《余岁长安》 天楚皇后 天楚,承泰二年十月二十七,新帝楚承曜登基已有两年。 新帝登基两年内以雷霆手段,除外敌,平内乱,现如今,天楚国内可谓君臣一心,国运强盛。 明日便是封后大典,皇宫内各处,都是宫女太监忙碌的身影,规章布置无不彰显第一强国的富丽堂皇。 而此刻皇宫阴暗角落里,一女子全身是伤,头发散乱浑身血污的靠坐在墙角。 正值初冬,天寒地冻这女子就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因衣衫单薄微微的打着寒颤,才看出这人还活着。 一束阳光,从房间高处的气窗口照进来,散落在女子脚边,女子缓慢僵硬抬起颤抖的手想触碰,从衣袖伸出来的手背,露出森然的白骨,大多地方都已经有了黄白的脓。 她慢慢冲着阳光抬起脸,就这小小的动作,仿佛要了她全身的力气。露出的脸庞,疤痕交错,看颜色伤口有新有旧煞是恐怖。 眼神里全是木然,不带半丝生机,直到门外传来一声尖嗓: “周贵妃驾到!” 女子原本毫无生机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嗜血的仇恨!! 门外接着传来:“贵妃娘娘金安!” 一个柔媚的女声慵懒道:“起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两个太监麻利的搬了张金丝楠椅,在屋中间放好,又铺上了软垫退至一旁。 一肌肤胜雪模样倾城衣着华贵的女人,漫步走进屋内坐在椅子上。拿起手帕捂住口鼻皱眉道: “这什么味道啊?真难闻。” 然后放下手帕,对着墙角的女子粲然一笑:“锦颜妹妹,我这些日忙着封后大典,忙的食不知味实在是无暇分身,好些天没来看妹妹了,妹妹莫怪。” 墙角的女子双手撑地,像野兽般狠狠的盯着椅子上的女人,几次张嘴嗓子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说不出什么话,大口的喘着粗气。 见状,华贵女人面上一副关切状:“锦颜妹妹这是怎么了?” 又侧头看向宫人问道:“不是说让你们好生伺候皇后娘娘吗?这怎么伺候的?” 墙角狼狈如斯的女子,竟是明日,本该出现在天楚封后大典上的皇后林锦颜!!! 宫女听完问话上前跪答:“回禀贵妃娘娘,奴婢们一直小心伺候着,只是这罪妇林氏这几日不吃不喝滴水未进,奴婢们也是没法子。” 听着宫女回话,华贵女人眉目低垂的看着自己手指甲上的蔻丹淡淡道: “蠢货,她不喝,你们就不会喂吗?瞧瞧把我们的皇后娘娘都渴的说不出来话了,再伺候不好,本宫可得罚你们了。” 跪着的宫女心领神会道:“贵妃娘娘,奴婢这就伺候。” 说完起身出了屋子,提了桶冷水进来,同另一个宫女一起,蹲在林锦颜身前,捏着林锦颜的下巴,强行用水瓢灌水。 呛得林锦颜拼死挣扎,可残破之躯本就没什么力气,一通挣扎不仅水没少喝,衣服头发也湿了不少。 待灌完水,两个宫女起身退至门口,失去支撑的林锦颜,趴在地上咳嗽不止。 惊闻噩耗 待林锦颜咳嗽完,身体已然累的没了力气,一番折腾却让她有了一丝精神。 她喘匀了呼吸,慢慢抬起头,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华贵女人。如果目光能化为刀剑,林锦颜铁定凌迟了这女人几百遍。 华贵女人巧笑嫣然的开口道:“锦颜妹妹做什么这般盯着我?莫不是怪姐姐我没照顾好你?” 林锦颜开口声如老妪般沙哑,一字一句道: “周!玥!雪!” 周玥雪笑的温柔:“我在呢,锦颜妹妹是想我了吗?” 林锦颜咳嗽了两声,让嗓子清亮一点,慢慢的用手撑起了上身。 小小的动作已经让她痛的咬牙,她又喘了两口粗气稳住身形,盯着周玥雪怒问道: “我们林家一向待你不薄,我祖母更是你嫡亲的姑婆!你怎可如此狠心害她满门?!” 周玥雪笑的眉眼弯弯:“锦颜妹妹,那可是我亲姑婆,我怎么会让她绝后呢?你堂哥林锦昀和你亲二叔林思然,可还升了官职呢,那也是我姑婆的血脉啊。可惜了,她老人家太倔瞧不上这些福气,昨晚竟跟着你祖父同去了。” 林锦颜闻言愣在当场,原本无血色的脸又白了一分: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叫与祖父同去?我祖父他怎么了?” 周玥雪装出一脸懊恼的捂了捂嘴: “哎呀,你还不知道呢?都没人告知你吗?你祖父啊不愿作证顾家军叛国谋反,留下血书服了毒酒,你祖母知道后也跟着去了,我这姑婆也真是,亲儿子亲孙子升官加爵,她又何苦求死呢。” 林锦颜听完顿觉心神激荡,仿佛吸进去的每口气都变成了刀刃,绞动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失神的往后靠在墙上,嘴半张着,喉头哽住,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直到周玥雪笑出声,林锦颜才回过神来转头双眼充血盯着周玥雪厉声道: “周玥雪!顾家军为了天楚,多少儿郎战死沙场!为力保他楚承曜登基为帝,我表哥平定战乱身负重伤废了一条腿!我舅舅与外祖父更是对天楚忠心耿耿!他们怎会叛国谋反!” “咳咳咳……你们就算不念顾家为了天楚鞠躬尽瘁,不忿与顾家在军中声望,不放心顾家兵权,顾家也已然被你们削兵夺权流放漠北!对你们已无半分威胁!何苦再逼我祖父冤杀顾家!我祖父现如今并无权势!你们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周玥雪轻笑道:“顾家拥兵自重,以前即可护佑皇上登基,日后若有异心,自然也可扶持他人。皇上自然不会放心留着隐患,之所以登基才动顾家,是因为还有漠北战事未平。现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归一漠北已然臣服,皇上自然会消除这隐患。” 说着话,周玥雪站起身,往林锦颜方向走了几步,因气味实在难闻,周玥雪停住了身型,皱眉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身旁的太监,很有眼力见的打开了窗户,周玥雪往窗户走了几步,又用手帕在面前扇了扇,才舒展眉毛,放下手绢冲着窗口呼出一口气。 家破人亡 周玥雪站在窗前慢慢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林锦颜笑道: “锦颜妹妹冰雪聪明,当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现在用不上顾家军了,自然得铲除掉。之前留着你兄妹两,是怕顾家军真的反了。不得不说顾老将军是真心疼爱你兄妹,主动上交了兵符,对皇上说只要善待你兄妹二人,顾家从此不入军营。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皇上的污点,只要你在别人就会记得皇上靠女人上位,你说皇上他怎么可能留你啊?” 林锦颜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外公舅舅是为了她啊!身家性命全部交付,也想换她和哥哥平安啊! 可即便如此,皇帝还是没放过她,没放过林家,更没放过扶他上位的顾家! 都是因为她顾家才横遭此难!祖父祖母才会死!表哥才会终生残废!父亲和哥哥才会被困宫中生死未卜!都是因为她林锦颜错信奸人啊! 思及此,林锦颜五脏如遭火烧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周玥雪假惺惺的关心道:“哎呀,锦颜妹妹,你没事吧?” 林锦颜胸前嘴边全是血宛如厉鬼道:“周玥雪!你和楚承曜不得好死!” “妹妹骂我便罢了,怎可咒骂当朝天子?我倒是无妨,不过顾家人怕真是不得好死呢。三十万顾家军,皇上不可能全杀了,只能坏了顾家的威望,你说有什么比叛国更能坏武将威望呢?别人说顾家叛国可信度自是不高的,可若是文人清流之首的林太傅呢?” 看着林锦颜越发惨白的脸色,周玥雪只觉痛快继续说道: “若叛国铁证都是由林家拿出来的呢?林顾两家姻亲,林太傅又是天下学子之师,林家拿出来的铁证自然是天下信服的。顾家常年和漠北作战杀敌无数,如今流放到漠北边境只怕是凶多吉少,听说前些天那个瘸腿的顾少将军流放途中经不住天寒地冻,旧伤复发就剩一口气了,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林锦颜急切问道:“我表哥如何了?我舅母呢?我舅母可是苍圣山的人,你们怎敢动她?我爹和祖父不可能陷害顾家!你们居然用伪证害我林顾两家清白!狠毒如斯!无耻之尤!” 周玥雪笑道:“你还真是天真,难道林家就只有你祖父和你父亲二人?你二叔和堂哥也是林家人,他们二位可比你们识时务多了。至于你舅母,苍圣山的人倒是不能轻易招惹,可你舅母自愿跟随去流放皇上也不好横加阻拦。就是可怜你那嫂嫂,年纪轻轻就跟着受难。” 林锦颜呆呆的靠在墙上,泪如雨下,完了没人能救顾家了……外祖父、舅舅、舅母、嫂嫂、还有表哥、父亲…对了还有父亲! 林锦颜又燃起一丝希冀:“我爹呢?你们已经达到目的,什么时候放了我爹和我哥?” 周玥雪:“你哥林锦安可是云熙公主的心上人,自然在公主那,你爹嘛……早上我让人告知他你祖父祖母的死讯,这会儿应该在为二老伤心吧。” 全是算计 林锦颜厉声喝道:“周玥雪!你好歹叫了我爹那么多年的叔父,你在林家这些年他一直当你如自家孩儿疼爱!你怎么忍心如此待他!” 周玥雪上前掐住林锦颜脖子,恶狠狠低声道: “待我如自家孩儿?我在林家住的那些年处处伏低做小!捧着你,让着你!待你爹和你祖父恭恭敬敬,只求他们看到我的好!给我爹升个官职,给我谋个好亲事!结果呢?你祖父说我爹才疏学浅,只施舍了一个五品的闲职!他们给你议亲是太子!给我的呢!居然想把我嫁给你堂哥林锦昀那个蠢货!” 看着林锦颜吸气都费力气,周玥雪话音带上了冷嘲: “你空有这么好的家世,却清高又天真!论样貌、才情、心智、我哪点比你差?不过是没托生到顾青岚的肚子里。我怎能不恨!所以我毁了你和太子的亲事!我要毁了轻贱于我的林家和顾家!抢走你一切!你真以为承曜当初是真心悦于你,登基后才变了心?不是的林锦颜,他心上之人一直是我,当初他就是冲着林顾两家来的,他对你从未有过一丝真心。” 看着林锦颜残破不堪,带着血污的脸上充满着愤恨,周玥雪又往前了一点附在林锦颜耳边: “你可知你为何成亲三载,却无所出?那是承曜给你下了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的。其实你那表哥的腿也是因你废的,你舅母医术好,怕她看出来你身上的药,为了让你舅母分心,所以就着三皇子谋反的那场战乱特意安排人趁机废了你表哥的腿。承曜一直跟我说你世家贵女的模样寡淡无趣,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林锦颜侧头,满脸不可置信的怒视周玥雪: “我对他楚承曜一片赤诚!我祖母疼惜你才想让你嫁入林家护你一世周全!林家顾家对你们何等恩情!你们居然算计他们至此!你和楚承曜两个毫无人性畜生!!” 周玥雪笑的阴冷:“因为你挡道,我和承曜的第一个孩儿不能降世!逼的我亲手除了自己的孩子!这皇后位子本该就是我的!!你在这位子上坐了两年,现在也该还给我了!” 林锦颜怒骂道:“恬不知耻的淫妇!” 周玥雪站起身,用手帕慢条斯理擦着,刚才掐林锦颜脖子沾染上的血渍,得意道: “呵呵,现在你口中的淫妇,明日就要成为这天楚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你只能苟延残喘,哦,忘了跟你说,这封后大典之所以推迟了两年,也是在等顾家覆灭,皇上心里的皇后人选也一直是我。” 林锦颜字字泣血怒声道:“你二人狠毒如斯!!就不怕遭报应吗?!” 不待周玥雪说话,门外传来尖嗓:“皇上驾到!” 周玥雪立马换上柔媚的表情,走向门口。 林锦颜随着众人跪下迎驾的声音,僵硬颤抖的慢慢向门口转过头。 看着她曾交付真心,如今却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这天楚的皇帝,楚承曜。 此刻楚承曜刚走进屋内,视线并无一刻放在林锦颜身上,径直走到正行礼的周玥雪身前。 恩将仇报 楚承曜扶着周玥雪的手:“以前就说了你见朕无需行礼,如今更是不用。” 周玥雪笑的娇媚:“知道皇上疼爱臣妾,只是这于理不合,臣妾不想因为我惹人非议皇上。” 楚承曜扶上周玥雪的肩膀,语气温和道: “知道你最为体贴懂事。” 周玥雪一副羞涩的模样:“哎呀皇上,锦颜妹妹还看着呢。” 楚承曜侧头看向怒视他的林锦颜,脸色冷了下来,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彷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助他登位的结发之妻,而是毫不相关的蝼蚁。 林锦颜的心已经痛到麻木,她直起残破的身子,看着昔日枕边人质问道: “楚承曜,我林家顾家对你一片赤诚!你却如此谋害与我们!你就算不念顾林两家助你的情分!你已登上皇位,被你视如威胁的顾家,也已经被你流放漠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你如果还有一点良知,就放了我爹和我哥。他们对你并无威胁,你何苦再将他们扣押宫中!” 楚承曜冷然道:“他们于我有何情分?当初太子如日中天之时,我让你求顾林两家相助于我。你说顾家武将只管保家卫国,不涉朝堂。你们林家只是忠君的纯臣,不涉党争。待我自己想法子,千辛万苦斗倒了太子,与老三争锋顾家才出手相帮,却让天下人误认为我是因娶了你,得了顾林两家扶持才得以荣登大位。” 林锦颜摇着头皱眉怒斥道:“我外公祖父本就是忠君爱国之人,当时太子坐镇东宫顺应天意,顾林两家若帮你推反太子等同谋逆!后太子被废,皇子们各凭本事,若不是顾林两家助你,你如何能当上这九五之尊!” 楚承曜脸色阴沉愤声道:“我能坐上这位子,本就是我自己百般谋划!与你顾林两家有何相干!当初看不起我无母家扶持,后又做墙头草抢个从龙之功!顾家不是自诩保家卫国的忠臣吗?我偏要让他成为遗臭万年的逆党!林家不是文官清流自有风骨吗?我偏要他成为陷害忠良的祸首!” 林锦颜双手撑地音恶叱咤道:“楚承曜!!你这恩将仇报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楚承曜往林锦颜方向走了两步,立于窗前俯视着林锦颜说道: “顾家已经得了他该有的报应,接下来便是林家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彷佛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语调甚至没有起伏。 林锦颜听到后,却如同炸雷在耳边惊响,她呆呆的看着楚承曜,仿佛一瞬间散掉了所有戾气。 阳光洒在楚承曜明黄的龙袍上,那光晃的林锦颜眼睛生疼,疼的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俯下身子,慢慢的往楚承曜脚边爬,她的腿已被打断,只能双手拖着身子爬。手指用力挣破了手上的伤口,白的红的顺着手蜿蜒而下,慢慢身后出现几条拖行的血迹。 楚承曜看着林锦颜缓慢的爬行,并不出声催促只是淡然的看着。 赶尽杀绝 良久,林锦颜终于爬到楚承曜脚边。 她抬起血肉模糊的脸哭求道:“楚承曜,我求求你,你杀了我刮了凌迟了我都好,我求你放过我爹和我哥。你怎么对我都行,只求你放了他们。我求你我求你……” 得不到回应的林锦颜开始一遍遍磕头:“求求你,皇上求求你,放过他们,我求求你……” 一直磕到额上见血,才听到楚承曜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林锦颜,清高如你也会有磕头求人的时候,但凡我当初求你时,你能这样去求顾家和林家,也不会是如此局面,你昨日这样求我或许还有用,今日嘛……” 林锦颜急切问道:“今日如何?” 楚承曜退后一步蹲下身,伸手把林锦颜眼前的乱发别于耳后。眼神里,甚至带着以前林锦颜熟悉的温柔,好似在和心上人低语般温和道: “今早你哥听闻林家噩耗,以刀挟持云熙公主,准备来救你,被禁卫军射杀。来你这之前,听说你父亲吐了血恐命不久矣。” 林锦颜眼睛瞪的大大的,呼吸都停住了,片刻后猛喘了几口气,抓住楚承曜衣袖急声道: “不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就是想看我难过对不对?他们没事的对不对?” 楚承曜嘴角带着笑:“以前骗你是情势所需,现如今我无需骗你。” 说完话楚承曜站起身吩咐道:“来人,去把林思远带来。” 随着楚承曜起身,林锦颜又摔回了地上,她死死的盯住门口。 她心里虔诚的祈求,楚承曜这次也是在骗她,爹爹和哥是安然无恙的。 楚承曜坐到了给周玥雪准备的椅子上,周玥雪拿手帕擦拭着他袖口,被林锦颜沾染的污渍,嘴里止不住的心疼之语,哄的楚承曜眉目舒展。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林锦颜撑起身子紧盯门口,就见林思远头发散乱,胸前血污不省人事的,被两个侍卫架住胳膊拖了进来。 林锦颜大声叫道:“爹,爹……” 楚承曜给侍卫一个眼色,侍卫便把林思远丢到了林锦颜面前。 林锦颜往前爬了爬,摇着林思远的肩膀哭喊道: “爹!爹!我是颜儿啊,爹您睁眼看看我,我是颜儿……爹……” 面上已显灰白之色的林思远,听到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道: “颜儿…” 林锦颜抓住林思远慢抬起来的手答道:“爹,是我。” 待林思远看清了林锦颜的脸,止不住的心疼起来: “颜儿…怎么…伤成这样?疼不疼…爹没…护好你…” 林锦颜紧紧抓住林思远想摸她伤口的手,摇头哭道: “不是爹的错,都怪我,是女儿错信奸人,害了爹爹,害了林家,害了顾家,都是女儿的错。” 林思远断断续续道:“不是……你的错…没…人怪你…好好的…活着…” 在林锦颜痛哭的忏悔中,林思远一口气没提上来,张着嘴睁着眼睛没了气息。 林锦颜看着林思远的眼睛,无助的从轻声细语到痛哭嘶喊: “爹…爹…爹!!!” 哭喊良久后,林锦颜伸手缓缓给林思远和上了眼。 诅咒求死 林锦颜拿起一角,尚且没有沾上血污的袖口,轻柔的擦去了林思远脸上,和脖子上的血污,整理了他的头发和衣服,轻声道: “爹,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做完这些林锦颜费劲的坐直了身体,直视楚承曜和周玥雪,目光冷冽森寒。 周玥雪笑道:“锦颜妹妹因何这般看我?” 林锦颜咬牙切齿道:“楚承曜!周玥雪!你们两个无情无义灭绝人性的狗贼!与我顾林两家的切骨之仇!恨海难填!背信弃义!陷害忠良!人神共弃!合该千刀万剐!天诛地灭!我林锦颜活着一天,就诅咒你们大业成空!绝子绝孙!被人踩在脚下!受尽万人唾骂!就算身死,也定化为厉鬼,生生世世与你二人不死不休!!!” 用尽力气咒骂完,林锦颜又咳出一大口血。楚承曜因林锦颜的恶毒诅咒脸色阴沉,恶狠狠看向林锦颜。 林锦颜看着楚承曜阴沉的面容,却如同疯魔般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疤痕几乎全都裂开,血肉模糊的脸上,眼泪混着血迹,看起来真像是索命的厉鬼。 周玥雪看的心里发怵,对楚承曜说道: “皇上,锦颜妹妹怕是疯了,我们回去吧。” 楚承曜也实在不想听林锦颜这些咒骂,黑着脸站起来就往外走,周玥雪紧随其后。 林锦颜又咳嗽了几声,没了力气,摔回了地上,看着往外走的楚承曜周玥雪,继续咒骂道: “楚承曜!周玥雪!你们两个绝子绝孙,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到门口的楚承曜,只觉得太阳穴被气的突突直跳,他顿了顿快步走出屋外吩咐道: “来人!给朕把这烧了!” 很快就有侍卫太监搬来了柴火,围着屋子摆了一圈浇上了油,楚承曜听着屋里不断地咒骂,果断下令: “点!” 大火熊熊燃起,里面的咒骂声还在继续: “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火势渐大,燃烧声渐渐盖住了咒骂声,但仔细听依然能听见字字泣血。 “楚承曜!你必遭天谴!周玥雪!楚承曜!顾家林家人会夜夜入梦!让你二人从此不得安枕!楚承曜……” 渐渐除了噼里啪啦的火烧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楚承曜阴沉的站在远处,看着房屋被焚烧殆尽。 中秋夜。 虽然白日里还有一丝炎热,夜间已然很是凉爽。 天楚国都泰安城内,今日过节没有宵禁,到处是赏月观景的人。 一处景色精致的府里却无人赏月,府内主事之人齐聚一堂,面色焦急的坐在厅堂。 内室床上躺着一八九岁的孩童,头上盖着湿帕子脸蛋烧的通红。 一位看着年约三十余岁的美貌妇人,皱眉坐在床边给孩童把着脉。待妇人把孩童的手放回被子里,旁边头发微白衣着华贵的老太太问道:“如何了?” 美貌妇人答道:“老太太莫急,被水呛了心肺,得好好缓两天,药正熬着,这高热略微棘手,明早退下来也应无碍了。” 老太太:“无碍便好,劳烦你了。” 溺水孩童 美貌妇人温和道:“老太太您客气了,夜深了您先回去好好休息,这里有我照看着,您就只管放心便是。” 老太太点头答应:“有你在,我自是放心的。” 又看了看床上的孩童出了内室,来到外间,原本坐着的众人都站起身询问,得到无碍的答复才各自散去。 照顾了孩童一夜的美貌妇人,天快亮了见孩童退了烧,才靠在床尾睡去。 睡了大半个时辰,天刚亮开,妇人醒来便看见孩童正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她看,妇人笑开来: “醒了怎么也不讲话?” 见孩童还是大眼睛的盯着她瞅,她走上前坐到床头,摸了摸孩童的额头。又伸手到衣领里摸了摸脖子,才看着孩童问道: “是完全退烧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孩童依旧不答话盯着她看,妇人轻轻捏了捏孩童的鼻子笑道: “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不认识我啦?” 她起身想给孩童倒杯水喝,刚站起来,孩童就伸手紧紧的拽住了她的衣袖。 妇人又坐下看着孩童哄道:“我不走,给你倒杯水来喝。” 孩童却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撒手,妇人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烧坏了脑子? 思及此妇人面色有了焦急,双手轻捧着孩童的脸颊问道: “是不是被吓到了?记得我是谁吗?” 妇人的手触碰到孩童的脸颊,孩童满脸惊恐用手摸了摸妇人的手背,快速的缩了回去,又开始盯着妇人的脸。 这举动更把妇人吓得不轻,轻摇着孩童的肩膀问道: “颜儿,你怎么了?莫要吓我,颜儿认识我是谁吗?” 孩童依旧只盯妇人看,妇人着急的拉出孩童的手搭脉,眉头紧促来回把了三次脉,嘴里还嘀咕道: “明明已经无碍了啊。” 确定身体无恙,想着孩童应是受了惊吓,一时犯了糊涂。看着孩童嘴唇有些许干皮,妇人高声喊道: “玉彤,玉兰倒杯热水进来。” 屏风后人影晃动,两个十来岁的丫鬟,一人端着茶水,一个端了热水毛巾走了进来。 脸圆呼呼的丫头,端着热水凑上前来,看着孩童眉开眼笑道: “小姐,你醒了呀?可有哪不舒服吗?饿不饿啊?” 孩童大大的眼睛盯了盯妇人,又看了看丫鬟,满脸的惊诧却不吭声。 妇人扶坐起孩童,指使丫鬟给孩童身后放上两个软垫,让靠坐的舒服些,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水喂孩童喝下,又在水盆里拧了毛巾,给孩童擦了脸和手。 这期间孩童依旧不错眼的瞧着,妇人吩咐丫鬟下去煎药,再煮点粥来。 待丫鬟应声出去,妇人轻声问道: “颜儿可是吓坏了?现已经没事了,别怕。” 正说话时,外间响起中年男子的声音: “嫂嫂,颜儿可是醒了?” 这一声如同雷电劈在了孩童身上,惊的她动也不敢动。 妇人答话道:“已经醒了,热也退了,就是受了惊吓,这会儿还泛着迷糊。” 男子声音再次响起:“醒了便好,多谢嫂嫂了。颜儿,爹去趟书院,晚点便回家看你。” 是梦是真? 待外间没了声响,孩童还僵硬着身子。 直到妇人轻晃她的肩膀叫她,孩童才乍然惊醒急抓住妇人的手问道: “舅母,刚刚说话的是我爹?!” 妇人轻笑出声:“不是你爹会是谁?真吓糊涂了?” 孩童大大的眼看着眼前的妇人,喃喃道: “我爹?怎么会是我爹呢?是梦吗?” 说着话,就在自己胳膊上狠掐了一下,疼的眉头一皱愣在当场。 妇人被孩童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马拉起孩童掐红的胳膊查看: “你做什么掐自个?” 孩童不可置信道:“怎么会疼呢?我明明已经被火烧死了啊,明明已经死了啊…” 妇人温柔的摸了摸孩童的脑袋:“看你是真被吓着了,你是掉进了池水里,感觉被火烧是因为你发了高热。” 孩童皱着眉满腹疑问,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掉进水里?不是废了我的手脚,放火烧死我了吗?” 妇人温声哄道:“定是你高热时,做了噩梦,你可是太傅的孙女,定北将军府的外孙,谁敢这般对你?” 孩童伸手递到妇人面前急声道:“可是您看我的手被削了皮肉,您看…” 孩童看向自己伸出的手又愣住了,妇人拉着孩童的手: “你这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颜儿不怕,只是梦而已,你看白白嫩嫩的手哪有伤啊?” 孩童抽回双手举到自己眼前,翻来覆去的看着,小小的手白白嫩嫩一看就保养的极好,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煞是可爱。 孩童疑惑道:“这是我的手?我的手因何这么小?” 妇人笑道:“你个不到九岁的娃娃要多大的手?” “颜儿,我昨日被外公带去了将军府,今早才知道你落了水,听玉彤说你醒了,你可有不舒服嘛?” 孩童正疑惑时,从外间跑进来一八九岁稚子,脚还没跨进厅堂的门,就开始跑着喊话,声音由远到近直至内间。最后一句问出口时,人已经到了孩童的床前。 这稚子长得明眸皓齿,模样跟床上的孩童有七成像,头发半束后面散落的头发及肩,衣服交领处有烫金的暗纹。 因一路小跑,额上微微见汗,现站在床边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妇人见状起身在水盆里拧了毛巾,给稚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才道: “好好走过来便是了,跑这般急做什么?” 稚子笑道:“舅母,我担心嘛,昨日都没人告诉我,外公还骗我说要考我功夫,把我带去了将军府,早上起来听说后给我急坏了,忙让表哥送我回来了。” 说完又扭脸看着床上的孩童问道:“颜儿,你如何了?还难受吗?” 问完话见孩童只瞪大眼睛盯着他瞧并不答话,稚子急了:“颜儿,你说话啊?可有哪里疼吗?锦颜?说话呀,你不认识哥哥了吗?” 又转头看向妇人问道:“舅母,锦颜这是怎么了?” 妇人哄道:“身体已然没事,只是受了惊吓。” 稚子:“那她怎么不讲话?林锦颜!你成哑巴了吗?” 极乐之境? 现躺在床上的溺水孩童,正是家破人亡,葬身火海的天楚皇后林锦颜! 此刻林锦颜躺在床上,看着眼前本已被射杀,却又变成活生生八九岁稚子的林锦安,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她本来已被烧死,可醒来后睁眼便看到了舅母白伊然,只是容貌年轻了不少。 还看到了为她而死的玉彤,林锦颜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是梦吗?可她已然身死又怎会做梦呢?她不敢动不敢说话甚至不敢闭眼,生怕稍有动作,眼前的场景就不复存在。 可舅母放在她脸上的那般温热,她忍不住伸手去碰触,触感那般真实,惊的她思绪翻涌。 正当她怀疑是不是舅母救了她的时候,听到了林思远的声音。林锦颜以为幻听了,可父亲的声音如此真实。她百思不得其解,爹明明就死在她面前啊! 她明明被烧死,爹和哥还有玉彤都已经死了,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是极乐之境,她们一家人在这里团聚了? 可就算都登了极乐,她和哥哥怎么会变成孩童? 正思虑万千时突然面前一张稚子脸被放大,林锦颜回过神来,就看到林锦安凑到身前大声喊道:“颜儿!你真变哑巴啦!” 林锦颜喉头涩然开口道:“哥…” 林锦安听完拍拍胸脯:“你吓死我了,问你半天也不说话,你…诶…你别哭啊,哥哥担心你呢,不是说你是哑巴,哎呀颜儿你别哭啊,可是哪疼了?” 林锦颜叫了哥,就眼圈红红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林锦安手忙脚乱的劝着,越劝林锦颜哭的越厉害。边哭边说: “哥,对不起……哥…都怪我…” “这是怎么了?刚到外间还没坐下就听到颜儿哭,可是哪里伤着了?” 一位身量比林锦安高出不少的少年说着话走了进来,立在白伊然身旁:“娘,颜儿这是怎么了?疼的厉害吗?怎么哭的如此伤心?” 白伊然:“身体无碍,好好养几天就好了,只是受了惊吓高热时又做了噩梦,不但吓到了还有点犯糊涂,醒来说了不少胡话。” 林锦颜呆呆的看着眼前出现的少年,认出是为她伤了腿的二表哥顾奕辰。林锦颜停了哭泣楠楠叫了句: “表哥…” 没等顾奕辰答应,林锦颜再次痛哭起来: “表哥对不起,你的腿都是因为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害了全家人,哥,对不起。舅母对不起…” 任凭三人如何哄,林锦颜只一个劲的痛哭忏悔。 她把心中各种悔恨、愧疚、伤心全部抒发出来,直哭的浑身抽搐嗓子干哑。 直到白伊然哄着给喂了汤药,林锦颜才缓缓睡去。睡梦中也不安枕,眉头紧促嘴里不停的道歉。 经此折腾,午间又发起热来。 半梦半醒间,又看到玉兰拿着,周玥雪仿照她的字迹带信,给爹和哥哥,骗他们进了宫。 她不停的喊:爹别信她,爹有危险快走。可没人听到她的话,她急的大哭,感觉一双温热的大手帮她擦去了泪。 还魂重生 就这样半梦半醒许久,感觉被人灌了几次苦苦的药汁,又昏昏沉沉睡去。 当看到侍卫拖着浑身是血的林思远,扔到了她面前,林锦颜惊醒坐起。 天刚微亮,烛火已经灭了,房间内勉强能看清。 嗓间的干疼,让她感觉又回到那个寒冷的偏殿,可眼前明明是她的闺房。 嗓子的不适让她轻咳了两声,床边的丫头揉了揉眼睛看到她醒了,笑着轻声问道: “小姐,您醒啦?可有哪里不适?” 林锦颜看着眼前的丫头,沉思片刻后开口: “并无不适,我舅母呢?” “将军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小姐两天三夜,后半夜小姐退了热睡熟了才去偏殿歇着,这会儿应是还睡着,要夫人来吗?” 林锦颜:“不用叫,你们动作都轻声些让她好生歇息。你帮我倒杯水来,不要惊醒别人。” “是。” 林锦颜喝了两杯水感觉嗓子舒服了很多,她手死死抓着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府里其他人呢?” “老太爷和老太太,老爷,少爷,还有二夫人这两日来看过小姐几回,前日晚间小姐发热,吓的少爷都要哭了。将军夫人一直照顾小姐,顾将军和将军府的小少爷昨日也来看过小姐。” 林锦颜慢慢吐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筋骨都舒缓了,他们都在……她至亲至爱之人都在。 “玥雪小姐因为没照看好小姐,让您落了水自责不已,小姐生病这两天,玥雪小姐都在小佛堂给小姐祈福。老太太劝了几回她也不肯,人都瘦了一圈。” 闻言林锦颜原本放缓的身体,瞬间绷直,眼里尽是愤恨嗜血之色,好在屋内光线尚暗,丫鬟看不清她的神色。 林锦颜一字一句冷声道:“周玥雪在佛堂替我祈福?” 听着林锦颜冷意中夹杂着质疑,丫鬟迟疑的开口道: “小姐怎么了?玥雪小姐跟您不是素来亲近吗?她心地善良担心您也是正常啊。” 林锦颜深吸了两口气,才压住满腔的恨意: “没事,我有点乏再睡一会。有人来探望就说我已经大好了,养养精神就去拜见,你下去吧。” “是,小姐好好睡觉,我去给您熬些粥,等您醒了吃。” 待丫鬟出去,林锦颜躺在床上开始梳理思路。 自己明明身死,因何回到十二年前中秋夜这天?若是极乐之境,顾家林家忠直之士也算说得通,周玥雪那个毒妇怎会也在?! 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实是她闺房,那之前宫里种种才是梦?不对,那样惨烈嗜骨,锥心之痛的一幕幕怎会是梦? 是上天感念顾林两家忠义,让自己预知了将来?可那些都是亲身亲历啊,难道…自己还魂了??还魂到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 林锦颜被自己的想法惊的思绪混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若现在都是真的,那自己就是还魂了!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顾林两家就有可能,不面对那般惨烈的结局! 不!她一定不会让顾林两家有此结局! 打定主意 林锦颜定下心神思索:自己若真是还魂重生,家人都不知晓以后的事情,还魂之事太过玄幻,他们未必会信。 周玥雪这条毒蛇还在府中,众人对她从未提防,祖母更是对周玥雪这个侄孙女诸多怜爱。自己贸然说出,他们断然不信,更何况那些事周玥雪还没开始做,根本没有半丝证据。 周玥雪这人心思阴毒又城府极深,贯会以柔弱懂事示人。 前世自己便被她营造出来的善良娇弱所欺瞒,被她和楚承曜两个杂碎骗的家破人亡! 思及此处,林锦颜顿觉心中气血翻涌,狠狠攥拳锤了一下被子。 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冷静下来的林锦颜继续思量: 前世临死前周玥雪说自己清高又天真。 确实,因家世庇佑她自小都是被人疼爱着长大,从未有过磨难困苦,琴棋书画都属上乘,还曾因泰安才女的虚名自傲。 自认为是清流林家的女儿,空有脑子却不屑于心机算计,更别说委曲求全。最后害得家人那般下场…… 林锦颜闭上眼缓缓叹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眼里全是坚定之色: 诸多仇难已多想无益,既然自己重活一遭,势必要护林顾两家周全!将恶贼挫骨扬灰!! 清高自傲这些没用的东西趁早舍弃,她得比周玥雪楚承曜更善思谋、更有城府、更加有手段才有赢的机会。 现在她要做的便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慢慢的让家里人厌恶周玥雪,让楚承曜不能继位,还得给林顾两家留好自保的后招… 心下有了主意安定了许多,林锦颜安稳的睡了一觉再无梦魇。 醒来时精神好了许多,刚翻身坐起就听到温柔的女声: “睡醒啦?还有哪里疼吗?” 林锦颜看向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笑容温暖和煦白伊然,忍不住鼻子一酸: “舅母…” 白伊然在床边坐下:“哎哟,你才刚好,可不敢再哭了啊。你这做的什么梦啊?那天哭的那般委屈,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林锦颜吸了吸鼻子忍住哭意,笑开来: “做了好可怕的梦,梦到舅母给我灌了好苦的汤药。” 白伊然轻轻戳了戳林锦颜的鼻尖: “小没良心的,为你担心受怕的,你倒嫌弃我药苦。” 林锦颜挽住白伊然的胳膊:“不嫌,谢谢舅母守了我这么些天,舅母就算是给我喝一辈子的苦药,我也是肯的。” “呸呸呸,说的什么浑话,药哪能一直喝呢,你得康健的一辈子不喝药才好。” “是是是,我们都会一辈子康健平安,无灾无难。” “这还差不多。” “舅母,我饿了…” “几天没吃东西了,不饿才怪,炉子上热着粥,我让她们给你端上来。” 待热乎乎香喷喷的热粥下肚,林锦颜才感觉是真的活了过来。 吃完饭,送走了再三确定林锦颜是大好了的白伊然,林锦颜吩咐下人打热水沐浴。 支走了下人泡在热水桶里,热气显得林锦颜稚嫩的脸很模糊,她语气森然道: “又要见面了啊,周玥雪!” 贴心忠仆 待洗完澡,换上了一身桃色的衣衫,林锦颜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稚嫩的脸发呆。 由着丫鬟给她绞干头发,梳了左右各有一个发髻的总角发型。 “小姐,梳好了,可要现在就去松茂堂?” 林锦颜回过神:“现在就去,也好让祖父祖母安心。” 圆脸笑眯眯的丫鬟脆生应道:“我给您带件披风,您刚好可不能再受凉了。” 林锦颜站起身往屋外走去,走出屋此刻正值午时日头正高。 林锦颜站在院中用手掐了掐大腿,闭眼感受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她前世身死前,那度日如年的二十余天,都没这般好好晒过太阳,因为腿伤,也没这般行动自如的走过路。 这感觉,真是久违了啊。 她清冷开口问道:“玉彤,今天是什么日子?” 身后拿着披风的圆脸丫鬟玉彤答道:“小姐,今天是八月十八啊。” “哪一年?” “啊?今年…是盛安十九年啊小姐。您怎么了?” 林锦颜睁开眼:“盛安十九年…还有十年时间。” 玉彤走上前不解道:“什么十年?我怎么不懂?” 另一侧一个瓜子脸的丫鬟,走上前笑道: “玉彤,小姐定有自己思虑,你干嘛要懂?” 林锦颜眼神闪了闪,对着瓜子脸的丫鬟道: “玉兰,玉彤陪我去就好,你帮我做点桂花糕。” 玉兰笑着答应:“是,小姐。我多做些你也好和玥雪小姐分,玉彤好生照看小姐。” 闻言林锦颜眼神冷了两分,抬腿便往外走,玉彤紧跟在后。 出了颜玉轩。林锦颜深吸了一口桂花香味,压下翻涌的恨意。 待稳住心神,林锦颜缓和了脸色,见四下无人停住脚步开口道: “玉彤,以后周玥雪问了你什么,给了你什么东西,让你办了什么事,都要告知我记住了吗?” 林锦颜的话听的玉彤好生疑惑:“小姐,这是为何啊?您跟玥雪小姐不是素来亲厚吗?” 林锦颜看着眼前,比她高出大半头的丫鬟,对她贴心忠诚却心无城府,所以前世林锦颜,都更加重用心思敏捷办事妥帖的玉兰。 可就是眼前这个傻丫鬟,知道她有危险拼死也想救她,最后惨死在楚承曜亲随的刀下。 想到这里,林锦颜忍不住拉起玉彤的手,语气温柔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记住我的话,我不会害你。” 玉彤点头答应:“我当然相信小姐,我听小姐的。” 林锦颜:“此事你我二人知道便好,不可告诉玉兰,奶娘也不能说。” 玉彤郑重的点头:“这是我和小姐的秘密,谁也不说!可是小姐您放周麽麽回家团聚,她这两天也该回来了,知道小姐落了水,定会责罚我和玉兰的,周麽麽打手板太疼了,小姐能否求求情,打轻一点。” 玉彤委屈巴巴求情的模样,逗得林锦颜有了一丝笑意: “你好好听我话,我才给你求情。” 玉彤点头如捣蒜:“听话听话,我肯定听话!小姐不让我说的事,打板子我也不说!” 主仆二人说着话往北院走去。 祖父祖母 进了松茂堂院子,院内忙碌的丫鬟婆子们行礼问好,林锦颜浅笑应下。 一个衣着艳丽十六七岁的丫头。迎上来行了礼笑道: “小姐,瞧您的神色是大好了,今夜老太太可是能睡个好觉了。” 林锦颜笑眯眯道:“玛瑙姐姐,我已然大好了,过来拜见祖母也好让她安心,祖母可是午睡了?” 玛瑙笑着引路边走边道:“老太太这两日担心小姐,睡不安枕早上就起的晚了些,这会儿正在和老太爷焚香呢。” 林锦颜:“祖母素来爱香。” 玛瑙:“是啊,老太爷几日前新得的香,今早听下人来报您已经大好了,心下宽慰才来了雅致。” 林锦颜笑道:“倒是我来的不凑巧了。” 玛瑙说着话,替林锦颜挑起珠帘: “您来了,可比什么香都让人舒心呢。老太太,您瞧瞧谁来了?” 走进正厅,明亮的房间内,两位老人分坐在八仙桌两侧,桌上一个模样精巧的铜炉上,有烟雾悠然升起。 左侧坐的是林锦颜的祖父,当朝太傅,林晏清。 虽无实权但很受文人学子敬仰,头发束的一丝不苟,身着黛蓝色暗纹衣衫,蓄起的胡须和头发上皆有了白色,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风范。 右侧坐的是林锦颜的祖母,林老太太林周氏。 身着绛紫衣衫,头上插着朱红的簪子,雍容尔雅自带贵气,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听到声响,两位老人一起侧头看过来,看到林锦颜,两人顿时露出慈爱之色。 林老太太招着手道:“快到祖母这来,几天折腾的都瘦了一圈。” 看到二人,林锦颜忍不住鼻头酸涩的红了眼眶,走上前跪在地上,上手交叠一个头磕在手背上: “祖父祖母,颜儿害二老担心了,心里万般愧疚。” 愧疚上一世害了林家,逼得祖父以毒酒了结性命,来护林家族人和清誉。愧疚祖母心如死灰,自缢而亡。 老太太见状忙道:“你才刚好,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玛瑙琉璃玉彤,快把小姐扶起来。” 丫鬟们赶紧上前扶起林锦颜,老太太伸出手: “好孩子,快到祖母这来。” 林锦颜走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站在老太太身前。 看着林锦颜眼圈红红的挂着泪珠,老太太掏出手帕帮她擦着: “快别哭了,这生病遭罪的是你,我们只是干看着,辛苦的是将军夫人,好在你已大好我们也都放心了。” 林晏清也道:“才刚好点便出门,日子还长急什么?你前日高热醒来,被梦魇惊了心神,又高热了两日才好,你舅母一再叮嘱让你好生静养,不可情绪激荡,这几日你不必来请安好好的养着。” 林锦颜故意打趣道:“知道祖父祖母挂心,颜儿可是刚能下地便赶来了,想着祖父祖母看到了便可安心,祖父却嫌颜儿来早了,莫不是怪颜儿扫了您和祖母焚香的雅兴?” 听到林锦颜如此调皮的言语,逗得老太太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你这叼嘴。” 委屈求全? 林晏清闻言也止不住笑道:“病好了胆子也越发大了,都敢消遣到我身上了。” 林锦颜止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笑道:“因何不敢?祖父这般疼我,定是舍不得打我的,就算祖父真舍得,祖母也会护着我的。” 林晏清笑骂道:“你看看,好好的姑娘家,竟成了泼皮无赖。” 老太太笑道:“家里最小的孙女,谁都放在手心里疼着,可不就有恃无恐了。” 祖孙三人谈笑间,玛瑙给林锦颜搬了凳子,放在老太太腿边,林锦颜冲玛瑙笑着点头坐下。 坐好后,林锦颜装作为难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祖父祖母疼我,本不该让你们为难…只是颜儿有一事相求,还望应允。” 老太太放下水杯笑着问道:“刚说完你有恃无恐,你这就开始用上求了,说说看是何事?” 林锦颜左右看了看为难道:“可否,只说给祖父祖母听。” 老太太被林锦颜这样吊足了胃口,挥手谴走了下人: “好了,这下就我们三人了,说吧。” 林锦颜吞吞吐吐说道:“中秋夜落水…是…我自个不小心的,玥雪姐姐…不是故意绊我的,还请祖母别罚玥雪姐姐跪佛堂了。都是我自己没站稳,求祖母别怪玥雪姐姐。” 说完话更是起身跪在了老太太面前,林晏清二人却被林锦颜的话说懵了。 什么叫周玥雪绊她?不是她自己失足掉进水里吗? 林晏清老夫妇对看一眼,眼里皆是不解。 见林锦颜又跪下,老太太开口道: “地上凉你先起来说话,什么叫玥雪绊你?” 林锦颜装作满脸迷茫的模样,抬起头左右看了看二老开口道: “祖父祖母不知道吗?那因何让玥雪姐姐罚跪佛堂?” 老太太皱眉道:“是玥雪说看你失足落水高热不退,自个去替你跪经祈福,我并没有罚她,她绊你下水,我更是头一回听说。莫不是你落水受惊记错了?” 林锦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玥雪姐姐如此说的吗?她说…是我自个失足落水吗?” 老太太眉头紧锁:“玥雪那般善良懂事又胆小柔弱,怎会绊你入水?又怎敢欺瞒于我?” 林锦颜闻言,紧咬嘴唇眼圈发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晏清沉声道:“有什么事你坐着回话,若真要是她绊你下水,自有祖父给主持公道。” 林锦颜乖乖从地上站起,慢慢坐回凳子,吸了吸鼻子又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像作完一个艰难的决定似的,坐直了身体。 看着林晏清道:“祖父,是我记错了,本来也是替玥雪姐姐求情的,既然她没事我也无所求了。” 说着又叹口气,扯出个笑脸来: “颜儿发热犯了糊涂记错了事,险些冤枉了玥雪姐姐,还请祖父祖母帮我保密,不要让他人知晓,更不要询问玥雪姐姐,不然日后姐妹相处定有嫌隙。” 看着林锦颜委屈求全的模样,林晏清微微皱眉道: “颜儿,此事不算小事,你要实话实说不能欺瞒长辈。” 装哭卖惨 林锦颜低下头,片刻后低声道: “就是记错了,醒来听说玥雪姐姐跪在佛堂,也没问仔细,以为是……是姐姐被罚跪,才…把梦魇中的事当了真,祖父祖母无需介怀。就是颜儿糊涂记错了,请祖父祖母帮颜儿保密。更别说给玥雪姐姐听,我…怕姐姐笑话我。” 老太太:“当真?玥雪跪经累的差点昏倒,早上得了你没事的消息,才被齐麽麽送回屋睡下,这会儿还没醒,要是她真绊你,就唤她来问话,你要真记糊涂了就不叫她了。” 林锦颜点点头:“嗯,是颜儿犯了糊涂,惹祖父祖母烦忧了,我知道祖母疼惜玥雪姐姐,不该把梦里的事说出来惹祖母不快,还请祖母莫怪。” 说着站起身:“我得回去喝汤药了,不打扰祖父祖母,改天好全了再来请安。” 说完屈身行了礼转身出了门,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待出了门,低着头带上玉彤往回走,玛瑙跟在后面相送。 送出松茂堂的门,正预转身回去的玛瑙,就听到林锦颜带着哭腔跟玉彤说: “她做什么不敢认?亏我还怕她受了罚,还对祖父祖母撒了谎……” 声音逐渐远去,玛瑙出了院门口,看向快步疾行越走越远的主仆二人,只能听见一丝玉彤着急的哄林锦颜别哭的声音。 玛瑙皱眉思索了半天,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又转身回了院子。 离开了松茂堂老远,林锦颜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跟着后,立马散了脸上委屈的模样。 看的玉彤一愣一愣的:“小姐…您怎么了?刚刚还在哭呢…” 林锦颜一脸淡然道:“装哭。” 玉彤更不解了:“啊?为何啊?” 林锦颜忽悠道:“有人在祖母面前说我坏话,装哭不会挨骂。” 玉彤眉头都要打结了:“何人敢说您坏话?您一直懂事也没挨过什么骂啊,您什么时候学会的装哭啊?” 林锦颜继续忽悠:“周玥雪说我坏话想争宠,我很早就知道所以让你防着点她,但你不能跟任何人说,面对周玥雪,你也得装出不知情的样子,做不到的话,我就让奶娘打你手板,狠狠的打。” 玉彤一脸气愤:“表小姐怎么这么坏!您放心,我一定做的到。” 这边林锦颜成功让玉彤对周玥雪有了戒心,松茂堂里的老两口心里也犯了嘀咕。 林晏清:“颜儿说的话,你怎么看?” 老太太:“应该就是梦魇记糊涂了,玥雪性子那么柔弱,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林晏清:“看颜儿的样子倒更像是受了委屈。” 老太太心疼道:“定是落水受了惊吓,没娘的孩子,受了惊吓会委屈也难免,日后我再多加照看小心护着。她不想让玥雪知道也就别说了,都是自家孩子和和睦睦的才好。” 林晏清叹口气:“当年青岚那孩子也是为了我们林家繁衍子嗣才去的,留下颜儿和景安这对龙凤胎没娘疼爱。” 老太太心疼又加了一分,心里盘算着,日后定要对林锦颜兄妹两更上心一些。 天下局势 待回了颜玉轩,林锦颜支走了下人坐在窗前,眼神放空的看着院子景致,思绪正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祖父祖母都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她更加坚信自己是还魂重生了。 今日她在祖父祖母前演这一出,本就没指望可以伤着周玥雪,她只是要在祖父祖母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随着时日增加渐渐萌芽,日后周玥雪若再犯错,他们的信任也会减弱。 之所以不让周玥雪知道,是怕这贱人有了防备不好对付。 说来,这种装娇卖惨的伎俩她还是从周玥雪身上学来的。 前世周玥雪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干尽了坏事也没人怀疑半分。 如今嘛…自己知道了这毒妇的嘴脸,自然不会再被哄骗!她要把前世这毒妇对她所做的种种恶事,百倍的还回去! 今年是盛安十九年,按照前世的轨迹,还有十年,现在的天楚皇帝驾崩,楚承曜继位。 如无变故,至少这十年的时间,林顾两家应是平安的,想到这里,林锦颜紧绷的心微微松了一点。 这十年,自己定要给林顾两家,谋得保命的筹码和后路,她不光要保林顾两家在十二年后平安无虞,更要让他们这辈子都平安顺遂。 皇家的狠辣绝情她已然见识过,就算日后换其他皇子继位,也难保他不会对林顾两家下手。 她要做的就是日后不管何人继位,都伤不了她至亲至爱之人分毫! 思及此处林锦颜神色坚毅:我林锦颜此生不论付出何种代价,都会保家人周全!让恶人尽得恶报! 为此目的,莫说是她前世不屑的扮娇示弱玩弄人心,哪怕让她阴险毒辣泯灭良知,她也在所不惜! 只是她现在尚是孩童,能力微乎其微,要想保家人平安,就必须得借助其他势力,或创建听命于自己的势力。 现如今天下分为四国,天楚国土最大国力也最为强盛。 北边的漠北国土虽仅次于天楚,可地处荒原又常年天寒,人口经济不如天楚,只是漠北乃游牧民族更重武力骑兵骁勇善战,若论单兵作战少有敌手。 其次便是与漠北交界,处与天楚西侧的夜梁国了,夜梁人更善谋略和奇门遁甲之术,国力虽不强盛但盛产美人和奇物,和天楚一直有商业往来。 最弱的便是和夜梁交界,处与天楚南方的屏南国了,屏南群山环绕地势易守难攻,加之林高树密毒物毒虫甚多,贸然闯入性命堪忧,所以即便是屏南国力最弱,却无他国来犯。 再下来便是独立于各国的江湖势力,最为强盛便属天楚境内,靠近夜梁边境的天机门。以贩卖消息替人解忧为生,繁荣的城池皆有天机门的据点,天机门号称尽知天下事,但不涉朝堂国事,否则各国也不会允许他存在。 其次便是苍圣山了,舅母白伊然便是出自这里。苍圣山地处屏南境内,靠近天楚、夜梁、屏南的三国交界处,以奇药和医术闻名遐迩,传闻天下名医半数出自苍圣山,所以苍圣山地位超然很受人尊敬。 盘根交错 除天机门和苍圣山外,江湖上当属以武立身的万源宗和冥夜阁了。 虽都是以武力创造的势力,但两者却有不同。 万源宗号称名门正派,以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为己任,名声和势力都更大一些。 冥夜阁倒更率性而为做事全凭喜好,阁内都是武功高绝的杀手,只要是冥夜阁接手的任务从无失手,阁主也被尊称为冥王。 两个势力虽互相看不上偶尔小有摩擦,但也从未发生过大的冲突。 若说世人对万源宗是崇敬的好感,对于冥夜阁更多则是畏惧。 再往下便是依靠雄厚的资金,在江湖上得以盛名,最大的盐商薛家,和最大的粮行齐家了。 薛家是首富也是天楚的皇商,每年给天楚交的税,占所有税收总和的半数还多,天楚国库的钱超三成都是薛家赚来的,所以薛家虽是商人,朝廷却给了从一品的官衔成了正经的皇商,虽无实权,但与之来往的多是达官显贵,可谓荣耀无二。 齐家是最大的粮行,虽不及薛家官袍加身,但也是天楚的支柱产业,跟达官贵人也多有走动。 薛齐两家富贵滔天,虽无权势但钱财开路下,朝堂和江湖上为他们办事的人极多,算是很强大的势力。 再看朝堂,军方人马最多当属顾家和韩家、岳家。 顾家军是林锦颜的外公顾弘章的麾下,顾家世代从军为将,镇守天楚北境。三十余万顾家军,更是天楚最精锐的军队,顾弘章得陛下亲封定北大将军位列三公。 韩家家主,镇西将军韩耀辉,为三皇子楚承烨娘舅,麾下二十万兵马,镇守天楚西境。 岳家家主,平南将军岳建霖,麾下十五万兵马,镇守天楚南境。 再来便是各地护一方平安的驻军,最多便是国都泰安城,三万护城军,皇宫里两万禁卫军。 泰安城东百里处,皇家猎场附近,还有五万定安军驻扎,定安军、护城军和禁卫军直属皇家管辖,除固定的统帅外由皇子们轮流监督换防。 林锦颜眉头紧促的思虑着:她前世乃世家贵女典范,学的是琴棋书画女红管家。对这些势力只知道世人皆知的大概情况,更细的却是不知,这些势力盘根交错,接触稍有不慎都会惹人起疑。该从何处下手才好呢? 正深思中,窗外出现一个脑袋: “颜儿,你发什么呆呢?” 林锦颜猛然回神,就见林锦安扎着两个发髻,后面头发散落在肩,双手扒着窗框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林锦颜看着如此幼小可爱的兄长,有了笑意,又想起前世种种,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此情景林锦安一脸惊慌:“你是要笑还是要哭啊?你可不敢再哭了啊,上次你哭的发了两天高热才好,是不是哥哥吓着你了?” 林锦颜吸吸鼻子,压住情绪站起身笑道: “好久不见哥哥,想哥哥了,你进院子怎么不叫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林锦安:“哪有好久,我昨天还来看过你,我进来叫了几声你也没应我。” 林锦颜笑着叫林锦安进屋,自己去门口迎。 顾家麽麽 林锦颜刚到厅堂门口,林锦安便带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妇人进了屋。 见到妇人林锦颜笑道:“顾麽麽,您给我拿了什么好吃的?” 顾麽麽笑着把食盒放在桌上开口道: “少爷早上让我现买的鸽子,加了补药足足熬了两个时辰的鸽子汤,还有小姐爱吃的秋梨膏。” 林锦颜和林锦安在桌边坐下,看着顾麽麽端出来的两盅吃的林锦颜笑眯眯道: “闻着就香,辛苦麽麽了,也谢谢哥。” 林锦安:“不用谢,你只要别一见我就哭鼻子,想吃什么哥哥都给你买。” 顾麽麽让丫鬟拿了碗筷来,盛出汤放到林锦颜面前道: “这里面的汤药,我都是按照夫人留下的药材放的,都是些温补的药,您趁热喝,瞧小姐定是受了惊吓,这场病生的都消瘦了一大圈,跟着的下人是怎么照看的,怎么能让您独自在水边玩。要是你娘还在,指不定得多心疼。” 说着话顾麽麽就止不住红了眼眶,她是顾家的家生子,顾青岚的陪嫁麽麽,陪着顾青岚到林家两载,顾青岚便因为产子血崩离了人世,留下这对龙凤胎,她一个人根本看顾不过来,只能跟着一个另一个勤看看。 好在顾林两家都对这俩孩子疼爱有加,府里奶娘丫鬟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随着孩子大了些都断了奶分了院落,林家便辞退了多余的奶娘,只留下了姓周的奶娘,在林锦颜身边当麽麽。 她则是跟着林锦安身边服侍,闲的时候便来颜玉轩看看林锦颜。 见顾麽麽伤心,林锦颜连忙劝慰: “麽麽别伤心,你看颜儿如今已经大好了。那夜是颜儿调皮,跟着玥雪姐姐玩的时候,自己跑到了水边才失足掉进去的,日后颜儿定当小心。” 林锦安也道:“麽麽快别这样了,颜儿自从落水后变得娇气爱哭,您这样她一会也跟着哭的。” 顾麽麽闻言赶紧止住了心疼,温和催促着林锦颜喝汤。 二人笑眯眯的看着林锦颜喝完汤,撤下碗筷后顾麽麽抱怨道: “这玥雪小姐也真是的,带你出去又不照看好,若不是看她是老太太的侄孙女,老太太又喜欢的紧,老奴非得说她几句。” 林锦颜闻言眼神闪了闪道:“知道祖母喜欢她便忍下吧,免得惹祖母不快,只是……” 说到这里林锦颜往外看了看,确定门口无人后,身子前倾低声道: “只是那晚明明是她带我出去的,我落水后她却没提,还惹的祖母对她更加怜惜,她可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单纯。” 林锦安皱眉道:“表姐为何不提?怕受罚吗?” 林锦颜道:“她寄住在我们府中,怕受罚赶回商阳老家也是情理之中,我落水她虽只字不提,但却为我跪经晕倒,我现在已无大碍,若在说此事难免让人觉得我刻薄。所以我们心知她是心机深沉之人便好,莫要声张也不要表现出来,只需防着她些即可。” 闻言顾麽麽和林锦安陷入沉思。 早做提防 林锦安深思后说道:“为何不告知父亲?” 林锦颜:“父亲知道了能如何?本来也不是大事,父亲要找周玥雪训话,必定会让祖母不快,到时候祖母若是护着,父亲还真能把周玥雪赶出去?” 林锦安挠挠头:“那就这么算了?” 林锦颜:“她只是带我玩,又不是她推我下水的,不算能怎样?我们知道了她为人,不与她交心便是了,同在一个府上,为了祖母也得把礼数和面子顾全。” 顾麽麽感叹道:“小姐真是经事长大了,小小年纪竟能思虑这般周全,老奴深觉宽慰。少爷,这事就听小姐的,我们装作不知,面上过得去就是了。” 林锦颜眼神冷冷的浅笑道:“是啊,经了事自然要多加思虑了。” 前世,她也是在这年的中秋掉进了水里,也确实是跟周玥雪带着她玩时她落的水。 也是如前几天一样,担心哥哥知道被吓着,被外公哄着带去了将军府。 也是舅母为她医治发了一天高热才好,但她醒后怎么也想不起是如何落的水。 这次她依旧没想起来是如何落的水,但是不重要了。 她知道这府里谁是豺狼虎豹,自然会让身边人早做提防。 至于是不是冤枉了周玥雪,她一点都不在意,冤枉了又能怎样?她只怕不能冤死这贱人! 林锦安盯着林锦颜说道:“颜儿,总觉得你这次落水变了很多,以前不爱哭的,也不会盘算这些事。像变了人一般…” 林锦颜顿了顿慢慢喝了口水,才开口道: “谁经历生死还能一成不变呢?会盘算就会少吃很多亏?难道不好吗?” 林锦安想了想:“嗯…也不是不好,我妹妹这么聪慧肯定是好事,就是…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你没以前开心了,好像心里有很多事一样,我刚来的时候,你还皱着眉头在发呆呢。” 林锦颜:“那会我在想…为什么我醒了这么久,我哥都不来看我?” 林锦安眼睛睁得大大的:“谁说我没来看你!我昨天来瞧了你两次前日也来了!今日早起听说你好了我就催麽麽给你炖汤,夫子讲完课我就过来了!我跑着过来的!” 林锦颜笑开来:“是是是,我知道我哥对我最好了。” 林锦安:“那你见我哭什么?” 林锦颜:“几天不见想哥哥了啊。” 林锦安:“胡说,我天天都来见你了。” 林锦颜:“我发着热又没瞧着你。” 顾麽麽看着兄妹两讲话,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她的小小姐长大了呢。 正谈笑间,听得玉兰禀报:“小姐,老爷来看您了。” 说罢,林思远走进屋来。 林锦颜和林锦安站起身,给林思远见了礼,林思远落座后慈爱的开口道: “颜儿可还有哪里不适?吃的如何?” 林锦颜看到前世死在她面前的父亲,眼眶不可自抑的红了起来,她重生醒来这是见父亲第一面。 她死死咬住嘴唇想让自己忍住情绪,可想起父亲临死前都不曾责怪于她,还想让她好好活着,就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隔世初见 三十余岁的林思远,现任天启书院山长,和其父林晏清一样,也是有着闲职的清流文官。 林思远是盛安六年的状元,更是天启书院最年轻的山长。 同林晏清一样雍容不迫的气质,但比林晏清更多一丝温和儒雅。对一双子女管教虽严,倒也是个慈父。 看到女儿哭林思远心疼道:“怎么了?可是哪里疼?还是被吓着了?” 林锦颜万千的情绪和话语堵在喉头,哽的她说不话来,眼泪大颗落下只一个劲的摇头。 林思远看向林锦安:“颜儿这是怎么了?” 林锦安走上前,拍着林锦颜的后背道: “爹别担心,颜儿不是身上疼,颜儿落水后娇气爱哭了些,前天见我哭的更大声。颜儿别哭了,哭坏了身体舅母又得来熬夜了。哥哥明日给你买糖人好不好?” 顾麽麽也走上前安抚,待林锦颜稳住情绪,顾麽麽让丫鬟打水给林锦颜洗了脸,才重新落座。 坐下后情绪平稳下来,林锦颜轻声道: “爹,颜儿身体已然大好了,只是高热时做了噩梦,见到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才哭的,爹别担心。” 林思远听完笑道:“定是做了很可怕的梦,才吓的颜儿这般。前日里来看你,你还说着胡话。说什么有危险,让爹快跑,可见颜儿长大了,知道担心爹了。” 林锦颜听的心中一紧:“梦中…确实梦到爹有危险。” 林思远宽慰道:“颜儿莫怕,既是梦境不会成真的,都过去了,就算真有危险爹也会保护颜儿。” 林锦颜点点头:“嗯,颜儿知道的。” 前世林思远临死前都想保护她,她又怎会不信? 林思远问道:“醒来后可用饭了?” 林锦颜:“醒来用了些粥,去给祖父祖母请了安便回来了,回来顾麽麽又给颜儿喝了一碗刚炖好的鸽子汤。” 林思远:“那就好,玉玲玉秀那两丫头,对你照顾太不上心,居然让你一人在水边,若不是发现的早,险些酿成大祸,她们当晚已经被逐出府了,你现在身边的贴身丫头,只有玉彤玉兰两人确是少了些。过两天你好利索了,找牙行的人带几个靠谱的丫头来,让你祖母给你挑挑,你自己也跟着看看。” 如前世一般,她落水后,当晚跟着她的两个丫头,当夜就被撵出了府。 也是在她醒后,重新买了两丫头进来,后都被周玥雪那贱人相继收买。 想到这里,林锦颜心思急转后开口道: “爹,丫头可不可以不从牙行买,颜儿想自己选。” 林思远意外道:“你如何选?不从牙行买你准备从何处?” 林锦颜笑眯眯道:“我想请舅母帮我选一个有身手的丫头,以后万一在落了水立刻就能救我出来。” 林思远听的好笑:“落水一次还不够?你祖母在家,采办下人还去麻烦你舅母…不太合适。” 林锦颜站起身来抓住林思远的袖口晃悠:“爹~您别告诉祖母不就好了嘛,我就说看那丫头喜欢,我自己要来的。” 采买丫鬟 看着女儿这幅赖皮撒娇的模样,林思远只觉好笑: “你非要有身手的丫头干什么?” 林锦颜一脸孩子淘气的笑:“以后我出去买好玩的好吃的,也不怕危险啦。” 林思远:“这是京都平治安定,再说泰安城中谁会动你?” 林锦颜继续摇着林思远衣袖道:“哎呀爹~再安定也有拐孩童的人贩子,颜儿这么乖巧好看,被人拐走了可怎么好?哥哥身边有外公派来的习武师傅,颜儿身边可什么都没有啊。” 话毕,屋内三人皆笑出声。林思远笑道: “你这么不害臊的鬼灵精可拐不走,再说会武功又忠心能用的丫头,哪那么好找?” “我又不急着用可以慢慢找啊,您别告诉祖父祖母就行,我就跟舅母提一下,找得到就找,真没有也就算了。我都这么大了,周麽麽马上也回来,您看顾麽麽也经常来看我呢,人手够用的,采买丫头的事您压住就行了。爹,颜儿知道爹最疼我了,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爹就答应嘛。哥,你帮我求求爹。” 林锦安听话的走上前,两个孩子一边一个的摇着林思远衣袖央求着,直把林思远弄的没了办法无奈道: “好啦好啦,答应你就是了,两个磨人精。” 林锦颜喜笑颜开道:“我就知道爹最好了!那说好了就我们四人知道,可不许告诉别人了。” 林思远笑的无奈:“行行行,找到人了,一定得让你舅舅外公把家世查仔细。” 林锦颜点头如捣蒜,说了一堆拍马屁的话逗得林思远笑骂道: “怎么落完水变得这般圆滑。” 林锦颜一本正经道:“大约是在水里跟鱼呆了一会学滑了。” 再次逗得三人哄堂大笑,谈笑间到了午饭时刻,林思远留下陪一双儿女吃了午饭,气氛温馨美好。 吃完饭林思远带着林锦安回书房,要考他功课。 林锦安走在林思远身后,嘴撅老高的看向林锦颜,眼里的幽怨,逗的林锦颜眼里带笑。 待送走了父亲和哥哥,心情不错的林锦颜坐在凉亭里看书,太阳渐渐西斜温度适宜,林锦颜背对着阳光而坐整个人都感觉懒洋洋的。 林锦颜正在心里感概人生时,听的玉兰走进禀报: “小姐,玥雪小姐来看您了。” 林锦颜脸色冷然手指骤然收紧,死死攥着手上的书。 温馨慵懒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景虽没变但心境已然天差地别。 不待她说话,身后便传来周玥雪急切亲和的声音: “锦颜妹妹,你终于好了,我这几日好生担心。” 林锦颜没转身深吸口气,慢慢放松手指把书放在石桌上,嘴角挂上笑意。 周玥雪走到林锦颜身边坐下,握住林锦颜的手关切问道: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姐姐这几日一直求菩萨保佑,早上听说你无碍卸下了着急,体力不支睡到这会才来,妹妹莫怪。” 林锦颜抬眼看向周玥雪,满脸心疼关切之色,俨然一副疼爱妹妹的模样,半点看不出来这幅柔善皮囊下是怎样恶毒的心肠。 敲打奴仆 周玥雪年长林锦颜三岁,今年将将十二岁。正值金钗之年,已初有身段,此刻她秀眉微皱,一汪水的双眼里显出关切。 林锦颜心想:不知是周玥雪真的心机深厚到如此地步,还是尚且年幼心性还没走歪,她明知周玥雪是怎样恶毒的心肠,此刻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周玥雪见林锦颜盯着她看,疑惑的问道: “锦颜妹妹怎么了?” 林锦颜抽回被周玥雪握住的手,抚着书上攥出来的折痕,浅笑道: “姐姐这几日辛苦了。” 周玥雪感觉出林锦颜对她冷淡不少,面上却是不显依旧笑盈盈道: “不辛苦,只要你没事我就安心了,也怪我那夜不该带你走那么远,转身没看到你急的我四处寻找,才听下人说你落了水。” 林锦颜淡淡道:“姐姐那夜独自带我玩耍,祖母可知道?” 周玥雪眼神闪了闪道:“听闻你落水,全家都很担忧,姑婆更是夜不能寐,我还没来得及告知。现下妹妹身体大好,姑婆心中安稳,我自会找机会跟姑婆请罪。锦颜妹妹可是怪我,带你跑太远才害你落了水?” 林锦颜轻笑道:“怎么会呢?姐姐替我跪经数日,我心中好生感激,怎么还会怪姐姐?带我玩的事…我也没事了,姐姐也不必再告知祖母。本就是我自个不小心,实在怪不着姐姐。” 周玥雪拍了拍心口,像放下一桩大事一般: “妹妹不怪我那便好,我还怕锦颜妹妹因为这件事跟我生分了,我家中只有弟弟,来林家这一年多以来,真是打心底喜欢锦颜妹妹,当自己亲妹妹一般。” 林锦颜浅笑道:“姐姐对我的好,我心里一直记着的,日后定当好好的对姐姐。” 周玥雪笑道:“姐妹之间说这些就生分了,这是我早上临睡前让冬儿给你炖的汤,你快趁热喝。” 说着话,周玥雪身后的丫鬟,提着食盒放在石桌上,周玥雪站起身打开食盒,端出一个小汤锅,放到林锦颜面前。 林锦颜轻笑道:“谢谢姐姐,只是我刚吃完午饭这会儿实在是吃不下,玉兰把汤端下去,晚上热着喝。” 玉兰脆生答应,笑盈盈的接下了食盒: “谢谢玥雪小姐,我刚做了桂花糕,去把汤放下给您装一份,您带回去尝尝。” 周玥雪笑着应好,林锦颜淡淡笑道: “玉兰倒更像是姐姐的丫头,瞧瞧这贴心劲,我还没发话她倒先替我做主了。” 玉兰笑道:“知道小姐您跟玥雪小姐素来亲厚,就算不说,小姐也肯定要让我去装的。” 林锦颜:“如今你都能做我的主了,看着你倒更像小姐。” 玉兰听着话音不对,提食盒的手紧了紧低声道: “小姐……” 周玥雪也觉察到不对劲,正要开口帮玉兰说话时,林锦颜笑着说道: “同你闹着玩的,你怕什么?我还能像其他府上脾气大的小姐那般,打骂你不成?虽然打骂奴仆是常有的事,我们林家可是没有,顶多像玉玲玉秀那样犯了大错逐出府们罢了。” 一出好戏 林锦颜的话听的玉兰心惊,是啊她只是林府买进来的奴仆,虽然林家和善对奴仆少有苛责,林锦颜平日里对下人也宽和,可若是惹了林锦颜不高兴,林锦颜打骂、或是将她驱逐出府都是可行的。 想到此处玉兰忙把食盒放回石桌,低头弯身行礼道: “我仗着小姐宽容,失了礼数,请小姐莫与我生气。” 眼见周玥雪要开口,林锦颜笑的纯真道: “说了只是逗你,不必当真,以后注意点就是了,你进府多年陪着我一同长大,只要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怎会生气?好啦去给玥雪姐姐装桂花糕吧。” 玉兰直起身答应后扫了一眼林锦颜的笑脸,拿起食盒退了下去。 周玥雪打量了林锦颜一番开口道:“锦颜妹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林锦颜淡淡笑道:“有吗?经历了一遭生死,自然会长大一点吧。” 周玥雪想了想点了点头:“经事长大也是常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锦颜妹妹经此一难,定然鸿福。” 林锦颜笑道:“承姐姐吉言。” 正说着话,一个穿着体面的妇人急匆匆走进了凉亭,拉起林锦颜的手上下打量后含泪说道: “真人菩萨保佑!刚进来听门房的人说,我走的那日夜里您落了水,今日才能下地,急得老奴心里直打颤。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锦颜站起身,轻拍着妇人手背温声道: “麽麽,你看我好好的,没事了你别担心。” 周麽麽愧疚道:“都怪老奴回了家,没照看好小姐,让小姐受苦了。” 林锦颜宽慰道:“你回家是我让的,我掉进水里也是不小心,麽麽你也不会水,在也不能去捞我呀。” 周麽麽:“我在定不会让小姐独自去水边。” 林锦颜掏出手帕,给周麽麽擦了眼泪笑道: “麽麽这是在怪我贪玩嘛?下次我定不会一人去水边了,这次是玥雪姐姐带我去,我不小心才落的水。” 突然被点名的周玥雪愣了一瞬,忙站起身道: “周麽麽,都怪我带着锦颜妹妹玩,锦颜妹妹跑远了,我没注意到才让妹妹一人落了水,这几日我都在佛前跪经为锦颜妹妹祈福,直到早上才因体力不支被姑婆送回了房,睡到刚刚醒来便赶来看锦颜妹妹了,这事确实怪不得妹妹,麽麽要怪便怪我吧。” 说到最后周玥雪梨花带雨的落下泪来,周麽麽不满的心还未起,就被周玥雪勾起了心疼。 转身安慰道:“玥雪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您别伤心了小姐定然也不会怪你,谢谢您为我家小姐跪经的辛劳。” 周玥雪拿出手帕拭泪:“以前就觉得与麽麽同姓,感觉麽麽像自家长辈般亲切,麽麽又带我如自家晚辈一般不忍苛责,玥雪心里真是……” 林锦颜坐下默默听戏。 周玥雪一番话说的,周麽麽心里又高兴又怜惜: “快别哭了,您可是金枝玉叶的小姐,老奴只是个奴仆,怎敢当您的长辈,折煞老奴了。” 姐妹之情 凉亭外端着点心甜水的玉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径直走进凉亭,把托盘里的碟子放到石桌上。 木着脸道:“表小姐,坐下尝尝甜水吧。” 一句表小姐,叫的周玥雪愣了神,她进府一个月后,就没人再这么叫过她了。 但她也只愣了愣神,笑着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衫,仪态端庄的喝了口甜水笑道: “这是梨煮的吧?清甜不腻很好喝,玉彤手艺可真好。” 玉彤走到林锦颜身后立着,看着脚尖听到周玥雪的表扬,她眼也没抬道: “承蒙表小姐夸奖,这是顾麽麽给我家小姐熬的梨膏,奴婢只是加水煮了一下。” 周玥雪笑的温和:“顾麽麽好手艺,托妹妹的福才能喝到呢,玉彤今日好像不太高兴,怎么开始叫我表小姐了?” 玉彤面无表情的答话:“谢表小姐关心,奴婢没有不高兴,只是一直叫您的闺名于理不合,您本来就是林府的表亲,叫您表小姐才是应该。” 见周玥雪神色僵住,林锦颜浅笑道: “玉彤刚才被我说了几句,说话不大好听,姐姐莫怪。但玉彤说的也没错,一直叫你闺名确实是不好,我也改口叫表姐吧,以前没意识到冒犯了表姐,表姐可会怪我?” 看着林锦颜一脸无辜的询问,周玥雪嘴张了几次才缓和了神色笑道: “怎么会呢?只是个称呼罢了又影响不了你我的姐妹之情,妹妹想怎么叫都行。” 林锦颜也学着周玥雪刚来时拍心口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笑道: “表姐没不开心就好,表姐尝尝这个糕点,很好吃的。” 周玥雪听着林锦颜一口一个表姐,脸色僵硬的笑着同林锦颜又说了几句话后,让林锦颜好生休息便起身回了。 在颜玉轩门口接过玉兰装好桂花糕的食盒,往外走时转身看向凉亭里,正在说笑的林锦颜周麽麽和玉彤主仆三人,周玥雪脸上晦暗不明。 待林锦颜在凉亭和周麽麽说完了话,便让玉彤伺候她回房休息。 进了内室她净完手,接过玉彤递来的毛巾边擦手边说道: “你对周玥雪说话稍微客气些,哪有这么直接顶的,回头祖母看见了你可该挨罚了。” 玉彤撅嘴道:“她把您带到水边,您掉水里发热难受,见了周麽麽还没哭呢,她哭个什么劲啊?又是和周麽麽攀亲,又是说自己跪经辛苦的,哪有半点认错的样子,以前还没觉得,今天看她真是做作。” 林锦颜坐到床边由玉彤脱去鞋子,盘腿坐到床上无奈道: “知道她是个什么人提防着就好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咱们要做到让她难受,还让她挑不出理来,周玥雪这点上就做的极好。” 玉彤蹲在床边嘟囔道:“她那假模假式的一套,我可学不来。” 林锦颜笑道:“以前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的时候,不也觉得她挺好的?你刚才话说的很好我很喜欢,只是态度上看起啦和善些便好。” 玉彤听完笑开来:“我知道了。” 说完话,林锦颜躺下睡觉,玉彤放下帐幔退了出去。 夜半幽会 林锦颜刚生完一场病,几番聊天下来也确实精神萎靡,躺下没多会便睡着了,一觉睡到傍晚方才醒来。 醒来后和周麽麽聊了会天,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林锦颜借口不想喝汤,把周玥雪端来的汤赏给了周麽麽。 倒不是担心她下毒,只是单纯不想喝她的东西。 吃完饭,泡了两刻钟白伊然留下的药包煮的药浴,林锦颜泡的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刚到亥时便又睡了。 再醒来已是丑时,房子里静悄悄的,林锦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无伤痕才放下心来。 思虑起白天发生的事:“自己还是定性太差,见到祖父祖母爹和哥还稳不住心绪,见到周玥雪也差点没绷住恨意,如此下去怎保亲人周全?如此心性又怎能成大事?定要忍所不能忍,才能成所不能成。” 思虑良多后,睡了两觉的林锦颜,此刻只觉得神清气爽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慢慢掀开帐幔下了床,借着一盏微弱的烛光穿好衣物,看到门口塌上正熟睡的玉兰,林锦颜没惊动她悄声的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繁星当空玉盘一般的月亮高悬,银白色的光照亮了地面。 林锦颜伸了个懒腰,避开护院家丁,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闲逛,逛到她前几日落水的池边,在假山旁找了快石头坐了下来。 思索是怎么掉进的水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摇了摇头放弃不想了。 双手托腮开始思虑之后要怎么行事,接触哪些人。 正想的出神时,突然假山后传来一男一女的低语。林锦颜回过神把脚收回身影往后靠了靠,静静背靠着假山细听。 “表哥,这么晚了你还约我出来,要是被撞见了可如何是好。” “雪儿妹妹,这几天没见到你,我实在是想你想的紧,才让菱蓉去找冬儿的,冬儿可会说出去?” “不会,那丫头一心向着我。” “那便好,雪儿妹妹上次中秋匆匆见了一面后,再没见你,我听我娘说你在给锦颜跪经,我很是心疼。” “只要锦颜妹妹能好,我跪一跪不妨的,只是…今日醒来去见了妹妹,不知为何她竟与我生分了许多,我心里好生难过。” “那丫头还小定是掉进水里吓着了,缓两天也就好了你不必挂心,不是哪个女子都如你这般知书达理。” “表哥就会哄我。” “雪儿,过了年我想让母亲跟祖母说,把你许配给我,这样待你及笄后嫁给我,我们就能日日相守了,雪儿。” “表哥,你切不可让二表婶去说,我还年幼来林府不到两年,你便求娶,传出去我什么名声?还要不要做人了?” “雪儿,你别生气我就是太想天天看到你了。” “你只顾自己高兴,丝毫不为我考虑,往后还是莫要来往的好。” “雪儿妹妹你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不就是三年我等的起。” “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要紧,这两年还是少来往一些的好,不然传出去我尚未及笄,便与你私相授受,我可怎么活。” 说着话那女子有了哭腔。 痴心不改 男子好一通轻言细语的哄,才让女子止住了哭,男子连连保证会好好考取功名,以后都只听女子的话才哄的女子有了笑声,二人又温存了一阵各自散去。 假山后的林锦颜听人走远了站起身,眼神冰冷嘴角带着嘲讽的笑。 林锦昀和周玥雪这对野鸳鸯,自己是乐见其成的,不知道日后楚承曜知晓他心上人,年幼时就夜半与男人幽会私定终身,是个什么表情?还真是想看啊。 林锦颜的二叔林思然,文学造诣比起林晏清和林思远差了一些,现任太常寺少卿从四品的闲职。 因为林思远专注于学术,所以林思然成亲比兄长林思远早一些,儿子林锦昀今年已有十四。 因是林家第一个孙子,林太太对林锦昀分外溺爱,二婶刘氏对林锦昀也是娇惯。 林锦昀被养成了吃不了苦的骄奢性子,前世林锦昀科考,将将进了一百八十余人的二甲榜尾,周玥雪果断放弃他,改投了楚承曜的怀抱。 可他痴心不改,居然帮着周玥雪害了林顾两家,还靠着这个得以晋升官职。 林锦颜眼神森然的看着,林锦昀离去方向:这一世我倒要看看,堂哥你是否痴心依旧不离不弃? 彻底扫了兴的林锦颜冷着脸悄声回了屋,躺回床上思绪万千直到天微亮时才沉沉睡去。 再醒来天光大亮,待梳洗好林锦颜领着玉彤,提着一盒糕点去了松茂堂,进了厅堂看到刚摆好的饭菜,林锦颜笑道: “进门就闻到菜香,我可真是好口福。” “哈哈,说得好像颜玉轩吃不上饭似的,可用过饭了?没用就和玥雪一起陪我吃饭。” 说着话周玥雪扶着林老太太的手,从内间走了出来。 林锦颜笑容淡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孙女可是踩着朝食的点来的,就为了来祖母这蹭饭吃呢。” 老太太笑容可掬的在主位坐下:“就只为了饭?” 玛瑙拿出一副碗筷,摆在老太太身旁,周玥雪在老太太另一侧坐下,林锦颜上前坐好笑眯眯道: “祖母这的饭香。” 老太太笑道:“都是大厨房做的,难不成府里还有人轻慢你的伙食?” 林锦颜童真的脸上,眉眼弯弯: “平日里吃饭没有祖母啊,不是饭不一样,是和祖母吃味道不一样。” 老太太笑出声:“哈哈哈你这甜嘴,玥雪你看看这丫头,落水后倒变得调皮许多。” 周玥雪笑道:“锦颜妹妹八成掉的不是水里,是掉蜜罐里了。” 林锦颜神色不变:“还是表姐比较甜,这么早就来陪祖母了。” 老太太拍了拍周玥雪的手笑道:“玥雪经常过来陪我说说话。” 林锦颜:“这样倒显得我不孝顺了,颜儿和哥哥日后也定常来陪祖母。” 老太太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你哥哥还有学业呢,老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闲了来看看就成,来吃饭。” 三人融洽的吃完了饭,林锦颜留下糕点后,跟老太太说起想出门去将军府一趟,老太太连连答应: “是该去一趟,将军夫人为你辛劳了几夜,理当登门道谢。” 赠送丫鬟 林锦颜笑道:“舅母对我确实疼爱有加。” 周玥雪感叹道:“真羡慕锦颜妹妹,有这般疼爱她的亲人。” 林锦颜神色不动:“表姐何来羡慕,祖母对表姐可比对我还要疼爱呢。” 周玥雪笑道:“姑婆对我自是疼爱的。” 老太太假装皱眉道:“什么叫比对你还疼爱?祖母何时不疼你啦?” 林锦颜噘嘴道:“祖母~颜儿这是在争宠呢,您非得拆穿我。” 撒娇的模样逗的老太太开怀大笑:“哈哈哈你这皮猴儿,祖母就好好疼你,玛瑙,你以后去颜玉轩跟着小姐,小心伺候着。” 玛瑙上前应是,又站到林锦颜面前弯身行礼道:“小姐,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奴婢。” 林锦颜愣了一瞬,前世可没有这一茬,她站起身推辞道:“祖母,这可使不得,玛瑙一直贴身服饰您,离了她您定不习惯。” 老太太笑道:“哪个大家小姐身边只有两个丫头的,前些日子发买出去两个,剩下的这两个年纪尚小,哪能照看好你?玛瑙自小进府办事妥帖,有她跟着你我也放心,回头在采买两个丫头让玛瑙带着。” 林锦颜:“可是…” 老太太:“好啦,长者赐不可辞。两个院子离得又不远,真用她我自会叫她回来的。这串手珠是我在梵音寺了空方丈那里求来的可保平安,你拿去送给将军夫人。” 林锦颜见推辞不过乖乖应下,接过装有手珠的木盒道了谢,带着玉彤和玛瑙回颜玉轩收拾一番便出了府。 府门口遇到管家林松,林松是林府的家生子自小长在林府跟在林思远身边,比林思远要年长几岁,忠心办事又妥帖加上林家人口简单,林思远成婚后便提了林松做管家。 林松笑着跟林锦颜见完礼问道:“小姐可是要去将军府?” 林锦颜笑道:“松伯,我正要去将军府,跟祖母禀告过了。” 林松:“马车已经套好,安排了六个随从,车内准备了些吃食和今年的新茶,都是送与将军府的,小儿林顺也会跟着小姐,小姐有事尽管吩咐他便是。” 林锦颜:“我只拿了两盒糕点,还是松伯安排周到。” 林松笑道:“茶是老爷昨日说过的,吃食是老太太刚派人安顿的,我只是听命算不上周到。” 林锦颜笑眯眯道:“有祖母和爹替我操持着,我更是不用费心,松伯我出门啦。” 林松在门口慈爱的目送林锦颜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 林府属文官在东街,将军府属武将在西街,虽东西相隔但两家都靠近皇城,马车两刻钟也就到了。 停好车林顺放好脚蹬,玛瑙就先从马车上下来,扶着林锦颜下了车。 林锦颜抬头看向门上御笔亲题的定北大将军牌匾,一如记忆中那般威严,可谁又能想到前世顾家竟然是那般惨淡的结局… 林锦颜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当今天子还有十年驾崩,这十年自己定要为林顾两家谋得安身立命的后路! 一个哪怕是天子也不能诛杀的后路! 茶庄老板 “颜儿,怎么不进来傻站着干嘛?” 林锦颜回神看着站在门口处,明眸皓齿英姿勃勃头发半束正对她笑的少年,眼眶止不住微红叫了一声:“二表哥。” 顾奕辰走出门,来到林锦颜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温和问道:“可是好利索了?昨日我娘回来说你无碍了但还得养两天,你怎么今日就出门了?” 林锦颜低头平复情绪后抬头勾起笑脸道:“好利索了,想外公舅舅和舅母了,过来让他们看看也好放心。” 顾奕辰笑道:“祖父和爹出门了,午时便回来,我带你进去见娘,让娘再给你看看。”说着话便带着林锦颜往里走,玉彤和玛瑙紧随其后。 顾奕辰吩咐门口的侍卫去停靠马车安排林家下人休息,林顺上前见礼道:“顾少爷,车上有小姐带来的一些吃食,是我家老爷和老太太感激将军夫人照顾小姐辛劳,一点薄礼烦请顾少爷安排人领路小人拿进去放好。” 林锦颜笑道:“光顾和表哥说话到忘了这事。” 顾奕辰笑道:“老太太和姑丈太客气了,我会安排人搬进府,你们下去歇着就好。” 林顺弯身应下,和林家仆人一起随将军府侍卫退了下去。 将军府景致远不如林府雅致,浓浓武将之风,简洁宽阔,中院内凉亭旁有一个小型的武场,边上摆了不少兵器。 林锦颜和顾奕辰一路说着话,路过凉亭,透过斑驳的树影看到亭内石桌旁坐了一名少年,林锦颜好奇的打量了一下。 顾奕辰开口道:“那是我的一个江湖朋友,今日约他来府上下棋。你稍等片刻,我与他打个招呼。” 林锦颜点点头中,站在凉亭外停住了脚步。 顾奕辰进了凉亭笑道:“安兄,我们这局棋大概得暂停一下了,我妹妹来了。” 坐着的少年听顾奕辰说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亭外的林锦颜。 目光对视后,少年起了身对着亭外的林锦颜点头施礼,林锦颜也屈身回了一礼。 少年身形比顾奕辰高出一截,眸光温柔玉质金相,身着月白色长袍,束腰处绣着艾绿色茶叶。头发用青色发带半束,显得身形高挑又温润柔和。 他开口问顾奕辰:“这便是你经常说起的林府千金?” 声音沉稳雍容,一听就心生好感。 顾奕辰看着林锦颜笑道:“正是,我就这一个妹妹。颜儿,这是我的朋友,不夜侯茶庄的少东家安知闲。” 安知闲?这个名字林锦颜记得,前世顾家遭难,为取悦楚承曜很多人对顾家落井下石。 但为顾家求情的也有不少,其中就包括安知闲。 说来前世自己与这安知闲也是在将军府见过的,只是那时自己恪守礼节从不关心闲人,所以并不相熟。 他是茶庄老板?若只是茶庄老板前世他为顾家求情,又怎会让楚承曜气得咬牙切齿在林锦颜面前大骂他是反贼? 他有能让楚承曜头疼的实力,又与顾家交好,这个人必定不简单! 显露才华 思及此处,林锦颜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安知闲此人她要多加接触。 打定主意林锦颜笑着打招呼:“大知闲闲,广博豁达,安老板好名字。” 安知闲闻言眸色一亮:“不愧为林太傅的孙女,如此年纪竟有这般见解,失敬。” 林锦颜装作好奇棋局的模样走进凉亭笑道:“安老板谬赞了,不知这棋局谁执黑子?” 顾奕辰笑道:“安兄执黑子。” 安知闲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孩童笑道:“看林小姐头扎总角年纪尚幼,莫非也懂围棋。” 林锦颜笑道:“经常看祖父和父亲下棋,不敢说懂只是略知一二。” 安知闲问道:“林小姐说说这局棋,能看出什么?” 林锦颜看向顾奕辰笑得眉眼弯弯:“能看出来我表哥肯定要输了。” 顾奕辰往前一步手撑着石桌仔细看道:“哪里便要输了?我怎么没看出来?难不成表哥还不如你个不到九岁的丫头。” 林锦颜笑眯眯的站到顾奕辰身侧:“安老板虽眼下处于劣势但布局长远,表哥虽然目前局势很好,可越往后无气的死棋便越多。” 安知闲目光微闪,探究的目光落在林锦颜脸上。 林锦颜察觉视线后神色不动,依旧维持着童真的笑脸。 顾奕辰换个方向走到安知闲这侧又仔细看了看:“确实确实,父亲一直说我下棋太过冒进,安兄这局我甘拜下风。” 安知闲笑道:“这局还没下完胜负未知,奕辰你自谦了。倒是你这个妹妹太让人惊讶了,你方才说她不到九岁?” 林锦颜笑着对上安知闲的视线:“我一个月后就满九岁了。” 安知闲赞道:“那倒真是安某眼拙了,刚才居然没信林小姐会下棋,看林小姐的见识分明是行家里手,安某以貌取人看轻林小姐,还望勿怪。” 说完拱手施礼,林锦颜浅笑道:“安老板高抬了,不怪我出言毁了这棋局就好。安老板才是高手,我只是能看懂却下不了这般精妙。” 又对顾奕辰说道:“表哥,你陪安老板下棋我自己去内院找舅母,和舅母说完话,出来看你们下棋,绝对观棋不语。” 说到最后一句还捂住了嘴,逗的顾奕辰笑出声:“去吧。” 林锦颜屈身给两人行了礼便被下人带着去了后院。 安知闲看着林锦颜的背影道:“奕辰,你这妹妹可不简单啊,如此年纪便有这般学识,长大后定是个名动泰安的才女。” 顾奕辰一脸与有荣焉的笑意:“那是自然,我的妹妹肯定是最好的。” 待走进了内院,林锦颜边走边思索如何不着痕迹的接触安知闲。 对别人需要藏拙隐藏自己,但对安知闲却得引起他的注意,能入他眼才能有与之交好的可能,所以她才特意显露了一点才华。 前世她琴棋书画样样皆佳及笄之后便有了才女之称,更何况此时她还是个孩童,必定会让安知闲印象深刻。 前世这人能在顾家危难时出手相帮,不管他是何人林锦颜都会与之结交。 想要自保 进了厅堂林锦颜带着玉彤和玛瑙给白伊然见了礼,又让玛瑙把老太太送白伊然的手珠奉上。 白伊然笑道:“老太太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很是喜欢替我谢过。这丫头好像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 林锦颜在白伊然身边坐下看了看身旁的玛瑙答道:“玛瑙是祖母最得力的丫鬟,因我身边的丫鬟被发卖了两个,祖母疼爱,让玛瑙来照顾我。” 白伊然笑道:“老太太真是慈爱,我们颜儿以后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玛瑙屈身行礼道:“当不起将军夫人一句麻烦,做奴婢的照顾小姐本就是本分,玛瑙日后定当小心伺候,将军夫人放心便是。” 白伊然笑道:“是个伶俐的,秋荣去里面把我妆台上那队红玉耳环拿来。” 秋荣应声去了里屋拿来耳环,白伊然接过后对玛瑙说道:“来,这颜色太过艳丽,我上了岁数不合适了,你带刚好。” 玛瑙上前弯身双手接过:“谢夫人赏赐,夫人保养得当看着像花信年华一般。” 白伊然笑出声:“哈哈哈这丫头嘴真甜,怪不得老太太喜欢,来颜儿我给你把把脉。” 林锦颜笑着伸出手对秋荣说道:“秋荣姐姐,你带玉彤和玛瑙下去歇会吧,我想和舅母说说体己话。” 秋荣笑着应下:“是,小姐,那我带这两位妹妹下去吃些甜水,秋灵在门口候着,夫人小姐有事叫她便好。” 说完见白伊然点头便带着玉彤和玛瑙出了厅门。 白伊然来自江湖,性子温婉却洒脱,没有官家夫人那般多的礼数,素日里也不爱参加各府的宴请宴会,只爱摆弄药材医术,就连宫宴她也是如非必要不出席,久而久之也没什么人在发请帖给她了。 但她对林锦颜却是视如己出一般疼爱,所有泰安城中的官邸她往林府跑的最勤。 等给林锦颜把完脉白伊然彻底放下了心:“已经没事了,我留下的泡药浴的药包你再泡两天,去去寒气对身体好。” 林锦颜抽回手整理好衣袖笑道:“谢舅母连日为我辛劳,我心里很是感激。但还有一事相求,望舅母应允。” 白伊然笑道:“都是自家人,谢什么?你说说什么事?” 林锦颜认真道:“舅母我想要找两个丫头,来历清白对我忠心,有武功,懂医术。且林家除我之外,都不能知晓她们会医术有身手。” 白伊然听完诧异道:“你要会医术有身手道丫头做什么?为何林家人还不能知道?” 林锦颜郑重道:“舅母,颜儿此次落水高热梦魇时看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虽知是梦但依旧不能安心,这次落水也实在古怪,我自小长大的地方因何会无故失足?您和诸位长辈待我诸多疼爱,但也不能时时跟在我左右,有了这样两人在我身边护我周全我也能安枕。此事我只和父亲哥哥说过想您帮我找一个会功夫的丫头,但是会医术的我却是只和舅母一人提起。我想着如果真有人害我,身边有个别人不知道的医者也可保命。” 定保周全 白伊然心中大惊拉着林锦颜的手问道:“颜儿,你是说你这次落水是被人害的?谁害的你?” 林锦颜:“舅母莫急,我想不起来如何落的水,并不能确定是有人害我,只是梦魇时看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有些心慌。” 白伊然心中稍定:“若真有人害你,定要告诉舅母知道吗?” 林锦颜:“我知道的,舅母待我如亲生一般,我有事瞒着谁也不会瞒着舅母的。只是这找丫头的事还需舅母帮我费心,但不可告诉外公和舅舅表哥知道,原本我只为心安别到头来惹的他们平白担心。” 白伊然伸手摸了摸林锦颜的脸:“怎么会不担心呢?青岚生下你和安儿的第二天就走了,那时候我陪你舅舅出征接到青岚怀孕的信,等战事平稳我算着她生产的日子提前动身往回赶,可还是没赶得及她就在我和你外公的眼前咽了气…你舅舅都没能见青岚最后一面…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她,要是我能早些回来…或许……” 说着话白伊然眼眶发红几度哽咽,林锦颜也眼眶发红。 她站起身用手帕给擦去眼泪宽慰道:“舅母千万不可这样想,您是医者又不是神仙,妇人产子本就是一脚踏在鬼门关,更何况我娘还是双胞胎,更加凶险。我娘如果泉下有知,知晓舅母这般疼爱我和哥哥定会感激,看到舅母这般自责也定会难过的。” 白伊然止住泪拉着林锦颜的手:“好孩子,我不难过你也别难过了,都是梦魇已经过去了颜儿别怕,舅母定会保你周全。保人安全的女医者我传信给苍圣山倒是不难找到,武艺不弱的女子倒是不好找。” 林锦颜笑道:“舅母帮我留意着就行,我又不急着用人,实在找不着那也没法子。” 白伊然答应下来,两人又亲亲热热说了一会话,哄的白伊然有了笑脸,林锦颜提出想去看表哥下棋。 白伊然便让人带林锦颜去前院,她则留在房中给苍圣山写信。 来到凉亭院外林锦颜打发走了下人,独自进了凉亭。 安知闲和顾奕辰正棋局胶着,顾奕辰眉头紧皱,安知闲一副淡然模样。 林锦颜站在顾奕辰身旁歪头看了看摇了摇头,在顾奕辰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顾奕辰侧头看了看林锦颜,把桌上的糕点放到林锦颜面前问道:“和我娘说完话了?我娘把完脉怎么说?可还需要用药?” 林锦颜:“舅母说我没事了,不用喝药了。” 安知闲看了一眼林锦颜:“林小姐生病了?” 顾奕辰笑道:“不是生病,中秋夜掉进了自家荷花池里。” 林锦颜不服道:“我要是有二表哥你这般天下无敌的身手,是怎么也不能掉进水里的。” 顾奕辰笑道:“你不用说这话挤兑我,当着安兄的面我可不敢夸口身手好。” 林锦颜惊讶的看向安知闲:“安老板看着文质彬彬居然还会武功?” 顾奕辰:“安兄的武功恐怕不在你大表哥之下。” 想当女侠 安知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林小姐别听你表哥玩笑,安某只是粗会一些拳脚防身,哪能跟顾校尉比。” 林锦颜眼神闪了闪问道:“安老板可认识武功不错的女子?” 顾奕辰不解道:“颜儿问这个干嘛?” 林锦颜一脸天真向往的模样:“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会功夫,就能不受伤了。” 安知闲下了一子棋笑道:“林小姐不知,习武并非一朝一夕就可练的,得自小便勤加练习,受伤吃苦更是家常便饭,林小姐此时开始练武已经晚了些。” 林锦颜幽怨的叹口气:“唉,成为女侠的梦就此破灭了,如果有个武功高强的侍女该多好啊,安老板若认识这种女子可否为我引荐一下?” 安知闲心思急转面上却是不显:“以前倒是有个功夫不错的江湖朋友,近两年不曾来往他日若是遇到定为林小姐引见。” 林锦颜童真的脸笑的眉眼弯弯:“那就说定了,先谢过安老板。” 顾奕辰笑道:“你想学武功还要养个女打手?做什么?出去跟人打架嘛?文官清流的林家准备出一员虎将?” 林锦颜一脸自得:“有何不可?我身上可有顾家的血,向往武学也是理所当然。” 顾奕辰皱眉笑道:“你这次落水后醒来可太奇怪了,以前文静也喜静,现在却想当女侠还豢养打手?” 林锦颜孩子气口吻说道:“我哥现在年纪小出门跟几个随从,你和大表哥就带一个下人,你在看看我出门一堆人跟着,想去哪玩什么都不方便。身边有个身手好的,我就可以偷溜出府玩啦。” 顾奕辰面色严肃道:“胡闹!你想去哪我带你去便是了,怎可偷偷出府?遇到危险怎么办?” 林锦颜手肘放在石桌上双手托腮叹口气:“唉,所以才要找有身手的保护我啊,表哥过两年就去军营了,哪能带我玩。表哥明明自己都可以去茶楼交朋友,却不让我出门。” 顾奕辰轻敲了一下林锦颜的额头说道:“我都十四了还是个男子,出门当然无碍,你一个小丫头乱跑怎么能行?” 林锦颜摸着额头皱眉道:“表哥就知道训人,无趣。” 顾奕辰看着棋盘下了一子笑着说:“那你说说你想去哪?” 林锦颜思虑一番后开口道:“每次独自出门只有来这里,其他地方都是家中长辈带着去的,我也不知道去哪。安老板的茶楼在哪里?我能去看吗?” 安知闲神色不动的落下一子棋笑道:“茶庄在城南,鸿富钱庄对面。开茶庄本就是开门做生意的,林小姐肯来那是不夜侯茶庄的荣幸,如何来不得?” 林锦颜笑眯眯道:“表哥,你带我去吗?” 顾奕辰笑道:“哪有你这么小的丫头去茶庄的?” 林锦颜:“你不带我去?那我改天偷偷出门去其他地方玩不告诉你。” 顾奕辰无奈道:“怕了你了,过两日便带你去,你不许偷跑出府知不知道?” 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点头答应,安知闲扫了一眼林锦颜稚嫩的脸下棋不语。 又见外公 林锦颜得到了顾奕辰的答复,便说不打扰二人下棋,起身回了内院。 安知闲看着林锦颜走远的背影,落子问道:“你这妹妹不但聪慧还活波,只是她小小年纪为何会对我的茶庄感兴趣?你以往可曾跟她提起过我?” 顾奕辰看着棋盘头也不抬笑道:“未曾提过,除了我家颜儿都没单独出过门,也不认识其他地方,今日认识你知道了茶庄难免好奇。安兄,你这步棋布的妙啊。” 安知闲不在问,二人你来我往继续下棋。 林锦颜回了白伊然院子,得知白伊然已经给苍圣山写完信,抱着白伊然的胳膊嘴甜的话一箩筐,哄的白伊然神情愉悦。 两人正亲亲热热说着话,秋灵进来说:“夫人,小姐,老太爷和老爷大少爷回来了。刚到前院,现正在和二少爷的朋友安公子说话。” 白伊然:“大少爷也回来了?那正好,你去告知厨房加两个菜,把颜儿爱吃的甜枣糕和山海兜也做上,午饭就摆在老太爷的宁辉堂里。” 吩咐完午饭,白伊然转头却见林锦颜低头坐在椅子上,双手不自然的紧握。 白伊然轻唤:“颜儿?” 林锦颜闻声抬起头,白伊然看着林锦颜一脸悲伤的神色问道:“怎么了颜儿?” 林锦颜深吸口气扯出一个笑脸:“就是好久没见外公他们了。” 白伊然笑道:“这不就见着了?走,我带你去宁辉堂。” 林锦颜笑着应下,跟在白伊然身旁往外走。一路上林锦颜维持着笑脸,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见了外公他们要稳住情绪。 进了宁辉堂,顾弘章刚换好常服坐在上位端茶喝水。 白伊然给顾弘章见了礼说道:“父亲,我瞅着咱今天人聚齐了就安排厨房把午饭摆在这里了,刚好颜儿也在大家一起吃饭。” 顾弘章头发斑白,头发全部束于头顶的玄色发冠之中,眉毛和胡子也有了银色,身资如苍松,精神矍铄浑身透着军人的威严风采。 听完白伊然的话,看着林锦颜他笑开来脸上的皱纹透露出慈祥:“如此安排甚好,青云和睿洲回房更完衣知道你们来也就过来了,颜儿,到外公身前来。” 林锦颜眼圈红红的走上前,顾弘章看着小外孙女笑道:“你舅母说你落水受了惊吓,发热时又被梦魇吓的醒来直哭,如今可好了?颜儿莫怕,有外公在什么鬼怪邪神都进不了颜儿的身。” 听着顾弘章哄孩子的话语,林锦颜紧紧咬住下唇控制哭意。 她知道的,她知道外公有多疼她,前世为保她和哥哥平安,他宁可放弃兵权流放漠北,他若只想保全顾家荣耀,三十万顾家军举兵谋反并非不能成功。 都是因为她和哥哥在宫中啊,也因为顾家世代忠良,纵使皇家逼顾家至如斯境地,外公和舅舅也依然为了她和哥哥还有心中忠义,未曾反抗。 前世楚承曜冤杀这等忠良,何其狠毒!想到此处林锦颜低下头凭借着对楚承曜的恨意,忍回了眼泪。 亲人犹在 当林锦颜再抬起头,已经收拾好情绪扯出笑脸看着眼前顾弘章甜甜叫道:“外公,我已经没事了,有外公在颜儿什么都不怕。” 顾弘章看着眼前笑容甜美的外孙女,方才她脸上那一抹哀伤好像是错觉一般,想着孩子还小定是被吓着了见了长辈觉得委屈。 顾弘章没多想轻拍了拍林锦颜的头慈爱的笑道:“看你的样子身体是好利索了,可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外公给你寻来。” 林锦颜一副天真烂漫的笑脸:“真的吗外公?颜儿要什么你都给吗?” 顾弘章笑道:“外公还能骗你不成?说说看要什么?” 林锦颜:“外公我想要一个有武功的侍女!还想去城外看看顾家军的练兵场!” “颜儿你还真要豢养女打手?”林锦颜刚说完,门外传来顾奕辰的声音。 林锦颜后头看去,就见舅舅顾青云、大表哥顾睿洲、表哥顾奕辰进了厅堂。 骠骑将军顾青云如今正值不惑之年,发皆束于顶,身形高大。常年征战的暗沉面色倒更显的他威严十足,身躯凛凛。 顾睿洲是顾家长子长孙,今年十八岁已经入军三年,在军中任校尉之职。头发半束于顶,脸上已褪去稚气,有了军人的飒爽英姿。 原本同龄人中气质和身手都属上乘的顾奕辰,在父亲和大哥面前显得稚嫩文弱。 刚走到门口,听到林锦颜的话,顾奕辰就开口问了,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妹妹只是孩子心性,才随口说想要个会武功的侍女,现在看来倒是真的想要。 林锦颜看着进来落座的三人,鼻头又开始止不住发酸。 前世舅舅和二表哥因她流放漠北。 大表哥则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和漠北一战中重伤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她死前都没能寻到,这一直都是顾家心里的痛,说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大表哥了。 顾睿洲性子稳重,看林锦颜眼眶发红的盯着他看,他笑的温和爽朗问道:“怎么?许久没见,颜儿不认识我了?” 林锦颜出神的喃喃道:“多年未见了表哥,能看到你真好。” 顾睿洲眉头轻皱笑道:“就是几个月没见而已?哪有多年?” 坐在顾睿洲身侧的顾奕辰笑道:“哥,颜儿落水发热做了一堆奇怪的梦,应该是吓着了偶尔分不清梦里面的真假,醒来时还看见我大哭,说我的腿没了呢。” 顾睿洲心疼的看着林锦颜问道:“刚回来时听说你落水了,病了几日才好,现在身体可好全了?” 顾奕辰的话让林锦颜回了神,整理好思绪后听到顾睿洲问话,她扬起笑脸答道:“我已经没事了大表哥,舅母说药都可以停了,舅舅!” 正喝茶的顾青云笑道:“坐下半天了,颜儿才看到舅舅。” 林锦颜两步走到顾青云身前行了一礼,笑眯眯道:“如此高大威猛的舅舅,颜儿第一眼就看到啦。想着舅舅疼爱定不会责怪,才先跟许久未见的大表哥说了话。” 忆起往事 顾青云笑声爽朗:“哈哈哈你这丫头,嘴像抹了蜜,舅舅怎舍责怪啊?刚进来听你同外公说,要个会身手的侍女?还想去顾家军的练武场?” 林锦颜笑道:“一直知道顾家军,保家卫国威名赫赫,心里很是自豪,想去看看。至于侍女嘛,舅舅,顾家的孩子除了颜儿都有武艺,哥哥与我一样大也是日日练习,您说女儿家不可舞刀弄剑,那要个会武功的侍女总是可以的吧?” 顾青云听的好笑:“睿洲和奕辰是要上战场的,自然得苦学武艺。安儿虽不用上战场,但习武强身也是益处,所以你外公才给安儿找了武师,教一些易学的功夫。你可是闺阁小姐,何来用武之地?” 林锦颜一本正经道:“我可是将军府顾家的孩子,怎能和一般弱女子一样,终生呆在深闺大院里?” 一句顾家的的孩子听的顾家众人身心舒畅。 顾弘章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道:“颜儿还预备随顾家军上阵杀敌当个女将军不成?” 林锦颜转身走到顾弘章跟前:“若是颜儿真有当将军的本事哪有何不可呢?只是颜儿知自己没这个能力,所以颜儿只求不管何种境遇,都能保全自己,颜儿平安外公舅舅和舅母也能安心。” 顾弘章笑道:“说得好,颜儿要记住这番话,不论发生何事不论境况你都要保全自己,剩下的事自有外公帮你解决,你和安儿好顾家就好。” 林锦颜听完心中温热之余只觉密密麻麻的酸涩将她包围,她忍不住眼眶微红:“外公…我知道的,我知道外公和舅舅舅母为了我和哥哥什么都愿意做的。” 顾弘章轻抚林锦颜的头,一如轻抚小女儿顾青岚小时候那般。 “你娘小时候,也是如你这般招人疼,我总想着她长大若没有心仪的男子,我和你外婆养她一辈子也挺好。后来她喜欢上当时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我们老两口看她高兴也乐见其成,你爹人品贵重,林家家风清白不纳妾人口也简单,又没有实权不会招天家忌惮,我想着她过去定不会受委屈,我和你外婆也总算能安心。可谁成想……她没能熬过生产这一关…竟在我眼前咽了气……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外婆那些年一直有心痛的毛病,都是常年为我担忧落下的心病,你舅母也没法子治,你娘走了没多久你外婆没熬住也跟着去了……你娘临走前拉着我手求我定要看顾好她一双儿女,前几日你落水我看你小小的人儿就那么躺在那,我是真怕你再有个好歹,你舅母说你无碍后我心才落下。我不放心林家当晚就把安儿带回了府,要不是你舅母说你得静养我当时都预备把你也带回来,不回林家了。” 原本带着笑意的顾弘章说道最后,神色哀伤眼眶微红。 他也明白这不怪林家,可他心里总是有一分怨的。 他唯一的女儿为林家产子死在林家,外孙女也差点在林家出事,他怎会不怨? 答应寻找 一番话说的屋子里的气氛都变得悲伤沉重起来。 林锦颜鼻头发酸拉住顾弘章的手宽慰道:“外公,我娘和外婆在天上相互照顾不会孤单的,她定然知道外公对我和哥哥已然做到最好,我想娘肯定希望外公开开心心的长命百岁,顾家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我娘若看到您这般伤心她也会难过的。外公切莫多想,定要好好保全自己,不然我和哥哥谁来护着呢?” 白伊然见状也开解道:“是啊父亲,您这般难过于身心无益,颜儿和安儿还小,还指着您看顾呢。” 顾睿洲和顾奕辰也站起身开口劝解。 顾弘章叹口气摆摆手道:“老了老了,人一老就容易怀念旧事,不提了。日后好好照顾好我们颜儿才是正经,颜儿想要个会功夫的侍女,外公给你找。” 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外公一人可抵十万雄兵威风凛凛的哪里老了?” 顾弘章哈哈一笑:“为了哄外公给你找人,什么话都说。” 林锦颜嘿嘿的笑道:“颜儿说的实话,外公不找人颜儿也这么说。” 顾弘章:“真的?那外公就不找了。” 林锦颜:“那不行,人还是得找。您都答应了,外公可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怎么能骗我一个小孩子?” 俏皮又无赖的样子逗的众人大笑出声,顾青云笑道:“父亲,您看看答应早了吧?颜儿这可赖上你了。” 顾弘章大笑:“哈哈哈赖上便赖上了,谁叫就这么一个小孙女呢?好在学武艺的女子虽少,但并非没有,多留心看看总能找到合适的。青云,过几日去北郊大营巡视时,把颜儿和安儿也带上。我顾家的后辈怎能是一般人家的娇小姐公子哥,多看看与他们也是益处。” 顾青云点头应下,林锦颜乐的拍了顾弘章好一通的马屁,哄的顾弘章笑声阵阵。 摆好饭菜,顾家众人入席坐好,顾弘章巡视了一圈问道:“辰儿,安家小子呢?” 顾奕辰:“祖父,你回院之后,安兄说家宴不便打扰就告辞离去了。” 顾弘章点点头:“此人虽年纪轻轻,年轻一辈中气度见识文韬武略样样不输,可惜了只是商人,若他入朝堂必有一番作为。你与他交好,要多学多看。” 顾奕辰点头答应:“孙儿记下了。” 顾睿洲笑道:“知闲这人功夫了得,为人却谦逊温润,孙儿与他相交也很是投契。” 林锦颜安静的听着几人谈话,思量着外公对这安知闲评价颇高,此人果然不简单。 只是不知他是刻意与顾家交好有所图谋,还是与顾家秉性相投真心相交。 正想着白伊然给她夹了菜,她停下思虑对着白伊然甜甜一笑,和顾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了饭。 饭后和顾家众人亲热的说了会话,听着耳边长辈亲人的谈笑声,林锦颜只感觉心里都是暖洋洋的,看时候不早才召来丫鬟准备回府。 白伊然和顾睿洲顾奕辰送她到门口,看她上了马车。 白伊然在车旁叮嘱她记得泡药浴,多来将军府,才放下车帘放她离去。 去将军府 待马车开始走动后,玛瑙笑道:“大将军府是真疼小姐,奴婢第一次来,看全府上下都称呼您小姐,没一个叫您表小姐的,就连我和玉彤在偏房候着的时候,将军府的下人都对我们很和善,水果点心餐食样样不缺,林顺他们也都安排吃了饭,这都是小姐您的面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去其他府里哪有这个待遇啊,有个歇脚地方有口吃食就算不错了。” 林锦颜笑的温和:“外公他们对我素来是疼爱的。” 玉彤笑眯眯道:“小姐在将军府待遇一向如此,小姐今日秋荣姐姐做了芙蓉糕可好吃了,临走时她给我装了一盒呢。” 看着玉彤贪吃的模样林锦颜笑出声,这丫头虽然贪吃有没心计,但胜在忠心听话,她还是很满意的。 回府后林锦颜先去了松茂堂,周玥雪正陪着老太太说话。 林锦颜不动神色的笑着行了礼,把白伊然给装的吃食还有两卷布料送给了林老太太。 老太太摸着布料笑的慈爱:“过来坐下说,将军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照顾你几天我们还没登门致谢,她又送来这么好的布料,颜色也是我喜欢的,代我谢过了。你外公舅舅表哥们可曾见到?他们可好?” 林锦颜坐好后笑着答话:“祖母您喜欢便好,舅母说看到这两卷布料就觉得很适合祖母,刚想拿来送您的时候不巧我落了水,就耽搁了几天,外公舅舅他们都见着了,一切安好。” 老太太笑道:“你舅母人好心善,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我,听说睿洲那孩子升了校尉?” 林锦颜:“是的祖母。” 老太太:“这孩子小小年纪,入军没几年就得这般官职,实属难得。少年英才必定前途无量,可定了亲事?” 林锦颜:“表哥这几年一直在边境驻军,在京城呆的少,这次也是刚随舅舅从边关回来,还未定亲。” 一旁的周玥雪含笑的听着祖孙两的对话,心思急转。 老太太笑道:“这么好的儿郎那要相看起来,这泰安城里的姑娘还不抢破了头?” 林锦颜也跟着笑,周玥雪笑着开口道:“顾家军骁勇善战受民爱戴,玥雪也是心生敬仰,姑婆,我听说大将军府威严的很,府中景色更是与众不同,可是真的?” 林锦颜眸色闪动,笑而不言。 老太太拍了拍周玥雪的手背笑道:“我也就去过几次,将军府确实威严,景致疏阔武将之风。” 周玥雪惋惜道:“想来就让人神往,可惜未曾得见。” 老太太:“那又何难?颜儿下次再去的时候,把你带上去看看。” 周玥雪一副惊喜的模样:“真的可以吗?带上我锦颜妹妹可有不便?” 老太太笑道:“颜儿乖巧,将军府素来宠爱。怎会不便?颜儿下次再去带上玥雪,让她跟着看看。” 林锦颜浅笑道:“好的祖母。” 周玥雪笑的开心:“谢谢锦颜妹妹,若不是你带我,我定看不到将军府威仪。” 一句话说的老太太心里对周玥雪的怜惜之意更甚。 林家庶女 林锦颜维持着浅笑冷眼旁观,见老太太一脸怜惜的牵起周玥雪的手询问她缺不缺什么东西,周玥雪温柔回话。俨然一副祖孙情深的模样。 林锦颜站起身:“祖母,您和表姐先说着话,颜儿该回去泡药浴了,就先行告退明早再来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心疼道:“你赶快回去泡着,可怜见的这么小就吃这么大的苦头,玛瑙伺候的可还好?” 林锦颜笑道:“祖母身边的人哪会有不好的?舅母说我已经没事了,再泡两天药浴即可,您别担心。颜儿会乖乖的泡,把自己养好不让祖母忧心。” 乖巧懂事的模样直接俘获了老太太的心,连声吩咐让林锦颜好好休息着,不用着急来请安。 待出了松茂堂的院门,林锦颜的笑脸就收了起来。 周玥雪这贱人还敢打顾家的主意,痴心妄想! 正在心里腹诽周玥雪时,侧前方出现一个瘦弱的身影,看林锦颜注意到她怯怯的开口道:“锦…大小姐,你没事了吗?” 林锦颜愣了一瞬才认出来,这是二叔林思然的庶女林婉蓉。 只比林锦颜大两个月,是整个林府里最有没有存在感的人。 林家家风严谨,不许纳妾更不准养外室。 林婉蓉是林思然一夜风流所得,她生母是个弹琴的乐姬身份低微,林思然酒后一夜春宵,怕父亲责骂,没有告知家人。 顾青岚产子血崩离世不久后,这乐姬抱着一个女婴找上了门,说实在无力抚养孩子,总不能将其饿死,无奈之下才送来林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孩子平安长大。 林晏清得知后气得暴跳如雷,狠狠责打了林思然恨他品行不端,恼他败坏门风。 林晏清恼怒之余对这婴儿终究心有不忍,毕竟也是林家血脉,给银两打发走了那乐姬,便让孩子入了府,吩咐二儿媳刘氏不可缺衣少食好生养大即可。 刘氏虽然心里怄的要命,但也听从了林晏清的吩咐,拨了两个丫头找了个乳娘将林婉蓉养大,平时非必要从无探望,也不让林婉蓉在她面前晃悠。 林思然因林婉蓉之故受了责打,对其也无感情,逢年过节时才见上几面,也不让林婉蓉去给父母请安。 林思远林思然两兄弟,虽分了别院但同在一府尚未分家。 西院分给了二房林思然,西院的人都知道有林婉蓉这么个名不副实的小姐,其他院里新来的下人甚至都不知道有林婉蓉这号人。 前世林锦颜也没见过林婉蓉几回,印象里她一直都是这般胆小怯懦的模样。 林锦颜记得前世林婉蓉嫁了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举人,夫妻两过的和睦。 嫁过去之后苦寻到了生母用嫁妆置办了居所将其安置,林婉蓉的婆婆知道后还来林家闹了一番。 想到如此胆小的林婉蓉,居然能散尽嫁妆去安顿生母,林锦颜心里就对她有了好感。 世上薄情寡义之人居多,若是处于林婉蓉同种境地,恐怕绝大多数都会想办法哄夫家高兴,对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更遑论去寻亲安置。 你是姐姐 有了好感后就觉得眼前怯懦的林婉蓉分外惹人怜爱,林锦颜扬起笑脸走上前温和道:“婉蓉姐姐,我已经好了。” 林锦颜的话让林婉蓉看她走过来后低下的头瞬间抬起,眼睛也睁的大大的:“大小姐……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林锦颜笑眯眯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堂姐啊,怎么能叫你名字?以前我也是叫你堂姐的。你以后别叫我大小姐,叫我锦颜或者颜儿就好。” 林婉蓉低下头双手不安的摩挲着袖口低声道:“那怎么行,你可是林府的大小姐我不能叫你名字的。” 林锦颜拉住林婉蓉的手,明明比她大两个月,身量却还比她矮了半头。 感觉林婉蓉的轻颤她笑得更温和了一些:“你也是林府的小姐啊,你比我大是我的姐姐,如何不能叫不得我名字?” 林婉蓉呆呆的看着林锦颜,在她干净眼眸里映出的林锦颜,此刻耀眼的让她想落泪。 第一次有林家的人对她说,她也是林家人。 林婉蓉回过神低下头局促不安道:“我与你是不一样的……林府只有你一个小姐。我知你落水…有点担心听桂儿说你好了,我就想来看看你……已经看到了…我先回去了,不然被母亲看到她会不高兴的。” 林锦颜语气俏皮道:“谢谢婉蓉姐姐来看我,你要不急着回去的话,可以陪我回颜玉轩吗?” 林婉蓉抬头大大的眼睛充满不可置信:“我…能去吗?” 林锦颜笑道:“你是我姐姐,为何不能来我院子?” 林婉蓉眼里闪过一丝神采,然后又黯淡下去摇摇头说:“我要回去了,改天在去。” 林锦颜追问道:“那是哪天?明天可以吗?我等你吃早饭可好?” 林婉蓉局促道:“我…我不知道明早能不能出来,你不用等我。” 林锦颜继续追问:“那午饭呢?若午饭也出不来,晚饭又太晚了,那颜儿就后日再等。” 林婉蓉被弄的慌了手脚:“你…你生病刚好不能饿肚子,不用等我。” 林锦颜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那好吧,婉蓉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林婉蓉急忙挥着双手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很喜欢你的,我明日来便是了。” 林锦颜立马换上笑脸:“那说好了,我明日等你吃早饭。婉蓉姐姐你回去吧,我也回去了,你一定要来哦。” 说完就带着玉彤和玛瑙走了,丝毫没给林婉蓉反悔的机会。 林婉蓉看着走远的身影发了愁,眉头紧皱的喃喃道:“怎么就答应了呢?” 说完一脸懊恼的往西院去,但走了几步后,脚步变得轻快,脸上也满是笑意。 回去路上玛瑙开口道:“婉蓉小姐也是个可怜人。” 林锦颜道:“是啊,同是林府小姐…我尚有祖父祖母爹爹疼爱,她什么都没有,日后你们见到她要善待恭敬一些。” “是。” 回了颜玉轩后,林锦颜集齐了院中下人,告知以后玛瑙在颜玉轩当差,让周麽麽给玛瑙收拾住处。 游说父亲 傍晚,林思远和林锦安来颜玉轩陪着林锦颜一起吃了晚饭。 说起今日去过将军府,林思远说道:“你如今好利索我也放心了,这次幸亏你舅母妙手,过两日我休沐空出来,再去将军府正式的拜见致谢。” 林锦安问道:“爹,您去的时候带我和锦颜吗?” 林思远笑的温和:“你们想去就一起跟着去。” 林锦颜问道:“爹,祖母还让我带着表姐去呢,表姐都可以去,那我能不能带上婉蓉堂姐?” 林思远一顿:“婉蓉…只怕是身份上不好看,这些年她也没出过府。你祖母因何要你带玥雪去?” 林锦颜闷闷道:“午间回来跟祖母说起表哥亲事后,表姐就说没见过将军府想看看,祖母就让我带她去看看。表姐都能去,为什么我亲堂姐不能?难道爹也和旁人一样认为她身世不好给林家丢人了吗?可她的身世原是二叔的过错,为何让她一个孩子承担,今日见到堂姐颜儿心里好心疼,明明她比我还要大一点,可还没我高人也很瘦。” 林思远叹口气道:“那是你二叔的家事,你作为晚辈不可说。爹倒不是瞧不上婉蓉的身世,只是毕竟不好看,你带她出府看到的人自会知晓她的身世,难免人非议。她在西院呆着,对她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林锦颜不赞成道:“爹,婉蓉姐姐难道日后不嫁人了吗?虽然以她的出生,她无法嫁入高门,但她也总得嫁人出府去的,既然出府就会惹人非议,那何不如让她幼年时多见见世面磨练一下心性?总好过现在这般,整日唯唯诺诺的龟缩在院子里。” 林思远听完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林锦颜:“这番话倒不像你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说出来的?可是有人教过你?” 林锦颜心下一惊,面上却装出委屈的模样道:“爹这话好生奇怪,二叔二婶平日里对婉蓉姐姐不闻不问,祖父祖母和您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婉蓉姐姐一面。谁会教颜儿替婉蓉姐姐说话呢?难道爹觉得颜儿是能听别人的话哄骗爹不成?那你问一下和颜儿同样大的哥哥,颜儿说的对不对。” 林锦安正认真听父亲和妹妹说话,突然被点名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道:“爹,颜儿说的对啊,我都记不清多久没见过堂姐了。” 林思远笑道:“爹不是不信颜儿,是这番话确实超出了你的年纪,颜儿能有这般见解爹很欣慰。只是婉蓉是二房的家事,爹也不好插手。” 林锦颜笑道:“这好办呀,颜儿一个孩子找姐姐玩是顺理成章的,想来二叔二婶也不会同我计较。我自会去祖母面前求情让祖母同意我带婉蓉姐姐出府,只是此事还得劳烦父亲大人去跟祖父求求情。” 话说到此处,林思远也没了办法,林锦颜很少张嘴求他。 何况这次还是因为不忍看堂姐受苦,自己若不全了她这份善心,倒显得当爹的不是了。 林思远无奈笑道:“罢了,爹这就去你外公那给你当说客。” 静心练字 林锦颜欢欢喜喜的送林思远和林锦安出了颜玉轩,林思远让下人送林锦安回房,自己则去了林晏清的书房。 林思远和林晏清说完林锦颜的话,又道:“父亲,颜儿虽然年纪尚小,但这番言论确算有远虑,念及她为堂姐担忧的善心,儿子也就来您面前管了二弟的闲事。” 林晏清问道:“这真是颜儿的原话?她下个月才九岁吧?” 林思远笑道:“是的父亲,儿子听完时也觉惊讶。” 林晏清笑着叹了口气:“这孩子早慧也懂事还有善心实属难得,也是你的福气,安儿和颜儿都是好孩子。思然就……” 提起小儿子,林晏清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自己不成器也就算了,还娇惯的昀儿也贪图享受,前几日考他功课磕磕巴巴,日后估计和他父亲一样,恐难成大才。” 林思远宽慰道:“锦昀是懈怠了些,但好在年纪尚幼好好刻苦也不是没可能,就算锦昀日后志不在此,只要孩子品行端正能立住门户便好,古往今来那么多圣贤的后辈也少有惊世之才,父亲该放宽心才是。” 林晏清叹口气摆摆手道:“他二人我都训倦了,不说了。思然当年那般败坏门风,我都想将他逐出林家,可终归是自己骨肉,你母亲又那般疼爱他,这才作罢。婉蓉那孩子终究是林家血脉,当时若不留下恐害了她性命。留是留下了,我也不曾上心过,这事你怎么看?” 林思远温和道:“我倒是觉得颜儿的话有理,不可能一辈子将她关在西院,她总会长大嫁人。” 林晏清叹口气儿女都是债啊:“我在想想吧。” 颜玉轩里,林锦颜正在书房练字静心,几年前林思远给她院子里置了一个小书房,房间虽不大但物件齐全。 林锦颜写完字后看了看,撕成几片团成了团。 虽因现在身量小没什么腕力写的不如前世好,但这字迹依旧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想了想,林锦颜把砚台挪到了左侧,改用左手执笔慢慢写了起来。 玛瑙和玉兰端着托盘走进来,将托盘里的汤和水果放到书桌前的茶几上。玛瑙走上前看了看林锦颜写的字笑道:“小姐怎么在练左手?” 林锦颜抬头正预答话看到玉兰后,她低头道:“右手写酸了,左手写着玩一次。玉兰,你办事妥帖,日后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和洒水婆子们都归你管,玛瑙和玉彤在房中伺候就好了。” 玉兰不解的问道:“小姐,我一直都是贴身伺候您的,因何让我去外面?可是我做错了事?” 林锦颜笑道:“不用多想,我身边有玛瑙和玉彤就够了,外面都交给你我才放心。” 玉兰看了一眼玛瑙低声应道:“是。”说完退出了房间。 林锦颜笑眯眯的抬头对玛瑙笑道:“玛瑙姐姐,我想静心练字也不喜太多人伺候,日后我的闺房和书房就交给你和玉彤了,旁人不用进来。” 玛瑙笑道:“小姐信任是奴婢的福气,您放心我定给您照顾妥帖,有什么您只管吩咐便是。” 一脉相承 林锦颜练完字后泡完药浴收拾睡下。 想到林婉蓉她眼里有一丝暖意,虽然前世二房为贪图富贵那般寡廉鲜耻的自保,但林婉蓉确是个有情有义的。 她出嫁时林婉蓉送了她一个亲手绣的香囊,绣工不精湛料子也不是最好的,可那也是林婉蓉能够给她最好的东西了。 二房有错不假,但她不会波及无辜。 好歹一脉相承既知林婉蓉乃重情重孝之人,那她能帮就帮吧。 林锦颜又开始回想前世,整理出一些未来几年会发生的大事,盘算着如何才能从中得利,该和哪些人结交从何下手…思虑种种有了大概章程后才睡去。 天快亮时,林锦颜从楚承曜下令关她去偏殿,玉彤撞开侍卫拉起她的手让她跑,被侍卫斩杀的梦里惊醒。 “玉彤!” 榻上睡的正熟的玉彤听到叫声,立马起来掀开帘帐问道:“小姐,我在呢您是渴了吗?” 林锦颜看到玉彤后心下安稳:“做了个噩梦,现在什么时辰了?” 玉彤看了看天色道:“天刚破晓,尚是卯时。” 林锦颜温和道:“时间尚早,你再去休息一会,醒来后去西院门口等婉蓉姐姐,若有人阻拦,你便说是我请人来的。” 玉彤应下后放下帐幔退下,林锦颜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又开始思虑起昨晚设想的章程,那些事每一件实施起来都需要大量的财力。 眼下当务之急是应该多筹备银两,顾青岚那些陪嫁铺子得找机会去看看了。 还有安知闲的茶庄也得去探探底……心里诸多盘算规划了许久,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 林锦颜起了身,洗漱收拾好后,林锦颜去了书房练字。 约莫半个时辰,玉彤进来说道:“小姐,婉蓉小姐来了,正在厅堂等您。” 林锦颜停笔起身往外走:“玉彤,我最近字越发倒退了,你帮我看着不许别人进我书房免得招人嘲笑。” 玉彤笑道:“谁敢笑话您啊?奴婢上去打他。” 林锦颜脸上有了笑意:“贫嘴,你记着不让人进便好。” 主仆两说着话,进了厅堂。林婉蓉看到林锦颜进来,立马站起了身局促道:“大小姐好。” 林锦颜上前将林婉蓉按回了座位,自己也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说了姐姐你叫我名字便好,日后见我也无需多礼。” 林婉蓉坐在椅子上扭扭捏捏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那怎么行?奶娘知道了会说我没规矩的。” 林锦颜笑道:“你是主子,她是下人,哪轮得到她训你?你可用过饭了?” 林婉蓉摇摇头,林锦颜对着玉彤吩咐道:“也到了时辰,去安排摆饭吧,去厨房把婉蓉姐姐的饭菜端这里来。” 吩咐完她拉起林婉蓉的手笑道:“姐姐,我们去净手等吃饭吧。” 林婉蓉听话的跟着林锦颜去净手,又说了会话玛瑙来叫:“小姐,饭菜已摆好,可以用了。” 林锦颜笑着带林婉蓉去了外间,待看清桌上的菜林锦颜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另博天地 只见桌上的菜,一份四菜一汤盘子和菜样样精致。 一份两菜一汤普通的素色盘子装着,菜看着也很一般。 林锦颜看向玛瑙,玛瑙扫了一眼林婉蓉后说道:“这份菜是婉蓉小姐的,玉彤去的时候厨房已经装好,只等着给其他院送完再去送的。” 林锦颜拉着林婉蓉坐在问道:“姐姐你平日里都是这般菜式吗?” 林婉蓉低着头并不答话,林锦颜温声道:“婉蓉姐姐,你抬起头看着我,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觉得难堪,是二叔二婶忽略了你,是林府忽略了你。现在我问你,你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直到他日出嫁?还是愿意相信我,鼓起胆量另博一片天地,得到你该有的待遇?” 林婉蓉呆呆的看着林锦颜:“我该有的待遇?我出生……别人都不喜欢我,若不是林家收留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林锦颜问道:“我这份饭菜才是林府小姐该有的待遇,难道你就没想过成为真正的林家人吗?难道你就没想过外面是什么样子吗?你就没有想见的人想做的事吗?如果有的话,我会帮你做到。过两日我想带你去将军府,你想去吗?” 林婉蓉愣愣的看着林锦颜:“我能出去吗?你要带我去将军府?他们会让我进去吗?他们知道我是……会让我进吗?你跟我在一起,不怕被人说难听的话吗?” 说到最后林婉蓉低下头声音逐渐低沉小声。 林锦颜握着林婉蓉的肩膀一脸认真问道:“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需告诉我你想不想?你信不信我?” 林婉蓉怯怯的看着林锦颜眼眶发红道:“我想有什么用呢?” 林锦颜言辞诚恳道:“只要你想,只要你信我,这些你想的事就能成真,婉蓉姐姐,你可信我?” 林婉蓉无措道:“我信你的,你跟我一样大也没有娘在身边,我真心拿你当妹妹的,只是我们身份差太多了……你因何要帮我?” 林锦颜笑开来:“因为你是我的姐姐啊。”因为前世你至纯至孝,因为你真心待我。 林婉蓉落下泪来:“谢谢……我不敢,我怕会拖累你。” 林锦颜宽慰道:“只要你无论何种境地都能信我,就绝不会拖累我。但你真心想做的话,必定会遭受冷眼和诽议,怕吗?” 林婉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怕,但是有你又觉得不怕。” 林锦颜笑道:“那我一会带你去见祖母,你别怕话我来说,我们先吃饭,菜要凉了。” 林婉蓉听完只觉浑身紧绷,一顿饭也吃的味同嚼蜡。 玛瑙在一旁伺候着两人用餐,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林锦颜脸上。 这个大小姐小小年纪主意也太大了些,这么大的事她没经过老太太同意,就自己安排好了。 林锦颜察觉到目光后,对着玛瑙粲然一笑。 玛瑙对上林锦颜的视线后,慌乱了片刻堆起了笑脸。 深吸口气放平了心态:观大小姐行事老成,虽然胆大但也是心善之举,自己好好当差她也不会为难自己。 提议出府 饭后,林锦颜让玛瑙使个丫鬟去松茂堂打听,老太太可曾休息。 丫鬟问完回禀,老太太和老太爷用过饭此刻正在院中晒太阳。 林锦颜带着林婉蓉收拾一番后,就带着玛瑙和玉彤去了松茂堂。 越接近松茂堂,林婉蓉就觉得自己抖的越厉害。 看到松茂堂院门后林婉蓉拉住林锦颜:“大小姐,我实在是心慌的厉害……我没准备好,改日再来吧?” 林锦颜拍了拍林婉蓉发抖的手背:“如今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你若要回头日后更提不起胆量。你真就甘心见不到外面的人?” 林婉蓉紧皱着眉感觉嘴唇都在发抖:“我…我来会让祖父祖母生气的,他们可能还会骂你…我害怕。” 林锦颜笑着宽慰道:“你进去站我身旁,没人问你就不用说话都交给我,有我在没事的。既然相信我,那就信到底。” 林婉蓉咬着牙点点头,跟着林锦颜进了院子。 琉璃迎上来给林锦颜见了礼,看到林锦颜身旁的林婉蓉她愣了一瞬,看向玛瑙,玛瑙冲她摇了摇头。 琉璃扯出笑脸,迎几人进了内院。 庭院里的石榴树下,老两口正说着话,头顶有树荫遮着,太阳晒着脚面,一副悠然自在的画面。 看到林锦颜走过来,老太太笑起来:“颜儿可用过饭了?” 林晏清看到了低着头的林婉蓉没动声色。 林锦颜走上前行了礼笑道:“祖父祖母,颜儿和婉蓉姐姐吃过了饭就一起过来给祖父祖母请安了。” 林婉蓉慢慢的走上前稳住紧张到发抖的身形行了礼小声道:“祖父祖母安好…” 看到林婉蓉老太太的笑容淡了一些:“你怎么过来了?” 林锦颜笑道:“祖母,是我带着婉蓉姐姐来的,她一直很惦记你们。” 老太太打量了一番询问道:“瞅你身量瘦小,可是病了?若病了就找大夫瞧瞧。” 林婉蓉怯怯道:“谢祖母关心,并无病痛。” 老太太淡淡道:“若无事的话,见也见到了,回西院吧。” 林婉蓉低着头:“是,那我回去了。” 林锦颜抓住准备转身离去的林婉蓉,察觉到她手冰凉,林锦颜紧握着她的手对她笑的温和坚定。 林锦颜转过头笑道:“祖母,我想带婉蓉姐姐去外公家玩。” 老太太眉头微皱:“婉蓉出府不太好,你带着玥雪去即可。” 林锦颜一派天真的模样问道:“为何不好?因为婉蓉姐姐的出生吗?可她日后总会出府嫁人的呀,难不成要关她一辈子吗?” 老太太脸色微沉道:“留她在西院不走动是为了护她,哪是关她?” 林锦颜松开林婉蓉的手上前一步道:“祖父祖母,婉蓉姐姐出生是不光彩,那也是二叔种下的因,为何要让婉蓉姐姐一个孩童背负这苦果呢?” 老太太沉下脸:“你怎可说长辈的不是!” 看老太太生了气林锦颜当即跪下,林婉蓉见状也忙跟着跪下:“祖母您别骂大小姐,是我的错,我不去了,我现在就回西院。” 手足至亲 林锦颜上身跪的笔直,微仰着头看着老太太言辞恳切。 “祖母,颜儿深知我是晚辈不能说二叔的不是,却并非是失言,是颜儿本就这么想,祖母若是有气对颜儿要打要罚颜儿都毫无怨言,只求祖母听完颜儿的话后,能对婉蓉姐姐多加怜惜。” 说完双手交叠撑地,磕了一个头,林婉蓉见状也跟着磕了头。 林晏清端起茶杯说道:“你要想好,你说的话可能会引来责罚,现在止住不提我和你祖母权当没发生。” 林婉蓉赶紧阻止道:“不说了,大小姐我们回去不说了。” 林锦颜跪着直起身子面色坚定:“祖父祖母,颜儿任罚。” 老太太不语,林晏清慢慢喝了一口茶道:“说吧。” 林锦颜:“祖父祖母,我和婉蓉姐姐一般大,都没亲娘在身旁,她还比我大了两月,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她比我身量小了不少。今日我叫她来颜玉轩用朝食,厨房将她的例菜送到我那,下人菜式的两菜一汤,颜儿瞧着很是心疼。颜儿有福在府里得祖父祖母爹爹疼爱,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可婉蓉姐姐这些年独自一人在西院,二叔二婶全府上下的人对她都不重视,平日不定受了多少轻视和白眼。颜儿知道,祖父和祖母是担心婉蓉姐姐出府遭人非议,可她日后长大嫁人总得出府的,那时也会遭人非议,既然堵不住这悠悠众口,何不让她活的更自在更有尊严一些呢?圣贤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对没有血缘的孩子都得关爱教育,更何况是自己滴亲的孙女呢?” 林晏清听的眸色一亮,面上却是一派淡然:“那你觉得,如何算有尊严呢?” 林锦颜:“婉蓉姐姐是二叔血脉,她的出生不是她的错,她也只是一个孩子。虽出生不太好看,也不是二婶的亲女儿,但其他府里妾室的女儿也是正经的庶出小姐。祖父您当年能留下婉蓉姐姐,必是动了恻隐之心,既已留下和该好好疼爱,许她该得的身份和地位,而不是如之前那般放置一旁。” 林晏清:“婉蓉不管什么地位都不影响你,你因何要冒着受罚也要帮她呢?与你有何好处?” 林锦颜义正严辞道:“祖父,若遇事只顾自己明哲保身,对手足至亲受苦视而不见,因利益驱使才肯相帮,那如何配当林家子孙。” “说得好!”林晏清一拍扶手,满脸赞赏之色道:“你这般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着实让我惊讶。” 林锦颜:“颜儿刚经历一遭生死,深知生命和至亲有多重要。颜儿的话发自肺腑,若惹祖父祖母不快,颜儿甘愿领罚,只愿祖父祖母莫要气到自己身子。”说完又伏下身磕了个头。 老太太叹了口气:“起来说话吧。”说完给玛瑙抬了抬手,玛瑙上前扶起了林锦颜。 林锦颜转身拉着林婉蓉的手将她扶起,看到林婉蓉满脸泪水,林锦颜对着她笑开来。 乖巧孙女 林锦颜掏出手帕替林婉蓉擦去泪水打趣道:“姐姐你可别冲着我掉眼泪,得去祖父祖母面前哭鼻子,祖父祖母最是心善心软了,尤其是祖母那可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你去她面前一哭呀,要什么她都会给你的。” 老太太没好气的指着林锦颜跟林晏清说道:“你瞅瞅,我们两一字都没答应,这个皮猴儿就把我们许出去了。” 林晏清笑道:“她都把我们许出去了,不答应她怕是要耍泼。” 林锦颜拉着林婉蓉的手走到老两口身前笑道:“祖父祖母,颜儿可是把比我还乖巧听话的孙女都带到你们眼前了,这多好的事啊,别人家可求都求不来呢。” 林晏清:“婉蓉倒是乖巧,你我倒是没看出来。” 老太太:“生的一张好刁嘴,哪里乖巧了?” 林锦颜皱眉道:“刚见到婉蓉姐姐,祖父祖母就开始嫌颜儿了,以后争宠都没我的份了。” 老太太被逗得笑开来:“那你还带来?往后婉蓉的例银可都从颜玉轩开,看你舍不舍得。” 林锦颜笑道:“当然舍得,我愿意和婉蓉姐姐分。” 林婉蓉摇头拒绝道:“我不用的,我现在就挺好。” 林锦颜一脸狡黠道:“姐姐别担心,祖母这里可多好东西了,我们日后天天来祖母这里蹭吃蹭喝,省下的银子我们出去买好玩的。” 老太太笑骂道:“好啊,当着我的面就敢惦记我房里的东西了,婉蓉例银从公中开,你少来我面前晃悠。” 林锦颜上前拉着老太太的手来回晃:“祖母~颜儿要一天不来您怕是吃饭都不香吧?明明心里喜欢得紧,偏一副吓人的模样,颜儿要真被吓到不敢来了,您就该急了。” 赖皮的模样逗的林晏清笑出声,老太太也笑道:“谁想你?你这皮猴儿不来我倒是清净了,婉蓉上前来,祖母看看。” 林婉蓉依言上前怯怯的叫了一声:“祖母。” 老太太牵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确实瘦弱了些,可曾怪这些年忽略了你?” 林婉蓉眼眶发红的摇了摇头:“不怪,我知道是为了我好。” 老太太点点头:“好孩子,日后就跟颜儿一起过来请安吧。例银就按照颜儿的标准给,至于去将军的事…颜儿你问过将军府后再带过去。” 林锦颜脆生生的应下,老太太拉着林婉蓉问话,乖巧柔弱的模样让老太太心里多了些怜惜。 林晏清则是叫了林锦颜:“最近生病,梦夫子都好些天都没来给你上课了,明日起每天两时辰不能落下。日后跟着安儿一起来我书房,我亲自考你。” 林锦颜笑开来:“知道了祖父,那婉蓉姐姐能跟颜儿一起学吗?” 林晏清看了看林婉蓉:“跟你一起也好。” 林锦颜笑眯眯道:“谢谢祖父,婉蓉姐姐,日后你怕是要忙起来了。” 林婉蓉点点头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嗯!我愿意的,谢谢你大小姐。” 林锦颜叉腰皱眉道:“叫我名字,再叫错我可跟祖父告状了。” 狐假虎威的模样逗的众人哄堂大笑。 二婶刘氏 几人又说了会话,老太太吩咐人叫来了二夫人刘氏。 刘氏闺名刘芸香,乃户部刘侍郎之女。因大房没有女主人,这两年老太太也上了年纪,就让刘芸香执掌府里中馈。 刘芸香来松茂堂后看到林婉蓉只面上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礼仪周全的上前给二老行了礼。 杏眼含笑面色红润一看就是保养得当,头上的玉簪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水润透亮,袖口上的水仙花绣工精湛,指甲上涂了淡红色的蔻丹,一副当家女主人的派头。 行完礼转身亲和的和林锦颜打了招呼:“看颜儿这样子可是好利索了?” 林锦颜行了一礼道:“谢二婶关心,已然大好了。” 刘芸香笑了笑又撇向林婉蓉语气淡了一分:“婉蓉怎么来了这里?没事就回西院吧,别惹祖父祖母不快。” 林晏清:“日后婉蓉每日跟着颜儿过来请安,梦夫子来教学时婉蓉也跟颜儿一起,例银用度上也朝着颜儿看齐,都是林家小姐,往后多上点心无需厚此薄彼。” 刘芸香面色愣住片刻心思急转后,又堆起了笑脸:“听父亲吩咐,这也是婉蓉的福气,儿媳代婉蓉谢过父亲母亲。” 老太太又让刘芸香给林婉蓉换个院子,做几身新衣服,细枝末节的吩咐了一番。 刘芸香都笑着应下,又说了会话,众人才各自散去。 林婉蓉跟在刘芸香身后回西院,与林锦颜分别时频频后看。 林锦颜笑着看她走远,转身回了颜玉轩吩咐玛瑙送了些东西去林婉蓉处,自己则是转身进了书房练字。 今日她做这些不光是为了帮林婉蓉,也是为了让祖父看重她,唯有这样以后她说话才会有分量。 此事进行的如她所料,接下来便是出府去看看娘的陪嫁庄子和铺子了,钱财唯有落在自己手上才方便。 看着左手写出来东倒西歪的字,林锦颜并不气馁,依旧耐着性子一笔一画的练着。 傍晚时,带了些周麽麽做的糕点去了远山苑见了林思远,说起想看看顾青岚陪嫁铺子的事。 林思远笑道:“颜儿真是长大了,想学着管家了?去看看也好,看不懂的地方问问你祖母和二婶,这些年一直她们在看顾,我也只是偶尔看看账本。” 林锦颜笑眯眯的答应:“颜儿记下了,爹,婉蓉姐姐日后会跟我一起读书,用度也会跟我一样,这都是爹劝祖父的功劳。” 林思远叹口气道:“这本就是她应得的,只是这些年府里太过介意她的出生,而忘了她存在的本身。倒是你,不因世俗之见只重手足之情,才得以让婉蓉有这局面,想到此处为父也是汗颜。” 林锦颜:“爹万不可妄自菲薄,您和祖父祖母是懂得太多才会顾忌多,颜儿是无知者无畏没有顾忌,才能去做所思所想。” 林思远哈哈一笑:“我的颜儿可不是无知,反观却是有大智慧的,先让爹去跟你祖父晓之以理做了铺垫,才带上婉蓉去动之以情,你呀鬼灵精。” 林锦颜陪着林思远又说了会话,和晚来的林锦安一起在远山苑吃了晚饭才回了颜玉轩。 夫子授课 次日一早刚用过朝食,林婉蓉便带着一个丫鬟来了,进门对着林锦颜屈身行了一个大礼。 林锦颜赶紧上前拉着林婉蓉的手说道:“姐姐,你我是姐妹犯不着行这么大的礼。” 林婉蓉眼眶微红道:“我是来谢谢你的,昨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险些挨了责骂,还让我能和你一起念书,我心里很是感激,大小…谢谢你颜儿。” 收到林锦颜不赞成的目光,林婉蓉改了大小姐的称呼。 林锦颜笑开来:“这才对嘛,你的谢我收下了,此事不用再提也无需挂怀,往后你要面对很多以前没有的境遇,怕吗?” 林婉蓉咬了咬嘴唇开口道:“说不怕是假的,昨晚上我几乎通宵未眠,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担住,可还是想去做。” 林锦颜笑道:“既要出府世俗眼光你必是要承受的,但是你心下不要当真,唯有你内心坚定不被外界所扰才能破除万恶。” 林婉蓉点点头:“我记下了。” 林锦颜:“梦夫子应该来了,我们过去吧。梦夫子人冷了点,心却是极好的,你别怕。” 林婉蓉点头跟着林锦颜走了出去,来到厅堂一素色衣裳的清冷女子,正靠在桌边看着手里的书。 女子身型高挑手形清瘦骨节分明,除头上一根胡桃色的木簪外再无其他饰品,像一株雪中的梅花,散发着清冷幽香的书卷气。 林锦颜进来后拱手行礼:“夫子好。” 林婉蓉也跟着行礼。 女子转头看过来,目光在林婉蓉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看向林锦颜,脸色没什么表情淡淡开口道:“这便是日后要同你一起读书的丫头吗?” 林锦颜答道:“是的梦夫子,她叫林婉蓉,是我二叔的女儿,日后都会跟我一起来。” 梦夫子扫了林婉蓉一眼:“嗯,听我授课得用心,天资如何不重要勤能补拙,不懂的不要装懂,不会就是不会。以前都读过什么书?都会些什么?” 林婉蓉结结巴巴道:“我以前…只看得…一些杂书,字…认得也不是很全…” 梦夫子:“不会也没什么,你们要都会,也就用不着我来了。” 说罢给了林婉蓉一本书,让她念一遍,听林婉蓉磕磕巴巴道念完之后,又给了她笔墨纸砚让她写下来。 看完之后梦夫子心里便有了数,给两人分别授课,给林锦颜正常行进,对林婉蓉则是从头开始。 当看完林锦颜交来的课业,饶是梦夫子为人清冷也忍不住眼前一亮:“锦颜几日不见,你的字倒是大有进益,观点也比往日更宽阔了些。” 林锦颜嘴甜道:“都是夫子教的好。” 梦夫子淡淡道:“想是你遭难醒来心境不同了,才有此改观,不必算在我头上。身体可还有不适?” 林锦颜:“已然大好了,谢夫子关心。” 梦夫子:“嗯,看你进步颇大定是没少下功夫,学东西不可过快过急,要稳一些才好。往后给你授完课你去多学学琴,我来给婉蓉补课,让她能赶上。” 林锦颜点头应下。 夫子往事 待授课结束送走了梦夫子,林婉蓉长舒一口气,拉着林锦颜说道:“吓死我了,夫子一直冷着脸我好怕她会骂我,大气都不敢出。” 林锦颜笑道:“夫子平时就那样,她人很好的。” 林婉蓉点点头:“虽然看着吓人,可夫子没有训我,也没嫌弃我没学识,一直很耐心的教。夫子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她没有嫁人吗?若是嫁了人,她夫家怎会同意她出来当夫子的?” 林锦颜忍不住笑开来,到底还是小孩子好奇心重,二人到凉亭坐下,玉彤和玛瑙端来了吃食。 喝了口水后林锦颜开口道:“梦夫子今年应该二十多岁了吧,她是秦御史的小女儿,秦家与我们林家是世交。她当年也是嫁过人的,只是和离了。” 林婉蓉眼睛瞪的大大的:“和离?怎么和离的?夫子姓秦为什么叫梦夫子?” 一旁的玛瑙给二人续上热水笑道:“梦夫子今年二十六了,十年前她出嫁时我还没两位小姐大呢,当年她嫁给当时的探花郎,一时传为佳话,要知道梦夫子那时候可是泰安城最出名的才女,她的学识可是连当今天子都夸过的。她嫁过去不到半年,那探花郎在老家的结发妻子来泰安,在京兆尹府击鼓鸣冤状告探花郎停妻再娶。秦御史知道后更是气的去殿前告了御状,梦夫子与探花郎和离回了娘家。毕竟梦夫子嫁过人,称呼其姓略有尴尬为了避讳,才用了她闺名相称。” 林婉蓉追问道:“后来那探花郎如何了?” 玛瑙:“探花郎被打了板子革除功名,遣返原籍,永不录用。” 林婉蓉皱眉道:“就这样放过他吗?” 玛瑙:“听说本是要流放的,可梦夫子念及公婆年迈,去求了情。” 林婉蓉听完叹了口气:“这人贪图前程富贵,抛弃结发之妻一点也不可怜,倒是夫子被这人害了一生,还替他求情实在是心善。” 林锦颜吃着糕点,想起前世林顾两家落难,年迈的秦御史跪于殿前替林顾两家求情,直到跪晕过去才被抬回了家。 后来她被关进了偏殿,秦家如何了她也不知,想来也不会太好。 这些她都记在心里,对她好的她定百倍报答。 姐妹两亲切的说着话,林婉蓉看着比之前鲜活了很多,问了很多府里府外的事情。 好多事林锦颜也不知道,倒是玛瑙谁家的趣事都知晓,林锦颜也跟着知道了不少。 留林婉蓉用完午饭后,林婉蓉回了西院。 林锦颜吩咐人叫顾麽麽来了书房,顾麽麽见完礼后,林锦颜打发走丫鬟问道:“麽麽,我娘的嫁妆单子在何处?” 顾麽麽:“共有两份单子,顾家一份,小姐出嫁时带了一份,现在我手里。” 林锦颜点点头:“回头你给我送来,我想去看看。” 顾麽麽:“是,这些地方小姐出嫁前我都跟着去看过,您要是用得上我陪着您去看。” 林锦颜笑道:“有麽麽陪着就更好了。” 顾麽麽说完话,就回遂安苑取了嫁妆单子送了过来。 嫁妆单子 林锦颜仔细看了一遍单子,各色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商铺庄子田产应有尽有。 前世她出嫁时分走了大半,都给楚承曜填补了,她也没认真算过到底有多少,现在看来着实价值不菲。 林锦颜喃喃道:“外公当年是把半个将军府都给娘当了陪嫁吧?” 顾麽麽笑道:“小姐当年出嫁的时候,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只是可惜…年纪轻轻就…唉。” 林锦颜抬头安慰道:“麽麽,为了我娘您也不该如此伤怀才是,你要伤了身体我和哥哥您放心交给他人照顾吗?” 顾麽麽忙道:“是是,您别多想,看我这嘴又提这个。” 林锦颜笑道:“不妨事,这个时辰我爹应该回来了,麽麽您去我爹那找一张泰安的舆图来,就说我想把我娘这些嫁妆上的地方都标注上看看位置。” 顾麽麽应下转身出去,一炷香后拿着舆图进来,拿走桌上的东西,平铺在书桌上。 林锦颜找纸抄录下商铺名字在附上编号,在舆图上一一标注,庄子和田产都在泰安城外舆图上也看不到。 林锦颜皱眉道:“这舆图只是大概并不精细,要是有整个天楚的精细舆图就好了。” 顾麽麽:“那般机密的东西哪能随意就见到,最多能看到大致的山川商贸舆图。” 林锦颜眼睛一亮:“将军府应该有吧?” 顾麽麽:“自是有的,可也收得很紧,除了将军他们旁人也看不到。” 林锦颜心下有了主意,打发走顾麽麽,又仔细的研究起眼前的舆图。 手指在标注的地方来回滑动,最后停在了一家粮行上,思虑了良久后,起身叠好了舆图和嫁妆单子锁到书柜里。 第二天一早,林锦颜早起等到林婉蓉一起去了松茂堂请安。 去时老太太正和周玥雪说着话,姐妹两行了礼,老太太喜笑颜开道:“好好,往后又多一个请安的,可用过饭了?” 林锦颜笑道:“还没,颜儿和婉蓉姐姐就是来祖母这里蹭饭的。” 老太太笑道:“齐麽麽去给厨房吩咐两位小姐朝食在松茂堂用,再加两个菜,吃不完不让这皮猴儿走。” 一旁衣着体面的婆子笑着应下出了门,周玥雪笑道:“这便是二表叔家里的婉蓉妹妹吧?” 林婉蓉听到下意识的看向林锦颜,林锦颜:“这是祖母的侄孙女周玥雪表姐,你叫表姐就好了。” 林婉蓉站起身行了一礼乖巧道:“表姐好。” 周玥雪上前扶起亲善道:“婉蓉妹妹不用多礼,你叫我玥雪姐姐就好了,知道二表叔家有个妹妹但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总算见到了,好标致的人儿一看就心生喜欢。” 林婉蓉没被人这般热情的夸过,只觉得羞涩小声道:“姐姐才是花容月貌。” 林锦颜笑道:“婉蓉姐姐别不好意思,表姐见人一向如此嘴甜,初次见我时候也是这般说辞呢,你见多了就习惯啦。” 周玥雪听着林锦颜的话感觉话中有刺,但看着林锦颜的笑脸,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丫头才多大啊,应该只是夸自己而已。 视如己出 几人亲热的说了会话,林锦颜站起身道:“祖母,夫子隔一日来授次课,今日刚好闲暇,我想带着顾麽麽去趟将军府。” 老太太:“今日便去?后日你爹休沐自是要去的,倒时你跟着去便是了。” 林锦颜:“就是因为后日爹休沐要去将军府,颜儿才要今日去的,有的事要问问。” 说完看了一眼林婉蓉,老太太明白是要问将军府让不让林婉蓉去的事。 周玥雪不知就里道:“我今日也无事,能和锦颜妹妹一同去看看吗?” 林锦颜看了一眼老太太说道:“今日就算了吧,后日表姐再跟我和我爹一起去。” 周玥雪一脸不解:“这是为何?锦颜妹妹莫非不想我去?” 林锦颜装出委屈的模样:“不是的…” 周玥雪追问道:“那是为何?” 老太太看着林锦颜委屈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想到前几日这个孙女来请安时说周玥雪绊她下水的情景。 老太太压下这股不适的想法脸上笑容也淡了两分:“好了玥雪,颜儿去将军府是有正事的,没说不带你去何必急这一日?” 周玥雪看了一眼林锦颜老太太的脸色,眼神闪了闪转了话音:“既是锦颜妹妹有事,那我就后日再去。姐姐不知道,妹妹莫怪。” 林锦颜笑道:“颜儿是有点事想私下问问舅母,并非不欢迎表姐去将军府做客,表姐不要多想就好。” 老太太向林锦颜投去赞赏的目光,这个孙女行事妥帖又肯为手足费心,实在是极好。 四人一起用了饭,席间周玥雪嘴甜的给老太太夹菜,哄的老太太心中那份不适感也消散了。 用完了饭,林锦颜带着顾麽麽出了府,林松照例备好了马车和随从让小儿子林顺跟随。 到了将军府和白伊然坐下,说了林婉蓉的事。 白伊然叹口气道:“大人造的孽苦了这孩子,只要她想来随时来便好了,将军府绝不会有人多半句嘴。” 林锦颜笑道:“我知道舅母心善,这话也就是多余问一嘴,这次来颜儿是有其他事要麻烦舅母的。” 白伊然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才来的,却不想你是有求而来,说说吧什么事?” 林锦颜挽住白伊然的胳膊亲昵道:“自是想舅母了,不好意思说才借着办事的由头来的啊。这么好的舅母,颜儿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白伊然笑开来,冲着一旁也在笑的顾麽麽说道:“顾麽麽,这个磨人精早上可是吃了蜜?” 顾麽麽笑道:“小姐自小没娘,夫人您待她视如己出,她心里也拿您当亲娘一般,女儿对着娘亲撒撒娇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白伊然笑道:“你们二人一个赛一个嘴甜,倒给我架上了,颜儿这会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舅母也得去想办法了。” 林锦颜笑道:“颜儿哪里忍心为难舅母,只是想舅母派些人手帮颜儿看看我娘嫁妆里的铺子。” 说着拿出抄录好的铺子及地址,给白伊然看。 探查商铺 白伊然看了一眼不解的问道:“好好的,为何要找人去看?” 林锦颜笑眯眯道:“就是想知道生意如何,里面管事的人有没有什么欺行霸市的不义之举,毕竟是我娘留下来的东西,颜儿想好好维护着。此事若让林府中人去查看,难免会惹祖母和二婶不快,以为颜儿不信她们,所以才来求舅母帮颜儿看看。” 白伊然听完摸了摸林锦颜的脸蛋,叹口气道:“也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思虑这么多,其他孩童像你这般大还在馋嘴贪玩呢。此事舅母定给你办好,后日你来的时候我就给你信。” 说完冲着秋荣吩咐道:“去把这份单子给忠叔送去,让他安排人手查一下每个铺子的生意如何,店里管事有无纰漏或中饱私囊,店大欺客欺行霸市之举。此事不可宣扬别让铺子里的人知道,每个铺子是何情况单独写出来拿给我看即可。” 秋荣弯腰双手接过,退了出去,一炷香的功夫秋荣来回话:“夫人,小姐,忠叔说立马派人探查两日便有结果。” 白伊然点点头对林锦颜笑道:“这样安排可满意?” 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舅母安排周详,谢谢舅母。” 白伊然笑开来,打发了秋荣和顾麽麽出去。看着林锦颜认真问道:“颜儿,舅母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林府可是有人欺负你?” 林锦颜:“祖父祖母爹和哥哥都对我疼爱有加,舅母怎么会这么问?” 白伊然看着林锦颜的双眼:“当真?若是没有,你怎么会前两天要会武功会医术的丫头,今日又来找我派人探查青岚的嫁妆铺子?” 林锦颜深吸口气看着白伊然认真道:“舅母,我落水高热的时候,梦到了很多事情,是几年甚至十多年后的事情,我知道把梦当真太过荒谬,可梦里我像真的活了一遭。我梦到二表哥伤了腿,我被烧死,还梦到皇上驾崩,林顾两家…” 白伊然一把捂住林锦颜的嘴巴,面色严肃的低声道:“你疯啦!这种话也敢说出来!被人听到饶是你外公和舅舅也保不住你!这话你可曾对他人讲过?” 林锦颜摇摇头,白伊然松了口气松开捂住林锦颜的手。 抓着林锦颜的肩膀一字一句说道:“颜儿你要记住,这话日后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就算是至亲也不可以!万一隔墙有耳那就是灭顶之灾!记下了吗?” 林锦颜点点头:“我知道的舅母,定不会乱说。” 白伊然叹口气语气放缓道:“颜儿莫怕,梦里的事切莫当真,你若真想要些人来护着你才能安心,舅母定给你寻来。只是你刚才所说之事,你万不可再提记住了吗?” 林锦颜点头:“我记住了,舅母尽可放心。” 白伊然捧着林锦颜的脸,满眼心疼之色道:“怪不得你醒来看见奕辰说他伤了腿还哭的那般伤心,原是做了这般吓人的梦。可想你最近定是害怕的不能安枕,颜儿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将军府定会护着你,梦里的事不会成真,所以莫要害怕。” 挑选首饰 白伊然轻言细语的哄着林锦颜,反复叮嘱了好几遍不可再提及关于梦里皇家的事。 直到林锦颜再三保证后,又说起夫子布置了课业要回府,白伊然才放她离开。 待出了将军府后,林锦颜吩咐林顺去城南永福巷的星月阁说要买点首饰回府送人。 林顺应下后马车便晃晃悠悠往永福巷驶去。 林锦颜掀起侧面车帘的一角看着外面热闹的市井气息,离永福巷不远的主街上,林锦颜看到了一处雅致的两层茶楼,大门上方的门匾上“不夜侯”三个大字矫若惊龙又不乏飘逸,一旁挂着一个两面都写着“茶”字的木牌,随着微风微微转动着。 林锦颜又看了几眼,直到马车驶过茶楼才放下车帘,片刻后马车停下,林顺出声说道:“小姐,到了。” 顾麽麽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扶着林锦颜下来,站稳后林锦颜四处看了看对林顺说道: “马车堵在巷口不好,往前面拐弯处走两步停在那里,你们都在那里等着顾麽麽陪我进去就好。” 林顺看了眼星月阁铺子里都是女眷,便应下来,带着几个随从,将马车赶到前面不远的开阔处等。 林锦颜带着顾麽麽进了星月阁,一个衣着素净曼妙女子笑着迎上来: “夫人,小姐里面请。” 顾麽麽笑道:“我只是个麽麽,这是我家小姐。” 女子一副惊讶的模样:“看您气质像位当家主母,这才走了眼,还望勿怪,二位里面请。我叫玉娘,是这星月阁的掌柜,二位想要什么吩咐我便是。” 玉娘说的一脸真诚,哄的顾麽麽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林锦颜进去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惊艳的物件,毕竟前世当了两年的皇后好东西见的太多。 玉娘看林锦颜走马观花的架势,迎上来弯腰问道:“小姐是买来送人吗?里面雅间里有更别致的,小姐若有兴趣请随我移步。” 林锦颜点点头,跟着玉娘来到后院,玉娘拿出几个盒子一一打开。 林锦颜挑了两款别致的耳环,问了问价格还算公道便让包了起来。 玉娘见状又拿出一些首饰,有两个玉镯质地成色看着不错,林锦颜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问了价格两个玉镯加起来九百两,林锦颜便也包了起来。 出来时又在大堂挑了一个质地一般但模样精巧的发钗。 林锦颜开口道:“麻烦掌柜帮我装好,我门出去逛逛晚点再来拿。不知店里可有后门?” “我给您装好候着,后门有的,二位请随我来。” 玉娘笑着将二人引到侧门处,看主仆二人往巷子里走去,这才转身回了柜台。 一旁的小丫鬟问玉娘道:“姐姐,她们可都还没付钱呢?您就将人送走了。” 玉娘笑道:“随行来的马车和随从都在前面呢,她肯定会回来,那小姐气度和眼光都非凡俗,何至于来消遣我?约莫是哪家千金管的严,趁这空档溜出去玩一下罢了。” 出了星月阁没走多远,林锦颜在一处名为泰丰粮行的商铺前停下,在门口观望了片刻带着顾麽麽走了进去。 囤积粮食 店里都是身着粗衣的伙计,和衣着普通的平民,穿着光鲜的林锦颜主仆二人进了店,惹得一众侧目。 伙计迎上来堆着笑脸不确定的问道:“二位是来买粮的吗?” 林锦颜笑道:“是,要买很多,你们掌柜呢?” 伙计招呼道:“掌柜的在后面,二位里面内间请坐。” 伙计带林锦颜二人进了一个简单雅致的小房间坐下,刚奉上茶,一位穿着素色衣衫,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走了进来。 看到是两位女眷,老者行了礼在最外侧坐下和善的开口道:“老朽是泰丰粮行的掌柜,不知夫人小姐想买什么粮食?要多少?” 顾麽麽开口道:“李掌柜,多年未见,可还认得我?” 李掌柜微微皱眉仔细看了看顾麽麽,随即睁大眼睛站起身道:“哎呀原来是顾麽麽,多年未见竟未认出你来,失礼失礼。” 顾麽麽笑道:“未认出我算不得失礼,我是陪小小姐来的。” 李掌柜看向林锦颜开口问道:“莫非这是大小姐的女儿林家的千金?” 顾麽麽笑着点点头,李掌柜弯身行了一个大礼道:“李儒不知是小姐,失了礼数望小姐勿怪。” 林锦颜笑道:“李掌柜不必多礼,请坐,我这次来是来看看我娘的嫁妆铺子,不知李掌柜方不方便给我看下账簿?” 李儒毫不迟疑的应道:“当然可以,这本就是大小姐的嫁妆,日后自然会留给您,您就是东家,我这就去拿小姐稍待。” 李儒说完退出房间片刻后带着两个抬着箱子的伙计回来,两个伙计放下箱子退了出去。 李儒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两大摞账本:“小姐,这是我接手掌柜后十五年里所有的账簿,您请看。” 林锦颜随便拿起一本粗粗的翻了一遍,账目清晰每日卖出多少盈利多少都十分详尽。 林锦颜点点头:“光看账簿就知道掌柜用心,我娘去世后何人来查账?” 李儒:“回小姐话,原是林家老太太每月派人来查账,这两年是林家二房的夫人派人来。每年两次把账簿送去林府,看过之后再拿回来。” 林锦颜点点头:“这些年盈利如何?” 李儒道:“我们粮行小,比不上齐家粮行生意好,每月均下来能进账五百两。” 林锦颜笑道:“那已然很不错了,李掌柜既然你认我是东家,我做的决定想必你是支持的。” 李儒:“小姐请讲。” 林锦颜:“这个时节今年新粮快要丰收,去年的陈粮想来价格会便宜不少?” 李儒:“是的小姐越往后陈粮会越便宜。” 林锦颜:“我要你趁着陈粮便宜赶在入冬之前陈粮能囤多少就囤多少,银子不够我会给你拨。” 李儒为难道:“小姐您年纪尚轻,恐怕不知道这陈粮只会越来越便宜,囤积只赔不赚啊。” 林锦颜笑道:“李掌柜别担心,将军夫人和我爹都知道我来看铺子的事,我并非是闹着玩。若是赔了我自会贴补给你,你只管大量的囤便是。” 李儒一脸纠结,求救的看向顾麽麽。 谁是东家? 顾麽麽想了想开口道:“小姐,此事要不要跟老太太和老爷商量一下?那么多粮食也不会是个小数目。” 林锦颜笑开来:“怎么?如今我娘的东西我做不得主了?” 顾麽麽劝道:“你当然是做的了主,只是这么一大笔银子无端亏损着实可惜,那都是您自个的钱啊?” 李儒也道:“是啊小姐,还是回府与老太太二夫人商议一下为好。” 林锦颜笑容淡了两分,浑身透出威严的气势,李儒看向林锦颜的双眼都有了闪躲。 林锦颜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语气淡然的开口道:“这是我娘的嫁妆,出自顾家,跟林府本就没什么关系,现在我既来了就说明我要接手,日后不用烦劳祖母费神,更不用二房的人插手。李掌柜若分不清谁是东家,我自会告诉外公让他老人家亲自来询问你的意见。” 李儒弯下身行礼慌乱道:“不敢劳烦大将军,小的听小姐的吩咐就是。之所以劝阻只是怕小姐亏损,并非不敬。” 林锦颜收了气势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这些银钱比起我娘的嫁妆实属九牛一毛,若是亏损权当是买个教训,届时粮食低价散给百姓也算是做了善事。此事我们三人知道便好,麽麽回府后不要多言。” 顾麽麽应下,李儒皱眉道:“只是要不了多久就有每月查账的来,小的买这么多粮食如何能瞒住?” 林锦颜笑道:“此事李掌柜不用担心,专心采买陈粮即可,下次再有查账的人来,也会来给我回禀。” 李儒看向林锦颜坚定的神色,没再多言。 谈妥了事,李儒恭敬的把人送出来,主仆二人又走侧门回了星月阁。 林锦颜让玉娘算好首饰总价后笑道:“掌柜的不好意思,出门没带这么多现银,我让下人回府取,稍后便给您送来。” 玉娘笑道:“不知小姐是哪个府上的?我着人给您送去再给银钱也是一样的。” 林锦颜推脱道:“本就是我的大意,不好麻烦掌柜的。” 说完出门到马车前吩咐林顺回府拿银子,林顺为难道:“我爹出府时吩咐要好生照看小姐,不得走开。” 林锦颜笑道:“这么多下人在呢,更何况还有顾麽麽,我就在此处看看又不会乱跑,朗朗乾坤的京都泰安城里能有什么危险?你速去速回便好。” 林顺犹豫再三应下,转身吩咐随从不可乱走动,快步回了林府。 看林顺走远,林锦颜状似无意道:“前面似有家茶庄,刚好给祖父和父亲买点茶,你们把马车赶到茶庄侧面等林顺,我和顾麽麽进去买茶叶。” 说完和顾麽麽徒步走了过去,随从见状赶紧调转马车紧随其后。 顾麽麽道:“小姐,茶庄里人多,您在马车上等就好,要哪种茶我给您买来。” 林锦颜笑道:“麽麽别担心,茶庄老板是二表哥的好友,外公和舅舅都与他交好,无碍的。” 顾麽麽点点头,到了不夜侯门口,看随从停好马车林锦颜吩咐他们在这里等,带着顾麽麽进了茶庄。 挑选茶叶 进来之后,有小二过来行礼:“二位请进,不知是喝茶买茶,还是约了朋友?”举止斯文语调温和更像是个书童。 林锦颜:“喝茶买茶,安老板可在?” 小二没因林锦颜的年纪改变语调,依旧温和道:“老板在的,只是不知这会儿是否在忙,二位女眷堂内人多恐有冲撞,我带二位到楼上先行落座,请。” 林锦颜跟着小二走过大堂,往二楼走去。大堂装潢雅致脱俗,客人不太多,也不像其他茶楼那般喧哗。 近处几人看着她孩童模样,投来好奇的打量目光,林锦颜目不斜视的跟着小二上楼,来到一处清净的雅间小二推门,主仆二人走了进去。 林锦颜进来后四下打量,雅间不大,但布局讲究,房间墙上的字画也是大家手笔,字画前方的书桌上摆着品相不俗的文房四宝。 来到窗下向下望去,房间位于茶庄的侧面,刚好能看到府上的马车。 坐下后,看到桌上的茶具也甚是别致。 林锦颜拿起一只茶杯在手上把玩道:“烦请你找一下安老板,就说顾奕辰的妹妹过来买茶,请他帮忙挑选。” 小二神色不变,态度恭敬应下,随即退出房间关好了门。 林锦颜:“麽麽,一会安老板来后,我有事要与之相商,您帮我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 顾麽麽劝道:“小姐,虽说这老板与二少爷交好,但毕竟男女有别,独处一室于理不合,传出去可不好听。” 林锦颜笑道:“麽麽我才多大啊,安老板约莫比二表哥还要年长一点,我最多当他是兄长,有您守着就传不出去。” 顾麽麽正要说话,响起了叩门声,随后雍容的声音传来:“安某能进来吗?” 林锦颜示意顾麽麽去开门,门开后安知闲挂着温润的笑容走了进来,给主仆二人拱手施礼。 林锦颜站起身还了一礼后,笑着伸手请安知闲落座,又转头看向顾麽麽。 顾麽麽目光打量了安知闲一番,退出屋外关上了门。 安知闲坐下后,看了眼紧闭的门笑道:“林小姐,看这样子倒不像是来买茶的。” 林锦颜坐下笑道:“来茶庄当然是为了买茶,安老板不欢迎?” 安知闲一身缃色衣衫,腰间绣着几片茶叶,头发用荼白色发带半束,一副清贵公子的模样。 听到林锦颜的话,他温润的笑容扩大了一些:“怎么会?林小姐能来求之不得。安某先给林小姐泡杯茶吧,林小姐可有喜欢的茶?” 林锦颜笑眯眯道:“客随主便,安老板泡什么我便喝什么。” 安知闲笑道:“那就碧潭飘雪吧,茶淡花香。” 说着拿起一个茶罐打开,有条不紊的开始泡茶,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精致的茶杯在他手上相得益彰,光是看着就觉得茶香四溢了。 待泡好后,倒了一杯放到林锦颜面前温声道:“小心烫。” 林锦颜端起茶杯闻了一下,眉目舒展开来,又浅尝了一口笑道:“香气醇厚,口感柔和,鲜爽回甘,好茶。” 说着慢慢品完一杯,安知闲笑着续上茶水。 谈笔生意 给林锦颜添好茶后,安知闲笑道:“林小姐这般年纪,居然茶也懂得,实属难得。” 林锦颜笑道:“家里祖父和父亲都是爱茶之人,看得多了就学点皮毛,安老板见笑了。” 安知闲:“林小姐是要给林太傅买茶吗?” 林锦颜:“是的,安老板可有推荐?” 安知闲问道:“不知林太傅平日里都爱喝什么茶?” 林锦颜:“祖父平日偏爱恩施玉露。” 安知闲笑道:“恩施玉露清爽醇和,林太傅果然是爱茶之人,我这里有种量很少的好茶,日铸玉芽,此茶醇香扑鼻,想来林太傅会喜欢。我叫人拿一些进来,泡给林小姐品尝一二。” 林锦颜笑道:“不必了,安老板推荐的定是极好的,就这种吧,先装一盒我拿回家送给祖父。” 安知闲:“多谢林小姐信任,此茶算安某送的,若林太傅喝的惯,下次林小姐再来买便是。” 林锦颜笑道:“谢安老板盛情,只是无功不受禄,无故受安老板厚礼难免不安,我这有笔赚钱的生意,安老板若有意不如一起做如何?” 看着眼前九岁孩童人小鬼大的要跟他谈生意,安知闲笑开来:“不知是何生意?” 林锦颜:“粮食,此时正逢粮食即将丰收,去年的旧粮价格下跌,我想低价囤一批陈粮入冬后售卖。” 安知闲眉头微皱:“陈粮价格只会越来越低,如何得利?若是想把陈粮当新粮买,那更是不可能,陈粮味道不如新粮,谁会掏一样的银两买陈粮?” 林锦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语气笃定道:“如果入冬后粮食涨价了呢?安老板若不放心,直管低价囤陈粮,能囤多少囤多少,到时卖完得利,你我二人五五分账。若是卖不出去,我便高于你买价的两成全收了,如何?” 安知闲笑道:“好端端的陈粮怎会涨价?再说林小姐尚未满九岁,若到时我囤了一大堆粮食卖不出去,林小姐推说不知情,安某可就只能认亏了。” 林锦颜看向安知闲的眼睛:“安老板可知当年我娘嫁入林府时十里红妆,这些东西日后都会留给我,所以若安老板有亏损我赔的起。安老板若信我肯做这生意,我给你立下字据你也不怕我赖账。安老板仔细想想,这笔生意横竖你都不亏。” 安知闲看着眼前神色坚定泰然自若的林锦颜,垂目给林锦颜续上了茶笑道:“林小姐这生意,说是一起做,可出钱出力的都是安某,林小姐只是给了一个主意而已。” 林锦颜端起茶杯,闻着茶香笑道:“可风险是我一人承担的,届时无论亏损安老板都只赚不赔,这种买卖错过那就太可惜了。” 安知闲笑着叹了口气:“如果真亏损了找你索赔,只怕奕辰和洲兄要跟我生气了。” 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若是赔钱了我只字不提,若是赚钱了,安老板不提我也不会提。” 安知闲笑道:“如此说来,这笔生意与我百利而无一害。” 林锦颜指着旁边的书桌笑道:“那就烦请安老板为我磨墨。” 安知闲闻言站起身,往砚台里加了水,动手磨墨。 借一万两 磨好后侧身对着林锦颜伸手道:“林小姐,请。” 林锦颜来到书桌旁,因书桌是成人的高度比自己书房里的桌子要高出不少,林锦颜写字时微微踮着脚。 一旁的安知闲看着林锦颜踮脚的模样,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扩大:自己居然跟这么大点的孩子做生意,还真是…奇妙啊。 林锦颜字迹工整的写完,递给安知闲:“安老板看看,可有遗漏?” 安知闲接过看完后问道:“林小姐,你都没有写大概的粮食数量,万一安某买的太多,日后亏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林锦颜笑道:“安老板只管买便是,我自小运气就极好,相信这次也不差。” 面对一个做生意全靠运气的小孩,安知闲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停顿了片刻才问道:“林小姐可还有其他要求?” 林锦颜笑道:“所谓一客不烦二主,安老板若有余钱可否借点给我,我也去囤点粮?” 这丫头是真不知道客气啊,安知闲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个什么心境了,笑着说道:“林小姐找安某谈生意,不出一文钱也就罢了,反倒还从安某这里拿钱?” 林锦颜坐回茶桌旁,一本正经道:“生意归生意,借钱归借钱,怎能混为一谈?我一个孩童凑现银有些繁琐,安老板若有我也省了麻烦。” 安知闲也走上前坐下问道:“不知林小姐,需要多少?” 林锦颜喝完杯里的茶:“当然是多多益善了,就一万两吧。” 正在给林锦颜续茶的安知闲笑开来:“林小姐要不是奕辰和洲兄的妹妹,我都要怀疑你是骗子了,合伙的生意一毛不拔,现在还让安某再拿一万两出来。” 林锦颜笑道:“安老板若觉不放心,那也没事,我自会去别处凑钱。” 安知闲笑道:“林小姐借钱都要买粮,倒是让我佩服你的魄力了,冲这个,这一万两安某借了。” 林锦颜爽快的站起身径直走到书桌旁提笔,写完之后又回到茶桌旁坐下,把写好的东西递给安知闲。 安知闲接过一看笑道:“借据林小姐都写好了,安某不借都不行了。何时要?现银还是银票?” 林锦颜:“现在,银票。” 安知闲冲门口喊道:“竹青。” 先前领路的小二推门走了进来,门口的顾麽麽面色焦急的往里面瞧。 安知闲:“去取一万两银票来。” 竹青抬眼看了一下林锦颜,应声退了下去,关好了门。 安知闲问道:“林小姐可还有吩咐?” 林锦颜放下喝空的茶杯笑道:“吩咐可不敢当,安老板现在可是我的债主。” 安知闲笑着摇了摇头,给林锦颜续上了茶,这丫头可半点儿都没有拿他当债主的自觉。 片刻后,竹青敲门进来,将银票递给安知闲,安知闲没伸手用眼神示意交给林锦颜。 竹青换个方向递给林锦颜,林锦颜拿过确认后塞进了袖口,站起身笑道:“安老板,今日茶喝过了,顺便也聊了其他事相谈甚欢,我就不叨扰了,谢谢安老板送的茶,告辞。” 说完行了一礼,安知闲低头还礼后,林锦颜便出了房间。 心思缜密 安知闲吩咐竹青去给林锦颜包茶,自己则是拿着两张字据看了起来:“有意思。” 片刻后竹青进来行完礼后立在门口,安知闲头也不抬的问道:“茶叶送给林小姐了吗?” 竹青恭敬道:“送了,林小姐带着茶叶上了马车,好像在等人,随行来的妇人随林小姐刚上了马车,又下车往永福巷去了。” 安知闲挑挑眉吩咐道:“把安叔叫来。” 竹青应下退了出去,不多时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行完礼后问道:“您找我?” 安知闲:“嗯,坐。” 男子坐下后,安知闲说起和林锦颜刚才所谈之事。 男子皱眉道:“那林小姐尚是孩童,哪懂做生意,说不准就是孩子心性,您难不成还真要屯粮?” 安知闲没了人前的那副温润笑容,面无表情道:“囤,就算亏损我也不会让她赔,这孩子可是顾林两家的宝贝,顾家对她疼爱非常,正好借此事与顾家加深关系。” 男子:“不知要囤多少?我这就去办。” 安知闲淡淡道:“不急,事要办但无需无谓的亏损,压一压陈粮的价格等几天在买,就买个一万…” 想起方才林锦颜笃定的语气,安知闲鬼使神差的改口道:“买两万担吧。” 男子点头应下,安知闲又拿起那两份字据看了起来,片刻后开口道:“去派人查查这个林小姐。” 男子应下后退出了房间。 不夜侯门口的马车里,顾麽麽回来时,林顺已经回来了,林锦颜便吩咐他去星月阁付钱取了货。 顾麽麽刚进马车里坐好,马车便摇摇晃晃的行进起来。 顾麽麽低声道:“小姐,一万两银子已经尽数交给了李儒,他让我回话说,必定按照您的吩咐以最低价全部买成陈粮。” 林锦颜点点头:“李掌柜是老人了,办事自有分寸。” 顾麽麽道:“小姐,李儒虽是老人,可一万两银子小姐您说给就给了,他若有了贪心可如何是好?” 林锦颜笑道:“这两日他若没有异动,想必也不会有异动了。这两日我请了舅母帮我探查铺子,他若有异动那就怨不得人了。回府后麽麽口风还需严谨一些,不该提的事就不要提起。我之所以支走林顺,也是怕走漏了风声。” “是,小姐放心。” 顾麽麽看着林锦颜,只觉得心惊,这个小姐落水醒来后,像变了个人一般,心思缜密主意大,胆子更大。 路上路过一家卖糕点的铺子,林锦颜让顾麽麽下去买了些糕点,就直接回了府。 回颜玉轩梳洗一番后,林锦颜将其中一只玉镯,放在装有糕点的食盒里去了松茂堂,送给了老太太。 又说了一番嘴甜的话哄的老太太喜笑颜开,留着林锦颜用了午饭。 饭后又带着茶叶,去了林晏清的书房。 林晏清收到茶后,就留着林锦颜一起泡了一盏,喝过之后直呼好茶,笑着夸林锦颜懂事眼光好。 爷孙两说了会闲话后,林晏清又考了林锦颜一些书,林锦颜对答如流,甚至还有一些精妙的见解,林晏清听完后更觉身心舒畅,书房外都能听到他的笑声。 定是才女 待林思远回府后,林晏清更是叫他和林锦安来了书房,两人一起考了林锦颜。 然后用同样的题考了林锦安,林锦安的回答虽不如林锦颜绝妙,但在同龄人中也算佼佼者。 林晏清神情愉悦道:“以前觉得颜儿身为林家的女儿要多读些书,但她身为女子又不能去书院,这才给她请了小梦当夫子。如今看来确是明智之举!小梦泰安才女的学识果真不虚,颜儿天资若长此以往日后泰安的才女非颜儿莫属哈哈哈哈。” 林思远笑着看向林锦颜:“我也着实没想到,颜儿的学识竟超过了安儿,毕竟是女儿家只想着让她读书明理,学些琴棋书画便好,以前也从未考过她。” 林晏清笑道:“日后考功课也带上颜儿,这么好的天资悟性不能荒废了。” 林锦颜行了一礼笑道:“祖父和爹太夸奖颜儿了,只是碰巧祖父和爹考的是我熟的,在考多一点颜儿可就要露怯了。颜儿还是没有哥哥懂得多,哥哥读书时间更长也比颜儿更用功,祖父和爹是对颜儿要求低,才会觉得颜儿能超过哥哥。” 林晏清一摸胡须笑道:“哈哈哈好,此般夸赞不骄不躁,有此心性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安儿也很好,只是你身为男子我和你爹对你期许更高,故而更加严厉一些。” 林锦安脆生生道:“祖父,爹,安儿知道的,往后定会更加用功,不让祖父和爹失望。” 林晏清笑道:“好好好!思远你养了一双好儿女啊,若林家后人皆能如此,我也无憾了。只是锦昀那孩子……” 说到这里林晏清叹了口气笑容也淡了不少:“罢了,凡事哪有万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林思远温和的劝慰道:“父亲莫要如此伤怀,锦昀才十四,前景无量尚未可知。” 林锦颜笑着走上前道:“祖父,我和哥哥这般聪明伶俐的孙儿,别人家有一个都乐的合不拢嘴了,您都有两个了还嫌少啊?” 古灵精怪的模样,逗得林晏清对林思远大笑道:“哈哈哈哈,刚夸完她不骄不躁,她便如此不害臊的夸起自己来了。” 林思远笑道:“依儿子看,颜儿的脸皮看着比旁的孩子要厚实些。” 林锦颜一本正经道:“若能博祖父开怀,脸皮厚也有厚的好处。” 无赖的样子,又让几人大笑出声。又说了会话,几人才各自散去。 林锦颜回了颜玉轩,照例在书房练字,直到用过晚饭又回书房拿出舆图和嫁妆单子,仔细研究了一番,抄录了几张单子,才梳洗睡下。 躺下后,林锦颜回想今日所做之事,眼神坚定: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第二日清晨,因着今日夫子朝食后会来授课,所以林锦颜起的比往日早了一些。 醒来后就派丫鬟去松茂堂打听老太太是否起了。 得了老太太起了,周玥雪和二夫子林婉蓉刚到松茂堂请安的消息后,收拾整齐的林锦颜带着玛瑙和玉彤,拿着昨日买的礼物便去了松茂堂。 赠送礼物 进了松茂堂后,众人都已在厅堂落座,林晏清和老太太坐在上位。 林锦颜径直走到中间行礼笑眯眯道:“祖父祖母安好,原想着早些过来给祖父祖母请安,没想到却是最后一个到的。二婶安好,表姐,婉蓉姐姐。” 一一打过招呼之后,老太太笑道:“不妨事,坐下吧。” 林锦颜依言坐下,刘芸香笑的温和道:“颜儿这次落水醒来,说话行事像个大姑娘了。” 林锦颜笑道:“颜儿落水害长辈们跟着担心,再不懂事一些,如何对得起祖父祖母和二婶的疼爱呢。” 林晏清摸着胡子眼里含笑的看着林锦颜。 刘芸香继续笑道:“颜儿以前也是很懂事的,只是…以前倒是没有一天花一千两的开销,女儿家大了花销大些也正常,但府里小姐的例银最多也才五十两,你这出去一趟花了快两年的例银,偶尔倒是无妨,时间长了难免外人会说你骄奢。下次再要什么你跟二婶说,二婶买来给你就是了,倒不好让你一个小丫头落这么个名声。” 林锦颜听的目光微动,待刘芸香说完林锦颜站起来,装出一副委屈胆小的模样。 “二婶,我没有瞎买东西,玉彤。” 玉彤抱着礼物走上前,林锦颜拿过其中一个木盒,走到刘芸香身前双手递给她道:“二婶,颜儿买给您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刘芸香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双手接过打开笑开来。 “哟,这耳环真好看,模样也精致,二婶很喜欢,这耳环看着不错,但也不会超过百两,颜儿可是还买了其他东西?” 林锦颜点点头从玉彤手里拿过剩下的两份礼物,送给了周玥雪盒林婉蓉。 周玥雪接过后笑道:“呀,好漂亮的发钗,谢谢锦颜妹妹。” 林婉蓉看着盒子里耳环,开心道:“这耳环好生漂亮,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谢谢颜儿。” 林锦颜笑道:“两位姐姐喜欢就好。” 林晏清看三姐妹说话喝着茶,老太太笑道:“好好,姐妹间就得这样亲亲热热的才好。” 刘芸香看了看两人手里的东西笑道:“确实很好看,颜儿眼光好很会挑东西。” 林锦颜笑道:“确实用心挑了很久的,二婶喜欢就好。” 刘芸香一副关心晚辈的模样问道:“就这三样东西二百两顶天了,颜儿在何处买的?莫不是让人骗了?还是还有其他东西?” 林锦颜看了一眼老太太点了点头,老太太伸出胳膊露出玉镯语气里止不住的笑意说道:“在这呢,颜儿给我买了个镯子。” 刘芸香笑着走上前,托着老太太的手仔细看了看玉镯。 “颜儿可真是有孝心,这玉镯看着质地不错成色也还好,差不多得五百两呢,颜儿这眼光可真会挑东西,下次再出门买东西,可得把颜儿也带上。剩下的几百两银子颜儿买了什么好东西?快让二婶开开眼。” 林锦颜看向刘芸香为难的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 是否贪财 刘芸香看着林锦颜这副模样,眼里有了丝笑意坐回座位后慈爱的问道:“颜儿可是被老板诓骗了?还是想留些体己银子?祖父祖母这般疼你,家里你最年幼就是想多要点银两也没事的。” 低着头的林锦颜目光闪动带着冷意,收起神色后抬头已然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颜儿没有……” 刘芸香语气温柔的哄道:“颜儿莫怕,祖父祖母都在这呢,你只管实话实说,颜儿要是真喜欢,二婶往后省出的体己银子都给你就是了。” 林晏清眉头微皱的看着林锦颜,这孩子的心胸见解倒不是个贪财的。 老太太听完脸上的笑脸也淡了两分,一个女儿家这般贪财可不好,要给她及时教导才是。 林锦颜怯怯道:“我只是…只是……” 老太太问道:“只是什么?你如实说,不可对长辈撒谎。要真是如你二婶所言你私自扣下了,知道错了往后别再如此就是了。” 林锦颜低着头跪下道:“颜儿不敢欺瞒祖母,颜儿没有多拿,剩下的钱颜儿买了一个玉镯想明日去将军府送给舅母。” 刘芸香问道:“既是送给将军夫人的,你刚才又何必隐瞒?” 林锦颜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委屈道:“此次落水高热舅母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我好几日,亲娘也不过如此了,颜儿就想自己送点礼物给舅母,可颜儿没有那么多银两,只好让林顺回府取,日后颜儿会把这些银两节省出来补上的,二婶别生气。” 刘芸香继续问道:“明日你父亲亲自上门拜谢,定是会带礼物的,你又何必再买?” 林锦颜认真道:“我爹是代表林府去谢将军府,颜儿是代表自己去谢舅母,做人当要知恩报德,颜儿不能因为我爹帮我谢了,自己就不当回事了。” 刘芸香:“你一个孩子……” “够了!”林晏清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打断了刘芸香的话。 刘芸香面色僵住,老太太心疼的看着林锦颜道:“颜儿快起来说话,玛瑙。” 玛瑙上前扶起了林锦颜,老太太伸出手将林锦颜拉倒怀里。 轻声道:“你这孩子下次这种事就直接跟祖母说,这是好事祖母怎会不答应?你看看差点冤枉了你。” 林锦颜红着眼圈点点头乖巧道:“颜儿知道了,谢谢祖母。”接过侧过头看着刘芸香道:“二婶,剩下的银子您从我例银里扣吧,每月…扣三十两可以吗?” 看着林锦颜含着泪无辜的小脸蛋,刘芸香只觉得有火发不出,僵住的脸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这时林晏清面无表情目光看了过来,刘芸香顿感如芒在背正要说话时,林晏清开了口。 “不必扣了,这本就是应该的。颜儿做得对,倒是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汗颜。按理说本就要给颜儿备份礼物,让颜儿带去给将军夫人的,只是我们谁都没给孩子准备,倒让颜儿一个孩子自己去添置了还不算,反给这孩子扣上一个贪财的名声,可见我们这些长辈当的有多失职。” 闻言刘芸香赶紧站起了身,低着头双手紧张的交握着。 得罪刘氏 林锦颜乖巧的轻声道:“祖父莫要生气,是颜儿想自己备礼物才没有提前告知。二婶掌管府里的银钱用度,自然要清楚颜儿拿钱干了什么。” 林晏清看着林锦颜点点头,这个孙女最近是越看越喜欢,不但天资聪颖怜惜手足,还乖巧懂事识大体,实在是难得。 刘芸香听了林锦颜的话赶紧说道:“是啊父亲,儿媳得您和母亲信任托付中馈,一直恪勤持家从无错漏,分文都会记录清楚的,这次颜儿备礼的事是儿媳思虑不周,望父亲母亲莫怪。” 林晏清端起茶杯面无表情道:“嗯,往后再有这种不明白的事,别扣帽子先问清楚,免得平白冤枉了孩子。” 刘芸香扫了林晏清一眼,恭敬的低头答道:“是,儿媳记下了。” 眼看说清楚了,一旁全身紧绷的林婉蓉才慢慢呼出一口气:还好颜儿没事。 又说了会话,林锦颜提起明日带周玥雪和林婉蓉跟着林思远一起去往将军府,得了林晏清和老太太的同意。 到了朝食时分,刘芸香借口院里还有事便回了西院。 林锦颜和林婉蓉在松茂堂用了饭后,说到了夫子授课的时间,姐妹两一起告退。 出了松茂堂后玉彤凑上前说道:“小姐,刚才二夫人往外走的时候,我看她脸色阴沉,您这次可算是得罪她了,往后二夫人不会为难我们颜玉轩吧?” 林婉蓉也害怕道:“是啊颜儿,母亲只是看着和善,可……这次因为你,母亲在祖父祖母面前没了脸面,肯定生气的。” 林锦颜不以为然道:“二婶怎么会为难我呢?况且这次也不是我害的二婶啊,我也不知道二婶为何会那般逼问我,祖父也没说二婶什么,我还是个孩子二婶不会跟我生气的。” 玛瑙劝道:“小姐您还小,好多事不知道,二夫人掌管府里中馈,府里下人自然对二夫人顺从,您得空去西院跟二夫人说点好听的话,对您没有坏处的。” 林锦颜笑眯眯的看着玛瑙道:“谢谢玛瑙姐姐,颜儿记下了。” 几人说着话到了颜玉轩,听玉兰说夫子已经到了,林锦颜和林婉蓉快步去了厅堂。 梦夫子给林锦颜讲完课,看林锦颜听懂后,便给林锦颜留下习题,让林锦颜去隔壁琴房练琴转而教导起林婉蓉来。 因为知道了梦夫子的过往,林婉蓉再面对这个面冷心善的夫子,紧张感少了很多,慢慢的渐入佳境。 练琴的林锦颜前世本就弹的极好,此刻为了不暴露只是用入门的指法练着简单的曲子。 若说前世她的琴技高超意境不俗,那也只是虚有其表。 经过那般惨烈的一生,她心境早已转变,不再是天真的清高,而是内敛厚重。 林锦颜练着琴心里想着事:玛瑙方才能出言相劝,看来心里是偏对她的,能偏向多少不得而知。 但玛瑙自小就在祖母身边,玛瑙的话祖母必然会信上两分,届时这份对她的偏向起了作用,日后玛瑙或许能帮她一把也未可知。 苦大仇深 思及此处,林锦颜眉头微抬,刘氏此人贪财又虚荣。 昨日回府之所以偷偷的藏起手镯送去松茂堂,为的便是让刘氏冲她发难,而刘氏也果然没有负她所望。 前世也是刘氏掌管中馈,但刘氏中饱私囊把嫁妆上的商铺账目全部做成小赚和亏空,昧下的银子一部分进了西院供二房挥霍。 另外一大部分都被刘氏送回了娘家给她弟弟买了官位。 林锦颜临到出嫁前夕接手这些铺子,才发现铺子长期亏损,当时也没仔细探查。 直到和楚承曜婚后,楚承曜用钱的地方太多,林锦颜精打细算的想办法给楚承曜省钱,还是不够开销的时候,才开始注意到这些铺子,细查之下才发现猫腻。 想起前世自己种种天真可笑的行径,林锦颜直叹自己愚蠢。 亲娘给她留下的嫁妆,她不闻不问任由他人巧取,还全部送给楚承曜那个杂碎铺成了他上位的基石,可这杂碎上位之后居然那般对她和林顾两家! 林锦颜脸上的表情变得愤恨,弹琴的手指也不自觉的用力加快:楚承曜你这一世休想再登大位! “锦颜。”清冷的女声在林锦颜侧面响起。 林锦颜琴声嘎然而止回过神抬头看向来人:“夫子。” 梦夫子眉头微皱的问道:“如此一首平和的曲子,因何被你弹的哀怨追悔衔悲蓄恨?你小小年纪何来这般的苦大仇深?” 林锦颜收回手压下情绪,站起身低头答道:“夫子,我只是想起了日前落水高热时的梦魇。” 梦夫子:“只是如此?”t 林锦颜抬起头脸上挂着浅笑:“只是如此。” 梦夫子:“你得长辈疼爱衣食无忧,梦魇无需当真,过去不好的事情一味思量反倒会错失眼下和将来。” 林锦颜:“谢夫子教导,我记下了。” 梦夫子又给林锦颜讲了一些新的指法和技巧,看着林锦颜上手很快,梦夫子嘱咐林锦颜多加练习后,便去了林婉蓉那边。 看着梦夫子的背影,林锦颜的目光中有淡淡的暖意。 梦夫子真的是个很通透的女子,希望这一世她能过的顺心如意。 待授完课送走了梦夫子,林婉蓉笑道:“前日还觉得梦夫子吓人,感觉两个时辰无比漫长,如今知道了夫子为人,时间好像也过的快了些。” 看着林婉蓉鲜活不少的模样,林锦颜也是真的替她高兴。 “不光是因为夫子人好,也因为你胆子比之前大了一些,才能放下紧张学进去东西。读书不光是为了明理也是为了开阔眼界,我们生为女子若心思只在一个院子里,眼里看到的只是琐碎的小事,那见到旁的院里人自会胆怯,若眼界放到整个府里里,其他院里的自然就见之坦然。若眼界放远些看到整个泰安城,那不管何种场合,自然都能镇定自若。眼界一宽心胸自然也就跟着宽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也就不会让你忧心了。” 林婉蓉认真仔细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显然是听进了心里。 水粉汤圆 玛瑙听完,仔细的看了看林锦颜稚嫩的脸:这是这么大点的孩子能明白的道理? 林锦颜察觉到玛瑙的目光,不动声色。 林婉蓉琢磨一会后好奇的看向林锦颜问道:“颜儿,你怎么懂这么多?感觉你才是姐姐。” 林锦颜笑道:“婉蓉姐姐,你得了我姐姐的称呼,还得了我妹妹般的疼爱,怎么反倒还不乐意了?” 林婉蓉摆手道:“我没有不乐意,只是从来没人教过我这些,我爹…也只是偶尔见一次随口问问我的日常,我都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颜儿,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不对,是对你最好最好。” 林锦颜笑道:“我相信你,明日就要去将军府了?怕不怕?” 林婉蓉呆呆道:“啊?我……我还没来得及怕,将军夫人凶吗?我去了以后能跟着你吗?” 林锦颜笑道:“我舅母来自江湖,善良洒脱规矩也少极好相处,明日到了后你只管跟着我就是了。” 正说着话,玉兰进来道:“小姐,玥雪小姐来了。” 林锦颜目光微动,脸上的笑淡了一分淡淡道:“请表姐进来吧。” 话还没说完,周玥雪便带着冬儿走了进来,进门笑着说道:“我没打扰两位妹妹吧?” 林锦颜浅笑道:“表姐说的哪里话,姐妹之间怎会打扰,表姐坐。” 周玥雪坐下后,林婉蓉站起身行了一礼道:“表姐好。” 周玥雪笑的温婉:“婉蓉妹妹好,快坐吧,跟着锦颜妹妹上课可还习惯?” 林婉蓉坐下乖巧道:“谢表姐关心,习惯的。” 周玥雪:“那就好,妹妹这般乖巧的人儿,夫子定是喜欢的。” 林锦颜:“表姐是找我有事吗?” 周玥雪站起身打开冬儿手里的食盒,端出一盘精致的糕点放到桌上笑道:“这是我老家那边的糕点,我亲手做的,带过来想给二位妹妹尝尝。” 林锦颜:“谢谢表姐,看着就好吃。” 周玥雪笑道:“谢谢妹妹明日带我去将军府,只是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与将军夫人,只会做些点心糕点,不知道将军夫人偏爱何种糕点?我想亲自做给将军夫人。” 林锦颜眸色微冷神色不动想了想开口道:“舅母爱吃水粉汤圆,只是做起来费工费时,怕表姐累着。” 周玥雪面色一僵:“水粉汤圆?将军夫人可还有其他爱吃的点心?” 林锦颜浅笑道:“舅母最爱便是这个,表姐若嫌费力,随便做点或者明日我买来一份备上算作表姐送的也行。” 周玥雪扯出笑脸:“那怎么行,我自己做的才算心意,只是这水粉汤圆工序繁琐我也不曾做过,我得回去仔细研究一下做法,二位妹妹我先失陪了。” 说完便带着冬儿匆匆出了门,林锦颜把桌上的糕点送给了林婉蓉。 林婉蓉吃了糕点夸道:“表姐真是好手艺,颜儿我明日要送什么啊?我没有可以拿出手的东西。” 林锦颜笑道:“我爹已经备好礼,你还是个孩子,又不是有求于我舅母,需要单独送什么东西啊?” 林婉蓉不解道:“那表姐要求将军夫人什么呢?” 林锦颜看着那盘糕点淡淡道:“谁知道呢。” 教导子女 姐妹两又说了会话,一起吃了午饭林婉蓉起身回了西院。 林锦颜看着收拾厅堂的玉兰,状似无意的跟玉彤聊起。 “那水粉汤圆工序繁琐,耗时耗力的,表姐非要自己做她第一次做肯定做不好,真是难为她了。舅母每次吃的时候,将军府里的厨子头一天就开始做了。要是我的话我就去雅香斋买现成的装好,他家的水粉汤圆最好了,但是表姐来泰安不久可能也不知道雅香斋。” 一旁擦拭桌面的玉兰听完林锦颜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擦完桌子后便退了下去。 看着玉兰的背影,林锦颜说要去书房练字,起身去了书房打开能看到院门的那扇窗户。 不多时便看到玉兰出了院子,林锦颜目光幽深的喃喃道:“真是忠仆啊,再来一次你还是选她,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一整个下午林锦颜都在书房,列下了前世记忆里未来几年的各种大小事,各个皇子手下的势力,还有各种现在籍籍无名未来大放异彩的人物。 罗列出来后林锦颜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章程,再三思索后还是觉得要找机会去外公书房,仔细看看整个的天楚精细舆图,方便她详尽的谋划布局。 晚间的时候,林锦安带着顾麽麽来了颜玉轩。 兄妹两闲聊到吃完晚饭,又去了林锦颜的书房读起了书,烛火旁兄妹两相对而坐,林锦安拿着书摇头晃脑的念着,林锦颜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静静的翻看手里的书。 林思远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一双儿女,眼里止不住的慈爱。 看了一会待林锦安念完,林思远才抬脚走进。 “爹。” “爹。” 兄妹两看到林思远起身行礼,林思远笑着在二人身旁坐下。 拿起林锦颜看的书笑道:“都坐吧,安儿刚才念的,可知其中意思?” 林锦安想了想道:“有的明白,有的半知半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有一些完全不知道。” 林思远笑道:“你读的这篇于你而言还是难了些,但安儿能全篇念出来已经很不错了。诶?颜儿你年纪尚幼,此书太过晦涩难懂,看起来费力的书容易消磨读书的兴趣,当看一些通俗易懂的。你们两个记住,虽然你们的学识在同龄人中算佼佼者,但学识切莫好高骛远追求一日千里,当跬步千里厚积薄发才是。” 林锦颜笑道:“梦夫子也这般跟女儿说过,我知道的爹,我只是闲来无事翻翻看。” 林思远点点头:“小梦肯如此提点你,你要好好听她教导才是。” 林锦颜应下:“颜儿记住了。” 林思远笑着拿起林锦安看的书给他逐句讲解,林锦颜安静的听着。 眼前的景象温馨美好,好到似乎她前世的遭遇只是一个噩梦。 她无比贪恋此刻的感受,但有多贪恋就意味着她有多害怕再次失去,也代表她想保护这份景象的决心有多强,无论何种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一次,她断然不会白白的活着,看着前世一幕幕再次重演,绝不! 首次出府 第二日吃过朝食,林思远便带上四个孩子出发去往将军府。 林松早早便备好了两辆马车,装好礼品安排了随从。五人出府门就直接上了马车,坐好便出发了。 林思远带着林锦安坐在前面的马车,林锦颜周玥雪林婉蓉三人共乘一辆。 路上林婉蓉掀起马车侧面的帘子,看什么都觉得稀奇:“颜儿,你快看那人长得好高啊。” “颜儿,你看你看他会喷火。” “颜儿,那个是什么?” “颜儿,你看……” “颜儿,那个干嘛的?” 一路上林锦颜带着浅笑不厌其烦的回答着林婉蓉各种问题。 周玥雪看向林婉蓉的眼里带着轻视,但开口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口吻。 “婉蓉妹妹还真是童心未泯,天真烂漫。” 林婉蓉闻言放下了车帘,不好意思道:“我…我还是第一次出府,不免激动了些表姐见笑了。” 林锦颜笑道:“没事的,以后出来的多了就好了,表姐得祖母疼爱来泰安游玩,才不用困在商阳的家里,自然不明白你的心情,以后我多带你出来玩就好啦。” 周玥雪闻言面色一僵:这丫头是在讽刺自己小地方出生,说自己借着姑婆的面子才能来这京都嘛? 周玥雪仔细打量起林锦颜来,肉嘟嘟的小脸蛋白皙粉嫩,头上扎着两个发髻,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模样。 周玥雪微皱着眉:这丫头这么小哪里想得到这些,应是自己多想了。 姐妹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随着路途的推进新鲜劲过去的林婉蓉变得越发紧张,林锦颜温和的宽慰着。 不多时,马车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定北大将军府门口。 众人陆续走下马车,周玥雪看着将军府气派的大门眸光闪动,片刻后眼里多了一丝志在必得。 她转身从马车里取下食盒,玛瑙想伸手帮她拿,也被她笑着推辞掉执意要自己拿。 得了管家禀报的顾青云和顾奕辰父子从府里迎了出来,众人见礼寒暄后,顾青云吩咐下人搬过林思远带来的礼品,带林府下人下去安置歇息,把众人迎进了府直接去往宁辉堂。 宁辉堂内,顾弘章坐在主位,林思远弯身施礼道:“岳父大人,前几日颜儿落水累及岳父和舅兄忧心,舅嫂更是不眠不休几日辛劳,小婿本应早日前来致谢,然小婿深知岳父不喜行事教条,故今日休沐才来拜见。” 顾弘章笑道:“颜儿是我孙女,关心她本是应该,你不必客气,坐吧。” 林思远坐下后,顾青云笑道:“父亲,思远来的时候可拉了两马车的礼品。” 顾弘章:“思远也太客气了些,都是自家人往后无需如此客套。” 林思远笑道:“舅兄太过夸大,只是几盒吃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 顾奕辰笑着拆台道:“是吗姑丈?我怎么隐约看到有一盒像是灵芝呢?” 林思远笑道:“就你眼尖。” 几人说着话,一旁的周玥雪眼睛不时的看向顾奕辰。 这顾少爷笑声爽朗,谈吐斯文却有武将之风,身姿看着也比旁的儿郎要健硕一些,至少不是林锦昀那个软脚虾能比的。 这般明媚优秀的儿郎哪怕在泰安城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少女怀春 周玥雪提着食盒,不停的看着顾奕辰,心中止不住的遐想,嘴角含笑面色微红。 站在身旁的玛瑙,看到周玥雪这幅含羞的模样,又想起昨日这表小姐特地来问将军夫人爱吃什么糕点,心里已然明白:原来表小姐是打起了将军府小少爷的主意了。 林锦颜和林锦安上前给众人见了礼,顾弘章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一些。白伊然问道:“颜儿,这便是你两位姐姐嘛?” 林锦颜笑道:“是的舅母,这是我祖母胞弟的孙女,周玥雪表姐。” 周玥雪把食盒递给玛瑙,笑容灿烂举止优雅的上前行礼。 “早就仰慕大将军府的威名,托锦颜的福才能得见,玥雪一直拿锦颜当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情不自禁的就觉得诸位长辈亲切,玥雪就跟着锦颜妹妹一样称呼了,外公安好,舅舅安好,舅母安好,表哥…安好。” 最后对着顾奕辰行礼的时候,周玥雪语调藏着羞怯,行完礼还眸光流转的扫了顾奕辰一眼。 面对周玥雪如此自来熟的攀亲戚,林锦颜目光冰冷,顾弘章端起茶杯眉目低垂的喝着茶,没有答应,顾青云和顾奕辰也只是笑了笑。 白伊然接过了话茬笑道:“果然是老太太娘家的后辈,模样气质都是顶尖的。” 周玥雪得了夸奖温柔道:“不敢当舅母夸奖,舅母倾城之姿,今日见到舅母玥雪真是自惭形秽。” 白伊然笑道:“哟这嘴更是慧心妙舌。颜儿,这位便是你二叔的千金吧?” 林锦颜笑着走到林婉蓉身旁,拉着林婉蓉发抖的手走上前道:“是,这就是我二叔的女儿,林婉蓉。” 察觉到手上林锦颜传来的温度,林婉蓉看了林锦颜一眼,得到鼓励的眼神,林婉蓉压住发抖的声音恭敬行礼道:“晚辈林婉蓉拜见两位将军,拜见将军夫人,顾少爷。” 顾弘章和顾青云对林婉蓉笑了笑,白伊然拉过林婉蓉的手,感觉林婉蓉双手冰凉,看出这孩子胆小,又想起这孩子的身世,心里多了两分怜惜语气又温柔了一些。 “好乖巧的丫头,好孩子不要怕,日后颜儿来的时候你只管跟着过来便是,把这当自己家。” 林婉蓉怯怯的点点头:“谢将军夫人。” 白伊然站起身笑道:“父亲,我带这三个丫头去后院说话。” 顾弘章点点头,白伊然带着几人回了自己院子,快到时周玥雪接过了玛瑙手里的食盒,玛瑙心领神会的没有多言。 进屋后,白伊然吩咐下人上了各色的水果和糕点,招呼三人落坐。 周玥雪提着食盒笑道:“看舅母这里的糕点样样精致,玥雪自己做的这份就拿不出手了。” 白伊然笑道:“你亲手做的糕点?快打开来我看看。” 周玥雪打开食盒,取出一盘个头均匀裹着一层薄薄面粉的汤圆。 “听锦颜妹妹说您酷爱水粉汤圆,我便学着做了,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合不合舅母胃口。” 周玥雪笑的腼腆,一副孺慕长辈等着被夸奖的模样。 吃出铜钱 白伊然看了面前精致的糕点笑道:“这水粉汤圆,最是耗时难为你有心了,方才听你说是第一次做?第一次做便做的这般好,真是巧手。” 周玥雪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舅母谬赞了,舅母仁心仁术,玥雪一直对舅母心向往之,如今能亲手给舅母做一份糕点更是喜不自胜。” 白伊然笑道:“玥雪姑娘不但手巧,嘴更是巧。秋荣,把这汤圆送去厨房,午饭时煮出来让大家都尝尝玥雪姑娘的手艺。” 秋荣应声上前接过,端着食盒出了门。 白伊然跟三个姑娘聊的其乐融融,大多数都是周玥雪哄着白伊然在说,林锦颜浅笑的听着偶尔附和几句,林婉蓉则是乖巧的听着,不问到她都不吭声。 午间,林家众人留在将军府用午饭,前院后院各摆了一桌,菜上的差不多时,煮好的水粉汤圆也上了桌。丫鬟笑着介绍道:“这水粉汤圆,可是玥雪小姐亲手做的,夫人吩咐分成了两份,后院也有。” 顾青云笑道:“老太太这侄孙女确是手巧之人,这么大的孩子很难压住性子有这个手艺。” 林思远笑着点点头:“玥雪乖巧,母亲也很喜欢。” 饭快吃完时,丫鬟上前分盛汤圆,顾奕辰吃了一个眼前一亮:“这手艺都赶上雅香斋了,确实不错。” 众人尝过之后纷纷点头,突然正吃汤圆的林锦安咬到一个硬物,紧皱着眉吐了出来,落入空盘中一声轻微的脆响。 林思远轻声道:“安儿怎可如此失礼?” 林锦安皱眉道:“我不是故意的爹,硌牙咬不动。” 旁边的顾奕辰侧头看了一下林锦安的盘子,咦了一声:“这好像是个铜钱?”说着用筷子扒拉开,果真是一枚铜钱。 顾奕辰笑道:“这么硬的东西,能咬动才怪,当然硌牙啦。” 林思远放下筷子捧起林锦安的脸,仔细看了看林锦安的牙,确定无事后问道:“疼不疼?若有碎牙不可吞咽,当即吐掉。” 顾弘章和顾青云也目光关切的看向林锦安,林锦安摇摇头:“不疼。” 顾奕辰起身倒了杯水,带着林锦安到外面漱了口,又对着阳光看了看,才带着林锦安回了席间。 落座后笑道:“姑丈放心,并无碎牙。只是周姑娘做的这水粉汤圆,为何不光跟雅香斋的味道一样,还同样的包了铜钱?” 林思远不解道:“雅香斋也包铜钱?” 顾奕辰:“是的姑丈,我娘喜欢吃水粉汤圆,府上隔一段时间就买,买过很多次了,我和大哥也给娘买过,泰安城中水粉汤圆做的最好的铺子便是雅香斋,为了制造噱头,老板会在每一份汤圆里包上一个铜钱,说是吃到就有好运,我以前还会特意想吃出铜钱来,安儿看来你运气不错哦。” 林思远眉头微皱,顾青云笑道:“兴许是周姑娘,看了雅香斋的做法跟着学的。”说完转了话题继续道:“睿洲这几日都在北郊大营练兵,这几日抽出一天,带上安儿和颜儿也去看看。” 林锦安听着眼睛发光,兴奋的笑道:“二表哥你没骗我,这铜钱果然没白吃啊。” 于理不合 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从饭桌移步到厅堂坐下。 林思远看着儿子高兴的模样笑道:“岳父和舅兄带着安儿去看看就好,颜儿一个女儿家就算了。” 顾弘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思远,颜儿虽为女子,若与其他女子一般只困守在深闺内院,拘泥于家长里短,则容易目光短浅心胸气度都易受局限,多见一些场面与她也是进益。岚儿幼时我也是带她去过不少地方,不是老夫自夸,岚儿的心胸较之其他女子不知高出几何,只是可惜这孩子福薄。” 说道最后顾弘章情绪低落的放下了茶杯,林思远温声道:“岳父说的是,青岚豁达率真的确不是寻常女子可比,是小婿福薄没能与青岚相守白头。” 看着眼前这个青岚死后从无纳娶的女婿,顾弘章心中五味杂陈,爱女因给他生儿育女而死,虽然怪不着他但顾弘章心里总归是有一丝介怀的。 可这女婿这些年对将军府一直一如既往敬重有加,也从无所求,看得出来不是因为将军府的名号,只是因为青岚。 顾弘章叹了口气:“罢了,斯人已逝,生者当更加珍重,看顾好岚儿留下的一双儿女才是正事。” 林思远:“岳父爱重安儿和颜儿,小婿深感在心,只是颜儿虽是孩童但到底是女儿家,女子进军营实在是于理不合,恐连累岳父和舅兄。” 顾弘章笑道:“颜儿若是要去其他军营,确是有不便之处。但定北军我说话还是算数的,只要不是战时颜儿想何时去便何时去。” 一番话说得自信沉稳,多年征战实打实拼出来的军功,一场场生死交战带出来的军队,顾弘章完全有这个底气。 顾弘章话说到这般地步,林锦安也眼巴巴的看着他。 林思远不好再推辞点头笑道:“既如此,那就听岳父安排。” 林锦安听到后眉开眼笑道:“谢谢外公,谢谢舅舅,谢谢爹,你们最好了!” 顾奕辰一本正经道:“怎么?表哥就不好了?” 林锦安笑道:“二表哥最最好。” 看着林锦安开心的模样,肉嘟嘟的脸上明媚的笑意,众人也都笑开来。 宁辉堂内气氛融洽,后院白伊然几人也刚用完饭。 撤走饭菜,上了些水果甜水,秋荣进门扫了一眼周玥雪后,上前弯腰附在白伊然耳边,耳语了几句。 白伊然端起水杯的顿了顿,眼睛往周玥雪方向转了一下点了点头。秋荣说完站到白伊然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白伊然喝了口水带着笑意问道:“两位姑娘第一次来,也不知道饭菜合不合口味?” 周玥雪笑道:“食材色相口味都极好,玥雪都多用了半碗呢。” 林婉蓉乖乖的答话:“回将军夫人,饭菜很好吃,婉蓉也吃的很饱。” 白伊然笑道:“合口味就好,玥雪姑娘的水粉汤圆做的一绝,我甚是喜欢,刚吃的时候其中一个好像嚼到了有点硬的东西,玥雪姑娘可是单独包了其他东西?” 周玥雪笑道:“并无单独包,都是一样的馅,舅母应是吃到了核桃。” 低头喝水的林锦颜眼里尽是嘲讽之色。 弄虚作假 闻言白伊然笑着夸奖道:“周姑娘玲珑心思,又有这般手艺和巧嘴,难怪会哄的老太太喜欢,我也是沾了老太太的光,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水粉汤圆呢。” 周玥雪感觉白伊然的话音好像不太对,但又不知道哪有问题笑道:“日后舅母想吃,玥雪就给舅母做。” 白伊然笑着点点头:“若有需要,少不了麻烦周姑娘。” 周玥雪笑道:“舅母太客气了,你直接叫我玥雪就好。” 白伊然笑道:“你可是老太太喜爱的晚辈,我怎好直呼名字。颜儿,前两日来我看你脉象似有些虚火,你随我进内室褪去衣服,我看看你身上可有火疖。二位姑娘在此处稍待,我给颜儿看看就出来。” 说完拉着林锦颜的手往内室走,走了两步又转头吩咐秋荣道:“你在此处伺候,二位姑娘想吃什么尽管上。”说着冲周玥雪二人笑着点了点头,进了内室。 进内室坐下后,白伊然拉着林锦颜的手说道:“颜儿,日后跟你那个表姐面子上过得去即可,莫要交心。拿着买的糕点说她自己做的,此女奉承讨好弄虚作假,实非可交之人,你万不可跟她学。” 林锦颜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表姐骗舅母?太可恶了,舅母放心颜儿记住了,定不会跟她交心。” 白伊然皱眉道:“我素来不爱去别府交际,就是因为太过虚假实在厌烦,如今倒好送上门来我给整这套,若不是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我早戳穿她了,罢了不提她,你回府后也不用再提此事,叫你进来是有其他事要说。” 看着白伊然面色变得认真,林锦颜心下了然,仍装出不懂的样子问道:“舅母您说。” 白伊然:“忠叔这两日已派人查得商铺的大概情况,好些家铺子都换了掌柜,说是之前的掌柜造成铺面亏空,才被辞退了。可青岚陪嫁的那些商铺当年都是府里生意最好铺子,不可能亏空成那样,忠叔觉得事有蹊跷,就派人去找了那些以前被辞退的掌柜,今早找到其中一个王掌柜,说是铺面从未亏空,是刘掌柜想夺权扶持亲信才将这王掌柜找借口辞退了。一个铺子是这样,其他的铺子想想就知道也定有问题。舅母给你说这些,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此事不算小事,我想着还是要告知你父亲和老太太。” 林锦颜:“舅母,我能懂,这刘掌柜必是二婶亲信,把账目做成亏空自然盈利都是二婶的,二婶借掌管中馈私吞我娘的嫁妆,只是此事先不能告诉我祖母和我爹。” 白伊然不解道:“为何不能?” 林锦颜小脸认真的看着白伊然道:“舅母,二婶敢把铺面做成了亏空,自然就做了相对应的假账,我们手上并无真凭实据,贸然说出来万一她喊冤叫屈叫掌柜的拿出假账前来对账,我们根本抓不住她的错漏。届时祖母可能还觉得将军府插手了林府的家事,如果那样就更不可能讨回公道了。” 白伊然点点头,回过神又觉得林锦颜实在是早慧。 不可再提 白伊然心里对早慧的林锦颜赞赏不已,但也心疼不已,若是亲娘在身旁,哪会让她一个孩子琢磨这些。 白伊然伸手揉了揉林锦颜的头:“那颜儿想如何做?” 林锦颜认真道:“颜儿想请舅母找齐那些被辞退的掌柜安置在一处,看看他们手中可有账本,若没有账本有能想起来的账都写下来。再仔细探查这些店铺的新掌柜的家中人口名下有何资产,在我娘这些铺面当上掌柜之后,有无欺行霸市之举,如有钱庄存过钱查清楚是什么时候存的,若有房产田地查一下是什么时候得来的,待全部查清请舅母知会我,我们见面后再做打算。在这之前不要惊动铺面里的人,也别让林府的人得了消息,包括我爹。” 白伊然越听越心惊:“颜儿你一个孩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谋划?可是有人教你?” 林锦颜垂目不语,白伊然轻拍林锦颜的手背语气温和道:“颜儿莫怕,你还年幼不能分辨人心好坏,舅母只是担心有人教你走了歪路,若真是有人教你,你要告知舅母,府里会查清楚此人底细,若是身家清白有此人教导你,那我们也能放心。” 林锦颜抬起头看着白伊然,看出白伊然眼里的关切,白伊然与她而言像亲娘一般她实在不忍欺瞒,沉思片刻后林锦颜开口道:“舅母,并无人指点与我,您可还记得我给您说我高热时的梦魇,梦里二婶也侵占了我娘的嫁妆。” 白伊然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过不可再提梦魇之事,尤其是皇家。” 林锦颜点点头,白伊然看着林锦颜乖巧的样子不忍责备:“你要记着万不可跟任何人提起,梦魇的事我连你舅舅都没说。怪不得你执意要查这些铺子,这次的事应该只是凑巧,颜儿放宽心我会给你查清楚的,断不会让你娘的嫁妆落在别人手里。” 林锦颜:“我知道的舅母,谢谢舅母。” 白伊然又温声宽慰了林锦颜一番,二人才走出内室。 出来后,白伊然不动声色的跟周玥雪和林婉蓉二人继续说着话,只是言语间对周玥雪客套有加,对林婉蓉则更加亲切一点。 坐了一会林府众人起身告辞,顾青云白伊然和顾奕辰起身相送。 在将军府门口拜别后,林思远上马车时,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周玥雪,弄的周玥雪摸不着头脑。 路上,林婉蓉照旧好奇的朝外看,周玥雪旁敲侧击的问着将军府的事,林锦颜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 到了林府门口,众人都陆续下了马车,走进府门后周玥雪上前亲热道:“叔父,玥雪谢叔父带我去将军府玩。” 林婉蓉见状也跟着上前行礼道:“大伯,谢谢大伯带我出府。” 林思远点点头:“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如此客气。玥雪,今日那份糕点……” “爹也觉得表姐做的水粉汤圆很好吃嘛?舅母吃完也夸了表姐手艺好呢。”林锦颜笑眯眯的走上前打断了林思远的话。 被打断的林思远看着女儿的笑脸,想了想周玥雪是来府里做客的,母亲对她又甚是喜爱,这样当面问她也属实会让她面上不好看。 林思远点了点头:“确实很好。” 说完带着林锦安回了自己院子。 我相信你 待林思远走后,林锦颜笑道:“看来我舅母很是喜欢表姐和婉蓉姐姐呢,送给你们这么好看的耳环。” 周玥雪伸手摸向耳朵上白伊然临走前送给她的耳环,为显得自己喜欢,白伊然送给她之后她便立马换上了。 “舅母送的耳环精致好看,我特别喜欢,前两日得了妹妹送的发钗,今日又因妹妹之故得了舅母这么好看的耳环,谢谢锦颜妹妹。” 林锦颜:“是表姐手巧讨人喜欢,看得出来舅母很喜欢表姐呢。” 周玥雪听完嘴角压不住的上扬,拉着林锦颜的手笑道:“真的吗?能得舅母那般风华的人喜欢,真是我的福气,这都是拖了妹妹的福。” 林锦颜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坐了半天马车,想必姐姐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周玥雪笑道:“好,二位妹妹也回去歇息吧。” 看着周玥雪和冬儿离去的背影,林锦颜撤下伪装的笑意,目光冰冷。 “颜儿,你是不是不喜欢表姐?” 林锦颜转头看到林婉蓉一脸不解的表情,笑着问道:“姐姐怎么会这么想?” 林婉蓉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 林锦颜笑道:“姐姐多想了,随我去颜玉轩吧。” 林婉蓉点头跟随林锦颜回了颜玉轩,聊起白伊然,林婉蓉笑开来。 “没想到将军夫人那么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我觉得夫人好和善很好相处。颜儿你知道吗?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府,外面比想象的更热闹,比下人们说的更精彩,我今天好开心呀颜儿。夫人送我的这对耳环很漂亮,颜儿知道我也没什么可拿出手的东西,颜儿看看喜不喜欢这耳环,喜欢我就转送给你。” 林锦颜看到林婉蓉开心的模样笑道:“既是舅母送你的,你就好好拿着,日后,我出府方便的时候都会带上你的,舅母跟我说了,随时欢迎你去将军府。” 林婉蓉眼里有泪花:“颜儿,谢谢你从来没人像你这般对我,谢谢。” “姐妹之间无需如此。” “颜儿,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姐姐,会对颜儿很好很好,会好好护着颜儿。” “我相信你。” 姐妹两亲热的说了会话,林婉蓉才回了西院。 晚饭前,林锦安带着顾麽麽来了颜玉轩。 林锦颜让玉彤去安排晚饭,留玛瑙在身边伺候,说话间又故意把话头引到将军府上:“哥哥,你说爹答应我也去了吗?” 林锦安笑道:“是呀,外公说你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外公真好,哥哥今日午饭的笋干烧鸡你吃了吗?特别好吃,还有表姐做的水粉汤圆,舅母都夸好吃呢。” 林锦安看了看玛瑙皱着眉欲言又止,一脸纠结的模样。 林锦颜笑道:“哥哥是怎么啦?是有什么不好说吗?玛瑙姐姐是祖母送我的丫头,我很相信她,没什么不能说的。” 正在给林锦安续水的玛瑙听到林锦颜的话后,不由心中一暖。 采买败露 林锦安抿了抿嘴说道:“那个水粉汤圆好像不是表姐自己做的。” 林锦颜一脸疑惑的样子:“啊?怎么会呢?表姐昨日特意来问我舅母爱吃什么,然后就自己回去做好了,今日也跟舅母说是她亲手做的啊。” 林锦安满脸纠结的说道:“可是,表哥说那个汤圆跟雅香斋的味道一样,而且我还吃出了铜钱。” “什么铜钱?”林锦颜追问道。 林锦安:“表哥说雅香斋的水粉汤圆每一份里都会包上一枚铜钱,说是能带来好运。” 林锦颜不可置信道:“哥哥是说,表姐拿着买来的水粉汤圆说是自己做的,用来讨好舅母?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立在林锦颜身后的玛瑙眉头微皱,心中已然明了。 当然是看中了顾家小少爷,只是想不到这表小姐会做出这种弄虚作假的事去将军府讨好卖乖,这不是丢了老太太的脸面吗?! 林锦颜不解道:“没道理啊哥哥,表姐她没什么理由要哄骗舅母啊?可能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吧,如果表姐出府买了糕点那松伯定然知晓,叫松伯来问问就知道了,顾麽麽劳烦您帮我找一下松伯,若是他不忙的话让他来一下颜玉轩。” 顾麽麽应声出了门,林锦安问道:“本就是小事,何必还要劳烦松伯跑一趟?” 林锦颜:“事关表姐名声,若是冤枉了表姐可怎么好?自然要问清楚的,祖母那般喜欢表姐,若是让表姐受了委屈,祖母也会不开心的,哥哥忍心看祖母不快吗?” 林锦安摇摇头:“我当然不想让祖母不开心。” 兄妹两闲聊着天,差不多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顾麽麽带着林松进了屋,林松进门行了礼。 “小姐,刚才顾麽麽来询问玥雪小姐是否出门采买,我问过门房玥雪小姐这些天除今日去将军府外,并无外出。倒是她身边的冬儿今日一早提着食盒从侧门出过府,朝食之前又提着食盒回来了。采买过什么不得而知,可是需要查一下?” 林锦颜:“松伯烦劳您跑这一趟,劳您让林顺去一个叫雅香斋的糕点铺子问问冬儿今早可去买了糕点,只是此事还需您保密,莫要对府上他人提及。侧门的门房也劳您叮嘱一下,不要对人说起找他询问过冬儿出府的事,尤其是表姐院子的人。” 林松听的一头雾水询问道:“小姐,冬儿买的东西可是有何不妥?” 林锦颜咬了咬唇吞吞吐吐道:“松伯…您看着我长大,我一直拿您当长辈一般不忍欺瞒,只是此事…事关表姐,我怕……传出去对表姐名声不好。” 一番话彻底勾起了林松的好奇心:“小姐,我自小便在府里当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中自是有数的,若冬儿采买的东西有害,小姐也万不可心软帮她隐瞒,万一害到了府里任何人,那可就于事无补了。” 林锦颜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松伯您误会了,冬儿买的东西不是用来害人的,是表姐买了份糕点送给了我舅母,却说是她亲手做的,不料被我哥吃出了雅香斋才会包的铜钱,我们怕冤枉了表姐,才找您来询问一下。” 引发不满 林松听的一愣,毕竟在林府当了这么多年管家,一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林松细想一下也就明白了大概。 这表小姐估计是买了糕点说成自己做的想去讨好将军夫人,没成想被人识破了。 林松满口答应道:“小姐放心,我这就差林顺去问,门房的人也会叮嘱,此事可要让老太太知晓?” 林锦颜:“我找您来问,也是怕冤枉了表姐,若真是外面买来的,也不用告知祖母,惹她老人家不快。左右不过一份糕点,还是我舅母爱吃的,无伤大雅。” 林松应声退下,晚饭的时候林顺来颜玉轩回话,冬儿确实到雅香斋买过水粉汤圆。 一旁伺候林锦颜用饭的玛瑙,自小就在林老太太长大,对老太太素来忠心,此刻心里对周玥雪好感全无。 “谁都知道表小姐是因为老太太才能来府里客居的,如此行事做派岂不是伤了老太太的脸面吗?” 顾麽麽也道:“往日里见这表小姐待人亲善,进退有度,却不想心中却是这般的有算计。” 林锦颜笑着劝道:“麽麽,玛瑙姐姐莫恼,表姐想来是喜欢我舅母,只是一时用错了方法,对我舅母也不曾有何伤害,何必生气呢?” 玛瑙:“小姐心善,自然就觉得所有人心都是好的。” 顾麽麽:“要不是我家小姐心善,表小姐怕是早被发落回老家了,还能容她干出今日这档子弄虚作假的事。” 玛瑙不解道:“顾麽麽这话怎么说的?” 顾麽麽:“前些日小姐落水,原是表小姐带去水边的,却没能看顾好小姐害她落了水。表小姐却隐瞒不说,自己去佛堂跪经,在老太太面前博了个疼爱妹妹的好名声。” 林锦颜见顾麽麽说的差不多了,才温柔的出声打断。 “好了麽麽,说过了此事不要再提的。表姐来府里做客也待不了几年,何苦说出来伤了情分呢,我如今也已经大好了,没什么说的必要。” 顾麽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玛瑙看着年幼的林锦颜,心里止不住的拿林锦颜和周玥雪做着对比,越发觉得林锦颜进退有度又心软善良,更觉周玥雪上不得台面。 察觉到玛瑙对周玥雪的不满,林锦颜笑而不语:玛瑙对祖母忠心,想收买是不可能的,唯有潜移默化的让玛瑙的心偏向颜玉轩。 次日一早,林锦颜吃过朝食,跟前来授课的梦夫子告了假,便和林锦安上了将军府特地为接他们兄妹二人准备的马车上。 顾奕辰原本是骑马的,因照顾林锦颜兄妹二人,今日也坐了马车,对着兴致勃勃看着车外的林锦安笑道:“安儿可是也想骑马?” 林锦安眼睛发光道:“表哥,我能骑马吗?” 顾奕辰:“你俩还小,祖父和我爹担心你们摔到才特意为你两安排了马车,出门前我娘还特意多加了一层软垫,生怕硌着你俩。我和大哥去城外都是骑马,什么时候坐过马车啊,也就你两有这待遇。” 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林锦安叹口气嘟囔道:“知道外公舅舅舅母疼我们,可我还是想骑马。” 得入军营 到城外和顾弘章、顾青云汇合后,一行人马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向定北军京郊的营地。 到营地门口下了马车,就听得士兵们操练的喊声。 林锦颜兄妹跟随顾家四人进了军营,便看到定北军高牙大纛的军旗,八月下旬的天气,日头升高天气还很炎热,士兵却无半丝懈怠,一个个英姿勃发晒得黝黑。 一路走来全是士兵像顾家四人问好的声音,虽有好奇的眼光打量林锦颜兄妹,但并无人多话询问。 路过练武场时,一个跛脚的将领正黑着脸训兵,看起来颇有威严。 进了大帐后,林锦安好奇的转了一圈便缠着顾弘章道:“外公,我想骑马,我爹总说我还年幼容易摔倒或伤人,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您能不能让表哥教教我,有表哥带我肯定不会摔跤,这里地方这么大我也不会伤人的。” 顾弘章笑道:“那要摔了你可别哭嘴。” 林锦安兴奋的答应:“肯定不哭!” 顾弘章一挥手:“洲儿,你带安儿去骑马吧。” 林锦安高兴的蹦哒着跑到顾睿洲身边笑道:“谢谢外公,谢谢大表哥!颜儿,你想骑马吗?” 林锦颜摇摇头笑道:“哥哥先学吧,学会了你亲自教我。” 林锦安笑着答应,顾奕辰走上前:“祖父为何不让我带安儿?” 顾弘章:“你性子没有你哥稳重,摔着怎么办?” 顾奕辰装出一脸受伤的模样:“祖父和爹眼里只能看见大哥,哎呀我只能一直被大哥比下去了。” 顾睿洲走上前拍向顾奕辰的肩膀笑道:“行啦,演给谁看啊?颜儿和安儿还在这呢,你也不害臊。” 顾奕辰咧嘴笑开来,跟着顾睿洲一起带着林锦安出了营帐。 顾青云看着林锦颜问道:“颜儿不跟着去看看吗?” 林锦颜笑道:“我想在营帐里看看舅舅和外公每日忙些什么。” 顾青云打趣道:“父亲,有颜儿监督着,看来今日要多忙些事才行。” 顾弘章笑道:“无妨,颜儿若不嫌枯燥,就在这呆着便是。” 林锦颜笑眯眯的给自己倒了杯水,乖巧的坐在一旁看着顾弘章和顾青云挨个叫将领进来问话。 坐了一会看众人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她,林锦颜放下水杯起身在营帐里四处转悠,看着像是好奇四处打量,直到停在沙盘旁,林锦颜驻足细看认真记起沙盘上的位置。 约莫过了两刻钟,先前在武场训兵的跛脚将领入了营帐,跟顾弘章聊完正事后,看了看沙盘旁的林锦颜问道:“大将军,这位是?” 顾弘章顺着跛脚将领的视线看向林锦颜,原本严肃的脸上变得柔和,脸上也有了丝笑意。 “我孙女,没见过军营,我带她来看看。” 跛脚将领问道:“可是大小姐的女儿?” 顾弘章:“正是。” 跛脚将领拱手道:“大将军,您带小小姐来军营是否不妥?女子出入军营难免被人诟病。” 听到谈论起自己,林锦颜笑眯眯的转过头看着跛脚将领。 跛脚将领 顾弘章看着笑眯眯的林锦颜招招手,林锦颜走上前,给跛脚将领行了礼,跛脚将领赶忙拱手还了一礼。 顾弘章笑道:“别人入不得我这定北军的军营,颜儿随时可以来,现在不是战时没什么机密,营里也没有多嘴多舌之人,不妨事。” 跛脚将领虽不赞同,但他对顾弘章一贯衷心,倒也没有在出声反驳,拱手告退出了营帐。 林锦颜好奇的问道:“外公,为何军营有腿脚不便的人?如何行军打仗呢?” 顾弘章:“此人名叫杜兴,是我定北军的校尉,当年他的腿是因护我才受的伤。原本大胜归来后伤残的将士会被封赏安置,可杜兴家人因天灾都不在了,他特来求我将他留在军营,待他老了再让他退役。想着他没有家人回去也是孤寂就将他留了下来,日后自有顾家为他养老。” 林锦颜点点头:“原来他是为了救外公才会不良于行,那他就是顾家的恩人,也是颜儿的恩人。” 顾弘章笑得开怀:“哈哈哈哈你还打算替外公报恩不成?” 林锦颜:“有何不可?外公若是舍得可否把这杜兴送给颜儿?颜儿必定对其和善,为其养老。” 顾青云坐在一旁听的好笑:“你要杜兴有何用?若只是念他相救你外公的恩情,想为他养老,那就大可不必,杜兴虽不良于行,但领兵练兵却是行家。他若想每日清闲自在,当初领了封赏就足够他花用,也不会特意求你外公留他在军营。” 林锦颜:“我要他不但是因为他救了外公,更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外公舅舅有所不知,颜儿已经长大了想看看娘亲的嫁妆被二婶照料的如何,所以日前请舅母帮忙探查了我娘嫁妆铺子的情况,舅母说铺子帐面有问题,掌柜也被辞退不少,颜儿心里生气不想再让旁人代管了,更不想任由旁人糟践娘亲的东西,颜儿想自己接手看管。可我还年幼,颜玉轩里也没多少下人,府里的下人现在也是二婶在管,所以颜儿才想从外面找人。” 顾弘章听的面有怒色:“你是说林家二房吞没了青岚的嫁妆?这还真是闻所未闻!何时的事?怎么从未听你们提起过?” 林锦颜:“舅母正在详查,具体的现在还未可知,也说不得是管事的欺上瞒下自己昧下了。若是让府里知道将军府在查我娘的嫁妆,两家会心生嫌隙,颜儿实在不愿这种局面发生,所以才托了舅母私下探查。没有及早告知外公和舅舅,万望勿怪。” 顾弘章振声道:“查!一查到底!我倒要看看何人贼胆包天敢动青岚的嫁妆!” 顾青云:“你舅母倒是听你的话,连我都不曾透露分毫。” 林锦颜:“舅舅和外公千万不要苛责舅母,舅母最是良善心软,待颜儿更是视如己出,哪里经得起颜儿软磨硬泡的求她保密呢?这事真要怪,也只能怪颜儿自作主张。” 顾弘章抬手揉了揉林锦颜的头发,眼里只有心疼并无半分责怪之意。 要个人手 顾青云听完林锦颜的话失笑道:“你维护青岚的嫁妆,我们怎会责怪?只是我们这些年从未想过要探查一下青岚的嫁妆,到让你一个孩子忧心这些糟心事,有些自责心疼罢了。” 林锦颜:“舅舅万不可如此想,您和外公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忙的都是大事,再说顾家为人正派也从没想过有人会行此等苟且之事,想不到这里也很正常。” 顾弘章:“颜儿想要如何做?若力不从心只管让将军府出面提人来查便是,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林锦颜笑道:“外公,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颜儿只是想弄清楚娘亲的陪嫁铺子是否被人中饱私囊?若是有,是何人受益?私吞了多少?用在何处?能不能还回来?外公要真让将军府出面,那就不仅仅是对这个始作俑者了,是对整个林家。我爹和祖父祖母的人品您也是知道的,这事定不是他们所为。为了这么个贪财的蛀虫伤了两家和气,多不值当啊?” 顾青云也劝道:“父亲,颜儿说得有理,此事不宜将军府出面,就让伊然探查清楚后让颜儿来处理,若真伤了两家和气,颜儿和安儿夹在中间如何自处呢?” 顾弘章呼出一口鼻息:“嗯,若不是因为安儿和颜儿,就凭这厮敢动青岚的嫁妆,老夫活劈了他!” 林锦颜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外公生气好吓人,颜儿都要吓哭了。” 顾弘章看着调皮的林锦颜没了脾气:“我看你乐的很,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林锦颜笑开来:“就知道外公肯定不会同颜儿生气。” 看着林锦颜的笑脸,顾弘章彻底散了怒火笑骂道:“真真是恃宠而骄,你外公我黑个脸整个定北军都得把皮绷紧了,偏生你个小丫头有恃无恐。” 闻言林锦颜的笑意更大了一些,对着顾弘章笑得眉眼弯弯,把顾弘章最后一丝怒气也给磨没了。 顾青云问道:“那颜儿先前要杜兴,可是为了此事?” 林锦颜:“正是,杜兴对外公衷心,颜儿也不用担心他会被他人收买,用着才会放心。方才听舅舅说杜兴是练兵的好手,颜儿想让他帮我训练一些下人,用在城外的庄子上。” 顾青云不解道:“为何要训练下人?” 林锦颜:“既然商铺被人动了手脚,庄子上也未可知。我不是要下人有多高深的功夫,是想要他们向杜兴对外公一样的对我忠心。唯有下人无二心,才不会像这次一样被不怀好意之人钻了空子。” 顾弘章点点头:“你日后接手这些东西确是需要人手,听用的人忠心你也会少些烦忧。也罢,杜兴跟着你我也放心。”说完高声对着屋外喊道:“李庆。” 门口的将士闻言掀开营帐拱手施礼道:“末将在。” 顾弘章:“去把杜兴再叫回来,我有事找他。” 李庆领命退出了营帐,顾弘章看着林锦颜道:“你这次闹着要来军营,莫不是就为了在外公这寻摸人手的吧?” 林锦颜笑的人畜无害:“就是仰慕定北军的威名才想来看看,赶巧了。” 收为己用 杜兴去而复返,不明就里的上前行了礼问道:“不知将军找末将有何事?” 顾弘章指着林锦颜说道:“日后你便跟着颜儿,受她差遣,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杜兴先是一惊看了眼林锦颜,而后不赞同道:“您的命令末将无敢不从,只是末将这些年一直在军营,除了领兵训兵外并无其他特长,更不会带孩子。唯恐照顾不好小小姐,请将军收回成命。” 顾青云:“杜兴,颜儿聪慧不是寻常需要人照顾的孩童,让你跟着颜儿是受她差遣,并非让你陪她玩闹。” 杜兴弯身拱手道:“我心知将军念我腿伤怕我练兵辛苦,才会给我一份清闲的差事,可末将在军营呆惯了只会练兵实在不懂其他事。” 林锦颜出声道:“杜校尉误会了,是我向外公求来的杜校尉,找杜校尉也是为了请您帮我训练下人,我只请您帮我三年,若三年后杜校尉执意回军营,我定不阻拦。” 杜兴抬头看着眼前的孩童,眼睛异常的有神,明明长的稚嫩可爱,可却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气势,言语间也透漏着不似孩童的成熟。 不管林锦颜看着有多聪颖,杜兴还是不愿跟个一个孩子:“军营里有的是比末将能力出众的人,将军还是…” 顾弘章出声打断:“好啦,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旁,你的腿也因我而伤,对你我无比信任。就是因为信任我才将我唯一的孙女托付在你手里,盼你能听她差遣护她周全,有你跟着我也能安心。” 杜兴听完动容,虽然百般不愿但也再找不出言辞推脱,只能无奈道:“末将…领命。” 林锦颜笑颜如画的对杜兴拱手行了一礼:“往后就有劳杜校尉了。” 杜兴回了一礼不情不愿的说道:“不敢,杜兴任凭小小姐吩咐。” 顾弘章严肃道:“往后你只听颜儿的命令,不管遇到何事都要护她周全,不用担心得罪了什么人,自有将军府撑腰。” 杜兴听后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被大将军如此疼爱的林锦颜。 “是,末将定当护小小姐周全。” 林锦颜笑道:“我那还没理顺,目前还没地方安顿杜校尉。有劳杜校尉先在军营练兵,等我这茬忙完了再来相请。” 杜兴应下后,林锦颜又道:“拨将士给我私用,恐有心之人知晓后会对将军府有微词,还望杜校尉守口如瓶。” 杜兴:“小小姐放心,杜兴本就不是多话之人。” 林锦颜笑道:“既如此,就不耽误杜校尉练兵了。” 杜兴闻言行礼告退出了营帐。 林锦颜转过身,发现顾弘章和顾青云都盯着她瞧,笑着问道:“外公和舅舅为何这样看着颜儿?” 顾青云:“观你行事哪里像个孩童,进退有度的倒像是个通达谙练的行家。” 林锦颜眸光闪动笑盈盈道:“我身上可有顾家的血脉,舅舅这么夸我,也有一半是在夸自己吧?” 顾青云和顾弘章闻言大笑出声,这个孩子还真是既懂事又嘴刁。 再遇旧人 快到未时顾睿洲三人才回来,林锦安晒得满脸通红,但却兴奋不已。 见到林锦颜就笑着说道:“颜儿,骑马可好玩了,下次再来也让表哥教你。” 林锦颜笑着掏出帕子给林锦安擦汗。 顾弘章:“看样子洲儿教的很好,时候也不早了,带安儿洗把脸我们准备回去。” 顾奕辰应下,带林锦安洗完脸后,一行人原路返回。 林锦安上车不久便趴在顾奕辰的腿上睡了过去,看样子是玩累了。 林锦颜这一趟倒是收获颇多,心情大好全无睡意,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致。 直到快入城时,林锦颜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瞬间面无血色全身紧绷。 虽然只是一眼,但她一定没看错的,林锦颜双手握拳,紧咬牙关眼里全是森然的恨意。 一旁的顾奕辰察觉不对出声道:“颜儿?怎么了?” 听到顾奕辰的声音,林锦颜回过神摇了摇头,虽百般压制,但依旧面色僵硬。 顾奕辰问道:“可是不舒服?哪里疼吗?” 林锦颜放下车帘,深吸口气:“可能天气热,有点闷而已,表哥别担心。” 顾奕辰掀开自己这边的车帘:“既是闷就该透透气才是,若是不行便停车歇会儿再走。” 林锦颜摇摇头:“不用了表哥,直接回去吧。” “顾大将军,刚从军营回来吗?” “是,二皇子这是从哪回来?” “我去定安军的军营巡防,大将军为何还带辆马车?” “小外孙没见过军营吵着想见见,年纪尚幼不会骑马便给他备了马车。” “大将军对子孙疼爱,让人羡慕。” “让二皇子见笑了。” “大将军要送外孙回林府吗?” “是,不好耽误二皇子,我们先行一步了。” “哪里,大将军请。” 马车开始行进,顾奕辰听着外面顾弘章和二皇子的谈话,放下了车帘。 擦身而过时,二皇子隔着车帘往里打量了一下。 待马车走远,二皇子冷冷的吩咐身旁的侍卫:“跟上马车去看看,离远些不要被发现。” 侍卫应声上前跟着马车。 行至林府不远处,马车里的林锦颜已经渐渐缓过来情绪,跟顾奕辰说道:“表哥,一会到府门口,你抱着我哥送进去,把马车停在侧门,我从那里下去。” 顾奕辰:“这是为何?” “虽说外公准我进军营,可终归是于理不合,我不想惹旁人非议将军府,不过绕几步路而已就能省事何乐而不为呢?” “行,听你的。” 二皇子身边的侍卫远远的跟着,看到马车缓缓停到林府门口后,大将军府的小少爷抱着一个男童下了马车,进了林府。 随后马车便被下人牵走了,侍卫没有在跟,转身回去复命。 马车停到侧门后,林锦颜看了看四下无人,快步下马车进了府。 做了那个人几年的妻子,她太了解他的习惯了,但凡遇到稍有不对的事,他都会派人探查。 林锦颜面色阴沉的自侧门往里走,满腔的恨意几乎压制不住。 舅母登门 听说顾奕辰将林锦安放在遂安苑便走了之后,林锦颜也直接回了颜玉轩。 进门遇到周嬷嬷,看到林锦颜面色不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玩的不开心吗?” 林锦颜缓和了脸色:“玩的很好,太阳太大了,晒得烦躁。” 周麽麽笑道:“老奴给小姐做了冰凉的梅子汤,最是解暑了。” 林锦颜笑着接下,喝了梅子汤后感觉心里的怒火和恨意消散了一些。 跟下人说玩累了,想休息会,便回了内间躺下。 心里闪过那人和她说过的话。 “颜儿,我心悦你。” “哪怕娶你会招皇兄猜忌,我也顾不得了。” “颜儿,皇兄对我百般打压,你可否求求外公帮一帮我?” “没事的颜儿,外公忠于父皇,我不怪他。” “颜儿,外公愿意帮我对抗老三,都是你的功劳,我绝不负你。” “颜儿,你助我做了太子,等我荣登大位,你就是我的皇后。” “颜儿,我刚登位漠北就敢来犯,待我平了漠北就给你办封后大典。” “定北大将军府通敌卖国,全府上下打入天牢!闭锁悦颜宫,任何人等不得出入!” “你还真当自己是皇后吗?来人,将罪妇林锦颜关去冷宫!” 林锦颜回想起前世种种,只觉手脚冰凉怒火中烧。 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得偿所愿后一脚踢开还不算,竟用那般残忍无耻的手段覆灭了顾林两家! 林锦颜一字一句犹如泣血的低声咬牙道:“楚承曜!今生我必让你万劫不复!” 林锦颜心绪难平,勉强睡了一会也被噩梦惊醒。 索性起来吃了饭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呆了一下午。 晚上林锦颜才恢复了情绪走出书房。 日子平淡的过了七八日,林锦颜每日除去请安,都没怎么出过院子。 听夫子授完课,和林婉蓉说说话,就整日呆在书房里。 周玥雪刚开始还经常过来坐坐,林锦颜对她不冷不热,只面子上应付过去,这几日许是周玥雪察觉到林锦颜的冷淡,来的也少了些。 这日白伊然登门,先去松茂堂拜见了老太太,送了些吃食,亲热客气的说了会话。 周玥雪也在,一口一个舅母的叫着白伊然。 白伊然笑而不应,对周玥雪只称作周姑娘。 坐了会后,白伊然便和林锦颜起身告退,回了颜玉轩。 进了林锦颜闺房,打发走下人后,白伊然卸下了笑脸,掏出一张纸递给林锦颜。 “这是依着你的法子,让忠叔找到铺子上被辞退的掌柜安置在一起,他们写出来的。据他们说,很多卖出的东西都没上过账,这些铺子账目肯定是有问题的。” 林锦颜打开纸仔细看着,看完后笑道:“劳舅母为我受累了,光是这些还是不够的,可还曾查出其他不妥?” 白伊然皱眉道:“有两个掌柜私下记了这些没上帐的账目,那两本账本我看过了,东西从何处采买,多少钱买的,后卖给了谁,什么时候卖的,多少钱卖的,都记得十分详尽。” 林锦颜听完眉目舒展,有了这些,她就可以准备动手了。 找寻证据 白伊然看林锦颜神色自若,以为她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颜儿,光这两个掌柜被辞退前,两三个月内记录在册的做假账目,我让人核算了一下总数就有六千两之多。” 林锦颜点点头,这些东西前世嫁她给楚承曜之后就自己查过,所以她早就知道。 “没事的舅母,您别上火,既然有这些证据就不怕找不到主使,能找到主使就能让他还回来。” 白伊然:“嗯,青岚的嫁妆都是留给你和安儿的,哪能容他人染指,定要追回来。” 林锦颜笑道:“有舅母帮我,追回来自是不难。现有的掌柜名下资产和家中人口的资产查了吗?可有不妥?” 白伊然皱眉道:“忠叔也派人查了,新换上来的掌柜确实家里新增了资产,有几个还纳了妾室置了田产。” 林锦颜:“劳舅母帮我查请这些产业是何时置办的,在官府拿到置办这些产业的地契,若有钱财存于钱庄,劳烦舅母帮我拿到存根。” 白伊然点头:“我给你找来,拿到之后你想如何做?” 林锦颜笑眯眯道:“把事情闹大,让祖父祖母自己来查,把将军府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说着仔细给白伊然说了想法,白伊然听完不由点头称赞。 不一会,周玥雪也来了颜玉轩,白伊然同她说了些客气夸奖的话,借口府里还有事,就起身告辞了。 林锦颜和周玥雪将白伊然送到府门,看白伊然上了马车姐妹两转身回府。 “锦颜妹妹最近与我生分了些。” 看着周玥雪笑盈盈又带着委屈的脸,林锦颜眸中冷然,面上却是带着浅笑。 语气轻快道:“表姐多想了,只是最近夫子授的课比较难,没什么时间玩耍。我还要回去练琴,就不陪表姐了。” “锦颜妹妹没跟我生分就好,练琴要紧,我改日再来找你。” 林锦颜笑着冲周玥雪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直接回了颜玉轩。 周玥雪看着林锦颜渐行渐远的背影,脸色冷了下来,眼里尽是不悦,没了方才委屈的模样。 又过了几日,白伊然身边的秋荣来颜玉轩,告诉林锦颜东西拿到了,事已办妥。 隔天一早,林锦颜去松茂堂请安,行完礼都打过招呼之后。 林锦颜笑眯眯道:“二婶,我想带婉蓉姐姐出去出门买些小玩意,还请二婶给我批点银子。” 刘氏一副疼爱晚辈的语气笑道:“颜儿想买东西直接从公中拿就好了,那点银子哪里还要亲自来让我批。” “可颜儿想买的东西多,要的银两也不少,还是跟二婶说一下比较好。” 刘氏问道:“颜儿要多少银子?” 林锦颜笑道:“一千两银子。” 刘氏不悦道:“一千两?买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钱?” 老太太也道:“颜儿要什么?可以让府里去买。” 刘氏:“是啊,需要什么可以让府里买回来。前些天颜儿你才刚花了一千两,府里不是拿不出这些钱来,只是你小小年纪不能养成这般骄奢的习惯。” 闻言,正喝茶的林晏清也看向林锦颜,眼里也是不赞同。 出门买琴 林锦颜见众人都反对,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 “颜儿并不是骄奢乱花,上次是因为想给祖母舅母买礼物。这次是想给婉蓉姐姐买把琴,婉蓉姐姐之前都没有学过这些,府里自然是没给她准备的。” 刘氏不赞同道:“既然是给婉蓉练手的,那随便买一把就好了,怎么着用用不了一千两啊。” 林锦颜:“我是想给婉蓉姐姐买一把好琴,也能激励她学的更用功。身为林家子孙,琴棋书画怎么能差呢?” 林晏清听的眼里带笑:“颜儿这话有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买把好琴让婉蓉好好学。” 刘氏虽不情愿,林晏清发了话也只能答应下来:“是,我一会就给颜儿拿银票。” 林锦颜闻言笑开来:“谢谢祖父和二婶。婉蓉姐姐都不曾出门逛过,我想一会买完琴,带她随便逛逛买点小玩意儿。二婶放心,这些小钱我会用自己体己银子,不会乱花的。” 林晏清看着林锦颜,眼里满是赞赏。 “多带点银子你只管带着买,还用不着你拿体己银子给婉蓉买东西。” 林锦颜喜笑颜开道:“谢谢祖父!” 林婉蓉也赶紧站起身:“谢谢祖父。” 林婉蓉说完后怕的看了一眼林锦颜,昨日梦夫子授完课后,林锦颜便跟她说了要钱给她买琴的事,并说没答应给银子之前让她不要出声劝阻。 刚才见祖父祖母和母亲那般说林锦颜,林婉蓉担心的不行。要不是林锦颜有言在先,她都想站起来说她不要琴了。 林晏清:“你二人年幼,不懂买琴,今日带上下人出府逛逛就行,改日思远休沐,让他挑好买回来。” 林锦颜笑道:“祖父有所不知,昨日我便同梦夫子约好,今日朝食后,由梦夫子带着我和婉蓉姐姐去买琴。” 林晏清捋着胡须笑道:“嗯,小梦的眼光定不会出错,你倒是会挑人。” 林锦颜笑得眉眼弯弯,老太太带着笑说道:“既如此,你们两用过朝食后便拿着银子出去吧,多带几个下人,不可乱跑。” 林锦颜脆生生道:“多谢祖母,颜儿记下了。” 老太太又道:“芸香,你从公中批一千二百两银子给颜儿。” 刘氏扫了林锦颜一眼:“是,儿媳回去就给颜儿备好。” 老太太点点头看着周玥雪问道:“玥雪要是想出门也跟着一起去。” 周玥雪笑开来:“跟两位妹妹出门,我自是想的。锦颜妹妹,我能同去吗?” 林锦颜心中不悦,但面上带着笑说道:“表姐想去就一起去,人多热闹。” 老太太笑道:“好好,姐妹间就要这样亲亲热热的才好,芸香,再多拿一百两,让这几个好好玩一回。” 刘氏心里只觉肉疼,面上恭敬的应下:“是。” 众人在松茂堂其乐融融用过饭后,林锦颜拿上钱带着玛瑙和玉彤,林婉蓉和周玥雪各自带了一个丫鬟便出了门。 来到府门口,林松点齐下人,备好马车后,梦夫子的马车也到了林府门口。 百音琴行 待周玥雪和林婉蓉上了马车,林锦颜笑道:“两位姐姐,我怕夫子独坐无聊,去她马车上坐了,正好也有问题想请教夫子。” 周玥雪二人笑着应下,林锦颜只带着玉彤,上了梦夫子的马车。 进了马车,梦夫子正倚坐着软枕上看书。 一身简单的青色衣衫,左手上带着一个白玉手镯,更显她手腕纤细。头发用玉质的发簪挽成妇人的发式,虽是清冷的装扮,但和梦夫子自带的书卷气相得益彰,显得超凡脱俗。 见林锦颜上了马车,梦夫子放下书:“怎么上我这来了?” 马车上素色衣衫的丫鬟,给林锦颜行了礼,取了软垫放在梦夫子身旁。 林锦颜坐过去,笑的眉眼弯弯:“怕夫子一人无聊。” 梦夫子没多说话,把小桌子上的点心盒推到林锦颜面前。 林锦颜笑眯眯的冲着梦夫子的丫鬟说道:“清灵姐姐,我想跟夫子说几句悄悄话。” 被叫清灵的丫鬟扫了一眼梦夫子,笑着点头出了马车坐在玉彤身边。 马车缓缓行进,梦夫子看向林锦颜。 “说吧,什么悄悄话?” 林锦颜靠近了一点低声道:“夫子,别人跟我舅母说,我娘嫁妆铺子的东西卖价虚高甚至作假。可现在这些铺子都是我二婶在帮忙管,我舅母不好出面。所以我想请夫子帮我去铺子买些东西,就按店家说的价格买,买回来看看是不是确有其事,日后我自会把钱退给夫子。” 梦夫子淡淡道:“若是呢?你想如何?” 林锦颜:“我想自己接手。” 梦夫子眼中有一丝惊讶:“你还不到九岁。” 林锦颜狡黠道:“我可是您的学生,怎会如一般的孩童?” 梦夫子眉毛微挑:“看来你心中已有章程,买个东西举手之劳而已,不过只我一人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你既想从二夫人手里接管过来,我会带些人去多买些,纰漏越大你胜算更大。把铺子抄录张单子给我,我挑几家采买。” 林锦颜笑容可掬的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给梦夫子。 梦夫子打开一看眸色亮了两分,看了林锦颜一眼笑道:“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会帮你,东西都给我准备好了。” 林锦颜俏皮道:“夫子性子虽淡,却心地纯善,我知夫子定会帮我。” 梦夫子举起书本:“以前倒不见你如此刁滑。” 林锦颜对着梦夫子粲然一笑。 晃晃悠悠行进小半个时辰,马车停到一处名为百音琴行的门口。 此处名为书乐巷离闹市不远,一下马车就听能到人声鼎沸。 林锦颜几人下了马车后,就往琴行里走去,林婉蓉看什么都好奇,扭头四处打量着。 进了琴行,一位身材微胖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拱手道:“几位客官请进,不知要买何种乐器?” 梦夫子淡淡道:“我要买琴,把掌柜的叫来吧。” 男子红光满面的脸上带着笑意:“在下刘介,正是这的掌柜,您要是买琴可算来对了地方。我们百音琴行的琴都是采用上等的木材和琴弦,音色质量都属上乘。” 格格不入 林锦颜看着眼前这个名叫刘介的掌柜,衣着神态都和琴行方枘圆凿,没有文人墨客的气质,倒像是个酒楼的掌柜。 梦夫子也觉得掌柜和琴行格格不入,没说什么走到里面摆琴的地方挑选起来。 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衫的女子端了茶水出来,放在琴架旁的桌上,声音酥媚道:“几位请用茶。” 林锦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又一个和这琴行格格不入的人。 这女子大概双十年华,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脸上带着一丝媚态。桃粉色的大袖衣衫领口处露出脖子和锁骨,腰间红色的腰带束出她凹凸有致的腰身。 放下水后,那女子对着掌柜娇羞的笑了笑,径直回了后院。 梦夫子看了一番,挑中一张杉木的古琴,手指拨弄试了试音色也极为满意。 “就这把,多少银两?” 掌柜看着梦夫子挑好的琴笑道:“客观您真是行家,这把琴是用老杉木制成的,音色连延悠扬,卖价都在九百五十两,看您诚心买只卖您九百两银子即可。” 梦夫子侧头和林锦颜对视一眼,转过头对着掌柜淡淡道:“就这把了,音不是太准,帮我调好后放到马车上。” 掌柜的喜笑颜开道:“好好好,您先稍坐,我这就叫斫琴师来。” 说完快走两步对着后院喊道:“云沐之!云沐之!把手上的活放一放,出来给客人调音。” 林锦颜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神,片刻后,一个身着素衣的男子从后院走了出来。 看着约莫二十来岁,身型清瘦,身姿飘逸宁人,长的眉清目秀,带着矜贵的书生气。 见到是女眷,站的远远的行了礼:“不知是给哪把琴调音?” 一旁的小二轻轻的把琴取下来,放置在窗前的调音桌上:“云琴师,是这把。” 云沐之走上前,手指拨弄了几下琴弦,拿起工具开始调音。 此时店里又来了新的客人,掌柜的迎上前招呼。 云沐之调好琴后,林锦颜把银票递给小二,小二接过银票送去了柜台。 云沐之看掌柜和小二都在忙碌,走到梦夫子身旁低声道:“夫人,此琴虽好,却不值九百两,您若信我去别家买,同等的琴定能便宜不少。” 梦夫子淡淡道:“即使遇上就是有缘,无妨。” 林锦颜笑道:“云琴师生计在此处,毁了生意不担心砸了饭碗吗?” 云沐之:“实不相瞒,这家铺子虚假宰客,云某在此地呆不长久的,走之前能少让一个人受骗也是好事。几位既然甘愿高价买,那就权当云某没说过。” 见小二走了过来,云沐之停住了话语。 小二包好了琴放在马车,梦夫子带着周玥雪林婉蓉往外走,掌柜的笑脸相送。 “云琴师且慢。”林锦颜低声叫住转身欲走的云沐之。 “云琴师若是信天理昭彰,那便在此处多留几日,最多半月便见分晓。” 林锦颜快速说完,便跟着几人出了铺子,留下云沐之满腹狐疑。 妍凌郡主 出了琴行后,几人上了马车,往正街的百宝阁驶去。 络绎不绝的正街上人声鼎沸,笑声谈话声,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马车停在百宝阁门口,几人下了车,店里的小二弯腰出来把几人迎进了门。 百宝阁的铺面看着比百音琴行略微还要再大一些,后院扩成了两个雅间,供客人挑选歇息。 看林锦颜一行人挑东西只重样式不问价格,掌柜的把几人请进了雅间,奉上茶水后端出几个装有首饰的盒子。 打开后梦夫子略微扫了一眼,挑了其中两个直接就让包上。 掌柜的难得遇到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主,挑东西都不上眼瞧,乐的眉开眼笑。 拿着东西到柜台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点点头,装的时候用早就做好的仿品把里面的东西掉了包。 周玥雪看中一串手珠,林锦颜给她掏钱买了下来,又给林婉蓉买了个发簪才出了百宝阁。 出来后几人并没有上马车,而是在闹市上闲逛起来,林锦颜拉着林婉蓉走在前面,梦夫子和周玥雪跟在身旁,一众下人紧随其后。 林婉蓉神采飞扬的瞧什么都新鲜,林锦颜笑眯眯的让玛瑙付账,不值钱的小玩意买了一大堆。 周玥雪顶瞧不上林婉蓉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跟在梦夫子旁边,亲热的搭了几次话见梦夫子不咸不淡的答复后,也不再往身前凑。 周玥雪心中不忿:不过是一个和离的女子也来甩她冷脸,日后她得嫁高门,想来巴结她都不会多瞧一眼。 逛了快一个时辰,众人都累了找了个酒楼,要了雅间坐下吃饭。 小二打开门上茶水的时候,门外路过的女子随便往里看了一眼。 “梦夫子?您怎么会在此处?” 房间内众人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石竹色衣衫的明艳少女站在门外。 梦夫子见到来人站起身,嘴角带着笑:“妍凌郡主,我陪林太傅家的小姐出来买琴,郡主为何在此处?” 妍凌郡主带着丫鬟笑着走进雅间,林锦颜几人赶紧站了起来,冲她行了一礼。 “又没别人在,不必如此客套,我也是出来闲逛,逛饿了来吃点东西,几位可方便加我一个?” 梦夫子:“都是女子没什么不方便的,郡主请坐。” 闻言林婉蓉给妍凌郡主让开位置,坐到林锦颜身旁。 见妍凌郡主坐下,一旁小二赶忙加了碗筷,添了茶水。 妍凌郡主看向林锦颜三人问道:“你们几位都是林太傅家的千金吗?” 林锦颜笑得友善:“回郡主的话,我叫林锦颜,父亲在天启书院教书,这是我祖母的侄孙女我表姐周玥雪,如今客居在府里。这位是我二叔的女儿,我堂姐林婉蓉。” 妍凌郡主点点头:“原来你是林山长的女儿,生的这般乖巧好看,秦林两家又是世交,怪不得梦夫子会去林府授课呢。要知道梦夫子可是泰安城中有女儿的高门世家抢着相请的,能来教导你可是福气。” 交个朋友 林锦颜点点头笑着看向梦夫子,她知道妍凌郡主的话一点都没夸张。 虽说梦夫子曾经的过往会被人看不起,但她可是有着泰安才女之称的真才实学,得她教导过说出去都会被人高看两眼。 周玥雪闻言也不由的多看了梦夫子一眼,但是转念又对着妍凌郡主笑开来。 “玥雪来京城时日尚短,竟不知这京城中有如此好看的人儿。” 妍凌郡主对这种奉承话早就听的耳朵起茧了,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带着笑道:“可能周小姐少有出门走动,京城里比我好看的人儿可多了去了。” 说完转头对梦夫子笑道:“梦夫子下次再出来逛,能否到襄王府带上我?我在家里闷着都要闷坏了,其他府上的千金都嫌我冒失不肯跟我玩。” 梦夫子淡淡道:“你就不怕我去了王府,被襄王妃拽住给你当夫子?届时你恐怕连出门的时间都没有了。” 妍凌郡主连连摆手皱眉道:“算了算了,无聊着也挺好。” 看着妍凌郡主如前世一样,避学问如避洪水猛兽,林锦颜就不禁失笑,想到妍凌郡主前世的结局又不由的心中酸涩。 林锦颜带着真诚的笑意说道:“妍凌郡主,梦夫子隔一日来林府授次课,你若想找夫子来林府便是。闲暇时间郡主若是愿意,也随时欢迎你到林府来。” 妍凌郡主闻言瞪大双眼:“当真?你是不是不认识我啊?这泰安城中高门大户的千金几乎都不愿意和我玩的。” 林锦颜笑道:“自是当真,郡主只管来便是。我的夫子可坐在这呢,我怎会哄骗你?” 梦夫子喝着茶点了点头:“嗯,我作证。” 妍凌郡主笑容如烟花一般绽放:“哈哈哈哈,林锦颜是吧?我看你很是顺眼,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身后的丫鬟拽了拽妍凌郡主的衣袖低声道:“郡主,您在这般说话,当心林小姐也被您吓跑了。” 妍凌郡主赶忙收敛了嘴角放肆的笑容,身子也坐的的端庄了一些,摆出一副稍显别扭的良好仪态,惹得林锦颜几人忍俊不禁。 小二上齐菜后,几人围坐在一起安静温馨的吃完了一餐。 许是因为几人都饿了,又或者是几人相交投契,一顿饭吃的很是爽口。 饭后几人小坐了一会,见天色不早在酒楼门口道别后,各自回府,临走前妍凌郡主还邀请几人去襄王府玩。 林锦颜依旧和梦夫子同一辆马车,梦夫子打开在百宝阁买的物件,仔细看了两眼便知被调了包,将两个盒子推到林锦颜面前。 “都换成了假货,这青琅虽说造假高明外形一致,可只要仔细看质地就能发现是赝品,若是没见过青琅的人,倒是极易被哄骗。” “还有这玉镯,跟这青琅一样,外形极其相似,可质地水头对比我买的那个差出不少,价格自然也差的很多。” 林锦颜仔细打量了一番,确是如梦夫子所言,两样东西都换成了外形相似的赝品。 面冷心热 梦夫子看着林锦颜,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惜。 这孩子亲娘早逝,又年数还小,这事顾家不方便出面。林思远没续弦,也没个当家主母来看管顾青岚的嫁妆。如今得知他人如此糟践亲娘的嫁妆,心里定是难受。 梦夫子想到这不由对林锦颜多道:“你接手后,若有不懂或是不好让林顾两家出手的事,就来找我。” 林锦颜抬起头,看向这个如前世一般外冷心热的梦夫子,只觉内心温热。 “我记下了,谢夫子。” 梦夫子又道:“妍凌郡主虽不爱读书女红,性子又跳脱,不受后宅之人待见,却是个心地善良的至纯之人。襄王府三个儿子只这一个女儿,难免骄纵了一些。你不因旁人的偏见与她相交,这很好。” 林锦颜笑道:“妍凌郡主简单率真,我很是喜欢。朋友相交贵在投契,若只因门阀和声望,那便不是朋友了。” 梦夫子闻言嘴角上扬:“你能这般想,作为你的夫子我深感欣慰。” 林锦颜双手作揖行了个拜师礼笑道:“谢夫子教诲。” 梦夫子斜了林锦颜一眼,靠坐在软枕上,拿起书自顾自看起来。 将几人送到林府后,梦夫子没下马车,等林府的下人拿走了林锦颜放在马车上东西后,梦夫子直接回了府。 带着采买回来的吃食,姐妹三人一起去了松茂堂,跟老太太说着今日出门采买的东西和趣事。 “姑婆,我看到这串手珠觉得很适合您,您看看喜不喜欢?” 老太太拿起手珠看了看便带戴到手上:“喜欢,难为你们难得出去逛一圈还想着我老太婆哈哈哈。” 周玥雪笑容甜美:“这都是锦颜妹妹掏的银子呢,我只是挑了一下借花献佛。”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都好都好,都是好孩子。” 林锦颜:“祖母,颜儿记得您爱吃酥饼,给您买了一盒回来。婉蓉姐姐头一回逛街,看见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买给祖母,恨不得把整条街都给祖母搬回来呢。” 林婉蓉被林锦颜说的面色发红:“我不知道祖母喜欢什么,就想把自己喜欢的买来送给祖母。” “哈哈哈你们送祖母什么,祖母都喜欢。” 林锦颜:“祖母,梦夫子帮着挑了一张好琴,等婉蓉姐姐学会后天天弹给祖母听。” “好好,那祖母可就等着了,颜儿可把你许出来了,婉蓉你可得好好练啊。” 林婉蓉神色认真道:“我一定会好好苦练,争取早日入祖母的耳。” 周玥雪笑道:“我也等着婉蓉妹妹,说起琴今日我们去的琴行倒是奇怪,那掌柜的看着一点也不像个琴行掌柜,倒像个员外郎,店里还有个衣着妩媚的女子,也不像个伺候茶水的像是……” 老太太问道:“像是什么?” 周玥雪咬唇皱眉道:“像是…我在商阳老家见过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妾室一般。” 老太太闻言彻底没了笑脸:“小梦带你们去的是哪家琴行?也不怕脏了你们的眼。” 林锦颜安静的听周玥雪说完心想:出门带上了你,还算有点用处。 干了蠢事 见老太太不高兴,林锦颜赶忙出声劝道:“祖母莫气,梦夫子见那百音琴行的琴好,买完我们就走了,并未多待也未多看多想,若不是方才表姐说起,我都没想过那女子有何不同。” 老太太神色不虞道:“你年岁还小,没有见过自是不会多想。可小梦都是嫁过人的,玥雪都知道的事,她怎会不知?” 林锦颜站起身:“祖母,梦夫子进去后,背着身在挑琴,并未看到伺候茶水的女子。想这百音琴行那么大一家店,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纰漏,许是表姐误会了吧?” 周玥雪:“姑婆,梦夫子确实背着身。我观那女子确是身段妩媚,衣着也颇为露骨。” 老太太不喜道:“能把姬妾放到铺面里,怎会是正经铺子,往后莫要再去了。” 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颜儿?你方才说那琴行叫什么名字?” 林锦颜:“回祖母,叫百音琴行,就在书乐巷,我们也是听说那铺子开了很多年了才去的。” 老太太闻言脸色更沉了两分:“岂有此理!琉璃!去把二夫子叫来!” 林锦颜出言阻止:“琉璃姐姐且慢,祖母何故如此生气?若是因为我带着二位姐姐去了那家铺子,祖母训我就是了,切莫气到自个,再说此事实在不关二婶的事,都怪颜儿没打听清楚。” 老太太看着林锦颜黑白分明的眼睛,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如何说,难道她要说这是顾青岚的陪嫁铺子,因为林家没给管好,才让铺子有如此有伤风化的管事? 林锦颜走上前两步语气轻柔的哄道:“祖母,难不成这是我们林府自家的铺子吗?若是这样,您更不能因为表姐几句话就要对二婶发难了。” 老太太皱眉道:“她将铺面管成这样,如何说不得!” 林锦颜带着笑脸:“祖母,二婶执掌府上中馈本就劳苦,万一是表姐误会了,您也跟着误会了二婶,那二婶多委屈啊。我看不如让松伯派个眼生的人去铺子上看看,若是真的就让人把掌柜的和那女子带回来,您问清楚了再找二婶也不迟啊。” 老太太听完点点头,遣琉璃叫林松派人去铺子上查看。 周玥雪听到铺子是林家的,才知道自己干了蠢事。她客居在林府,得罪了掌管中馈的二夫人,与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周玥雪当下心思急转:得赶紧去通知二夫人补救。 周玥雪站起身,正欲找借口告辞。 林锦颜见状开口道:“祖母别恼了,我们姐妹三人啊哪都不去,都陪着祖母吃晚饭,保证让祖母气消了再回去。二位姐姐说好不好?” 林婉蓉站起身乖乖点头:“祖母,我也陪着您。” 周玥雪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边告辞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玥雪也陪着您。” 三个孙女暖心的话语,哄的老太太面色缓和了一些:“知道你们都是好的,都坐吧。” 几人落座后,林锦颜扫了眼如坐针毡的周玥雪,眼里尽是讥讽。 风气不正 此时的周玥雪尚且年幼,心智谋算都远不如前世那般老成,从面上还能看出她此刻心绪不宁。 林锦颜和周玥雪相熟,前世从未提防才被她哄骗,这世早知她心机深重,自然知晓她心里在谋算什么。 想去通风报信卖个好?那也得看自己答不答应。 陪老太太说了半晌话,林晏清进了厅堂,看到桌子上摆了一堆吃食和小玩意儿,林晏清笑着走到上位落座。 对着起身行礼的几人摆摆手:“都坐吧,今日看来收获颇丰。逛的可还尽兴?” 林锦颜笑道:“回祖父,逛的倒是挺开心的。就是我们闯了祸惹祖母不高兴了,正在给祖母赔罪呢。” “噢?闯了什么祸啊?” 老太太跟林晏清说了百音琴行的事,末了又凑近林晏清低语了两句。 林晏清听完神色莫名,看了看林锦颜没说什么。 不多时林松进来行礼回话:“老太爷,老太太。派去探查百音琴行的人回府了,确如玥雪小姐所言,铺子里有个衣着不太得体的年轻女子。掌柜的也似乎换了人,记得前几年来府上的是位姓周的掌柜,这位掌柜却自称刘介。” 林晏清面色低沉,声音也带了一丝怒气:“姓刘?这还真是赶巧了。你去琴行把这位刘掌柜带来,再去西苑把二夫人请来,二老爷若是回来,一并请来。” 林松应声退下,快步走了出去。 林晏清:“我们还有事要谈,你们几个先回去吧。” 林锦颜三人起身告退,马上走到门口,林晏清出声道:“颜儿留下。” 周玥雪和林婉蓉屈身行礼,出了松茂堂。 林锦颜走回屋内:“祖父。” “颜儿,若是你来处置此事,会如何?” 林锦颜想了想:“回祖父,若是颜儿来处置,定会如祖父这般先将人招来问话,再查看店内账目,招铺内伙计问话,看看可有出入。” “若查明有问题该如何?” “若只是作风问题,处罚过后整顿铺面换个掌柜就好。可今日见那刘掌柜衣着富贵,还能养得起妾室,想必家境殷实。颜儿会再查查刘掌柜及其家人名下的所有田庄银财,看看是在他到百音琴行之前就有,还是之后才得来的。若是之后……” 林锦颜顿了顿继续道:“那这刘掌柜就远远不止风气不正这么简单了。” 林晏清轻捋胡须:“嗯,你能想到这层,就能学着管家了。你娘那些陪嫁铺子,你可以试着接手,遇上不懂的尽管来问你祖母。” 林锦颜眼睛睁的大大的:“可是那些铺子不是二婶帮我管着吗?我没管过家,怕出了岔子。” 老太太叹口气:“你今日去的百音琴行就是你娘陪嫁的铺子,你娘去的早,前些年是我照看着,从未换过掌柜,这两年我年纪大了些,没那么多心力便交给你二婶,可谁成想被她照料成这样!” 林锦颜呆了片刻眼圈发红:“那居然是我娘的铺子…” 刚从书院回来的林思远,带着笑进了厅堂。 和和睦睦 林思远进来给父母请了安,刚落座就看到行完礼的林锦颜眼圈发红。 “颜儿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说了今日之事后,林锦颜低声道:“前些日子还跟爹说,想去看看娘留下的铺子,爹同意后颜儿还没来得及细看,谁料今日竟恰巧碰上了。” 林思远温声道:“若只是损失些钱财,追回来就是了,掌柜的也自会处罚。” 林锦颜:“颜儿不是因为损失钱财,这人败坏了铺子的风气,颜儿自是恼的。颜儿难过的是为人子女,竟只想着贪玩,对娘亲留的东西不上心,实在是不该。” 老太太伸手把林锦颜拉到怀里:“快别难过了,你还未满九岁,哪里能顾得上这些?是祖母太过放任,才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林锦颜:“祖父祖母,二婶这两年多有操劳,一时疏忽被下人钻了空子也是有的,实在算不得大的纰漏。若只因此事便不让二婶管了,难免会伤二婶的心。一家人总得多包容一些,颜儿想着娘亲的铺子先让二婶管着,等日后再说,颜儿信得过二婶。” 老太太轻抚林锦颜的后背:“你这孩子心地也太良善了些,换做他人遇到此事,只怕会心生嫌隙。你倒一味的向着你二婶说话,生怕伤了她的心。” “银钱只是身外之物,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才好。” 林晏清和林思远听了林锦颜的话面有笑意,看向林锦颜的眼神里满是慈安。 “二老爷和二夫人来了。” 琉璃的话音刚落,林思然和刘氏便走了进来,分别见了礼。 “不知父亲叫儿子来有何事?” 林晏清审视的目光在林思然夫妇两脸上流转,只看得夫妻俩心里发虚才开口。 “青岚的陪嫁铺子这两年一直交给你在管,今日却得知其中一家铺子,掌柜的在铺面公然养着姬妾,此事你知道吗?” 刘氏闻言惊慌道:“儿媳也是刚刚得知,不知是哪家铺子?” 老太太面色不虞道:“书乐巷的百音琴行,新换的掌柜跟你同姓,难道不是你刘家的人?若不是玥雪今日发现不对,回来说给我听,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刘氏心中暗骂周玥雪多事,刘掌柜成事不足,面上却大喊冤枉。 “儿媳冤枉,那刘掌柜确是儿媳同族人,可关系却不近,儿媳想着同族人总比外人靠谱,之前的周掌柜请辞后儿媳才聘请了刘掌柜。却不想他竟是如此败俗,儿媳识人不清,请父亲母亲责罚。” 林晏清神色认真道:“林家家风清正,决不允许门下众人做出这种有伤风化之事。青岚的铺子虽不属于林家,但既然现在是林家在管,那就得守林家的规矩。这事无论你知不知道,决不能有第二次,包括林家自己铺子上掌柜伙计你都得严查,若有品行不端的早早打发。” 刘氏低头道:“是,儿媳记下了。” 林晏清:“我命林松把那刘掌柜带回府,本是想亲自问问,念你执掌中馈辛劳,不想从那刘掌柜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伤了你颜面,你自己带回西苑问话吧。” 刘氏听完虽强装镇定,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夫子助力 林晏清说完端起茶杯喝茶,刘氏见状说道:“儿媳谢父亲母亲大度,一定把事情问清楚处罚之后,重新物色掌柜人选。” 林晏清点点头,刘氏行了礼正欲离开,林锦颜笑着上前。 “底下人的过错,二婶切莫生气。今日幸亏表姐发现说给祖母听,不然这刘掌柜若是犯了更大的差池,恐会连累二婶。劳二婶为我操劳,颜儿深谢。” 刘氏赶忙扶起行礼的林锦颜:“这孩子,一家人不说这客套话,你不怪二婶用人不清就好。” 林锦颜直说不怪,笑眯眯的送走了刘氏。 出了松茂堂的门,刘氏的笑脸就变得黑沉,眼神如刀一般看向周玥雪院子的方向。 沉声吩咐丫鬟,刘掌柜来了将其带到西苑后,便脚步匆匆的回了院子。 林锦颜见林晏清留林思然说话,也起身告退,回了颜玉轩。 把顾麽麽叫来书房,玉彤守在书房门口,二人关门说了会话,顾麽麽次日一早便去了将军府。 日子平淡的过了三日后,梦夫子授完课告知林锦颜,从单子上挑选了四间铺子推给了几家高门贵妇和千金,若铺子都有问题,那最多七八日便会有结果。 林锦颜听完对着梦夫子行了一礼,得知梦夫子找的哪几家妇人和千金后,林锦颜又深深行了一礼。 这几家都与林家或多或少的交好,他们只会让林晏清和林思远知道这事,却不会损害林家的声誉。 尤其是其中一位王夫人,跟刘氏素有积怨,若说其他几人碍于情面不会发作,这位王夫人必然是会狠狠踩上刘氏一脚的,足见梦夫子是深思熟虑找的人。 有了这几人林锦颜心中更是安稳不少,送走梦夫子后,又让顾麽麽去了一趟将军府。 三日后林思远休沐,被顾弘章请去了将军府,走时神色平和,回府时却面有不喜,院子都没回直接就去了林晏清的书房。 林思远回府不到半个时辰时,就有下人来请林锦颜去林晏清的书房。 林锦颜带着自己新做好的香囊,跟着下人到了书房。 进门行了礼后,林锦颜笑着送上香囊。 “这是颜儿自己学着做的,里面装的的桂花可以镇静安神。祖父和爹帮颜儿看看,可否拿得出手送人?” 林晏清虽面色不虞,但面对林锦颜乖巧的笑脸还是缓和了神色。 “嗯,闻着就沁人心脾,做的极好。颜儿打算送谁啊?” 林锦颜笑颜纯真:“颜儿想送很多人呢,祖母,二叔二婶,堂哥,表姐,婉蓉姐姐,梦夫子,再做上一些送去将军府。” 林思远仔细看了看香囊:“只要是你做的都会喜欢,更何况颜儿这香囊无论是香味和女红都不俗,自是送得出手的。” 林锦颜闻言长舒一口气:“当真?颜儿可是做的很用心的,上次见二婶手帕上的水仙花绣工精湛,问了玛瑙姐姐才得知,那手帕可是出自名店天羽堂的。颜儿还在担心二婶见惯了好东西,瞧不上我这不入眼的小玩意呢。祖父和爹爹可莫要只是哄颜儿开心才好。” 心思单纯 听了林锦颜的话,林晏清原本缓和的神色又黑沉了下来,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林锦颜不解道:“爹,可是颜儿说错什么话惹祖父不快了吗?” 林思远温声道:“你祖父不是因为你,叫你过来是有事要跟你说,坐下吧。” 林锦颜乖乖坐好,林晏清呼出一口鼻息放下茶杯。 “颜儿,我刚和你爹商议让你学着管家,慢慢接手你娘留下来的铺面田庄。你虽年幼却聪明伶俐识大体,加上你祖母教导应该上手很快。” 林锦颜站起身:“祖父,若是因为日前百音琴行的事,便让颜儿从二婶手里接管铺面,对二婶而言实在是不公。下人犯了错二婶肯定已经罚过了,府上这么多的铺子偶有一个犯事的下人,哪里就能怪的到二婶呢。” 林晏清听完对林锦颜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若只是因琴行的事,今日我和你爹也不会再次提出由你接手铺子。” 林锦颜坐下后问道:“那是为何?” 林思远:“今日被你外公叫去将军府,你外公跟我说,年前你娘陪嫁铺子里以前的老掌柜因家中变故,去将军府求助,你舅母念及这周掌柜曾在顾家做事多年,便出手帮了这周掌柜。” 林锦颜笑道:“舅母最是心善了,可这和二婶有什么关系呢?” 林思远:“昨日周掌柜去将军府答谢,闲谈间说起才知道,他并非自己请辞,而是被你二婶派下去的大掌柜以莫须有的理由辞退的。这个大掌柜你也见过,就是百音琴行的刘介。” 见林锦颜呆住,林思远叹口气继续说着。 “昨日这周掌柜说,这两年他知道的几家陪嫁铺子的掌柜,几乎被刘介全换了。这周掌柜还说他被辞退之前,百音琴行账目就开始作假,不光虚价宰客还卖出东西后不上账。周掌柜被辞退前偷偷抄录了一份真实账目,我拿了回来。” 林锦颜接过林思远递来的单子,看完说道:“这个刘掌柜为何这般大胆?短短两月便有这么多,那这两年会有多少?怪不得他能养的起姬妾,原来贪墨了铺子里这么多银两。” 林晏清冷声道:“他之所以这般大胆,后面定是有人撑腰的。若不是你二婶的母亲昨日生辰,你二叔二婶一起去了刘家,我早让她过来回话了。” 林锦颜急忙劝道:“祖父,十家铺子只这百音琴行出了问题,定是刘介自己所为,二婶说不得也是被这刘介哄骗了。” 林晏清看着为刘氏说话的林锦颜,放软了语气。 “颜儿,你心思单纯良善,想不到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污糟事,又认为家得以和为贵,本是难能可贵。可万事总有规矩理法,治家更得严苛,若一味包容只会纵出更大的祸事来。” 林思远:“你祖父说的对,若查实确有其事,那已经不是银两的问题了。此事你外公为了顾及林家脸面,只把我叫去私下告知,将军府并未出面,若再放过祸首,如何对得起你外公信任?” 良善之人 林锦颜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爹,这周掌柜有没有可能因为被辞退后心生怨恨,所以才去将军府说了那样的话。那些铺子都经营很多年了,有心去查总会查出些小问题。若只是百音琴行一家,定是刘介哄骗了二婶,可这周掌柜说所有铺子都有问题,颜儿却不信。这账目和说辞都是周掌柜一面之词,我们偏听偏信二婶岂不是冤枉?” 林思远问道:“那颜儿想如何做?” 林锦颜:“这刘介近来三番两次出事,看来确实有问题。二婶前几日不是说会换了刘介吗?过了这些时日,想来新掌柜已经上任,不如就把这刘介和新掌柜一起叫来,再把周掌柜也叫来,三个掌柜的对峙,总能看出些门道来。” 林晏清轻捋胡须点点头:“嗯,我刚已经让林松去叫人了,顺便把百音琴行的账目也带来。” 林锦颜:“还是祖父思虑周全。” 林晏清:“你遇事能寻到根源入手,这很好。但若想掌家切不可一味心慈手软,得立好规矩赏罚分明。” 林锦颜点头应下,林松神色莫名的走了进来。 “老太爷,老爷,小姐。奉老太爷的吩咐,差人去百音琴行带回了新掌柜和账目,也把以前的周掌柜带来了。” 林晏清:“那个刘介呢?难道跑了?” 林松:“倒是没跑,只是被调去了百宝阁当掌柜…已经派人去了。” 林晏清眉头紧皱:“他在铺面豢养姬妾,二夫人不是说要处罚吗?只是换个铺面当掌柜?” 林松恭敬道:“百音琴行新任的掌柜好像是百宝阁之前的掌柜。” 林晏清一拍桌子怒声道:“好啊!好!两个铺面的掌柜交换一下,便算应付了!现下人在何处?” 林松:“依您的吩咐,将人带到了松茂堂。” 林晏清站起身沉声道:“我们过去,颜儿也跟上,多看多学。” 林锦颜乖巧应下,跟在林思远身后出了书房。 一旁的林松听了林晏清的话,不由多看了林锦颜两眼:看来后宅的天要变了。 三人到松茂堂见礼落座后,林思远跟老太太说了事情始末,老太太也听的面有怒色。 “这还了得?真要是芸香侵吞了青岚的嫁妆,必不能留情!” 林晏清也面色不虞:“这事还是被将军府的人先知道的,看在颜儿和安儿两个孩子的份上,顾着亲家的体面才单独把思远叫去告知。若非如此,将军府出面查实后上门来要说法,那林府颜面扫地,从此在泰安城中在无立锥之地!” 老太太也不由后怕:“幸得亲家体恤,将军夫人又是心善之人,如若不然林府侵占儿媳嫁妆的名声一经传出,还真是颜面尽失。” 说着话看向林锦颜:“颜儿莫怕,祖母定给你讨个公道。” 林锦颜站起身行了一礼:“颜儿深信祖父祖母和爹会查明真相,若此事只是刘介一人所为,届时也能还二婶清白。” 见林锦颜到了此时还愿意相信刘氏,林晏清几人更觉林锦颜是个良善的好孩子。 掌柜对峙 林锦颜提议让林锦安也来松茂堂看看,毕竟是娘亲留下来的嫁妆,林锦安也有知情权。 林晏清想了想也有道理,便差人将林锦安也请来了松茂堂。 林锦安进门行完礼挨着林锦颜坐好后,兄妹两抵头低语了一阵。 林锦安听完愣住,只觉惊讶。 不多时,林松将百音琴行的三任掌柜都带来了,三人进门跪下见完礼后,并没人叫他们起来。 厅堂里静悄悄的,周掌柜镇静的跪着,刘介和另一个掌柜细看下身子微微的发着抖,额角也见了细汗。 知道林家老太爷叫他来府上的时候,刘介就已经心里发慌了。方才进门居然看到了周掌柜,刘介顿时腿软,现在跪在厅堂无人搭理,刘介心知今日怕是难过了。 片刻后,林晏清端起茶杯开口。 “三位都是百音琴行的掌柜,说说吧都是从何时任职?又是何时离去的?” 周掌柜行了一礼:“回太傅,小人周彦中,是盛安三年开始在百音琴行当掌柜的,于盛安十七年被刘介刘掌柜以经营不善为由辞退的。” 刘介闻言语气带上了哆嗦:“太傅明鉴,这周掌柜确实经营不善造成店面亏空,小人才将其劝退的,当时还给他一笔遣散费。” 林晏清将茶盖盖在茶杯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问什么,答什么。” 刘介身子一抖:“是是,小人多言了。小人刘介,是盛安十七年当上百音琴行掌柜的,于…于前几日因私德不修,被二夫人…赶去了别的铺子。” 一旁的掌柜佯装镇定的开口:“小人刘守同,是前几日刚到百音琴行当的掌柜。” 林晏清语气不善:“又一个姓刘的,好啊!二夫人是你何人?” 刘守同闻言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二…二夫人是小人同族的堂姐…” 说到最后,低着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老太太怒道:“还真是任人唯亲!周掌柜说百音琴行账目造假,可有此事?” 刘介忙道:“老太太明鉴,绝无此事,百音琴行的账目全都登记在册,您可以随便查。” 刘守同:“小人到琴行没几日,刚把铺面理顺,之前的账目还没来得及细看。” 刘介听完暗骂刘守同奸猾,两句话将他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周掌柜直起身子朗声道:“回老太太,小人被辞退的前两月发现刘介做假账,便私自记下了每日流水账目,里面详细记录了是何人何日采买,老太太只需对比同日账目即见分晓。” 老太太当即吩咐琉璃,按照周掌柜所记的账目日期,去找百音琴行相对应的账簿。 刘介听完跪着的身子发软,直接坐到了小腿肚上,察觉到林晏清审视的目光,刘介强逼自己镇定下来跪直了身子。 林锦颜看琉璃忙碌,谴人把玛瑙也叫来松茂堂帮忙,原本来请安的周玥雪也少见的被拒,回了自己院子。 林锦颜看到后,站起身将林松叫到门外低语了几句,林松应下吩咐下人守好门户,林府今日只进不出。 铁证如山 琉璃玛瑙忙了两炷香的功夫,将账目全都捋顺了,把两本账簿不同的地方全部抄录下来,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细细看过之后满脸怒气,将纸张递给林晏清后,对着刘介就大骂开来。 “好你个刘介!方才问你时还信誓旦旦说绝无虚假!当着我们的面都敢如此欺瞒!玛瑙将周掌柜抄录的账簿递给他看看!” 刘介接过玛瑙递来的账簿,只翻看了几页脸色便白了不少:完了,这次完了。 林晏清看完后将账单递给林思远,林锦安和林锦颜也凑到林思远身旁看着。 林晏清沉声开口道:“周掌柜起来说话,刘介,你可还有话说?若要继续硬抗,那也无碍,周掌柜的账簿上采买人写的清楚,不过两年光景,挨个询问总能辨别真假。你是现在老实交代?还是送官查办?” 刘介闻言回过神来,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求太傅开恩!不要将小人送官!小人老实交代,周掌柜的账簿记的属实,确是小人利欲熏心贪墨了铺子里的银财。小人被二夫人聘为掌柜后,不但没感念二夫人的恩情,还做出这等有损二夫人颜面的事,小人真是罪该万死。” 听着刘介声泪俱下的忏悔,林晏清不为所动语气冷然。 “你是说,百音琴行的事只你一人所为?二夫人毫不知情?” 刘介:“正是如此,小人贪财甘心认罪受罚。求太傅念小人是初犯又诚心悔过,能对小人网开一面。” 林晏清冷哼一声:“还胆敢耍奸求饶?你是不是初犯尚未可知,可若不是这铁证如山的账簿你哪里会认罪悔过?!” 刘介趴在地面噤若寒蝉,林松走进来恭敬道:“老太爷,老太太,二老爷和二夫人回府了。” 林晏清:“叫他们过来。” “是。” 林锦颜跟着林松走到屋外:“松伯,您谴个人去请二叔二婶就好,我有事想问您。” 林松点头应下,吩咐了下人去西苑,转身对着林锦颜笑道:“小姐,您说。” 林锦颜笑道:“方才可是有人要出府?” “小姐聪慧,是有人要出府,但却不是西苑的人,而是玥雪小姐身边的冬儿,说是要出府去买点东西,被门房挡了回去。” 林锦颜点点头:“表姐这个点出门采买,怕是紧要的东西。让松伯守好门户本就是怕多嘴之人出去乱说,坏了二婶名声。一会祖父他们处理完了就放开吧,别耽搁了表姐。松茂堂里都是老人知晓规矩不会多说什么,门房处还请松伯让他们不可多言。” 林松笑道:“是,小姐真是长大了,行事妥帖。” 林锦颜笑着跟林松请教了一些府上采买的事,林松知道老太爷和林思远有意培养林锦颜掌家,便事无巨细的跟林锦颜说了起来。 两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面上学的认真,时间过的飞快。 直到林锦颜看着松茂堂院门外有人影晃动,才停住了和林松的谈话,笑着告辞回了厅堂。 人生如戏 林锦颜刚进屋坐下,林思然和刘氏便进了厅堂。 行了礼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掌柜,刘氏面上无比惊讶。 “刘介?你二人怎会在此处?” 老太太冷着脸:“这人你可认得?” 刘氏顺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看向周掌柜。 周掌柜弯身行礼:“二夫人。” 刘氏:“这好像是琴行两年前的周掌柜?” “正是小人。” 刘氏不解道:“你为何在此处?” 老太太:“周掌柜告发刘介,账目造假吞没铺面的银钱。” 刘氏:“绝无可能,刘介虽然私德不修,但绝不敢行此胆大妄为之事。” 刘介闻言赶忙抬头:“二夫人,都怪我贪财才做下这利欲熏心之事。以前对二夫人也多有诓骗,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我对不起您。” 刘氏彻底被刘介的言论给弄懵了,反应过来后心里暗骂:这个软蛋!三言两语都扛不住,招的这般快,赶着去投胎不成! 老太太让琉璃把周掌柜的账簿递给刘氏:“你仔细看看再给他打保票吧。” 刘氏接过翻了几页就明白为何刘介认罪认得这么快了,记的这般详尽,上哪抵赖去? 刘氏心思急转:如今也只能舍去刘介来保全我了,想必刘介他也知道唯有保全了我,才有日后我救他翻身的可能。周玥雪这个多事精,报个信都报不利索,险些害我着了道! 心里有了思量,刘氏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刘介!枉我念你是同族中人,对你颇多信任,不仅让你当了百音琴行的掌柜,还让你帮我巡查账目。不想你竟监守自盗,行此狼心狗肺之事!你怎么对得起我?!” 一番话说的义愤填膺,身形也摇摇晃晃,一副被气的不清的模样。 身旁的林思然扶着刘氏的肩膀,将其扶到椅子上坐好。 “父亲,母亲,大哥。芸香这些年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劳苦功高,今日之事很明显就是被这刘介诓骗了。” 林晏清扫了林思然夫妇一眼,淡淡开口。 “前些日子颜儿想给将军夫人买个玉镯做谢礼,被你夫人说是骄奢。可我听下人说,你夫人连块手帕都是出自天羽堂的。昨日你岳母过寿送的寿礼也是价值不菲,她要尽孝无可厚非。可她管理的资产里有一半本是安儿和颜儿的娘留下的陪嫁,如今颜儿用点银子捉襟见肘,可你夫人倒是风光的很呐。” 刘氏闻言不由拽了拽衣袖,挡住了她刚买的玉镯。 “父亲,母亲,儿媳也是有陪嫁的,府上也会给二房份例,顾得了日常开销。儿媳哪里会去贪墨嫂嫂的陪嫁?父亲这般说,儿媳真是要冤死了。” 说着话落下泪来,看上去一副被冤枉的委屈模样,场面在刘氏的哭声中僵持下来。 林锦颜起身安慰了刘氏几句,刘氏反而越哭越伤心。 林锦颜走到门口,叫来林松。 “松伯,看这样子二婶八成真是被冤枉了,劳您驾亲自去一趟西苑把堂哥找来。有他在,帮忙劝着也能好些。” 林松应下转身出了松茂堂。 二房齐聚 良久,见刘氏还是哭个没完,林晏清神色不虞重重的放下茶杯,茶水都撒了出来。 “够了!周掌柜好好做事,你将其辞退,如今你招来的人做出监守自盗之事。我和你母亲还没对你问责,你便哭个没完。若是觉得林家欺辱了你,你大可叫亲家过府当面商议。若还嫌不够,那你便去府衙击鼓鸣冤,报官清查!” 看着林晏清动了真火,刘氏赶紧止住了哭。 “父亲莫气,儿媳是被刘介做出的事气的心绪难宁才失了礼数。至于叫家父过府和报官,那更是儿媳想都不会想的。” 林晏清沉着脸不说话,刘氏更感惶恐。 林思然用讨好的眼神看向老太太,架不住小儿子求情,老太太出声解了围。 “好了,事情问清楚就是了。芸香你如实回我,你当真不知这刘介所为?若是知道或参与你现在说出来,我念你操劳辛苦,对你会从轻处罚。若你今日隐瞒,他日被查出来,那时你就休怪林府不留情面了。” 刘氏眼神飘忽了一瞬,面上一派坚定之色。 “儿媳并不知道刘介所行之事,也从未参与他所为。” 林晏清眼神犀利的直视刘氏:“当真?” 刘氏强压心慌坚定道:“当真,儿媳不敢欺瞒父亲母亲。” 林晏清接着问道:“日前你说会严惩刘介,换个掌柜。结果你让两家铺子的掌柜对换,便算给府上交了差,倒是办的好差事。” 刘氏闻言站起身:“儿媳…儿媳招刘介来问了,那只是…他的表妹,并非是什么姬妾。儿媳当时还不知刘介所为,便对他小惩大戒训斥一番罚了工钱,和百宝阁的掌柜对换了一下。百宝阁繁忙,儿媳想着刘介忙起来就顾不上这些风月,自然也就修了德行。” 林晏清冷声道:“那为何要换掉铺子上所有掌柜?” 刘氏紧紧双手交握,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红色。 “儿媳…儿媳一个妇道人家目光短浅,想着那些老掌柜混迹铺面多年,都刁滑了不好管。自己培养的人手用着放心,才换了掌柜。谁成想家贼难防,刘介居然是这种人,儿媳识人不清请父亲母亲责罚。” 说着便跪了下去,刚进厅堂的林锦昀看到刘氏跪在地上,也顾不得行礼,冲到刘氏身边。 “娘,您怎么跪在地上?您起来,祖父祖母,我娘可是当家主母!你们怎能让我娘罚跪呢?” “放肆!” 林晏清拍着桌子一声怒喝,林锦昀瞬间没了火气,乖乖跪在刘氏身旁。 “当家主母?谁给封的主母?你娘把铺子管得一团糟,她自己跪着请罪何人罚她?你不分是非的斥责尊长,规矩都学到哪去了?就算你娘是被罚跪,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 林锦昀低着头噤若寒蝉,刚才那一点看见亲娘罚跪的血气方刚,早就消散无踪。 老太太对林锦昀自小宠爱,不忍看着林锦昀这副模样:“昀儿孝顺见亲娘受难,才急的说了胡话。” 林晏清看着林锦昀这副窝囊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问责刘介 林锦颜闻言用胳膊轻碰了一下身边的林锦安后,走上前跪在林锦昀身边。 “祖父,祖母,二婶身为侍郎之女,哪里不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颜儿用钱过盛,二婶都会教导,更何况是她自己呢?此番行事颜儿相信不会是二婶所为,定是被小人蒙骗。” 林锦安也跟着跪在林锦颜身旁:“祖父祖母,孙儿也相信二婶。您二老刚也问过二婶了,二婶确不知情,还请祖父祖母息怒。” 林晏清指着林锦安兄妹二人,没好气的冲着不敢出声的林锦昀喊开来。 “你自己看看!安儿和颜儿比你小上好几岁,说话行事都比你这个当大哥的强!你爹娘怎么教育的你?平日骄奢懒散吃不得半点苦!遇事不分是非意气用事咆哮长辈!遇强更是大气都不敢吭一声!身为男儿没半点骨气当担,将来如何立得住门户?!” 林锦昀被林晏清疾言厉色的一番话骂得头更低了,林思然看着妻儿被骂也不敢吭声。 林锦颜委屈巴巴的模样劝道:“祖父莫气,是颜儿见二婶难过,才求松伯去西苑请来大哥的。大哥也是看二婶跪着才说话失了分寸,都是因为颜儿擅作主张叫大哥来,才惹祖父不快,祖父要骂就骂颜儿吧。” 老太太林思远和林锦安也帮着求情,劝了半天才让林晏清火消了不少。 林晏清端着琉璃新上的茶沉声道:“颜儿安儿起来吧。” 林锦颜笑眯眯道:“谢谢祖父!” 站起身后走到刘氏身旁,伸手扶住刘氏的胳膊:“二婶我扶您起来。” 刘氏小心的看了两眼林晏清,见林晏清低头喝茶并不说话,才就着林锦颜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林锦安见状也扶起了林锦昀。 林晏清放下茶杯:“今日的事我就姑且信你,你亲自去清查账目,查实后报给你母亲知晓。查清还有无如刘介这般的毒瘤,若查出后再轻轻放过,这个家你也就不要当了。” 刘氏闻言深吸口气:“是,儿媳现在就去查,若再有弄虚作假之人必会送官严惩。” 老太太:“这个刘介实在可恶!你预备如何处罚?” 刘氏看了一眼跪着不动的刘介:“回母亲,刘介是雇佣的仆役不是卖身的贱籍,儿媳想着查清账目后,将他吞没的银两追回投放在铺子上,再将其送至官府充作苦役。” 刘介闻言身子微微抖了抖,一旁跪着的刘守同也不由的后怕。 老太太点点头:“如此甚好,青岚铺子上的银两不可短少,缺多少必须补齐。” 刘氏点头应是,林晏清接着道:“铺面全部理清之后,你就带着颜儿慢慢接手铺子,那都是她娘留下的,迟早也要交到她手上。” 刘氏闻言看了看林锦颜,林锦颜和她对视露出一个笑脸来,刘氏也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 林晏清对着二房的一家三口,耳提面命了一番,才让众人各自散去。 天色尚早,出了松茂堂后刘氏便带着刘介、刘守同和一众下人出府去了铺子。 东窗事发 出松茂堂后,林锦安被林锦颜叫去了颜玉轩,林晏清和林思远则是又回了林晏清的书房。 书房内,父子二人分坐。 林晏清:“方才二房的人说,三日后查清报上来。你过几日亲自去将军府回个话,再备上些谢礼。青岚这孩子是为了给我们林家繁衍子嗣才早去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实在是愧对亲家。” 林思远点点头:“儿子省的,带查清后自是要去给岳父回话的。岳父对青岚十分爱重,以他老人家的脾气得知旁人动了青岚的嫁妆,必会大发雷霆。如今为了安儿和颜儿,还有亲家的情分能如此隐忍,儿子怎会不领情呢?” 林晏清轻捋胡须:“此番情义应当谨记,你将两个孩子都教养的极好,青岚也尽可安心了。” 林思远笑道:“这两个孩子确实让儿子省心,安儿近来学术大有进益,说不能被颜儿比下去。颜儿自从落水醒来后,说话行事更是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只盼他两日后亦能品行端正,不改初心才好。” 林晏清:“颜儿大了主意也大,今日都会让林松去西苑找昀儿当救兵了。” 一旁的林松闻言拱手道:“小姐近来行事进退有度,之前还怕传出对二夫人名声有损的言论,让关了府门只进不出,还让我提点下人不可乱讲话。” 林晏清和林思远对视一眼笑开来:“嗯,有此番思虑颜儿是真长大了,青岚的铺子让她早日接手是对的。” 林松犹豫再三又道:“今日我奉小姐之命去西苑请大少爷,倒是看到些怪事…” 林晏清问道:“何事?” 林松:“我进了大少爷屋子看见他和玥雪小姐独自在屋内,我当时只顾着叫大少爷去松茂堂并未多想,如今想来倒极为奇怪。二人举止像是甚为亲密,面色也都不自然,更像是被我忽然推门惊吓了一般。当时下人都被谴出院子,只留玥雪小姐身边的冬儿一人守在院门口。” 林晏清闻言面色黑沉:“真是家风不正!玥雪好好的女儿家养在府上,若是被这混账毁了名声该如何对周家交代!” 林松沉默了片刻,动了动嘴看了看林晏清像是有话要说,最后又忍下没有开口。 林思远看到林松这幅模样问道:“你可是还有话说?” 林晏清也看向林松:“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林松:“小姐吩咐不让我多言。” 林思远皱眉道:“颜儿?这里面有颜儿什么事?颜儿还年幼很多事还不懂,你不可帮她隐瞒只管说出来。” 林松:“日前老爷带着府里三位小姐去将军府,玥雪小姐亲自给将军夫人做了份糕点,后被查出那份糕点并不是玥雪小姐亲手做的,是从外面一个叫雅香斋的点心铺子铺子买的。小姐说此事本就无伤大雅,且传去对玥雪小姐名声有损,就吩咐我不可提起。” 林思远听完心下了然,林晏清却眉毛皱的能夹死蚊子。 还是如此 林思远和林松细说了事情经过,林晏清听完打心底看不上周玥雪的行事。 用买来的东西说成自己做的,用来讨好将军夫人?这都是什么事! 林晏清面色黑沉:“往日见玥雪这孩子乖巧懂事,不想小小年纪行事竟如此虚伪!告诉颜儿和婉蓉我林家姑娘万不可学这般作为!” 林松:“老太爷尽可放心,小姐查明后便说心知玥雪小姐是什么为人就好,玥雪小姐只是客居在府上,过几年就会回家成婚,不必拆穿多言毁她声誉,也吩咐我不可告诉老太太,惹老太太不快。” 林思远:“是啊父亲,母亲对玥雪很是疼爱,颜儿既知道玥雪为人,必会心中有数,不让林松多言也是怕惹母亲伤心。” 林晏清面色稍缓:“颜儿是个好的,罢了,再过三年玥雪及笄就该回家了,我也全了颜儿的孝心不追究了。林松你派人看着些西苑和听雨阁的门户,莫让这二人交往过密。” 林松领命退下,林晏清叹口气。 “林家有思然和昀儿这样的后人还真是家门不幸啊,父子俩个顶个的软骨头不说,还偏爱女色,这般品行叫我如何放心的下啊。” 林思远劝慰了一番,林晏清才放缓情绪聊起铺面的事。 “铺子的事,你怎么看?” 林思远:“弟妹既然说了不知情,想必真是被刘介所蒙骗。待惩处刘介追回银两,严查了所有铺面就不会再有这等污糟事了。” “但愿如此吧。” 颜玉轩这边,林锦颜兄妹两也在谈论今日之事。 “颜儿,你是说祖父和爹想让你接手娘亲留下来的铺子吗?” “是啊,我怕管不好,可又怕还有同刘介一般的掌柜糟践了娘的铺子,哥哥可愿帮我?” “你这是什么话?那本就是娘亲的铺子,我虽然不懂,可若有能做之事,你尽管说便是。” “那日后我接手铺面后,账簿什么的哥哥可要陪我一起看,还要再叫上婉蓉姐姐一起。” 林锦安不解道:“为何要叫堂姐?” 林锦颜狡黠道:“多个人看,颜儿就能少看一些啊。何况二婶想来也不会教婉蓉姐姐管家之事,让她跟我们一起她也能学到不少,不致于长大后什么都不懂。” 一旁的玛瑙笑道:“小姐真是心善,难为您什么事都能想着婉蓉小姐。” 林锦颜笑眯眯道:“姐妹之间,本该如此。” 兄妹两凑到一起说了半天话,林锦安在颜玉轩用过了饭才回了自己院子。 林锦颜回到屋内做起了香囊,看着托盘里的桂花目光沉沉。 前世查出刘氏贪墨铺面银两后,周玥雪就赶忙给刘氏报了信,又去找了林锦昀来给刘氏解围。 重来一世,还是如此。林锦颜不想刘氏回府前得了消息,怕刘氏有了准备弄出撇干净她自己的证据,所以才让林松守住门户。 又不想刘氏罪行没完全暴露前栽的太快,惹的老太太心软将其放过,所以才拖住林松给周玥雪留了通风报信的时机。 请君入瓮 周玥雪倒真是不让她失望,全都按照前世的轨迹去做了。 就是不知林松去请林锦昀时,有没有遇到周玥雪?若是遇到那便有意思了。 之所以让林锦安也参与进来,也是想让他对二房多加提防,对这些阴诡之事有个了解。与其一味的保护不如让他适当的面对一些阴暗,自身才会更加强大。 接下来… 就等那好二婶“整顿”好铺面之后,好好的回敬二房前世所为了。 今日之所以要保刘氏,为的就是让刘氏犯错更大摔得更惨一些。 只盼二婶千万别放下贪心悬崖勒马才好… 毕竟林锦颜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嫁妆铺子而已… “小姐,桂花都撒出来了。” 听到玛瑙的声音,林锦颜回过神来,看着脚边的散落的桂花。 “也不知二婶铺面清查的如何了?若能把刘介这等的害群之马清除掉,哪怕是铺面损失些银财也无妨,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才好。” 玛瑙温和的笑道:“小姐别担心,二夫人定会查清的。” 林锦颜点点头:“是啊,会查清的。” 三日后,刘氏带了三大箱账簿来到松茂堂,告知林晏清夫妇账目已经全部查清。 刘介除百音琴行外,还在其他几家铺子以大掌柜身份,私吞了不少银两,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一万两之多。现下已将银两追回,被刘介花掉的快两千两,也由刘氏自己补齐放到了缺失银子的铺子上。 老太太怒道:“这刘介着实可恨,竟敢贪墨这么多银两!如今他人在何处?” 刘氏:“儿媳昨日查清后就将他送去了衙门,充作了苦役。” 老太太犹不解恨:“不许人赎他出来,让他好好的做一辈子苦力才好!” 刘氏低着头:“儿媳就是这么吩咐的,说他贪墨府上大量银财,需得从重处罚。” 老太太点头道:“如此甚好,即是刘介贪墨的银两,倒也不用你来贴补,缺的银两从公中出吧。” 刘氏温顺道:“儿媳用人不当才造成这笔损失,还差点害了府上声誉。儿媳心中实在难安,能做点什么补救儿媳心里也好受些。” 林晏清听完婆媳的话才开口:“你能知错改错,已是难得。就听你母亲的吧,缺的银子从公中出,无需你来贴补。日后用人要重品行,不可再用人唯亲,刘介之流便是警醒。” 刘氏恭敬道:“儿媳记下了,谢父亲母亲宽容。” 林晏清:“这些账簿先留在松茂堂吧,让你母亲带着颜儿看看。” “是。” 老太太:“等铺子理顺了,你再去巡查时就带上颜儿。” 刘氏目光闪动:“儿媳必当悉心教导颜儿。” 刘氏走后,老太太派人将林锦颜叫来了松茂堂,教林锦颜查看账簿。 林锦颜笑着跟老太太提议,带着林婉蓉一起看。 老太太见林锦颜关爱手足自是欣然同意,派人去西苑叫来了林婉蓉。 前来请安的周玥雪也跟着看了看,看到那么多的铺面后,眼里的嫉妒几乎都要藏不住了。 林锦颜怎么就能那么好命呢?! 郡主登门 次日一早,朝堂之上。 御史台上奏弹劾吏部尚书沈允达:贪权窃柄,卖官鬻爵。卖官职敛财,贪腐银财数目巨大,只因银两多寡举荐官职大小,致使寒门人才不得重用。 天子震怒,下令彻查。 林晏清父子回府后聚在书房,感叹官场愈发黑暗,不免一番忧国忧民。 林锦颜则是和老太太提起前些时日偶遇妍凌郡主,答应邀妍凌郡主过府游玩,现下家里的杂事已经处理完,想给襄王府下帖子。 老太太虽不喜妍凌郡主不学无术的鲁莽名声,但念及林锦颜乖巧懂事,又很少出府难得交个姐妹,也就同意了。 林锦颜给襄王府下了帖子,第二日朝食过后妍凌郡主便登门了,进门后先带着丫鬟去松茂堂给老太太问了好。 因梦夫子正在授课,不便打扰,妍凌郡主便在松茂堂陪老太太说话等着。 聊了一会,老太太倒是对这个外界名声不好的妍凌郡主有了改观。 看着十二三岁的模样,一身黛粉色衣衫更显水灵娇俏,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清澈,对着老太太说话喜笑颜开态度恭敬。 丝毫没有外界所传的傲慢鲁莽模样,反观更像是直爽洒脱之人。 老太太上了年纪后更喜欢开朗有朝气的后辈,妍凌郡主这幅模样倒恰好入了老太太的眼。 老太太不知道的是,走之前襄王妃千叮咛万叮嘱,吩咐妍凌郡主一定要知礼数守规矩。 路上的时候,身边的丫鬟也是好一通提醒,听的妍凌郡主耳朵都要起老茧了。 周玥雪一直在旁找着话头跟妍凌郡主搭话,妍凌郡主笑着应付,心里却无聊透顶,只盼着林锦颜赶快上完课来解救她。 好容易才等来了梦夫子和林锦颜林婉蓉,几人跟老太太见了礼后,老太太留她们稍坐了片刻。 “行啦,陪着我老婆子也是无趣,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玩吧,颜儿好好招待郡主。” 妍凌郡主脆生生笑道:“您可不老,讲话风趣的很,要不是怕吵着您,我都想住到府上了。” 老太太笑道:“哈哈哈郡主这张巧嘴,怪不得深得王爷和王妃宠爱。” 妍凌郡主笑的灿烂:“您可不知道,我父王和母妃可对我甚为头疼,也就老太太您不嫌弃我了。” 再次逗的老太太大笑出声,直说不嫌弃让妍凌郡主随时来府上玩。 几人一起出了松茂堂后,妍凌郡主对梦夫子说道:“夫子,我有书上的问题看不明白,想来请教你,不如带着你两个学生一起吧?” 一旁的周玥雪脸色僵了一瞬笑道:“几位即是谈论学术,那玥雪先告辞了,晚些时候再来。” 妍凌郡主笑着应下,其他人也并无挽留。 周玥雪维持着笑容行了礼,转身往听雨阁走去。待走出几步后,周玥雪脸上笑容尽散,满是愤恨之色。 胆敢如此瞧不上她!襄王府只有皇族声誉并无任何实权,妍凌不过是个名不副实,声名不堪的郡主罢了。 待日后自己得登高位,定不会放过这些看轻她的人! 爽朗率真 林锦颜带着妍凌郡主几人回到颜玉轩,落座后待玛瑙玉彤等人上齐了瓜果糕点,妍凌郡主便谴身边的丫鬟出去,说要跟林锦颜说说体己话。 丫鬟为难的看向妍凌郡主,林锦颜笑着解围:“玛瑙姐姐,你带这位姐姐下去歇息吧,有事我自会叫你。” 玛瑙笑着应下,带着一步三回头的襄王府丫鬟走了出去,玉彤也跟着出去,关上了门守在门口。 看门关上后,妍凌郡主原本坐直的身躯瞬间瘫在椅子上,还用手捏着脖子和肩膀。 “哎哟,装了一早上脖子和腰都酸死了。知礼在身旁看到定会回家告诉我母妃,我才打发她出去的,见笑了。还有你那个什么什么表姐,太势力我不喜欢,所以我也打发走了。” 想起前世妍凌郡主也是不喜欢周玥雪,林锦颜心里就不由赞叹妍凌郡主虽心思简单,却比她识人要清,前世的自己还真是心盲的厉害。 林锦颜笑容真诚了两分:“郡主性子爽朗率真,我很是喜欢,怎么会笑话呢。” 妍凌郡主冲林锦颜笑的呲牙咧嘴:“我也挺喜欢你。” 梦夫子端起茶杯淡淡道:“看你这样子,出门前王妃的叮嘱你怕是忘干净了。” 妍凌郡主瞬间坐直了身体:“梦夫子今日见过我母妃?我母妃让梦夫子盯着我吗?” 梦夫子:“没见过,不过想也知道,难得有宫外的千金给你下帖子,王妃必是耳提面命了你许久。” 妍凌郡主闻言身体又瘫坐了回去,继续揉着脖子。 “若真想和我交朋友,那必是长久之计,装能装多久?朋友贵在交心,必是坦诚相待。若是看不惯我这模样趁早散伙,也免得耽搁大家时间。就比如刚才那个周姑娘,一看就不会是朋友,所以我早早打发了,互不耽误。” 林婉蓉闻言怯怯的问道:“我…我要不要出去?” 妍凌郡主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林婉蓉看了一瞬。 “你出去干嘛?有事吗?” 林婉蓉眨巴着眼:“我没事…我是问要不要打发我?” 妍凌郡主不解道:“打发你做什么?你就是看着胆小了点呆了点,挺招人疼的,我为何要打发你?” 林婉蓉愣住:胆小…呆…招人疼?这郡主是夸她还是损她啊? 林锦颜嘴边的笑意扩大:“婉蓉姐姐,郡主说话只是字面意思,你不用往深里想。郡主是说她很放心你,不会打发你。” 林婉蓉呆呆地点点头:“哦,谢谢郡主。” 妍凌郡主笑开来:“林锦颜你这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还挺对我脾气的,你这堂姐也挺好玩的。” 林婉蓉:挺好玩是个什么意思…… 林锦颜笑道:“郡主性情直爽,我也觉得相交投契。” 妍凌郡主毫无坐相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我也给你下帖子,邀你去王府玩,还有梦夫子也一起去。” 说完看着林婉蓉问道:“小白兔,你叫什么来着?你愿意和林锦颜梦夫子一起来王府玩吗?” 林婉蓉继续呆住:小白兔……是在叫她吗? 再度出事 林锦颜笑着解围:“郡主,我堂姐叫林婉蓉,哪里是什么小白兔?” 妍凌郡主点点头碎碎念的记下了名字。 “林婉蓉,婉蓉,挺好听的。你看她单纯又胆小的模样,哪里不像小白兔了?” 林婉蓉闻言不由脸红:“我…我不是。” 妍凌郡主咧嘴笑道:“哈哈你这会更像了,林婉蓉,要不要去我家玩?我母妃人很温柔,很喜欢小姑娘的。” 看着妍凌郡主真诚的眼睛,林婉蓉心里升起暖意,转眼又被自卑覆盖,低下了头。 “谢谢郡主相邀,我…我出生…不太好…” 妍凌郡主:“于你出生何干?你就说想不想去?” 林锦颜笑得温和:“婉蓉姐姐,郡主若是看重这些,今日也不会过府了。毕竟在这泰安城中,除了皇家还有谁能比郡主出生更好呢?出生本就由不得你选,不妨放下心结坦荡的过好今后的日子。” “锦颜说的对,你能生在林家,已经比一些清苦人家的孩子好上很多了,自该好好把握前景才是,若一味自苦与你自己也无益。” 听了林锦颜和梦夫子的话,林婉蓉眼圈发红的点点头。 “我记下了,谢郡主邀请,我会跟着夫子和颜儿一起去王府的。” 妍凌郡主笑道:“这才对嘛,你们能去我母妃肯定很高兴,一会回去我就让知礼送帖子过来。” 几人都笑开来气氛愉悦,林婉蓉也放松了不少:“知礼是方才跟着郡主的丫鬟吗?名字倒挺别致的。” 妍凌郡主叹口气:“我母妃老嫌我不守礼数,为了提醒我,身旁的丫鬟全是这类的名字。” 几人看着妍凌郡主的模样不由发笑,三个女孩亲亲热热的聊了会天,妍凌郡主和梦夫子在颜玉轩用过午饭之后,才各自回家。 送走两人回到颜玉轩,还没进院门就被琉璃叫住。 “小姐,老太太叫您去一趟松茂堂。” 林婉蓉闻言懂事道:“颜儿,我先回西苑了。” 说完见林锦颜点头,便带着丫鬟桂儿先走了。 林锦颜带着玛瑙跟琉璃往松茂堂走去。 “琉璃姐姐,祖母叫我何事?” 琉璃:“礼部王侍郎的夫人带着两个夫人来了府上,说是…几日前在咱家铺子上买了假货,找二夫人要说法。” “还有这样的事?二婶现在何处?” 琉璃:“二夫人在松茂堂,老太爷刚回府得知此事后发了好大的火,因是女眷老太爷没去厅堂,传话给老太太务必彻查,还让老太太将您也叫去看着。” “这个刘介真是个毒瘤!二婶不是已经把他送官了吗?怎么还能惹事出来呢?这不是又害了二婶吗?” 边走边说着话,没多会便到了松茂堂。 上座的老太太虽带着笑容,但神色明显不快。刘氏微微低着头,面色复杂的站着。落座的三位衣着体面的夫人,各有一个丫鬟立于身后。 林锦颜带着浅笑缓步进了厅堂,仪态大方礼仪周全的跟几人一一见了礼。 找上门来 靠近上座身着簟紫色衣衫的夫人,看着林锦颜笑开来。 “这便是林山长的千金吧?果真是状元之后,小小年纪便已风华清靡。” 老太太:“王夫人谬赞了,颜儿年纪还小习得一些礼数罢了。颜儿,这是礼部侍郎王大人的夫人。” 林锦颜乖巧的行了一礼:“王夫人安好。” 王夫人笑道:“好好,我有个女儿名叫慧昭,跟林小姐年岁相仿,却远不如林小姐这般得体。林小姐若得空可来我家找小女玩耍,小女跟着林小姐必会大有进益。” 林锦颜笑道:“谢王夫人抬爱,若有机会必会登门叨扰。令千金若有空也可过府游玩,我还有表姐和堂姐,必不会无聊。” 王夫人闻言笑容更甚:“好,下次便带小女来找林小姐。” 说完指着身旁两位夫人介绍道:“这位是太常寺袁少卿的夫人,这位是钦天监周监证的夫人。” 林锦颜一一行礼:“袁夫人安好,周夫人安好。” 两位夫人笑着点头,对着林锦颜夸奖了两句。 老太太:“颜儿,今日三位夫人上门是因为在咱铺面上买到了假货,又退换不成,怕再有他人被蒙骗累及林府声誉,才来府里告知一声。让你前来,也是想你学着管家,多看多学些。” 林锦颜乖巧应下,站到老太太身旁。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真是治家严明,林小姐尚是孩童,就开始教着管家了吗?” 老太太带着笑:“颜儿亲娘早逝,嫁妆里留下一堆田庄铺面需要打理,日后都要交在她手上的,不如让她早早的跟着看看,日后上手也有个章程。” 三个夫人点点头,不约而同的看了眼林锦颜:亲娘早逝留下的产业被二房钻了空子,这孩子也是不易。 王夫人笑道:“方才也说了,原本只是些小物件,不值当特意来府上说给您听。可我们想着,我们几家交好自是明白是管事的昧下了银钱,不是府上的缘由。可若有不知道林家为人的旁人也遭蒙骗,少不得会连累到府上声誉,我们这才约到一起上门跟老太太说一下。” 老太太:“我虽年纪大了心力不济,没有亲自打理中馈,脑子却还没有糊涂,三位好意我岂会不知?老婆子在此谢过了。” 老太太身子前倾低了低头以示诚意。 三位夫人忙站起身:“老太太这般便是折煞我们了。” 老太太摆摆手,请三位夫人落座。 林锦颜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颜儿谢过三位夫人肯入府直言,不知哪家商铺如此胆大妄为?” 王夫人:“我们几人本是听人说百宝阁的稀奇玩意儿多,恰逢前些时日我那出阁的大女儿回娘家,我那几日杂事繁多,便让姐妹两去百宝阁逛逛散散心,谁知买回府的东西打开后竟被调了包。我大女儿气不过谴下人去百宝斋理论,那掌柜的气焰嚣张,说什么他们是大将军府的铺子,敢闹事就要告诉顾大将军。” 老太太听完气的呼吸急促,林锦颜连忙轻抚老太太的后背帮着顺气。 胆大妄为 林锦颜温声劝道:“祖母莫气,问清楚就是了。” 几位夫人也出声相劝,片刻后老太太缓过来气,轻轻拍了拍林锦颜放在她胳膊上的手。 “王夫人,你可知那掌柜名讳?” 王夫人:“听府里的下人说,好像是刚到百宝阁当掌柜姓刘,叫刘介。家夫深信大将军断不会留用这种管事,便派人探查了一下,才知道是府上已故林夫人的陪嫁铺子。” 袁夫人:“我也是被百宝阁调包了物件,那仿品外形做的极其相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周夫人:“我没去过百宝阁,倒是在仙肴楼里请他府夫人吃饭时,被店家宰了客,我弟媳也说日前在羽裳布庄高价买过布匹。近日和王夫人闲聊才得知,这仙肴楼也是林夫人陪嫁铺子,羽裳布庄则是林府的产业。” 老夫人的怒气几乎压制不住:“连羽裳布庄都有?” 王夫人一脸忧心道:“是啊老夫人,即是陪嫁铺子定不会是大将军府在管,我们几人也是权衡再三,怕被有心之人仗着林府和将军府的声望权势,肆意敛财毁了两家声誉,才来告知。我们知道的就不止我们三家,还有几家顾忌着大将军府和林府,没敢多言。” 见老太太气的发抖,林锦颜一手搭着老太太的手背,冲老太太温和的笑了笑。 “今日多谢几位夫人入府告知,颜儿深谢了。” 说完行了一礼继续道:“几位夫人有所不知,这刘介本是我二婶顾着同族情谊才会聘请他做了大掌柜巡查商铺,谁知这刘介狼子野心,丝毫不感念我二婶照拂之恩。前几日这刘介被查出私吞银两,已经被我二婶将他送进官府充作了苦役,所贪墨的银两也如数追回。” 王夫人惊讶道:“已经惩处了刘介?他一人便敢行吞没东家之事,那此人确实胆大妄为。” 林锦颜:“此人不光胆大妄为,还刁钻奸猾,刚才几位夫人所说之事还并未被查出,想来这刘介必是有所隐瞒。铺面的事大将军府和林府并不知情,还劳烦三位夫人回去后,告知其他几家受蒙骗的夫人莫要多虑,损失的财物林府会照价赔偿。” 老太太缓过神来,赞赏的看了眼林锦颜。 “颜儿说的没错,此事从头至尾大将军府和林府都不知情。府上用人不清害诸位夫人损失了财物,实在是惭愧,府里会尽快查清所有被刘介蒙骗的人,全部照价赔偿。待府里查清后,务必对刘介严惩不怠!” 立在下方的刘氏,听着几人的言语全身紧绷,手里的帕子都被攥的变了形。 老太太维持着笑脸,和几位夫人说了番道谢的话,又说了会家常缓和气氛,见时辰不早,几位夫人起身告辞。 临走时,王夫人撇了眼站了半天都没被林老太太搭理的刘氏,眼里止不住的痛快。 林锦颜带着琉璃玛瑙将几位夫人送至府门口,说让其他几家夫人不要有顾虑,将军府和林府以前不知道,现下知道了必不会饶过刘介这等狗仗人势的小人。 刘介被保 送完人回到厅堂时,林老太爷已经落座。 “将人送出府了?” “是的祖父,颜儿怕传出有辱将军府和林府的言语,跟几位夫人说过了此事顾林两家确不知情,祖父和祖母也会查实后严惩刘介。” 老太太点点头:“做得对,颜儿今日进退有度,处理的极有分寸。” 林晏清满意的看了看眼林锦颜,然后目光锐利的看向刘氏。 悄悄抬头打量二老脸色的刘氏,刚好和林晏清的视线碰个正着,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日前你来回禀说已经查清了刘介所有账目,这次你怎么说?” 刘氏强自镇静的回话:“回父亲,儿媳确实按照周掌柜所提供的账目核对清楚了,也把其他几家有问题的铺子清查了。儿媳也不知这刘介竟如此奸猾,隐瞒了这么多。” 老太太怒气冲冲道:“若说青岚的铺子都是刘介所为,那羽裳布庄怎么说?那可是我们林家自己的铺面!刘介未曾接管!以前从未出过差池!” 刘氏直感头皮发麻:“儿媳…儿媳也不知,想是布庄的掌柜也同刘介一般的奸猾妄为之人。” 林晏清声音冷硬:“上次我便说过,再查不清楚,这家你便不要当了,你当耳旁风不成?还是你觉得儿媳只你一人,你必是掌家的主母?” “儿媳不敢这么想。” 林晏清对着门口振声道:“林松!” 见林松进来后,林晏清盯着刘氏吩咐道:“你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衙门,把刘介提来我亲自问,我倒想看看一个下人的贪墨有多难查!” 刘氏闻言感觉血液都凝固了急忙道:“父亲,此事是儿媳的纰漏,不好劳驾父亲,儿媳亲自去审刘介,必定把事情问清楚。” 林晏清:“不必了,让你处置了两次,不见成效不说,反而越来越糟。林松,立刻就去!” 林松应声退下,刘氏心里发苦:这次恐怕难以善了了。 约莫快一个时辰林松才回来,说刘介已于今日一早被人赎了贱籍免了苦役,现在不知所踪。 林晏清气的将身边的茶杯摔到刘氏脚边,刘氏被吓得不轻,撒出来的茶水将刘氏的裙角和鞋面打湿了好大一块。 “看看你干的好事!!怪不得阻挠我提刘介,原来你早有安排!” 刘氏闻言忙跪在地上,茶杯的碎片割破了膝盖,刘氏疼的咬牙也没敢叫出声。 “儿媳冤枉!儿媳实在不知何人保的刘介。儿媳亲自将刘介扭送衙门充作苦役,又怎会保他。” 老太太也气的不轻:“你还敢喊冤枉!你敢说此事你毫不知情?” 刘氏声泪俱下,一半是吓得一半是疼的。 “母亲,儿媳确实不知啊,儿媳自从嫁到府里来,对您和父亲一直孝顺。思然和昀儿最听你和父亲的话了,家父更是对父亲推崇备至,他们哪能容儿媳做出此等行径,儿媳实在是冤枉啊。想是那刘介贪墨的银两送给了什么贵人,才得相助的。” 老太太听到刘氏说起林思然和林锦昀,不免心软了两分。 一波又起 林晏清不为所动,甚至火气更大了两分。 “刘介一介平民哪里认识的贵人?这贵人现下就跪在眼前吧!刘介怕是当时就知道贵人会保他,才会一人背负罪责!既保护了祸首自己也能脱罪!当真是好算计!好心思!一家三口都是混账!” 刘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着地头磕在手背上,茶杯的碎片瞬间割破了手掌。 “儿媳真是冤枉,儿媳对公婆向来恭敬,哪敢行此悖逆之举。请父亲务必找到刘介,还儿媳清白。”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老太太见刘氏这副模样心有不忍,没好气的让琉璃送刘氏先回西苑,叫大夫包扎。 刘氏被琉璃扶着一瘸一拐的出了厅堂,丫鬟上前打扫了茶渣碎片,给林晏清重新沏了茶。 老太太叹口气:“也不知芸香到底有没有介入此事?” 林晏清黑沉着脸:“保不齐她不光介入,十有八九还是主谋!林松,可有问衙门是何人做保?” 林松恭敬道:“问过了,京兆府尹没在,衙役回的话,他也不知何人做的保,只听说来人姓陈。” 林晏清:“二夫人弟媳的娘家可是姓陈?” 林松:“是。” 林晏清怒极反笑:“好啊!好!我林家真是找的好儿媳!联合娘家人贪墨夫家嫂子的陪嫁!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将军府开口!你明日一早去趟府衙让府尹派人搜寻刘介,就说他私自贪墨府上银财,前几日并未查清,要抓他回来查清数目。府上也派些人出去找寻刘介,务必将其活着带回,我要亲自问!” 林松应下后,林晏清叹口气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明日大老爷休沐,备上厚礼,我与他同去将军府。” 林松应下退了出去,看着林晏清似乎一瞬间老了两岁,林锦颜带着笑脸走上前。 “祖父,明日颜儿和哥哥也同去吧。” 林晏清看着林锦颜了然的笑脸,哪里不明白这聪慧的孙女要跟着同去,是想让将军府看在她和安儿的份上大事化小。 林晏清心中对二房的失望、愤怒、心寒以及痛心疾首,因为林锦颜这份体贴的孝心得到缓解。 “好孩子,今日怕是吓着你了,天色不早回去吃晚饭吧,明早同去将军府。” 林锦颜说了两句宽心的话才告退,走出松茂堂的院门,林锦颜停下了脚步。 “玛瑙姐姐,这个时辰我爹应该回府了,劳您将我爹请来松茂堂陪祖父祖母。” “我这就去请,小姐至孝,有大老爷陪着说说话,老太爷和老太太定能舒缓心神。” 松茂堂这里情绪得以平息,西苑却犹如热锅蚂蚁。 刘氏回到西苑连大夫都没来得及请,先派了心腹到刘介暂住的客栈传话,让刘介这些日子万不可出屋,等过了这些时日自会给他一笔钱财送他出城。 刚包扎好伤口,刘家派人传信来说:吏部尚书沈允达今日午间已被下狱,刘家买官之事怕是很快会被查出。 刘氏失神的喃喃道:“完了,这次全完了……” 上门请罪 次日一早用过朝食,林府的两辆马车便朝着西边的大将军府驶去。 众人互相见了礼在宁辉堂落座,一番客气寒暄后,林晏清直入主题。 “林顾两家结为亲家这么多年来,顾兄对林家颇为照顾,青岚更是为了给林家繁衍子嗣才早逝。如今林家约束不力,竟养出贪墨青岚嫁妆的下人来,真是无颜面对亲家。” 和林晏清同坐上位的顾弘章问道:“这下人何来这般贼胆?” 林晏清语塞了片刻:“实不相瞒,现在虽还未查清主谋,种种迹象表明我那不孝的小儿子夫妇可能也参与其中。今日过来一则道谢,二则是来向顾兄请罪的。我教子无方,约束门下不力,愧对顾兄。” 顾弘章虚抬了一下林晏清抱拳的手:“不必如此,若是旁人敢动青岚的嫁妆,我必不会善罢甘休!但顾林两家是姻亲,安儿和颜儿也被你们教养的极好,关系自是亲厚。今日你肯和思远过府说出实情,不因儿孙涉及其中有所隐瞒,足见你们父子为人清正。交由你们自查,我也放心,查完想如何处置你们自行商议。” 林晏清再次道谢,父子二人说了些请罪道谢的话。 待几人说的差不多了,林锦颜笑咪咪的起身上前。 “祖父和爹无需如此自责,本是下人生了贪心才做下的坏事,外公和舅舅又怎会不知呢?如今祖父和爹过府如实相告,尽显诚意,外公和舅舅可是河汉江淮的度量,哪里会因为此等小事生气呢?” 顾弘章闻言虽刻意板着脸,但眼里却是止不住的宠溺笑意。 “哼,你这丫头为了心疼爹爹和祖父,倒是奉承起我和你舅舅来了。” 林锦颜一脸认真:“这哪是奉承,颜儿说的句句实情。您和舅舅还有定北军的赫赫威名那可是能止孩童啼哭的,哪里需要我一个孩子的奉承。” 一番话逗的顾弘章脸上有了笑意,厅堂上气氛也变得轻快不少。 林晏清也眼含赞赏的看向林锦颜,正要说话时,大将军府的管家顾忠走了进来。 行礼后说道:“大将军,前些日子来府上的周掌柜又来了,带了三个人说要见夫人。” 顾弘章一脸疑惑的模样:“什么周掌柜?” 白伊然笑道:“父亲,是青岚陪嫁铺子的老掌柜,就是他向儿媳揭发现任掌柜的。上次我知道后说与您听,您没见过此人自是不知道。忠叔,这周掌柜可曾说找我何事?” 顾忠拱手道:“周掌柜只说带了几个小姐铺面的老掌柜,有要紧事要告知夫人。” 白伊然站起身:“即是如此,父亲,儿媳去一趟。太傅,妹夫稍坐,我先告退。” 林晏清:“将军夫人请留步,此处没有外人,不如将几人叫来厅堂问话吧。既是青岚铺子上的掌柜,想必也是为了铺面的事而来,林家正在找寻刘介清查铺面,叫来问问也好。顾兄你看呢?” 顾弘章点点头:“亲家既然如此说,顾忠你将人带到此处吧。” 顾忠领命退下,白伊然和林锦颜重新落座后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 掌柜诉苦 顾忠带着四个掌柜去而复返,行过礼后,顾弘章出声问道:“你们几个都是青岚铺面上的掌柜?” 周掌柜上前一步弯腰拱手:“是的大将军,我们都是小姐陪嫁铺子上的老掌柜。两年前都是被林家二夫人任命的大掌柜刘介,以莫须有的罪名辞退。” 顾弘章:“林家已经知晓刘介的行事,将其送了官,贪墨的上万两银子也被追回,若是为了此事就不用多说了。” 周掌柜:“大将军,刘介贪墨的银两绝不止万两!前几日小人被叫去过林府,知晓刘介被查后心中宽慰,找到之前被辞退的老友叙旧谈起此事,才知道他们被辞退前的铺子也是同样的境况。” 另一个青衫的掌柜也上前一步说道:“大将军,周掌柜所言绝无虚假。小人陈文照,是百宝阁以前的掌柜。被辞退前也记录过账簿,短短两月有余,新任掌柜刘守同贪墨的银两就有四千两之多,造成铺面亏空却都算在了小人头上,并以此为借口辞退了小人。” 另外两名掌柜见状也走上前诉苦。 “大将军,小人是仙肴楼以前的掌柜,两年前也是被新任的掌柜以经营不善为由辞退的,可小人实在是冤枉,分明是新掌柜每日将经营所得私自扣下不上账,才造成账目亏空。” “大将军,小人和几位掌柜同样遭遇,二夫人接手铺面一个月后,就派了个新掌柜下来说是清查账目,管理铺面。可这新掌柜来了没多少时日就开始做空账目,贪墨银两。再以亏空为由,辞退了小人,求大将军为小人做主啊。” 四个掌柜齐声的道:“求大将军为小人做主!” 掌柜所说之事听的林晏清怒火中烧,掌柜的一番诉苦和求将军府做主的话语,更是让林家父子的脸面稀碎。 自家人惹出这等丑事来,苦主还让将军府做主。 林晏清气的修养都快压不住了:“真是岂有此理!” 林思远也是面有怒容:“你们为何不来林家呢?以前都是我母亲管着铺子,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大可以来找我母亲说清楚。” 周掌柜拱手道:“林大人,我等刚被辞退时,不是没去找过。可二夫人把持着中馈,门房根本不让我们进去。得知我们想上告后,刘介还派官兵威胁过小人。说若敢多言告知将军府和林家,必定会让小人一家老小不得安宁。小人一介平民哪里敢与官斗,只能换了个营生。去年家里遭难实在求救无门才来找将军夫人碰碰运气,前些时日来道谢时,将军夫人问起小人才敢说起此事。” 陈文照也道:“小人也曾来将军府,不想却被刘介派人跟踪,半路被他们拖至无人巷弄对小人拳脚相加,在床上躺了半月才能下地,小人哪敢在言语啊。” “小人都是平头百姓,实在不敢得罪官府啊。” “是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不能为了一份营生危及家人性命。” 全部挑破 听着几个掌柜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林晏清气急败坏,再也压不住怒气狠狠拍了一下桌面。 “简直闻所未闻!哪里的官兵?他刘介也是一介平民!凭何可以动用官兵!” 林晏清的怒气吓得四个掌柜身躯一震,纷纷弯下身子低下了头,周掌柜低着头目光与白伊然对视,得到白伊然微不可查的眼神示意。 周掌柜直起身子拱手道:“小人也不知,只是看那刘介与那些官兵极为相熟。小人还曾见过刘介和那些官兵出入过忘忧阁,刘介身边常跟着一位艳丽女子,就是出自忘忧阁。” 林晏清皱眉问道:“忘忧阁是什么地方?” 周掌柜:“回太傅的话,那忘忧阁……是青楼妓院。” 林晏清感觉血直往脑子里涌,刘氏居然胆敢如此欺瞒!明知实情却不加以严惩,还帮忙圆谎说这妓女是刘介表妹!此事刘氏若没有参与其中,怎么会如此轻放过刘介?刘介一介平民若不是刘氏撑腰,又怎会指使动官兵,又怎会被保不知所踪? 看着林晏清怒不可遏的模样,林锦颜拉着林锦安一起上前劝慰,林思远和顾弘章也言语宽慰一番才让林晏清稳住了情绪。 林晏清摆了摆手让林锦颜和林锦安坐回了座位,端起茶杯喝光了一大杯茶后,才算压住了火。 放下茶杯冲着顾弘章一拱手:“顾兄见笑了,此事我必会追查到底,绝不姑息。” 顾弘章:“事已至此你也无需如此介怀,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保重自身才是。我若是不相信你和思远的为人,早就自己派人查了。” 林晏清点点头再次拱手:“谢顾兄信任。” 顾弘章:“今日不知你们要来,青云和洲儿辰儿都去军营了,他们若是在此,也只会生刘介和主使的气,断不会因为这些个不入流的怀疑到你们身上去。” 白伊然笑道:“我们自是不会怀疑太傅和妹夫的为人。也是赶巧了,这些掌柜偏逢今日登门,太傅又要留他们问话。不然我若单独与他们问话,定然问不了那么深,哪里能知道这么些隐秘。这要不知道的啊,还以为这些掌柜是将军府安排的,故意给太傅和妹夫看的呢。” 林思远拱手道:“舅嫂说笑了,若这些掌柜真是嫂嫂找来的,直接送到官府或者林家岂不是更省事?就算真是舅嫂找来的,思远也只有感谢。” 林晏清也道:“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将军府如此信任林家,我们林家又怎会如此思量将军府。” 白伊然仪态大方:“我知太傅和妹夫是心胸开阔之人,方才只是后宅妇人面对这种巧事的说笑,二位不用放在心上。” 林家父子直说不会,又问起几位掌柜可还知道刘介什么事? 陈掌柜恭敬道:“只是偶然一次看到刘守同刘掌柜去过四海钱庄,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周掌柜:“小人被辞退前听刘介说起要买什么宅子,至于后来如何,小人被辞退也就不得而知了。” 心思深重 其他两个掌柜也说起,听闻新任掌柜的置办了宅子或庄子。 林晏清问得细致,几位掌柜能说的全说完之后,才被顾忠带了下去。 白伊然借口跟林锦颜说说体己话,带着林锦颜回了自己的院子,打发走下人后,两人进了内室坐下。 “颜儿,前些日子你让顾麽麽带信来,让将军府把刘家在吏部尚书那买官的消息想办法告知御史台的宋御史,果然不出几日这宋御史便在殿前上奏此事,眼下沈允达下狱,供出刘家只是时间问题。你是如何得知这宋御史一定会将此事上奏的?” 林锦颜眼神微动,她怎会不知,前世这宋御史便是楚承曜的人,和楚承曜一样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蛰伏在朝堂,直到楚承曜继位对他升官委以重任才被人知晓他是楚承曜的心腹。 吏部尚书是太子心腹,能毁了太子心腹,楚承曜自然会在幕后助力。 前世楚承曜便是这般做的,只是比现在晚了两年而已。 “颜儿听祖父和父亲聊过,这宋御史和沈大人私下不合,颜儿想着得此消息宋御史想必不会放过。既然宋御史肯出面,那将军府就不用趟这浑水了。” 白伊然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倒是聪慧。刘介也依你所言派了两人一直跟着,跟你担心的一样,果然有人保他,我让人只是跟着并未打草惊蛇。现在刘介在城南的一处客栈里,每日连门都不出,吃食都是由小二送进去。我派去的人就住在刘介隔壁,昨日你那好二婶派人传话给刘介让他在客栈好好的藏着,过些时日再送他出城。” 林锦颜:“二婶想送他想出城怕是难了。” “为防刘介逃脱,我今早又派了两人住进了客栈,他想出城简直做梦!” “还是舅母想的周到,辛苦舅母了。” 白伊然叹口球:“若不是为着顾林两家的关系,将军府出面查清后直接将人下狱,哪里会让你一个孩子费心想这些。你让顾麽麽传信来说把这几个掌柜的安置好,你爹上门时在让掌柜上门,由你爹亲自问,为的不就是把将军府摘干净吗?我将查来的事都吩咐给了几个掌柜,让他们说出一些来,你祖父和你爹自会去查明,你就放心吧。” 林锦颜笑道:“我刚听掌柜说完,就知道定是舅母费了心思,颜儿谢过舅母。”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接下来你想如何?” 林锦颜笑眯眯道:“现在就等沈大人招出了刘家,消息传出来后,劳烦舅母让人说给刘介听。刘介这般贪财贪色想必也不是什么忠信之人,知道刘家落难,怕是也不会再帮我那二婶抗责了。” 白伊然点点头:“原想着你这个年岁学着管家会有些吃力,现在倒是放心了,鬼点子一个接一个的。” 林锦颜抱着白伊然的胳膊亲昵道:“颜儿这都是跟舅母学的,舅母才是这天下最最聪慧之人。颜儿若是管不好,舅母肯定会帮颜儿的。” 白伊然看着撒娇的林锦颜,嘴角眉梢都是笑意。 供出刘家 宁辉堂里,顾弘章说林家是清流文官并无实权,好多事情并不方便出面探查。若信得过将军府,将军府会把所有事情查清后,直接送到林府。怎么处置都由林家说了算,自己只是想给早去的爱女尽一份心力。 顾弘章这般说,林晏清和林思远自然无有不肯,心里对刘氏的怒火更旺,对将军府的愧疚和感谢也更甚。 以至于出了将军府坐上了回府马车,林晏清还在感叹。 “若不是林家出了这种败坏门风的孽障!何至于你岳父满头白发还如此感伤,他的女儿为了林家子嗣身故,他如今还要为我林家过错百般隐忍,真是愧对亲家啊……” 带着这种五味杂陈的怒气,林晏清回到林府便下令刘氏交出管家之权,西苑的人除了林思然父子外不许进出。 任凭刘氏如何喊冤,林晏清也不为所动。 直到两日后,沈允达的案子结清,沈允达被革职流放,全部家产也被抄没充公。 沈允达供出的买官名单里,买官人员多达二十人,刘氏的胞弟刘景仁也赫然在列。 看着白伊然送来的消息,坐在书房的林锦颜面色冷然。 前世的刘景仁事发后,被人作保把他从名单中去除,现在想来前世二房和刘家后来的所作所为,保他的除了楚承曜还能是谁? 这世大将军府已然知晓了刘家贪墨娘亲铺子的银两,她倒要看看谁人还能保下刘景仁! 夜间,城南一处客栈里,两个男人要了酒菜在房间开着门窗大声的谈天说地。 隔壁住的一个愁容满面的中年男子,本就焦急烦躁,听着两个男人的喧哗声更是心烦,正要开门理论时,突然听到两个男人谈论的内容,停下了脚步耳朵贴在门上,为了听的真切还把门开了个小缝。 “你说这刘侍郎家是不是完蛋了?” “主犯那么大的官都被抄家流放了,刘家能跑得掉?” “刘家的亲家不是个大官吗?” “我有个表舅的侄媳就在那大官家里做工,听她说刘家的女儿贪墨了那大官家里不少银两正在被查呢,那大官怎么可能去保刘家,说不定买官的钱都是从大官家里贪的呢。” “真的假的?那刘家这女儿认了?” “那刘侍郎的女儿自是不认的,说是被手下的大掌柜贪墨的,听说那大掌柜卷钱跑了,没了对证,那大官气得很已经报了官要把这大掌柜抓回去,死活不论。” “真是那大掌柜贪了?那大官生这么大气想必贪了不少银两吧?” “反正他卷钱跑了,不是他也是他了,说是查出来二十多万全被那大掌柜卷跑了,贪墨那么些银两,抓到就是个死,就看是什么死法了。” “那么多钱啊,等这大掌柜的海捕画像出来了我们也去看看,说不定遇上了,送到官府还能赚一笔奖赏呢。” “得了吧,他卷了那么多的钱,现在所有人都等着找到他呢,就算他出了城,城外的匪寇也等着他呢,哪轮得着咱两啊。” 攻心刘介 客栈里,偷听说话的正是刘介,听着隔壁两个男子的谈话,让本就焦急的刘介更是慌的六神无主。 这两人说的大掌柜分明就是他啊!看来刘芸香保他出来让他躲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背锅。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找他,都以为他身上有钱,他肯定跑不掉了。就算跑出了城,就像那两个男人说的,万一落在盗匪手里… 刘介浑身的冷汗激的他打了一个寒战,重重的摔坐在床上。 怎么办?他现在若是再不跑等海捕公文出来,真就没活路了。可他身上就一点碎银子,能跑到哪去呢? 他是贪了银子不假,可他拿到手的还没刘芸香贪的零头多。如今她刘芸香倒是打得好算盘,把他保出来造成他卷款潜逃的假象,她还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自己背着这么多钱的名声,谁都会打自己的主意。虽不定哪天被人逼问不成,被人打死弃尸荒野都有可能。 刘介转转反侧了半夜,越想越觉得自己性命难保,想到最后心一横,既然刘芸香不仁,那就别怪自己不义了! 天一亮刘介就出了客栈,遇人便装作咳嗽的样子捂着嘴,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一路小心谨慎的走到张贴公文告示的地方,果然看到了沈允达被抄家流放的公文,又仔细看了看旁边的告示,发现并没有自己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海捕公文还没贴出来,看来自己还有机会,想了想刘介转身往城东走去。 刘介身后不远处跟着四名男子,其中二人赫然是昨晚住在刘介隔壁房间高声谈话的男子。 看着刘介走的方向,其中一名男子说道:“你速速回去告诉夫人,刘介往林府去了。” “是。” 清早,将军府派人给林府送来一个箱子。 里面是刘氏两年内换的八个新掌柜名下及其家人内眷名下所有资产,包括宅院、田产、庄园、钱庄存银。还有便是做假的账簿,里面清楚的记着每家铺子贪墨的银两总数。 林晏清看完气的大发雷霆,遣人去请刘家过府,二房的三口也被叫到松茂堂。 刘家还以为林晏清是知道了刘景仁出事,要他们过府商量对策,为刘景仁作保,刘侍郎夫妇和刘景仁夫妇全来了林府,来时还带了一马车的礼品。 不想带着笑脸进了松茂堂后,刘侍郎竟看到女儿女婿和外孙全都跪在地上,林晏清和林老太太更是脸色艴然。 刘侍郎见此场面心中一紧,却仍然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不知小女和思然,昀儿做了什么惹亲家不快?” 林晏清目光锐利:“刘侍郎当真不知?你这女儿贪墨夫家嫂子的嫁妆,零零总总加起来二十多万两,刘侍郎敢说从未见过分毫?” 刘家众人闻言心中叫苦,但面上确实一副被冤枉的模样,直说从未见过并不知情。 刘芸香的娘李氏,和嫂子陈氏更是哭着大喊冤枉。 刘芸香见状也哭着把罪责都推到刘介身上,只说自己识人不清,贪墨银子却是分毫不认。 刘介上门 一时间松茂堂里全是哭嚎声,场面正僵持不下时,林松走了进来。 “老太爷,刘介来了想见您。” 林松一句话语调平常,听在刘家众人耳里却如同炸雷一般,原本的哭嚎声也骤然停下。 尤其是刘氏,僵住的身形,委屈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此刻脸色已经变成了惊慌,举起拭泪的手帕也僵在嘴角。 林晏清紧锁的眉头松开冷声道:“来得正好,带他进来。” 林松应声退下,片刻后带着刘介返回厅堂。 进了厅堂的刘介看到刘家众人,只觉得腿肚子筋都在打转:怎么跟刘家撞一起了,这他娘的也太点背了。 刘介没敢多看,快步走上前低着头跪下。 “小人刘介,拜见太傅。” 刘氏率先反应过来,指着刘介开骂。 “好你个刘介,你还敢回来!我如此信任你,你居然背着我私吞那么多银两!陷我于如此不义之地!说,你将银两用于何处?可是送给了保你的贵人?” 刘介原本面对刘家人的心虚,在此刻听完刘氏的开脱之词后荡然无存。 好个阴险的妇人,为把她自己摘干净,连银子的去向都给编排好了,想全推到他刘介身上。若是以前刘家能保住他,他也就认下了。可如今刘家自身都难保了,还想让他背锅,门也没有。 “太傅,小人冤枉!小人贪墨了铺子上的银两不假,可那也是受了二夫人指使。保小人出来让小人躲在客栈的贵人也正是二夫人和刘家大夫人的娘家陈大人,太傅您若不信可派人前往城南的福来客栈,前些日子二夫人派她的心腹刘武来客栈嘱咐小的不能出门,还给小的付了一个月的住店钱。” 林晏清看向刘氏声音冷冽:“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介的话震的刘氏惊惶失措:“儿媳…儿媳…没…” 林晏清:“是要在这说,还是要去京兆衙门都随你。何人作保查问便知,若京兆尹惑于故旧之情不肯说,老夫也不怕家丑外扬,大不了告到御前,相信陛下总能问出来。” 刘侍郎夫妇闻言忙站起身相劝,沈允达交代的买官名单刚递交上去,这时刘家在要出事那可真是神仙难保了。 “亲家这是何必呢?都是家事在家问清楚就好了,何必要让陛下忧心呢。” “是啊老太太,若真闹到殿前,思然和昀儿日后可怎么出门见人呐。” 老太太沉着脸:“亲家不必劝我们,您女儿若肯说实话,何至今日?” 刘侍郎见老两口铁了心,赶紧转身训起了刘氏。 “芸香,你还不说实话?你自小就因为心软做下不少浑事,如今竟因为族人做出这等欺瞒公婆的事来!你要再不说出实情,整个家就要被连累了!” 刘氏抬头看到刘侍郎的眼色,明白过来。 “儿媳有罪,虽知刘介有错,儿媳却因不忍见族人落难,动了恻隐之心,回娘家求了嫂嫂让她求了陈大人保出了刘介,安置到了客栈。” 刘家内讧 林晏清听着刘氏的话不为所动,刘侍郎闻言倒是骂了起来。 “芸香啊你让爹说你什么好?你自小因为心软办下的糊涂事还少吗?刘介犯下这么混账的事你也敢帮忙包庇!闯下这么大的祸事,你让我和你母亲如何为你求情?这次不管你公婆如何罚你,你都好好的受着!” 刘氏偷偷打量了一下林晏清和林老太太:“女儿知道,父亲母亲如何责罚女儿,女儿都毫无怨言。” 林晏清丝毫不理刘家父女的唱念做打,对着刘介问道:“刘介,你也听到了。二夫人只承认搭救你的事,贪墨的银两你还是要交出来的。” 刘介磕了个头急急说道:“太傅明鉴!小的若没有二夫人指使哪敢贪墨那么多银两啊,小人若有那么多银两早就潜逃出城了,何必再回来受人栽赃呢?” 刘氏厉声道:“刘介!我如此重用你,明知你犯了错还念着同族之情冒险保你出来,你不知感恩就罢了,怎可如此攀蔑我!” 刘介反驳道:“若不是我知道你贪墨之事,还帮你抗下罪责,你怎会保我出来?” 刘氏:“你贪墨百音琴行的银两都被我追回,我也早就禀明了父亲和母亲,我是念你初犯才会保你出来!却没想你竟因为被我追回了银两怀恨在心,不念我搭救之情,反倒诬告起我来了。” 林晏清面色冷然却不出声阻止,由着二人对峙。 刘介听着刘氏的话觉得有点奇怪,但此刻为了保命他也顾不得多想了,跪着往前爬了两步大喊出声。 “太傅明鉴啊!二夫人跟您回禀的绝对不是真实数目,她只是把暴露出来的百音琴行做了份账目拿出了少许银两交差。其实大夫人的十间嫁妆铺子有八家都被二夫人换了掌柜,八家铺子都有问题,这两年账目多数都是持平,其实盈利全进了二夫人的腰包,少则也有二十万两!” 刘氏闻言肝胆俱裂:“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 刘侍郎也骂道:“忘恩负义的畜生!再敢胡乱攀咬,我打断你的狗腿!” 一时间刘家几人,林思然和林锦昀都开始骂起刘介来,闹哄哄一团。 林晏清黑沉着脸将手边的茶杯挥到地上,瓷片碎裂的声音瞬间让厅堂安静了下来。 众人看向林晏清怒气昭彰的脸,都各归各位。 “若在闹,我们便到殿前分说。林松,将箱子打开给二夫人和刘侍郎他们看看。” 林松上前打开将军府送来的箱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了刘氏、林思然父子和刘家众人。 众人接过林松递来的凭据或账簿,面色都变得僵硬。 林思然看完后对着老太太喊道:“母亲,芸香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私吞嫂子铺面这么多银两?这些什么所谓凭据从何而来?定是什么小人污蔑她!” 刘氏也哭着往前爬了两步:“是啊母亲,您是最知道儿媳的,儿媳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林锦昀,刘侍郎夫妇和刘景仁夫妇也都为刘氏开脱喊冤。 前事败露 林晏清目光锋利,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 “小人构陷?何人构陷?这些证据明晃晃的摆在眼前,随便一查便知真伪,你还胆敢不认?这些都是我拜托将军府查来的!若不是大将军念着林顾两家姻亲,就凭你们动他女儿的嫁妆,就够他一道折子递上去,将你们刘家全部下狱查办!” 刘家众人闻言噤若寒蝉不再申辩,大将军府居然知道了此事,看来这次是难以善了了。 林老太太看着刘氏,只觉得气的心口疼。 “那日惩处刘介之时,我便问过你,可曾牵连其中?如果有,我念你管家辛劳又是初犯,补齐银两后会对你从轻处罚。你斩钉截铁的说从未涉身其中!其后,为掩盖罪行错上加错!对我和你父亲百般蒙骗!东窗事发后仍不知悔改,推卸责任死不认错!我林家如何留你?!” 刘氏听着老太太的话音,似要休了她,急的眼泪大颗滚落,不再是方才的喊冤做戏,这次哭得情真意切。 “母亲,母亲,儿媳知错了!儿媳不该帮着刘介逃脱罪责,那时儿媳真不知刘介贪墨的银两如此之多啊母亲!您留我在林家我一定痛改前非!再不敢有任何隐瞒。” 林晏清沉声问道:“你是说,这些银两你并不知情?” 刘氏刚才也看过那些凭证,虽然贪墨铺面银两铁证如山,可并没有任何凭据证明这钱是被她拿的,只要她抵死不认,不管旁人怎么认为,也没法定她的罪。 “父亲,儿媳确不知情啊!儿媳以为刘介只是贪墨了万两才出手搭救的,不想他贼胆包天!借着儿媳信任滥用职权!贪墨数目竟如此大。” 刘介听完就慌了,生怕林晏清林晏清相信了刘氏所言,给自己定了罪,忙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高举过头。 “太傅明鉴,小人虽被二夫人提为大掌柜,可其他掌柜都是可以见到二夫人的,小人若没有二夫人授意何敢贪墨这么多银两,又如何瞒得住二夫人!这些都是小人早上去四海钱庄誊写的存根,上面详细记着小人每月存入的银两,还有取出的银两数目。” 林松上前接过纸张,递给林晏清。 刘介接着说道:“二夫人让小人在铺面收完钱后,直接送给她。小人怕事发后,二夫人像今日一样把事情全推给小人,小人便留了个心眼。将收到的银两先存入四海钱庄,几次装病让二夫人派心腹刘武来取,小人将刘武带到钱庄亲自取的钱,钱庄掌柜和伙计都见过刘武,太傅可派人去查问。” 刘氏闻言只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冷汗也打湿了鬓角。 刘侍郎见状再度站起身,骂起刘介恩将仇报,因银两被刘氏追回恶意攀蔑,刘家几人和林思然父子也跟着骂开来。 林晏清没管堂上的做戏,直接朗声吩咐林松。 “去派人到刘介所说的客栈和钱庄查问,这个刘武可曾如刘介所言,交过店钱,取过银票。再去找到刘武,将他带来。” 刘武招供 林松领命退下,堂上的骂声也消停了。 等待时间里,刘家众人只觉的时间无比漫长难捱。 林思然和林锦昀,跪的膝盖和腰都痛了,也不敢出声,只能小幅度的挪了挪身子,舒缓了一下。 琉璃和琥珀给重新换了茶水,刘家众人想开口说话,又找不到话头。林晏清端起茶杯,垂目看着手里的茶慢悠悠的喝着,并不搭理。 尴尬又惊惶的氛围里,刘侍郎也端起茶杯,想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不想被茶水烫了嘴,一时间倒让自己更显尴尬。 转头打量了一下,好在厅堂里众人心思各异,并无人在意他。 终于外面有了动静,林松带着钱庄掌柜和客栈掌柜的供词,押着刘武走了进来。 林晏清对着刘武问话,刘武同刘氏一样推脱抵赖。 问了两句后,刘氏说起刘介已经将刘武供出,让他赶紧认罪。 林晏清目光沉沉,当着他的面屡屡奸猾推诿,看来他这个公爹当的太仁慈了一些。 不待刘武在回话,林晏清放下茶杯沉声道:“林松,将他拖至门外,打!” 林松立马到门口安排好长板凳和木棍,让下人拖着刘武按到凳子上绑住手脚后,木棍便一下接一下落在刘武身上。 木棍沉闷的声音和刘武的痛呼声,落在刘家众人耳里,宛如催命符一般。 刘氏怕刘武经不住刑罚供出自己,赶忙求情。 “父亲…刘武什么都还没说,这般用刑…” 林晏清出声打断:“当着我的面,你三番五次的迫使他人更改言辞,当我是痴傻不成?他的供词经你提示后,是否可信你心里没数吗?” 刘氏看着林晏清知晓一切的锐利目光,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儿媳…只是…” 林晏清不想再听刘氏的狡辩之词,对着门口振声道:“林松,他若不说实话,一直打,直至杖毙。” 刘家众人闻言只觉心惊肉跳,坐立难安,这林老太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刘武被打了一会受不住痛,开始对着刘氏求救,刘氏听到后心惊胆战不敢回话。 又过了一会,刘武的呼救声渐弱,开始求饶。 林松抬手暂停了刑罚,问刘武可要回话,刘武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来。 林松没在多问直接道:“继续打。” 此时刘武身上已经血肉模糊,随着林松的话音一木棍下来,疼的刘武再也受不住,涕泪纵横的大喊出声。 “啊!我说我说!别打了我说!别打了别打了…” 林松抬手,下人收起木棍,解开刘武身上的绳子,将他拖到厅堂。 刘氏见状吓得瘫坐在地,跪在地上的刘介、林锦昀和林思然也吓的跪着往旁边挪了挪。 被打的惨无人状的刘武,不待林晏清多问,便主动交代了刘氏贪墨银两的事实,为怕林晏清不满意再打他一顿,还说起了银两去处。 “二老爷要买官,缺了十几万的银两,大小姐贪墨的多数银两都送回了刘家,用作二老爷买官的花销。” 弃车保帅 刘氏听完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刘家众人也是心虚的低下头。 林晏清看向刘氏:“刘武说的,你可认?” 刘氏此刻头发已经被汗湿,嘴唇泛白,说不出的狼狈,再没了以前当家主母的派头。 “儿媳,儿媳没有…” 林晏清:“你想清楚了再说,大将军念及姻亲和安儿颜儿,才愿意顾及林家脸面,让我私下在家里解决此事。你若还不肯说实话,非逼着我把家丑外扬,那也随你。届时不光是你,整个刘家都逃脱不了干系。” 刘侍郎和刘景仁闻言再也坐不住了,忙劝刘氏赶紧认错。 “芸香,我们只知你拿银两回来,却不想你竟是从大将军女儿的嫁妆铺子搜刮来的,你怎会如此大胆?还不赶紧向你公婆认错。” “姐姐,太傅不愿把此事外扬,就说明是要保你,错而改之善莫大焉,你快快认错,求太傅谅解。” 刘氏抬头看向父亲和胞弟,心里只觉悲凉。 以前遇事都是她弃车保帅,保全自己。没成想在她至亲眼里,她也成了被舍弃的那个。 刘氏各种情绪参杂,一口气顶在胸口,深深呼吸了几口才缓过来,爬到老太太脚边大哭不止。 “儿媳认错,是儿媳私自贪墨了嫂嫂陪嫁铺子的银两,夫君和昀儿都不知情。儿媳跟娘家说做生意所得,他们也不知情。儿媳犯下了大错,枉费母亲信任。” 林锦昀一脸惊讶:“母亲,您…怎么会是您呢?” 老太太怒道:“但凡当初问你时,你能主动认错,能及时止住贪念把银两补齐,何至今日!如今你错上加错,林家如何留你?” 刘氏哭到不能自已:“儿媳真的知道错了,求母亲开恩,看在昀儿还年幼的份上留下儿媳。” 林晏清拍着桌子振声道:“你的孩子你知道疼?安儿和颜儿不比昀儿年幼吗?!他们亲娘早逝从小无亲娘照佑!你竟然还贪墨他们亲娘留下的嫁妆!” 林晏清越说越气,站起身指着颜玉轩的方向对着刘氏怒骂。 “颜儿给长辈买点东西被你训斥骄奢!你却从她亲娘的嫁妆里拿走二十余万两!那些都是安儿和颜儿的东西!你用着颜儿的银子为胞弟买官!拿着颜儿的银两过着奢靡的日子!却不让颜儿用自己的银子!纵然这样这孩子还在为你说尽好话!你如何对得起她!” 骂完又对着刘侍郎和刘景仁振声道:“顾着亲家的情分,我给二位留着体面。女儿贪墨夫家嫂子嫁妆,二位敢说不知情?此等大错你们非但不制止,还拿着这不义之财买官!如今事情败露,他日若查出来这买官银两的来源,二位可想过如何在这泰安城中立足!” 一时间刘氏的哭声,刘家众人口径一致的推说不知情之词不绝于耳。 林晏清充耳不闻黑沉着脸坐回椅子,目光灼灼的看向小儿子。 林思然察觉到父亲的目光,脑子突然间灵光,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处置刘氏 林思然跪着爬到林晏清身前,深深磕了个头。 “父亲,此事儿子确不知情啊!儿子之前只以为是刘介小打小闹贪墨了点,并未多问,儿子也是现在才知道的。” 林晏清看向趴在厅堂后背皮开肉绽的刘武。 “刘武,二夫人贪墨银两的事还有谁知情?” 刘武疼的全身冷汗,嘴角干裂,强撑着抬起头。 “禀太傅,大小姐说姑爷和小少爷藏不住事,并未让他们二人知晓。刘家…刘家都是知道的…刘介也是我家二少爷的岳家陈大人保出来的。” 说到最后,刘武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不敢看向刘家人。 刘家几人正要喊冤叫屈,林晏清看向刘介问起话来,根本没给刘家人说话的机会。 “刘介,二夫人还贪墨了哪些铺子?大夫人嫁妆铺子里所有铺面都有问题吗?” 刘介恭敬道:“回太傅的话,大夫人一共十家铺家铺子,二夫人换了八家,那八家账目都有问题。另外一家粮铺和药铺二夫人没碰,因为两个掌柜的有家人在定北军当差,二夫人怕动了他们被大将军府知道。还有就是…” 刘介扫了一眼刘氏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说。 林晏清:“怎么?你也想被拖出去打上一顿才肯说实话?” 刘介急忙道:“不敢!据小人所知,林家自己的铺子有三家也被二夫人换上了她的人,一家是布庄,一家墨斋还有一家书铺。” 林晏清:“刘武,这个你怎么没说?属实吗?” 刘武被打怕了再不敢有所隐瞒。 “刘介所说句句属实,小人…小人刚才没想起来。” 林晏清:“你们二人可还有何事知道的没说?” 刘介和刘武直说:全都说了,再无隐瞒。 林晏清问完话,命林松叫来衙役将刘介和刘武带走。 对衙役说:回去告诉府尹,这二人若再被保,林家必将一纸诉状面呈陛下。 接下来便是商量如何处置刘氏,刘家人一直在松茂堂呆到天黑,饿着肚子回了府。 玛瑙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林锦颜听。 “听说,老太太和老太爷原本是要休了二夫人的,可是大少爷和二老爷一直在求情,刘侍郎的夫人更是跪在堂前苦苦哀求,老太太和刘老夫人本是同辈的亲家,这刘老夫人也真是豁得出去脸面。” 玉彤听的生气:“真看不出来,二夫人平时那般高门贵妇的做派,私下里竟是如此贪婪,居然贪墨了小姐这么多的银两!” 玛瑙:“还好老太爷已经和刘家商议好,让他们把二夫人私拿的银两如数归还,小姐损失的银两都能回来。” 玉彤:“那二夫人如何处置了?” 玛瑙看了眼林锦颜小心道:“二夫人以死相求,老太太疼惜二老爷和大少爷终究不忍心,松了口将她留下了。但是老太爷发话了,若要留下二夫人,二房就得分出去单过。西苑通往府里的门不日就会被封起来,二房以后都从西苑的侧门进出。” 下令分家 见林锦颜神色莫名,玛瑙以为林锦颜是生气老太太留下了刘氏,带着笑脸劝起林锦颜来。 “小姐,二夫人虽然留下了,但以后就分府别住了,您以后见到她的时候都很少。我听说老太爷和老太太准备把府上的中馈交给您呢,以后您亲自看顾着,自是不会再有这种问题的。” 林锦颜叹口气:“这些我都不在意,只是好好的一个家弄成这幅样子,心里憋闷。婉蓉姐姐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玛瑙闻言心里对林锦颜的好感又多了两分。 “小姐实在是心善,二夫人做了这种事,您不但没有心生怨恨,反而还在担心婉蓉小姐。” 林锦颜带着愁容看向玛瑙。 “玛瑙姐姐,能不能求你在祖母面前帮婉蓉姐姐求求情,你自小跟在祖母身边,你的话祖母定是会听进去的。” 玛瑙带着笑意:“小姐有令,奴婢从令,当不起小姐一个求字。明日见到老太太我定会转达小姐的意思,此事婉蓉小姐并不知情,老太太本就是心软之人,小姐放心便是。” 林锦颜带着乖巧的笑意,向玛瑙道谢。 梳洗躺下后,林锦颜脸上的愁容之色尽去,神色冷然目光锐利哪有半点担心二房的模样。 她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单单是娘亲的嫁妆铺子,她要的是刘氏把贪墨的银两全部奉还,并且再也不能染指林家任何家产。 如今能分家更是再好不过了,未免夜长梦多,得早点促成分家的事才好。 次日一早林锦颜前去松茂堂请安,看到不远处的林锦昀,心里有了主意。 “大哥。” 林锦昀眉头紧锁听到林锦颜叫他,停住了脚步。 林锦颜笑着对身旁的玛瑙说道:“玛瑙姐姐,这会时辰还早你先进去帮着婉蓉姐姐求求情,我同大哥说说话晚点进来。” 玛瑙笑着应下,对着林锦昀行了一礼先去了松茂堂。 林锦颜走上前关心的问道:“大哥,你还好吗?二婶如何了?” 林锦昀愁容满面,语气也不太好。 “怎么会好,母亲昨日额头撞伤,此刻还躺在床上。” 林锦颜惊讶道:“二婶受了伤?谁伤的二婶?可请了大夫?” 林锦昀难堪的开口道:“母亲…是不小心摔倒撞到了头,皮外伤不碍事,已经包扎过了,你叫我有何事?” “大哥可是要去找祖母求情吗?祖父现在也在,我也是要去给二婶求情的,我们一同去吧。” 原本听到林晏清也在,林锦昀萌生了退意,对林晏清他真是怕得慌。可听到林锦颜也是去求情的,林锦昀又升起了希望。这丫头最近被祖父看重,说不定她求情真的管用。 “大哥在此谢过颜儿了,母亲一时糊涂才做下错事,难为颜儿不计较,还愿意为了母亲求情。” 林锦颜乖巧道:“都是一家人说这话就生分了,我虽然也有点气,但也不忍心二叔二婶和大哥被分出去,以后见面都不易。” 林锦昀带上了笑脸,嘴里不住的夸着林锦颜,二人说着话慢步往松茂堂走去。 加速促成 林锦颜回着话笑的乖巧,带着林锦昀绕了一点走了听雨阁。 林锦昀虽然不知林锦颜为何要绕路,但想着好久没见到周玥雪了,趁此机会见见也好,也就没有多问。 走到听雨阁不远处,林锦昀便翘首引领的看,想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林锦颜发现后不动神色,故意放慢了脚步。 “大哥,祖母最疼表姐了,颜儿想着要不要把表姐也叫上,我们都去求情,想来祖母更容易答应。” 林锦昀当然是喜闻乐见:“如此更好。” 林锦颜走到听雨阁外的荷花池边站定。 “玉彤,大哥身为男子不好进听雨阁,我陪大哥在此处,你进去请表姐出来,就说有事相商。” 玉彤应声进了听雨阁,片刻就跟着周玥雪和冬儿走了出来。 几人见过礼后,林锦颜吩咐玉彤。 “你去问问玛瑙姐姐话可说完了?说完了过来叫我一声,我们一起过去。” 林锦昀的目光自从周玥雪出来,就死死的黏在她身上。 周玥雪心中暗骂,面上却有两分娇羞之色。 玉彤走后,林锦颜笑着开了口。 “表姐,昨日虽然祖父祖母不准人进松茂堂,但此处离松茂堂这么近想必你也知道了二婶的事。我和大哥来是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去给二婶求求情,表姐可愿意去?” 听了林锦颜的话,周玥雪犹豫了一小会仔细琢磨利弊,正要答话时,林锦颜带着埋怨开了口。 “表姐,若不是你发现刘介豢养姬妾直接告诉祖母,二婶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如今为二婶求求情而已,你却不肯吗?” 林锦昀闻言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看向周玥雪:“是雪儿妹妹告诉祖母的吗?” 周玥雪难以回答,用起了惯用的伎俩,委屈的皱着眉眼中含泪。 “锦颜妹妹怎可如此说我?我当时又不知道那是二表婶管的铺子,我若是知道定不会说的。” 林锦颜却一反常态的咄咄逼人:“不管表姐知不知道,此事都是由表姐而起,表姐理应去求情,二婶被你害到这般田地,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周玥雪闻言眼泪夺眶而出,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的林锦昀心都痛了。 “颜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雪儿妹妹!” 林锦颜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林锦昀:“大哥,我是在为二婶叫屈,你怎么还帮着她啊!” 林锦昀一时语塞:“我…雪儿妹妹也说了,她事先并不知情,你何苦这般逼她?” “表姐别装委屈了,和我去跟祖母求情。” 林锦颜气呼呼的说完后,快步上前拉住周玥雪的手。 周玥雪被林锦颜突然的动作吓到,惊呼了一声。 林锦昀看到后以为林锦颜弄疼了周玥雪,立马去拽开林锦颜的手。 林锦颜借着林锦昀的手劲,退了两步掉进了荷花池。 林锦昀和周玥雪、冬儿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一幕惊的呆住了。 从松茂堂赶来的玛瑙和玉彤看到林锦颜被林锦昀推进池里,吓得肝胆俱裂。 以身做局 一旁的玛瑙和玉彤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玉彤鼓起胆子看向老太太:“其实…” “玉彤!” 林锦颜开口打断了玉彤要说的话,眼神不赞同的看向玉彤,直到玉彤低下头不再说话。 林锦颜强忍委屈忍到眼圈都发红了,才带着笑意开了口。 “祖母,确实是颜儿自己没注意失足落水。祖母不要怪大哥和表姐,不关他们的事。” 老太太看着林锦颜这幅模样很是心疼,对周玥雪和林锦昀也有了怨气。 “做兄长和表姐的,大白天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如何不怪他们,就让他们跪一跪,长长记性。” 白伊然的眼神在老太太和林锦颜身上转了转,没有多问。 白伊然将熬好的驱寒汤药给林锦颜喂下,两人围着林锦颜温声的说着话,见林锦颜并无大碍也没被吓到才彻底放下心来。 秋荣走进来说大将军来了,老太太和白伊然嘱咐了林锦颜两句,带着秋荣和琉璃起身去了厅堂。 玉彤见人都走了,上前嘟囔道:“小姐,我明明看到是大少爷推您下去的,您为何不让我说出来。” 林锦颜叹口气:“祖母和祖父知道了,都会狠狠惩罚大哥。要是让舅母知道了告诉外公和舅舅,大哥会是什么下场?外公若是发起脾气,祖父和祖母夹在中间该多难受?” 玉彤不服气道:“难道就由着大少爷如此欺负你?你身体大好才没多久,您对二夫人如此忍让,大少爷怎么能对你下这种手!” 林锦颜:“好啦,我现下已经没事了,就算要说也不能当着外公和舅母的面说,祖父祖母若没有再问起,你们日后也不要多言。” 玉彤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玛瑙出声问道:“小姐,大少爷因何推你入水?” 林锦颜神情落寞道:“我想着祖母素来疼爱表姐,想让表姐来松茂堂替二婶求求情,表姐不知为何不肯前来,我便质问了她两句,大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动手推了我。” 说着话林锦颜委屈的眼泪直在眼眶打转:“明明…我是为了二婶啊,大哥为何还帮着表姐呢?我才是他血亲的妹妹啊。” 玛瑙看着心疼,忙上前轻声哄着林锦颜。 直到外间突然传来大声的喧哗,离得远了些,听不真切,林锦颜赶忙收住了情绪,催促着玛瑙帮她穿衣。 玛瑙不肯,林锦颜竟执拗的光着脚下地,玛瑙没了法子只能和玉彤一起给林锦颜穿戴整齐,跟着林锦颜去了前厅。 进了厅堂,众人都向她看过来,都出声询问她可有不适,林锦颜闻言鼻头发酸,真正的有了想哭的情绪。 顾弘章坐在上位,面有怒气,仔细打量了一 林锦颜走上前软糯的叫了声外公,顾弘章旁若无人的对林锦颜说道:“一会带上随身衣物和丫鬟,外公接你去将军府长住。” 林思远站起身拱手道:“岳父,小婿日后一定小心看护颜儿,绝不让她再有危险。” 外公发火 与顾弘章同坐上位的林晏清也道:“顾兄,颜儿还小,怎能让安儿和颜儿兄妹分离呢?” 顾弘章根本不买账:“上次颜儿落水,你们便说会好好看顾,偌大一个太傅府,竟让嫡出的小姐一个月落水两次。如此不上心,老夫还怎么放心把孙女交给你们?若怕他们兄妹分离,那我就将安儿也带走,你们若想来看,将军府随时恭候!” 林思远见顾弘章油盐不进,又转向了顾青云。 “舅兄,颜儿是林府嫡出的小姐,养在大将军府于理不合啊,还请舅兄帮我劝劝岳父。” 顾青云照旧不买账:“既然府上照顾不好颜儿,那带去大将军府,也可免了妹夫担忧。太傅和妹夫只管放心,我们定不会让颜儿有任何闪失。” 顾奕辰也站起身表态:“太傅,姑丈,我娘对颜儿视如己出,我和大哥也视颜儿为亲妹妹,定会好生照顾。” 林晏清和林思远父子只觉头痛,面对顾家三人真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林锦颜软糯的开口:“外公,舅舅,表哥。颜儿知道你们心疼我和哥哥,可我们生在林家,若以后都住在将军府,颜儿怕别人会笑话林家守不住自家孩子,更怕不知情的外人会笑话将军府霸道。真到那时我和哥哥该如何自处呢?” 顾弘章沉声道:“谁想说,说便是。我顾家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诽议。” 林锦颜:“可颜儿怕啊,若是因为颜儿让外公被人诽议,颜儿心里该多难过啊,哥哥也会难过的。” 顾弘章一肚子怒气不忍对着林锦颜,将头迈向一边重重呼出鼻息。 林锦颜走向顾弘章侧面,看着顾弘章的脸讨好的笑着。 “外公别生气了,颜儿可是刚掉进水里,这会还怕着呢,外公板着脸颜儿就更怕了。” 顾弘章没好气的撇了林锦颜一眼,终究不忍心。 “你的丫鬟是哪几个?不知道扶你坐着吗?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落水?头次尚是天黑看不见到也说得过去,这次大白天的落水,怎么当的差!” 玛瑙和玉彤闻言,吓得赶紧走到厅堂中间跪下。 林锦颜:“外公莫气,当时我跟大哥和表姐在一起,让她们去做其他事了,她们都没跟在我身边,外公要怪就怪颜儿吧。” 顾弘章看向门口低头跪着的三人:“便是他们吗?” 林锦昀和周玥雪冬儿三人,本就跪了很久,膝盖疼的要命,此刻听到顾弘章点名,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一点疼也顾不得了。 林锦颜点点头:“都怪颜儿和大哥表姐聊天聊的忘乎所以,才蹦蹦跳跳的没站稳掉进了水里,他们也是被我连累了。” 顾弘章看向林思远:“这是思然那个儿子吧?” 林思远:“正是我二弟的长子,名叫林锦昀。” 顾弘章冷哼一声:“你二弟这一家真是有意思,大的贪墨我女儿的陪嫁,小的把我孙女照顾到水池里。” 林锦昀闻言,把身子更低了一些,恨不得让顾弘章看不着他才好。 二房分家 顾弘章对林思远说完后,面含怒气的看向门外的林锦昀。 “怎么?颜儿就这么碍你们母子的眼?莫不是以为颜儿不在了,青岚的嫁妆能分你家一份?痴心妄想!” 顾弘章本就是武将,经历过战场,身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杀伐之气,如今发火更是让人胆寒。 他直白的话像是尖利的鱼刺一般,听的林家众人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话虽难听,却是事实,任凭林家父子文学造诣有多高深,平时是怎样的出口成章,此刻也是词穷的无法反驳。 厅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林锦颜乖巧的走上前把茶杯端给顾弘章。 “外公,您喝口茶润润嗓子,要还嫌不解气,您骂骂颜儿吧。反正外公怎么骂颜儿,颜儿都不会生气的。” 顾弘章的怒气被林锦颜弄的不上不下,接过茶杯瞪了林锦颜一眼。 林锦颜反倒对着顾弘章笑开来,顾弘章看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孙女深感无奈: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呢?真是随了顾家人了。 顾弘章扭脸看向林晏清:“亲家,青岚嫁妆的事查清了吗?” 林晏清叹了口气:“说出来真是难以启齿,确是我那二儿媳所为,贪墨的银子昨日已于刘侍郎商议过了,一文不少的全部还到青岚的铺面上,今日本来是要颜儿来学着管家接手铺面的,谁料竟出了这档子事。待过几日颜儿好利索了,青岚的铺面就全部交到颜儿手里。” 顾弘章:“此人亲家是如何处理的?” 林晏清:“她犯下如此浑事,本来是要休了,她却一心寻死,想着毕竟是条人命,便将她留了下来。我已决定把西苑的门封住,让二房分府另过。” 顾弘章:“既然已经分家,那为何大清早的二房的孩子还在府里?还能领着颜儿去到水边?难道府上请不到泥瓦匠?” 面对顾弘章的咄咄逼人,林晏清深感无奈,虽然顾弘章言辞冒犯,但毕竟是林家有错在先。 林晏清拱手道:“顾兄说的是,今日便会将门封起来。家产也会商议分割,让二房彻底分出去,林家儿子儿媳犯下这样的事,实在是对不起顾兄。” 顾弘章本来还想再说,看到脸色惨白还冲着他笑的林锦颜,终究忍下了脾气,不情不愿的改了话音。 “这是亲家的家事,本不容我置喙,我这脾气亲家想必也知道,实在是气急了才说话难听了些,亲家海涵。” 林晏清:“顾兄的脾气素来舒阔直爽,对林家的过错,顾兄能隐忍至此已是不易,我又岂能不知?” 顾弘章摆摆手,看向林锦颜。 “真是你自己落的水?” 林锦颜点点头:“是颜儿自己落的水,颜儿以后定会小心一些,不让外公忧心了。” 顾弘章一肚子气忍的心中憋闷,问清楚白伊然确定林锦颜无碍后,嘱咐了几句,推脱掉林家的留饭,带着顾家几人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在林锦昀身旁停了片刻,林锦昀只觉如芒在背,动都不敢动。 如何落水 顾弘章俯视的扫了一眼林锦昀,并未说什么,由着林思远把他们送出了府。 直到顾弘章几人走出了松茂堂,林锦昀才感觉找到了呼吸,直起身子坐在腿肚子上大口呼吸了几下,紧张的情绪才平复少许。 刚才有一瞬间,他真的是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杀气,若无人帮他说话,他都怀疑顾弘章会毫不迟疑的砍了他。 暗自庆幸劫后余生的林锦昀,没来得及再多想,便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正好和林晏清锐利的眼睛对视,赶紧跪直了身子低下了头。 直到送完人回来的林思远进了厅堂,林晏清才开口。 “颜儿,身子可还受得住?” 林锦颜点点头:“祖父莫要担心,颜儿当真无碍。若真有事,舅母也不会回府了。” 林晏清:“坐着说话,今日因何落水?你只管说出来,自有祖父给你做主。你们三个,进厅堂说话。” 林锦昀和周玥雪冬儿闻言,撑着地站起身来,周玥雪一时没站稳身形踉跄了一下,林锦昀赶忙扶住。 吓得周玥雪心惊肉跳:这人是作死不成!眼下何种局面,还敢动手扶我。 林锦昀下意识扶稳周玥雪后,也惊觉时机不对,连忙收回了手。 三人都跪了很长时间,一瘸一拐的进了厅堂。 顾弘章走后,老太太坐回了上位,伸手示意林锦颜坐到了她身边。 林锦颜:“祖父祖母,可否先让玛瑙姐姐和玉彤起来,今日之事实在怪不到她们身上,是颜儿使唤她们做事,她们才离开的。” 老太太看向玛瑙:“你自小就跟在我身边,办事也极为妥帖,就是放心你,才让你跟着颜儿,有你跟着怎会还能出事!” 玛瑙跪的端正,嘴里只是请罪,并无辩解。 林锦颜站起身跪在玛瑙旁边:“祖母,此事真不关玛瑙姐姐的事,是颜儿自作主张,让玛瑙姐姐帮我给二婶和婉蓉姐姐来跟祖母求情的。玛瑙姐姐对颜儿一直尽心尽力,就是因为听我的话才走开的。” 老太太赶忙催促:“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玛瑙玉彤快扶小姐起来。” 玛瑙二人站起身扶起林锦颜,正欲再跪下时被林锦颜转身扶住。 “祖母,我遇到大哥想和大哥一起来替二婶求情。又想着祖母疼爱表姐,就和大哥一起去请了表姐,本是使唤玉彤看看玛瑙姐姐和祖母可曾说完了话,谁知…谁知颜儿自己不小心落了水。实在怪不了她们二人啊,祖母。” 老太太生怕林锦颜情绪激荡再像上次那样发起热来,赶紧出声安抚。 “好啦好啦,你们二人站着吧,颜儿坐过来,刚落了水还不消停的养着。” 林锦颜坐下后,林晏清问道:“你说你是自己落的水?可把你刚送到松茂堂时,昀儿却说他不是故意,是失了手。你们谁撒了谎?” 林锦颜惊讶的看向林锦昀,脱口而出:“大哥,你干嘛要说出来?” 问完以后又一副自知失言的模样,低下了头。 草草分家 林锦昀也不知道林锦颜被他推进了水里,居然还会帮他隐瞒,心里暗恨自己多嘴。 听到林晏清的问话,正想狡辩说是自己觉得没看顾好妹妹,内疚不已才会把错推到自己身上。 谁料林锦颜居然被诈出了真话,这下再也瞒不住了…… 林锦昀低着头,不敢吭声。 老太太生气道:“方才将军夫人在,玉彤想说时我没有多问,是怕大将军知道了不放过你!此刻你还不说实话!玛瑙你说!” 林锦昀怕玛瑙说出其他话来,赶忙跪下认错:“是我和颜儿玩闹…失了手。” 老太太:“当真只是失手?” 林锦颜点点头:“我和表姐玩闹,大哥以为我弄疼了表姐,才会出手制止,确实是失手。” 林晏清对林锦昀今日的言行失望至极,面对顾弘章时的惊慌无措,面对过失的推脱逃避,还有面对女色的忘情… 都让林晏清打心底里看不上这个长孙,身为林家儿郎毫无半点的骨气和担当。 “颜儿比你年幼,都敢在我和大将军面前保你。你作为兄长,犯了错却只想逃避,肩膀还没个女子能担事。看来是家里对你诸多溺爱让你软了骨头,早点分出去也好,也能让你们父子二人经事长大,分家之事已定不必再多言。” 林晏清又看向周玥雪:“玥雪身为女子,当知男女有别,在他府客居也要注重名声才是。” 林晏清的话虽未说透,对周玥雪而言却也不可谓不重。 周玥雪闻言脸色发白的应下,今日真是诸事不顺,不光牵扯进林锦颜落水的事情里来,还让将军府的二少爷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现在又被林晏清提点注意名声… 训完话林晏清也没让林锦昀起来,直接吩咐林松去找泥瓦匠封住去西苑的门。 草草的和老太太商议着给二房分了两家铺面,一个庄子和一个宅院还有两万两银子,找官府登记在册,让他们自立门户。 林思远一旁听着,也未出言相劝。 老太太原本有心劝林晏清不要分家,或者给二房多分一些家产,可林锦昀今日刚把林锦颜害的落了水,老太太心里不光有气,也张不开口。 跪了良久的林锦昀,本就受不住疼,现在听到分家已成定局,还就分得这么一点家产,更是打击不小,再也跪不住用手撑着地才稳住身形。 林晏清懒得再看这个他曾经满怀希望的长孙,挥挥手让众人各自回去。 临走前老太太嘱咐林锦颜要好生养病,林思远亲自将林锦颜送回了院子。 回到颜玉轩躺下的林锦颜,目光锐利并无半丝病态。 入水前她心里做了准备,并没有呛太多水,较之上次落水好了许多。 但是换来的成果却是她想见的,她没有直接把二房拍死,是怕祖父祖母承受不住。若二房日后得了他们应有的报应之后能及时回头,她也会看在祖父祖母的份上留他们一条生路。 最重要的是:接手了铺面之后,她出去就方便了许多,很多事就能做了。 接手账目 次日醒来,玉彤将听来的消息说给林锦颜。 “昨天晚上二老爷回府被林管家挡在了府外,说让他从西苑侧门回去,二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直到林管家说去找老太爷,二老爷才走侧门回了院。” 玛瑙小心的给林锦颜梳着头,动作和神情都比以往慎重,听了玉彤的话,也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不止是二老爷,二夫人昨天在自己屋子也大闹了一场,丫鬟收拾的时候,满屋子的碎瓷片都无从下脚。老太爷知道后,派人问二夫人:是在摔谁?可是瞧不上林家要回刘家?二夫人这才罢休。” 玉彤撅着嘴:“二老爷和二夫人生的哪门子气?贪墨了小姐那么多银两,小姐都还没气呢。还有昨日明明就是大少爷伸手把小姐推下水的,却只是罚他跪了跪。” 玛瑙失笑道:“你这丫头真以为分家只是分府另过那么简单?如果不是犯了大错,双亲健在的怎么可能会分家?如今二房分出去的消息一经人知,都会明白定是二房犯了大错,二房以后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诟病,甚至于二老爷和大少爷的官运都会被影响。” 玉彤惊讶道:“这么严重?” 玛瑙点点头:“双亲健在时被分出去,还只得了那么点家产,谁会不多想?偌大一个泰安城,官宦人家的后院却藏不住隐私,有心人稍稍打听就能知道二夫人做下的事。再说这处罚若是不重,凭着大将军对小姐的疼爱,将军府又怎会同意?” 玉彤:“那也是他们该得的,谁让他们如此欺负小姐。” 林锦颜:“好啦玉彤,二叔他们虽然犯了大错,但也受了大罚,祖父祖母既然已经定下来了就不要多言了。” 见玉彤听话的不再多说,林锦颜转头看向玛瑙。 “玛瑙姐姐,昨日害你挨骂了是我不好,我以后会处处小心,不让玛瑙姐姐在为我受过。” 玛瑙只觉热意涌向眼睛,深吸了口气压下情绪。 “小姐万不可如此说,我本就是做奴婢的,没护好主子莫说是挨骂了,挨打发卖了都是应该。昨日小姐身子不好还能为了我和玉彤下跪求情,奴婢心里感激涕零,日后必当尽心服侍小姐。” 一番话惹得玉彤也红了眼睛。 “小姐,我两次都没看好您,您都没罚过我,我日后也会好生的服侍小姐,绝无二心。” 林锦颜笑道:“好啦,不必如此郑重其事的,我相信你们。无需谨慎的草木皆兵,和以前一样就好。” 玛瑙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是有福的,伺候了两个主子都是顶顶良善的人。” 主仆三人笑着说了会话,玛瑙对林锦颜态度明显更亲近了些。 这几日林家出事,梦夫子停了授课。 养了两日林锦颜就开始跟着老太太看账目,林锦颜前世连皇宫都管过,这点账目自是不在话下。 更何况这些账目她前世还看过,更是上手极快,老太太止不住的夸赞林锦颜聪慧。 接手铺面 这天一早林锦颜跟老太太说和将军夫人约好,想去顾青岚的铺面看一下,林锦颜身体已然大好,老太太自是无有不肯。 林锦颜找了借口让玛瑙留下,只待着玉彤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白伊然房内,下人全都出了屋,只留白伊然和林锦颜两人说话。 “颜儿,你老实告诉舅母,此番落水可是故意为之?” 林锦颜自知理亏,亲热的挽着白伊然胳膊企图耍赖躲掉。 “舅母,我是看到了玛瑙和玉彤回来才落的水,我知道会被救上来的,您看我这不是没事嘛?” 白伊然难得对林锦颜板起了脸:“颜儿,你可知那有多危险!你怎可如此冒险?” 林锦颜乖乖坐好听训:“舅母,颜儿知道了,以后颜儿做什么都会跟舅母商量的。” “你哪里是要和我商量的样子?这次若不是玉彤说话时,你给我使眼色让我不要多问,我还不会多想。” 白伊然苦口婆心的训了林锦颜好一顿,看着林锦颜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再说。 林锦颜看着白伊然缓和了脸色,连忙抱着白伊然嘴甜的哄了她一阵,弄的白伊然没了脾气。 “好啦好啦,你也就仗着我疼你,以后万不可如此至自己与危险中。苍圣山给我回了信,你要的医女找到了,不日便会入京。有她看着你,我也能放心一些,真不知道你这胆子怎么越发大了?” 林锦颜笑眯眯道:“谢谢舅母!有舅母宠着,泰安城中颜儿都可以横着走,当然胆大啦。” 白伊然失笑道:“还横着走,当你是螃蟹不成?” 好容易逗笑了白伊然,林锦颜再三保证不会再让自己遇险后,跟着白伊然出门去了铺子。 白伊然跟着只是怕林锦颜处理不好,给林锦颜撑腰的。所以提前就说好,林锦颜搞不定的白伊然才开口。 第一站就先到了百音琴行,铺面一早得了信,此刻都人手到齐铺门半开,等着林锦颜。 有问题的掌柜都被下了狱,百音琴行里只有三个伙计和一个斫琴师。 白伊然和林锦颜带着一众下人进了铺面落座后,林锦颜看向百音琴行的斫琴师。 “云琴师,又见面了。” 云琴师施礼道:“原来小姐竟是铺子的东家,云某眼拙了。” 林锦颜笑道:“云琴师客气了,云琴师若没有去其他地方高就的打算,不知可否聘请您当这百音琴行的掌柜?” 云琴师愣住:“聘请我?可我并无经验,小姐为何如此信我?” 林锦颜笑的明媚:“云琴师那日能出言提醒,必是心思端正之人,铺面以后都由我接手,用人自是照着我的要求来。我用人德行比才更重要,何况观云琴师言行,也不像是无才之人。云琴师那日能信我一个孩子的话留至今日,用人不疑我也信得过云琴师。” 云琴师看向白伊然:“云某谢小姐信任,只是小姐还年幼,万一看走了眼岂不是造成您的损失?还是请夫人定夺吧。” 巡查商铺 白伊然打量了一下云琴师,淡淡的开口。 “我只是陪着颜儿走一趟,铺面都是颜儿的,凡事都由她定夺,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云琴师闻言不由多看了林锦颜一眼,想不到这林小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大的权利。 “小人云沐之深谢小姐信任,只是小人从未做过掌柜,怕做不好害小姐亏损。” 林锦颜:“云琴师若有心,不妨就以三月为限,三月后再行定夺。” 话已至此,云沐之没在推辞:“谢小姐,小人必定不负小姐信任。” 林锦颜爽快道:“好,自今日起你便是这百音琴行的掌柜,小厮的去留皆由你决定,琴的品质和定价,还有铺面扩张或是翻新也都由你来定,你有任何对铺面有益的法子只管报给我,用银子我自会给你批。” 面对林锦颜的权利下放,云沐之心里深受感触,暗自发誓要把铺面给林锦颜管好,不辜负林锦颜的信任。 林锦颜吩咐完后,就和白伊然出了铺面。 云沐之虽然心里略有慌张,但却是干劲十足,打发了两个奸猾的小厮,开始重新招工。 林锦颜和白伊然商量着,其他铺子把之前被刘氏辞退的老掌柜请回铺面,待遇加上一点,都是老人上手快用着也放心。 至于百音琴行的周掌柜,先去琴行带着云沐之,带云沐之熟悉熟悉卖材料的商人和各家的门户,空闲的时间让周掌柜帮着看看其他铺子的账目。 留着周掌柜,是因为林锦颜明白:云沐之不会在她铺子待很久。 命人将各铺的老掌柜全部召回后,在一群长者面前林锦颜毫不怯场,坐的端正神色自若的训完话,一字一句的嘱咐。 “这两年因为我二婶和刘介的关系,让诸位受苦了。此番招诸位回来,一切都如被辞退前一般行事就好。只是以后铺面的任何问题都需报给我知道,若有同刘介之流,存不良之心,不光会有牢狱之苦,更会和刘介刘守同一样发作贱籍,做一辈子的苦役。望诸位掌柜谨记在心,日后就仰仗诸位了。” 几个掌柜连声说不敢,必定会尽心做事。 待林锦颜说完话,白伊然才淡淡的开口。 “日后铺面全权交给小姐,她做任何决议你们都需遵从,若有人倚老卖老阳奉阴违,欺负小姐年幼,那就先来问过将军府答不答应。” 掌柜们听完态度更加恭敬,一个劲的表忠心。 林锦颜让各个铺面的掌柜回去各自整顿铺面,查清铺面假货全部损毁,辞退掉以前刁滑的小厮,重新招人,务必要人品周正之人。破旧的地方该翻新的就立刻翻新,安顿好一切之后,择日重新开业。 掌柜们各自散去,回到以前的铺面上各自忙碌。 林锦颜则是带着白伊然去酒楼要了雅间,说是要请白伊然吃饭好好的谢过。 白伊然心情大好和林锦颜高高兴兴的吃了顿饭,一时雅兴还喝了一杯桃花酿,说是看着林锦颜长大了,替顾青岚开心。 探查琴行 酒足饭饱后,行至中街林锦颜执意说两家一东一西不顺路,让白伊然早早回府休息。 白伊然拗不过,先行回了府。 看着白伊然的马车走远,林锦颜吩咐马车掉头往永福巷去,林家下人都知道林锦颜在学着管家,自然不会违背她的话,立刻应下调转马头去往永福巷。 永福巷口的不夜侯茶庄内,竹青正在给安知闲回话。 “派去探查林小姐的人来回禀说,林小姐今日和将军夫人巡视了几家铺子,换回了以前的掌柜。和将军夫人在外吃了饭打发走了将军夫人,现正朝着永福巷驶来。” 安知闲雍容的声音淡淡道:“短短的时日,她便收回了铺面,若无高人指点,此女心计不可小觑。安叔,你确定这林家小姐并未接触外人?” 被叫安叔的中年男子恭敬道:“我仔细查过,她确实不曾接触外人,除顾家军营外也没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想是将军府出手相帮,这林家小姐才能这么快收回铺面吧。” 安知闲:“我探过奕辰的话,将军府虽然出手相帮,却也是受了林小姐之托行事。竹青,今日林小姐可曾接触什么人?” “若说奇怪的人,倒是有一个,听凌五来报,说是林小姐亲自指定了一个琴师作为百音琴行铺面的掌柜,且对这个掌柜无比信任。” 安知闲眼神微眯:“噢?派人去查查这个琴师。” 竹青:“是,百音琴行正在招人,可要派人混进去?” 安知闲:“也好,随便派个人进去,能买得起琴的多是富贵人家,进去呆着说不得能认识些有用的人。” 竹青领命退下,安知闲修长的手指轻拍桌面。 “安叔,把红鸠调来泰安城,我想让她跟在林小姐身边。” 安叔皱眉道:“让红鸠跟着一个闺阁小姐是否太大材小用?” 安知闲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深远:“能左右将军府的,岂是普通的千金小姐,照我的话去做吧。” 安叔不再多言,点头应下退出了房间。 林锦颜这边并不知道安知闲正在查她,吩咐马车停在巷口,自己和玉彤进了泰丰粮行。 正在记账的李儒一看到林锦颜,立马放下手上笔,快步走上前恭敬的把林锦颜迎进了内间,惹得小二频频侧目。 坐下后,林锦颜笑着看向李儒。 “李掌柜,我曾说过,你下次查账定是我来查,如今我已经做到了。不知道李掌柜粮食采买的如何了?” 李儒恭敬道:“小人听说小姐接手了铺面,心里不胜欢喜。小姐上次送来的银两,除去租赁粮仓,全被买成了粮食,昨日才刚刚买齐。只是这泰安城中还有其他人在大量收购陈粮,买的比我们还多。” 林锦颜听完就知道应该是安知闲采买的,并未多言,又问起李儒租赁的粮仓在什么位置,可否安全,如果有人抢能否守得住。 李儒虽然被问的一头雾水,还是据实以告:粮仓很安全,挨着护城军营不远。 偶遇冲突 林锦颜听的心中担心尽去,查看过账目之后便和玉彤出了粮行。 小二见李儒恭敬的将人送出,凑上前询问。 “掌柜的,这是谁啊?一个小娃娃还让您亲自迎送?” 李儒:“什么小娃娃,这可是我们铺子真正的东家,以后都机灵些,东家来了以后小心伺候着,莫让人冲撞了她。” 小二连声应下,心里默默羡慕林锦颜投的好胎,这么小一点就有自己的家产了。 出了永福巷,刚到巷口还没上马车,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子被人从典当行里扔了出来,正扔到林锦颜面前,吓的玉彤赶紧张开双手站到林锦颜身前。 林家的小厮见状,也赶紧走了过来守在林锦颜身边。 典当行的小厮凶狠道:“说了你那破画就值五十两,月前你都已经典当了,现在想赎出去你得加银子。” 衣衫破旧的男子支起上身气愤道:“我那画可是郑秋明的真迹,怎会只值五十两!若不是我老母病危急需药钱,我韩清如怎会把这画五十两银子当给你们!如今我凑齐了六十两,你自然得把画赎给我!” 林锦颜听到这名字从玉彤身后探出头来,打量着衣衫破旧的男子。 小厮叉着腰目中无人道:“过了这么久,六十两银子已经不够了,起码得要八十两。” 自称韩清如的男子站了起来,据理力争。 “岂有此理!当时说好一个月五两银子的赎金,明日才满两个月,刚好加上十两银子共计六十两!哪里来的八十两?” “第一个月是五两没错,可第二个月是二十五两,两个月相加自然连本带息自然就是八十两。我说韩公子,您有这功夫跟我磨牙,不如趁早想办法明日凑够这八十两来赎画,不然过了明日可就不止是八十两了。” 韩清如气的破口大骂:“好个混账黑店!如此坑骗宰客视法度于无物!迟早得遭报应下了狱,不如趁早关门的好!权当积德行善!” 小厮听完走到韩清如面前,推搡韩清如的肩膀。 “韩公子,我劝你嘴巴干净点,拿着你这点破银子赶紧回去给你老娘治病。再敢惹事,小心你自己先下了狱,你老娘也就在无人照料。” 韩清如一把拍开小厮的手,清瘦的身形站的笔直。 “我就是因为找到了买家,想把画赎出来卖掉,好换得银子买人参给老母治病。不想竟遇得你这黑店!” 小厮凶狠道:“明明是你银两不够才赎不出来,休要再吵嚷,你若再不识相,就别怪我们不讲道义了。” 韩清如气愤的面色发红,要进当铺找掌柜理论。 门口的小厮见状拦住,又叫了两个小厮出来就要动手。 “且慢!” 一声童声的高呼,让双方停下了动作,齐刷刷的看向出声的人。 出声制止的林锦颜,从玉彤身后走了出来。 “小姐。” “无妨。” 林锦颜冲着担忧的玉彤一笑,抬步走上了前。 林家小厮见状,快步跟上,护在林锦颜左右。 打抱不平 见出声的是个小丫头,韩清如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林锦颜。 “这位小姐,此处不是太平地,这黑店要动手打人,你且避开。” 典当行小厮见林锦颜身边跟着众多小厮,没敢冲林锦颜发难,转而冲着韩清如大喊。 “嘿!姓韩的!明明是你掏不出银两赎东西,凭什么说我们是黑店?” “你们就是黑店!光天化日的泰安城里你们都敢如此,背地里还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争吵中韩清如便和典当行的小厮推搡起来,眼看韩清如被打倒在地。 林锦颜再次出声:“住手!他的赎金我付了。” 典当行里一个满脸横肉的打手,扫了林锦颜一眼,满脸的蔑视。 “谁家的娃娃,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管闲事?赶紧滚一边去!这可是弘安伯的铺子,轮得着你个黄毛丫头置喙?” 林家小厮站出来:“你嘴里放干净些!我家小姐可是林太傅的孙女。” 打手不以为然:“一个没实权的文官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嘴。” 典当铺最先说话的小厮闻言连忙制止。 “闭嘴!林太傅那可是文官之首!岂是你个泼才能说的!” 骂完打手,有赶忙堆起笑脸,走到林锦颜面前弯腰施了一礼。 “请恕小人眼拙,竟没有认出林小姐来,林小姐既然发了话,我们自当放人,你们几人还不赶快把韩公子扶起来。” 韩清如挥开小厮搀扶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脸上已经带了伤,恭敬的和林锦颜行了礼。 “竟然是太傅的孙女,韩清如谢过林小姐搭救。” 林锦颜:“既然遇上出手相帮也是自然,韩公子不必客气。听你说你赎画出来是为了卖钱替令堂治病,如此孝心更该援手了。” 林锦颜看向领头的小厮:“八十两银子我帮他付了,你把画赎给他。” 韩清如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韩某自己能凑齐。” 林锦颜:“你不是要钱给令堂治病?此时与我客套,令堂的病怎么办?” 韩清如哑口无言,领头的小厮讨好的走上前。 “林小姐,这画吧是拿不出来了,我们以为他凑不到银子昨日已经卖出去了,要不这样我进去和掌柜的商量,多给他补点银子,您看?” 林锦颜淡淡道:“你先去问掌柜的能出到多少。” 小厮点头哈腰的应下,进了典当行。 韩清如气愤不已:“原来是早就给我卖了才如此刁难与我!” 没多会小厮走了出来,对着林锦颜弯腰带笑。 “林小姐,我家掌柜说,看在您的面上最多再给他一百两。” 韩清如怒声道:“我那画最少也值八百两,如今未到三月赎期,你私自卖了我的画,还只给我一百五十两,这天下没这规矩!” 小厮转向韩清如,脸上尽是不耐。 “喊什么喊什么?要不是念着你为老母治病,我们能收你的画?如今是看在林小姐的面上才多给你一百两,赶紧知足吧。” 韩清如还要进去理论,被林锦颜拦下。 借出银两 林锦颜看向韩清如:“不知韩公子是要画还是要钱?此画对韩公子很重要?” 韩清如拱手道:“不怕林小姐笑话,此画是我故去的祖父所留,若不是家母病重,此画我断断不会典当的。” 林锦颜:“既如此,典当行的银子你先别收,画我帮你追回来,我会另给你银两,你拿去给令堂看病。” 韩清如连连推辞:“这可使不得!林小姐今日搭救,与我已是大恩,我怎敢再拿你银两,还劳烦你帮我要画,使不得使不得。” 林锦颜笑道:“观韩公子像是个读书人,又如此至孝,定不会一直碌碌无为。这些权当我借的,韩公子他日前程锦绣时,在还我也不迟。” 韩清如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可…可若是我一直如此,怎么能报答小姐恩情。” 林锦颜:“那就当我为自己积德行善,与我也无害,就如此定下了,玉彤把身上的银两都给韩公子。” 玉彤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听话的把银两都拿了出来,林锦颜抽出一百两后,剩下的让玉彤都递给了韩清如。 韩清如接过一看,有零有整的共计五百多两银子。 林锦颜将一百两银票递给小厮:“这画没到死当的期限,这一百两完全够两月的赎金,烦请你门把画买回还给韩公子,如若不然我便将此事告知祖父。观你们行事,这定然不是第一遭,若是被参到御前彻查起来,不知弘安伯可会保你们?” 小厮连连陪笑,林锦颜置之不理,跟韩清如道别后,径直上了马车。 小厮急的没有办法,赶紧冲进典当行找到掌柜说明情况,掌柜才知道惹下了货,连忙冲出铺面想找林锦颜求情时,才发现韩清如追着林锦颜的马车都已走远。 掌柜的冲着小厮们骂道:“不是说只是个孩子吗!让你们打发了,怎么打发成这样了!快,赶紧赶紧!想办法从齐少爷那把画买回来!” 林锦颜坐在马车上,玉彤撅着嘴抱怨。 “好容易自己能有大把的银子了,您一下全给散的干干净净。那可是六百多两银子啊!您眼睛都不眨一下全给出去了。” 林锦颜正欲安慰,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声叫她。 “林小姐!林小姐您等等……” 林锦颜从车窗探出头来,看到韩清如追着马车跑,林锦颜吩咐小厮停下马车。 韩清如气喘吁吁的跑到马车前,叉着腰喘气。 林锦颜掀开车帘问道:“韩公子有事?” 韩清如喘匀了气:“林小姐,我得给您写个借据,不能白拿您银子。您稍等片刻,我去找纸笔。” 林锦颜笑道:“韩公子请慢,无需写借据,你若真心想还,来日方长总能还上。你若不想,这借据也只是废纸一张,不要也罢。” 韩清如拱手道:“是在下着相了,多谢林小姐信任,在下韩清如,住在平阳巷。今日谢过小姐援手,谢过小姐的银两,来日凑齐银两后,必当奉还。” 乖巧讨赏 林锦颜笑的温和:“不必如此郑重其事,你先给令堂治病,不用着急还。我家里并不缺这点银子,待你日子过的安稳后再说。” 韩清如深深对着林锦颜行了一礼:“林小姐大恩,韩清如此生铭记。” 林锦颜与韩清如道别后,径直回了府,给老太太回话。 “祖母,颜儿想着那些老掌柜都是用熟的,这件事他们也是苦主,所以就加了点月钱把他都招了回来。此事没和祖母商议,祖母莫怪。” 老太太笑的宽慰:“祖母看着颜儿办事如此妥帖,只会高兴哪里会怪罪?此事你办的极好,还要早点把卖出的假货照价赔偿,莫弄坏了铺面名声。” 林锦颜点点头:“此事也吩咐下去了,理出来后不日就将赔偿的银两由周掌柜送至各个府上,阐明原因并赔礼道歉。铺面的掌柜也会整理铺面,找出假货销毁。只是…这退款是很大一笔银两,铺面没有那么多现银。” 老太太笑容淡了一些:“你不必忧心,刘家答应你祖父十日内凑够你二婶贪墨的银两。祖母老了心力不济才把铺面交给你二婶打理,谁知她竟然如此妄为。此番你娘铺面的声誉受损,损失定是不小,回头铺面理顺了,你让掌柜估个数,从公中填补上。” 林锦颜拉着老太太的手,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祖母不必和颜儿算的如此清,二婶把拿走的银两补齐就够了,做生意哪会稳赚不赔呢?祖母万不可为此事伤神。” 林锦颜轻言细语的一顿哄,老太太心里宽慰不少,直言要好好的赏林锦颜。 “祖母,有道是长者赐不敢辞,您非要赏赐那颜儿可就却之不恭啦。” 老太太笑道:“说说吧,你这皮猴儿想要什么?” “颜儿想求祖母把婉蓉姐姐养在松茂堂,有祖母教导着,婉蓉姐姐必定品性温良。祖母若是嫌多了个人吵闹,可让婉蓉姐姐住在我那。” 本来看着林锦颜一脸讨赏的模样,老太太还以为林锦颜要为自己求什么,听完话老太太心里软的像一汪温泉水,对二房失望和难过的心情都得到了疏解。 “你这孩子,心地怎么就能这么好?你都如此说了,祖母再不答应岂非冷血无情了?” 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祖母是这天下最最心软良善之人,颜儿也是受祖母影响才会如此啊。” 老太太被林锦颜哄的笑开来,立即应了林锦颜所求,吩咐琉璃去西苑接林婉蓉。 看着林锦颜笑的慈爱,以前家里几个孙子她都疼,可若是说偏疼哪一个,一定是第一个孙子林锦昀。 本来林思远两兄弟里,她就更偏爱打小嘴甜爱粘着她的林思然,林思然有了孩子后老太太爱屋及乌对林锦昀更是溺爱。 谁成想,这一家子行事如此上不了台面。 反观林锦颜和林锦安乖巧知礼,实在是比林锦昀要好上一些。 尤其是林锦颜最近行事妥帖,进退有度,很难让人不喜欢。 自找不快 祖孙两正其乐融融的聊着天,周玥雪前来给老太太请安。 见礼落座后,闲聊了两句,周玥雪便和林锦颜道起歉来。 “锦颜妹妹,那日都怪我没把你看好,害你落了水,我心里好生自责,前两日好几次去颜玉轩看你,玉彤都说你服药睡下了,可是还在生姐姐的气?” 林锦颜目光冷然:本不想搭理你,非要挑事找不痛快,那就怪不得我了。 “舅母让我服药后盖着厚被多多休息发发汗驱寒,前两日就睡的多了些,表姐切莫多想。” 林锦颜笑着说完,又转头吩咐站在身后的玉彤。 “玉彤,以后表姐来了,我若在睡觉你就把我叫醒,不可再拦着表姐。” 林锦颜在老太太这里正得宠,闻言老太太立马帮着解围。 “好啦玥雪,颜儿落水身子不爽利,多睡睡也是正常的。颜儿心胸开阔,哪里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 周玥雪被老太太驳回了话,面上只僵了一瞬便恢复了笑脸。 “姑婆说的是,是我多想了。” 林锦颜笑道:“颜儿也不知道是跟水有缘还是跟表姐有缘,两次落水表姐都在,可曾吓到表姐?那荷花池离听雨阁很近,表姐也要多注意才好。” 不待周玥雪回话,老太太看着周玥雪问道:“上次玥雪也在场?怎么不曾听你说起?” 毫无准备的周玥雪站起身,结结巴巴的解释。 “我…上次…中秋夜带锦颜妹妹玩,锦颜妹妹跑太快了,我没跟上…落水时我并未看到。” 老太太再次想到林锦颜第一次落水醒来,说是被周玥雪绊下水的情景,心中升起不喜。 “既然在场为何瞒着不说?你做姐姐的怎会两次在场都看不住颜儿?” 周玥雪双手绞着帕子,眼眶发红眼泪大颗滑落。 “玥雪得姑婆疼爱才能从商阳老家来到京城暂住,心里对姑婆无比的孺慕感恩,生怕做错了事惹姑婆生气。故而一直谨小慎微避免犯错,谁知中秋夜竟没有看顾好锦颜妹妹,玥雪怕姑婆生气才没有说,都是玥雪的错,还请姑婆别赶玥雪走。” 老太太被周玥雪哭的软了心肠:“谁说要赶你走了,直到你及笄都踏踏实实的住着,以后有话就直说,不可再隐瞒。” 周玥雪哭哭啼啼的应下,老太太对周玥雪并不像以往那般耐心的轻哄,只是草草的安慰了两句。 周玥雪还想说点可怜的话博老太太怜惜,随着琉璃带着林婉蓉进来止住了话语。 见了礼后,林婉蓉跪谢老太太恩养。 老太太笑道:“起来吧,也没问你愿不愿意过来住,就把你带来了,你既来了,想是愿意的。若想单独住着,就给你收拾院落。你若不嫌没有单独的院子,就给你收拾间屋子跟我住在松茂堂。” 林婉蓉站起身乖巧道:“婉蓉自是愿意的,能得祖母疼爱住进松茂堂,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不用在费心安排院落,婉蓉谢过祖母恩典。” 住松茂堂 老太太笑道:“是颜儿替你求来的,正好你和颜儿一道跟着小梦读书,同住一府也更方便些。” “祖母若不肯也不会答应颜儿,婉蓉谢祖母疼爱。” 林婉蓉说完侧身对着林锦颜行了一礼:“谢谢颜儿。” 林锦颜赶忙站起身回了一礼:“姐姐无需这般客气,是祖母几天不见想你想的紧,又不好意思说,这才借了我的口让你搬过来呢。” 老太太笑的爽朗:“哈哈哈哈,你这皮猴儿,自己想姐姐如今却都算在我头上了。” 林锦颜打趣道:“婉蓉姐姐这般乖巧,祖母您难道不想吗?” 周玥雪看着祖孙三人说笑,自己却被排除在外,心里生出寄人篱下的难堪和不甘,脸上却依旧带着笑。 “婉蓉妹妹真是我羡慕不来的好福气,能与姑婆住在一起,得姑婆照料。” 林锦颜笑道:“表姐的院子可是离松茂堂最近呢,景色布置样样都好,足见祖母对表姐的疼爱,怎么还吃起婉蓉姐姐的醋来?” 老太太闻言也觉得周玥雪话中带酸,以前只当她胆小柔弱,近来观其言行确实有些小家子气。 周玥雪察觉老太太神色不对,赶忙改了口风。 “我是替婉蓉妹妹开心呢,以后离婉蓉妹妹更近了,姐妹来往也更方便些。” 亲热的说了会话,老太太吩咐琉璃收拾一个向阳的房间,带着林婉蓉的行李先安顿下,有短缺的东西从公中支银子置办。 琉璃指着林婉蓉的丫鬟桂儿说道:“回老太太,婉蓉小姐的行李都在这了。” 老太太看着桂儿手里拎着两个简单的包袱,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便是你的全部行李?” 林婉蓉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林锦颜挽着林婉蓉的胳膊想宽慰两句,林婉蓉却紧皱眉头,面有痛苦之色。 林锦颜察觉不对,挽起了林婉蓉的衣袖,却见她胳膊好几道青紫的瘀伤。 老太太惊呼出声:“怎么伤成这样?可看过大夫用过药?” 林婉蓉眼睛发红:“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用过药了,祖母别担心。” 林锦颜问道:“婉蓉姐姐,你这看着不像摔的,可是谁伤了你?” 林婉蓉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林锦颜看向桂儿。 “桂儿,你说,这伤怎么来的?你若不说实话,你小姐这伤怕是还会再受。” 桂儿怯懦的看了看老太太,对林锦颜低声说道:“是…是二夫人掐的…” 老太太闻言瞬间脸色黑沉:“二夫人?二夫人为何要这般掐你?” 林婉蓉低着头不吭声,老太太锐利的的眼神看向桂儿。 “你说!” 桂儿吓得不行,吞吞吐吐一股脑儿全说了。 “二夫人…自从被分家后一直心情不快…说小姐是…扫把星,自从跟…大小姐混在一起后,二夫人做什么都不顺,丢了掌家之权不说…还损失了那么多的银两,三天两头的拿小姐出气。初时是小姐给二夫人请安被打骂,小姐没办法只能不出屋避开,可二夫人今早…居然来小姐屋子打骂…” 婉容被打 桂儿说完话,自己也满脸是泪,这些天刘氏不光打骂林婉蓉,连带着她也挨了不少打。 老太太怒不可遏:“以前还以为她孝顺持家,不想却是个面甜心苦的孽障!贪得无厌谎话连篇不说,还如此狠毒!” 老太太本来看二房分家得的东西少,想把自己的私房银子偷偷给一些贴补,此时也歇了心思。 小儿子没休了刘氏前,她是断断不会再管了。 林锦颜拉着林婉蓉坐下,吩咐玉彤回颜玉轩拿活血化淤的药膏来。 老太太则吩咐琉璃安顿好林婉蓉的房间后,再去一趟二房给二夫人带个话。 “你去给她说,就说既然她不待见婉容,我老婆子跟她要了婉蓉这孩子,以后婉容都在松茂堂住着,逢年过节也不回她那碍眼。从今以后这孩子就是我松茂堂的人,要打要骂让她来松茂堂!” 琉璃领命下去安顿,老太太看着柔弱的林婉蓉怜惜之心更甚。 “幸亏颜儿今日来求我,不然等我想起来,婉容还不知道被那毒妇祸害成什么样子。真是家门不幸,怎么就能娶了他刘家的女儿。” 坐着说了话,林锦颜用玉彤拿来的药膏,本想自己给林婉蓉上药,想了想冲着老太太笑开来。 “祖母,颜儿下手没轻重,怕弄疼了姐姐,不如祖母帮我涂吧?” 老太太接过药膏,带着姐妹俩进了内间,等齐麽麽帮林婉蓉褪下衣物,老太太看到林婉蓉满背都是青紫的伤痕时,对刘氏又是一番怒骂。 老太太挨个伤痕涂着药膏,嘴上不停的问着林婉蓉疼不疼。 林婉蓉皱眉强忍疼痛,对老太太笑着说不疼。 乖巧的模样勾的老太太心疼了半天,暗自怪自己以前对这孩子太过忽略。 老太太留着姐妹三人用了晚饭,期间对林婉蓉照顾的无微不至,周玥雪看的心里极不是滋味,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林锦颜倒是吃的很香,林婉蓉住进了松茂堂,有老太太护着,往后就不用担心了。二房若再干坏事,她收拾起来也就更无所顾忌。 吃完饭后,老太太嘱咐林婉蓉洗完睡前要记得抹药后才让几人离开。 周玥雪回房后将冬儿打发走,一个人在房间脸色阴沉,尽是愤恨。 想着最近事事不顺,今天老太太都对她有了不满,心里更是发堵。坐在床边拔下簪子,狠狠的照着被褥扎了几十下才算顺了气。 发泄过后周玥雪冷静的仔细思量,好像是自从林锦颜第一次落水醒来后,对自己就开始不一样了。好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就事事不顺了。 难道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颜玉轩里还是得有自己人才是,想起上次来给她报信的玉兰,周玥雪心中有了主意。 松茂堂里,冬儿正在给梳洗完毕的林婉蓉上药。 “小姐,以后我们都住在松茂堂了,肯定不会挨骂挨打被人欺负了。想想就开心,老太太人真好。” 林婉蓉看着床前的楠木桌椅喃喃道:“祖母自是很好,颜儿却是最好。” 跟着授课 次日一早,林婉蓉便早起乖乖等着给老太太请了安,周玥雪和林锦颜也随后赶来,几人见礼后落座。 周玥雪脸上已经没了昨日不快的神色,满脸的笑意。 “如今婉容妹妹搬来了松茂堂,离我那更近了些,妹妹随时来找我玩。” 林婉蓉笑着应下,周玥雪又看向老太太。 “姑婆,玥雪看着两位妹妹跟着梦夫子上课大有进益,实在是眼热的紧,不知道玥雪方不方便去旁听一下?去学多看总是好的。” 老太太笑道:“有何不可?小梦一个也是教,两个三个也是教,都是女子也没什么不便。过两日家里的事理顺了就请小梦来授课,我让思远打个招呼,你跟着去就是了。” 周玥雪站起身喜笑颜开的对老太太行了一礼:“谢谢姑婆。” 又转身对着林锦颜姐妹俩笑道:“日后就能和两位妹妹多相处了。” 林锦颜笑着应下,并未多言,三人一起陪老太太用了朝食后,周玥雪说想去林婉蓉的新居瞧瞧,三人一起去林婉蓉那坐了坐。 周玥雪笑如春风,俨然一个好姐妹的模样。 没多会,下人来报说妍凌郡主登门,正在松茂堂拜见老太太。 三人再次回到松茂堂,坐了会林锦颜带着妍凌郡主回颜玉轩,周玥雪依旧跟着。 妍凌郡主也不好次次都打发走,只能由着周玥雪。 只是周玥雪每每找话,妍凌郡主都问到头上了才答,周玥雪维持着笑意又坐了会,找了借口告辞离开。 周玥雪走后,妍凌郡主就瘫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可算是走了。” 知礼赶紧上前:“郡主您快快坐好,您在做客呢不可如此。” 妍凌郡主不情不愿的坐直了身体:“哎呀知礼,你就当没看见不就行了吗?林锦颜和小白…额…林婉蓉又不会告诉我母妃,你不说谁会知道?” 知礼低声道:“您养成习惯了可怎么得了?您可是皇家人,会被人笑话的。” 说完带着歉意冲着林锦颜和林婉蓉笑了笑:“二位小姐别见怪,我家郡主是有点累了才会这样的。” 妍凌郡主不高兴道:“整个皇城谁不笑话我啊?怕笑便没人笑了吗?” 林锦颜笑道:“知礼姐姐不必拘礼,在我这里郡主尽可放松,不会有人知晓。玛瑙姐姐你带知礼姐姐下去歇会吧,我们三人说点悄悄话。” 玛瑙笑着应下,带着几个丫鬟和被妍凌郡主再三催促的知礼出了屋。 门刚关上,妍凌郡主瞬间没形象的瘫在椅子上,舒服的轻叹。 “还是躺着舒服,林锦颜你坐那么直那么久不累吗?你仪态跟我母妃差不多了,看着都累。对了,你为什么这么些天也不来找我玩啊?我给你下了帖子你家里人说你生病了,看着也不像啊。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玩,所以找了借口搪塞我?” 林锦颜前世礼仪周全已成习惯,并不是特意装出来的,倒不觉得有什么累。面对妍凌郡主连番问题,忍不住失笑。 奉若神明 林婉蓉怕妍凌郡主怪罪林锦颜,连忙帮着解释。 “郡主勿怪,颜儿是真的在养病,前两日她落水了,不便出府。” 妍凌郡主坐直了身体,打量了林锦颜一番。 “你这么大个人还能掉水里啊?现在身体好全了吗?” 林锦颜笑道:“是和堂哥表姐玩闹时,不慎落水。现在已经好全了,郡主别担心。” 妍凌郡主:“堂哥,是你二叔的儿子吗?我听人说,你二叔二婶侵占你娘的陪嫁,太傅知道后都把你二叔赶出府了?” 林婉蓉面有尴尬之色,终于明白为啥别人说这妍凌郡主莽撞了,这种家丑她是张嘴就问啊。 林锦颜倒是神色坦然:“我二叔毫不知情,是我二婶做的,钱都进了我二婶的娘家刘侍郎府里。现在已经查清了,刘侍郎也答应如数归还。” 妍凌郡主点点头:“怪不得会分家呢,原来竟是真的。诶?你只有一个叔叔吧?那林婉蓉不就是你二叔的女儿?她母亲这样对你,你们的感情还能这么好,太难得了。” 林婉蓉尴尬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怪不得王妃要让丫鬟看着妍凌郡主了,这不看着能行吗?! 林锦颜:“婉蓉姐姐是我二叔和其他女子所生,并不是二婶的亲女儿,二婶待她也不善,对她我只有心疼从无埋怨。” 妍凌郡主看向林婉蓉认真道:“你命可真好,不是二夫人亲生的。” 林婉蓉愣住,以前别人都说她命不好,没托生到二夫人肚子里。今天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命好,因为不是二夫人生的。 聊完家里的事,妍凌郡主得知林锦颜已经在掌管商铺了,心里由衷的敬佩。 “你也太厉害了,比我小几岁都能掌事了,我母妃看到还不得念叨死我。” 三人凑在一起,各种话题都能聊,虽然性格各异,却像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中午。 妍凌郡主在颜玉轩用了午饭后,在知礼的再三催促下给了林锦颜两张帖子才回了府。 送完妍凌郡主,林婉蓉拉着林锦颜进了内室。 “颜儿,这几日没有见到你,分家那天我才知道你又落了水,想来看看你,却出不来你别怪我。” 林锦颜笑道:“我知道你的处境,又怎会怪你?” 林婉蓉眼中含泪:“你求着祖母收养我,让我免了母亲打骂。求祖母为我上药,惹她老人家心疼对我好,让我得祖母照顾。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颜儿,谢谢你,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的,谢谢。” 林锦颜捧着林婉蓉的脸,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给她擦去泪水。 “姐妹之间,无需如此,这些都是你该得的。” 林婉蓉眼神赤诚的看着林锦颜,这个妹妹仿佛上天赐给她的神明,把她从黑暗的角落拉到明媚的天地。 从前她无数次求神,或许是神可怜她,才给了她这个妹妹。 也或许这个妹妹本就是神明本身。 林婉蓉明白,从此后林锦颜便是她绝对信任之人。 抢个丫鬟 看着林锦颜管理铺面上手很快,处理事情也是极有分寸,老太太对林锦颜越发放心,顾青岚全部的嫁妆老太太都交给林锦颜学着搭理,有她在一旁帮看。 给了林锦颜更多的出府机会,就连林府自身的账目也带着林锦颜查看。 每次查看账目的时候,林锦颜也都会带上林婉蓉。老太太心知林锦颜是怜惜林婉蓉,想让她学会管家,闲暇时也会亲自教导林婉蓉。 梦夫子也再次来到林府授课,只是这次多了周玥雪。梦夫子依旧性子淡淡的,照常授课,不因周玥雪的嘴甜奉承有任何改变。 授完课刚送走梦夫子,白伊然派了马车来接,说是林锦颜拜托她找巡查庄子的人找到了,让林锦颜过府见见。 林锦颜怕老太太多想,提前两日便说了此事。 说庄子在城外,用的人须得放心,因将军府府兵多比较容易查人底细,她才拜托了舅母帮她找人。 老太太深觉有理,直夸林锦颜思虑周全,如今将军府找到了人,老太太自然高兴的放林锦颜带着玉彤玛瑙两人出了门。 到了白伊然的院子寒暄过后,一个眼生的丫鬟笑眯眯的给林锦颜奉茶。 林锦颜笑道:“这个姐姐我倒是不曾见过,舅母何时新添了丫鬟?” 白伊然饱含深意道:“这丫鬟山里来的,看着合眼缘就把她买了回来,昨日刚进的府,还得慢慢教规矩。” 林锦颜听完笑意加深:“笑眯眯的看着就喜庆,我看着也喜欢,舅母可愿意割爱送给我?” 白伊然笑道:“你这丫头见我有好的就想要!也不知道客气。” 林锦颜:“颜儿要真跟舅母客气,舅母就该不高兴了。上个月我的贴身丫鬟被发卖了两个,祖母把玛瑙姐姐赐给我,正说还要给我买两个丫鬟呢,舅母可真是瞌睡了送枕头,我当然就捡现成的啦。” 白伊然指着林锦颜对玛瑙笑道:“回去快跟老太太告状,她老人家的宝贝孙女可来我府里抢人了,快让老太太好好管管。” 玛瑙心知白伊然有多疼爱林锦颜,自然不可能让她真的告状,只是说笑而已。 “将军夫人对小姐的疼爱可不比我家老太太少,有什么好的都会先就着小姐,哪里舍得说小姐半句不是。” 白伊然笑道:“玛瑙姑娘好一张巧嘴,原指着你说句公道话,如今倒把我架上,这丫鬟我不给都不行了。白芷,一会你就跟着小姐回去,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了,日后都得听她的话。” 名叫白芷的丫鬟脆生生应下,转身给林锦颜行了一礼:“小姐。” 林锦颜笑着应下:“看来舅母是真喜欢着丫头,都赐了白姓。那颜儿就却之不恭啦,谢谢舅母割爱。” 白伊然笑着和林锦颜说了几句后,便谈起了正事。 “你让我找一个能镇得住庄子的管事,我给你找到了,会一点拳脚为人也正派,就是腿上有点伤残但不影响做事。家事也查的清楚,清白的人家你放心用便是。” 再见杜兴 白伊然说完话便吩咐秋荣把人叫进来。 片刻后一个孔武有力皮肤黝黑面相端正,走路略有瘸拐的中年壮汉跟着秋荣走了进来。 中年壮汉行礼后站定,眼睛清明并未过多打量。 白伊然:“颜儿,这便是给你找的庄头,日后都听你差遣。” 中年壮汉对着林锦颜抱拳行礼:“小人杜兴,见过小姐。” 林锦颜笑眯眯道:“舅母帮着看的人,我自是放心的,日后就有劳了。” 杜兴一板一眼道:“不敢,小姐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林锦颜:“劳舅母为颜儿费心,这二人一会走时我便都带走了。” 白伊然应下,让秋荣带两人下去收拾,一会跟着林锦颜回府。 “过几日便是青岚的忌日了,她的牌位供奉在梵音寺,我想去祭拜一下,你可要同行?” 林锦颜点点头:“我跟舅母同去,哥哥应该也会去。” “也好,你回府后跟老太太说一下,去梵音寺祭拜需做法事当日回不来,得在寺里住一晚。我明早就派人去梵音寺提前告知,好安排法事和食宿。” 在将军府用过午饭后,林锦颜带着杜兴、白芷两人回了府。 因为上次林锦颜落水,顾弘章在林府发了脾气,白伊然担心老太太心生嫌隙,林锦颜夹在中间难做,便给老太太备些了礼品。 进府林锦颜先找林松给杜兴安排一间客房暂住,又带着礼物和白芷先回了颜玉轩找周麽麽安顿,回房整理时林锦颜趁玛瑙不备,故意藏下一件礼物。 随后便带着三人和礼物去了松茂堂,说起找到了庄头还有过几日要去梵音寺祭拜顾青岚的事,老太太欣然答应。 想起二房贪墨顾青岚嫁妆的污糟事,老太太叹了口气提出一同去梵音寺看看,林锦颜最近频频落水,她也想去拜拜佛。 一旁的周玥雪闻言也说要跟着去,老太太都应下了,林锦颜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提议把林婉蓉也带上。 林锦颜站起身笑道:“舅母明日一早便派人去梵音寺安排法事和食宿,先前并不知祖母和二位姐姐同去,既已定下不如派个人去将军府知会一声,也免食宿紧张让祖母吃住受影响。” 老太太看着林锦颜满意道:“颜儿真是越发有管家的样子,理应如此。将军夫人安排的如此周全,还又给我老婆子送了这么些好物件,件件我都喜欢。琉璃去把我那个最好的珊瑚摆件装好,遣人送去将军府顺便回话。” 琉璃笑着应下就去装盒,老太太看向白芷:“这是?” 林锦颜笑道:“这本是舅母新得丫鬟,颜儿看着合眼缘,就给要来了,还不太懂规矩要玛瑙姐姐好好带带才成。” 白芷笑眯眯的冲着老太太行礼:“奴婢白芷,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笑道:“看着就是个机灵的,怪不得你和将军夫人都喜欢。” 坐着说了会话,林锦颜借口有点犯困想要睡会,起身告辞回了颜玉轩。 丫鬟白芷 回颜玉轩后,林锦颜翻出私藏的那件礼物,惊呼出声。 “呀!这怎么还忘了一件,玛瑙姐姐烦劳你再跑一趟,给祖母送去。” 玛瑙拿着礼物笑道:“小姐只管吩咐就是,哪里当得起小姐一句劳烦,我这就送去。” 林锦颜笑着看玛瑙出了门,吩咐玉彤说要睡觉,让她守在门外。 玉彤虽觉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听话走到门外关上了门。 房里只剩林锦颜和白芷后,白芷笑眯眯的脸上变得严肃认真。 “白芷见过小姐,昨日来泰安后,师姑便吩咐白芷,日后都听小姐之命行事,形影不离护小姐周全。” 林锦颜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十三岁的丫头,比自己高出不少,皮肤白嫩,圆圆的脸上黑白分明的杏眼煞是有神,笑起来看着和玉彤一样毫无心计的模样,此刻认真的样子又显得她不可小觑。 “舅母既然让你跟着我,想来你医术必是精湛。你真名便叫白芷吗?多大年纪?你为何叫我舅母师姑?” “真名便叫白芷,今年十六了,我的师父是将军夫人的兄长,所以我称呼将军夫人师姑。医术…还行,师父接到师姑的来信便给小姐物色人选,我一直想出山师父又嫌我顽劣,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就让我来了。” 林锦颜被白芷一番自我介绍弄的失笑,这丫头倒是个妙人。 “看你的脸怎么也看不出你有十六岁,在苍圣山比我身边自由,以你苍圣山医者的身份,在外面也比在我身边当个使唤丫鬟受人尊敬。如此,你还要跟着我吗?” “小姐有所不知,幼时我家遭山匪,父母皆命丧山匪刀下,我命大才被师公救了回来。我这条命都是白家人救的,医术也是白家人教的,他们让我做什么我便会做什么,莫说只是给小姐当丫鬟,就是以命相抵也在所不辞。” 林锦颜点点头:“原来如此,看你性子稳重,倒不像是顽劣的性子。” 白芷挠了挠脖子,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是我师父说第一次见小姐要正正经经的跟小姐说清我的状况,不可隐瞒,小姐若对我不满意就换其他人来。其实我最擅长的也不是医术,而是下毒解毒,同门的人见我都颇为头疼,但小姐别怕,我万不会伤害小姐的。” 林锦颜闻言眼睛一亮:“你会下毒解毒?那更好不过了。跟在我身边可能会有些危险,有些事除我之外你谁都不能说,包括我舅母,你若做不到就当没听过,事我自会派别人去做。” 白芷听完咧嘴笑开来:“原以为是跟着一个深闺千金会很无聊,却没想小姐竟是这般有意思。我师父和师姑都说过,以后我只听小姐之命行事,小姐的吩咐我自然能做到,您只管吩咐便是。”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会惹林锦颜不喜,连忙正色的跟林锦颜请罪。 林锦颜看的好笑,嘱咐白芷在人前多加注意,私下里随意些便好。 挑事未成 林锦颜仔细给白芷讲了府上的人际关系,哪些人可信,哪些人要绝对提防。 末了林锦颜提点道:“玛瑙是祖母身边的人,你跟着她多学些规矩,她对我虽好却对祖母最为忠心,有些事我不想让祖母知道,所以她也不能知道。玉彤对我倒是忠心,只是这丫头没有心机怕她被人哄骗套话,所以有些事也不用告诉她。” 白芷认真记下,还问了些不懂的地方。 颜玉轩里主仆二人相谈甚欢,松茂堂里周玥雪却又在作妖。 “无缘无故的将军夫人怎会给个丫鬟?莫不是锦颜妹妹落水,导致将军夫人对府里不太信任,所以才派了个丫鬟跟着?” 玛瑙最近极瞧不上周玥雪行事,听她这么说,立马为林锦颜说起话来。 “表小姐有所不知,这白芷是将军夫人极其喜欢的丫鬟,偏偏合了咱家小姐眼缘。初时将军夫人不肯,还是奴婢帮着劝说,将军夫人念着我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才给了。表小姐实在是太过心细,竟想岔了。” 老太太听完笑道:“原来是卖了我老太婆的面子才得来的,你这丫头倒是向着颜儿,都敢替颜儿问将军夫人要人了。” 玛瑙笑道:“您让我跟着小姐,不就是让我听小姐的话吗?奴婢想着只要小姐高兴,您肯定也会高兴,这才开口为小姐求来。” 周玥雪的目的落空,心里恼恨玛瑙多事,面上却是一派笑脸。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多想了。” 老太太笑道:“可不就是你多想了,将军夫人那般豁达的胸襟,有什么都会明言,哪里会搞这些弯弯绕绕的。” 老太太的话听的周玥雪心里不快:她胸襟豁达我就是弯弯绕绕了? 玛瑙见状嘴角微扬,不动声色的告退回了颜玉轩。 回来时林锦颜已经睡下,玛瑙并未打扰,带着白芷熟悉了一下府邸。 白芷见谁都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就像和玉彤一样毫无心机,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玛瑙也当白芷十二三岁,对她更是多加照顾。 玉兰瞧着一个新来的丫鬟都能如此受重视,心里更不是滋味。 林锦颜虽说让她和周麽麽一起管着院子,看着管事风光,可她现在连小姐的闺房和书房都进不去,更别说近身伺候了,这般明升暗贬纵然心里憋屈,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锦颜一觉醒来,只觉精神清明,有了杜兴和白芷,很多事她便能做了。 给玉彤和玛瑙安排了事后,林锦颜吩咐人从前院把杜兴请到了书房,因男女之别并未关门,而是让白芷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 林锦颜面带笑容的坐在书桌后:“杜校尉,又见面了,日后就仰仗杜校尉了。” 杜兴面无表情道:“不敢,大将军吩咐过了以后我需听小姐之命行事。不在军中何来校尉,小姐还是叫我名字的好,免得给将军惹麻烦。”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情不愿的表情,还有微带怨气的话语,林锦颜倒是一点也不介意。 出府办事 林锦颜本来也没指望,杜兴一来就对自己打心里恭敬有加。只要这人可靠能听她的话行事,这点小节林锦颜全不在意。 林锦颜抬手拿起早就写好的单子,还有银两递给杜兴。 “明日你出府去把单子上第一处地方以你的名义买下来,以后你便住在那里。与这处地方相邻的只有一处大宅子,是我娘亲的陪嫁宅院,你买下宅子后找可靠之人将两家宅院相邻的墙打通,做成暗门或地道皆可,只要能相通且从外面看不出来就行。” 杜兴接过银两,眉头紧皱满脸的不赞同。 “此处既然是大小姐的宅院,若要动土,是不是要先禀明大将军,再行定夺?” 林锦颜脸上笑意没变,目光却如有实质的看向杜兴。 “杜兴,我外公让你跟着我听我吩咐行事,就是说你只需要听我一个人的吩咐,你若做不到,我请你来的意义是什么?我外公又是嘱咐的你,你可记得?” 杜兴被林锦颜灼热的目光镇住了一瞬,来前大将军确实吩咐过他,只听林锦颜的话,还说办不好差事就别回去带兵。 杜兴想着林锦颜只说请他三年,熬过这三年他照样能回军营。 当下不再多问,答应下来。 见杜兴应下,林锦颜继续逐件吩咐。 “未免看宅院的人多嘴,我会全都打发了。过些时日,自有可信的人来看顾宅院。” “单子上的第二处和第三处都是我娘陪嫁庄子,都在城东郊外,交给你来看管。这两天我会让原来的庄头来府上送账簿,若查不出问题,便会让你们相见,告知他们日后听你吩咐。” “单子上最后一处,明日你买完宅院回府后,送白芷去一趟,护她周全即可,不用你做其他事。” “买宅院和送白芷的事,若有人问起不要多言。遇事直接来告知我,若没找到直接找白芷,勿对他人说起。” 林锦颜条理清晰的吩咐完,纵然杜兴摸不着头脑,还是一一记下,见林锦颜没其他事,才告退回了前院。 杜兴走后,林锦颜让白芷关上门,单独给她吩咐了一阵。 待玛瑙忙完,推门而入的时候,林锦颜正趴在桌子上认真的练字,一旁的白芷则在磨墨,看不出任何异常。 次日午间,杜兴前来回话的时候,林锦颜吩咐白芷出去买东西,刚好由杜兴护送。 傍晚白芷回来便进了书房,代替玉彤给林锦颜磨墨,林锦颜打发玉彤守在门口。 院子里的玉兰看到,心里只犯嘀咕。 书房里只有林锦颜和白芷二人,林锦颜低声问道:“如何?” “倒不是什么大病,却有些棘手。那老人家是积劳成疾,这次一起显现病症才会凶险,一时半会好不了,得慢慢调养。” 林锦颜点点头:“辛苦你了,银子他可收下了?” 白芷摇摇头,从袖口掏出银票还给林锦颜。 “他不收,说上次您给银子还没花完,临走时他再三嘱咐我要跟您道谢。” 玉兰不忿 林锦颜接下银票,又抽出一百两递给白芷。 “你初到京城,日后出府遇到喜欢的小玩意,自己有银票买下也方便。” 白芷连连摆手,说自己什么都不缺。 林锦颜想着大额的银票确实太过扎眼,把手里几张十两的银票不由分说的塞给了白芷。 这些时日林锦颜忙的脚不沾地,有太多事情太多账目需要理顺,跟玉彤待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跟白芷反而形影不离起来。 玉彤感觉受了冷落,不免心情低落,开着门在自己屋子叠着衣服。 玉兰看到后凑上前,嘘寒问暖为玉彤鸣不平。 “开始的时候我被调到院子里,也是如此失落。原想着你得了小姐的重用,心里还替你开心,不想一个新来的小丫头就抢走了小姐的宠爱。” 玉彤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从未埋怨过林锦颜。 “小姐对我们够好了,尤其是对我,两次落水都没罚过我,还在老太太面前求情护我。小姐不管疼谁都是应该的,再说白芷刚到府里,有小姐疼着也好过些。” 玉兰暗恨玉彤是个死脑筋,正要再劝时,忽然看到白芷,连忙止住了话头,带上了笑脸。 “白芷妹妹,你忙完了吗?” 白芷笑眯眯道:“忙完了,小姐说我干活不如玉彤麻利,所以才磨蹭久了点。” 玉彤闻言问道:“小姐真是这么说的?” 白芷点点头:“小姐说我还比你大上两月,却不如你干活麻利,让我好好跟你学呢。” 玉彤脸上有了笑意:“你刚来还没顺手呢,慢慢就好了,要是有事忙不完你只管叫我,我跟你一起做。” 看着玉彤两句话就被哄好了,玉兰心里憋闷,说话也带起了酸味。 “我们三个啊还是我办事最次了,我可比白芷妹妹还要大四五月呢,现在连小姐闺房都进不去,只能在院子里做事。” 白芷歪着头,懵懵懂懂模样的看向玉兰,语气认真。 “姐姐不是院子里的管事吗?事做不好都能做管事,小姐可真是疼姐姐啊。” 玉兰一口气梗在喉间,这孩子怎么听不懂话呢? 玉兰懒得和白芷和玉彤这两个没脑子的傻丫头掰扯,推说院子还有事要忙,便出了屋。 白芷笑眯眯的坐在玉彤身边,聊起天来。 林锦颜一个午觉醒来,就看着白芷和玉彤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心想玉彤这个傻丫头,估计是被看着单纯好骗实则满肚子心思的白芷忽悠了。此番情景林锦颜乐见其成,并未说破。 这日,安排完杜兴去城外接管庄子,理顺了所有事后,在妍凌郡主再三派人催促下,林锦颜回复次日去襄王府。 和老太太商议完,老太太欣然应允,还让林锦颜把周玥雪也带上。 这些时日,林锦颜接管铺面后,银钱也方便起来,给府里每日都做了新衣服,老太太吩咐几人明日穿上新衣服去襄王府,并且让林松给备了些精致的吃食,既全了礼数,又不会显得对皇亲太过殷勤。 去襄王府 次日一早,三姐妹收拾整齐,带着一众下人去往襄王府。 襄王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因胸无大志且贪图玩乐,天子才放心将他留在京城。 他也是唯一留在京城的皇叔,虽无任何实权,但当个逍遥富贵的闲散王爷本就是襄王的志向,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过的自在快活。 襄王妃出自侯府,高门贵妇仪态万千,嫁给襄王后夫妻恩爱,一共育有三子一女。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成家,天子给派了京外的差事,逢年过节才回泰安。 林锦颜三姐妹到时,知礼早就侯在了门外,老远见林府的马车到了连忙派人通知妍凌郡主。 马车停住就有襄王府的下人放好了脚蹬,襄王府的丫鬟扶着三人下马车,倒让跟着来的白芷和玛瑙没了用武之地。 下地站稳后,周玥雪看着襄王府富丽堂皇的府门,心生向往。 妍凌郡主拖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快步从门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念叨。 “哎呀三哥,你快点啊,林锦颜都到了,我一个去迎显得王府不够重视,总不能让我拖着父王和母妃吧。” 不待少年说话,妍凌郡主抬眼便看到了门外的林锦颜几人,立马撒开少年的手,笑着提着裙摆跑出门。 “林锦颜,小…林婉蓉,你们来了啊!” 跑到林锦颜身边才看到周玥雪,妍凌郡主把笑容收了收,声音也平稳了些,跟周玥雪打起招呼。 “周姑娘也来了啊。” 说完又转头对着林锦颜咧开嘴:“我一早就在等了,怎么才来啊?我母妃正在前厅等你们呢,快随我进去。” 拉着林锦颜走进门,看到门里的少年,对几人介绍: “这个是我三哥楚承逸,这个是林锦颜,这个是林婉蓉,这个是周…周姑娘。” 林锦颜和林婉蓉听完,对着楚承逸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楚承逸长着一双会笑的桃花眼,鼻梁高挑薄唇微翘,即使不笑时,也看着随和,额头的美人尖给他平添了两分矜贵慵懒,一副让人见之不忘的好相貌。 周玥雪看到后,内心止不住的拿这个小王爷和顾奕辰做着比较,春心萌动脸上也泛起红晕。 听着妍凌郡主对她草草的介绍,周玥雪怕楚承逸记不住自己的名字,连忙上前一步行礼。 “民女周玥雪,见过小王爷。” 楚承逸笑着点了点头:“难得有千金登门是为找我妹妹,母妃已经在厅上等着了,几位小姐里面请。” 楚承逸的笑脸直接晃了周玥雪的眼,经过楚承逸身边时,周玥雪身形微顿,侧目冲楚承逸不胜娇羞的笑了笑。 楚承逸笑着点头回应,待周玥雪走过后,目光里半分笑意也无。 周玥雪心里此刻全是楚承逸的笑脸,顾着女儿家的矜持,才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 随着众人一路往前厅去,王府里的景色应接不暇,楼阁台榭错落有致美轮美奂。周玥雪心里对王府更是满意,如此富贵奢华的居所,才能配得上她。 襄王王妃 妍凌郡主拉着林锦颜的手,一路上和林锦颜、林婉蓉说说笑笑,并未搭理周玥雪。 周玥雪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进了前厅,一位穿着湘色华服的妇人正面带微笑的坐在上首,看着林锦颜几人。 林锦颜三人规矩的行了礼,妇人温润的声音响起。 “无需多礼,就当是家里一样。都坐吧,毓琇,上些甜水来。” 林锦颜三人坐下后,妇人挨个看了一番笑道: “个顶个的水灵,真是不用打扮都好看的年纪,花骨朵一般。” 林锦颜笑着看向妇人,妍凌郡主的娘亲,这襄王府的当家主母——襄王妃。 看着和白伊然差不多的年纪,但比白伊然多了些雍容矜贵,出自高门的教养一颦一笑都显得仪态万千。 温润的脸型更显年轻亲和,妆容明艳又不失雅致,蛾眉皓齿风姿绰约,实乃难得一见的美人,才能生出妍凌郡主和楚承逸那般的好相貌。 “王妃谬赞了,王妃才是天人之姿。我来时,祖母特意给您和王爷备了些吃食,都是些市井小食,但胜在口味独特,王妃回头尝尝看,若是喜欢我再送来。” 襄王妃笑道:“老太太实在太客气了,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你便是林太傅的孙女,林山长的爱女吧?” 林锦颜站起身行了一礼:“回王妃,正是臣女。这位是我二叔的女儿,我堂姐林婉蓉。这位是我祖母的侄孙女,我表姐周玥雪。” 林婉蓉和周玥雪站起身,一一给襄王妃行了礼。 襄王妃笑着点点头:“好好好,都坐,无需拘礼。看你行事说话极有分寸,怪不得凌儿回家一直跟我念叨你,说你小小的年纪已然在管家了?” 林锦颜笑道:“娘亲留下的嫁妆铺面无人打理,祖母正教着我慢慢学,管家尚早。” 襄王妃轻叹:“想当年你娘亲也是这泰安城中最明艳的少女,不知多少儿郎想娶,可惜…天妒红颜竟早早去了,如今她知道你这般聪慧明礼,也应无憾了。” 妍凌郡主撅着嘴打断道:“哎呀母妃,您怎么一见人家,就提人家的伤心事啊。” 襄王妃懊恼道:“对对,瞧我怎么说起了这个,你千万不要多想,我是上了年纪爱回忆从前。” 林锦颜笑道:“王妃是挂念我母亲,臣女领情。瞧王妃的年纪,还以为您只有郡主一个女儿呢,哪里看得出来还生过三个小王爷。” 周玥雪也道:“是啊,王妃花容月貌看着像是风信年华般,哪里能算是上了年纪。” “哈哈哈,两张好甜的嘴,不愧是太傅府里出来的千金。我家凌儿性子莽撞,这泰安城里的贵妇千金们明着不说,暗地里笑话她的不在少数,几位能与凌儿诚心相交,是我凌儿的福分。” 林锦颜看向妍凌郡主,笑得温和。 “郡主性子直爽,臣女心里很是喜欢。他人被郡主表象的欢脱所淘汰,是他们的损失,郡主内心干净纯澈,实属及其通透之人。” 不可深交 林锦颜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襄王妃听后,对林锦颜好感倍增。 “林小姐谬赞,凌儿虽心思良善,却不拘礼数,实在是让我头疼。” 林锦颜:“这世间多的是面善心恶之人,看似礼数周全温顺柔善,实则狠心绝情阴险恶毒。郡主这般不拘世俗却良善赤诚之人,方属难得。” 襄王妃笑道:“凌儿这般顽劣的性子,竟被林小姐夸的这般好,看林小姐尚是孩童,居然看人如此见解独到,真让我刮目相看。” 妍凌郡主:“母妃,我难得有朋友来,您怎么一直拆我台啊,你看林锦颜说的多好。” 襄王妃没好气的白了妍凌郡主一眼,对着林锦颜笑道: “瞧瞧,你刚夸完,她便这幅德行。” 周玥雪笑道:“郡主这是天真烂漫,实在是招人喜欢,玥雪每每看到郡主都觉得亲切呢。” 襄王妃笑着和周玥雪说起话,周玥雪嘴甜的话一箩筐,哄的襄王妃大笑不止,末了又和林婉蓉聊了几句,厅里的氛围一时间倒也显得温馨自在。 聊完天,妍凌郡主拖着林锦颜三人回了自己院子,亲亲热热的和林锦颜林婉蓉两人聊天,周玥雪在一旁陪着笑,偶尔接话。 若是之前面对妍凌郡主的区别对待,周玥雪心里定会恼恨,但今日看在楚承逸的份上,她好心情的不跟妍凌郡主计较。 本来用完朝食就该回府了,可妍凌郡主愣是留三人在王府吃完了午饭才放人。 将人送出王府后,妍凌郡主蹦蹦跳跳的回了厅堂,襄王妃看的皱眉。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妍凌郡主带着笑,窝到襄王妃身边,抱着王妃的胳膊撒娇。 “母妃,难得交到了朋友我高兴嘛。” 襄王妃:“那个林锦颜不错,看着长大后应该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对你也算坦诚交心,可以深交。” 妍凌郡主笑眯眯道:“那是,那可是我看重的人,肯定错不了。” 襄王妃见妍凌郡主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深感头痛。 “你啊,心思单纯又好骗,这般轻信于人可如何是好?那个周姑娘就比你聪明,礼仪周全又会说话。你学着她的言行即可,但你万不可与之深交。这种人见谁都恭维,和谁都可交,却和谁都不会是至交。” 妍凌郡主点点头:“我打一开始就不喜欢她,林锦颜也知道的,此次是因为她祖母让她带上周姑娘,不然她也不会带来的。” 襄王妃叹口气:“怎么教你都教不会呢?不喜欢谁心里知道便好,何必要说出来?” 妍凌郡主不以为然:“林锦颜是我朋友啊,她才不会出卖我呢。” “你倒是信她,万一她心思深重你被卖了都不知道。林锦颜那个姐妹,叫…林婉蓉吧?倒跟你一样是个心思简单的,不但比你守礼,也不像你胆大莽撞。人家还比你小上一些,你也不知道跟着学学。”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母妃您天天念,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九岁生辰 从襄王府回来第二日便是林锦颜和林锦安的九岁生辰,和往年一样并未操办。 将军府每人送来两份生辰礼,老太爷老太太还有林思远也给两人备了礼物,从今日起林思远给林锦安放了三天假。 早上林锦安和林锦颜在松茂堂用了饭后,林锦安整天都呆在颜玉轩里,陪着林锦颜看看账簿,听她说起铺子上和庄子上的安排。 “颜儿想做什么就做,那本来就是娘留下来的,等我们长大后,哥哥都不要都会留给颜儿。” 林锦颜问道:“哥哥为何不要?那可是娘亲留给我们两个人的?应该均分才是。” 林锦安肉嘟嘟的笑脸,满是认真。 “我是兄长,又是男子,自然应该保护妹妹。男子汉成家立业是本分,怎么能让妹妹养?” 林锦颜想起前世林锦安种种作为,都如他这话一般,不由鼻头发酸。 “哥哥保护妹妹,我又何尝不是想护住哥哥呢…” 晚间林思远和林晏清都回了府,晚饭摆在松茂堂,林婉蓉和周玥雪也都在。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周玥雪拿出自己做的荷包,送给林锦颜和林锦安。 惹得老太太好一阵夸赞,周玥雪一幅娇羞的模样,连连说自己绣的不好。 “我女红太一般了,只是想送个心意,难为弟弟妹妹不嫌弃,姑婆快别夸我了。” 林锦颜眼尖的看到,分明是林婉蓉准备拿出什么,被周玥雪打断抢先送出荷包。 “婉蓉姐姐,你是不是也给我准备了礼物?”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林婉蓉,林婉蓉的脸唰的一下变红,局促不安的拿出礼物递给林锦颜。 “我…我也秀了荷包,只是没有表姐绣的好看,拿不出手。” 林锦颜笑着接过荷包,绣工确实不如周玥雪那只精湛,也不如那只精美。 林锦颜放下周玥雪那只,将林婉蓉绣的荷包拿在手上笑开来。 “谁说不好看,我就觉得很好看,这可是婉蓉姐姐第一次送我礼物呢,还是你亲手做的,我很喜欢谢谢姐姐。” 林婉蓉目光亮起来:“真的吗?颜儿你真的喜欢吗?” 林锦颜笑容灿烂:“当然是真的。” 林婉蓉的局促随着林锦颜的笑颜一扫而空,姐妹两相视而笑。 一旁的周玥雪看到,面上虽笑意不减,手里的帕子却攥出了印。 众人坐在一起商议起明日出城去梵音寺的事,清算要带的人和衣物还有一应物品。 林思远说起明日书院巡查走不开,后日会去寺里接众人回来。 商议完后,众人各自回院收拾。 桂儿边收拾衣物,边跟林婉蓉抱怨。 “表小姐明明前几日就问过您,要给小姐送什么生辰礼,她也知道您要送荷包的,今日她非挑着一样的送是个什么道理?显着她女红好不成?” 林婉蓉闷闷道:“不管表姐是为了什么,颜儿信我不信她就够了。” “幸亏小姐跟您比较亲厚,才没让表小姐得逞。” 林婉蓉闻言,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我有颜儿啊。 出府祭拜 回到颜玉轩,收拾好出行的物品后,林锦颜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满天繁星。 想到娘亲心里虽无太多的悲痛,但却像石头压在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不知道这天上的星星,有没有一颗是娘亲?娘可曾看到我和哥哥?可知道我的经历? 正想得出神时,忽然感觉有人注视,林锦颜迅速侧头看向侧方,仔细的打量感觉有人的地方。 因是晚上远处只有灯火处略微光亮,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林锦颜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任何人,暗道可能是自己神经绷得太紧,有些草木皆兵了。 当下没再多想,回了屋子。 等林锦颜回了屋过了片刻,颜玉轩院墙的树上才显现一个人影,全身笼罩在衣袍下,分不清男女,头上戴着一个诡异骇人的玄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了看灯火照印在窗户上跳跃的人影,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次日一早,林府众人三辆马车,一众丫鬟婆子和随从朝着南大街驶去。 老太太带着林锦安坐在最前面的马车,林锦颜姐妹三人同坐一辆马车,衣物和用品还有几个婆子坐在最后的马车上。 到南大街和将军府的马车汇合后,林锦颜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留下玛瑙和玉彤,带着白芷坐上了白伊然的马车。 顾奕辰骑马跟在马车身边,周玥雪挑帘偷看,心里暗暗的在对比楚承逸和顾奕辰两人。 这两日她已经把襄王府打听清楚了,拥有皇家的尊荣和富贵,若想做个逍遥的富家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大将军府受百姓爱戴,手里几十万的定北军权势滔天,进了将军府定会受人尊敬,就像白伊然一样。 若单论相貌,楚承逸的脸更好看,顾奕辰则是更有男儿气概,在这豪杰遍地的泰安城里两人都是顶尖的那一批。 可男子不能光有相貌,还是得有家世才好,周玥雪决定观望观望再说。 玛瑙看着周玥雪满目春情的看着窗外,好奇的将车帘掀开一角,看到骑马的顾奕辰时,立马心中了然,对周玥雪也越发不喜。 至于吗?难道商阳都没有年轻男子?这表小姐哪是来京城陪老太太的啊,简直是来开荤的,那眼神热烈的都快把顾小少爷的衣服看化了。 玛瑙作为一个奴婢,也不好多说什么,靠在车上假寐眼不见为净。 林婉蓉安静的坐着,眼睛在周玥雪和玛瑙之间来回转了转,心想:原来玛瑙也不喜欢表姐啊。 这一切坐在白伊然马车里的林锦颜都浑然不知,此刻正和白伊然白芷聊着天。 白伊然嘱咐白芷以后要听林锦颜的话,还要看紧林锦颜,不能让她做危险的事,林锦颜和白芷点头如捣蒜,一一答应下来。 聊完正事白伊然说起,茶庄老板安知闲听说林锦颜想找会身手的侍女,给顾奕辰介绍了一个江湖上的朋友,身手不错就是脾气有点不大好,不日就会到泰安,林锦颜若有兴趣可带人来见见。 往生牌位 林锦颜听完笑开来,这倒是个好消息,现在她最缺的就是人手和银两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城,又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梵音寺。 马车只能行驶到半山腰,梵音寺在山顶,剩下的路都需要下马车行走,好在路程并不远。 众人下了马车互相见礼后,白伊然陪老太太走着,林锦颜让玛瑙去扶着老太太,自己则带着白芷玉彤和林锦安、周玥雪、林婉蓉一起跟在身边。 走了一刻钟,达到山顶,僧人领着众人先到厢房安顿好,又带着众人到饭堂用了提前准备好的斋饭。 吃完饭整理好衣衫,净手之后,白伊然和老太太领着顾奕辰、林锦安和林锦颜去祭拜顾青岚。 周玥雪也跟着,眼圈发红道:“就让玥雪也跟着去吧,玥雪无缘得见婶婶甚为遗憾,能来祭拜一下也是好的。” 林婉蓉乖巧道:“今日头一次出来祭拜伯母,我想陪着颜儿一起。” 两人这般说,老太太自然无又不肯,一帮人全去了。 众人先到正殿拜了拜,捐了香油钱。 随后僧人领着众人来到主殿后面西侧的往生殿里,顾青岚的往生牌位便供奉在此处。 众人接过僧人递来的香,晚辈们皆跪地磕头,老太太和白伊然则是拿香立于牌位前。 拜完后,僧人们做起法事,林锦颜几人都跪在蒲团上,听着僧人诵经。老太太和白伊然不是晚辈无需下跪,坐在一旁听着。 林锦颜跪的笔直,内心无比虔诚,林锦安、顾奕辰、林婉蓉也是如此。 快两个时辰的诵经,跪的周玥雪腰酸背痛,但看着其他几人都跪的笔直,自己也只能咬牙坚持,眼睛不时的瞟向侧前方的顾奕辰,少女之心让她跪的也算甘之如饴。 等诵完经,给看殿的居士付过了来年的牌位银两,几人才起身。 周玥雪最后一个才起身,眼神微闪一个没站稳,踉跄着身形朝着侧前方倒去,林锦颜目露寒光眼急手快的抱住了周玥雪的胳膊。 待周玥雪稳住身形,林锦颜才卸了力道摔在蒲团上,看着更像是周玥雪站不稳把扶她的林锦颜给推倒了一样。 顾奕辰赶忙扶起林锦颜,关心的问道:“颜儿没事吧?可摔疼了?” 林锦颜摇摇头看向周玥雪:“我没摔疼,表姐没事吧?” 老太太和白伊然此时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林锦颜一番,白伊然才开口。 “周姑娘还年幼想是跪经跪累了,接下来还有两场呢,心也尽到了,周姑娘还是歇着的好。” 周玥雪面露尴尬,将军夫人说她年幼,可除了顾奕辰就属她最大了,将军夫人莫不是在怪她绊倒了林锦颜吧? “舅母,玥雪只是一时头晕,不妨事的。” 白伊然面带微笑,语气里却是不容拒绝。 “既然头晕更该歇着了,一会万一再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后面两场就不用来了,有辰儿照顾弟弟妹妹周姑娘只管放心便是。” 老太太也出声让周玥雪休息,周玥雪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应下。 故人再见 回房收拾小睡了片刻,见众人都还在休息林锦颜起身带着白芷在寺庙闲逛。 寺庙侧面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凉亭,走进去能看到远处的泰安城,靠近山边的那侧是一排比林锦颜矮一点的护栏。 林锦颜手扶着护栏,脑袋搭在手背上看向远方的京城,微微的山风轻吹着她额角的碎发,给她平添了一丝俏皮。 “颜儿,你怎么在这?” 听到顾奕辰的声音,林锦颜带着笑回过头,当看到顾奕辰身旁的男子时,林锦颜脸色僵住,抓在护栏上的手猛然收紧,指甲里都卡进了木头的碎屑。 林锦颜恨意直冲胸口,眼睛死死的盯向来人,手脚却像被冻住一般,眼见顾奕辰两人越来越近,林锦颜才回过神来,扯起牵强的笑容。 “表哥,我睡醒了觉得屋中有些闷,出来走走。” 顾奕辰带着男子走进凉亭,盯着林锦颜的脸仔细看了看。 “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身子不爽利?一会找我娘给你看看。” 林锦颜摇摇头:“并无不适,表哥不要担心。” “无事就好,颜儿这位是二皇子,快来拜见。” 林锦颜重重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根,靠痛意强逼压下情绪,举止得体的冲着二皇子行了一礼。 “二皇子安好。” 二皇子笑的温和:“林小姐不必客气,我也是来祭拜故人,无需多礼。” 林锦颜低头垂目,正欲找借口走,顾奕辰掏出一方黛绿的帕子递到林锦颜眼前。 林锦颜抬起头不解的看向顾奕辰,顾奕辰笑的爽朗。 “这么大了还如此贪玩,手上全是木屑,快擦擦,当心揉到眼睛里。” 林锦颜道了谢,伸手接过帕子。 看着白嫩圆润的手指拿着黛绿色的帕子,二皇子心里浮现一个词:白玉青葱。 手指尖上褐色的木屑,平添了一份野趣,像极了宫里那些娘娘养的玉面狸,贪玩脚上踩到了泥一般。 进凉亭前,这小丫头恶狠狠的目光,也像极了玉面狸炸毛的样子。 只是自己和这小丫头素未谋面,她应该不认识自己才对,为何方才那般毒辣的眼神盯着自己? 林锦颜说要回屋休息,跟两人行礼告辞后,领着白芷快步离开了凉亭,林锦颜心绪难平看到有条小路,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急急的走了一段,来到一处平坦开阔处,林锦颜才停下脚步。 “小姐,你怎么了?可是那个二皇子以前欺负过你?” 面对白芷的询问,林锦颜不知如何作答,这一世她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楚承曜,哪里会被他欺负过。 林锦颜摇摇头:“从未见过他,就是觉得烦闷,我听到有水声,你能帮我找一些来吗?” 白芷点点头,给林锦颜找了个干净的石头,扶着林锦颜坐好。 “小姐此处稍坐,我马上就回来。” 白芷走后,林锦颜满脑子都沉浸前世的种种,对周遭事物毫无注意。 一条通身黄环黑环相间的蛇吐着信子,从林锦颜背后的草丛里缓缓的探出头来。 女侠救命 林锦颜脑子里闪过一幕幕前事,心里的恨意让她止不住的想手刃了楚承曜。 慢慢的理智回归,林锦颜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稚嫩,如此心智怎么能成大事,还需好好磨练心性才行。 长叹了口气,林锦颜四下看了看,此处应该是梵音寺的后山,虫鸣鸟叫不知名的野花,一派自然风光,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准备起身找白芷回去。 突然林锦颜发现脚边有东西在动,侧头看去瞬间浑身僵住,不敢乱动。 一条蛇黄黑相间的蛇正在她脚边游走,林锦颜屏住呼吸,因为害怕身上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手撑着石头慢慢的挪动上身,想退至一旁。 因太过紧张,手一个没撑住,林锦颜上身摔倒,腿却不敢动。 一番动作惊扰到脚边的蛇,只见它直起上身,朝林锦颜吐着信子,脖子朝后弯曲就要咬向林锦颜。 林锦颜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白芷找水回来看到这一幕,厉声大叫:“小姐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飞刀射中蛇头,连刀带蛇钉在不远的树上。 白芷扔掉盛水的芭蕉叶飞扑过来,拉起林锦颜上下打量:“小姐被咬了吗?” 惊魂未定的林锦颜回过神反而安慰起白芷来:“别怕,我没事,没被咬到。” 正说着话,一位身着雅青色劲装的女子径直走到树边,蛇被钉在树上还在扭动着身体,女子抽出腰间的软剑一挥,林锦颜没看到什么动作,蛇头和身子就分了家,女子嫌弃的一甩剑身,用帕子擦了擦剑刃才把软剑插回玄色的束腰上。 低头找了个木棍按着蛇头,拔出了飞刀,皱着眉拿帕子擦拭飞刀。 林锦颜向前走了几步,见女子手里的飞刀整体看着像菱形,只是刀刃那一端尖锐且比较长一些,其他三个角都成椭圆形,把手顶端刻着什么图案,被女子手遮着看不真切。 女子见主仆二人走上前,面无表情的侧目上下打量了一眼二人,又扭过头擦着手里的飞刀,整个人显得傲慢又难相处。 林锦颜恭敬的行了一礼:“谢女侠救命之恩。” 女子擦完飞刀,装回腰间,看都没看林锦颜声音清冷道:“举手之劳,告辞。” 林锦颜上前一步:“女侠且慢,还望女侠告知名讳,好让我感念女侠大恩。” “道谢又不当银子花,知道又能如何?” 林锦颜从袖口掏出五十两银票,笑着递给女子。 “我身上只有这些银票,女侠先收着。” 女子转过身低头看了一下数目,俯视着打量着林锦颜。 “你一个小娃娃哪里来的这些银两,给了我你回家不会挨骂吗?” 林锦颜仰头看着女子笑道:“救命之恩岂是银两可以报答的?女侠若有需要只管拿去用便是。” 女子接过银票,揣进怀里:“那我可拿走了,你回家若是挨骂,可赖不着我。” 说完转身施展轻功走远,丝毫没给林锦颜反悔的机会。 杀意沸腾 白芷看着女子走远,好奇问道:“寺庙里哪来的江湖女子?” 林锦颜摇摇头:“不知,看这女子挺有意思,若是有缘定会再见的。” 主仆二人沿着小路远离返回住所,众人都已醒来准备去用斋饭。 林锦颜回去快速梳洗了一下,随众人一起用完斋饭后,去到往生殿。 听僧人诵完经再出来已是傍晚,天边云兴霞蔚的红霞,像是美人火红的衣裙,成片成片的层层叠叠连在一起,像烈火一般,炙热又凄艳。 晚间林锦颜和林婉蓉同住一房,连着两场跪经,两人都有些疲乏,早早便收拾躺下,躺在一起聊着天,不一会都沉沉睡去。 不知是不是白天见过楚承曜的关系,林锦颜半夜里睡的及其不踏实,梦里全是前世至亲的悲惨遭遇,天色微亮时,林锦颜被梦境惊醒,满头冷汗的坐了起来,再无睡意。 看着房间几人都在熟睡,林锦颜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出门后轻轻关上门。 林锦颜心中憋闷,漫无目的在寺里闲逛,看到东边破晓的晨光,走到山边的扶手处伫立。 待察觉左侧有人林锦颜转头看去,看清人影后,那人也看到了她。 对视一瞬,林锦颜屈身施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去。 “林小姐且慢。” 来人高声叫住林锦颜后,侧头跟身边随从低声嘱咐了几句,随从退下后那人带着温润的笑容,朝林锦颜走来。 林锦颜再三平复心绪,待来人走近,面无表情的行礼。 “二皇子殿下。” 楚承曜笑的亲和,声音也是如沐春风。 “这在宫外,林小姐无需多礼。怎么起的这样早?身边也没个丫鬟跟着?” 任凭楚承曜的声音如何好听,听在林锦颜耳朵里都是难以忍受。 “臣女起的早了些,山里清爽四下转转,见他们睡着不忍惊扰。” 楚承曜自认为自己的相貌迷个小姑娘不成问题,可偏偏眼前这丫头看都不看他,全程木着脸,哪怕是回话眼睛也看着地面。 “山里早晚有些凉,还是应该带着丫鬟添件衣衫,免得着凉。” “谢二皇子关心,臣女这就回去添衣。” 楚承曜原本还想跟林锦颜再聊聊,却被她用自己的话堵住了话头。 “也好,此处马上就能看到日出,林小姐添过衣衫再来刚好。” 林锦颜没再多言,行了礼后便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感觉身后的目光消失后,林锦颜停下脚步往后看。 楚承曜站在山边,背对着她看日出。 四下无人,只要自己力气大一些从背后将他推下去,此处山高他没有准备贸然掉下去定难活命。 这个想法在林锦颜心中升起,竟怎么也压不下去,心里不停有声音在说:推下去!把这个杂碎推下去!让他死!让他血债血还!让他再不能伤害自己的至亲! 林锦颜已经转过了身形,双拳紧握,紧绷的身体微微的前弓着,锐利的眼神像是狩猎的豹子一般。 正当林锦颜想付之行动时,一个老者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了空大师 “阿弥陀佛。” 楚承曜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一个老僧人身边跟着一个小和尚,立马双手合十弯腰行礼。 “了空大师。” 被称为了空大师的僧人还了一礼:“二皇子。” 了空大师转头看向林锦颜:“这位施主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吧。” 林锦颜行了礼:“大师好,信女林锦颜,是为祭拜亡母而来。” 楚承曜笑得温和:“了空大师,这位是林太傅的孙女,定北大将军的外孙女。” 了空大师:“原来如此,老衲记得大将军爱女的牌位一直供奉在往生殿里。” 林锦颜恭敬道:“正是如此,今早还要给亡母诵经,不打扰大师和二皇子了。” 林锦颜行完礼后再无停顿,快步回了居所。 了空大师和楚承曜看着林锦颜的背影,目光深深。 楚承曜心道:这林家千金看似冷若寒霜,方才道别后却又不忍离去,怕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 林锦颜满腹心事回了居所后,林婉蓉白芷等人都已睡醒,没看到林锦颜正欲出门寻找,林锦颜借口睡不着闲逛搪塞了过去。 用完斋饭正准备去往生殿时,林思远也到了梵音寺,换下了老太太陪着一双儿女祭拜顾青岚。 老太太独自到正殿拜佛,拜完抽了一签,解签的僧人微微皱眉,正要说话时,了空进来正殿。 “阿弥陀佛,林老夫人,这签不知可否由老衲帮你解?” 老太太对着了空双手合十行了礼笑道:“能得大师来解,那是再好不过了。” 了空接过签:“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知老夫人所求何事?” 老太太目光殷切道:“求府中平安,儿孙顺遂。大师,这签如何?” “前路迷迭无路可行之际,忽而又出现村庄。希望破灭万念俱灰之时,峰回路转迎来一线生机。此签虽为上签,其中却有万难。” 老太太急问:“可有破解之法?” 了空带上笑,显得面目慈祥。 “老夫人莫怕,此签前路虽艰,却先否后泰。不可怕其困苦,需存良善心智坚定,自有柳暗花明的归处。” 老太太闻言心中稍安,连连道谢。 “老衲今早见过老夫人的孙女,虽匆匆一眼,却觉她命格不俗,不知老夫人可否告知令郎女儿的生辰八字让老衲给她看看?” 老太太惊喜道:“老身两个孙女都来了,不知大师问的是哪一个?” “老衲听她自称,林锦颜。” 老太太笑开来:“想着也是颜儿,那就劳烦大师了。” 老太太让琉璃写下林锦颜的八字,恭敬的递给了空。 了空接过细细一看,眉头紧皱。 看的老太太心都提了起来,见了空正在沉思,也不敢出言惊扰。 良久后,了空放下字条,面目平和。 “命格确实不俗,一会令郎爱女祭拜完亡母,还请来我禅房一叙,老衲当面看看。” 老太太自是满口答应,连连道谢。 了空说完施了礼,留小和尚在这等着,自己出了正殿回了禅房。 命格奇贵 待林锦颜跪完经跟着众人出了往生殿来到正殿时,老太太便说起了空大师要给林锦颜看看命格。 了空大师身旁的小和尚等候多时,林锦颜不好推辞,独自跟着小和尚出了正殿。 一路上林锦颜心里都惴惴不安,早上了空大师那洞察世事的目光,林锦颜还记忆犹新,此时找自己也不知是福是祸。 小和尚推开门,让林锦颜独自进去后,关上了门。 林锦颜进了屋,门窗紧闭,燃烧的檀香升起淡淡的烟雾,了空大师在窗下盘腿而坐,窗外的光将窗户上一个一个方格投在了空大师的侧面,显得他一半明亮一半微暗。 和林锦颜目光对视后,了空大师带上一丝柔和的笑,原本脸上的皱纹也从沧桑威严变得慈祥可亲。 他朝林锦颜一伸手,做了个请的的手势。 林锦颜走上前恭敬的行了礼,坐在了空大师对面的蒲团上。 “阿弥陀佛,小施主祭拜之礼可行完了?” “回大师,三场诵经都已行完。不知大师叫信女前来,所谓何事?” 了空看着林锦颜稚嫩的脸庞,声音是惯有的平稳。 “观施主面相和八字,是命格奇贵的凤命,本是富贵无极却突遭大难,身边亲近之人均不得善终。本已是死地,却遇大火涅盘而生。如此惊险又奇特的命格,可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老衲还是生平仅见。” 林锦颜闻言全身紧绷,伴着自己如雷贯耳的心跳声,目光带着惊恐的愤慨看向了空。 “施主不必如此惊慌,老衲叫施主前来单独说话,施主便应该知道老衲不是多话之人。老衲百思不解的是,经过几番推演,方才所说之事,却像都已发生过。可京城太平,施主的年纪也不会经历这些,实在是让老衲费解。” 林锦颜低头强行平复心绪,良久在抬起头时,目光里已经没了惊恐,反倒是多了些悲痛和苍凉。 “大师可信前世今生?大师推演之法玄妙绝伦,却不是今生之事。今生信女所求只有至亲平安,为达此目的信女会不惜一切,莫说是虚无缥缈的凤命之说,哪怕是要信女永堕阿鼻地狱也甘之如饴!” 说到最后,林锦颜神色坚定,语气中的愤怒听的了空皱眉。 “阿弥陀佛,今早初见施主,就觉施主身上戾气颇重。万事万物自有其道,当心存善念但行好事修积功德,功德若无业障即来。施主如此聪慧之人,当知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大师,若对人不分善恶一味慈心,那对善者何其不公?若凡事皆宽容大度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信女以为对善者皆该以善待之,对恶人自该以恶惩之!天理昭彰理应善恶有报!佐饔得尝自当佐斗得伤!” “施主,作善降百祥,作不善者降百殃,因果循环。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施主心境平和行自己的善事,作恶者自有其报,何须沾染业障?” 命犯小人 林锦颜垂目看着桌上的经书,她知道了空大师说的对,可自己经过那般惨烈的一世,实在是无法用平常心面对楚承曜之流,她甚至时时刻刻都在心里期盼着他死。 了空看林锦颜的神色,明白林锦颜听进了他的话,却因心中执迷自困其中。 “施主,今日老衲所言还望施主深思,施主命格奇贵但老衲却看不透施主今后,若施主放下心结,修积功德加持,前景必不会差。施主请回吧,若心中疑惑难解,老衲随时恭候。” 林锦颜站起身行礼道谢,见了空闭目不语,径直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了空的禅房在后院僻静处,小和尚将林锦颜送到正殿才回去。 见到林锦颜后,众人全都围上来询问。 林锦颜笑道:“大师说颜儿得至亲疼爱命格及好,就是犯小人,身边会有貌似亲近实则恶毒的小人坑骗我。” 老太太皱着眉头:“了空大师推演之术泰安城中无人不知,今日大师能单独给你看看实在是你的福气,了空大师平日可不会轻易出手的。至于大师说的小人…怕是你二婶吧?” 林锦颜眼珠往周玥雪方向转了转:“颜儿也不知道,大师说话高深并未点明。只是…听大师的意思,颜儿身边倒不像是只有一个小人。” 林思远:“大师可说过如何破解?” 林锦颜笑道:“爹不必忧心,大师说让颜儿但行好事修积功德,自有福报。反正那些小人做恶事得恶果,难以善终。” 众人说着话,簇拥着出了正殿,各自带着下人回居所收拾行装。 拜别梵音寺的僧人后,众人下山返程。 林锦颜照旧和白伊然同坐一辆马车,今天耗费了不少心神,林锦颜此刻躺在白伊然的腿上昏昏欲睡。 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山间鸟叫虫鸣野趣横生。 突然马车猛然停顿,差点把熟睡的林锦颜甩出去,幸亏白伊然反应过来将林锦颜紧紧抱在怀中。 林锦颜被惊醒坐起身来,白伊然仔细打量见林锦颜没伤到,才对着马夫高声道: “怎么架的车?” 顾奕辰掀开车帘,眉间带着严肃和担忧。 “娘,有贼人围住了我们,您护好颜儿千万别下车。” 透过顾奕辰掀起的车帘,林锦颜看到一伙身着粗衣黑巾蒙面的山匪,正手持利刃堵住去路。 林思远嘱咐林锦安不能出来,自己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身形站得笔直振声说道: “诸位,不知拦住我等去路可是为了求财?我等是去寺庙拜佛,所带的银两都添了香油钱,身上只有点碎银子,若是需要拿去便是,实在不值得诸位大动干戈。” 领头的贼人额头围着布巾,闻言不为所动。 “有没有银子那要我们弟兄搜过了才知道,马车里可是藏着美人?老子正缺个压寨夫人,你若乖乖把银子和女人留下,我自会放你过去。” 林思远听完横眉怒视,本想留下银两买个平安不愿生事,这贼人却是如此放肆。 突遇贼人 顾奕辰走上前,与林思远并排而立。 “定北大将军的家眷,你们也敢劫持?真是好大的狗胆!” 谁知贼人听完,并无半丝害怕之意。 “管你什么将军,今日遇到了我,合该你们倒霉,留下女人和银子赶紧滚,不然休怪爷爷刀剑无眼。” 林思远怒声道:“此处离京城不足二十里,天子脚下你们这般放肆,难道不怕身家性命不保吗?” “哈哈,我等兄弟本就是刀尖上讨生活,哪里会怕这个,好说你们不听,那就都留下吧,兄弟们,上!” 贼人蜂拥而上,除了顾奕辰和大将军府的府兵之外,其他家丁随从毫无招架之力,转眼就有几人被砍翻在地。 顾奕辰护着林思远回了马车,林锦颜眼见贼人冲着前面马车而去,想也没想的挣脱白伊然的手跳下马车,跑向前面的马车,迎着贼人的刀锋,张开双手护在车前。 白伊然看的肝胆俱裂,厉声大喊:“颜儿!” 林思远和顾奕辰看到后,也都面如土色大喊出声,顾奕辰急急朝着林锦颜奔去,却被贼人挡住去路。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湘色衣裳的身影,单手抱着林锦颜的腰身躲过刀锋,贼人一刀砍空落到了马车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刀印。 林锦颜得救后本欲道谢,待看清来人,瞬间面色僵硬,快速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咬着牙说道:“谢二皇子救命之恩。” 楚承曜满脸关心:“你没伤着就好。” 林锦颜看到一个贼人要用刀挑开车帘,露出的手背上一块红色的印记,让林锦颜目光紧缩,林锦颜脑子里有东西瞬间炸开,当下再无惧意直接再次冲到马车前,张开双手,眼睛死死的盯向贼人。 贼人见状迟疑了一瞬,余光撇见楚承曜的身影才抬刀落下。 而林锦颜见到楚承曜前来,嘴里大喊:“二皇子小心!”身子朝着刀尖的方向扑去,看上去像是对楚承曜以命相护一般。 边和贼人交战边赶来的顾奕辰,用剑挑开了林锦颜面前的刀,趁其不备还在贼人胸前添了一刀。 “你不要命啦!” 面对顾奕辰的怒气,林锦颜毫不在意,看向顾奕辰身后大喊:“表哥小心!” 顾奕辰回身跟贼人交战,楚承曜的随从也加入顾家府兵。 楚承曜神色莫名的看向林锦颜:“谢林小姐相救。” 林锦颜目光清明:“二皇子刚才不也救了我吗?两相抵消了,二皇子不必介怀。” “颜儿!你怎么跑出来!快上来!” 楚承曜正欲说点什么,被林老太太掀开车帘,急急的出声打断。 林锦颜没在看楚承曜,抓着玛瑙的手爬上了老太太的马车,老太太拉着林锦颜上下打量。 “颜儿看着贼人冲着祖母的马车来,什么也顾不得了。” 老太太心里感动莫名:“真是个傻孩子,祖母这把年纪了你还年轻,哪里值得让你豁命?” “不管祖母什么年纪,都是颜儿的祖母啊,颜儿会一直护着祖母。” 救兵赶到 林锦颜窝在老太太身边,掀开车帘往外看。 明明贼人多过顾家的府兵,双方却呈现胶着之势,受伤的只有府兵和下人。 见到远处急行而来一队人马后,贼人边打边退,待人马到时,贼人已经四散逃开。 顾奕辰看向来人喜出望外:“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睿洲勒紧缰绳下了马:“可曾受伤?娘在哪?安儿颜儿呢?我从营地回城,听闻你们今日回来,过来迎一迎,这些都是什么人?” “娘在马车里,安儿颜儿和姑丈老太太都没事,伤了十几个府兵和下人。偶遇二皇子,所幸他也无碍。那些人为钱财而来,像是山贼。” “山贼?此处离京城这般近,怎会有山贼?” 兄弟两一问一答快步走向马车,遇到楚承曜兄弟两行了礼道谢,看过其他人都无虞后,白伊然下了马车,给受伤的人包扎止血。 收拾之后,顾睿洲带着人马护送众人回了城。 途中白伊然因为林锦颜冲动下车,训了她一路。 回府后两日跪经的辛劳和路上的惊吓,折腾的众人都没了精神,吃过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听闻因山贼一事,太子在殿前被训斥,林锦颜目光深远。 她就知道楚承曜这厮行事不会只是一头得利,在她看到那贼人手上的红印时,她便知晓山贼是楚承曜安排的。 不光想得了林顾两家的救命之恩,还想借由此事让太子得一个办事不利的名头。 真真是好算计! 而此番林锦颜拼死相护,不但得了林晏清赞赏,也让老太太对林锦颜更加爱重,赏了一堆值钱的物件不说,但凡林锦颜所提之事,只要没危险老太太都爽快答应。 将军府的马车来接林锦颜的时候,林锦颜带着白芷畅通无阻的出了府。 时隔一个月,林锦颜再次在将军府里见到了安知闲。 相互见礼落座后,看到安知闲身旁的女子,林锦颜露出惊喜的笑容来。 “女侠,我们又见面了。” 顾奕辰:“颜儿见过洪九姑娘?” “日前在梵音寺,颜儿遇到毒蛇,是她救我,女侠原来姓洪呀?” 洪九余光撇向安知闲,不好意思的用手指蹭了蹭鼻尖,淡淡发出一个鼻音。 “嗯。” 顾奕辰笑道:“原来还有这层渊源,谢洪九姑娘搭救颜儿,日后颜儿有姑娘护着,我们就能放心了。” 洪九看向林锦颜,眨巴了两下眼睛,指着林锦颜问顾奕辰。 “这就是你说的妹妹?我以后要跟着这小孩?” “是啊,颜儿是我姑姑的女儿,自然就是我妹妹。” 白伊然笑道:“洪九姑娘别看我家颜儿年幼,可实在早慧,只是这孩子近来多灾多难的,才找来姑娘护她周全。” 洪九满脸不耐:“在早慧也是个孩子,我可带不来孩子。” 安知闲语气平静道:“难得给你找个稳妥的差事,你若嫌不好我便不管了,你自己去寻事。” 洪九闻言收起不耐的神色,满脸纠结的站起身。 再见女侠 洪九走到林锦颜面前拱手施礼,不情不愿道:“属下洪九,以后任凭小姐吩咐。” 林锦颜站起身还了一礼:“感谢洪姑娘救命之恩,日后就仰仗姑娘护卫了。” 看着林锦颜的笑脸,洪九别扭道:“之前的五十两银子被我花的差不多了,你从我佣金里扣吧。” 安知闲皱眉道:“什么银子?” 见洪九低下头不说话,林锦颜笑着解释: “是洪姑娘救我之后,我强塞给她的。洪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银子既已给你,你自可随意花用。” 洪九察觉到安知闲如有实质的目光,一直垂目看着脚尖,不敢和安知闲对视。 从将军府回颜玉轩后,林锦颜找周麽麽给洪九安排了住处,和白芷同住一屋。 安顿好以后,洪九说有东西落在不夜侯,要出去取一下,林锦颜欣然答应。 等洪九走后,林锦颜吩咐白芷对洪九多留个心眼,注意洪九的言行。 不夜侯里,安知闲坐在茶桌前熟练的泡着茶,洪九站在他面前不时的偷偷打量安知闲。 安叔坐在安知闲侧面,看到洪九求救的目光,咳嗽了两声。 “咳咳,红鸠初到京城,对局势不甚了解,您别…” 安知闲将泡好的茶放在安叔面前,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对局势不了解,对自己的身份不了解?让她跟着林锦颜是我给她的命令。她倒好,这边答应我,见面后言语不敬百般推诿,现在还跑来跟我说她不想做。若日后大家都如此行事,想做就做,不想做便不做,我要你们何用?” 红鸠闻言单膝跪地拱手道:“主子,非是红鸠不听您吩咐,实在当时不知这林家千金如此年幼……” “怎么?现在知道了便要撂挑子?不想干也没什么,这么多人自会有人补你的空,既使唤不了你,你也不必留在京城,回去吧。” “属下知错,求主子别赶我回去,我会好好跟着林小姐。” 红鸠跪了半天额上见汗,安知闲也没出声,直到喝清了一壶茶才说话。 “起来吧,银子是怎么回事?” 红鸠站起身尴尬道:“属下当时不知她是林小姐,救了她后给我银两,属下想着不拿白不拿,就收下了。” 安知闲:“罢了,那么点银两她也不会放在眼里,拿便拿了。这林小姐虽看着年幼,却不似一般女子,你化名洪九在她面前要格外谨慎,别让她发现你的底细,好好护她周全。” “属下只会杀人,还没怎么护过人。” “杀了害她的人,便是护她。” “是。” “以后她是你明面上的主子,言语态度都恭敬些,在外人面前更要谨记你侍女的本份。若有纰漏,你自来请罪离京。” “…是。” 晚饭前洪九回来,林锦颜拉着她跟众人认识,看着一屋子妇孺,洪九直感人生灰暗无趣。 次日一早林锦颜带着洪九去松茂堂拜见林晏清和老太太。 说是经过山贼一事心中惶恐夜不安枕,特意求外公给她寻来的。 有心为之 老太太听的心疼不已,对洪九更是百般嘱咐,要她寸步不离的跟着林锦颜。 有洪九跟着,林锦颜出府更是顺畅,去每家铺面巡查之后,林锦颜定下日子重新开张。 妍凌郡主得知林锦颜遇到山贼过府探望,知道林锦颜无碍才放下心。 “没想到这般太平的京城外,居然有山匪,母妃还真是没骗我。林锦颜你也太倒霉了吧?不是落水就是遭山匪的。” 林锦颜:“谁说不是呢,这次拜完佛应该会好一些。” 妍凌郡主:“听说这次是二皇兄帮你们打跑了山匪?” 林锦颜神色微冷:“二皇子只是碰巧遇到,山匪是我大表哥赶走的。” 妍凌郡主:“原来是这样,看来传闻也不能尽信。太子皇兄也挺倒霉的,这山匪偏偏在他接管护城军期间行凶,他追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到山匪,今早好像又挨了训。” 林锦颜目光深深:“有心为之,哪里能避得开呢。” 妍凌郡主:“是啊,这些山匪有心为恶,确实避不开。对了,林锦颜你前些天生辰为何不告诉我?我连生辰都没给你过上。” 林锦颜笑道:“非是我故意瞒着,我和兄长出生第二天我娘亲就不在了,所以历年来我和兄长都不过生辰。长辈只备生辰礼并不操办,所以才没告诉你。” “原来如此,那来年我也给你备好生辰礼。” “承蒙郡主厚爱,礼物可得值钱些,我也好换成银子花用。” “你这人怎么这般财迷,生辰礼怎可卖出去。” “那郡主直接给我送些银子吧,也省的我变卖了。” “林锦颜!” 洪九看着两个小姑娘笑闹成一团,一点也看不出来林锦颜有何特别之处。 这日八家铺面重新开张,林锦颜让掌柜请了舞狮和杂耍造势,吸引了不少来客,忙了五天方才回归正常。 晚间林锦颜未出面吩咐仙肴楼摆了两桌,算在她账上,把各铺掌柜管事还有庄头聚齐,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一顿,说是开张辛苦,犒劳诸位管事。 次日杜兴登门,告知林锦颜事已经办妥。 林锦颜只带着白芷出府,先去了杜兴的住处,由杜兴领着自己从秘道走出,径直到了顾青岚的陪嫁宅院。 和上门之后,林锦颜仔细看了看。 “这暗道做的极好,从外面竟看不出丝毫破绽,辛苦你了。” 杜兴:“不敢当小姐一句辛苦,只是这暗道虽是我带人挖的,两边的入口和机关却是大少爷找人修缮的。若我来做定然不会做的这般好,大少爷江湖朋友多,认识的能人异士也多,所以才求了大少爷。” “还有何人知晓?” “大少爷说了,让小姐别担心,他会帮小姐保守秘密,没有他人知晓。” 林锦颜点点头:“大表哥沉稳持重我自是放心的,旁边的宅院送你居住,若有短缺报给我,自会给你添置。这个院子打扫干净后无事不用进来,门上挂一块门匾,就写…悠然居。” 杜兴道谢后一一记下。 恩人小姐 顺着秘道原路返回,出了杜兴的宅院,林锦颜吩咐车夫朝平阳巷驶去。 到了巷口林锦颜就下了车,吩咐杜兴在马车里等着,由白芷领路,走到巷子中间时,白芷停下脚步敲门。 一个十五六岁衣衫洗的发白的姑娘打开了门,看到白芷后姑娘笑开来。 “白芷妹妹你来了呀!快进来!隔壁刘婶今早给了我一包橘子,可好吃了,你来尝尝。这位是?” 白芷笑眯眯道:“这是我家小姐,今日过来探望令堂。” 姑娘局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原来您就是救我哥哥和娘亲的恩人,快快请进。” 一个三进的院子,院中几排支起的竹竿上晾晒很多洗好的衣服,屋檐下的阴凉处还泡着几木盆衣服。 林锦颜跟着姑娘进了正屋,坐在长条板凳上打量四周,没什么像样的家具,破旧空荡却收拾的干净利索。 “恩人,您喝水。” 林锦颜笑着接过,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素色水杯,里面也没有茶叶。 “姐姐是韩公子的妹妹?令堂今日可好些了?” “可当不起您叫我一声姐姐,我叫韩真儿,恩人叫我真儿便好。托恩人的福,我娘这些天好多了,每日都能自己吃些东西。” 林锦颜笑道:“别一直恩人恩人的叫了,我叫你名字,你也叫我名字吧,我叫林锦颜。” 韩真儿摆摆手:“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可不能叫您的名讳,我叫您林小姐吧。” 林锦颜:“你觉得自在就这么叫吧,院中为何有那么多衣物?” 韩真儿笑的赫然:“我娘的病需要好药慢慢养着,我便浆洗衣物赚点碎银贴补家用。” 林锦颜:“韩公子在何处?可是银两已经用完了?” 韩真儿:“您给的银两还有,我娘的病需长期喝药,靠您施舍哪能长久,总该要和哥哥赚钱才是。我哥哥去齐家粮行扛包,这会儿也快回来了。” 林锦颜:“我给令堂带来两根老山参,韩姑娘将其切成片,平日里给令堂泡水炖汤都可。” 韩真儿接过连连道谢,带着林锦颜进了后院看望韩母。 韩母得知恩人是林锦颜后,好一阵道谢,愣要下床给林锦颜下跪,被林锦颜说会折寿才罢休。 韩母眼中带泪的说,若不是林锦颜那日救下韩清如,她们母女往后都不知道要如何过活,她老婆子此时也恐怕已经撒手人寰云云,说的白芷都软了心肠鼻头发酸。 “真儿!快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听到前院传来韩清如的声音,林锦颜留白芷给韩母把脉,自己则跟着韩真儿去了前院。 见到林锦颜,韩清如石化了一瞬,赶忙把手里的两尾鱼递给韩真儿,拍了拍土整理了一下衣衫,身形端正的给林锦颜行了一礼。 当得知林锦颜带着上次治病的医女来探望母亲时,又深深行了一礼。 韩清如进屋看过韩母,白芷把完脉说韩母病情见好,继续好好调养着就会好起来。 卖身为奴 韩清如洗了脸,回屋换了干净的衣衫后,请林锦颜主仆二人进了书房。 书房里靠墙的位置全都做成书架,摆满了书,整个韩家最值钱摆的最实在的就是这间书房了。 落座后,看林锦颜打量自己的书架,韩清如笑开来。 “无论如何拮据,有娘和真儿还有这些书陪着,我都觉得能熬过去。” 林锦颜笑道:“看韩公子的宅院不算小,祖上也应该是大户人家,怎么现在竟要你一个读书人去干苦力为生?” 韩清如透过窗户看向院子:“祖上确是大户,可惜富不过三代,我父亲为韩家独子自小被娇惯,养成了骄奢好赌的性子,家当全被他赌掉了,就连我娘和妹妹都差点被他赌出去…后来还是族长做主,让他脱离了韩家,和我们断绝了关系这才罢休。” “原来如此,看韩公子这满房子的书,便知公子不是甘心做苦力之人,我有一处宅院空着一直没找到可信之人看管,若公子不嫌屈才,不知可否去帮我看管宅院,薪酬不多但比你扛包好上一些。令妹也可同去帮我打扫,薪酬也不会比她浆洗衣物低。” 韩清如愣了两秒,一个大男人竟是因林锦颜的话红了眼眶,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林锦颜看韩清如没说话,接着说道: “韩公子可是担心令堂没人照顾?我那宅院多的是房间,大可将令堂接过去住下。作为二位帮我看宅院的辛劳,令堂的病我自会看顾。” “我韩清如何德何能,得小姐这般照料。我知小姐找不到人看宅院是假,想帮我脱困才是真。” 说着话韩清如叫来做饭的韩真儿,说了林锦颜的聘请,韩真儿也是连连道谢。 韩清如弯腰施礼:“小姐如此照拂犹如再生之恩,我兄妹二人无以为报,愿签上卖身契听凭小姐差遣。” “哥哥,你若卖身为奴如何科考?小姐,卖身契我签就可以,我定会好好干活,将哥哥那份也做好。” “真儿,有恩不报,纵使位极人臣又能如何?” “哥哥,你是家里唯一男丁,你若为奴,韩家就真的没希望了。” 林锦颜笑道:“好啦二位,你们争论了半天,可曾问过我答不答应?” 韩清如急道:“舍妹无知,小姐切莫在意。” “韩公子,韩姑娘。遇到我之前你们那般困苦的境地,都没去卖身为奴,如今我更不会让你们如此。你们是我请来为我做事,我们只是聘请关系,如果做的不合心意,你们只管请辞。如无异议,这几日你们收拾安顿,五日后我派人来接你们一家三口,如何?” 林锦颜话说到如此地步,韩清如没在推诿,当即道谢答应下来。 林锦颜让白芷将杜兴叫进来,让三人见了面。 “这是我的庄头杜管事,就住在宅院隔壁,你们若有事就去找他,五日后他会来接你们去安顿。” 吩咐完之后,林锦颜带着白芷杜兴离开,一个挑货郎见林锦颜上了马车,走到韩家门口停了停。 欺压百姓 日子在林锦颜忙碌中过了五日,刘家也把刘氏贪墨的银两全部送回。 林锦颜拟出名单备上厚礼,安排各铺掌柜到被之前铺面坑骗的府上阐明原由,照价赔偿后赔礼道歉。 午间时分听的下人来报杜兴求见,林锦颜以为杜兴是来回话,便让白芷将人带到书房。 “可是将人安顿好了?” 杜兴:“小姐,那韩清如被人打了,现正在家中养伤,今日是去不了宅院了。” 林锦颜记账的身形顿住,眉头微皱。 “被人打了?何人打的他?” “不知,韩清如不肯说,我听闻好像是因为什么画。” 林锦颜了然起身,带着杜兴和白芷就要出去。 洪九抱着胳膊靠在书房门口:“要打架?” 林锦颜:“现在还不知,过去先看看。” 洪九:“我得跟着。” 林锦颜点点头,带着三人还有四个小厮出了府。 到了韩家敲了半天门,里面才传出一个女声:“谁?” 林锦颜:“韩姑娘,是我。” 停了一瞬,门被打开,韩真儿手里拿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棒,见到林锦颜几人才放下心,将几人迎进去后探头在门外左右看了看立马关上了门。 林锦颜:“我听杜管事说,你哥哥被打了?伤的如何?可请了郎中?” 韩真儿:“是典当行里的人前日傍晚来让哥哥写什么死当的契据,哥哥不肯他们便打了哥哥,还说过两日还会来哥哥若还不肯写,他们就要将哥哥打死。这两日我都没敢开门,只给哥哥涂了些药。” 林锦颜安静的听完,安抚了韩真儿两句后吩咐道: “白芷去到巷口让小厮找个大夫来。” 白芷刚要说自己就可以医治,收到林锦颜的眼神制止,没有多话快步出了院子。 听到林锦颜来了,韩清如挣扎着下了床佝偻着身子来到前厅,丝毫没有平日里昂首阔步背如青松的模样。 韩真儿扶着韩清如坐下,韩清如脸上有伤微低着头,声音也显得沉闷。 “让小姐见笑了,今日又劳小姐为韩某跑一趟。” “我聘请了你们,你们自然就是我手下的人,打你也是打的我。我为自己,不必介怀。可是上次的典当行?画没买回来给你,就逼签死契?” “正是他们,他们来找我拿典当的契据我骗他们说已经损毁,他们便逼我写一份死当。” 林锦颜目光微冷:“很好,他们说两日后,想来就是今日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欺压百姓,杜管事你先和韩姑娘扶着韩公子回屋躺着。” 韩清如怕给林锦颜招惹上麻烦,出声劝林锦颜回府,林锦颜充耳不闻,任由杜兴和韩真儿将人强制带回房间。 “作为你们二人的雇主,我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老实回屋躺着,没我准许不许出屋。” 杜兴出来后,林锦颜吩咐道: “杜管事劳你出门让小厮去京兆尹府报官,就说平阳巷有人斗殴闹事,恐会闹出人命,让他们务必派人前来。” 大夫来后给韩清如把了脉,说是外伤所致并无大碍,喝五六日药好生养上半月即可。 巧取豪夺 林锦颜站到院子里左右看了看,发现隔壁墙头有妇人搭着梯子探头探脑的往韩家瞧,目光对视后,妇人尴尬的冲林锦颜笑了笑,就要下梯子回屋。 “婶婶且慢。” 林锦颜出声阻止,妇人停住身形问道:“啥事啊?” “可否借婶婶家用些茶水?自有酬劳。” 妇人本要拒绝的话听到有酬劳,立马变了语气脸上的笑意也大了一些。 “姑娘太客气了,你要喝只管来喝便是。” 林锦颜笑道:“那我便打扰了。” 说完留杜兴在韩家,带着白芷和洪九出门去了隔壁。 妇人亲热的将几人迎进来,言语间打听韩家的事。 林锦颜说韩家有幅值钱的画,被人巧取豪夺想要白占,韩清如不肯这才被人打了。 又说起那贼人还要再来,韩家已经报了官,为了让官爷亲耳听到,想借妇人的院子留官爷喝些茶水。 说完林锦颜就要掏银票,妇人眼睛发光的看向林锦颜的手,林锦颜察觉到妇人贪婪的目光指尖本已拿到银票,转念一想只拿出两块碎银子来,妇人见到后目露失望。 林锦颜又从白芷和洪九的荷包了翻出几块碎银,全部递给了妇人。 妇人见足足五两多银子才带着笑接过,一把揣到怀里喜滋滋的去烧水。并且热情的搬了两条长板凳放在和韩家相邻的墙下,说是方便军爷观看。 不多时,小厮带着五六个衙役回来,林锦颜从妇人家走出,站在韩家门口说完原由后,给领头的衙役塞了二十两银票。 市井小民闹事,没人愿意前来才派给他们几人,衙役本来满腹牢骚,谁成想这差事居然坐着喝会茶就有银子拿。 衙役自是美滋滋的应下,听林锦颜的安排进了妇人家的院子喝着茶扯起闲篇来。 林锦颜安排两个小厮守在妇人家门口,有人出去就来报信。 没到半个时辰,典当行的五人便踹开了韩家的大门,骂骂咧咧的进了院子,见只有韩真儿一人站在正屋门口,气焰更是嚣张。 “姓韩的没死就给爷爷出来回话,今天你再不把死当写出来害爷爷们白跑,非把你打死了事。” “我哥明明写的是活当,你们把画高价卖给别人没画还给我哥,却对他拳脚相加逼他改成死当!还有王法吗?” “哈哈哈哈听到没?这小娘皮跟我们讲王法哈哈哈,今天在这我们就是王法。姓韩的你要在当缩头乌龟,我可就把你妹子带走啦,长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就算是卖也一定能卖出你那幅画钱。” 韩真儿气的脸色发红:“你们这帮无耻之徒!赶紧把画给我们还回来,那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你们要不还我就去告官。” “告官又能如何?实话告诉你这画我们就是不还了,你若识相签下死当就算孝敬我们了,说不定我们一高兴还能赏你几两银子花花。” 屋内稚嫩的声音传来:“还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你们就是王法?那你们把当今天子放在何处?” 草菅人命 说着话,林锦颜走出正屋,和韩真儿站到台阶下。 典当行其中两个小厮觉得林锦颜面熟,正要说话时,领头的打手骂开来。 “奶都没断干净的丫头,也敢出来说话?韩家人死绝了不成?若想活命赶紧死到一边去,爷爷就是王法,打杀你如杀蝼蚁。” 林锦颜冷声道:“都敢随意打杀人,这么说来你家铺子拿着韩家活当的画转手卖人,韩家凑够赎金来赎你交不出画还将其打伤,事后又强逼他写下死当都是真的了?” “废他娘什么话!一幅画而已我们肯收是你们的福气,赶紧让韩清…” 林锦颜高声打断:“军爷!您几位都听到了吧?这家黑店巧取豪夺欺压百姓草菅人命,还藐视圣上,还请军爷将他们缉拿。” 典当行几人左右看了看,并没看到人影,打手生气的走上前。 “敢用官兵吓唬我,看你是找死。” 眼见打手的拳手要落在林锦颜身上,韩真儿转身抱住林锦颜。 随着一声闷响和叫声,后背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韩真儿直起上身往后看。 只见那打手已经四仰八叉的摔在了院中,屋内的洪九不知何时出屋站到了林锦颜身旁,白芷和杜兴也立在林锦颜身后。 衙役推门而入,将典当行剩下四人按住,其中一人大喊: “我们可是弘安伯的人,你们要是抓了我们,要如何给弘安伯交代?” 衙役听完互相看了看,心里犯了难。 林锦颜走上前冷声道:“弘安伯又何如?天子脚下如此欺压百姓,越天子名头视法度于无物,莫说只是伯爵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行!” 其中一个小厮看着林锦颜大喊:“我想起来了,你是林太傅的孙女!前些时日替韩清如出头的就是你!” 衙役看向林锦颜,这小丫头竟然是林太傅的孙女…那不就是顾大将军的外孙女?!天呐,还当这是个好差事,这不是要了命嘛。 领头的衙役对着林锦颜行了礼:“原来您是林小姐,小的李顺志是京兆尹府一个小捕快,这么大的事小的实在是做不了主,林小姐是什么意思?” “李捕快,此事若都是平民百姓该如何?” 李顺志:“小的明白了,这就将他们带回衙门。” 李顺志押解着几人临出门前,林锦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捕快,劳您回去告诉府尹,此事太傅府和将军府都会紧盯结果的。” 闻言李顺志甚感头痛,五官都皱都一起:看来回去免不了一番责骂了。 关上院门后杜兴审视的看着洪九:“洪姑娘,好功夫。” 见林锦颜也笑着看向自己,洪九淡淡道:“江湖人,本就是靠功夫吃饭的。” 为防再有人来闹事,林锦颜直接吩咐韩真儿收拾细软搬去悠然居。 韩家三口细软加起来也只有两包,麻烦的是韩清如那一屋子的书有时会用到,路辰离得不近来回去取耽误功夫。 林锦颜直接让小厮雇了两辆马车,将所有书全部搬到了悠然居。 对簿公堂 眼见时辰不早,林锦颜带着白芷和洪九回了府,由杜兴带着韩家三口去安顿。 韩家三人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全新的被褥和衣衫,询问杜兴得知全是林锦颜吩咐置办的,韩家三口心中感动莫名。 “欠小姐的恩情,我们韩家一生都恐难偿还。” 林锦颜回府后,知道事情瞒不住,便主动到松茂堂跟林晏清和老太太提起韩清如的事,只是隐瞒聘请韩清如还有白芷给韩母看病的事。 “颜儿见那对兄妹实在可怜,老母病重还遇到黑店坑银子,这才忍不住出手相帮,颜儿不知那家店弘安伯的,怕是给家里惹了大麻烦。” 林晏清:“颜儿做的很好,遇事若一味注重利弊,罔顾礼法仁心,那这天下岂不是有太多冤屈难伸?” 老太太问道:“那对兄妹现在何处?莫叫人给害了。” 林锦颜:“颜儿也是有此担心,生怕自己出头却害了他们性命,将他们三口都暂时安顿到了我娘陪嫁的宅子里,颜儿想着那宅子以前是将军府的,那些人应该不敢妄动。” 老太太点点头:“如此极好,你做的对。” 林晏清也夸赞林锦颜办事周全,并让她不要担心,他自会盯着这件事。 弘安伯此人没什么大能耐,贪财好色倒是一把好手,祖上建功立业得了爵位,他是嫡长子自然世袭了爵位。 得知典当行的事被林太傅和定北大将军知道了,弘安伯唯恐牵连自身赶忙差人给京兆府尹陈庆山带话:典当行之事伯爵府此前概不知情,查清后务必从重处理。 京兆府尹陈庆山正愁此事两头得罪人,得弘安伯此话如遇大赦,立马开堂审理。 典当行几人并不知道已经被弘安伯放弃,还在百般抵赖,陈庆山见其狡辩,立刻传来一干人等到堂。 传唤到林锦颜时,林锦颜正在将军府。 顾弘章让人给陈庆山带话:需不需要老夫亲自过堂? 陈庆山听到后惶恐至极连道不敢,缺了林锦颜也没在遣人去叫,直接开堂审理。 公堂之上,韩清如兄妹将事情原委据实以告,典当行的小厮们矢口否认,说韩清如拿了死当的银两却要用活当的银子赎出画,他们和韩清如理论不清这才动了手脚。 双方各执一词,陈庆山问起韩家邻居妇人听到了什么,妇人听到典当行是个伯爵的铺子本就慌了,现在看到几个小厮和打手威胁的目光,更是吓得直说不知道。 李顺志几个衙役正在犹豫要不要说时,听的衙差来报,说是顾小少爷带着林锦颜来了。 二人被请到堂上后,李顺志当即不再犹豫将那日所见所闻全部说出。 典当行领头的小厮脑子活络牙尖嘴利,当即就说李顺志和妇人定是收了钱才做的伪证,自己出去后一定要告知弘安伯,让害他们的人都不好过。 妇人见林锦颜年幼也没当回事,当即被小厮吓唬的改了口供,说是林锦颜给了她银子让她做的证。 拖延审案 林锦颜闻言面带微笑,问妇人自己给了多少银子收买她? 妇人知道五两银子说出来根本不足以令人信服,想多说点又害怕官老爷让她交出来,自己根本拿不出银两。 踌躇间,小厮明白了妇人所想,直言妇人只管实话实说,银两当作证物交出来弘安伯自会道谢。 妇人当下不在犹豫,直言林锦颜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让她做伪证。 韩真儿气的脸色发红,指着妇人大骂开来。 “王婶,我们邻居这么些年从未得罪过你,你怎能红口白牙的栽赃污蔑我们!” 被韩真儿叫做王婶的妇人,不敢看向韩家兄妹,缩着身子将头迈到一边。 林锦颜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跪在地上的韩真儿。 “这位婶婶既然说我给了你一百两银子,事发昨日想必那银子你也不可能全花出去,如果没带在身上,那就劳烦衙役跑一趟,去你家里拿来作为呈堂证供。” 王婶慌张的语无伦次,一会说不记得放在了哪里一会说丢了。 陈庆山一拍惊堂木,让王婶说出实情,不然就要大刑伺候。 小厮也向王婶投来威胁的眼神,王婶心乱如麻又骑虎难下,只能紧咬牙关说就是弄丢了银票。 李顺志见状忙掏出林锦颜给的二十两递给陈庆山,并说出小厮和打手们要打杀韩清如的事。 林锦颜对着陈庆山行了一礼:“陈大人明鉴,若说民女要贿赂他们做假证,那李捕快几人民女才给了二十两,王婶一个民妇民女又怎会给她百两?” 陈庆山见此,询问了和李顺志同去的几个衙役,衙役们看着陈庆山的眼神吞吞吐吐的推说不知道。 陈庆山一拍惊堂木,说疑点颇多需要一一查实后再审。 林锦颜笑道:“陈大人,请恕民女冒犯,您身为这京畿重地的府尹,审案一向如此拖延懈怠吗?” 陈庆山沉声呵斥:“放肆!本府身为朝廷命官公堂审案岂容你置喙?念你尚是孩童,不跟你计较,还不速速退下。” 林锦颜丝毫不惧,小小的身躯浑然正气的往前一步。 “陈大人,民女是孩童不假,可民女既被大人叫到了公堂就是能说话的。案情如此清晰明了,陈大人却一味拖延并不审结,对苦主的冤情视若无睹,却对施暴者的话深信不疑。敢问陈大人,您上方那块明镜高悬的匾,您多久未看过了?” 陈庆山面色阴沉:“林小姐,此处乃是公堂,你不要仗着家世企图左右本府办案。” “陈大人此话民女万不敢受,民女只是身为人证将所见所闻告知大人,不忍大人甘受奸人欺瞒而已。” “你倒是好一张刁嘴。” “大人谬赞了,大人才是玲珑心肠,之前我二婶的心腹刘介贪墨我娘亲的陪嫁,人送到您这,呆了一夜就被保出。听人说刘介以前还带着官兵威胁毒打过铺面的老掌柜,我本来已经忘了此事,刚刚突然想到也不知这官兵从何而来。” 陈庆山闻言目光沉沉暗自咬牙。 年幼胆大 面对陈庆山锐利毒辣的目光,林锦颜带着笑丝毫无惧的对视。 顾奕辰站到林锦颜身旁,拱手笑道:“小妹言语无状,还望陈大人海涵。实在是祖父偏疼,才把这丫头宠的胆大了些。” 顾奕辰给了台阶,又搬出顾弘章说事,陈庆山也不好再压着。 “定北大将军慈爱之心让人敬仰,林小姐尚且年幼不妨事。” 说完一拍惊堂木,满腔怒火怒视王婶。 “大胆妇人!到底有无收钱作证还不快快从实招来!胆敢欺瞒大刑伺候!” 王婶听到定北大将军,心里更慌了,那不就是顾将军吗?这丫头是顾将军的孙女?天呐自己惹了什么人啊…… “大人恕罪,民妇方才是怕说出实话被报复这才污蔑了这位小姐,事实却如这位小姐所说,我只留了几位衙差喝茶水,亲耳听到这几人昧了韩家的画,还要打杀韩清如。” 陈庆山不再拖延,雷厉风行的审结了案情,小厮和打手都被打了板子下了狱,王婶也被掌嘴二十。 典当行需归还私卖的画,还得赔付韩清如医药费。 府衙门口不便说话,林锦颜草草跟韩家兄妹道了别,便由顾奕辰送回了府。 林锦颜安排杜兴给韩清如母子找了大夫,又列了建房的材料单子给杜兴和两个庄头置办,说是见城里有很多乞丐无处安身,想给他们盖一个收容之所。 待韩清如养好了伤,林锦颜前去悠然居探望,韩清如和韩真儿跪地行礼,并附上卖身契。 林锦颜接过一看没有答应,韩清如兄妹却是长跪不起。 “上次说起此事,小姐并未答应,此番小姐又为我们上了公堂,恩情越欠越多,韩家受小姐如此大恩此生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小姐,上次我阻止哥哥只是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男丁,这几日娘和哥哥都仔细商量过了,娘也同意此事还说我不懂事,还请小姐别跟我计较。” 林锦颜站起身几番相劝搀扶,韩家兄妹都不为所动,正当洪九考虑要不要把两人硬拽起来的时候,林锦颜从容的坐回了主位。 “韩公子,韩姑娘,我只是做了心中所想,你们非要报恩大可以后报。这份卖身契一旦过了官府你们就变成奴籍,从此与科考之路无缘,只能替我做个看宅护院,满腔的抱负再无施展的可能。那时,满腹不得志你可会甘心?” “可…” 韩清如还要说话,被林锦颜打断。 “可若是你自此一心苦读他朝高中,那时你若还想报恩岂不是能做更多?届时既能全了你的报恩之心,又能施展抱负,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何乐不为?” “可要是名落孙山,小姐的大恩,我们怎么能报答?” “韩公子,你读了满屋子的书,本该通透清明。如今却因眼前困顿,被圣人之训困在书中一叶障目,你若一直如此确实再无青云的可能。” 一个小孩子对他这么不客气的言辞,韩清如面色涨红,不知是羞是气。 出言相劝 林锦颜看着韩清如,虽带着笑眼里却是认真之色。 “你以满腹学问为傲不甘屈居人下,那就该保持你的傲骨力争上游。如今因生活困苦世道不公萌生退意,却拿恩情之由心安理得的就此颓废。韩清如,你的清高呢?骨气呢?” 韩清如:“我…” 林锦颜:“你并未付出努力就已然想到名落孙山,足见你心中怯懦。若你心智坚定合该勇往无前,若你真才实学又怎会对此毫无信心?学海如逆水行舟,如今你却未进思退,心智不坚又学术不实,谈何科考?” 韩真儿不忍林锦颜如此说哥哥,连忙帮着说话。 “小姐,我哥自小读书刻苦从无一日懈怠,他只是想报恩,并不是逃避。” 林锦颜:“若他不是逃避为何试试都不敢?科考还有两年,他若落榜再来为奴报恩有何不可?难道这两年我找不到看护宅院之人?他无非是因为对前段时间的种种遭遇毫无还手之力,从而心生退意不敢再战而已。” 韩真儿看向身边的兄长,眼里全是心疼。 “哥哥他只是…只是太累了。” 林锦颜:“累?人生在世谁不累?干苦力扛包不累?受人轻视当街被打不累?看宅护院除草打扫不累?既然都是累,为何不往上搏一把让自己累的更值得?让令堂和韩姑娘衣食无忧再无人敢欺。” 韩清如闻言抬眼看向林锦颜,满脸屈辱纠结。 林锦颜:“你看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不懂天降大任需苦其心志?大丈夫当历经万难不坠青云之志,若觉这世道不公,那便一步步走到高处改变这世道,而不是满腹抱怨却袖手旁观。” 韩清如紧咬牙关憋的眼睛都红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此前…确实有了退意,小姐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必当奋力一搏力求高中!” 林锦颜带上笑意:“二位起来说话吧。” 韩家兄妹站起身,韩清如叹道:“想我韩清如虚长小姐十岁,自诩饱读诗书却目光短浅,远不如小姐洒脱通透,真是汗颜。” 林锦颜:“你我所生长处环境不同,眼界自会有别,方才实在是痛惜你满腹才学却甘愿为奴,才言语冒犯,二位请别放在心上。” 韩清如:“小姐言重了,您是心善不忍见我自甘堕落才出言相劝,我们只会心生感激。” 林锦颜:“这两张卖身契不过官府我先收着,你们一家人在这宅院里踏踏实实的住着给令堂养病,有劳韩姑娘帮我打扫。你这两年专心苦读以备科考,等放榜结果出来再议。” 林锦颜将事情定下,商量二人酬劳,兄妹推辞不要。 韩真儿说前几日杜兴送来的银两并未花完,将近期花用全部列成的账单递给林锦颜过目,分毫都记录在册。 林锦颜看帐记得井然有序,一问才知自韩真儿识数开始,韩家所有的钱都是由韩真儿管着,从无错漏。 林锦颜出题来考,韩真儿也是算得又准又快。 林锦颜当下就决定让韩真儿来当自己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 韩真儿从未管过其他账目,担心自己做不好,推脱说可以给林锦颜看帐,不做账房先生。 林锦颜却说用人不疑,让韩真儿大胆去做,算错了重算便是。 韩真儿拗不过只能答应下来,林锦颜许诺韩真儿如果做得好,一年一百两银子的酬劳。 寻常老百姓全家一年的花销也才二十两,韩家因为韩母的病和韩清如的笔墨纸砚用的多了些,一年也才三十两,百两银子虽没有林锦颜之前那五百两多,但对韩家来说也无疑是笔巨款。 韩家三口知道林锦颜这是照顾他们的尊严,以酬劳接济他们,对林锦颜感恩戴德,韩家兄妹商量着要好好做事和读书科考来报答林锦颜。 隔天林锦颜便让杜兴拉了一大箱的账簿送来悠然居,韩真儿虽然惶恐却极其认真,两日后便敲响了杜兴的门,说已经算好了帐。 林锦颜收到后,细看了一下确实分毫不差,当下心生欢喜,韩真儿在算账方面真是天赋极高,这些帐就是自己来算也得三日。 更何况有了韩真儿帮自己看帐,就能空出更多时间做其他事了。 再去悠然居时,林锦颜不仅带去了四大箱账簿,更将一百两酬劳提前发放,聘请了韩真儿当账房先生。 又让杜兴去牙行买个干活利索为人忠实的妇人,特意嘱咐要多挑一挑不急着买,宁可多给些银两也要买签死契的。 林锦颜找理由打发走洪九后,对韩家兄妹说起:自己年幼掌管铺面不知道遭多少人眼红,为怕被小人暗算才私下找来会医术的白芷和会点拳脚的杜兴。 韩家兄妹看过账簿,知道林锦颜手里有多少财产对这话深以为然,再三保证不会对他人提起。 正事说完和韩清如聊起诗书文学,韩清如本想着林锦颜年幼便聊的浅显了些,谁知越聊越发现林锦颜才学过人,韩清如不由正视起来,不知不觉两人酣畅淋漓的聊了一个时辰。 韩清如之前对林锦颜全是感激之情,自今日起更多了敬重。 林锦颜超出年纪的见解和学识,居然让他觉得受益颇多。如此年幼就有这般见识,很难想象林锦颜长大后会是怎样惊艳绝才的女子。 从悠然居回府刚到府门口,等候多时的弘安伯典当行新任掌柜便迎了上来。 说是因为韩清如那幅画的买家十分喜欢郑秋明,不愿意将画还回来,但买家听说是林太傅的孙女出手相帮,特邀林锦颜面议。 林锦颜淡淡道:“是你家私自将活当的画售卖,自然由你家讨要回来,至于什么价钱如何买回都跟我说不着,我只要画。” 典当行新任掌柜名叫谭杨贵,见林锦颜不为所动就要进府,谭杨贵急了。 “可粮行的齐少爷说除非是您跟他面议,否则他是不会卖回来的。” 一脚跨进府门的林锦颜听到齐家,身形停顿收回了脚。 “为何必须我去他才卖?” “齐少爷说怕我们哄骗他,将画买回高价转卖。” 索要赔偿 林锦颜闻言笑着打量了一下谭杨贵,出口却是毫不客气。 “看来你们典当行的信誉真是差的臭名远扬,你回去备好了买画的银两,转告齐家少爷明日午间我在城南不夜侯茶庄恭候大驾。” 说完转身回府,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对了,你不来我还差点忘了,陈大人判决典当行赔付打伤韩家人的医药钱,你们到现在也并未支付,明日也一并带上,我自会转交给韩家,就二百两吧。” 谭杨贵急道:“林小姐留步,被打伤的医药费二十两足矣,哪里用得着二百两?” 林锦颜:“韩家人一家的生计都指靠他扛包做苦力,如今你们打断了他几根骨头,他现在都还卧床不起,后半生或许都干不了重活养家,二百两多吗?你若嫌多,我们再去一趟京兆尹府便是,陈大人和我二房的舅母娘家可是族亲,我就不信我上堂开口要不来五百两银子。” 谭杨贵一听二百两转眼变了五百两,赶忙连道不用去京兆尹府,明日定会备好银两。 回到颜玉轩时,林婉蓉和桂儿儿已经在正厅等着了,姐妹俩落座后聊起了天。 谈话间说起了周玥雪,桂儿止不住的抱怨。 “大小姐您可不知道,表小姐一点都不像面上看起来那般和善单纯。那日从梵音寺回来遇到贼人,奴婢和冬儿护主子挡在两位小姐身前,表小姐本来和我家小姐靠着车尾并排而坐,谁知表小姐见贼人离近马车居然扯着我家小姐衣服,拽着我家小姐挡在她身前。” 周玥雪本就是极度自私自利,她能做出这种事林锦颜一点都不奇怪。 “她总要回家待嫁的,在府里也呆不了两年,知她品行欠妥不与她交心,看在祖母的份上面上跟她过得去也就是了。幸好我大表哥那日来的及时,救了我们和二皇子,要不然此刻我们哪能安然的坐在这里。” 林婉蓉和桂儿玛瑙深以为然,心里对周玥雪越发不喜,对将军府也生出感激。 姐妹两聊了会天,就去松茂堂陪老太太,瞧见林锦昀和周玥雪也在。 互相见礼后亲亲热热的陪老太太说话,看不出半点嫌隙。 因着以前走马车的门在西边现在分给了二房,现在马车不光进不了府,每次停放马车都要绕一圈。林锦颜提议把东边的小门阔大去掉台阶,方便众人出行。 老太太直夸林锦颜思虑周全有管家风范,说和林晏清商议过后便动土。 见老太太夸奖林锦颜,周玥雪心中不忿,面上带着笑道: “锦颜妹妹固然思虑周全,可车马房在西南,把走车马的门放在东边,马车要经过整个前院,改动的地方太多不说,那气味也是不好的。” 老太太和林锦昀听完夸奖周玥雪细心,周玥雪虚荣心得到满足,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林锦颜早知道依周玥雪事事都要争好的性子,一定按耐不住,才会当着老太太和林锦昀在场的时候提起改门的事。 被赶出府 果然周玥雪不负所望,林锦颜也笑着夸周玥雪,半点没有被拂面子的不快。 林晏清回来后,老太太说起此事,林晏清叫来林思远商议。 动土确实改动太大还影响格局,再加上马整日在前院进出气味也太大了些。 几番思量后,林晏清让林松过府叫来林思然,把林家一处三进的院子给二房搬出去住,把现在的西苑还回来。 林思然自是不肯,对老太太求情道: “母亲,我们一直在府上住的好好的,怎能因为给车马方便就将我们赶出去?锦昀正在日日苦读,准备两年后的科考。芸香自从上次自己撞伤后一直未曾痊愈,到现在一日都还有半日躺在床上。此时搬家实在是对我们无益啊!母亲!” 本来听到林思然求情,老太太已经心软,可听到刘氏老太太就想起那日林婉蓉伤痕累累的后背。 “我看那毒妇身体好得很!做错事被罚还不知悔改毒打子女,婉蓉虽不是她亲生,可那么小点的丫头她也能下得去手!打的她身上没一块好肉!赶紧让她搬出去眼不见为净,搬家也要不了几日,昀儿就留在府上读书安顿好后再说什么时候过去。” 林晏清听闻刘氏还毒打了林婉蓉,更是催促林思然快点搬出去。 “贪婪奸猾不算还如此不慈,留在家里实在碍眼,既已分家那就和该彻底分出去。那宅院虽靠南一些却也雅致,这些年一直都有人打扫修缮,里面的家当也一应俱全,缺什么会给你们添置。这几日你刚好休沐,叫上林松张罗着搬过去。” 林思然:“父亲,可只为了车马进府便将儿子赶出去,实在是太让儿子寒心了。” 林晏清目光沉沉:“先前你那好夫人贪墨了青岚那么多陪嫁,现在整个泰安城的官眷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你说你不知情旁人哪个会信?如果不是碍于顾家的军威,还有你秦伯父帮劝,已经有御史参我治家不严,参你和刘家贪墨妇人陪嫁了!” 林思然呆住:“怎会这般严重?” 林晏清怒视林思然:“你也是个从四品,难道不知此事闹到御前可大可小?!就算陛下偏爱轻轻放过,也少不了苛责。不经御前此事只是后宅妇人谈资,一经陛下亲口说出,便是林家声誉里再也抹不去的污点!你的官运也就到头了!” 看着林思然恐慌无措的模样,林晏清就气不打一出来。 “如今让你们出府彻底分家,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免得有心人说我徇私,为保亲儿假意分家,再将此事闹出来,到时候你们一家如何自处?” 林思远:“思然,父亲这么做看似无情,却是在保你,旁人见你一家被罚出府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要你们日后修身养性别再行差踏错,过上几年这事也就被淡忘了。” 林思然听完知晓其中厉害,也不再求情向父兄道过谢后,便回了西苑,告知妻儿搬家之事。 泼妇骂街 刘氏知道后先是气的打砸家当,林思然说以后这些东西坏了都得自己买,刘氏听后停了手,开始哭天抹泪的说自己命苦。 本来刘氏生的好相貌,嘴甜装弱又有些小脾气,一度把林思然吃的死死的。 可近来刘氏诸事不顺,干的坏事几乎全都被翻到了明面上,浑身戾气再也没有之前那般明艳动人,看着她此刻撒泼的模样,林思然甚至觉得有些面目可憎。 林思然心中烦闷不愿多看,当即拂袖而去。 刘氏哭的却更大声了些,林锦昀哄了一会才让她止住了哭,刘氏哭完越想越气大骂开来。 “你方才还说周玥雪那小贱蹄子聪明不让改道东门,说不定能哄的老太婆开了西苑的门。结果呢?现在门没开宅子还没了!那小贱人就是个扫把星!跟老太婆告琴行的状害得我被查铺子,没了管家之权不说赚来的银子也没了,被分了家还差点被休!” 林锦昀不赞同道:“娘,雪儿又不知道那铺子是您再管,您干嘛这么骂她?” 刘氏已经气的没了理智:“为何骂不得?那贱人就是个扫把星!要不是她我现在还是风风光光的当家主母!你去求情那天分家还没定下,要不是为了她你错手把颜儿推下水激怒了大将军,我们说不定还不会被分家呢!” 林锦昀站起身不高兴道:“那天是颜儿先动手拖雪儿,我才阻止的,哪里怪得到雪儿头上。” “我看你是被那贱人迷失了心智!颜儿都能不计前嫌想方设法替我们求情,那贱人害我至此让她求情却一再推诿,她若肯去颜儿又怎么会去拖她?” 林锦昀被说的哑口无言:“我…您简直是不讲理。” 刘氏闻言更加生气,站起身像泼妇一样指着自己。 “我不讲理?那贱人把你亲娘害到如此地步,你还帮着她说我不讲理?单说今日,颜儿要开东门关她何事?要她嘴贱说些没用的屁话,让你祖父为了车马方便将我们一家扫地出门。那是林家的门,又不是她亲爹的祖坟,动不动土轮得着她多事?” 林锦昀不愿听刘氏污言秽语的骂心上人,气冲冲的回了自己院子。 林锦昀走后又气的刘氏大哭大闹了一场,本来她只是一腔怒气无处可发才会骂周玥雪撒撒气,可骂着骂着突然发现这些起因里面还真都有周玥雪的影子,加上亲儿子对周玥雪的袒护刘氏更加憎恨,觉得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周玥雪。 用过晚饭林锦颜在书房练字,白芷和玉彤站在门口,洪九大步流星的准备推门而去,却被玉彤伸手拦住。 洪九停下身影侧头斜眼看向玉彤:“拦我干嘛?” 因为身高的关系,玉彤仰着头瞪着洪九:“进小姐的书房要敲门或者通报,小姐让进了才能进,这是做奴婢的规矩。” 洪九:“那是你的规矩,我又不是奴婢。” 玉彤:“就算你不是奴婢,当差也得守规矩。” 洪九转过身面向玉彤,眼睛看向玉彤白嫩的脖子。 辞退洪九 洪九危险的目光从玉彤的脖子转到脸上,语气冰冷。 “你管不着我。” 玉彤倔脾气道:“我是小姐的奴婢,你对小姐不恭敬我就管得着,你对以前的主子也是这般吗?” 洪九脑子闪过安知闲的身影,心中不屑的暗道:一个小孩怎么配跟我主子比。 “我从来都是如此,你待如何?” 玉彤气愤的瞪着洪九:“你从前我管不着,你刚来便是如此我也没说过你,可这么些天了你还是如此根本不改,既然你要跟着小姐,你就应该对小姐恭敬!” 洪九嗤之以鼻道:“你当我想要跟着你小姐?” 话音刚落林锦颜打开门:“既然洪姑娘不愿跟着我,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洪九闭嘴将头迈向一边,林锦颜笑着走出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洪姑娘请进,你于我而言有救命之恩,不愿屈居林府我也不会勉强,玉彤上茶。” 洪九自知失言又不愿赔罪,看林锦颜神色坚定,跟着林锦颜进了书房,玉彤不情不愿的去泡茶。 进书房后,林锦颜请洪九落座,等玉彤泡完茶进来看着洪九坐着心里更是气愤,臭着脸给洪九上了茶还狠狠了瞪了洪九好几眼。 洪九察觉到玉彤不善的目光,只觉得幼稚。 林锦颜端起茶杯给洪九行了一礼:“在梵音寺得洪姑娘援手才脱险,本想日日相处总能报恩,谁知姑娘呆的不快,我也不好以怨报德,今日以茶代酒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洪九站起身,别扭的想说自己是失言,却又说不出口,尴尬的接过林锦颜递来的茶水。 林锦颜话头一转:“不知洪姑娘以前做事酬劳怎么算的?我也好给你结算这些时日的酬劳。” 洪九顺嘴而出:“我们这行按单算钱,按难度收银子,先付银两后干活…我以前…押镖的。” 听洪九说着话突然改了话音,林锦颜目光闪了闪并未多问。 林锦颜掏出随身的钥匙打开柜子里的木箱,拿出五百两递给洪九。 “既然洪姑娘不愿说数,那我便自己拿主意了还请姑娘笑纳,盼姑娘此后喜乐顺遂。今日天色已晚姑娘在府里先行住下,明早再走也不迟。” 洪九本想着就算是走也是自己做不下去了请辞,谁料却让林锦颜先开口了。 别扭的接过银两,抱拳给林锦颜行了一礼,洪九就要开门出屋。 开门的前一刻,她又转过身来走到林锦颜身前。 “你不是让我探听二房的动静吗?临走前最后一个差事总得办好了。” 说完把刘氏骂周玥雪,还有和林锦昀闹的不快的事都说给了林锦颜听,话说完后开门出了书房,也没回自己屋径直出了府。 白芷来报,林锦颜淡淡道:“纵使身手奇高,既不能忠心,又不能办事,强留又何必呢?随她去吧。” 虽然洪九走了是个遗憾,但今日的事她已然很满意了。 二房彻底分出了府,日后他们再犯浑也牵连不到林府上。 齐家少爷 前两日梦夫子授完课后,私下告诉林锦颜有御史要参林家和刘家,被秦御史拦下。 林锦颜仔细想了想,她明白林晏清必然也从秦御史那知道了此事,她便当了推手,利用车马不便和周玥雪的虚荣心,促使林晏清用分家来破局。 次日一早周玥雪才得知,因为改门不便二房被彻底分了出去,心里暗恨自己多嘴。 虽然心里对顾奕辰和楚承逸颇有好感,但成与不成还是两说。万一林锦昀瞎猫撞上死耗子高中榜首,以他对自己的痴心必会娶自己,所以林锦昀虽不是首选却不能舍弃,得留着给自己托底。 上完课后,送走梦夫子,林锦颜借口巡查铺子只带着白芷出了府直奔城南。 进了不夜侯茶庄片刻,竹青便出现礼仪周全的给林锦颜行了礼,林锦颜说明来意后由竹青带上二楼雅间上了茶。 竹青出来后便去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安知闲洪九都在房内。 洪九一脸不忿,昨晚她回来复命说被林锦颜辞退了,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安知闲真让她离京回去训练新人。 “昨晚装作辞退我,今日又来相请。” 竹青看了洪九一眼:“主子,林小姐说是约了齐家粮行的齐少爷谈事。” 洪九面露尴尬,还以为林锦颜是为她而来,没想到自作多情了。 安知闲:“嗯,把林小姐隔壁的雅间空出来,我要去喝茶。” 竹青领命退下,洪九跪着求安知闲别赶她出泰安。 安知闲:“我这里用不上你,除非林小姐肯用你,否则你明日就老老实实的回去。” 洪九憋屈的要死,不想干的事还得去求着别人做,可回去…太苦了,还会被那些人嘲笑…贼老天!难死我了还是杀人痛快! 林锦颜等了一刻钟就听到敲门声,放下茶杯请人进来。 门开后,一个笑脸灿烂的翩翩公子打扮的…像个花蝴蝶一样,带着两个侍女走了进来。 互相见礼关上门后,侍女拿出随身携带的茶具开始为两人泡茶。 翩翩公子掀起飘逸的白色纱质外衣,上面带着一团团不规则的墨染,款款坐下后又将衣服上褶皱抚平,然后仰头抬手将披散在背后的头发分出两小缕,放至胸前。整理好后,看着林锦颜笑开来: “没想到林小姐竟然如此年幼,在下齐文渊听说了林小姐打抱不平的事迹实在是敬佩,真不愧是林太傅的孙女。” 林锦颜:“齐少爷谬赞了,齐少爷既然点名了让我来赎画,不妨有话直言。” 齐文渊:“林小姐爽快,那在下也就不墨迹了。家里一直仰慕林太傅,一直无缘得见,得知这幅画的来历和林小姐的仗义出手,只想一睹太傅后人的风采,别无他意。” 林锦颜:“只是如此?” 齐文渊故作风雅的轻捋发冠上的白色飘带笑道:“只是如此。” 林锦颜:“画呢?” 齐文渊:“我来时已然收了钱把画交给了典当行的谭掌柜,他此刻正在楼下候着,我想着林小姐定然不想看见他,便没让他上来碍眼。” 毫无心计 齐文渊本以为林锦颜会跟他客套一番,谁知道林锦颜听完径直站起了身。 “如今见也见过了,感谢齐少爷割爱,我就先告辞了。这家茶庄的茶叶不错,齐少爷喜欢可以自己买点。” 齐文渊的笑意凝固了片刻,才再次笑开来。 “林小姐且慢,在下约林小姐出来确实不止是为了画的事。” 林锦颜神情自若的坐回:“齐少爷请直言。” 侍女熟练的泡好茶倒进雅间的杯子里递给林锦颜,又将自带的茶杯倒好茶递给齐文渊。 齐文渊接过后放在鼻尖细细闻了一下,满脸陶醉的喝了一口。 “林小姐尝尝我这侍女沏的茶如何?” 林锦颜刚才看着侍女一番行云流水花哨的泡茶工序,便知道是特意学过的,端起茶杯慢慢品完。 “香气高远,清润回甘,确是好茶。” 齐文渊笑的像个被表扬的孩子:“不是好茶也不能带来入林小姐的口。” 林锦颜:“谢齐少爷款待,人也见了茶也喝了,可以说找我何事了吧?” 齐文渊:“前些日子有家粮行大量收陈粮,我见今年风调雨顺新粮就要丰收,便把泰安城里的陈粮卖的差不多了,后来实在好奇打听之下才得知,那粮行竟是林小姐的铺子,不知林小姐要这么多陈粮做什么?” 林锦颜:“只是见新粮要收成了陈粮便宜才会囤一些,真卖不出去就给穷苦人家当做善事了。” 看着林锦颜一脸无谓,齐文渊将身子前倾,笑着直视林锦颜双眼。 “当真?” 林锦颜神色不动:“自是当真,买粮前两日做了个梦,梦到冬天很多人饿肚子,恰巧又听到陈粮便宜了不少就买了些。” 齐文渊眨巴着眼:这也可以?做个梦就买? “林小姐不怕亏损吗?” 林锦颜无知者无畏的语气:“我娘的嫁妆都留给我了,区区上万两银子我又不是赔不起。齐少爷如果还有陈粮,大可以都卖给我。” 齐文渊打着哈哈直说怕林锦颜亏了太多,太傅和大将军该和齐家生气了。 又跟林锦颜笑眯眯的聊起帮助韩家的事,见林锦颜夸夸其谈眼高于顶毫无心计就是个被惯坏的小孩,呆了一会便说还有事要忙带着侍女告辞离开。 齐文渊下楼片刻后,谭杨贵走进雅间奉上韩清如的画和二百两银子,林锦颜让白芷把画铺开仔细看过之后才重新放回盒子。 “确实像是真迹,算你们识相没拿假画糊弄我,要不然非要找陈大人再告你们一状,让你们也挨板子下狱。” 谭杨贵听着林锦颜嚣张的话,心里暗恨嘴上却直道不敢,出了不夜侯茶楼就面色阴沉的上了马车直奔弘安伯府。 人都走后,林锦颜自顾自的泡起茶来,让白芷也坐下喝。 “好喝,小姐事已经办完了我们喝完茶直接回府吗?” 林锦颜端着茶杯眼睛微眯,没了之前嚣张无谓的神色。 “不急再等等,还有客人没到,虽然没约但我想着他离得这么近,应该不会让我等太久。” 料事如神 隔壁雅间的安知闲和洪九都是练家子耳力过人,听到林锦颜的话,安知闲嘴角上扬放下茶杯。 “走吧,去隔壁喝,别让林小姐等急了。” 林锦颜的话音落下片刻后,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白芷站起身笑道:“小姐果然料事如神。” 白芷打开门后,看到安知闲身后的洪九眼里闪过一瞬惊讶,随即笑着行礼请进了两人。 林锦颜看见洪九神色自若,站起身从容行礼。 “安老板,洪姑娘。” 安知闲今日着浅色的织锦衣衫,脸上带着一丝浅笑一如往常的清雅温润。 洪九如初见那日的雅青色劲装,黑红色的发带将头发全部束起,整个人看着高挑干练,见到林锦颜面上有点不自然的尴尬。 落座后,安知闲倒掉之前的茶撤下喝过的茶杯,重新泡茶给林锦颜到上。 明明安知闲泡茶的工序只是最基本的,简单的没用多余动作,却比齐文渊侍女泡茶更耐看。 “谢谢林小姐约人谈事,选在我这茶庄里,给安某增加了客源。” 林锦颜笑着看向站在安知闲侧后方的洪九: “安老板客气,应该是我谢安老板帮我介绍洪姑娘,虽说在我这里做事不快留不住洪姑娘,安老板引荐之情也该谢过。” 安知闲:“林小姐如此说倒让我汗颜了,本来我和奕辰夸下海口说洪九定能保护好林小姐,谁知洪九脾气太臭竟惹的林小姐辞退了她。” 林锦颜:“安老板此言差矣,非是洪姑娘惹我不快将其辞退,实在是洪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不忍心勉强她。” 洪九拱手垂目道:“昨日只是和玉彤拌嘴失言,并非是真心不愿跟着小姐。” 林锦颜端起茶杯:“若只是失言,你昨日就会跟我解释,救命恩人和下属有着本质不同,恩人需心怀感激以礼待之,下属则会清楚自己身份,听吩咐的受命行事。” 洪九咬着嘴唇不说话,瞥见安知闲神色不动的放下茶杯没说话的意思,才深吸口气开口。 “洪九做事不用心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海涵,若小姐还能用得着洪九,日后洪九定会对小姐恭敬尽心做事。” 林锦颜放下茶杯:“洪姑娘言重了,若非心甘情愿我不会再勉强姑娘屈就。姑娘若只为酬劳,你有搭救我的情份在,缺银两找我来拿便是,倒也不必非委屈自己跟着我。” 洪九上前两步抱拳跪地:“洪九是自愿跟着小姐,并非狭恩以报索取钱财。更何况,小姐昨晚的银两已经结清了之前的情份,自此后洪九只是下属。” 林锦颜笑开来:“快快请起,我只是不愿勉强你,你愿留下我自是求之不得,哪一日你做的不顺心了也不必犹豫,只管来告诉我一声我自会放人。” 洪九应下站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到林锦颜身侧。 安知闲看着林锦颜言语客气的就逼着洪九表了忠心,和之前与齐文渊谭杨贵说话的态度判若两人,心里暗道:小狐狸。 在商言商 安知闲给两人续上茶问道:“林小姐找齐家粮行的少爷,莫不是还要找齐家买粮?” 林锦颜笑道:“正是。” “大量再买不会引起齐家警觉抬高粮价吗?” “刚和齐文渊聊完,他怕是已经认为我乃任性跋扈之人,对陈粮不会过多关注,此时新粮已经开始慢慢收成了,今年风调雨顺粮食丰产,齐家正是屯新粮的时候,陈粮的价格一定还会再跌。” 安知闲笑着端起茶杯:“林小姐果然不同凡响。” 林锦颜也端起茶杯:“那就提前预祝我美梦成真,和安老板一起赚的盆满钵满。” 安知闲笑着举杯:“借林小姐吉言。” 林锦颜优雅的喝完放下茶杯,从袖口掏出银票递给安知闲。 “我接管了我娘留下来的铺面,手里有了现银今日也是来给安老板还钱的,感谢安老板慷慨解囊。” 安知闲接过银票看了一眼笑道:“得林小姐一句谢,就算是没有利息,那也值了。” 林锦颜双手撑着下巴:“安老板看似慷慨,言语间却暗戳戳的说我不给利息,颇显小家子气。” 看着林锦颜稚嫩的笑脸,安知闲忍不住笑意扩大。 “安某乃是商人,商人重利本是再正常不过了。” “如此说来,安老板得把我写的借据还给我,不然您若是重利不认账我岂不是还要再付一万两。” 安知闲笑着摇摇头,把怀里的借据掏出来递给林锦颜。 林锦颜看过之后叠好收进了袖口:“安老板随身携带借据,早知道我今日是来还钱的不成?” “这可是一万两,若是弄丢了林小姐不还钱,安某可是百口莫辩了,自然得贴身带着。” “合着咱两谁也信不过谁,如此倒是更方便行事不必拘泥于人情了。” 安知闲笑着给两人续茶:“在商言商,钱财需得清楚不能半丝含糊,唯有如此才能长久。” 林锦颜笑眯眯的端起茶杯:“安老板此言极对,再有生意我定再来找安老板。” 不夜侯里安知闲和林锦颜气氛融洽相谈甚欢,弘安伯府谭杨贵却是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弘安伯从谭杨贵口中得知林锦颜的嚣张话语,气的连砸了两个茶杯,大骂林锦颜是目中无人多管闲事的黄毛丫头,又大骂京兆府尹陈庆山不把他放在眼里。 “听林家那丫头的口气,分明就是笃定了陈庆山会帮着她。我就说典当行那事陈庆山居然一点情面都不讲,我还当他是铁面无私,谁知道他竟然和林家有私交!不光有交情必然还私交甚笃,不然林家丫头一个孩童怎会如此笃定?小小一个府尹居然敢不把我弘安伯府放在眼里,好你个陈庆山,咱们走着瞧!” 而此时的陈庆山正在和族兄陈庆祥吃饭,丝毫不知因为林锦颜几句话,自己被弘安伯记恨上了。 陈庆祥的女儿嫁给了刘侍郎的儿子刘景仁,最近女婿刘景仁被查出买官之事,陈庆祥也是烦心不已。 债多不愁 陈家兄弟喝着小酒聊起刘景仁的事。 陈庆祥愁道:“此事我们正四处想办法,只要肯使银子保下景仁不难,但是他现在的官位定然是保不住了。” 陈庆山:“刘侍郎可曾去求过林太傅?太傅若肯帮忙,此事应还有转圜的余地,他虽没实权但在陛 听到林家陈庆祥更头疼了:“景仁买官的银子都是他那个嫁到林家的姐姐刘芸香给的,刘芸香的事想必你也知道,银子的来路你自然也知道,为这事林家差点休了刘芸香,哪里还肯帮刘家?” 陈庆山:“此事我自是知道的,因为我放走了刘介,林太傅还特来警告我。前几日林太傅的孙女帮平民出头告到了我这,我本想着拖她一拖让她着急出口恶气。谁曾想这死丫头奸猾跋扈,仗着大将军府撑腰,反倒威胁我曾给刘介派衙役收拾掌柜。” 陈庆祥闻言端起酒杯,面带歉意。 “都是为了你侄女和侄女婿,拖累你了。” 两兄弟客气一番,陈庆祥回去后便派人给陈庆山送来一个箱子,陈庆山打开看后眼里尽是满意,直说陈庆祥太客气了,让来人带话给陈庆祥,若有机会自己定然会给陈家出出气。 杜兴这边经过几日寻找,终于找来一个让林锦颜满意的妇人。 妇人三十岁名为丁香,面相柔和长得也好看,因一直未曾生育被夫家休了,娘家的爹娘已经过世,亲人只有一个哥哥家里嫂子当家,嫂子嫌弃丁香不肯收留她,无家可归被逼无奈丁香才卖身奴籍。 丁香原以为是杜兴买她,因为杜兴银子给的多为了活下去即使心里害怕,丁香还是签了死契。 没成想买她的竟然是个小丫头,丁香心里放心不少。 林锦颜安排丁香住在悠然居,负责打扫庭院和给韩家三口做饭洗衣。 韩家三口知道林锦颜还给他们找了仆人惶恐不已,直说他们兄妹就可以打扫做饭不用再花钱雇人。 林锦颜却说韩清如这两年得专心准备科考,韩母身体不好得好好调养,韩真儿如今做了自己的账房先生,月初和月底盘账的时候忙定然顾不得,找个人来帮手正好。 “反正每次见我你们兄妹都要提欠我多少恩情,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又何必再怕多添这么一件?” 韩清如兄妹拗不过林锦颜,只能恭敬的道了谢默默记在心里。 这几日林锦颜亲自在城中察看,或买或租盘下来几个靠近府衙和护城军的向阳大宅子。 又给李儒一笔银子,让泰丰粮行直接去齐家粮行买陈粮,压一压价格有多少买多少。 反正现在齐家知道是自己买的,也不用藏着掖着索性大大方方的买。 齐文渊得知林锦颜的粮行来买陈粮,还有多少要多少,直言林锦颜真是被娇惯的金尊玉贵,不知银钱来之不易。 本想着不让林锦颜亏损太多没卖给李儒多少,谁知林锦颜根本不感恩齐文渊的良苦用心,反而叫嚣齐文渊是不是看不起她? 不知好歹 齐文渊看林锦颜如此不知好歹,就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点教训,除了齐家备储的陈粮外,泰安城里其余的陈粮几乎都卖给了林锦颜,而且要的现银。 反正是这丫头死活要买,齐家也不用怕得罪了顾林两家。 林锦颜亲自盯着把这些陈粮安顿好,防水防火都亲自把关,还让杜兴分批买了上百口大锅。 洪九看着林锦颜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却邪恶的想着:这些粮食都亏损的时候,林锦颜会不会哭出来?我红鸠除了主子可还没跪过任何人呢,你最好是好好大哭一场让我出出气。 待粮食都安顿好后,二房也到了搬家的日子,想到刘氏现在对周玥雪怨气颇大,林锦颜就忍不住想添把火。 因着二房要搬走,林晏清便吩咐林松把封西苑的墙拆了,方便车马出行。 授完课送走梦夫子,林锦颜便说要去送送二房。 林锦颜要去送,一同上课的周玥雪和林婉蓉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进了西苑,到处都是下人忙碌的身影,刘氏把西苑能搬动的几乎全搬走了,就连几盆养着荷花的石盆也倒干净了水搬上了板车,荷花和泥就倒在石板上,踩的满院子都是泥印。 看到正指挥下人搬东西的刘氏,林锦颜带着几人上前,刘氏看到三人脸色不虞,几人跟她行礼她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林锦颜浑不在意满脸关心的走上前:“二婶,日后再见面就不容易了,颜儿和两个姐姐特来看看二婶。” 刘氏没好气道:“怕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林锦颜言辞诚恳:“二婶对颜儿素来疼爱,颜儿怎会看二婶笑话。” 周玥雪也上前一步:“玥雪对二表婶也只有心疼,只盼您和叔父日后都顺遂。” 林婉蓉:“母亲,日后要好生照顾自己。” 被三个孩子可怜,更让刘氏火大。 “若不是有小人嘴贱告状,我也落不到今日这般田地,且等着看吧,说不定我离小人远一些,日后反倒顺风顺水了。” 林锦颜:“二婶定会越来越好的,颜儿也没什么能送二婶,这八百两银子是颜儿所有的体己钱,二婶别嫌少拿着添置些家当。” 看着林锦颜递来的银票,刘氏的脸色变幻几番才带上了一丝笑意接下,本来她对三个人都是有气的,可林锦颜这时候还能给她送银子来,无疑是雪中送炭,自然就对林锦颜怨气小了很多。 “那二婶就谢过颜儿的好意了,还是颜儿心善,不像有些人住在别人家里,还告主家的状撺掇是非,闹的主家家宅不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扫把星转世。” 刘氏一番话声音不小语气阴阳,就差叫周玥雪的名字了,来往的下人视线都下意识的看向周玥雪。 周玥雪听完气的不行,前两日自己就来西苑想找刘氏解释,可刘氏根本不见她。 私下说也就算了,今日当着这么些下人的面这么骂她,自己若沉默不语以后还怎么在林家立足? 无心之失 想到此处周玥雪红着眼睛说道:“二表婶这话好生奇怪,如今客居在府上的就玥雪一人,二表婶是在说我吗?” 刘氏:“要不是你害的颜儿落了水惹得大将军生气,最后全算在了昀儿头上,我们还不至于被分家呢!” 周玥雪委屈的落下泪来:“这事怎能怪我?” 林锦颜赶忙两头劝道:“表姐,二婶不是这个意思。二婶,这中间应该是有误会的,您若不信回头可以问问大哥。” 听到林锦颜让她问林锦昀,刘氏就想起日前林锦昀为了周玥雪和自己争执的事,气更不打一处来。 “不怪她怪谁?要不是她给老太太告状我又怎会如此?” 林锦颜扶着刘氏的胳膊,走向台阶上的椅子扶她坐下。 “二婶别生气,琴行的事表姐也是无心之失。这次您搬家,说到底也是颜儿的不是,要不是颜儿思虑不周提出开东门,也不会让您搬出府,您要怪怪颜儿就好了。” 待刘氏坐下后,林锦颜又压低声音劝道: “表姐毕竟是祖母的娘家后辈,您今日都要出府了,没必要为了她惹祖母不快,忍一忍吧。” 刘氏自从事发后戾气颇重,再没了以前那般端庄温柔的模样,听了林锦颜的劝告非但没忍住,反而更火大了。 自己在林家伏低做小了忍了十几年,现在被赶出了府不说,还得忍周玥雪这贱人?反正也分家了,无需再忍。刘氏站起身指着周玥雪大骂: “背后鸡鸣狗盗的现在哭哭啼啼的装可怜,你这招数哄男人还成,来忽悠我你还嫩着呢!看着我家昀儿要科考前途无量便上赶着勾搭,知道我瞧不上你就想着害我!说开东门不好,撺掇着老太太老太爷将我们赶出去!林家的东门要你嘴贱多事?” 刘氏只想出口恶气,骂出的话越发难听,周玥雪哪里被人这般骂过,身子摇摇欲坠眼泪大颗落下脸都白了几分。 “明明是你自己贪财才被分家,你欺负我无人依仗,居然全都污蔑到我头上。至于勾搭你儿子的事,更是无稽之谈!我和大表哥私下见面都不曾有过!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怎能如此说我?” 干活的下人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动作,看着周玥雪的可怜模样不由的就信了两分,二夫人现在真是跟泼妇一样逮谁骂谁,这表小姐也是可怜。 刘氏冷哼一声:“看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这么大的正经孩子谁肯离开爹娘?面上看着一人客居可怜,实则却是贪慕林家富贵,抛弃商阳的爹娘为自己奔前程来了。” 西苑吵吵闹闹的,林府不少下人都聚集在西苑门口偷看,林锦颜发现后视若无睹,只在心里感叹刘氏看人透彻。 周玥雪此时还年幼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不管不顾的就对着喊开来: “你偷夫家嫂子的嫁妆给你胞弟买官,被查出来后死不承认还差点被休,如今我姑婆肯留下你,你就该好好思过,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如同疯妇见人就咬!” 打得正欢 刘氏听完气的冲下台阶,抬手就朝着周玥雪的脸扇去,周玥雪见刘氏怒气冲冲的要打自己,吓得尖叫着后退。 眼看躲不过,冬儿一把抱住周玥雪,刘氏一巴掌落在冬儿的后脑勺上。 林锦颜看完心里暗道可惜,面上却是一副着急的样子,走上前劝架。 刘氏近来诸事不顺心里正是憋闷,动了手自然就停不下来,哪怕冬儿抱着周玥雪,刘氏的巴掌也没停下,冬儿死死护住周玥雪,任由刘氏巴掌落在后辈和肩膀上。 下人没得到吩咐也不敢上前阻拦,刘氏身边的婆子帮着刘氏把冬儿扯开,拉扯间周玥雪摔倒在地没人护着,刘氏对着周玥雪又扇又掐,打得周玥雪惨叫出声。 林锦颜走上前看到后眉目舒展了一瞬,随后赶紧皱眉高喊让下人将两人分开,又吩咐玛瑙去请老太太。 下人不敢强拉刘氏,只能上前护着周玥雪。 周玥雪被打疼了见有人护着,就往下人身后钻。 林锦颜站在五步开外,高声喊着:“二婶,您消消气!别打了千万别打了!你们快护着表姐啊!” 刘氏打得正欢充耳不闻,谁拦着就打谁,下人只能将周玥雪护在身后自己挨打。 打了良久,林锦颜看时间差不多了,低声吩咐白芷:“悄悄去东苑把我堂哥请来,就说二婶在打表姐。” 白芷应声而去,身后的洪九眼神复杂的看着林锦颜。 林婉蓉揪心的看着闹剧,眼见下人不敢拉刘氏,自己就要上前制止,刚站到跟前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林锦颜将林婉蓉拽到一旁:“你上去拉的开谁?那么多人伤着你怎么办?” 林婉蓉眼眶发红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急的:“可是母亲和表姐……” 林锦颜语气认真的低声道:“我的傻姐姐,她们可都是欺负过你的坏人,为何要置身于危险中去帮她们?就算要帮也不是现在。” 林婉蓉懵懂的看着林锦颜,正要问林锦颜是什么意思,便听到齐麽麽训斥下人的声音。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主人家的热闹也是你们能看的?还不赶紧去干活!” 林锦颜:“姐姐我们现在去帮表姐吧。” 说完也不等林婉蓉反应过来,就拉着林婉蓉跑向刘氏。 “二婶您别打了,您今天就要搬出府了,表姐纵然言语冒犯可您以后又见不着她,实在没必要啊。” 老太太走进西苑后,就听到林锦颜的劝阻的话语,周玥雪的惨叫声,还有下人求情声,呜呜泱泱十来个下人把刘氏和周玥雪隔开,地上的淤泥踩的到处都是,整个院子乱七八糟鸡飞狗跳。 老太太气的脸色发黑,齐麽麽上前一步大喊:“老太太来了!都停手!” 周玥雪和下人们闻言都感觉救世主来了连忙停下动作,周玥雪更是连滚带爬的往老太太方向爬去。 没了下人阻拦,气晕头的刘氏直接越过下人朝着周玥雪跑去。 林锦颜见状紧紧捏了下林婉蓉的胳膊示意,两姐妹跑上前一人拉住了刘氏一只胳膊。 自私自利 刘氏一甩胳膊,林锦颜顺势倒地,衣衫上全沾上了淤泥,饶是如此林锦颜被洪九扶起来还是上前拉着刘氏的胳膊苦口婆心的相劝。 “二婶!你今日气也出了,千万不可再打了,真打坏了表姐,您可怎么跟祖母交代啊。表姐还年幼难免言语有失,颜儿求二婶为了二叔和大哥想一想。” 林婉蓉也跪在刘氏面前,拉着刘氏的裙摆仰头道:“母亲,您消消气,要打就打我吧,我是您的孩儿断不会心里记恨的。” 林锦颜也和林婉蓉跪在一起:“二婶,您打颜儿也行,颜儿也不会恨您。” 老太太黑沉着脸走上前,站到林锦颜姐妹两身后:“我老婆子倒要看看你还要打谁?要不要连我一起打?!” 林锦颜闻言转头看向老太太,眼泪夺眶而出:“祖母…” 老太太心疼道:“好孩子不怕,祖母来了。快!把两个小姐扶起来!” 刘氏听到老太太的声音,理智慢慢回笼才知道害怕,顾不得地面脏乱当即跪下:“母亲,儿媳…儿媳实在是气急了才会如此…” 玛瑙看着林锦颜满身的脏泥,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拿出帕子给林锦颜和林婉蓉擦脸擦手。 老太太无视刘氏跪着,从她身旁走过坐到廊下的椅子上,目光恨恨的盯着转过来跪向自己的刘氏,显然气的不轻。 齐麽麽扶着周玥雪走上前,周玥雪此刻满脸泪痕头发散乱全身污秽不堪,走到老太太身旁就跪下大哭。 “姑婆,玥雪活不下去了。” 老太太见状好生安慰了一番,吩咐齐麽麽先带周玥雪回去洗漱更衣。 当让玛瑙带林锦颜和林婉蓉也去洗漱更衣时,林锦颜跪下替刘氏求情,说都是因为自己带着周玥雪来送刘氏,才会有此冲突。 老太太来的路上听玛瑙说了事情经过,知道这事怪不了林锦颜,让林锦颜姐妹两回去。 林锦颜姐妹两往外走时,见林锦昀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大喊。 “娘,你为何要打雪儿妹妹?” 近来看清楚情况后,林锦昀给老太太请了安就问起周玥雪在何处。 刘氏见儿子进来看自己跪着都没问,反而问起周玥雪,心里更是对周玥雪恨到了极致。 回去的路上林锦颜吩咐玛瑙先走一步回颜玉轩准备洗澡水,玛瑙走后林锦颜对林婉蓉说道: “姐姐,善良是好事,若对所有人都一样善良那便不公平了。” 林婉蓉回松茂堂泡在洗澡水里时,还在反复琢磨林锦颜这句话,慢慢明白了林锦颜的意思。 更完衣林锦颜照旧去书房练字,玉彤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说:周玥雪自杀了。 林锦颜写字的手只停了一瞬便恢复如常,语气淡然道:“她不会死的。” 周玥雪那种自私自利到极致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自杀的。 就算是前世她表现的那么爱楚承曜,可一旦楚承曜不能给她想要的,她也会毫无犹豫的抛弃楚承曜。她这种人,只会爱自己。 全力相护 林锦颜语气里的笃定让洪九侧目,可看林锦颜丝毫不受影响的练字,好像一条人命于她而言只是蝼蚁一般。 晚饭前林锦安带着顾麽麽来颜玉轩,见林锦颜无事两人才彻底放心。 听林锦颜说起今日之事,林锦安顾麽麽两人对周玥雪彻底败了好感。对刘氏更不用说,先前她贪墨银两的事早就对她恨得慌了。 等吃完饭后送走林锦安,玉彤来报:经过大夫救治,周玥雪无碍了,但是还得卧床静养。 林锦颜听完毫无意外并未多问,洪九更加确定:林锦颜讨厌周玥雪,甚至说…已经不止是讨厌了。 之前洪九还觉得林锦颜心思狠毒让她不喜,如今想来却并非如此,林锦颜好像……只对周玥雪心狠。 “表小姐应该伤的不轻,脸上好像也带了伤,小姐不去看看吗?” 听了洪九的问话,林锦颜掏出之前从安知闲那拿回来的借据,故意展开让洪九看到。 “表姐确实生的花容月貌,我认识的男子里也就安老板能配得上表姐,要是伤到了脸就太可惜了。” 洪九脱口而出:“她提鞋都不配。” 虽未点名,但林锦颜知道,洪九说的是周玥雪不配。 洪九自知失言将头迈向一边,林锦颜没追问,吩咐洪九拿一根蜡烛过来。 洪九转身时,林锦颜将借据上安知闲写的名字撕下来塞进袖口,把借据折好当着洪九的面,用蜡烛点燃丢进了火盆里。 “洪九,你若短期跟我,迟早会和我分道扬镳,只听我吩咐做事就好,我的事你无需操心更不用言语试探。” 洪九看着火盆里燃烧的火光映照在林锦颜稚嫩的脸上,显得温暖又高深莫测。 林锦颜侧头看着洪九,带上了笑脸继续说道: “你若长期跟着我,必然是自己人。对自己人我无需隐藏,也必定会全力相护。” 这还是洪九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要保护她,心里有一瞬的温热。 次日醒来梳洗时,玉彤和白芷便把打听来的消息说给林锦颜听,这两人现在十分要好,年纪小又看着傻乎乎的招人喜欢,在府里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到。 老太爷和老太太昨天气的不行,让刘氏跪到了半夜,这辈子都不许她再踏进林府,死后也不能入宗祠。 老太太怕刘氏带歪了林锦昀,让林锦昀这两年都在府里准备科考,逢年过节再去探望爹娘。 二房昨日没搬家,今早在林松的监视下,只带走了随身衣物,家当一件都没让搬走。 周玥雪醒来后绝食不肯吃饭,冬儿急的去松茂堂求老太太,老太太起来后多半就先去听雨阁了。 林锦颜听完,吩咐颜玉轩晚些再摆朝食,带着礼物就去了听雨阁看望。说了些场面话惹得冬儿连连道谢,周玥雪道谢后只一个劲的哭。 刚到没多久老太太带着林婉蓉也到了,对周玥雪好一通安慰。 周玥雪浑身青紫,哭的我见犹怜,直说自己没脸在林府呆,也没脸活了。 老太太让周玥雪放心住到及笄,府里绝不会有人多说半句。 孩子心性 从听雨阁出来回颜玉轩的路上,玉彤感叹道:“表小姐也算可怜人,这次差点丢了命。” 白芷笑眯眯道:“是啊,我若是表小姐定然不敢自杀,如此一来没脸呆在林府,只能回老家躲着了。” 玛瑙听完仔细想了想:“小姐,你说表小姐这次是不是苦肉计?” 林锦颜停住身形回头看着玛瑙不解道:“苦肉计?那表姐图什么呢?” 玛瑙:自然是图你二表哥了! 这话玛瑙又不能明言,转了话音说道:“可能如二夫人所说,图前程富贵吧。” 林锦颜一脸懵懂:“表姐看着柔善,应该不至于此。上次送我舅母糕点的事,应该就是孩子心性想落个夸奖,玛瑙姐姐你想多啦。” 玛瑙:“小姐您还小,有些事您还不懂,您无需忧心我自会多注意点表小姐。” 林锦颜乖巧的点点头,洪九看着玛瑙那副操心的脸,心里就忍不住吐槽:十个你心眼加起来都没林锦颜多,瞎操什么心。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后脑,林锦颜转头和洪九对视上,冲洪九甜甜一笑。 可爱甜美的笑脸让洪九呆了一瞬,垂目看着地面:你就装! 周玥雪闹了几日绝食,惹得府里上下对她都怜惜不已,都在骂刘氏疯妇险些逼死一条人命。 林锦昀这些日子没法去看周玥雪,急的寝食难安,对刘氏也是心有怨气,就连听闻刘氏生气在床上躺了几天也没有去探望。 林锦颜在周玥雪绝食的第一日,便请来大夫给被刘氏打伤的下人医治上药,还赏了银子。 下人对周玥雪觉得可怜,对林锦颜则是赞赏感激。 二夫人把府里闹的乌烟瘴气,所有人都去照顾表小姐了,只有大小姐心里还能想着他们这些下人。 这几天林锦颜也没闲着,带着白芷洪九和杜兴巡查了两个庄子的田地,催庄头收割粮食晾晒干后留够庄子里年前口粮,其余的全都送进泰安城里。 看完让杜兴和庄头置办的建房材料,又察看了地形商量好建房的位置。 杜兴:“现在农忙收割,庄里没有人手来建房,可要从外面找人?” 林锦颜站在田间,偏西的日头将她幼小的身影照的高大。 “不急,材料备好就行,自会有人来盖。” 杜兴摸不着头脑也没再多问,只觉得林锦颜孩子心性,自己领命办事就好。 顾青岚的嫁妆铺子里有一家药铺,名为济民堂,林锦颜吩咐掌柜多备些风寒药以及温补体弱的药。 又备了很多能长时间存放的食材,去将军府和悠然居时,都送了一份,给城外两个庄子也送去一份。 不夜侯里安知闲听到林锦颜这些事百思不解,想了想写了几张字条交给竹青。竹青拿到后去往城外一处竹屋里,片刻后几只信鸽从竹屋飞出,四散飞走。 五日后竹青带着字条递给安知闲,安知闲展开后瞳孔紧缩,心里的疑问被解答,更大的疑问却又出现了。 “凌衣传来消息说,前几日湘州冀州祁州出现大量蝗灾粮食颗粒无收,且蝗灾还未停止正向周边扩散。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粮价飙升 竹青少见的皱眉:“林小姐这梦还真是…” 安知闲思索了片刻笃定道:“绝不是她和齐文渊所说的做梦,她是确定会闹蝗灾!若不是心中肯定,她怎会备粮备药还准备建房?” 竹青:“林小姐只是个孩子,她怎么会知晓未来之事?” 安知闲摇摇头:“此事以后再议,你速去告知安叔吩咐各处大量买粮食,能买多少买多少,不拘价钱、品类和年份只要能吃的能买全都买!我们的飞鸽只会比粮行快两日,齐家知道后就买不到了!快去!” 事态紧急,竹青没耽误快步出了门。 安知闲看着字条喃喃道:“林锦颜,你是从何知晓?” 两日后齐家也收到了消息,立即停卖了粮食。 齐文渊没了人前那副笑脸,面色阴沉道:“林家这丫头当真邪门了啊,做梦还能成真了。” 泰安城里也得了消息,粮食一时间都变成了抢手货,所有人都开始抢买粮食。 齐家不知道蝗灾什么时候才能停住,每日都是限量卖,其他的小粮行见状则是坐地起价,天楚的粮价一时间扶摇直上短短几日便翻了数倍。 外面人心惶惶,林锦颜此时却气定神闲,正剪裁高价买来的好皮子缝制衣物。 待朝堂上探讨出解决办法,又被天子下令传到地方实施又耽搁了不少时日,终于治好了蝗灾,今年的收成也被毁了一多半。 粮价居高不下还难买,虽说派了赈灾大臣,可还是有难民陆陆续续的涌进京城。 林锦颜吩咐两个庄子和悠然居闭门不出,吩咐庄头若有难民来抢粮不要抵抗,把粮食给他们护好庄上众人性命即可,粮食她会再给。 又吩咐李儒,泰丰粮行以现在市价的半价每日只卖三百担粮。 这些日子天没亮泰丰粮行门口就排满了队,一早上三百担就卖光了。 其他粮行见泰丰粮行卖的便宜心生不满,有心找麻烦,一打听才知道这粮行是大将军府的,又见他们卖的不多,也就歇了心思。 自打看到难民入京,顾弘章军人的警觉便让他感知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稳了。 顾弘章主动进宫呆了三个时辰,期间几个皇子和多位大臣包括林晏清在内都被召进了宫。 晚饭时分林晏清才回府,说大将军担心漠北会趁着此次灾情来犯天楚,向陛下提议顾家带兵前往北境驻守,以免被漠北趁火打劫。陛下已然同意,三日后顾家便会率军前往北境。 林锦颜听到后并无意外,前世外公也是这般,为给天楚留足恢复元气的时间前去驻守,年迈加上天寒染上了咳疾,一到天冷便会发作。 林锦颜现在力量微薄,深知并不能阻止,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三日后,顾弘章顾青云和顾睿洲带着城外驻扎的定北军前往北境,一众皇子大臣和百姓前来相送。 林锦颜递给顾弘章一个包袱,说是自己第一次做的衣服,叮嘱顾弘章必须得穿,还让顾青云和顾睿洲监督不能让顾弘章脱下来。 顾家出征 顾弘章笑的爽朗,跟林锦颜保证一定会穿。 顾睿洲和顾青云也好脾气的答应,会天天盯着。 看着林锦颜如此受顾家疼爱,楚承曜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了计较。 顾奕辰暗恨自己年幼不能随祖父和父兄一起出征,情绪有些低落。 顾睿洲笑着走上前拍了拍顾奕辰的肩膀,让他好好练武,下次跟着一起出征,又和站在顾奕辰身边的安知闲拱手道别。 太子走上前嘱咐顾家三人务必注意安全,又说了几句感谢的场面话。 顾家三人行礼谢过后,跟几位皇子林家还有一众大臣拱手道别,就要转身上马。 林思远身旁的林锦安大喊道:“外公,舅舅,大表哥,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林锦安此时才刚满九岁,年幼的他刚知道战场凶险充满了不安,眼睛都有点发红。 顾家三人闻言笑开来,顾弘章朗声道:“放心我们定会平安归来,等着外公给你和颜儿带好玩的回来!” 说完对着众人拱手后再无迟疑,翻身上马率军出征。 军队走远后,太子转身看着白伊然和顾奕辰笑道:“将军夫人,顾小少爷别担心。大将军定会身康体健,凯旋而归。” 白伊然顾奕辰行礼道谢,林锦颜看着和煦的太子,浅金色的圆领蟒袍显得他明亮又高贵,头上金色的发冠更衬的他玉质金相。 太子名为楚承乾今年十九岁,生母是当今皇后。天子共有五子两女,楚承乾是当今天子还是太子的时所生,也是天子的第一个孩子。 楚承乾满月时当今天子登基,为此,天子视楚承乾为祥瑞,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对楚承乾虽说疼爱,要求也比对其他几个儿子更高些。 三皇子见太子和白伊然顾奕辰说话,也笑着走上前。 “太子皇兄说的是,定北军百战百胜,将军夫人无需忧心。” 十六岁的三皇子楚承烨,乃娴贵妃所出,镇西将军韩耀辉是楚承烨亲娘舅。在陛少年郎,性子比太子要张扬一点。 二皇子楚承曜和四皇子楚承平则是站在太子身后,脸上带着笑并未上前抢太子风头。 楚承曜今年不到十七岁,只比楚承烨大五个月,是陛下酒醉后临幸了一个宫女所得,后来宫女在楚承曜九岁的时候病故,楚承曜交由刚生完小公主的柔妃带大,一直养在柔妃名下。 四皇子楚承平今年十四岁,是明妃所生,外祖父是平阳侯冯良。兄弟里楚承平和堂兄楚承逸最为要好,是襄王府的常客。 这两人一人自知身份故意示弱,一人无心大位远离政事,从来都只会站在太子身后,只有楚承烨会和太子争个风头。 林锦颜看着四人不禁感叹:看起来占尽优势的两人,前世却高开低走落到那般下场。而不被看好永远站在人后的两人,一个荣登大位,一个远遁江湖,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难民入城 楚承曜看到顾奕辰身旁的男子,不光和顾睿洲私交不错,就连林锦颜走时也和那男子打了招呼,对男子产生好奇之心,派了探子跟着。 探子探查完回禀:此人名为安知闲,是城南不夜侯茶庄的少东家,茶庄老板安南风年近四十,是漳州人士祖上小有资产,三年前搬来泰安定居开了不夜侯茶庄,和顾家两位少爷私交甚笃。 楚承曜听安知闲只是个普通商贩便没有过多关注,挥手让探子退出去。 一旁站立的男子身着粗衣,见探子走后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露出的手背上一块红色的印记分外惹眼。 “主子,这些日子粮食紧缺,四处都买不到粮食,山里的粮食最多还能坚持三个月了,还要继续招人吗?” 楚承曜皱眉道:“先暂停招人,粮食已经有了眉目等到手后再说,你们上次做的事尾巴清干净些,切莫被抓住马脚。” “主子放心,我们撤的很干净,太子和大将军府私下在山里搜寻了几次,也没找到任何东西。” 楚承曜点点头:“你进出都小心些,除咱们自己人外,其他招来的人不要告知你们的身份,只需要把他们训练成听话的刀,不用他们知道使刀的是谁,这样才最安全。” 天气慢慢转寒,泰安城里的难民也慢慢多了起来。 朝廷在城门口架起大锅施粥,刚开始能吃饱还有秩序,后来难民太多吃不饱饭便有几个胆大的开始抢东西吃,随着时日抢东西的越来越多,难民聚众涌进城到处抢。 刚开始只是铺面,后来在饥饿和死亡的笼罩下,难民已经忘了害怕,民房宅院只要能进得去的地方难民全都蜂拥而入。 泰安城里人人自危,家家紧闭门户,护城军出动整整两日才把所有难民驱逐到城外,皇家猎场驻扎的定安军也出动一万兵马到泰安城来维持秩序。 难民进城天子震怒,斥责赈灾大臣袁道办差不利,袁道却是叫苦不迭赈灾的粮食最近被难民哄抢了两次,粮食不够他用什么赈? 林府宅们紧闭,虽吃食不愁,但林晏清还是下令全府上下餐食节俭不得浪费,每院主子的例菜减半够吃就行。 林晏清叹道:“若不是颜儿囤积了吃食,怕不能如此安稳的闭门度日。难民都入了泰安城,外面必定已是饿殍遍野,不知多少百姓受难。” 林思远:“书院近日也停了课,还不知这次何时才能安顿好百姓。” 林锦颜站起身:“祖父,祖母,爹。蝗灾没发生前,颜儿见陈粮降价让泰丰粮行囤了一些,本想着入冬后便宜的卖给穷苦人家,可谁曾想发生了蝗灾…颜儿想一份尽心力,带着这些粮食到城门口施粥帮助那些难民。” 老太太:“难民此时刚被驱赶出城,万一再次暴乱那多危险?家家都还紧闭府们,你到还要往出跑。” 林锦颜:“祖母,护城军尽出必然已经控制了局面,若是不想放心可派会拳脚的护院去城门看看情况。” 出城赈灾 林晏清也想看看城外的情况,便让林松找了四个身手不错的护院出去查看。 两个时辰后,护院回府回话。 几个城门都有难民,朝廷在城外搭了些棚子,支了上百口大锅在熬粥。 护城军在城墙根下巡防,好生排队不惹事每天都有两碗粥喝,有不守规矩抢东西的都会被赶走不会再给吃的,难民为了能吃上饭都老老实实的排队,无人生事。 “祖父祖母,您二老也听到了难民现在已经控制住了,现在出城不会有危险,他们所求不过一顿饱饭,得知我们是去送粮食只会感激又怎会伤害我们?” 林晏清:“你还年幼,行善送粮是好事,祖父自是支持,但不必你亲身犯险。派人把粮食送去城外或者送到户部手里也就是了。” 林锦颜:“祖父,颜儿知晓您疼爱。但如今官场风气浑浊,刘家舅舅买官之事才过去多久?您能确保粮食送去后能全都进了百姓腹中吗?如今粮食堪比黄金,颜儿信不过他们所以才想亲自盯着,身为天楚臣民林家子孙,面对如此灾情自该尽份心力才是。您放心,颜儿会多带些护院保障安全。” 林思远本来为百姓忧心的眉头,听完女儿的话得以舒展。 “颜儿说得有理,父亲,儿子近来也是闲在家里,与其在心里担忧,还不如出去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有儿子看着,父亲母亲放心便是。” 林晏清目露赞赏的看着林锦颜:“不亏是我林家之后,这番胸襟若是男儿必有一番作为。既然有你父亲看着,你去跟着看看也好。” 林锦颜笑着答应,说了一堆好听的话哄林晏清和老太太高兴后,提出带上林锦安同去。 “知疾苦,方能更珍惜如今的好日子,哥哥身为林家儿郎自当多看看,一味保护反倒限制了哥哥成才。” 林锦安听后欣然答应,走到林锦颜身边要求同去。 林晏清笑道:“颜儿现在大道理一箩筐,不应下都不行了。不过话也在理,不光安儿去,锦昀也跟着去看看。”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林婉蓉也站起身请求同去,都被林晏清准了,让几人今夜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出城救济百姓。 林锦颜回颜玉轩后便让洪九去将军府通知白伊然,又让李儒和杜兴备好粮食和锅灶。 次日一早林思远便带着一双儿女和林锦昀出府前往城门,以往热闹的大街上只有几家零星的铺面开着门,偶有三两成群的人走过,也是快步急行不敢在外逗留。 和白伊然顾奕辰还有李儒在城门口汇合后,众人下了马车,徒步朝城门外走去。 守城将士见众人要出城伸手阻拦,顾奕辰拿出将军府的令牌,将士立马抱拳行礼态度尊敬的询问。 “原来是将军夫人和顾少爷,上面吩咐无令不得开城门,外面都是难民恐有危险,不知夫人出城何事?” 顾奕辰说明原由后,将士看着众人身后十几辆马车上全都装着麻袋,不由心生敬意,赶忙报给守城的头领。 赈灾施粥 护成军的头领名叫金卫,听闻顾林两家要出城赈灾不但亲自护送众人出了城,安置好了支锅的地方,还派了一队士兵保护。 林思远和白伊然安排家丁和府兵搭棚、架锅生火,顾奕辰和林锦昀则带着剩下的府兵由护城军带领着到用水的地方挑水。 棚搭好后,李儒听林锦颜吩咐将带来的写有泰丰粮行名字的幡挂在棚架上。 从架锅开始,不少难民就往这边打量,等热气腾腾的粥快熬好时,护城军喊着这边也能排队领粥,难民蜂拥而至。 林思远把几个孩子叫进棚里,护在他们身前,家丁和府兵还有护城军则挡在锅前,大声喊着必须好好排队才有得吃,不然就会被赶走。 在护城军的武力威压下,难民逐渐在每口锅前排出队形,待粥煮好后井然有序的开始分粥。 林锦颜林婉蓉林锦安三人年幼,其他事做不了,只能帮着给难民分碗。 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难民,大多数人光是站着就已经费劲了力气,还有些比自己还小的孩子饿的直哭,林锦颜的心里第一次有了动摇。 自己所做之事究竟是对是错?若是在蝗灾还没开始时便说出来,早早准备应对之法,这些人或许不会这样… 可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 忙到中午时,众人在棚下支好的桌椅上和难民吃着一样的粥,身体虽累却觉得充实。 林锦昀盛了一早上的粥胳膊酸痛,虽然看到这么多难民心中触动,但仍然觉得太过辛苦,想和记录的李儒互换差事,林锦颜听到给李儒使了眼色,李儒收到后婉拒了林锦昀。 一直忙到日落,将带来的粮食全部煮完,众人才带着十几辆空荡荡的马车回城。 进城后,众人累了一天神思倦怠,心里也因为难民压抑不已,都低着头不说话,马车里显得异常沉闷。 良久后玛瑙叹道:“之前只知道难民可怜,可今日见到才知有多可怜。” 林锦颜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见到难民,虽然早就知道,却不如亲眼目睹来的震撼。 “是啊,居然有那么多人无家可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听到那些数的时候只知道人多,亲眼看到了才知道居然有那么多…” 白芷:“小姐今日跑了一天定然累坏了,明日您在府里歇着吧,我们跟着老爷去就行。” 林锦颜摇摇头:“虽帮不了忙,尽尽心力也是好的,总好过在府里长吁短叹。” 一连三日众人都是早出晚归风雨无阻,金卫吩咐城门将士:顾林两家出入开门放行不得阻拦。 原本每个队列面前只有一口大锅,煮完总得等下一锅,这两日做顺手了,直接每个点都架上三口锅换着煮随时都有的吃。 在府里以身子虚弱为由的周玥雪,听到下人夸赞林家几人施粥的善举,心里极不舒服,又听说白伊然和顾奕辰也在,当即身子就大好了,求了老太太半日,次日也跟着众人一起去施粥。 郎才女貌 周玥雪故意和顾奕辰在同一个施粥点,看着难民脏兮兮的手,周玥雪心里无比嫌弃,却表现的毫不在意满脸带笑。 林锦昀这几天每日都累的浑身酸痛,前日他旁敲侧击的问过林思远,得知施粥要等到难民安置好才会结束时,这两日都在偷奸耍滑,干活磨磨蹭蹭。 今日看到周玥雪同行,林锦昀干活都麻利了不少,本来邀请周玥雪同自己一起施粥,周玥雪却说因刘氏的话,二人现在还是避嫌的好。 林锦昀心中对刘氏怨气加重,又看到周玥雪笑颜如花的站在顾奕辰身边,郎才女貌竟十分登对,心里更不是滋味。 盛粥时把怒气撒到了难民身上,烫伤了一个难民的手。 林思远闻声上前查看,打发林锦昀带人去挑水,自己接替了盛粥。 周玥雪看到后并没有多言,依旧对难民笑的亲切。 经过这几日施粥,难民好歹算吃饱了饭,病症更容易探查。 林锦颜跟着白伊然在洪九和护城军的保护下走进难民棚,为病重的难民把脉,秋荣和白芷玛瑙则跟着登记难民姓名和病症。 离难民越近林锦颜心中感触就越大,不光有自责,更多的是坚定,对野心的坚定,她要拥有保护他人实力。 毕竟,能力越大才更容易做好事。 下午的时候,林锦颜从难民口中听到夸赞周玥雪的言辞。 “那姑娘像是菩萨转世似的,长得那么好看,心也善。” “谁说不是呢,谁见到咱们都是嫌弃,那姑娘一直都在对咱们笑呢。” 林锦颜看向顾奕辰身旁的周玥雪,姣好的面容带着笑意,看着温柔和善,却十分碍眼。 林锦颜目光森冷,叫上白芷走到没人的地方,吩咐了几句。 傍晚回城后,白芷没跟着众人一起回府,中途下车去了济民堂。 次日再出城时,不光有运粮的马车,还多了三辆马车拉着草药和济民堂几位大夫。 在熬粥旁边的开阔处又搭了两个棚子,大夫们支起桌子给难民看病,又熬了几大锅驱寒的温补草药,给难民每人都喝上一碗。 第一锅粥刚熬上,顾奕辰左右看了看:“颜儿,你大哥和表姐今日不来了?” 林锦颜笑道:“大哥和表姐说太累了,想要歇几天,歇够了自然就来了。” 顾奕辰:“我原想着你和安儿年纪最小,应该最先熬不住,哪成想你们两个倒是日日都来。” 林锦安听到后走了过来:“二表哥,这里还有这么多弟弟妹妹连饭都吃不饱呢,我和颜儿呆在府里也不安心。” 顾奕辰摸了摸林锦安的脑袋:“安儿也经事长大了。” 林锦颜看向林锦安的眼神里,既有心疼更有欣慰。 次日一早,林晏清也随着众人同去,在城门口遇到了安知闲带着几个伙计和粮食,说他出不去城门,所以在此处等着顾奕辰。 守城的将士痛快的放行,安知闲带着人手紧挨着顾林两家支起了施粥点,并且学着林锦颜的样子,挂上了印着不夜侯的布幡。 肱骨之臣 林晏清和安知闲到城外后,看着难民心中亦是震动,亲自为难民施粥。 金卫被招进宫,回禀完守城军务后,提起顾林两家出城施粥的事。 皇帝询问得知,顾林两家并未对难民表露身份,在难民平定下来次日便出城施粥赠药,距今已有五日。 次日再上朝时,皇帝在殿前大夸顾林两家,说他们乃肱骨之臣百官楷模。 此时泰安城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井然,城中并无难民自然也没有危险,众官下朝归来纷纷让家眷带上点东西出城赈济难民。 等林锦颜他们再出城时,城门口热闹异常,新支的施粥点上挂着各色醒目的大字,上面写着各府官员的官称。 林晏清皱眉道:“这哪是来赈灾的?倒像是叫卖的商贩。” 因很多官员来晚了些,占不到好位置,顾林两家的他们倒不敢打主意,就算是晚间两家的支的施粥棚也有护成军在看守。 看到安知闲的位置良好,出城门就能看到,还挨着顾林两家,不少位置靠边的官员就打起了主意,威逼利诱各种招数尽出,让安知闲把位置让给他们。 安知闲一副民不敢和官争的样子,直说这个位置也有其他官员想要,他不敢得罪让他们自行商量。 几个想抢位置的官员官职都差不多,为此闹的脸红脖子粗,安知闲态度看着惶恐,眼里却尽是嘲讽。 转身眼里的神色还没撤下,正撞上林锦颜的目光,安知闲并无慌张,反倒冲着林锦颜从容点头示意。 林锦颜也神色自若的回了一礼,看着安知闲的背影目光深深。 身旁的林婉蓉瞧着风度翩翩的安知闲,不由多看了几眼。 安知闲找到林晏清,态度恭敬的说了自己的处境。又说自己是真想为难民做点事想把粮食转赠给顾两林家,由他们来施粥难民才能吃饱饭。 林晏清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生好感,让安知闲放心施粥,其他事他自会解决。 随之林晏清便和安知闲换了位置,官员看到在不夜侯棚下施粥的林晏清,没敢再上前造次。 四个皇子次日出城察看,难民得知皇子亲临里面还有太子,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 太子几人还特意到林晏清面前致谢,又夸了顾林两家几个后辈。 难民听着才知道,第一个出来救济他们的这家粮行,竟然是顾将军和林太傅他们,心里感激莫名。 在太子去看其他官员时,楚承曜留下来和林晏清林思远说话,得知这些粮食都是林锦颜提前买的时候,对林锦颜更加好奇起来。 楚承曜找机会凑到林锦颜身边,旁敲侧击的问起林锦颜为何会买那么多粮食,林锦颜自是用做梦和陈粮那套说辞。 楚承曜不住的夸奖,林锦颜眸色闪动,一副被夸奖后骄傲的样子,炫耀说余粮还有很多,城外两个庄子里全是粮食,最近正担心不安全想抽时间运回城里。 楚承曜带着温和的笑容,直夸林锦颜心思细腻考虑周全。 容身之地 没两日庄头便传话来,两家庄子的粮食被难民在夜里给抢了,不光是他们,附近几家都被抢了。好在林锦颜吩咐过他们,所以他们都没抵抗没有人伤亡。 林锦颜听完丝毫不觉意外,吩咐杜兴给庄里送了两车粮食先应急,说最多十日城门便会打开,到时在把剩下的粮食送去。 在朝廷和齐家预估人数筹粮发放后,难民被妥善安置,能回家都结伴而行返回家乡,施粥的点也被撤的七七八八。 城外只有一小部分无家可归的人,林锦颜带着两个庄头和护卫走到难民棚里,看着一个个茫然恐慌又无助的难民温声道: “诸位若是无家可归,我家在城外有两个庄子,可暂且给诸位避风落脚,只是庄子住不了这么些人,我买了建房材料需要有力气的盖过房的帮着盖,有愿意的信得过我的,就跟着我这两个庄头走,饭管饱。” 话说完难民全都起身围了过来,看向林锦颜七嘴八舌的问开来。 “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您愿意收留我们?” “我听说您是顾老将军的外孙女,我信得过您愿意跟您去。” “小姐,俺不会盖房可俺会做饭,能跟您去不?” “小姐我会盖房,能带着老娘吗?我的饭给我娘吃就成。” “小姐我能去吗…” “小姐……” 护卫看着难民围过来怕发生危险,将林锦颜围在中间,刀拔出一半大声呵斥难民往后退。 难民被吓得止住脚步,眼巴巴看着护卫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 林锦颜带着洪九从护卫身后走出来,劝护卫放下了刀。对难民保证: “只要诸位愿意都能跟我走,我会一直收留诸位,直到你们有容身之所。” 难民听后感激涕零一排排跪下,对着林锦颜磕头道谢。 林锦颜见状内心动容,不由升起一丝恶罪感,自己对他们并非是纯然良善…… 在济民堂前几日看病的桌子上,林锦颜叫来玛瑙几人和粮行的两个伙计,挨个记录难民的信息。 林锦颜让盖房干活的人先跟着庄头走,剩下的人在此处等几日,承诺施粥不会停,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难民又是一阵感谢,林晏清和林思远并未怪林锦颜擅自作主,只叮嘱林锦颜要管好难民别出岔子,回府后还派了林松去庄子上帮着看看,白伊然也派出了府兵帮忙盯着。 不夜侯里,安知闲听着手下回报消息,眉头就没展开过。 “装作难民抢了袁道的赈灾粮,还抢了林锦颜庄子的粮食?是同一伙人?” 身着寻常粗衣的凌久恭敬道:“正在查,暂不能确定是同一伙人,可要去天机门问问看?” 安知闲:“什么都要去老头那问,我要你们干什么?” 凌久:“属下会尽快查明。还有万源宗此次在湘州施粥赈灾,在民间声望日隆。” 安知闲:“万源宗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惯会干这种卖好的事,没什么稀奇。让你们分的粮食如何了?” 安顿难民 凌久:“遵主子的吩咐,粮食都分到了百姓手中。此次漳州的百姓受灾并不严重,我们还有不少余粮。” 安知闲:“余粮全部报上来找安叔算一下,留够自己吃的好生存着,多余的低于市价卖给百姓,漳州境内若有趁机哄抬粮价的奸商就除了。” 凌久领命退下,安知闲叫来竹青。 “去安排个人手混进城外的难民里,看看林大小姐想要这些难民做什么?我总有个感觉,林锦颜就是冲着这些难民来的。” 竹青:“是。可林小姐一个孩童要这些难民做什么呢?” 安知闲:“这个孩童心思可不好猜,你去准备一份好茶,过几日我去送给林太傅,这些时日和林太傅相谈甚欢他老人家邀我上门,总不能空手去。” 杜兴身份特殊,林锦颜此次并未让杜兴参与施粥,而是吩咐杜兴带着难民建房安置。 随着房屋建成,林锦颜先安排老幼妇孺住进去,再安排其他身体好的入住。 所有人入住后,撤了城外的施粥点,林锦颜借口巡视铺面,带着准备好的足量粮食还有十来车的过冬衣物去庄子看望。 浩浩荡荡的四十多辆马车,惹得城中一众百姓侧目,金卫见到后直接拨了一队护成军护送林锦颜出城。 林锦颜将难民集中到一处庄子说话,看着那么多粮食难民心里彻底踏实,衣服虽都是些粗衣,但难民仍旧对林锦颜感恩戴德。 将跪了一地的难民劝起来后,林锦颜在白芷的搀扶下,站上院中的桌子。 “诸位在此处安心住着过年,年后我会给诸位找差事。找不到差事的我自会安排在庄子里干活,顾个温饱不成问题。前些日子庄子里有贼人来抢粮,今日运来的粮我手里没这么多人手看护,所以还得有劳诸位。” “小姐您只管吩咐,咱们都听您的!” “是啊小姐,您对咱们有再生之恩,咱们都听您的。” “小姐放心!咱们定会护好粮食,” 听着难民七嘴八舌的表忠心,林锦颜笑道: “我信得过你们,只是抢粮的贼人都有些身手,恐你们会吃亏。这位杜管事想必大家都认识,杜管事会些拳脚功夫,正好年前无事,适龄的男子跟着杜管事学些拳脚也可自保。” 难民听说还能学身手,一个个都积极响应。 林锦颜又吩咐难民:她不在时都听杜兴的话。 随后让洪九带着随从给每个难民分发衣物。 林锦颜和杜兴在房中商量着,按照军营里的方式将难民统计人数后分成了六队,又分别在每队中选出两个管事的,方便杜兴管理。 商量完后,林锦颜和杜兴站在廊下看着屋外搬粮的难民,每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 “你看他们干着活还这么高兴,其实他们所求很简单,家人健在顾得住温饱,可就这般简单的愿望与他们而言也是不易。” 杜兴:“只要发生大事,第一个受难的必定是百姓。小姐,您让我教他们功夫,要教到什么地步?” 林锦颜:“如你在军中练兵那般。” 金卫将军 杜兴目光微缩,俯视着打量还不到他腰高的林锦颜。 稚嫩的肉脸带着笑意看着屋外,刚才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在说粮食够吃了一般。 杜兴叫来白芷守在门口,将林锦颜请进屋关上门,神色认真的低声道: “小姐,您可知您刚才的话若是传出去,会给大将军惹出多大的麻烦?” 林锦颜带着浅笑,直视杜兴的眼睛。 “那这话会传出去吗?” 杜兴语塞了片刻才道,想着林锦颜年幼不知道事情的厉害性,着急的劝道: “小姐,我们共计收留了近三百难民。除去老弱妇孺,年轻力壮的男子近乎百人,您要我照着定北军的要求训练,那就是一支超出规格的护卫。饶是王府和大将军府的府兵也才五十人,一旦被人告知皇上,大将军都没法交代。” 林锦颜:“你刚才也听到了,是因为有贼人抢粮,我才会让他们跟你学些功夫,护庄子安全的同时也可自保。我只是想给庄子训一些会拳脚的护院,并不是全给顾林两家训练护卫,怎会超出规格。” 杜兴急道:“可您让我按着军营里的要求训练他们,寻常护院哪里需要这么高的身手?” 林锦颜:“谁会嫌手下人功夫好?再说了,我铺面和庄子里都没有打手,为防有人闹事,总得找一些信得过的帮我看着。我让你训练他们的身手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他们对我忠心,像定北军对顾家那般的忠心。” 杜兴不赞同道:“可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林锦颜神色认真的算起来:“怎么会用不到?两个庄子里,十家铺子里,还有我家。上次我们出城遇到贼人的事你也知道,林家的护院只有十几人只粗粗会些拳脚,上次大半都还受了伤有几个现在都还在养伤,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杜兴仔细想想,觉得林锦颜说的也有道理,但又怕给顾家惹麻烦,正思虑时林锦颜见杜兴动摇,接着说道: “更何况我刚说话时送我来的护城军也听到了,他们自会报给金卫将军知晓。金卫将军对皇上素来忠心,金卫将军知道皇上必然也会知道,届时皇上若是阻止你想训也没得训。皇上若是没阻止,那必然就是默许了,还怕什么呢?” 杜兴彻底被林锦颜说服,此事过了明路,也不怕别人说事,当即答应下来。 林锦颜吩咐杜兴:训人的方式注意些,别让他人知晓是出自军营。 走时又道:好生照顾难民,过年前她会再来送些东西。 难民围着林锦颜说着道谢的话,将林锦颜送上马车。 到城门口时,林锦颜走下马车对金卫行礼道谢。 眼泪巴巴的说起难民可怜,不能一直挤在庄子上,想年后找宅子安置妇孺,问金卫可知道哪里有宅院,俨然一副心善又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 金卫本来就对顾林两家赈灾心存好感,见林锦颜这幅模样,不由放软了语气承诺会帮着看看。 擅作主张 林锦颜闻言笑开来连连道谢,直夸金卫心地善良,又说起不知哪来的贼人抢了她给难民准备的粮食,问金卫能不能帮她寻回来。 金卫坦言粮食如此紧俏,贼人又没留下踪迹,追回来的希望渺茫。 林锦颜闷闷不乐的说,只能多找些身手好的护院,或者教难民习武来看护剩下的粮食了。 林锦颜走后,护送她的护城军给金卫说起了林锦颜要教难民习武的事。 金卫听后看着走远的马车感叹:林锦颜不愧为林家后人,尚是孩童都能为难民做到如此地步,真乃赤诚良善。 洪九审视的目光,落在闭目养神的林锦颜身上,这人前人后完全两幅面孔的丫头,此刻早就没了之前金卫面前那副稚气。 洪九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一转头,白芷笑眯眯的递给她车里备的点心。 洪九摇摇头表示不吃,看着独自大快朵颐的白芷,心想:这么鸡贼的林锦颜,怎么身边两个都是贪吃的傻丫头。 回到府里,得知林锦颜独自带着粮食出城,老太太后怕不已,板着脸训了林锦颜好几句,说她不顾危险。 林锦颜则笑道:“颜儿担心难民饿肚子嘛,本来想在城门口等着让松伯带着人去送的,结果护城军的金卫将军见到后派了好多人护送,颜儿见人多才没回来禀报。” 闻言老太太才罢休,嘱咐林锦颜以后有事不能擅作主张,林锦颜点头如捣蒜连连保证,好听的话一箩筐哄着老太太。 林婉蓉见状也走前说着好话,老太太被姐妹俩逗得大笑。 “我婉蓉以前多老实乖巧的孩子,如今都被你这皮猴儿带的刁钻了些。” 林锦颜拉着老太太的手皱眉道:“真真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祖母有了姐姐后,就看颜儿不顺眼了,颜儿都要伤心坏了。” “哈哈哈哈哈,你这皮猴儿好刁一张嘴!祖母怎么不见你伤心?” 一旁的周玥雪见祖孙三人笑闹,自己被排除在外,只觉碍眼。 “锦颜妹妹自从中秋夜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活泼不少,也跟我生份了些,我才是该伤心的那个。” 林锦颜:“哪里是颜儿同表姐生份了?明明是表姐近来身体不好,颜儿看望了两次表姐都在睡觉,可是那次施粥累坏了?” 周玥雪本来想借着施粥多和顾奕辰相处,也想博个心善的美名,可不知为何就去了一天,第二天竟然起不来床。 找大夫来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体弱多休息便好。 一开始周玥雪还以为是难民给她过了病气,可那么多人为何独独只给她和林锦昀过了病气?而且还病到施粥结束就自己好了。 老太太刚开始还天天来看望,后来慢慢也就来的少了。 林晏清更是骂林锦昀嫌辛苦才特意装病,此刻林锦颜问她是不是累着了,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她比林锦颜三人还要大些,就去了一天,林锦颜三个小的可是几乎每日都去。 相约出城 周玥雪只能说是前段时间生病一直没养好。 老太太心疼周玥雪自杀的的事,说了些疼人的话安慰周玥雪。 周玥雪眼眶微红,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 林锦颜见状笑着告起状来:“祖母,您看表姐好不讲道理,颜儿病着睡觉的时候表姐没见到颜儿,说颜儿与她生份了。表姐自己生病睡觉颜儿探望时没看到,表姐还说颜儿同她生份了。” 老太太笑道:“玥雪是跟你闹着玩呢,我的颜儿最是心善顾惜手足了,祖母怎会不知。” 又转头嘱咐周玥雪:姐妹之间不要老开这种玩笑。 周玥雪心里暗恨,面上却笑着应下。 随着天气渐冷,难民都被妥善安置,粮价也趋于平缓,一切都恢复如常。 襄王府从灾情开始就闭门谢客,任凭妍凌郡主软磨硬泡都出不了门,能出门后第一站便来带着谢礼了林府,感谢林锦颜在灾情最严重的时候给襄王府送去粮食和吃食。 听林锦颜说起难民的事,妍凌郡主直夸林锦颜厉害,约好下次同去看难民。 梦夫子也继续来林府授课,来时特意给林晏清带着礼物,感谢林家送的吃食。 林晏清笑道吃食都是林锦颜准备的,也是林锦颜提议送的,梦夫子却不感意外。 林锦颜出门巡视铺面,掌柜和伙计都迎上来道谢,谢林锦颜在粮食贵如黄金时,给他们准备了足量粮食。 云沐之原本清瘦的身影,经过这段时间也变得风姿绰约起来,风度翩翩的清贵公子气质,给百音琴行吸引了不少客源。 泰丰粮行和济民堂,也因这次粮灾中的善举在百姓中立下了好口碑,生意较之以前好上不少。 当城中百姓得知铺面的主子后,顾林两家在百姓中的声誉更是扶摇直上。 顾家也传来第一封捷报,漠北果然想趁天楚此次灾情来偷袭抢粮,派出的几万兵马被早有准备的定北军全歼,主帅也被顾睿洲生擒。 一切和前世不同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见好好谋算是可以改变的,林锦颜不由得松了松心里紧绷的弦。 腊月二十,前两日的大雪过后天气放晴,林锦颜和妍凌郡主约好带着襄王府的府兵出城探望难民。 妍凌郡主不知道买什么,索性把银子给了林锦颜,由林锦颜置办给难民过年用的物品。 用过朝食后,顾奕辰、林锦颜带着林婉蓉和林锦安,还有十多辆满载马车,在城门口等妍凌郡主。 汇合后才知道楚承逸和楚承平也和他们同行,众人见礼后,妍凌郡主叫林锦颜林婉蓉和她同坐,把几个丫鬟赶到了林家的马车。 “林锦颜你可真上道,知道我不喜欢你表姐,就没带她。” 林锦颜笑道:“不是我不带,原本表姐和堂哥都要去的,可今早起来他两都说身体不适,就留在了府里休息。” 妍凌郡主:“原来是这样啊。我本来是要自己来的,可我三哥听完非说不放心要来送我,四皇兄很久没见过我三哥了,知道我三哥回来今早来看我三哥,所以也就跟着来了。” 深藏不露 林锦颜听完眼神微闪,装作好奇的样子。 “小王爷前段日子没在泰安吗?” 妍凌郡主:“灾情传进泰安城的前两天,三哥就出去了,说是他师父寻他有事,直到昨天三哥才回来。” 林锦颜:“能给小王爷当师父的,是哪路高人?” 妍凌郡主皱眉道:“我也不知是谁,只知道是个江湖人,好像在江湖还有点份量。三哥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我。” 林锦颜一副懵懂的模样:“江湖人?那不是功夫很好?你三哥居然会功夫啊?” 妍凌郡主挑着眉笑开来:“偷偷告诉你们两,我三哥的功夫可不比你顾家的大表哥差。” 林婉蓉呆呆的问林锦颜:“顾大少爷的功夫很好吗?” 妍凌郡主坐直了身子,给林婉蓉解释。 “你不知道吗?顾校尉在这泰安城年轻一辈中身手可是数一数二的!” 林锦颜心里有了计较:楚承逸居然有这么高的身手,前世从未问过妍凌,此刻才知楚承逸居然深藏不漏。 林锦颜旁敲侧击的问了些楚承逸的事,心里越发疑惑,楚承逸这般藏拙是为了什么?前世楚承平远遁江湖,是不是楚承逸从中援手? 末了妍凌郡主一脸认真的说道:“你们是我的好朋友,问我我才告诉你们的,你们可要保密啊!三哥说此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林婉蓉郑重的点头,承诺谁都不会说。 林锦颜看的好笑,妍凌这人呐一旦交心还真是坦诚的可以…… 两个庄子都在东郊相隔不远,几人到了以后并未表露身份。 看了会林府的丫鬟随从给难民发放吃食和衣物,几人在附近的田间地头闲逛。 天寒地冻万物凋零,除了少数未消的积雪,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景致。 年轻人却依旧热情高涨,尤其是妍凌郡主,与她而言除了襄王府哪里都好玩。 楚承平和楚承逸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逛了一圈混熟了大家也都自在了些。 林锦颜吩咐庄头宰了几头羊,小的那只在院子里整个烤了,留着他们自己吃,其他的都剁成块煮熟分成难民。在有心和无心的交谈下,几人很快就打成一片。 林锦颜和楚承逸言语间互相试探,一个装作懵懂无知的孩童,一个闲散爱玩的小王爷,心有盘算却你来我往聊的轻松惬意。 随着羊肉的香气飘来,气氛更加高涨。顾奕辰、楚承逸和楚承平三人更是喝了点小酒,吟诗作对起来。 玩着玩着其他几人也全都加入,看着比自己小的林家三人都能出口成章,妍凌郡主很是羞恼,嚷嚷着让楚承逸换个玩法,惹得一众人哄堂大笑。 几人玩的意犹未尽,眼看时辰不早才打道回府,约好年后再一起来看难民。 次日上完课后,林锦颜带着白芷洪九还有一车的书去了悠然居。 韩清如看到书后如获至宝连连道谢,韩母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气色渐好,每日都能下地走走。 韩真儿和丁香也养足了精气神儿,比之前看着更有朝气更漂亮了些。 馋嘴孩童 从悠然居出来后,林锦颜让林顺驾车去往城西,说听闻戌尘巷有家肉饼很好吃,想去买来尝尝,俨然一副馋嘴孩童的模样。 林顺笑着应下,马车朝着戌尘巷前行。在韩家门口出现过的挑货郎,混在人群里跟着马车。 晃晃悠悠走了半个时辰,林顺的声音传来说到了地方。 此处全是平民居住,鲜少有马车经过。林府光鲜的马车停在巷口,引得不少百姓侧目。 看到马车里被丫鬟扶下来的孩童,身着红色的斗篷领口上厚厚的皮毛,衬的孩童的脸更加娇小,灵气有神的眼睛四处张望,最后停在一处卖肉饼的小铺面。 远处的百姓感叹,定是哪家贵人的千金贪嘴,才会在这大冷天跑到他们这贫民的地界来。 林锦颜拿起老夫妇刚煎好的肉饼咬了一口,肉放的不多味道也还算不错,但远没有前世那人所言的惊艳,想来人饿到极限时吃到的东西,吃出的味道远超食物本身。 林锦颜给随行的每人都买了肉饼,随行都笑着道谢。 老夫妇做的功夫,林锦颜拿着肉饼边吃边四处打量,看到最边角处有座破败的房子。房顶上肉眼可见的几个大洞,门口的台阶上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和稻草。 林锦颜收回目光,状似无意的看向别处,吃完了肉饼才好奇的问道: “那里是什么地方?那么破还有人住吗?” 老夫妇顺着林锦颜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原本是个大户的义庄,后来大户搬走了这没人管,年久失修早就住不了人了。有些花子没地方呆会在里面避避风,屋顶早就破了要是下雨里面全是水,就连花子也不住的。” 林锦颜:“这么冷的天,里面还有人吗?” 老妇:“还有几个花子在里面,昨天我还把卖剩的肉饼拿给了他们。” 林锦颜:“想想都觉得可怜,烦劳二位在帮我多做些饼,我送去给那些花子。” 老夫妇笑着应下,止不住的夸赞林锦颜心善。 将肉饼做好后,老妇又嘱咐道: “放到门口就行了别走进去,那以前是停尸的地方阴气重。” 林锦颜笑着应下付了银两,让林顺接过,留下两个随从看马车,带着其他人朝义庄走去。 到门口后林顺拦着林锦颜:“小姐,您刚才也听到了此地阴气重,小的送进去,您在外等着。” 林锦颜淡然笑道:“无妨,鬼哪有人可怕。” 林顺还没从林锦颜的话里反应过来,林锦颜已经越过了他进了义庄。 身后几人都紧跟林锦颜走了进去,洪九和白芷根本就不怕这种地方,其他几个随行的家丁则是不敢违逆主子,林顺见状也只能跟上。 走过一个铺满杂物的小院子,就进了义庄里面,整个宅子就一间正房一间耳房一个小院子。 耳房那边的屋顶大半都是破的,外侧的墙也倒了半截。正房空空当当的连门窗也没有,扑面而来的潮气和霉味,靠墙的位置堆满了稻草,众人正打量时稻草动了起来。 进入义庄 林家家丁吓了一跳,围着林锦颜退到了门口,洪九目光锐利的挡在众人身前。 一阵蠕动后,稻草里露出几颗脏兮兮的脑袋,肩膀以下还埋在稻草里,正期待又胆怯的看向众人。 林锦颜吩咐林顺把饼给花子们分了,花子一听有吃的也顾不得冷了都从草里钻出来,争先恐后的朝林顺跑去。 林顺见状把两包饼高举过头,大喊道:“都站好了一个个的发!每人都有!要是来抢谁也吃不着!” 五个花子闻言老老实实在林顺面前站好,眼睛死死盯着肉饼。 林顺一人发了几个,花子快速接过饼后,边吃边把剩下的饼塞进衣服里,还用手紧紧护住,眼睛警惕的看着其他花子,宛如野兽护食一般。 林锦颜的目光,在花子蓬头垢面的脸上认真的扫视,一一看过之后并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影,皱眉回忆起那人的话来。 “盛安十九年戌尘巷的义庄里,我吃到过这世上最好吃的肉饼,要不是那几块肉饼我定然熬不过除夕,也就见不到主子了。” 是那人还没到这里?还是戌尘巷不止这一个义庄? 想到此处,林锦颜出声问道:“这就你们几人吗?” 花子们大快朵颐并不答话,只拿眼睛盯着林锦颜。 林顺见状喊道:“都是哑巴不成?你们吃的可都是我家小姐买来的。” 其中一个花子咽下嘴里的肉饼,上前一步道:“谢谢小姐给的吃食,这就我们几个,前天夜里有个满身是血的人,被他们几个赶到了旁边那屋,可能已经死了。” 林锦颜闻言朝耳房走去,破落的小屋子里一大半都能抬头看到天,靠近正屋的墙角处放着一堆稻草,稻草上的血分外醒目。 林顺扒开稻草看到一只脚,正要掀上面的稻草时,一把利剑豁然挑开稻草架到了林顺的脖子上。 林顺身形僵住,事发突然,洪九一直守在林锦颜身边没来得及出手。 随着持剑的人影坐起,身上的稻草也随之落下,显现的人影目露精光脸色惨白,嘴上的干皮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肩上露出的发梢也带有血痂。 林顺弯着的身子,挡住了持剑人肩膀以下的部分,看不出他伤在哪里。 洪九右手扶在腰间,紧盯着持剑人朝林顺走去。 持剑人冷声道:“你在上前一步,他就死。” 林锦颜:“洪九,停下。” 叫停洪九后,不顾白芷的阻拦,上前几步站到林顺身后笑开来。 “我只是来给你们送吃的并无恶意,你受伤了吗?” 持剑人看着眼前的小孩,丝毫不怕他样子,不由觉得奇怪。 “你是谁?” 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我叫林锦颜,你叫什么?” “我不认识你,找我干什么?” “听说这里有很多花子没饭吃,我买了些吃的送来,花子说这边还有人我就来看看,你受伤了吗?” “我不是花子。” “不是花子也会饿的,林顺你去再买几个肉饼来。” 林顺弯着身子额角见汗:“小姐,我动不了……” 林家后人 林锦颜无视林顺脖子旁的剑刃,笑着看向持剑人。 “那肉饼很好吃,我刚才吃了觉得好才买来送你们的。” 僵持了片刻,看到门口吃着饼看热闹的花子,持剑人收回剑,林顺僵住的身子放松后不由往后倒,被身后的家丁扶住。 持剑人收剑入鞘后,绷直的身子像被抽光了力气,瘫软在稻草里大口的喘着粗气。 林锦颜掏出二两银子,吩咐家丁去买些吃食在找个大夫来。 持剑人气息不稳神情恍惚道:“我并不认识你,为何要帮我?” 林锦颜:“碰巧遇到实属缘分,我跟你说了我的名字,我们就算认识啦。一会大夫给你治完伤,给你买上药和吃食我就要回家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刚才给林锦颜回话道花子闻言,护着怀里的饼挤进屋子里跪下。 “这位善人小姐,听您请了大夫,能不能求求您让大夫给我老娘也看看病?小的叫何全,善人小姐要能救了我老娘,何全愿给您当牛做马!” 说完砰砰的磕头,林锦颜叫起何全,答应会给他老娘治病,何全眼含热泪的道谢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等了两刻钟,家丁领着眉头紧皱的大夫回来,大夫给持剑人把完脉后用帕子不停的擦着手,说伤势严重,这个地方又脏又破不利于养伤,得寻个干净的清静处才行。 林锦颜状似无奈的叹口气:“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把你带出去,你跟我走吗?” 持剑人和林锦颜对视了片刻点了点头,林锦颜吩咐林顺出去雇个马车,将持剑人送到济民堂好生照料,直到他伤势恢复。 大夫听到济民堂问道:“可是城东济阳街的那家济民堂?敢问小姐贵姓?” 白芷:“正是那家,我家小姐姓林。” 大夫听完原本不耐的神色变得恭敬,朝林锦颜行了一礼。 “原来您是给灾民施粥看病的林家后人,失敬了。” 持剑人听完打量了林锦颜两眼,彻底放了心。 林锦颜给大夫几两银子,让大夫跟着何全去给他娘治病,何全连连道谢领着大夫出了义庄。 待林顺雇来马车,林锦颜吩咐家丁搀扶着持剑人上了马车。 持剑人坐上马车后掀开车帘,看向马车旁的林锦颜:“林锦颜,我叫宋易,容易的易。” 林锦颜仰头对视:“宋易,好好养伤别死了。” 看着马车走远,林锦颜如一桩心事落下般长舒口气,上了马车直接回府。 “我的命是主子救的,你是主子的发妻,我救你也是应该。” “你别哭,对主子来说你比我重要,我的命换你的命,值。” 看着满身是血的宋易死在自己面前,林锦颜从梦中惊醒,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微微摇曳。 林锦颜睡意全无想起前世:宋易虽是楚承曜的人,却为了救自己死在三皇子箭下。 那时太子已然倒台,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楚承曜和楚承烨为争大位水火不容。为逼顾家不帮楚承曜,楚承烨不惜抓了自己来威胁。 找到宋易 宋易独自一人从楚承烨手里将她救出,骑马护着她离开时,用后背帮她挡住了弓箭。 直到宋易体力不支掉下马后,林锦颜才发现宋易中箭,亲眼看着宋易死在她眼前…… 虽说宋易是楚承曜的人,却也是林锦颜的救命恩人,更何况楚承曜对她做的恶事都在宋易死后,林锦颜对宋易只有感激。 一想到自己在楚承曜之前找到了宋易,林锦颜心里就舒缓了不少。 林锦昀近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学院读书分外认真,平时在府里也收起了散漫的性子,窝在书房日日苦读。 林晏清看到林锦昀浪子回头深感欣慰,空时还把林锦昀叫去教导。 随着年关将至,定北军的第二封捷报也传来:定北军主动出击,将漠北五万大军围困在雪山,前来救援的三万漠北兵马也被定北军击败。 天子看后龙心大悦,定北军还未回朝,赏赐就已经进了大将军府。 林锦颜将准备好的年礼给妍凌郡主,将军府,悠然居,两个庄子,各铺掌柜,还有二房都一一送出,给梦夫子也送去了束修。 老太太让公中给府里的每个下人都置办了一身新衣服,林锦颜自己掏钱,给颜玉轩和林锦安院里的下人,单独又置办了一身。 其他院的下人心生羡慕,都想到林锦颜兄妹俩的院子做事。 除夕前三天,林锦颜带着韩真儿到各铺盘查总账。 各铺都在盈利并无亏损,以前宰客售假的名声也在日渐恢复。 泰丰粮行此次不但卖回了买粮的本钱,还小赚了一笔银子,可谓名利双收。 到百音琴行时,云沐之正手持书卷看的认真,听到伙计的声音,云沐之抬头看到林锦颜连忙起身行礼。 看完账簿,林锦颜状似无意的聊起云沐之看的书。得知云沐之有心科考后,林锦颜极力支持,云沐之薪资照旧让周掌柜回来帮着看店,让云沐之有更多时间读书。 “小姐,这可使不得,哪有一铺双掌柜的?您若是怕我耽搁了铺里的生意,只管将我辞去请周掌柜来便是,没道理让您多付一人的酬劳。” 林锦颜笑道:“我祖父常说,读书志在圣贤,心存家国。天楚的人才越多才会越强,这是好事我理应支持。再说了,若是云掌柜高中,我这铺面可就出了名了,届时的得利可远超周掌柜的酬劳。” 云沐之苦笑道:“太傅心存家国我甚是敬仰,可却是望尘莫及。不怕小姐笑话,我参加了去年的科考名落孙山,虽是痴心不死还想再考,却也不一定会高中,只怕辜负了小姐的好意。” 林锦颜:“就算不中,这点银子与我也无损失。可若是我为了省一份酬劳生生耽搁了人才,那才是罪过。我看人一向很准运气也还算不错,我就觉得云掌柜两年后必会高中,此事无需推诿就这么定下了。” 一旁的店铺伙计笑开来:“小的也觉得掌柜日后前程似锦,前几日来的那位贵人,看掌柜的眼神可都拉着丝呢。” 居心不良 伙计说完话,其他两个伙计也都笑着附和。 云沐之尴尬的低声呵斥:“你们在小姐面前说的什么浑话!那贵人一看就身份非凡,哪里是我能肖想的?” 林锦颜眼神微闪:“若一朝高中,哪有什么不可能呢?云掌柜专心读书,缺什么尽管开口我自会给你准备。” 云沐之行礼道谢,提出酬劳减半,林锦颜以他会调琴为由酬劳照旧。 从琴行出来后,林锦颜直奔济民堂。 到济民堂后,林锦颜公事公办的吩咐韩真儿查看账目,查完并无错漏林锦颜就要起身走人。 济民堂的掌柜名为许德生,不光是掌柜也是大夫。赈灾期间给难民看病的就有这许德生,那段日子天天跟林锦颜呆在一起混的也算相熟。因林锦颜给难民施粥施药的缘故,对林锦颜很是恭敬。 “小姐您这就要走吗?前几日您送来的那个病人已经醒了,没两天就要过年了,此人该如何安置?” 林锦颜一副懊恼的模样:“瞧瞧我这记性,这几日忙着盘账,竟把他给忘了。他身体如何了?” 许德生笑道:“小姐的年纪盘查这么多家账目不出错,已然很了不得了,忘点事情很正常。他伤的极重还需再养上一月方能痊愈。” 林锦颜点点头:“那人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看着伤势颇重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这才送来许掌柜这。既然已经救了索性就救到底吧,院子里给他准备个房间,过年时哪个伙计时间空闲,每日来给那人送上三餐和汤药。” 许德生:“小姐菩萨心肠,新来的伙计邱山离这近,家里也没什么人,这几日晚上都是让邱山在看店。” 林锦颜顺着许德生手指,转头看向邱山,邱山冲着林锦颜憨厚的点头一笑。 林锦颜:“多给邱山一些银两,就由他来照顾吧。” 说完林锦颜跟着许德生来到后院,一个狭小的房间,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床。 宋易虚弱的躺在床上,身体虽不能动,脸色倒比前两日好了不少,看着床前的孩童淡淡开口:“你来啦。” 林锦颜:“疼的厉害吗?许掌柜说你还要静养一月,安心在这里住着,一日三餐和汤药都给你安顿好了。” 宋易停顿了片刻认真问道:“林锦颜,为什么帮我?” “遇到了,觉得你需要,就帮了。” “难道不是什么人教你救我吗?不然你见我挟持你的随从,为何不怕?” “你我素不相识,你只是防卫没道理伤我,我为何要怕?” “既是素不相识,为何救我?” “不认识的人我救的多了,初见时你就剩半条命了,我能图你什么?” “只是如此?” “当然如此,我既不用你报答又用不上你,养好伤后你想去哪便去哪。” 二人一问一答极快,丝毫没给其他人插嘴的时间,待停顿下来后,许德生不耐的看向宋易。 “我家小姐如此良善,光此番救的难民都不计其数,救了你的性命不说感谢,反倒怀疑我家小姐居心不良?” 忘年之交 对许德生的话宋易充耳不闻,目光直直的盯着林锦颜。 林锦颜一脸坦然的对视,片刻后宋易眨眨眼目光变得柔和。 “这次多谢你。” 林锦颜笑着应下,嘱咐宋易好生养伤。出济民堂前又吩咐许德生:别跟宋易计较给他把伤治好,人命要紧别不舍得用药。 许德生一边夸着一边将林锦颜送出门,看着渐远的马车,邱山笑道:“东家这般菩萨心肠,我们都是有福的。” 许德生:“谁说不是呢,那人虽不识好,小姐既然吩咐了你就好生照料着,让他把伤养好。” 邱山脆生生的应下,直说定会上心照顾。 转眼便到了除夕,因将军府只有白伊然和顾奕辰两人过年,林锦颜和林锦安早起给几个长辈请了安后,兄妹两带着顾麽麽和白芷几人去了将军府。 有兄妹两陪着,朝食也算吃的热闹,林锦颜正亲昵的依偎在白伊然身边说话时,下人来报说茶庄的安老板来了。 顾奕辰忙吩咐将人请进来,安知闲一如往常那副温润矜贵的样子,竹青拿着几个盒子跟在他身后。 互相见礼落座后,安知闲雍容沉稳的声音响起。 “老家那边送来的年礼,全是些漳州当地的吃食,泰安城里寻常见不着,虽不值钱却胜在新奇,特意送来给夫人和奕辰尝尝。” 白伊然和顾奕辰笑着道谢,说了些家常话后,白伊然让林锦颜走时分一点带回去吃。 安知闲笑的温和:“夫人只管留着自己吃,林府的那份我方才已经送去了。” 顾奕辰笑道:“娘,安兄现在和太傅都快成忘年交了,哪里会缺了林府那份。” 林锦颜闻言不免惊讶:“安老板和我祖父?” 顾奕辰:“近来太傅闲暇时常去不夜侯喝茶,我都遇到两次了,颜儿不知道吗?” 林锦颜摇摇头:“我这些日子在盘账日日出府少见祖父,竟不知祖父和安老板如此要好了。” 安知闲笑开来:“之前施粥时与太傅相识,相谈甚欢故而来往便多了些。太傅胸有丘壑博学有识,每每交谈都受益匪浅,安某心中敬仰,实不敢同太傅称作忘年交。” 林锦颜不动声色的和几人闲聊,心里却暗自思索安知闲的用意。 闲谈中安知闲说起漳州老家来了故人,让洪九有时间去不夜侯看看。 林锦颜笑道:“今日除夕本就是团圆的日子,既有故人合该相聚,洪九一会就跟着安老板同去便是。” 聊到快午时,林锦颜兄妹起身回府,安知闲也起身告辞。 顾奕辰将几人送至门外,各自上了马车后林锦颜掀起车帘一角,看到安知闲的马车上,洪九和车夫同坐并未进马车。 不夜侯的雅间里,安知闲净手后在主位落座,竹青,安南风,洪九分坐两旁。 安知闲:“红鸠,林锦颜前几日在义庄救下一男子,可曾受什么人指使?” 红鸠摇摇头:“确实救下一受伤男子,林锦颜是偶然经过时碰巧救下,并无人指使。” 月影少主 安知闲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只是碰巧?” 红鸠点头:“林锦颜听闻那巷口有家肉饼做的好吃,买肉饼时得知里面有花子没饭吃,带吃食去察看才发现的那男子。” 安南风:“那这林小姐可真是好运气,你可知被你们救的那男子是谁?” 红鸠:“不知,他是何人?” 安南风:“月影楼的少主,宋易。” 红鸠惊道:“月影楼?去年不是已经被万源宗联合其他几个门派灭门了吗?” 安南风:“是被灭门不假,可月影楼在江湖立足近百年,近十几年才开始衰败,早年间可谓如日中天。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保住他们的少主还是能做到的。” 红鸠:“怪不得他伤的那般严重,还能稳住心神出剑如风。” 安知闲放下茶杯:“你跟在林锦颜身边,可曾察觉她有什么不对?或是接触过什么人?” 红鸠想了想才开口:“林锦颜虽聪慧的异于寻常孩童,可都是在帮人。林府上她很讨厌二房一家和她表姐,让我去给她表姐和二房的少爷下过几次让人乏力的药。除了一个叫杜兴的以外,也并未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 安知闲:“你说的那个杜兴,出自定北军。现正在林锦颜的庄子,从难民里挑选了近乎八十个年轻的男子,教他们功夫。” 红鸠点点头:“这事我知道,是因为庄子的粮食被抢,林锦颜才让杜兴教难民拳脚。” 安知闲续上茶水,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着,喝完放下茶杯,简单的举止却处处透着矜贵。 “凌久他们查到,抢粮食的人出自宫里。施粥时四个皇子来看,林锦颜刻意透露过她庄子里有不少粮食,没两日她庄子就被抢了,而且她不光早就把庄上粮运回城,还吩咐庄上的人不要反抗,分明是知道会被抢。” 红鸠不解道:“她为何知道?” 竹青:“根据我们查到的情况,主子怀疑林锦颜不知从何处得知有蝗灾发生,提前囤了粮食草药和建房材料。此番施粥得了民心和银子,还得了难民。她故意透漏庄上存粮诱人来抢,是为了让杜兴教难民功夫变得顺理成章。” 红鸠眉头紧皱:“她才九岁…如何会懂这些?更何况她是早于蝗灾一月有余采买的粮食,她又如何得知后事?” 安知闲目光深远:“这也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买粮无从查证可以说是她一时兴起,可教难民习武绝对是她的深思谋划。” 红鸠:“属下不懂。” 安知闲:“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应该知道她虽年幼做事却面面俱到,为何那日送粮她瞒着府里只带了几个随从连护卫都不带?” 红鸠茫然的摇摇头,安知闲继续道: “她就是赌金卫会派护成军护送,护成军在场她以收留难民留下善心的印象,再大方的说起粮食被抢让杜兴教难民拳脚护粮,让此事过了明路,以她的年纪和善举,谁也不会想到她从一开始就在打难民的主意,包括天天跟在她身边的你,也没觉察出任何不对。” 深不可测 红鸠愣住片刻,仔细思量起来。 “这些都并无实证,会不会是您多想了?万一送粮只是林锦颜疏忽了呢?她才九岁啊…” 安南风:“倘若这些都属实呢?那这个林小姐可当真是深不可测了,她救了宋易怎么看都不像是碰巧。” 红鸠:“林锦颜将宋易送至药房就把他给忘了,还是查账后掌柜提醒她才去看望。” 安知闲:“不管她谋划什么日子长了总能看出来,你跟在她身边万事多留心,不要把她当成孩童看待。此番虽未查明抢粮食的是谁,但既然出自宫中定和大位有关,左不过就是那四个。他们当中若有人接近林锦颜,你多留意些。” 红鸠点头应下,说完正事后,安知闲照惯例给几人都发了红包,红鸠道谢后拆开荷包扫了两眼揣进了怀里。 安南风打趣道:“红鸠真是长大了,以前发红包都是美滋滋的拿出来数,现在倒是淡然的多。” 红鸠:“安叔,您老拿这个笑我,谁会不喜欢银子呢,您不喜欢吗?” 气氛轻松惬意,几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安南风笑道:“自是喜欢的,林小姐出手也大方,你这领两份酬劳我可羡慕的紧。” 竹青也笑道:“红鸠,你攒那么多银子是当陪嫁不成?” 竹青说完红鸠的脸上瞬间散了笑意,微微低头神情也变的落寞。 安南风见状赶忙道:“你小子说什么浑话呢?红鸠这是会过日子。” 竹青察觉不对,连忙识趣的应下没再多问。 吃完了饭待红鸠走后,安南风站在二楼看着红鸠走远的背影叹息。 “红鸠的爹是镖局的镖头,红鸠十一岁那年她爹接了个大单报酬丰厚,明知危险她爹还是去了,临走前跟红鸠说去给她赚嫁妆,谁知这一去竟天人永隔…” 竹青懊恼道:“原来如此,我方才定然让她想起了伤心事。” 安知闲看向远处,语调平淡却又像饱经沧桑:“不管多伤心的事总要面对的,人得朝前看才能活。” 安南风转过头,看向安知闲的眼神里带着心疼。 红鸠回颜玉轩时,林锦颜带着白芷几人去了松茂堂吃团圆饭,红鸠独自回房关上了门,窝在床上发呆。 玉兰原本心里尽是不忿,往年林锦颜都会带她同去的,今年她却被留下。此刻看到红鸠也没去,玉兰心里诡异的平衡了不少。 松茂堂里林家的人除了刘氏外全都聚齐了,除夕的氛围大家脸上都是笑意,热热闹闹的聚到快子时才散场。 回到颜玉轩后,林锦颜弄了两桌菜,让丫鬟婆子们都围坐在一起。 林锦颜和周麽麽、白芷、玉彤、玛瑙、红鸠同坐。刚开始众人还很局促,林锦颜笑说今日除夕没那么规矩,只管开心的吃喝。 一众下人闻言笑开来,虽没有彻底放开,除去玉兰外也算愉悦轻松,跟林锦颜说着祝福的吉祥话,林锦颜笑着让玉彤把提前准备的红包拿来,给外间的下人一一发了。 一时间热闹的道谢声让气氛高涨不少,吃完饭后林锦颜亲自给同桌的五人发放了红包。 大年初一 玉兰收拾完退出屋子前,正好看到林锦颜发放红包,满腔的不忿让她面色扭曲。 那本是她应得的,可自从林锦颜中秋夜醒来后一再对她冷落,不能进房伺候不说,除夕夜只能和洒水婆子们挤在一起。 委屈愤恨和嫉妒交织,玉兰在没心思陪众人看烟火独自一人回了房,将林锦颜赏的银子扔在床上生着闷气。 听到敲门声,玉兰以为是又让她干什么,神情越发不耐,直到敲门声第三次响起,玉兰才起身。 “来了来了,敲什么敲啊。” 打开门看到来人,玉兰的神情变的惊喜。 “冬儿?你怎么会来?” 冬儿笑道:“我家小姐亲手做了些糕点,让我给大小姐送一份,在偷偷给你送一份来。” 玉兰将人迎进屋,冬儿将食盒下层的糕点拿出来递给玉兰。 玉兰那颗备受冷落的心也变的温热起来,连连道谢。 冬儿在玉兰房间呆了一刻钟才走,此时泰安城中烟花齐放,颜玉轩的下人都在廊下仰头看着烟花,欢声笑语里没人注意到玉兰已经不在房中。 林锦颜打开窗户坐在窗前看着烟花发呆,玉彤给林锦颜披上披风:“小姐,当心着凉。” 林锦颜转过头:“怎么不去看烟花?” 玉彤:“您比烟花重要。” 林锦颜笑开来:“嘴这般甜莫不是来讨赏的?冬儿方才送来的那盘糕点给你啦。” 玉彤笑道:“小姐是自己不想吃吧?冬儿方才放下糕点就去找玉兰,她何时同玉兰这般要好了?” 林锦颜神色莫名:“玉兰素来和表姐亲近,跟冬儿自然也就要好。” 玉彤陪着林锦颜看向远处的烟花没再多问,一旁的洪九靠在门口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林锦颜。 就这小孩能明着骗过护成军头领,做局皇子抢她粮食? 盛安二十年正月初一天降瑞雪,一大早林锦颜从笑闹声中醒来,屋外银妆素裹,丫鬟们在院子里打闹,清冽刺骨的空气吸进鼻腔让林锦颜彻底清醒。 裹上披风拿着手炉去往松茂堂请安,进门嘴甜的跟几个长辈拜年,得了一堆的红包这才落座。 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用了朝食后,林锦颜跟着林婉蓉去了住处。 林婉蓉将得来的红包和赏的物件,一股脑儿倒在床上,让林锦颜挑选。 林锦颜拿起其中一件发簪问道:“这是谁送姐姐的?款式有些老旧了。” 林婉蓉神色落寞了两分:“我爹送的。” 林锦颜拉着林婉蓉的笑道:“二叔大概是没买过这种东西,姐姐不用多想。” 一旁的桂儿撅嘴道:“哪里就是二老爷买的,明明是二夫人前几年戴过的。她自个儿不想要了,倒拿来送给小姐当脸面。” 林锦颜:“姐姐莫要难过,过两日我出府给你带个好看的发簪回来。” 林婉蓉摇摇头:“不用买,我现在还用不上发簪呢。若是以前就连这种用过的簪子也没我的份,如今已经好上太多了,我知足的。” 迎接财神 林锦颜将床上的东西都装起来递给桂儿。 “好好替你家小姐收着,别让她到处送人。” 桂儿笑着接过:“我家小姐只会送给您。” 林锦颜:“财不外漏,对亲近的人也不行。总得给自己备着后路,你这般实诚日后会被人哄骗的。” 林婉蓉:“我又不是傻子,别人才骗不着我。” 林锦颜陪着林婉蓉说了会话,哄的林婉蓉有了笑脸。 用过午饭后,林思然得了林晏清的首肯,带着林锦昀回了二房自己的宅子。 大年初二,林思远带着一双儿女去将军府呆了半日,去时带了半车的礼品,回来时带回来大半车。 白伊然给府上除了二房外的每个人都备了年礼,就连林婉蓉和周玥雪也没落下。 这几日来林府拜年的人络绎不绝,有些带了家眷的林锦颜都会被叫去松茂堂作陪,认识了不少官家小姐。 初五这日安知闲托洪九传话,让林锦颜若是得空,到不夜侯去一趟。 用过午饭送走客人后,林锦颜让玉彤找林顺准备马车,待林锦颜收拾整齐带着白芷洪九出门时,林松正在西门口候着。 林锦颜笑着走上前:“松伯,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在门口站着?” 林松行礼道:“听林顺说小姐要出门,可是要去济民堂看年前被您救下的那位?” 林锦颜摇摇头:“是去给祖父买点茶叶。” 林松:“我听林顺说那人身手颇高很是危险,小姐若是再见定要注意安全,别让洪九姑娘离身。” 林锦颜笑着道谢,直说定会注意,洪九也说会寸步不离保护好小姐。 到了不夜侯,竹青轻车熟路的将林锦颜带到二楼雅间。 推开门安知闲正围坐在火炉旁,手上的茶杯腾起一缕缕热气,转头看着林锦颜脸上带上了笑。 见礼落座后,安知闲给林锦颜倒上热茶。 “今日初五,是迎财神的日子,所以才让林小姐跑一趟。” 林锦颜端起茶杯笑道:“安老板还信这个?” 安知闲:“若是别人我自是不信的,可林小姐能预言将来,让安某屯粮大赚了一笔,对安某而言自然是财神。” 林锦颜:“无非是做梦当真加之运气不错,实在算不上预言将来。” 安知闲笑道:“看林小姐当初屯粮那般果断,倒像是确信会发生粮灾似的。” 林锦颜笑眯眯的喝完茶,将杯子放下后往安知闲的方向推了推。 “当时想着就算屯粮卖不出去,低价散给穷苦人家也是好的。况且梵音寺的了空大师说我命犯小人,需得行善积德才能破除。” 安知闲给林锦颜续上茶水:“林小姐善心,倒让安某也跟着发了财,如此说来更是财神了。” 说着话安知闲把桌上的木盒推到林锦颜面前,继续道:“既是财神更不能少了供奉,这是安某此次卖粮全部盈利所得,林小姐过目。” 林锦颜打开木盒,拿起银票一张张察看,总数近九万两。 “能赚这么多银子,看来安老板屯了不少粮食。那就依买粮时所言,我拿走半数,谢过安老板。” 礼尚往来 林锦颜数出一半抽出递给洪九,洪九接过后下意识看了安知闲一眼,才塞进怀里。 安知闲:“林小姐不看看我买粮的账目吗?万一我拿出的这些银两并不是全部所得呢?” 林锦颜端起茶杯:“安老板当初能因我草草几句话买下这么多粮食,足见安老板对我信任有加,礼尚往来,我自是信的过安老板,何须多看?” 安知闲也端起茶杯:“和林小姐做生意,倒是省事又爽快。再有这般好的生意,希望林小姐还能带上安某。” 林锦颜将茶杯往前举了举:“那是一定。” 安知闲见状笑着举杯轻碰:“安某甚是期待。” 正事说完闲聊了几句后,林锦颜买了两盒茶叶就回了府。 林松见到林锦颜本要说点什么,看着林锦颜的笑脸又生生咽了回去。 林锦颜看到后并未多想,打听到林思远和林锦安都在林晏清的书房,林锦颜拿着茶叶就过去了。 不夜侯里,安知闲正和安南风商议正事,竹青敲门而入。 “主子,凌五来报说宋易被人下了毒,此刻危在旦夕。” 安南风皱眉道:“被人下毒?何人下的毒?” 竹青:“现在还不知,林小姐还在咱这时,济民堂差人到林府报信,没见到林小姐便告知了林府的管家。” 安知闲眼睛微眯:“林锦颜可去了济民堂?” 竹青:“并未,林小姐回府后再未外出。” 安南风:“如此不上心,看来这林锦颜果真是碰巧救下的宋易。” 安知闲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片刻后停顿下来。 “林管家可曾告知林锦颜宋易中毒的事?” 竹青:“这个…不知。林府的二房搬出去后,林家的马车都是从西门直接进了府才下车的,凌五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安知闲:“立马去让凌五找红鸠,让红鸠告诉林锦颜宋易中毒的事。” 竹青领命退下,安南风问道:“您是想看看林锦颜是什么反应?” 安知闲眸色幽深:“若她是受人指使救了宋易,此刻知道宋易有危险,必会去见指使之人,自然也就能知道那人是谁。” 林晏清的书房外,洪九靠在门边百无聊赖的听着书房里传来的吟诗作对还有阵阵笑语。 忽然两声鸟叫,洪九精神一振站直了身体,认真听了片刻后和白芷说去趟茅房,转身出了院子。 白芷笑眯眯的脸在洪九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后变的认真起来,走到廊下侧耳倾听,方才的鸟叫声在洪九走后又在叫过一次然后再没了声音。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洪九回来站在门边。一改之前无聊的模样,不时的看向屋里,察觉到打量的目光,洪九抬眼看去正看到白芷的笑脸。 洪九: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就知道乐… 好容易等出来林锦颜,出了院子后洪九装做不经意的说起:“方才出去听到下人闲聊说,济民堂的人在小姐去茶庄的时候来找过小姐,好像是小姐在义庄救下的那个姓宋的被人投了毒。” 罔顾人命 林锦颜闻言脸色大变:“被人下毒?他现在如何?” 白芷见状上前扶住林锦颜:“小姐莫怕,人就在药铺里,今日铺面都开张了许掌柜必然也是在的,许掌柜的医术您还信不过吗?” 察觉手腕被白芷紧紧握了一下,林锦颜缓过神来。 “我自是信得过的,只是听到有人下毒害人有些后怕,药铺里可曾还有他人中毒?” 洪九紧盯林锦颜的神色:“这我不知道,只听说被救的那人中了毒。” 林锦颜:“都这个时辰了,祖母也不会再让我出府了。白芷你替我去看一下,济民堂里是什么情况,还有没有其他人中毒?今日在铺子里的人都在济民堂里委屈一晚。不管是谁中毒,吩咐许掌柜一定要全力救治,记下了吗?” 白芷看着林锦颜的眼神点头应下,刚走出两步被林锦颜叫住,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让林顺套了马车送她去。 白芷走后,林锦颜带着洪九回了颜玉轩就进了书房练字,洪九站在桌旁破天荒的动手磨墨。 林锦颜没有多问,察觉到洪九审视的目光也不动声色。极力的控制手中的笔,没让洪九看出半点不对。 用过晚饭后,白芷才回府,林锦颜目光殷切看向白芷:“如何?” 白芷笑道:“只有义庄救的那人中了毒,其他人都没事小姐别担心。” 林锦颜长长舒了口气的模样:“许掌柜他们没事便好,可曾查出何人投的毒?” 白芷:“暂且不知,济民堂的伙计都照您的吩咐留在铺子里。那人中的毒也被许掌柜稳住了,慢慢治上几日即可清除。” 林锦颜闻言彻底放了心:“嗯,那人虽是个花子也是条性命,既然救了就救到底吧。奇怪了,一个花子是谁要毒杀他呢?” 洪九一直跟在林锦颜身旁,直到林锦颜睡时,提出睡不着想给林锦颜守夜,让玉彤去睡觉。 玉彤一直和洪九不对付,自是不同意,还是林锦颜出言玉彤才不高兴的回了自己屋,临走时气呼呼的瞪了洪九好几眼。 林锦颜躺好后呼吸绵长,洪九听了一会并没察觉到不对,也盖好被子睡了过去。 良久后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林锦颜睁开了眼,庆幸的同时疑窦丛生。 幸好,宋易没事,不然自己又害他一次性命…… 是何人想杀宋易呢?还有洪九… 次日用完朝食,林锦颜吩咐林顺准备马车。 不出意外的在西门看到了林松,林锦颜走上前,林松恭敬的行礼。 “小姐要出门吗?可是要去往济民堂?” 林锦颜脸上带着笑看着林松并不答话,直把林松看的有了闪躲才开口。 “松伯,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我也一直拿您当伯父看待。可济民堂有事您瞒着我,万一出了大事可如何是好?” 林松:“不是我倚老卖老要管着小姐,实在是听林顺说那人太过危险,担心小姐的安危。” “那您也该告知我爹或祖父祖母知晓,不能您觉得危险,就罔顾一条人命。” 何人投毒 林松闻言眼神发虚,昨天他接到信后本来是要通知林锦颜的。可想起儿子说那人身手极高还被他挟持过,林松就想着有人下毒,林锦颜去济民堂很危险,不如等查清了下毒的人在告知林锦颜。 至于宋易的性命,林松确实不曾考虑。 “小姐恕罪,我只是想着济民堂把事情查清,把下毒的人抓住后也就没危险了,届时在告知您。” 林锦颜:“松伯,如果事事您都不问过我,就帮着做了决定,我也就没什么用处了,那铺子以后都交给您吧。” 林松连忙行了一礼:“不敢,我只是担心小姐安危,并没想替小姐做主,日后一定告知小姐。” 林锦颜放缓了语气:“松伯您看着我长大的,你心疼我我怎会不知?我并不是责怪您,是怕您日后再这样会耽误大事。您放心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会保障自己的安全不会贸然行事。” 说完话,林松应下目送林锦颜上了马车。 到了济民堂后,白芷上前拍门。 邱山打开门将几人迎了进去,林锦颜吩咐许德生将所有伙计集中在前堂由林顺看着,带着白芷和洪九径直走向后院。 打开门,看到宋易面色泛青的躺在床上昏睡不醒,林锦颜叫来许德生给宋易医治,吩咐白芷留下来帮忙。 洪九跟着林锦颜来到前堂,林顺很有眼力的给林锦颜搬了把椅子放在屋中, 一个孩童端坐在椅子上,一男一女站在椅子两旁,对面五步外站着四个药铺伙计。 突兀的场景,并没任何人觉得不对,林锦颜坐下后并未说话,只拿目光来回扫视着每一个伙计。 过了一盏茶,林锦颜才开口让每人报出名字年纪以及何日来的济民堂。 等伙计挨个报完后,林锦颜的视线在邱山身上停顿了一瞬,并未多问。 又过了两刻钟,白芷出来说宋易醒了,林锦颜起身去了后院。 许德生站起身:“小姐,他中的毒甚是霸道寻常见不到,方才又放了些毒血总算把他体内的余毒排的七七八八了,此前他本就重伤未愈如今又这般折腾一遭,若不好生休养必会损伤元气留下病根儿。” 林锦颜点点头,看向虚弱无力的宋易。 “你在我的铺面被人下毒是我的责任,你放心,我定会小心看护直到你把伤彻底养好。” 说完林锦颜问许德生,宋易何时能移动,许德生告知若是途中小心现在就能移动。 林锦颜叫来林顺:“你现在去趟大将军府,把我二表哥请来,让他坐着马车来。” 林顺领命出了药铺,半个时辰后顾奕辰到了济民堂,林锦颜把他拉到一旁说了会话,顾奕辰走时便把昏睡过去的宋易拉回了将军府。 林锦颜吩咐伙计今日都先行回去,明日一早再来。 林锦颜也上了马车准备回府,马车走到拐角处便停了下来,没多会洪九从马车里出来,进了济民堂不远处的巷子。 洪九走后,原本回林府的马车改道去了将军府。 毒性霸道 马车上,白芷掀开车帘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异常后放下车帘,压低声音道: “小姐,您肯定洪九能抓对人吗?” 林锦颜:“就算抓错了,能把她支开也是好的,她昨天有些奇怪好似刻意跟在我身边。” 白芷:“您也发现了吗?昨日您在老太爷书房时,传来几声鸟叫洪九听到后便出了院子,回来就知道了宋易被下毒的事。那鸟叫我太熟悉了苍圣山里也有,可它只会在夏天叫,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劲。” 林锦颜目光幽深:“这倒是有意思了…宋易的毒怎么回事?” 白芷:“此毒名为泣鬼丸,寻常难得专为对付武功高强的人。因毒性霸道得名,传闻恶鬼服下都忍不住哭嚎,中此毒者都是被活生生疼死的。幸好宋易是昨日中毒,恰逢开张许掌柜在铺子里,用银针封住了毒性。如若不然,等我赶到时宋易早没救了。” 林锦颜深思道:“何人会有这泣鬼丸?又是何人会用在宋易身上?是冲我而来还是冲宋易?” 白芷:“不知,会是洪九吗?” 林锦颜想了想摇头道:“一切尚未可知,但若是洪九抓住了人,那就肯定不是她。” 到将军府后,林锦颜跟白伊然和顾奕辰说了事情的原委,求白伊然帮忙救治,并且在宋易痊愈之前暂住将军府,不能接触外人。 白伊然也想查出敢在林锦颜铺面下毒的人,自是满口答应。 林锦颜道谢后说了个地址,请顾奕辰派辆马车过去候着,顾奕辰应下后亲自坐着马车赶了过去。 为保安全,白伊然将宋易安置在宁辉堂不远处的客房里。 顾弘章不在宁辉堂时,闲杂人等均不得进入,加之院外有护卫把守,此时的宁辉堂里面并无人看守。 林锦颜见白伊然和白芷在给宋易行针,给秋荣打了招呼后,去溷轩的路上林锦颜趁无人注意溜进了宁辉堂。 轻车熟路的进了顾弘章书房后,林锦颜轻手轻脚的翻找起来。 过了一炷香,还没见林锦颜回来的秋荣出来寻找,站在溷轩外叫道: “小姐?小姐您好了吗?可需要帮忙?” 叫了几声不见答复,正要进去寻找时,林锦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秋荣姐姐,你看今年的梅花开的好早。” 秋荣转头,看到拿着花枝的孩童笑开来: “小姐喜欢吩咐我去摘就是了,怎么还自个儿动手,也不怕摔着。” 林锦颜笑眯眯道:“如厕完出来看到那边有花,就过去摘了两只。” 跟着秋荣回房间后,白伊然已经行完了针: “余毒清的差不多了,好好养着就成。” 宋易此时也已经苏醒,林锦颜跟宋易说此处安全无虞,嘱咐他安心养伤。 宋易看了林锦颜片刻后,轻声道谢。 刚用过午饭,顾奕辰和洪九同回了将军府。 洪九:“小姐,人抓到了,去时刻意守了半个多时辰才动的手,并未发现他与人接触。” 林锦颜:“人在何处?” 顾奕辰笑道:“府里有个暗牢,多年未用了,我让人把他关了进去。” 无冤无仇 顾奕辰带着林锦颜主仆三人来到将军府西院,假山处两个护卫把守,见到顾奕辰,护卫推动假山出现一个石门。 林锦颜跟着顾奕辰进了石门,扑面的霉味让人忍不住皱眉,走过一段往下的台阶,装有三个牢笼的房间出现在视野。 男人的身影窝在靠近台阶的牢笼里,见到几人后,男人抓着牢笼大喊。 “小姐,小人冤枉啊!小姐!真的不是小人。” 林锦颜看向牢笼中的男人:“邱山,有伙计指认你下毒,你喊冤枉也没用。” 邱山急道:“小姐,我和宋公子素不相识,实在是没理由害他啊!再说过年那些天我和宋公子独处,要害他那时候下手四下无人岂不是更方便?哪用等到昨日开张人多眼杂时才下手。” 顾奕辰:“也说不得是你刻意趁人多的时候下手,好撇清关系。” 邱山:“我同宋公子无冤无仇,怎会毒杀他?顾少爷明鉴啊!” 不论顾奕辰如何审问,邱山都直喊冤枉,眼看无果几人出了暗牢。 顾奕辰提议动点刑罚,林锦颜却说只是怀疑并无实据怕冤枉了邱山,先暂且关着。 回府的路上,林锦颜吩咐白芷去城南的一家点心铺子买份绿豆糕。 洪九闻言道:“还是我去吧,我腿脚比白芷快一些。马上就到了应该没什么危险,小姐你和白芷先回府不用等我。” 林锦颜听完笑着答应,待洪九下了马车后,吩咐林顺直接回府。 白芷掀开车帘,看着洪九走远的背影低声道:“小姐,您刻意说那么远的铺子,就是笃定了洪九会去吧?” 林锦颜目光幽深:“城南,刚好她顺路不必多跑了。况且,那家点心也着实不错。” 回颜玉轩后,林锦颜和白芷在书房密谈,让玉彤守在门口。 晚饭前,林锦颜带着洪九买回来的绿豆糕,亲手送给了林松。 “我记得您爱吃这个,特意去城南买的,早上的事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林松感动莫名,直言是自己担心过头才超了分寸,绝不会对林锦颜心生埋怨。 次日梦夫子前来授课,林锦颜没在出门,打发白芷去将军府看了看。 傍晚的时候,邱山被放回了家,休息了一日后照例前去济民堂。见铺面里一切如常,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并无人知道他被带走拷问,邱山也没多言。 初十那日林锦颜和妍凌郡主带着上次看望难民的原班人马,再去了一趟庄子,周玥雪不出意外的再次感觉身体不适,未能同行。 经过两次相处,林家三小只和顾奕辰倒是和楚承逸、楚承平混的相熟,在襄王府和林锦颜的仙肴楼又聚了两次。 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二月末,期间林锦颜把年前买的放粮食的两个大宅院腾出来,修缮成染布坊和织布坊,供难民里的女子谋生,又在庄子里盖了个书院,供适龄的孩子读书。 宋易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近来每日在将军府和顾奕辰切磋武艺,倒让顾奕辰的身手大有精进。 五毒俱全 颜玉轩的书房里,杜兴正在给林锦颜回话。 “依您的吩咐请了三个夫子,把庄子里的孩子都集中起来按年龄分了三队,由夫子分别授课。每授课五日歇息一日,今日刚好是第一轮歇息。” 林锦颜点点头:“你回去告诉夫子,虽然刚开始但规矩要提前立好,往后也不可松懈。” 杜兴应下后,林锦颜问道:“近来庄子上签死契的人多吗?” 杜兴:“多,近乎一多半都签了死契,我都带来了。还有一小部分不愿成为奴籍,正准备去找营生立足。” 白芷接过杜兴拿出来的盒子递给林锦颜,林锦颜边看边道: “想走的不要强留,给他们每人装上三天的盘缠送他们走。庄子上孩子还年幼的妇人和老人如何安顿的?” 杜兴:“是。妇孺大半都进了染布坊和织布坊,剩下照顾幼童走不开的都安顿在庄子上洗衣做饭,照顾书院的孩子,年迈的安排了一些轻松的活计。” 林锦颜:“这样很好,她们能照料自己孩子的同时也能有个差事。你回去吩咐庄头,只要领差干活的无论是否签了死契都得照发工钱。不过,得让庄子里的人知晓,会先给签了死契的自己人找差事。” 杜兴点头应下后问道:“妇孺已经安顿好了,男的小姐准备如何安顿?” 林锦颜:“不急,近期你先教他们习武和规矩,四月时让他们忙完田地的播种,你在签过死契的男子里面挑一批身手最好的给我备着,什么时候要我自会告知你。” 杜兴应下后,林锦颜拿出一个信封让白芷递给杜兴。 “这上面是我草拟的庄子规矩,你拿回去同两个庄头看看可有哪里不妥。若无不妥,以后就按照这上面的规矩行事。” 见杜兴接下,林锦颜继续道:“染布坊和织布坊挑选出各挑选出一个管事,直接听你吩咐。除管事外,剩下的人十人为一队选出头目统归管事的管着,这样相互认识也免居心莫测的人混进来。” 初时,听到林锦颜滴水不漏的安排,杜兴还会心里震惊,几个月相处杜兴已经习惯了不少,对林锦颜的轻视也在逐渐改观。 此刻听到林锦颜的吩咐,林锦颜杜兴已然见怪不怪的听命行事了。 刚聊完正事,玉彤来报:“小姐,郡主来了。” 林锦颜站起身:“请郡主进来。” 杜兴将林锦颜给的信封揣进怀里,起身告辞。 林锦颜将妍凌郡主迎进厅堂,吩咐玛瑙和玉彤上茶果点心。 两人窝在一起闲聊了一会之后,妍凌郡主单手支着下巴。 “好无聊啊,你是大忙人,我三哥最近不见人影,顾奕辰天天跟人习武,都没人陪我玩。” 林锦颜笑道:“你这天天都要出门野的性子,能天天陪你玩的人可不多。” 妍凌郡主叹口气:“倒是也有跟我一样贪玩的,可他们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他们,就比如弘安伯家的朱典骅,吃喝嫖赌贱五毒俱全,看到他就倒胃口。” 时候未到 林锦颜神色微动:“这个朱典骅这么坏吗?” 妍凌郡主气呼呼道:“可不是嘛!就这样货色,名头居然跟我排在一起,说什么泰安城中的纨绔子弟,男有朱典骅,女有楚妍凌,真是气死我了。” 林锦颜:“他这么坏就没人收拾他吗?” 妍凌郡主叹口气:“朱典骅他爹好歹也是个伯爵,谁没事惹他啊。况且他混蛋是混蛋但却极有分寸,从不惹官眷也不会惹出人命,所以才能逍遥至今。” 林锦颜:“不用跟他生气,多行不义必自毙,时候未到而已。仙肴楼近日研究出新菜来,明日午间叫上我哥我堂姐,还有我二表哥,咱们一起去尝尝。” 妍凌郡主眼睛发光道:“好啊好啊!” 二人窝在一起兴致颇高的闲聊,直到周玥雪来颜玉轩,同妍凌郡主说了会话,妍凌郡主自小就听腻了虚伪的场面话,实在懒得和周玥雪作戏,没坐多会就起身告辞,走前和林锦颜说明日不见不散。 送走妍凌郡主后,周玥雪笑意深深。 “锦颜妹妹明日约了妍凌郡主出门吗?不知姐姐可否同去呢?” 林锦颜:“我们只是去逛逛,表姐若想去同去便是了。” 周玥雪笑道:“那就谢过锦颜妹妹了。也不知怎的,每次想和妹妹出门就会身体不适乏力困顿,当真是奇怪了,妹妹觉得这是咋么回事?” 林锦颜神色自若:“我也不知啊,可能是表姐和小王爷或者和我表哥八字犯冲吧?” 周玥雪笑意停滞:“胡说!我怎会同小王爷和顾少爷犯冲?” 林锦颜懵懂道:“表姐干嘛生气,我说错话了吗?” 玛瑙怕林锦颜受委屈,忙上前道:“小姐童言无忌哪里算什么错话,表小姐您别往心里去。” 周玥雪闻言带上笑意放缓了语气:“姐姐没有生气,只是第一次听这个觉得奇怪,锦颜妹妹不要多想。” 林锦颜笑着说不介意,姐妹两各怀心思的聊了会,定好明天的时辰周玥雪才起身告辞。 周玥雪走后,林锦颜带着白芷进书房练字,洪九百无聊赖的靠在门口和玉彤大眼瞪小眼。 林锦颜看了眼门外的洪九,并未压低声音:“之前给周玥雪用的药,她应该发现不对了,你一会去趟济民堂找许掌柜换一种,药效得一样但不能再放在饭菜里。” 白芷应下后,看了看洪九欲言又止,林锦颜见到后,将砚台移到桌子前方,吩咐白芷上前给自己磨墨。 白芷背对门口而站,林锦颜扫了眼洪九并未往里看,递给白芷纸笔,白芷和林锦颜对视后,明白了意思。 洪九往里扫了一眼,白芷的背影挡住了练字的林锦颜半个身形,洪九并未多想,转头继续俯视气呼呼的玉彤。 林锦颜接过白芷递来的字条眉头紧皱,眼带询问的抬头看向白芷,白芷肯定的点点头。 林锦颜面带沉思的将字条攥成团,又故意写坏了了几张字团成团,混在一起扔进了火盆。 身体不适 次日恰逢旬假,林锦安不用书院。林锦颜便和老太太提出府的事,老太太笑着满口答应,让几个孩子都去。 林锦颜笑着应下,让玛瑙去听雨阁请周玥雪。 不多时玛瑙独自回来说周玥雪身体不适,今日不出府了。 林锦颜闷闷不乐道:“是不是颜儿何时得罪了表姐,为何每次邀表姐出门,表姐都说身体不适?” 林锦昀过完正月十六便回了林府,此刻知道周玥雪身体不好本就心里着急,又听林锦颜如此说当即忍耐不住。 “颜儿这话好生奇怪,雪儿妹妹身体不适你身为妹妹不关心也就罢了,怎么还在祖母面前说起她的不是来?” 林锦颜看着林锦昀,满脸的委屈之色。 “大哥怎么这般说颜儿?颜儿何曾不关心表姐?表姐抱恙颜儿心急如焚,就连舅母送给颜儿的补品,颜儿也全都送去了听雨阁,月初还请了舅母前来为表姐把脉,颜儿还要如何做?” 说着说着,用手揉着眼睛,眼泪吧嗒吧嗒的大颗落下,林锦安赶紧站起身轻声哄着,林婉蓉也走到林锦颜身旁轻拍着林锦颜的后背。 老太太对林锦颜招招手:“颜儿到祖母这来。” 林锦颜哭的眼睛鼻子通红,抽抽嗒嗒的走到老太太怀里。 直把老太太看的心疼,掏出帕子给林锦颜擦泪。 “祖母,颜儿刚是在自责,是不是惹表姐生气了,不是跟您告状。” “祖母知道祖母知道,我的颜儿这般乖巧心善,哪里会在背后告状,可怜见的快别哭了,祖母都被你哭的难过了。” 林锦颜:“祖母您别难过,颜儿不哭了。” 乖巧的模样更让老太太无比怜惜,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林锦昀见惹哭了林锦颜,才觉失言,看着林婉蓉林锦安还有老太太责备的目光,尴尬的低着头端起茶杯喝水。 玛瑙上前一步道:“这事也不怪小姐有此想法,将军夫人和外面的大夫都给表小姐把过脉,都说探不出病症。表小姐又每逢小姐相邀时才身体不适,这才难免会多想。” 林锦昀本觉理亏,此刻闻言又坐不住了。 “你这话像是在说雪儿妹妹故意装病似的,这病症我也受了几次,大夫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你是要说我也装病吗?” 玛瑙对着林锦昀行了一礼:“奴婢万不敢如此揣测,只是小姐年幼快言快语童言无忌,奴婢帮着解释一下,以免伤了大少爷和小姐之间的和气。” 老太太沉声道:“颜儿一句随意的话,你就不依不饶的!哪有半点儿当大哥的样子!玥雪这病症饶是我都觉奇怪,更何况颜儿一个孩子。” 林锦昀见老太太不高兴,乖乖的不再多言。 玛瑙:“昨日表小姐在颜玉轩还说起此事,小姐开玩笑说会不会是表小姐同襄王府的小王爷、还有顾二少爷八字不合,惹得表小姐不快冲小姐发了脾气。小姐怕是以为表小姐还在为此生气,所以才会那般想。” 相当能演 林锦颜将脸埋在老太太怀里默不作声,身体微微的抽动,让老太太知道她受了委屈。 听了玛瑙的话,林锦颜默默在心里给玛瑙加着赏钱。 老太太对着林锦昀数落了一通,直到老太太气要消了,林锦颜才直起身子给林锦昀求情。在老太太面前赚足了好感,赏了林锦颜银子让她和哥哥姐姐们出去好好玩。 还没出松茂堂的院子,林锦颜追上林锦昀笑眯眯的邀他出门,林锦昀没好气的留下一句“不去”一甩衣袖出了松茂堂。 林锦颜委屈巴巴的看着林锦昀走远的背影,林锦安和林婉蓉连忙上前轻哄,白芷和玛瑙也帮着劝,就连出来相送的琉璃都看不下去,温声的哄了几句。 看着林锦颜低着头恹恹的出了松茂堂,琉璃摇摇头回了屋。 跟在众人身后的洪九,全程一副麻木的表情:真能演啊… 打发走林锦安和林婉蓉,让他们各自回房收拾后,林锦颜回内室洗了三遍手,面无表情的接过白芷递来的湿帕子擦脸。 “这东西太冲眼睛了,下次少抹点。” 白芷笑道:“许掌柜说这东西无毒也没有气味,唯独眼睛受不了,沾上了哪怕是铁骨儿郎都得要流一盏茶的眼泪呢。” 林锦颜:“领教了。” 洪九:……还有下次? 听雨阁,瘫在床上浑身乏力的周玥雪都要怄出血来了,察觉不对后就已经提防了,明明昨日到今晨自己滴水未进,怎么还能如此的?!白白饿了一天肚子! 林锦颜三人收拾整齐后来到仙肴楼,掌柜的将几人领到雅间,顾奕辰已经坐在里面喝茶了。 几人落后闲聊开来,顾奕辰说起定北军不日就会回朝,林家三人开心不已。 约莫过了两刻,妍凌郡主推门而入:“哈哈我来啦,出门时刚好碰到三哥回府,等他更衣耽搁了一会。” 顾奕辰笑道:“不妨事,出来本就是聚着吃饭,饿点吃的更多。” 楚承逸坐到顾奕辰和林锦安中间:“奕辰这话在理,但若吃的太多你妹妹心疼哭鼻子,我可不哄。” 林锦颜:“小王爷这话说的,倒显得我小家子气。” 妍凌郡主:“三哥你饭还没开始吃,怎么就说起主家的不是来?” 楚承逸无奈的叹口气:“得,奕辰,你瞧瞧我这妹妹可被你妹妹拐跑了,你得赔我。” 顾奕辰笑道:“那逸兄想让我如何赔?” 妍凌郡主:“那还不简单,林锦颜你管他叫哥,日后节礼年礼生辰礼都管他讨要,让他占便宜还卖乖。” 楚承逸抬手抚额做头疼状:“怕了你了,哪有你这般败家的丫头。” 兄妹俩的斗嘴惹的几人笑意连连,林锦颜吩咐掌柜把拿手菜上了个遍,一顿饭吃的几人都喊撑。 撤下饭菜上了茶水后,楚承逸闲聊道:“奕辰,来的路上听妍凌说你最近都在跟师父习武?练得如何?” 顾奕辰:“算不得师父,此人身手颇高我近来常与他切磋,他只是受伤在府中暂住,这还得多谢颜儿,是颜儿无意中救了他。” 窃窃私语 楚承逸好奇的询问起林锦颜,是在何处救了这般身手高强之人。 林锦颜坦然的说出救宋易的过程,又说起宋易在药铺被人下毒,逼不得已才把人送到将军府安置。 楚承逸:“天子脚下何人如此大胆?可曾查清?” 林锦颜摇摇头:“一点头绪都没有,无奈之下把新来的伙计关起来吓唬了一天,也没查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倒冤枉了那伙计,我给他赔了些银两,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妍凌郡主:“林锦颜!这么好玩的事,你居然都没有带着我?太不够朋友了。” 楚承逸深感头痛:“舍妹顽劣,几位见笑了。” 妍凌郡主气鼓鼓道:“三哥!我又怎么了?” 兄妹俩斗嘴惹的林婉蓉带上笑意,林锦安更是大笑出声,妍凌郡主瞪过去:“你个小肉包笑什么!” 林锦安的笑声嘎然而止,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怒声道:“我才不是肉包!” 妍凌郡主伸手捏着身旁林锦颜的脸:“你们兄妹俩长的一个模样,你自己看看像不像肉包。” 林锦颜正笑着看戏,突然被捏住脸,撅着嘴巴眨巴着眼睛愣在当场。 可爱有趣的模样让楚承逸的眼睛染上笑意,林锦颜反应过来拍开妍凌郡主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欢声笑语的聚完,临走前林锦颜吩咐掌柜打包四份菜品。 回府后,林锦颜给松茂堂和林思远各送去一份,剩下两份送给了林锦昀和周玥雪。 老太太知道后又把林锦颜好一番夸赞,琉璃同她说了林锦昀的不懂事,林锦颜还能不计前嫌的带吃食送他,实属难得。 晚上林锦颜留白芷守夜,等所有人睡下后,主仆二人灭了灯火窃窃私语。 白芷:“和您商议完后,放邱山那日我就去济民堂调制了追魂香,又去将军府放到了邱山身上。昨日妍凌郡主来时,我在她身上闻到了追魂香的香味,便在书房写给了您。今日在仙肴楼我刻意给小王爷续茶,在小王爷身上也闻到了。” 林锦颜:“都过去这么久了,会不会出错?” 白芷:“绝不会,这追魂香属苍圣山秘药的一种,留香长达三月,若无解药沾之就去不掉,且单独闻是没有气味的,必须要和我香囊里装的显香草一起出现才会有异香。” 林锦颜:“放走邱山后,和妍凌见过好几次,那几次你可曾闻到?” 白芷:“未曾闻到,我自小在苍圣山长大对药味极熟,这香囊我自邱山被放到现在无一日取下。” 林锦颜:“那也就是说…邱山是在上一次我们见过妍凌之后,到昨日之前的这些天里接触过这兄妹两,出事至今一个多月才见面,还真是稳得住。妍凌不可能杀宋易,小王爷…倒是不好说了。” 白芷:“邱山进济民堂时,您还没遇到宋易。小王爷为何要安排邱山进济民堂?” 林锦颜:“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位小王爷可藏的颇深。回头你把这香囊给我也做一份,还有这追魂香你先备好药材,过段日子在调制一份。” 聊完主仆二人各自睡下,林锦颜却睡意全无脑中思绪翻涌,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密林交手 此时的泰安城外,一身黑衣笼罩,带着玄色面具的人影正立于树上,看着山下的庄子。 面具通体玄色,上面画着骇人的图案,将人脸罩的严严实实,只留眼睛两个洞能看到人影的眼珠。面具上方两个长约三寸的朱砂色的犄角,顶端尖锐和面具相连的尾端呈圆形,带着一圈圈玄色螺纹。 面具眼睛处自眉间到脸颊,左右各一道长长的朱砂色印记。两只耳朵,上端尖锐耳垂却椭圆丰厚,宛如庙里的菩萨。眉间一只半开的眼睛,画着一滴朱砂色的泪珠。嘴巴獠牙血口,像极了吃人的恶鬼。 高高的玄色曲领盖住了人影的脖子,阔袍衣袖也看不到人影的双手。 他就静静的立在树枝上,好像和树融为了一体。 忽然听的身后传来微微的声响,人影慢慢侧头转身,看着漆黑的树林。 “传闻冥王武功高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在下初到就被发现了。” 随着话音传来,树林里走出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白衣男子。只是白衣男子的面具是一个胖乎乎的笑脸,看起来分外和善。 黑衣人影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于地面,带有中年男人特有的浑厚嗓音淡淡道:“阁下有何赐教?” 白衣男子走至二人相距十步时站定,声音清亮带着笑意:“赐教不敢当,只是仰慕冥王威名,特来拜见。” 黑衣人影:“区区武夫,劳阁下深夜来密林相见,不甚惶恐。” 白衣男子:“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能取代如日中天的月影楼,成为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存在,又怎会是一般武夫?” 黑衣人影:“冥夜阁只是初有名气谈不上威名,月影楼近些年来分崩离析早已不复曾经,前年更是被万源宗彻底摧毁,阁下觉得冥夜阁取代了月影楼,也算不得赞誉。” 白衣男子爽朗一笑:“冥王也太过自谦了一些,如此深夜不知冥王为何来了此地?” 黑衣人影:“夜间无事闲来逛逛,此地有何特殊?我来不得吗?” 白衣男子:“一个难民住的庄子,倒也没什么特殊,在下只是好奇,冥王为何会来了泰安?可是接手了什么大委托?” 黑衣人影沉默片刻后,平淡的语调再度响起:“来杀人。” 白衣男人:“噢?要杀何人?竟劳冥王亲自动手。” 黑衣人影:“月星楼少主,宋易。” 白衣男子:“宋易的武功非寻常杀手能降服,不过冥王即准备出手,宋易也命不久矣了。” 黑衣人影慢慢的踱步向前:“阁下跟了我两次,又对我知之甚详,我却对阁下一无所知,心中实在好奇只想一睹阁下真容,不知阁下是想自己动手揭 白衣男子笑道:“在 黑衣人影:“阁下既然如此客套,那就我来吧。” 话音未落,身形就到了近前,白衣男子虽言语客气,身手却和黑衣人影不相上下。两人赤手空拳却拳脚生风,刚开始都有所保留,打着打着就越发认真起来。 卖身葬母 两人在密林深处打了近两个时辰也没决出胜负,直至天色破晓,这才各自收手散去。 颜玉轩里,刚送走授课的梦夫子,林松便来报,说门口有个花子求见林锦颜,已经跪了半早上了。 林锦颜闻言让林松将人带到西苑的客厅,花子见到林锦颜后就跪地磕头。 “善人小姐,您还记得小人吗?小人是义庄里的何全啊。年前您请大夫给小人的老娘治过病,还给小人买过肉饼吃,您还记得吗?” 林锦颜:“我想起来了,你不必跪着起来说话吧,令堂的病如何了?” 何全哽咽道:“托小姐您的福,让小人的老娘安稳的过了年。可她染的是不治之症,昨日夜间已经走了。小人实在别无他法,特来求小姐施舍点银两,让小人买副棺材安葬老娘。小人愿签下卖身契,当牛做马报答小姐!” 何全说完不住的磕头,林锦颜叫住了他。 “这银子我出了,你起来说话。令堂怎会病的如此重?可是那大夫没有用心医治?” 何全重重的磕了两个头道谢后,站起了身。 “大夫用心了,是小人的老娘病的太重回天乏术。三年前小人家里横生变故,一家三口流落街头致使老娘染上咳疾,年前愈发严重经常咳血无一夜安枕。小人和哥哥寻了处破败的民房,由哥哥守着老娘,小人出来讨点吃的,这才遇到了小姐。” 林锦颜听后,给林顺些银两,让林顺跟着何全去办此事。 何全泪如雨下连连道谢,随林顺出了府。 次日,妍凌郡主下帖子邀林锦颜和林婉蓉过府。 周玥雪得到消息后,换上过年新做的衣衫打扮明亮的去了颜玉轩,到了才从周麽麽口中:得知林锦颜和林婉蓉已经走了。 周玥雪气的脸色都维持不住,转身便去了松茂堂找老太太扮委屈。 老太太却道:“好啦,往日颜儿次次叫你的时候,你总是身体不适。这次颜儿定又以为你抱恙,所以才没相请。就这么一次也值得你委屈,那颜儿要如你这般想,岂不是委屈坏了?” 周玥雪听后只觉吃了苍蝇一般,哽在喉头分外难受。当下转了话音,说起被刘氏打的事情,勾起老太太的怜惜,轻言轻语的哄了一阵,还赏了两个值钱的物件。 回了听雨阁后,周玥雪左思右想觉得奇怪,只要自己想跟林锦颜出去,就会四肢乏力床都下不了。今日自己没提,反而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奇怪的病证! 可若不是病证……那就只能是被人暗算了,何人暗算自己?图什么?上次试过不在吃食里,那会儿在哪呢? 林锦颜带着一堆襄王妃的赏赐回了颜玉轩,听说周玥雪来过后毫不在意。反倒从赏赐中挑了两个好看却不值钱的物件,让玛瑙送到了听雨阁。又挑了件上好的摆件,让玛瑙送去松茂堂。 老太太知道后,对林锦颜止不住的夸赞,周玥雪气的被子上又新添了几十个小孔。 铭记在心 过了两日顾奕辰传话来说,宋易伤已大好,想见林锦颜。 林锦颜买了些吃食和礼物,带着白芷洪九去了将军府。 将东西送给白伊然,又和白伊然用过饭后,才在顾奕辰带路下见了宋易。 林锦颜落座后,宋易拱手行礼。 “此番若不是林小姐搭救,我定然性命不保,救命之恩宋易铭记在心。” 林锦颜笑道:“不必如此郑重其事,虽在义庄救了你,可却在药铺害你中毒,还好舅母妙手治好了你,不然我可真要良心难安了。” 宋易:“中毒之事并非被药铺波及,应该就是冲我而来。江湖人有两个仇家原是正常,小姐不必介怀。” 林锦颜:“若是有仇家寻仇,将军府呆着最为安全,可我听表哥说你要走?” 宋易:“有几个朋友护我出来的,现在我伤也好了,必须得出去找他们。” 顾奕辰:“宋兄,跟你切磋多日受益匪浅,若是有难处只管来找我,任何江湖人也不敢来将军府造次。” 宋易:“多谢,我记下了。” 林锦颜递出二百两银票道:“出门在外带上些银两总归方便些,你和我表哥相交甚笃,不必拘泥客套。” 宋易闻言道谢接过,将银票揣进怀里后抱拳拱手:“顾少爷,林小姐,相救之情没齿难忘,我找到朋友后定来相见。” 送走宋易后,林锦颜吩咐洪九去城南买了两份糕点,又去悠然居呆了几个时辰才回府。 不管洪九上次出自何种目的告知宋易中毒的事,但种种迹象看来,她都不像是下毒之人,她背后那位既然关注宋易却不害他,此番洪九的城南之行,说不定能帮到宋易。 平淡的过了几日,何全带着一个男子到林府求见林锦颜。 西苑客厅里,林锦颜坐在上位,厅中两个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的男子跪地道谢。 “小姐,这是小人的哥哥何睦,小人的老娘已过完头七,今日特来答谢小姐,也是来签卖身契的。” 林锦颜:“听你说话,像是读过书的,找份营生怎么也比卖身贱籍强。” 何睦:“小姐有所不知,我家是得罪权贵被抄了家,无人敢用才会流落街头。若能找到营生,我们哥两何至于此!” 林锦颜:“是犯了什么大错才被抄家?” 兄弟两闻言眼圈发红,何全咬牙道:“错在小人有一个花容月貌的姐姐。” 在林锦颜不解询问下,何睦才缓缓道来。 “小人家原在城西做着布匹营生,铺子虽不大生意却不错,我们姐弟三人都在铺面帮忙,日子过的衣食无忧。直到那日姐姐在门口送客,被那天杀的权贵看到起了色心,非要强纳姐姐为妾。” 何睦深吸口气才继续道:“当时姐姐已经定了亲,爹娘以此为由婉拒。那天杀的不管不顾,扔下五百两银子责令姐姐五日内必须退亲过门。姐夫重情义死活不退亲,那天杀的就以姐夫的前程要挟,逼得的姐夫的爹娘退了亲。” 栽赃抄家 林锦颜让二人起来后不解道:“既是已经退亲,为何会闹到抄家的地步?” 何全:“小人的爹娘虽是平民,却疼爱子女做不出见钱眼开卖女儿的事来,请人将我姐姐连夜送出了泰安城。本以为那人找不到我姐姐,我家赔些银两此事也就算了,谁知那人大发雷霆,竟将我爹打到吐血没几日就丢了性命。” 说到此处兄弟两都是心绪难平,缓了缓何睦才继续道: “我们兄弟二人悲愤难当,一纸诉状将那人告到京兆尹府,可陈府尹那个狗官竟和那人勾结,反倒说我们诬告,将我兄弟二人打了一顿板子。我俩本欲伤好之后告到大理寺为家父讨个公道,却被那人提前得了消息,又将我们告到京兆尹,说我何家偷了他小妾。” 林锦颜疑惑道:“饶是如此,也不至于抄家啊?” 何全:“小姐年幼应该不记得,前些年闹过几年的夜梁探子,凡是被当成探子抓的都会被抄家流放甚至砍头。那人和陈府尹联手将我兄弟二人栽赃成探子,我家就被抄了,本来还要下狱流放的,恰逢那年是闹探子的最后一年,又赶上天子寿辰大赦天下,我们才幸免于难。” 何睦:“虽逃过了牢狱之灾,那人却依旧不放过我们。不光不让我们出泰安城,每每找到营生,那人都会去打闹一通,根本无人敢用我们,我俩带着娘亲无栖身之处又无生计,慢慢就成了花子。娘跟着我俩几乎没吃过饱饭,寒天冻地也穿不暖和染上了咳疾,就这样…丢了性命……” 说到最后兄弟两都泣不成声,林锦颜听完眸色尽是冷意。 “那权贵是何人?” 何睦拿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咬牙切齿道:“当今国丈的亲孙子,皇后娘娘的亲侄子,秦国公府的秦宗衡!” 林锦颜:“国舅爷的小儿子秦宗衡?” 何全恨恨道:“就是他!” 林锦颜皱着眉头回忆着前世:太子倒台时…参他的罪状里似乎就有这秦宗衡……可这秦宗衡在自己和楚承曜成婚后,来府里找过楚承曜好几次,看起来私交甚笃。太子倒台后,楚承曜并未搭救秦宗衡,反倒是陈庆山在楚承曜登基后升官…… 种种事情串联到一起后,林锦颜瞳孔一震,原来楚承曜这么早便开始布局谋划了,真是好深的心思。 林锦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何全兄弟二人见林锦颜面色冷沉,以为林锦颜怕惹麻烦,当即站起了身。 何睦:“小姐您若是有顾虑,权当我二人没来过,多谢小姐的大恩,此生小姐的恩情我二人应是无法报答了,来生定当结草衔环来报!” 说完,二人深深行了一礼就要出门。 林锦颜:“慢着。白芷去拿纸笔写两份死契来,玉彤去把松伯请来。” 林松来后,林锦颜将写好的死契递给兄弟二人签字,又让林松在西苑安排屋子,再准备两身干净的衣物,带兄弟二人收拾住下,往后给她听用。 双生兄弟 等何全二人在林府安顿好,梳洗整齐再来见林锦颜时,完全变了样。 两人眉清目秀文质彬彬,脸还长得一模一样。 玉彤在两人身边绕了几圈,来回打量:“天呐,高矮胖瘦都一样,你们谁是谁啊?” 何全被玉彤紧盯的有点尴尬,挠了挠头道:“小的是何全,小的和哥哥是双生子,自小就长得像。” 林锦颜:“既然跟着我,有些事得提前让你们知晓。” 何睦恭敬道:“小姐请讲。” 林锦颜:“府里的情形想必松伯都已经跟你们说了,祖父虽无实权,但毕竟身在其位,免不得要和这泰安城里的达官显贵有交集,其中也少不得秦国公府。” 何全咬着牙不吭声,何睦沉思片刻拱手行礼: “小姐,我们明白的。小姐几番援手于我们已是再生之恩,我们断不会对小姐心生抱怨。若再见到秦宗衡…也必定会竭力忍耐,不会给小姐添麻烦。” 林锦颜:“明白就好。对你们家的遭遇我亦觉不公,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们也不必灰心。逝者已逝生者当更加珍重,当务之急,是找到你们的姐姐,让你们姐弟团聚。” 何全听完急道:“小姐,您愿意帮小的找姐姐吗?” 白芷笑道:“小姐昨日就已经给将军府传了信,托将军府帮忙寻人了,还有什么愿不愿意的。” 何全两人红了眼眶跪地道谢,林锦颜叫起了两人。 “听你们二人所说,你们的姐姐名叫何兰,今年应是十八,在盛安十七年初,被你们的堂叔何富带离泰安的,可是这样?” 何睦:“正是。” 林锦颜:“那就没错了,现在只等着消息传来,让你们姐弟相聚了。” 因何家兄弟二人自小与布匹打交道,林锦颜便吩咐二人去染布坊和织布坊转着看看,可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 二人在这方面倒是天赋极高,给了林锦颜不少好建议。 转眼便到了定北军回朝的日子,泰安城北门大开,不但百姓夹道欢迎,太子更是带着文武百官亲迎。 此番定北军歼敌无数,还生擒了漠北的主帅,逼得漠北主动谈和。加上施粥赈灾的善举,顾家声名籍甚,百姓皆是交口称赞。 进宫复命后,顾家三人带着众多赏赐回了府,林思远带着林锦颜和林锦安早已等候多时。 众人见礼落座后,说起这次北境之行,林思远听完后直夸顾睿洲。 “睿洲这般年纪,竟能擒得漠北主帅,果真是将门之后,深得岳父和舅兄的风范。” 顾睿洲笑道:“姑丈谬赞了,是主帅鲁桑年轻气盛,入阵受伤后才会被我抓住。” 顾弘章看着顾睿洲的眼神里透着满意:“纵使鲁桑受了伤,你将其抓住也是不易。若不是抓住了鲁桑,这场仗还不知要打到何时。” 林思远:“这个鲁桑是何人?为何从未听过?” 顾青云:“鲁桑是漠北的后起之秀,妹夫没听过也正常,他父亲的名讳你一定听过。” 外公回京 林思远闻言,好奇心被勾起。 “他父亲是何人?” 顾青云笑道:“漠北的战神将军,鲁烈。” 林思远:“竟然是鲁烈的儿子?怪不得此次漠北会主动谈和,怕就是为了把这鲁桑换回去。” 顾弘章皱眉道:“鲁桑是鲁烈最小的儿子,最得鲁烈疼爱,将一身的本事都给了他。为此,鲁桑心高气傲却气量狭小,此番败在洲儿手里,若将其放走,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锦安站起身:“外公别担心,大表哥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 稚嫩笃定的语气,让在座几人都有了笑意。 林锦颜却眼带担心的看了眼顾睿洲,第二次确实没抓到… 顾青云:“安儿说的对!父亲不必忧心。” 顾睿洲笑道:“安儿就这么相信表哥?” 林锦安肯定的点点头:“信!” 顾奕辰:“大哥,安儿如此相信你,可不能辜负安儿信任。” 顾睿洲拍了拍顾奕辰的肩膀,朗声应下。 顾弘章笑道:“安儿和颜儿真是招人疼,此次北境之行天寒地冻,颜儿亲手给我缝制的衣物和护膝,外公可是一直都穿在盔甲里,都没觉得冷过。” 林锦颜笑眯眯道:“外公不嫌弃颜儿女红粗糙就好。” 顾青云酸道:“你外公可宝贝的紧,闲时就跟老部下们夸赞孙女做的衣服。” 在将军府呆了一个时辰,林思远体谅顾家三人行军辛苦,便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家。 次日宫里传来消息,两日后要给定北军开庆功宴,三品以上大员进宫赴宴。 晚饭前林晏清回府后,特意把林锦颜和林锦安叫到松茂堂。 “为何要颜儿和哥哥同去?” 看着林锦颜一脸疑惑的样子,林晏清笑道: “是陛下夸赞起施粥之举,我说起是你的主意,陛下亲口吩咐把你俩带进宫看看。以前你们年幼,宫宴从来没带过你们。此番虽是第一次进宫,但也不用怕,你外公舅舅和表哥皆在其列。” 这倒是前世没有过的,前世十二岁才第一次进宫。 老太太笑的慈爱:“这可是大好事,后天打扮的规规整整的去。” 兄妹两乖乖应下,林锦安还能看出一丝紧张,林锦颜只有排斥,对皇宫骨子里充满排斥。 那里像是一个吃人的盒子,里面装着她不敢多想的惨痛记忆。 晚间林锦颜又做起梦来,梦到周玥雪拿着匕首,一下一下刺着顾她的脸,梦到冷宫偏殿里老鼠在咬她的手,梦到林思远血淋淋的睁着眼睛…… 林锦颜吓得惊坐起,衣衫都被汗水湿透。 对皇宫她又何止是排斥,更有深深害怕… 次日,周玥雪听说进宫的消息心动不已,言语间透露着想去的意思。本以为以老太太对她的疼爱,会果断答应,谁知老太太却拒绝了。 “颜儿和安儿是陛下点名要见的,为的是施粥赈灾的事,你跟去若陛下问起,你只去了一日,如何能下得了台?” 老太太本是一番好意,听在周玥雪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老太婆装着喜欢的模样,有好处了只会想着自己的亲孙子孙女! 参加宫宴 宫宴这日,用过朝食姐弟两就沐浴更衣,穿上最好的衣服,收拾整齐后跟着林晏清出了门。 原本洪九是要跟着的,可洪九的规矩着实差了一些,老太太便只让白芷和玛瑙跟着林锦颜,又安排了琉璃跟着林锦安。 到了宫门口,百官进宫是要走正门的,家眷只能走侧门,林晏清停下马车等着白伊然带着两个孩子进宫。 林锦颜坐在马车里,紧紧攥着双手平复心绪。玛瑙还当林锦颜是紧张的,轻声宽慰着。 白伊然还没到,妍凌郡主的声音就高声传来。 “林锦颜!” 白芷挑开车帘,往外看去,就见妍凌郡主风风火火的跳下马车冲这边而来。 林锦颜深深吐出一口气,带上笑脸看着妍凌郡主钻进马车。 “林锦颜!我听四皇兄说你要进宫,特意在这里等你的,这是你第一次进宫吧?你别怕进宫后我会陪着你的。” 林锦颜笑着应下,等白伊然到后,林锦颜笑着给两人引荐。 妍凌郡主爽朗的性子,入了白伊然的眼。寒暄过后接上林晏清马车上的林锦安,几人在宫人的带领下,去往凤栖宫拜见皇后娘娘。 自从进了宫门,林锦颜只觉浑身僵硬,像是重回炼狱一般。白伊然发觉后以为林锦颜紧张,牵着林锦颜的手对她笑开来。 手上真切的温度和白伊然笑脸,拉回了恐慌不已的林锦颜。 到凤栖宫后,皇后身边的女官顺意礼仪周全的将几人迎进去。 林锦颜跟在白伊然身后,行礼拜见。 带着笑意雍容温和的女声在上方响起:“都起来吧,赐座上茶。” 三人道谢落座后,妍凌郡主笑道:“过完上元节后就没见过皇后娘娘了,我都想您了。” 皇后:“那怎么没见你进宫来看看?” 妍凌郡主:“哎呀我倒是想日日腻在您身边,可我母妃说我太过吵闹,皇后娘娘每日都有好多事要忙,怕我吵着您。” 皇后笑道:“你这嘴是越发刁滑,将军夫人,这两个孩子便是青岚的儿女吧?” 白伊然恭敬道:“回皇后娘娘,正是青岚的孩子,是一对双生子,大的是男孩名唤锦安,小的女孩名唤锦颜。” 林锦安起身行礼:“草民林锦安,拜见皇后娘娘。” 林锦颜站起身矩步方行的行礼回话:“臣女林锦颜,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都坐着吧不必拘礼,两个却是长得极像,这丫头倒生的标致。” 妍凌郡主与有荣焉道:“那是,皇后娘娘,林锦颜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您别看她年纪小,她都会管铺子了。” 皇后娘娘笑道:“跟这般聪慧知礼的丫头呆着,你如何还如此跳脱?前些天见到你母妃,她还跟我直呼头疼。” 林锦颜看着和妍凌郡主说笑的皇后,虽年近四十因保养得当,看着像是二十八九的模样。明艳大气的长相自带两分威严,仪态万千中透着雍容华贵,通身母仪天下的风范。 可前世却落得个自缢而亡的结局…… 皇家赐婚 因太子的关系,皇后自然会想和顾家打好关系,在凤栖宫呆的半个时辰里,皇后和白伊然相谈甚欢,直到太后派人来请,白伊然才带着两兄妹告退。 太后喜静,妍凌郡主虽是亲孙女,但她爱闹腾的性子,也让太后很是头疼,除了逢年过节的拜见,平日里极少见妍凌郡主。 妍凌郡主也知道自己不得太后喜欢,所以太后宫中的人,来请白伊然的时候,妍凌郡主也就没跟着过去。 来到太后宫中,行礼落座后,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太后便屏退左右只留下一个老麽麽在身旁服侍。 太后慈祥威严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林锦颜知道那并不是笑,那是常年呆在宫里的女人惯有的神情。 “此番顾家得胜回朝与国有功,顾校尉更是生擒了漠北的主帅,皇上龙心大悦,想给他赐婚,哀家叫你来是问问顾校尉可曾定亲?” 白伊然恭敬道:“谢太后和陛下恩典,我儿睿洲还不曾定亲。臣妇惶恐,不知可否知晓要与何人赐婚?” 太后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是长公主,云娉。” 白伊然听完愣住,和皇家结亲?那以后府里岂不是规矩森严,再无喘息之处栖身? 太后见白伊然愣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怎么?将军夫人似是看不上云娉?” 林锦颜见状,立马站起身脆生生笑道: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早就听闻长公主娴静知礼,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大表哥实在是有福之人呢,舅母应是忽闻喜事不敢置信,这才没反应过来。” 白伊然闻言回过神,不由的后怕,赶忙堆起笑脸: “颜儿所言极是,臣妇是没想到太后和陛下如此疼爱顾家,竟舍得将长公主赐婚。” 太后缓和了神色:“云娉虽亲母早逝,自小在哀家身边长大,可相貌才情品性都不输任何女子。顾校尉亦是文武全才,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白伊然笑道:“能得太后教导长大,自是拔尖的好,能娶到长公主实乃我顾家之幸。没想到睿洲竟有如此福气,臣妇会让他收敛些武夫的习性,定不会让长公主受了委屈。” 太后闻言眼神微垂,若不是顾睿洲算得上文武全才,皇上又不放心顾家与其他大臣结亲,她又怎会同意皇上将云娉赐婚,不管如何优秀,到底也是一介武夫… “这丫头倒是一张巧嘴,不愧是林太傅的孙女。陈麽麽,去把我那件琉璃灯取来,赏给这丫头。” 林锦颜并无半点得了赏赐的自得,礼仪周全的带着笑脸磕头行礼: “臣女林锦颜,谢太后娘娘赏赐,恭祝太后娘娘福泽绵长。” 沉稳知礼的模样,惹的太后多看了两眼。 正事说完,叫进了下人,陈麽麽将宫灯取来给太后和白伊然几人过目。 宫灯成六方形,细木为骨架,三面镶嵌的绢纱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花鸟,另三面镶嵌着琉璃,边缘是紫檀描金的花边,就连灯笼的把手都是紫檀木制成。 整个灯笼都透着出华贵,一看就非凡品。 活泼率真 又聊了会家常后,白伊然带着林锦颜兄妹再三道谢后,带着宫灯起身告辞。 出了太后寝宫,白芷、玛瑙、琉璃迎上前跟在几人身后。 白伊然拉着林锦颜的手低声道:“幸好颜儿反应快,不然今日恐怕要惹太后不快了。” 林锦颜同样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伊然点点头,跟着引路的宫人去了宫宴正殿旁的偏殿歇息。 到偏殿坐下放置好宫灯,宫女上了些茶果点心,三人进宫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此刻到真有些饿了,安静的吃着。 刚吃完一块点心,妍凌郡主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林锦颜!我三哥和四皇兄还有小公主在放风筝呢,我带你们去玩。将军夫人,我能带他两出去玩吗?我母妃就在隔壁,我让她来陪您。” 白伊然看着兄妹两询问的眼神笑道:“哪能让王妃过来陪我呢?我过去找王妃便是,你们跟着郡主去玩吧,白芷你们注意着些,别让少爷小姐磕着碰着。” 妍凌郡主:“谢谢将军夫人!林锦颜,林锦安我们走啊!” 见几人应下出了门,白伊然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笑道:“还真是孩子心性。” “是我家妍凌太过顽劣,将军夫人别见怪。” 听到带着笑意的女声,白伊然转过头看清来人后行礼笑道:“王妃安好,郡主活泼率真,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 襄王妃笑着走上前扶起白伊然:“素闻将军夫人性子直爽不爱交际,难得有和夫人独处的机会,不如坐下慢慢聊?” 白伊然:“求之不得,王妃您请。” 两人进了偏殿,没一会就传来说笑声。 林锦颜兄妹二人,跟着妍凌郡主来到花园空处的草坪上。肉呼呼的小公主正牵着风筝线跑着,几个宫女弯腰跟在她身后,怕她摔倒准备随时搀扶。 兄妹二人跟楚承逸和楚承平见了礼后,楚承平带着几人进了凉亭。 方才在偏殿根本就没吃饱,此时楚承平招呼两人吃东西,林锦颜也就没客气,拿起一块点心就小口的吃了起来。 凉亭里其他人都被小公主银铃般的笑声吸引,看着亭外草坪上的身影。唯独楚承逸眼带笑意的看着吃东西的林锦颜,这家伙吃个东西这般乖巧可人。 察觉到目光,林锦颜抬眼刚好撞上楚承逸的视线,看着楚承逸眼里的笑意,林锦颜伸手摸了摸嘴角,并无任何东西。 “小王爷,您笑什么?” 亭里其他人闻言都扭过了头看向楚承逸。 楚承逸:“我幼时养过兔子,林小姐方才吃相像极了兔子,故而才觉有趣。” 妍凌郡主笑道:“三哥,要说兔子林锦颜可不像,她那个堂姐林婉蓉才像个兔子,温顺又胆小看着就很好欺负。” 楚承平:“婉蓉姑娘性格温和,你不要老是欺负她。” 妍凌郡主:“四皇兄!我哪有欺负她啊!我明明是逗她玩,对不对林锦颜?” 林锦颜:“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妍凌郡主:“林锦颜!你怎么回事啊!” 云熙公主 凉亭里的欢声笑语吸引了正放风筝的小公主,看着众人聚在一起笑闹,无一人看她,小公主不高兴的扔下风筝,气冲冲的走进凉亭。 林锦颜兄妹立马起身行礼,小公主视而不见,径直的走到凳子上冲宫女喊道: “不知道给我擦手吗?” 宫女赶忙上前,掏出帕子给小公主擦了手后退至一旁。 看着林锦颜兄妹二人站着,妍凌郡主:“礼也行过了,你们坐吧。” 林锦颜点点头和林锦安刚坐下,小公主:“谁让你们坐了?这都是皇家的人,你们有什么资格在皇家面前落座?” 闻言亭里几人的面色都或多或少的沉了下来,楚承逸虽然还带着笑,眼里也透着两分不喜。 楚承平:“云熙,你在闹什么脾气?他们二人都是我请来的客人,如何坐不得?” 云熙公主白了一眼林锦颜兄妹道:“我身为公主都在外面站着,他们是谁?比我还高贵吗?” 林锦颜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林锦安,回过头后低垂的眼眸里带着冷色:还是这般的目中无人,先狂着吧,前世害我哥的帐咱们慢慢算… 妍凌郡主站起身:“是,你最高贵了,往后是不是我们见你都得行礼呢?我父王母妃要不要也对你行礼?” 云熙公主生气的一拍桌面,石头的桌面立马把手拍的红彤彤一片。 “我又没跟你说话!关你什么事?” 妍凌郡主:“他们是我的朋友,自然关我的事!” 云熙公主气呼呼道:“四皇兄,你看她帮着别人凶我!” 楚承平:“妍凌算了,她还不懂礼,你先陪她们在这玩着,我把云熙送回柔妃娘娘那里。” 妍凌郡主正要再说,楚承逸出声阻止道:“妍凌,既当朋友,就别给朋友惹麻烦。” 收到楚承逸的眼神,妍凌郡主没再多言,坐下后把头迈向一边。 云熙公主却不依不饶的大喊:“凭什么他们不走要我让地方?” 楚承平正要再劝,亭外传来好听的男声:“云熙?怎么了?” 众人向外看去,就见亭外站着太子和楚承曜、楚承烨还有顾睿洲顾奕辰几人。 云熙公主听到声音,忙站起身跑向亭外问话的楚承曜。 楚承曜一脸温和的蹲下身子,云熙公主拉着楚承曜的手就大哭开来。 “呜呜呜二皇兄,四皇兄还有堂哥堂姐帮着外人欺负云熙。” 亭里的几人,纷纷起身给亭外的太子和两位皇子行礼。 太子笑着抬手:“不必多礼,云熙,你四皇兄脾气这么好,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再说哪来的外人啊?” 云熙公主:“就是那两人云熙不认识的人,对云熙大不敬,四皇兄他们帮着那两人说话。太子皇兄,你看,云熙的手都碰红了,好疼。” 妍凌郡主:“你可真是恶人先告状啊!明明是你自己乱发脾气拍桌子拍红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满嘴瞎话!” 楚承逸闻言立马出声骂道:“妍凌!越说越不像样子!云熙只是年幼还分不清是非,说话难免偏颇,纵然如此也是我们的亲妹妹,哪里是什么恶人!” 手足情深 楚承曜眸色微闪,温和的轻轻拍着云熙公主的后背,耐心的哄着。 妍凌郡主本不服气还欲再说,林锦颜快步走上前,经过妍凌郡主身旁时捏了一下她的手臂。 林锦颜走下凉亭,一掀衣裙冲太子几人跪下。 妍凌郡主:“林锦颜?你又没错跪什么?” 林锦颜充耳不闻,行了一个大礼后直起身子。 “太子殿下,二殿下,三殿下,云熙公主。适才我和哥哥见到云熙公主只行了常礼,被叫坐下后便不知礼数的坐下,没给云熙公主行大礼也没站在一旁侍候,才惹的公主生气。四殿下小王爷和郡主也是为了劝和,没帮着公主说话,才惹公主发脾气拍了石桌伤着了手。千错万错都是我兄妹两不知礼数,还请几位殿下别因我们两个外人生了误会,臣女甘愿领罚。” 说完一个头磕在地上,林锦安见状也走出凉亭,跪在林锦颜身旁。 “草民也甘愿领罚,只求几位殿下饶过妹妹,只罚草民一人。” 妍凌郡主正欲上前,被楚承逸从身后拉住胳膊低声道:“安分呆着,别坏她的事。” 顾睿洲顾奕辰也从太子身后走到林锦颜身旁跪下。 “微臣的弟弟妹妹惹公主生气,微臣也理应受罚。” “草民甘愿代罚。” 太子:“顾校尉快快请起,几位都起来吧,原是云熙胡闹惹的太傅的孙子孙女受了委屈,哪里还能受罚?” 几人站起身后,云熙公主委屈巴巴的看向太子:“太子皇兄……” 太子:“二弟,劳你送云熙回宫。” 楚承曜恭敬道:“是。” 楚承逸上前行礼道:“二皇兄,劳您跟柔妃解释一下,妍凌只是孩子脾气并无恶意。” 楚承曜笑得温和:“承逸客气了,孩子间玩闹我母妃哪会当真,几位先说着话,我先送云熙回去。” 林锦颜几人行礼送走了楚承曜后,重新进了凉亭说话。 楚承烨笑道:“顾校尉如此疼爱手足,倒是性情中人。” 顾睿洲恭敬道:“微臣的姑姑去世的早,安儿和颜儿本就可怜,微臣身为兄长自是应该多疼爱些。” 楚承烨:“你这弟弟妹妹虽年幼,一个主动揽错,一个代妹受罚,倒是颇有担当。” 太子和楚承烨不停的夸奖着顾家兄弟和林锦颜兄妹,看似闲聊,言语里却暗暗较劲互不相让。 直至宫宴时分,太监高喊迎宾,众人鱼贯进了正殿,林锦颜婉拒了妍凌郡主相邀,坐在白伊然身旁。 趁着大臣寒暄,林锦颜跟前面的顾睿洲耳语了几句。 全部到齐后过了一盏茶,皇上才带着皇后姗姗来迟。众人起身行礼,皇上笑着叫起身免礼,看起来兴致颇高。说完褒奖定北军的场面话后,定下给定北军的赏赐。 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郑诚高声宣旨,顾睿洲少年英才,擒获敌军主帅,特封为正三品的安北将军,并赐婚云娉长公主,待长公主年底及笄后,选黄道吉日大婚。 顾家几人进殿就被白伊然告知了此事,知道无转圜余地听完圣旨后,皆起身跪在殿中叩谢隆恩。 受封将军 殿里一时全是对顾睿洲的恭喜和夸赞,顾家几人一一道谢后,坐回座位。 郑诚高声道:“宣礼,起宴。” 一道道美食摆上桌子,皇上端起酒杯和众人共饮,三杯酒过后,郑诚高喊“乐舞”二十来个舞姬翩翩入殿,随着乐声阿娜多姿的妖歌曼舞。 林锦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殿里一个个“熟人”,脑子里不由回想每人前世的结局,只觉得胸口发闷。 龙座上的天子还有近十年的寿命,此时身着金色常服的他精神矍铄,唯有两鬓有两缕不太明显的银发,皇家人遗传的好相貌,使他虽年过四十,仍旧面目耐看。除了帝王惯有的多疑冷血外,也算得上是个明君。 扫视了一圈皇子的座位,传闻一直体弱多病的小皇子照例没出现,就连前世,林锦颜也没见过这个小皇子,后来听闻病逝了。 长公主也没有来,今天这个场合长公主不来,众人都会以为是女儿家的羞涩,不会多想。 天子两侧,除了今日见过的皇后外,三皇子的生母娴贵妃,小公主的生母二皇子的养母柔妃,还有四皇子的生母明妃全部到场。虽气质各异,但个顶个的容颜倾城。 至于小皇子的生母玉妃和小皇子一样神秘,应是日夜陪着生病的小皇子,故而从不参加宫宴。 秦国公已过花甲之年,虽头发斑白但身形如松不显老态。反观他身后坐的年轻男子坐姿散漫,举着手杯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舞姬。 自从知道何全家里的事,林锦颜对这人只觉反感。 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林锦颜侧头便撞上楚承逸的视线,楚承逸对她微微举杯,动作幅度极小没引起什么人注意,但却不包括进殿后一直盯着林锦颜的云熙公主。 林锦颜对着楚承逸点头示意后,发现云熙还盯着自己,果断和云熙对视了一瞬,眼神由上而下蔑视的扫了一眼低头吃起了东西。 林锦颜动作极快,要不是云熙公主一直看着都不会发现。 这一眼彻底惹恼了云熙公主,窝在柔妃怀里告起状来,柔妃听后看向专心吃东西的林锦颜,看不出半点挑衅的意味。 歌舞撤下后,皇上举起酒杯笑道: “此番幸得大将军有先见之明,料定漠北会趁天楚粮灾之际来犯,跟朕商议定北军开拔北境严阵以待。不但没让漠北占得一池一地,还灭了漠北几万兵马,安北将军更是生擒敌军主帅鲁烈之子逼得漠北讲和!此战实乃扬我天楚国威!有顾家这般的肱骨之臣,乃我天楚之福。这一杯敬大将军!” 众臣端起酒杯:“敬大将军!” 顾家众人站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弘章:“谢陛下抬爱,臣只是尽自己的本分,况且得陛下信任臣才能提前到达北境,此战陛下才是功不可没。” “哈哈哈哈,大将军年过花甲依旧为护天楚舍生忘死,如今却要把到手的军功算在朕的头上,深藏功与名,朕要是应下自该汗颜了。” 施粥善举 皇上笑着挥手让顾家人坐下,殿里众臣也都带着笑脸夸赞。 襄王笑道:“此番安北将军回朝,不知多少有女儿的人家都惦记着,却被皇兄抢了先。” 皇上也笑道:“怎么?听襄王这意思莫不是在怪朕截了胡?” 襄王:“哈哈哈我就一个女儿还有三年才及笄呢,三年后这么好的才俊哪里还有我的份,再说妍凌的性子皇兄又不是不知。” 妍凌郡主撅嘴道:“皇伯伯,父王,您两夸安北将军直接夸便是,为何要踩着我来夸?” 皇上:“嗯?妍凌果真是长大了,都能听懂话音了。” “皇伯伯!” 看着妍凌郡主跳脚,皇上朗笑出声,众人也跟着发笑。 太子:“父皇,儿臣觉得大将军家的功劳可不止大败漠北,将军夫人和太傅年前的施粥善举,帮朝廷快速稳住了民心,助户部短时间内安顿好了难民。” 皇上点点头:“乾儿此话有理,金卫来报,顾林两家在难民刚被遣出泰安时,便不顾自身安危拉着粮食出城施粥,太傅和将军夫人更是亲力亲为。此等为国为民的大义,自当该赏。” 林晏清:“谢陛下,为臣者本该如此,无需赏赐。” 白伊然也道:“臣妇只是遵从本心,万不敢当陛下赏赐。” 皇上:“太傅素来清流,将军夫人医者仁心,朕若是赏些黄白之物反倒是落了下乘。朕听闻两家的孩子都跟着同去施粥?是哪几个?” 顾奕辰林锦安林锦颜闻言,站起身行至殿中跪下行礼。 皇上叫起来后笑道:“骠骑将军,你这小儿子虽年幼,看着倒颇具武将之风。” 顾青云:“陛下慧眼,小儿奕辰自小便想入军营,再过两年到了年纪,臣就让他入定北军。” 皇上:“哈哈哈好!现如今顾家是一门三将军,等他再入了军营立下战功,四位将军同出一门也是佳话。” 顾奕辰恭敬行礼:“草民必当苦练武艺,早日上阵杀敌,不负陛下所望。” “好!朕就等着给你封将军那日!这两个便是太傅的子孙吗?看着还是两个孩子,朕怎么听闻你二人施粥日日都去?不怕辛苦吗?” 林锦安:“回陛下的话,难民实在可怜,帮他们只会开心不觉辛苦。” “嗯,小小年纪已然深得家风,难得。太傅说提议施粥的是他孙女,便是你吗?” 林锦颜行了一礼后,带着笑意抬头看向皇上:“正是臣女。” 皇上见状多了丝新奇,朝臣都没几个敢与他对视,方才顾奕辰和林锦安回话时都是惯有的恭敬低头,这孩子倒是胆大。 “你如何会买那般多的粮食呢?” 林锦颜脆生生道:“臣女本想着陈粮便宜,多囤上一些天寒后低价卖给穷苦百姓,谁料出了蝗灾这才跟祖父说起屯粮之事,祖父得知后便决定施粥。” 皇上笑意尽去面无表情道:“你是觉得天楚的百姓买不起粮?” 闻言殿里众人都放慢了呼吸,偷偷打量着天子的神色。 殿前问话 殿里一时间落针可闻,担心林锦颜的人都不由的捏了把汗。 顾睿洲站起身正要帮林锦颜说话,被皇上抬手制止:“安北将军不要说话,让她自己说。” 殿里的目光齐聚在那抹小小的身影上,正思虑万千时,忽然听得那稚嫩的童声响起。 “回陛下,我天楚国力强盛,是陛下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的结果。但…也确有极少穷苦百姓吃不饱饭的。” 本来听到前半句,众人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丫头会怕马屁。 可听完后半句,众人又把心悬了起来,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是在说…朕做得不够好?” “陛下让天楚成为天下第一强国,国土广袤人口众多,却只有极少百姓吃不饱饭,就证明陛下已然做的足够好了。” “难道不是让所有百姓都吃饱饭才叫好吗?” “那自然是好,祖父和外公曾说过,要我们奉陛下和皇家为神明,尽自己所能为陛下为天楚做事,若是陛下把事情都做完了,那还要我们这么臣子干什么呢?” “你买粮的银子从何而来?” “银子是臣女娘亲的嫁妆铺子得利,原本是由臣女的二婶在管,可年前分了家无人掌管,臣女的祖母便带着臣女学着管账。” “朕听闻粮灾过后你剩下的粮食仍旧低价售卖,难道不想多赚点银子?” “赚银子固然好,可祖父说这种银子只能赚一时,若想长久安稳的赚取银钱,需得天楚安定皇家护佑才行。” 二人一坐一站,无停顿的一问一答,吸引着满殿的注视。 皇上把身体前倾,看着下方答话极快的孩童:“你为何不怕朕?” 林锦颜理所应当道:“陛下是神明,神明会保护好人,臣女心里只有敬意,因何要怕?” 听着林锦颜孩子气的话语,皇上没在假装黑脸,转而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太傅和大将军,家风纯良教导有方啊。” 林晏清:“臣这孙女胆大无状,冒犯了天颜,还请陛下念她年幼宽恕一二。” “太傅言重了,这孩子快言快语赤诚良善,不但不能罚,还得好好赏。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啊?” 林锦颜一脸惊喜道:“真的吗陛下?什么都能要吗?” 林晏清:“颜儿,陛 皇上摆摆手:“无妨,说吧,想要什么啊?” 林锦颜:“臣女现在还小想不到什么大的赏赐,可不可先跟陛下许个愿,待臣女长大再来讨要?” 皇上大笑:“你倒是算的清楚!还要跟朕许愿?真拿朕当神仙了不成?也罢,朕就许了你这个愿。” 林锦颜笑的灿烂:“臣女谢谢陛下!这么多人都听着,陛下定不会食言!” “哈哈朕金口玉言,你放心便是。” 说了话,赏了顾奕辰林锦安林锦颜一些值钱的物件,三人跪谢后入了座。 因天子高兴,殿里一直持续着热闹喜悦的氛围,大臣们更是频频跟顾家三人敬酒,宫宴散场和众大臣告辞时,顾家三人都带着明显的醉意。 功高震主 回府后,林晏清将林锦颜和林思远叫到书房。 先是训了林锦颜胆大,后又说林锦颜今日的话对林顾两家极为有利,问起是何人所教。得了林锦颜并无人教导的话后,嘱咐林锦颜日后要谨言慎行,就放她回了颜玉轩。 顾家几人回府后也直接进了书房,吩咐守卫守在院中不得靠近后,在书房依次落座并无半丝醉态。 顾弘章:“陛下此次虽奖赏颇多,还给洲儿赐婚了长公主,却也是防止我们和其他大臣结亲。” 顾青云:“儿子也是如此想,想来陛下在我们回朝之前就想好了赐婚之事。” 白伊然:“今日去太后宫中时,太后突然问及洲儿是否定亲,儿媳只能据实以告。” 顾弘章:“此事你只能说实话,陛下定是探察清楚才让太后询问,好让赐婚之事无法推脱。” 白伊然点点头:“太后说出来儿媳还想婉拒,幸亏颜儿机警受宠若惊的应下,才没惹太后不快。如今想来也是后怕,长公主幼时丧母一直养在太后身边,深得太后疼爱,儿媳若是说出推辞之言,定会惹太后不愉。” 顾睿洲:“祖父,刚入殿时,颜儿曾悄悄跟我说,让我爽快答应赐婚,不要有半丝犹疑。” 顾弘章皱眉道:“颜儿今日御前所言,可是你们谁教过她?” 白伊然:“不曾教过,谁也不能提前知晓陛下会问颜儿的话。颜儿近来主意越发的大,心智丝毫不像个孩童,好多事她都自己定下了从未出过纰漏,儿媳也就忘了提点她。” 顾青云:“若不是太傅和思远教的,那颜儿可真是冰雪聪明自惟至熟了。” 顾弘章点头道:“颜儿的答话虽有冒犯之语,却向陛下表了顾林两家的忠心。陛下是突然发问,颜儿不管多聪明,毕竟是个孩子,陛下天然就会信上两分。更何况,陛下的提问都饱含深意,颜儿还被陛下套出分家的事来,陛下更不会觉得有问题。” 顾睿洲:“颜儿此番倒是帮我们解了功高震主的嫌疑。” 顾弘章:“吩咐下去,定北军严守军规,不得闹事,违者军法伺候!你们也得注意,切莫和皇亲国戚重臣家眷来往过密。辰儿,我听说你和四皇子近来走得近了些,你要注意分寸,交情不可深。” 顾奕辰乖乖的应下,却也被扫了兴致。 第二日就拉着顾睿洲跑到不夜侯找安知闲喝茶,还特意让安知闲找了个僻静的雅间。 “就因为顾家手握重兵,我便不能和四皇子坦诚相交了吗?为什么在掌权人眼中,但凡相交就只有利益纠葛,竟无半丝真情?” 顾睿洲:“你抱怨有什么用?但凡武将本就会被猜疑,你身在顾家,一言一行皆代表了顾家,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 顾奕辰烦躁的站起身:“大哥,这些我都懂,可我们家忠君爱国世代为将镇守北境,多少儿郎战死沙场,难道就换不来陛下一份信任吗?” 炫耀赏赐 安知闲听着两兄弟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无一丝迟疑,给两人倒上茶。 顾睿洲:“古来帝王能真正信任的人寥寥无几,我们能做的就是少做些惹陛下怀疑的事。你怎么近来如此浮躁,还不如颜儿稳重。” 顾奕辰:“道理我都懂,就是心中憋闷。祖父和爹还有大哥,都为天楚负过伤流过血,如今却要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疑虑算计如履薄冰束手束脚。” 安知闲笑道:“奕辰,坐下来喝杯茶消消火。” 顾奕辰叹口气,坐下后一口喝光了杯里的茶。 安知闲摇摇头:“我这可是上好的日铸玉芽,就连太傅那般爱茶之人也是赞不绝口,如今却被你牛嚼牡丹一样喝来泄愤,简直暴殄天物。” 顾奕辰:“安兄,如今我正郁郁寡欢,你身为好友不安慰也就罢了,居然只心疼茶叶?太没人情味了。” 安知闲和顾睿洲二人相视一笑,抬手给顾奕辰续上了茶。 “你只是一时气恼,何须安慰?上好的兵器用着称手,自会好生爱惜。可若这兵器太过锋利,就会担心伤着自己,一旦有这想法,就会止不住的去看这兵器锋刃。倘若兵器真伤到了自己,不论伤口多小,都会丢进锻炉溶了。” 说完,安知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道:“跟帝王谈信任和感恩,本就虚妄,皇家最缺的就是这两样。” 顾睿洲:“知闲不入朝堂,却把皇家看的这般通透。奕辰你真该学学稳稳性子,再过两年你就能进军营了,沙场上可最忌心浮气躁。” 顾奕辰点点头:“我知道的大哥,本来与四皇子和小王爷相交投契,如今却要因这种揣测疑虑渐行渐远,心中憋闷窝火,这才抱怨了几句。也就是能跟你两说说,出了这门我自会注意。” 顾睿洲:“不光是知道得做到,幸亏是颜儿在御前答的话,如若是你,陛下的怀疑怕是会不减反增。” 顾奕辰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颜儿昨日的话看似危险重重,细细想来确是精妙,咱这妹妹可真是个福星。” 安知闲一副好奇的样子询问,顾奕辰当即无遗漏的说了林锦颜在御前的话,表情甚是得意。 安知闲听完端起茶杯,垂目看着茶水:“林小姐当真是不同凡响。” 周玥雪和林婉蓉去颜玉轩时,林锦颜特意将得来的赏赐拿出来,给二人观赏。 林婉蓉好奇之余更多的是替林锦颜高兴,周玥雪则是近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才把嫉妒愤恨强压下去。 那可都是御赐之物啊!赈灾施粥自己也有份,赏赐却全被林锦颜一人得了去! 林锦颜看到后,笑着说起皇宫多大,宫殿有多富丽堂皇,皇上有多仁慈,皇后太后对自己如何慈爱,皇子公主如何好看。 周玥雪耐着性子听完后,立马起身回了听雨阁,她真怕在多呆一刻,忍不住砸了那些东西。 林晏清昨日回府虽然训了林锦颜,可心里对林锦颜却极为满意,和老太太商量着等林锦颜再大点,由她掌家。 人已找到 二皇子府。 楚承曜接过属下递来的消息,挨个看着。 “近来新收的人务必要看好了,若有人要跑格杀勿论,绝不能泄漏了地点。” “主子放心,属下日夜都安排了巡视,清早和傍晚也都会清点人数。” “嗯,袁道丢了赈灾粮被降职后,可曾察觉不对?” “袁大人一直都以为是难民哄抢的,并无怀疑。” “查清楚袁道出府后经常会去的地方,袁大人真才实学日后定会再有所作为,此时失意应该好好安慰才是。” “是,主子英明。” “跟着林锦颜的人可有消息传来?” “并无…她只是个孩童,去的地方也只是铺面和将军府,并没什么特殊。” 楚承曜放下手里的信件,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向站在桌前的男子。 “钟毅,何时开始你能代我做主了?” 名唤钟毅的男子惶恐道:“属下不敢!” 楚承曜沉声道:“若只是寻常孩童,我何必让你派人去跟?先不说她的出生,单是这丫头的心智就足以让我好奇了。昨日她以退为进,逼的云熙受了太子冷落,又在殿前替顾家表了忠心。之前庄子上得的粮食只有那么点,我都怀疑是她故意诓我。” 钟毅:“主子会不会是您多想了?她还是个孩子,纵然再聪明哪里能骗过您?” 楚承曜:“但愿如此,总之不能对其轻视,好好的看着她。” 钟毅恭敬的应下。 过了几日,将军府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何全的姐姐,且人就在泰安城。听完具体所在后,林锦颜沉思了片刻,叫来了何全两人。 “若暂时找不到你们姐姐,你们会如何?” 何全:“如今爹娘都不在了,姐姐是我们唯一的亲人,暂时找不到小的也会记在心上,不管多少年都不会放弃。” 林锦颜:“若是…她出了变故没了清白,你们二人可会嫌弃?” 何全急道:“姐姐怎么了?她出了何事?” 林锦颜:“并未出事,我只是随口一问。” 何睦:“纵使姐姐有了变故,那是被人所害,实非她自愿,如何能怪的着她?” 何全:“不管姐姐遇到何事,小的和哥哥绝不会心生嫌弃,只会恨自己没用护不住她。” 林锦颜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你姐姐找到了,我带你们去见她。” 清晨的仙肴楼还未开张,只有掌柜和一个伙计在。一顶不起眼的轿子停在仙肴楼的门口,伙计打开门直接让轿子抬进了厅堂后关上了店门。 轿夫掀开帘子,一位容貌绝色神情麻木的女子出了轿子,伙计带着女子和四个轿夫上了楼上的雅间。 推开门坐着一位衣着富贵身形健硕,面容黑沉的中年男子,领头的轿夫点头哈腰的打着招呼。 “大爷,这是您亲点的我们忘忧阁的灵兰姑娘,小的给您送来了,您看这剩下的银子?” 中年男子拿起桌上早就备好的钱袋扔了过去,轿夫打开点清后喜笑颜开,一脚踏进房间探头探脑的左右看。 胆小惧内 房间里除了男子外并无其他人,也并无其他的隔间。 男子怒声道:“看什么看?把人留下都给我滚!别在这碍事!” 轿夫微微弓着腰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们这就滚,不耽误大爷的雅兴,只是这清倌儿的规矩大爷应该是知道的,悠着点别玩过火了。” 见男子面色不善的瞪过来,轿夫赶忙退出了房间跟着伙计下楼,走到楼梯口听到男子的喊声。 “傻站着干嘛?还不进来,把门给我关上!” 轿夫们对视一眼嘀咕道:“看着就是个脾气爆的,灵兰这次回去怕是要歇好多天咯。” “谁让人给的钱多呢,挨打也只能认,玩过火了他还得加钱呢。” “别人都是晚上,这位一大早跑到酒楼里来。” “怕是个惧内的,晚上都不敢出门吧?哈哈哈。” 其中一个轿夫问道:“伙计,这人是谁啊?该不是你们掌柜的吧?” 伙计抱怨道:“几位说笑了,这掌柜的是我爹,怎么会带我干这事?这人我也不认识,就来这吃过两次饭,昨个给银子把酒楼包了,说约人谈事,钱都收了谁知道他干这事啊。” “哈哈哈哈,这人果真胆小惧内,就连客栈都不敢找,居然找了酒楼。” 伙计:“几位还没吃东西吧,等着也是等着,一起去门口吃包子吧,我们门口的包子特香。” 几人说着话走了出去,伙计走在最后,关上了铺门。 林锦颜用过朝食后,带着白芷洪九、何全和睦出了府,马车停在仙肴楼后门,白芷上前敲了两下,等了片刻门从里面打开。 几人进去后,林锦颜问道:“辛苦掌柜了,人都到了吗?” 仙肴楼掌柜:“都到了,跟着的人也依您的吩咐,让小儿带到了外面,现楼上就他们二人。” 雅间里,男子扫了灵兰两眼,不自在的把脸转向一旁。 灵兰虽神色木然,可紧握的手指出卖了她的紧张,见男子迟迟不见动作,灵兰也不敢出声询问,僵住的身形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林锦颜上楼后,吩咐洪九守在楼梯口,若有人上来就来报信。 听到敲门声,男子只觉天籁,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了门。 “小姐,您总算来了。” 林锦颜:“辛苦了杜兴,帮我守在门口。” 杜兴点点头,毫不迟疑的出了房间。 林锦颜带着白芷走了进去,坐在灵兰身旁。 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皙,齐腰的长发更显身形瘦弱,妆容虽艳丽眼神却空洞,美则美矣,毫无生气。 “姑娘莫怕,是我邀姑娘来的。” 灵兰不解道:“你?你一个孩子找青楼女子做什么?” 林锦颜:“有人想见你,又怕吓到你,所以才这般来请姑娘。” 灵兰:“难为肯为我费这个心,灵兰心领了。” 林锦颜:“看姑娘虽流落风尘,却和身上这些艳丽的装扮格格不入,想来必有隐情,难道姑娘就没想见之人?就没想过逃出去?” 灵兰喃喃道:“若有的选,谁会愿意呆在青楼?” 兄妹相见 听灵兰的语气幽怨哀伤,林锦颜:“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灵兰冷嘲一声:“若是你背后之人,想拿你一个孩子打消我的顾虑,好把我骗出去卖钱的话,还是省了这份心吧。我日日都有人看着,不知试过多少次了,逃不掉的。” 林锦颜:“姑娘多虑了,我是受你亲人所托,才找到的你。” 灵兰冷笑出声:“你我素不相识,我的亲人如今都不知道是何处境,怎么会托个孩子来找我?” 林锦颜:“何姑娘,不如见了人再说?” 灵兰愣住:“你为何知道我姓何?” 林锦颜:“我真是受姑娘亲人所托,至于为何方才没把他们一起带进来,是怕姑娘情绪激动。人就在门外,姑娘可要见?” 灵兰闻言立马站起身就要去开门,走出两步后又停住身形,思虑再三的坐回了座位,呼吸急促声音发抖的问道: “门外的是谁?是我爹娘和弟弟吗?他们…他们知道我…我不敢见他们…他们好吗?都好吗?” 灵兰泫然欲泣的看着林锦颜,抓着桌子的手因为用力泛着白色。 林锦颜:“他们不是很好,他们知道你的处境还是要来见你,就足见他们心意了,我把他们叫进来可好?” 灵兰闻言愣了片刻,惊慌失措的掏出帕子,用力的擦着脸上的脂粉。她好脏,这些东西都好脏,她想干干净净的见家人。 看到灵兰擦花的妆,林锦颜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白芷。白芷了然的接过,沾了茶水打湿帕子走到灵兰身旁,一边安慰一边轻轻的帮她擦着。 待擦干净了脸,林锦颜让白芷打开了门。 门外的何全二人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的进了房间,每一步都犹如千斤重。 何全:“姐姐…” 背对着门口的灵兰听到声音,眼泪夺眶而出,转过头看向二人慢慢站起了身。 何全走上前拉着灵兰的手大哭:“姐姐!” 灵兰也是泣不成声:“全儿,睦儿,真的是你们,我终于又看到你们了。” 何睦闻言再也绷不住,也走上前拉着灵兰的手:“姐姐,对不起,都怪我没用没护住你。” 灵兰:“傻小子,这怎么能怪你们呢?你们还活着就是最好的事了。” 何全伸手想擦去灵兰脸上的泪水,灵兰朝后退了一步。 “别……姐姐脏。” 何全:“别胡说!你一点都不脏,这不是你的错。” 见三姐弟抱头痛哭,林锦颜站起身道:“往后日子还长,你们若只是哭,一会那几人回来,便什么也说不了了,坐下说吧。” 三人闻言坐下,稳住情绪后各自说起遭遇,灵兰听到爹娘都已去世,哭的不能自已。 “当初我若从了那秦宗衡,爹娘就不会有事了,都怪我!是我害了爹娘害了你们。” 兄弟两又好一阵的安慰,问起灵兰为何会进了青楼。 灵兰咬牙切齿道:“我是被堂叔卖到忘忧阁的!他将我带出城第三日就给我下了药,等我醒来时人就已经在忘忧阁了。” 悲惨遭遇 兄弟二人闻言,愣在当场。 何全:“堂叔?怎么会是堂叔?” 灵兰:“就是他!我偷跑了好多次都被抓回来毒打,为保住清白本想一死百了。可冯妈妈说可以让我只做清倌儿,还说跟堂叔打听清楚了咱家的事,我要是敢寻死,就把尸首送到家里,让爹娘和你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还要告诉秦宗衡,爹娘宁可把我卖到青楼,也不肯给他做妾。” 何睦怒不可遏的紧紧攥拳捶打在自己膝盖上:“他何富可和我们同宗同源啊!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林锦颜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三姐弟各自说完后,灵兰站起身对着林锦颜跪了下去。 “感谢小姐安葬了家母,救了我弟弟,何家世代感念小姐恩情。” 林锦颜:“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吧,前日知道姑娘流落青楼本想给姑娘赎身的,昨日知道忘忧阁的东家后,倒是有了其他考量,要与你三人商议。” 何全跪下哀求:“小的知道小姐对我们的大恩,已经是何家几辈子都还不清的,可还是求求小姐帮我姐姐赎身,姐姐在那地方一日就要受一日的苦。” 林锦颜:“都起来,听我说完后,你们若还是想给何姑娘赎身,我自会想办法。” 见三人重新落座后,白芷给三人倒上茶。 林锦颜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只能我们几人知晓,传出一个字,不光是你们,就连我也难逃干系。” 姐弟三人见林锦颜如此郑重其事,都发毒誓绝不外传。 “我查到忘忧阁的东家是弘安伯,他同二皇子交往甚密。而秦宗衡虽是太子的表弟,和二皇子却私下来往颇多。若何姑娘在其他地方,我绝不会多想,可偏偏是在弘安伯的地方…” 何睦:“小姐是怀疑是二皇子在背后所为?可我何家无权无势,他为何这般?” 林锦颜:“为了大位,秦宗衡对何家所做之事,太子如今地位稳固,他压住不提。来日等太子犯错时,他再将此事翻出,秦家必会置于风口浪尖,届时就能断了太子一只臂膀。” 何睦:“小姐是说何家的遭遇,是二皇子一手策划?将姐姐卖到青楼,不让姐姐寻死,就是为了留个人证?” 何全急道:“可这都是小姐猜测啊。” 林锦颜:“我有个办法可以试出来,就是得委屈一下何姑娘。” 灵兰:“小姐只管说,若能查出实情,莫说委屈,性命我都能舍。” 杜兴站在门口侧面,初时还能听到说话声,后面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感觉脸上发痒,抬起衣袖蹭了蹭脸,直接蹭黑了衣袖。 不远处的洪九侧头看了一眼:“方才没细看,还以为是这衣服显你黑,原来是你乔装了。” 杜兴沉着脸脱下外衣,三下五除二的将脸上和手背上的颜料擦的干干净净。 白芷打开门正欲说话,就看到杜兴手里面目全非的衣物。 “这可是蚕丝锦啊!你居然用来擦脸!” 杜兴翻看了一下手里的衣物:“很贵吗?” 切莫生气 白芷翻了个白眼,深感无奈。 “小姐说让你换了衣服,去空房间呆着,等我们走后过上两盏茶再走,别被人看到。” 杜兴没多言挑了个靠里的房间,关上了门。 白芷:“洪九,小姐让你进去。” 洪九进房间后,白芷从外面关上了门守在门口。 林锦颜引荐道:“这是我的侍女有些拳脚功夫,这位是何全何睦的姐姐,暂时还没法给她赎身,日后他们姐弟通信,就劳你去青楼跑一趟了。一会何姑娘回去时,你跟着她,认清她的住处,我在将军府等你。” 灵兰和洪九互相点头示意,林锦颜带着何全何睦出了门,兄弟俩停在门口深深的看着灵兰。 灵兰带上笑:“去吧,姐姐没事的。” 待几人走后,灵兰看着门口长叹一声:“还能活着见一面,不枉我拼命活了这么久。” 哀伤的语气,让洪九都忍不住侧目。 林锦颜沉着脸走出后门,仙肴楼的掌柜捧着一摞账簿跟在身后相送。 白芷将林锦颜扶上马车后,高声道:“这么点帐也能算错,你是欺负小姐年幼吗?当心我告诉将军夫人!今早什么时候算清了,什么时候再开张!” 掌柜连连赔罪:“确是小人疏忽了,小人这就去算,小姐切莫生气。” 白芷上了马车后,马车就朝着将军府而去,丝毫没有搭理掌柜的。 不远处一个挑货郎和一个正在吃东西的男子,紧盯着马车,待马车动了以后都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忘忧阁的轿夫们也回了仙肴楼,正要上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就见灵兰衣衫凌乱妆容尽毁的下了楼。 神情麻木的路过几人坐进轿子里,坐好后放下轿帘冷冷道:“回吧。” 轿夫们互相看了看,跟伙计打了招呼,打开铺门后抬着轿子回忘忧阁。 伙计看掌柜出来问道:“爹,小姐这是玩的哪一出啊?让咱演这出戏,还把妓女弄到咱这来,不是影响咱们声誉吗?” 掌柜:“东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那么多话。” 转身看到洪九下楼,掌柜立马笑着打招呼:“洪姑娘。” 洪九斜了伙计一眼:“不知道就别瞎说,敢多话我割了你舌头。” 伙计吓得双手捂嘴,连连摇头。洪九径直出了门,不远不近的跟在轿子后。 杜兴在房间小憩了一阵,才从后门出了仙肴楼,路上遇到两个花子,顺手把那件面目全非的外衣扔给了他们。 杜兴走后,一个年轻男子给花子两块碎银子,换走了那件衣服。 林锦颜在将军府待到吃完午饭,才由顾奕辰送回了府,拜见老太太时,遇到了周玥雪和林锦昀。 周玥雪一口一个二表哥的叫着,林锦昀听的只觉刺耳,对着顾奕辰都没好脸色。 待送走了顾奕辰后,周玥雪跟着林锦颜回了颜玉轩,旁敲侧击的问起顾奕辰的喜好来。 林锦颜说起顾奕辰好像喜好腊梅,周玥雪回去后挑了半天,选了一块最好料子,眼含春意的绣起帕子来。 几路人马 不夜侯里,安知闲,安南风,竹青,凌久齐聚一堂。 凌久:“主子,凌五照您的吩咐跟着袁道袁大人,果然发现有人再查袁道。那人十分小心,袁道被贬事过一月后才开始查的。” 安知闲:“何人?” 凌久:“那人办事极为谨慎绕了好几个人,我们日夜蹲守才查到了他,是二皇子身边的钟毅。” 安知闲皱眉道:“楚承曜?他倒是藏的紧,刚开始我还怀疑楚承烨。” 安南风:“二皇子私下查袁道,难道粮食是他抢的?可他并无母族支持,这几个皇子里属他实力最弱,他抢粮干什么?” 安知闲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沉思了片刻后吩咐道: “让凌五带人不分昼夜的跟着楚承曜和钟毅,看看他们都接触了什么人。不管楚承曜所图为何,时日一长总能露出狐狸尾巴。” 凌久应下后继续道:“属下早上发现钟毅手下的人在跟踪林锦颜。” 安知闲:“跟踪林锦颜?楚承曜果然不像看起来那般安分。看来此人及善伪装,你告诉凌五一定要万分小心,宁可查不到也别暴露了行踪。” 凌久:“是。属下还发现林锦颜似乎让杜兴做了什么,杜兴还特意买了上好的天丝锦装扮了,那天丝锦被杜兴扔给了花子,属下拿到后看过,上面沾染了加过颜料的脂粉。” 竹青:“此事红鸠午间来说过了,主子已然知晓。” 凌久:“另外,属下发现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也跟着林锦颜,林锦颜在义庄救宋易时属下就曾见过此人。” 安知闲眼神微眯:“有意思,看来这林小姐的不俗,不止我和楚承曜好奇。不要打草惊蛇,探查清楚背后的人来回我。” 安南风:“这林小姐确是聪慧,可也不足以引来皇家人,约莫是为了她家世。” 安知闲:“她岂止是聪慧,顾奕辰那日所说的她在御前之言,看似毫无心计的孩子气却暗藏玄机。” 安南风点点头:“在顾家立功封赏的当口,她深知皇帝不会怪罪她,装作孩子气的说出冒犯的话,实则跟皇帝表了忠心。” 安知闲:“若只是如此,还不足以我对她这般重视。” 竹青问道:“主子的意思是说,林小姐御前所言,还另有乾坤?” 安知闲目光深远道:“表忠心只在其一。那番话给众人呈现出,她有些小聪明却良善胆大无心机的印象。了解她这么久以来,红鸠传来的种种消息里,她胆大是真,可良善无心机却是无稽之谈,让红鸠给她堂哥表姐下药都下过无数次。” 顿了顿安知闲继续道:“还有分家之事,她看似是被皇帝套出了话,我却怀疑她就是想让这事过了明路,既让林晏清免了治家不严的隐患,又让此事没了转圜余地,看来她对林家二房是及其讨厌。” 安南风:“若真如您所言,此女岂非多智近妖?那何家这对双生子的事,她为何想办法背着人让他们姐弟见了面,却没给那灵兰赎身?” 重伤难活 安知闲给自己续上茶,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正预备喝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安叔,你说林锦颜会不会是想给何家报仇?” 安南风:“那秦宗衡可是秦国公的孙子,她如何敢?又如何能得手?” 安知闲喝完茶:“且看吧,看看她想如何做。宋易现在何处?” 凌久恭敬道:“宋易此时人在冀州。出了泰安城后遇到了几次刺杀,都被宋易反杀。随后在泰州找到了他五个走散的亲随便去了冀州,买棺材安葬了几具暴尸荒野的尸体,我们查过是之前护他逃出来的亲随。” 安知闲:“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暗地里护着他一些。还有何事?” 凌久:“大年开始就有人到处接济花子,初时我们只当善心没放在心上,可近来城中的花子越来越少,剩下的几乎全是老弱病残,这才察觉不对,接济花子那些人也了无踪迹。” 安知闲:“年轻的花子都全消失了?” 凌久:“是。平日也无人在意他们,也不知是何时消失的。” 安知闲正色道:“此事探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都来报我。安叔,你把这个消息散下去,看看其他地方是否也是如此?若查到踪迹不得轻举妄。” 忘忧阁内,灵兰毫无血色的躺在桃红的床上,床前身材丰润的老鸨,面色焦急的询问正把脉的大夫。 “哎哟王大夫,灵兰这是怎么了?怎么烧成这样?没事吧?” 大夫:“灵兰是因为被外力伤及内脏,内有淤血才高烧不退,冯妈妈,你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 冯妈妈急道:“哪是我打的?怪不得那杀千刀的泼才出手如此阔绰,原来癖好这般狠辣。王大夫,她不会死吧?” 大夫皱眉道:“观其脉象内伤颇重,怕是难活…” 冯妈妈听完不光是着急,更多了几分害怕。 “她可是千万不能死啊!您快帮我救救她,她要是死了我也难活了。” 大夫:“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我的医术只能是尽力而为,你要不想她死还是去伯爵府,求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忘忧阁正在上客,冯妈妈急的六神无主,也顾不得招呼客人,坐上轿子急声吩咐轿夫走快些。 弘安伯此刻正在书房和人谈事,护卫都遣到了院外。管家行至院门口,对身着褐色常服守在门口的男人恭敬行礼。 片刻后,男人敲门听到书房传来“进”的声音推门而人。 “主子,管家来报忘忧阁的妈妈要见弘安伯,说灵兰被客人打成重伤命不久矣。” 背对门坐的白衣男子:“你去看看,千万不能让她死了。” 弘安伯闻言起身去了前厅,听完缘由后,对着冯妈妈劈头盖脸一顿骂。 “说了放在你眼皮子底下好好的养着!别让她跑了更别让她死了!你怎么还能让她去陪那种客人?王维财这么点伤都治不好药铺里的掌柜是不是不想当了!” 冯妈妈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厅外的白衣男子站在黑暗里隐住身形,面色极其不耐。 何等绝色 听着里面的谩骂,白衣男子皱眉吩咐道: “你去把陈御医带到忘忧阁给灵兰医治,务必要隐蔽不能被人看到。” 身着褐色衣衫的男子应声退下,白衣男子转身回了书房。 正准备出府的朱典骅看着书房院外的白色人影,虽觉眼熟也没放在心上。给伯爵夫人打招呼后,刚准备上马车,就看到管家带着忘忧阁的老鸨急步走向轿子。 “冯妈妈?这个时辰你不在忘忧阁,怎么来了这?” 冯妈妈闻言才看到轿子旁的朱典骅,立马带上笑脸。 “世子爷,楼里的姑娘生了重病,我特来求个大夫。” 朱典骅:“什么样的天仙竟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冯妈妈正要答话,管家上前一步恭敬道: “是个清倌儿,能卖不少银两死了可惜。世子爷这是要出门吗?老奴给您留着门。” 朱典骅没再多问转身上了马车,走到拐弯处时吩咐停车,掀开车帘朝后瞧,没多会就看到一顶轿子一辆马车出了府。 朱典骅心生好奇,想了想吩咐马车抄近路去往忘忧阁,到忘忧阁后门不远处刚停好车,就见管家下了马车跟着冯妈妈快步走了进去。 朱典骅喃喃道:“什么样的绝色能让管家跑一趟?还要瞒着我?” 冯妈妈带着管家进了灵兰的房间,管家伸手轻抚灵兰的额头眉头紧皱,掏出帕子边擦手边道: “那客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啊,他头一回来的,给了八百两银子说就让灵兰去陪他吃顿饭。” “翠儿呢?为何不让翠儿跟着!不是说了让翠儿寸步不离的看着灵兰吗?” “是那人说只要灵兰一人去,不许旁人跟着,我想着只吃顿饭就同意了…” “跟你千叮咛万嘱咐好好看着她,别让她跑了死了,你为点银子全当耳旁风,留着她是有大用的!她要死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冯妈妈苦苦哀求着管家帮她说说好话,管家却生气道:要是灵兰死了,就算弘安伯有心饶过,冯妈妈也难逃一死。 说着话跟着管家来的随从进来禀报:大夫来了在后门。 管家让冯妈妈想办法将大夫不被人注意的带进来,陈御医穿着最普通的衣服进了房间,二话不说的就给灵兰诊脉。 陈御医觉得脉象有丝奇怪,细细诊来又没探出根由,再三探查确定是外伤所致,开了三张药方。 拿出一张药方让冯妈妈去抓药熬好,给灵兰喂了下去。一个时辰后,灵兰渐渐退了烧。 “只要不在高热,命便保住了。我出宫不便,这药方上都写了可能会出现的病症,你们按照她的病症换,药方抓药即可。她伤的极重会昏迷上两三日,醒来要好生调养,不可大喜大悲不可生气。” 冯妈妈听完对着陈御医千恩万谢,亲自送陈御医和管家出了忘忧阁。 到了后半夜,忘忧阁散场打烊,后院安静的房间里,丫头翠儿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原本昏迷的灵兰慢慢睁开了眼睛。 灵兰醒来 过了十来天伤养的七七八八的灵兰,忽然多了个抄佛经的习惯,从能下床开始每日都要写上一个时辰。 灵兰说是想求菩萨保佑,别让她再遇到那种客人。 翠儿习以为常,只在屋里守着,并未紧盯着灵兰。 扫了眼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翠儿,灵兰偷偷拿出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放进了墨里,药丸遇墨即溶,和墨汁混合在一起。 灵兰扯出佛经下写了一半的信纸,蘸上墨汁继续写起信来。待写完折好后,灵兰站起身装作头晕的样子打翻了砚台,惊醒了翠儿。 翠儿将灵兰扶到床上躺下后,拿着抹布收拾起桌子和地板来,趁着翠儿出去打水的功夫,灵兰翻身而起,手伸出窗外,将袖口里的信快速塞到窗外的缝隙里,看了两眼确认没问题后,又赶紧躺回了床上。 夜间,前院里饮酒作乐之声不断,灵兰说胸口闷坐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又嫌无聊让翠儿找了本书,拿了盏灯放在窗下的桌子上。 亥时刚过,一个黑衣蒙面的身影出现在忘忧阁的房顶,施展轻功轻点瓦片借力,没发出任何声响。 看到那个开着窗户放着灯的房间,黑衣人慢慢靠近,悄无声息的爬上窗户边。看到窗里坐的女子,蒙面人站在窗子侧面朝里扫了一眼,看到背对窗户铺床的翠儿,蒙面人露出身形冲灵兰轻轻挥手。 灵兰见到后,紧张的转头看了眼翠儿,然后给蒙面人指了指窗边。 正在这时翠儿转过身:“姑娘,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虽已经开春了,但你身子虚老开着窗子小心着凉,还是早些歇息吧。” 说着话翠儿边走了过来关窗户,灵兰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好在翠儿并没看到什么,关上窗户后就伺候灵兰洗漱睡下。 次日醒来趁翠儿不在,灵兰探出头看了眼窗户,见东西已被取走,长长的呼了口气。目光看向远方,眼神里期盼与痛苦交织,无助和仇恨参杂。 悲怆柔弱的模样,落入楼下朱典骅的眼里。 仰头看着窗里女子,头上只有素色的簪子半挽着长发,交领的上衣露出女子白皙的脖子,纵然披了件外衫身形依旧清瘦。 朱典骅自廊下走出,眼神始终紧盯着女子,直到女子察觉后与他对视,面无表情的果断转身离开了窗边。 朱典骅笑的玩味:“有意思,这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忘忧阁的伙计弯着身子走上前答话:“回世子爷的话,这是灵兰姑娘,是个清倌儿这些日子生病了正在养病。灵兰姑娘脾气倔,对着客人也没个笑脸,很少有客人点她,所以您才没见过。” 朱典骅:“即是生病,就该探望探望。” 说完抬脚就往里走,伙计拦了两句,反被朱典骅踹开。伙计见拦不住,连忙爬起身去叫冯妈妈。 推开门,近看灵兰清冷的面容,盈盈一握的腰身,浑身上下都无半丝风尘气,像是带着野性又柔弱无依的花朵,勾的朱典骅心猿意马。 无辜百姓 朱典骅上前自认潇洒的给灵兰行了礼,说了些关心的话语,灵兰淡淡回礼后并不答话。 朱典骅让翠儿出去,要和灵兰独处,正在翠儿为难时,冯妈妈及时赶到。 平时早上这个点冯妈妈都在补觉,方才被伙计喊醒,妆都没来得及上,穿好衣服就跑来了。 冯妈妈好说歹说才将朱典骅喊到了隔壁,两人聊了一盏茶,朱典骅从隔壁回来,跟灵兰说了会话就起了身,临走时给了灵兰二百两银子,说是给她补身子。 洪九昨晚回来时,林锦颜已经睡下了,早上才将信交给林锦颜。 信的内容,洪九回来前已经看过,就是些报平安的话语,洪九并未放在心上,所以在林锦颜使她去给韩真儿送账簿时,洪九也没有多想。 支走洪九后,林锦颜想办法将玛瑙支去了松茂堂,然后招来了何家兄弟,又让玉彤守在门口。 将信纸平铺在书桌上,白芷掏出一瓶药汁,用帕子沾了药汁抹在信纸空白处,片刻后赤色的字迹慢慢显现。 看完信后,何家兄弟悲愤难当。 何睦:“想不到小姐所言竟是真的,我何家成了争权的牺牲品……” 何全:“他们争权,却拿我们无辜百姓做筏子!难道平民就不是人了吗?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林锦颜语气冷嘲:“皇家眼里只有皇权和天下,何曾有过百姓和忠良?又怎会在意无辜?” 何睦全身发抖的咬牙道:“我何家,我爹娘,难道再无升冤之日?” 林锦颜:“也并非全无可能,你们若是信我且能忍得住报仇之心,我愿为你们一试。” 何全二人闻言连忙跪下起誓:“我们姐弟三人用冤死的爹娘发誓,对小姐披肝沥胆耿耿此心!小姐若能帮我们报仇,我们愿将性命交付!” 林锦颜:“起来说话,要报此仇时日必不会短,你们要稳住心性遇事得忍。此事干系重大除了我和白芷,你们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一丝一毫,记住了吗?” 何睦:“我们记住了,定会守口如瓶。还请小姐帮我们护住姐姐性命!” 林锦颜:“你们放心,何姑娘的毒就算大夫不开退烧药,三日过后也会消散。从他们千方百计也要护何姑娘活命来看,何姑娘暂时不会有危险。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将何姑娘救出,让你们团聚。” 兄弟二人道谢,林锦颜拿起信纸,仔细看了看道: “只是何姑娘信上写道,听看病的大夫说出宫不便,那就应该是宫里的御医,得让何姑娘想办法拿到那大夫所开的药单,留下笔迹比对才能找到其人。” 快到亥时,洪九再一次出府去了忘忧阁。 次日,漠北前来谈和的史臣到了泰安城,拉着二十来车礼品面见天子,想要换回鲁桑。 皇帝拿出早就拟好的条件,漠北史臣看后,脸都青了,直言天楚狮子大开口要的太多。 皇帝面上丝毫不怪罪史臣的顶撞,言明要换鲁桑就得按照天楚的条件来,气走了史臣后,天牢里的鲁桑身上又新添无数伤痕。 九州一境 几番交涉,漠北还是同意了天楚定下的条件,不但要将一应财物、牲畜、战马按数量送至泰安,还要依照条件将漠北兵马退出北境战场。 书房内,林晏清和安知闲正相谈甚欢。 “定北军这账打得实在漂亮!自此,我天楚九州一境彻底一统,边境的百姓也能安生过日子,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太傅说的及对,安某听闻昨日漠北史臣从宫里出来时,脸臭如夜香。” “哈哈哈哈漠北人素来猖狂,哪里受过这等耻辱。” “此等喜事值得畅饮一杯,可太傅不爱喝酒,安某又是个卖茶的,只能拿点茶叶来和太傅品茗。” “不夜侯的茶更胜美酒。” 正说话时,下人进来通报说林锦颜来了。 林晏清笑道:“这丫头怕是闻着茶香味进来的,把颜儿叫进来。” 林锦颜笑着走进书房,给两人行礼后道:“颜儿在院外就听到祖父的笑声了。” 林晏清:“漠北退出北境,实在可喜。你干什么来啦?” 林锦颜:“颜儿早上出门,吃到一家好吃的枣泥糕,记得祖父爱吃这个,就买了给祖父送来。” 白芷上前将糕点放在桌上,林晏清看后笑道:“颜儿有心了,今日去了何处啊?” “颜儿今早和婉蓉姐姐出门,跟妍凌郡主、小王爷、二表哥一起去看了赶集,特别热闹。颜儿新得了一副对联,祖父和安老板帮着看看。” 接过林锦颜递来的对联,林晏清看完后递给了安知闲。 “像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人所写,文采不错哀怨丛生坏了意境。” “太傅一针见血,联是好联,太过压抑。” 林锦颜:“祖父和安老板慧眼如炬,此联是袁道袁大人所写,听闻袁大人是个一位为民的好官,年前被难民抢了赈灾粮食,落了个斥责被贬的下场。袁大人自然郁郁不得志,常在酒楼买醉,我们几人见到后都心生不忍。” 林晏清叹口气:“袁道此人刚正不阿,对百姓也心怀赤诚,此番确属冤枉。可天子之言,哪里能改?” 安知闲眼神中带着冷嘲:“天子一言,何谈是非对错?莫说是被贬官,纵是抄家灭族,都是皇恩浩荡。” 林晏清:“知闲,这话在这说说就罢了,出去莫要再提,真话也是会惹祸的。” 安知闲从善如流:“只会跟太傅说说,在外是万万不会提的。” 见到林晏清看向自己,林锦颜连连摆手: “祖父不用看我,颜儿什么都没听到。” 林晏清指着林锦颜笑道:“鬼灵精。特意拿这对联给我看,怕是有什么鬼点子吧?” 林锦颜:“哪有,颜儿只是将看到的东西讲给祖父听。糕点已经送到了,不打扰祖父和安老板聊天,颜儿退下了。” 林晏清:“来都来了,喝杯茶再走,这可是知闲带来的好茶。” 林锦颜笑眯眯的接过林晏清递来的茶,喝完好一通夸赞,又道林晏清再去不夜侯时也想同去,得了林晏清许可后笑着行礼退下。 安知闲看着那个小小背影目光沉沉:林锦颜…也盯上了袁道? 权倾朝野 次日送走授课的梦夫子,林锦颜吩咐洪九去悠然居拿账簿回来,自己带着白芷玉彤出了门,直奔将军府。 听林锦颜有要事要说,顾家人除顾奕辰外齐聚一堂,屏退所有下人,顾弘章让心腹守在门口。 顾弘章端起茶杯:“说吧,什么大事啊?要外公这般郑重其事?” 林锦颜:“外公,顾家可有权倾朝野或是…执掌天下之心?” 正喝茶的顾弘章,若不是定力好,险些被呛到,闻言将茶杯放 “颜儿,你可知这话若传出去,会是何种后果?” 顾青云也道:“简直胡闹!这话也是能说出来的?” 白伊然和顾睿洲闻言,也心惊不已。 林锦颜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外公舅舅放心,我深知此言干系重大,出这门后断不会跟任何人提及。” 顾弘章:“因何要问?” 林锦颜:“顾家掌管着天楚最多的兵马,战时自是资本,可战后呢?陛下赐婚之事就足见态度了。顾家如今军中势力如日中天,所以才有此问。” 顾弘章对林锦颜少见的严肃,沉着脸一字一句道: “那你记着,我顾家只愿保天楚安宁,百姓安稳,从无篡位之心,以前没有,日后也绝不会有。” 林锦颜:“颜儿知道,就是知道才有话不得不讲。” 顾弘章:“说。” “漠北此仗大伤元气,边境至少能保好几年的太平。这几年里无仗可打,兵强马壮的定北军,就会成为陛下的忌惮,一旦忌惮就会分化打压,这种局面外公可愿见到?” 顾弘章闻言,还以为林锦颜想窜扽顾家篡位,面色更加不愉。 “不愿见到,又如何?” “既不愿见到,就得让陛下知道,顾家不会对皇家产生威胁……应该…” 半个时辰后,顾弘章的脸色终于缓和,大笑着将林锦颜叫到近前。 “想不到我颜儿这般聪慧,又为顾家思虑的这般多,方才外公还以为…” 林锦颜:“外公以为什么?莫不是以为颜儿要挑拨您造反?” 顾弘章:“胡说八道!我颜儿可是个有大智慧的正直孩子,外公怎么会这么想。” 林锦颜:您老人家都写脸上了,还装呢。 顾睿洲:“颜儿,这些话真是你从太傅和姑丈那里听来的?” 林锦颜点点头:“无意中听到祖父和爹聊起,说顾家最近风头太盛应该避一避,可他们又不太好说。颜儿担心嘛就跑来说了,谁知道外公和舅舅还凶颜儿。” 顾青云笑道:“我可没有,是你外公凶的,不能算在舅舅头上。” 林锦颜:“莫说是凶,舅舅就是打了颜儿也无妨,颜儿只愿你们都平安就好。” 白伊然听完感动不已,搂着林锦颜叹道:“好孩子。” 末了,林锦颜道:此事就房里几人知晓便好,其他人都不要再提,连顾奕辰都别说,毕竟干系重大得小心隔墙有耳。 顾家本还想叮嘱林锦颜不可多言,却反被林锦颜嘱咐,看她知晓厉害也就放心不少。 梦境之说 吃完午饭回府时,顾睿洲特意相送,行至前院顾睿洲说新得两尾鱼,想让林锦颜看看。 到鱼池旁的凉亭里,顾睿洲屏退左右,和林锦颜站在水边,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小丫头。 “颜儿,上次让杜兴买下姑姑宅院的隔壁院子,修了暗道相通。这次,来给我们示警出谋划策。都是你的主意吗?” 林锦颜笑道:“表哥为何这般问?修暗道是因为方便杜兴看管宅院。这次的事,颜儿说了是偷听到了祖父和爹的谈话。” 顾睿洲:“计谋很好,却不是姑丈和太傅的行事之风。你要我送你回府,亲自去问姑丈吗?” 林锦颜咬着唇,低下头不说话。 顾睿洲不忍见林锦颜这副为难模样,蹲下身子缓和了语气。 “颜儿,祖父和爹娘偏疼你,所以才不会对你的话有所怀疑,可若是哪天他们察觉不对,你如何自圆其说呢?表哥拿你当亲妹妹一般,若不是修暗道的事,表哥也不会多想。” 见林锦颜抬眼看向自己,顾睿洲继续哄道: “之所以要问清楚,是怕有人在背后教你,你分不清敌友被人蒙骗。表哥绝不会害你,你相信我。” 林锦颜:“颜儿自是信表哥,没有人教颜儿,也不是颜儿不肯说,是舅母不让颜儿说。” 顾睿洲疑惑道:“我娘?这关我娘什么事?” 林锦颜:“我是做梦梦到的,好多事都成真了。梦到二房侵吞娘亲的嫁妆,梦到外公要上战场,梦到会闹粮荒…可舅母说这些东西不能往外说。” 顾睿洲眉头紧皱:“做梦?方才你在书房所说之事也是做梦?” 林锦颜点点头:“我梦到陛下忌惮定北军,换了定北军好多将领,全换成陛下的心腹。表哥,你想我要不是提前知道,怎么会早早就给外公做好了皮子,又怎会早早的屯了那么多粮食?” 顾睿洲眉头皱得更紧了,任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林锦颜会给他一个这样的答复,扯谎骗他?应该不会,他只需去找白伊然求证就会不攻自破。 再说…粮食的事,林锦颜若背后有人教导,任那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未卜先知。 顾睿洲安慰了林锦颜两句,将其送走,心中还是不放心。 次日给白伊然请安时,顾睿洲特意给顾奕辰安排了陪练,单独找到白伊然,问起此事。 “颜儿都给你说了?这孩子,我百般叮嘱让她不可说不可说,她怎么还说。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顾睿洲:“还真有此事?我还以为是颜儿诓我。她说梦到林家二房私吞姑姑嫁妆,所以求了您来查,还有粮食的事。” 白伊然:“是这样,她没跟你皇家的事吧?” 顾睿洲不解道:“皇家什么事?” 白伊然闻言放下了心:“还好这孩子听话,没什么都说,你也别问了,若被有心人听到就是大祸。” 顾睿洲得了准信,也听话的不再多问,只是叹息道: “难为她小小年纪要想这么多东西,高热梦魇醒来,颜儿定是吓坏了。怪不得辰儿说,颜儿醒来说了好多胡话。” 讨个恩典 赐婚至今,顾睿洲就见过长公主一面,皇家人的好相貌自是无可挑剔,安静淡然的性子,也不爱说话。 顾睿洲纵使心中不愿,也依然谨遵圣旨对长公主有礼有节。太后让长公主带着顾睿洲看看御花园,想给二人独处的机会,结果两人话没说两句,在凉亭里坐着喝了一下午茶。 太后宣他进宫看了两次,原本以为顾睿洲只是个武夫,见面后见他温文知礼,倒是改了印象。 至于林锦颜悄悄跟他说,这门亲事不一定会成,顾睿洲也只当作安慰之言。 御书房里,皇上正因和谈成功之事对顾家三人表彰。 “此番大胜,让漠北损兵折将还献上赔礼主动求和,安北将军功不可没!大将军,骠骑将军,顾家教子有方,青出于蓝啊!” 顾弘章恭敬道:“若无陛下信任,定北军此仗胜负难料。陛下将长公主赐婚,如此抬爱顾家,臣铭感五内,顾家必不会让长公主受委屈。” 皇上笑道:“诶,安北将军文武全才,这般好的儿郎朕要不早早下手,可就没有云娉的份了。” 顾青云:“陛下谬赞,是长公主低嫁了。” 皇上:“好了,两位爱卿无需自谦。安北将军,是你生擒了鲁桑才有此局面,朕要好好的赏你,说说看想要什么?” 顾睿洲:“陛下厚爱,臣本不敢推辞,可臣承蒙陛下赐婚,已经得了最好的,就无需再赏了。” “哈哈哈,赐婚是赐婚,赏赐是赏赐不可混为一谈,说说看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顾睿洲:“臣什么都不缺,若陛下一定要赏,臣想跟陛下讨一个恩典。” “但说无妨。” “前户部尚书袁道袁大人,因丢失赈灾粮被降职查办。臣与袁大人虽无私交,但听闻此人刚正不阿,虽出身寒门却不怕得罪权贵,是个做实事的好官。臣想替袁大人求个恩典,让他重回原位戴罪立功替陛下分忧。” 皇上闻言笑容变淡:“既无私交,为何愿意用自己的恩赏替他讨恩典呢?难道你祖父和父亲没教过你,武将最忌讳就是和重臣来往过密吗?” 顾睿洲闻言跪地行礼:“臣的祖父和父亲一直如此要求,臣也确实和袁大人无私交,甚至都不曾说过话。只是臣觉得顾家身为武将,得到了已经足够多了,这才为他人讨恩典。且陛下无论答应与否,臣出去都不会说一个字。就算陛下同意,那也是陛下的皇恩与臣无关,臣与袁大人此后也不会有交情。” 皇上盯着顾家三人思虑了片刻后,才带着笑意道:“朕信得过你,起来说话。” 顾睿洲谢恩起身后,顾弘章从怀中掏出兵符,弯腰高举过头。 “陛下,如今漠北元气大伤,几年内应不会有战事,老臣特来将兵符上交。陛下若是要换将领,亦或是要将定北军充作其他军营,老臣都绝无怨言,只求陛下看在定北军多年征战的份上,善待他们。” 皇上闻言站起身:“大将军这是做什么?朕何时说过要换将领?” 忠心可表 顾弘章站直身子,身形如劲松般不显老态。 “陛下信任顾家,老臣谨记在心。顾家近来风头太盛,百姓口中赞扬有加,这本是好事。可顾家身为武将,纵有溢美之词也不能超过皇家,若有心人从中挑拨,导致君臣失和,得不偿失。夏朝的杨啸将军,便是例子。” 皇上:“杨啸百战百胜忠君爱国,最后却被皇子拉拢无果后,挑唆嫁祸,落个引刀自刭的下场,实乃悲剧。大将军不必忧心,朕绝不会如此。” 顾弘章:“老臣深信陛下,顾家世代为将,把定北军带成天楚最利的刀,是为保天楚安宁。可刀把只能握在陛下手里,刀鞘亦在陛下手中。唯有如此,天楚才能永无内忧。” 顾青云也道:“陛下放心,这把刀永远刀口向外,定不会成为天楚隐患。陛下不管何时,只要对顾家心存疑虑只管明言,届时,顾家立即辞官归隐绝无二话。” 皇上闻言不由动容:“若这朝中大臣,皆如爱卿这般,天楚何愁不能一统天下!三位爱卿放心,只要顾家为将一日,朕绝不会动定北军一毫!” 在顾家的坚持下,皇上收回了兵符,又给顾家赏赐了一堆金银财宝。 顾家三人谢恩告退时,皇上又道:会考虑顾睿洲为袁道的求情。 待顾家人走后,皇上拿起兵符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疑惑道: “你说,顾家来这出…是想干什么?表忠心还是为了袁道?何时跟袁道如此要好了?” 郑诚恭敬道:“老奴听着像是让陛下放心的意思,袁道应是安北将军惜才之心,顺便提及吧?” 皇上目光深沉道:“大将军府不好进,去安排个隐卫跟着袁道,看看他都和什么人接触过,尤其是和顾家有关系的人。” 郑诚领命退下,刚走出两步又被叫住。 “把太子叫来。” “是。” 过了几日,上朝之时皇上状似无意的提起袁道之事,询问百官意见。 林晏清从林锦颜口中得知袁道的近况后,前两日和秦御史闲聊时,还曾为袁道惋惜,不曾想今日陛下却自己提及,林晏清和秦御史当即站出来为袁道求情。 百官之中只有十来个人为袁道说话,户部更是一人都没有。 皇上见后不由满意,看来袁道此人在官场确是人缘差的可以。这等人缘,能混到尚书这个位置,确是有真才实学。 “袁道素来劳绩斐然,任职户部尚书期间,从无疏漏。此次赈灾虽丢失了赈灾粮食,却是被难民所抢,倒也情有可原。朕惜才之心,想让袁道将功折罪,然户部尚书之职已有高成淳接任,众爱卿可有其他官职举荐?” 太子:“回父皇,礼部尚书梁应显梁老大人,日前因身体不适,想要辞官休养,礼部尚书还未有人选。虽户部和礼部管辖不同,但袁道才学过人,儿臣觉得袁道可以胜任。” 楚承烨:“父皇,儿臣不赞同皇兄所言。户部掌管户籍财政土地军饷,礼部是负责祭祀科举学院邦交,两部之间差别如此大,怎可轻易调动?” 礼部尚书 皇上听后,不动声色道: “嗯,之前六部官员晋升只在本部,确无调去他部的先例,户部和礼部掌管之事又各不相同,朕也担心袁道不能胜任。” 楚承烨闻言,眉目舒展,微微侧头打量了一眼淡然自若的太子。 “可眼下也确无合适的空职……这样吧,就依太子所言,让袁道任礼部尚书,为期三月,袁道若能胜任,就能坐稳礼部尚书之职。” 楚承烨听到皇上突然转了话音,不由急道:“父皇…” 收到皇上不愉的眼神,楚承烨乖乖闭上了嘴。 退朝后,楚承烨一脸怒气的去了娴贵妃宫中。 “为何父皇总是这样?处处偏袒太子!明明太子的提议不合规矩,父皇还依他所言,真让前户部尚书去了礼部!” 娴贵妃看着气愤的儿子,不由摇头。 “你不管如何不喜欢太子,他都是诸君,在人前你应该表现的兄友弟恭,不要与他争个高下,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何时能改一改?” “母妃,我就是气不过,为何父皇的眼里只有太子,半点都看不到儿臣?” “太子是陛下第一个降生的孩儿,又正逢陛下登基前降生,自小就跟在陛下身旁,自然与其他皇子不同。烨儿,这些事你早就知晓,为何却次次忍不住性子?” “母妃,我实在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更该韬光养晦,一时的胜负有什么好争?最终的胜者才是赢家。” 看着楚承烨憋屈的脸,娴贵妃放缓语气道: “更何况,比起其他皇子而言,你胜算最大,不是吗?你舅舅和母妃永远会在你身后,不计后果的支持你。” 从娴贵妃宫里出来,楚承烨的火已经消了大半,遇到刚从柔妃宫里出来笑脸相迎的楚承曜后,也提起兴致坐在一起聊了聊。 楚承烨虽极力压制,但从他的话音里,楚承曜还是听出了对太子的不满,楚承曜不动声色的捧着楚承烨。 “你比我还小些,已经有了上朝的资格,几个兄弟里除了太子皇兄,也就你有这个资格了,我可羡慕的紧。” 楚承烨的不忿憋屈,此刻也因楚承曜的奉承舒服不少,言语间展露出优越感。 “日后我有的,自会也给二皇兄一份。” 楚承曜好脾气道:“那我就提前谢过三弟了。” 聊完后楚承曜礼仪周全的送走了楚承烨,好似楚承烨才是皇兄一般。 楚承曜向来如此,楚承烨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对。 直到楚承曜坐上马车,人前惯有的笑脸才阴沉下来:狂妄无知,我要的是整个天下,哪里需要你施舍? 次日晚间,二皇子府。 袁道带着两坛好酒亲自登门,为掩人耳目,袁道特意走了侧门。 楚承曜见袁道上门,心里惊讶不已,面上却是不显。 “前些时日,二皇子让臣不要苦闷,您自会想办法帮我。说来惭愧,那时臣还不怎么相信您,谁知您这般快就做到了。” 听袁道连连道谢,楚承曜心思急转:想来确是父皇突然想起,不然谁会帮了袁道却不吱声? 狐狸尾巴 思及此处,本来还为别人捷足先登帮了袁道懊恼的楚承曜,瞬间笑开来。 “你我相交恨晚,说这话就客气了。袁大人颇具才干,再度得父皇青睐自是不难,只是两部之间管辖之事各不相同,这三月袁大人得辛苦一番了。” 二人开怀畅饮,直至子时,带着微醺的袁道才离开。 直至袁道回府睡下,院外的黑色身影才退出袁府直奔皇宫。 不夜侯内。 一身素衣的安知闲坐在书桌旁看着各种信件,安南风敲门而入。 “夜已深了,您也该多注意休息才是。” “不妨事,看完这些也就睡了,找我有事吗安叔?” 安南风:“凌久来了,有消息回禀,我问了都不是什么急事,明日再说也可。” 安知闲:“叫他进来。” 安南风没再多言,出去叫了凌久。 “主子,袁道晚间拿着酒坛去了二皇子府。前两日跟您说又有一路人跟着袁道,今夜有眉目了,那人进了皇宫。” 安知闲:“皇宫?他可曾发现你们?” 凌久:“不曾,属下一直在暗处,那人身法奇特,怕被他发现属下离得很远。” 安南风:“会是宫里哪一位呢?” 安知闲:“不好说…凌久,那人从哪个门入的宫?如何进去的?” 凌久:“自东侧门而入,身上携有令牌,守门的禁卫军见令牌后便放行,未曾阻拦。属下离得远,看不清令牌模样。” 安南风:“因皇家猎场驻扎的定安军在城东,历来东门便是武将入宫的门,此人由东侧门入宫,虽不是武将也是军中之人了,莫非是禁卫军?” 安知闲眸色冷然:“应该是天子隐卫。” 安南风不解道:“隐卫?怎么从未听过?” 安知闲看向跳动的烛火,思绪飘远,片刻后才开口。 “是皇家秘密训练的死士,只受命于皇帝。皇帝身死前传位之时,才会单独告知下任皇帝,待新皇登基隐卫拿着信物现身,新皇才能知道隐卫是谁。隐卫向来神秘,就连皇家人都不会知晓。” 安南风不经感叹:“竟然是这样,如此机密之事,这天下间也只有风老门主才能知晓了,可惜天机门不涉朝政,不然我们……” 安知闲出声打断:“安叔,事事指望他人如何长久?不涉朝政天机门才能久存。江湖势力再大,又如何强的过宗庙?” 安南风点头称是,安知闲又道: “既然隐卫现身,那楚承曜无论如何藏拙,也在皇帝面前藏不住尾巴了。对袁道和楚承曜留心即可,不必再日日守着,千万莫被隐卫发现踪迹。” 凌久应下,和安南风一起告退。 安知闲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喃喃道:“楚承曜是如何让袁道东山再起的呢?”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张稚嫩精致的小脸,这事会不会跟她有关?那日在林府她拿出袁道的对联,只是碰巧? 为解心中疑虑,第二日安知闲特意叫来顾奕辰,言语试探后发现将军府并不知情,这才安心不少。 自己确实草木皆兵了,她才多大啊…… 帝王之心 次日下了早朝后,郑诚守在御书房门口。 房内,一位禁卫军衣着的男子低声道: “末将近来寸步未离的跟着袁道,昨夜人定时分,袁道带着两坛好酒自袁府后门而出,子时三刻方归。” 皇上:“可是去了大将军府?” “是去了二皇子府中。” 皇上惊讶道:“承曜?那大将军府呢?” “自末将盯着袁道以来,从未见大将军府任何人与袁道往来,其他官员也甚少与其见面,只有二皇子与袁道来往甚密,常与袁道彻夜畅聊交情匪浅,自从得知袁道接任礼部尚书后,二皇子便和袁道少有来往。昨日,礼部的官员近乎全去了袁府道贺。” 皇上:“难道是承曜和袁道意气相投?见袁道升官怕落个结党营私之嫌,所以才少了往来?这孩子一贯就是这般不争不抢小心翼翼。” “末将刚去盯袁道时,二皇子与袁道都是晚上见面,前日袁道升任礼部尚书后,二皇子便不再见面,反而派了心腹日日跟着袁道。且昨日袁道出府前,曾言是去感谢二皇子的,似是以为升任之事是二皇子帮他谋划。” 皇上满腹疑团:“你是说二皇子与袁道结交是刻意为之?可日前袁道已被贬至从五品,他如何得知袁道会再度发迹?” “末将不知,末将只是将所见所闻对陛下据实以告。” 皇上思虑片刻后,眸光深沉道: “你亲自去盯着二皇子,看看他是否和大将军府有往来。袁道继续盯着,大将军府外也派个人守着,朕要知道大将军府都和谁有往来。” 大将军府,宁辉堂内,顾弘章、顾青云、顾睿洲三人也正在密谈。 顾睿洲:“祖父和父亲推断极对,皇上虽将袁大人升任,却没让袁大人继续呆在户部。” 顾青云:“户部掌管着军饷军粮,顾家替袁道求情,陛下若对顾家心中存疑,必不会再让袁道呆在户部。父亲,此番用袁道试探,足见陛下对顾家的防备之心了。” 顾弘章:“陛下在洲儿求情六七日过后,才在朝堂言明此事,又恰巧挑选在我们几人出城巡营,没去上朝那日,就是不想袁道知晓此事。这样一来,既全了洲儿为国之心,又能让袁道感念皇恩,帝王之心不可谓不深。” 顾睿洲:“六部之中吏部、户部、兵部、工部所管辖事务,都或多或少和军队有所牵扯,唯有礼部和刑部对顾家没有助益,陛下是认真思量过的。” 顾弘章:“既知道了陛下的心思,日后顾家行事要更加谨慎。和皇子大臣们杜绝不必要的往来,尤其是袁道,更该避而远之。” 见顾青云和顾睿洲应下后,顾弘章叹嘱咐道: “洲儿,袁道的事无需告知辰儿,他虽聪慧到底年幼,心思单纯了些。他平时的往来好友,你帮着注意些。” 顾睿洲:“祖父放心,我会留意。” 顾弘章长长叹了口气,语气落寞不已。 “想我为天楚戎马半生,如今却要在这天楚的国都里,谨小慎微处处提防。” 换个渔翁 林锦颜这些时日,经常会给将军府送些吃食和稀奇玩意。 她明白顾弘章知道皇上的猜忌后,必定会心寒不好受,她还是促使了顾弘章早些面对,有些事逃避并不能躲掉,早知道也好早做提防。 好在这一世,白伊然并没有因为婉拒长公主,惹太后不愉。顾家姿态放的如此低,得了皇上不动定北军的许诺,前世换将领的事应该也不会再发生。 用心谋划的事,都和前世改变了轨迹,林锦颜心中稍安。 接下来就是楚承曜了……前世楚承曜能成最后的赢家,就是因为他一直藏于人后,招贤纳士韬光养晦,挑唆他人争斗坐收渔翁之利。 想藏?偏要将你推至人前。 顾家为袁道求情,皇上必定起疑,只要派隐卫追查,就必会发现楚承曜…… 思及此处,林锦颜眼里竟是冷嘲: 想不到吧楚承曜,前世宋易将我从楚承烨手中救出后,你为让不放心我安全的顾家替你征战,说出皇家隐卫之事承诺用隐卫护我安全。外公还想你能告知那般秘辛,对你放心不少,现在想来你是料定顾家不会外传,也早就决定灭掉顾家…… 这一世…也该换个渔翁了…… 次日林锦颜和妍凌郡主约好出府游玩,来松茂堂请安时,意外看到了精神抖擞的周玥雪,林锦颜和白芷进门时惊讶了一瞬便神色自若。 见礼寒暄后,周玥雪说起想和林锦颜林婉蓉一起出门。 老太太笑道:“难得今日颜儿出门,玥雪身子爽利,跟着一起去吧,老在房里窝着没病也窝出病来了。” 林锦颜痛快应下,马车旁同何全两兄弟等候的洪九见到周玥雪,眼里闪过不解却没多言。 上马车后周玥雪紧盯林锦颜的脸,笑的得意。 “锦颜妹妹,今日看到我似乎很是惊讶?我跟着一起会不会打扰?” 林锦颜淡定笑道:“只是惊讶表姐愿意陪我们一起出门,表姐肯来我和堂姐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打扰?” “妹妹高兴便好,姐姐我会日夜小心养好身体,日后常陪妹妹出门。” “我也希望表姐身康体健。” 林婉蓉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这两人好奇怪…… 马车突然一顿,还没待出声询问,就听到马车外传来妍凌郡主的声音。 “林锦颜,林婉蓉。我三哥和四皇兄也跟来了,我们去哪玩啊?周…姑娘也在啊……” 看到周玥雪,妍凌郡主的语气都淡了下来,几人打了招呼后商量着去集市逛逛。 自从听闻小王爷和四皇子同行,周玥雪就坐直了身子,不停的在整理仪容,妍凌郡主对她的无视,她也顾不得在意。 下马车后,几人各自见礼,周玥雪一双暗含秋水的眼眸,在楚承逸和楚承平之间不停的打量。 集市上人多,妍凌郡主见到什么稀奇好看的东西,都会拉着林锦颜和林婉蓉跑过去瞧瞧,楚承逸和楚承平好脾气的跟着三人。 周玥雪一副乖巧柔弱的模样,跟在楚承平和楚承逸身旁。 出府游玩 妍凌郡主往后扫了周玥雪一眼,拉着林锦颜低声道: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假模假式的呆一块多不自在?” 林锦颜:“表姐听说你哥要来,就求着祖母让我把她带出来了,祖母发话我如何推辞?” 妍凌郡主闻言,又转身看了两眼周玥雪。 “你那个表姐看上我哥了不成?不行,这婚事我不同意,她要是进了门,王府更难呆了。” 林锦颜:“那我不知道,表姐没说过。” 楚承平见周玥雪一直跟在身后,温声问道:“周姑娘不跟着你妹妹们去看看吗?” 周玥雪笑容满面声含春色:“前段日子身子不爽利不能疯跑,能跟郡主和两个妹妹出来转转就极好。” 楚承平:“周姑娘既身子弱,不如去马车上歇歇,妍凌玩起来还得一段时间。” “谢四皇子关怀,不用歇息,走动着也能精神些。” 周玥雪见楚承平脾气温和,找着话题就和楚承平聊起来,从看到的稀奇物件聊到刺绣再聊到文学,俨然一副才女的模样。 楚承逸听着,眸色中带着冷嘲和乏味,这种惺惺作态的女子像极了孔雀,远不如妍凌身旁那个丫头,聪明胆大又狡猾神秘。 林锦颜有意无意的,带着妍凌郡主往城南闲逛,走走停停逛了快两个时辰,林锦颜扫了眼不远处的酒楼,直言走不动了,肚子也饿了。 妍凌郡主:“我也有点饿了,找地方吃点东西吧。” 楚承平左右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酒楼。 “那家泰和酒楼是二皇兄的,菜式别致环境也好,去那如何?” 楚承逸:“我没意见。” 妍凌郡主:“我也可以,林锦颜林婉蓉你们想去吗?” 林锦颜从善如流道:“四皇子推荐的定是好地方。” 林婉蓉跟着林锦颜乖乖点头,周玥雪也是笑着应下。 掌柜的认识楚承平,连忙弯着腰迎上来见礼,知道楚承平素来低调并没有暴露几人身份,带着几人进了雅间。 坐定点完菜后,妍凌郡主站到窗前左右瞧了瞧。 “二皇兄居然还有这么大家酒楼?” 楚承平笑道:“这家酒楼本是柔妃娘娘的,前年当作生辰礼送于了二皇兄。” 妍凌郡主:“柔妃娘娘对二皇兄还真是好。” 楚承平:“二皇兄待人温厚,又对柔妃娘娘至孝,得此酒楼也在情理之中。 听着两人对楚承曜的夸赞,林锦颜虽对楚承曜恨之入骨,可也感叹楚承曜这般十年如一日的伪装,毅力和耐心绝非常人能比。 菜上齐后,几人食不言寝不语的安静吃着,白芷站在林锦颜和周玥雪之间帮两人布菜,瞧着周玥雪爱吃鱼片,白芷便给周玥雪多加了两筷。 周玥雪吃着不错,笑着拿起公筷给一旁的楚承平也夹了块鱼片。 楚承逸见到后,正用眼神调笑着楚承平,周玥雪却站起身也给他夹了筷鱼片。 楚承逸眸色中闪过一瞬不喜,立马恢复如常。 妍凌郡主翻了个白眼:“周姑娘很喜欢伺候人吗?” 贪嘴之祸 周玥雪被妍凌郡主说的尴尬,心里暗恨不已,面上却是委屈的模样。 “玥雪只是见小王爷和四皇子没带侍女,又觉得这鱼片实在不错,这才夹过去。” 妍凌郡主:“既然觉得这鱼好吃,怎么不见你照顾你两个妹妹?” 周玥雪一副被欺负的模样:“两位妹妹都带了丫鬟,自是用不着我,玥雪身边只有冬儿一人,今日冬儿身体不适怕她劳累,特留冬儿在府中休养,若是冬儿在玥雪就让冬儿布菜了。” 妍凌郡主:“林老太太若是知道,你在外面都在干丫鬟的事,指不定多心疼呢,还当是我们欺负了你。” 周玥雪眼圈发红道:“玥雪孤身来到泰安,许多规矩都还不懂,玥雪在家中也会这般对手足,适才没有多想,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见妍凌郡主还要再说,林锦颜不想妍凌郡主给周玥雪留下话柄,笑着出声打断。 “表姐这话说的,不知情的还以为祖母薄待了你,表姐衣食住行并不比我差半分,祖母更是百般疼爱,家中我们三个弟弟妹妹都处处让着表姐,表姐为何还说的这般可怜?” 见几人都看了过来,周玥雪赶紧改了话音。 “妹妹别多想,姐姐只是怕自己不懂规矩连累到姑婆,这才有此一说,姑婆向来疼爱有加,姐姐铭记在心。” 林锦颜:“四皇子小王爷别见怪,我表姐行事虽不妥心却是好的,表姐来泰安没多久胆子还小着呢,郡主您就别吓唬她了吧。” 林锦颜一番看似替周玥雪解围的话,听的周玥雪心里气血翻涌。 这不就明摆着说:自己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上不了台面吗?这死丫头会不会说话啊! 随着林锦颜的“求情”,这事也就被翻了篇,相安无事的吃完了饭。直到伙计进来撤菜上茶,楚承逸碗里的鱼肉也一口没动。 菜还没撤完,周玥雪忽然眉头紧皱,双手捂着肚子痛呼起来。 几人见状赶忙关切问询,没问两句,其他几人也觉得肚子微微抽动的疼,只有楚承逸和随从丫鬟无事。 伙计见状赶忙叫来了掌柜,掌柜进来后见此状况吓的腿都软了,急忙吩咐找大夫,又怕事情闹大自己小命不保,赶紧派了个伙计去通知楚承曜。 掌柜找来的大夫给几人把脉后,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气的掌柜的直说庸医。 待楚承曜闻讯赶来时,周玥雪已经跑了无数次茅房,人都虚脱了,林锦颜几人症状比周玥雪轻了不少,去过一次茅房后只觉得肚子不大舒服,倒也不怎么疼。 楚承曜来时带着府医,给几人把过脉后恭敬道: “确如这位大夫所言,是吃了不干净的吃食导致腹泻,一副药下去就好。” 林锦颜满脸关心的问道:“为何我们几人症状较轻,我表姐却这般严重?劳您再给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妥?” 府医再给周玥雪把了脉:“小姐莫急,只是吃坏了肚子,这位姑娘应该是贪嘴多吃了些,症状才会严重。” 无需自责 周玥雪本就虚脱,见到楚承曜都没力气起身行礼,如今听到大夫说她贪嘴,更觉尴尬不已。 妍凌郡主:“应该那盘鱼片吧,我三哥没吃所以才什么事都没有。” 楚承曜吩咐府医下去熬药,又连连给几人致歉。 楚承平:“二皇兄不必如此,自家饭菜尚有吃坏肚子的事,如此常见之事,实在怪不到你头上。” 楚承曜:“你们能来这,定是来给我捧场,若不是他们没把吃食处理干净,你们几人也不会受此磨难,这事我自会好生处理。” 楚承逸:“大夫都说无大碍,二皇兄无需自责。” 几人都出声直言不怪,楚承曜道过谢后,走出房间把掌柜责备一番,严令掌柜的好生看管后厨,再有此事发生直接换人。 等熬好了药几人喝下,楚承曜命人上了热茶和蜜饯。 “平日里很少能和你们相聚,今日相聚却是这般境况,当真让我汗颜。你们怎么来了我这也不吭声,知道你们来我定来相陪。” 妍凌郡主端着热茶笑道:“我们玩累了走到这附近肚子也饿了,四皇兄说这家酒楼是二皇兄的,我们便来了。临时决定,才没有告知二皇兄。” 楚承曜摇头笑道:“头一次来便是这般,下次你们怕是不敢来了。” 楚承平:“此次只是偶然,怎能一概而论,下次再来时定提前告知,皇兄可得来做东。” “那是一定,下次都来,我保证不会再出今日状况。” 随着药效发挥,除周玥雪外的几人都觉好的差不多了。 周玥雪喝了药腹泻倒是止住了,之前跑茅房折腾的没了气力,只觉心慌气短身子发虚,汗水打湿了散乱的头发,脸色和唇色都泛着白,原本姣好的面容此时也只剩病态。 楚承曜:“这位姑娘看着面生,不知是谁家千金?” 林锦颜忧心忡忡道:“回二皇子的话,这是我祖母的侄孙女,我周家表姐现客居在林府,今日是我带表姐出来的,表姐这般回去定会让祖母担心,只能回府后去求我舅母跑一趟了。” 楚承曜闻言眸色微闪:“既是在我这出的事,怎好烦劳将军夫人,一会让府医开好药你带回府,今夜先行让周姑娘服用,明日我让府医登门再给周姑娘瞧瞧,林小姐放心,定会治好你表姐。” 林锦颜赶忙行礼道谢:“如此,就多谢二皇子了。” 白芷给周玥雪喂了点热水,等周玥雪有力气站起来后,白芷和桂儿便扶着周玥雪走出门上了马车。 楚承曜将几人送到马车旁,几人在马车前各自道别后,林锦颜也被洪九扶着上了马车。 洪九掀开车帘,正要弯腰进马车的林锦颜转头嘱咐道: “何全何睦,表姐身体不适,你们赶车慢一些。” “是。” 楚承曜闻言侧头看去,就瞧见马车旁穿着同样深灰色粗布衣衫的双生子,不由瞳孔紧缩。 那不是何家那对兄弟吗?为何做了林锦颜的马夫? 登门赔礼 楚承曜面带笑意送走了几人,回泰和酒楼进了雅间才撤下笑意。 “方才这几人是由谁带来的?” 掌柜想了想确定道:“是四皇子带来的,小的还听四皇子举荐咱这的招牌菜来着。” 楚承曜又把伺候的伙计叫来,问了问几人说过什么,听完并无任何不妥后,楚承曜吩咐他们再来时派人告知自己,便带着随从径直回了府。 掌柜本以为楚承曜要惩戒他吃食不干净,谁知楚承曜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便走了,心里暗暗侥幸逃过一劫。 次日刚用过朝食,梦夫子正给林锦颜和林婉蓉授课时,楚承曜便带着府医和三盒礼品登门拜访。 下人来报时,林晏清刚和安知闲泡上了茶,坐在棋桌旁准备对弈。 林晏清闻言不由惊讶:“二皇子?他怎会来?” “小的听闻,是因为表小姐昨日在二皇子的酒楼吃坏了肚子,二皇子来时带着府医,这会儿那位大夫怕是已经去了听雨阁。” 林晏清:“知闲,得让你等会了,皇子登门不能避而不见。” 安知闲笑道:“太傅自去便是,棋改天再下也是一样,知闲就先告退了。” 林晏清:“也好,明日我也无事,正想出门走走,自来寻你接着下。” 因林晏清对安知闲甚是喜欢,特意吩咐安知闲的马车,可由西门直接入府。安知闲坐上马车后,吩咐车夫朝后门绕开走,避开了大门。 府医给周玥雪把完脉到松茂堂回禀,周玥雪已无大碍,只是吃坏了肚子,养两天就好。 林锦颜送走梦夫子后,琉璃来请,便和林婉蓉一起到松茂堂。 见礼后,楚承曜彬彬有礼道: “害府上三位小姐受难心中有愧,特意备上赔礼。” 林晏清:“二殿下破费了,此乃常事小节,劳烦殿下跑一趟。” 楚承曜:“本就是我酒楼惹下的,自该负责陪礼。太傅不怪,我甚是感激。” 正说话时,周玥雪被冬儿扶着进了厅堂,弱柳扶风的给几人见了礼,特意装扮过的病态美,透着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老太太见状,忙让琉璃扶着周玥雪坐下: “身子还虚着,怎就跑出来了?也不知好生养着。” “谢姑婆关心,玥雪服了药已经好多了,烦劳二殿下带着府医跑一趟,玥雪特来道谢。” 楚承曜眼含关心,语气温和: “瞧周姑娘还未好全,还是听老太太的话,好生养着。” 周玥雪抬眼看向楚承曜,皇家人的好相貌,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又见他眼神专注语气关切,不由心跳快了两分。 “玥雪谢过二殿下,定会好生养着。” 面对周玥雪的娇羞之态,楚承曜心生满意:这幅模样才对,林锦颜到底还是个孩子。 楚承曜放低姿态的和林晏清聊了会天,并不见林晏清对他有何亲近,坐了会后便起身告辞,礼貌的婉拒了林晏清的相送。 林思远和林锦安都在书院,周玥雪身体不适,只能是林锦颜起身相送。 林锦颜走在楚承曜身旁只觉浑身别扭,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赏赐下人 行至前院,恰巧何全何睦提着水桶路过,见到林锦颜弯身行礼后去了西苑。 楚承曜状似无意道:“这二人长得一摸一样,都是府上奴仆吗?” 林锦颜叹口气:“两人是双生子,家里遭难沦落成了花子,我心有不忍便将两人带回府做了马夫。可府里的下人早就够用了,我是用自己的银子给两人发的工钱,才将两人留下。” 楚承曜:“林小姐真是心善,这二人也是难民?” 林锦颜:“我也不知,听说是家里横遭变故。心善也不当银子花,府上人少,祖父又一直崇尚节俭,用不了这么些人伺候,回头找到合适的差事,便让他们出府了。” 楚承曜:“太傅实乃高风亮节,其实多两个下人也不打紧,花费不了多少银两。” 林锦颜闷闷不乐道:“我倒是想留下他们的,不敢和祖父开口,怕祖父说教。” 说完林锦颜眼睛一亮,满脸开心的看向楚承曜。 “二皇子,若是您帮我说,祖父肯定就应下了!可好?” 楚承曜:“这是林小姐家事,我插手怕是不妥。” “您可以说这两人是您赏我的呀!就说是您的陪礼,祖父定不会推辞。” 楚承曜不想和何全两人扯上任何关系,直说不好插手,婉言拒绝。 林锦颜:“那好吧,不为难二皇子了。妍凌郡主过两日带我进宫,到时候我去求求皇后娘娘吧,她人那么好定会愿意的。” 楚承曜听完心思急转,皇后若是知道了何家的事,那势必会私下处理了何家兄弟,放了秦宗衡。何家的冤案必然不了了之,秦家和太子都不会有事,那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结局。 “为两个下人,林小姐居然还想去求母后,被人知道该说林山长教女不严了。看林小姐实在是喜欢,那我便管这一遭闲事吧。” 见林锦颜连连道谢,楚承曜嘱咐道: “若旁人得知我给太傅府赏了人,少不得会觉得太傅与皇子关系过密,惹人非议不说还会惹父皇不快。” 林锦颜懵懂问道:“那该如何?” “林小姐只需告知太傅,旁人面前莫要提及。” 林锦颜:“我记下了定不会说与外人听,谢谢二皇子。” 送走楚承曜后,林锦颜面无表情的回了颜玉轩。 白芷瞧着洪九回了屋,跟着林锦颜进了书房悄声道: “小姐,昨日幸亏表小姐跟着去了,不然您得吃苦头了。” “在家老实睡着她不干,非让冬儿替她躺着,自己出来受这一遭,怪的了谁?” 过了几日,妍凌郡主的马车停在林府门口,接上林锦颜直奔皇宫。 “前些日子我母妃带我进宫,皇后娘娘聊起你止不住的夸奖,让我再进宫时带你去玩呢。” “定是你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了我不少好话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嘛,皇宫那地方规矩太多,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我平时都不爱去。” 林锦颜行礼笑道:“那臣女多谢郡主屈尊陪臣女入宫。” 妍凌郡主老神在在道:“起来吧。” 又赏宫灯 两人谈笑着进了宫,皇后身边的女官顺意接上两人面见皇后。 行礼落座后,皇后慈爱的跟两人聊着天,亲切如自家长辈。 相谈甚欢时,娴贵妃、柔妃带着小公主来凤栖宫请安。 互相见礼后,柔妃拉着小公主坐下后笑的温柔: “皇后娘娘这里从早到晚都挺热闹的,这是林太傅的孙女吧?” 林锦颜站起身:“回柔妃娘娘的话,正是臣女。” 柔妃:“果然有林家清正之风,我记得定北大将军是你外公吧?” 林锦颜恭敬道:“是。” 娴贵妃笑道:“林小姐何止林家之风,当日在殿前面对天颜,一般的孩子早吓哭了,林小姐可不卑不亢,颇具顾家的武将之风。” 皇后端坐上位,看着林锦颜笑的慈爱: “锦颜小小年纪,能这般稳得住,确实难得。站着干嘛?在这凤栖宫自在些,坐着说话。” 林锦颜乖巧道谢,安分坐下。 娴贵妃眼神微闪,笑意不减:“皇后娘娘倒是很喜欢这孩子,也难怪,这孩子这么乖巧,我看着也甚是喜欢。” 小公主见两人都在夸林锦颜,不高兴的瞪了林锦颜好几眼。 妍凌郡主:“唉,就我不招人待见,都没人喜欢我。” 皇后笑道:“要不喜欢哪里会让你进宫来陪?” 娴贵妃也笑道:“正要夸你今日安静守礼,你倒自个没绷住。” 妍凌郡主闻言笑开来:“我等着被夸呢,等了半天提都没提我自是没忍住,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柔妃:“妍凌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谁会不喜欢?倒是少见妍凌有手帕交,可见这林小姐果真不一般。” 妍凌郡主看了眼林锦颜骄傲道:“柔妃娘娘说的是,林锦颜不光是皇后娘娘喜欢,就连皇祖母都夸赞呢,还赏了琉璃宫灯给林锦颜把玩。” 小公主闻言急问道:“是上面有飞鸟的那盏宫灯嘛?” 妍凌郡主:“就是那盏。” 小公主恶狠狠瞪了林锦颜一眼,转头趴在柔妃怀里大哭起来。 “母妃,那盏宫灯是云熙先瞧见的,皇祖母说等云熙长大一些再给云熙的,怎么就被她骗去了?母妃呜呜呜……云熙要那盏灯。” 皇后温声道:“真是孩子心性,那是太后亲赏的,怎能说是骗?又怎能要回?” 看着唯一的女儿哭的这般委屈,柔妃心都痛了。轻拍着云熙的后背,一边温柔的哄着,一边帮云熙开脱。 “皇后娘娘,云熙还小童言无忌。” 皇后笑道:“云熙作为陛下最小的女儿,难免娇惯些,不妨事的,我相信锦颜也定能谅解。” 林锦颜:“皇后娘娘说的是,小公主还年幼,柔妃娘娘不必介怀。” 皇后笑意更大了些:“到底是大了几岁,明事理懂礼节。顺意,去把我那对玉兔的宫灯取来,云熙和锦颜一人一只。” 林锦颜站起身从顺意手里接过宫灯,乖巧道谢。 云熙看向皇后委屈道:“母后,这是一对儿的,您就给云熙一只。” 太后有请 林锦颜闻言,赶忙捧着宫灯跪在殿前。 “宫灯精美绝伦甚是精巧,臣女谢皇后娘娘疼爱。可臣女也不能夺小公主所爱,恳请皇后收回宫灯,送与小公主。” 皇后好脾气道:“既然送你了就是你的,只管安心拿着便是。” 林锦颜再三请求也推辞不过,只好道谢收下。 小公主本欲再哭见皇后发话,知道哭不管用,窝在柔妃怀里不吭声。 娴贵妃带着笑意看了一会戏才出声:“三个孩子,皇后娘娘只赏了两盏灯,不闹才怪呢,幸亏妍凌是个懂事的。” 妍凌郡主:“贵妃娘娘,我都多大了呀,怎么可能还跟云熙抢?” 皇后笑的温和:“给妍凌的,本宫早就备好了,顺意。” 顺意点头退下,再进来时双手托着一个长条的木盒,递到妍凌郡主面前。 妍凌郡主打开,拿起木盒里那只金钗,钗端的蝴蝶精致小巧不落俗套,给金物平添两份雅致。 “这金钗真漂亮!妍凌很喜欢,谢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你如今正是开始打扮的年纪,送你宫灯难免小家子气,送金钗正好配你的年纪。” 娴贵妃:“还是皇后娘娘想的周到。” 正说话时,太后身旁的女官来请林锦颜去太后宫中。 妍凌郡主本欲相随,女官却说太后只见林锦颜。妍凌郡主趴在林锦颜耳边絮絮叨叨的叮嘱,林锦颜连连点头应下。 跟皇后几人行礼告退后,林锦颜跟着女官去往太后宫中。 太后还是上次见面时的那幅妆容,只在细节处稍有不同,衣着颜色都很是接近。 见礼落座后,太后见林锦颜乖巧,吩咐陈麽麽上了些糕点。 林锦颜大大方方道谢,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吃着。 “你倒真是胆大,一点也不知道害怕。” 林锦颜咽下嘴里的吃食:“回太后娘娘的话,来时郡主跟臣女说,您是心善之人,只是喜静不爱说话,让臣女不要害怕。” “妍凌真是这般跟你说的?她就没说脾气古怪不好相处?” 林锦颜心道:您还真是了解妍凌… “郡主没说过,臣女不觉难相处,只觉太后娘娘眉目可亲,像菩萨似的。” “嘴甜的丫头,怪不得将军府对你疼爱有加。安北将军平日里可会跟你闲聊?” 林锦颜笑的天真浪漫:“回太后娘娘,臣女的两位表哥待臣女如同亲妹,除了军务什么都会跟臣女说的。” “安北将军可曾跟你提过长公主?” 林锦颜点点头,一副看着就很好骗的模样。 “有的,大表哥说长公主恬静温良哪哪都好,只是不太喜欢跟他说话。太后娘娘,长公主是不喜欢臣女的表哥嘛?” “云娉说是和安北将军没话聊,不知如何相处,本宫还以为是安北将军心中不愿。” 林锦颜:“大表哥对长公主很是满意,不光是表哥,上次舅母翻嫁妆时,臣女还听到舅母训诫大表哥,说都要成家了,要学着稳重些知冷热些,莫让长公主受了委屈。” 转赠宫灯 太后打量着下方没心没肺的丫头,不解的问道: “将军夫人翻嫁妆做何用?” 林锦颜:“舅母说拿出最好的嫁妆,让表哥送给长公主呀。” “可是一个玉镯?” 林锦颜点点头:“是个镯子,那是我舅母祖传之物,舅母可宝贝了。” 太后微微点头:“嗯,云娉带来瞧过,水头成色都属上乘,确实不错。没什么事了你去找妍凌吧,叫你来也就是说说话。” 林锦颜站起身行礼,正欲告退时,欲言又止道: “太后娘娘,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太后看的好笑:“你这么大点又何难以启齿之事?说吧。” “上次进宫蒙太后娘娘赏赐了宫灯,臣女回家夜夜观看爱不释手。可今日才知道小公主也喜欢那盏灯,臣女虽不舍,可公主比臣女小一些,臣女不愿公主难过,特求太后娘娘转赠那盏灯。” 陈麽麽皱眉道:“放肆!太后赏赐是你的福气,怎能转赠?” 林锦颜赶忙跪下:“太后娘娘息怒,上次进宫臣女不知礼数,惹哭了小公主,方才因为宫灯之事,又惹小公主难过。所以臣女才会有此一说,那宫灯那般漂亮,臣女也舍不得。” 太后本就没有生气,闻言淡淡道: “给你了便是你的,任谁喜欢也拿不走,安心收下便是,退下吧。” 林锦颜乖乖行礼告退,出了太后寝宫,小公主身边的宫女便迎了上来。 “钰织姐姐好,云熙公主和妍凌郡主让我来接林小姐,钰织姐姐不必相送了。” 叫钰织的女官不疑有他,转身回了宫。 “林小姐,奴婢是云熙公主的婢女名唤丹秀,奴婢接您去找妍凌郡主。” 林锦颜不动声色的应下,跟在丹秀身后,看着丹秀绕侧门带自己出了太后宫殿。 “丹秀姐姐,为何走这边?我的丫鬟在正门口等着我呢,我们从这走,就遇不到她了。” 丹秀笑道:“您的丫鬟奴婢已经告知让她先过去了,从这里走比较近一些,您只管跟奴婢走便是。” 林锦颜看着丹秀避开人,左拐右拐的将她带到冷宫附近的假山旁,快速走远藏了起来,将林锦颜一人丢在冷宫院外。 林锦颜看着远处丹秀没藏好的衣角,装模作样的喊了几声: “丹秀姐姐?你去哪里啦?我找不到你了?我不认识路呀。” 喊完还特意惊慌失措的朝着其他方向走,直到走到拐角处看到丹秀跑远的背影,林锦颜才翻了个白眼。 这会回去也是斗嘴,不如让楚云熙在高兴一会,林锦颜背着手悠然的沿着宫墙散步。 远远的看到前世焚身的偏殿,林锦颜身形微僵停住了脚步,看着偏殿心里一字一句的告诉自己:今生绝不再嫁入皇家。 深深的看了眼偏殿后,林锦颜没再上前转头朝着侧面走去,这里…她仍然无法坦然面对。 直到走出冷宫很远,林锦颜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靠坐在银杏树下的石凳上,这边离冷宫近几乎都没人走动,走了半天也没瞧见人。 摔跤孩童 林锦颜四处打量,这里似乎是一处宫殿的后门,石凳上没有明显的灰尘,显然是有人常来坐。 前世自己没进过这座宫殿,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正想的出神时,突然听到一声痛呼,林锦颜站起身朝着声音走去。 绕过假山看到一个小孩摔在假山下,脚卡在假山缝里,露出的手上擦破了皮。 林锦颜走上前扶着孩子坐起来,才看见小孩的脸,约莫五六岁的模样。肤白如雪的脸,显得他下巴上的血迹更加明显,长长的的睫毛上挂着眼泪,看着就是疼哭的,大概是不想哭出声,孩子正死死咬着下唇。 “你是谁呀?怎么摔在这里?可还有其他地方摔了?” 孩子因为疼正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听到林锦颜问话摇了摇头。 林锦颜见问不出什么,跪在地上轻轻的把孩子的腿从石缝中抽出来,又在脚腕处捏了捏。 “这里疼吗?” 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林锦颜直接脱掉孩子的鞋袜看了看,见只是蹭红了一块皮都没破,也就放下了心。 “还好,没伤到骨头,我先把你下巴上的伤止血,你忍着点啊。” 说完掏出帕子按在孩子的下巴上,疼的孩子直皱眉,鼻子也直吸气。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没人跟着你?” 孩子大大的眼睛盯着林锦颜,并不答话,正要再问时,外面传来喊声。 “小皇子,您在哪啊?” “小皇子,听到回一声,玉妃娘娘在找您。” 林锦颜侧头听了听喊声,又转头看向面前的孩子:原来这就是传说的小皇子啊。 林锦颜站起身走出去,对宫女喊道:“二位姐姐在找人嘛?这有个小孩。” 两个宫女闻言快步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停在林锦颜面前问道: “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此地?” 不待林锦颜答话,进假山里的宫女就喊了起来: “素娥!小皇子流血了!快去叫御医来!” 被叫素娥的宫女顾不得再问林锦颜,立马跑进假山查看情况。 两人询问后,惊慌的抱起摔伤的小皇子,急匆匆的往外走,路过林锦颜身边时,素娥道:“你跟上一起。” 林锦颜本欲先走,闻言只能跟在二人身后,从正门而入时,抬头看到门上方的三个大字:望舒宫。 进了殿内,窗下的棋桌旁坐着一位身着素衣的妇人,正自顾自的下着棋,抬头看到小皇子满脸是血的被抱进来,吓的妇人慌忙站起身,手里的棋子滚落在地。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是血啊?” 素娥:“娘娘莫急,小皇子在假山旁摔了跤,已经请过太医了,马上就来。” 妇人接过小皇子抱在怀中,慌乱无措双手颤抖的轻抚小皇子的脸颊,眼泪大颗滑落。 “知儿,你别吓唬母妃,是不是疼的很厉害?有没有伤到骨头?怎么会摔成这样?” 素娥:“是这个丫头告知奴婢小皇子摔了跤,奴婢和玉璧去时,小皇子便已经这样了。” 妇人顺着素娥抬手的方向看了林锦颜一眼,也顾不得多问。 催促素娥道:“你去门口迎一迎御医,人一到直接带进来。” 玉妃娘娘 素娥闻言立马跑了出去,望舒宫里宫人很少,此刻都忙着烧水和照顾小皇子,根本无人顾及林锦颜。 待御医来后替小皇子看过,说只是摔伤并未伤及骨头和内脏,养几天就无碍。 妇人急道:“张御医,你确实只是外伤吗?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张御医恭敬道:“玉妃娘娘切莫忧心,微臣再三诊治,当真只是外伤。” 玉妃闻言才回神,对着张御医再三道谢,等张御医开了药方,又赏了银子让素娥相送。 等药期间,玉妃娘娘定了心神,已然没了方才那副慌张,面无表情眼神冷冽的看向林锦颜。 “你是何人?” 林锦颜看着眼前倾城之色的玉妃,恭敬行礼: “回玉妃娘娘的话,臣女林锦颜,祖父是林晏清,父亲是林思远。” “林太傅我知道,林思远没听过。” 素娥送完人回来听到两人对话,看了林锦颜一眼,走到玉妃身旁耳语了几句。 玉妃听完上下打量了林锦颜一番:“定北大将军是你外公?” “是。” “你为何在我宫外?” “臣女受太后娘娘召见,从太后娘娘宫中出来后,小公主身边的丹秀,将臣女带到望舒宫后门外的宫殿里,便不见了踪迹,臣女走了半天找不到人问路,走到此处就听到了小皇子的声音。” 玉妃面色冷然的盯着林锦颜:“果真如此?小皇子摔跤当真与你无关?” 林锦颜正要答话,软塌上的小皇子声音软糯的小声道: “母妃,是我自己拿风筝摔下来的,这个姐姐路过把我抱起来的。” 玉妃闻言脸上的冷冽,扭头看向小皇子瞬间化为心疼: “承恩乖,下巴有伤,不要说话,母妃知道了。” 待给小皇子喂了药,又涂了外敷的药膏,小皇子昏昏睡去,玉妃才带着林锦颜退出寝室,来到外面的厅堂。 “今日多谢你救了小皇子,要什么奖赏就说吧,我素来不爱欠人情。” 林锦颜笑道:“臣女当时并不知是小皇子,只是路过扶了一把,也不算什么恩情,出这望舒宫后臣女也绝不再提。玉妃娘娘若是没什么吩咐,臣女便告退了。” 玉妃还以为林锦颜是在耍心机,为了得到更大的赏赐,在自己面前博好感,也就没说话任由林锦颜去。 谁知林锦颜行了礼后,果断出了望舒宫,丝毫不曾停留,一点都没有欲拒还迎的意思。 玉妃喃喃道:“这皇宫里居然还能出现这般善心尚存,不为名利的正常人,当真少见。” “素娥,你跟着林小姐不必现身,她若是迷了路,你再将她领出去,就…送到太后宫里吧。” “是。” 出了望舒宫的林锦颜,抬头看了看时辰,也没在磨蹭,看了眼方向,便朝着凤栖宫走去。 紧随其后的素娥,见林锦颜轻车熟路的模样,心里不禁疑惑不已… 走出一段后,林锦颜遇到宫人,立马换上胆怯的模样说自己迷了路,宫人听闻是定北大将军的外孙女,主动将林锦颜送到了凤栖宫。 身后的素娥见林锦颜主动去问路,心里的疑虑也消了大半,远远的看着林锦颜进了凤栖宫,也独自回了望舒宫。 目中无人 凤栖宫内,众人都已离去,皇后得知丹秀引林锦颜去了冷宫,就明白绝非无意之举,必定是云熙公主授意。 “云熙爱闹,我会告知柔妃,让其好生管教,幸好你没出事被太监送了回来,不然非要好好惩罚云熙不可。” 面对皇后的和蔼可亲,林锦颜亦然乖巧道谢,直说不怪小公主。 皇后直夸林锦颜大度懂事,随后便派人去找白芷和妍凌郡主。 顺意领命去吩咐宫人,再回来时禀报:太子妃亲做了糕点要送来凤栖宫,这会刚入宫门。 皇后慈爱道:“惠宁这孩子,使唤个下人送来也就是了,还跑这一趟。” 顺意:“这是太子妃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孝心呢。” 林锦颜眸色微闪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臣女去门口等到侍女也该回家了。” 皇后温和道:“也好,改日早些进宫。” 林锦颜行礼告退,待白芷她们到凤栖宫时,就瞧见了等在凤栖宫门口的林锦颜。 “小姐!您没事吧?我在太后宫外等了好久也不见您出来,您如何回了凤栖宫?” 林锦颜说起丹秀之事,妍凌郡主听的怒火中烧: “反了天了!她丹秀不过一个奴婢,何来这般大的胆子?还不是云熙的鬼主意,真是自小就心思坏。” 林锦颜左右看了看,拉着妍凌郡主走到门外侧面: “你小点声,传出去又得给王爷王妃惹事了。” 妍凌郡主便身子前倾,和林锦颜近乎头挨着头小声说着小公主的种种罪行。 林锦颜边和妍凌郡主闲聊,边用余光盯着侧面的道路,直到看到人影晃动,林锦颜才侧过头专心和妍凌郡主说起话来。 “她居然脾气这么坏呀?” 妍凌郡主愤愤道:“千恩万宠的娇惯的她目中无人,稍微不顺她意就不依不饶,她身边的下人都被她整过,没一个不怕她的,我素来不喜欢她。” 林锦颜:“真看不来,柔妃娘娘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二皇子也是谦逊有礼的。对了,前些天二皇子上门陪礼还给我赏了两个下人呢,二皇子还嘱咐说让我万不可对外人提及。” 妍凌郡主咧开嘴笑开来:“那你怎么告诉我?” 林锦颜:“你又不是外人,我可是连外公他们还有皇后娘娘都没说呢。” 妍凌郡主正要说话时,忽觉身旁站了个人,一扭头看清来人,妍凌郡主忙笑着行礼:“嫂嫂,您怎么进宫了?” “我来给母后送吃食,你怎么在门口不进去?这是何人?” 妍凌郡主拉着林锦颜笑道:“她叫林锦颜,是林太傅的孙女,定北大将军的外孙。上次宫宴嫂嫂身体不适没有来,不然那时候您就认识了。” 林锦颜看着面前二九年华的端庄女子,华服浓妆中带着一丝清雅,眉目如画里带着一丝书卷气。 “臣女林锦颜,拜见太子妃。” 太子妃笑道:“原来就是你啊,听太子说你面对父皇毫不胆怯,想不到如此年幼。” 争强好胜 林锦颜乖巧道:“宫宴回府后,祖父和父亲已然训斥过臣女不懂规矩,让太子妃见笑了。” 太子妃:“你这般大的孩子,正是胆大调皮的时候。怎么在门口呆着不进去?” 妍凌郡主闻言,撅着嘴便告起小公主的状来。 太子妃听完安抚道:“云熙年幼,所有人都会让着她,就养成了这幅性子。她若再如此,你便来告知母后。” 林锦颜笑着道谢,同妍凌郡主一起跟太子妃行礼告退后,由宫人带着往外走。 行至无人处,小公主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出现在路中间,双手背在身后下巴都快扬到了天灵盖。 “林锦颜,这么久你才出来,也太笨了,是不是被吓的躲在什么地方哭呢?” 妍凌郡主一咬牙就准备上前开骂,林锦颜拉住妍凌郡主的胳膊,对她笑着摇摇头: “公主这么小,还是个小孩子,干嘛跟小孩子计较?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宫吧。” 说完从容的给小公主行了一礼,拉着妍凌郡主就要走。 “你站住!谁让你走了?” 林锦颜:“皇后娘娘让臣女走的。” 小公主语塞片刻:“母后让你走,本公主可没让你走!把你的宫灯留下再走。” 妍凌郡主忍无可忍:“云熙,你是要抢皇后娘娘的赏赐?柔妃娘娘都不敢越过皇后娘娘,你哪来的胆子?” “我可没抢!是她自己送我的!林锦颜,是不是你要送我的?” 林锦颜无视小公主威胁的眼神,淡淡道: “臣女想送,可皇后娘娘不准臣女送,臣女不敢违抗。” 这边场面焦灼,凤栖宫里却是其乐融融。 “惠宁的手艺是愈发好了,这芙蓉糕做的比御厨都好。” 太子妃笑道:“母后谬赞了,哪里就比得了御厨呢。您要喜欢,儿臣再给您做了送来。” 皇后慈爱道:“难为你有心了,母后很是喜欢。” 两人正亲热的说着话,顺意进来行礼道: “皇后娘娘,太子妃,喜儿来回禀说送郡主和林小姐出宫时,遇到了小公主阻拦,要抢林小姐的花灯。” 皇后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被她抢去了?” 顺意恭敬道:“没有,幸得二皇子路过,阻止了小公主,还亲自将郡主和林小姐送出了宫。” 皇后语气带着两分冷嘲:“当娘的惯会嘴甜哄人扮娇示弱,惹陛下心疼。不曾想养出来的女儿,却是个争强好胜的山大王,还好老二温厚没被她养偏了性子。” 太子妃:“二弟性子一贯温和,方才儿臣在门口,还听的林小姐和妍凌说起,二弟给林小姐赏了两个下人,还不让林小姐往外说。” 皇后:“无缘无故,承曜为何给林锦颜两个下人?” 太子妃笑道:“前两日给皇祖母请安,遇到明妃娘娘,听她说起四弟带着承逸、妍凌还有林小姐去二弟的酒楼吃饭,最后吃坏了肚子,二弟赏人怕是为了给林小姐赔罪的。” 皇后:“原来是这样,林太傅虽无实权毕竟身居高位,承曜估摸着怕落个结党营私的名声,这才不让林锦颜往外说,承曜的胆子还没云熙一半大。” 物是人非 林锦颜回府后,直接去了松茂堂,跟老太太说起今日宫中之行,隐去了小公主和玉妃小皇子的事情。 老太太听闻,皇后和太后都对林锦颜甚是喜欢,脸上的笑意积攒出温柔的皱纹,直言要给林锦颜再做几身好衣裳。 林锦颜笑道:“祖母,颜儿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好衣裳做多了也穿不了太久,不如给表姐和堂姐一人做上两身吧。” 老太太眼里尽是满意:“颜儿当真是长大了,今日见到太子妃,可曾说话?” 林锦颜:“只是在皇后娘娘宫门口碰见,行礼打了招呼并未多聊。” 老太太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啊,前些年见她还尚未及笄,转眼间她已嫁做人妇成了太子妃。” 林锦颜不解道:“祖母和太子妃相熟吗?” 老太太:“太子妃的祖父姚太师,是当今天子之师,年轻时与你祖父私交甚笃,那时祖母与太师夫人也是手帕交。” 林锦颜:“我们与姚家为何没了往来?” 老太太长叹口气:“太师夫人在盛安十四年就病逝了,姚太师伤心不已闭门谢客,陛下给她孙女赐婚后,他开始到城外修道不涉朝堂之事,就连太子妃大婚他也只是匆匆露了一面。你祖父曾去找过他几次,他却一心修道没见你祖父,慢慢的这些年两家也就没了来往。” 林锦颜:“倒是头一次听说。” 老太太:“都是我们这一辈的过往,你一个孩子怎会知晓。” 说着话,老太太眼睛看向屋外,思绪飘到还没物是人非的几十年前,语气中带着一丝哀伤和惋惜 “姚太师出身寒门,少年时在最落魄的境遇下结识了木姐姐,结成夫妻后,木姐姐靠着做糕点维持生计,才得以让姚太师在官场上大展抱负,姚太师显贵后多少人为和他攀亲,想让他休了木姐姐,姚太师都统统不听将人骂走……一辈子的相濡以沫啊,木姐姐走了,像是抽走了姚太师的魂一般。” 林锦颜:“怪不得太子妃亲手做了糕点送给皇后娘娘呢,想必是学到了姚老夫人的手艺。” 老太太笑容中带着怀念:“惠宁小时候可经常看木姐姐做糕点,想来也是不差的。” 林锦颜见老太太情绪落寞,留在松茂堂陪老太太说着话,直到老太太高兴起来,林锦颜陪着吃了饭才回颜玉轩。 没过两日,漠北来送用于交换鲁桑的财物和战马。 战马留在城外,浩浩荡荡的车队引的泰安城的百姓全来凑热闹,围着车队起哄。 负责押送的漠北头领名叫格威,自从进了泰安城原本黑沉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要不是为了此行的目的,格威恨不得拔刀屠城。 顾奕辰早早的在行馆对面的茶楼里定好了雅间,用过朝食便拖着顾睿洲来了茶楼,又派人叫上林锦颜妍凌郡主还有楚承逸。 前世这种场合林锦颜是绝对不会来的,可如今的林锦颜,正是急需知道各类消息的时候,顾奕辰派人来请,林锦颜就带着白芷和洪九来了。 交换鲁桑 林锦颜到茶楼时,莫说是茶楼就是路边都挤满了人,林锦颜只能吩咐何全何睦把马车找空地停下,带着几人徒步过去。 好不容易挤到茶楼门口,林锦颜皱眉抬头看着人群正发愁时,楚承逸出现在身侧。 “你和妍凌跟我着走。” 再一转头妍凌郡主就拉住了林锦颜的手,楚承逸走在前面,下人们将几人围在中间,穿过人群上了楼。 妍凌郡主推开门就大喊:“顾奕辰你就不能早点来叫我们吗?你看看外面有多少人。” 顾奕辰好脾气的跟几人打完招呼才道: “我也是漠北人到城外才知道的,知道后我就派人去请你们了,谁知道漠北人会引来这么多百姓。” 众人互相见礼,落座后楚承逸笑道:“难得能看到安北将军。” 顾睿洲摆摆手:“常听奕辰说起小王爷和郡主,知你们私交投契甚是羡慕,今日只是朋友相聚,没有将军。” 楚承逸:“既然安北将军如此说,那也别称呼我小王爷了,你年长我两岁,我叫你一声顾兄,你叫我名字便好。” 妍凌郡主咧开嘴:“顾大哥,你也叫我名字吧,我叫妍凌。” 顾睿洲笑道:“如此,我便僭越了。” 妍凌郡主:“顾大哥说的哪里话,你一战扬名如今可是天楚的英雄呢。” 顾奕辰道:“郡主,我也比你大了两岁,怎么不见你管我叫大哥?” 妍凌郡主:“去去去,你又不是上阵杀敌的将军,谁要叫你?想要听人叫哥,让林锦颜叫去。” 林锦颜:“郡主,我进来行完礼都没讲过话,怎么扯到了我头上?” 几人说说笑笑,聊的融洽。 忽听得楼下人声鼎沸,几人站起身,走向窗外的走廊向下看去。 只见鲁桑穿着一身不合尺寸的玄色新衣,面色泛白气喘吁吁,正被两人搀扶着走下马车。 顾奕辰:“大哥,鲁桑受伤了吗?为何不骑马?行馆的西门马车是可以进去的啊,为何要在这下马?” 顾睿洲眉头微皱:“怕是有人对他动了刑,也故意让他在此处下车,好让鲁桑受百姓羞辱。不知是何人安排,此等做派未免有失我天楚风范。” 妍凌郡主:“顾大哥,他不是漠北人嘛?漠北老和天楚过不去,如此对他难道不对吗?” 顾睿洲:“他是敌不假,将其斩杀都无不妥。但既已答应漠北交换,漠北也送来了交换的财物,则该言而有信的将人归还,私下动刑又故意羞辱实在有失风范。” 行管门前的鲁桑,忽然转过头扫视着起哄的人群,看了一圈后,眼神停留在二楼的走廊上。随即站直了身体,挥退扶他的侍卫和格威,眼神狠戾的看向顾睿洲。 “顾睿洲!我就知道你会来。” 随着鲁桑开口,百姓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走廊。 “是顾小将军!” “就是顾将军抓住的这人!” “顾将军!” “顾将军下次再把他抓回来,再多换些银子!” 顾睿洲听着百姓的叫嚷声,淡然的俯视着楼下的鲁桑。 关到老死 顾睿洲身旁的林锦颜,因身高不够踩在凳子上,手抓着扶栏盯着魁梧的鲁桑打量。 鲁桑上前两步,稳住身形后,深吸了口气,目光狠戾如刀,语气森然。 “顾睿洲!下来说话。” 路边看热闹的的百姓围着起哄: “你凭什么直呼顾将军的名讳?” “就是,手下败将还逞什么能。” “顾将军为何要听你的话?” 鲁桑闻言豁然转头看向说话的百姓,眼里的杀气吓的百姓面色僵住不敢吭声,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两步。 鲁桑蔑视的看了一眼后,收回了目光,再度抬头看向顾睿洲。 “你竟敢将我关起来百般羞辱!顾睿洲你记着,我鲁桑对天神起誓!必会亲手将你抓住,让谁都找不到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关到你老死为止!” 林锦颜闻言,瞬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死死抓着扶栏。 前世直到自己身死前,都没找到失踪的顾睿洲,是不是他早就已经被鲁桑抓去了?受尽了折磨,家里人却不得而知…… 想到顾睿洲的遭遇,林锦颜的心都揪了起来,全身绷着劲一不小心踩翻了凳子,身后的洪九眼疾手快的搂住了林锦颜的腰,才没让林锦颜摔倒地上。 饶是如此也把其他几人吓了一跳,全围过来查看林锦颜的状况。 顾睿洲蹲下身子,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林锦颜一番。 “可曾受伤?吓到没有?” 林锦颜目光灼灼的盯着顾睿洲,摇了摇头。 顾睿洲刮了下林锦颜的鼻子:“是不是被鲁桑吓到了?别怕,表哥会保护你。” 妍凌郡主:“林锦颜,你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了?” 林锦颜回过神:“没被吓到,就是没站稳。” 见林锦颜无事,顾睿洲站起身子看向 “漠北若再敢来犯,定北军随时奉陪!” 鲁桑笑的阴狠:“很好。” 说完眼神阴鸷的扫了眼顾睿洲身旁的孩童,由侍卫扶着进了行馆。 围观的百姓见鲁桑转身走掉,起哄声此起披伏。 “顾将军威武!” “看着凶得很,顾将军一发话就被吓跑了哈哈哈。” “怕再说多了,回不了漠北了吧哈哈哈。” 顾睿洲几人回了雅间关上门窗,依旧能听到外面的吵嚷。 楚承逸笑道:“顾兄如今威名赫赫。” 顾睿洲:“是将士们合力围住了鲁桑,我才能将其降服,何谈威名?只是虚名罢了。” 妍凌郡主:“顾大哥你也太自谦了,不对啊,你和云娉皇姐已经赐婚了,回头我得改口叫你姐夫了吧?” 顾睿洲温和道:“现在谈这个为时尚早。” 楚承逸:“舍妹顽劣,顾兄海涵。方才听鲁桑所言,怕是把受刑受辱的帐都记到了顾兄头上,观此人也不像个大度磊落的,顾兄还是防着一些的好。” 顾睿洲:“祖父曾言,放鲁桑回去会是个祸患,可陛下却觉鲁桑被定北军击败,已然不足为虑,为杨天楚国威,同意了漠北的求和。” 朋友相交 楚承逸给顾睿洲几人续上茶才道:“近些年定北军打了太多胜仗,天楚上到天子下至百姓都不免得意了些,长久看来未必是个好兆头。” 顾睿洲:“承逸此言倒和祖父不谋而合,祖父常说骄兵必败,一直嘱咐定北军不可轻敌。” 楚承逸:“大将军深谋远虑,我自是不及。” 顾睿洲:“承逸谦虚了,泰安城里年轻一辈中,能有这个思虑的少之又少,我倒是认识一个朋友,早就跟我聊过此事,此人跟你年纪相仿,有机会了跟你引荐,你们必会成为好友。” 楚承逸:“噢?不知是谁家的少爷?” 顾奕辰笑道:“大哥说的这人也是我的好友,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的少爷,只是一个商人。但与他交往肆意自如不受拘束,且此人才华横溢通透洒脱,就连我祖父和太傅都对他赞不绝口。” 楚承逸:“能得大将军和太傅赏识的,我更想认识了,回头一定要帮我引荐。” 顾睿洲:“此人向来低调,不爱攀附权贵,回头我见到他定会提及,想来以他的脾气,知晓你的性格后,也会想与你结交。” 楚承逸:“如此有性情的商人,我倒更是好奇了。” 妍凌郡主:“哎呀,我们是出来玩的,为何要聊商人国事?肚子都饿了,找地方吃东西吧?” 楚承逸抬手戳了一下妍凌郡主的脑袋:“瞅瞅你像什么样子?就跟府里没给你吃过饭似的。” 妍凌郡主皱眉道:“那我就是饿了嘛,为了看热闹我没吃饱就拖着你跑出来了,你们聊的我又不懂。” 楚承逸头痛道:“你这样子想来也嫁不出去了,看来王府是要养你一辈子了。” 妍凌郡主气呼呼道:“那也是父王和母妃养,又不要你管,你小心以后三嫂进门,我天天欺负她!” 兄妹两的斗嘴惹得林锦颜三人失笑。 顾睿洲笑道:“郡主性子直爽,不会找不到婆家的,就算这泰安城中没有你心仪的,定北军里的大好儿郎随你挑选。” 妍凌郡主冲楚承逸笑的得意:“听到没有?我才不会嫁不出去呢。你看看人家顾大哥,你再看看你,哪像当哥哥的样子。” 楚承逸露出嫌弃的表情:“别的女儿家听到这些,早就羞红了脸,你再看看你。” 妍凌郡主:“林锦颜!咱两换哥吧,我不想叫他哥了。” 林锦颜笑道:“郡主,我可是有三个哥,在座的就有两个,你要换哪一个啊?” 妍凌郡主:“你想什么呢?当然是顾大哥啦。” 顾奕辰:“凭什么就不能是我?” 妍凌郡主上下扫了顾奕辰一圈:“你?你那小身板,打起架来都护不住我,我才不要呢。” 楚承逸摇摇头:“顾兄,我看我们还是去吃东西吧,不然一会这三个吵着吵着该打起来了。” 顾睿洲笑道:“也好。” 妍凌郡主:“这叫什么话?明明是你惹得事,我们干嘛要打?” 林锦颜:“小王爷,您干嘛把我带上?我可就说了一句话…” 兄妹之情 几人笑闹着出了茶楼,百姓虽然已经散了大半,可还有不少人围着顾睿洲叫好。 顾睿洲跟百姓打完招呼,把林锦颜和妍凌郡主送上马车后,才骑马跟着马车旁找酒楼吃饭。 行馆里,鲁桑站在窗边开了个小缝,看着顾睿洲扶着林锦颜上马车,转头问使臣: “那个小丫头是顾睿洲什么人?” 使臣从谈和开始就到了泰安城,住了这么久也知道一些人际关系,凑上前看了看回禀道: “那个身着丁香色梳着两个发包的小丫头,是顾睿洲姑姑的女儿。黄色衣衫那个是襄王爷的女儿,和顾睿洲长得相像那个少年,是顾睿洲的亲弟弟。另一个没见过,不知道是谁。” 鲁桑紧盯着马车,笑的阴狠。 “顾睿洲,先容你好好快活两天,咱两的帐慢慢算。” 欢声笑语中吃完饭,楚承逸和三人告别,拖着还想去林府疯玩的妍凌郡主上了马车,回了王府。 顾睿洲看得好笑:“小王爷和郡主的兄妹感情真好。” 顾奕辰:“他们虽成天打打闹闹,感情却是很好,就像我们对颜儿这般。” 顾睿洲扭头看向从马车车窗里探出脑袋的林锦颜,脸上笑意止不住的温柔。 “对,颜儿可是我们亲妹妹,自然得对她好。” 林锦颜闻言冲两人笑的眉眼弯弯,眼神里带着某种她自己才明白的坚定。 被两人送回府,回到颜玉轩不久,周玥雪便不请自来。 最近她都没见过顾奕辰,做好的手帕一直也送不出去,听闻顾家两兄弟送林锦颜回府,周玥雪连忙开始装扮,紧赶慢赶来了颜玉轩才知道,顾家兄弟送到门口就回去了,并未进府。 来都来了,周玥雪也只能打起精神和林锦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林锦颜瞧见周玥雪衣袖中露出的手帕一角,便知晓她的来意。故意说起:白伊然好像要给顾奕辰相看适龄的闺阁小姐。 周玥雪闻言当即就坐不住了,她近来多方打听才知晓,襄王就算是闲散的王爷,可毕竟是皇家人,想嫁给小王爷也得是高门贵女。 周玥雪虽自信不比任何人差,但也明白出生是她的硬伤,以她的出生想嫁进王府只能是妾,她才不想当妾! 反观将军府则不然,白伊然一个江湖医女都能做主母,她也可以。 所以她才放弃了楚承逸,选择了顾奕辰,此时听闻顾奕辰要相看自是心急如焚,强坐了片刻就起身回了听雨阁。 经过一夜的辗转思量,周玥雪把主意打到了老太太身上。 次日周玥雪早早便到了松茂堂请安,殷勤的伺候老太太穿衣,言语间透漏出对顾奕辰的好感。 老太太闻言笑道:“再有两年就及笄了,也该开始相看了。奕辰那孩子秉性纯良家世也好,顾家家风正跟我们又不是外人,你要能嫁到顾家,我也放心了。回头见到将军夫人,我就跟她说。” 周玥雪目的达成喜不自胜,装作害羞的模样,捂着脸回了听雨阁。 逗得老太太直笑,小姑娘脸皮薄。 想要做媒 林锦颜带着白芷和玛瑙来松茂堂请安时,只有林婉蓉在。 互相见礼后,老太太拉着林锦颜问起顾奕辰的事,林锦颜便已心中了然,面上仍然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跟老太太闲聊。 “颜儿,你舅母对玥雪的感官如何?” 林锦颜:“舅母很喜欢表姐,夸表姐心灵手巧呢。” 老太太:“那你舅母可曾给你二表哥相看?” 林锦颜:“颜儿不知,二表哥准备过两年就入军营了。” 老太太:“这孩子急什么啊?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得先成家后立业嘛。” 见林锦颜一脸懵懂的模样,老太太就跟两人聊起了其他事。 朝食前,林锦颜左右看了看问道: “今日怎么不见表姐?可是身子又不爽利了吗?” 老太太笑道:“哪哪都好,就是怕见人。” 林婉蓉不解道:“这是个什么病症?” 见林婉蓉问的认真,老太太不由失笑,把林婉蓉叫到身前揉了揉她的脸。 “嗯,来松茂堂倒是长肉了,想吃什么就吩咐琉璃他们给你弄来。” 林婉蓉乖巧道谢,身板也比之前挺直了些。 林锦颜和林婉蓉陪着老太太用过朝食,就回颜玉轩等着梦夫子授课,玛瑙将二人送到松茂堂院门口,借口有事留了下来。 林锦颜背着手抬头看着柳条摇曳,深吸了口气直觉神清气爽。 “颜儿,什么事这么高兴?” 林锦颜转头看向和自己一般高的林婉蓉。 “姐姐哪里看出我很高兴?” 林婉蓉想了想道:“说不上来,就是知道你很高兴。” 林锦颜笑开来:“一想到这半年来和姐姐一起上课,就觉得很高兴。” 林婉蓉也笑开来,拉着林锦颜脚步轻快的走向颜玉轩。 松茂堂里,老太太见玛瑙去而复返,出声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玛瑙看了看屋子里的下人:“奴婢有话想单独告诉您。” 老太太笑道:“现在还神神秘秘的,你们下去吧。” 待下人都出了屋,玛瑙上前一步低声道: “老太太,您可是要给表小姐和顾家二少爷做媒?” 老太太:“属你最机灵,是有此意,这门亲事要是成了,我也对得起玥雪的祖父了。” 玛瑙:“请恕奴婢多嘴,这亲事多半成不了。” 老太太不解道:“为何成不了?” 玛瑙将糕点一事说完后又道:“此事将军府全都知晓,包括大老爷也是知道的,将军夫人最不喜弄虚作假的人,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没拆穿还对表小姐照顾疼爱。” 老太太脸上彻底没了笑意:“此事你为何不早早让我知晓?” 玛瑙:“是小姐怕伤了表小姐的面子,小姐知道你疼爱表小姐,怕您知道后生气难过,嘱咐奴婢和管家不许往外说。” 老太太气道:“就算是将军夫人,也不用弄虚讨好,如今弄巧成拙,反倒被人看轻,这孩子图什么啊?” 玛瑙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老太太,低声道: “在奴婢看来,表小姐不光是想讨好将军夫人,每次见到顾二少爷,表小姐都太过殷勤……” 男女之事 老太太听完,面色更不好看。 “当真如此?” 见玛瑙点头,老太太气道: “就算是她爹娘不在身边,也还有我在给她张罗,怎么轮得到她一个女儿家自己出去找婆家!这些事你就该早早让我知晓!若我稀里糊涂的就去开了口,岂不是为难了将军夫人?” 玛瑙低下头认错:“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见小姐不愿让您忧心,就想成全小姐的孝心,不曾想表小姐竟然想法子想到了您这。” 老太太:“颜儿是个好的,她可知晓玥雪对顾家二少爷不一般?” 玛瑙:“小姐还年幼,并不懂男女之事。” 老太太:“你回去也别给颜儿说了,日后再有何事你都不可再隐瞒,直接报于我知晓。” 听雨阁里,毫不知情的周玥雪已经在思量,该用什么丝线缝制嫁衣了。 不曾想午后琉璃就来传话,老太太吩咐周玥雪日日都要跟着林锦颜去上课,无事也不可出门,在家学女诫和女红。 周玥雪愣了愣神,还以为是老太太要她在出嫁前养养性子,满心欢喜的应下。 可过了好几天,老太太都没再提起过此事,就连她去请安,老太太也是不冷不热的。 周玥雪耐不住性子,旁敲侧击的说起了顾奕辰,却得到老太太的冷脸训斥,让她一个女儿家不要老提及外男。 周玥雪这才明白婚事没成,但她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只能跑来林锦颜这里打探。 林锦颜却一问三不知,把周玥雪急的上火,额头上都长了红包。 周玥雪见林锦颜出门时,提出几次相随之意,林锦颜倒是痛快应下,老太太却不准。 见出不了门,周玥雪做了些糕点送来颜玉轩,跟林锦颜演起了姐妹情深。 林锦颜也配合着出演,没两日周玥雪便拿出绣好的手帕,让林锦颜转交给顾奕辰,林锦颜笑着满口答应。 待周玥雪走后,林锦颜展开绣着腊梅的青古色手帕,料子和绣工都极好,可见费了不少心思。 林锦颜两指拎着手帕,语气冷然的喃喃道: “这么好的帕子,自该送给懂你风情的人。” 妍凌郡主再登门时,林锦颜状似无意的提起,上次在泰和酒楼吃过的菜味道很好,次日妍凌郡主就约着林锦颜去了泰和酒楼。 临出门时,林锦颜到松茂堂道: “颜儿想带着两个姐姐一起出去玩,老让表姐一人在府里,颜儿于心不忍。” 老太太却说要教两人管家之事,将林婉蓉也留下,只让林锦颜一人出了门。 这本就在林锦颜意料之中,不想对周玥雪太过刻意,老太太定会也留下林婉蓉。 林锦颜没有多问带着白芷和洪九,在府门口上了妍凌郡主的马车。 两人一到掌柜的就满脸堆笑的迎上来,找了个清静的雅间,亲自给二人推了些招牌菜。 点完菜后掌柜便和一旁的伙计耳语了几句,伙计听完从后门出了泰和酒楼。 林锦颜和妍凌郡主边吃边聊,不时传来欢笑声。 腊梅手帕 门外身着冰台色衣衫的楚承曜听了片刻,走远了几步询问掌柜: “只有她们二人?” 掌柜恭敬道:“对,您上次说这行人再来时要告知您,小的就让人去了。” 楚承曜:“嗯,可曾听到她们说起还有谁来?” “不曾。” 楚承曜站在临窗的位置向外看去,只瞧见襄王府的马车,并没有看到那对何家兄弟。 屋内两人已经吃完了饭,林锦颜整理衣衫时,手帕从袖口滑落,白芷弯身捡起。 “小姐,帕子掉了。” 林锦颜接过时被妍凌郡主见到,伸手将帕子拿了过去。 “林锦颜,这是你绣的嘛?绣工真好,这腊梅就跟真的一样。” 林锦颜:“你要喜欢这种,回头我给你绣一个。” 妍凌郡主笑开来:“真的啊?那我得好好想想让你绣什么。” 正说着话,敲门声响起,白芷打开门,楚承曜带着惯有的温和笑脸走了进来。 “过来巡店,听掌柜说妍凌和林小姐来了,进来打个招呼,没有打扰你们吧?” 妍凌郡主:“二皇兄说的哪里话,快进来坐。” 几人见礼落座后,楚承曜笑道: “原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你们都不敢再来了。” 妍凌郡主:“为何不敢来?上次的事只是偶然,又怪不了皇兄。” 楚承曜:“那皇兄就谢过妍凌大度了。” 妍凌郡主:“自家兄妹说这个就见外了,更何况皇兄上次不还给我送了赔礼嘛?这事翻篇不提了。” 楚承曜:“好,不提了。今日怎么就你们两人?” 妍凌郡主:“就我们两闲着啊,二皇兄不欢迎?” 楚承曜:“欢迎之至,今日这顿饭我请,往后你们来也都算在我头上。” 妍凌郡主:“我就知道二皇兄最好了!” 闲聊过后,楚承曜带着笑意目送两个丫头上了马车,转身查看起泰和酒楼的账目。 两个收拾碗筷的伙计在椅子下方捡到手帕,交给了掌柜,掌柜立刻送来了楚承曜手里。 打量着手帕上的腊梅,楚承曜笑的玩味。 “面上冷清,私下居然连我喜好都打探出来了。” 将手帕揣入衣袖,心里对林锦颜的重视也轻了两分。 马车里,妍凌郡主正和林锦颜商量要什么花样。 “林锦颜,你除了绣腊梅还会绣什么?再给我看看那个腊梅。” 林锦颜一掏衣袖:“哎呀不见了,应该是丢了。” 妍凌郡主在马车里扫视了一圈:“刚才泰和酒楼还在的,能丢到哪里?莫不是还在酒楼?我吩咐车夫回去找。” 林锦颜:“算了,一方帕子而已,不值当再跑一趟。” 妍凌郡主:“那么细的针脚,也不知你绣了多久,怎可算了?” 林锦颜:“我何时跟你说过那是我绣的了?” 妍凌郡主茫然道:“你倒是没说…那是谁绣的?” 林锦颜:“是我表姐绣的,让我给二表哥的。反正表姐女红好,回头再让她绣一个就是了。” 妍凌郡主:“她知不知羞!她跟我一般大,难道不懂给外男送帕子的意思?她何时看上了顾奕辰?” 谁亲谁疏 林锦颜见妍凌郡主气呼呼的样子,眼里带上笑意。 “我表姐给二表哥送个帕子,你急什么?” 妍凌郡主:“谁急了?就是觉得你表姐不检点,前些时日,她还如狼似虎的看着我三哥和四皇兄呢,今日又给顾奕辰送起帕子来,难不成这泰安城里的大好儿郎都要任她挑选?” 林锦颜:“我二表哥在你心里也算大好儿郎?你不是老和我二表哥斗嘴吗?” 妍凌郡主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着林锦颜苦口婆心道: “你…在斗嘴那也是你的哥哥,怎能任她姓周的糟践?谁亲谁疏你分不清吗?” “噢,是这样啊。那帕子丢了我怎么和表姐说?还让她绣吗?” “绣什么绣,你就跟她说已经送出去了。” “可这不是骗人吗?被她知道了怎么办?” “林锦颜你傻啊?我们不说,她又见不着顾奕辰,上哪知道?” 林锦颜达到目的,拱手对妍凌郡主行了一礼: “那臣女就听郡主的吩咐,不告诉表姐。” 妍凌郡主老神在在道:“这还差不多,对了,听说鲁桑已经养好了伤,明早就回漠北了,你想去看吗?” “明早梦夫子要来授课,我都没提前说,应该是出不来的。” “你们都好忙,三哥最近也不见人影,都没人陪我玩了。” “郡主可以去找将军府找我二表哥啊,我舅母可喜欢你了……” “我才懒的找他玩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又跑去集市上逛了一大圈,才各自回府。 周玥雪不出意外的等在颜玉轩,询问林锦颜手帕之事。 林锦颜笑道:“表姐放心,已经送到了,我走时他还没打开看。” 周玥雪不胜欣喜,也没注意林锦颜压根没说将手帕送给了谁。 又过了十日,恰逢白伊然生辰。同往年一样不准备操办,只在自家和几个小辈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为此,林思远给林锦安特批了一日的假。 用过朝食后,林锦安林锦颜兄妹两带着白芷洪九,还有顾麽麽和何家兄弟去往将军府。 将军府内,林锦颜和林锦安给白伊然送上寿礼,说着吉祥话,惹得白伊然喜笑颜开。 “难为老太太费心,还给我备了礼物,回去代我好生谢过。这个荷包竟是颜儿自己绣的?兰花绣的可真是好看,这般密实的针脚一看就是极用心的。” 白芷笑道:“小姐可是绣了好多天呢,早早便绣好备下了。” 白伊然揉着林锦颜的脑袋,笑的温柔:“颜儿有心了,舅母很是喜欢。” 说着话又拿起林锦安送的青玉色玉簪笑道:“安儿这眼光也是愈发的好了,这颜色舅母也很是喜欢。” 林锦安笑道:“舅母喜欢就好。” 顾睿洲:“日后我和辰儿给娘准备生辰礼,可得多费些心思了,安儿和颜儿准备的这般好,一不留神就会被比下去了。” 顾奕辰:“可不是嘛,辰起我给娘送耳环时,可不见娘这么高兴,我可是今年第一个给娘送礼物的人呢。” 庆贺生辰 顾睿洲:“第一个送礼物的可不是你,我可听秋荣说昨晚上父亲就把礼物送给娘了。” 顾奕辰一脸好奇的笑道:“娘,怎么没听您说呢?父亲偷偷给您送了什么啊?” 白伊然虽皱着眉,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去去去,大人的事瞎问什么?” 顾奕辰笑道:“大哥你看,娘还害羞了。” 白伊然:“再敢当着弟弟妹妹的面胡说,小心挨板子。” 顾奕辰举起双手连连告饶:“我错了,我都忘了您能找父亲告状,可怜我啊都没人撑腰。” 白伊然:“臭小子,当真是皮痒了!洲儿,明日开始多给我练他两个时辰。” 顾睿洲笑着应下,顾奕辰:“娘,您来真的啊?我错了,我真错了……” 林锦颜看着眼前的笑闹,由衷的露出笑容,只觉得分外踏实美好。 兄妹二人在将军府一直玩到傍晚,直到顾弘章顾青云巡营回府,围坐在一起吃完饭,兄妹两才上了马车。 见时辰不早,顾睿洲和顾奕辰骑着马,送林锦颜兄妹两人回府。 玩开心的林锦安不想坐马车,非要跟顾睿洲一起骑马。 坐在马背上的顾睿洲笑的温和,弯下腰单手抱起林锦安放在身前,乐的林锦安拍手叫好。 林锦颜挑起车帘,兄妹几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还没走到城东,已经有府门口挂起了灯笼。 顾奕辰笑道:“这个时辰了你俩才回府,怕是会被姑丈说教咯。” 顾睿洲:“安儿颜儿别怕,表哥把你俩送进府,说两句好话也就没事了。” 林锦安往后仰着头,笑嘻嘻的看着顾睿洲: “还是大表哥好。” 顾奕辰拉着缰绳,靠近林锦安:“二表哥就不好了?” 林锦安:“你也好,但大表哥更好。” 顾奕辰故意逗道:“哼,你也还行,但是颜儿更好。” 林锦安一点也不生气,得意道:“颜儿本来就好。” 林锦颜笑着摇头:“二表哥,你今年贵庚啊?” 正说笑时,马车前一个身着鸦灰色的男子,抢了路边妇人的东西,跑进一旁的巷子里。 妇人急的大喊:“诶!我的镯子,你还我镯子!” 顾奕辰见状策马追了上去,顾睿洲带着林锦安停在马车旁,温声安抚着林锦颜二人。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不见顾奕辰回来,顾睿洲翻身下马,将林锦安抱下来放在马车上,嘱咐洪九照看好两人后,徒步走进巷子。 “辰儿?” 透过昏暗的灯光,顾睿洲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试探性的叫了顾奕辰两声也没得到回应。 继续往里走,淡淡的血腥气让顾睿洲心悬了起来,不由加快了脚步。 转过弯听到打斗声,顾睿洲循声而去,见到和三个高大贼人缠斗的顾奕辰,松了口气,立马上前给顾奕辰帮手。 原本孔武有力的三个贼人,慢慢占了上风,随着顾睿洲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 顾睿洲抢过贼人手里的刀,出手利落的解决了两人,只留那个抢东西的贼人,捂着被顾睿洲踢伤的胸口,眼神如野兽般警惕的盯着顾睿洲兄弟二人。 变故突发 顾奕辰的马瘫倒在地上,仅存的气息微微抽搐着,马血缓缓自脖颈处摊开。 顾睿洲刀口指向贼人,侧头打量了两眼顾奕辰。 “没事吧?可有受伤?” 顾奕辰:“肩膀挨了一拳,不碍事。大哥,他们不是贼,是故意引我来这的,出来不曾带佩剑,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顾睿洲看向贼人厉声道:“你们是何人?” 贼人一咬牙,凶狠的扑了上来:“顾睿洲,你去问阎王爷吧!” 顾睿洲劈开贼人的刀刃,抬脚踹到贼人的腹部,将贼人踹晕了过去。 蹲下身摸索贼人的随身物品,想要查出是受何人指使,物品没搜着,却意外看到贼人小臂内侧的刺青。 待看清形状,顾睿洲皱眉思虑一瞬,瞳孔猛然紧缩: “不好,快回去!安儿颜儿有危险!” 林锦颜这边,顾睿洲走后,林锦安好奇的趴在车窗紧盯着巷口。 “颜儿,你说表哥能抓住那个抢东西的人吗?” 林锦颜笑道:“自是可以的,就看是哪个表哥抓到了。” 林锦安:“那我觉得应该是大表哥,颜儿,你觉得呢?” 林锦颜正要说话,身边的洪九豁然起身抱着林锦安,滚到了驾车的何全身后。 洪九的动作极快,待林锦颜反应过来,正要出声询问时,才瞧见插入车窗旁的短箭。 洪九将林锦安推到顾麽麽怀里,一脸严肃的挑开车帘,手放在腰间,眼睛四处巡视着下了马车。 “有杀手,呆在马车里别下来。” 林锦颜闻言立马起身跪在顾麽麽身前,将林锦安护在怀里,白芷脸上也全是认真,张来双手紧靠着林锦颜的后背。 林锦颜稳住心神吩咐道:“何全何睦将马车靠到墙边,躲进马车里来。洪九,杀手不敢在此处多留,你务必小心,我表哥他们察觉不对就会马上回来援手。” 不等林锦颜话音落地,无数的短箭朝着马车射来,洪九拔出腰间的软剑,出手如风将射来的短箭一一打落,利器碰撞的叮叮声不绝于耳。 何全何睦虽然惊慌,仍旧听吩咐的紧紧勒住缰绳,将马车的右侧紧靠着墙后,弯身退进了马车里,何睦怕惊了马跑出去无人护着,一手露在车帘旁拽着缰绳。 顾麽麽声音发抖的问道:“这些是什么人啊?为何要杀我们?” 林锦颜:“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保住命要紧,都别怕,京畿重地定会有人来救我们。” 两边房顶的黑衣人见一直得不了手,不由着急的问领头人: “马车一面靠着墙,一面有她护着,根本得不了手,我们这种小弩箭攻击力有限,射不穿马车的顶,再耽搁下去,护城军或是顾睿洲就该回来了!” 领头人目光如鹰,恨恨道:“下去几个人把她缠住。” 房顶上落下四人,抽出长刀迎上洪九的软剑,洪九虽能杀了四人,却也需要时间,眼见短箭射向马车,被缠住的洪九一时心急如焚。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身着烟墨色衣衫的修长人影,自房顶一跃而下挥剑斩落了短箭,落在马车旁,洪九刚放下心,一直短箭却射进了拉马车的马肚子上。 险象环生 烟墨色衣着的男子,来的匆忙只来得及护住马车,却来不及护住马匹。 马儿中箭后吃痛的嘶鸣,失控的往前奔,何睦紧紧拽着缰绳也无济于事,马车靠着墙连撞了几次,马车里的几人摔得七荤八素。 房顶上的黑衣人也随着马车快速移动,烟墨色衣衫的男子,斩落几只短箭后飞身立在马车顶上。 经过一处石柱时,高速奔跑的马车车轮直直撞了上去,车轮瞬间裂开,烟墨色人影发现马车朝一侧倾斜时,果断施展轻功翻身到马车前斩断了缰绳。 马儿脱缰而去,马车里林锦颜几人朝着坏掉的车轮一侧摔去,烟墨色衣衫的男子背对着马车立在车前,边斩落短箭边出声问道: “车里可是林锦颜?你没事吧?” 听见男子的声音,摔得头昏脑胀的林锦颜坐直了身子,赶忙去看林锦安,有顾麽麽当肉垫,林锦安倒是毫发无损。 林锦颜又看了看其他几人,见都只是轻伤,不危及性命,林锦颜才放心的跟男子回话。 “我没事,宋易,多谢你。” 宋易盯着房顶两侧的黑衣人,声音中不显半丝慌乱。 “我的命是被你所救,我说过我会回来报答的。” 黑衣人见又来一个帮手,知道时间不够,急的全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将几人团团围起后,没说一句话便一起杀了上来。 宋易见状喊了一声:“从马车里出来。”便和黑衣人交上了手。 宋易武功高强,对付这群人是可以全身而退,但还要护着马车里一群人,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林锦颜透过车帘,看着冲马车来的黑衣人,明白窝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催促着几人搀扶着站起身,爬出了马车。 领头的黑衣人见状厉声道:“其他人不用管,杀了那两个孩子就撤!” 说完话就举起刀,刀刀杀招的跟宋易打了起来。 宋易边和他缠斗,边身法诡谲的杀着其他的黑衣人,每一剑都直奔要害没半点虚招。 顾睿洲和顾奕辰冲出巷子,只看到和黑衣人打斗的洪九,地上还躺着三具黑衣人的身体。 顾睿洲帮着洪九杀了最后一人后,得知林锦颜兄妹被人追杀,三人全速朝着马车的方向追去,一路滴落的马血看的三人心惊胆战,不远处的护城军也举着火把朝这处赶来。 林锦颜几人爬出马车后,龟缩在墙角,何全何睦站在最外面,顾麽麽和白芷站在中间,身子发抖腿发软的护住身后的林锦颜和林锦安。 林锦颜透过缝隙,看着两个黑衣人冲他们而来,看了眼身旁的林锦安,深吸了两口气后吩咐道: “你们务必要护住少爷。” 顾麽麽声音止不住的发抖:“老奴拼死也会护着少爷和小姐的。” 林锦颜瞅准时机,从白芷身后钻了出去,朝着来时的路不停的跑。 白芷顾麽麽何全何睦见到后,吓的大叫出声:“小姐!” 林锦安:“颜儿,快回来!” 黑衣人:“你去杀那个小的,我来杀这个。” 黑袍人影 其中一个黑衣人,紧随林锦颜身后追去,林锦颜回头看了一眼,见黑衣人朝着自己追来,使出全身的力气疯跑。 林锦颜明白这时候往回跑,不光能引走黑衣人,还能遇到洪九和顾睿洲顾奕辰,有他们帮忙,林锦安他们才会安全。 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锦颜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宋易见状出手愈发很辣,边打边朝着林锦颜靠近,七个黑衣人却似不要命般紧紧缠着宋易,让他无暇分身。 林锦安这边,另一个黑衣人刚朝着何全举起刀,就被房顶射出的短箭射中了后背。 和黑衣人正打的焦灼的宋易,余光看到何全面前中箭的黑衣人,抬头朝房顶扫了一眼。 何全身后的白芷刚刚脱险,便快步朝着林锦颜追来。 顾睿洲三人听到打斗声,急步追来,便瞧见不远处冲他们跑来的林锦颜。 三人脸上还没来得及做出欣喜的表情,就看到林锦颜身后的黑衣人,朝着林锦颜的脑袋挥动了刀。 顾睿洲顾奕辰肝胆俱裂的大喊:“颜儿!!” 身后追来的的白芷也大喊出声:“小姐!” 林锦颜感受头顶上方的肃杀之气,脖颈处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好不甘心!她还没有谋出保全至亲的法子,还没有断了楚承曜的路… 再来一次她还是不行吗? 僵硬的身子正感受着死神的降临,却被人单手环住腰身腾空而起,林锦颜看向抱着自己的黑袍人影,脸上戴着诡异的面具,全身除了眼珠外,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但结实的臂弯显示来者是个男子。 黑袍人影抱着林锦颜,避开黑衣人的刀锋后,转身抬脚踢掉黑衣人手里的刀,脚步如蜻蜓点水般踩地轻退,将林锦颜放在赶来的顾睿洲身前。 顾睿洲蹲下身,紧握着林锦颜的肩膀: “颜儿受伤了吗?安儿呢?” 林锦颜指向马车旁的墙角:“我没事,哥哥在那。” 顾睿洲站起身,将林锦颜推到洪九身边,对着黑袍人拱手道谢: “多谢义士出手救我妹妹性命。” 说完也不等回话,捡起地上的刀,斩杀掉追击林锦颜的黑衣人后,和顾奕辰一起冲到林锦安身旁,看了眼林锦安无事,便冲向跟宋易交手的黑衣人。 黑衣人本来只能和宋易打个平手,有了顾家两兄弟的加入,瞬间节节败退,见无法得手,领头人狠狠道:“撤!” 此时再走,已然来不及,几个黑衣人护着领头人边打边退,领头人刚翻上房顶,就被顾睿洲扔出的刀砍伤滚落在墙内。 待顾睿洲杀掉其他黑衣人,跃进墙内查看时,只有一滩血迹,早就没了领头人的踪迹。 黑袍人静静的站在林锦颜身前,察觉到身后的火把后,一声不吭的施展轻功翻身上了房顶,几个跳跃消失在林锦颜眼前。 宋易见状,一甩剑的血,挥剑入鞘,紧随黑袍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护城军来时,只见到遍地的短箭兵器和黑衣人的尸首。 漠北探子 护城军将领见到顾睿洲后,上前行礼询问: “安北将军?您怎会在此?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顾睿洲说完缘由后问道:“交战足足一刻钟,你们为何才赶到?” 护城军将领:“非是我们懈怠,入夜前城墙边好几处地方着火,不少人赶去灭火了,所以来的慢了些。” 顾睿洲:“领头人逃了,你们去那散开了找,看能不能把人抓回来。” 护城军闻言立刻将领吩咐士兵去寻找,看着一地的尸骸问道: “安北将军,您可知这些都是何人?” 顾睿洲语气冷然道:“漠北人。鲁桑离京时,漠北使臣的人数可曾核对?” “漠北人?使臣离京时,行馆和护城军均已查验过,除了多个鲁桑,并无其他不妥。” 顾睿洲:“你速去告知金将军,就说城中应有漠北探子,让他务必多加严查。另外,让金将军今晚回府安顿好,明日一早进宫面圣,出了这样的事,恐会有责罚。” 护城军将领闻言,知晓此事严重不敢耽搁,留下士兵搜寻黑衣人,翻身上马去找金卫。 顾睿洲将白芷几人的伤势一一看过,才长长叹了口气: “幸好都无大碍,此番之事应是受我连累,安儿颜儿你们可怪表哥?” 林锦颜:“表哥这话说得奇怪,我们是兄妹,本就应该祸福同担才是,错的人又不是你,因何要怪?” 林锦安虽惊魂未定,却也拉着顾睿洲的手直说不怪。 顾睿洲揉着林锦安的脑袋,面上虽有笑意,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后怕。 “也不知方才援手的两位义士是谁,多亏有了他们安儿和颜儿才能无事。” 顾奕辰:“大哥,方才和贼人交战的便是我同你说过的宋易,至于那个戴着面具身着黑袍的人,我倒是没见过,宋易追他而去,想来或许是宋易的朋友。” 顾睿洲:“原来他便是宋易,此番该好好感谢才是。你在此处等着宋易,我先把安儿颜儿送回府。” 临走时,顾睿洲吩咐护城军派出两人顺着血迹,找到受伤的马,不要天亮后吓到百姓。 本想再派人送马车来,可林锦颜却道: “不必如此麻烦,离得不远走回去便是了。” 经过方才的事,何全顾麽麽几人宛如惊弓之鸟,将林锦安和林锦颜围在中间,眼睛四处打量。 “表哥,一会将我和哥哥送回府,你预备如何跟我爹说?” 听着林锦颜的问话,顾睿洲直言:“自然是实话实说。” 林锦颜:“那明日面圣,表哥也要如此吗?” 顾睿洲:“颜儿有其他想法?” 林锦颜:“颜儿只是觉得,金卫将军乃忠直之人,陛下若只是小惩大戒倒也无可厚非,若罚的太重或危及金卫将军及家人性命,实在有些可惜了。” 顾睿洲点点头:“嗯,金卫此人和我虽无私交,但行事作风我却有所耳闻。上任护城军的统领,也是因为夜梁探子的事被陛下革职,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吧。” 说完话,顾睿洲不由多打量了林锦颜几眼,一旁的林锦安眼里还满是不安,林锦颜却是镇定自若。 回府安顿 林府门口,灯火通明,林松和林顺正立在门旁不时朝着路口打量。 见有人影过来,立马吩咐下人提着灯笼去迎,见到林锦颜几人的狼狈模样,林松脸色大变。 “少爷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是坐马车出去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可是惊了马?可有受伤?” 林锦颜带着笑:“松伯,我们只是轻轻摔了一下并无大碍,路上遇到了漠北探子,幸亏两位表哥护着才能安全回来呢。” 林松听完,对着顾睿洲连连道谢,把几人迎进了府门后,又派人去找大夫。 松茂堂里,林锦颜不等顾睿洲开口,直说遇到漠北探子在城中杀人放火,赶巧碰到了顾睿洲就打了起来,途中幸亏顾睿洲和顾奕辰,还有洪九宋易的拼死相护,他们才能活着回来。 顾睿洲看向说话的林锦颜,不忍拂她好意,跟她统一了口径,心里却愈发明白自己这个表妹的不俗。 她定是知晓杀手就是冲她和安儿来的,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林家对他有看法。 林晏清林思远还有老太太闻言,直觉心惊肉跳,老太太将兄妹二人拉到身前,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又搂在怀里抱了抱才稍感安心。 三人对着顾睿洲连声道谢,顾睿洲听的愧疚心虚,正欲说明时,瞥见林锦颜带着笑脸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 这小丫头一眼就看出自己在想什么,如此机敏且洞察人心,看来从前行事,都是她个人所为,确无人指使。 说完话顾睿洲告辞回府,林思远起身相送。 顾睿洲单独给林思远说明了刺杀始末,林思远听完虽为一双儿女忧心,却也嘱咐顾睿洲定要万事小心。 话毕,又让林松准备马匹,安排了几个护卫相送。 看着顾睿洲走远的背影,林思远喃喃叹道: “孩子们都长大了啊,颜儿…也长大了。” 因时辰不早,大夫进府给顾麽麽几人问诊开药后,众人也都歇息睡下。 林锦颜刚洗完准备躺下时,琉璃过来传话: “老太太本已经躺下了,心里记挂小姐,担心小姐被吓着睡不好,吩咐玛瑙和洪九今晚先给小姐守夜。大夫今晚也留宿在府中,明早睡醒若有不适,立马请大夫诊治,老太太说让小姐万不可因为怕她老人家担心隐瞒不说。” 林锦颜笑着应下,心里升起暖意,依着老太太的吩咐留下玛瑙和洪九守夜。 玛瑙去拿被子的间隙,林锦颜神色认真的看着洪九。 “今日多谢你,若不是你护着我们性命危矣,还好你无碍。下次若再遇此险情,你拼尽全力依旧没法救我的时候,先保全你自己性命。” 洪九愣愣的看着林锦颜:“小姐是说…让我一个护卫保全自己性命弃你而去?” “你若只是受伤就能保住你我性命,我自是不会阻拦。若你拼上性命仍然无法救我,那又何必多搭上你一条命?无辜枉死只会徒惹至亲伤悲,何况你跟着我只是份差事,何苦为我殉葬?” 冥夜阁主 洪九闻言深感触动,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林锦颜虽不算忠心,却也少了排斥和嘲笑。 “我…早就没有至亲了…” 看着洪九落寞的神态,林锦颜笑意中带着温柔。 “不一定只有血缘才算至亲,人生漫漫总会有和至亲一样重要的人出现。” 洪九抬眼看向林锦颜,是啊,主子安叔他们,还有漳州那些浑球们… 洪九的落寞消散不少,目光灼灼的看着林锦颜。 “你倒真和一般孩子不同。”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今晚先在此处将就一夜,明日就能回房安歇。” 各自收拾躺下后,林锦颜静静的感受着脉搏跳动。 之前她以为凭借前世的记忆,她能改变那些不好的事,心里也放松不少。今日之事却提醒了自己,随着事情的改变,一些前世没发生过的事也会发生… 就比如,前世她没有和两个表哥去看鲁桑回行馆,也没有发生今日之事… 看来自己还是放心的太早了些…思及此处,林锦颜心里的弦再次绷紧。 宋易追着黑袍人影出了泰安城,在两边都是密林的官道上,追丢了人影。 此时天已经黑定,宋易缓缓转着头,打量着路两边,微弱的月光映射出的斑驳树影,虽没看到人,可宋易知道黑袍人影就在附近。 “宋易跟来只为道谢,尊驾既已现身相助,此时又何需躲藏?” 宋易说完只安静等着,并不催促。 片刻后,密林里的大树上剥落出一个人影,踩着树枝几个起落,稳稳的立在宋易身前十步之处。 “碰巧遇到,无需道谢。” 听着中年人特有的醇厚嗓音,宋易拿着佩剑拱手道: “前辈此番着装,倒像是江湖上名声渐起的冥夜阁阁主。” “区区薄名,竟入了月影少主的耳。” “月影楼早已被毁,空留其名而已,又谈何少主?倒是冥夜阁,此前在我被万源宗追杀时,对宋易几次援手,一直未曾致谢。不知前辈为何要帮我?” “江湖人做事要何因由?想帮就顺手帮了。” “听说冥夜阁的阁主冥王,行事只凭喜好,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不管前辈为何帮我,宋易都在此谢过,若前辈他日有用得着宋易之处,但请明言。” “嗯。” 黑袍人应下后,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后,消失在密林,宋易见状也转身离开。 次日,林锦颜醒来便去松茂堂请安,借昨晚之事提及府里的护卫不够用。 见林晏清有意增强护卫时,林锦颜提起之前庄子上安顿的难民,已经被杜兴教好了规矩,准备放到铺面上做事。 “如今城里正闹漠北探子,此时从外面找人手也不放心,庄子上的难民为了保护粮食都学了些身手,不如从他们当中选一些身手好的,日后出府也能安全些。” 林晏清闻言觉得有理,便同意杜兴带人进府看看。 此事说定后,林锦颜又提起顾麽麽、白芷、洪九、何全何睦几人昨夜拼死护主。 林晏清和老太太对几个忠仆大加赞赏,每人都赏了钱财,吩咐各院都要如几人一样。 进宫面圣 御书房内,皇上听闻昨夜之事大发雷霆,朝着跪在殿中的金卫怒斥: “混账!朕将这泰安城安危都交付给你,对你如此信任!你居然能让漠北探子混进二十余人来!你是怎么给朕守的?城中治安如此之差!你是预备把漠北人都放进皇宫里来吗?” 金卫并不申辩,俯身以头触地请罪:“臣护城不力,罪该万死。” 皇上站起身,指着金卫身旁站立的顾睿洲说道: “安北将军九死一生才生擒了鲁桑,给天楚赢得这大好局面。如今却因为你的疏忽,差点让他死在天楚的国都里!幸亏安北将军武艺高强幸免于难,不然就是天大的憾事和丑闻!” 金卫:“臣罪该万死。” 皇上双手怒拍桌面:“事到临头只会高喊罪该万死!你的确是该死!” 顾睿洲恭敬行礼:“陛下息怒,龙体为重。此番为取臣性命,漠北探子尽出,不见得就是坏事。” 皇上闻言恨恨的坐下:“怎么说?” 顾睿洲:“陛下,漠北选了这些没有漠北人特征的探子混进泰安,可见是思虑已久,说不得是很早以前就开始谋划了。如今只为杀了臣,便倾巢而出,这般冲动的决策,臣想除了鲁桑也不会再有他人了。” 皇上:“你是说昨夜之事,乃鲁桑报私仇?” 顾睿洲:“正是,若不是鲁桑泄私愤,漠北怎会动用这些不曾被发现的探子来杀臣?此时又并非战时,就算杀了臣对漠北也无助益。而且这些探子知道杀臣不易得手,所以想杀了臣的弟弟妹妹让臣难过。” 皇上:“他们可曾受伤?” 顾睿洲:“谢陛下关心,只是轻伤养养便好,幸亏护城军来得及时,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这鲁桑简直岂有此理,朕留他性命,他还敢如此放肆!鲁桑一行人现行于何处?若还在天楚境内,给我将其拿下!” 金卫直起身子:“回禀陛下,昨夜臣已查问过,今早得知,鲁桑出泰安后快马赶路从未耽搁,如今已到北境,此时想拦已经晚了些。” 皇上:“他必是料定事发后会将他抓回,才跑的这般快!” 顾睿洲:“陛下息怒,此番因鲁桑的莽撞,才得以让这些深藏的探子露出头来,免除了日后祸患。臣担心泰安城中还有漠北探子,想趁此机会清除殆尽,臣请命和金卫将军一起找出所有漠北探子,望陛下恩准。” 皇上沉着脸瞪着金卫:“既然安北将军有此提议,朕便准你戴罪立功,再出纰漏提头来见!” 金卫磕头谢恩,同顾睿洲一起出了御书房。 抬头看了看朝日,微风吹来,金卫感觉后背发凉,才发觉贴身衣衫已然湿透。 “今日能逃一死,多谢安北将军。” 顾睿洲笑道:“金将军客气了,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有你这般对陛下忠心的将军固守泰安,定北军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在外杀敌。” 金卫:“安北将军将门高风,昨夜若将军出事,我定悔恨无极。” 意气相投 顾睿洲和金卫一路聊到宫门口,只觉意气相投相交恨晚。 顾睿洲:“金将军不必如此客气,金将军为人我早有耳闻,今日之事,也请金将军无需挂心。方才畅聊只觉志同道合,若不是武将相交多有忌讳,必和金将军成莫逆之交。” 金卫:“我年长你不少,也会比你早退出官场。待我卸甲归田时安北将军若还有此心,届时金卫必扫榻以待。” 顾睿洲笑的爽朗:“睿洲自会上门叨扰,将军实乃直爽宽怀之人,怪不得舍妹对将军赞誉有加。清查漠北探子刻不容缓,睿洲还得回府告知祖父和父亲,来日有机会再和金将军畅聊,金将军请。” 金卫拱手道:“安北将军请。” 瞧着顾睿洲意气风发的策马而去,金卫喃喃道: “如此风采,果真是将门之后啊。想来能被他叫妹妹的…也只有林家那心善的小丫头了。” 从松茂堂出来后,林锦颜带着白芷和玉彤,去遂安苑看望受伤的顾麽麽。 “小姐,您现在出门老不爱带着奴婢,您看看昨晚多危险啊。” 林锦颜:“玉彤啊,你和周麽麽从早起念到现在了,你俩不会武艺昨夜那般凶险,你们跟着也会有危险。再说不是我不爱带你出门,是留你在院子我出门才放心啊。” 玉彤:“此话当真?行吧,白芷你日后出门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 白芷笑道:“我会和洪九好好护着小姐的。” 玉彤嘟着嘴:“看在洪九昨天保护了小姐的份上,我以后会让着她一些的。” 林锦颜听得摇头失笑。 遂安苑里,顾麽麽躺在床上,见到林锦颜和林锦安进来,顾麽麽掀开被子准备起身行礼。 林锦颜快走两步,按住顾麽麽的手: “您快躺着,大夫说您撞到了腰,得卧床静养才行,有什么事就吩咐下人去做。” 顾麽麽笑的慈爱:“人老了不中用了,摔一跤就伤筋动骨。” 林锦颜坐在床边:“您这话我可不认,您是为了护着我和哥哥才受的伤。” 林锦安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就是啊麽麽,昨晚幸亏您护着,不然受伤的就是我和颜儿了。” 顾麽麽:“这本就是我该做的,有何可说嘴的?倒是小姐临危关头没想着顾全自己,反倒拼命护着少爷。” 兄妹两相视而笑,林锦颜:“谁叫这是我亲哥哥呢。” 林锦安:“颜儿,等哥哥长大了定会好生考取功名,永远都护着你。” 顾麽麽:“小姐,昨夜惊慌之下我没琢磨过来,如今想来昨夜那些贼人,似乎就是冲着您和少爷来的。他们引开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对您和少爷痛下杀手……” 林锦颜:“麽麽,这话日后不要再说了。您记着,杀手只为了表哥而来,不是冲我和哥哥。” 顾麽麽不解道:“这是为何?” 林锦颜:“祖母祖父还有爹,对我和哥哥疼爱非常,哪里容得他人要害我们性命?若是知道此事是因表哥而起,不管他们如何明理,总归会心有芥蒂。” 维系关系 见顾麽麽和林锦安认真思虑,林锦颜又道: “维系两家关系不易,毁了两家关系却不难。人心一旦有了芥蒂,鸡毛蒜皮大的事都会多想,能宽宥的事自然也不能宽宥了。只要清除掉漠北探子,这个危险也就不复存在,何必说出来徒增爹的烦恼呢?” “说得好。” 林思远人未进门,声先至。 林锦颜和林锦安闻音起身,行至门口给林思远请安。 林锦安:“爹,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思远:“因为要查漠北探子,书院暂休沐三天。” 说完话隔着门问了问顾麽麽的伤势,得知无碍只需静养后,林思远道了谢,领着兄妹两去了林锦安的书房。 “行了,别眼巴巴的看着我,昨夜睿洲就已经同我说了实情,爹早就知道了心里也并无芥蒂。” 林锦颜笑开来:“颜儿就知道爹心胸开明。” 林思远沉下脸:“你对长辈隐瞒实情,别想奉承了事。说说吧,怎么罚你啊?” 林锦安站到林锦颜身前:“爹,不关颜儿的事,是孩儿的注意,您罚我吧。” 林锦颜探出头笑道:“哥哥,咱爹可是天启书院教书育人的山长,最是明理了,怎么会因此事罚我?” 林思远瞪着两人,片刻后装不下去失笑道: “你这丫头,如今是一点都不怕我了。” 见兄妹两对自己咧嘴笑开来,林思远招招手将两人叫至近前。 “你们手足相护这很好,可也不能万事隐瞒,日后有事应让爹知道,该不该说爹自有分寸。漠北探子没查清前,你俩都在府里好生呆着哪也别去。一想到昨夜之事,为父这会儿都在后怕,偏你们两个胆大包天没心没肺。” 林锦安:“爹,我记下了。我其实也怕,可颜儿说男子汉总得经事,遇事只会怕,就成不了男子汉了。” 林锦颜:“爹,颜儿是觉得,哥哥长大是要支应门庭的,总得能扛得住事。不能刻意制造苦难让哥哥经事,可避无可避的事也该让哥哥面对才是。” 林思远满意的看着一双儿女:“你娘知道你们这么乖,不知道该有多欣慰。” 凤栖宫内,皇后听闻昨夜之事仔细问了经过。 “看来安北将军对林家这对兄妹的确上心,如若不然鲁桑也不会杀他们泄愤。顺意,你一会去挑两个值钱的物价送去太傅府,给这对兄妹压压惊。” 顺意:“是,皇后娘娘对林家这对兄妹真是好。” “顾家疼爱这对兄妹,本宫自然得投其所好。太子虽为储君,可一天没登上大位就免不得会有变动。若顾家肯站队太子,本宫自然也就无忧了。” 顺意:“皇后娘娘深谋远虑,库里还有几盏宫灯,送宫灯如何?” 皇后:“换个别的物件吧,再送宫灯就显得刻意了,上次是为了激的云熙对付林锦颜,才学着太后给林锦颜送了宫灯。原以为林锦颜受了委屈会回家告状,怎么着也能牵连一下柔妃那个贱人。不曾想这云熙空有胆量,却蠢笨的厉害,林锦颜也懂事的过了头……” 清查探子 因漠北探子一事,泰安城许进不许出。 护城军和大将军的府兵将平民商户一一清查,凡有小臂处有漠北的图腾刺青均被下狱,违者皆就地斩杀。 每个官员府邸都派发了刺青图案,各官员府邸集中人手自查,若有隐瞒不报者,一经证实便是诛九族之罪。 二皇子府的密室内,楚承曜看着昏迷不醒的黑衣人,掀开黑衣人的衣袖看到刺青后,带着钟毅不声不响的关上密室门回了书房。 “这便是你说的那人?为何带回了府里?可曾被人看到?” 钟毅恭敬道:“昨夜跟着林锦颜的人,来回禀属下说,林锦颜被人刺杀。属下赶过去时只看到顾睿洲和黑衣人对打,属下趁顾睿洲不备便救了他,安顿在富民路的宅院里。今早听闻在查探子才将其带回了府,您放心,属下是从后街的院子走暗道回的府,不会有人知晓。” 楚承曜:“万事小心的好,一会带着府医给他医治,不要暴露了身份,待他伤好后再议。” 午后,送皇后的赏赐的宫人前脚刚走,杜兴便带着八个壮汉进了林府,林晏清看过之后,见都是些老实本分的,也都签了死契,就全收下了。 老太太本想将几人安置在门房,林锦颜却提议说西苑空着,让他们先住在西苑学学规矩,老太太夸林锦颜思虑周全,将几人安排到了西苑。 西苑里,杜兴正给林锦颜禀明几人情况。 “这两个武艺最好的叫徐大、徐三,是堂兄弟。祖辈靠打猎为生,本来就有些拳脚功夫。其他六人都是庄稼汉,这几月初学的功夫,胜在有把好力气。” 林锦颜带着笑意一一打量几人:“杜管事已经教过你们规矩,何全何睦比你们来的早些,同住一个院子里不懂的就问他们。” 八人看见林锦颜都笑容满面,直说会好好听吩咐。 申时刚过,林松将府上下人全部集中,查过都无漠北刺青后,才各自散开忙活起来。 晚间顾睿洲回府后,被顾青云叫进顾弘章的书房。 顾弘章:“今日可曾查到探子?” 顾睿洲:“我这边查到两个,都藏的很深,一个藏身于青楼,另一个藏在酒肆。” 顾青云:“都是些能打探到消息的地方,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 顾睿洲:“父亲说的是,我审了一下其中一个是天楚人,收了银子才做的探子,不是什么硬骨头。” 顾弘章:“这般唯利是图的软骨头,眼里全然没有家国二字。漠北对天楚血债累累,为了钱他们竟能去做漠北探子,何其可恶!” 顾睿洲:“此人是盛安十五年开始做的探子,我想同祖父和父亲商量,将此人供词上的年份提前三年,金卫将军是盛安十四年开始做护城将,若探子的时间早于他两年,他的罪责也能轻上一些。” 顾弘章:“前任护城将就是因为夜梁探子被革职流放,金卫此人正直,实不该有此结局,能帮他少些罪责也好。” 顾青云也道:“此事并不影响其他,等探子全部抓住后,你抽两个提前年份也就是了。” 进宫谢恩 次日清晨,太后也派人给顾林两家送来了赏赐,说是给四人压惊。 被老太太拘着在听雨阁抄女诫的周玥雪,知晓太后和皇后都给了林锦颜压惊的赏赐后,内心嫉恨不已,不光是对林锦颜,就连老太太都被她记恨上。 林婉蓉知道后,倒是很为林锦颜高兴。 过了六七日,探子皆被清查完,林锦颜和林锦安,跟着顾睿洲顾奕辰一起进宫谢恩。 太后宫中,四人行礼落座。 林锦颜打量了一眼长公主,带着不符妙龄少女的安静,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着。 顾睿洲:“先前太后娘娘厚爱,对臣兄妹四人赏赐厚礼,今日臣特携弟弟妹妹前来谢恩。” 太后的脸上带着两分笑意:“安北将军为天楚擒获鲁桑,才招致此等报复,累及你的手足险些丧命,本宫赏些俗物压惊实乃常事。你便是你的兄弟吧?长的也是一表人才。” 顾奕辰站起身恭敬回话:“草民顾奕辰,拜见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坐下说话,待七月末云娉过了生辰,就该商量婚期了,往后都是一家人。” 长公主闻言,交握在腹部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 顾睿洲:“太后娘娘放心,成婚后,臣必会好生对待公主。” 太后笑意扩大,满意的看着顾睿洲,转头看向一旁眉目低垂的云娉时笑意停顿了一瞬。 接着又慈爱的和林锦颜林锦安说了话,才让长公主带着几人去凤栖宫。 “都别在这陪着我老婆子了,你们还要到皇后那去谢恩,就让云娉带你们去,年轻人待着才有意思。” 几人起身行礼告退,林锦颜心中暗道:太后果真是疼爱长公主,她之前独自见太后时,太后可没今日这般和善,想来是因为顾睿洲在的缘由。 见几人走远,太后跟陈麽麽说道: “云娉怎么对顾睿洲冷冰冰的?” 陈麽麽:“长公主在您身边长大素来守规矩,安北将军是公主未来的夫婿,公主自是恪守女德,哪能像寻常女子那般的扑上去?” 太后皱眉道:“那也太守规矩了些,总觉得这孩子心里有事,话愈发少了。” 陈麽麽:“许是因为定下了婚事,舍不得离开您呢。” 太后:“但愿只是如此吧,养她一场,总想着她能过得好些。” 云娉一路上几乎不怎么说话,带着几人来到凤栖宫,听着皇后说着和太后差不多的褒奖和撮合之词。 皇后还如之前那般和善,对林锦颜直呼其名颇显亲和。林锦颜亦是懂事又孺慕的神色,笑眯眯的陪皇后做着戏。 待了两刻,几人起身行礼告退。刚走出凤栖宫,皇上忙完其他事派太监来叫顾睿洲去御书房回话。 顾睿洲只能拜托长公主照顾三人,长公主虽不愿,却没有理由拒绝,带着三人在御花园闲逛了会,便找了处凉亭坐下,宫女准备了些瓜果茶点,四人围坐却很是冷场。 刚开始顾奕辰还和长公主说了几句顾家的诚意,可面对长公主冷冰冰的态度,顾奕辰也不再多话只一个劲儿的抱着茶杯喝水。 气焰跋扈 没多会,云熙公主就带着一众下人朝凉亭而来。 三人起身行礼,云熙公主视而不见,直接坐到了林锦颜的位置上,凉亭里只有四个凳子,云熙公主坐下后林锦颜便只能站着。 顾奕辰见状站起身行礼:“两位公主先说着话,草民带着弟弟妹妹在旁边玩会。” 见长公主点头,顾奕辰拉着林锦颜和林锦安退出凉亭,三人蹲在凉亭旁的鱼池边看起鱼来。 云熙公主本来将三人赶走正得意时,转头看到三人的笑脸只觉碍眼。随之起身也来到水池边,命令的语气对林锦颜说道: “你下去给我抓条鱼上来,我要带回去养。” 顾奕辰:“公主这样抓鱼带回去,等您回宫鱼离水太久就死了,不如您让宫人找个桶来,草民给您抓可好?” 云熙公主:“不用你教我,就让她抓上来,跑着送去我宫里,要是敢把鱼弄死了,本公主定会好好罚你。” 话毕,不光是顾奕辰,就连长公主都听的不舒服,本想出声阻止,想了想又端起茶杯装作没听到。 林锦颜:“公主,这池水太深了,臣女不会水也不会抓鱼。” “本公主的话你竟敢不听!” 林锦安站到林锦颜身前:“公主,草民给您抓吧。” “就要她给我抓!” 正僵持不下时,林锦颜瞥见不远处树后晃动的人影,从林锦安身后走了出来。 “公主为何非要为难臣女呢?就因为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将宫灯赏赐给了臣女,没有赏给您吗?臣女也想给您,可不敢违命呀。” 云熙公主听完大发脾气:“不就是两个破灯,你得意什么?只要本公主想要,要多少有多少!” 林锦颜:“那公主为何一直跟臣女过不去?” 云熙公主气呼呼的上前一步,推了林锦颜一把: “本公主想干什便干什么!用得着你这贱民来教?你今日若不把鱼给本公主抓上来,小心摘了你脑袋!” 林锦颜借力往后退了几大步,被顾奕辰扶住,顾奕辰正要说话时,云熙公主身后传来声音: “你要摘谁的脑袋?” 几人循声看去,只见太子和顾睿洲从云熙身后走来,拐弯处的树枝挡住了他们的身影,长公主也是听到声音才看见太子。 几人忙向太子行礼,太子木着脸看向云熙公主: “说,你要摘谁的脑袋?谁给你的生杀大权?” 云熙公主没了先前跋扈的模样,怯怯道:“太子皇兄…是她惹我生气,我才随便说说的。” 太子:“只是随便说说?孤亲眼看到你动了手!发生了何事?” 见几人都低头默不作声,太子对着云熙公主的宫人沉声道: “你们来说!若敢不答,当心脑袋。” 宫人吓的跪了一地,吞吞吐吐避重就轻的说了方才之事,太子听完就明白了是云熙公主在欺负人。 “跟着公主胡作非为,每人二十板子。” 宫人的求饶声,在太子说再敢多言多加板子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罚了宫人后,顾睿洲不愿闹大殃及手足,出声为云熙公主求情。 生在皇家 太子带着和善的笑意,代云熙公主给林锦颜几人致歉后,派近身太监送几人出了皇宫。 几人走后,太子走进凉亭,看向一直不曾说话的长公主。 “云娉,你将来是要嫁入大将军府的,明知安北将军疼爱林家这对兄妹,今日竟这般在一旁放纵着云熙行事,你是怎么想的?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长公主闻言,眸色微闪。 “云娉以为云熙只是玩闹,所以才不曾制止,察觉不对正要出声时,皇兄已然来了。” 太子:“生在皇家,享了绝顶的权势富贵,就要背负相应的责任。这门亲事不光是因为顾睿洲文韬武略堪与你相配,更是因为拥有天楚最强兵马的定北军,此中利害以你的聪慧应该知晓。不管你愿意与否,这门亲事既然定下,断无更改的余地,今日之事皇兄不会告知父皇,以后也莫要再发生。” 云娉低着头:“多谢皇兄,云娉记下了。” 太子转身出了凉亭,吩咐亲随道: “就在此处将板子打了,把小公主送回翠微宫,告知柔妃娘娘方才之事。” 云熙公主乖乖的听太子吩咐,一声不吭。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顾奕辰不悦道: “小公主也只比你俩小两岁,居然如此的跋扈无礼。” 顾睿洲:“这个岁数,能有安儿颜儿这般聪慧懂事的孩子能有几个?她还小不知礼,不用跟她计较。” 林锦颜:“她对太子,可不像是不知礼的模样。可见她不是不懂礼,她只是欺软怕硬,单纯的坏而已。” 凤栖宫内。 听着顺意的回禀,皇后嘴角上扬。 “本宫就知道,云熙那脾气,只要让她知晓林锦颜进了宫定会生事。想办法把刚才的事传到郑诚耳朵里,郑公公知道陛下自然也会知道。眼下这局势,她惹了安北将军,陛下想不罚都不行了。” 午间的时候,皇上沉着脸到了翠微宫,对着柔妃和云熙公主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就连前来陪柔妃用午饭的楚承曜也没能幸免,皇上训完云熙公主后,剩下的火全撒在了楚承曜头上。 楚承曜半句没给自己申辩,等皇上甩袖走人后,还好脾气的哄起柔妃和云熙公主来。 “母妃不用伤心,父皇对您和云熙只是一时之气。安北将军擒获鲁桑,受了报复后又揪出了漠北探子,此时正得圣恩。云熙却在这种时候扬言要摘安北将军妹妹的脑袋,父皇若不罚岂不是惹臣子寒心?” 柔妃用帕子拭泪:“只是孩子间的玩闹罢了,陛下何苦发这般大的脾气,云熙这么小她能知道什么。” 楚承曜闪过不耐,却依旧带着笑意。 “正是因为云熙小,父皇心疼母妃和云熙,所以只罚了一年的供奉,云熙也只是一个月的禁足而已,一月过后这事也就过去了,母妃莫要伤心了。” 劝好柔妃和云熙公主后,楚承曜耐着性子配两人吃了饭才出宫。 钟毅愤愤不平道:“此事又不关主子的事,陛下为何将气都撒在您身上?” 门第限制 楚承曜闻言,面无表情。 “因为父皇知道,我挨骂反抗不了。我身后无人依仗,他也不用等气消了后给点赏赐平息。他从未将我看在眼里,骂我他也不会心疼。” 钟毅:“就因为这样,属下才气。” 楚承曜:“自小便是如此,有什么可气的?只有掌权者,才有资格论对错。” 楚承曜一脸平淡的坐进马车里,待马车动起来后,楚承曜才露出屈辱之色,双手紧紧握着拳,极力的压制心中怒火,待下马车时又恢复了惯有的平和模样。 凤栖宫里,皇后得知柔妃受了罚,胃口都好了不少,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 颜玉轩里。 没法出府又得了老太太冷落的周玥雪,只能来找林锦颜打探消息。 “锦颜妹妹这般好的人儿,果然去到哪里都招人喜欢,听闻妹妹又得了不少宫里的赏赐,姐姐打心里高兴。” 林锦颜:“表姐也招人喜欢啊,二皇子担心表姐的身体,悄悄的问过我好几次呢。我也想带表姐出府的,可祖母说表姐要学规矩不能出去。” 周玥雪:“妹妹惯会逗人开心,二皇子怎会问起我?” 林锦颜:“二皇子为人和善,待人接物都极有风度。听郡主说他虽无生母扶持,日后很难娶到高门贵女,但反而容易娶到心仪之人,像襄王那般做个富贵王爷。” 周玥雪听后不由动了心思:“你是说二皇子娶妻没有门第限制?” 林锦颜:“他好歹是个皇子,高高在上的皇家人怎么会不看门第,再怎么样也得是官宦人家啊。” 周玥雪听后深觉有理,那二皇子她也是见过的,那般和善清贵的人,远比小王爷和顾奕辰要知冷知热些。 被林锦颜言语蛊惑,沉浸在思绪里的周玥雪,丝毫没去想过,就连楚承逸一个王爷之子都会迎娶高门贵女,更遑论楚承曜一个皇子。 临走前周玥雪才想起问手帕之事:“二表哥见到手帕后,可曾说过什么?” 林锦颜:“哎呀,忘了给表姐说,那手帕不知何时弄丢了,表哥根本没瞧见样子。” 周玥雪闻言虽懊恼,但有了楚承曜这个新目标心思分化了不少,说了句可惜后,倒也没在多说什么。 次日,洪九给韩真儿送账簿,回府路上经过无人之处,宋易现身挡住去路。 “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有事求她帮忙。我朋友中了毒,想请将军夫人救治。” 看着几天不见,满是胡茬沧桑了不少的宋易,洪九点点头。 颜玉轩里,林锦颜听完洪九所言出声询问: “找我舅母解毒?宋易可曾带伤?那他身在何处怎么找他?” 洪九:“他没说住在何处,我看他身上也不像有伤。小姐似是很关心宋易?” 林锦颜:“他同你一样,救过我和哥哥性命,我自是关心。” 仔细想了想,林锦颜打发走洪九叫来白芷,低声吩咐道: “你带着何全何睦驾着马车,去义庄看看宋易在不在?若是找到他,将他安顿在杜兴的住处。见到他朋友,你出手帮他解毒。” 宋易求救 白芷带着何全何睦去义庄寻找,果然找到了宋易。 宋易一行四人,其余三人受伤的受伤,中毒的中毒,宋易虽衣衫脏乱好歹没有带伤。 将几人带到杜兴住处后,白芷让何全何睦将受伤的两人放在同一客房,又将中毒的那人单独安置,接着吩咐何全看着门户,让何睦去外面找大夫。 何全何睦出去后,白芷关上了门,没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严肃的坐在床边给中毒的人把脉。 宋易:“你会医术?你能救他吗?你主子没法出来吗?” 白芷:“能救,治病虽不及将军夫人,解毒却不会输给夫人。小姐说跟着她的人很多,有人要杀你,她跟来只会暴露你的所在,对你安全不利。” 宋易看着眼前十来岁的小丫头,满眼的质疑之色。 白芷扫了他一眼:“看什么?你上次所中泣鬼丸之毒也是我给你解的,他中的这毒虽不及泣鬼丸猛烈,却也不是寻常能见,你招惹的都是什么人啊?” 宋易闻言不由信了几分:“我刚知晓毒是你解的,宋易在此谢过。” 白芷抽出随身的布包,打开一排排长短不一的银针,抽出一根对着塌上之人就扎了下去。 “前些日子你不也出手救了我们吗?再说我只是听小姐吩咐,开始解毒的是我,清理余毒给你调养的却是将军夫人。我会医术只有小姐和将军夫人知晓,小姐说她信得过你,所以还请宋大侠守口如瓶,哪怕是对你这几个朋友也不要提及。” 宋易愣了一瞬,想起方才白芷连那对兄弟都支了出去,才把脉行针。 白芷使唤宋易取来桌上的茶杯,用银针放着黑血,放了一杯毒血后,血的颜色才开始转红。 白芷又行了几针,收拾东西站起了身,将用过的毒针丢进装有毒血的茶杯里。做完这些径直开门出去,不一会再回来时手里拿着笔墨纸砚。 白芷将东西放在桌上,便开始磨墨。 “我字写得丑,我说个方子你来写,就说是你自己的药方。” 宋易听话的坐了过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林锦颜……为何这般信我?” 白芷:“我不知道,小姐只说你是她的朋友,她信你。小姐信你,我便也信你。” 宋易感觉胸膛里升起微微发麻的温热,听着白芷的声音执笔一个个写下药名。 等找到来的大夫给受伤的两人包扎好,何睦拿着宋易递来的药方,又跟着大夫出门抓药。 伺候着三人喝了药,白芷掏出五百两银票递给宋易。 “小姐让我给你的,小姐说你没直接去将军府必是有顾虑,让你先在此处安心住下。若此处也不安全,让你去林府找她,她会保你平安。此处住的杜管事,是可信之人,昨日出城去了城外的庄子,一时半会的不会回来。” 宋易压下心中的百感交集,大大方方的接过银票。 “替我谢过你家小姐,你跟她说,待我朋友伤好之后我定会找她当面致谢。” 凌衣来京 不夜侯里,安知闲刚送走同他下了半日棋的林晏清,竹青就来报:凌衣来了。 凌衣进屋行礼,安知闲带着笑意打量了他一番。 “结实了一些也黑了些,一路赶来辛苦了,坐下歇歇,漳州一切可好?” 凌衣:“见主子一切安好,就不觉辛苦。漳州都好,得知我要来找主子,都想跟着来,被我训了一顿也就老实了。虽没能跟来,但我走了,他们也高兴的紧。” 安知闲倒上一杯茶递给凌衣:“没你盯着操练,他们也能偷偷懒轻松些,自是高兴。” 凌衣双手接过茶杯:“主子,我走之前查到一个消息,杀杨镖头的人有眉目了。” 端坐在茶桌后的安知闲闻言豁然抬头,拿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何人?” 凌衣:“此人名为高力穹,原为镇西军先锋营一名都尉,前几年因腿上有疾从都尉退了下来,现在先锋营里掌管伙头军。” 安知闲目光冷冽:“现镇西军里掌管先锋营的,可是韩耀辉的长子韩启?” 凌衣:“正是。” “如何查到的?” 凌衣:“当年杨镖头被放火灭门那日,对门的邻居透过火光见过高力穹,我们追查时便听这邻居口述画了画像。一个月前凌肆采买肉菜,偶遇了高力穹,为防画像有出入,我和凌肆一面跟着高力穹,一面找到当年邻居辨认,最终确认就是此人。” 安知闲:“当年的事除了军中,谁能那般手眼通天瞒过天机门,如今看来,果真和韩耀辉脱不了干系!紧盯着镇西军和韩家,尤其是韩耀辉和韩启,见过什么人干了什么事我都要知晓。” 凌衣:“走前已经吩咐下去了,有凌肆看着,您放心便是。杨镖头的事,可要告知红鸠?” 安知闲沉默片刻才道:“她性子冲动,先不用告诉她。” 凌衣点点头:“听闻红鸠在给一个孩童做侍女?她那性子居然能做这么久,必是听了您的严令。” 安知闲:“这孩童年纪虽小却不一般,起初让她跟着这个孩童,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孩童身后的顾家,可如今就连月影楼的少主都甘愿为这孩童拼命,红鸠能在这孩童身边呆得住也就不奇怪了。” 凌衣闻言不由惊讶,仔细打听起这孩童来。 安顿好宋易后,林锦颜就开始准备太后的寿礼。 因去年的蝗灾,太后的寿宴一切从简,只邀二品以上官员携带官眷参加,官眷每人也只能携带一个随从入宫。 老太太早早的就给林锦颜和林锦安置办了新衣服,因太后寿宴,老太太也得参加,故而给自己也置办了一身。 至于周玥雪和林婉蓉,一个心思不纯,一个会被人诟病,老太太自是不准备带进宫。 周玥雪知道后,在心里默默咒骂着老太太偏心。 林锦颜则是支开洪九,和白芷在书房悄悄密谋了半天。 因上次被刺杀的事,老太太现在极少让林锦颜独自出门,妍凌郡主找林锦颜玩只能来林府,林锦颜倒是旁敲侧击的从妍凌郡主口中得知了不少秦国公府的事。 茶楼相见 太后寿辰的前一日,妍凌郡主一大早再度登门,坐在一旁吃着点心,百无聊赖的听梦夫子给林锦颜三人授课。 好容易等到梦夫子授完课,妍凌郡主一跃而起。 “夫子您这就讲完了呀?我都还没听够呢,您现在是要回府吗?” 梦夫子手上整理着书籍,侧头扫了妍凌郡主一眼。 “郡主的假话也说的太假了些,行了你们别送了,郡主眼巴巴的等着,我再耽搁她该在心里骂我了。” 妍凌郡主:“您看您说的,我对夫子素来敬仰,看林锦颜得您授课,我可羡慕的紧。” 梦夫子:“当真?那我去找襄王妃聊聊,我想王妃必是乐见其成。” 妍凌郡主:“倒也不必如此…” 看着妍凌郡主一脸懊恼的模样,梦夫子眼神里染上笑意,直接转身出了厅堂。 林锦颜笑道:“夫子逗你玩的,谁让你要耍贫嘴了。” 妍凌郡主:“大人真不好玩,太较真了。” 四人围在一起坐了一盏茶,周玥雪便说要回女红起身告退。 妍凌郡主看着周玥雪的背影好奇道:“她今日怎么这般自觉?” 林锦颜:“许是因为祖母不带她入宫,心情不好吧。往日你都等夫子授完课才来,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 妍凌郡主:“还不是怪我三哥,昨日你大表哥给三哥传信约着今日喝茶,我早早便起来收拾好了,临出门时三哥说顾大哥带他见朋友,不方便带我去,我就来你这啦。” 林锦颜闻言已然知晓他们去了何处。 “就我大表哥和小王爷吗?我二表哥也去了吗?” 妍凌郡主:“我没问,你二表哥因为上次被漠北探子刺杀的事,最近发疯般的练武,都不怎么出来玩了,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林锦颜心中升起暖意,二表哥定是想下次遇险时能护着她和哥哥。 不夜侯内。 楚承逸顾睿洲顾奕辰三人被竹青领到二楼的雅间。 楚承逸四处打量着房间陈设:“顾兄,这茶楼倒是雅致,各类物品都不俗,就连这悬挂的字画也不是出自无名之辈。” 顾睿洲:“这茶楼的老板本就不俗。” 顾奕辰:“小王爷见到后也定会成为知己好友。” 一身云水色衣衫的安知闲推门而入:“洲兄和奕辰这般夸赞,就不怕安某名不符实坏了两位的眼光?” 四人互相见礼,顾睿洲笑道: “对你我倒从无这般顾虑,知闲,这位便是日前跟你提起襄王府的小王爷。承逸,这位便是这不夜侯的少东家安知闲。” 两人对视打量,安知闲率先行礼笑道: “草民安知闲见过小王爷。” 楚承逸:“我随顾兄前来,是想看看顾兄赞赏有加的朋友是何风采,并不是来炫耀小王爷的名头,安老板随意些便是。” 安知闲:“如此,安某便僭越了。” 顾睿洲:“承逸坐过来,知闲泡茶可是一绝,外面可是喝不到的。” 待楚承逸坐下后,安知闲从容的坐在桌旁,行云流水的泡起茶来。 宫中秘辛 楚承逸自安知闲进屋后,便暗暗的打量着。 此人虽对自己有礼有节,却半点不显谄媚之态。和顾睿洲顾奕辰笑谈时,也无半丝地位不对等的窘迫。 如此从容沉稳,要么真是洒脱肆意不拘地位之人,要么…就是他并不简单,隐藏的身份并不比在座的人差。 颜玉轩里。 在林锦颜有意的引诱下,妍凌郡主正低声说着宫里贵人的私密。 三人把下人全打发出去,身子前倾头对头的趴在桌上。 “这些事我早就知道,可父王母妃不让我说出去,我都憋了好久了,也就只能告诉你俩,你俩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说出去可就要掉脑袋的。” 林婉蓉捂着脖子:“郡主你别吓我,我不听了行不行?” 妍凌郡主:“怕什么啊!你不说出去自然也就不会掉脑袋啦,你要不听就去一边坐着,我只说给林锦颜听。” 林婉蓉转头看了看林锦颜:“那算了,我还是陪着颜儿吧。” 林锦颜看得好笑:“姐姐这是要赌命陪我吗?” 林婉蓉一脸苦相的点点头:“我自会陪你,但是为这个赌命不划算啊,颜儿要不你也别听了吧?” 林锦颜:“姐姐放心,只要不说,没人知道的。” 妍凌郡主:“你们两还听不听了?” 林锦颜:“听,郡主方才说皇后前些年还怀过一胎?因为柔妃娘娘皇后胎没坐稳?” 妍凌郡主:“柔妃娘娘那时进宫好像不到三年,特别得皇伯伯宠爱,皇伯伯呆在翠微宫的时间远超凤栖宫。直到柔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伯伯几乎夜夜去翠微宫,皇后娘娘因此事生气导致滑胎。” 林婉蓉:“皇后娘娘有身孕陛下不高兴吗?为何只陪着柔妃娘娘呢?” 妍凌郡主:“皇后娘娘那胎尚未足月,自己都不知道怀了身孕,气急攻心身下见血,叫来御医时才知道的。皇后娘娘怕落下善妒的名声,又不能说是因为皇伯伯陪着柔妃娘娘才生气,所以柔妃娘娘也没受责罚。最后还是太后她老人家知晓后,将皇伯伯叫去劝说一番,皇伯伯才去翠微宫少了些。” 林锦颜听完暗自思量,忽然就明白了此前在宫里和小公主的种种,应该有皇后在背后做推手。 否则,若无统管后宫的皇后娘娘放任,自己怎么会被丹秀独自带到冷宫?皇宫的守卫何时那般松懈? 上次又怎么会刚从凤栖宫出来,小公主就主动找来? 还有那盏赏赐的宫灯……明明是一对,非要一人赏赐一个。 幸好那时自己察觉不对,没有回府说起云熙为难自己的事。 妍凌郡主:“这些事都是我听母妃说的,宫外可没人知道。还有一个特别神秘的玉妃,听说不爱见人,常年呆在望舒宫里,就连皇后和太后都不用拜见,连我母妃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 林婉蓉:“她这般不敬,陛下不管吗?” 妍凌郡主:“就是皇伯伯准许的,我母妃听太后说,玉妃的父亲当年救过皇伯伯的性命,皇伯伯感念恩情将玉妃接进宫里,什么都按照她心意来。” 一介平民 林婉蓉听完惊讶不已,直呼不可思议。 “那陛下是真宠玉妃娘娘,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真是和善,为了恩情能这般宽容。” 林锦颜的脑子里,回想着那抹清冷孤傲的绝色人影,皇家人当真会记恩吗? 不夜侯里,楚承逸喝完茶连连夸赞。 “这茶多泡一刻便苦,少泡一刻又缺了香味,如此恰到好处,安老板这泡茶的手艺当真难得。顾兄谢谢你带我来此,不虚此行啊。” 安知闲:“小王爷谬赞了,安某一介平民,总得有个稍微拿得出手的手艺来养活自己。小王爷若是喜欢,不夜侯随时恭迎。” 楚承逸:“安老板这手艺是家传的吗?瞅安老板的年纪似乎跟我差不多,对茶这般熟知,想来必是自小接触。” 安知闲给几人续茶:“算不得自小,安某祖籍平洲,祖上都是商人也算小有薄产,幼时父母因病亡故,在漳州做茶叶生意的叔父将我收养,自此便在漳州长大开始接触茶叶。安某是盛安三年三月生人,不知小王爷是哪年?” 楚承逸:“我也是盛安三年生人,只是比你晚了两个月。安老板居然祖上居然是平洲的,我以前的兄长给我带过平洲的小吃好像叫轮酥,极其好吃。” 安知闲:“小王爷记错了吧,平洲最出名的是梅花酥,您说的那个轮酥…好像是湘洲还是哪的小吃。” 楚承逸:“是吗?那可能是我记混了,那轮酥回头有机会了遇到了,我一定要买给几位尝尝。” 顾奕辰:“能得小王爷一句好吃,我倒很是期待了。” 顾睿洲:“我也等着一饱口福。” 聊完吃食,四人从前段时间的漠北探子,聊到北境将来的局势,然后聊到前朝落败,不拘礼教谈古论今可谓酣畅淋漓。 一直聊到傍晚时分,三人才散去,送走楚承逸三人后,凌衣前来回话。 “主子,襄王府的那个小王爷,似乎对您相当重视,怕您有危险,还特意留了个人在外面看着。” 安知闲:“这个小王爷可非同一般,方才谈话中对我多次言语试探,他留个人打探我倒也正常。不用去管,注意着些便是了。” 等凌衣出去后,安知闲看向楚承逸方才坐过的位置出神。 次日,进宫赴宴。 老太太和林晏清同乘一车,白伊然来林府带着林锦安林锦颜进了宫。 下了马车后,老太太看着皇宫感慨道: “好多年没进来过了…上次来还是跟着木姐姐。” 这次宫宴虽只请了二品以上大员,可皇亲国戚公侯伯爵皆悉数到场,加之都带着家眷,比上次宫宴人多出不少来。 永寿宫外全是等着拜见太后的官眷小姐们,放眼望去,装扮富贵雅致的女眷们一眼都看不到边。 不少女眷见到白伊然都围过来说着恭维的话,白伊然虽感觉浑身不自在,依然强撑着笑脸与人交谈。 好在林锦颜一行人并未等多久,钰织便出来传话,让几人进去。 行礼祝寿后,白伊然和老太太送上两家的寿礼,太后见到后神色满意,招呼着几人落座。 赠送寿礼 林锦颜单独送上自己的寿礼,一个她亲手绣的香囊。 “臣女得太后赏赐无以为报,偏太后娘娘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也不是臣女能寻来的,只能亲手绣个香囊献给太后娘娘,里面是臣女请舅母配的安神的草药,想让太后娘娘夜夜安枕。” 太后从钰织手里接过香囊,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放在鼻尖轻嗅。 “嗯,虽是药草味道却算好闻,将军夫人用心了。你这年岁能把这个寿字绣的如此模样,足见是下了功夫了。林老夫人,多年未见,倒是养了个好孙女。” 老太太恭敬道:“这孩子粗粗习了些礼数和女红,只有些诚心罢了,难为太后娘娘心善竟肯收下。” 太后笑的和善:“这孩子本宫可见了好几回,懂事知礼是个好的,诚心才更显可贵。钰织,去把香囊挂在帐幔上。” 能收下还准备用,无疑是给了林锦颜天大的脸面,老太太和白伊然起身连连道谢,说了两句话后很有眼色的行礼告退。 出了永寿宫,一行人又去往凤栖宫拜见皇后。 皇后和太子妃对几人分外亲和,太子妃更是上前给老太太屈身行了常礼。 “林老夫人,自从祖母故去后,您也极少出府,惠宁怕扰了您清净也不敢上门叨扰,上次见您还是在惠宁出嫁时,匆匆一面也没来得及说话,您身体可好?” 老太太连忙站起身,侧过身子避开了太子妃的行礼。 “太子妃言重了,只要您愿意登门,府里随时恭候。劳太子妃挂心,老身一切都好。” 太子妃坐到老太太身边叙旧,惹得老太太想起故去的太师夫人,一时黯然神伤不住的叹气。 林锦颜虽带着笑意,心里却对皇后和太子妃不喜。 不管是因为何种缘由要跟林府拉近关系,也不该用故去的人惹祖母伤怀,祖母这人本就耳根子软心也软,回去后定然好几天沉浸在往事里伤神。 上次见到太子妃,她对自己还是寻常模样,今日一改常态的这般亲近,想来也是上坐那位天楚国母的功劳。 寿宴开始后,所有人都鱼贯而入,找到自己位置坐下便开始和身旁之人攀谈,大殿里全是谈笑声。 林锦颜坐在老太太身旁,眼睛四处打量,直到看到什么后,侧过头和身后的白芷偷偷耳语,白芷往旁边打量了几眼微微的点头。 妍凌郡主坐在楚承逸身旁,朝着林锦颜挥舞着手臂打招呼,被楚承逸一巴掌拍在后脑勺,随后又见襄王妃皱着眉对妍凌郡主说了什么,妍凌郡主才老实下来。 林锦颜看的好笑,顾奕辰也是对着妍凌郡主止不住的嘴角上扬,惹得妍凌郡主狠狠翻了顾奕辰几个白眼。 眼见几个夫人围着一个身穿槿紫色的夫人说话时,林锦颜笑着跟老太太说想找妍凌郡主说句话,老太太见离得不远也就应下,嘱咐林锦颜小心着些,说完话就赶紧回来。 林锦颜带着白芷挨着那群夫人挤过去,白芷紧跟其后攥着右手衣袖。 白芷出手 经过身着槿紫色衣衫的夫人时,白芷微微一个趔趄,右手顺势上扬了一下,紧攥的衣袖散开,微不可见的药粉,撒在那夫人身旁芝兰色衣衫的小姐身上。 走到妍凌郡主身旁,林锦颜给几人见了礼,询问妍凌郡主方才叫她做什么。 妍凌郡主笑着说只是和她打招呼,林锦颜便跟她说了两句话后,又带着白芷回了座位,只是这次绕开了那群夫人。 刚坐好,太后皇上皇后等人就入了大殿,众人起身行礼。 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太后,走到上坐旁,转身扫视的看着人。 皇子嫔妃悉数到场,被禁足的小公主也和柔妃一起来了。 即便是太后寿辰,玉妃和小皇子依旧不曾现身,也没人出声询问,好似这两人并不存在一般。 随着郑诚高呼寿宴开始,皇亲国戚便开始依次献礼,各种溢美的祝寿词和奇珍异宝,引得殿内一阵阵惊呼议论。 都送完后,酒菜一一端上桌来,皇上举起酒杯给太后祝寿,众人皆端起酒杯跟着高呼,一时间殿内的气氛热闹不已。 各家小姐纷纷表演才艺给太后祝寿,琴筝诗画舞争奇斗艳层出不穷。 太后赏了好几个才艺顶好的,也包括了那个被白芷撒了药粉的芝兰色衣衫的女子。 那女子得了赏赐,大约是想演出宠辱不惊的模样,但没演好,微微上扬的下巴极力控制的嘴角,仍旧能看出得意之色。 寿宴热闹了半日,直到天色昏暗,皇上命人去点烟花,殿内众人跟随皇上太后一起走出大殿。 随着烟花绽放,年轻人都簇拥到一处指着天空笑闹,妍凌郡主拉着林锦颜蹦蹦跳跳时,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人。 妍凌郡主回头本欲道歉,看清人之后却皱起眉来。 “朱典骅?你挤在我身后干嘛?” 身着景泰色衣衫的朱典骅,挺鼻薄唇看着风流倜傥。 “郡主,都是看烟花的,你看得我却看不得了吗?” 妍凌郡主没好气的拉着林锦颜:“你自己看吧,我上别处看去。” 林锦颜转头和白芷对视一眼,白芷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朱典骅冲着妍凌郡主的背影白了一眼,丝毫没注意他身后的白芷。 白芷左右看了看跟着朱典骅挤在人群里,搓着左手衣袖。 待又一个烟花在空中绽放,众人都抬头看天时,白芷指着烟花挥舞衣袖,将药粉撒在朱典骅后颈处后,退出了人群去找林锦颜。 不远处的楚承逸正和楚承平说着话,看见独自一人的白芷,不由多看了两眼,直到见白芷站到林锦颜和妹妹身后才收回目光。 林锦颜见到白芷后说要去溷轩,妍凌郡主便给林锦颜领路,大殿旁的溷轩不少人在排队,妍凌郡主就领着两人去远一些的。 溷轩里,知礼伺候着妍凌郡主上完便在外面等,林锦颜守在门旁,白芷开始清理衣袖上的药粉,都弄完后从桶里舀了一瓢水,把地面冲的干干净净。 林锦颜说现在过去烟花也看完了,就是看别人寒暄很没意思,妍凌郡主也觉得如此,便带着两人往能看到大殿的凉亭走去。 偶遇皇子 待几人走近凉亭,却看到凉亭里一个孩童抱着柱子盯着大殿瞧。 妍凌郡主:“你是谁啊?” 站在凭栏上的孩童,闻声惊恐的回头看向几人。 林锦颜:“小皇子?您怎么在此处?” 小皇子看清林锦颜后,抱着柱子扭扭捏捏的低声道:“姐姐…” 妍凌郡主:“他是小皇子?” 林锦颜:“对啊,你没见过吗?” 妍凌郡主走上前打量了小皇子一番:“我倒是几年前见过他一回,那时候他好像刚会走路呢,长这么大了我怎么还认得?” 林锦颜:“不管认不认得,先把他扶下来再说,站这么高摔倒了怎么办?白芷。” 白芷和知礼走上前,一人抓着小皇子一只手将他扶了下来,白芷看了小皇子两眼便站到了林锦颜身后。 林锦颜:“小皇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皇子看了看妍凌郡主才低声道:“我听说今日皇祖母过寿,可母妃和我出不来,我很想来,就自己偷偷跑出来看看。” 林锦颜温声道:“现在看也看到了,您出来没说,玉妃娘娘定是着急坏了,臣女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皇子乖巧的点点头,林锦颜和妍凌郡主便带着他朝望舒宫走去,走出一段知礼才反应过来想劝阻,又不敢出声,只能心惊胆战的跟在几人身后。 一路上林锦颜专走僻静的小路,绕着冷宫转了一圈才避开宫人来到望舒宫后门。 看着望舒宫门口守着两排禁卫军,几人偷偷缩回墙后。 林锦颜低声道:“小皇子您出来的时候门口有守卫吗?” 小皇子点点头:“有,我是从墙角的洞里钻出来的。” 妍凌郡主:“林锦颜,你怎么知道这的路啊?” 林锦颜:“这个等出去再说,小皇子你赶紧找到那个洞钻回去,不要被发现。” 小皇子带几人来到另一侧靠近冷宫的墙边,扒开墙角的草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的爬了进去,然后又将脑袋钻出来道谢。 “姐姐,谢谢你,大姐姐,也谢谢你。一定不要跟别人说你们见过我哦,不然你们会有危险。” 妍凌郡主爬下身子往里瞧,只看到小皇子跑远的背影。 林锦颜拉起妍凌郡主:“赶紧回去,被发现了就完蛋了。” 四人蹑手蹑脚的照着原路,避开宫人和侍卫回到凉亭。 知礼吓的腿都软了,瘫坐在凳子上擦着冷汗。 “郡主,林小姐,奴婢都要被你们吓死了,万一被抓到那可是擅闯,您二位倒是没事,奴婢和白芷可是要掉脑袋的。” 妍凌郡主:“行了行了,我们四个不说没人知道,你要不想要脑袋只管回去告诉母妃。” 知礼连连摆手:“奴婢可不敢说,王妃要知道奴婢没劝阻您,还跟您擅闯,非得打奴婢板子不可。” 林锦颜四处看了看,见附近无人才低声道: “你们记着,不管别人怎么问,我们从大殿出来看完烟花就去了旁边的溷轩,出来后就一直在这里哪也没去过,什么人也没见到过。” 三人听完都郑重点头。 宫中私会 见妍凌郡主有话要问,林锦颜说宫里说话不方便,一会出宫想办法同坐一辆马车在告诉她。 几人整理相互了一下衣衫,朝着大殿走去。 大殿另一侧的假山旁,朱典骅正和身着芝兰色衣衫的妙龄女子搂在一起,那女子在他眼里,赫然是他朝思暮想的灵兰,不同往日里冷冰冰的模样,正眼含春水不胜娇羞的看着他。 “我的心肝,你可知近来本世子心里全被你装满了,给你送去那么多物件,你笑脸都不肯给一个。偏爹受人之托看顾你,又不许我对你用强,惹得我抓心挠肝的对其他女子都没了心思。” 女子面色潮红,朱典骅在她眼里成了眉清目秀的心上人。 “哪次没给你笑脸了?平日里你总是一股书卷气,温润守礼的,原来私下里竟这般孟浪,让我打发了丫鬟还以为你是有话要说,谁知居然就对我动起手来。” 朱典骅搂着女子的细腰:“你若不喜欢,早就推开我了,哪里会由着本世子胡来?往日里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没想到一朝将你心暖热,竟是这般勾人。” 说着话就低头朝着女子脖颈处吻去,女子出于羞涩将头迈向一旁,双手推着朱典骅的胸膛。 朱典骅做为情场老手,自认为女子这会儿的欲拒还迎是索要好处,当下立马表起真心来。 “灵兰,你出身青楼,虽做不了我的正妻,但我保证定会收你做妾,日日宠着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兰儿,你就从了我吧兰儿。” 女子闻言诧异生气,推开正拱着自己脖颈的朱典骅大声道: “谁出身青楼?你要与你做妾?” 因太后寿宴,宫里的主子都集中在大殿,禁卫军为保安全便将大殿围住。女子的质问声,瞬间引来巡视的禁卫军。 “何人在此处?” 听到禁卫军的声音,两人才逐渐清醒,女子此时衣衫不整,吓的一声尖叫钻到心上人的怀里。 朱典骅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就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看完烟花,大部分人也随着太后和皇上重新回了大殿里,只有一些年轻人在殿前的宽阔处闲聊。 此时听到假山旁的喧哗声,都簇拥了过来。 走到近前一看,众人脸上精彩纷呈。看戏的有之,不愉的有之,好奇的和生气的也有。 秦宗衡透过禁卫军看到抱在一起的男女,脸上的表情肆笑玩味: “这是哪家的小鸳鸯?私会也不挑个地方。” 秦宗衡说完话,几个年轻的男子还跟着调笑。 此时的朱典骅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知道闯了大祸,伸手就要推开怀里的女子。 谁知那女子怕被人看到衣衫散乱的模样,竟死死拽着朱典骅肩膀的衣袖。 “世子,我害怕,帮我挡住些。” 听到女子的声音,秦宗衡的笑意僵住,立马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女子的衣衫,待看清楚后秦宗衡的脸色变得阴沉,推开禁卫军拽开朱典骅看向女子。 女子见到秦宗衡,紧紧抓住领口,声音发抖的叫道:“二哥…” 国公之女 秦宗衡只觉气血上头,暴怒之下转身抬脚踹到朱典骅的肚子上。 “你这淫贼,居然敢欺辱到我秦国公府头上!” 芝兰色衣衫的女子,正是秦国公府的三小姐秦知许,直至此时她才彻底看清朱典骅的模样。 “怎么会是你?” 朱典骅被踹倒在地,痛苦的捂着肚子,他虽不清楚为何怀里的灵兰变成了秦知许,却也明白此时若不将自己摘清楚,就坐实了罪名。 “明明是你妹妹将我约到此处,方才她搂着我不放,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秦宗衡的面色扭曲,又踹了朱典骅一脚,仅存的理智让他拦住了要进去通报的禁卫军,让禁卫军不要惊动他人,只通知太子出来。 随后脱下外衫,胡乱用衣服裹住秦知许。 “二哥,他胡说!是他冒充平阳侯世子将我骗来的!直至方才,我都以为他是平阳侯世子。” “我和平阳侯世子长的并不相像,你又怎会将我错认成你未来夫婿?” “二哥,是真的,我没说谎,方才我看他真的是斯年哥哥!” 林锦颜行至殿前,听到吵闹声眸光微闪,便和妍凌郡主一起循声走去。 楚承逸见到两人,熟知自己妹妹爱凑热闹的性子,连忙拉着妍凌郡主叫上林锦颜进了大殿,今日这热闹可是凑不得。 楚承平知道女子是正和表哥议亲的秦知许后,便拦住了众人上前围观。 太子出来后,得知情况面色也不好看,将在场的众人都带去了偏殿,说只是一场误会,嘱咐众人出去后都不可乱议。 众人虽都嘴上应下,可时不时的打量目光依然让秦宗衡觉得羞耻恼怒,满腔的怒意让他恨不能将自己的亲妹妹和朱典骅那个混账活活打死! 方才他还在看笑话,谁知竟看到了自己头上。 被秦宗衡踹伤的朱典骅,捂着肚子瘫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是受伤难受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腿都是软的,极力压制着脑子里的心跳声,想着一会该如何脱身。 顺意走到皇后身旁耳语了几句,皇后的笑脸停滞了一瞬才恢复,正坐在老太太身旁听训的林锦颜见状,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一点。 “这里可是皇宫,你怎么能跟着郡主乱跑?方才玛瑙和秋荣都出去寻你们了,你们跑哪去了?” “祖母,是我内急,旁边的溷轩人太多了,郡主便带我去了远一点的,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堆人围在一起,本想看热闹的个子小也没看到。” “皇家的热闹没看到才是好事,一会跟紧我,别乱跑了。” “知道啦祖母,颜儿定会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您。” 皇后维持着笑容,一直到寿宴结束将太后送回永寿宫,让无关的人都出了宫后,才沉着脸来到偏殿。 秦国公,平阳侯,弘安伯几家都被留在偏殿等候。 众人像皇后行了礼,秦如许得了秦宗衡的示意,率先跪到皇后面前,哭的梨花带雨。 “姑母,您可要给许儿做主呀,朱典骅他装作平阳侯世子欺辱许儿。” 当众对峙 朱典骅见状捂着肚子跪下,大呼冤枉。 “皇后娘娘明鉴!臣和平阳侯世子容貌相差甚远,如何能假扮?又怎会瞒得过见过冯世子,还跟冯世子议亲的秦三小姐?” 秦知许:“姑母,祖父,爹,娘,大哥,二哥,许儿敢立下毒誓,方才眼里所见之人就是平阳侯世子!” 平阳侯:“禀皇后,斯年看完烟花便扶着老臣入了大殿,直至方才恭送太后娘娘后便被叫来了此处,想必皇后娘娘也是见到的,又如何能分身去外面厮混?” 秦知许:“姑母,许儿当真没有妄言!定是朱典骅用了什么腌臜手段!他方才还说让我给他做妾!姑母,他如此羞辱许儿,也是在打您的脸面呀。求姑母替许儿做主啊!” 朱典骅深知,此话虽出自他口,却不能认下,当即反驳: “臣从未说过纳妾之言,秦三小姐和冯世子议亲之事又不是密辛,臣早知道此事,又怎会妄言要将秦三小姐纳妾?秦国公府门第如此显赫,臣都不敢肖想秦三小姐做正妻,更遑论要纳她为妾?” 弘安伯为保儿子,上前行礼道: “皇后娘娘,臣这孽子平日里德行虽差了些,却极有分寸从不过火,更是从未招惹过官眷。况且,秦三小姐方才所言太过玄乎,骅儿一介凡俗怎会变成平阳侯世子?” 秦知许见说不清楚,指着朱典骅气急败坏骂道: “你!好你个无耻淫贼!敢做不敢认的伪君子!” 朱典骅见状,以退为进义正严辞道: “皇后娘娘,纵然臣未曾主动带秦三小姐私会,可臣明知秦三小姐已然议亲,却单独去赴了约,是臣的不是,臣甘愿受罚。” 秦知许万般委屈却无人相信,又气又急之下彻底乱了方寸,跪着爬到平阳侯世子冯斯年面前,拽着冯斯年的衣衫哭诉道: “斯年哥哥,许儿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许儿一心只有你,断不可能和外男私会的,斯年哥哥,许儿方才真的是把他看成了你啊……” 仰着头的秦知许,露出的脖颈处,被朱典骅亲出的红印赫然在目,冯斯年看到后不由冷然道: “秦三小姐,事已至此我信不信并不重要,你自己相信就好。” “斯年哥哥……” 皇后看着秦知许这般自降身价的模样,只觉火气愈发高涨,沉着脸怒斥: “够了!你若是被构陷羞辱,查清楚那人后该法办便法办!如此求人像什么样子!自己的脸面不要!国公府的脸面也不要了吗!” 见吓的秦知许停下了哭闹,皇后看向朱典骅: “朱世子,你方才说是知许将你叫出去私会的,此言可是当真?你可想好了再说,本宫亲自问你,你若为逃罪责蒙骗于本宫,那便是罪加一等。” 朱典骅跪在地上心思急转:“回皇后娘娘的话,臣所言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查问秦三小姐的丫鬟,可是秦三小姐将她支开?” 秦知许闻言瘫坐在小腿上,真说不清了……那时候她以为是冯斯年,确实是她主动将丫鬟支走的…… 有失偏颇 皇后扫了眼秦知许失魂的模样,便知朱典骅所言非虚,当即脸色又沉了两分。 太子:“母后,方才儿臣已将表妹和朱世子跟随之人单独问询,确实都被各自的主子支开,但在支开之前却是朱世子先找表妹说话的。大殿前的宫人也证实,也是朱世子前行去的假山,表妹随后才跟去。” 秦宗衡:“如此说来,定是朱世子先找到我妹妹,骗她说平阳侯世子找她,将我妹妹骗去后,在趁着天黑假山那里灯光昏暗,假借平阳侯世子的身份欺辱我妹妹!” 秦知许:“就是哥哥说的这样,是他诓骗于我!我才将他错认成斯年哥哥。” 朱典骅惊慌道:“臣冤枉!就算看不清面容,声音也总能分辨的出来!秦世子为给秦三小姐脱罪,竟如此栽赃臣,请皇后娘娘替臣做主啊!” 皇后:“你休要顾左右而言其他!方才还说是知许邀你赴约,可如今看来明明是你先找上的知许!当着本宫的面都敢说谎,足以证明你的话不可信。本宫先前就已言明,要你实话实说,你却胆敢欺瞒本宫!弘安伯你教的好儿子!” 弘安伯吓的跪在朱典骅身旁:“皇后娘娘!纵然臣这孽子和宫人说的话有出入,却也不能断定就是典骅邀约的秦三小姐啊。更何况秦三小姐说典骅冒充平阳侯世子,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还请皇后娘娘莫要因为出自秦国公府,就有失偏颇。” 太子:“弘安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端指责当朝皇后偏私?” 弘安伯:“太子殿下恕罪,臣自是不敢指责皇后娘娘,可臣就这一个儿子,不能任由他背负他人罪责。” 皇后:“弘安伯你要想清楚,今日本宫没有将此事告知陛下和太后,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你若质疑本宫,那就把陛下请来,让陛下亲自审。陛下审人的手段,想来你也知道的。” 弘安伯:“不不不,本就是儿女间的小事,不必惊动陛下。臣相信皇后娘娘公允,定不会冤枉臣这孽子。” 宫外,妍凌郡主本想和林锦颜挤在一辆马车,却被襄王妃和楚承逸揪了回去。 梳洗后,白芷忽悠着玉彤换了她来守夜,等众人都睡下后,躺在床上假寐的林锦颜睁开眼。 “特意留下定是有话要说,说吧。” 白芷掀开一边帐幔低声道:“小姐,小皇子身上有毒。” 林锦颜坐起身来:“有毒?那他此时怕是已经…” “那毒不要命,只会让他比旁人体弱些罢了,而且那毒是娘胎里带的,可见下毒的人也不是冲他,是冲玉妃娘娘。” 林锦颜:“怪不得陛下会派禁卫军守着望舒宫,看来是后宫中的人害过玉妃。上次我去没有守卫,想来是皇后授意。那毒很难解吗?” “倒是不难,宫里的御医应该是可以清除的,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没去解。” 宋易登门 林锦颜仔细想了想,宫里能指使御医又和玉妃不睦的看来也只有皇后了,她既阻止御医给小皇子解毒,那下毒之人也昭然若揭了。 果然,宫里的女人不管外表如何良善,都是深不可测的铁石心肠。 既然皇后这般害过玉妃,就表示玉妃对她有威胁,和玉妃交好,说不定日后能帮到自己… 林锦颜:“你既然会解,先把小皇子解药做出来备着。对了,方才你下的药可会查出把柄?” “不会,那药粉分两种,单用无效。分别用在两人身上,两人需得在半个时辰内遇到,才会发挥致幻催情的药效,且药效仅有一柱香的时间,此药极难调配,若不是熟悉此药的人,不会有人知晓。” 林锦颜听完放心不少,心里却对素未交集的秦知许升起愧疚,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踏出这步自己是断难回头了。 次日送走授课的梦夫子后,没等来妍凌郡主,却先等来了宋易。 林锦颜走进厅堂,打量了宋易两眼。 “坐下说话,上次幸亏你出手相救。近来可好?” 宋易瞧了眼洪九:“还好,我有些难以启齿的话想单独说给你听,可否屏退左右?” 林锦颜:“白芷洪九,你们去门外等。” 白芷应下就朝外走去,洪九打量了宋易两眼才挪步。 等洪九走出屋外,白芷关上了房门后,笑眯眯的将洪九拉到一旁问话。 宋易侧耳听了下屋外的动静后,才看向林锦颜。 “近来承蒙你收留,帮着解毒还给了养伤之所,我三个朋友才能无事,多谢你。” 林锦颜:“你也救过我还有我哥哥,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宅院里住的可还习惯?你朋友都没事了吗?” “都好的差不多了,有你留下的银子吃住都很好。我一直很奇怪,你我从无交集,你为何对我屡次援手还如此信任?这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同门之中都难免相残,你的善意太过突兀了些。” “时至今日,你仍旧以为我帮你是受人指使?” 宋易:“从前是有此想法,可为了帮我,你能把保命的底牌都交出来,这个想法也就没了。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更觉奇怪,你为何没有缘由的信我?” 林锦颜:“我以为,自你那晚在漠北探子手里救了我之后,我们就已经是真正的朋友了,难道不是吗?” 宋易:“就因为这个你就信我?” “朋友相交贵在诚心,若我看走了眼,那我也认了。” 宋易目光灼灼的看着林锦颜,良久后才长长呼出心中炙热的气息。 “你如此轻信他人,太容易被骗,正好我现在无事,想找个府邸当护院糊口,府上可有空闲的房间容我安置?” 林锦颜闻言笑开来:“宋大侠武艺高强,聘你当护院我自是安心,可银子得提前说好,我怕我会付不起。” 宋易冷冽的脸上,浮现一丝浅笑:“你给多少我拿多少便是。” 两人相视而笑,宋易正色道:“可会为难?” “不会,祖父祖母还有我爹都知道你那晚出手相救的事,你能来他们自是欣喜。” 宋易往事 说完护院的事,宋易想了想继续道: “我还有三个朋友…不知能否进府?” 林锦颜:“都会功夫?比起你如何?” 宋易:“和我差不太多,身手比一般的江湖人高出不少。” 见林锦颜沉思,宋易以为人多不便: “若有为难之处也无妨,我自会安置他们。” 林锦颜:“你这三个朋友可听命于你?” “我说什么他们都听,为何这般问?” 林锦颜:“我虽不懂功夫,却也知你身手非凡,这么好的身手还能几次遇险,想来你的仇家必定不是无名之辈,这么看来,你也不该是普通人。为何落到这般境地?” 宋易低头思量了片刻才道:“你可知月影楼?” 见林锦颜摇头,宋易继续道: “是以前江湖上的一个门派,你一个闺阁小姐不知也正常。月影楼立足江湖近百年,鼎盛的几十年里可谓如日中天。立派的初衷是因为当时前朝混乱,百姓民不聊生,一群义士聚在一起杀贪官灭山匪劫富济贫,随着加入的义士增多,便开山立派有了月影楼。” 林锦颜:“后来呢?” 宋易的眼中带着一丝伤痛:“后来…鼎盛的月影楼不再团结,很多人早已经忘了立派的初衷,开始争权夺利,月影楼从内部慢慢分化。那时天楚的开国皇帝已然平定了天下,月影楼来钱的路子越来越少,就开始做起了贩卖消息拿钱杀人的行当。” 林锦颜:“有利益的地方,必会出现罪恶。” “是啊,刚开始收钱杀人时,会谨慎追查,只杀大奸大恶之人。后来月影楼里一些人只要钱够多,什么活都接什么人都杀,惹了不少仇家,前些年趁月影楼没落之时,这些仇家群起攻之,两年的时间便剿灭了曾经如日中天的月影楼。” 林锦颜:“你来自月影楼?” 宋易:“是,我是月影楼掌门人的小儿子,自然就是这些仇家着重报复的对象。我爹生性正直,他手里从未沾过无辜者的血,却也被门里这些贪心的败类连累的枉送了性命!而我至今还没找到姐姐的尸首安葬。我被忠心的门中弟子护着逃了出来,一直被追杀,最危急那次遇到了你。” 林锦颜:“覆巢之下难有完卵,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宋易:“我爹在世时就看不惯月影楼所为,只是那时门内已四分五裂,我爹的威信也有限。我本也没有继承月影楼的志向,现在也不会去重振。有生之年就想着能找到姐姐的尸首,将他葬在爹娘旁边,若能查出杀我爹娘和姐姐的人,就把仇报了。” 林锦颜:“既如此,自今日起你我便是生死之交。明面上你就算林府聘请的护院,若你有线索要去追查我定不会拦你。能援手之处,我也必会援手。” 宋易愣住:“生死之交?” 林锦颜目光坚定道:“互相救过性命,如何不算?宋大侠不乐意吗?” 明知自己处境,依然赤诚相待,宋易看着眼前比自己小不少的孩童,却感受到久违的被长姐保护的感觉。 生死之交 宋易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姐姐,感觉有热意升到眼眶,宋易低下头深呼口气,在抬头时带上了笑意。 “林锦颜,我宋易交你这个朋友。坦诚相待,绝不背弃。” 林锦颜闻言笑开来:“我以后有很多事都会麻烦你,希望你别觉得上了贼船。 宋易:“上了贼船,跟贼走便是了。” 林锦颜跟宋易说起府上的人际关系,和需要注意的人后又道: “你若觉得你那三个朋友可靠,你选一人带进府,剩下两人我自会找宅院安顿,但他二人不能被人知晓和你我有关。” 二人谈完话,林锦颜领着宋易去找林晏清,得知宋易是那晚救自己孙儿的江湖人,林晏清拱手道谢。 又听林锦颜说,宋易是顾睿洲的江湖朋友,也放心的让宋易带着朋友进府。 林锦颜将宋易带到西苑安置,又将何全何睦、徐大徐三等人叫来,让他们以后在西苑听宋易吩咐。 因着宋易两人进府,府上的护卫就超了规格,林锦颜把和徐大徐三一起来的剩余六人中,选出两人分到了铺面。 刚安顿好,妍凌郡主便登门,一进颜玉轩就拖着林锦颜进了书房,把知礼和白芷洪九都关到了门外。 “昨晚我觉都没睡好,就想着小皇子和玉妃了,要不是怕挨骂我都去问母妃了。你怎么认识的小皇子?昨夜为何要帮他?” 林锦颜说起上次被丹秀领到冷宫,遇到小皇子的事。 “上次你不是说陛下疼爱玉妃娘娘嘛?我就想着我得罪了小公主,昨夜送小皇子回去结个善缘,以后在进宫万一闯了祸玉妃娘娘说不定能救我呢。” 妍凌郡主:“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怎么会认识宫里的路呢。” 解完惑,妍凌郡主就将她一早听来的事情讲给林锦颜听。 平阳侯府的老侯爷,昨晚本来已经拒绝了他孙子冯斯年和秦知许的议亲,今早秦国舅去了趟平阳侯府,不知怎么说的,老侯爷又同意了议亲之事,听说过几天就要纳彩提亲。 弘安伯拿出近乎一半家财,以去年蝗灾帮百姓减赋税的名义捐入了国库,才免了朱典骅的责罚。 秦知许识人不清,被皇后罚抄百遍女诫。 “真看不出朱典骅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调戏国舅爷的女儿。听说秦知许气的要死,出宫门时还在大骂朱典骅,还扬言要挖了朱典骅的眼睛打断他的手。” 林锦颜:“有皇后娘娘庇佑,秦小姐定不会受大的责罚,生气却是难免。” 妍凌郡主:“谁说不是呢,我觉得秦知许气的都有点疯了。她非说朱典骅骂她是出身青楼的娼妓,叫个什么灵儿兰儿的好像,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林锦颜闻言愣了一下,和妍凌郡主说完话,将她送走后,立马叫来洪九和白芷。 吩咐洪九天黑后去一趟忘忧阁,看看灵兰。 傍晚的时候,宋易带着一男子入住西苑安顿下来。 为解老太太因太师夫人的伤怀,林锦颜去松茂堂陪着老太太用了晚饭,言语间特意逗老太太开心。 灵兰被打 亥时三刻,洪九才从忘忧阁回来,告诉林锦颜:灵兰被打伤了。 “听里面的人说,朱典骅那狗贼觊觎灵兰,前段日子几乎日日都往忘忧阁跑,常给灵兰送些稀奇物件,今日傍晚也不知那姓朱的发的什么疯,突然跑来将灵兰打得没一块好肉。小姐,我们把灵兰救出来吧?” 林锦颜听完洪九的话,深吸了两口气才将眼中的冷意压下,转头不解的打量着洪九。 洪九被林锦颜盯的不自在的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林锦颜:“只是很少见你这般生气,如今看来也是个面冷心热的性子。” 洪九别扭的转开视线:“只是见她实在可怜,你会救她吗?” 林锦颜:“那可是弘安伯的场子,我只是个孩子怎么从他手里抢人?” 洪九闻言只觉心中憋闷,冷着脸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屋。 林锦颜低声道:“白芷,去把宋易找来,别惊动他人,我在书房等。” 白芷应下便出了屋,林锦颜穿好衣衫径直去了书房。 没多会宋易便翻窗而入,落地转身关上窗户,一气呵成没发出声响。 “找我?” “嗯,帮我揍个人,以秦国公府三小姐秦知许的名义。” 快过子时,白芷才回到房中。 躺在床上的林锦颜睁开眼:“如何?” 白芷:“小姐放心,我亲自认的人定不会出错。” 林锦颜:“那就好,明日我带你去将军府配上一份治外伤的药丸,让洪九送去忘忧阁。灵兰的事,先不要跟何全二人讲。” “是。小姐,宋易的功夫比洪九还要好诶,他抓着我的衣领踩着墙就把我拽进来了,以后做事更方便了。” 林锦颜嘴角微杨,前世宋易对楚承曜的忠心就能看出来,宋易乃重诺守信之人,这一世他入了自己的阵营,必将加大自己的胜算。 次日一早,洪九木着脸说有东西要买,就出了府。 来到不夜侯,洪九就开始发牢骚。 “安叔,灵兰这般可怜为什么主子和林锦颜都不救她?她一个孤女又不影响大局,怎么就不能救?” 安南风:“主子自有主子的思量,昨夜你来报主子便说了,灵兰如今养伤挪动对她也不利。” 一身墨色常服的凌衣推门而入:“你也不必生气,昨夜子时那打人的弘安伯世子,在青楼被人打断一条胳膊,还打瞎了只眼睛。” 洪九闻言来了精神:“此话当真?是您做下的?” 凌衣:“主子都不让你去救,怎么会让我出手?听说朱世子被活活痛晕了过去,宫里的御医都去了好几个。” 安南风:“何人敢在京畿重地打残一个世子?” 凌衣看向洪九:“弘安伯和京兆尹搜寻了一晚都无所得,如此不留痕迹只能是高手所为。林府昨日不就进了一个高手吗?” 此时的林锦颜,正带着凌衣口中的高手和白芷,来到大将军府找顾睿洲。 顾睿洲见到宋易,弯腰行礼: “先前多亏有你援手,才保住我弟弟妹妹性命,如此大恩,顾睿洲铭记在心。” 夜半行凶 等顾睿洲和宋易聊完,林锦颜才说出此行的目的,顾睿洲听完却大惑不解。 “为何要找一个和顾林两家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帮你买个宅子?” 林锦颜:“宋易被仇家追杀,他两个朋友受了伤也需要地方安置。宋易想买个宅院给他朋友落脚,不想被仇家查到,又不愿牵连我们两家,我又不认识外面的人,所以才来求表哥的。” 顾睿洲:“那就将你的朋友接来将军府,我必然会好生照料。” 宋易:“谢将军盛情,江湖人自在惯了,有自己的住处心里也安稳些。” 顾睿洲拗不过,便答应下来。 “此事我定会给你办妥帖,你们先在府中玩着,昨夜出了大案,弘安伯世子被人打残了,金卫将军不在,陛下招我进宫。” 林锦颜:“颜儿觉得此案…刚好能让金卫将军回来。” 不夜侯里。 安知闲送走买茶的客人,也进了屋。 洪九皱眉道:“主子,您觉得林锦颜会指使宋易打残朱典骅吗?” 安知闲:“不好说,和灵兰相识又能指使高手的就只有她了。若这人的目的是给灵兰出气,那必是林锦颜所为,可若是朱典骅招惹了什么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朱典骅声名狼藉,昨晚还在宫里调戏了秦国公府的三小姐,要是……” 说到此处,安知闲瞬间想到了什么: “秦国公府!害灵兰全家的人就是秦国公府的秦宗衡…怎么会这么巧?” 皇宫里。 顾睿洲到时,护城军的将领和陈庆山,正被皇上训的抬不起头来。 “一大早上起来头昏脑胀!一会国公府,一会平阳侯,现在弘安伯的儿子又出事,真不让人消停。” 陈庆山弯着腰,头都不敢抬。 “陛下,非是微臣不上心,只是搜寻了一夜确实不曾发现踪迹,弘安伯倒是有怀疑之人…” 皇上不耐烦的拍着桌子:“有人选就去查啊!等着朕亲自给你查吗?” 陈庆山吓的跪在地上:“微臣不敢,只是弘安伯怀疑的对象是秦国公府…” “秦国公府?可有实证?” “回陛下,未曾找到实证。” “什么都没有!!也敢报给朕!滚滚滚,都滚出去。” 陈庆山和护卫军将领请罪告退后,顾睿洲上前恭敬道: “事情总会被查清,陛下保重龙体才是。” “清早起来污七八糟的事就一堆,弘安伯世子被伤,你怎么看?” 顾睿洲:“回陛下,虽未看过伤口,但从整夜搜寻未果来看,此人必定对朱世子和泰安极为熟悉,才能犯案后不被抓到。再不然…就是身手奇高的江湖人。” 皇上:“若是你犯下的此案,在弘安伯世子护卫全在外等着的时候,可否做到不被人看到,不被人抓到,还不留一丝痕迹?” 顾睿洲想了想:“方才听陈大人所言,贼人是子时行凶,那时人都安睡,臣倒是能勉强做到。” 皇上:“也就是说,若这贼人是武功高绝才一无所获,那他身手也要与你一般,或是比你更强方能做到?” 有无私交 见顾睿洲点头应下,皇上继续问道: “这样的人,泰安城里有多少?” 顾睿洲:“臣知道的有,禁卫军的燕宗起统领,禁卫军的张呈副统领,护城军的金卫将军,臣,臣的父亲,还有极个别府上聘请的护院亲随,再有就是江湖人。” 皇上:“这些人,也没什么必要对付弘安伯的儿子…难道还真是国公府?你可知国公府里有没有这种高手?” “臣跟国公府素无往来,不知国公府的人手。” “今年这泰安城还真是混乱。” 顾睿洲:“城中治安归护城军管辖,昨夜的事只是偶然,金卫将军还在养伤,护城军办事自然会拖沓些。陛下只要重新定下护城军的统领人选加强管理,想来也就太平了。” “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手,等金卫养好伤再议,这段时间你帮着护城军多看看。” “是。” 等顾睿洲走后,皇上问郑诚: “方才他说的那些人,可有疏漏?” 郑诚:“安北将军所说身手高强之人,并无疏漏,都是明面上都知道的人。” “上次他替金卫求了情,这次他又让朕重新物色护城军将领的人选,你说他跟金卫是有私交还是没有私交?” 郑诚:“依老奴看不像有私交,金将军是您一手提拔起来对您素来忠心。金将军挨了军棍养伤期间,安北将军只送了份药就再无探望。听宫人回禀,二人私下曾言,当职期间只是同僚,待一方卸甲归田后在私交往来。” 皇上听完想了想才道:“你一会带着伤药亲自去看一下金卫,告诉他,伤养利索后就回来。” 洪九回府后得知林锦颜去了将军府,就靠着院门苦等,等到她耐心耗尽准备去将军府的时候,林锦颜才回来。 洪九紧紧跟在林锦颜身后,看着她洗手,看着她跟周麽麽玛瑙吩咐差事,看着她进书房开始练字。 “洪九,你一直盯着我,可是有话想说?” “嗯,你让白芷和玉彤出去,我有话要问你。” 玉彤听完双手叉腰,横眉怒目道: “刚觉得你好没几天,你又开始了是吧?怎么跟小姐说话呢?” 林锦颜停笔:“玉彤白芷,你们先出去,洪九这样定是有要紧事要问。” 玉彤气呼呼的往出走,经过洪九身旁时狠狠的瞪了一眼。 “他们都出去了,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洪九:“你可知昨夜朱典骅被人打残了?” 林锦颜淡淡道:“知道,方才去将军府听说了。” 洪九紧盯着林锦颜:“可是你让宋易做的?” 林锦颜一脸天真的模样:“我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哪里会干那么血腥的事情?” “当真不是你?你放心,我并不会出卖你。” 林锦颜看向洪九的眼睛,收起童真的模样,气势瞬间盖过洪九。 “是你要问的?还是别人让你问的?” 洪九感觉林锦颜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她的心底,将她整个人剥光了衣服般看的一览无遗。 眼神发虚的移开:“自然是我自己问的,我想知道是不是你给灵兰出的气。” 祸无妄至 林锦颜见洪九移开眼,收起了锐利的气势,转过头提笔练起字来。 “祸无妄至,福无徒来。弘安伯世子有此一遭,也是他平日里修来的,怎么怪的了我?” 林锦颜虽一直否认,可不知为何,此刻洪九却愈发相信就是林锦颜所为,看林锦颜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那个…日后要还有这种天理报应,我也有空。” 林锦颜看着纸张,头也不抬道: “你有空不假,可未必能随心意行事,如若不然,昨夜你看过灵兰之后她就应该离开了忘忧阁。” 洪九闻言眼睛豁然睁大,心里也有了丝慌张:林锦颜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洪九:“你没吩咐我把灵兰带出来,怕给你惹麻烦。若没我的事,我就先退下了。” 林锦颜认真的盯着笔尖:“嗯,松伯最近安顿西苑教他们规矩,很是辛苦,你让白芷去城南帮我买两分绿豆糕回来吧。” “我脚程快一些,出门也简单,还是我去吧。” 洪九行礼退下,出去后还关上了门。 听到关门声,林锦颜嘴角上扬: “还真是个急性子。” 不夜侯里。 安知闲听完洪九所言,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才重新送到嘴边。 “是你主动要求买糕点?” 洪九点点头:“糕点铺离这近,我顺路就能过来。” 安南风:“这个丫头就是性子急,林锦颜说完那些话又让你吩咐丫鬟买糕点,分明就是试探你。” 洪九:“试探我?您是说林锦颜开始怀疑我了?” 安知闲放下茶杯:“不是试探,她早就知道。往日几次你来买糕点,都是她故意让你传消息,包括宋易离京那次。” 洪九:“那她为何不拆穿我?还敢用我?她既然怀疑了我,那岂不是也怀疑到了您身上?” 凌衣:“主子,若林锦颜怀疑到您头上,势必会告诉顾家两个少爷,是否会对您不利?要不要除掉林锦颜?” 没等安知闲说话,洪九脱口而出道: “她虽聪慧,到底是个孩子,也从未害过我们,主子又和顾林两家有私交,何必取她性命?” 安知闲:“观她行事,倒不像冲我们来的。她今日让红鸠来,就是告诉我,她知道我们不是寻常商人。” 洪九:“若她早就知道,为何今日才挑明?” 安知闲习惯性的给自己的空杯续上茶。 “之前不挑破是因为她在观察,她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对她是否有害。其次她需要人手,宋易的出现让她有了替换的人手,所以她才挑破。” 安南风:“那她挑破是要干什么?” 安知闲:“那就要等这林小姐亲自来告诉我们了。” 颜玉轩里。 洪九走后,林锦颜便叫来了宋易。 “你说月影楼曾经如日中天,那你可曾见过天楚的舆图?” 宋易点头:“自是见过的,你要舆图?” 林锦颜打开上锁的柜子,拿出一份大概样貌的天楚舆图。 这是上次趁白伊然给宋易解毒时,她偷入顾弘章书房,凭借记忆所画的舆图。 绘制舆 宋易将舆图铺在桌子上,仔细查看了片刻后才道: “这是何人所画?整体的大概样貌是对的,北方的三州有些地方比我看过的舆图还细致不少,可东方和南方又比较粗略。” 林锦颜:“你能记住其他六州的舆图吗?” 宋易点头道:“月影楼在冀州,本就与其他五州相邻,也多少知道些舆图上看不到的东西。大概的样子能记住,冀州会更详尽一些。” 林锦颜拿出一摞纸,递给宋易。 “那你把每个州单独画出来,舆图上看不到的东西,就在旁边记下。” 见林锦颜一脸认真,宋易也没多问,坐在桌旁摊平纸张便开始画起来。 林锦颜在一旁磨墨,仔细的看着,不懂的趁宋易画完一张的间隙便出声询问。 待宋易画完,林锦颜吹干最后一张的墨迹,将舆图锁进了柜子。 宋易扭动着发酸的手腕:“你一个闺阁小姐要舆图做什么?” “方才你问都不问,便给我画了。这会儿干嘛要问?” “方才不问是信你,现在问是好奇。” “我也想建个帮派玩玩,提前备上多学学,等我赚够了银子就开始筹备,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副帮主。” 宋易听得好笑:“没听说过千金小姐弃家立派的,你家人也不会准许。” 林锦颜给宋易递上茶水:“谁说立派就要弃家?到时候你在明我在暗,我这帮主的身份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照旧是林府千金。” 宋易:“你就不怕我夺权?” 林锦颜:“你若喜欢送你就是了。” 宋易将茶水一饮而尽:“我竟不知我长了张如此让人放心的脸。” 两人一通说笑,让宋易轻松了不少。 林锦颜:“上次你离京后被追杀,可曾有什么人援手?” 宋易:“你为何知道?确有人援手,是一个近年兴起的江湖门派叫冥夜阁,名声还不是太大,你应该没听过。” 林锦颜眸光微闪:“冥夜阁…” 洪九直到晚饭时分才回颜玉轩,将买回来的糕点放在桌上后,便沉着脸回了房。 林锦颜陪老太太用完饭回来,便让白芷去找洪九。 白芷提着食盒推开门:“洪九,你还没吃饭吧?小姐怕你饿着,让我给你留了饭菜。” 洪九扫了一眼,不为所动。 白芷:“小姐说让你吃完饭去找她。” 白芷前脚刚走,洪九就后脚跟来。 内室里,见玉彤正给林锦颜宽衣,洪九便憋着闷气等在一旁。 待林锦颜收拾好坐在床上,吩咐白芷玉彤都出去后,出声问道: “饭可吃了?” 洪九看着眼前拿她当猴耍的丫头,气就不打一出来。 “你就没其他的要问?” 林锦颜气定神闲道:“问什么?” 洪九满腔憋闷,此时却也哑口无言,总不能直接问林锦颜为什么怀疑她,还要用她吧? 洪九气呼呼的转身就要出去,林锦颜出声叫住。 “还得劳烦你去趟忘忧阁,将这瓶药丸送到灵兰手里,我求舅母调制的,对她的伤好。” 洪九看了林锦颜一眼,接过药瓶塞进怀里,大步出了屋门也没关。 御前告状 次日天刚破晓,昏迷的朱典骅慢慢睁开了眼睛,纵然用了药,可依旧疼的他痛呼出声。 摸到右眼上蒙着纱布,朱典骅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疼痛混合着恐惧,让他哭喊出声。 弘安伯夫妇赶来时,听着儿子嘶哑的哭喊,只感觉心都要碎了。 朱典骅得知自己的胳膊好生调养着还能接回断骨,眼睛却好不了,又是好一阵的哭闹。 末了,朱典骅带着怨恨咬牙切齿道: “是秦知许那个贱人伤的我!我晕过去之前亲耳听到秦知许的丫鬟说的!爹,娘,帮我报仇!一定别让那贱人好过!” 弘安伯听完,立即派人叫来陈庆山,让他去国公府抓人。 陈庆山为难道:“现毫无证据,仅凭令郎的一面之词,如何让我去抓国公府的小姐?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弘安伯本来就因为典当行的事,对陈庆山心有微词,如今独子被人打成这副模样,陈庆山明知凶手却还推诿,弘安伯气的大骂了陈庆山一通后,当即进宫,连同秦国公府和陈庆山一起告到了御前。 弘安伯进宫时,恰赶到下早朝。 百官刚出大殿,就看到弘安伯跪在大殿外声泪俱下的哭诉,一个连一个的磕头求皇上给他做主。 皇上虽被气得不轻,可面对独子被人致残的弘安伯,又不好做出惩罚,只能强忍怒气的将秦知许和陈庆山宣进宫来。 秦国公府里,秦知许昨日得知朱典骅被人打残还觉得痛快,此刻知道弘安伯告到御前,竟说是她打残的朱典骅,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他儿子被人打,跟我有什么相干?朱典骅真是个扫把星,前两日害我名声尽毁,今日又要把他自己遭的报应扣到我身上。” 不论如何生气,面对皇上的宣召秦知许也只能收拾进宫,老国公和国舅爷不放心也陪着进了宫。 颜玉轩里。 林锦颜三人专心的听着梦夫子授课,待送走梦夫子后,周玥雪和林婉蓉被等在一旁的琥珀领去松茂堂。 林锦颜则是回房慢悠悠的换着衣服,就在洪九忍不住想询问林锦颜今日可会出门时,林锦颜才吩咐白芷去叫何全何睦备车,出门巡查铺面。 昨晚陪老太太用完饭时,便说好了今日出门,林松早就知晓,见到林锦颜也只嘱咐路上小心。 上马车前,林锦颜才第一次见到宋易带进府的人。 “他叫曹献,是我带进来的朋友。” 曹献一板一眼行礼道:“小姐。” 林锦颜仰头打量着眼前小麦肤色的精壮男子,个头和宋易差不多,看着比宋易要年长不少。 林锦颜笑道:“安心住着,缺什么只管说。” 带着白芷洪九,何全何睦,曹献出了府直奔城南,宋易太惹眼跟在暗处。 查完泰丰粮行的账目后,在洪九焦急灼热的目光中,马车停在了不夜侯门口。 林锦颜只带着白芷洪九,竹青见到林锦颜便迎了上来,也没多问便将带着三人上了二楼,来到上次和安知闲谈粮食生意的那间,竹青直接开门请进了三人。 混个温饱 林锦颜带着浅笑,从容的进了房间。 安知闲不出意外的坐在茶桌后,两人含笑见礼。 林锦颜落座笑道:“安老板久等了。” 安知闲笑的温和:“林小姐,这次想喝什么茶?” “老样子,安老板泡什么我便喝什么。” 安知闲打开左手边的茶罐,淡淡的茉莉清香萦绕在鼻尖。 “之前觉得碧潭飘雪,花香茶淡,很适合林小姐这样的高洁千金。现在想来其实这茶的茶味并不淡,只是有花香掩盖,才显得茶淡。就像林小姐一般内秀,不显山不露水。” 林锦颜:“安老板谬赞了,与安老板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一个江湖人伪装成商人,来到这鱼龙混杂的泰安城,至今还没被发现端倪,我是望尘莫及的。” 安知闲闻言神色自若,无丝毫慌乱,行云流水的泡着茶半点儿不曾停顿。 昨日红鸠来后,他就知晓瞒不住了,这个小狐狸当初透露宋易离京的消息,就心存试探之意。如今宋易归她麾下,她自会知道冥夜阁援手之事。 安知闲脸上的笑意一分不减,将茶杯推到林锦颜面前。 “没办法,门派运作是需要银子的,自然也就需要有人赚银子。” 看着安知闲大大方方承认,林锦颜愈发觉得眼前之人不容小觑。 “安老板这般文武全才,居然都肯如此屈居,想来冥夜阁定是人才辈出。” 洪九听到林锦颜说出冥夜阁,不由绷直了身子。 安知闲从容的端起茶杯:“都是俗人,这世道赚银子可不易,小门小派混个温饱罢了。” 林锦颜:“安老板谦虚了,若安老板只为获利,青楼酒肆赌庄岂不是更暴利?” “非也,这些虽暴利,背后却需要有权势撑腰。安某无权无势,只能挣点不惹人眼红的小钱。” 林锦颜端起茶杯闻了闻,眉目舒展开来。 “我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安老板如此提防,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好在这茶甚香,也不算白来一趟。” 安知闲笑的无奈:“并非安某不识抬举,林小姐高门贵女与安某云泥之别,林小姐随意说句话这不夜侯就会被查封,安某一介百姓毫无抵抗之力,自是谨小慎微。” 林锦颜:“安老板可知弘安伯世子被人打残了?” 安知闲续上茶后,端起茶杯: “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安某自是知晓。” 林锦颜带着笑意,看着安知闲的眼睛,语气淡然笃定道:“我干的。” 安知闲顿住,和林锦颜对视了几个呼吸,才把手里的茶送到嘴边,眉目低垂的看着茶杯,喝完了杯子的茶才重新带上笑意,看向林锦颜: “林小姐,为何要告诉我?” 林锦颜:“现在你我互相握着对方致命的把柄,可否坦然相谈?” 安知闲眼睛微眯:“只为安某放心,便说出如此紧要之事,林小姐的魄力还真让安某高山仰止。林小姐想谈什么?” 林锦颜的笑意扩大:“不知安老板是否需要个盟友?” 所图为何 安知闲给林锦颜续上茶:“林小姐为何要找安某结盟?所图为何?” 林锦颜看着窗外,神色带着两分无奈和哀伤: “皇子们都陆续成年,日后的纷争在所难免。手握重兵的将军府,身在皇城这乱局里,就算无心争斗也会被强行卷入局中。” “林小姐是想…自己做主?” 林锦颜转过头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对皇宫没有半丝好感,所图并不在此。我只想给顾林两家寻一个遮风挡雨的护身之法,未来无论多大的风雨都伤不了他们分毫。” 安知闲直直看着林锦颜的眼睛,深邃的眼神似是能看到人的心里。 林锦颜毫不回避的与之对视,良久,安知闲出声问道: “林锦颜,你当真只是孩童?” 林锦颜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一瞬,眼神也发虚微闪。 “安老板此言何意?” 安知闲:“你尚未满十岁,竟已然着手准备多年之后的事,以前就觉奇怪,明明看着你孩童模样,行事却远超年龄,似是跟我差不多或是比我更年长一般。” 林锦颜心跳不由加快,强逼自己镇定的看向对面这个危险的男人。 “圣人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先于祸患才能免于祸患。” 安知闲:“如此高瞻远瞩,不愧是太傅孙女。结盟后安某需要做什么?” 林锦颜稳住心神笑道:“不急,我所图皆对安老板坦言,安老板却还没说你来京城所图为何?既要结盟,总该彼此心里有数才是。” 安知闲:“安某来京,是为探查消息壮大冥夜阁,和林小姐所图并无牵扯,也绝对牵连不到顾林两家。” 林锦颜:“如此最好,安老板放心,定不会让你做为难之事,也不会只让安老板付出。你有我没有的江湖势力,我有你不知道的消息。平时各自行事互不过问,有需要时出手相助即可。如何?” 安知闲举起茶杯:“林小姐如此说,安某岂有不应之理?” 林锦颜双手举起茶杯:“既成盟友有些话得提前说好,不得背弃,不得损害对方利益,不得伤及对方家人或人手,不得派人探查,除方才听到的几人外不得告知他人。” 安知闲笑意扩大:“跟林小姐合作倒真是省心,这些本就应该,安某自当遵从。” 林锦颜站起身,抱着茶杯身子前倾着跟安知闲碰杯。 “安老板没异议,此承诺便自明日生效。别让洪九来回折腾了,若有什么事我自会让洪九来不夜侯。” “就依林小姐所言,那房顶上的兄台是不是也可以进来了?” 林锦颜:“宋易。” 林锦颜话落,宋易便从窗外跳了进来,对着安知闲拱手道:“安老板好耳力。” 安知闲:“是月影少主本就无意隐藏。” 宋易:“正被人追杀,不能轻易露面,故而不能现身,安老板海涵。先前得冥夜阁援手,宋易在此谢过。” 安知闲:“听师傅说你已经当面跟他道谢过,不必客气请坐。” 宋易:“原来竟是冥王前辈的高徒。” 言辞交锋 御书房内。 皇后听闻皇上召见秦知许,带着太子匆匆赶来。就见秦知许和陈庆山跪在殿中,秦国公秦国舅还有弘安伯,分立两旁。 皇上:“弘安伯世子亲口说,是你派人将他打伤,你怎么说。” 秦知许:“陛下,臣女冤枉,臣女是气朱世子,可也不会下如此毒手。” 弘安伯:“陛下,日前秦三小姐就曾扬言要挖了骅儿的眼睛打断他的手,骅儿疼晕前也亲眼看到了秦三小姐的侍女。” 秦知许扭头冲弘安伯嚷道:“他胡说,他眼睛都瞎了怎么看得到!” 皇后和秦国公暗道不好,不等他们呵斥秦知许,弘安伯便跪在地上大哭。 “陛下,您也听到了,此女并非心慈之人,她将臣的骅儿打残还这般恶言相向,犯下恶行不认也毫无悔过之意,臣就这一个独子啊陛下,求陛下给臣做主啊。” 皇后:“陛下,知许才刚成年自是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天大的冤枉,言语冒失却恰恰说明了她心不虚啊。” 弘安伯趴在地上,老泪众横道: “皇后娘娘,臣知道秦小姐跟您血缘至亲,您偏颇难免,可您身为天楚国母,自该公平公正。此等大事,怎能包庇?俗话说抓奸抓双,前两日秦小姐同骅儿私会,明明两人都不对,却只有骅儿被罚板子,是臣掏空家财才让骅儿免了刑罚,不曾想出宫后被打成这副模样。” 说完又转过头对秦知许道:“秦小姐你若当时不同意免除骅儿刑罚,说一声也就是了,我愿代骅儿受过,何苦要下这般毒手。” 秦知许气道:“你儿子被打为何非要赖在我头上?说不得是他平日不修德行,天怒人怨才有此报应!” 秦国公怒斥道:“许儿!说的什么混账话!弘安伯家里发生这种事自是悲痛难当,失察迁怒也是常情,你身为晚辈受些冤枉又能如何?” 皇后:“听弘安伯的意思,心里倒是对本宫颇有怨言。那日本宫顾着三家的颜面不愿将事闹大,知许是个女儿家不能刑罚,本宫才罚了她抄女诫。本宫自认并无偏颇,弘安伯有气冲着本宫来便是了,何苦给知许扣下打残世子的罪名?” 龙椅端坐的皇上,沉着脸静静的看着几人言辞交锋。 不夜侯里。 聊开的三人,也在谈论朱典骅的事。 安知闲:“听闻弘安伯一早便进宫告御状,国公府的秦三小姐也被宣入宫,林小姐觉得弘安伯可会如意?” 林锦颜:“若只是秦知许进宫,弘安伯必不会如意。可皇后娘娘是秦知许的亲姑姑,又怎忍心不管?” 安知闲看向面前两人,话锋一转: “安某好奇的是,弘安伯怎么会认为行凶的是秦三小姐?” 宋易垂目盯着手里的茶,像是要看出个花来。 林锦颜:“安老板心知肚明,又何必非要问出来?凡事总得师出有名,碰巧弘安伯世子前两日惹了秦三小姐,有现成的人背锅,为何不用?” 安知闲:“朱典骅刚在宫里调戏了秦三小姐,出来就被秦三小姐打残,看似合情合理,安某却觉得太巧了些。巧到好似朱典骅调戏秦三小姐,就为了挨这顿打一般。” 绝不背弃 白芷闻言,扫了眼安知闲后,不自觉的看向林锦颜。 林锦颜稳住心神淡然道:“想来灵兰的身世,洪九也告知安老板了,秦家并不无辜,有皇后娘娘坐镇,陛下又不会重罚秦家,让他们难受一下也好。” 安知闲笑开来:“林小姐动手前,早就想好了替罪羊。方才林小姐说弘安伯不会如愿,又是为何?” 林锦颜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潮:“陛下乃九五至尊,自会比我等俗人要怜悯弱小。若只有秦知许一人那还好说,若皇后娘娘国舅爷甚至是太子都去相帮,孤立无援的弘安伯,自会挑动陛下的恻隐之心。” 安知闲:“林小姐想说的怕不是恻隐之心,是陛下会看到国公府的权势,已经大到可以随意欺压一个伯爵。这点足以引起陛下不满,为给国公府一个警告,陛下自会帮着弘安伯。” 林锦颜:“安老板大才,有安老板做盟友必是事半功倍。” 安知闲给两人续上茶:“得林小姐这个盟友,冥夜阁也必定会再上一层楼。只是冥夜阁如今只是初有规模,有些事力所不能及,还得请林小姐多担待了。” 林锦颜端起茶杯:“我相信几年以后,冥夜阁定会是江湖上前三的存在。” 安知闲:“林小姐何以对冥夜阁如此有信心?” 林锦颜:“因为信安老板啊。” 宋易也端起茶杯:“我也信,因为冥王前辈。” 三人碰杯而笑,林锦颜不小心将茶撒到袖口,白芷忙掏出帕子给林锦颜擦手。 林锦颜:“失礼了,还未当面谢过尊师的救命之恩,若有机会还请安老板帮我引见。” 安知闲:“家师现已离京,我会代林小姐转达。” 话已说完,林锦颜道谢后便站起身提出告辞。 安知闲起身相送,行至门口林锦颜转身笑道: “安老板,说好的事,你可不能反悔。” 安知闲笑道:“林小姐方才还说信我。” 林锦颜举起手:“自明日起守望相助,绝不背弃永不反悔,击掌为誓。” 看着林锦颜白嫩的手心,安知闲伸手拍了上去: “绝不背弃,永不反悔。” 凌衣和安知闲站在窗边,看着林锦颜上马车走远。 “主子,这丫头的确邪门,这般年纪有如此思量,也算多智近妖。” “她于我们无利益冲突,若她今日所言属实,她就是友非敌,由她去便是。” “可还要凌五派人跟着?” “远远的跟着,不要被宋易发现,知道她干了什么就行。” 御书房内。 皇上将被秦国公皇后太子围攻的弘安伯叫起,言语宽慰了一番,义正言辞的许诺:定会给朱典骅一个公道。 而后沉着脸训斥陈庆山无能,让他五日内无论如何也要查清此案,不管何人犯案都不能姑息。 将所有人挥退后,皇上将太子单独留下,训斥太子少搅和外戚家事,心思多放些在家国大事上。 楚承曜派人送去滋补药品和银钱探望过过朱典骅后,得知弘安伯将秦知许告到了御前,他乐得看戏并未阻止。 放任行事 当楚承曜得知陈庆山也被弘安伯告到了御前,气的在府中大骂弘安伯混账,当即坐不住晚上便出府去找弘安伯。 过了两日,秦国公府给弘安伯送去两个木箱,说是给朱典骅补身子用。 弘安伯打开查看,都是些值钱的奇珍,总数近乎他捐给国库的三分之二。 想到楚承曜说的话,弘安伯收下了箱子。 三日后,陈庆山抓到一男一女,他们招供打残朱典骅的事实,作案时间及手法皆都吻合,陈庆山将口供呈报御前,了结了此案。 御书房内,皇上看着口供冷嘲道: “都是好本事啊,看看这动机、时辰、行凶过程头头是道。那两个替死鬼哪来的?” 郑诚:“死牢里的,秋后就要问斩,陈大人提出会照顾他们家人,两个死刑犯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 皇上将口供拍在桌上:“哼,倒是会找人,看来不少干这种事。老二倒是好眼光,早早便将这陈庆山收归麾下!那逆子这些时日还见了谁?” 郑诚:“回陛下,二殿下在弘安伯入宫那日深夜去了趟弘安伯府,次日深夜又见了陈大人后,除了进宫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就是陪柔妃和小公主,并未见其他人。” 皇上:“这逆子居然藏的这般深,要不是派隐卫追查袁道还发现不了他!平日里看他低眉顺目的样子,从未重视过,不曾想这逆子心思竟这般深。太子是朕亲手教出来的,却没这逆子一半的心机!难道是朕没教好?” 郑诚:“陛下教太子的乃是治国之道,帝王之术,看太子内政修明便知陛下教的极好。太子殿下一直顺风顺水,自然也就不会琢磨这些。” 皇上听后皱着眉思索,过了片刻指着郑诚道: “对,你说的对,太子自小便被朕护着从来无人跟他作对,老三虽常和太子对着来,却伤不到太子分毫。且老三又是个耿直的急脾气,心计更是和太子半斤八两。这次抓住太子的把柄,他也只会在朝堂上参奏。” 郑诚:“太子殿下成年后便被册封入主东宫,自是尊贵无比,何人敢为难?” 皇上眼神微眯:“老二就敢,老二若无野心挤掉太子,也不会如此表面藏拙,暗地里笼络朝臣。他有这般心计是太子最好的磨刀石,有些东西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事教人才能教会。” 郑诚:“陛下的意思是要…放任二殿下行事?” “对,放任到他能威胁到太子,让太子历练。但也不能放任太过,让他威胁到朕的头上。” 随着秦知许的事落下帷幕,秦宗衡也有了心思出门花天酒地。 虽然皇上敲打了国公府,可秦宗衡却不以为意,只要日后小心一点不犯错,有皇后和太子坐镇,国公府怎么着也不会没落。 正搂着美人在赌坊玩的尽兴时,亲随进来附身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秦宗衡脸上放肆的笑容尽去,推开坐在腿上的美人,跟亲随来到窗边。 不可一世 秦宗衡站到窗边向下看去,就瞧见了何家那对孪生子,衣着整齐且款式相同。 二人手里提着糕点,抱着布匹,正不紧不慢的逛着着路边的摊位。 “他两不是成花子了吗?” “小的也不知道啊,一年前看到他两的时候,确是带着他们半死的老娘在行乞。” 秦宗衡咬牙道:“命真大啊,看他们衣衫像是下人的,你去跟上,看看他们进了哪家。” 亲随领命下了楼,跟在何全二人身后。 何全二人在和一个壮汉擦身而过后,随便在摊位买了个小玩意,一改慢悠悠的步伐径直朝前走去。 一个时辰后亲随回来禀报,秦宗衡听的眉头紧皱。 “你说他们去了哪?” 亲随:“小的一路跟着,那对兄弟确实进了林太傅府里,就没在出来。” “我是问方才你说他们进林府前去了哪?” “泰和酒楼,就是二皇子那家酒楼。进去前两人手里拿着糕点和布匹,出来后却换成了食盒。” 秦宗衡一脸不解:“二皇子?怎么会去二皇子的地方呢?” 颜玉轩里。 白芷守在书房门口,林锦颜和何全何睦二人低声说着话。 “如何?” 何全:“我们二人听小姐的吩咐,这三日都买了东西在秦宗衡常去的地方晃悠,今日曹献告知我们已经被秦宗衡的人跟上了,我们二人便去了泰和酒楼。” 何睦:“依您的吩咐,何全在门口守着,我将糕点和布匹交给了掌柜,把您点的菜拿了回来。曹献说秦宗衡的人跟到了府外,会不会牵连到小姐?” 林锦颜:“无妨,再出府时,你们可能会有危险,可做好了准备?” 何睦:“小姐都能为我们姐弟三人,甘冒这般大的风险,我们二人又有何惧?” 何全:“只要能报仇,丢了性命也不怕。” 林锦颜:“宋易和曹献会暗中护着你们,不会丢了性命,只是会吃些苦头罢了。不管何种情形,你们都要按计划行事,千万不可被仇恨冲昏头脑意气用事,你们的姐姐还等着你们团聚。” 兄弟二人眼眶微红,对着林锦颜重重点头。 两日后,何全何睦路过一处僻静巷子时,被人从身后打晕抬进了马车,马车进了城北一栋雅致的宅院。 四个壮汉将何全二人搬下马车,扔到地上捆好手脚后抬进了屋里。 秦宗衡来时,何全二人还在昏睡。秦宗衡蹲在地上,捏住两人的下巴看了看,站起身拍了拍手。 “果然是这两个贱民,给我整醒,本少爷可没功夫陪他们瞎耗。” 随从提来冷水浇在两人身上,何全二人被惊醒,睁开眼一看四周围满了人。 何全声音发抖道:“你们是谁?为何要将我们绑来此处?” 何睦色厉内荏道::“我们可认识宫里的贵人,你们要敢害我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认识的那个贵人,可管得着我头上?” 围在何全二人身边的随从散开,何全二人循声看去,就看到了靠坐在椅子上,不可一世的秦宗衡。 幕后之人 何全二人见到秦宗衡分外眼红,挣扎着跪起身嘶吼: “秦宗衡!你个王八蛋!” 随从抬脚将二人踹倒在地:“不知死活的东西,我们少爷的名讳也是你等贱民能叫的?还敢骂少爷,我看你们是想死。” 秦宗衡指着说话的随从笑道:“说得好,有赏!” 随从转身笑的谄媚:“谢谢少爷。” 秦宗衡:“你们是怎么到林府当差的?方才说的贵人又是谁?” 何全狠狠道:“你休想知道!你将我们何家害的家破人亡,贵人帮我们报仇,我们又怎会供出他来!” 何睦:“你个畜牲强纳我姐姐做妾不成,居然把她卖入青楼!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 随从见兄弟两辱骂秦宗衡,对着二人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秦宗衡抬手制止:“我想纳她为妾不假,何时卖过她?她不是跑了吗?” 何睦吐出嘴里的血水:“你休要不承认!贵人查来的怎会有假?你欺辱他人姐妹时,可曾想过你的妹妹也会被人凌辱?你们秦家一个都跑不了!这都是报应!” 秦宗衡听的心里一跳:“你是说我妹妹的事,是被你那个贵人算计的?” 何睦一副说错了话的模样,将头扭到一边:“我没说过。” 何全:“秦宗衡我们等着看你家破人亡那一天!” 秦宗衡笑的阴狠:“你以为我将你们绑来,还会让你们活着出去?” 何睦:“我们才不怕!杀了我们还能让你的罪更重一些!就算我们死了,贵人也会帮我们报仇,我姐姐也会亲眼看到秦家的下场!” 何睦笃定的语气,让秦宗衡心里犯了嘀咕,如果真有这么个人在针对秦家…这个节骨眼上,他在给那人留下把柄,说不定真会害了秦家… 秦宗衡使唤随从对何全二人用刑,逼他们说出幕后之人。 见兄弟二人被打的没了人样,也紧咬牙关死扛不说,秦宗衡彻底坐不住了,吩咐随从看好二人,起身回了国公府。 秦国公府内。 秦国舅听完秦宗衡的话,气的拍桌大骂: “往日里花天酒地也就罢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形,皇上正在敲打国公府!你还敢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秦宗衡站在厅中,乖乖的低着头不敢吭声。 衣着富贵的国公夫人,看着挨骂的小儿子于心不忍: “国公府未来交给良儿继承,衡儿才会贪玩一些,他知道分寸的,此次也是无心之失。” 国舅爷:“他知道什么分寸?都玩出人命来了!当时不永绝后患,放任他们成花子,现在我看你怎么收场!” 秦宗衡:“孩儿知错了,可是那对兄弟打死都不说出幕后之人,可见那人藏的很深,我怕家里没防备着了道,才赶回来告诉父亲母亲。” 国舅爷:“那人既然设计了许儿的事,让国公府惹得皇上不悦,明摆就是冲着国公府来的。那对兄弟也是被此人蒙骗,才误以为是为他们报仇。” 秦宗衡:“何人要对付国公府?” 宅院失火 国舅爷没好气的白了秦宗衡一眼: “若只是冲国公府来的,倒是简单了。怕的是这人出自宫里,此番作为对付国公府,实则是冲皇后和太子来的。” 秦宗衡心里发虚道:“没…那么严重吧?还能牵连到姑姑和太子吗?” 国舅爷:“若是不严重,皇后娘娘怎会三令五申的让国公府最近要小心行事!偏你个不知死活的,尽给我惹事生非!” 秦宗衡:“那现在怎么办?” 国舅爷:“能怎么办!我进宫去找皇后娘娘,你赶紧撬开那对兄弟的嘴,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也好防范,问出来之后把两人处理了,做干净些。” 秦宗衡应下后就赶忙出府,还没走出府门,就见亲随慌张的跑来。 “少爷,不好了,烧起来啦。” 秦宗衡:“急什么?哪烧起来了?” “城北关何家兄弟那个宅子着火了,周围的百姓怕烧着自己的宅子,都跑去帮着灭火了,小的走时火还没灭完。” 秦宗衡听完赶紧上了马车,催促马夫快点赶路。 赶到时,火已经被扑灭,宅院却也被烧了一半,原本留下看守何全何睦的四个壮汉,三个葬身火海,只有一个爬到了院子里留了口气。 秦宗衡气的五官扭曲,吩咐随从进去找人。 烧的滚烫的木头还冒着轻烟,京兆尹府和护城军都派人来查看,皆被秦宗衡以不小心失火为由搪塞了过去。 直到天黑,秦宗衡才垂头丧气的回了府,刚进府门还没来得及梳洗,就被叫去了秦国公的院子。 国舅夫人看着灰头土脸的儿子,忙拿帕子给他擦脸。 秦国公不悦道:“那是灰,不是血,有什么了不得的。可找到了人?” 国舅夫人闻言站到了一旁,秦宗衡怯怯道:“没找到…” 秦国公:“你送回来的下人,经府医救治保住了性命,方才已经给他喂了药,等他醒来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听你父亲说,许儿的事是被人害的?” 秦宗衡:“是的祖父,孙儿听那何家兄弟的言外之意,许儿是被那幕后之人陷害,那对兄弟还说幕后之人不会放过秦家。” 秦国公:“我与你父亲分析,此人是冲皇后和太子来的,扳倒了国公府,皇后和太子就少了只臂膀。若真是如此,此人必是冲大位而来,左不过就是那几个皇子。” 秦国舅:“父亲以为是谁?” 秦国公:“按实力自然是三皇子,可三皇子性子耿直急躁,想不到这般阴毒周密的法子,若他新收了幕僚人才帮他出此计策,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娴贵妃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可其他两个……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争大位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正说话时,下人来报说宅院里那个护卫醒了。 秦宗衡忙跟去问话,护卫半靠在床上回忆着晕过去之前的事。 “来了个蒙脸壮汉,将小的四人打伤,救走了何家兄弟。小的被那人踹到门口动弹不得,晕过去前,听到何家兄弟好像管那人叫钟大哥……” 相邀入宫 深夜,城中百姓都已安睡,一个蒙面人避开巡视的护城军,潜入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宅院里。 蒙面人把院中泥土刨出几个深坑后,掏出怀中袋子,将袋子里的东西丢进土里,埋的深浅不一。 次日天光大亮,一个老汉从被烧毁的宅院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不小心和过路人相撞。 老汉被撞到在地,袖口的东西滚落出来,老汉沾满泥巴的手迅速将东西捡起来揣入怀中,神色慌张的快步走开。 路过的百姓本想去扶,看见老汉不小心掉出来的东西,都愣住了神,待回过神老汉早已经跑远,百姓都神色莫名的看向被烧毁的宅子。 待老汉行至无人处,佝偻的背伸直,撕掉脸上的银色胡须,摘掉银色的头发,赫然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 脱掉外衫将撕下来的胡须和头发包住,年轻人走出巷子,大摇大摆的混入了人群里。 松茂堂里。 林锦颜刚陪老太太用完朝食,宫里便来人驾着马车来请林锦颜入宫,说是皇后得了只漂亮的狸猫,太子妃特邀林锦颜一同进宫去看,同行的还有妍凌郡主。 老太太听完,眼里都染上笑意,言语间对太子妃带着亲昵,让林锦颜进宫后跟着太子妃,不能瞎跑。 林锦颜眸色微冷,带着白芷跟随宫人上了马车,接上妍凌郡主后马车直奔皇宫。 和马夫坐在一起的宫人,将耳朵贴在车帘上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林锦颜,看来我皇嫂也很喜欢你啊。” “太子妃柔善可亲,我也很是喜欢。” “不知道那狸猫怕不怕生?要是不怕就好了,我能跟它玩会。林锦颜,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啊?” “昨日我两个车夫出府后就没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就是那对孪生子吗?是不是偷跑了?”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是…是送给我的,人丢了我不会挨骂吧?” “不会啦,我……唔唔……你捂我嘴干嘛?” “我答应过不能说出去的,你也不能说。” “我不说就是了,谁问也不说。” 下马车后,宫人径直将二人带进了凤栖宫。 行礼后,妍凌郡主就盯着那只肉乎乎的狸猫,得了皇后准许就拉着林锦颜走上前,试探的摸着猫的脑袋。 见猫不认生,妍凌郡主就和猫玩到了一起,太子妃走上前拿着一根吊着鸟毛的小棍,和妍凌郡主逗起猫来,玩着玩着两人便出了厅堂,林锦颜想跟出去时被皇后叫住。 皇后亲昵拉着林锦颜说着话,不一会自然的将话头扯到了楚承曜的身上,夸楚承曜温顺良善云云。 “臣女也觉得二皇子人很好,前几天还托二皇子给小公主送了一匹天丝锦,用来给小公主赔罪。” “噢?为何要赔罪?你可是觉得云熙受了责罚是你之过?” 见林锦颜点头,皇后慈爱的笑道: “傻孩子,那是云熙自己做错了事,如何怪得了你?二皇子把布匹送到后,云熙可让他给你带话?” 皇后套话 林锦颜摇摇头:“臣女不知,自上次宫宴后就不曾见过二皇子。布匹还是派人送到了二皇子的酒楼,交给了掌柜转达。” 皇后笑道:“那般值钱的东西,你就不怕掌柜的私吞了啊?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给云熙送礼,不必送那么好,送些吃食什么的就够了。” 林锦颜懵懂道:“送吃食,小公主不喜欢的话,不会生气吗?” “怎么会呢,那是你的心意。” 两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会话,皇后旁敲侧击的套了林锦颜不少话。 直到顺意在门口对皇后点了点头,皇后笑意不减的让林锦颜出去找妍凌郡主玩。 直到林锦颜出了厅堂看不见人影,皇后的笑脸才撤下: “二皇子从翠微宫里出来了?” 顺意:“是,二皇子按照惯例先去长寿宫请安,然后便是凤栖宫,最后回翠微宫那里陪柔妃用膳。奴婢依您的吩咐说您在忙,让二皇子去翠微宫陪柔妃用完膳后,再来给您请安。” “嗯,一会他出去后,你们拦着点妍凌,让林锦颜能和他说上话。” 楚承曜踏进凤栖宫的院子,就看到和妍凌郡主太子妃逗猫的林锦颜。 三人和猫玩的开心,都没发现他进来。 楚承曜走上前跟太子妃行礼,几人互相见礼后,楚承曜进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如往常一样亲和的跟楚承曜说着话,楚承曜没察觉任何不对,出来时同太子妃几人寒暄了几句就预备出宫。 林锦颜见顺意和太子妃拖住了妍凌郡主,立马知晓了皇后的用意,小跑的跟上楚承曜。 “二殿下您等等。” 楚承曜停下脚步笑的温和:“林小姐。” “二殿下,您收到我送给小公主的天丝锦了吗?” “收到了,前两日便交给云熙了,她很喜欢,你送我的糕点也很好吃,谢谢林小姐。” 林锦颜歪着头一脸不解:“什么糕点?我只送了天丝锦并未送什么糕点啊。” 楚承曜:“不是你送的?李掌柜说天丝锦和糕点是一起送来的。” 林锦颜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道:“应该是何全何睦两人给您送的,为了感念殿下将他们赏赐给我的恩情。只是他两昨日出府后就没再回来,殿下能帮我找找吗?” 楚承曜闻言四下看了看,将林锦颜拉到无人处低声道: “糕点是他们送的?他们昨日出府前可曾说过什么?” 林锦颜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我吩咐他两出去办事就再没回来。” 楚承曜握着林锦颜的肩膀严肃道:“我将两人赏赐给你的事,万不可被他人知晓,记住了吗?” 见林锦颜点头,楚承曜带上笑意放缓了语气: “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两人。” 看着楚承曜走远的背影,林锦颜无辜懵懂的表情变得厌恶,狠狠的擦拭着被楚承曜碰触过的肩膀。 一转头,对上不远处一双探究的眼神,林锦颜愣了一瞬立马缓和了脸色行礼: “小王爷。” 楚承逸走上前,看了看楚承曜离去的方向,微微弯腰盯着林锦颜的眼睛: “你讨厌他?” 国公世子 林锦颜想办法应付完楚承逸,两人一起回到凤栖宫,待了两刻钟后,三人一同出了宫。 一路上,妍凌郡主都在兴致盎然的跟楚承逸说着那只狸猫。楚承逸嘴上一直在同妍凌郡主说话,注意力却放在了林锦颜身上。 这丫头也太奇怪了些,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凤栖宫内。 听完宫人回禀林锦颜和楚承曜的对话,皇后带着怒意冷声道: “果然是他!当初你说起时,我还觉奇怪,他怎会给林锦颜赏赐下人,还不让这丫头往外说,就算是赔罪给些稀奇值钱的物件也就是了。当时以为他胆小,如今看到他胆子倒是大的很!国公府他都敢算计!” 太子妃:“光从那对孪生子私自给二弟送糕点来看,他们不光认识还关系匪浅,二弟应是看林锦颜年幼好蒙骗,才把那对孪生子藏到林府。” 皇后:“你说的对,我套过那丫头的话了,她还不知道那对兄弟出事,私下里也从未见过老二,应是毫不知情。让老二转交礼物都是送到酒楼,看来是未曾去过老二的府邸。” 太子妃:“母后,现在该怎么办?” 皇后语气森然道:“你出宫后,去一趟国公府,将这些事全都告知你外祖父,他老人家自会处置。之前不知道是谁,现在知道了就好办了。” 秦国公府。 太子妃走后,秦国公吩咐护卫去盯着二皇子府、泰和酒楼、以及楚承曜身边的钟毅。 秦宗衡恨恨道:“想不到他竟是假装与我交好!背地里却这般害我!何家的事还是他给我出的主意,何家那对傻子还这般信他!” 秦国舅:“倒是藏的颇深,我一开始都不曾怀疑过他。救回来的护卫说,何家那对兄弟管救人的叫钟大哥,想来就是他身边的钟毅了。” 秦国公:“此子虽心思阴毒,却极善隐忍藏拙。太子有治国大才,却无这般心计。若任其发展,必会成为太子劲敌。良儿,你刚回京,找时间与交好的少爷世子们通个气,万不能让他们被楚承曜笼络了去。” 和秦宗衡长得有几分相像的男子,正是秦家长子秦宗良。 他年长秦宗衡五岁,自小才学气度就远超秦宗衡,成年后就被定为国公府世子,是国公府委以重任的接班人。 不同于秦宗衡的跋扈纨绔,秦宗良此人擅长交际且心机深沉,已然成婚有了子嗣。 这些年秦宗衡的名声,之所以没臭到如朱典骅一般,秦宗良可谓功不可没。 “祖父放心,今晨孙儿便通知了私交甚好的朋友,约他们出来相聚,到时自会相谈。二弟去找画师给何家兄弟画像,给没见过何家兄弟的府中护院人手一张,一旦发现两人直接带回府来。” 秦宗衡:“大哥,带回府里不就说不清了吗?” 秦宗良:“本就说不清了,与其藏在外面倒不如放在府里安全。就算是陛下,也不能为两个贱民强闯国公府。” 秦宗衡乖乖的站起身,行礼告退去找画师。 惊现尸骸 秦宗良叫住一脚踏出门的秦宗衡: “能活着带回来最好,若带不回来,就让他们永远闭嘴。哪怕是当着楚承曜的面,只要没他人看到,就牵连不到国公府。” 二皇子府。 楚承曜得知何全二人不知所踪,便让钟毅去跟着秦宗衡: “要真是秦宗衡抓了两人,找到人后不要打草惊蛇,只要不在国公府,你就通知陈庆山过去抓人,以灵兰的名义。” 钟毅领命正欲退下,楚承曜又道: “务必要挑秦宗衡在的时候,当场全抓走,一个也不能少。抓到人后,何家两兄弟随意杀一个,算在秦宗衡头上。让他罪更大一些,也能让剩下的何家姐弟更不要命些。” 秦国公府的人跟踪钟毅时,发现钟毅正盯着秦宗衡,更加确信就是钟毅救走了何全二人。 两拨人就这样毫无收获的互相盯了几日。 秦宗良也在这几日里,查出了楚承曜两处隐秘的铺面,正准备出手时,京兆尹的人却找上了门。 今晨京兆尹府接到百姓报案,城北关何全二人那处被烧毁的宅院里,挖出十几具尸首,要求宅院的主人秦宗衡过堂问话。 颜玉轩里。 宋易将探来的消息告知林锦颜后,不由好奇问道: “你让我往土里埋金块,又让我派魏仲假扮挖金老者被百姓发现,为的就是让百姓挖出尸首,可你怎么会知道那处宅院埋有尸骸?” 林锦颜当然知道,前世国公府倒台,参秦宗衡的罪状里就有草菅人命,说他城北宅院埋了几十条无辜性命。现在只有十几具尸骸,是因为她提前几年将此事爆了出来。 “在宫中无意偷听到的,何全何睦的伤怎么样了?” 宋易:“伤好了不少,勉强能下地,走动还得两日。有魏仲和赵新成看着,那处宅院又是你托安北将军买来的,不会出问题放心便是。” 林锦颜点点头,心里安稳了不少: “客栈那里如何?可被人发现?” 宋易:“曹献几人都是杀手出身,避开人自是没有问题。” 国公府里。 秦宗衡慌张道:“大哥,我只埋了三四个,可他们挖出了十七具尸骸,其他那些真不是我干的。那宅院还是大哥你送我的,第一个尸首也是大哥你教我埋在土里的,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秦宗良:“急什么?你是我亲弟弟我怎会不管你?更何况其他那些都是我埋的,我更不可能不管了。” “大…大哥,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你何时埋进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没办法,总有些人不听话,城门口要查验,老运尸出去太麻烦。他们虽不听话,大哥总得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秦宗衡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兄长,虽看起来世家子弟,谦和有礼。可自己从以前就莫名觉得怕他,甚至怕他多过了父亲,现在看来自己的害怕并非毫无缘由, 秦宗良:“这般看着我做什么?你又不是没埋过。那些平民为何无故去挖院子?宅院的事你可曾告知楚承曜?” 百思不解 秦宗衡闻言,头摇的像拨浪鼓: “我从未带他去过,也没跟他说起过埋尸的事,只是在你送我院子的时候,我跟他提过一嘴,他还夸你来着。” 秦宗良:“这么说,这事若是他干的,要么就是他早早就盯上了我,要么就是他一直派人在跟踪你,或者你身边有他的心腹。” 秦宗衡:“我身边这几人都跟我好多年了,只有三个是近些年开始跟着的。” 秦宗良:“你先跟京兆尹的人去回话,不要有丝毫心虚,装作不知情就好了,剩下的事我会给你处理好。把你方才说的三人给我留下,我来问问看。” 秦宗衡得了答复,心里有了底跟着京兆尹的人出了府。 秦宗良叫来心腹:“你去把二少爷留下的三人,带到城外无人处解决了,尸首处理好,不要被人发现。派人去查清,好端端的那些平民为何跑去挖院子。” 心腹走后,秦宗良靠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 “这般不留余地未免欺人太甚了些,二皇子殿下,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找死吗?” 京兆尹府。 秦宗衡一问三不知,只说宅院是前两年兄长买来送给自己的,至于何时埋了这么多尸骸,他也不知道。 经仵作验尸,最早的尸骸应该有十年之久,那时的秦宗衡还是八九岁的孩童,自然也就排除了嫌疑。 楚承曜得知埋尸之事,不由感叹老天相助。立马吩咐陈庆山务必严查,将每个尸骸的身份查出,自然能找到蛛丝马迹。 陈庆山这边刚查出点眉目,楚承曜还没来得及高兴,钟毅就来回禀,楚承曜两处暗地里的铺子失火,所有财物均被焚烧殆尽。 楚承曜:“哪两处?” 钟毅:“城东那处白玉堂,还有城南那处赌坊。” 楚承曜怒不可遏:“最赚钱的两处铺子都失火?!什么人干的?” 钟毅:“赌坊的伙计只一个活了下来,其他均被烧死,据活下来那个伙计所述,纵火的人故意留了他性命传话,说是回敬您前几日放的火,还让您…让您安分守己。” 楚承曜一脸莫名:“我?纵火的人知道铺子是我的?我何时放过火?不对…前几日失火的不是秦宗衡的宅子吗?他干的?这个浑球在发什么疯!你去查近些时日可曾还有其他宅院失火。” 钟毅领命快步出了府,楚承曜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秦宗衡怎么会认为是自己纵的火?他又是从何处得知那两处铺面是自己的? 颜玉轩里。 宋易将包袱打开,林锦颜拿起里面的宝贝挨个打量: “你眼光不错,拿的都是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吗?” 宋易:“曹献住的客栈里还有一大包,拿太多进府不方便。” 林锦颜:“那一包都是什么?” 宋易:“这样的有一些,金条和银票居多,银子没多少,火太大了,我和曹献顾不上拿。” 林锦颜:“那加在一起零零总总少说也有十几万两,国公府看不上这些小钱,说烧就直接烧了,倒便宜了我们。” 趁火打劫 宋易自顾自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这趟还真是趁火打劫。” 林锦颜:“不管这钱财怎么来的,钱财只是钱财罢了,上面又没写赃款,落在我手上就是我的。” 宋易:“你倒适合当个山大王,这些东西怎么安置?” 林锦颜:“一样样选出来,没有特殊标记随处可见的就留在手里,能被人认出来的,就找人把它销出去或是毁掉。总之,不能留把柄在手里。” 宋易:“一个闺阁千金,趁火打劫销赃藏匿竟如此得心应手,总感觉你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林锦颜挨个看着包袱里的物件,头也不抬道:“我就当宋大侠夸我聪慧了。” 宋易:“你确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女子,孩子里更不用说,跟你呆久了总会忘记你的年纪,像是比我还大似的。” 林锦颜:“说不定我年纪真比你大呢。” 宋易:“我可真信你。” 林锦颜选出来一小堆特别的物件,让宋易把洪九叫了进来。 找出一个木盒,将选出来物件一股脑装进了盒子里。 “洪九,带上盒子,我们去喝茶。” 来到不夜侯,林锦颜轻车熟路的跟着竹青上了二楼。 竹青推开林锦颜常来的那间房门,一个身着半见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正毫无坐相的横躺在椅子上,脖子靠在椅子扶手上,脑袋向下耷拉着,半束的头发也拖到了地面。手里的书盖在胸口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见竹青开门,男子睁眼倒着看了一下,见不止一人男子眯着眼睛坐起身,打着哈欠伸手揉着发酸的脖子,身上的书也滑落到地上。 竹青:“风…少爷,您怎么又换到了这间房?” 男子转着脑袋活动脖子:“方才那间隔壁来个两个文人,吟诗作对的酸的要死,我嫌烦。” 竹青:“您要嫌吵,可以去后院睡的。” “后院鬼影都没一个,无聊透了,这小丫头片子是谁闺女?” 竹青:“这是主子的朋友,风少爷,您先在这呆着,我带林小姐换个房间。” “别走啊,我刚好无聊让她进来。哟,红鸠啊,你站竹青身后我都没看到你,进来进来。” 竹青正无奈时,林锦颜已经进了屋。 竹青:“林小姐莫见怪,风少爷和我家主子师出同门,性子有点跳脱。” 林锦颜正要答话,正弯腰捡书的男子,将捡起的书丢向竹青。 “反了你了,敢当我面说坏话。” 竹青好脾气的接住书,请林锦颜稍坐,立马转身去找安知闲。 “红鸠,两年不见想我了没?” 洪九听的眉头直皱:“风少爷,你这般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你有什么苟且。” “啧啧,男女之间的想,就只能是情情爱爱?庸俗,亏你还是个江湖人,泰安城中的人要么酸的要死,要么一板一眼,无趣。你个小丫头笑什么?” 洪九:“风少爷,小姐是主子的朋友,你尊重一些。” 男子上下打量了林锦颜一番:“你也就比桌子高点,还能跟她主子交朋友呢?” 师出同门 林锦颜面对男子的无礼,丝毫不生气: “朋友不分年纪,只看能不能入眼。” 男子闻言多看了林锦颜两眼,咧嘴笑开来: “你倒是有意思,红鸠为何跟着你啊?” 林锦颜:“因为,现在我是她的主子。” 男子惊讶的看向红鸠:“我当初让你跟我你都不跟,你居然跟这个小丫头片子?我还不如她吗?” “你确是不如,林小姐至少也年过九岁了,我看你也就三岁。” 安知闲说着话走进屋,白了眼男子后,对林锦颜拱手道: “林小姐,失礼了。” 林锦颜站起身,跟安知闲行礼笑道: “无妨,安老板这位同门不拘小节,甚是有趣。” 男子抬眼瞪着安知闲:“我好歹是你师兄,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诶诶诶,你推我干什么?” 安知闲推开男子,自顾自的坐到椅子上: “你自封的师兄,我可从未承认过,出去玩去我和林小姐有事要谈。” 男子:“凭什么我出去?” 安知闲摆弄着茶杯,头也不抬道: “可要我给你爹写信,请他抓你回去?” 男子气道:“你…出去就出去,小爷刚好待腻了。” 说完大步流星的出了屋,竹青关上门,守在门口。 “让林小姐见笑了,他虽性子跳脱闹腾了些,但知道分寸不会对外人提及你我相熟,林小姐放心便是。” 林锦颜:“方才见竹青和洪九对你这位同门毫无隐瞒,便知是可靠之人,未曾担心。” 安知闲:“林小姐心细如尘,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林锦颜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洪九,洪九上前一步将木盒放在桌上打开。 安知闲拿起两个看了看:“林小姐送这么大的礼,看来所求之事不小。” 林锦颜:“昨日清晨,秦国公府不知何故放火烧了两处铺子,刚巧被宋易碰到。宋易见烧了可惜,便从火场捡了回来。这些东西虽值钱却比较特别,只能请安老板想想办法了。” 安知闲笑道:“月影少主还真是勤俭持家,林小姐是找安某销赃吗?销的银子如何分呢?” 林锦颜:“安老板只要能将这些东西换成银子,还查不到你我分毫,换来的银子就都是安老板的。” 安知闲:“若只是这样,让洪九送来便是了,也不值得林小姐跑一趟。林小姐应该还有其他吩咐吧?” 林锦颜笑开来:“确是有事烦劳安老板,听闻江湖上有个门派名为天机门,号称尽知江湖事。” 安知闲眸光微闪:“确有其事,林小姐要找天机门?” 林锦颜:“对,我想知道如何在泰安城中找到天机门?” 安知闲:“林小姐找天机门是想查什么?又如何确信泰安城中有天机门的人?” 林锦颜:“天机门既然以贩卖消息为生,又怎会不来这天楚的京都呢?宋易有个姐姐,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想请天机门查一下宋易姐姐的消息。” “林小姐豪掷千金只为别人的家事,如此重情重义,安某必当玉成。” 狡诈多谋 林锦颜闻言笑着道谢,又问起安知闲能否帮她护送几个人出京,且不能被人知晓。 安知闲心中了然,痛快的应下。 事已谈完,林锦颜道谢告辞,安知闲起身相送。 走出来便看到方才那男子,双手环胸依靠在隔壁的房间门口,一脸的骄傲得意,像是在说: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安知闲视若无睹:“新到了好茶,让竹青装上一罐,林小姐带回去喝喝看。” 林锦颜:“能得安老板一句好,必是精品,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安老板留步。” 安知闲:“那安某便不远送了。” 林锦颜跟随竹青往楼下走,与一位长须老者擦肩而过,白芷看到老者皱眉想了下,又回头多看了一眼。 老者跟随安知闲和男子进了房间,关上门后,老者使劲嗅了嗅: “这是什么香味?” 男子打开窗户,趴在窗边看着林锦颜上马车,马车里伸手一只手为林锦颜掀开车帘。 男子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回过头对着安知闲道: “诶,刚才那个小丫头马车里藏了个男人。” 老者满房子嗅着味道:“少主,您把窗户打开香味都散了,您快关上。” 男子嗅了嗅:“哪有什么香味,刚这房子来个几个姑娘,你怕是闻的女儿香吧?真看不出来啊吴大夫,您这年纪还有这心思呢?” 被叫吴大夫的老者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你你……简直是有辱斯文!老夫方才似是闻到隐隐的草药香气,正要辨别时,你就开窗给我吹散了!” 安知闲只觉头疼:“风潇然,关上窗户回来坐好,吴大夫这个年纪你也该尊重一下。满脑子都是男盗女娼,真不知道你平日里都学了些什么。” 叫风潇然的男子不以为然的关上窗,坐到林锦颜方才坐过的位置。 “开开玩笑嘛,我素日里还是很尊敬老人家的,不信你问吴大夫。” 吴大夫生闷气的将脸迈向一旁:“哼。” 风潇然摆弄着盒子里的物件:“这个小丫头倒是会趁火打劫,昨日国公府的世子秦宗良,放火烧了二皇子楚承曜两处暗场子,那么短的时间她就把东西顺出来了。” 安知闲:“有月影少主出手,火场里顺点财物自是不难。” 风潇然:“这丫头什么来路?宋易都能归她所用,难道方才马车上那个便是宋易?” 安知闲:“应该是他,宋易被追杀,不能贸然露面。能在那般短的时间顺走这些东西,看来宋易是一直跟着国公府…难道那场火是她促成的?” 风潇然:“那个小丫头能那般先知?” “你刚来没几日,对她还不熟悉,近几个月京城发生的不少事都有她的身影,却又查不到任何实证。狡猾多谋者大多是心思狠毒之人,她却极重情义。” 说完,安知闲又把何家姐弟的事讲给风潇然听。 “我查过她,顾林两家跟国公府弘安伯府都无交恶,自从她知道何家姐弟的事后,国公府和弘安伯府就祸事频发。” 痴心妄想 风潇然听的眉头紧皱,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你是说那丫头,为了给下人报仇,对国公府和弘安伯府动手?” 安知闲:“对,其他事虽无实证,打伤朱典骅却是她亲口对我承认。” 吴大夫:“莫非何家对这林小姐有恩?” 安知闲:“并无,反倒是林锦颜救了何家兄弟性命。” 吴大夫抚着胡须沉思道:“若是老夫遇到何家这种冤情,虽会再援手相助,却不会对这般权贵出手,最多气愤的诅咒他们一段时间。这林小姐当真是与众不同,有勇有谋颇有侠义之心。” 风潇然手撑着桌子,盯着安知闲: “她既然那般聪慧?又怎么会告知你是她打残了朱典骅?” 安知闲:“这便是她高明之处,告诉我这件事让我放心助她,也能试探我是否可靠。若我反手将她出卖,她只要抵死不认,何人能相信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有这般计谋和胆量?” 风潇然站直了身子点点头:“对,连我这般不守规矩的人,都不信她会为了下人做到如此地步,别人更不可能相信了。这小丫头有意思,改天我要去逗逗她。” 安知闲扫了风潇然一眼:“你小心被她逗了。” 风潇然不高兴道:“小爷我还斗不过一个九岁孩子?” 吴大夫:“那林小姐才九岁?就是刚才走在最前面最小的那个?” 得了安知闲肯定,吴大夫喃喃道: “这么小点就懂这么多……怕不是什么大人物托生的吧?” 二皇子府。 钟毅查实来报,这几日只有秦宗衡那处宅院失火。 楚承曜一头雾水,为弄清事实,派人约秦宗衡来泰和酒楼一叙。 到了约定的时辰,秦宗衡没来,倒是国公府世子秦宗良来了。 二人密谈了半个时辰,楚承曜才搞懂火是秦宗良放的,因为秦宗良认定楚承曜要害国公府,设计朱典骅欺辱秦知许,救走了何全二人火烧宅院,还放黄金诱百姓挖出院内尸骸。 无论楚承曜如何解释,秦宗良统统不信,说完话便起身告辞: “掌管天下虽好,可龙椅只有一个,也得有命才坐的上去,不然万般算计也只会满盘皆空。非己之利,纤毫莫占。痴心妄想亦如黄粱美梦,还是早些醒来的好。二皇子殿下,微臣告退。” 秦宗良说完有礼有节的行了礼,也不管楚承曜铁青的脸色,拉开门潇洒的走了出去。 还未走出泰和酒楼门口,就听到碟碗碎裂的声音。秦宗良脚步微顿,嘴角上扬的大步出了门。 楚承曜双手紧握成拳,放在满是碗碟碎片杂乱无章的餐桌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灼热的鼻息宣示着他满腔的怒火,秦宗良居然敢这般羞辱他! 狂怒过后又不经后怕,自己明显是被人算计了,有个自己不知道的敌人,正在暗地里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何人能藏的这么深? 楚承曜极力压制住怒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一一闪过怀疑的人选。 焦头烂额 想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能同时知道国公府和自己秘辛的必不是无名之辈,难道是老三? 楚承曜回府后,将府中人手一一清查,四处蔓延着紧张的氛围,府里都是人心惶惶,做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出半点纰漏。 楚承曜也查了楚承烨,一连查了几天,既没有查出楚承烨跟此事有何关联,也没发现可疑的人。 楚承曜却是越发心慌,有这么个看不见的敌人,不知道什么时间会从哪给自己扎一刀,心里总是悬着。 他再次默默在心里,把跟这些事有牵扯的人过了一遍,一张稚嫩的脸定格在他脑海里。 何家兄弟跟了她那么久……会是她吗?想起朝堂上她给顾家表忠心的模样,楚承曜不由仔细思量了一番。 叫来钟毅询问林锦颜最近干了什么,钟毅查问过跟踪林锦颜的人后,跟楚承曜回禀:林锦颜除了进宫以外,还是老样子,将军府,和妍凌郡主闲逛,还有去巡查铺子,去茶楼喝茶,并无什么特殊。 楚承曜深思过后排除了林锦颜,年纪小不说,单是秦宗衡宅院的尸骸就不是她能知道的。 楚承曜这边焦头烂额,林锦颜却悠哉的带着吃食来将军府玩耍,陪白伊然用过饭后,林锦颜来到前院看宋易教顾奕辰习武。 林锦颜不懂武功,走到顾睿洲身旁站定。 “二表哥愈发刻苦了。” 顾睿洲看着练武的两人:“上次的事让我们两都后怕不已,辰儿练功也上心了不少。宋易定是自小习得精妙武功,如此年纪身手竟这般好。” 林锦颜仰头笑开来:“好在大表哥帮宋易安置了院子,宋易也留在林府,有他在日后安全定是无虞。” 顾睿洲:“有宋易在我也放心,只是他为何非要那个地段的宅院?价格可是不便宜。” 林锦颜:“贵有贵的好,那里就算是他仇家找到,也不敢轻易动手。表哥你可要保密哦!” 顾睿洲刮了下林锦颜的鼻尖:“放心吧,你二表哥都不知道呢。” 林锦颜眯着眼笑道:“嘿嘿,就知道表哥最好了。对了,听说金卫将军要回护城军啦?” 顾睿洲:“是啊,他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三五日的就能复职。还多亏你这个小机灵鬼,想了个打破陛下疑心的法子。” 林锦颜对着顾睿洲笑的眉眼弯弯:三五日啊,那得快一些了…… 国公府跟踪钟毅的人,发现钟毅派人跟着林锦颜。 秦宗良:“楚承曜跟踪林太傅的小孙女做什么?” 秦宗衡:“此前何家那对兄弟,不就是被楚承曜藏在了这丫头身边。前几日大哥你与他把话挑明,他约莫以为是这丫头同我们说了什么,才派人跟着,看看这丫头可会跟我们接触。” 秦宗良:“先不管这个,年前你埋的那个李鸿涛,陈庆山根据衣料查出了他身份。你仔细想想,他死前都有谁知道你和他交恶?” 秦宗衡认真回想了一会才道:“平阳侯家的冯斯年知道,户部尚书高成淳的小儿子高明远知道,还有…朱典骅也知道。” 露出踪迹 秦宗良听的皱眉,吩咐秦宗衡把高明远约出来: “冯斯年马上就要娶许儿了,他不会说出去。户部是太子的心腹,高成淳自然以太子马首是瞻,我和高明远聊聊,他也会知晓分寸。难的是朱典骅,他若出来指证你,倒有些麻烦。” 楚承曜这边,一边清查可疑之人,一边派人暗地里全城搜寻何家兄弟。 怎么查都查不到,只有找到何家兄弟才能知道幕后之人了。 城南的天悦客栈里。 泰和酒楼的伙计提着食盒来送餐食,敲门后放下手里的食盒,拿起门口的装空盘子的食盒,刚转过身准备走,一个年轻男子打开了门。 伙计听到开门声对着男子笑着打招呼,男子却惊慌失措的拿起食盒就关上了门,伙计看得一头雾水,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加快脚步跑回了泰和酒楼。 楚承曜接到掌柜的传信,带着钟毅赶来泰和酒楼。 “你确定你看到的就是何家兄弟?” 伙计:“回殿下的话,绝对错不了,他弯腰拿食盒时,小的看到了房间内,还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男子。” 楚承曜:“订饭多长时间了?” 掌柜:“有些时日了,来订饭的是个老者,嫌天悦客栈的饭难吃,订了一个月的让每日都送两餐。说是家人得了病不能见风,让伙计把饭菜放在门口,下次送餐时拿上一次的空盘。” 楚承曜:“钟毅,你带人去把人抓回来,那是韩家的地方,注意些分寸。” 钟毅走后,楚承曜没好气道: “何家兄弟来送东西时,你若能将人认出,我也会早些提防,哪有今天这些麻烦事。” 掌柜:“殿下赎罪,上次他们哥两来送吃食和布匹时,只进来了一个,小的才没认出来。” 楚承曜烦躁的挥退掌柜和伙计,心里总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老者会是谁?为何非要来泰和酒楼订饭?韩家的客栈…难道真是老三? 天悦客栈。 钟毅带人赶到时,早已人去楼空。 国公府的人等钟毅走后,进天悦客栈查看,得知钟毅是来找刚退房的一对双生子时,去到房间查看了一圈,发现一堆药渣和烧过纸张的灰烬,正要回国公府,听到有人给何全何睦送来信,给了点银子便拿走了信。 秦国公府。 秦宗良看着信封,不由皱眉道: “何善亲启……何善又是谁?” 秦宗衡:“何家兄弟死掉的爹叫何善,看来送信的人是怕暴露何家兄弟。” 秦宗良拆开信: “睦儿全儿,昨夜托人传信你们可曾收到?我偷听到钟大人要借秦宗衡的手加害你们,万不可再信他,收到信后尽快出城!唯有你们安全才能延续何家香火,才能为爹娘伸冤!姐姐身陷青楼想要逃出难如登天,勿要挂念犹疑,若能让秦宗衡这恶贼伏法,姐姐做一辈子灵兰亦无所惧。” 秦宗良站起身,将信递给秦国公: “祖父,看来何家兄弟是收到了他们姐姐的示警才跑的,这楚承曜将何家兄弟安排在韩家的客栈,难道他已经和三皇子联手了?” 笨鸟先飞 秦国公看完信,伸手递给秦国舅: “现在倒是看不出,也说不得是此子为了转移视线,故意拉三皇子下水。得赶紧找到何家那对兄弟,不能让他们遭了楚承曜的毒手,算在宗衡的头上。” 秦宗良:“祖父放心,方才我便让人去城门口查问了,钟毅也有人跟着,若他下手杀何家兄弟,派去的人自会把事情闹大,让钟毅脱不了干系。” 秦知许听着两人说话,起身拿过秦国舅看完的信。 秦国舅:“他倒是心思狠辣,此番若不是无意间看到了那对孪生子,意外得知他险恶用心,说不得要被他算计个措手不及。此般心机确实远超太子……” “灵兰?” 正说话的秦国舅,被秦知许突然出声打断。 秦国舅:“怎么了?” 秦知许指着信急声道:“朱典骅认识这个灵兰!他知道这个灵兰在哪,上次在宫里他欺辱我时,嘴里就叫过灵兰的名字!” 秦国舅:“你没听错?” 秦知许:“绝不会,朱典骅也说过这个灵兰出自青楼。” 秦宗衡:“许儿当时确实这么说过,只是我们都未曾当真。” 秦国舅皱眉道:“又是朱典骅……难不成楚承曜连他一块算计了?” 秦国公沉声道:“若许儿在宫里被朱典骅欺辱,是受了楚承曜的算计,那打伤朱典骅又栽赃给国公府的人,也必定是楚承曜!此子果然心思恶毒! 国公府的人,打听清楚朱典骅出事前常去的青楼,扮成寻欢作乐的客人挨家查探,终于在忘忧阁里查到了灵兰的踪迹。 秦宗良听着护卫查来的消息,眼神微眯: “你是说那青楼是弘安伯的?灵兰被保护着只陪酒不接客?” “回世子,小的多给了双倍的银子,那老鸨也不让灵兰出来,说灵兰是个清倌儿,只在忘忧阁里陪客人喝喝酒。” 秦宗良:“有意思,看来这弘安伯早就跟了楚承曜了,只是弘安伯还不知道,楚承曜不择手段到连他儿子都算计了。” 秦宗良觉得哪里不对劲,闭目思量了一番疑惑道: “楚承曜将灵兰卖到青楼,护着她的性命就有了人证,为何还要把何家兄弟送到太傅府里?难道是为了林太傅知晓何家的事,再联手林太傅对付国公府?” 颜玉轩里。 林锦颜正将宋易画的每个州的舆图,重新画到整个的天楚舆图里。 宋易:“那封信有用吗?” 林锦颜踩着椅子趴在桌子上,仔细画着舆图头也不抬道: “精于谋求算计的人都有个通病,不但多疑还自以为是。只要给他们一点有用的信息,他们就会自己把事情多想,然后去查各种可能,来佐证自己的猜想。” 宋易:“我看你比他们会算计,把何全何睦救出来,你就让魏仲扮成老者定了客栈,又定了泰和酒楼的饭菜,早就想好了今天这局面。” 林锦颜:“我只是提前备着,根据事态发展看看如何行事罢了,这叫有备无患笨鸟先飞。” 放火打劫 宋易看着眼前认真描绘舆图的孩童,看着聪明乖巧的模样。 任谁能想到,就这样一个孩子能让天楚国母的娘家,权势滔天的国公府,和一个暗藏心机的皇子斗的如火如荼。 “你可不是笨鸟,安排魏仲送去第一封信时,让何全何睦故意被泰和酒楼的人发现,紧接着烧了信离开。等国公府的人去客栈后,再送第二封信。两方人马都不会怀疑,可为什么要住在韩家的客栈?” 林锦颜:“把水搅浑,更方便我们趁机行事,反正三皇子闲着也是闲着。” 宋易:“那国公府为何能这般相信这些事是二皇子做下的?” 林锦颜:“因为楚承曜有动机,也有这个居心,更有这个手段。就像你感觉一个人像贼,那他做任何事你都会觉得他在行窃,丢了东西也会第一个怀疑此人。” 宋易:“你的意思是说,二皇子如今在国公府眼里就是那个贼,不管他做什么,都会觉得他在对付国公府?” 林锦颜正欲说话,听到外面传来林锦安的声音,赶忙跳下桌子吩咐宋易帮着收拾舆图。 宋易将纸张快速的叠在一起:“你亲哥哥也不能知道?” 林锦颜将舆图塞进柜子:“他还是个孩子,让他知道干什么?” “他好像比你还大那么一点……” 林锦颜上锁的手微顿:“可我比他聪明。” 宋易点点头:“那倒是。”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林锦安和宋易也混的相熟,经常缠着宋易教他练武,宋易自从来林府后,人比之前鲜活话也多了不少。 此刻也是这般,林锦安进来跟林锦颜说了几句话,便上前拉着宋易的手往院子走。 “宋易哥哥,你什么时候把那晚打贼人的剑法教给我啊?” “少爷,你还小得慢慢练,现在拿剑会伤到你。” “那宋易哥哥你几岁练剑啊?” “跟你这么大。” “你都能练为何我不能?” “因为我自小就天天习武……” 宋易看着身前的孩童,心里暗道:这才是正常的孩子嘛,林锦颜…不正常… 林锦颜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露出一个久违的轻松笑脸。 有国公府出手,楚承曜再难翻身了…… 次日天刚微亮,忘忧阁后院突然失火,忘忧阁的伙计和老鸨在睡梦中被吵醒,衣服还没穿整齐就吓得跑出屋,在老鸨的急声催促中找盆和桶盛水灭火。 火光中一位黑衣蒙面的男子窜进老鸨的屋子,将值钱的物件一股脑的往布袋里装,装完东西后避开人溜出忘忧阁,在屋顶宛如羽毛般几个起落,钻进一个巷口的马车里扬长而去。 风潇然和凌衣趴在不远处的房顶,看着黑衣人的马车走远。 “啧啧啧。堂堂月影少主,竟干起了放火打劫的营生,这林锦颜用的什么招能让月影少主这般自降身价?” 凌衣:“主子说过这林锦颜不同凡俗,谁家正常千金能干这种事?风少主,热闹也带你看完了,该回去了。” 风潇然笑的玩味:“我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了。” 闷闷不乐 太子提出异议,楚承曜除轮换去皇家猎场巡视定安军外,无任何管辖朝务,上朝无用。 皇上却反手将刑部交给了楚承曜管辖,命楚承曜多学多看,尽快熟悉章程为他分忧。 楚承曜被宣进宫时,本已抱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入了父皇的眼,却深知这是他逆风翻盘的大好时机,当即谢恩领旨。 楚承烨也不知道楚承曜为何得了青睐,但看到太子吃瘪,他就高兴。乐呵呵的表示,楚承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他。 楚承曜谦和道谢,直言若有难题必来相求。 见楚承曜得了权,依旧对自己尊重如旧,楚承烨看楚承曜又顺眼了不少,若自己得了楚承曜的助力,就相当于把刑部收入了囊中。 思及此处,楚承烨对楚承曜更加亲善。 太子则是视若无睹,从御书房出来后,便憋着闷气大步走开。 秦国公府。 秦国公得知楚承曜得了刑部掌权,长长的叹了口气: “陛下这是嫌我们最近做的过火了,才特意把刑部交给楚承曜,之前只是训斥太子,现在直接给楚承曜实权来钳制国公府,就说明陛下是真生气了。此次放那竖子一马,对付他的事都收手吧。” 秦宗良:“祖父莫急,来日方长,他只有一个刑部和弘安伯,成不了大气候。眼下当务之急是安排好埋尸的事,尸骸案京兆尹府审结后要交给刑部,就怕楚承曜在这上面做文章。” 秦国舅:“陛下偏偏给了他刑部,怕就是要给国公府一个下马威,是得好生处置才是。” 颜玉轩里。 自从听说了楚承曜得了刑部掌权,林锦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闷闷不乐,她费尽心思百般谋划,居然还帮了楚承曜。 难道他真是天选之人?难道前世的一切还要重演? 各种挫败感、愤恨、恐慌、悲凉交织,让林锦颜宛如抽干了精气神一般,面对老太太和林思远的关心,都提不起精神宽慰。 洪九第一次见林锦颜这般模样,来不夜侯时告知了安知闲。 “你说林锦颜知道二皇子拿到了刑部掌权,便宛如失魂一般?你在她身边可曾见她于二皇子交恶?” 洪九摇头道:“不曾见过。” 安知闲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你回去告知她,她让送的人已经平安出城,我会将他们送到漳州好生安置。另外,天机门也找到了,她随时可以去。” 洪九点头应下,正要走时被安知闲叫住: “这盒糕点风潇然拿来的,你拿回去给林锦颜,小姑娘家应该爱吃甜食。” 洪九愣了一瞬,拿着糕点行礼告退。 回到颜玉轩,看着依旧恹恹的林锦颜,洪九语气轻柔的转达了安知闲的话,并将糕点拿出来递到林锦颜面前: “主子知道你不开心,让我带回来给你吃的,多少吃一块也能有点精神。” 趴在桌子上的林锦颜摇摇头,将脑袋埋到了胳膊里。 主仆交心 洪九见自己劝不动林锦颜,看向站在一旁的白芷和玉彤。 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也劝不动。 洪九给两人挥挥手让两人出去,玉彤虽不情愿却也被白芷拉着出了门。 洪九坐到林锦颜身旁,声音低缓: “灵兰托我给小姐道谢呢,说要不是你安排宋易将她救出藏到马车里,又放火烧了忘忧阁,她这辈子都不能跟家人团聚了。” “何全何睦也说,感念小姐帮他们安葬母亲,还帮他们报仇,不然他们二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如今他们能平安的出了城,都是因为有你相助。” “还有这个糕点,可是风少爷买回来的,他嘴素来刁钻味道不好他定是不吃的。” 林锦颜没抬头,声音闷闷道: “出去以后在哪安顿?” “漳州,那里和夜梁交界,离泰安远谁都不会认识他们。” 见林锦颜又不说话,洪九单手托腮看着林锦颜的后脑勺: “你救了他们一家,怎么还不开心呢?” 林锦颜:“这世道该活的人活不好,该死的却死不了,没法开心。” “你以前不是还跟韩清如说,与其埋怨世道不如改变世道的吗?” “那你说,你想让谁死?我去给你杀了他。” 林锦颜缓缓抬起头,将头枕在胳膊上看向洪九: “该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得让他们互相争斗两败俱伤。” 洪九:“对,让坏人自己斗,咱们就省了力气。” 林锦颜:“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哄人的。” 洪九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怀念,嘴角也有微微的笑意: “我以前有弟弟妹妹,他们比你小些,没你知道的多,也没你聪明还很爱闹腾,经常闹着闹着就哭起来,我就会去哄一哄。” 林锦颜:“你是觉得我像你的妹妹才来哄我吗?” 洪九:“是,也不是…虽然你年纪挺小的,可跟你相处总能让人忘记你的年纪,好像你跟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大一般。” 说着话,洪九将身子往林锦颜方向侧了侧: “其实主子刚让我来跟你的时候,我不大喜欢你,狡诈秘密多还耍了我好几次……可你救了何家三姐弟后,我倒是觉得你还凑合,重情重义嫉恶如仇,对下人也还行。” 林锦颜:“你这语气可不像觉得我只是凑合,分明是觉得我很好。” 两人相视一笑,林锦颜叹口气道: “洪九,第一次见你笑,也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你笑起来很好看,声音也好听,应该多笑笑多说说话。” 主仆两说着何家的事,说着日后怎么收拾秦宗衡…… 放松心神的林锦颜就这样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睡着前林锦颜嘴里嘟囔道: “洪九,什么时候你想把你的事告诉我,我也会给你报仇……” 看着睡着的林锦颜,洪九的心里升起密密麻麻的温热。轻手轻脚略显生疏的抱起林锦颜,缓缓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妹妹玩累了她和娘将妹妹抱到床上。 面冷心热 洪九只觉心里柔软的那处,像被温水泡着,慢慢的化开。 她忍不住伸手放在林锦颜脸颊上,用大拇指轻柔的摸了摸林锦颜的眉毛,耳边也回响起多年前全家齐聚的欢声笑语,鼻尖止不住的发酸。 她想家了…想他们每个人…… 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洪九站起身放下帐幔,轻手轻脚打开门走出去后在轻轻关上。 玉彤迎上来:“洪九,小姐……” 洪九:“小点声,刚睡着。” 见玉彤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己,洪九淡淡道: “让她好好睡一觉不要吵醒她,明早给她熬点粥温着。” 说完也不等玉彤答应,洪九就抬步走开。 “白芷…她怎么怪怪的?” 白芷笑道:“小姐早就说过,洪九面冷心热,现在你信了吧?” 心中沉闷的洪九没有回房,施展轻功来到房顶,双手搭膝坐在瓦片上,落寞的看着星空。 身边瓦片微响,洪九侧头看去就瞧见不远处的宋易。 两人对视后,宋易走过来坐在洪九身旁。 “林锦颜睡了?” “嗯。” “方才听到有响动,就跟来看看。” “月影少主倒是尽职尽责。” “何必挖苦我?漠北探子那晚,你不也对她尽力相护。今夜的星星并不亮,呆在这里做什么?” “烦闷,出来透透气。” “应该来壶酒。” “你爱喝酒?” “老被人追杀,哪能喝的了酒?上次喝酒还是同我爹…” 说到此处宋易也不再说话,两人都沉默不语看着夜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落寞心酸氛围萦绕着两人,难以相融却又互不排斥。 林锦颜睡了长长的一觉,做了一个似乎没有尽头的梦,梦里光怪陆离,好的坏的发生的没发生的都在梦里闪过…… 饿醒后已是巳时,刚坐起身,玉彤就端来了热腾腾的粥,白芷和玛瑙也围上来关心询问。 直到一碗粥下了肚,林锦颜才觉得有了力气。吩咐玛瑙去松茂堂报个信,让他们安心。 泡了个热水澡在书房呆了一个时辰后,打开门的林锦颜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看向倚着门的洪九,林锦颜笑道: “你拿回来的糕点我尝了,味道确实极好,粥也很好。” 洪九也恢复了往日的冷脸,细看之下又好似有了不同: “好吃就行。” 午饭时,林锦颜和来看自己的林锦安林婉蓉一同去了松茂堂用饭,老太太瞧着林锦颜有了精神,高兴的给林锦颜夹着菜。 一旁的周玥雪看着味同嚼蜡,正憋闷时一块肉丸放到了碗里,周玥雪抬眼看去就见林锦昀正笑着看向自己。周玥雪立马朝老太太看去,见她正和林锦安说话没注意,才对着林锦昀略带娇羞的小声道谢。 玛瑙看着心里一跳,猛然想到了上次林锦颜落水的场景,那时大少爷也是极力护着表小姐…… 有五个孩子陪着,老太太心情大好止不住的多用了半碗饭。 林锦颜看着老太太高兴的模样,低头喝水眸光微闪:有些伤心,长痛不如短痛得好…… 没心没肺 次日林锦颜带着白芷洪九出门巡查铺面,曹献驾车徐大徐三相随。 行至仙肴楼,留徐大徐三看着马车,林锦颜带着其他人同掌柜的说过话,让白芷和洪九拿着账簿上了二楼。 伙计上完菜后,林锦颜就吩咐二楼暂时别上客,伙计虽摸不着头脑却也乖乖应下,好在此时不是饭点吃饭的客人本就不多。 “这会儿人少,二楼就隔壁房子有三位客官,比您来的早,您看?” 林锦颜:“无妨,只一桌人没什么,你下去吧,客人若要叫人我自会派人叫你。” 伙计走后,洪九去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片刻后宋易带着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见宋易看向自己,洪九准备出去却被林锦颜叫住: “不必出去,我跟你说过我对自己人无需隐藏。” 洪九收回踏出的脚步,站回林锦颜身后:自己人啊… 宋易将带来的两人给林锦颜引见: “这是魏仲,这是赵新成。” 魏仲年纪看着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带着笑脸,看着性子很好,宋易话落就笑着对林锦颜拱手行礼道谢。 赵新成面无表情眼神锐利,上唇留着一抹胡须,看着和曹献差不多,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扫视了林锦颜两眼,垂目抱拳行礼道谢。 宋易:“我得你搭救,他们一直没能当面给你致谢,今日叫他们过来见见你。” 听出宋易话中的隐瞒,林锦颜心知宋易是担心冥夜阁知道过多对自己不利,接受了宋易的好意并未多言。 林锦颜笑着跟两人打了招呼,将几人叫着围坐在一起吃饭,魏仲去隔壁拿来碗筷,一顿饭吃的虽略有拘束倒也算融洽。 吃完饭后,林锦颜几人先行离开,魏仲将收拾着三人的碗筷拿回隔壁。 赵新成:“虽然她救了我们性命自该报答,可她到底是个孩子,让少主每天跟着一个孩子,怪不得曹献那般憋闷。” 魏仲:“少主不是说林小姐心智远超常人,并非一般孩童,你非要见一面,少主也安排见了,既然少主视她为友,可见她不凡。少主决定了我们听命就是,何必想那么多徒增烦恼?” 赵新成没好气道:“都像你这般没心没肺自是没烦恼。” 马车里宋易坐在最外侧,将车帘掀开一丝缝隙往外看: “我们要去何处?” 林锦颜:“去当铺。” 宋义笑道:“怎么?你缺银子花了?可要我去秦家铺子拿点出来?” 洪九:“月影少主做梁上君子还上瘾了不成?” 林锦颜和白芷闻言不由失笑,驾车的曹献,眉头却皱的能夹死苍蝇。 马车在一个名为初尘当铺的门口停下,玄色的大门,除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初尘当铺四字并无其他装饰。 走进铺面,里面的布局与一般当铺并无二致,只是更加素雅宽阔些。 进门正对面一个大大的当字,右手边一排屏风后,是一人高的柜台,玄色的粗壮木条自柜台连接到顶,只留两处窗口拿取东西。 初尘当铺 铺面并无其他客人,伙计见几人衣着不俗,请几人落座后,立马去请掌柜。 片刻后,一位身穿朱墨色暗纹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身形微胖还未开口已经堆满了笑意,见到几人拱手打招呼,手指上戴着两个水头极好的玉戒,带着两分市侩的模样,整个人显得世故又健谈。 “鄙人樊同贵,是这当铺的掌柜,几位贵客登门不知要典当何物?” 林锦颜:“樊掌柜,你这里什么都当吗?” 樊同贵见是个孩童回话,丝毫没露出半点奇怪,坐下以后笑道: “能当的自是都可以,每行都有行规,当铺自然也有不能典当的东西。即神袍戏衣不当,旗锣伞扇不当,低潮手饰不当。” 林锦颜:“我有一副字。” 樊同贵:“不知出自哪位大家?我们这里的朝奉经验老道,定会给您合理的价钱。” 林锦颜:“我写的。” 樊同贵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小姐的字画再好,我这里也是不收的,毕竟开当铺是为赚银子。” 林锦颜:“我不是来典当,这幅字画缺个落款,还请樊掌柜帮我寻来能刻章的好玉,银子我来付。” 樊同贵眸光微闪:“小姐既是寻玉刻章,为何来了当铺?” 林锦颜:“听不夜侯的安老板说,有些玉只有您这能快些寻到。” 樊同贵笑着起身:“倒是有些,得费点功夫去找,诸位稍待。” 打过招呼后,樊同贵走到后院才收起笑脸,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点点头快步出了后门。 吩咐人泡了茶后,樊同贵出来将几人请进雅间,东拉西扯的开始在坐的人谈天说地。 问的尽是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既不让人觉得冒犯,又不会让人感觉尴尬无趣。 直到看到门口的伙计,樊同贵笑道: “林小姐,玉石找到了,还请您独自随我移步。” 宋易方才就看出这个樊同贵不简单,见他此时叫林锦颜单独出去,宋易站起身: “樊掌柜,玉石多一个人看,也是看不坏的,我也同去吧。” 樊同贵笑意不减:“既是林小姐要的,那就只能她一人前去。您放心,初尘当铺并不是黑店,不干贩卖孩童的勾当。” 林锦颜:“你在这等我就行,一会就出来。” 宋意见林锦颜说话没再多言,坐回椅子看着林锦颜跟随樊同贵出了房门。 两人来到后院最里面一间屋子,樊同贵敲了两声才推开门。 林锦颜走进去,屋子里窗户全都关着光线昏暗,屋中间有张桌子放着火折子和蜡烛,桌旁两条板凳,桌子后面一排屏风,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透过开门的光线,林锦颜隐隐看到屏风后面有三个人影,两坐一站看不清样貌。 樊同贵跟在林锦颜身后进了屋,关上门后屋里更显昏暗,樊同贵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蜡烛。 “林小姐,请坐。” 林锦颜从容的上前坐到樊同贵对面,凑近了点燃的烛光,更看不清屏风后面的情形。 以命做赌 樊同贵还是那副笑脸:“林小姐托冥夜阁找来,不知要问什么?” 林锦颜:“安老板没说吗?” 樊同贵:“是林小姐来天机门问消息,我自该询问你本人,不必他人传话。” 林锦颜:“我要知道月影楼掌门人的女儿,月影少主宋易的姐姐宋舒然现在身在何处,是死是活,若是她不在了我也要知道她的尸首在何处。” 樊同贵:“月影楼在冀州,虽与泰州相邻,消息来回也要时日,五日后必……” 樊同贵正说着话,屏风后走出的青衣男子将其打断,青衣男子将一杯茶放在樊同贵面前,附在樊同贵耳边耳语了几句。 樊同贵听的直皱眉,眨巴着眼睛看向林锦颜。 林锦颜则是在打量着青衣男子,约莫和杜兴一样的年岁,皮肤和身形也神似杜兴,只是比杜兴略高一些,和樊同贵耳语时,锐利的眼神在扫视着林锦颜。 两人对视时,林锦颜冲着男子浅浅一笑,男子愣了一瞬似是惊讶林锦颜的大胆,说完话便转身回了屏风后。 樊同贵:“林小姐你如此年幼,知道天机门的所在之处后,难保不会出去乱说,这让我们如何放心呢?” 看着突然转了话音的樊同贵,林锦颜明白必是屏风后的人给他说了什么,也明白了屏风后面的才是主子。 “那樊掌柜要如何才能安心呢?” 樊同贵将青衣男子拿出来的茶杯,推到林锦颜面前,手上不小心沾到一滴水渍,樊同贵赶紧掏出帕子狠狠的擦着手,让人感觉茶杯的水危险异常。 “林小姐,只要将此水饮下,我们自会放心。” 林锦颜:“此水何物?” 樊同贵用大拇指抵住小拇指尖: “只是有一点点毒,但毒性不大,只发作起来有些痛苦。药效也只有一年,一年内定期服解药对身体绝无危害。只要林小姐不害我们,解药自会无偿提供。” 林锦颜看了眼茶杯:“为何我花钱来买消息,还要受你们挟制?” 樊同贵:“并非要挟,林小姐既然知道了此处,想必日后有困惑或再有要寻之物,也会再来天机门。我们只是江湖门派,比不上林小姐的家世,这第一次自该是慎重些,信任往后再慢慢培养嘛。” 林锦颜沉着脸:“不管如何说,也没有花钱买毒药喝的道理。” 樊同贵:“林小姐喝了,此次寻人天机门替你不收银子。下次林小姐再来,就不会再有此物,但得收银子了。” 林锦颜生气道:“这分明就是拿我的命再赌!你说毒不死,我还这么小万一毒死了怎么办?仅仅因为找个人就把我自己性命搭上,这么赔本的事我可不做!既然要赌为何我赌命你们却无任何赌注?免去的银两也是我要付给你们的!” 樊同贵:“那林小姐想如何?” 林锦颜:“我喝下去可以,宋舒然你们要帮我找到,且自今日起不论任何原因,天机门未经我同意,不能探查、贩卖或告知他人跟我有关的任何事。” 樊同贵听完,脑道下意识的微微向后转。 光明磊落 见樊同贵没给答复,屏风后面的人也不说话,林锦颜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这可是你们不敢的,给我找到宋舒然,银子我会照付,这水我绝对不喝。你那会说五日是吧?五日后我再来。” 说完话也不等樊同贵答应,林锦颜便站起身准备出去,青衣男子走出来冷声道: “慢着,天机门可以不贩卖告知旁人和你有关的消息,但不能保证不去探查和你有关的消息,保不齐查其他事需要查到你或你身边人,但会信守诺言查之前会告知你,查出来关于你的事不会让旁人知晓。” 看着林锦颜紧皱眉头的小脸,青衣男子淡淡道: “我家主子说了,你要不敢喝,只管出去便是,宋舒然你也自己找。” 林锦颜被激的急声道:“谁不敢了?你们要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樊同贵:“林小姐放心,我们天机门向来光明磊落说话算数。” “光明磊落会欺负我一个小孩子?我信不过你们,写下字据或者信物才行!” 樊同贵被林锦颜说的,不自然的揉了揉鼻子: “我给你写。” 林锦颜伸手指向屏风后:“我要你的主子写。” 看屏风后没动劲,林锦颜冷哼一声: “果然言而无信准备反悔,我才不上你们的当!” 屏风后传出敲击桌面的声音,青衣男子闻声走了进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块竹节形状的玉坠,递给了林锦颜。 “我主子的信物,林小姐现在敢喝了吧?” 林锦颜拿在手里摸了摸质地,顺手揣进怀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五日后,我等消息,告辞。” 动作果断声音清冷,说完自顾自的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屋里几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伙计拿着一个玉镯进来回禀: “林小姐带着来时的那些人上马车走了,临走前留下这个玉镯,说是她当的,为了谢过茶水,也为给初尘当铺省事。” 樊同贵接过手镯看了看,挥手让伙计出了屋。 “这镯子最多也就三百两银子,她留下干嘛?” 屏风后走出的年轻男子接过手镯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有何特别。 跟随年轻男子一起走出来的老者,嗅着林锦颜方才坐过的位置后,又满屋子走着嗅。 樊同贵:“少主…吴老这是?” 年轻男子笑道:“不用管,吴大夫经常这样。凌衣,瞧见了吗?你主子还说我整不了这个丫头,你看看小爷还不是让她乖乖的喝了那杯药。” 身着青衣的凌衣无奈道:“风少主,此事你都没跟主子商量就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惹主子不高兴,那杯中是何药?” 风潇然笑道:“我管他高不高兴,你放心啦,我只是让吴大夫调配了一点泻药,跑半天茅房就没事了不伤身体的。” 凌衣正要说话,就见吴大夫在自己身上换着地方嗅味道。 风潇然皱眉嫌弃道:“吴大夫凌衣是男的……” 吴大夫仰起头:“我能不知道他是男的……风潇然!你你你!你说的什么浑话!老夫是闻到了追魂香的味道!” 气大伤肝 看着被气的跳脚的吴大夫,风潇然不以为意,好奇的问道: “那个追什么香是什么?” 吴大夫吹胡子瞪眼的瞪着风潇然不说话,只把风潇然看的无奈道歉: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吴大夫您消消气,火气太大伤肝。” 吴大夫没好气道:“追魂香,是苍圣山不外传的秘药。无毒无害无色无味,沾之若无解药留香长达三月,但凡与中香者接触,也会染上香味。” 风潇然将镯子放在桌上,抬起衣袖使劲嗅了嗅:“没味道啊。” 吴大夫傲然道:“哼,要是寻常就能闻见,还算什么秘药?此香单独无味,需得配着显香草才能闻出异香。” 风潇然思索道:“这种秘制的香,即不能害人又不能治病……难道是为了找人?” 吴大夫点点头:“确是用于找人,所以此香名为追魂,大约是苍圣山为铲除外界探子所调制。” 凌衣:“既然我身上有,难道是我暴露了踪迹,难道是有人要通过我找到主子?”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敲门声,樊同贵开门出去,片刻后又进来。 “伙计说,有两拨人来打听林锦颜方才来做了什么。” 风潇然:“两拨人?还在外面?” 樊同贵:“没,两拨人前后脚来问。伙计说林锦颜是来当个镯子,将人打发走了。” 凌衣:“怪不得林锦颜留下镯子,说是为了给当铺省事……看来她早就知道有人跟着她……” 风潇然又拿起桌上的镯子看了看,咧嘴笑开来: “去查清那两拨人都是谁的人,回头将消息卖给林锦颜,将这回找人的银子赚回来。” 樊同贵抱拳应下,忽然看到手指红肿,触摸之下尽是奇痒无比,当下龇牙咧嘴的就开始双手互相挠起来。 风潇然正准备询问,突然发现自己手也痒了起来,且无论怎么挠也止不住痒。 凌衣:“风少主,樊堂主,你们这是?” 风潇然:“嘶,不行不行,太痒了,怎么挠都痒。” 吴大夫一脸正色的上前抓着两人衣袖查看,又掏出帕子将手镯包住放在鼻尖闻了闻,皱眉道: “行了别喊了,就你还想害别人,被别人害了都不知道。凌堂主你脚程快,我写个药方,劳你去给我把药抓来。” 风潇然咬牙切齿道:“林!锦!颜!你个死丫头你下阴招!啊啊痒到骨头里了,吴大夫您快给我看看啊。” 吴大夫边快笔写着药方,边头也不抬的嚷嚷道:“调解药不要时间啊!” 听着两人嘶哈嘶哈的喊声,吴大夫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活该。” 晚间,茶庄的客人都已散去,安知闲笑着将最后一位客人送出门,关上大门后,沉着脸去了后院。 推开门凌衣和吴大夫早已等候多时,见礼后安知闲沉声道:“风潇然呢?” 凌衣:“风少主手上带了点伤……正在初尘当铺养伤。” 安知闲:“呵,养伤?他是被人算计了没脸见人吧?你先前说你中的香是怎么回事?” 算无遗漏 吴大夫说了追魂香的事,凌衣将初尘当铺的事细说之后,看着安知闲越来越黑的脸色,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主子,可要我现在就去追查?” “凌衣,所有人里面你是最稳重的,为何现在你不经我同意就跟着风潇然胡作非为?想换主子了?” 凌衣急忙道:“属下不敢!也从未有过此念头,属下只是看林锦颜知道您太多事,对她不放心,所以……” 安知闲:“所以,你就任由风潇然给林锦颜一个教训,却没想到是风潇然被教训了。” 见凌衣低头不说话,安知闲看向吴大夫: “吴大夫,您说上次林锦颜在时您也闻到了这追魂香?” 吴大夫:“没错,我能确定这丫头身上是有显香草,可香是不是她下的,下在谁身上还不好说,少主已经派人去找显香草了,明日应该就有结果。” 安知闲点点头:“风潇然只为了整一下林锦颜,居然能答应天机门不经林锦颜同意不得探查、贩卖林锦颜有关的消息……风潇然出生的时候,风叔是把他脑子取出来扔掉了吗?” 吴大夫眨巴着眼睛看着安知闲:“只是个丫头……她的消息应该不重要吧……” 安知闲揉着眉头:“她还是个孩子就能算无遗漏,激的风潇然答应天机门不能卖她的消息,还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暗算了风潇然,当场报了泻药之仇。假以时日她长大后又怎会是寻常女子?到时候风潇然哭都来不及。” 凌衣和吴大夫仔细一想林锦颜喝药时的果断,不由暗暗心惊,林锦颜那时候的生气和害怕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天机门答应不能泄漏她行踪…… 安知闲:“还好,风潇然没痛快答应不探查,风叔扔他脑子的时候,可能留了一小块。” 凌衣吴大夫:事是他们一起干的,总感觉好像一起被骂了…… 安知闲叹口气:“那泻药可伤身?她还是个孩子……” 话未说完竹青敲门而进,洪九跟着竹青身后快步走了进来。 对着安知闲几人行礼后,扫视了一圈问道:“风少主呢?” 凌衣:“他不在这,你找风少主何事?” 洪九没好气道:“风少主好端端的为何要逼林锦颜喝泻药?” 凌衣扫了眼安知闲,乖乖的低头不语。 安知闲:“林锦颜现在如何了?” 洪九:“从当铺出来便去药铺买了药,回去肚子疼了会喝了药睡了一觉起来就没什么事了。” 安知闲皱眉道:“你是说…你们从当铺出来直接就去了药铺买了止泻的药?是大夫给林锦颜看过后开的药还是直接买的药?” 洪九想了想:“白芷陪着林锦颜进去的,我没看到,回府后才知道她被风少主逼着喝了泻药。风少主也太闲了些,主子您也不管管他。” 安知闲叹口气站起身:“又一个想换主子的……看来我这留不住人呐。” 说着话安知闲出了门,洪九疑惑的看向凌衣: “这是什么意思啊?谁想换主子了?” 凌衣:“你啊,你怎么给林锦颜抱不平了?” 何乐不为 过了两日林锦颜带着洪九去将军府时,被人偷了荷包,好在荷包里只是些碎银子,林锦颜也没在意。 到了约定的日子,林锦颜依约来到初尘当铺。 不远处的卖货郎看着白芷抱着一个木盒跟随林锦颜进了当铺,将挑在肩上的货物放于脚下叫卖,眼睛不时的扫向当铺门口。 当铺里,樊同贵和林锦颜分坐两旁。 樊同贵将手藏在衣袖里,依旧带着惯有的笑脸,只是看向桌上的木盒时,眼睛里带着谨慎。 “林小姐这是何意?” 林锦颜笑道:“虽说贵店免了我此次找人的银两,我也该付点辛苦钱才是。” 樊同贵:“林小姐客气了,人已经找到,所有消息都在这封信里。” 伙计上前将信递给林锦颜,白芷不放心刚抬手想接时,洪九站出来接过了信。 林锦颜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贵店办事果真神速,那我便不打扰了。” 樊同贵:“林小姐且慢,上次林小姐来时后面跟着两条尾巴,想必林小姐是知晓的,难道林小姐就不想知道这两条尾巴出自何处?” 林锦颜:“难道贵店已经查清了?” 樊同贵面带得意之色:“那是自然,林小姐只要肯付银子,就能知道详尽消息。如果银子付的足够多,我们还能帮林小姐把这两条尾巴打发了。” 林锦颜笑着站起身:“我觉得有尾巴跟着也不错,若有想人害我,也必会被他人知晓,不花银子就能让仇家忌惮,何乐而不为呢?樊掌柜,告辞。” 樊同贵准备好商谈谈价格的话语,就这样被林锦颜的告辞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眼巴巴的看着林锦颜出了当铺。 林锦颜上马车后,卖货郎正准备收拾东西,却见马车冲着自己而来,卖货郎稳住身形叫卖。 马车在卖货郎身前停住,白芷下了马车在卖货郎的箩筐里挑起丝线和针来。 挑好线后,白芷拿着询问马车里的林锦颜: “小姐,您看这个颜色可好?” 林锦颜从车窗里探出头,接过丝线看了看: “颜色挺好的,就这个吧,要是便宜就多拿几种。” 白芷:“他这的种类不多,不如去铺子里看看?” 林锦颜:“就是买来学女红练手,去铺子做什么?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小钱也得省啊。” 白芷又选了几种丝线,给卖货郎付了银钱后上了马车。 “这些府里就会给小姐置办了呀,小姐既想要省钱何必自己买?” “这不是遇到了嘛,我存银子是要买东西的,能给府里省下也是好事啊。” “那小姐就问老太太要银子不就是了?” “我要用自己的银子买……” 卖货郎听着马车里传来主仆二人的对话,又转头看了看初尘当铺,收拾东西跟上走远的马车。 初尘当铺。 樊同贵看着木盒伸出手,满手背挠出来的血痕已经结痂。 手背上的抓痕犹在,樊同贵不敢直接拿,掏出帕子包着木盒将其打开,里面是个玉质的麒麟摆件,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小巧精致,水头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 银子短缺 二皇子府。 最近的楚承曜在朝堂上初露头角,正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楚承曜对这种忙碌倒是甘之如饴,对意外之喜得来的刑部尽心尽责,事必躬亲的态度还得了皇上的赞赏。 听了钟毅的回禀,书桌后的楚承曜停下笔抬头问道: “林锦颜去当铺当东西换银子?” 钟毅:“是,跟着林锦颜的人说,她这几日去当铺当了两次东西,当了玉镯和摆件,好像要买什么东西挺缺银子。” 楚承曜皱眉想了想:“她要缺银子为何不从林府拿?不从她娘给她留的嫁妆铺面拿?” 见想不出个所以然,楚承曜直接说起其他事来: “你去帮着陈庆山,把秦宗衡宅院里那些尸骸都查出来,查出来的李家国公府已经找到了替死鬼,只能从其他人下手了,查到的人越多,国公府露出来的破绽才会越大。” 钟毅:“正在查,有两副尸骸根据衣物已经查出一点眉目。” 楚承曜:“嗯,既然和国公府误会难解结下了祸患,那就不必留手。我试过父皇的态度了,他让我放手去做,想来父皇将刑部交给我,就是为了让我对付国公府。” 钟毅:“陛下既然这般信任殿下,想来殿下与太子争锋之日不远了。” 楚承曜目光沉沉道:“哪那么容易,父皇让我上朝堂只是为了敲打国公府,太子在父皇心中位置依旧稳固。不过既然刑部到了我手里,我自会将其收入囊中。” 不夜侯里。 吴大夫看着樊同贵送来的东西,仔细检查后将盒子递给风潇然: “并无不妥之处。” 风潇然:“那臭丫头能把这值钱的物件给我?” 安知闲:“这是她趁火打劫得来的赃物,要是这东西来路正,她确实未必会给你。” 风潇然咬牙道:“我就知道那个黑心的丫头才不会这般好心。” 安知闲看了眼风潇然手背上的抓痕,不由摇了摇头: “我早就告诉过你别去逗她。” 风潇然:“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被她下了追魂香。” 安知闲并不觉难堪,举起茶杯淡淡道: “她给我下追魂香是早有预谋,自然防不胜防,你却是自己送上门的,怎能混为一谈?” 风潇然翻个白眼:“那她这般出尔反尔的暗算你,你准备如何对付她?” 安知闲老神在在道:“她与我击掌时说好的是从第二天起结盟,所以她不算出尔反尔,只是我当时未曾察觉。而且我怀疑她身边那个叫白芷的丫头,来自苍圣山。” 风潇然仔细想了想:“就和洪九站一起的那个爱笑的丫头?她能出自苍圣山?” 吴大夫:“那追魂香乃是苍圣山不外传的秘药,极难调制,若真是那个丫头做的,那她也算高手。上次你中的那个骨酥粉,也应该是出自她手。” 风潇然:“林锦颜的舅母不是出自苍圣山吗?或许是她做的呢?” 安知闲端起茶杯:“白芷是将军夫人找来送给林锦颜的,我也试探过将军府的二少爷,他不知道追魂香。” 不可限量 风潇然仔细想了想,只能想起来白芷爱笑,长什么样子都不大记得: “那叫什么白芷的丫头,要真是出自苍圣山,那她跟着林锦颜图什么?她这个年纪就已经能调制那么厉害的药,在苍圣山待着学有所成后岂不是更加不可限量?” 安知闲给自己续上茶:“许是将军夫人不放心林锦,才特意寻来的。说不定白芷跟着林锦颜,比她在苍圣山更加不可限量呢。” 风潇然:“林家那臭丫头有什么了不得,你就那般看好?” 安知闲扫了眼风潇然的手背:“凭她能让天机门的少主吃瘪,我就觉得她日后必定不俗。” 风潇然恼羞成怒的将手收回衣袖,站起身嚷嚷道: “只能说明那死丫头心黑!你被她算计了,不想办法收拾她还能悠哉的喝茶?诶…你什么时候开始茶不离手了?” 安知闲放下茶杯:“既然来京做了茶庄的少东家,总得养成习惯以免被看出破绽。开始的时候也不喜欢,强逼着自己品茶,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 风潇然闻言,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似是心疼又似是哀伤。 颜玉轩里。 林锦颜将看过的信,递给宋易: “看看吧,你姐姐的消息。” 宋易愣了一瞬,慌忙接过信,看着信里的内容,手止不住的发抖: “我…我姐姐还活着…林锦颜我姐姐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很少有情绪波动的少年郎,看完信不由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他以为他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林锦颜也是由衷的替他高兴:“活着就是好事。” 宋易:“是好事!这消息你从哪里得来的?可信吗?” 林锦颜:“托天机门查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宋易:“天机门?天机门查来的确实可信,太好了!天机门查消息要价颇高,是不是花了你很多银两?” 林锦颜:“你忘了你火场里拿回来的那些宝贝啦?本来也是你得来的,不算我出的银子。” 宋易深吸口气郑重道:“林锦颜,谢谢你。” 林锦颜笑道:“我们不是生死之交吗?再说现在谈谢言之过早。想要救出你姐姐,你们四人应该是办不到的,得找人帮忙才行。” 宋易:“万源宗势力颇大,谁会愿意帮我与万源宗为敌?” 林锦颜:“冥夜阁。” 宋易不解道:“安知闲虽与你结盟,可冥夜阁现在还不能与万源宗匹敌,他若帮我们定会折损人手,他又怎会愿意?” 林锦颜打开柜子拿出舆图,宋易虽不知道林锦颜要干什么,还是走上前帮着展开舆图。 林锦颜:“若不用他的人手来折损,再送他一批人手,他必定会愿意的。” 宋易:“我们哪来的人手送他?” 林锦颜:“若有人私养了一批死士,多年不曾被人发现,要用到时三日便能赶到泰安,你觉得这批人会藏在哪?” 宋易看着舆图仔细思量:“三日便赶到泰安……泰安虽属泰州,却和泰州祁州冀州三洲交界,三日能到泰安,也必在这三洲之内。” 私自屯兵 次日刚送走梦夫子,妍凌郡主便带着礼物登门。 “我三哥淘来了三块碧玉,送给我母妃一块,剩下的两块都给了我,让我找人雕刻自己喜欢的样子。本来我是要雕好后再送你的,可三哥说不知道你的喜好,还不如直接送让你自己雕。” 林锦颜看着那块方形的碧玉目光微闪,笑着道谢后,就和妍凌郡主窝在一起讨论想雕成什么样子。 妍凌郡主走后,白芷将碧玉收进盒子里笑道: “郡主可真没拿小姐当外人,别人送礼都是送成型好看的,郡主怕小姐不喜欢直接送了原料来。” 林锦颜一派了然之色:“这礼物送的极其用心,既能让我雕刻好了当礼物送出去,也可以让我换成银两,送礼的人定是觉得我缺银子。” 换了身衣服,林锦颜带着白芷洪九直奔城南。 不夜侯里。 安知闲和林锦颜分坐茶桌两旁,安知闲行云流水的泡着茶,茶水的热气如轻薄丝纱般让他的面目更显和煦。 “林小姐,冥夜阁和万源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实力也远不及万源宗。既是盟友,想来林小姐也不愿见到冥夜阁被打压没落下去。” 林锦颜:“自是不愿,若我有人手去救宋舒然,只是请冥夜阁帮我将人手带去救人呢?” 安知闲将茶放到林锦颜面前:“你是说庄子上你救的那些难民吗?恕安某直言,他们去万源宗手里抢人,只能是白白送命。” 林锦颜:“非也,我既救了他们,断不会让他们枉送性命。” 安知闲笑道:“那林小姐说的人手在何处?” 林锦颜:“我知道有人私下训练了不少死士,安老板只要能将人带出来,这批死士你我平分。有这批人手加入,冥夜阁必能更上一个台阶,作为回报我需要安老板带着他们救出宋舒然。” 安知闲端茶杯的手顿住:“私自屯兵?听林小姐的语气这批人还不少,如此隐秘之事林小姐又怎会知晓。” 林锦颜笑道:“结盟之时我便说过,我有安老板不知道的消息。进宫了这么多次,总能知晓一些宫外不知道的秘辛。” 安知闲:“何人如此大胆敢私自屯兵?既是辛苦训练出来的死士,你我又如何能差遣?” 林锦颜:“我是偷听到的,什么人屯兵我也不知晓,只是听闻那人做事极其谨慎从不露面,死士只认信物并不知主子是谁,只要在看守人手里寻到信物,自然就能将这批死士收入麾下。” 安知闲目光灼灼的盯着林锦颜:“这种掉脑袋的大事,能拿到宫里去说,看来此人也不是很谨慎。” 林锦颜端起茶杯:“想来这人谨慎也自负吧。” 安知闲思虑了片刻笑着问道:“那这人不会自负的连屯兵之地也说了吧?” 林锦颜点点头:“他说一旦京城有变,他的人三日内就能赶来。” 安知闲皱眉道:“三日内,再加上传信…也就是说这批人马距离泰安并不远…林小姐今日能来说起此事,想必已经找到了地方?” 关系匪浅 林锦颜笑着将喝光的茶杯推到安知闲面前,安知闲续上茶扬眉道: “还请林小姐解惑。” 林锦颜:“不急,安老板还没说我的提议冥夜阁是否能答应?再说我只是想到了地方还不能确定,安老板与天机门关系匪浅,不如托他们查探一下也能更放心些。” 安知闲笑道:“此事我还需写信和家师商议,至于天机门,同在泰安又同是江湖人,有些消息需要从天机门买,自然有些来往,却不敢说关系匪浅,只不过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罢了。” 林锦颜:“那就等安老板和尊师商议好后再议。” 安知闲:“好,家师回信后安某自会告知林小姐。安某好奇的是,林小姐要那些人手做何用?” 林锦颜:“自是和安老板同样的用处。” 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心里暗道对方狡猾。 回府后,白芷单独找到林锦颜低声道: “小姐,您方才可闻到了安老板身上的追魂香?” 林锦颜:“不曾,我正准备问你。” 白芷:“我一点香味都没闻到,他身边应该有苍圣山的人。” 林锦颜:“你是说追魂香已经被解了?那安知闲也应该知道了是我给他下的追魂香……方才他丝毫未提,还真是沉得住气。” 白芷:“小姐,我想起一个人来,您可曾记得上次去茶庄遇到那位风少爷?” 林锦颜点点头:“你是说他是苍圣山的人?” 白芷:“不是他,就是遇到风少爷那次,我们下楼时见到一位老者,我当时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方才我才想起那老者出自苍圣山,前些年他回苍圣山时我曾见过他。” 林锦颜:“上次我们去初尘当铺时,那个樊掌柜和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身上也有追魂香的味道……和天机门关系匪浅,又能将苍圣山的人收于麾下,这个安老板真是高深莫测啊。” 等消息的这几日林锦颜也没闲着,去了两趟将军府后,就缠着林思远非要去天启书院看看。 林思远拗不过,想着闺女多看看也好,便挑了梦夫子没来授课的日子,带着一双儿女去了书院。 素雅古朴的大门,挂着两块匾,一块写着天启书院,一块先帝御笔亲题的青琐储材。 书院内青砖白墙,翠绿的松柏枝叶中,透出不远处水榭环绕的亭台楼阁。 林锦颜带着白芷跟着父兄走进书院,遇到的人皆驻足同林思远行礼,林思远一一点头回礼。 林锦安每日跟着林思远来书院,众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反倒是从未来过的林锦颜惹得不少人侧目。 因着林思远今日要授课,林锦安也得去课堂,林思远便应了林锦颜的请求,叫了书童领着林锦颜在书院逛逛。 此时正值授课时辰,院内并没什么人,林锦颜边逛边四处打量,见到一个扫地的灰衣少年。 右手执扫把,左手执书正看的认真,迈着缓慢细小的步伐,右手的扫把随意的挥动着,看完一页少年将扫把抱至胸前,空出手来翻页。 天启书院 林锦颜阻止了准备叫住少年的书童,静静的看了会才问道: “此人怎么不去课堂?他不是学院的的学子吗?” 书童:“回小姐的话,他叫黎司钰,并不是学院的学子,只是山长看他聪慧好学,留他在学院打杂。” 林锦颜听到名字,不由带上了笑意: “一个打杂的,都能如此好学?” 书童:“这也是个苦命人,他爹是当官的,前两年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判革职流放,还判黎家后人永不得入仕。偏他酷爱读书,可惜读再多也不会有结果。” 林锦颜:“书多读些还是好的,就算不能入仕,也能做别的。” 说着话林锦颜带着白芷慢步上前,黎司钰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书,余光瞥见前方人影晃动,眼睛才从书里拔了出来。 待看清面前的小孩,黎司钰眨巴着眼睛好奇道: “你是谁家孩子?怎么会在此处?” 书童:“黎司钰,这是林小姐,是山长的爱女。” 黎司钰点头行礼:“原来是林山长的千金。” 林锦颜笑眯眯的打发了书童,才转头道: “老远就见你看书认真,为何不去课堂呢?” 黎司钰神色落寞道:“我是罪臣之子不能入仕,也进不了天启书院的课堂,能留在院里打杂还是林山长通融。” 林锦颜:“既然不能入仕,那为何宁愿打杂也要在学院待着?” 黎司钰:“我自小便爱读书,我爹一直觉得我能高中,谁知刚得了解元准备春闱,我爹就……我想着若我能学得真才实学,纵然不能考取功名,若是能做了为国有利之举,或许能免了我爹的责罚。” 林锦颜背着手,在黎司钰面前来回踱步: “嗯…虽然也是个法子,但何其渺茫?其实你也知道在这十步香草的泰安城,你所图之事犹如缘木求鱼,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在这白白浪费时间呢?” 黎司钰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读书又能做什么呢?” 林锦颜走回黎司钰面前,抬头冲黎司钰道: “此路不通,何不换一条路?” 黎司钰愣道:“换哪条?” 林锦颜目光灼灼道:“文不成,可以去行商啊。” 黎司钰皱眉道:“行商?我黎家都是走仕途,从未有人行商,我怎可败了黎家风骨?” 林锦颜:“可黎家仕途已被堵死,人总得活着才能谈风骨。” 见黎司钰面色抗拒沉默不语,林锦颜接着说道: “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术,则在于丰财。虽士农工商地位有贵贱之分,可薛家和齐家就是凭行商得来的官身,不管做什么做到最好自然就有说话的资本。再说既然有了先例自然就表示此法可行,行商总比你那靠撞大运的想法实际的多。” 黎司钰紧握着扫把,手指扣着竹节,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无数人都告诉他,他读书救父的想法荒诞渺茫,可他一直都不敢面对,不敢毁了自己唯一的盼头。 蹉跎岁月 可方才林锦颜一番就事论事不带嘲笑和安慰的话语,却把黎司钰心里那点不敢面对的残存幻想激的粉碎。 黎司钰只觉力气被抽干,整个人都卸了劲。 “是林山长让你来说的吗?若只是为了将我赶走直说就是了,何必这般残忍毁人念想呢……” 林锦颜:“我爹从未跟我提起过你,是方才见你读书认真,知你家事后不忍你蹉跎岁月罢了。” 黎司钰深深叹了口气:“怎么过都是蹉跎,有些执念或许还能活的好些。” 林锦颜:“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你不妨考虑一下。” 黎司钰自嘲道:“呵呵,黎家现在虽不能说是家徒四壁,却也差不了多少了。林小姐出身金贵,自是不知道银钱来之艰难。” 林锦颜:“你若想经商我给你银子,只要你能赚钱,我可以把手里的铺子都给你管。” 黎司钰愣住片刻,打量了林锦颜一番才开口: “林小姐还年幼,怕是也做不了主。但林小姐的好意,黎司钰在此谢过。” 白芷:“黎公子,我家小姐现在手里管着十家铺子和两个庄子,里面的人手都是我家小姐自己挑选的。” 黎司钰闻言眼里闪过惊讶,再次打量起林锦颜。 林锦颜笑眯眯道:“你若有意五日内到林府来找我,我既说得出自然能做得到。若你不肯屈就行商,就把我说过的话忘掉,能糊涂着过一辈子也是幸事。” 说完话后,也不等黎司钰答复,林锦颜便带着白芷往回走。 黎司钰呆愣着看着林锦颜背影喃喃道:“林家不愧是文人之首,我这么大时,还在为写出一副好字沾沾自喜吧……” 林锦颜趴在水榭的扶栏上等林思远,看着池水里的锦鲤心情大好的逗弄着。 白芷:“小姐您为何非要找这个黎司钰?” 林锦颜笑道:“我是想找个聪明放心的人帮我管着铺子,偶然听闻黎司钰才学过人,却横遭变故,这才托大表哥帮我找他,谁知他竟在天启书院。” 白芷:“小姐您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那些铺子您不是管的井井有条的吗?” 林锦颜目光深远:“我接下来要忙其他事无暇分身,早早找个人接手才不会出乱子。” 听到谈论声由远到近,扭头看到学子大批的出了课堂,林锦颜拍拍手带着白芷去找林思远。 “颜儿?你怎会在此处?” 林锦颜抬头看向说话之人笑道:“大哥,我随爹和哥哥来看看。” 林锦昀点点头:“大伯正在和姚夫子讲话,马上就出来了。” 林锦颜乖巧应下:“大哥,听说你是因二婶身体不适回的家,二婶如何了?” 林锦昀闻言尴尬的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听到才把林锦颜拉至一旁: “好多了,祖母近来可好?你回去跟祖母说,再过几日我便回府了。” 林锦颜:“祖母都好,近来一直在教表姐女诫和女红,听下人说正准备给表姐相看呢。大哥你早些回来,也帮着给表姐看看。” 屯兵之地 林锦昀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拉着林锦颜详细问了情况,林锦颜似是而非的说了些猜测,末了又道: “我都是听下人们的猜测,祖母还没明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锦昀听完,也来不及思索真假,便急匆匆的走了。 林锦颜回府后就安排人给二房送了些滋补礼品,过了两日林锦昀便搬回了林府。 晚间洪九将探来的消息回禀:“大少爷和表小姐避开人,郎情妾意的说完话各自回屋了。” 林锦颜冷嘲道:“不用想,我那好大哥定是又被表姐哄的服服帖帖的。” 洪九点点头:“你这表姐哄男人的伎俩真是叹为观止,本来大少爷还带着气呢,到最后反倒表忠心哄起表小姐来。” 林锦颜:“自是说他会刻苦读书高中后迎娶,真心相待。” 洪九:“确实如此,我看大少爷是情根深种了,可表小姐那种女子不是他能左右的,你表姐适合嫁进高门大户给人当妾,或者进宫为妃。” 林锦颜眸光微冷,周玥雪确实适合进宫,还能赢到最后…… 次日,安知闲传来消息,同意了林锦颜的提议。 不夜侯里,洪九凌衣风潇然安知闲围坐在一起。 风潇然:“凤鸣山?凤鸣山在泰安城北边,位于泰州祁州境州三州交界处,群山延绵鲜有人至,距离泰安快马三日内就能到,用于屯兵倒是个好地方,屯兵之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安知闲:“凤鸣山虽山高林密不好找寻踪迹,可这么多人总得采购吃食,你让天机门去查一下应该就有眉目。” 风潇然点点头:“我一会便安排人查,可怎么消无声息的将人带出来?” 洪九:“林锦颜说那些人手也不知主子是谁,有信物就会跟着走。要你们留意一个手背有红色印记的人,信物或许就在那人身上。” 凌衣:“林锦颜怎会知道的如此详尽?若真如她所言是偷听到的,她又怎知印记之事?” 风潇然想了想道:“或许是她偷听时看到的?不然这般绝密之事,她怎会知晓?” 安知闲沉思道:“若是偷听,谁会把这般掉脑袋的事说的如此详尽?可若不是偷听,这林小姐莫非能掐会算不成?” 颜玉轩里。 林锦颜和宋易在书房看着舆图。 宋易:“三日内赶到泰安城的地方很多,适合屯兵的位置也不止一个,你为何认定是凤鸣山?” 林锦颜自然知道,前世楚承曜和楚承烨夺位召集人手,三日后近千人便从北门入了城。虽能用做屯兵之处不止凤鸣山一处,可符合时间又在北方的却只有凤鸣山。 林锦颜:“此处三州交界,全是深山密林。巡查不光废人力还没半点利益,三州定不会尽心,如此疏于巡视之地用做屯兵再好不过了。我也只是猜测,一切还得等冥夜阁探查。” 宋易点点头:“那人手你准备在何处安置?这么多人若不能避人耳目,可就是天大的祸事。” 相约赏荷 林锦颜闻言盯着宋易笑开来,宋易被林锦颜看的一俩莫名。 “这般看我做什么?月影楼已经没了,我没法安置。” 林锦颜:“月影楼没了,你可以自己立派啊。” 两人在书房密谈了许久,宋易才出了书房。 玉兰打量着宋易走远的背影,转头透过白芷推开的房门,瞧见正在锁柜子的林锦颜。 次日,林锦颜应妍凌郡主之邀,去襄王府城外的庄子赏荷。 楚承逸、楚承平、顾奕辰也一路同行,几人很久没一起聚过,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颇为热闹。 到了地方后,早已等候的侍女随从上前与几人见礼,领着几人进了庄园。 一路走来,温泉荷花池梅园应有尽有,假山怪石亭台楼阁间翠竹盆景点缀其中,每个季节的都有花盛开有景可看。 楚承逸带几人来到荷花池旁早已备好瓜果茶点的凉亭,亭外的荷花池中,只有十来朵荷花盛开,大部分都还是绿色或略带粉尖的花苞。 楚承逸:“其实此时荷花刚刚开放,并不是赏荷的最好季节,下个月我们再来一趟,那时这池子都开满了荷花。” 顾奕辰笑道:“这般好的地方来多少次都嫌少,景色足以和皇家别院相媲美了。” 楚承平:“每次来这都觉轻松畅快,林小姐和奕辰还是第一次来吧?” 林锦颜:“确是第一次来,还得多谢郡主相邀。” 妍凌郡主:“四皇兄又不是外人,你还跟我客气上了?” 林锦颜:“郡主,您这话臣女可不敢认,我私下对您也是客客气气的呀。” 几人闲聊说笑,聊到兴处楚承逸三人喝起酒来,妍凌郡主听着三人对着荷花吟诗作对只觉无聊,托着林锦颜去泡温泉。 泡在温热的水里,只觉全身像没了骨头,妍凌郡主玩的开心便叫知礼和白芷洪九也进来泡。 知礼头摇的像拨浪鼓:“郡主,您是主子我是奴婢怎能和您一同泡。” 妍凌郡主:“他们都守在外面,这就我们几个人你怕什么。” 在妍凌郡主连哄带吓,和林锦颜的劝说下,知礼和白芷褪了衣衫进了汤池。 林锦颜:“洪九,这里守卫森严不会有危险,你也下来泡泡吧。” 洪九摇摇头:“不爱泡。” 话音未落妍凌郡主就冲着洪九浇起水来: “哪有女孩子的不爱泡温泉的呀,别老板着脸下来一起泡啊。” 洪九躲过妍凌郡主浇来的水,正准备说话,玩开心的知礼和白芷也有样学样的冲洪九浇起水来。 洪九一时不察,半边衣袖被浇了个湿透。 白芷虽平时内秀稳重,倒是还是个小丫头,跟着知礼和妍凌郡主闹起来,就连林锦颜也被波及,一时间汤泉房里全是笑闹声。 待玩累了,几人才从水里出来,妍凌郡主吩咐下人给洪九找衣衫换上。 洪九内室换衣服时,白芷进来给林锦颜拿绞头发的帕子,洪九虽察觉到有人进来迅速拉上衣衫,白芷还是看到了洪九后背上的大块伤疤。 酩酊大醉 待几人弄干头发,穿戴整齐在来到凉亭时,楚承平已经带上了几分醉意。 “生在皇家有什么好?就因为我生在皇家,面对的都是图谋算计之人,便要谨小慎微不敢对人推心置腹。就因为我生在皇家!我表哥便要娶秦知许!因为秦国舅跟我外祖父说,只要两家联姻,国公府乃至皇后太子便会对我和母妃多加照拂!” 楚承逸看向走进凉亭的妍凌郡主和林锦颜,拍了拍楚承平的肩膀劝道: “承平别喝了,你醉了,有些事本就身不由己,想开些才是。” 楚承平心中的无奈憋闷借着酒劲,眼里染上浅浅的水气,犹如破碎的星光: “我堂堂男儿,竟需要表哥卖身相护,如何能想得开?” 顾奕辰:“我出生武将,遇到意气相投的朋友都不能相交。四皇子你生在皇家,自是会比我顾忌更多。” 楚承平:“顾奕辰,你知道我表哥冯斯年是多清高骄傲的人吗?秦知许在他面前做下那等事,当晚他就决定议亲作废了。可为了我和母妃,秦国舅找上门时他主动的应下了婚事,为了不让我难受,他还骗我说是他本就心悦秦知许……” 楚承逸:“若你遇到这种情况,娶个女子就能护住手足至亲,你会不做吗?” 楚承平想了想,动作迟钝的点点头: “会,我也会。无数人羡慕我生在皇家,却不知我做梦都想远遁朝堂。做个肆意洒脱的江湖人,亦或是田间劳作的平民百姓,纵然辛苦些却不必勾心斗角,何其痛快!” 楚承平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举着酒杯笑道: “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妍凌郡主和顾奕辰上前相劝,却被楚承逸拦住: “他心中憋闷,平时不能随意,今日让他醉一场也好,左右自家的地方有人照料也好安置。” 顾奕辰听完给自己满上酒,陪着楚承平对饮。 此时的两人少年气中夹杂着世俗苦闷,似是将一杯杯喝进愁肠的酒,当作是对虚伪不公的谴责发泄,喝的畅快淋漓豪气干云,碰杯声频繁又清脆。 待结束时,两人已经喝的酩酊大醉,楚承逸本要留顾奕辰住在庄子,等酒醒后再回去,林锦颜说怕舅母担心婉拒了好意。 楚承逸:“将军夫人医术高明,有将军夫人照料着,想必奕辰醒来也会好受些。我亲自送你们入城,若将军府怪罪,你只管推给我便是,改日我定登门赔罪。” 林锦颜笑道:“谢小王爷,您言重了,是表哥自己喝醉的,哪能怨得着您呀。” 安顿好楚承平后,妍凌郡主和楚承逸出门相送。 楚承逸安排着下人将顾奕辰抬上马车,妍凌郡主在一旁看着: “你们小心着些,别撞着他,要是他磕着碰着,大将军府可会找你们算账的。” 楚承逸对身旁的林锦颜道:“我以为你方才会劝劝奕辰。” 林锦颜:“我可劝不住。” 楚承逸:“你是压根就没想劝,你要真想劝,奕辰绝对就不喝了。” 面若桃李 回程的马车里,林锦颜看着醉撅过去的顾奕辰,掏出帕子给他擦着额头的汗。 白芷:“小姐,您方才也不劝着点,现在心疼了吧?” 林锦颜:“以后他这般放肆的大醉都是奢侈,为何要劝?” 白芷看着摆弄衣衫的洪九笑道:“洪九,难得见你穿带颜色的衣裳,怪好看的。” 林锦颜闻言也转头看去,洪九长相本就带着三分英气,平日里都穿着素色常服,英姿飒爽的模样,此刻穿着苏梅色衣衫,倒衬的她面若桃李又带着两分清冷,像极了皑皑白雪中凌寒待放的梅花。 “确是好看,洪九日后可以多这样穿穿。” 洪九被两人盯着不自在,将头迈向窗外不答话,林锦颜和白芷见状相视而笑。 楚承逸将人送进城门口,看着马车入城走远后转身回了庄子。 马车行进到快到将军府的无人处,宋易身形如狸猫般钻了进来,进来就闻到酒气熏天,看了眼四仰八叉酣睡的顾奕辰,坐到洪九对面的空处。 “怎么喝成这样?” 林锦颜:“年轻人嘛,痛快淋漓的醉一场也挺好。” 宋易正欲说话,转头看到洪九时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洪姑娘…今日挺特别的。” 白芷笑道:“特别好看是吗?” 洪九被两人打趣的尴尬,不知如何回应只好故意沉下脸,靠在车门处闭目养神,微红的耳朵看的三人都嘴角上扬。 到了将军府后,洪九怕再被人调笑缩在马车里不下车,林锦颜进府叫管家派人将顾奕辰抬回了房间。 眼见时辰不早,林锦颜同白伊然说了会话,带着几人回了府。 等顾奕辰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顶着千斤重的脑袋挣扎着坐起上身,眯着眼看了看是自己的房间,正在回想如何回来时,白伊然带着秋荣走了进来。 “醒了?头可疼?” “娘,头不怎么疼,就是晕晕乎乎沉闷的紧。” 白伊然接过秋荣递来的药:“昨日回来时给你喂过醒酒的汤药,也只能止头疼,喝那么醉不晕乎才怪,把药喝了。” 顾奕辰乖乖接过一饮而尽,放下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娘,怎么这么苦啊,太难喝了。” 白伊然没好气道:“不苦你不长记性,下次再这般在外面喝成这样,我给你熬上一锅。” 顾奕辰:“下次不敢了,我如何回来的…娘!颜儿呢?” 白伊然看着惊慌的儿子,气就不打一出来,伸手揪住顾奕辰的耳朵训道: “你还知道颜儿!带着妹妹出去玩,不好好看顾,还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让妹妹送你回来!你这兄长怎么当的?颜儿那么点大,还得反过来照顾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啊!娘,轻点轻点!疼!我错了娘,昨日确实忘形了,加上颜儿那般聪慧,我老忘了她还是个孩子。” “你还敢找借口,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娘,疼疼疼!不敢了,真不敢了,娘您撒手啊……” 内心煎熬 这日,林锦颜和宋易在书房议事时,林顺来报,门外来了个姓黎的要见林锦颜。 林锦颜闻言带上笑意,让林顺将人请进前厅,起身收拾桌上的舆图对宋易笑道: “等救到你姐姐之后,就照我们商议的去找地方,明年我会亲自去看,银两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找到财神爷了。” 宋易一头雾水的出了书房,晒被子的玉兰疑惑的看着宋易走远,转头看向书房时又见林锦颜再锁柜子,伸头再看时,刚巧书房门口的白芷对视。 白芷冲着玉兰笑的没心没肺,玉兰愣了一瞬也立马回以笑脸,正预备上前同白芷说话,林锦颜自书房走出来,带着白芷出了颜玉轩。 玉兰满腹狐疑的看向紧闭的书房,做完手里的活后也出了院子。 林锦颜迈进前厅,黎司钰忙站起身行礼。 互相见礼落座后,看着几日不见沧桑了不少的黎司钰,林锦颜笑道: “黎公子五日之期最后一日才来,想必这几日内心定是煎熬无比夜不能寐,但你今日能来想必也是思虑清楚了。” 黎司钰这几日确是过的煎熬,让他舍弃掉黎家的文人风骨弃文从商,于他而言相当于断骨重生。 他是不愿的,可流放的父亲,家中的弟妹都等着他,他根本无路可退,以前没有办法只能给自己渺茫的希望,佯装努力就能成功。可林锦颜的出现,让他没了丝毫逃避的可能。 黎司钰低垂着眉眼,毫无生气道: “小姐慧眼,确实已经想好,今日小的就可签卖身契,不知小姐要小的做什么?” 林锦颜正色道:“黎司钰,抬起头来,我若是要下人,牙行里买就是,何必跟你废这功夫?” 黎司钰抬头看向对面的小小人儿,眼里充满了疑惑不解: “那小姐是何意?” 林锦颜:“我是聘请你,不是买你当下人。你该有的尊严傲骨我不会践踏,可不该有的清高和幻想,你也该早些放下才是。” 黎司钰:“可我毫无经商经验,小姐为何要聘请我?” 林锦颜:“这世间事谁也不是生来就会,拿出你读书的那份劲头,冲着比入仕更能成功的希冀,好生钻研,我信你必会有所作为。疑行无成,疑事无功,你既已决定从商,就不要觉得自己不成。” 黎司钰:“可…可我若是害你赔损,你如何向林山长和府里交代?” 林锦颜带上笑意:“我给你的是我的私产,无需向府里交代,你只管用心经营向我交代便好。纵然亏损,只要你学到了东西那也无妨,日后成倍赚回来就是了。” 面对林锦颜无条件的信任,黎司钰备受感动却也感觉惶恐不已。 “你为何帮我?还不收我卖身契…万一我赚了银子跑了怎么办?” 林锦颜笑开来:“你不会的,否则也不会明知救父难如登天,还不肯放弃。” 黎司钰深吸口气压住发酸的鼻子:“我爹出事后,很多人怕被牵连都避我家如蛇蝎,已经很久没人信过我了。” 居安思危 待黎司钰平稳了情绪,便跟林锦颜承诺道: “小姐大恩,黎司钰铭记在心,定会好生学,不辜负小姐信任。” 林锦颜:“只要你肯学,我相信必有所成。明日你跟我去百音琴行,那里有个老掌柜由他来带着你。你现在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黎司钰:“家住在城外,离天启书院不远。家中有祖母,母亲,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林锦颜点点头:“一家子吃穿用度也要不少银两,怪不得你会去书院做工,不光是为了读书,也是为了赚点银子补贴家用吧?” 黎司钰略显窘迫的点了点头:“父亲被流放后,我一直想寻求解救之法,奈何彬州离京城太远,想的法子根本不起作用,还搭进去不少银两,无奈之下才变卖家产举家搬迁来了泰安。不瞒小姐说,再过上三月家里吃穿都成问题了。” 林锦颜吩咐白芷回房取银票,厅中只剩二人。 “黎司钰,我会给你银两,再帮你找好几处宅院,你挑选过后自己去买下来,作为你安身立命之本,也是我聘请你的聘金。安顿好家人免了后顾之忧,你也能更专心钻营一些。” 黎司钰惊讶道:“泰安城中最便宜的宅院,也比寻常掌柜的聘金高出几何来,我毫无本事怎敢拿这般高的聘金?” 林锦颜:“我觉得你值,也觉得你定能得偿所愿。但希望你对我们之间的谈话守口如瓶,包括你的家人也不要讲。” 黎司钰不解道:“这是为何?” 林锦颜:“林家虽无实权,毕竟身在官场,若你日后大富大贵,我怕有心之人会因林家打压你,也怕会借你诬告林家敛财。” 黎司钰:“小姐的语气好像是笃定了我会大富大贵一般……” 林锦颜笑道:“我找来有才能的人,都会这般告诫,不过是居安思危防范未然罢了。对外你只是我找来的伙计,跟林家并无交情。” 黎司钰:“原来如此,小姐思虑至纤至悉,纵然是我比你年长也是不及。之前还觉小姐这个年纪掌管铺面,必是长辈或能人扶持,是我眼拙见识短浅了。” 两人说着话,白芷取完银票回来,林锦颜将银票递给黎司钰: “这是二百两银子,给你安置好宅院后,留作你家中置办开销。” 黎司钰见状也不扭捏,站起身接过银票,对着林锦颜深深行了一礼: “我知小姐聘请我,绝不是因为我黎司钰有才,而是小姐心善,才这般照顾接济,黎家永记小姐大恩。” 不夜侯。 安知闲听的凌五回禀,也摸不着头脑: “这黎司钰是何人?有何过人之处?” 凌五:“此人除了学识,并无过人之处,其父乃彬州前太守,前两年因渎职被判流放,且黎家后人不得入仕。” 安知闲沉思道:“彬州地处天楚东南角,与泰安千里迢迢,林锦颜应该不会有交集才对……我记得现任的彬州太守是柔妃娘娘的兄长…派人去查彬州前太守因何被判渎职。” 频频招贼 次日,林锦颜带着黎司钰去了百音琴行找到周掌柜,说明来意后又嘱咐道: “还请周掌柜倾囊相授,去其他店里盘点时,劳烦您都把黎司钰带上。” 周掌柜笑道:“若不是小姐做主将我叫回来,老朽还不知现在是何处境,小姐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哪里当得起您一句劳烦。” 说着话林锦颜看向周掌柜身旁魂不守舍的云沐之。 “云琴师这是怎么了?” 云沐之见几人看向自己才猛然回神,看着问话的林锦颜眼神躲闪道: “没…没事,只是昨夜看书太晚没睡好,方才走神了,还望小姐勿怪。” 林锦颜笑道:“考取功名虽然要紧,也该注意身体才是,我可是期盼着云琴师高中呢。” 云沐之笑的牵强:“必当努力,不负小姐知遇之恩。” 从琴行出来后,林锦颜让曹献带着黎司钰去找牙行看宅子,自己则是带着白芷洪九巡查铺面。 天气渐热路边也支起了茶水摊子,刚从布庄铺子走出来准备上马车,一个灰衣身影从茶水摊站起,快步上前扯掉林锦颜腰间荷包,扭身就冲进了旁边小巷。 跟在身后的洪九,抱着布匹挡住了视线,待察觉时小偷已将荷包拽走,洪九将布匹扔进马车里快步追了上去。 林锦颜:“我最近倒是招贼,徐大徐三,将马车停在前面没人不碍事的地方等洪九回来。” 林锦颜下了马车,正准备回布庄时,一个老妇人凑上来拉着白芷哭求道: “姑娘,你见没见着我的孙女,跟你一般大比你瘦些,我带她出来一转眼就找不着她了,您能帮我找找吗?” 白芷安慰着老妇人,转头看向林锦颜:“小姐,老人家怪可怜的……” 林锦颜看了眼老妇人笑道:“老人家您别着急,白芷你陪着去找找看,别走远了我在里面等你。” 老妇人老泪纵横千恩万谢的带着白芷走了,林锦颜四处看了看走到马车旁,片刻后宋易便现身走了过来: “你找我?” 白芷扶着老妇人,边宽慰边向路人问寻是否见过老妇人的孙女,不知不觉跟着老妇人越走越远。 直至走到无人处时,老妇人突然从身后死死的拽着白芷的双手,将白芷摁倒墙上,老妇人力气出奇的大,白芷被压的动弹不得,脸都被压的生疼。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这般水灵的小丫头,定能卖个好价钱。” 白芷气的怒骂:“你个烂心烂肺的贼老太婆,利用我善心坑害与我,就不怕遭天谴吗!” 老妇人笑的狠戾:“还敢骂我?原是想把你卖到好些的青楼里,让你享福的,再骂我就把你卖到下等窑子里!” “我呸!遭瘟的贼婆子,我咒你全家出天花得肺痨死的一个不剩!” “恶毒的死丫头,等我回去把那个小丫头也弄来,带你回家扇烂你的嘴!” 白芷一听急道:“我家小姐可是定北大将军的外孙女!你敢拐她不想活命了吗?!” 卸你胳膊 老妇人听完顿了顿,似是被唬住了,片刻后又道: “你说是便是?我还是皇帝老儿的姑奶奶呢。” 说着话,老妇人将白芷双手交握,用一只手摁住,空出的手从怀中掏出帕子就往白芷口鼻处捂去,白芷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反应。 老妇人放开手,任由白芷滑落在地。掏出一条绳子就要去捆,刚弯下腰,本该昏过去的白芷突然扬手冲着老妇人撒了把药粉。 老妇人努力的想稳住身形,踉跄了几下后,还是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 白芷站起身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跟姑奶奶我玩迷药,你还嫩着呢。” 任凭老妇人想如何努力睁开眼睛,还是软绵绵的躺到在地撅了过去。 白芷走上前,对着老妇人的小腿踢了几脚泄愤: “让你装可怜骗人!让你心眼坏!让你把我摁墙上!让你还想拐我小姐!” “小姑娘,这般欺负一个老人家太过分了吧。” 听到说话声,白芷转头就看到手拿纸扇带着随从的风潇然。 “风少爷?你为何在此处?” 风潇然一脸好奇的模样:“你为何认得我?看你有点面熟,我们可在哪里见过?” 白芷:“我小姐叫林锦颜,不久前我们在不夜侯安老板那里见过一面。” 风潇然合上纸扇敲在掌心,恍然大悟道: “我想起了!是你啊,你怎么一人在此欺负老人家?你家小姐呢?” 白芷:“她是个人贩子,要拐了我去卖。我家小姐在布庄等我,风少爷能不能请您帮我把这人送到布庄,交给我家小姐?” 风潇然:“既然是人贩子,送到官府就是了,何必还送给你家小姐添堵。董瑞,你将人送至官府,我护送这姑娘回去。” 名叫董瑞的男子应下后,就将老妇人抗在肩上往出走。 风潇然笑的和善:“走吧小姑娘,我送你回去。” 白芷点点头正要走时,风潇然递给她一方帕子: “脸上蹭了灰,擦擦吧。” 白芷道谢接过,擦完后本想还回去,可帕子却被擦脏了。 “谢谢风少爷,帕子脏了我洗过之后在还你。” 风潇然展开折扇,扇着风笑脸明亮: “无妨,一方帕子罢了。” 一路上两人说着话,白芷也恢复了平日的笑脸,娇憨可人的笑容,惹得风潇然多看了几眼。 回到布庄时,洪九和林锦颜正在喝茶等候,得知事情原委后,林锦颜对风潇然行礼道谢。 风潇然:“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那妇人我已经派人送去官府了,林小姐尽可放心。” 把几人送上了马车,风潇然才转身离开。 得意洋洋的回到不夜侯,坐到安知闲对面,抢过安知闲的茶杯一饮而尽。 “嗯,好茶。我给你试出来了,那个叫白芷的丫头果然懂医术,下药的本事极好,定然是出自苍圣山。说说吧,怎么谢我?” 安知闲重新拿杯子给自己倒上了茶: “谢你?是卸你胳膊还是卸你腿?” 智者千虑 风潇然闻言,重重的放在茶杯嚷嚷道: “我又怎么了?帮你还帮错了?我可是为你才来的泰安,你小子真没良心。” 安知闲:“是风叔担心我,才将吴大夫送来泰安,你是偷偷跟着跑来的。” 风潇然:“你别管我怎么来的,那我是不是帮了你?” 安知闲无力的叹了口气:“上次同林锦颜交手,你便已经吃了亏,怎么还不长记性当她只是寻常之辈?” 风潇然不解道:“我这次又不是冲她,是那个叫白芷的小丫头,那丫头傻乎乎的比林锦颜好对付多了。” “你让人去拐白芷,逼她出手,又让董瑞将派去的人扛走,就认为滴水不漏了?那你可曾想过林锦颜身边还有一个宋易?” “宋易?关他什么事?” 凌衣:“白芷走后,林锦颜便吩咐宋易跟了上去,见白芷无事,宋易便一直跟着董瑞。” 风潇然愣住:“完了,董瑞送人回去安顿,岂不是被宋易发现了?” 凌衣:“主子听凌久回来禀报,就派我跟去看看,我和董瑞演了场戏将您派去的人绑了带回不夜侯,此时吴大夫正在后院解毒。” 风潇然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本想喝茶掩饰尴尬,送到嘴边才想起来杯子空了,不由更尴尬了两分。 安知闲斜了他一眼,将茶水放在他面前: “你是气不过上次被下毒,借着帮我探查的名头出气的吧?” 风潇然给自己续上茶,又给安知闲添上: “咳,确实是想帮你探查来着,顺便出了点小气。” 安知闲端起茶杯:“你是真够小气,指使人去偷林锦颜荷包的也是你吧?是不是想把玉竹偷回来?” 风潇然摸了摸鼻子:“那是我祖父送我的生辰礼,要他知道我送人了又得骂我。” “给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我当时身上就只有那个玉坠和令牌,我总不能给她令牌吧?我本想着先让她喝了泻药,我再拿回来的。” “风潇然,你今年贵庚啊?为整人就把随身之物送出去?再有,谁会把那种东西随身带着?连偷她两次当她是傻子吗?” “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呢,何况她就是个孩子,算计人聪明些,总不能事事都聪明吧?” 凌衣见两人吵了起来,赶忙劝道: “主子,风少主,虽说有纰漏,好在都处理好了,不是大事都消消气,消消气。” 安知闲:“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时若是制止,不与他同流合污的胡闹,哪有这些事。” 凌衣见惹祸上身,乖乖闭嘴低着头像个泥菩萨似的不再多言。 颜玉轩里。 听完宋易和白芷的话,林锦颜笑的莫名: “安老板竟然为了给我出气,将人绑走,看来我又欠了安老板一个人情啊。” 说完看向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洪九。 “别人都是招财招桃花,偏偏我招贼,幸好洪九帮我把荷包抢了回来,小毛贼跑了便跑了吧。” 待宋易走后,洪九也准备出书房,却被林锦颜叫住。 祛疤药膏 洪九转过身,本想着林锦颜定是要追问他毛贼的事,正想要怎么回答时,林锦颜递给她一盒药膏。 “这是我让舅母调制的,可以消除陈年疤痕。” 洪九愣在原地,看了看林锦颜又转头看向白芷。 林锦颜:“接着啊,白芷看到了觉得心疼才对我提起。你放心,除了我和白芷没有别人知晓,就连舅母也不知是给你用的。” 洪九慢慢伸出手,接过药膏,瓷盒上还带着淡淡的余温,顺着她的手心一直涌进心里。 “伤疤是火烧的,我的爹娘和弟弟妹妹都死在那场大火里……他们走了多久,这伤疤就跟了我多久。” 林锦颜:“那场火…是人为的?” 洪九微微点头:“还没查出放火之人。” 林锦颜:“就算他们不在人世,也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关心着你,既然活下来了那就好好的活着,带着他们的那份,活的漂漂亮亮的。” 洪九眼眶发红的点点头:“嗯。” 林锦颜:“伤在后背你自己涂不方便,让白芷帮你。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洪九转身往外走,行至门口时林锦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洪九,等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我会帮你查,不会让你家人枉死。” 洪九感觉心里的热意冲上眼睛,紧紧的攥着手里的药膏,微微抬头深吸口气。 “谢谢。” 说完之后大步出了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句谢谢是因为药膏,还是因为林锦颜的话。 她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已经相信林锦颜有帮她查凶手的能力…… 次日,黎司钰再次登门求见。 林锦颜照旧将他请入前厅,将礼落座后问道: “我给你选的那几处宅院可还入眼?” 黎司钰:“怎会不能入眼,原本以为就是普通小宅院,却不想竟是那般好,比我们城外的宅子还大上不少。我与小姐寸功未建,怎敢受小姐这般大礼,还请小姐重新选宅院,或是我每日早起些进城也是一样的。” 林锦颜:“那昨日那些宅院你可有看中的?我也好照着样子重新找。” 黎司钰:“小姐选的几处宅院都极好,每个都喜欢。不必找同样的,小一些偏僻一些,只要够我一家容身就足矣。” 林锦颜:“喜欢就好,你既然不好挑,我便帮你做主了,城东那处三进的宅子就不错,离琴行和另外两家铺子都不远,没在主街也不会太吵闹,家里有老人家静点好。我给你银两一会你就去把那宅子买下,房契写上你的名字好生收着。” “小姐,太贵重…”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给我做事,就听我的。” 黎司钰感动欣喜又惶恐:“谢小姐,小姐不让我签死契,我给立份字据吧,不然心中总是不安。回家后我也好告知家人,是因为签了死契东家才借我银两。不然他们还以为我做了什么不法之事……” 林锦颜笑着让白芷备好笔墨,黎司钰写完后,吹干墨迹走到林锦颜身前,双手恭敬的将字据呈上。 彬州太守 林锦颜接过字据,看完后语气无奈道: “你这字据写的同死契无异。” 黎司钰眼神真挚语气郑重:“小姐这般信我,纵然是死契,我也签的心甘情愿。” 林锦颜:“好,我收着。宅院一事不得对其他人提及,对外只说是你借银两买的。” 说完宅院,林锦颜同黎司钰聊起家事。 “令尊是彬州的前太守?依你的人品,令尊也不像会犯渎职之人,中间是否有冤情。” 黎司钰闻言,酸楚的热意不可自抑的冲上眼眶: “小姐与我爹素未谋面,都能相信我爹是被冤枉的,可那些同我爹共事多年的同僚却都不信,更有甚者还去做证污蔑我爹确有渎职之实。” 林锦颜:“令尊渎职是因何被查出?” 黎司钰:“是我爹身边的主簿检举告发,派来查案的杨御史,在我家不远的宅院里搜出无数的金银财宝,总计超过十五万两白银,那处宅院的房契上写的是我爹的名字,渎职之事就成了铁证如山。” 林锦颜眉头轻皱:“杨御史?可是杨洪真?现任太守又是何人?” 黎司钰:“正是杨洪真,现任太守名为崔启致,听说有个姐姐在宫里做妃子,很是受宠。” 林锦颜闻言目光紧缩,好多事情突然都连贯了起来。 黎司钰:“我曾问过我爹,他说根本不知道那宅子,也不知为何在他名下。” 林锦颜:“若真是查实令尊贪墨十五万两,都够抄家斩首了,既然只判了流放,想必是有贵人相助吧?” 黎司钰点点头:“我爹和刘庸刘刺史私交甚笃,刘刺史相信我爹的人品,向陛下上奏求情说希望彻查,最后虽冤情没被查清,黎家也免了抄家斩首,只我爹一人被判流放,黎家后人不得入仕。” 林锦颜宽慰道:“既有冤情,就会有沉冤昭雪的那日,家人安顿好后,你就没了后顾之忧,好生为你爹为黎家去挣条出路。” 给了买宅院的银两送走黎司钰后,林锦颜满腹思虑的回了书房,铺纸提笔写下几个人的姓名: “彬州…彬州有什么呢?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不夜侯。 安知闲看着手里的信,也是眉头紧锁: “崔启致为了当上太守,陷害前太守贪污渎职借机取而代之,这倒是说得过去。可林锦颜…是为了什么呢?黎司钰有何不同?” 凌衣:“可能就是这林小姐善心大发,并无其他深意。” 安知闲思虑了片刻摇摇头:“她不会做多余的事,你有没有发现她最近所做的事情里面,都有楚承曜的影子?黎家是被柔妃的兄长所害,柔妃又是楚承曜的养母。还有何家姐弟的事,她若只是为他们报仇,对付国公府和弘安伯也就是了,为何要波及到楚承曜?” 凌衣:“主子,您是否把林锦颜想的太高深了些?她纵然聪慧,却还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彬州离泰安千里迢迢,她又怎知彬州之事?” 安知闲沉默了片刻才道:“许是这些年遇事总会多想些,成习惯了吧。” 凤鸣山里 派去凤鸣山的人呆了半月有余才查出踪迹,因事关重大,安知闲风潇然亲自带人赶去。 树深林密的断崖上,安知闲风潇然凌衣凌久带着三十多人趴在崖边,身着同样的黛青色粗衣,手里拿着纯玄色的面具。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断崖之下炊烟袅袅升起,透过斑驳的树叶,看到一排排茅草屋,俨然形成了村寨的模样。 屋前的空地上,大群人聚集子在一起,几十个同样黛青色衣衫玄色面具的人影围着人群走动。 安知闲:“看数量差不多四五百号人,此处险峻连猎户都不轻易来,怪不得藏了这么久都没人知道。” 风潇然:“他们采买吃食也很谨慎,每天分批出去不同的地方采买,所以这么久才查到,要不是林家那小丫头说起,谁能想到这藏了这么些人。” 安知闲:“手背有红色印记的人也在这里面?” 风潇然:“在,他极少出山,这么久我的人就见过他一次。此人应该是这里领头的,林家丫头所说的信物,极有可能在他身上。” 安知闲:“凌衣,凌久,伤着自己人。慢点不要紧万不可暴露,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刀,以免血腥味引起他们警觉,解药可都服下了?” 凌衣:“主子放心,吴老配制的解药,来前我就分发下去,都已服下了。” 安知闲点点头,身子往后离开崖边,众人跟随安知闲一起退离崖边,戴好玄色面具向山下走去。 夜已黑沉,因此地夜间从未有人来过,林间放哨的两人都比较松懈,凌衣凌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两人身后,手上缠着浸满迷药的布带捂住两人的口鼻,两人只挣扎了片刻便没了意识。 凌衣凌久缓缓将两人放倒在地,拖至不远处猎人挖出来的深坑,将两人顺着坑边溜了下去。 安知闲带着其他人走进,风潇然叫出两个天机门的人站回方才的位置,代替原有的放哨。 正准备往里走时,忽见有火把从里面出来,众人赶忙分散隐蔽开来。 随着火把走近,喊话声也传来: “可有可疑之人?” 天机门代替放哨的人沉稳道:“并无。” 两个人带着同样玄色面具的人,举着火把走至近前,四处看了看: “这破地方有人才怪了,换一下吧,那群崽子都点过名去吃饭了,你们也去吧。” 天机门的二人点头道:“嗯,我们去吃饭,交给你们了。” 说完话刚走出两步,被举火把的人叫住: “等会,你怎么今日说话怪怪的?火把也不拿?” 天机门的二人对视了一眼,转身接过火把: “肚子饿,忘了拿。” 举火把的人并不撒手,火光的照映下,面具只看得到眼睛,他看向天机门两人: “你俩是谁?把面具摘了。” 天机门二人,在举火把两人的注视下,缓缓抬手刚碰到到面具,凌衣凌久就出现在举火把的两人身后,轻车熟路的捂住两人口鼻。 乔装进入 安知闲身后走出四人,抬着被迷晕的两人扔进了之前的坑里。 在风潇然的抗议中,安知闲和凌衣举着火把进了“村寨”。 越往近走火把越多,几百号人竟没有太大的嘈杂声,门口的八个守卫,其中一个看到两人笑骂道: “站了半天饿坏了吧,今晚上有肉,赶紧滚去吃,再晚可就没了。” 另一个守卫抱怨道:“有肉无酒总觉得不过瘾,等出去了我非得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回。” 安知闲凌衣跟两人点点头,举着火把往里走,听着声音朝左边最大的那间房子走去。 走进屋子,一排排长条木桌两旁全都坐满了人,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饭,屋子里几乎全都是碗筷的声音。 安知闲凌衣顺着墙边唯一的路往里走,眼睛快速扫过屋子里的人。 都是男子,十几岁的年轻人居多,最小的还有八九岁的孩童,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四十。 都穿着一件粗布单衣,头发散乱,有的人衣服还是破的,露出的背上能看出暗红色的鞭痕。 站在几口大锅旁戴面具的男人,见到安知闲和凌衣,掀开锅边盖住的其中一个盘子: “快点来还热着呢,老大让给你俩留的,端回屋里吃去。” 凌衣从容的走上前,端起那盘肉就准备出去,被盛饭的男人叫住: “诶诶诶,就吃肉啊?饭没拿呢。” 安知闲上前端饭低声问道:“老大吃了吗?” 男人指着锅边另两盘菜道:“老大正在泡澡还没吃呢,这两盘就是给老大的,我马上给他端过去。” 安知闲:“一起去吧,我们刚好有事找老大。” “行,我给老大盛饭。” 安知闲:“我帮你拿。” 有男人带路,安知闲端着饭菜和凌衣对视一眼,凌衣立马快走两步挡住男人的视线。 安知闲四处看了一眼,掏出怀中的瓷瓶拔掉塞子,将瓶中之物倒进饭菜里。 没走多远,一处明显比其他房子精致不少的木质的房屋出现在眼前,木屋门口的四个守卫把守,凌衣见状捂着肚子痛呼道: “哎哟,我这肚子又不舒服了,还是你去送吧,我得上个茅房。” 男人:“把饭菜递给他们。” 凌衣弯着腰将饭菜递给守卫,转身捂着肚子喊道: “不成我今日拉一天了,这会又痛又虚的走不了,你送我去。” 男人不耐烦道:“事真多,闹个肚子能有多疼?你把饭菜留下送他去。” 安知闲点点头,将饭菜递给守卫后,扶着凌衣离开。 待看不到木屋后,凌衣直起身,两人快步在村寨大概绕了一圈,便朝着大门走去。 大门的守卫见状问道:“你俩吃这么快?” 凌衣:“还没吃呢,老大让我们去把那两叫回来有事要问。肚子饿的都走不动道了,我两在这等你,你帮我去叫一下吧。” 领头的守卫:“何事这般着急非要现在问?他们回来谁放哨?” 安知闲将嗓音压的低沉:“我们怎会知晓,老大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又不敢问,要问你去问。” 以桃代李 领头的守卫闻言不再多问,带着门口另外两名守卫去替换暗哨。 没过多久,三个同样着装的戴面具男子举着火把返回。 领头的守卫对身后两个守卫沉声道: “等老大问完话,你们再去把他两换回来。” 身后两人点点头,安知闲和两人对视一眼后,和凌久带着两人朝里面的木屋走去。 领头的守卫对门口剩下的五个守卫道:“留两个人看在这不要乱跑,路上看到一头野猪,你们三个跟我去扛回来加餐。” 三个守卫不疑有他跟着领头人走进密林,正准备出声询问时,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挣扎了两下便没了意识。 领头的守卫将面具掀到头顶,露出风潇然俊俏的脸庞,他抬脚踹了踹晕在他脚边的守卫说道: “把这三个也拖到坑里去,你们三个人跟我进去,把门口另外两个也换出来。” 安知闲四人回木屋途中,正赶上众人吃完饭,跟着戴面具的守卫回屋。一个个神情麻木,顺从的跟着前面的脚步。 四人再回到木屋门口时,被守卫拦住: “你们干什么?” 凌衣:“我们几人发现点事情,要给老大回禀,老大吃完饭了吗?” 守卫:“刚开始吃,你们等着我进去问问。” 趁凌衣说话的空档,安知闲打量着木屋周围的情况,晚风吹拂下,木屋前的大旗微微飘动,上面盘龙的图腾让安知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等守卫进去禀报完再出来,放安知闲四人进了屋。 进屋后,凌衣随手关上了门,一个浓眉方脸的中年男子坐在竹制的桌子旁吃着饭,身后两侧站着两个戴面具的守卫。 竹桌上烛火随着几人带进来的风左右摇曳,男子端着碗筷,手背上露出大块的红色印记,只穿着白色的贴身衣物,衣衫也没有系上,露出中间巴掌宽一道胸膛,看着结实魁梧。因刚泡完澡,后颈和两侧的头发还带着潮湿。 见四人进来,男子抬眼扫了下,夹着菜淡淡出声: “何事要回禀?” 安知闲拱手行礼:“我们发现点不好的情况,能否单独给您回禀?” 男子:“就在这说吧,陈武和刘齐都是可信之人。” 安知闲迟疑道:“这……” 男子沉声道:“说!” 安知闲掏出怀中的帕子走到男子身侧: “我在林中捡到了这个。” 男子放下碗筷,接过帕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疑惑道: “只是个寻常帕子,有何不妥?” 凌衣从另一侧走上前,将怀中的青玉色的瓷瓶递给男子: “我还捡到了这个。” 男子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脑子里瞬间有了昏眩之意,他用力的晃了晃了头,昏眩之意却更加严重,当下心中惊骇,扶着桌子嗓音暗哑道: “你们是谁!” 男子身后名叫陈武和刘齐的守卫闻言,立马心生警觉正欲拔刀高喊,就被安知闲和凌衣掐住脖子摁在墙上捂住了口鼻。 跟着安知闲进来的两人,则是一左一右上前,将准备掀桌子惊动外面守卫的男子制住。 盘龙图腾 安知闲和凌衣扶着两个守卫缓缓放倒地上,没发出声响。 吃饭的男子也无力趴到了桌上,药劲冲的他看人都有了重影,努力睁眼睛看着戴面具的四人,呼吸短促的气声问道: “你…你们是何人?想做什么?” 安知闲:“将信物交出来免你一死。” 男子:“休想……” 说着话眼皮就不受控制的闭上,安知闲与凌衣对视一眼: “赶紧找出信物,将人带走。” 凌衣:“是,将军的人在哪接我们?” 安知闲看着男子微微抖动的眼皮,声音沉稳道: “将军的人就在山下,我们带上人就去找将军接头,此次消息是好不容易才送出来的,万不可无功而返。” 说完话,凌衣就在男子身上摸索着找东西,找了两遍什么都没找到。 安知闲进里屋翻找,却也是遍寻未果,正要出去时,瞧见挂在窗边的佩剑。 佩剑寻常模样,并无特别之处,安知闲拿起剑穗上的玉佩查看,只见玉佩中间雕刻着同门口大旗上一样的盘龙图腾。 安知闲取下玉佩出了屋,凌衣三人已经将晕过去的男子,和陈武刘齐放到浴桶里藏了起来。 安知闲打开门,以男子的名义将门口的守卫骗了进来全部放倒,接着关上门大摇大摆的带着凌衣三人出了木屋,去找其余的守卫。 等风潇然和安知闲汇合时,守卫皆被迷晕藏了起来,凌衣将训练的几百号死士全部叫起集中到空地。 安知闲站上木质的高台振声道: “在此地训练已久,准备带你们换个地方,不想去的现在就可以走,绝不会有人为难。想去的保证顿顿都都让你们吃上饱饭,只要不犯错绝不会再对你们打骂。只要够忠心习好武艺之后就能自己赚取银两,建功后还给你们置办房产,允许你们成家立业。” 几百号原本麻木的脸,听完安知闲的话后,不由的有了神采,不少人左右打量着,却没人敢站出来。 安知闲将玉佩高举:“方才之言句句属实,不想跟我走的现在就回房,等天亮我们走后便可自行离去。愿意跟我奔个前程的,一会就随我下山。” 话落了片刻,人群里犹犹豫豫的走出几个人影,满眼恐惧谨慎的看向安知闲一伙人。 见没人阻拦,几人后退着走出空地,快速跑回了屋子。 见几人没事,陆陆续续出来一些人跑回了屋。 待想走的人走完,人群已然少了一小半。 安知闲吩咐风潇然和凌衣将人分批带出,等只剩最后一波人时,安知闲等人也跟随着往外走去。 “等等……” 一个头发散乱的男子,出声叫住众人,见安知闲等人回头站定,男子不由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凌衣:“你有何事?” 男子紧张的吞咽了口唾液才道:“你们放我走,真不会返回来杀了我吗?” 凌衣:“放心吧我们说话算数,真要杀方才便杀了,何必多加折腾?” 男子:“我知道…你们不是他们……” 识时务者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听的凌衣心中大惊,安知闲闻言转过身,朝男子走了几步,男子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 安知闲见状停下脚步:“为何这么说?” 男子哆嗦道:“我们……被人带来这里,对方还遮住面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必是为了让我们做什么见不了光的事。怎会让我们活着离开?你…你们没打算要我们性命,就不是之前那伙人。” 面具后的安知闲淡淡道:“若真不是,你待如何?” 男子:“之前那帮人心狠手辣,让我们做完事后定会杀我们灭口。我们今日就算离开了这里,或许他们也会追杀我们,既如此我还不如跟你们走,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安知闲:“跟着我,只要忠心我绝不会杀你,可也会有危险甚至还会丢了命。如此,你还要跟着吗?” 男子几番思虑后点点头道:“我跟你们走。” 安知闲:“叫什么名字?” 男子:“肖俊杰……” 安知闲:“好名字,名如其人,跟上走吧。” 肖俊杰:“那个,我能不能把我几个朋友也叫上……” 安知闲:“愿意来就跟着,不愿意就随他们。” 肖俊杰爬起来连连道谢,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凌衣:“主子,这个肖俊杰知道咱们的事,真要带上他吗?” 安知闲:“无妨,交由你带着他自会忠心,此子心智不俗,或许是个可塑之才。” 肖俊杰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带着六七十号人返回,安知闲见状和凌衣对视一眼,带着众人一起出了村寨。 次日午间。 太阳透过斑驳的枝叶,照射在林间的土坑里,土坑里长满了野草刺藤,十来号人横七竖八的躺在里面,刺眼的阳光让其中几人悠悠转醒。 林间的空气清新,蝉鸣鸟叫平添野趣。 这些人却都无心观赏,脑昏脑涨的撑起身子,左右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叫醒同伴,爬出土坑朝村寨跑去。 此时的村寨训练的死士全都不在,头戴面具的同伴散落在村寨的各个角落,更有两人在茅房睡了一夜。 推开木屋,没戴面具手背有红色印记的男子和两个守卫,被对折着放在椭圆形浴桶里,除了脑袋和脚,其他部位都泡在水里。 守卫们慌忙将三人叫醒抬出,三人手指都被泡的发白发皱。 手背有红色印记的男子,因用了两分迷药,药效彻底消散已是傍晚时分。 清醒后得知死士全都不在了,气的青筋暴起: “我孟东有生之年定要将这些无耻之辈找出来,挫骨扬灰!” 等消息传回二皇子府,楚承曜看完,气的怒砸了一方好砚: “孟东这个废物!这么多号人,居然能让人堂而皇之的混进去,还能把我的人手带走!去查!这么大批人总会露出踪迹!去给我查出来是谁干的!” 待钟毅领命退下,楚承曜仍觉怒气难消,同时心里也不由后怕。 此人知道自己屯兵之地,还知晓信物,必是心腹之人泄露,带走这批死士是要留用呢?还是……要用这批人扳倒自己? 缝制衣衫 颜玉轩。 宋易正在试林锦颜递来的外衫时,玉兰端着茶推门而入。 林锦颜不悦道:“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玉兰笑道:“白芷肚子不舒服,她让我送来的,很久没来过小姐的书房,忘记了敲门。” 林锦颜:“放那,你出去吧。” 说完又转头对宋易笑道:“大小可还合身?不合适我就再改改。” 宋易:“很合身,不需要改。想不到你手这般巧,这么小的年纪都会缝制衣衫了。” 玉兰看的暗暗心惊,放下茶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同宋易说笑的林锦颜,看着玉兰走远的背影,目光幽暗。 午间,林锦颜给周玥雪和林婉蓉送去些她采买的小礼物。 “都是些小玩意儿,但胜在有趣精致,给两位姐姐买回来解闷。” 周玥雪笑道:“看着就漂亮,难为锦颜妹妹费心。” 林婉蓉也道:“我都很喜欢,谢谢颜儿!” 林锦颜:“两位姐姐平日里难得出门,我出去方便些,本就是顺手的事,哪里还需要谢。” 三姐妹脸含笑意的说了会话,临走时林锦颜问起周玥雪: “表姐是犯什么错了吗?祖母为何天天教表姐学规矩?回头我就去求祖母,让我带两位姐姐出去玩。上次小王爷郡主还有四皇子带着我和二表哥去了温泉山庄,里面好大一片荷花池,下次我也求祖母带两位姐姐去。” 周玥雪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等林锦颜两人走后,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小贱人得意什么!不过是仗着老太太偏心罢了,等你犯了错惹老太太不快,我看你还怎么出门!” 没过两日,林锦颜和宋易在书房谈事之时,老太太带着周玥雪、玛瑙和琉璃推门而入。 进门看到门边坐着的宋易,老太太沉下了脸。 宋易站起身恭敬行礼,坐在窗边缝制衣物的林锦颜,见到老太太也连忙放下针线走过来行礼: “祖母,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想颜儿了?” 玛瑙一脸担心的冲林锦颜使眼色,林锦颜视而不见笑眯眯的扶着老太太坐下。 “怎么就你们二人在书房还要关着门?” 林锦颜:“祖母,不止我和宋易,白芷刚才也在刚回房去给我拿线了。” 林锦颜话音刚落,白芷就拿着几种颜色的线走进来: “小姐您看这个颜色可好?老太太安好。” 老太太:“纵然如此,一个外男老呆在你院子里也不像话。听说,你已经会缝制衣衫了?在哪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林锦颜为难道:“祖母…回头再看吧。” 周玥雪笑道:“不光姑婆想看,我也想看看锦颜妹妹的手艺呢,可是有什么不便吗?” 老太太闻言,眉头紧皱道: “玛瑙白芷,把小姐做的衣服找出来。” 玛瑙:“老太太,小姐……” 老太太沉声道:“小姐还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天天跟着小姐,也不知道告诉小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女儿家的名节何其重要!去给我找出来!” 憋闷窝火 林锦颜委屈巴巴走上前,一幅害怕的模样: “祖母,您别生气,也别骂玛瑙姐姐。自从玛瑙姐姐跟着我,一直尽心尽力从无纰漏,您要看衣衫颜儿给您拿就是了。” 说完吩咐白芷将柜子里的衣衫取出,双手递给老太太。 周玥雪展开衣衫细看,嘴里不住的赞扬: “锦颜妹妹的手居然如此巧,针脚这般密实,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姐姐我都自愧不如呢。姑婆您看看,这衣衫做的比绣娘都要好了。” 老太太黑着脸拿过衣衫,打量了两眼看向宋易: “把这衣衫穿上看看。” 宋易:“回老太太,这衣衫我试过了,大小刚好很合身。” 老太太将衣衫扔到地上沉声道: “宋易,你救了少爷和小姐性命,本是我林府的恩人。可你也该有分寸,小姐虽小到底也是姑娘家,她给你做衣衫外人知晓后会怎么看?女儿家的名节何其重要?你这是在害她!” 宋易也沉下了脸:“老太太,您以为我宋易竟是这等无耻龌龊之徒?” 周玥雪:“宋易,我姑婆也是关心锦颜妹妹,你毕竟是外男,成天和锦颜妹妹厮混本就于礼不合,如今还收下锦颜妹妹亲手做的衣衫,你让锦颜妹妹长大后如何见人呢?” 宋易:“表小姐这句厮混,宋易万不能答应,老太太,我快要到弱冠之年,小姐却还不到十岁,尚是个孩童,我又不是禽兽,怎会对小姐有那份心思?是有这个想法的人,心不干净。” 周玥雪:“你说谁心不干净?那这衣衫你怎么说?” 林锦颜用帕子擦了擦脸,弯身抱起衣衫,眼泪大颗滑落: “这衣衫…我是做给爹的,爹快要过生辰了,我想给爹做份生辰礼,又不想爹提前知晓。瞧着宋易的身量和爹爹差不多,才让他帮着试了一下。” 老太太表情松动:“这衣衫真是做给你爹的?” 周玥雪愣住:“若是做给叔父的,你方才为何不说?衣衫宋易都试过了,为何他还在你屋里?” 林锦颜哽咽道:“祖母进来只说要看看衣衫,刚说起以为这衣衫是我做给宋易的。大表哥再过两个月也要过生辰了,我今日把宋易叫来,也是请他帮我量个尺寸。” 老太太伸手将林锦颜拉倒怀里:“哎哟哟,快别哭了,是祖母误会颜儿了。” 林锦颜抱着衣衫,眼睛哭得通红,显得弱小无助: “祖母,颜儿虽不懂男女之事,可道理礼数颜儿是知晓的。颜儿是林家的孩子,定不会做辱没林家之事,请祖母相信颜儿。” 老太太听的不由心疼:“祖母信你,就是信你疼你,才怕你行差踏错毁了自个儿,这才听风就是雨的,着急没问清楚。” 林锦颜哭的抽抽嗒嗒:“颜儿…知道祖母…是为颜儿好,颜儿…不怪祖母。” 老太太闻言更是心疼,轻拍着林锦颜的后背柔声细语的哄着。 周玥雪却是双手紧紧绞着帕子,无比的憋闷窝火。 宋易离府 在老太太哄林锦颜的空档,宋易抱拳行礼道: “老太太,虽说这次误会已然解释清楚,可不免有心人会编排,传出去后莫说小姐名节有损,宋易也是有嘴说不清。以后我也不便在府中听任了,谢林府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一会我便带着曹献离府,老太太若不放心,尽管派个人看着我们收拾行李。” 老太太:“方才误会了你,既然已经说清楚,也没什么,好生呆着,日后多注意些分寸便是。” 宋易:“我知老太太心善,只是表小姐随意说出口的厮混,却让宋易不敢再留。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也难敌捕风捉影,日后若众口铄金,宋易有何脸面苟活?” 周玥雪笑的牵强:“只是一时失言罢了,你不必当真。” 宋易:“对自家姐妹尚且能失言至此,何况对我一个外人。老太太,我来林府是受安北将军所托,既然决定要走也得去和安北将军说一声,时辰不早我便不多留了。” 说完对着林锦颜行了一礼:“小姐,日后多加保重,凡事多留心眼。帮我给少爷代为告别,就说我教他的身法只要勤加练习,必会有所成。” 老太太和林锦颜还要再留,宋易却执意辞行,回西苑收拾行装后,便带着曹献离开。 两人沉着脸出了府门,曹献对着林府大门怒道: “日后就是你们林府求我们来,我们也不会再来了!” 颜玉轩里,林锦颜抱着衣衫低头坐在老太太身旁。 老太太瞧着林锦颜委屈的模样,转头对周玥雪埋怨道: “你也是,也不问问清楚,就来跟我胡乱揣测。让颜儿受了委屈不说,宋易救过安儿和颜儿的性命,我们这般怀疑,难怪人家执意要走。” 周玥雪压下心中闷气,低眉顺目的讨好道: “姑婆教训的是,我也是担心锦颜妹妹才乱了分寸,怕牵连到锦颜妹妹的名节,这才关心则乱什么都顾不得多问了。” 老太太叹口气:“也不能都怪你,我也是如此,越上心的人就越容易着急。颜儿可怪祖母?” 林锦颜眼睛红红的抬起头: “祖母做什么,颜儿都不怪。” 老太太本就带了几份愧疚,见林锦颜如此模样心更是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林锦颜的脸蛋。 林锦颜看向周玥雪,懵懂不解道: “表姐为什么会觉得我是给宋易做的衣衫呢?还特意将祖母带来,是因为上次你让我送二表哥的手帕,被我弄丢了你还在生气吗?” 周玥雪闻言目光紧缩:“休要胡言!哪里让你送过什么帕子。” 老太太:“什么手帕?颜儿,怎么回事?” 林锦颜被周玥雪的厉声吓得,眼里又染上雾气,咬着嘴唇将哭不哭的不吭声。 老太太:“颜儿别怕,你只管告诉祖母实话,有祖母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 周玥雪急道:“姑婆,您别听锦颜妹妹瞎说,那帕子我是送给锦颜妹妹的,被她会错了意。” 捕风捉影 林锦颜低下头,沉默不语。 老太太沉声道:“白芷,你来说!” 白芷战战兢兢道:“回老太太…表小姐…确实给过小姐一方帕子,让小姐…交给将军府的二少爷…只是后来帕子丢了,顾二少爷没看着。” 老太太再度沉下了脸:“一个女儿家如此不矜持!这些日子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周玥雪急道:“姑婆,玥雪是…” 老太太出声打断:“你跟我回松茂堂说!颜儿,日后没经过祖母允许,你不得再帮她送东西,记下了吗?” 林锦颜点点头:“颜儿记下了,祖母您别生表姐的气,东西是颜儿送的,您有火就对颜儿发吧。” 老太太站起身,揉了揉林锦颜的脑袋: “颜儿没做错事,祖母不生你的气,万不可多想。晚上到松茂堂来用饭,祖母让齐麽麽做你爱吃的山海兜。” 见林锦颜点头,老太太沉着脸带来时的人回了松茂堂。 周玥雪紧跟其后,出书房时回头面带恨毒的,深深看了林锦颜一眼。 晚间吃饭时,不见周玥雪,说是身子不适。 林锦昀追问了几句,老太太只说并无大碍,睡两日便好,哪里不舒服却也没说。 用饭期间倒是对林锦颜关怀备至,林锦颜提出想明日去将军府一趟,老太太满口应下。 次日,林锦颜出门时,马车里放了一堆老太太准备的礼品。 林锦颜心知这礼品是因为宋易之事,怕将军府多想,心安理得的将礼品送去了将军府。 白伊然听完林锦颜的话,不悦道: “这个表小姐也太能挑事了些,捕风捉影的事她都能胡说八道。” 顾奕辰:“那宋易人呢?他于我亦师亦友,若无处可去,让他来将军府,保证不会有人这般冤枉他。” 顾睿洲:“宋易此人身手高绝,又救过你和安儿的性命,实在不该让他如此草率离府。” 林锦颜:“宋易已经离京了,他不怪祖母,让我帮他给你们告别。说谢舅母救命之恩,还让二表哥好好练习他教给你的剑法。” 几人说了会家常,林锦颜笑着问道: “再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大表哥可约了长公主?” 顾睿洲抬手刮了下林锦颜的鼻尖: “居然来打趣我,该打。” 顾奕辰笑道:“约是约了,长公主没答应,说不想出宫。” 林锦颜:“大表哥别伤心,长公主不陪你,我和哥哥陪你出去玩可好?” 白伊然:“鬼灵精,你是想出去玩吧?直接说就是了,他们两敢不带你去?还借着长公主的名头。” 顾奕辰笑道:“你这么大的千金,不都在乞巧节这天扫干净庭院,傍晚时分对月穿针虔诚跪拜织女星,祈求自己心灵手巧吗?” 林锦颜:“我手够巧了,我缝制的皮子外公都夸呢。再说了,也不是每个女子都会去跪拜啊。” 顾奕辰点点头:“那倒是,妍凌郡主肯定不会拜。” 林锦颜:“那我把郡主也叫上吧,大表哥舅母你们也得来啊,人多热闹。” 冥王公子 从将军府出来,林锦颜直奔泰丰粮行,查完帐后林锦颜才转道去了不夜侯。 竹青推开房门,林锦颜一脸笑意的带着白芷洪九走进房内。 茶桌后的安知闲,已然泡好了茶等候已久。 两人见礼落座后,林锦颜笑道: “安老板真是未卜先知。” 安知闲:“昨日洪九来传信后,冥夜阁的人便去城外等候,午间在城外接到了宋易几人。安某想着,林小姐今日怎么着也会来一趟,把事情询问清楚,也好心里踏实。” 林锦颜端起茶杯,笑的眉眼弯弯: “知我者,安老板也,还请安老板详谈。” 安知闲将凤鸣山的经过告知林锦颜后又道: “带走的共计三百六十余人,此刻人已经到了漳州,冥夜阁自会妥善安置。等宋易到后,在这些人里面挑选人手去救他姐姐。救完人,林小姐预备如何安置?” 林锦颜:“宋易自会安置,原本说好人手到手后对半分,可此事全仗安老板出力,我只要一百人足矣,但是这一百人得宋易救出他姐姐后亲自挑选。” 安知闲端起茶杯身体靠在椅背上: “林小姐此言听着大方,可除去救宋舒然折损的人手,林小姐要一百人并不算少。” 林锦颜:“那就得仰仗冥夜阁出手帮衬些,让这批人多活一些,日后也是冥夜阁的助力。” 安知闲:“林小姐若是从商,必定能成为天楚首富。” 林锦颜笑道:“安老板真神了,你怎么知道我有此意呢?安老板如此信我,不如多投些银两,日后我给安老板分红如何?” 安知闲端茶杯的手顿住,看了林锦颜两息身子前倾: “安某可不敢轻易把银两给林小姐,上次林小姐提议结盟,转头就给安某下了追魂香,若不是家师的好友来京看望我,我恐怕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一片赤诚的将林小姐当作可交心的盟友。” 林锦颜站起身,踮着脚尖给安知闲续上了茶: “安老板乃文韬武略之大才,我只是个小孩子,自然得谨慎些。我是在结盟前一日下的,并不算违背誓约。更何况,安老板不是也让风少爷派人去吓唬过我的丫鬟?我给安老板斟茶致歉,此事就算两清了吧。” 白芷闻言惊讶的看向安知闲,亏她还以为风潇然是好人呢,想不到那老太婆竟是他派去的…… 安知闲端起茶杯,与林锦颜手中的茶杯轻碰: “林小姐机敏爽快,今日以茶代酒,此事便两清了。我那同门性子跳脱爱闹,虽没有坏心,却让白芷姑娘受了惊吓,安某在此致歉。” 白芷行了一礼道:“安老板客气了。” 林锦颜喝了茶落座笑道:“听安老板方才之意,白芷的事是风少爷自作主张?不知这位风少爷是冥夜阁什么人,行事居然不受拘束。莫不是冥夜阁的少主?冥王前辈的公子?” 洪九闻言表情莫名,安知闲闻言也愣了片刻,才将茶水送到嘴边: “让林小姐见笑了。” 心思不正 转眼便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妍凌郡主、顾睿洲和顾奕辰亲自上门,来接林锦颜兄妹出去玩,林晏清和老太太也只能答应。 临走前老太太还不放心的嘱咐: “每年过节虽然热闹,却也会走失不少孩童,出去一定要小心些。让林松多安排些下人跟着,玛瑙洪九顾麽麽周麽麽也都跟上。” 顾睿洲:“老太太放心,我定会好生照顾着,将军府和襄王府安排了不少护卫,只跟几个贴身伺候的即可。” 待几人走后,林晏清道: “要是宋易在,以他的身手,也能更放心些。” 老太太叹道:“谁说不是呢,怪我那日听玥雪说完着急上火的也没问清楚。” 林晏清:“玥雪那孩子心思远没有颜儿正,才会把事情想的那般不堪。” 老太太:“年岁还小,心性还未定,好好教一教能改过来的。” 林晏清:“但愿吧…” 马车上,林锦颜和妍凌郡主同座,妍凌郡主自打上了马车话就没停过: “林锦颜,你看我早上让知礼给我染的指甲,好看吗?” “好看,郡主手也好看。” “知礼梳头发和染指甲做的最好了,等改天我让她给你做。” “好啊,今天这个日子怎不见小王爷和四皇子陪你出来玩呢?” “四皇兄进宫陪明妃娘娘了,我三哥本来已经答应陪我出来玩的,昨早上突然说有事要办,用过朝食便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天色渐暗,人越来越多,马车也挤的水泄不通,无奈众人只能提前下车步行。 顾睿洲将林锦安抱下马车,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到不远处的茶楼边等着,拉着林锦安带着众人往河边走去。 秦宗良正靠着茶楼临窗的位置与人谈事,看着楼下的顾睿洲等人不由多打量了两眼。 心腹送走客人后,回来禀报: “世子,已经将邱侍郎送上了马车,东西也放到他车上了。他只是个侍郎,能办的了事吗?” 秦宗良:“刑部尚书对国公府避而不见,显然已经入了楚承曜的阵营。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我也只能找一个想当尚书的人来给我办事了。” “世子英明。” 秦宗良眼神微眯:“京兆府尹这般用心的查尸骸案,怕也是楚承曜的人。这个楚承曜,还真是不放过任何可用之人,对国公府咬的这么死,陛下又如此放任,真被他查出什么,说不定陛下就会借此发挥。” “可要我动手?” 秦宗良抬手制止:“这时候动手想摘都摘不干净,楚承曜对国公府如此不留余地,必是为了太子之位。薛忍,我记得楚承曜是不是派人跟踪过林太傅的小孙女?” 薛忍恭敬道:“确有此事。” 秦宗良:“听闻顾家对林家两个孩子很是疼爱,方才见安北将军抱着的幼童应该就是林家的孩子。你去查一下,现在楚承曜可还派人跟着?要是还跟着,那这丫头因为楚承曜的人出了什么事,想来顾林两家必然好生答谢二皇子殿下的。” 乞巧斗巧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襄王府的护卫在前面开道,大将军府的护卫则将林锦颜几人围在中间。 一路上,妍凌郡主拉着林锦颜走香桥,斗巧玩的不亦乐乎。 林锦颜穿针斗巧赢了不少礼物,妍凌郡主却把买来的礼物输的干干净净。 林锦安抱着林锦颜赢来的礼物冲妍凌郡主呲牙乐,气的妍凌郡主追着林锦安打,林锦安跑不过就钻进离他最近的顾奕辰怀里。 “二表哥救命!” 顾奕辰抱起林锦安笑道:“谁要你笑话郡主了?该打。” 妍凌郡主追上来就开始挠林锦安痒痒,只把林锦安痒的在顾奕辰怀里直扭。 林锦安边笑边喊道:“二表哥你都不帮我,你重色轻友!” 顾奕辰和妍凌郡主对视一眼,都面带了尴尬之色。 趁妍凌郡主尴尬停手,林锦安溜下地朝着顾睿洲跑去。 “大表哥救我,二表哥重色轻友帮郡主欺负我。” 妍凌郡主闻言气的大喊:“林锦安!你个浑小子!再敢胡说给你丢河里!” 顾睿洲笑着抱起林锦安:“安儿,不可以胡说,郡主会害臊的,外面这么多人听到了对郡主名声也不好。” 林锦安:“那可以没人的时候说吗?” 顾睿洲点点头,妍凌郡主气的跺脚: “顾大哥!你怎么也这样!顾奕辰你管管你哥还有你弟!” 林锦颜:“大表哥你别跟着闹了,一会郡主该使唤二表哥打咱们了。” 妍凌郡主:“林锦颜!” 妍凌郡主被几人调侃的脸色发红,追着林锦颜就要打。 林锦颜钻到洪九身后,见妍凌郡主追上来,就围着洪九打圈跑: “洪九,快保护我!郡主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啦。” “林锦颜!你还敢说,看我不揪掉你耳朵!” 顾睿洲怀里的林锦安,拍着手给林锦颜鼓劲: “颜儿快跑!颜儿往左边跑!白芷顾麽麽快去帮忙!” 洪九耳边充斥着笑骂和尖叫声,面带无奈的站在原地,这对兄妹真是…惹不过还挺爱惹…… 等几人闹完,林锦颜累的直喘粗气,额头已然见了汗,顾麽麽掏出帕子慈爱的给林锦颜擦着汗: “头回见小姐玩的这么高兴。” 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撬了楚承曜的人手,用来培植自己的势力,自然值得高兴。更何况,今日可是乞巧节啊…… 歇好了,一帮人跟着人群去放河灯。 林锦颜将手里的荷花灯放置水面,看着它缓缓飘走,目光沉沉。 “颜儿,许了什么愿望?” 林锦颜回头看到顾睿洲笑道:“许了表哥的婚事可以由你自己做主。” 顾睿洲愣了一瞬也笑开来:“今晚倒真像个孩子,赐婚之事已成定局,哪里还能做主。” 买了一堆河灯的妍凌郡主也跑了过来: “林锦颜你看,我买了这么多,你可以多放一些,这样就能多许些愿。” 林锦颜不由失笑:“人家都是挑紧要的许一个,郡主倒像是来买愿望一般。” 在妍凌郡主的带动下,林锦安、白芷洪九几人也放起了河灯,就连顾睿洲和顾奕辰都加入了放河灯的行列。 静谧温柔 放完河灯的林锦颜,看了看时辰不免带上一丝着急,跟随着众人,边走边四处打量。 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这一世发生了什么变动? 林锦颜侧头对白芷耳语了两句,白芷弯着身子点点头,直起身子后也四处打量起来。 又走了两盏茶的功夫,白芷拍了拍林锦颜胳膊,两人对视后,林锦颜顺着白芷的目光看向河对面一对男女。 清秀矜贵的男子手持河灯,带着温柔的笑意站在带面纱的女子身旁。 女子接过河灯,两人一同蹲下身将河灯放置水面。 河对面人比较少,不同于河这边人群吵嚷的喧嚣,两人静谧温柔的气氛,好像自成一派任何人都难相融。 看到两人后,林锦颜心下安定,拉着妍凌郡主在小摊上挑选起小玩意儿来。 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林锦颜都叫着妍凌郡主上去瞧瞧,在林锦颜有意的带领下,众人慢慢走到了河对面。 “云琴师?这么巧,你也出来游玩吗?” 听到孩童惊讶的声音,云沐之粘在身旁戴面纱女子脸上的目光才转开。 看到面前五步处说话的林锦颜,云沐之脸上的笑容停滞,待看到林锦颜身后的顾睿洲时,云沐之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往左侧移了一步,挡住戴面纱的女子后,云沐子不自然的笑道: “小姐也出来游玩吗?真巧。” 林锦颜笑的纯真:“是呀,云琴师是陪心上人出来过乞巧节嘛?” 云沐之扫了眼顾睿洲,硬着头皮道: “是,她面子薄,就不给小姐引见了。” 林锦颜:“没事,等喝你们喜酒的时候自然就见着了,不耽误二位佳偶,等二位成亲时定给二位备好大礼。” 云沐之道谢后,林锦颜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顾睿洲见云沐之不停的看向自己,不由奇怪的问道: “颜儿,此人你从何处认识的?” 林锦颜踏着慢悠悠的步子:“是娘亲嫁妆铺子的掌柜。” 妍凌郡主一步三回头,皱着眉头道: “那个蒙面女子好眼熟,我定是见过的,只是她一直低着头我没看到她的脸。” 林锦颜:“你见过的,那定是皇亲国戚或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正说着话时,一个素色衣衫扎着丫鬟发髻的女子,笑盈盈拿着三串糖葫芦朝几人走来。 看见顾睿洲,女子吓得赶紧低下头就欲转身。 “灵秀?你怎会在此处?” 听到顾睿洲的问话,名叫灵秀的女子,僵住身形慢慢转过身。 “安北将军,郡主奴婢奴婢是自己出来玩,公主并不知情,还请将军不要对他人提及。” 顾睿洲点点头:“这么晚,你一个女子出宫在外恐有差池,一会我让府中侍卫送你回宫。” 灵秀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必劳烦将军,我自个回宫就是了。” 见灵秀拒绝,顾睿洲也不好强人所难,放灵秀离开后,吩咐两个护卫暗中保护着让灵秀入了宫门再回来。 看着灵秀的背影,妍凌郡主一拍手: “我想起来了!方才那人是皇长姐呀。” 情根深种 亥时三刻,谋面女子和灵秀匆匆赶回宫门口。 将令牌给禁卫军看过之后,转身对着远处看了一眼,就准备入宫门。 “长公主。” 听见身后的喊声,蒙面女子慢慢转身,只见一俊郎男子牵着马从宫门不远处的树下走出。 蒙面女子看清来人瞳孔紧缩,面纱也因紧张的呼吸有了起伏。 灵秀声音发抖道:“安北将军您不是在陪弟弟妹妹吗?” 禁卫军给顾睿洲见礼后也愣住了神,这个蒙面的女子是长公主云娉? 顾睿洲看向蒙面女子: “长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长公主沉默着点点头,跟着顾睿洲离开宫门后,取下了面纱。 顾睿洲:“长公主今日行事,是将我置于何地?长公主放心,我来只是问个清楚,并非为难。” 长公主:“问清楚后,将军想如何做?” 顾睿洲:“清楚公主心意后,才能知道如何做。” 长公主垂目思虑了一瞬才道: “将军尽可放心,云娉知晓分寸。今日只是和朋友辞别并无私情,从今往后也绝无往来,不耽误你我赐婚之事。” 远处送长公主回宫的云沐之,见长公主被顾睿洲拦下,又听不到二位说话的声音,以为顾睿洲再为难长公主,不管不顾的便跑了出来。 顾睿洲:“如此,今日我什么也不曾看到,公主不必忧…” “顾将军!是我的错与公主无关,还请您放过她!” 云沐之冲过来,站在长公主身前,双臂展开双手因为紧张的紧握成拳。 “顾将军,今日是草民以性命相逼,公主只是心善才来相见,并无任何越礼之举。且长公主说的清楚,日后都不会再见草民,还请将军高抬贵手。” 长公主一成不变的脸上,全是惊恐焦急之色: “沐之,谁让你出来的?安北将军并没有为难与我,你快走!走啊!” 云沐之侧头道:“今日之事,皆因草民之过,怎能让公主代为受过?” 顾睿洲看着眼前郎情妾意的两人,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长公主此刻感动、害怕、心疼、难过各种情绪交织,完全不似在自己面前那份冷冰冰的模样,让顾睿洲明白两人早已情根深种。 心里虽不舒服,却也说不上很难过,毕竟对长公主感情不深…几次相处长公主也是冷若冰霜,原来是早就有了心上人…… 灵秀看着顾睿洲的脸色,上前拽了拽长公主的衣袖。 长公主收敛了神色,面上一派镇定自若,微微发抖的双手紧紧交握: “安北将军说会权当不知道今日之事,你快些回去吧,别在这里多待。” 云沐之:“公主……” 长公主狠心骂道:“走啊!别在这里碍眼!” 云沐之深深看向心上人,眼带热泪的笑着点头: “草民在这里恭送公主回宫,祝公主日后万事顺心,福泽绵长。” 长公主也红了眼,深深吸了口气,对着顾睿洲行礼道: “今日多谢将军,来日再道谢,告辞。” 关心则乱 长公主说完话,果决转头就走,她深怕多看云沐之一眼,就动摇了她的决心,害了云沐之。 云沐之和顾睿洲站在原地,看着长公主带着灵秀进了宫门。 禁军的眼神不停的看向顾睿洲和云沐之,虽未听清几人说了什么,但看也看的八九不离十了,安北将军…太可怜了些。 顾睿洲感受到打量的视线,牵着马就欲离去。 云沐之赶忙追上:“顾将军,今日之事确实伤及到你颜面,可公主冰清玉洁绝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还请将军不要心生介怀。” 顾睿洲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若换成其他男子,你这般在正夫面前求情,只会让正夫心里更生芥蒂,若不想让公主为难,这些话无论对谁还是少说的好。” 云沐之慌张道:“将军万不要多想,草民只是…只是……” 顾睿洲回头:“我知你是关心则乱,但这些话传出去足可毁掉公主名节。” 说完也不待云沐之答话,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留下云沐之落寞不安的身影,看了看皇宫的高墙,才慢慢的转身离去。 次日,林锦颜去将军府待了半日,傍晚时分顾睿洲就生起病来,连着三日都卧床不起。 三日后,妍凌郡主上门说起长公主在闹绝食,太后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 两日后,顾睿洲面带沧桑的进宫去见了长公主,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后,宫女端着餐食鱼贯而入。 长寿宫里,太后听闻顾睿洲陪着长公主用了饭,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对顾睿洲也更有好感。 谁料,正准备午睡时,宫人进来禀报: “太后娘娘,安北将军在御书房,忽然对陛下说要退了和长公主的婚事,气的陛下要摘了安北将军脑袋呢,您快去看看吧。” 御书房内。 “顾睿洲!你莫要仗着定北军的军功,就以为朕不敢拿你怎么样!当朕的面抗旨,你与云娉的婚事是你顾家亲口应下的!文武百官都知晓!现在你说悔婚就悔婚?你当皇家是什么?” 顾睿洲眼圈带着青黑,下巴的胡茬让他更显沧桑: “陛下息怒,顾家对陛下忠心耿耿,退婚是微臣一人之愿,爹娘和祖父均不知情。” 皇帝怒拍桌子,气的站起身在桌前来回走动,指着顾睿洲大骂: “你凭什么要退婚?朕的女儿难道还配不上你?” 顾睿洲跪的笔直,眉目低垂道: “公主自是极好,是微臣一介武夫,不堪与公主相配。且微臣志在保家卫国,若是做了驸马,陛下和太后娘娘为了公主也定然舍不得微臣再上沙场。” “若是为此,当初赐婚之时你为何不明言?答应赐婚,现在不愿意了又跑来退婚,你视圣旨为何物?难道你真不想要脑袋了?” 顾睿洲一个头磕在手背上:“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错,恳请陛下解除微臣与长公主的婚约,让长公主再选良配。” “你!朕方才便说过,你若要退婚,需打一百军棍流放三千里!如此,你还要退?” 自愿领罚 顾睿洲闻言,直起身子沉稳道: “微臣抗旨有罪,自愿领罚。” 皇帝气的面色黑沉:“好!好一个自愿领罚!郑诚,将他拖下去狠狠的打!” 顾睿洲对着皇帝磕了头,站起身毫无惧意的跟着郑诚往外走。 将军府内。 顾青云穿戴整齐正襟危坐,看到了时辰,起身往外走去。 白伊然起身相送:“莫要逞强,万事小心啊。” 顾青云轻拍白伊然的肩膀,大步流星的出了屋。 御书房。 太后急匆匆赶来,与皇帝聊了一盏茶后,皇帝皱眉惊讶道: “母后是说云娉和外男私会,被安北将军撞见?她如何出的宫?又是如何认识的外男?” 太后叹口气:“此事错在母后,原想着云娉自幼丧母性子沉闷,便给了她长寿宫的令牌,让她可以出去散散心。谁知她出去时,认识了其他男子。” 皇帝怒气暴涨:“她难道不知自己已被赐婚?当朝公主在有婚约之时与外男私会,她是要干什么!要把皇家的脸面丢尽吗!” 太后:“母后仔细问过了,云娉是在赐婚之前认识的那个外男,原是想那男子考取功名后前来求娶,却不想突然将她赐婚给安北将军。云娉深知这桩婚事的重要,乞巧夜出宫本是要和那外男断了关系,却不想被安北将军撞见。” 皇帝气的站起身,来回踱步: “母后,儿臣知道云娉是您一手带大的,您心疼她儿臣也能理解。可此事怎能由着她性子胡来?她身边的宫人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回禀?那外男又是何人?” 太后:“母后也是乞巧夜次日才知晓此事,云娉身边的灵秀已被杖毙,那外男是个待考的书生,母后前几日已经派人去寻了,至今仍无所踪。” “郑诚!派人去给朕查!朕倒要看看是怎样狗胆包天的书生,敢诱骗朕的女儿!将他带来朕的面前,朕活剐了他!” 门口的小太监心惊胆战的走进来,弯着身子恭敬道: “回陛下,郑总管带安北将军去行刑,不在此处,可要奴才去叫郑总管回来?” 皇帝猛然回神:“顾睿洲不能打!快去把郑诚叫回来!把安北将军也请回来,快去!” 小太监应下后,退出御书房,连忙朝外跑去。 “怪不得顾睿洲要来退婚……儿臣方才不管如何发火怒斥,他也不曾说过云娉半句的不是,只把责任往自个儿头上揽。这般有担当的男子,比那个贼头鼠脑的书生不知强出几百倍来,这般好的儿郎若是错过,云娉还真是拿鱼目当珍珠,其璞玉如敝履。” 太后自此长长的叹了口气:“自打母后杖毙了灵秀,又派人去找那个书生后,云娉就开始不吃不喝饿了好几日。还是安北将军先前去宽慰着让云娉用了饭,这般宽容大度的孩子当真少有,所以母后才赶来将事情说清楚,免得顾家寒心。” 皇帝皱眉呼出炙热的鼻息:“出了这档子事,原本想借赐婚安顿顾家的事,就不好办了。” 退婚之事 二皇子府。 钟毅将查来的消息一一回禀: “经过这些时日的仔细探查,被劫走的那批人,被人分批带去了漳州。到了漳州界内就失去了踪迹,一路上的行踪都极为小心,所以查探了这么久才找到。” 楚承曜咬牙道:“漳州界内能被称为将军的,除了韩家还能有谁!没想到老三看着心无城府,背地里却早就朝我下手了!” 钟毅:“殿下,漳州我们并无人手,这批人还要追回吗?” 楚承曜:“不必,万一被韩家抓把柄,可就得不偿失了。这批人权当不存在,让孟东给我好生藏着!近期别再露面。还有彬州,务必多加盘查,谨防再被人混进去。” 钟毅:“殿下放心,已经传信给崔太守,孟东等人也好生安顿了。还有一事” 楚承曜皱眉看着手里的信,头也不抬道:“说。” “跟着林锦颜的人传信回来说,乞巧夜安北将军遇到一戴面纱的女子,似乎是长公主。” 楚承曜抬起头:“云娉?” 御书房内。 皇帝和太后正说话时,太监进来禀报: “回陛下,太后娘娘,骠骑将军在殿外求见。” 皇帝揉了揉眉心:“请进来。” 顾青云进来后,规规矩矩的跟皇帝和太后行礼后才道: “陛下,太后娘娘。睿洲这孩子前几日生病卧床今日才刚好,微臣得知他进宫,怕将病气过给陛下和太后娘娘,特来接他回府,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睿洲生病了?何时的事?” 顾青云:“可能是乞巧夜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感染了风寒,已经不碍事了,谢陛下关怀。” 太后闻言带着笑脸道:“既然生病自该好生休养才是,长寿宫里有份夜梁献上来的天山雪莲,骠骑将军一会拿回去给睿洲好好补补身子。” 顾青云:“谢太后垂爱,此等贵重之物,太后留着进补即可,睿洲一介武夫,养几日也就无碍了。不知睿洲在何处?” 皇帝不答反问:“顾卿,你可知睿洲进宫来所为何事?” 顾青云:“睿洲是听闻长公主身子不适,特来探望。” 皇帝先发制人道:“他方才跟朕说,要退了和云娉的婚事。” 顾青云一派震惊之色:“退婚?陛下是说退婚是由睿洲提起?” 皇帝:“怎么?顾卿进宫也是要来退婚?” 顾青云弯身行礼:“微臣不敢!顾家从未有退婚之意,睿洲是听闻公主抱恙才进的宫,微臣也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起退婚之事。陛下可否容微臣见过睿洲再回话?” 皇帝:“方才他执意退婚,朕虽喜欢这孩子,但皇命不是儿戏,不能由他胡来,就让郑诚带下去吓唬吓唬他。” 顾青云:“陛下教训的是,睿洲违抗皇命,莫说陛下爱重只是吓唬,就算真打了他,那也是陛下爱之深责之切。顾家只会心存感激,绝不会有怨言。” 待顾睿洲被郑诚带回时,已经挨了两板子,额上微微见汗。 关于退婚之事,顾睿洲只求和太后私谈。 八字不合 此事本就是云娉的错,顾睿洲还因此挨了板子,面对他所求,皇帝和太后也只能准许。 偏殿内,太后挥退宫人: “病刚好又挨了板子,坐下说话吧。” 顾睿洲依言坐下:“谢太后娘娘关怀。” “你为何退婚,本宫知晓。云娉虽是为了断绝往来,可与外男相见确实于礼不合,你心有芥蒂也是应当。可云娉是本宫一手带大,她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她既然答应和你的婚事,婚后就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顾睿洲:“太后娘娘,公主的品行微臣信得过。微臣并不是因为公主私见外男心生芥蒂才要退婚,是为了公主的后半生才要退了这门婚事。” 太后不解道:“为了云娉?这怎么说?” “公主与微臣在一起时,从无男女之意,只是个知书达理的公主。可乞巧节那日微臣在公主脸上见到了不一样的神采,鲜活的哀怨,决绝的深情……公主对那男子早已情根深种,不然也不会到绝食的地步,是微臣横刀夺爱。” “你和云娉是皇家赐婚,天作之合,怎能算是横刀夺爱?” “唯有两情相悦才算天作之合,微臣虽不才,却也做不了勉强女子的事来。微臣既不愿意公主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嫁给微臣,更不愿公主余生因为微臣充满遗憾。公主乃天之骄女,就该得偿所愿活的肆意。” 太后闻言不由动容:“男女情爱只一时占据心神,哪里能指着情爱活一辈子。本宫养她一场,自是不愿她选错夫婿。” “正因如此,所以这番话微臣才要跟太后娘娘单独讲。陛下乃明君慈父,但身处大位只能先君后父,微臣怕陛下听到这些话会惩罚公主。太后娘娘则不然,公主由您带大,您自是会对公主多加怜爱,也唯有您,才会帮公主达成心愿。” 待顾青云和顾睿洲出宫时,长寿宫的马车带着赏赐,亲自送二人回到将军府。 送走宫人后,顾青云看向长子: “日后,你想娶高门大户的千金难咯。” 顾睿洲:“无妨,重要的是人,学爹这般找个江湖或是民间女子,只要心意相通即可,娘可远胜高门大户的千金。” 顾青云见儿子心无介怀,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你娘听到这话,一会给你上药手都会轻一些。” 顾睿洲:“娘给我和辰儿上药,向来手轻,爹觉得手重的时候,是不是惹娘生气了?爹您先忙,孩儿去找娘上药。” 见顾睿洲说着话走远,顾青云在后面追上: “臭小子,居然调笑到老子头上,枉为父方才还为你担心……” 没过两日宫里传来消息,顾睿洲的生辰八字和长公主不和,赐婚之事暂缓。 不夜侯。 安南风:“皇帝同意了顾将军的退婚,对外却说是八字不合,最近宫里流传出来很多风言风语,说两人中有一个八字极为不好。长公主能托生皇家,八字必定很好。那不好的,只能是顾将军了,这般一说还有哪个高门大户会把女儿嫁给顾将军?” 见风使舵 安知闲看着手里的信: “皇帝赐婚原本就是不想顾家和重臣联姻,既然婚事作罢,那只能从顾家身上做文章了。” 安南风:“真是伴君如伴虎啊,顾家太不值了。” 安知闲:“这个结果,不见得就是顾家不想见到的,如此委曲求全,既能打消皇帝的疑心,又能让皇帝对顾家理亏,日后对顾家也只能怀柔施政。后院的客人今日可曾用饭?” 安南风:“不光用了饭,还要书要灯要笔墨纸砚,我瞧着像换了个人一般。” 安知闲点点头:“只要他不出房间,要什么给什么,好生照料着。国公府的人还盯着林锦颜吗?” 安南风:“凌五说那两人似乎不是盯着林锦颜,倒像是盯着二皇子派去的人。” 安知闲:“国公府和楚承曜最近掐的厉害,看着楚承曜派人跟踪林锦颜自会好奇,让凌五看这些就是了。凌衣来信,人都安顿好了,宋易也到了漳州,等把宋舒然救出来,看看这林小姐还想干什么。” 安南风:“有风少主和凌衣护送,自是无碍的。此次能新添这么多人手,还多亏林小姐的消息。” 安知闲目光沉沉道:“这般绝密的消息,怕也只有林小姐才能知道了。” 随着京兆尹府查出的尸骸身份越来越多,各种不利的人证物证纷纷开始指向国公府。 刑部尚书被皇帝授意一查到底,一些和国公府有旧怨的官员见状也纷纷上奏弹劾,国公府历年来各种不法之事都被送到了御前。 在楚承曜的唆使下,不少百姓也跑去京兆尹府击鼓鸣冤,状告国公府欺压百姓、强占土地、欺行霸市、逼良为娼等罪行。 楚承烨也让手下官员上奏弹劾,一时间除了太子一党和中立派,国公府成了满朝文武讨伐的对象。 皇后和太子也急得焦头烂额,每日上朝,太子都在和各路打压国公府的官员唇枪舌战。 皇帝高坐龙位之上,放任官员行事并不制止。 秦国公府。 秦宗良面色阴沉道:“楚承曜还真是得寸进尺!弹劾的官员们也都是见风使舵之辈!” 薛忍:“世子息怒,陛下对太子殿下爱重,对国公府也只是一时打压。” 秦宗良:“就是因为如此,国公府才不能有所作为。只要太子和皇后娘娘无虞,国公府就不会彻底没落。只有让国公府处于弱势,让陛下顺了意,这场风波才会慢慢结束。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薛忍:“查到安北将军和顾家二少爷经常会去城南一家茶楼,这家茶楼林太傅也是常客,林太傅那对龙飞胎的小孙女也会偶尔去买买茶。” 秦宗良:“茶楼?谁家开的?” 薛忍:“是漳州来京的茶商,并无京城背景,祖上也无人做官。安北将军和茶楼的少东家私交甚笃,空闲时间常带着顾二少去坐坐。” 秦宗良眼神微眯:“这茶楼应该茶香撩人,等安北将军再去时,我们也去喝喝茶。” 自惭形秽 清早,林锦颜带着白芷洪九前往将军府。 在将军府呆了半日,去往不夜侯。 竹青将三人领到后院,在一处僻静的房间门口敲门后,对林锦颜行礼离去。 以往身姿飘逸宁人的男子,带着几分沧桑的急迫,开门时手里还拿着书。 看到林锦颜后,男子眼神躲闪道:“小姐。” 林锦颜:“云琴师,不请我进去坐坐?” 云沐之后退一步,将门完全打开,局促道:“小姐您请。” 林锦颜走进屋,四处打量了一圈,房间虽不大,东西倒是齐全。 云沐之放下书,请林锦颜坐下后,倒了茶水端来。 林锦颜接过时,看到云沐之袖口上的墨渍: “这些时日住的可还习惯?” 云沐之:“此处老板待我极好,若不是小姐将我带来此处安顿,我可能此时已命丧宫中,谢过小姐救命之恩。安北将军的事……云沐之愧对小姐。” 林锦颜语气埋怨道:“我期盼云琴师高中有个好姻缘,却不想云琴师的姻缘竟是长公主。幸亏大表哥乃顶天立地心胸宽大的男子,若是换了旁人,云琴师恐难活命。” 云沐之闷闷道:“将军为人豁达大度,我亦是自惭形秽。此番不光害了公主,还害了安北将军受陛下责罚,我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林锦颜:“何止是责罚,八字不好的名声出来,还有哪个高门大户的好女子敢嫁?事到如今,一味自责并不能解决问题,春闱高中迎娶公主,才能不辜负我大表哥为成全你和公主的一片苦心。” 云沐之面含歉疚,眼神坚定道: “将军高义,云沐之绝不敢忘。我已决定奋力一搏,不负安北将军舍命成全的苦心。届时,再来报答将军和小姐的恩情。” 林锦颜放软了语气:“考取功名固然重要,你也要自己多加保重才是,这个茶庄是给了银两让你暂住,人来人往的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两日我让大表哥找个宅子供你科考前读书用。只是得委屈你有段时间不能出屋了,被人看到恐危及你性命。” “小姐和安北将军对我非但不记恨,还如此援手相帮……我真是……” 林锦颜:“好了,往后的路还得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你写封信我帮你带给长公主,也好让公主心安。” 云沐之听完欣喜若狂,好一阵的道谢,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递给林锦颜时,又带着尴尬之色。 林锦颜将信交由白芷收好,跟云沐之嘱咐几句后,起身出了房间。 看到院中背手看天的老者,林锦颜眼神微闪,带着白芷和洪九从容的走过。 “且慢。” 听到老者的声音,林锦颜停下脚步: “您是在叫我吗?” 老者点点头:“嗯。” 仔细打量了林锦颜了两眼,随即更加认真的看向一旁的白芷: “你出自苍圣山?师从何人?” 白芷看向林锦颜,见林锦颜点头才行礼道: “吴老安好,晚辈白芷,家师是白家的掌门人白术。” 收买人心 吴大夫闻言眼神一亮,抬手捋着胡子道: “竟是白术的高徒,多年未见白术的徒弟都出师了,你很不错,虚心苦学来日必成大器。” 白芷:“谢吴老夸奖,必会好好学。” 吴大夫点点头,走过林锦颜身边时,淡淡的来了一句: “你也很不错。” 林锦颜嘴角微勾,看着吴大夫走远的背影笑道: “这吴大夫挺有意思。” 竹青走上前:“林小姐,我家老板在老地方等您。” 林锦颜跟着竹青上了二楼,推开门,安知闲不出意外的,带着平和的笑容,坐在茶桌旁。 虽然知道安知闲不简单,可看他泡茶看多了,彷佛他已和茶投契交融,平中显奇,淡中有味,是个淡泊名利的爱茶君子一般。 此人要么心胸广阔,能容万物。 要么…就是伪装的太好,极善隐忍。 亦或是二者都有…… “林小姐,准备让你这位朋友住多久?安某也好提前安顿,以免招待不周。” 林锦颜:“不必安顿,最多三五日便来接他离开,这些时日有劳安老板费心照料。” 安知闲将茶杯放到林锦颜面前:“林小姐客气了,宋易已经到了漳州,清点人手后,就会带人前去湘州熟悉地形。待探查清楚情况,就会找合适的时机动手。” 林锦颜端起茶杯点点头:“有冥夜阁照应着,胜算应该更大,希望安老板传信,救人之时务必保住宋易姐弟的性命,我自会有酬谢。” “林小姐对宋易倒是推心置腹。” “宋易和洪九一样,都救过我性命,自然该如此。” 安知闲扫向面带动容之色的洪九:这小狐狸,收买人心的手段愈发驴火纯青了…… 没过两日,顾睿洲带着顾奕辰来不夜侯时,在门口被人叫住。 “安北将军?这么巧?” 顾睿洲转身看向来人:“秦世子,我来找朋友喝茶。” 秦宗良带着笑意走上前:“路过看到这家茶楼,准备买点茶送给好友,不想竟遇到将军,这位是二少爷吧?” 顾睿洲点点头:“正是。辰儿,这位是秦国公府的秦世子。” 顾奕辰拱手行礼道:“顾奕辰见过秦世子。” 秦宗良笑的温和:“果然将门之后,气宇轩昂。” 顾奕辰:“世子谬赞了。” 秦宗良:“这家茶楼安北将军以前可曾来过,茶如何?” 顾睿洲:“这茶楼我常来,好茶很多,世子若是买茶,可算来对了地方。” 秦宗良闻言笑开来:“噢?安北将军看来是懂茶之人,将军若是有空,不知可否帮我挑一挑?” 顾睿洲:“我一介武夫,只是爱喝却不敢说懂,这里的老板懂茶,定能为世子选到满意的。” 说着话,几人进了茶楼,落座后安知闲给三人泡起茶来。 秦宗良和顾家两人闲聊,言语间既平易近人也不刻意笼络,说的也只是些无关朝堂的世俗趣事,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卸下防备之心。 后又聊起家里近来的糟心事,语气惆怅又无可奈何。 过街老鼠 说到情绪低落处,秦宗良说不想坏了几人兴致,又聊起顾林两家,语气里止不住的羡慕。 聊了一个时辰,秦宗良带着两罐茶叶离开,顾睿洲三人起身相送。 顾奕辰站在窗边,看着秦宗良的马车走远: “秦国公府虽然惹人厌,这世子人倒是不错。” 顾睿洲和安知闲对视一眼,摇摇头道: “你啊,讨厌国公府,不光是因为他们欺压百姓,也是因为四皇子的表哥和秦家三小姐的婚事吧?” 顾奕辰坐回来道:“难道国公府这般作为不该讨厌吗?” 安知闲:“那你觉得秦世子人不错,是因为他方才那番言论吗?最近国公府可是宛如过街老鼠。” 顾奕辰:“安兄说的可是尸骸案?秦世子这几年很少在京中,查出来的人也都说是秦宗衡所为。方才听他所言,他应该也痛恨此事,出生在国公府,他也无可奈何吧。” 顾睿洲:“出淤泥而不染之人不是没有,可这秦世子却不像是荷花。” 安知闲:“他方才那股悲凉无奈之意,太过刻意了些,浮于其表内里却无波动。” 顾奕辰看向两人:“你们是说他在跟我们演戏?图什么呢?” 顾睿洲沉思道:“那就不知道了,爹和祖父向来不涉朝堂之事,不可能为秦家说话的……他方才说府里心疼颜儿,派高手跟随…说的可是宋易?” 顾奕辰皱眉想了想:“他好像说的是前几日,宋易走了好些日子了…那周家小姐也真是,非捕风捉影的窜扽老太太,把宋易折腾走了,害颜儿还难受了好几日。要宋易在安儿和颜儿安全无虞不说,我还能跟着多学些剑法。” 安知闲端起茶杯:她难受?你们对你们这妹妹还真是一无所知…… 顾睿洲喃喃道:“若不是宋易,会是何人呢?一会回府派人仔细查查。” 顾奕辰叹道:“这些个高门大户皇亲国戚们,好像长了成百上千的心眼,我还是敬而远之吧。” 顾睿洲:“妍凌郡主和小王爷还有四皇子呢?也要敬而远之?” 顾奕辰:“他们自是不同。” 顾睿洲挑眉道:“妍凌郡主哪里不同?” 顾奕辰:“郡主率真爽朗,敢爱敢恨,是个真性情的女子,自是…大哥你笑什么?安兄?你俩有什么好笑的?” 安知闲:“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顾奕辰:“安兄!我与郡主清清白白!” 安知闲一脸茫然:“我没说你和郡主啊,洲兄,他这是怎么了?” 顾睿洲:“别问我,我近来也是情场失意,不甚了解。” 顾奕辰:“你俩心眼更不少,一天天都在琢磨些什么……” 待送走顾睿洲两人后,安知闲就让跟着林锦颜的人撤回。 顾睿洲派人探查了几日,有了点眉目后,亲自跟着跟踪林锦颜的男子,跟了几日才见到那跟踪男子私下碰面之人,顾睿洲不由心生疑惑,将事情告知顾青云。 “二皇子身边的钟毅派人跟着颜儿?” 不可为友 顾青云听完也觉得云里雾里,楚承曜和顾林两家从无往来,为何要派人跟着林锦颜? 虽不知楚承曜何意,但为了林锦颜的安全,顾青云还是派了军中高手暗中跟着,也为了探查楚承曜的用意。 秦国公府。 “顾睿洲亲自去查的?” 薛忍:“是的,昨日便有高手跟着钟毅的人,怕被发现我便让府里的人撤回来了,想来也是顾家安排的。” 秦宗良眯着眼:“看来这林家的小丫头,果真很得顾家疼爱。若是她因为楚承曜出了什么事,或是…命丧楚承曜之手…以顾老将军那个性子,怕不会管楚承曜是不是皇子的。” 薛忍:“顾家派来的那个高手,我远远的跟上看过两眼。功夫绝不在我之下,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林小姐再嫁祸给钟毅,定会留下破绽。” 秦宗良:“杀孩子这种残忍血腥的事怎能亲自动手呢?泰安城中又不是找不到江湖人,以钟毅的名义多给些银子也就是了。” 薛忍:“是,属下会尽快拿到钟毅随身之物。” 秦宗良:“嗯,一定要做的干净稳妥,哪怕多花些银子,也别沾染上国公府。不然…你知道该怎么做。” 薛忍:“世子放心。” 秦宗良靠着椅背闭着眼:“接下来……就得给二皇子殿下找灭口的动机了。” 不夜侯。 安知闲看着手里的信件,眉头微皱: “凌衣来信说,宋易要将人手安顿在漳州…” 安南风:“漳州?那是我们的地界,他把人手安顿在漳州是想取代冥夜阁不成?” 安知闲:“这不是宋易的主意,定是林锦颜指使的。” 安南风:“这个林小姐,一边跟我们结盟,一边又算计我们。凌衣怎么说?” 安知闲:“凌衣说此女心思深沉,不可为友。若危害到自身,让我考虑将其除去。” 正说话时,竹青带着凌久敲门而入。 凌久:“主子,年前抢袁道赈灾粮和林小姐庄子粮食的贼人找到了。” 安南风:“什么人?” 凌久:“此人主子也是见过的,正是凤鸣山那伙人。为首的就是手背有红色印记的男子,名叫孟东。从凤鸣山离开后,孟东就带着凤鸣山那伙人东躲西藏隐藏踪迹,前两日绕道去了泰安城西的余晖山。” 安知闲:“余晖山?那里前两年不是闹过山匪吗?” 凌久:“我们跟去远远的看了,孟东一行人对余晖山极其熟悉,山里面还留存着几十号人,也以孟东为尊。” 安知闲:“难道…孟东等人就是那群山匪?安叔,速去查清当年去余晖山剿灭山匪的是何人。” 待说完事,几人退下后,安知闲手指磨着茶杯喃喃道: “孟东会是谁的人呢?抢粮屯兵定是为了大位……林锦颜讨厌的人里面谁有屯兵之嫌?难道是……楚承曜?” 颜玉轩里。 林锦颜窝在书房,思虑着近来发生的事有无疏漏之处。 记得前世的乞巧夜,长公主和云沐之幽会时,是被世家公子调戏,才暴露了身份。 皇家染人 这一世,为何乞巧夜自己等了那么久都没有出现呢? 林锦颜提笔写下两个人名,近来因为自己与前世发生变动的世家公子里,只有秦宗衡和朱典骅。 秦宗衡是皇后的侄子,经常出入皇宫,见长公主的次数也更多些,不可能认不出来。 那前世调戏长公主的,就只有很少进宫,这一世又被打残养伤的朱典骅了。 想清楚后,林锦颜提笔划掉两人的名字,心下安稳不少。 前世长公主与外男幽会之事传出后,皇帝龙颜大怒,将长公主身边的宫人全部处死,就连守宫门的禁军也冤杀了一批。 长公主被人认出后,就知道大事不好,回宫前就将云沐之藏了起来,无论皇帝和太后如何逼问,都不肯透露半个字。 一时间长公主名声扫地,皇帝也不好再将婚事继续,主动提出退婚之事,顾家本就无意与皇家结亲,自然就顺势答应下来。 宫里传出长公主身体抱恙,需养病几年,亲事也就不了了之。 顾睿洲却成了泰安城的笑柄,顾家也因赐婚前的推辞之意,和痛快答应退亲,惹的太后和皇帝不快,以为顾家有不臣之心。 皇帝更是派心腹进入定北军,从内部开始分化顾家的权利和威信…… 好在这一世,顾家以退为进,保住了皇家名声不说,还堵住了顾家与重臣结亲之路,赢得太后的赞赏,还免去了帝王的疑心。 接下来,便是想法子进宫一趟,帮长公主撮合姻缘积攒人情了。 正在林锦颜想着通过妍凌郡主进宫一趟时,太子妃上门来看望老太太。 林锦颜林婉蓉周玥雪皆到前厅作陪,太子妃平易近人,对老太太说话亲昵,对林锦颜三人也流露出喜爱。 老太太被太子妃拉着手说起过往,时而欣慰,时而感伤,没多会就回握着太子妃的手,聊的宛如自家孙儿。 林锦颜看着面带敬爱之色和老太太说话的太子妃,不由感叹: 皇家染人,胜于丹青。不管多干净的人,只要进了皇家,都会变得攻于心计,才能活的下来。这般看来,自己前世死的倒也不冤… 和老太太亲热的聊完,太子妃夸起林锦颜三人来,尤其对林锦颜更是赞不绝口,直夸老太太有福气。 “母后也很喜欢锦颜呢,母后本就喜欢女儿,却只生了太子殿下,一直都觉遗憾。我嫁给太子后,母后待我如亲女儿般疼爱,看见锦颜这么乖巧可人的小姑娘,母后也是喜欢的紧,经常在宫里念叨锦颜呢。”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这丫头能入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的眼,也是她福气好。” 太子妃笑道:“瞧您说的,这也是您这孙女招人喜欢。老夫人,都说了让您叫我名字的,怎么还叫太子妃呢?您再这样,惠宁下次可不敢来了。” 老太太拍着太子妃的手背:“嫁入皇家身份自是不同,该守的礼节还是得守。你肯来看看我这老婆子,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可惜你祖母走的早,看不到你如今的风光。” 天真烂漫 太子妃闻言,又拉着老太太说起故去的太师夫人,说到伤心处,两人双双红了眼眶。 林锦颜不忍见老太太伤怀,主动走上前宽慰,接过了太子妃的话头。 没一会就和太子妃相谈甚欢,临走前约好明日带着林锦颜进宫去见皇后,老太太自是欣然答应。 至于太子妃顺带提起带林婉蓉和周玥雪入宫之言,老太太也没有当真,识趣的说起两人还有女红要绣,下次有机会再去。 林婉蓉本来听着入宫还紧张不已,听到老太太回绝后才放下心来。 周玥雪听了太子妃入宫之言,则是满怀憧憬,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得了皇后喜爱,遇到哪位皇子的场景。 丝毫不觉得太子妃只是假客气,以至于老太太婉拒时,周玥雪心里对老太太充满了嫉恨,认为老太太太过偏心,不想让她越过林锦颜。 林锦颜扫了眼周玥雪的神色,心里嗤之以鼻: 总有些人不管别人如何待她,她都觉得是应该的,甚至一旦别人没按照她所想行事,就觉得别人对不起她。从没想过如何报答,也没想过她自己何德何能,配不配的上。 次日,林锦颜带着白芷坐上太子妃派来的马车,在宫门口见到等待的太子妃,一同去了凤栖宫。 皇后待林锦颜一如既往的亲切,早早就给林锦颜准备好了一堆的瓜果糕点,拉着林锦颜亲热的说着话。 林锦颜不明白,皇后和太子妃费心费力的把自己弄进宫来想做什么? 不动声色的扮演着乖巧伶俐的孩童,陪皇后和太子妃聊天说笑。 听皇后言语间试探着顾家对他们兄妹的重视,林锦颜心下警铃大作,面上却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外公和舅舅舅母,还有两个表哥都对我和哥哥极好,就像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对臣女这般好。” 皇后笑的慈爱:“你这般乖巧,任谁见了都会喜欢,忍不住的想对你好。” 林锦颜捧着糕点,看着皇后笑的眉眼弯弯。 太子妃掏出帕子,笑着帮林锦颜擦掉嘴角的残渣: “慢着点吃,喜欢哪样回头多给你做一些就是了。” 顺意从外面进来,微不可见的对皇后点点头: “皇后娘娘,今日该给各宫分拨月例了。” 皇后懊恼道:“瞧瞧我这脑子,竟把这事给忘了,一堆的月例账目,想想就觉头痛。” 太子妃笑道:“母后统领后宫,每日琐事缠身,忘些事也属正常。母后若不嫌儿臣笨手笨脚,儿臣帮着母后一起看吧。” 皇后:“有你帮着自然是好,锦颜可怎么办?” 太子妃也看向林锦颜:“这…要不等儿臣晚些时候将锦颜送回府后,再回来陪母后看。” 顺意:“太子妃,月例是要今天发放的,那样时间就来不及了。” 林锦颜懂事道:“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先忙正事,臣女先告退回府,改日再来看望皇后娘娘。” 皇后:“好容易把你盼来了,下次又不知是什么时候,先让顺意带你玩一会,我们忙完正事再来叫你可好?” 大费周章 林锦颜乖乖应下,由着顺意和另一个名叫喜儿的宫女,拿着风筝将自己带出凤栖宫。 来到御花园的草地上,顺意和喜儿摆弄着风筝,将其放飞。 林锦颜虽对风筝没兴致,却对皇后的目的感兴趣,带着笑脸陪两人在草地上拽着风筝跑闹。 正玩的尽兴时,一句童声的呵斥将几人打断: “谁让你在这吵闹的!” 林锦颜看向来人,规规矩矩的带着白芷行礼: “臣女拜见公主殿下。” 小公主趾高气昂的走过来训斥道: “你怎么又进宫了?谁让你来的?” 顺意笑道:“回公主的话,林小姐是皇后娘娘请来的客人。” 小公主皱眉道:“母后请她来干什么?” 顺意笑容不变:“奴婢不知,公主可以去问皇后娘娘。” 小公主:“就算是母后叫来的,在此地玩风筝也是母后准许的吗?” 顺意:“皇后娘娘有事要忙,吩咐奴婢带林小姐玩,却没说玩风筝,是奴婢擅自作主的。” 小公主:“既然母后没说,你带她去旁的地方,我要在这玩。” 顺意无奈只能带着林锦颜走远,可每到一个地方刚开始玩,小公主就会跟来将几人赶走。 顺意领着林锦颜,走到离翠微宫不远的一处偏殿,一个宫女走出来和顺意行礼,对视时两人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顺意:“小公主也太欺负人了些,我要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喜儿你就在此地先陪着林小姐,我去去就回。” 喜儿答应后,顺意又对林锦颜笑道: “林小姐别怕,皇后娘娘定会为您撑腰的。这离凤栖宫远,您等着便是。” 林锦颜乖巧应下,心里却是愈发摸不着头脑:皇后这是要做什么?大费周章的就为了让楚云熙欺负自己? 顺意走后,喜儿便拉着林锦颜进了偏殿,说自己出去守在外面,让林锦颜和白芷在偏殿等着皇后娘娘别出来。 看着喜儿关上门走远,林锦颜安心落座,打量着屋子。 白芷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在去内室的门口停下脚步嗅了嗅味道,皱着眉快步走到林锦颜身旁,弯身耳语了几句。 林锦颜面带疑问的看向白芷,白芷郑重的点点头,把藏在袖口的药包拿出来,将药粉倒在帕子上使劲揉了揉之后,收起药包将帕子递给林锦颜,无声的用口型对林锦颜说道:迷药。 林锦颜接过帕子,脑子里却是越发糊涂了: 自己还不到十岁…皇后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林锦颜左思右想时,内室传来声响,先是低语交谈,后是男子的低声呵斥,慢慢传出女子断断续续的哭求声。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衣衫不整的男子,黑沉着脸抱着外衫从内室走出。 抬头看到林锦颜主仆二人,男子脸上的表情更是黑的五彩缤纷: “林小姐,你们怎会在此处?” 不待林锦颜答话,内室里同样衣衫不整的女子走出来抱着男子的腿哭求道: “殿下,丹雪的清白都给了殿下,您若是不要丹雪,丹雪只有死路一条了,求殿下可怜可怜丹雪吧。” 心无波动 林锦颜看着眼前一幕,已然明白今日这个局,并不是冲自己来的,自己只是被叫来当人证的。 “二皇子殿下,臣女本是跟随太子妃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后被小公主追来此地,无意打扰殿下的雅兴,臣女什么都不曾看到。” 楚承曜咬着牙,无视抱着自己大腿痛哭的女子,沉稳的穿着衣服,脑子里却是一片乱麻。 “殿下您先安顿您这位红颜知己,臣女先行告退。” 林锦颜话音刚落,楚承曜的外衫还未系好,偏殿的大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 “原来你这个胆小鬼躲在这啊!就这么害怕本公主吗?” 小公主带着宫女太监神态嚣张的走了进来:“看你往哪躲。” 跟着小公主走进来的丹秀,侧头就瞧见内室门口的楚承曜,惊讶道: “二殿下?您怎会在此处?” 跟进来的宫女太监闻言,齐刷刷的看向内室门口衣衫不整的两人,脸上皆神色莫名。 小公主:“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承曜眼神危险的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 “云熙,丹秀,带着所有人和丹雪立刻回翠微宫,无论何种缘由都不许和旁人交谈,不许擅自出走,如有违令者立即抓回翠微宫杖毙!” 小公主看着眼前的楚承曜,只觉得分外陌生: “皇兄……” 楚承曜眼神冰冷的看向小公主: “别让皇兄说第二遍,你们怎么还不动?都活腻了?” 宫女太监闻言栗栗危惧,胆战心惊的哄着小公主快些回宫。 小公主也被楚承曜的气势震住,看了林锦颜两眼跟着丹秀往外走去。 剩下的宫女在低气压的楚承曜面前,战战兢兢的给丹雪穿好衣服,驾着丹雪跟着众人离开。 楚承曜整理好衣衫,看向林锦颜: “林小姐,随我去翠微宫喝杯茶吧。” 林锦颜:“谢殿下,皇后娘娘正在来这里的路上,顺意姐姐走时吩咐臣女在此地等待,臣女不敢擅自离开,还请殿下见谅。” 楚承曜闻言下意识往殿外看去:“既然是母后吩咐,林小姐等在这里便是,我还有事得先行离开,方才的事牵连甚大,一不小心就会连累到太傅和林山长,林小姐对皇后娘娘守口如瓶才是。” 林锦颜故作惊恐状:“会牵连到我祖父和爹爹吗?殿下放心,臣女不会告诉皇后娘娘的。” 楚承曜不放心的连哄带吓的叮嘱了几句,怕被皇后堵住,赶忙匆匆离开。 看着楚承曜的背影,林锦颜收敛了神色,面沉如水。 前世楚承曜的后宫,每每新添大臣们送来的美人,自己都要难受好久。 可方才,亲眼看到楚承曜的苟且之事,自己却已然心无波动,甚至觉得像看见秽物般恶心。 人跟人之间…只要心不诚都是会变的。 楚承曜前脚刚走,林锦颜便带着白芷绕道偏殿侧门离开,她才不想被皇后当枪使。 两人专挑偏僻无人的小道,绕到了冷宫附近,看着望舒宫外的禁卫军,两人却是犯了难。 该如何进去呢…… 空谷幽兰 望舒宫外,两个小丫头神色慌张朝门口的禁军走来。 “我们迷路了,可否带我们去凤栖宫?” 禁卫军沉着脸道:“你们是哪个宫里的?这里不让闲逛,速速离开。” “可我们不知道路…” “速速离开,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素娥听到门口的喧哗声,走出来问道: “吵什么?林小姐?你怎么来了?” 林锦颜行礼道:“被小公主追着迷了路…不知可否麻烦素娥姐姐送我们出去?” 素娥打量着两人,鞋面上沾染的泥土: “在这等着,我进去回禀娘娘再出来送你们。” 片刻后,素娥再次出来: “娘娘正在午睡,你进来喝杯水歇歇脚,等娘娘醒了我再送你回去。” 林锦颜道谢后,跟着素娥进了望舒宫。 一进内室还未行礼,一个小团子就笑着冲过来: “姐姐!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林锦颜笑着同小皇子说着话,对二人行礼后笑道: “又被小公主追着迷了路,叨扰玉妃娘娘了。” 玉妃:“有人陪小皇子玩了,都别在这杵着了,去给林小姐上杯茶来。” 待宫女上完茶,玉妃让素娥守在门口,这才正眼看向林锦颜: “林小姐,谢谢你上次太后寿宴送回小皇子,今日特意前来可是有事?” 林锦颜看着面前清冷的绝色佳人,仙姿玉色肤若凝脂,如空谷幽兰般脱俗气质,眉目间带着一丝麻木的忧愁,说话一如既往的直白,似是不爱和任何人多费唇舌。 “娘娘挽发的玉簪真漂亮,臣女能看看吗?” 看林锦颜不答反问,玉妃愣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正要抬手抽下发簪时,林锦颜走上前笑道: “臣女想买给臣女的舅母,看一眼就好,娘娘不必弄乱头发。” 林锦颜站到玉妃身侧,用身形挡住素娥的视线,看上去只是在看发簪的样子。 玉妃的脸色却是一变再变,呼吸也变得不稳。 林锦颜看了一会笑道:“娘娘这簪子着实漂亮,不知是从哪里买的?” 玉妃强自镇定的缓和了神色:“宫里的东西,我也不知是从何得来。” 小皇子:“母妃,这个簪子您喜欢吗?要是不太喜欢,您能送给姐姐吗?” 玉妃目光灼灼的看着林锦颜:“这簪子林小姐喜欢,礼尚往来,我倒可以相送。” 林锦颜与玉妃对视:“娘娘客气了,不好平白受娘娘赏赐。进宫也没带东西,我这里有个醒神的药瓶,精神不振的时候闻一闻,或是吃上一粒最是提神了,娘娘若不嫌弃,可留下做提神之用。” 玉妃:“当真管用?” 林锦颜接过白芷递来的瓷瓶,双手奉上笑道:“娘娘尽可一试。” 玉妃眼带谨慎之色看了看瓷瓶,却没伸手接过: “这药当真如此神奇?林小姐可曾用过?苦吗?” 林锦颜打开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当着玉妃的面咽下: “娘娘放心,虽有药味入口却是不苦的,您看臣女不喝水都敢下咽。” 满腹疑问 玉妃接过药瓶,深深的看了林锦颜一眼: “药效如何也是因人而异,我若用着好,可否再向林小姐讨要?” 林锦颜笑道:“娘娘用着好,臣女再给娘娘送来。就是个提神醒脑的,怎么着也吃不坏,娘娘尽可放心便是。” 玉妃抽下发簪递给林锦颜:“看你真心喜欢,便送与你吧。” 林锦颜双手接过后,递给白芷吩咐小心收好,转头从怀里掏出荷包对玉妃笑道: “臣女问娘娘讨要东西,被家中长辈知道了定会挨骂的。看得出这发簪是娘娘心爱之物,臣女也不能夺您所爱,臣女这有一块玉佩,对臣女极为重要,暂且压在娘娘这里,等臣女找到相似的发簪后,把娘娘的发簪完好无损的物归原主时再来拿回。” 玉妃接过荷包,打开后拿出一枚水头极好的竹节玉佩,竹青色的绳结衬的玉佩更加水润,玉质细腻触手生温。虽通体白玉,竹节处仍旧雕的清晰可见,此物价值远超她那只发簪。 “那就依你所言,先压在我这,既然对你重要,必然给你好生保管着。” 林锦颜:“不知可否再向娘娘讨要个盒子,臣女怕回去路上嗑坏了娘娘的发簪。” 玉妃看向笑眯眯的女童,侧头对门口的素娥吩咐道: “去给林小姐找个盒子来。” 素娥扫了林锦颜一眼,恭敬应下快步出了屋。 林锦颜:“小皇子,臣女能不能要个好看的盒子?” 小皇子点头笑道:“当然可以,母妃,我能去给姐姐找吗?” 玉妃笑意温柔的点点头,目送小皇子蹦蹦跳跳的出了屋才收敛笑意,看向笑意盈盈和自己对视的林锦颜。 待素娥和小皇子找到盒子返回时,玉妃坐在棋桌旁摆弄着棋子,林锦颜白芷站在一旁瞧着。 装好簪子后,林锦颜同小皇子说了会话,便由素娥送出了望舒宫。 去凤栖宫的路上,正碰到喜儿带着宫人四处寻找林锦颜二人。 见到林锦颜,惊慌的喜儿明显松了口气,皇后娘娘可吩咐了,这林小姐可不能因凤栖宫出闪失,否则他们这些人脑袋就保不住了。 素娥把人交给喜儿,说明情况后就径直回了望舒宫。 “林小姐您怎么独自出了偏殿,可让奴婢们一通好找。皇后娘娘本是要亲自来的,可陛下突然和太子殿下前去凤栖宫用午膳,皇后娘娘脱不开身,吩咐奴婢找到林小姐后,先送您出宫,过两日皇后娘娘闲了再接您入宫。” 林锦颜闻言笑着答应,跟着喜儿往宫门走,心里却是满腹疑问: 皇后既然得手,为何这般轻易的放过了楚承曜?难道是陛下去给楚承曜撑腰了? 还未走出宫门,钰织奉太后之命,将林锦颜二人带去了长寿宫。 太后依旧那副不悲不喜的菩萨模样,对着行完礼的林锦颜招了招手: “听宫人说,云熙又欺负你了?” 林锦颜走上前乖巧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公主只是同臣女玩闹,不曾欺负臣女。” 循循善诱 太后闻言,对林锦颜多了两分满意,懂规矩还知晓分寸,神色不由柔和了一分道: “云熙被柔妃娇惯的确是不成体统,是该好好管教了。你倒是不错,方才听说被云熙堵到了偏殿里,可害怕?” 林锦颜笑的腼腆:“有一点点,可臣女早早的跑了。” 太后:“你倒机灵,跑到了何处?” “臣女跑到无人之处迷了路,是望舒宫的玉妃娘娘派人将臣女送出来的。” 看着老实答话的林锦颜,太后循循善诱道: “玉妃性子清冷,不爱与人结交,怎会安排人送你?” 林锦颜神色天真:“玉妃娘娘人很好的,上次臣女跟着小公主身旁的丹秀姐姐,在冷宫附近走丢了,也是玉妃娘娘将臣女送出来的。方才臣女看到玉妃娘娘的发簪漂亮,想买给舅母当礼物,玉妃娘娘还借给臣女出去寻样子呢。” “什么样的发簪?” 林锦颜拿过白芷手里的木盒,走上前双手呈给陈麽麽。 太后拿起簪子扫了两眼,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陈麽麽: “这簪子素净别致,确实适合将军夫人,你倒是会挑。” 说完将簪子放回木盒,陈麽麽接过准备递给林锦颜时,突然请罪道: “瞧瞧老奴这记性,方才手上沾染了墨汁忘记擦洗,不小心蹭到了这盒子上,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眉头微皱:“怎么还能出这种纰漏?把盒子拿下去擦干净再还给这丫头。” 陈麽麽恭敬应下,拿着木盒退了下去。 太后:“将军夫人和安北将军近来可好?” 林锦颜点点头:“都好,臣女的表哥近来身体养好了,也开始出门了。前两日见他,他还在担心长公主会不会受责罚。太后娘娘,臣女能去看看长公主吗?” “安北将军担心云娉?他不怪云娉吗?” 林锦颜摇摇头:“臣女的舅母说,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将军府虽无福娶公主,但也希望公主能得偿所愿嫁给心仪之人。臣女的表哥亦是如此,他说过去就过去了,只当有缘无份。” 太后表情动容道:“一会你随着钰织去看看云娉吧,或许她看见你,也能开怀些。” 说着话,陈麽麽走了进来,将木盒递给白芷后对林锦颜淡淡道: “盒子给林小姐擦干净了,上了年纪老是忘事,林小姐勿怪。” 林锦颜直呼不妨事,同太后行礼告退后,由着钰织将她和白芷带去了长公主处。 二人走后,太后沉声问道: “可曾夹带东西?” 陈麽麽恭敬道:“盒子里外仔细检查过了,除了簪子,盒子里只有一方垫簪子用的丝帕,上面没绣任何东西。为防玉妃使了什么心思在帕子上,老奴找了块同色的丝帕对换过了,您放心便是。” 太后点点头:“你做事素来稳妥,自是放心。” 说着话,太后目光看向窗外,叹了口气: “给云娉赐婚,不全是因为顾家的军权,也因为顾家的家风。顾睿洲那般重情重义的坦荡孩子,云娉错过是她的损失。” 有缘无份 不愿见人的长公主,听到林锦颜来了,迟疑了好一阵才点头同意。 行礼后,林锦颜盯着玉惨花愁的长公主瞧了两眼才道: “长公主,您似是清瘦了些,可有哪里不适吗?” 长公主心里对顾睿洲亏欠,更觉无颜面对顾睿洲的亲人,此刻看着满眼关心的林锦颜,也没法继续冷着脸。 “并无不适,别站着说话了,过来坐吧,可用过饭了?” 语气虽冷淡,但林锦颜依旧听出以往不曾有过的亲近之意,当下也没客气,乖巧上前坐到长公主身旁: “谢谢长公主,您用饭了吗?您要是还未用饭,臣女能跟您一起吗?” 看着孩童水汪汪的眼睛,长公主话到嘴边的拒绝,也转了话音: “还未曾用饭,灵釉,传膳吧。” 名叫灵釉的宫女闻言笑开来,脆生生的应道: “诶!公主您可算是愿意用膳了,奴婢这就去。” 钰织跟着灵釉出了门,叫住灵釉问道: “长公主今日又没吃东西?” 灵釉:“回钰织姐姐的话,长公主这些日子还是老样子,一天能用半碗饭都算是多的,今日只喝了两勺汤水,还是奴婢们劝了好久才喝的。” 钰织点点头,吩咐灵釉去传膳。 屋里,长公主眉目低垂,思虑了半晌才问出口: “你表哥的伤…如何了?” 林锦颜:“伤养好了,长公主别担心。表哥他不怪您,他说错不在您只是有缘无份。公主也该宽怀些,保重自身才是。” 长公主抬起头,目光发虚的看着屋外: “怎么会不怪我呢,若不是我明知婚事做不了主,还对他人动心,你表哥也不会为了成全我,提悔婚之言被父皇责打,灵秀她们也不会被杖毙……” 林锦颜:“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唯有公主得偿所愿,他们所有的付出才会值得。” 长公主:“得偿所愿?谈何容易?我只求不要再有人因为此事搭上性命。” 林锦颜转头看了眼门口的钰织,从桌下伸手拉着长公主的手,在其掌心写了几个字后笑眯眯道: “若是因为这个,公主大可放心,定会没事的。” 长公主毫无生气的脸,突然间有了波动,正欲发问时又想起了什么生生忍住,强自稳住神色,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放心了不少,担心的却也多了不少…… 稳住心神后,长公主随意找话和林锦颜聊了几句后淡淡道: “你随我进内室,我有些不用的首饰和小玩意,你挑挑看若是喜欢,便送予你。” 林锦颜:“臣女挑您的东西,于理不合,会被人诟病的,被长辈知道了也免不了一番责骂。” 长公主:“就咱俩进去看,挑到东西你拿走便是,没人看到自然就不会有人说什么,回家就说本公主赏你的便是,你们都别跟进来。” 林锦颜跟着长公主进了内室,白芷听吩咐的留在门口。 直到摆好了饭菜,灵釉在门口叫用饭,两人才出来。 林锦颜将怀里多出来的小木盒递给白芷后,跟着长公主净手用饭。 赠送赏赐 长公主神色如常,只是细看之下多了两分精神,少了两分愁苦。 用饭期间,虽有宫女布菜,长公主还是给林锦颜亲自夹了两次菜,惹得钰织多看了林锦颜两眼。 林锦颜吃相好看,却吃的很有食欲,在她的带动下长公主也多用了半碗饭。 吃饱出宫前,送她们的灵釉还笑道: “这么久以来,公主还是第一次好生用膳,林小姐得空常来看看公主。” 长寿宫里。 听着钰织的回禀,太后也不由多问了一句: “云娉给林家丫头夹菜?这倒是稀奇了。” 陈麽麽:“长公主性子恬静,除了您,就连和陛下用膳公主也从未夹过菜,这林锦颜何德何能?” 钰织:“不光如此,长公主还带着林小姐进内室随意挑选了一盒子的首饰。奴婢问过灵釉,公主近来都不曾好生用膳,方才和林小姐一起倒是用的多了些。” 太后:“那丫头乖巧灵性,也实在招人喜欢。连玉妃那般的性子都能对那丫头另眼相待,更别说云娉了。” 说完太后不由皱眉:“云娉该不会是让林家丫头给她往宫外带什么信吧?那盒首饰可检查过?” 钰织:“回太后娘娘,林小姐的丫头没拿稳盒子险些摔了,奴婢趁机拿过里外都看了,除了几件首饰并无他物。” 太后点点头:“那就好,不能让云娉再和宫外有牵扯,皇室的名声断不能毁了。顾家虽对皇家忠心,可这次云娉的事不光伤了顾家的面子,还阻断了顾睿洲京里的姻缘…也不好让顾家太寒心才是。陈麽麽去库里把那对白玉如意寻出来,在把那盒天山雪莲拿上,你亲自送去顾家,不必他人知晓。” 林锦颜被送回府后,先去了松茂堂将宫里得来的赏赐拿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见林锦颜得了赏赐,喜笑颜开的夸奖。 林锦颜将得来的首饰选出两样,分别送给林婉蓉和周玥雪。 老太太:“这可万万使不得,祖母知你是好心,可宫里的赏赐是不能送人的。” 林锦颜笑道:“祖母放心便是,颜儿拿的时候就问过长公主,公主说颜儿可以送给亲友。” 老太太眼角带着慈爱的褶皱:“感情你是拿东西的时候,就记挂着要送两个姐姐了?” 林锦颜:“可不止是两位姐姐,祖母您看,这个可是颜儿准备送给祖母的。” 老太太接过林锦颜递来的手串,温润的青玉配着西子色的流苏,更显水润清亮。 “这手串质地色泽都属上乘,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可祖母老了,这颜色清亮更适合你们这些小辈儿。” 林锦颜不由分说的拉着老太太的手,给老太太套上手串: “祖母慈眉善目精神矍铄的,哪里就老了?谁要说祖母老,颜儿可不依。” 老太太开怀的伸手,捏了捏林锦颜肉乎的小脸: “就你会哄祖母高兴,这副油嘴滑舌的无赖样子,也不知从哪学来的。” 林婉蓉走上前笑道:“祖母,颜儿说的没错啊,您才不老呢。” 眼高于顶 老太太再次被逗笑,戳着林婉蓉的脑门儿道: “你也被颜儿带坏了。” 周玥雪面带微笑的看成祖孙三人笑闹一团,只觉屈辱憋闷气血上涌,手里紧紧攥着林锦颜方才送的金钗,攥的手心生疼。 凭什么林锦颜做什么都是对的?凭什么她就可以进宫?就可以得到宫里贵人的青眼?就能频频得到赏赐?自己却被老太太扣在府里,别说入宫了,就连出府都不行……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自己姓周不是林家后人,没有顾家那般风光的外祖父…… 等着吧,总有一日,她定要把属于林锦颜的一切全都抢走! 晚间,躺在床上的林锦颜,让白芷吹灭烛火,主仆两说着悄悄话。 “小姐,从长公主那里出来时,您示意奴婢假装摔跤,将首饰盒交给太后娘娘身边的钰织,是想让她借机检查首饰盒里的东西吗?” “就你机灵,查看清楚了才能撇清关系。” “我可没您机灵,我是出了宫后才想到的。” “在偏殿时,你说闻道了催情香,足以证明楚承曜是被人设计了,既然得手为何没人出来抓楚承曜的错处呢?” 白芷想了想道:“或许就是那个叫丹雪的宫女想爬二皇子的床,她自己设计的吧?” 丹雪?若是丹雪,顺意怎会那么巧的将自己带去偏殿?世间不是没有巧合,可绝不会出现在皇宫里。 直到现在林锦颜还是没想清楚,皇后为何得手了却放过楚承曜,现在看来多半是被皇帝拦下了。 楚承曜现在这般得圣宠了吗? “你那瓶药可否药到病除?” 白芷:“完全除去不行,倒是可以去个七七八八,完全根除得服完药后重调药方。” 看样子,过段时间还得进宫一趟才是。 今日进宫有太多的疑问,不想因楚承曜的事惹上麻烦,见完玉妃后就想着早些出宫,本以为见不到长公主了,却因为太后的召见见到了,也算了了一桩事。 可太后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呢? 往日里眼高于顶的陈麽麽,今日居然因弄脏手饰盒跟自己致歉,虽语气不诚,往日她可不曾将年幼的自己放在眼里过…… 陈麽麽可是宫里的老人了,伺候太后大半辈子的人,怎会出那般纰漏? 难道…太后不放心玉妃?怕自己给玉妃带了什么东西出宫?玉妃在宫外有什么人让太后不放心吗? 御书房内。 皇帝听着禁卫军的回禀,沉思着将人挥退,只留下郑诚说话。 “玉妃给太傅小孙女的首饰可检查过?” 郑诚恭敬道:“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待林小姐从望舒宫里出来,就叫去长寿宫让陈麽麽查过了,并无异常。” 皇帝点点头又问道:“那瓶药呢?是什么东西?” “陛下放心,老奴让望舒宫里的人背着玉妃拿了两粒出来,已经送给了陈太医查验过,只是提神醒脑的药丸,药材也用的考究,并无不妥。想来是将军夫人做给林小姐提神之用,林小姐用着好才献给玉妃娘娘。” 疑窦丛生 皇帝闻言更加疑惑,敲打着桌子不解道: “玉妃…怎么会突然对太傅的小孙女上心?” “玉妃娘娘常年幽居在望舒宫,膝下又只有小皇子一个孩子,见着年幼的林小姐难免引出慈爱之心。那林小姐又是个讨人喜欢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喜欢林小姐。” “那丫头确实胆大,机灵又无城府的孩子招人喜欢也正常。只是连着两次迷路迷到望舒宫去,当真无人带她?” 郑诚垂下眼眸,思虑了片刻才道: “若说巧合,两次迷路都因小公主之故……” 皇帝闻言彻底放下了疑心:“云熙确实骄纵了些,下次你看着点,别让太傅的小孙女在宫里吃了亏,听说大将军可宝贝那丫头。毕竟顾家…往后得善待些。” 望舒宫里。 玉妃接过素娥手里的甜汤,坐到小皇子身旁,打发走素娥后,将小拇指里夹住的药丸丢进汤匙里喂给了小皇子。 随后便坐在小皇子床前,不错眼的盯着小皇子瞧,直到把小皇子哄睡了,素娥催促玉妃歇息,也被玉妃以想看会书为由,让素娥先去睡觉。 玉妃拿着书坐在小皇子床前,过上一会便要摸摸小皇子的额头,守了半夜也没发现小皇子有异常后,玉妃才算放下了心。 拿出藏在腰间的药瓶看了看,手指摩擦着药瓶底部的红点印记,心里却是疑窦丛生。 回想起午间,那孩童借看发簪之名,在自己耳边耳语道: “小皇子出生前娘娘可曾被人下毒?小皇子如今身体孱弱全因余毒未清,臣女这有解药,娘娘若信得过臣女不妨一试。” 说完话,孩童当面服下药丸以示诚意后,趁人都不在,拿出荷包里和那枚竹节玉佩装在一起的另一个药瓶跟自己说: “娘娘这瓶才是提神醒脑的药丸,您将其放在外面掩人耳目。方才那瓶臣女喝过的,底部打了红点标记的才是给小皇子解毒之用,宫中御医知晓小皇子中毒之事却不肯告知娘娘,想必是有人不想让小皇子把身子养好。娘娘宫里人多眼杂,您把第一瓶药贴身藏好,一日一粒悄悄给小皇子服下,莫让任何人知晓。” “你是何人派来?意欲何为?又怎知我中毒之事?” “此事说来话长,娘娘放心,臣女并无恶意。先把小皇子身体养好,届时臣女再找机会和娘娘详谈。” 那药丸方才自己也喝了,并不任何不适后,才敢喂给知儿。 可林锦颜为何知道知儿中毒之事? 她又是谁的人? 二皇子府。 楚承曜脸色阴沉的坐在书房,刚沐浴过的头发还带着潮湿。 “可问出来了?” 钟毅:“并未问出什么有用的,她还是说是她自己仰慕殿下,才对殿下用了药,并无加害之意。” “给她药的那个宫女,刚查到人,找到时就已经失足坠井溺死了,哪有这般巧的事!” 钟毅:“可若真是皇后意欲加害殿下,丹雪已经得手,皇后怎会没有赶来?” 买凶杀人 楚承曜吸口气,站起身来回踱步: “怕皇后有后招等着我钻,将丹雪带回翠微宫,问出给药的宫女后,我就带着丹雪出宫回府拷问。反应虽快,可皇后若想堵我后路,仍旧有机会,毕竟在后宫里,母妃远不如皇后那般手眼通天。为何任由我带丹雪出了宫?难道是父皇帮我出头?” 楚承曜说出心中疑惑,带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语气。 钟毅:“殿下近来办事常得陛下赞赏,陛下帮您也属正常。” 除了最近想借自己的手敲打国公府,父皇什么时候帮过自己? 可后宫里能制住皇后的除了太后也只有父皇了,太后?自己从未入过太后的眼,她又怎会帮自己。难道这次真是父皇帮了自己? 想到此处,楚承曜心中稍安,坐回了椅子。 “就算是父皇帮了我,为的也只是不让我这个棋子落了下风罢了。” 说完楚承曜眼神狠戾道:“既然问不出东西,丹雪也没必要再留了,她不是喜欢爬床吗?毁了她的容貌,将她送到下九流的窑子里,一辈子都不得出来。” 钟毅应下后,又问道: “今日之事不少人看到,翠微宫里的人倒是好解决,林锦颜……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楚承曜:“她出来后被皇祖母召见,到此时宫里还未有人对我发难,证明她什么也没说,既然她今日不说丹雪也被带出了宫,就算日后顾林两家知道,他们也没有说的必要了,你派去的人跟紧她就是。” 想起今日偏殿,那个孩童见到自己时波澜不惊的神色,楚承曜不由思索: 她应该是还小,不懂男女之事吧…… 次日,不夜侯。 安知闲接过凌久拿来的信,拆开看完后眉头紧皱: “三万两银子,以钟毅之名,杀了林锦颜?这信是樊堂主亲手交给你的?” 凌久:“是,樊堂主说前日便有个包裹严实的男子私下寻找江湖高手,意欲买凶杀人,天机门正在查男子身份。” 安南风:“谁会想杀一个孩子?还是以二皇子的身份,难道是嫁祸?” 安知闲闻言,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来买茶的秦宗良: “原来那日,他的目的是为了让顾家去查钟毅跟着林锦颜的事…凌久,你去找樊堂主,让他紧盯买凶之人。” 凌久领命退下后,安知闲吩咐竹青道: “去通知洪九,这两日让林锦颜来一趟。” 安南风:“主子是想告知林小姐?” 安知闲脸色晦暗不明道:“要不要告知,那就得看这林小姐,如何跟我解释安排宋易入主漳州的事了。” 待林锦颜来了一趟不夜侯呆了半日之后,安知闲叫来凌久,冷声吩咐道: “去告诉樊堂主,杀林锦颜的活,冥夜阁接了,让他想办法牵上线。” 安南风闻言相劝:“这林锦颜到底也是顾将军的妹妹,主子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安知闲:“反正她也逃不过,这银子与其让别人赚,倒不如咱们自己赚。” 成人之美 次日,林锦颜带着长公主的口信去将军府找顾睿洲,托他带话给云沐之,在将军府呆了小半日才回府。 因马上就到月底,闲来无事的林锦颜将所有掌柜和庄头叫到一起问话查账,为图省事,林锦颜拿出拟定好的规矩章程,要求众人日后照章办事。 晚间,听得洪九说起自己那好表姐和堂兄又避开了众人私会,林锦颜面露冷嘲之色: “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的有情人,不过是想要说几句话罢了,还要想法设法的避开人,当真是可怜。好在我有成人之美,自是会帮帮他们。” 刚从二房回来的林锦昀,面带烦躁之色。 昨夜听闻雪儿妹妹的哭诉,只觉心疼不已,此次回去本是想说服父母向周家提亲的,可母亲死活都不同意,父亲也不敢回府同祖父商议,看来这事还是得自己去找祖母说才行。 林锦昀心中思虑万千,路过花园时,听得丫鬟说起周玥雪,不由停下了脚步。 “我觉得表小姐胆小柔弱,嫁进高门的话会受欺负的吧?” “高门里也有好的啊,大将军府就挺好的,上次表小姐托我家小姐给将军府的二少爷送帕子,结果帕子不小心被我家小姐弄丢了,不然这会儿可能顾家的聘礼都送来了呢。” “真的假的啊?表小姐亲手做的帕子吗?” “骗你们干嘛自然是真的,老夫人知道后可生气了,说表小姐不矜持,这才拘着表小姐学规矩,没看最近表小姐都出不去府吗?” “表小姐这般做确实不好,怨不得老夫人生气呢。” “上次二夫人打表小姐的时候我也在场,听二夫人说表小姐不是对咱们大少爷有意思的吗?怎么会给顾二少爷送帕子?” “年前施粥我跟着去了,表小姐虽然嫌累只去了一天,可那一整天她都腻在顾二少爷身边呢,明显就是对顾二少爷有意思。” 几个丫鬟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闲聊着,完全没注意身后的林锦昀脸色已然铁青: “你们方才说表小姐给顾奕辰送过帕子?” 突然的一句男声,惊的几个丫鬟花容失色,战战兢兢的看向说话的林锦昀,纷纷低下了头不吭声。 “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不成!背后议论主子,可要我把你们送去松茂堂,让祖母把你们都发买出去!” “大少爷,奴婢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大少爷求您高抬贵手,饶奴婢们一回。” 林锦昀怒容满面的看向年纪最小的丫鬟厉声道: “就是你方才说表小姐给顾奕辰送过帕子吧?我记得你是颜儿身边的丫头,帕子的事是不是真的?” 小丫鬟明显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道: “回…回大少爷的话,奴婢…不敢胡说,确有此事…您若不信只管去问老夫人,妍凌郡主也是知道此事的。” 林锦昀听完又气又怒,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的朝着听雨阁走去。 丫鬟见林锦昀走开,互相看了看,赶紧四散离去。 梨花带雨 给林锦昀回话的小丫鬟,见四下无人,收起惊吓的表情,带着惯有的笑脸回了颜玉轩。 进院看到晾晒被子的周麽麽,笑眯眯的问好: “周麽麽,这种小事您叫我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来?” 周麽麽看向小丫鬟笑道:“白芷啊,就是晒个被子,又不是什么重活,你好好跟着小姐就是了。” 白芷同周麽麽说了两句话,才回了书房。 书桌旁的林锦颜,将写好的信吹干墨迹装进信封,玉彤端着茶点进来看到后不解道: “小姐怎么写了这么多封信?只写了数字,也没写署名。” “闲来无事练练字,回头看看可曾长进。” 玉彤笑道:“再没有比小姐更用功的千金了,您是要科考不成?” 白芷:“小姐要是能去科考,定会是状元之才。” 林锦颜:“你们两个嘴是抹了蜜吗?玉彤,你去找徐大,让他去庄子上把杜兴找来,我有事要吩咐他。” 玉彤脆生生应下出了门,林锦颜看向白芷: “办妥了?” 白芷点点头:“大少爷听完火急火燎的就去了听雨阁。” 林锦颜:“洪九已经去了听雨阁守着,就看咱们这位表小姐如何施展美人计了。” 听雨阁内。 林锦昀带着怨气和怒意的过来质问周玥雪,周玥雪言辞闪躲没给个准确答复,气的林锦昀第一次对周玥雪冷了脸,转身回了自己屋。 周玥雪眼泪到马上要出来了,不想林锦昀却负气离去,气的周玥雪将茶杯扫落在地: “哪个贱蹄子这般乱嚼舌根!” 看着冬儿惊讶的眼神,周玥雪强忍怒意收敛了狰狞的神色,片刻后红着眼泪水夺眶而出: “因为思念姑婆,我才背井离乡孤身一人的来到泰安,原以为有姑婆庇佑就能过得安稳,不想却被人如此污蔑。那帕子当真是我送给颜儿妹妹的啊,为何她非要乱说呢。” 冬儿听着止不住的心疼,忙上前扶着伤心的摇摇欲坠的周玥雪温声劝慰,心里却对林锦颜生出埋怨来: 表小姐已经够可怜了,小姐什么都不缺,怎么还要欺负表小姐呢? 傍晚时分,思前想后的周玥雪觉得还是不能放弃了给自己托底的林锦昀,亲手做了份两份糕点带着冬儿去了前院。 为了不显刻意,周玥雪先将其中一份送到了随安苑,说是见林锦昀和林锦安读书辛苦,自己也帮不上忙,只能做些糕点。 同顾麽麽说了几句话后,周玥雪才带着糕点去找林锦昀。 周玥雪前脚带着糕点离开,洪九后脚就回了颜玉轩。 林锦昀见周玥雪带着糕点来探望,心里的气就已然消了小半,又见心上人梨花带雨的说起帕子的事是被林锦颜误会了,更是没法对周玥雪冷脸。 打发走书童后,吩咐冬儿守在院外,林锦昀走上前轻声的哄起心上人来。 离得近了,周玥雪发丝上带着茉莉香味的头油,泛着甜腻的清香,勾的林锦昀心猿意马,忍不住的想亲近。 白日宣淫 林锦昀比周玥雪快高出一头来,鼻尖刚好高出周玥雪头顶,凑得越近,那股勾人的香味就愈发往鼻尖钻。 面对面站着,看着周玥雪姣好的容颜,林锦昀的心加速跳动着,气血直往脑子里窜,激动之下伸手揽住了周玥雪的腰身,嘴唇蹭到周玥雪的耳畔,带着情欲道: “雪儿,我心悦你,眼里心里只能容得下你,这天下再没有比你更美的女子,等我考取了功名定要娶你为妻,一生一世都对你好。” 林锦昀突然的孟浪举动,惊的周玥雪下意识用手抵住林锦昀的胸膛,侧过了头。 “表哥,快松手,你别这样。” 林锦昀:“怎么了?为何我不能动你?难道你心里当真没我吗?顾奕辰就那般好?” 周玥雪闻言,抬起头委屈道: “玥雪对你的心,苍天可见,表哥这般说置玥雪于何地?我们还未议亲,这样于理不合,表哥你快松开。” 往日里自己这样说,林锦昀见不得自己受委屈,定会乖乖放手。可今日许是因为林锦昀心中有气,不但没放,反而搂的更紧了一些。 林锦昀眼里带着急切的情欲,紧紧搂着周玥雪,手上下游走描绘着周玥雪后背的腰身。 周玥雪吓得心砰砰直跳,心里将林锦昀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又不好强硬的发脾气惹林锦昀不高兴,只得柔声的哄着林锦昀撒手。 可不管怎么劝,哪怕自己百试百灵的装哭都用上了,林锦昀就像狗见着了骨头似的,死活不撒手不说,手上也是占足了便宜。 正当二人抱着难舍难分之际,门从外被推开,见到屋内场景,来人黑着脸沉声道: “你们在干什么!” 林锦昀被质问声惊醒,慌忙松开周玥雪退了几步,看向来人眼神躲闪道: “祖……祖父,我们…我们……” 看着林锦昀慌张躲闪语无伦次的样子,林晏清的怒火升到了极点。 方才林锦颜来找他,夸奖近来林锦昀和林锦安读书用功,询问下次出府和妍凌郡主去襄王府的别院时,能不能带着两位兄长。 林晏清听着林锦颜夸两个孙子的话,不由想去亲自看看,不想竟亲眼看到这一幕。 周玥雪惊慌之下,只能捂住领口眼泪大颗滚落,这次的眼泪不光是因为演,更多是被吓的难堪的想要借哭逃避。 一个惊慌不已,一个委屈大哭。在其他人眼里,分明就是林锦昀行孟浪之事,欲对周玥雪用强,被突然前来的林晏清打断,救下了胆小受欺负的周玥雪。 松茂堂里。 气氛压抑沉闷,林锦昀和周玥雪跪在厅中,冬儿和林锦昀的书童跪在门口。 林晏清、老太太、林思远面色不虞的落座,管家林松站立门旁。 “上次二房还未分家之时,你们在西苑拉拉扯扯不成体统,我已然给你们留了脸面,提点之后并未追究。不曾想,你们不知收敛不说,反而变本加厉,青天白日的将下人打发到院门口,居然在屋里搂搂抱抱白日宣淫!” 兄妹之情 林晏清的话音刚落,周玥雪就哭出声来: “玥雪冤枉!玥雪并没有……没有那般,是…是表哥搂着玥雪不放……姑婆,玥雪当真冤枉……” 周玥雪眼睛早已经哭肿,此时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老太太看着周玥雪这副样子不由心软,本想开口为周玥雪说话,但想到这几个月周玥雪的所作所为,老太太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林晏清看向林锦昀:“玥雪的话可是真的?当真是你强行欺辱与她?” 林锦昀抬头偷偷扫了眼疾言厉色的林晏清,不由心里抖了抖,微微侧头瞄了眼身旁哭的不能自已的周玥雪,鼓起胆子回答道: “是孙儿…抱的雪儿妹妹,可并不算欺辱,只因我俩早已两心相许,孙儿已经同雪儿妹妹说好,考取功名后就迎娶她。这才情不自禁……犯了浑…” 林晏清:“玥雪,可是他说的这样?” 周玥雪听完林锦昀的话,不由在心里暗骂林锦昀挡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此话若是认下,老太太只要跟家里说一声,自己那亲爹和后母巴不得和林家结亲,这桩亲事就算敲定。若林锦昀高中榜首还算勉强过活,若他落榜,自己就再无成为人上人的可能…… “表哥…是对玥雪说过这种话,可玥雪深受姑婆教导,自是明白婚事要由父母做主,哪里做得出这种私定终身之事。玥雪对表哥只是兄妹之情,为了表哥能用功读书,对表哥说过一些激励之言,可能…表哥会错了意……” 林锦昀闻言,侧头讶然看向身旁委屈拭泪的心上人: “雪儿…你…你怎会如此说?” 周玥雪避开林锦昀的目光,低头拭泪小声抽泣着。 林晏清审视的目光,落在周玥雪头上,又看了看林锦昀惊讶难过的神色,便知他所言不虚,看周玥雪的目光也愈发不喜: “既然你说对锦昀只是兄妹之情,何顾会容忍他再三对你动手动脚?若此事发生在听雨阁,我必然不会多问你,可两次被看见,都是你去找锦昀,丫鬟也都被你支到院外,既是兄妹之情为何要和锦昀单独相处?” 周玥雪闻言,支支吾吾的本欲解释,惊慌之下怎么也找不到说辞来,眼看解释不清又开始大哭了起来,像是林家合伙欺负她一般。 林晏清置若罔闻,看向林锦昀的目光中夹在着心痛的失望: “本以为你转了性子能学好,谁知你同你父亲一样色令智昏!不修德行!罚你五十板子让你好好的长长记性!” 林锦昀闻言,也顾不得因为周玥雪的话伤心难过了,求救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昀儿手无缚鸡之力的,五十板子也太多了些,他身子扛不住。” 林晏清:“我知你心疼他,往日每每受罚你都会开口求情,可这孽障和思然一个德行!从小若是严加管教怎会如现在这般?周家把女儿放在咱家,若是被这孽障糟蹋了,你要如何同你兄弟交代?” 涕泪纵横 老太太被说的无言以对,林思远不忍母亲难过,更不想父母因为此事心生嫌隙,出声劝慰道: “父亲,锦昀虽有错,您该罚该打都不为过,五十大板也确实太多了些。不到一年就春闱,锦昀还要念书科考,要是伤太重耽搁了,还得再等三年。” 林晏清沉默片刻才道:“先打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其余的等他伤好了一次五板子,我看着打。林松,去把东西拿进来,就在这打。” 林松依言吩咐护院将板子和长凳拿进来,将惊慌失措的林锦昀强行扶起按在板凳上。 林晏清沉着脸:“打!” 话音落下,板子也随着落在林锦昀的屁股上,林锦昀痛的惨叫出声。 跪在旁边的周玥雪听着林锦昀的痛呼声,板子空中挥舞的破风声,还有木板和肉接触的声音,吓得手脚并用的往旁边缩,眼里没有丝毫关心,只有害怕和闪躲。 跪在门口林锦昀的书童,吓得身子直发抖,一旁的冬儿每打一板子,身子都止不住的哆嗦一下,感觉下一板子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护院每一板子都卯足了劲,打得结结实实。 十板子打完,林锦昀涕泪纵横的从长凳上摔下。 林松上前想伸手扶林锦昀起来,林锦昀的眼泪糊住眼睛,看见人影冲自己而来,以为还没打够,吓得大叫出声: “啊!别打了别打了!祖母救我!祖父,孙儿知道错了,您别打了,求求您别打了……” 看着躺在地上痛哭出声的长孙,老太太心疼的眼眶都发红,紧紧攥着衣袖问道: “打也打完了,先带他去上药止痛吧?” 林晏清沉着脸,给林松挥了挥手: “送大少爷回房歇息,请大夫医治,去请济民堂的许大夫来。” 林松恭敬应下,招呼着护院走上前,扛起痛哭流涕的林锦昀送回了前院。 周玥雪转头看着林锦昀被人扛出去的的身影,直到听不到哭声才回过头,就见坐着的三人都瞧着自己,周玥雪赶忙低下头跪直了身子。 林晏清:“你们两个跟着主子,就由着主子胡来?” 书童和冬儿吓得连连叩头求饶。 林晏清:“主子的吩咐你们也没法不听,但也该明白礼义廉耻是非对错,再有这种事就算做不得主,也要立马报给我们知晓。罚你们二人月钱减半,别跟在主子身边了,让管家重新安排差事。再有下次,直接打死了事。” 两人闻言,如临大赦般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的嗑了几个头被人带了下去。 临出门前,冬儿面带担忧的看了眼周玥雪,才跟着出了屋。 该打该罚的都已经罚过,厅中就跪了一个还未受罚的周玥雪,胆战心惊的攥着衣角,听着林晏清对自己的宣判。 “你是周家的姑娘,不管你做了何事,要打要罚也轮不到我林家。” 周玥雪听到林晏清的话,不由松了口气,接着林晏清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回去收拾行囊,明日便派车送你回商阳。” 以死要挟 周玥雪听到林晏清要送她回老家,当下也顾不上害怕,抬起头恳求道: “姑爷爷,玥雪知错了,求您别送我回去。” 见林晏清不理会,周玥雪跪着爬到老太太身旁: “姑婆,玥雪不想回去,玥雪的祖母故去的早,我娘刚死我爹就续弦,后母不喜玥雪,在后院玥雪无人撑腰,弟弟妹妹对玥雪都可随意欺辱……只有姑婆对玥雪真心实意的好,到了您这玥雪才过了舒心惬意的日子。求姑婆可怜可怜玥雪,别赶我走。” 周玥雪这次哭的情真意切,半丝没有做戏的成份。 若她不曾见过泰安的繁华,在商阳那些苦她也能熬的下去。可现在她见过了,她也谋划好了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怎能再回到那个没见识的小地方?她不要回去,她不想再回去…… 老太太被周玥雪哭的再度软下心肠,拉着周玥雪的手正要说话时,林晏清先开了口: “我会给你祖父写信致歉,也会请他和你父亲对你多照拂些。锦昀犯了错我能打能罚,对你却是不能。你在林府是客,也不能对你管教,又正值金钗年华,心思难免多一些。长此以往的放任,若害你养偏了性子,我同你姑婆可就愧对你祖父了。” 说完不等周玥雪回话,又转头对老太太道: “教导品行不比传道授业,我们自家孩子都没能管教好,就别再误了周家的后人。” 老太太想起挨打的林锦昀,叹口气拍了拍周玥雪的手背: “我也会给你祖父写信,让他对你多加看顾,终归是你自己家,回去后多看看女诫好好养养性子。吃穿用度我都会给你多准备些,让你带回去。” 周玥雪闻言,心都凉了半截,泄了心气跌坐在脚踝上。 半晌后,她又开始挨个儿对三人哭求,只把自己说的凄凉无比。 林晏清看的眉头直皱,吩咐琥珀和齐麽麽将周玥雪送回听雨阁。 好容易厅里安静下来,没多一会儿琥珀慌张的跑回来说,周玥雪要投湖,被洪九打捞上来,强行扛回了听雨阁。 老太太听完赶紧朝着听雨阁奔去,林晏清听的火起,拍着桌子怒道: “她这是想寻死来要挟林家不成?明日绑也给我把她绑上马车送回商阳!” 颜玉轩里。 白芷守在书房门口,林锦颜和杜兴密谈了许久,将写好了几封信交给杜兴,直到洪九回来,林锦颜才让杜兴离开。 “如何?” “她果然如你所言要寻死,这会已经无事了,老夫人也赶了过去。” “这次她是上吊呢?还是投湖?” 洪九不解道:“你怎么知道她会投湖?” 林锦颜:“她可是指着那张脸蛋和身段翻身的,怎么可能舍得损坏。上吊和投湖看着既吓人,又不会留疤,自然是她的首选。” 洪九点点头:“那她这次吓不到人,她推开人刚准备跳,我就把她拽起来了,就只是湿了鞋袜。走前我还顺手给点了她的穴道,她也动不了。” 甚合我心 林锦颜听完,多看了眼洪九,赞赏道: “洪女侠好身手,这个顺手点穴甚合我心。” 周玥雪这一跳,不但没像上次寻死那般得到老太太的心软,反而弄巧成拙,让老太太觉得周玥雪遇事极端,动辄就要寻死觅活。 从听雨阁出来,老太太转去前院,看望喝完药睡下的林锦昀。 看着从小疼爱的长孙趴在床上,屁股上被子都不敢碰,睡着后还紧皱着眉头,老太太心里止不住的心疼 回到松茂堂后,老太太吩咐下人去给周玥雪置办随行物品,叫来林松安排马车和护院相送,又把自己的体己银子拿出来一些装好,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是个可怜孩子,就是心思…多了些。平日里看着柔善胆小,遇事却执拗偏激,他和昀儿出了这档子事,在留在林家也说不过去,或许将她送回去能好些。” 齐麽麽宽慰道:“您也别太忧心,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容易多思多想的时候。您给准备的东西,都够拉满一马车了,周家看见东西也就知道您对玥雪小姐的看重,自然也会多上些心。” 老太太怅然若失道:“但愿如此吧。” 听雨阁里,周玥雪僵直的躺在床上,满脸的屈辱愤恨,让她面目狰狞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暗暗在心里咒骂着林家的每一个人。 等着吧,你们今日对我的所作所为,他日必会百倍偿还! 颜玉轩。 知晓周玥雪要被送回老家,林锦颜丝毫不觉意外。她尚未及笄就和林锦昀暧昧不清,祖父定难再容她。 如此结果,才不枉自己为她的头油增香。 次日,套好两辆马车后,老太太叫来洪九接了周玥雪的穴道,哄着周玥雪用了半碗饭,期间一直语重心长的嘱咐劝说。 周玥雪不像昨日那般哭闹,只眉目低垂的安静听着,细嚼慢咽的吃完饭,失魂落魄的跟着齐麽麽往外走,宛如被遗弃一般。 老太太看着心疼,也跟着去了前院相送。 周玥雪迈着细小的步子慢吞吞的往马车走,就等着老太太于心不忍出言挽留,可一只脚都踩上了马车,也不见老太太吭声。 周玥雪心下着急,转身下了马车,挤出两滴眼泪来,万般不舍的模样看着老太太跪了下去: “姑婆,玥雪就要回去了,您一切保重啊。” 老太太被周玥雪哭的鼻头发酸,上前两步扶起周玥雪: “快起来,又不是见不着面了,你回家陪陪你祖父和父亲,过两年等你及笄再来接你玩。” 周玥雪见老太太还不改口风,抱住老太太大哭道: “玥雪舍不得您,姑婆……玥雪这一回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着见您了。” “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我已经给你祖父写了信,路上有齐麽麽送你回去,见到你祖父和父亲齐麽麽也会转达我的意思,他们日后定会对你上心。” 齐麽麽笑着上前:“老太太对您爱重,这些您都不用担心。玥雪小姐您看,老太太给您备的礼物,足足装了满满的一马车呢。” 出城相送 周玥雪使劲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老太太改变心意。眼看已成定局,周玥雪也没在哭求,只一个劲儿的散发着可怜和不舍的气息。 老太太心有不忍,就想上马车将周玥雪送出城,林锦颜却在这时赶来,劝住了老太太。 “祖母,颜儿本就要去铺子,送表姐只是绕点路罢了,带着洪九和护院同行,您放心便是。倒是祖母,看着精神就不好,定是昨夜睡的不安稳,您在家里好好歇歇。” 见老太太被劝住,林锦颜又拿出药瓶递给玛瑙: “祖母,这是我舅母配置的安神的药丸,很是有效,你回房后服两粒好生睡上一觉。玛瑙姐姐,你送祖母回松茂堂,一定要盯着祖母服下,我怕祖母嫌药苦不肯喝。” 玛瑙笑着应下,原本因为周玥雪伤怀的老太太,也被林锦颜的话逗得有了笑脸: “当祖母跟你一样年岁吗?还嫌药苦不肯喝。” 林锦颜:“那祖母快回去喝药,颜儿送表姐就是了。一定要喝啊,一会颜儿回来可要检查的。” 老太太拉着周玥雪的手叮嘱了一番,在林锦颜的催促下,玛瑙和琥珀扶着老太太回了后院。 林锦颜站在原地,看着老太太走远,直到看不见老太太的身影才转身: “表姐,走吧。” 周玥雪注视了林锦颜好一会,眼神杂乱幽深,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林锦颜淡淡的与之对视,良久,周玥雪先转开视线,没在犹豫径直上了马车。 林锦颜带着白芷洪九,上了另一辆马车,紧随其后。 出城门例行检查时,周玥雪掀开车帘,看着热闹繁华的泰安城,眼里的惆怅无奈没过一会便被志在必得替代。 她会回来的,一定。 林锦颜的马车跟着周玥雪出城后,走了好一阵,被齐麽麽第三次叫停了马车。 “小姐,送的够远了,真别再送了快回城去吧,再送,您回去我也不放心。” 林锦颜下了马车,前后看了看才道: “就听麽麽的,路远别着急赶路,注意些自个儿的身子。出城后这一段路没有人烟,我不放心你们,让洪九送你们一程吧。” 齐麽麽听的心暖,却不放心道: “这怎么行,洪九送我们,小姐怎么办?” 林锦颜看向掀开车帘打量的周玥雪,声音提高了一点道: “麽麽放心,我这就跟着护院们回去了。听说前面那山里闹过山匪,常劫持女子幼童要取钱财,洪九身手好,真遇到了也能护你们周全。” 齐麽麽还欲再劝,周玥雪从前面的马车走过来道: “麽麽,既然锦颜妹妹一片好心,就听她的吧,别委屈锦颜妹妹一番心意。让洪九把我们送过那片山后,再快些回来就是了。” 齐麽麽拗不过主子,也就答应了下来,嘱咐林锦颜路上别耽搁快些往回走。 林锦颜乖巧应下后,看着周玥雪道: “我虽不知表姐为何急着回商阳,可祖母素来喜欢表姐,方才很舍不得你,若不是祖母上了年纪定会也来相送的,表姐回去好生保重,得空再来看祖母。” 心神不宁 周玥雪闻言,强行扯出一抹笑脸,道谢应下。跟林锦颜说完道别的话后,转身面色阴沉的回了马车。 林锦颜吩咐洪九跟上送人后,又对马车旁的护院叮嘱道: “徐大徐三,你们路上好生照顾麽麽和表小姐。送麽麽回来的路上,也不要着急慢点赶路。” 徐大徐三点头应下:“小姐放心,天色不早小姐早些回城。” 齐麽麽催促着林锦颜上了马车,在原地看着林锦颜的马车走远后,一行十来人也驾车离开。 返程的林锦颜正闭眼假寐,马车陡然停住,伴随着马的嘶鸣声,林锦颜和白芷身子因惯性前倾 白芷挑开车帘查看,只见四个蒙面壮汉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手持利刃挡住了去路。 护院见状,立马上前问话: “你们是何人?因何持刀拦路?车上坐的可是当朝太傅的家眷,定北大将军的外孙女,不要命了吗?” 领头的黑衣人,盯着马车声音低沉道: “找的就是她。” 松茂堂。 老太太回来后,服了林锦颜给的药丸,躺在床上小憩,昏昏欲睡间忽觉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几番后睁眼问道: “玛瑙,小姐可回来了?” 玛瑙听到声音,走过来笑道: “小姐这会儿应该将表小姐送出了城,在巡查铺子呢,晚点就回来了,这么会不见,您就想小姐了吗?” 老太太抬手示意玛瑙将她扶起,靠坐在玛瑙垫在后背的枕头上,老太太依旧觉得心慌: “不知怎的,总觉得心神不宁。大少爷可用过饭了?” 玛瑙:“用了些,您别担心。方才送走表小姐后,您不是亲自去看了吗?许大夫也说,养两天就能下地了。” 老太太点点头:“上了年纪,总爱瞎操心。” 玛瑙:“您许是送走表小姐,心里感伤,才不由多想了些。小姐走前可嘱咐奴婢好生盯着您休息呢,要是小姐回来知道你没休息又在伤神,该要训斥奴婢了。” 老太太闻言脸色缓和,没好气的瞥了眼玛瑙后,语气里止不住的赞扬: “颜儿最是良善乖巧,哪里舍得训斥你?唉…家里几个孩子,反倒是三个小的让人省心,最小的颜儿最是省心,非但懂事还有礼有节知分寸,这么大点的孩子能看好十家铺面,就算是泰安城里怕也是头一份。头两次进宫我还替她担心,现在她独自进宫都能得太后皇后的喜欢。” 玛瑙笑道:“起初,您把铺面都交给小姐时,可只是想小姐学些东西,由您在后面坐镇,还让奴婢跟着帮衬呢。结果,小姐上手极快,都不用您忧心了。” 老太太也带上了笑脸:“你不是说颜儿经常呆在书房里学东西看账本,一呆就是一整日?这孩子定是为了想替我分忧,才学的这般用功。” 两人正说笑着,琥珀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老太太!小姐…小姐在城外遇贼人刺杀,身受重伤,被送进了大将军府。护院回来报信说,小姐全身都是血……叫都叫不答应了……” 遭遇刺杀 大将军府里,下人们神色慌张的穿梭在前院的客房。 客房里,林锦颜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苍白的小脸上双眼紧闭。 白伊然面色凝重的给林锦颜清洗伤口,把脉的手都微不可见的颤抖,摸着林锦颜冰凉的手急声道: “快去拿床厚些的被子来!参汤呢?怎么还不见拿来?” “参汤马上就熬好了,这就去拿。” 顾弘章四人赶回府,脚下生风的往客房走,进门遇到丫鬟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四人高悬的心都停滞了一瞬。 快步进了屋,几人连声呼唤都得不到林锦颜的答复,更是焦急万分。 顾弘章看到床边扔的血衣,弯身捡起紧紧握在手里,心疼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看向白伊然目光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 “能救吧?” 白伊然眼眶发红道:“利剑自颜儿胸前刺入,加之回城路上颠簸,流血过多……儿媳只能尽力一试。那恶贼分明就是要颜儿的性命!若再低两寸颜儿此时已经……” 顾青云咬牙道:“颜儿这般小,究竟是谁要对她下如此毒手!” 正说着话,秋荣端着药碗,边吹边用汤匙搅拌着走了进来,也顾不得给四人行礼说话,便将药碗递给白伊然: “夫人,参汤来了。用凉水冰了会勉强能喝。” 白伊然端过,尝了一口后,让秋荣从后抱着林锦颜,掰开林锦颜的嘴将参汤一勺勺的喂进去,几人看着参汤从林锦颜嘴角留下,更是心急如焚。 顾弘章见状拽开秋荣,搂住林锦颜的脑袋,使下巴和额头齐平,顾睿洲接过白伊然手里的药碗,捏着林锦颜的下巴,慢慢倒入后,捂住林锦颜的嘴,用手指顺着林锦颜的脖子。 僵硬的手指,将稚嫩的脖子顺的发红,才见林锦颜有了吞咽的动静。 看到希望后,两人不由欣喜继续给林锦颜喂药。 此时老太太也着急忙慌了进了府门,家里的几辆马车全都不在,老太太急的要自己走过来,幸好林松弄来马车将老太太送来。 将军府下人带着老太太往客房走,进客房的台阶时,老太太步子迈得太快向前摔去,玛瑙和洪九眼疾手快的扶住,老太太也顾不上后怕,就往屋里奔去。 人未到,声先至:“颜儿!颜儿你怎么样了啊?” 问着话老太太走进屋,就见顾家几人在床前围的满满当当,顾奕辰退开给老太太让了位置,老太太才看见躺在顾弘章臂弯,毫无血色被灌药的林锦颜。 “颜儿!颜儿!颜儿你别吓唬祖母啊!” 看着摇摇欲坠的老太太,白伊然站起身扶住: “老太太,颜儿叫不答应,药都喝不进去,只能强灌。” 老太太心疼的眼泪大哭滚落,带着哭腔道: “怎么会这样啊?将军夫人,你能治好颜儿的吧?颜儿不会有事的吧?” 白伊然也跟着落泪:“此次比前两次落水凶险的多,止血行针都用过了,现在只能灌些参汤,让颜儿把命吊住。” 焦急万分 老太太闻言,一口气堵在胸口,身形摇晃着后退了两步。 白伊然扶着老太太坐下,给老太太顺了顺气,把脉时不由眉头微皱,吩咐玛瑙老太太并无大碍,好生照顾着就行。 待给林锦颜喂完参汤,伤口又因方才的搬动出了血,白伊然让顾弘章几人出了屋,给林锦颜换下被汤药打湿的衣衫。 待林晏清和林思远闻讯赶来时,已是傍晚时分,看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林锦颜,两人亦是焦急万分。 前院的厅堂里,摆好了饭菜,众人围坐在饭桌旁寂静无声,饭菜凉透也无人动筷。 顾弘章脸色铁青的率先开口:“为何要让颜儿一个孩子去城外送人?” 老太太:“原是我去送的,颜儿心疼我便抢着去了,本说好只是送到城门口,不知为何送出城那么远。此事都怪我啊……” 说着话,老太太又自责心疼的落下泪来。 顾睿洲:“祖父,方才我和父亲仔细询问过护院,听他们所言,那群人身手出众指名就是冲着颜儿去的,就算今日不出手,来日也会找机会的,老太太您无需自责。” 顾弘章一拍桌面,碗筷震的清脆作响: “岂有此理!是何人敢动我的孙女?!” 林晏清也沉着脸问道:“指名要杀颜儿?是何人?” 顾青云:“何人所为暂且不得而知,已经派人出城去追查了,不管是谁做下的,能对颜儿一个孩子下此狠手,必定不是善类。” 林思远:“颜儿乖巧懂事,怎会惹来杀生之祸?洪九,你不是跟着小姐吗?” 洪九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开口道: “小姐说那一带闹过山匪,不放心表小姐,让我护送表小姐走一段再回来。回程途中发现打斗痕迹和血迹,匆忙赶回府才知小姐出了事。” 白伊然起身,将一枚带着血迹的玉佩递给林思远: “颜儿送来时,手里攥着这个,我从未见过,你看看可曾见过。” 林思远接过,带着心疼之色擦去玉佩上的血迹仔细看了看: “从未见过,父亲母亲,你们看看。” 林晏清接过看了看后,递给了老太太,都说不曾见过。 顾弘章拿过玉佩,看着上面的血迹,面带肃杀之气: “不是颜儿的,那就是只能是行凶之人的,青云洲儿辰儿,去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此人!” 说话间,秋荣扶着白芷走了进来: “夫人,白芷醒了。” 白芷见几人看过来,哭着跪下: “白芷没用,没能护好小姐。” 白伊然叹气道:“起来吧,你一个小丫头,又不会武功,能保住自己性命就是万幸了。” 被秋荣扶起后,白芷用袖口拭泪: “刚去看了小姐,怎么叫都没回应,夫人,小姐什么时候能醒?” 白伊然:“方才将太后赏赐的天山雪莲喂给了颜儿,伤势太重现在只能等了,何时能醒我也说不好。” 白芷:“洪九要是没去送表小姐就好了,小姐让洪九去送表小姐,齐麽麽本来都要劝下了,可表小姐听说有山匪,就答应让洪九送……” 伤势颇重 厅里几人闻言,虽顾及着老太太未曾开口明言,但心里都对周玥雪升起不喜。 因林锦颜的伤势不能挪动,林思远三人就在将军府守了一夜。 次日天亮,太后和皇帝听闻此事,特意派了两名医术最好的御医前来。 把完脉后,陈御医对顾弘章几人行礼道: “大将军,太傅,林小姐伤势颇重,险些伤及心脉,此刻能稳住伤情没发高热,都是将军夫人妙手功劳。若我来医治,也不会比现在更好……目前只能小心看顾,伤好之前不得挪动。” 顾林两家闻言,眼中亮起的希冀黯淡下去,对着两位太医行礼道谢。 陈御医回礼后,对白伊然道: “将军夫人,您出自苍圣山,医术只会在我二人之上,陛下派我二人前来,非是不相信您的医术,只是听闻林小姐伤情严重,多个医者看多份把握。” 白伊然:“两位御医能过府走一趟,我们已然铭感五内感念圣恩,万不会有其他想法。” 送走御医后,白伊然劝着众人用了些加了人参的鸡汤,到了傍晚又劝着林思远先送林晏清老太太回府歇息。 老太太放心不下,不愿离去,白伊然劝道: “颜儿最是孝顺了,要是她醒了知道您老人家为她熬垮了身子,定然自责内疚,与她养伤也不利。为了颜儿,我们都得保重自身才是。” 老太太闻言,这才点头同意,将玛瑙留下后,对着白伊然千恩万谢才抹着眼泪离开。 林锦颜这一睡就睡了三日,林家几人日日都来探望,就连不爱出门的林婉蓉都哭求着几人带她来看了林锦颜。 顾弘章将内心的焦急担忧化作怒火,从营地带走二百定北军去城外亲查。 皇帝知晓后,不但没有怪罪,反倒让金卫亲自带着一百护城军同顾家一起帮着查凶手。 跟着蛛丝马迹追查,查到凶手藏身之处后,金卫进宫回禀。 “余晖山?” 金卫恭敬道:“正是,跟着踪迹追查,确实查到行凶之人进了余晖山。” 皇帝沉思道:“余晖山…朕记得余晖山前两年好像闹过山匪,打劫过往行人的财物,朕不是派兵清剿了吗?当时领头剿匪的是谁来着?” 郑诚想了想才道:“是镇西将军韩将军的长子,韩启,韩小将军。” 皇帝眉头舒展开来:“对!当时韩家回朝,正值山匪横行,韩启自愿请命剿匪。当时不是说全歼山匪近百人,村寨也被焚烧殆尽吗?怎会还有歹人?” 金卫:“微臣不知,大将军正欲围山搜捕,护城军可要相助?” 皇帝眯着眼睛,深思片刻才道: “护城军不但要去,还要再加派人手,你从护城军再带三百人去余晖山,帮大将军搜捕歹人。” 金卫恭敬道:“是,微臣这就去办。” “不光要帮着顾家抓人,还要盯着定北军,别让定北军回营时少了人手。有你跟着朕才放心,你可懂朕的意思?” 金卫闻言惊讶抬头,看着目光幽深的皇帝,赶忙垂下头: “陛下放心,微臣明白。” 清剿山匪 金卫从御书房出来后,眼神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当即没再停留,大步出了皇宫点齐人手准备直奔余晖山。 二皇子府。 楚承曜惊讶的站起身:“大将军府去搜余晖山?父皇还派了金卫领着护城军前去?” 钟毅:“正是,昨日就搜到余晖山附近了,见将军府是搜查刺伤林锦颜的人,我们的人就没多想。不想今日竟围住了余晖山,孟东他们也被围在了山里。” 楚承曜深吸口气,只觉太阳穴跳的厉害: “孟东是干什么吃的!三番五次的出纰漏!都围在山脚下了,他不跑等着被抓吗?趁还没被彻底围住,赶紧传消息让他们想尽办法跑。这几日我都在防着宫里,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能大意!” 钟毅:“殿下息怒,收到消息后,我就让人传信了,也派人跟着护城军打探情况。” 楚承曜:“大将军府的人为何会去搜余晖山?” 钟毅:“听说是查到行凶之人的踪迹,进了余晖山。” 楚承曜隐隐觉得不对,却又想不到关联,放下脑中一团乱麻的思绪,吩咐道: “你亲自去余晖山盯着,孟东若能逃出来,送他去彬州安顿。若被抓住…那就别让他再受皮肉之苦。” 钟毅:“殿下放心,定然不会让孟东活着落入旁人手中。” 顾家四人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然黑透,几人脱下盔甲,换了衣衫洗了把脸就直奔客房。 顾青云:“颜儿怎么样了?” 白伊然摇摇头:“还是没醒,午间的时候妍凌郡主和林家几口过来呆了半日,傍晚才走。贼人可抓到了?” 顾青云:“一窝山匪,除去杀掉的,抓了几十人跑了几个。” 白伊然:“山匪?他们为何要杀颜儿?” 顾睿洲:“娘,抓住的人分开问过了,都说不是他们动的手。此事还有待查清,是不是山匪做下的,还不好说。” 白伊然闻言,看了看昏睡的林锦颜不由叹气,吩咐秋荣摆饭,让几人先用过饭再说。 顾弘章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林锦颜的额头,才在几人的劝说下起身。 用过饭,几人坐在厅堂,沉默的喝着茶,愁云惨淡的氛围让人提不起精神。 顾奕辰:“祖父,若是山匪这边审问不出什么,那贼人或许本就不是山匪,只是知道那伙山匪存在,故意伤了颜儿后逃去了余晖山。” 顾弘章:“山匪确实没理由杀颜儿……将领头的几人分别关押,不拘何种刑罚,留两个活口就行,只要能问出实话。不管是何人做下的,都要查的一清二楚,给颜儿讨个公道。” 几人点头应下,顾睿洲想了想才开口道: “祖父,爹,方才下山时,金卫将军私下跟我说,顾家私自带兵出营,陛下虽未追究,还是应该进宫请个罪较为妥当。” 顾青云:“此话有理,虽因长公主的事,陛下近来对顾家多有包容,可毕竟帝心难测,明日我便进宫一趟。” 顾弘章:“金卫对陛下死忠,能这般私下提点已然不易。想来是他已然知道上次抓住的漠北探子,被洲儿提前了年份的事。” 行凶之人 顾家和林家日日紧密搜查行凶之人,宫里的珍稀药品也源源不断的入了顾家,不光是太后皇后太子妃,就连娴贵妃长公主和玉妃都送了东西来。 妍凌郡主自从来过一次后,几乎是日日都来,梦夫子也带了支百年老参过府探望。 林锦安日日从学院回来,连家都不回,直奔将军府。看过林锦颜后,再不情不愿的和林家几人回家。 妍凌郡主坐在床边难得的安静,轻轻握着林锦颜的手,眉头不展: “将军夫人,林锦颜要这样躺到什么时候?” 白伊然也是愁云惨淡的模样:“颜儿年幼,伤的又深,现在能稳住她伤势就已然不易,何时能醒我也说不好。” 临走前,正碰上顾睿洲兄弟两回来,见两人脸色就知一无所获。 见顾奕辰满脸愁容,妍凌郡主咬了咬嘴唇,将顾奕辰叫至一旁,和他低语了几句,才带着随从回了王府。 厅堂里,顾青云紧皱眉头道: “二皇子?” 顾奕辰点点头:“郡主听太子妃同襄王妃聊起此事,颜儿遇刺前两日进宫时,被小公主追赶躲进偏殿,恰巧碰到二皇子和宫女不轨之事。” 白伊然:“既然太子妃知道,皇后娘娘必然也知道,为何没管?还是我们都是照顾颜儿,二皇子挨了罚我们不知?” 顾奕辰:“此事陛下还不知道,二皇子也并未受罚。那日陛下去皇后宫中用午膳,皇后陪着陛下并不知此事,待知道后二皇子已将宫女带出宫处置了。皇后娘娘知晓后,本欲宣颜儿进宫询问查清后报于陛下,谁知颜儿出了事……” 顾青云看向白伊然:“颜儿可曾跟你说过此事?” 白伊然摇摇头:“没说过,秋荣,去把白芷叫来。” 门口的秋荣,听到白伊然的高声吩咐,脆生生应下去找白芷。 顾弘章阴沉着脸:“若此事为真,那颜儿就是此事的唯一人证…” 顾睿洲:祖父,您是怀疑颜儿的伤,是二皇子所为?” 顾弘章:“二皇子此前一直不受重视,此次陛下为敲打国公府,才将他扶上朝堂,权力下放。近来他与国公府斗的火热,因陛下扶持才没落下风。皇后娘娘出自国公府,若被皇后娘娘抓住把柄,定然不会轻饶他。为保圣恩…他确实有动机。” 顾睿洲:“前些日子偶然间得知,二皇子身边的钟毅长时间派人跟着颜儿。爹和我不知二皇子所图为何,便安排了庄穆跟着颜儿。” 顾弘章不解道:“既然庄穆跟着颜儿,为何颜儿遇刺他没有现身相助?” 顾青云:“父亲,颜儿出事前几日,来府里时说起此事。说二皇子之所为派人跟着,是因为颜儿救过一对孪生兄弟,恰巧那对兄弟的罪过国公府,二皇子派人跟着是想查那对兄弟的事,劝我们将庄穆叫了回来。不曾想……” 说着话,白芷敲门而入,说完偏殿的事后又道: “二皇子跟小姐说,他的事若被旁人知晓,恐会牵连林府和将军府。小姐怕累及至亲,嘱咐我不可多言。” 送走医治 顾弘章闻言面色阴沉,紧握着扶手沉声道: “身为皇子荒淫孟浪不修德行,反过来言语威胁颜儿一个孩子。观此子行事,绝非善类。青云洲儿,带着那枚带血的玉佩,先从二皇子身边的人开始查,毕竟是皇子做的隐蔽些,待拿到实证再进宫面圣,给颜儿讨个公道。” 次日安知闲带着一名老者,来将军府看望林锦颜。 白伊然见到老者,行礼拜见,待出府时更是亲自出门相送。 林锦颜昏睡了七日,仍无清醒的迹象,圆乎乎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小了一圈。 束手无策的白伊然,只能同众人商议,将林锦颜送去苍圣山。 “颜儿一直这般昏睡不能进食,日子长了伤了根本,伤也会随着颜儿的身子虚弱再度严重,届时若高热溃烂则药石无医。苍圣山有口百年药泉,对颜儿的伤大有益处,加之苍圣山有些不传的秘药,我回去找到药方调制出来,或许能救颜儿性命。这两日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路上走慢些我在旁照料着,定能平安将她送到。” 众人听完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皆都点头应下。 顾弘章不放心的安排顾睿洲跟随相送。 纵然心中不舍,纵然害怕路上林锦颜有个好歹再也不能见面,为了这份希望,还是要试一试。 太子妃知晓此事,亲自带人将自己的马车送来: “我这马车是成婚后,太子命人打造的,比一般的马车宽敞许多,也平稳结实些。此去路远,锦颜身上有伤,坐我的马车去也能舒坦些许。” 老太太拉着太子妃的手,眼眶发红的道谢。 众人把路上能想到的能用到的,全都准备了,足足装了两马车犹嫌不够,太子妃送来的马车上褥子铺了一层又一层。 老太太本欲将顾麽麽,玛瑙琥珀全都安排随行,被白伊然婉拒: “您和安儿在府里也需要留亲近之人听用,加上苍圣山规矩严不让外人进去,就算是我也带不了两个人进去,有白芷和洪九跟着就是了。秋荣跟在我身边时间久,知晓些药理,足可以照顾好颜儿了。” 顾睿洲也道:“太傅,老夫人,姑丈。昨日祖父进宫已向陛下禀明,我带五十定北军护送颜儿的事,陛下已然同意了,还安排了一百护城军相随,安全无虞你们放心便是。” 林思远对着顾弘章和白伊然行礼道谢:“谢岳父为颜儿费心,嫂嫂,睿洲这一路就有劳你们了,思远深谢嫂嫂大恩。” 白伊然:“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颜儿一有好转,我自会传信回来,父亲,太傅,老太太你们为了颜儿也要保重自身才是。” 顾睿洲和林思远将林锦颜像琉璃般轻手轻脚的放进马车,林思远深深的盯着爱女看了一会,掖好被角迈着虚浮又沉重的步子下了马车。 众人对白伊然再三嘱咐后,一送再送,直到送至城外才停住脚步目送马车远去。 等妍凌郡主赶到城门口时,马车已经走远,气的妍凌郡主对顾奕辰好一阵埋怨。 妇人之仁 太子和秦宗良伫立在城墙之上,看着百十多人护送着三辆马车走远。 “动手之前,为何不和我商量一下?只是个孩子,何其无辜。” 听着太子不赞同的语气,秦宗良好脾气的笑道: “殿下,您虽身处东宫,可一日没登上大位便有一日的风险。您看看二皇子,为了大位早就开始精心谋划,长年累月的隐忍示弱,他有多想取代您,您应该也是知晓的。皇位之争,断不能妇人之仁。” 太子闻言微皱眉头,沉默不语。 秦宗良继续道:“这林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孩童,能劳动安北将军带着定北军和陛下亲派的护城军相送,足可见顾家对其重视。若是顾家查出钟毅,二皇子自然也就不用我们出手了。” 太子:“事情做的干净吗?别引火烧身才好。” 秦宗良:“殿下放心,是以钟毅的名义请的江湖人,查不到国公府头上。顾家查人的时候,除了请太子妃去和襄王妃聊了聊天,我也从未相帮,无论查出什么都是顾家自己查到的,这样才可信。” 太子深吸口气没再多言,看着走远的马车,神色莫名。 不夜侯。 竹青敲门而入:“主子,林小姐出城了。” 安知闲眉目低垂的看着手里的茶杯:“有定北军和护城军相送,我们也插不了手,派个人远远跟着就行。” 竹青应下,看了眼沉闷的安知闲后,退出屋外轻声关上了门。 安知闲觉得心中些许憋闷,站起身打开窗户,转身时看到茶桌上的茶罐,顿了顿鬼使神差的拿起,打开后放在鼻尖嗅了嗅。带着茉莉味的茶香,萦绕在鼻尖。 拿出一些茶来泡了一盏,倒茶时不由自主的倒了两杯。 耳边放佛响起孩童稚嫩的声音:“安老板。” 林锦颜走了,林府也显得空落落的。 所有人都好像少了些精神头,林锦昀能下地后,知晓了林锦颜遇刺之事,也关心的问了问,听闻林锦颜被送去了苍圣山,也就没再过多询问,倒是旁敲侧击的问周玥雪更多一些。 林晏清知道后对林锦昀愈发失望,等林锦昀伤好利索了,就盯着护院打剩下的板子。 好长一段时间,林锦昀见到林晏清就像见到阎王爷一般,光看见就觉得屁股生疼,避之不及。 老太太在自己院子的小佛堂呆的比往日时间更久,为林锦颜念经祈福。林婉蓉见到后,跟着老太太一起,诚心的为林锦颜念经抄经。 林锦安也少了玩闹的心思,读书愈发刻苦,日日都练功,急不可耐的想快点长大。 林思远空闲时间经常会去颜玉轩坐一坐发发呆,或是去祠堂看着顾青岚的牌位。待林锦安也闲着的时候,就会将他带去大将军府看望顾弘章。 铺面暂由杜兴和周掌柜看管,老太太隔段时间查查账。 至于悠然居的韩家三口,林锦颜出事后也没人安顿他们,又搬回了自家老宅。 时间如常流转,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暮去朝来 暮去朝来,居诸不息。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盛安二十六年盛夏。 今年的雨水格外多,入夏后河水持续上涨,多地房屋田地被淹,百姓流离失所,粮食价格宛如七年前的冬季般扶摇直上。 趁天楚忙着集粮赈灾安顿百姓之际,漠北再度挥师北境。 深夜,北境的密林里。 几十个身着盔甲的男子,抹黑在密林里穿行。一行人跑的气喘吁吁,却不敢停下脚步,不时回头看看身后追来的火光。 直至跑至崖边,再无前路,一行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着远处渐近的一群火光,一行人的表情逐渐从焦急变得坚毅,调整好呼吸后,握紧手中刀剑准备决一死战。 为首的男子,带着众人往来时的方向寻找遮挡身形的树木,静待追击者上前。 “找仔细点!不要放过一草一木!” 听着喊话声,看着火把越来越近,众人互相看了看,眼底有欣慰、不舍更有决然。 正值盛夏白天虽热,夜里却带着凉意。此刻停下来,汗湿的衣衫令众人忍不住打了寒噤,握刀的手因为用力僵硬的微微轻颤。 为首的男子,隐藏着身形紧盯火把,悄悄伸展僵硬的手指,再度紧握住佩剑。 手持火把走在最前面的追击者,不时用手里的刀劈向身旁的树枝,距离为首的男子不足五步之遥。 为首的男子深吸口气,提起佩剑率先杀出,两个举火把的追击者被杀的措手不及中剑倒地。 众人也纷纷杀出,追击者慌乱一瞬后也开始沉着应战。 双方都杀红了眼,出手即是杀招,混战中双方各有死伤,眼见慢慢占据上风,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远方一群火把快速的朝着这边行进。 众人见状,心沉到了谷底,下手愈发狠辣,两败俱伤的打法,伤亡更重。 将追击者全数斩杀后,为首的男子左右看了看,身边能站住的只剩二十几人,眼里满是心痛。他自己胳膊和腰间也带了伤,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可看着远处奔来的火光,心知体力已到极限的他们熬不过下一场恶战。 知道逃不掉,男子也不想再白费体力,从容的在原地撕下衣摆给手下包扎止血。 众人互相包扎伤口,节省体力靠在树干上,静等着火把走近。 手下看着给自己包扎的男子,急切道:“您别管我们了,您自己一个人走,我们留下断后。” 男子:“这三日,你们已经劝过无数次了,我不会丢下兄弟逃命,再说也逃不出去,还不如一起同生共死。”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此时就谈生死,是不是早了些?” 众人闻声瞬间站直身子,围住为首的男子,抬起刀剑目光如炬的指向发声之处。 灰色衣衫的蒙面男子,带着一众黑衣蒙面的男子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为首的男子:“阁下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灰衣男子上前两步,摘下蒙面布巾: “顾将军,一别数年,可还认得我?” 誓死不退 朝堂之上。 皇帝两鬓新添了几缕银发,脸上年轮的印记也更重了一些,看着百官呈上来的奏折,紧皱的眉头挤出几道丘壑。 “漠北着实可恶!每每趁我天楚天灾之际出兵来犯,上次朕已然饶过了鲁桑的性命,还敢带兵兴风作浪!尽快给定北军筹集粮草运往北境,绝不让漠北踏入天楚的城池!” 太子站出来道:“父皇,儿臣已命户部筹集,保证以最快的时间送往北境。” 皇帝看着愈发锐利沉稳的太子,心中升起一丝欣慰,眼带赞赏的看向太子。 “定北军已然赶赴北境,只要粮草供应及时,想来很快便会挫败漠北。灾情如何了?” 太子:“回禀父皇,襄王叔和户部侍郎带着赈灾粮已到达冀州,已经开始发粮赈灾,用不了多少时日便会妥善安置灾民。” 皇帝闻言,眉头舒展了些: “嗯,前几日上报的那几个江湖帮派可还在安置百姓?” 一位大臣站出来道:“回禀陛下,还在安置,都是江湖上排名较前的几个大帮派,有立派久远的天机门,也有几家后起之秀。此次灾情出粮出力,帮朝廷减轻了压力,也提高了自身的江湖地位。” 皇帝:“不管他们是否只为图名,能帮了百姓就是善事。” 楚承烨见状站出来道:“父皇,儿臣和二皇兄见百姓因水灾流离失所,一起拿私产买了些粮食,已经运往了受灾最严重的湘洲,希望能为百姓出份力。” 皇帝舒展开来,看向说话的楚承烨,和一旁低眉顺眼的楚承曜夸赞道: “好!你们二人近来是愈发懂事,很是不错。” 说话间,加急军情传入朝堂: “禀陛下,五日前漠北主帅鲁桑以百姓作饵,将安北将军引入与漠北交壤的密林深处,安北将军救出百姓后,中了鲁桑埋伏生死未卜不知所踪,大将军和骠骑将军正带兵搜查。” 皇帝惊怒:“什么?如今北境战况如何?” “漠北大军压境,定北军率军对峙,都派出先锋营试探性的交手了几次,双方各有胜负,暂无城池失守,这是大将军给陛下的亲笔信。” 郑诚走下接过信件,呈给皇帝御览。众百官闻言,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太子看着皇帝再次紧皱的眉头,关切问道: “父皇,大将军怎么说?” 皇帝看过信后,将信按在桌上深吸口气: “大将军上书让朕放心赈灾,他会竭尽全力救出安北将军,若鲁桑要用安北将军威胁定北军退兵……顾家儿郎当以身殉国,定北军誓死不退。” 太子:“这般弃生死保家国的大义,不愧为我天楚最强兵力的定北军!” 百官也符合道:“有定北军在,漠北休想踏出北境一步。” 退朝之后,皇帝督促着户部加紧筹集定北军的粮草,又给大将军府送了些赏赐。 白伊然恳求将这些赏赐,分发给受灾的百姓,得了皇帝的赞赏和同意。 次日,太后将白伊然宣进宫,言语间多有宽慰。 愁云惨淡 白伊然出宫后,直奔襄王府而来。 落座后,白伊然和襄王妃都面带愁容。 两人除了更显风韵外,倒是没怎么被岁月侵蚀。 “听说了睿洲的事,找不到就说明没落到漠北手里,说不定过两日睿洲自己就回来了,你别太着急了。” 白伊然叹口气,放松背部依靠在椅背上,全然不复方才宫里那般正襟危坐,看着和襄王妃极为熟稔。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怎会不着急呢?离得这么远,传次信回来马不停蹄的最快也得四五日,这四五日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襄王妃也叹道:“我家王爷这次去赈灾,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我也深怕遇到灾民暴动,他和逸儿奕辰几个有个好歹……” 白伊然:“赈灾的事,本来是要让太子和三殿下去的,谁知他们争的太凶惹陛下恼怒,这差事就落到了王爷头上。” 襄王妃:“人家争破头也想要的,却是我们避之不及的。这差事做的好了最多得些赏赐,可要是办砸了就是大罪过。” 两人愁云惨淡的说了会话,白伊然才回府。 管家见到白伊然,走上前恭敬道: “夫人,方才郡主来过,得知您进了宫,放下东西又匆匆走了。让我带话给您,说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让您宽心些。” 秋荣:“郡主大概是又去动员各府的闺阁千金,捐献府里不用的衣物被褥了。” 白伊然:“郡主虽不拘小节,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颜儿要是在也定会如此……” 林府松茂堂内。 老太太和林婉蓉正围坐在桌旁用朝食,十六岁的林婉蓉出落的清丽可人,皮肤白皙眼神清澈,安静温婉的模样看着就觉得脾气很好。 “祖母,这玉菇清淡爽口,您尝尝看。” 老太太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筷子: “你好生用饭,不必照顾我,天气太热实在没胃口。” 林婉蓉看向头发斑白的老太太,眼里闪过心疼: “祖母,您好歹多用些,您这些时日都没好生用饭,眼见都清瘦了。安儿回来要是知道,又该念叨您了。” 老太太闻言,眼角泛着慈爱的褶皱: “好好一个男儿,倒成了管家婆,说出去他也不怕别人笑。” 林婉蓉笑道:“安儿也就对长辈如此,这么细致关心祖母的孙儿,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您倒嘴上嫌弃开了。” 老太太:“你个鬼灵精,念叨起我来,也不比安儿差。” 祖孙两人相视而笑,老太太看着门外道: “安儿非要跟着襄王去赈灾,也不知道身子骨吃不吃得消,有没有饿肚子……” 林婉蓉:“祖母您别担心,安儿有武艺,赈灾救民行的是善事,菩萨也定会保佑。祖父和大伯都是赞同的,更何况还有顾家的二表哥在,他自会好生照顾安儿。” 说话间,梳着妇人盘发的玛瑙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老太太,表小姐又派人送来了糕点。” 老太太摇头道:“糕点甜腻我没胃口,拿出来给蓉儿尝尝看。” 林婉蓉摇头婉拒,看都没看糕点一眼。 满腹心事 不夜侯。 林晏清正和安知闲对弈,随着落子渐多,二人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沉浸在棋局里的林晏清头发和胡子都白了许多,身子骨和精神头倒是一如往常般硬朗矍铄。 安知闲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脸上带着浅笑,只是随着年岁增长,五官出落的更具男子的阳刚之气。 良久后,棋局再度僵住,林晏清将手里的黑子放回棋盒,朗笑道: “后生可畏啊,你这几年棋艺大有进益,如今我想赢你一局,已然不易了。” 安知闲笑着拿过林晏清面前的茶杯,将里面的凉茶倒掉后,重新添上热茶放到林晏清面前。 “棋艺有长进,全得益于太傅敦敦教导。方才太傅下棋时,像是满腹心事,要不然您老早赢了。可是为了灾情和漠北战事心焦?” 林晏清端起茶杯,笑意淡去: “此番灾情不知多少百姓受难,漠北专挑这种时候起兵,不免让人忧心。前日传来的军情,说睿洲落入鲁桑的圈套下落不明,也不知此刻如何了?” 安知闲:“听闻鲁桑此人气量狭小,当年洲兄擒获鲁桑,他必是怀恨在心,知晓洲兄良善才以百姓作饵,刻意引洲兄犯险。洲兄若是落入他手…确实不容乐观。” 林晏清叹息道:“世人都习惯了定北军百战百胜,如今听闻睿洲恐落入敌手,坊间居然偶有微词,质疑顾家多年未上战场不会领兵…当真让人心寒啊。” 安知闲:“百姓只想看天楚大胜,有的百姓会拥护顾家,可于一部分百姓而言,只要打了胜仗便好,他们不在乎这胜仗是如何赢的,是谁赢的,可以是顾家更可以是任何张家李家。人心和人心,本就是不同的。” 林晏清无力道:“确实如此。就像此次灾情,援手的真善有之,图名宣扬的伪善也有之。有些人大散家财买粮送往受灾洲府,可趁机哄抬粮价吃食的也不在少数。这世道人与人之间,不论皮囊如何相似,内里却能毫不相同。” 安知闲陪着林晏清大谈不公之事,林晏清说出来后心中倒也去掉一些郁结。 将林晏清送上马车后,安知闲转身朝二楼尽头的房间走去。 进门看见等候多时的凌五,直接问道: “漳州今日可有信传来?” 凌五:“有,凌衣传信来说,漳州百姓基本都已安置,虽住房紧缺些,可好歹让灾民都能吃饱饭。” 安知闲眼中带着一丝惊讶:“这么快?我以为最快也还得三五日的功夫。” 凌五:“单我们自己,那么多灾民确实没法这么快就安置好,是无为阁送来了粮食,还派了人手相帮才能这么快。” 安知闲思虑一瞬便道:“他们诚心来帮,全都照单收下。不管是谁,能帮了百姓就是好事,前几日派去漠北的人到了何处?” 凌五:“还没传信来,快马日夜赶路按路程算,若无耽搁此刻应该到了境洲,明日便可抵达北境。” 安知闲点点头:“也不知现在是何情形,希望来得及才好……” 将门之风 冀州。 傍晚时分,院落中火把摇曳着。 两个衣衫脏污的青年,头发微微散乱,拿着馒头坐在屋前台阶上大口吃着。 晒得脱皮的手背,和卷起衣袖露出来的白皙小臂形成强烈反差。细看之下,两人拿馒头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台阶下的庭院里,一群同样衣着脏乱的男子席地而坐,有的拿着馒头大快朵颐,有的举着馒头眼神发愣。 人群里有人小声抱怨道:“太累了,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胳膊抖的方才去茅房险些腰带都系不上了。” 旁边的人闻言,也跟着附和: “从早到晚就没停过,晚上全身酸痛根本睡不好,第二天还得早起干活。” “我也是全身散架一般,拿个馒头手都在抖。” “饿过劲了,也累的没劲了,拿着馒头都没了胃口。” “行了,你们瞧瞧台阶上那两位少爷,人家可是自小锦衣玉食的没干过重活,这些日子哪天不是比我们早起比我们晚睡?你们还抱怨什么?赶紧吃了找地方睡觉吧。” “这二位是真来赈灾的,都没听他们喊过累,哪里忙不过来就去哪。” “我听说年纪稍大的那个,可是顾老将军的孙子。” “定北军的顾老将军吗?” “那不然还能是谁?” “真看不出来啊,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嫌脏不嫌累的。你们说,他们那么好的家世,还这么拼命图什么啊?” “可能就是为了百姓做好事吧。” “我就不信他们不图什么,没好处谁能受这个罪?” “别人或许不会,可定北军一定会的,我听我爷爷说要不是顾家历代驻守北境,天楚才不会这么太平呢。我投军就是想去定北军的,可惜去了兵部。” 底下的窃窃私语,台阶上两人权当听不见,专心致志的吃着盆里的馒头,偶尔吃的急了被噎到,就会提起身旁备好的水壶猛灌水顺下去。 大门外走进一个身着墨色衣衫的男子,衣摆处虽也有脏污,可比在场之人干净了不少。 男子拿着信件快步走上台阶,对着吃馒头的两人道: “你们跟我进来,有事跟你们说。” 两人闻言,将手里的馒头塞进嘴里,拍了拍手跟着男子进了屋。 关上门后,二人含糊不清问道: “小王爷,什么事啊?” 身着墨色衣衫的楚承逸,看到二人模样,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奕辰,锦安,你们来救难民,怎么弄的跟难民一样?盆里有水,先去洗把脸坐下说。” 顾奕辰和林锦安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笑开来: “太累了,每日坐着都能睡着,没顾上,这就洗。” 待二人洗完,盆里的清水都染上了颜色。 二人也露出过人的容貌,顾奕辰褪去稚气,清朗正气的相貌,带着顾家的将门之风,显得卓尔不群。 林锦安完全不见幼时的包子脸,晒黑的脸庞上,精致的眉眼清新俊逸,加之额头的美人尖更显贵气,芝兰玉树的气度,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楚承逸给二人倒上水,等二人喝了才将信件拿出。 生死未卜 顾奕辰和林锦安看完信后,脸色大变。 “小王爷,这是何时的消息?我大哥如今如何了?” 楚承逸:“顾大哥是七日前落入了鲁桑的圈套,消息前两日已经传到了宫里,冀州因水灾道路受阻,今日才收到消息。此时还不知是何情况……” 林锦安焦急道:“七日前?那就是说大表哥现在还生死未卜…” 顾奕辰强自镇定的问道:“小王爷,陛下知晓后作何反应?” 楚承逸沉默了片刻才道:“大将军给陛下上书,说就算漠北抓住顾大哥相要挟,定北军也誓死不退。陛下给你家送去些赏赐,默认了此言。” 顾奕辰闻言不由情绪低落:“祖父和爹自小便教导我们,顾家儿郎生来就是为了保卫天楚国土与百姓。祖父能说出此言,我并不感意外,只是陛下竟未半丝救我哥的态度,着实让人心寒……” 林锦安:“二表哥,你现在可要回去?” 顾奕辰点点头:“回,但不回京城,直接去漠北,明早准备好快马就走。小王爷,此处便交给你和襄王爷了,帮我看顾安儿。” 林锦安神色坚毅道:“你既然要去,我定然也是要去的,表哥不光是你一人的兄长。” 顾奕辰看着少年坚定的神情,心知劝不动,抬手拍了拍林锦安的肩膀道: “好,我们一起去。小王爷,还劳你给我们准备两匹快马。” 楚承逸:“只你们二人我也不放心,明早我派十名侍卫送你们去。” 顾奕辰:“受灾的百姓虽然安顿了大半,用人手的地方还是有很多,留在此地更有用处,不必派人送我们。漠北我跟随大哥和我爹呆过两年,还算熟悉。” 楚承逸不容置疑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有什么事,我可没法给我妹妹交代。临行前她可是再三嘱咐我父王和我,让我好生照顾你俩。” 顾奕辰神色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点头应下。 说完话,二人回房强逼自己放下担心沉沉睡去,马上就要连日赶路,休息不好只会耽误事。 次日天刚破晓,二人便背着收拾好的行囊,带着楚承逸准备好的快马和人手,准备前往漠北。 刚睁眼的士兵们,看着二人悄声议论: “看这二位的样子像是要走了?” “怕是吃不了这份苦,要回京城享福去了吧?” “唉,人家累了还能走,我们只要活着就得老实干活。” 襄王爷身边的近侍王兆,从人群后面路过,听闻此言沉着脸训斥道: “都在胡乱揣测什么?!顾家的安北将军与漠北大战中不知所踪,顾二少爷和林少爷是赶去漠北搭救兄长!再有偷奸耍滑胡乱议论者,一律军法处置!” 士兵们闻言皆噤若寒蝉,待王兆走后,再度偷偷打量起顾奕辰二人来,只是目光中没了轻视,多了尊重和敬佩。 顾奕辰二人辞别楚承逸后,正欲翻身上马,却见襄王府侍卫带着信件跑了进来。 楚承逸拆开一看,对着顾奕辰二人道: “你们不用去了。” 兄弟情深 顾奕辰闻言面带希冀的看向楚承逸: “可是有我大哥的消息了?” 楚承逸将信递给二人:“不是顾大哥的消息,是将军夫人的信,让你们二人留在此处不要去漠北。知子莫若母,看来将军夫人是知道你们一旦知晓消息定会前往漠北,所以才传信来阻止。” 顾奕辰看完后,眉头皱的能打结,拽着缰绳的手松了又紧。 林锦安:“若不是我们走后,外祖父他们才去漠北,你此时已经身在北境。你想如何做?是去是留?” 顾奕辰:“若是你,会如何抉择?” 林锦安翻身上马,一本正经道: “信我可没有看到,我们走后小王爷才收到的信,不是吗?” 顾奕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展颜一笑,将信塞进楚承逸手里,翻身上马道: “确实如此,小王爷此地辛苦你们了,我们走啦。” 说完话,也不给楚承逸出言的机会,调转马头挥舞着马鞭策马离去。 楚承逸挑眉摇头,吩咐侍卫跟上好生保护二人。 楚承逸目送一行人背影走远,正要进府时,襄王爷火急火燎的赶来: “逸儿,我听说奕辰要去漠北?你赶紧把他给我叫来。” 楚承逸指着远处道:“走远了,叫不回来了。” 襄王爷顺着楚承逸手指的方向看去,急的一拍大腿道: “你怎么能放他走啊?为何不拦着?他要是有个好歹你妹妹可怎么办?” 楚承逸:“顾奕辰是去救兄长,人之常情我如何能拦?您放心,我派了身手最好的十个护卫相随,他们二人也有武功不会有事的。再说妍凌又还没嫁给他,他就算有什么好歹,妍凌也不会成遗孀。” 襄王爷气急败坏道:“呸呸呸!你这张嘴怎么百无禁忌!妍凌是还没入顾家的门,可她都留成大姑娘了,放眼整个泰安城,家世能与妍凌相配的正经儿郎,除了他顾奕辰还有哪个会娶妍凌?又有哪家家风如顾家一般清白,不养外室不纳妾的?” 楚承逸反驳道:“妍凌除了性子跳脱些,礼数少了些,心眼儿少了些,棋琴书画女红差了些以外,哪点不比其他千金好?怎么会没人娶?老话说得好,低头娶妻,抬头嫁女,您不必如此上赶着。” 襄王爷都被楚承逸说愣了,眨巴着眼睛看了楚承逸几个呼吸才道: “你是在夸你妹妹吗?” 楚承逸扶着襄王爷好一阵宽慰,又拿灾情说事,襄王爷才放下此事忙着去看赈灾粮发放。 楚承逸叫来贴身侍卫,低声吩咐道: “郭皓,去传消息沿途派人护着顾奕辰二人,不容他们有差池。” 名叫郭皓的侍卫恭敬应下后,快步走出。 泰安,二皇子府。 钟毅看着比六年前消瘦了不少,颧骨微微凸出,更显阴沉: “殿下,管家方才来报,刘美人身边的丫鬟来报,说刘美人已有月余身孕,这次可要留下?” 书桌后的楚承曜头也不抬道:“处理掉,还未有正妃,怎能先有庶子。” 韬光养晦 听着楚承曜毫不在乎的语气,钟毅顿了顿,忍不住出声劝道: “殿下,您已然过了弱冠之年,膝下却还无子嗣,这次的要不然还是留下吧?” 楚承曜缓缓抬头,气宇不凡的脸上多了些持重沉稳的气质,波澜不惊的眸色幽深寒星。 “子嗣?自从六年前被打压,这几年跟在老三身边韬光养晦,才保住在朝堂上的立锥之地,如今刚刚有所好转,正是心无旁骛抓住时机培植势力之时,待更上一步封了亲王,娶了能助我成事的正妃再说子嗣之事。” 钟毅面带愧意道:“六年前若不是属下大意,被人拿走了随身之物,顾林两家也不会将刺杀林家丫头的事,算在殿下的头上。” 楚承曜:“处心积虑的栽赃,如何能防?你不必对此事耿耿于怀。倒是我当时没能护住你,让你被大将军抓去关了五日致使你重伤,即使请名医尽心照料,痊愈后还是落了隐疾……” 钟毅闻言眼眶止不住发红:“殿下万不可如此想,是属下无能,才拖累了殿下。” 楚承曜一抬手:“好了,不说这事。当年我被顾林两家和国公府皇后太子多方打压,多少人都对我冷眼旁观,更有甚者还落井下石,只有你始终相信我跟着我,对你我只有百般信任。” 钟毅感动莫名,神色坚毅的抱拳道: “属下誓死追随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楚承曜:“当年的事便能看出,林太傅在朝中老臣和学子中还是颇有影响力的,林家二房虽已分家,可姻亲关系毕竟还在,逢年过节刘家也会给林家备礼。刘家既然把女儿送给了我,虽是庶女还是善待些,孩子做成意外除掉,好生照料她的身子,务必保她性命,说不定何时能用上刘家。” 钟毅应下后又道:“刘侍郎这些年在户部一直坐着冷板凳,就连新任的侍郎都高出他一头来,此次户部赈灾人选太子和高尚书也没选他这个资历老的。” 楚承曜面带冷嘲:“若非如此,他又怎会退而求其次的舍弃太子,将庶女送到我府上。你去查查新任的户部侍郎,能得父皇青眼,必有过人之处,待他回京后试着接触一下。” 次日午间,楚承曜正用午饭时,下人来报: 刘美人踩到下人没及时清理的油渍不慎滑倒,身下见红,腹中胎儿恐怕保不住了。 楚承曜慢悠悠夹起一块豆腐,细嚼慢咽的吃下,声音清冷面不改色道: “去请府医医治,若孩子保不住,千万要保住刘美人性命,我忙着处理公务走不开,晚点就去看她。” 下人偷偷抬头,打量了慢条斯理吃相高雅的楚承曜,恭敬应下后去外院找府医。 傍晚时分,楚承曜踏进后院,原本冷然的脸色,在进门之后也带上了浓浓的关切。 刚刚痛失孩儿的刘美人,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窝在楚承曜怀里自责不已: “殿下,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儿,妾身没用,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儿。” 侧妃之位 楚承曜面带心痛之色,搂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柔声轻哄: “我也想看着我们的孩儿降世,可天不遂人愿也没法子,我不怪你。事已至此,你好好保重自身才是。等你养好了身子,再给我生个孩儿。快别哭了,哭的我心都痛了。” 刘美人听着头顶上的安慰之言,紧紧搂着楚承曜的腰身,只觉上天对她不薄。 要不是家中适龄未嫁的姐妹就她一人,她做梦都想不到,她一个不得疼爱的庶女能做楚承曜的侧室。楚承曜温柔大方待她极好,还帮她厚葬了生母,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为了这个男人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楚承曜耐心的将刘美人哄睡,刚出院子,就碰到端着药碗朝院子走来的清丽女子。 女子见到楚承曜脚步停滞了一瞬,垂下眼眸屈伸行礼:“殿下。” 看着女子绷着脸的模样,楚承曜带着笑意走上前: “怎么?吃醋了?不过是个妾室,也值得你这般?” 清丽女子看着药碗,一板一眼道: “殿下要宠幸谁,都轮不着奴婢置喙,奴婢只是来给刘美人送汤药的,就不陪殿下了。” 楚承曜笑道:“还说不吃醋?醋味大的这药味都遮不住了。” 见女子不为所动,楚承曜上前一步握着女子的肩膀柔声道: “盈儿,我可从未拿你当过奴婢,这满府的下人哪个对你和张大夫不是恭敬有加?你知道我对你心意的,之所以还没给你名份,是因为你和你爹来自民间,我毕竟是个皇子,此时给你名份只能是妾,我不忍心委屈你。” 明唤盈儿的女子闻言,表情松动,慢慢抬起头看向眼前满脸深情的男人,幽深的眸色里倒映着自己清丽的倩影: “那殿下想给什么名份?” 楚承曜满脸认真之色:“待我成了亲王,按规制就可以娶侧妃,盈儿,到那日,你可愿成为我的侧妃?” 盈儿闻言,面色回暖,脸带红晕: “好了,我信你。刘美人刚没了孩子,此刻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要是被她看见你我这般,与她身子无益。” 楚承曜笑道:“还是盈儿最心善,你爹在府里当了多年府医,帮我良多,对他我最是放心,待我成了亲王,就给张大夫置办一处宅子,让他也好生歇歇。” 盈儿:“我爹如今在府里已经过的够好了,殿下不必费心。” 楚承曜:“待你成了我侧妃,张大夫可就是我泰山了,怎能不费心?” 盈儿娇羞道:“正妃的父亲才是你泰山呢,侧妃怎么能算?” 楚承曜避开盈儿拿的药碗,从侧面轻搂着佳人的后背,低下头在她耳边喃喃道: “我心上人的父亲才是我泰山,我说算便算。真想那一日早些来啊……” 盈儿听着耳边的呢喃,笑容伴随着悸动的心跳声绽放开来: 她也很想那一日早些来啊。 在盈儿看不见的地方,楚承曜锐利的眼神中,带着对野心的志在必得: 那一日越早到来越好。 凶狠阴鸷 北境,漠北大营。 鲁桑在沙盘旁,来回走动,眉头亦是越皱越深。 皮肤较之几年前黝黑了不少,鬓角处一道凸出的疤痕,给他更平添了两分凶狠之气。 一旁的部下,感受到鲁桑的低气压,不由自主的偷偷往后退了两步。 “顾睿洲巡视时,只带了二百人,被堵进我军侧面密林,快半个月了,半个月!你们却还没找到他?要你们有何用!” 鲁桑怒火中烧,抬脚踹翻了身边的木椅。偷偷后退的部下看到脚前一步的木椅,心里暗自庆幸。 这些年头领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阴晴不定极易发怒…… 格威听到响声走进营帐,看见翻到的木椅,挥了挥手让帐内的人都退了下去。 帐内几人如临大赦,行礼后快步退了出去。 格威扶起木椅,宽慰道: “狼主,鲁康昨日带军进了密林,此时还没回来,说不定已经找到了顾睿洲,正在带他回来的路上。” 鲁桑闻言一脸不屑:“鲁康?那个废物怎能抓得住顾睿洲?你去给我点齐人手,我要亲自带兵去抓顾睿洲。” 格威闻言,上前一步急急劝道: “狼主万万不可,六年前,您擅自动用泰安城中深藏多年的密探去杀顾睿洲手足,导致泰安的密探几乎全军覆没,回漠北后被罚鞭刑,驱逐出部落吃尽了苦头。如今两军对阵,您私自离开,若是定北军来袭群龙无首军心涣散,那就得不偿失了!” 鲁桑抬手摸着侧脸的疤痕,脸色阴鸷道: “不抓住顾睿洲折磨他至死难消我心头之恨!好不容易顾睿洲入了套,白白放过我怎能甘心!” 格威:“顾睿洲失踪至今,说不得是死在什么无人能至的地方,我们的人才没找到。他若是活着,早就给定北军报信了,定北军也不会日日往密林找。” 鲁桑:“他要是真死了,就太便宜他了!” 说完,鲁桑做回椅子,思虑片刻后,嘴角带上阴险的笑意: “传令下去,定北军的尸首不用再往林边丢了,让他们在林里烂的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我想顾弘章顾青云看见这样的尸首,会比之前一具具收尸安葬更心痛吧?” 定北军大营。 主帐之内,顾弘章和顾青云沉默不语的坐着,胡须头发和脸上都留下岁月的痕迹。 两名将士端着饭菜,走进营长看了看垂目不语的顾弘章和顾青云,将饭菜放在桌上后互相看了一眼,才走上前拱手道: “二位将军,多少用些吧。” 顾青云:“放下就好,你们去巡视吧,大敌当前我和大将军知晓轻重会用饭的。” 两名将士闻言行礼退下。 良久后,脸如北境风吹日晒的岩石,坚毅沧桑的顾青云抬眼看向帐顶,深吸口气打起精神道: “父亲,用饭吧。睿洲身为顾家的孩子,入了军营之中沙场之上,生死本就难以估量。我相信他就算落在鲁桑手里,也不会失了顾家的风骨。如今两军对阵之际,我们万不能倒下。” 引以为傲 顾弘章侧头看向挂在盔甲旁的弯刀,那是顾睿洲从漠北将领手里得来的,脑海中顾睿洲将弯刀送给自己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在军中大半辈子,见过无数儿郎战死沙场,至今仍不能平心而待。洲儿自是不会丢了风骨,他正是好年纪还尚未成亲……你我除了是军中将领,也是祖父和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能不痛……” 两名送饭的将士走出营帐后,并肩漫步,其中一个回头看了看营帐叹息道: “也不知少将军现在如何了……” “随行探查的只有二百人,这些时日找出的尸骨已过一百具……怕是不容乐观。” “少将军纯良,不忍百姓受难甘愿以身犯险,实令我等敬佩。鲁桑也必是深知这点,才用这种阴毒的法子,少将军一旦落入他手里,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安葬完今日收回来的兄弟尸首后,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就又情绪低迷了。” “不管战况如何,每每给弟兄们收尸,将军们总会心痛。与将军们而言,弟兄们的生死远超加官晋爵金银赏赐。” “是啊,将军对我们全当自家孩子一般,就算战死沙场,有将军们看顾,家里妻儿老小足可生活,全无后顾之忧。都说定北军战无不胜,可若不是顾家掌兵,弟兄们怎会如此放心搏杀。” “你说,少将军若真被鲁桑压至阵前,你忍心听令上阵吗?” “自是不忍心,可将军之命如何能违抗?” 说到此处,两人都没了话音,愁眉不展的巡视大营。 忽见一个小兵眉开眼笑的朝主帐方向狂奔,两人见状呵斥道: “军营之中,何故癫狂疯跑?!” 小兵被呵斥依旧笑容不改,对两人行礼道: “回来了!少将军回来了!” 两人闻言,快步上前:“你说谁?!!” 主帐内,在顾青云的劝说下,顾弘章坐到了饭桌旁。 二人刚端起碗筷,就听的营帐外吵吵嚷嚷,营帐的帘子也被人掀开,二人闻声漫不经心的侧头看去,看见来人时,二人都瞳孔紧缩。 顾青云直直的盯向来人,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将碗筷放下,撑着桌子慢慢起身,脚却不受控制的僵住,迈不出步子。 直到来人一甩衣摆,跪在地上出声道: “祖父,爹,睿洲不孝,害您二老担心了。” 听到顾睿洲的声音,顾青云才开始呼吸,声音哽在喉间,张了两次嘴才发出声音: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弘章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孙,紧攥筷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我和你爹还以为你……没事就好。快些起来,身上可有伤?” 顾睿洲站起身,一身干干净净的月白色衣裳,面容俊朗笑如清风: “祖父,一点皮外伤早已经养好了,本来早早就该回来的,可那密林离漠北大营太近,只能在林中周旋避开漠北人,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顾青云上前两步,拍了拍顾睿洲肩膀,手上结实的触感让他彻底放下了心。 风尘仆仆 三人正说着话,风尘仆仆赶来的顾奕辰和林锦安掀开帐帘,也没顾上给顾弘章二人行礼说话,喘着粗气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顾睿洲,大步走上前。 一人拽住顾睿洲一只胳膊上下打量,林锦安激动道: “方才进大营,我们听说你回来了,还觉得不可置信,大表哥你身上可有伤?” 顾奕辰:“大哥,我们在冀州道路因水灾被毁,收到消息晚了几日,一路上我们都不敢歇息生怕你有个好歹……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顾睿洲抽出手搭在两个弟弟肩膀上,看着二人笑开来: “这些时日你们定是为我担惊受怕,我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们两个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 三兄弟围在一起说了会话,安下心后顾奕辰和林锦安才上前给顾弘章二人行礼。 “祖父,爹,我们刚进大营就听说大哥回来了,高兴的也顾不得给您二老请安。” “外公,舅舅,我好饿有饭吃吗?” 顾青云见状,把自己还未动过的饭菜推给林锦安,笑着掀开帐帘吩咐将士准备饭菜送来。 顾弘章也把自己的饭菜推给顾奕辰,几人坐下后,顾弘章问道: “你们二人是私自离开的冀州?” 顾奕辰狼吞虎咽的抬起头:“祖父,孙儿哪有那般不靠谱,是和小王爷说好后才离开的。” 林锦安也包着一嘴饭道:“是啊外公,我们怎会私自离开?临行前小王爷不放心,还派了十名侍卫送我们呢。” 顾弘章闻言彻底放下了心,顾睿洲给二人倒上水: “慢些吃,只是月余不见,你们的吃相怎会豪放至此?” 林锦安:“大表哥你是不知道,我和二表哥在冀州的时候经常饿肚子,遭灾最严重的地方,难民饿的生食人肉。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我以后都不会糟蹋粮食了。” 顾弘章皱眉道:“朝廷分发赈灾粮,虽不能让你们同行之人顿顿珍馐,也不至于让你们饿肚子啊?” 顾奕辰:“赈灾粮分发也有章程,还要统计受灾人数按规格分发,这期间不少百姓只能等着,虽然有粥可只能维持性命根本吃不饱肚子,我和安儿就把自己的饭菜分给了灾民。” 顾弘章和顾青云闻言,都眼带欣慰之色,看来这趟赈灾不虚此行。 顾弘章转头看向顾睿洲: “那片密林绵延几百里,正位于漠北军营侧面,我和你爹身为主将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分出足够的人手入林找寻。” 顾睿洲:“祖父,孙儿亦是军中一员,如何能不知两军对战之际不得感情用事?祖父和爹若派大批人去密林深处寻我,正好中了鲁桑的奸计,那密林深处他设置了无数机关和阵法,最早的三年前便布下了,贸然进入必定损失惨重。” 顾青云:“三年前便开始了?那你能回来还真是万幸。” 顾睿洲:“其实我当时和二十来个兄弟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是承蒙朋友前来解救才得以逃出生天。” 好运爆棚 方才来送饭的将士端着几份饭菜走进来,跟几人行礼后,对着顾睿洲咧嘴道: “少将军,您带回来的朋友属下安排了营帐,也安排人将饭菜送去了。襄王府的侍卫也安顿好了送了饭菜,还有您带回来的几个漠北人,也都绑的结结实实。” 顾睿洲:“好,我那五位朋友你们好生照料,那位冉公子给他单独安排一个营帐,在准备些洗澡水送去。” 将士闻言,乐呵呵的退下,全然不复方才愁眉苦脸的模样。 顾青云:“漠北人?” 顾睿洲:“其实昨日就能回来了,不曾想在林子里碰到了鲁康,他们人手太多,我只能边跑边交战。快出林时,本来已经伤了鲁康,却还是被他逃掉了,只抓了鲁康身边几个亲随。” 埋头干饭的顾奕辰和林锦安闻言,抬起头对视一眼: “大表哥,那个鲁康伤的何处?” “大哥,可是右肩?” 顾睿洲:“是右肩,你们怎会知晓?” 林锦安咽下嘴里的饭,眨巴着眼睛道: “方才到军营前,我和二表哥在路边看到一个漠北衣着,右肩上有伤的中年男人。你落入了漠北的圈套,我们正对漠北人来气,着急赶路也没多问,就让襄王府的侍卫把人打晕带回了军营。” 顾奕辰看向愣住的顾弘章、顾青云和顾睿洲问道: “那人……不会就是那个鲁康吧?” 顾睿洲闻言,跟顾弘章两人说去看看,放下筷子就往帐外走。 顾奕辰和林锦安见状快速扒完碗里的饭,跟顾弘章顾青云打个招呼也往外跑。 顾青云笑道:“去赈灾一趟,两个都成了野猴子。” 顾弘章脸上也带上笑意:“若辰儿安儿捡回来的真是鲁康,那还真是提着灯笼都难找的好运气。” 顾睿洲三人出了营帐,就询问将士漠北人绑在何处,将士乐呵呵的将三人带到定北军的马厩。 六个漠北衣着的男子,分别被绑在马厩的木柱上动弹不得,见到顾睿洲皆怒目而视。 顾睿洲朝着最边上右肩带伤的男子走去,看了看躲闪男子的面容出声道: “鲁康,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鲁康见躲不掉,转过脸正视顾睿洲,咬牙切齿道: “顾睿洲!你居然还能活着出来!” 顾睿洲笑道:“还得多亏你那好弟弟鲁桑布的阵法,帮我困住了漠北士兵。” 鲁康怒声道:“不可能!那个阵法如何走我们的士兵都学了两年,不可能被困住。” 顾奕辰冷声道:“此时你已经身处定北军的大营,沦为阶下囚,还有什么不可能的?鲁桑费尽心机想害我大哥不成,反倒害了自己的兄长,真是苍天有眼。” 林锦安:“鲁桑害我大表哥想做什么?是要压至阵前威胁定北军退兵吗?明日我们也将你压至阵前,让鲁桑感受一下被人威胁的滋味。” 鲁康:“你们以为鲁桑抓顾睿洲是为了让天楚退兵?他几年前戴罪立功收服几个叛乱部落当上狼主后,就开始布阵法挖密室,你们猜猜看他想干什么?” 鲁桑叫阵 顾睿洲三人听的百思不得其解,互相看了看顾睿洲才问道: “挖密室?难道是为了关我?” 鲁康咧开嘴笑的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对!那个疯子抓你才不是为了威胁顾弘章,他就是想把你抓住关起来,把你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顾睿洲三人眉头紧皱,鲁康继续道: “你们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因为我的亲弟弟当年和鲁桑争夺狼主之位,突然莫名消失。两年后,我找到他时,他已经被鲁桑剥了皮割了筋。鲁桑不想让我弟弟痛快死了,日日还给他灌滋补汤药维续性命。鲁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用我来威胁他,你们还是别做梦了!” 顾睿洲:“既然你弟弟被鲁桑所害,你为何还要帮鲁桑来抓我?” 鲁康:“我抓你只是为了漠北,为了立功,才不是为了鲁桑。就算昨日抓住了你,我也会将你偷偷带走。” 待顾睿洲三人再次回到主帐时,都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顾弘章顾青云得知鲁康所言后,也不由在心里后怕:幸好顾睿洲没落到鲁桑手里… 次日,顾睿洲带着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子进了主帐。 “祖父,爹,此番我能脱险全靠冉兄弟相帮,要不是冉兄弟会阵法,我带着二十几人根本没法在林中与鲁桑的人斡旋。” 顾弘章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清瘦的男子,除面容出众外,怎么看都像是个白面书生: “如此年轻,竟会夜梁奇门布阵之术,当真是难得。感谢少侠出手,救我孙儿性命。” 冉公子低头拱手道:“不敢当大将军一句谢,晚辈家母是夜梁人,懂一些阵法,晚辈自小感兴趣便学了些。” 顾青云也对着冉公子夸赞一番后郑重道谢,说话间将士进来禀报:鲁桑率大军于阵前叫阵。 顾弘章三人穿戴好盔甲,压着鲁康几人来到阵前。 鲁桑见到顾睿洲后,睚眦欲裂,胯下的马也因感受到鲁桑的怒气,在原地不安的走动。 鲁桑紧拽缰绳,往前走了十步,怒声道: “顾睿洲!你居然还能活着回去!” 顾睿洲毫不示弱的骑马上前十步: “你不死,我又怎会独自赴死?鲁桑,没用你的血祭奠我死去的部下前,我绝对不会先你而去!” 鲁桑恶狠狠的盯着顾睿洲,又扫视了一下定北军前排的人马: “绑我兄长到阵前,是想威胁我退兵吗?顾睿洲,你是知道不敌我才想用我兄长来要挟吗?真是愈发胆小怂包,下次再对阵你是不是都要躲到你爷爷身后去了?在林中,你也是藏于人后才保住的性命吗?” 不待顾睿洲开口,林锦安纵马停在顾睿洲身旁对着鲁桑大骂道: “漠北的无耻之徒,当谁都是你这种卑鄙阴险的小人吗?沙场被俘你若是不服气,自该在沙场上对阵赢上一局!偏你自知不敌我兄长,只能几年前就开始布局布阵用阴险法子下套,结果却害了你自己的兄长!” 阵前叫骂 鲁桑被骂得火气,对着林锦安怒声道: “哪来的黄口小儿!你身无甲胄,显然不是军中之人却唤顾睿洲兄长,顾家就两个混账我都认得,你莫不是顾青云在外一夜风流所得?” 林锦安朗声大骂:“放你的狗屁!小爷我乃安北将军表弟,出生清正,才不跟你一样是妾室所生。天楚可不像你们漠北一般罔顾人伦礼法,父亲的妻妾都能继承!你言语间如此自卑自贱恶语相向,难不成是想激怒定北军杀了你兄长,借机除掉一个对手?果真是妾室生养的,心思阴险龌龊上不得台面!” 鲁桑被彻底激怒,长枪指向林锦安骂道: “污言秽语的小杂碎!今日我定要你命丧于此!” 林锦安见状不但不怕,反倒消散了怒气,气定神闲的回骂道: “六年前,天楚秉持善心将你放生,于你而言每个天楚人都该是你再生父母。前些时日你要害你的顾爹爹,今日还扬言要杀我,如此不仁不孝之辈,纵使我等心生舐犊之念,想留你性命苟活于世,上天也断不会留你!” 顾家四人听两人对骂,除顾奕辰外都表情莫名:沙场之上如此粗鄙对骂,成何体统…… 但听着林锦安骂鲁桑,又觉得莫名舒坦…… 还是不管吧…… 四人不自然的看看天上的飞鸟,又低头摸摸马鬃,一副完全没听到的模样。 鲁桑听的眼球充血,怒目圆睁: “我要割了你的舌头!剥了你的皮!” 坐在马上的明朗少年,身姿俊朗挺拔,一开口却将鲁桑气的肝疼: “听说你剥过你兄弟的皮,同父异母的至亲手足尚能下如此狠手,何况我这小小的再生父母,我真是好生害怕啊。” 定北军的将士听着林锦安一本正经的话语,不由忍俊不禁,有几个更是出声高喊道: “我们也好生害怕啊。” “以后漠北都不用造兵器了,有嘴就够了。” “动嘴就行的话,那我要漠北人都滚回漠北!再也踏不进天楚一步!” “我要用鲁桑的头骨盛酒!” “他不配,鲁桑的头骨只能装尿!” 听着将士们七嘴八舌的笑声,顾弘章和顾青云脑子里默默的飘过: 打仗呢,成何体统…… 鲁桑被气的完全没了理智,下令大军进攻,更是扬言谁能抓住或杀了林锦安赏银万两。 漠北兵一动,定北军就收敛笑意,神色郑重的挥军上前,将顾睿洲林锦安二人围在中间,把绑在车架上的鲁康几人推到最前面。 漠北士兵顾忌着鲁康几人,施展不开。车后的定北军从容的拉起弓箭,箭无虚发。 鲁桑见状,纵马上前长枪自鲁康腹部刺入后,冷冷扫了鲁康一眼,拔出长枪对着冲自己策马而来的顾睿洲奔去。 两人见面分外眼红,片刻未曾停顿就打了起来,顾睿洲弃了佩剑换上了长枪,和鲁桑打得火热。 顾奕辰守在林锦安身旁杀敌,兄弟二人互相配合,任想杀了林锦安领赏的漠北兵一时也毫无办法。 顾弘章和顾青云在大军后方,纵观全局指挥作战。 斯文守礼 气到失去理智的鲁桑被顾睿洲牵制住,漠北无人指挥作战,初时还看不出来,越打越没章法乱作一团单兵为战。 反观定北军,在顾弘章和顾青云的指挥下,沉着应战进退有度,虽有伤亡,却远比漠北小的多。 格威眼见战局对漠北不利,冲出重围想去到远处的鲁桑身边劝阻,却被顾奕辰林锦安两人拦住了去路。 格威力大威猛,招式大开大合难以招架,顾奕辰林锦安心知不敌不能硬接,只是将格威拖住让他不能去找鲁桑。 急的格威大喊身边的士兵去找鲁桑,顾青云见状,安排身旁的庄穆去到顾睿洲身旁,斩杀靠近的漠北士兵。 顾弘章则是趁机排兵布阵,大举绞杀漠北大军。 待鲁桑寻回理智查看时,漠北已然被定北军压着打,人数上本就不占优势,又没人指挥作战,已成明显的溃败之势。 鲁桑情急之下,拼着肩膀被刺伤不顾,长枪对着顾睿洲的脑袋劈下。 顾睿洲急忙收住攻势,横举长枪回防,鲁桑用尽全力震的顾睿洲双臂发麻,虎口处都震出了血丝。 一招未中,趁顾睿洲身子后退之际,鲁桑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往回跑,边跑边喊撤兵。 主将心生退意,士兵更是不再恋战,听着号角声拔腿就回军营跑。 定北军大举跟上,趁机将跑在最后面一批漠北人砍杀。 收兵回营时,顾弘章朗声笑道: “此战大胜,安儿功不可没。” 回到军营,第一眼就看见立于军帐前的白伊然。 互相见礼后,白伊然仔仔细细的盯着顾睿洲看了半晌,然后按照惯例给几人都把了脉。 “你们两个为何在此处?我动身时便给你们送去了书信,你们没看到吗?辰儿,战场凶险,你只在军营呆过几年,安儿却是不曾从军,他要有个好歹,你如何跟你姑丈交代!” 顾奕辰和林锦安闻言,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直说没见过信。 顾奕辰:“娘,您怎么自己来了漠北?” 白伊然白了眼顾奕辰:“听闻你大哥下落不明,我在泰安如何坐得住?” 顾睿洲:“娘,让您担心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久违的开怀。 说起今日战场之时,频频被夸的林锦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听外公舅舅还有表哥商讨军情时,说起因灾情严重,军需粮草紧缺,此战若是拖长久了,会消耗国力。我和二表哥就想着激怒鲁桑早点开战,事前没和外公舅舅商议,还望勿怪。” 顾弘章:“是你和辰儿的主意?倒是个另辟蹊径的好法子。” 顾奕辰:“我本来也想上去骂鲁桑的,奈何安儿骂的太到位,根本用不上我。” 顾青云大笑道:“安儿身上带着太傅和思远的儒雅清正之气,平时看着斯文守礼,却不想骂起人来,能气的敌军将帅发狂。” 林锦安:“是颜儿跟我说,水至清则无鱼,佛祖慈悲尚有金刚一怒,太过清正反倒容易外刚内柔。” 说到林锦颜,几人都面带心疼之色。 捷报传来 士兵进来禀报:鲁康还没死,只是痛晕了过去。 几人商议一番后,白伊然出了营帐跟随士兵离去。 再回来时,看到营帐内的冉公子,知晓他是救儿子性命的恩人,又好一阵的感谢。 刚打完胜仗,顾弘章四人也没有闲着,在沙盘商讨着接下来的局势如何来打。 林锦安初到漠北,更是生平第一次上战场,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满脸认真的在一旁听四人商讨战法。 冉公子同白伊然说完话后,打量的目光一直停在林锦安身上打转。 一个月后,定北军的捷报传到泰安。 朝堂之上,皇帝龙颜大悦: “哈哈哈哈,好!好啊!定北军再次重创漠北!扬天楚国威!顾家真不愧为战神之称,就连顾家的二公子,刚到弱冠之年,校尉之职,沙场上却也是员勇将,与部下合围鲁桑的心腹格威,将其重创生擒,大显将门风范。待他们凯旋回京,朕要重重的赏!” 太子站出来道:“父皇,这一个月定北军连传三封捷报回京,不光是朝堂之上百官之中大受鼓舞,就连百姓也是一扫灾情阴霾欢欣雀跃,实乃可喜之事。” 楚承烨也站出来道:“皇叔赈灾之行也颇具成效,相信用不了多久所有受灾百姓都会得到妥善安置。此乃双喜临门的好事,都是父皇英明决策知人善任的功劳。” 文武百官见状,齐声高呼: “陛下勤政为民,至明至圣。” 龙座上的皇帝闻言,嘴角眼底都是笑意。下朝之后,心情大好的留太子、楚承烨和楚承曜一起用膳,期间更是同几人饶有兴致的喝了几杯。 太子和楚承烨一如既往的争锋相对,布菜说话都较着劲,楚承曜则是老样子的笑脸迎人缄默守礼。 用完膳打发走几人后,兴头上的皇帝直接去了望舒宫。 凤栖宫内,独自用膳的皇后听了皇帝去向后,彻底没了胃口放下碗筷冷冷道: “上赶着对他好的,他不稀罕。非要自个儿讨没趣,去找对他冷脸的。” 顺意:“可要给望舒宫送点人手去?” 皇后:“送去干什么?惹陛下不悦吗?就陛下上心的那个劲,这么多年冷脸陛下都不恼,望舒宫那位就是个硬骨头冥顽不化,她若想争宠,后宫何人能与之匹敌?” 顺意:“瞧您说的,玉妃再怎么得宠也越不过您去,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被陛下幽禁在望舒宫里,不得出宫门半步。小皇子陛下也从未关心过,殿下可是从小就被陛下疼爱着长大呢。” 听到太子,皇后的脸色回暖了些: “你懂什么,陛下那哪是幽禁,是真心护着,也是怕玉妃逃了。” 顺意不解道:“逃?委身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天子,还会想逃吗?” 皇后目光幽深的喃喃道:“正常人自是不会的,可总有些情种……不正常。” 望舒宫内。 皇帝带着笑意,语气里止不住的自得之意,跟玉妃讲述自己将天楚治理的多好,两次天灾之下强敌来犯,都不曾动摇他的江山。 厌恶排斥 皇帝每每来望舒宫,都会将所有人打发出去,就连郑诚也不留。 空荡的屋子里,玉妃低头绣着手里的衣衫,清冷的脸上波澜不惊,对皇帝自得之言置若罔闻,全当皇帝不存在。 若放在往日,皇帝必会气愤质问后甩袖而去。 今日皇帝不仅不恼,还站起身坐到玉妃身后,伸手拥着玉妃的腰身。 玉妃方佛被蛇爬过一般,迅速起身退开,膝上的针线和衣物散落一地。 “你已经贵为天子,何苦为难我一个妇人?还请你自重些!” 看着玉妃厌恶排斥的模样,皇帝嘴角的笑意彻底消散: “为难?你是朕的妃子,服侍朕本就是你的本份,何谈为难?你莫要仗着朕惯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藐视于朕!” 玉妃侧过身,看向透光的窗子,清瘦的身形带着不屈的孤傲: “你从未惯过我,只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关着我罢了。” 皇帝沉下脸:“朕将你关在这望舒宫,也是为了护你周全!你如此冒犯天颜,传出去你早就没了性命!朕诚心待你,容你放肆,吃穿用度任你挑选,这么多年就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 玉妃冷笑一声:“呵呵,若真是诚心待我,怎会不知我心中所想?若真是诚心待我,又怎会将我困在此地?真是虚伪。” 皇帝怒拍桌子:“你放肆!” 面对帝王之怒,玉妃依旧面不改色的看着窗子。 门从外被推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哭着跑进来,虽然吓得不行,还是强迫自己走上前在皇帝面前跪下: “父…父皇,求您别跟母后生气。” 玉妃看见男孩进来,平静的脸色荡然无存,立马跑到男孩身旁心疼的抱住他轻哄: “你怎么进来了?别哭别哭,你父皇只是同母妃说话,并不曾生气,不要害怕。” 皇帝冷着脸看着眼前的母子,良久才开口道: “承恩,过来。” 玉妃将小皇子抱的更紧了一些,眼神带着戒备的看向皇帝: “你要做什么?” “朕只是叫自己的儿子上前看看,你怕什么?怎么?是要让朕出望舒宫时将他带走看?” 玉妃又惊又怒:“你!” 强稳住心神后,玉妃僵硬的慢慢放开手,对着小皇子扯出一个笑脸: “承恩,上前去让你父皇看看,不要怕,去吧。” 小皇子磨磨蹭蹭的走上前,站到皇帝身旁,低声道:“父皇。” 皇帝露出慈爱的笑脸,伸手拍了拍小皇子的肩膀: “最近有没有乖乖听你母妃的话?功课可有进步?” 小皇子转头看了眼玉妃才道:“儿臣很听话,功课母妃也日日都会考儿臣。” 皇帝:“是个乖孩子,父皇就很喜欢乖孩子,你母妃一直在跟父皇闹脾气,你平日帮着父皇多劝劝你母妃。” 小皇子乖巧的点头应下,玉妃闻言暗自咬牙,为了小皇子倒是没再出声顶撞。 皇帝同小皇子父慈子孝的说了会话,也没在为难玉妃,起身出了望舒宫,经过玉妃身边时,淡淡的说道: “你把我们的孩子教的很是知礼乖巧,朕很满意。” 愤慨酸楚 待皇帝走后,玉妃强忍着心中愤慨酸楚,准备安抚小皇子。 却见小皇子,盯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出神。 玉妃心里升起密密麻麻的心疼,这孩子自小就没得到父爱,更没得到过重视,皇帝方才那一番言语,定是让他心里欢喜,若他开口求自己与皇帝好生相处,该如何是好…… 小皇子回头,瞧见玉妃复杂难过的脸色,走上前问道: “母妃?你可是身体不适吗?” 玉妃扯出笑脸,揉了揉小皇子的脸蛋: “并无不适,别担心。” 小皇子:“母妃,您是不是讨厌父皇?” 玉妃温柔道:“怎么会呢,你多想了。” 说完又试探的问道:“你…是想劝母妃吗?” 小皇子摇摇头:“父皇每次来后,母妃都会好几日夜里睡不安稳,燃灯至天明,白日里也会常常走神。纵然母妃不告诉孩儿,孩儿也知道母妃不想看见父皇。让母妃难过之事,孩儿不会劝母妃去做。” 玉妃闻言感动不已,将小皇子紧紧抱住,红着眼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偌大的皇宫里,全是虚伪算计的牛鬼蛇神。若不是有儿子陪着,她真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幸好,儿子品行端正至孝纯良…… 又过了一月,灾民陆续得到安置,日子慢慢恢复如常,道路完全恢复,马车也得以通行。 祁州的官道上,一行三十来人和两辆马车匀速行进着,风中淡淡的桂花香飘进马车,马车里一个圆脸的少女掀开车帘,趴在车窗上笑脸灿烂的看向路两旁的景色。 “终于到祁州了,坐的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骑马跟在马车旁的白衣男子,谨慎的看着道路两边: “路程已过大半,再有七八日的功夫,我们便可到泰安了。” 圆脸少女侧头冲马车里笑道:“小姐定是归心似箭了吧?” 车里清润婉转的女声道:“他乡总有当头月,不敌家中一盏灯,确实是想家了。” 女子的声音不急不缓,自带从容之风,虽未瞧见面容,光听声音就能想象是位大家闺秀。 骑马跟在马车另一边的蓝衣女子,看向前方微皱眉头: “都注意些,前面有人。” 说话间,路边树草晃动,一群身着百姓衣衫的男子,将道路围住。 有些手里拿着刀,有些甚至拿着镰刀和农具,目光凶狠的看向一行人喊道: “想活命的留下钱财!” 一行人皆停下马,蓝衣女子眉头微挑道: “小姐,我们好像被打劫了。” 马车里清润的声音传来:“估计都是些难民,下手轻些。” 蓝衣女子闻言,翻身下马冲着打劫的人群走去,眼里隐隐带着兴奋,瞧见下马走来的白衣男子立马道: “我先发现的,归我。” 白衣男子好脾气的放缓了脚步,在马车前站定。 蓝衣女子手放在腰间冲,大步朝前走去。 打劫的难民见状都愣住了神,皱着眉互相看了看: “这女娃做什么…难道痴傻了?” 双方仅剩十步时,忽听难民身后出现大批人马。 故人再见 蓝衣女子停下脚步,难民也回头看去,看到来人是官兵,难民也顾不得打劫,立马就往林间逃窜。 官兵里为首的缃色常服男子见状,吩咐官兵将难民抓回。 蓝衣女子没好气的白了男子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到马车旁。 等待期间,男子骑着马靠近,打量了一行人后问道: “你们是何人?要去往何处?” 驾车的中年男子面相威严,听到问话跳下马车,腿上微微带点跛,行礼回话道: “我等护送我家小姐回京。” 男子狐疑的看向马车:“灾情当道还出来走动?是哪家千金?” 不待中年男子回话,圆脸少女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伸手扶住马车里弹出来的芊芊玉手。 身着青色衣衫的女子,被圆脸少女扶着下了马车,站好后抬头看向马背上的缃色衣衫男子: “小王爷,一别多年,风采更甚从前。” 穿着缃色衣衫的楚承逸看清女子的面容,只觉心都快了两分。 女子带着浅笑,眼神温和明亮,头顶的凌虚髻玉白色的发簪和发饰清雅出尘,唇不画而红,眉不点而翠。明艳大气的长相,又带着少女稚嫩的青涩,气质脱俗婉婉有仪。 青色衣衫的裙摆随着山风微微飘动,墨色及腰的长发微微朝着裙摆飘动的方向轻柔飘荡,腰间碧色的丝绦更衬出女子姣好的身段和高挑清瘦的身形。 楚承逸:“你是……林锦颜?” 身着青衣的林锦颜笑道:“正是臣女,小王爷这是去往何处?” 楚承逸翻身下马:“我跟随父王来赈灾,得知此处有流民拦路打劫,特来抓捕。” 林锦颜看向林间:“从苍圣山一路走来,也从未遇到流民打劫,难道他们无人安顿?” 楚承逸:“都已安置妥当,灾情最严重的时候,百姓无法生存,一些胆大的只能打劫路人吃食维生,却不想这群人尝到了甜头,纵然可以顾住温饱却还存着歪心,若放任不管其他百姓群起效仿,这地方可就乱了套。” 林锦颜点点头:“如此,是该惩治一番以儆效尤。” 楚承逸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停在少女明艳的脸上:“你身子好利索了?” 林锦颜:“谢小王爷关心,当年伤的太重,伤虽养好却伤了根本,身子较之常人会弱些。” 楚承逸:“当年御医和将军夫人都无可奈何,可见伤势之重,能将你救回,苍圣山果真不负盛名。妍凌看到你,不知得高兴成什么样。你两位兄长本是与我同行赈灾的,前两个月动身去了漠北,如今定北军正在大胜回朝的路上,你回去刚好能见着。” 提到妍凌郡主和家人,林锦颜的眼底也带上笑意: “我也甚是想念郡主,好在不日便到泰安了,一一都能见到。” 楚承逸:“一会将这群流民带回后,我们也准备回京了,林小姐若不介意不妨和我们通行,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林锦颜:“自是不介意,只是我们人多,恐有不便。” 楚承逸:“无妨,那就说定了,此处风大你身子弱先回马车里。” 同行回京 林锦颜行礼谢过,上马车后圆脸少女笑道: “小姐,看到你后,小王爷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听到圆脸少女的调笑,林锦颜淡淡道: “白芷,我看你是在苍圣山待太久了,一出来就撒欢,连我你也打趣。” 白芷掀开车帘,对马车旁的蓝衣女子低声道: “洪九,咱们小姐本来就好看对不对?” 洪九透过白芷掀起的车帘,看向马车里明艳的少女,只觉赏心悦目,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白芷:“小姐你看,洪九也这么觉得。” 林锦颜摇摇头:“性子愈发跳脱,也就风少爷能治得住你。” 白芷皱眉道:“小姐好好的你提他干嘛啊,上次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要不是您不准,我早给他下毒了。” 林锦颜:“他可是冥夜阁的少主,怎可轻易下手。你跟魏仲和杜兴说一声,一会跟着小王爷他们走,大队人马开路行程也能快一些。” 一行人就这般加入到朝廷赈灾的队伍里,本就惹的官兵们侧目,扎营时看到下马车的走动的林锦颜,更是眼睛发直,就连新晋的户部侍郎都多看了林锦颜几眼。 林锦颜前来拜见时,襄王爷笑的像个瘦一点的弥勒佛般,尽显长辈的慈爱,一路上襄王和楚承逸对众人也多有照顾。 六日后泰安城外,远远就瞧见了前来迎接襄王的皇子和朝臣。 林锦颜见状,同襄王和楚承逸打过招呼之后,带着一行人绕道换城门入城。 见楚承逸目送一行人离开,襄王凑到楚承逸耳边低语道: “看上了就早些下手,就这丫头的身世和姿色,回泰安后知晓的人都能踏烂太傅家的门槛。” 楚承逸闻言,脸带嫌弃的看向自己的亲爹: “您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之事,不是撮合妍凌,就是给我点鸳鸯。” “嘿!这叫化繁为简抢占先机,当年我若不是这般坦率,早早的娶到了你母妃,还不一定有你呢。” 这边父子二人在马车上斗嘴,城门口的楚承曜看着从人群里分离出来马车,目光幽深,侧头扫了眼身后的钟毅,钟毅看向楚承曜目光所及之处,点头退下。 林府,松茂堂。 老太太仔细看着手中林松递上来的单子,逐一考量思索着: “女儿家的妆台雕刻些花鸟什么的,也不能太过花哨,颜儿自小喜欢素净的。” “书房的书桌打好了先别摆进去,放在外面散散味,过几日颜玉轩每日都用点香熏一熏,长久没住人别有味道了。” “颜玉轩院子里的花长势如何了?颜儿月底就要回来了,别颜玉轩里没景色可看。” 林松笑道:“老夫人您放心,妆台的雕花是老爷亲手画的,素雅脱俗,小姐看了指定喜欢。新书桌通风放着呢,明日就安排人熏香。颜玉轩的桂花正当时,新种菊花都打着花苞,早上我刚去看过有些已经在开花了。颜玉轩的凉亭也依您的吩咐,布置了帷幔。” 年少无知 听着林松的回话,老太太点点头: “做的衣衫何时能送来?” 林松:“下午就能送来,也是照您的吩咐,依着婉容小姐的身量做的,尺寸上略微放大了一点,届时小姐试过之后若不合身绣娘随时能改。” 林婉蓉坐在老太太身旁,安静听着两人说话,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见林晏清从屋外进来,忙站起身行礼:“祖父。” 林晏清落座后对林婉蓉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还没进屋就听着你们要做衣裳?可给颜儿做了?” 林松恭敬道:“老夫人就是安排给小姐做的,下午便送来了。” 林晏清捋着胡须:“好,等颜儿回来,让她自己选料子再给她多做几身。正是好年纪,女儿家的衣裳就该多些,婉蓉的也别少了。” 林婉蓉笑眯眯道:“祖母给我做过啦,不光是我,祖父大伯我爹大哥和安儿都有呢。” 老太太笑道:“府里人本就不多,就都给做了两身。安儿也要回来了,这次又赈灾又去战场的,也不知道瘦了多少,有没有带伤?这孩子怎么就这般胆大呢。” 听到林锦安,林晏清眼里带着几分满意和骄傲: “安儿是个男子自该有所担当,听闻手足有难不顾危险也去相帮,简直跟颜儿一个样。他去赈灾时我还日夜忧心,得知他去了北境后我反倒安枕不少。在定北军的军营里,无论哪个都会护着他,谁有事安儿都不会有事,你放心便是。” 林婉蓉:“是啊祖母,大将军他们有多疼爱安儿您又不是不知道,肯定会好生护着的。” 说话间,玛瑙进来给几人行礼道: “老夫人,表小姐来看您了。” 林晏清和林婉蓉闻言笑意淡了一分,林松也行礼退下,老太太神色不变的笑道: “请进来,早就跟她说了来我这直接进来就是,偏她礼数重非得通报了才进。” 话音刚落,身着海棠色衣衫艳丽的女子,笑容亲和的带着丫鬟进了屋。 礼仪周全的跟三人行了礼,林婉蓉起身回礼。 “姑爷姑婆是长辈,玥雪自该如此,虽年幼时客居在府里蒙姑婆疼爱教导,也不能恃宠而骄的失了礼数。多日未见姑婆想念的紧,赶忙新做了些果子,送来给姑爷姑婆尝尝。” 说罢打开丫鬟手里的食盒,拿出两份紧致的糕点放在林晏清和老太太手边。 老太太吃了一口,止不住的夸赞着周玥雪手巧。 林晏清客套道:“你有心了。” 周玥雪:“玥雪年幼时不谙礼数,无知的犯下很多错事,幸得姑爷姑婆及时点化,去年还帮我爹调来泰安任职,此番大恩玥雪绝不敢忘,小小的糕点又能算什么呢。” 纵使周玥雪言辞恳切,林晏清依旧对其观感不佳,只淡淡道: “你祖父故去时写信托付,护你们安稳周全。你父亲来京虽只任五品闲职,顾全家安稳却不成问题,若他业精于勤,还有机会升任。” 周玥雪点头应下:“玥雪回去后,定将姑爷的话转达给我爹。” 阔别归来 待周玥雪落座后,老太太笑道: “听说你近来常去诗会,还得了才女的名头?” 周玥雪连连摆手:“玥雪才疏学浅,哪里当得起才女,只是来到泰安定居后,见的多了才知自己如同井底之蛙,这才去诗会学学看看,不想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到了谜底,被人传了出去。” 老太太:“哪里是才疏学浅,你的才情我是知道的,才女的称号也算实至名归。” 两人亲热的说着话,林晏清和林婉蓉安静喝茶。 将杯中茶水喝尽,林晏清放下茶杯跟几人说要去书房,起身大步往外走。 跨过门槛后却停住了身形,屋内几人见状不解的看向林晏清背影,林婉蓉起身走到门外关切问道: “祖父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见林晏清看向前方不语,林婉蓉便顺着林晏清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也慢慢呆住了,嘴巴张了几次没说出话来,眼眶却已然发红。 老太太看到定在门口的两人,皱着眉头也起了身,周玥雪跟着起身搀着老太太的胳膊。 行至门口正欲问话,就见那明艳的少女朝着门口走来,少女在几人的注视中,走到台阶下站定,提着裙摆跪下磕头后直起身子,笑颜如花眼眶微红: “祖父,祖母,颜儿回来了。” 林婉蓉眼泪大颗滚落,快步下了台阶,蹲在林锦颜身旁仔细打量着。 林锦颜笑道:“婉蓉姐姐不认得我了吗?” 林婉蓉闻言哭的更凶了:“认得!我认得!颜儿,真是颜儿啊,祖母您看,颜儿回来了,是颜儿回来了啊。” 老太太也反应了过来,红着眼快步上前,拉着林锦颜的手: “快起来,起来说话,怎么也没人禀报,让祖母看看,快让祖母看看。” 林锦颜乖巧的站起身,柔声道: “是颜儿不让禀报的,祖母您身子可好?” 老太太眼泪也落了下来,拍着林锦颜的手背道: “好,好,都好,这么多年没见,我的颜儿都成大姑娘了,一路颠簸身子可还受得住?” 林晏清下了台阶,看着林锦颜笑道: “是成大姑娘了,别站在说话了,去屋里坐着说,身子若有不适可别硬扛着。” 林锦颜:“哪就如此娇弱了?并无不适,祖父祖母别担心。” 几人簇拥着林锦颜进了屋,都遗忘了门口的周玥雪。 周玥雪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几人进了屋,坐在一旁听着几人对林锦颜嘘寒问暖,眼神不自觉的扫过林锦颜那张明艳的脸。 泪眼婆娑的老太太和林婉蓉,都在拿帕子拭泪。 待哭完后,林婉蓉眼睛和鼻子都哭的通红,抬眼瞧见林锦颜看着自己笑,顿时不好意思的连脸都红了起来: “我平日…平日不是这样的,是瞧见你回来才失态的。” 林锦颜:“我知道的,姐姐是看见我回来太高兴。祖母,这位姐姐是?” 周玥雪见林锦颜看向自己,眼眶微红的笑道: “锦颜妹妹,你不认得我了吗?” 可喜之事 林锦颜闻言,面露惊讶之色: “表姐?当年亲自送你回家,我以为你还在商阳,这才没认出表姐来,表姐勿怪。” 周玥雪快速扫了林晏清和老太太一眼,才笑道: “去年我爹来泰安任职,举家搬来了泰安,这还全靠姑爷爷帮衬呢。” 林锦颜笑道:“原来如此,日后我们姐妹又能常见了,实在是可喜之事。” 林晏清和老太太闻言,想到林锦颜当年出事是送周玥雪,两人笑意都淡了两分,又见林锦颜心无芥蒂的模样,更觉得林锦颜大度懂事的让人心疼。 门外由远至近的传来林思远的声音: “我回府听说颜儿回来了,可是真的?” 林锦颜闻声站起身来,看向大步走进屋的林思远: “爹,颜儿都站在你面前了,哪里会不真。” 林思远看向行礼的林锦颜,认真打量着,激动的呼吸不稳,脚下的步子一慢再慢,嘴角和眼底的笑意却像涟漪般慢慢扩散开来。 眼前的明艳少女和林锦安相似的眉眼,和亡妻神似的面容,虽多年未见却深感亲切。 “好,回来就好,走时还是个孩子,现在都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太瘦了些,可是路上颠簸了?可有哪里不适?” 林锦颜笑道:“颜儿只是身子比常人弱了些,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并无不适之处爹别担心。倒是爹您看着清减了些,颜儿不孝,这么多年未在身边尽孝,反劳祖父祖母和爹担心挂念。” 林晏清:“说的什么傻话,当年之事你受尽了苦头险些丢了性命。若不是苍圣山规矩严,当年也不会将你孤身一人送离京都。好在如今平安回家了,都站着干嘛?坐下说话。” 老太太也笑道:“对,你治好了伤就是天大的好事,到家了日子还长呢,快坐下。” 落座后,林思远仔细看了看林锦颜脸色确实无碍,才继续问道: “一路可还顺利?怎么提前回来也没派人传个信去接你?” 老太太:“是啊,都以为你月底动身,我昨日还让林松点人手,准备后日便动身去苍圣山接你呢。” “写信时,因水灾道路被毁,过不了马车才说月底动身,前些时日知道路修好了,就一刻也等不得了,提前便动了身。一路上都平安,白家的爷爷和伯父还特意安排了人相送,经祁州时遇到赈灾的襄王爷回京,便跟他一同回来了,回京路上襄王爷和小王爷,对颜儿都多有照顾。” 周玥雪维护着笑意,安静听几人说话,听到林锦颜说到楚承逸时眼神微闪。 她来泰安一年,只是路上远远的看见过楚承逸一回,林锦颜倒是好运气…… 几人围着林锦颜聊了半个时辰,担心林锦颜路途劳顿,让她先回颜玉轩休息,又吩咐林松好生安顿苍圣山的人。 一进颜玉轩,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玉彤周麽麽还有闻讯赶来的顾麽麽都哭成了泪人,拉着林锦颜好一阵的嘘寒问暖。 白芷见状帮着回话,后来说林锦颜累了才将众人劝住。 姐妹之情 踏进内室,熟悉的闺房打扫的一尘不染,桌上的花瓶放着新鲜的桂花,精致的茶具已经泡好了热茶。崭新的帐幔和被褥,颜色素净面料上乘。 玉彤顶着哭肿的眼睛,眼巴巴的问道: “小姐,您的妆台老夫人吩咐给您新做,过两日便送来,您看看屋里可还缺什么?奴婢马上就去找林管家置办。” 林锦颜掏出帕子递给玉彤:“房子收拾的极好,什么都不缺。你这爱哭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我回来不是好事吗?怎么哭成这般?” 玉彤接过帕子,眼泪再次不可自抑的滑落: “是好事,大好事。奴婢是见着您太开心了才这般,小姐,您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每日都要喝汤药吗?伤彻底好利索了吗?” 林锦颜笑道:“伤已经好了,汤药初时每日都要吃,后来就不用每日了。每个人都待我极好,吃穿用度都不缺。” 一旁桃色衣衫的丫鬟,端起茶杯递到林锦颜手中: “玉彤你先别哭了,小姐您累了一路了先喝杯茶歇歇,奴婢给您打点热水您洗洗脸好生睡一觉,有什么事啊等您休息好了再说。” 玉彤闻言连忙擦干眼泪:“对对,光顾着哭了也没想着伺候您休息,小姐您先坐着,这就去给您打热水来。” 说完玉彤就快步出了屋,林锦颜看向桃色衣衫的丫鬟,首饰虽平常可见,却搭配得宜装扮精致。 “玉兰出落的愈发标志了。” 玉兰笑道:“小姐取笑了,小姐才是仙姿玉貌,在小姐面前哪敢提标志。” 连日赶路确实疲乏,林锦颜也没在多说,由着几人伺候着梳洗睡下。 再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听闻林婉蓉带着桂儿在外等候多时,下床穿戴整齐后出了屋。 “婉蓉姐姐。” 正喝茶的林婉蓉,听到声音连忙放下茶杯,站起身笑开来: “颜儿。” 林锦颜上前拉着林婉蓉的手坐下,任由林婉蓉一寸一寸的打量自己。 “婉蓉姐姐这是怎么了?不认得颜儿了?” 林婉蓉:“你是我的妹妹,怎会不认得?只是原先日盼夜盼的盼着你回来,突然见着你了又觉得像做梦一般。” 林锦颜:“日后天天都能见着,你这些年过的如何?” 林婉蓉鼻头发酸道:“挺好的,有你和祖母照顾着,哪里会不好。这些年顾家的两个表哥和将军夫人对我都照顾有加,年礼节礼都有我的一份,连安儿也待我如亲姐姐一般,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 林锦颜拍拍林婉蓉的手背:“府里本就人少,我不在,后院只有姐姐你陪在祖母身边尽孝,这都是你该得的。” 林婉蓉:“能陪在祖母身边尽孝,于我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幸事,这些都是你帮我,我记在心里绝不敢忘。” 林锦颜笑道:“好啦,姐妹之间说这个就见外了,过些时日我还有份礼物送给姐姐呢。” 林婉蓉:“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缺,颜儿你自己留着用就好了,不必事事都想着我。” 林锦颜:“姐姐,你信我,这份礼物你一定喜欢。” 必有后福 姐妹两说完话,一同前去松茂堂,玛瑙和齐麽麽见着林锦颜亦是喜极而泣。 “老奴当年若是拦下小姐,小姐有洪九护着,定不会被歹人伤着。” 林锦颜扶起自责不已的齐麽麽柔声道: “麽麽,当年之事无论如何都怪不到您头上,您万不要因此悔恨自责。您照顾祖母这么多年,颜儿对您只有感激。您若是难过,颜儿心里也不好受。” 劝好了齐麽麽,林锦颜又看向独自落泪的玛瑙: “玛瑙姐姐,你大婚的时候我没能赶上给你添妆,现在补上可还来得及?” 玛瑙拭泪笑道:“小姐,您以后平安顺遂长命百岁,就是给玛瑙最好的添妆了。” 林锦颜看向笑眯眯的老太太: “祖母,您看看玛瑙姐姐这张甜嘴,颜儿不补上都不行了。” 老太太笑道:“哈哈哈,玛瑙说的对,你日后啊定会平安顺遂,长命百岁的,这叫什么啊?” 林婉蓉笑道:“这叫大难无事,必有后福。” 老太太:“对,颜儿的福气在后头呢。玛瑙的儿子过些时日就满周岁了,你给孩子准备一份周岁礼正好。” 林锦颜:“那可正好,玛瑙姐姐,孩子叫什么名字?” 玛瑙笑容温柔:“名字是公爹求老爷取得,叫泰和。” 林锦颜:“林泰和,国泰安,家和顺,寓意很好。林顺能娶到你,又添了子嗣,真是好福气。” 老太太:“身边这几个丫头,就玛瑙年岁最大跟我最久,做事也最细心。嫁她出去我也舍不得,可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把她留一辈子。原是想在自家庄头掌柜里给她挑,知根知底的也放心,林顺看上了她,托林松来说,玛瑙自己也愿意,我也就成人之美了。” 林锦颜:“祖母促成了一对好姻缘呢,林顺办事牢靠,看玛瑙姐姐精神面容就知道林顺待你极好。” 玛瑙被几人说的脸红,屋子里一团和气。 林思远和林晏清听说林锦颜醒了,也到了松茂堂,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 次日一早,妍凌郡主便迫不及待的登门拜访,进门见到林锦颜后,拉着她的双手转了好几圈,嘴里止不住的赞叹: “天呐林锦颜,你在苍圣山是吃了什么灵药不成?小时候只觉得你好看,也没想到你长大能这么好看啊。跟画里走出来似的,这脸白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怪不得我三哥都夸你呢。” 林锦颜笑道:“郡主国色天香的容貌不提,却拿我说事。坐下说话吧,头都转晕了。” 妍凌郡主拉着林锦颜的手坐下,眼睛仍旧直勾勾盯着林锦颜上下打量: “你在苍圣山吃不习惯吗?你那腰细的我都不敢使劲抱。对了!你回来怎么没给我说呢?昨天听我父王和三哥说你同他们一起回来了,我就想来看你的,被我母妃拦了下来。天一亮我便起来收拾,赶过来看你了。” 林锦颜:“看路通了临时决定的动身,家里我也没来得及写信呢,就算你今日不来,明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郡主登门 妍凌郡主闻言点点头,又关心起林锦颜的身子来: “这一路可还受得住?” 林锦颜笑道:“走得慢不妨事,回来后见到我的人都会如此问,我不过是受了次伤,如今伤已治好回家了,都拿我当个瓷器似的。” 妍凌郡主:“你那哪是受个伤,分明就是丢了半条命。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严重的时候药水都喂不进去,吓都要被你吓死了。” 林锦颜看向皱眉抱怨的妍凌郡主,遗传了襄王妃的好容貌,贵气率真眼神清澈,淡紫色的衣衫更显肤色白皙,头上的钗环翠羽明珰。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嘛,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都会顺遂康健的。” 妍凌郡主:“那是一定的!幸好你没事,当年你走后,不知怎的查出来伤你的人是二皇兄身边的钟毅,你们家和将军府差点没把二皇子府掀了,要不是皇伯伯派燕统领查清钟毅是被人陷害,二皇兄此时还不知是何光景呢。” 林锦颜闻言神色不动,连笑意也未淡一分: “那还真是连累二皇子殿下了,好在查清了始末,还了殿下清白。” 妍凌郡主:“只是抓到了伤你的人,刑讯时还死了,至今都还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哪里就算查清了?真不知道你当年得罪谁了。” 林锦颜:“既然伤我是为了陷害二殿下,不见得就是我得罪了人。好啦,几年不见,不说这些,说说你吧,王爷和王妃就没催着你成亲嘛?” 妍凌郡主叹气道:“哪里会不催?老说再拖下去年纪渐大,真就没人敢娶我了,好像我没人要似的。” “怎会没人要呢?娶你的人过几日不就回来了?” 妍凌郡主抬手轻戳林锦颜的脑门儿: “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还不都怪你,这些年你给我写信老带到将军府,我是想看你的信才和顾奕辰打交道的,不然你又不在,我怎会同他来往?” “我写的所有信都装在一个箱子里直接送到将军府,再由表哥帮我分送出去,又不单单是你那一分,再说了,我刚才又没说是二表哥,郡主,你……” “林锦颜!你是讨打!” “哎呀郡主嫂嫂,我二表哥可就我一个妹妹,你要把我打伤了怎么同他交代?” “林锦颜!” “郡主嫂嫂我错了,别挠我了,疼疼,肩膀疼……” “不闹了,好好坐着我看看,好啊林锦颜,你敢骗我……” 因着林锦颜回府,府里一连热闹了好几日,主子们都高兴得紧,动辄赏赐下人,带动着整个府里都喜气洋洋的。 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老人,这几年新招进来的下人,虽没见过林锦颜,却常听老人念叨,只知晓这位小姐极得顾林两家疼爱,聪慧过人菩萨心肠,对下人也是和善。 如今得见真颜,更是觉得传言不虚,毕竟相由心生,林锦颜的模样就够众人信服了。 这几日林锦颜列了一堆东西,让林顺去采买,全都是给苍圣山带回去的,林晏清林思远和老太太也准备了些谢礼。 戒骄戒躁 待苍圣山的人走时,礼物满满当当了塞了四马车,一路上的吃穿用度又准备了一马车。 林思远亲自将人送出城,说完感谢的话,把装有银票的信件递给众人后,才将人送走。 这几日,林婉蓉只要一有空,就会来颜玉轩呆着,妍凌郡主也是得空就往林府跑。 周玥雪自从林锦颜回来见了一面后,几日都不曾露面,这日忽然做了些糕点果子上门,不曾想在林府门口正碰到林锦昀和林思然。 周玥雪只尴尬了一瞬,便带着得体的笑脸礼仪周全的同二人见礼说话,得知二人是被老太太叫来吃团圆饭的,更是笑道: “锦颜妹妹回来可是大喜事呢,是该一家人好好吃个饭,玥雪也好长时间没见过叔父和表哥,今日倒是来巧了。” 林锦昀自打看到周玥雪那一刻起,眼神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听到周玥雪如此说,立马点头附和: “确实如此,一家人就该常来常往些。” 到松茂堂后,众人互相见礼。 林婉蓉神色自若眉目低垂的给父兄行了礼,丝毫没有许久未见的欣喜之色,仿佛行礼只是为了全礼一般。 当着林晏清老太太还有林思远的面,林思然和林锦昀还是对着林锦颜关心询问了一番,俨然一副好叔父好兄长的模样,林锦颜亦是乖巧有礼的作答。 子嗣承欢膝下,老太太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时间厅里倒也算融洽热闹。 见众人都围着林锦颜打转,周玥雪也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模样,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着众人说话。 老太太:“颜儿回来时,给你们带了些滋补药品,还有一些泰安见不着的吃食,本来她是要亲自送去的,想着她身子弱,我便让她在府里歇息几日,没让她出门,一会回去时,你们刚好带回去。” 林思然听完笑道:“苍圣山的东西定是极好的,颜儿有心了。颜儿如此孝顺,大哥有福气。” 林思远看向林锦颜笑的柔和:“你也不必艳羡我,婉蓉也是个孝顺孩子,这些年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尽孝。” 林思然扫了眼安静缄默的林婉蓉:“婉蓉能陪在母亲身旁也是她的福气。” 待众人寒暄完,林晏清看向好久不见的长孙,虽已到弱冠之年,长得风度翩翩的模样,见着自己仍旧能躲则躲: “锦昀近来的差事做的如何?” 听到林晏清问话,林锦昀不由绷紧了皮肉,下意识将身子坐的更端正了一些: “祖父,做的还不错,前些日子秦爷爷还夸奖过孙儿。” 林晏清:“以你二甲靠后的名次,能进御史台做个主簿已是幸事,当戒骄戒躁多听多看多学。你秦爷爷对你多有照顾,你得尊敬有加。虽有了官身,学也不得荒废,闲暇之余多看看书才是。” 林锦昀恭敬应下,又听林晏清对林思然道: “锦昀年岁也不小了,亲事也该上上心,他若无心仪的女子,婚事上你们也该帮着相看了。” 父女谈心 林锦昀闻言,转头看向周玥雪,见周玥雪避开视线,不与他对视,林锦昀心里只觉堵得慌。 林晏清扫了眼两人,没在多言。 见父亲和弟弟说完林锦昀的事,林思远才道: “再过两日,安儿也回来了,下次休沐时,再抽时间回府坐坐。纵然分家了,这府里也是你们的家,勤回来些。” 说完正事,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起家常,感叹时间匆匆。 围坐在一起吃饭时,也是其乐融融有说有笑,周玥雪待林锦颜像亲妹妹一样照顾,布菜盛汤宠爱有加,只有林锦昀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饭后,待人都走了,林思远带着林锦颜在院中漫步消食,问起林锦颜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白芷洪九在身后远远的跟着。 “你伤的那般重,爹却将你孤身送走,让你远离至亲,可曾怪爹?” “您千万别这么想,爹当时是为救颜儿性命,若能身替爹只会代颜儿受难,颜儿岂能不知?又怎会怪爹?爹不怪颜儿害你担心,颜儿就知足了。” “好,以后不提这事,自家人这般倒显得外道了。”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林思远: “等安儿回来,你俩一起去给你娘烧柱香,让她知道你们平安,也让她看看一对儿女都长大了。” “爹说的是,颜儿也想着哥哥回来一起去看看娘亲的。” 见林锦颜应下后,林思远又道: “你可知你祖父为何要在今日说起你堂哥的婚事?” “怕是因为表姐在场的缘故吧?” 林思远笑道:“你个鬼灵精,就知道瞒不住你。” “玥雪当年之所以被送回商阳,也是因为和你堂哥关系过近,怕坏了她的名声。如今你堂哥这般岁数还从未说起成亲之事,多半还在等玥雪,你祖父之所以今日当着玥雪的面说起,就是想着若玥雪也有意自是能促成姻缘,若是无意也好让你堂哥看清后早做打算。” 林锦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只知大哥待表姐从前就不一般,却不知他们当年之事。” “玥雪这孩子心思沉,我和你祖父虽知你聪慧,但人心的幽暗远不是聪慧能应对的。你幼时同玥雪关系匪浅,跟你说起此事,是为了让你心里有点数,有些人关系再好也不能尽信深交。” 林锦颜从善如流道:“爹您放心,颜儿不会尽信表姐的。” “此事原不该我这个当爹的跟你说,可你没娘,你祖母耳根软心更软,断不会把玥雪往坏处想,我也不愿你祖母伤神,这才同你说起。你这些年一直无长辈在身旁教导,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问你祖母或你舅母。” “颜儿记下了。” “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叫魏仲的护院,可靠吗?” “爹您放心,魏仲是舅母托白爷爷找来的人,对颜儿很忠心,可以信任,身手也不在洪九之下。” 林思远闻言彻底放下心来,将林锦颜送回颜玉轩,父女俩在院子里坐着说了话,才独自回了前院。 再到王府 林锦颜站在院中,看着林思远走远的背影,浅笑嫣然。 纵使周玥雪这几年大有长进,谨言慎行循规蹈矩,可几年前她那些自认为旁人都不知的作为,早就让祖父和爹对她没了信任。 即使祖母还能再度相信周玥雪真心改过,有祖父和爹在,祖母也不会再被周玥雪左右。 次日,林锦颜带着礼物前往襄王府。 行完礼,襄王妃就亲热的拉着林锦颜坐下: “妍凌回来跟我说,你如今出落的像画里走出来一般,我还当她夸张。现在一看,真真是所言不虚,苍圣山果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林锦颜:“王妃和郡主谬赞了,多年未见王妃,竟觉得您比之前还年轻少许,可是有什么特殊的保养秘方?” 一句恭维的话,偏林锦颜面带浅笑,眼神真挚,说的情真意切,惹得襄王妃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 “哈哈哈,你这孩子,这些年在都是泡在蜜罐子里不成?” 楚承逸:“我母妃好久没有这般开怀了,林小姐得空可要常来。” 妍凌郡主:“就是,母妃见我都没笑成这般。” 林锦颜:“我看见王妃也觉得开怀,日后少不得要常来叨扰。” 襄王妃笑道:“锦颜天天来最好,正好带着妍凌学学规矩,比你还大上三岁成天跟个野猴子似的。” 妍凌郡主闻言,撅嘴跺脚:“母妃!” 几人说笑了一番,又关心的询问了林锦颜的身子。 末了,林锦颜指着桌上带来的礼物笑道: “都是些滋补药丸和泰安没有的吃食,盒子里都写明了用途,按理说无病送药很是忌讳,可胜在养生实用。想着王妃和王爷不会跟我计较,便送来了。” 襄王妃:“瞧你说的,苍圣山的药丸可是花钱都难买的好东西,谢还来不及,怎会计较这些,锦颜有心了。我近日新得两匹好料子,锦颜一会带上一匹回去,做身漂亮的衣衫。” 林锦颜:“能得王妃一句好的,想来定是极好的料子,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回头做好了衣衫穿来给王妃看。” 襄王妃拉着林锦颜说话,直到留着林锦颜用完饭,才让离开。 等楚承逸和妍凌郡主送完人回厅堂时,襄王妃带着玩味的笑容,直直的盯着楚承逸看。 楚承逸:“母妃这般看我做什么?” 襄王妃:“往日里,有千金小姐登门,你避之犹恐不及。今日却是稀奇,竟半步未曾离开。” 妍凌郡主闻言,一脸坏笑的用肩膀撞了撞楚承逸: “三哥?你对林锦颜有意思啊?” 楚承逸抬手戳着妍凌郡主的脑门将其推开: “瞎想什么?对她客气还不是因为你。” 妍凌郡主揉着额头不解道: “关我何事?” 楚承逸一掀衣袍,矜贵从容的坐下: “她可是顾奕辰的妹妹,顾家待她如何,六年前她出事后顾家闹成那般,泰安城里何人不知?对她好些,你和顾奕辰的婚事才更有指望,你到底是个女儿家,婚事总得顾家来提,总不能我们去开这个口。” 疑心太重 妍凌郡主闻言,面如红霞,跺着脚喊道: “谁说要嫁给顾奕辰了?懒得跟你说话,我回房了。” 看着妍凌郡主疾步出了屋,襄王妃才道: “逸儿,你年岁不小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林锦颜这孩子品性模样家世规矩都极为出挑,你若是喜欢也该早早准备才是,待她在人前露面,林家提亲的人只会络绎不绝。” 楚承逸:“母妃,正因为她的家世,才不能贸然而动。大哥二哥为何被指派到偏远的两洲做官,还要受当地洲将的管辖,您也是知道的。妍凌的性子嫁到顾家,陛下或许还不会多想,可我若是娶了林锦颜,以顾家对林锦颜的偏疼,陛下怕是不会放心。” 襄王妃闻言,笑意也慢慢褪了下去: “陛下刚登基时,江山还坐的不牢靠,疑心太重,不光是对你父王不放心,就连你七王叔也……你两个哥哥长大后,就被赐婚派了京城外的差事,还美其名曰是对他们放心……这些年只过年才能见上一面…” 楚承逸没了人前那副慵懒的模样: “生在皇家,哪里能谈喜不喜欢,能保家里安稳就已然不易。妍凌是女儿家,我们兄妹四人总该有一个要顺心而活,先安顿妍凌吧,我的婚事暂且放一放,看看陛下的态度再说。” 襄王妃长长叹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从襄王府出来的林锦颜,转道去了秦御史府邸,梦夫子不光是自己的夫子,当年受伤之时,梦夫子还前来探望,回泰安了于情于理也该上门道谢。 梦夫子依旧那副清冷的模样,简单的衣衫的首饰,见到林锦颜仔细打量了一番,询问了身体后也没有过多寒暄。 倒是秦御史,见到林锦颜好一阵的嘘寒问暖。 因两家关系,和前世秦御史为顾林两家求情之举,林锦颜对这个看似威严古板,笑起来却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观感极好。笑眯眯的陪着秦御史说话,又将早早准备好的药丸送上。 从秦御史府里出来,没走多久,马车陡然一顿,顺着白芷掀开的车帘,林锦颜看到对面马车下来的男子,眼神微闪神色不动的垂下眼眸。 马车外传来温和的训斥声:“驾车怎么这般不小心?伤着人怎么办?” 随后听到下人认错,那温和的声音由远至近的来到马车前: “我的车夫驾马不慎,实在抱歉。不知车上是哪个府上的家眷?可曾受伤?” 林锦颜看了眼白芷,白芷了然的掀起车帘同洪九一起下了马车,林锦颜也带上得体的笑容跟随其后。 下地站稳后,礼仪周全的向来人行礼道: “臣女林锦颜,给二皇子殿下请安。” 楚承曜看着眼前般般入画的女子,不由愣了一瞬才将笑意扩大,语气中带着惊喜: “竟然是你!何时回来的?身子好利索了吗?” 林锦颜浅笑道:“劳殿下关心,伤已然养好了,身子却比常人弱一些,前几日刚回来。殿下数年不见,风采更胜从前。” 慧眼识人 楚承曜闻言苦笑道:“哪里还有什么风采,你受伤的事将军府对我误会颇深,这几年朝中都没人敢与我深交……看我,你刚回来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方才冲撞可曾伤着?” 林锦颜摇摇头:“殿下放心,不曾伤到。这些年我不在京都,对此事也不知情,连累殿下深感歉疚,殿下放心,等外公回来,我定会好好同外公解释的。” 楚承曜一脸感动:“你相信不是我所为?” 林锦颜直视楚承曜的眼睛,不解道: “殿下没有理由杀我啊,若是为了您和宫女的事,我已经答应过殿下不会对他人提起了,殿下总不会因为此事灭我口吧?” 楚承曜:“那日之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向来洁身自好,是被那宫女陷害,中了药才会那般…倒是污了你的眼睛,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又怎会再去害你。” 林锦颜点头道:“我相信殿下,时辰不早了,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先忙,改日遇到在给殿下请安。” 楚承曜笑的温柔:“好,回来好生养着,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林锦颜行礼道谢后,带着浅笑目送楚承曜上车后,也转身回了马车。 直到帘子放下,马车开始行进,林锦颜才撤下嘴角的的笑意,眼里带上一丝冷嘲: 还是爱装成无害温驯的模样吗…… 晚间,不夜侯。 洪九恭敬给安知闲行礼,落座后安南风打量了她两眼笑道: “出落的愈发标致,看着性子也沉稳了不少,看来林小姐教导的不错。” 洪九:“主子看着更健朗了些,安叔,您还是老样子,只头发白了少许。” 安南风:“岁月不饶人啊,哪里能跟你们年轻人比,这几年过得如何?” 洪九:“挺好的,和在冥夜阁时差不多。偶尔能溜出去逛逛,闲时找人练练身手。小姐养好伤后,就说不能坏了苍圣山的规矩,让白家给她安顿在苍圣山边上的宅子里,这几年小姐做了什么,主子和安叔定然也是知晓的。” 安南风点点头:“这林小姐还真是不简单,上次看到风少爷,他可是肠子都悔青了,现在日夜惦记着怎么把他的玉佩拿回来。” 洪九:“两年前,风少爷亲自试过了,并不曾找到玉佩,我在小姐身边也从未见过,想来她也未将玉佩带在身上。” 安知闲喝着茶听二人说话,给洪九倒上茶才开口道: “当初那般跟他说不要轻看了林锦颜,他全然不当回事,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担。贪玩又跳脱的性子,最好让老门主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才好。” 洪九接过茶笑道:“风少爷向来如此,揍一顿怕是也改不了了。当初我也轻视过小姐,还是主子慧眼识人,一开始就知道小姐不一般。” 安南风:“几年未见,林小姐现在定然是惊艳才绝的女子,走哪都是惹人注目的主。” 洪九:“安叔,那您可猜错了,以前我也以为厉害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跟在小姐身边久了,才觉得真正厉害的人反倒看不出来。” 巡查铺面 看着洪九与有荣焉的模样,安知闲眉目微挑,他就知道那个小狐狸惯会笼络人心。 安南风:“看林小姐小时候的模样,就知道她长大模样差不了,加之她的心智手段,很难不被人注意。” 洪九自得道:“小姐的样貌,见之难忘,主子和安叔要是见到也会惊叹的。但小姐说,大隐隐于市。纵然她样貌出众,但她在人前向来藏拙,从不招摇显示她的能力,就像主子这般。” 安南风:“林小姐不俗我早就知道,但你拿她和主子相提并论,我还真想看看她够不够的上。” 次日,林锦颜陪着老太太和林婉蓉用过朝食,得了老太太的许可出门巡查商铺。 临走前,老太太还再三叮嘱,让林锦颜别累着,查看两家就回来,改日再去。 对老太太的疼爱关心,林锦颜自是乖巧应下。 这些年铺子都是老太太在看管,白伊然得空也会到铺面上查看。有了刘介的前车之鉴,也无人敢监守自盗,掌柜还是那些老人,见到林锦颜都高兴不已,嘘寒问暖的表着忠心。 午间时分,巡查到泰丰粮行,李儒见到林锦颜后,态度恭敬的迎进林锦颜,亲自端茶奉上。 正翻看账本的林锦颜笑道:“李掌柜你坐下说话,让伙计上茶就是了,怎么还劳你亲自来。” 李儒喜笑颜开的依言坐下,身子前倾道: “小姐虽年轻却独具慧眼,实让人佩服,就连我这个做了半辈子粮行的掌柜都望尘莫及。您半年前传信让粮行压价囤粮,此番不光赚了银子,还帮了不少百姓。泰丰粮行七年间,两次都因您赚了银子和声誉,给您端杯茶实属应该。” 林锦颜:“碰巧罢了,这几年我不在,铺子里辛苦你了。” 李儒:“这本就是份内的差事,不敢当小姐一句辛苦,如今小姐回来重新接手铺子,我们心里就更踏实了。” 李儒现在对林锦颜可谓是奉若神明,态度远超刚认识林锦颜的时候。若说一次是碰巧,两次天灾都能提前预知到,让铺子里赚得盆满钵满,又怎会是巧合?自己这个貌美多智的东家,定是什么神仙托生的才是。 查完账目,马车在巷口停下,竹青看见林锦颜身后的洪九,才认出林锦颜来。 “林小姐?” 林锦颜浅笑道:“竹青,我来买点茶,安老板在吗?” “在的在的,林小姐您随我来。” 林锦颜无视厅堂里打量的目光,跟在竹青身后,往二楼走去。 大厅应该是不久前刚翻新过,大体的布局没变,装饰和桌椅却都换了模样,较之前更加精致,风雅出尘中,带着矜贵。 来到门口,竹青敲门道: “主子,林小姐到了。” 雍容低沉的男声自屋里传出:“请进来。” 竹青推开门,退至门边,伸手请进林锦颜。 林锦颜浅笑着跟竹青点头道谢,步履从容的迈进屋子。 茶桌后正泡茶的安知闲,带着笑意抬头看向那铅华弗御的少女。 窥破天机 纵使安知闲早就知道,林锦颜长大后必定容貌不俗,可亲眼看见,还是让他惊艳。 沏茶的手顿在半空,就连呼吸也停滞了一瞬,注视着林锦颜走近,才回过神将茶壶放下,站起身笑道: “林小姐,多年不见,安某都不敢认了。” 林锦颜浅笑嫣然:“安老板风姿潇洒更胜从前。” 安知闲伸手道:“林小姐请坐。” 林锦颜坐下后,打量了一下房间笑道: “安老板这几年定是为冥夜阁赚了不少银两,一路进来看到的字画摆件装饰布置无一不精,看来安老板在泰安城如今已是风生水起。” 安知闲行云流水的泡着茶,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小本生意小打小闹罢了,茶楼开了这么多年破旧了些,许多达官贵人都瞧不上了,不得已年前才翻新。能入林小姐的眼得一句好,也不枉安某掏空了家底儿重新布置。” 说罢,将茶杯推到林锦颜面前:“林小姐几年未喝安某泡的茶了,试试可曾退步。” 林锦颜端起茶杯,眯着眼闻了闻茶香,只觉眉目舒展,慢慢将一杯茶品完才笑道: “安老板过谦了,茶香更胜从前。在苍圣山时,还常常怀念不夜侯的茶香,自己也会沏来喝喝,但怎么都不及安老板泡的。” 安知闲:“林小姐谬赞了,安某毕竟是靠茶谋生,总得拿得出手才行。倒是林小姐这窥破天机的本事,安某终其一生都难望及项背,此次屯粮如同七年前一般,不光赚了银子,又接收了不少难民。” 林锦颜放下茶杯,带着无奈的笑意: “安老板何必取笑我?我虽碰巧提前梦到两次天灾,可梦境之说太过虚无缥缈,根本不足取信于人。我一介凡俗能力微弱,自身尚不能保全,更遑论与天抗衡?只能多屯些粮有备无患,顾着自己的同时,也能多救些百姓。” 安知闲给两人续上茶,神色带了两分认真: “此次漳州能那么快就安顿好百姓,林小姐居功甚伟,我代漳州的百姓谢过林小姐。” 林锦颜浅笑道:“我只是让洪九传信,给冥夜阁说了我的梦境,是冥夜阁愿意相信我,提前屯了粮食,才会有现在的安稳局面。” “若林小姐不说,冥夜阁也不会提前准备。再有,林小姐送来的药也帮了大忙,正值盛夏天气炎热,水灾过后极易发生瘟疫,林小姐的药也杜绝了后患。” “那药是苍圣山研制的,我也只是借花献佛,再说我与安老板本就是盟友,守望相助也是应该。安老板也帮了我不少,这几年我们虽未见面,却也不曾断了通信,安老板不必如此客套。” 安知闲笑着端起茶杯:“好,知道你不能饮酒,今日以茶代酒,庆贺你归来。” 林锦颜面带浅笑的端起茶杯和安知闲轻碰,喝完茶放下茶杯后笑道: “听祖父说,这几年安老板常到府里陪他下棋,我不在京都没法陪在祖父身边,谢安老板愿意花时间陪我祖父。” 班师回朝 安知闲抬手给林锦颜续上茶,骨节分明的手背,隐约透露出青筋: “该道谢的是安某才对,和太傅下棋受益良多。太傅胸怀宽广博学多识,与之相处只觉自在随性,整个人都平静豁达了不少。” 二皇子府。 听着钟毅的回话,楚承曜紧皱着眉头: “又是那家不夜侯?” 钟毅:“是,林小姐在里面足足呆了半个时辰,才带着两罐茶叶出来,离开不夜侯后,去她安顿难民的布庄呆了会,便径直回了府。因为前几年的事,没敢让下边的人跟太近,只是远远的看着。” “顾家几人和林太傅……好像都跟这个茶楼的少东家关系匪浅,承逸妍凌和老四似乎也是这茶楼的常客,还有御史台的秦贤和平阳侯世子冯斯年…如今林锦颜刚回泰安,出门第二日便去了这家茶楼,看来这茶楼着实不简单。” 钟毅:“恕属下愚钝,没看出这茶楼的不同来。安北将军和顾二少爷,同不夜侯的少东家多年交好,林太傅和秦御史是世交,又是出了名的爱茶之人。四殿下和平阳侯世子表兄弟关系亲厚,常和小王爷呆在一起。至于郡主泰安城中谁人不知,她喜欢跟在顾二少爷身边。林小姐回来给太傅买个茶,也在情理之中。” 楚承曜:“看似是处处合理,可细想又觉得奇妙。林太傅和秦贤往年相聚都去对方府里,从未听闻他们在外品茗。就算妍凌是为了顾奕辰去的,可老四和承逸虽看着和善,骨子里却带有皇家人的傲气,凡俗之人入不了他们的眼。冯斯年自从和秦知许成亲后,除了必要的场合,平日里根本见不着他人影……” 钟毅思索片刻道:“主子是觉得这个茶楼的东家不简单?可属下几年前就去查过,就是漳州来京的普通商人,并没有什么不对。” 楚承曜眼睛微眯:“身份或许普通,可人…就不一定了。” 隅中时分,泰安城的城门大开,阴沉了两日的天气今日也是万里无云,百姓们得了信一传十十传百,早早的簇拥在主街两旁翘首以盼。 护城军整装列队,在主街两旁挡住蜂拥而至的百姓。 靠近城门的百姓,远远的看到城外的晃动的大队人马,不由欣喜的高声大喊: “来了!顾将军他们回来了!” “哪呢哪呢?” “顾将军!” “安北将军!” 刚开始只是兴奋杂乱的呼喊,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开了头,所有百姓整齐划一的高喊: “定北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定北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定北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见到城门口迎接定北军的众位皇子和六部官员,顾家带着将士翻身下马,上前行礼。 城墙内,百姓的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太子亲自上前扶起顾弘章:“顾大将军快快请起!定北军此战大捷,稳定了民心朝局,实乃功不可没!父皇特命我们前来接大将军进宫。” 众臣迎接 白伊然从马车上下来正要同皇子行礼,也被太子以礼相待免了礼数。 楚承平看向顾奕辰和林锦安,三人对视并未说话,只是点头示意,笑容便自眼底漫延开来。 众人互相见礼后,太子又走到顾睿洲身前,眼带关心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幸亏安北将军无事,不然就是天楚天大的损失。” 楚承烨也跟随上前,拍了拍顾睿洲肩膀笑的爽朗: “不但没被算计到,反倒更结实了些。说来汗颜,同为武将我却不曾上过真正的沙场,日后有空还得多向安北将军请教才是。” 顾睿洲恭敬行礼:“谢两位殿下关心,此次落入圈套差点回不来,哪还有颜面担得起三殿下的请教。” 楚承烨:“诶,安北将军自谦了,你为救百姓甘愿以身冒险,落入圈套后又能全身而退,实乃武将楷模。” 楚承曜站在一旁带着和煦的笑容并不插话,太子不愿听楚承烨说话,直接转向顾弘章: “大将军幸苦了,一会见到父皇后定要为顾家好好请功。” 顾弘章不卑不亢,语气恭敬道: “谢太子殿下,身为武将镇守一方本就是份内之事,劳诸位殿下和大人辛苦跑一趟。” “大将军为国征战才是劳苦功高。” “大将军国之重臣,不论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是啊,我等能来此处迎接大将军,都觉与有荣焉。” 顾弘章对着说话的大臣拱手道谢后才道: “既然陛下在等,我们还是先行入宫吧。” 得了太子同意,顾弘章吩咐将士带定北军回营安顿后,便随着众人入城进宫。 经过百姓身前时,山呼海啸的喝彩声此起披伏,百姓一直跟随着众人到了皇宫不远处才停下脚步。 林锦安身无官职不得入宫,在城门口便和顾弘章几人分别,先回了林府报平安。 在门口还未翻身下马,门房便笑着打完招呼就往里跑,去给主子报信。 林锦安下马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下人后,低头拍着身上的灰尘,快步朝着府里走去。 踏上府门口的台阶抬起头时,就看见一明艳的少女立在门内,笑容明媚的看着自己。 林锦安盯着少女,放缓了步子,疑惑的表情逐渐变得惊喜,张了张嘴大声喊道:“颜儿?!” 林锦颜自眼底溢出笑意:“哥。” 林锦安大步上前,握着林锦颜的肩膀上下打量: “真的是你!你何时回来的?我还想着等我回府跟祖父祖母爹和堂姐报了平安后,就去苍圣山接你回来呢!路上可还平安?身子如何?怎么站在这里?” 听着林锦安欣喜若狂,语无伦次的问话,林锦颜只觉心底温热,抬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林锦安额头上的微汗笑道: “回来有几日了,路上都好,身子也康健,专门这里等哥回来的。” 林锦安微微弯腰眯着眼让林锦颜擦汗,咧嘴笑道: “颜儿,你现在真好看,就像仙女似的。” “难道我小时候就不好看了?” “好看好看,颜儿一直都好看!” 君子之风 林锦颜笑着拉着林锦安的衣袖往里走: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祖父他们还等着你呢。” 林锦安盯着林锦颜咧着嘴,笑意怎么也收不住,由着林锦颜拉着他的衣袖,紧步跟在林锦颜的身旁。傻乎乎的模样惹得下人都失笑不已,这么多年他们还是头回看见少爷这般。 松茂堂内,因着林锦安回来,不时飘出欢笑声。 林晏清捋着胡须,笑得开怀: “听闻你在阵前骂得鲁桑急火攻心?” 林锦安不好意思道:“祖父快别取笑孙儿了,当时是情急之下才会那般,如今想来却如市井泼皮,有辱斯文实在不雅。” 林晏清:“你退敌有智,骂贼有功,何为不雅?我和你父亲虽教你的,都是清正之气君子之风,可你需知,保国安民者才是最大的君子。你此次赈灾之行,在于安民。前往漠北是担心兄长,在于重义。阵前扰敌首心神,助我天楚退敌军,在于保国。有你这般为国为民重情重义的子孙,祖父很是欣慰。” 见林锦安听的愣住了神,老太太和林婉蓉都看的好笑,林锦颜笑道: “哥哥这是怎么了?被祖父夸傻了不成?” 林锦安闻言回过神:“祖父…往日里您虽也激励过孙儿,可这般夸奖还是头一次……孙儿只是做了自己心中所想,远不如祖父说得厉害。” 林晏清:“世上多的是夸夸其谈之辈,你能知行合一已然不易。你做了什么事,祖父便给你什么评价,你不必自谦但也不能自傲。” 老太太:“你祖父说的对,这些年朝中安稳,年轻一辈中多的是贪图享乐之流,能做到你和奕辰这般的,实属凤毛麟角,祖母对你素来放心。” 林婉蓉:“这会儿安儿回来了,祖母倒是大呼放心,前些时日也不知道是谁,整日呆在佛堂念经祈福,担心的吃不下睡不好的。” 老太太指着林婉蓉笑骂道:“好啊你这皮猴儿这几年愈发胆大了,都敢来拆我的台,真是讨打。” 林锦安:“祖母,孙儿走前您可是答应过孙儿,要好生用饭的,身为长者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老太太满脸笑意的轻抚额头,皱着眉头对林晏清做头疼状: “哎哟,小时盼着他们长大,长大了却都成了管家婆,这还一下多出两个来,以后日日都要被念叨,真是头疼。” 众人闻言哄笑一堂,笑完后林锦颜道: “祖父祖母,颜儿想去趟将军府,让外公他们看看我,也好安心。” 林晏清:“是该如此,你回来他们还不知晓,等他们出宫回府看见你不知道该多高兴。” 林锦安:“祖父祖母,我陪着颜儿同去。” 林锦颜:“哥哥刚赶路回来,陪着祖父祖母说说话好生歇歇。” 林锦安:“不妨事,哥不累。刚好爹在书院还未回来,晚些时候我们从外公那出来,直接去书院接爹回府。” 林锦颜笑着应下,又转头看向林婉蓉: “婉蓉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再见舅母 前往将军府的马车上,三人聊着分开这些年里的所见所闻,林锦安追问着林锦颜这几年的点点滴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还未聊尽兴,就已到了将军府。 顾弘章四人都进宫还未回来,府里只有白伊然一人,回府听到管家说林锦颜回来了,就赶忙收拾着想去林府看看。刚沐浴完头发还未完全绞干,就听得秋荣欢喜的跑进来禀报: “夫人,您快看看是谁来了!” 坐在妆台前,由丫鬟绞头发的白伊然,闻声转头朝门口看去,就见秋荣身后跟着一笑容明媚的明艳少女。 白伊然打量着少女,缓缓起身眼眶不可自抑的开始发红。 少女走上前,跪地行礼:“舅母。” 白伊然快走一步,正欲弯腰伸手将林锦颜扶起,却想到了什么,站直身子冷下了脸色: “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我同小姐有话要说。” 秋荣几人虽不解,可看白伊然面色不善,也没有多问,乖乖退下关上了门。 门外的林锦安和林婉蓉,看着丫鬟退出来关上了门也觉得疑惑。 林锦安:“秋荣,里面怎么了?” 秋荣:“夫人跟小姐有话要说,小少爷您和婉蓉小姐先到厅里坐着歇歇,夫人小姐说完话就来。” 坐下等了快半个时辰,还不见两人出来,林锦安放下茶杯伸长了脖子看向门口: “舅母要跟颜儿说什么还不能让我们听?” 白芷给林锦安添上茶笑道: “少爷您别着急,许是夫人不放心,要给小姐亲自看看伤口什么的。” 林婉蓉:“是啊安儿,颜儿在舅母这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锦安:“但不是担心,就是觉得舅母和颜儿神神秘秘的。” 林婉蓉笑道:“我看你啊,是刚见着颜儿,一刻也不想分开吧。” 林锦安:“堂姐你还笑我,往日里都把你叫不出府,这次有颜儿你才愿意出来一趟。” 两人说笑着又等了一盏茶,林锦颜才扶着白伊然的手施施然的走进来。 见礼落座后,林锦安笑道: “舅母同颜儿说什么?还不能让我们知道?” 白伊然:“这么多年不见,几句话哪能说完?怎么?怕我把你妹妹弄丢了不成?” 林锦安:“哪能呢?颜儿在舅母身边我最是放心了。” 林锦颜:“跟舅母说着话,帮着舅母绞头发,所以时间才长了些,哥哥和婉蓉姐姐久等了。” 白伊然带着笑意打量着林婉蓉:“好些日子没见婉蓉了,一来便让你等了这么久。” 林婉蓉乖巧笑道:“等一会又不妨事,夫人刚见着颜儿,定是有好多话要说的。” 白伊然嗔怪道:“你这孩子,跟你说了多少次跟着安儿颜儿叫舅母就行,怎么还是夫人夫人的?” 林婉蓉腼腆道:“婉蓉记下了,谢谢夫……谢谢舅母。” 白伊然笑容温柔道:“这才对,一会你们外公舅舅他们就回来了,一起用过饭再回去。” 说话间,秋荣笑着进来禀报:“夫人,大将军他们回来了。” 至亲皆在 厅里几人闻言,立马起身朝宁辉堂走去,刚走出院子,就见顾弘章四人大步朝后院走来。 看见白伊然身旁的明艳少女,四人的笑意瞬间绽放开来。 “颜儿!” 林锦颜笑着上前行礼:“外公,舅舅,大表哥,二表哥。” 几人将林锦颜围在中间,笑着打量。 顾弘章朗笑道:“好哇!好!平安回来就好,哈哈哈哈我的颜儿都成大人了。” 顾奕辰:“哪里只是大人,分明是大美人。” 顾青云:“若是在外面单独看见颜儿,我都不敢认了。” 顾睿洲:“我都快记不清姑姑的容貌了,如今看见颜儿又想起几分来。” 顾青云点点头:“嗯,确实像青岚。” 顾弘章仔细看了看满脸笑意,任由他们打量的林锦颜才道: “我看着颜儿比青岚的容貌似乎还要出众点,就是太单薄了些。” 顾奕辰笑道:“姑丈本就容貌出众,要不然当年也不能迷住姑姑,看看安儿就知道了,每次出去可有不少千金盯着安儿都走不动道呢。” 本来笑着看几人相聚的林锦安,闻言快步上前道: “二表哥,你怎么当着颜儿的面瞎说呢?再有你说我爹容貌出众,颜儿才比我娘好看,那岂不是说外公不如我爹好看?你非议长辈成何体统?” 顾奕辰:“嘿!林锦安,你居然挑拨离间!我看你是皮痒了!” 林锦安见顾奕辰追来,撒腿就跑。 “颜儿,你看二表哥打我!你不在的时候二表哥经常打我,往后你可得帮我。” “你胡说,颜儿你别信他!分明是我教他功夫,练手时不小心碰到的!” 两人围着顾弘章几人转圈跑,惹的在场众人失笑不已。 白伊然笑骂道:“好啦辰儿,两个妹妹还看着呢,你个当兄长的像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害臊。” “娘,您每次都帮着安儿。颜儿你看二表哥多可怜,你往后可得帮着表哥些。” 看着两个兄长如同孩童般打闹,林锦颜只觉好笑,心里亦是久违的放松: “没听说过谁家兄长打架,倒向妹妹告状的。” 玩闹过后,众人簇拥着林锦颜前往宁辉堂。 落座后,聊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林锦颜不厌其烦的回答着众人的问题,下人摆饭时,都还未聊尽兴。 一家人围坐着一堂,也不拘男女大防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席间,顾家几人不停的给三人夹菜,三人从将军府出来上马车后,都靠在马车上揉着肚子直呼吃撑着了。 白芷见状笑道:“往日里小姐都是仪态端庄,难得见小姐这般模样。” 林锦颜闻言,转头看向同样瘫软在马车上的林锦安林婉蓉,三人相视而笑: “回来见到至亲,且都康健顺遂,我开心嘛。” 林锦安:“一回来就见到颜儿,我也开心。” 林婉蓉:“你和安儿,还有舅母他们都平安回家了,我也开心。” 一路说笑,待马车停下时,三人整理衣衫举止得体的下了马车,俨然芝兰玉树的世家子弟。 一双儿女 林思远自书院出来,遇到的学子都恭敬的同他行礼问好,林思远亦是点头回应。行至书院门口,见学子们簇拥在一起窃窃私语,走得近了才听到内容。 “几个都漂亮,尤其是那个穿水蓝色衣衫的姑娘,跟九天仙女似的。” “瞧她跟下人说话都带着笑,温婉似水一般,看着脾气就很好。” “你们可知那姑娘是谁府上的?若是门第不高,我要去提亲。” “就你?快歇了吧,你也不看看人家连身边的丫鬟都是花容月貌的,怎么可能是寻常门第?” “那几个女子我倒是不认得,但那个少年好像是山长的儿子。” “山长的儿子?就那个阵前大骂鲁桑的林锦安吗?他何时回来的?” “今日顾家军回朝,定是同顾大将军一起回来的啊,可惜我等在书院,不能前去观仰顾家军的风采。” “那仙女既然跟在林锦安身旁,定是林锦安的心上人,哪还有我们的福气。” 林思远听到众人说起林锦安,嘴角止不住的笑意上扬,又听到众人说起的仙女,就知道是一双儿女接他来了。 “都不回家,围在门口做什么?” 众学子闻声回头,看到林思远,忙转身行礼让出一条路来。 林思远点点头,迈着步子越过众人,看向前方马车旁的几人,笑意渐渐扩散开来。 林锦颜三人也看到了走出书院的林思远,快步上前行礼。 林思远笑道:“安儿回来啦,颜儿,婉蓉。怎么都来了?” 林锦颜:“刚好哥哥回来了,我们一起来接爹回家呀,爹高兴吗?” 林思远的笑意更大了几分:“高兴。” 说完打量了林锦安一番,眼神里带着满意,抬手拍了拍林锦安肩膀: “嗯,黑了不少,也结实了些,身上可曾带伤?回来怎么也不歇歇?” 林锦安:“爹放心,外公舅舅表哥他们一直护着我,并不曾受伤,也不觉得累。爹咱们回家吧,祖父祖母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林思远:“好。” 说罢带着林锦安上了早上送自己来书院的马车,让林锦颜和林婉蓉坐来时的马车回去。 直到两辆马车走远,磨磨蹭蹭走了还没三丈远的学子们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你们听到没?那个仙女管山长叫爹,她是山长的女儿啊,怎么从没见过?” “也没听说山长有女儿啊?” “是不是那个被贼人所伤,送去苍圣山养伤的?” “对对对!当年顾大将军为给林小姐报仇,可是带兵平了余晖山的。” “何止,还波及到二皇子殿下呢,那时候二殿下刚掌管刑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被大将军和林太傅告到御前,连陛下都帮着大将军府,后来虽被禁军查清,可二殿下也在朝堂上消沉了好几年。” “要说二殿下是真可怜,被人陷害受了无妄之灾。上次跟我兄长见过二殿下一回,礼贤下士待人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待我学成之后,纵然不能高中榜首,能去二殿下身边做个幕僚也是幸事。” 一门四将 马车里,林婉蓉长长呼出一口气,方才在学院门口被那么多学子围观,只觉手脚都没地方放了,恨不得钻到地缝里才好。 林锦颜拍了拍林婉蓉冰冷的手背,笑的温婉: “姐姐别怕,日子是自个儿的,不在别人的嘴里和眼里,自个儿过的舒坦便好。” 林婉蓉点点头,后又懊恼的垂目道: “颜儿,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我是姐姐,应该照顾你的,却反过来让你照顾。” 林锦颜:“怎么会没用?这些年我不在府里,幸亏有姐姐陪着祖母,日后我若是再有个万一,有姐姐陪在祖母身旁,我也能放心。” 林婉蓉闻言急道:“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快摸摸木头,你怎么可能会再有万一?一定不会的!” 林锦颜从善如流摸了摸车框笑道:“好好好,我也只是说说,姐姐别多想。” 林婉蓉嗔怪道:“这话哪里是能随便说的,日后就算有个什么,我也只愿落在我头上,你可得平平安安的。” 两日后,宫中给定北军和襄王设了庆功宴,朝中二品以上大员悉数到场。 殿前,皇帝龙心大悦,不光犒赏了定北军,也给顾家无数赏赐,顾奕辰更是被亲封了四品的武威将军,集齐一门四将军的佳话。 赏赐完定北军,皇帝端着酒杯朗声笑道: “今年天灾百姓受苦不堪,赋税全部减免,为缩减开支,这几月各宫也是一切从简,故而才将襄王和定北军的庆功宴放在一起办。襄王此番赈灾有功,也该重重的赏赐。” 襄王:“能为皇兄分忧,是臣弟的本份,不求赏赐。” “哈哈哈,朕知你闲云野鹤的性子不爱涉及朝堂,不会赏你当差干活的。朕命人给你搜罗了一些稀奇物件供你把玩,另外城东的流云山庄也送给你了,再给你多赏些银子,让你好好当你的富贵王爷。” 襄王爷闻言,站起身端着酒杯笑的憨厚: “还是皇兄知我心意,那山庄臣弟可垂涎已久了,多谢皇兄肯割爱,臣弟敬皇兄一杯。” 皇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摆摆手示意襄王坐下,带着慈爱的笑容看向楚承逸: “承逸此番跟随赈灾尽心尽力,功不可没,也该好好赏赐才行,你这般年轻有为,可曾想来朝中替皇伯伯分忧?只要你愿意,差事任你挑选。” 楚承逸一副生怕被抓壮丁的模样,连连摆手道: “皇伯伯,您千万别给我派差事,我大哥和二哥一天忙的脚不沾地的,我可不想像他们那般。我懒散惯了,跟在我父王母妃身边尽孝即可。” 皇帝闻言,虽板起了脸,眼底却不减笑意: “你那是想尽孝吗?分明就是偷懒!跟着你父王都学坏了。” 楚承逸端起酒杯:“皇伯伯,以后再有临时的差事用的着我,保证随叫随到,您让我天天都当差,我是真干不来。我自罚一杯,您就别跟我生气了吧。” 说完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喝的畅快淋漓豪迈不羁。 殿前受赏 皇帝见状,指着楚承逸笑骂道: “浑小子,属你机灵,自罚喝的这般快,朕还怎么罚你啊?” 楚承逸呲牙笑道:“知道皇伯伯心疼侄儿,定然舍不得责罚,这才有恃无恐呢。” 皇帝语气里,尽显对晚辈的疼爱与无奈: “你这无赖的性子,朕是管不了你了,坐下吧,等你什么时候收心了想入朝堂,就来跟朕提。” 楚承逸道谢坐下后,皇帝眼神四处查看道: “户部右侍郎在何处?” 最靠近门的官员闻言忙起身,恭敬走至殿中,跪下行礼道: “微臣在。” “起来回话,听襄王和张呈上报,此次赈灾期间你恪尽职守居功甚伟,对百姓更是不辞辛劳丙吉问牛,该赏。” 户部侍郎站起身,一板一眼道: “赈灾之行本就是微臣的本份,微臣本就出自百姓,能为百姓做事微臣乐在其中。且陛下点名微臣跟随,就是对微臣的信任,万不敢再要赏赐。” “朕记得你是盛安二十一年的状元?” “正是。” “寻常百姓能上榜本就不易,你能高中榜首可见你读书用功,心智维坚。出自民间,得运不忘出处,更显你赤子之心。赏你黄金百两,良田百顷,宅院一座,奴仆若干,日后当继续不忘初心为国为民。” 户部侍郎闻言跪地道谢,皇帝将人叫起落座后又看向林晏清: “太傅教养的子孙,果然不同凡俗。此番先是自发跟随襄王去赈灾为民,后又因安北将军赶去漠北,在阵前激的鲁桑发怒,促使定北军大战告捷。如此少年俊杰,朕要好好赏赐才是,说说看想要什么啊?” 林晏清:“谢陛下,臣这孙儿身为天楚臣民,这本就是他该做的,无需赏赐。” 林锦安:“祖父说的是,草民是天楚子民,本就该如此。激怒鲁桑也是草民的表哥想出来的主意,陛下不怪草民私进军营,已然多有包容,哪里还能再要赏赐。” “你担心兄长情有可原,不但无错反而有功。朕听闻你已考上了贡士,明年春闱你若是高中榜首,那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林山长都给比下去了。” 林锦安:“草民再怎么努力,也越不过父亲去,天楚人才济济,草民原想着能上榜就已知足,陛下这般期盼,倒让草民收了懒惰的心思,必当好生用功读书,不负陛下金口玉言。” “哈哈哈哈好,新得了一套上好的笔墨,将它送给你,朕等着来年春闱时,在殿前看到你。听闻你酷爱马匹,朕就将朕的逐风赏给你。” 林锦安闻言喜笑颜开的谢恩,该赏的都赏完,唤来歌舞,殿里一时间觥筹交错,官员和皇子们皆向顾家四人和襄王频频敬酒庆贺,至于林锦安和户部侍郎倒显得清冷了许多,只几个官员和皇子跟其碰杯交谈。 临出宫前,襄王爷和楚承逸已然喝的酩酊大醉,顾家几人也带着三分醉意,喝的最少的林锦安也因酒量差微醺着步子,一出大殿便撞到了人。 志同道合 撞到人的一瞬间,林锦安下意识伸手扶住那人胳膊,待两人站稳后,林锦安撇了眼衣衫是女子,忙收回了手低头行礼致歉: “在下唐突冲撞了姑娘,实在抱歉。” 不等那女子说话,女子身旁的侍女开口道: “公主您没事吧?你好大的胆子,公主你也敢撞。” 林锦安闻言,便知女子是何人,一板一眼的请罪道: “拜见云熙公主,草民方才在殿中饮酒有了醉意,故而才不小心冲撞了公主,并非有意为之,还望公主勿怪。” 楚承曜走向两人:“这是怎么了?” 云熙公主俏皮的告状道:“皇兄,母妃不放心让我来看看皇兄,这人喝多了酒,撞到了我。” 林锦安:“二殿下,草民不胜酒力不小心冲撞了公主。” 楚承曜笑的温和:“无妨,看你的样子就知你平时定然鲜少饮酒,无意之举不必放在心上。父皇的逐风可是一匹难得的良驹,改日我去城外骑马时,叫上你一起去。大将军和太傅跟大臣们也说完话了,你快随他们出宫吧。” 林锦安行礼道:“谢二殿下,草民告退。” 看着林锦安走远的背影,云熙公主皱眉道: “皇兄,他是谁啊?” 楚承曜:“太傅的孙子,林山长的儿子林锦安,你幼时还见过的,不记得了吗?” “原来是他啊,都认不出来了,听说他在阵前骂得鲁桑都快吐血了,我还以为他长成了蛮横泼才呢,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的。父皇居然舍得把逐风赏给他,他很厉害吗?” 殿前的台阶处,太子和楚承烨还有众臣都围着顾家几人说笑道贺。 楚承曜看向众人,笑意不减眼神微眯道: “顾大将军的外孙,自然是厉害的。” 又见一人没围着顾家,反倒自顾自的跟众人行礼拜别后,下了台阶朝宫外走去,楚承曜眼里闪过兴致: “好啦云熙,时辰不早了,我该出宫回府了,你也快回宫去吧,明早我进宫来根母妃请安。” 同云熙分别后,楚承曜抬步上前,跟太子告退,太子只拿余光撇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个嗯字,就将楚承曜打发了。 楚承曜跟顾弘章几人说了话,便转身朝宫外走去,离了众人视线后,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快到宫门口时追到了人。 “韩侍郎?怎么走的这般早?” 户部侍郎看见来人,恭敬行礼: “二殿下。” 楚承曜扶起户部侍郎,笑的温和无害: “不必多礼,怎么没留下同众位大人一起出宫?” “下官同众位大人品级相差甚多,论家世见识更是望尘莫及,实在是聊不到一起去,还不如早些回家自在。” 楚承曜:“韩侍郎这性子倒是跟我不谋而合,既然遇到,我也是要出宫回府,不知韩侍郎家住何处?若是顺路的话,不如同行?” “下官早就听闻殿下待人温良,神往久矣,只是遗憾下官家住平阳巷,离殿下的府邸甚远,同行不了多远,不能开怀畅谈。” 相识恨晚 楚承曜闻言,笑意更大了几分: “难得在朝中能遇到韩侍郎这般志同道合的,自该好生畅聊才是,绕路又何妨?韩侍郎,请。” “殿下请。” 两人一路畅谈仍觉意犹未尽,韩侍郎将楚承曜请进屋内,二人从朝堂局势聊到天楚风气,从郁郁不得志聊到人情冷暖,又从身世聊到家事……二人聊的推心置腹,直呼相识恨晚,整整聊到鸡叫时分,楚承曜才起身回府。 马车行进后,楚承曜才撤下笑意,捏了捏眉头驱赶熬夜的疲惫。 钟毅看的心疼:“殿下,他不过是一介四品的侍郎,又无家世背景,哪值得您这般。” “朝中大臣,关系盘根交错,像他这般家世清白,和大臣关系疏远又无所依仗的少之又少,父皇之所以赏他奴仆,怕是想探查此人后重用于他,也唯有这样的人才能让父皇用的放心。且闲谈中观此人腹有诗书,是大才之辈,此时虽不显,他日位极人臣也未可知,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殿下高瞻远瞩,属下望尘莫及。” “派去漳州的人近日可有信传来?” “前两日传来过消息,韩家并无异动,军营之外也还是没发现有养兵之处,风鸣山那帮人应该是被韩家养在了军营里。” “可查过暗号?谨防被人假冒传假消息回来。” “殿下放心,每次来信属下都仔细核对过暗号,并无错漏。” 楚承曜闭目眼神,脑中思虑却无半刻停歇: “这些年我跟在老三身边,试探过多次,以他的心智若是他知晓此事,总会表露出一二来,可他却是毫不知情。这几年韩家人对我的言行也并无不妥,难道他们根本不知晓那批人是我的?” “属下愚钝,当年的事是怎么泄漏出去的,到现在也还未查清,至于韩家是否知道那批人是殿下的,也无从知晓。” 楚承曜沉默片刻后,忽然睁开了眼睛: “会不会那批人根本就不是韩家带走的?” 钟毅不解道:“不是韩家?可当年追寻踪迹时确实消失在漳州境内,在漳州能那般手眼通天的除了韩家还会有谁呢?” “给漳州的人传信,除了韩家,在漳州的其他势力也要盯紧些。包括江湖上的势力,比如近几年兴起的无为阁。” 次日清晨,林锦安刚睡醒,书童就给他端来了醒酒汤。 “这是颜儿送来的?” 书童笑道:“小姐早起就给您熬了醒酒汤,送来遂安苑才去松茂堂请安的。” 听闻此言,原本嫌弃味道不肯喝的林锦安,笑眯眯的将一大碗喝的干干净净。梳洗整齐换了衣衫,去了松茂堂。 进门正碰上丫头们摆饭,老太太笑道: “你怕是闻着饭香来的吧?头可疼?” 林锦安给几人见礼后,坐到林锦颜身旁: “祖母放心,颜儿给我熬了一大碗醒酒汤,喝完神清气爽。就是估摸着您这快摆饭了才赶来的呢,谁让孙儿在松茂堂吃饭格外香呢。” 风雅之事 老太太被三个孙子围着,笑得开怀,摆好饭菜刚落座,玛瑙进来通报:表小姐来了。 老太太边让玛瑙把人请进来,边吩咐小丫鬟去添碗筷。 林锦颜神色不动,林锦安和林婉蓉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淡了两分。 周玥雪带着提食盒的丫鬟,巧笑嫣然的进了屋: “姑婆,安儿,锦颜妹妹,婉蓉妹妹,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姑婆这的饭菜了,看来玥雪来的正是时候呢。” 几人互相见礼后,老太太对周玥雪招招手: “哈哈哈,快坐下,看来一会我得好好赏赏府里的厨子了。” 席间,几人互相布菜,一顿饭吃的热闹融洽,客气有加。 待吃罢了饭,几人坐着喝茶时,周玥雪提出想带林锦颜和林婉蓉去诗会转转。 “老闷在宅院里,对锦颜妹妹的身子也不好,诗会里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千金少爷,只是吟诗作对品茗抚琴的风雅之事,不会有三教九流的闲杂人,散心说笑最合适不过了。” 老太太看向林锦颜:“颜儿可想去?不想去就在府里好生歇着,若是想就带着婉蓉跟你表姐去解解闷。” 林锦颜无视林锦安使的眼色,笑盈盈道: “表姐好意怎能推诿,过两日待铺面的账目都理顺了,就跟着表姐去看看。婉蓉姐姐,你想去吗?” 周玥雪也道:“婉蓉妹妹,你甚少出府,也该出去走动走动才是。” 林婉蓉见所有人朝自己看来,紧张的攥紧了衣袖: “我…我……” 又见林锦颜朝自己投来鼓励的目光,不知怎的就有了勇气: “既然颜儿想去,我就陪着你去。” 老太太笑道:“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颜儿管用,往日里我劝了婉蓉多回,除了大将军府和襄王府,她可是哪里都不去的。” 正说笑间,下人快步进了屋: “老夫人,太子妃来了,已经进了大门,林管家正领着太子妃一行人朝着松茂堂来。” 众人闻言忙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衫,扶着老太太朝外走去,刚出院子就遇到笑如春风拂面的太子妃,众人行礼后,簇拥着太子妃进了厅堂。 太子妃同老太太坐在一起,寒暄过后拉着太太的手态度随和语气亲昵,宛如晚辈撒娇般道: “每次看到您啊,就像见到祖母一般,惠宁好些日子没见您了,怪想的。偏东宫里杂事繁多,实在抽不开身,前些时日听说锦颜回来了,今日刚好有了空闲,这就不请自来了。” 老太太笑的慈爱:“知道太子妃繁忙,平日里辛劳来这里只管松快些,太子妃想来随时来便是,不要拘泥那些个俗礼。” 太子妃:“您如此说,那惠宁可就当真了。前几日见着妍凌她说锦颜现在出落的般般入画,果然所言不虚,真是从小到大都好看,是越来越好看。这两位是?” 老太太:“这是我娘家胞弟的孙女,名唤周玥雪,这是我那个不成器分家出去的小儿子的女儿,名唤婉容,自小养在我身边,懂事乖巧就是胆子小了些。” 花会帖子 周玥雪和林婉蓉闻言,忙起身给太子妃重新见礼。太子妃对着两人一通夸赞后,又和林锦颜闲聊起来,语气分明比对周玥雪两人更亲近两分。 察觉到太子妃区别对待的周玥雪,面上虽丝毫不显,眼睛却不善的在林锦颜脸上快速扫过。 太子妃在松茂堂呆了快一个时辰才离开,留下一堆滋补之物和四张七日后花会的帖子。 拿到帖子的周玥雪止不住的笑意,太子妃走后也没有再多待,好容易能参加这种规格的花会,她得赶紧置办衣衫和头面才行。 说了半日话,老太太也觉得乏了,林锦颜三人在老太太休息后回了颜玉轩。 玉兰和玉彤上完茶退下,白芷站在门口守着屋里三人说话。 林锦安:“颜儿,表姐带你们两去诗会,分明就是想踩着你和堂姐垫脚石,那会我都给你使眼色了,你怎么还上赶着要去给她当衬托?” 林锦颜端起茶杯慢悠悠道:“哥,你是不是多想了?表姐只是想叫我和婉蓉姐姐出去玩玩罢了。” 林锦安:“在背后说人虽不妥,可表姐确实不是你看到的那般良善,先不说她以前住在府里的行事做派,就单前几个月,我还看见她和大哥在无人处拉拉扯扯,可昨日听闻二叔请人去周家说亲,被周家拒了,说什么表姐想为舅爷爷守孝三年,暂不考虑婚事。” 林婉蓉不解道:“表姐为人虽自私了些,可守孝也是表姐的孝心啊,又何不妥?” 林锦安皱眉放在茶杯,焦急道: “哎哟,我的傻堂姐,她若是真对大哥有意,完全可以把婚事定下来,等守孝期满在商量婚嫁事宜,可她这般既拒绝又不完全拒绝,借着大哥展示了孝心,还跟大哥不清不楚的,就是想在守孝期间另攀高枝,攀不上了再找大哥垫底呢。” 林婉蓉呆呆道:“不会吧……” 林锦安:“怎么不会?她若是真心守孝,又怎会成日里去那些才子扎堆的诗会?方才拿到太子妃的帖子,表姐高兴的连一贯的假笑可都真了几分。若表姐真心守孝,又怎会想去参加那种热闹的花会?” 见林婉蓉皱眉沉思,林锦安又道: “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表姐自以为藏得好,言行却早已败漏无疑。幼时我们不知她真实为人,还觉得她面目可亲,如今想想她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要不是她自私,颜儿怎会受那么大的风险?” 林婉蓉闻言,眼带心疼的看向林锦颜,目光中的疑虑也变得更为坚定。 林锦颜坐在一旁,听着二人分析周玥雪,悠闲的品着茶,眼里尽是满意。 人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有了防人之心,自然可以防患未然。 两日后,周玥雪带着林锦颜和林婉蓉去参加了诗会,一进场众人皆对林锦颜侧目,往日里在诗会如众星捧月的周玥雪这次被忽视了个彻底。 周玥雪暗自咬牙,不动声色的维持着笑意,拉着林锦颜两人的手给众人介绍,又温柔的安排二人落座。 参加诗会 期间不少才子想跟林锦颜二人搭讪,都被周玥雪以二人胆小内向为由挡住,看着似乎是生怕两个妹妹被吓着,俨然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因着林锦颜在场,才子们一个个宛如求偶的花孔雀一般,拿出看家本领展示自己的才学,吟诗作对抚琴吹笛。 周玥雪更是饶有兴致的下场,与众才子埒才角妙。 在家的官家千金,亦是不甘人后纷纷下场,诗会里一时热火朝天。 在场的所有人都展示过才艺后,与周玥雪交好的两位千金,对着林锦颜二人出言相邀。 “两位小姐是林太傅的后人,定是才学非凡出口成章,何不下场让我们瞻仰一番?” 众人闻言纷纷起哄,要求林锦颜二人下场比试。 林锦颜握住身旁林婉蓉僵硬冰冷的手,笑意不变道: “我刚回泰安不久,堂姐素日也不爱出门,今日只是表姐叫我二人跟来看看,见见世面。诸位才学过人,我们姐妹便不献丑了。” 回复过后,不论众人如何劝说,林锦颜都是笑盈盈的婉拒。 林婉蓉感受到手背的温热后,也深吸口气挺直了肩背。 毕竟林锦颜的家世摆在那,众人也不好强求。 待诗会散场时,众人将林锦颜周玥雪三人,各自送上马车后,才子们看着走远的马车,围成一团夸奖林锦颜的美貌,两个与周玥雪交好的女子讥笑道: “听说林锦颜在苍圣山那种深山老林里,呆了整整六年。这六年正是我等废寝忘食用功读书,学礼识数苦练针织女红的时候。方才那般叫她都不下场,怕只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罢了,一开口就得露怯。” “就是,好看有什么用?” “你们两怕是嫉妒林小姐的美貌吧?观林小姐的言行都觉赏心悦目,就算林小姐只是虚有其表的花瓶,人家也是最好看的那种花瓶。” “你们简直色迷心窍!” “她两说的倒也没错,林小姐要真有真才实学,为何不与我们切磋一二?” 众人的议论,马车里的林锦颜虽听不到但也知晓。前世周玥雪便是如此,利用各种场合和外人,从来不说什么便能踩着别人抬高了自己。 但是她忘了,登高易跌重…… 行驶的马车陡然一停,坐在门边的洪九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眼道: “小姐,是郡主。” 话音刚落,妍凌郡主就钻进了马车: “去府里找你俩,听说你们来了诗会,我就过来了,何时对这些感兴趣了?” 说罢对着要行礼的几人摆摆手: “行了行了,我连丫鬟都没带上来,又没外人看着,做这些给谁看啊。” 林锦颜笑道:“倒也不是有兴趣,是表姐要带我们来看看,闲着也是闲着就来逛逛。” 妍凌郡主皱眉道:“她能有那么好心?算了不管她,你闲着不能带林婉蓉来王府找我吗?对了,我听皇嫂说给你了花会的帖子,你可要去?” 林锦颜:“那可是太子妃亲自送上门的,只要我还能下床,爬也要爬去啊。” 姐妹出府 妍凌郡主闻言点点头,又看向林婉蓉: “你今日怎么敢去诗会了?不怕了?” 林婉蓉:“我陪着颜儿去的,自是怕的。” 妍凌郡主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林婉蓉的脑门儿: “世人多是欺软怕硬之辈,你一味的害怕,人家只会更觉得你好欺负。这些年在背后说我难听话的人,不知有多少,我都权当他们放屁了,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你听他们的话做什么?我这么凶你,你也不怕啊。” 林婉蓉捂住脑门委屈道:“郡主是自己人,又不会害我,我干嘛要怕……” 妍凌郡主捏了捏林婉蓉的脸蛋笑道: “哎哟我们小白兔越来越嘴甜了嘛,都学会哄人了。” 林婉蓉往林锦颜身边挪了挪,避开妍凌郡主的魔爪: “我才没有哄郡主,待郡主和二表哥成了亲,就是我们的嫂嫂了,本来就是自己人。” 妍凌郡主闻言,恼羞成怒的站起身,将林婉蓉按住好一通的挠痒痒,嘴里还叫嚷着: “谁要当你嫂嫂!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哈哈哈哈哈,太痒了,郡主饶命,啊,颜儿救命啊!” 三人在马车里好一番打闹,累的气喘吁吁才停下来,白芷笑着挨个给三人整理头发和衣衫。 妍凌郡主跟着两人回了颜玉轩,跟二人聊起京城各家千金之间,盘根交错的关系,末了又道: “记不住也没什么,我也没完全记住,花会虽然只是年轻一辈,可我三哥和四皇兄,你们顾家两个表哥,还有林锦安都会去,你们两就安心跟在我们身边,保证没人敢欺负你们。” 两人笑着应下,次日一早林锦颜就带着林婉蓉,去铺面里挑选首饰,在百宝阁转了一圈,挑了些心仪首饰后,又转道去了永福巷的星月阁。 一进门,带着笑意的美貌妇人便迎了上来: “两位小姐里面请,我是这的掌柜名唤玉娘,两位小姐是想自己转着看看,还是雅间落座歇歇脚?” 林锦颜看向林婉蓉:“姐姐可想转转?” 林婉蓉小声道:“出来有一阵了,先坐会吧,马车里摇摇晃晃的你好生歇歇。” 林锦颜从善如流的笑道:“就听姐姐的,其实哪就那般娇弱了,偏你们都拿我当个瓷器一般看着。” 玉娘将两人迎进二楼落座,又吩咐丫鬟上了茶果点心。 “都是些寻常吃食,也不知能不能入两位小姐的口。” 林锦颜:“掌柜的有心了,我们姐妹想挑选些款式简单精致的耳环和发簪,还请掌柜的替我们寻来。” 玉娘笑着退下后,林婉蓉问道: “颜儿,这家贵吗?” 林锦颜:“姐姐你又来了,贵自有贵的道理,百宝阁虽是自家的铺子,东西是好却样式繁琐了些,看出姐姐同我一样喜欢简洁的,这才领你到这来好好挑选,一会遇到喜欢的姐姐只管拿上就是了。桂儿白芷,一会我们挑完,你们也去楼下看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权当是小姐送你们的。” 桂儿看向林婉蓉,正要问时,一旁的白芷已经脆生生的应下。 挑选首饰 玉娘带着两个年纪不大的丫头,几人手里都端着楠木的托盘,托盘里垫着上好的绸缎,上面摆满了玲琅满目的首饰。 林锦颜扫视过后,伸手拿出心仪的几样,摸了摸质感后就让玉娘装起来。 难得遇到买东西这般果断连价钱都不问的客人,玉娘的笑意不由更大了两分。 林婉蓉问了几个价格后,只拿了一对耳环便作罢。 林锦颜见状,又拿出几样来让玉娘去装好。 待玉娘喜笑颜开的拿着东西下了楼后,林婉蓉不解道: “颜儿,你后面拿的那几个是你喜欢的嘛?” 林锦颜笑道:“是给姐姐拿的。” “很贵的,我要不了那么多,你快快让掌柜的退了去。” “我送你的,你就拿着,年轻时不装扮,难道还要等老了不成?再说,这些首饰再贵也贵不过你去,姐姐好生拿着平常多戴戴,我看着就开心。” “谢谢颜儿,那你为何知道我喜欢那几个?” “那几个你看的久一些啊。” 说话间,玉娘走了进来,将写好的价格递给林锦颜。 “东西每个都是单独装了一个盒子,小姐您先前挑选的那一些,和后面您给这位小姐选的,分开装到了两个箱子里,上面做了记号,您回府就不用挨个打开找了。” 不等林锦颜回话,林婉蓉脱口而出的问道: “掌柜为何知道后面那些是我妹妹买给我的?” 问完之后,看到玉娘的笑意,林婉蓉方觉失言,不由脸色涨红,咬着嘴唇往林锦颜身边靠了靠。 “您挑东西的时候,这位小姐可是不错眼的盯着您看呢,挑的又都是您看了喜欢又没拿的,当然就是送您的了。您有这样的妹妹,可真让人羡慕的紧。” 林婉蓉闻言,朝着林锦颜看去,眼里的高兴都要溢了出来。 林锦颜扫着单子,价格都还算公道: “先不急,烦劳掌柜派人带着我的两个丫头也去选一选,选完一起算。” 玉娘闻言亲自带着白芷和桂儿下楼挑选,林锦颜嘱咐白芷道: “去马车里把洪九叫下来,让她看上什么只管拿。” 待人都走后,林婉蓉懊恼道: “颜儿,我是不是很笨?很容易就被人看透?” 林锦颜拍拍林婉蓉的手背笑道: “姐姐可不笨,被人看透不见得就是坏事,若是姐姐心里提防着些,让别人误以为把你看透了,那别人就轻易害不到你。” 见林婉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林锦颜问道: “姐姐觉得这家铺子如何?姐姐喜欢吗?” “喜欢,人不多也不吵,东西好看掌柜也很会做生意。” 等白芷几人挑选完首饰,林锦颜付了账后说想给林晏清买点茶叶,带着林婉蓉直奔不夜侯。 进门扫了眼大厅,片刻后竹青便现身,跟二人行礼后笑道: “林小姐是来给太傅买茶吗?今日可赶巧了,四殿下小王爷和顾家两位少将军都在,林小姐可要见?” 林锦颜:“劳烦你上去问问,若是方便的话再带我们上去,不方便我们买了茶就回府了。” 赠送帖子 竹青带着二人到二楼的空闲房间落座后,出去了片刻又折返了回来: “林小姐,听到您来,都等着您过去呢。” 竹青领着二人来到门外,叩门后,里面传出顾睿洲的声音:“进来。” 林锦颜拉着林婉蓉的手,笑盈盈的走了进去,众人互相见礼后,顾奕辰坐到安知闲身旁,给林锦颜两人腾出了一方位置。 顾睿洲指着身旁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给二人介绍道: “这位冉公子,是我结识的江湖朋友,此番漠北之行之所以能脱险,全靠冉兄弟。” 林锦颜笑盈盈的行礼道:“多谢冉公子搭救我兄长。” 林婉蓉也跟着行礼,冉公子原本清冷的脸上笑意扩散: “应该做的,不必客气。” 待两人落座后,楚承平笑道: “早就听他们几人说,林小姐现在有倾城之姿,今日可算是见到了,太傅家可真是出美人。” 林婉蓉闻言脸微微发红,林锦颜笑道: “四殿下玉质金相人中龙凤,又何必来打趣我们姐妹。” 顾睿洲笑问道:“颜儿,婉蓉你们怎么来了此处?” 林锦颜:“太子妃亲送了花会的帖子来,总不能寒酸着去,我和婉蓉姐姐特意出来买些首饰。路过这里,想买点茶回去送给祖父。” 顾奕辰点点头:“原来如此,怎么没叫上郡主?郡主若知道你俩出来不叫她,可要不高兴了。” 林锦颜笑道:“昨日遇到郡主便说过了,郡主今日随王妃进宫了,所以才不曾同行。” 楚承平:“奕辰,妍凌还未过门你便如此,日后怕是夫纲不振。”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失笑,顾奕辰急道: “这叫什么话!事关郡主名节怎好乱说!” 楚承平用胳膊捣了捣身旁的楚承逸,打趣道: “看看,比你还护着妍凌。” 楚承逸配合的叹气:“现在对妍凌来说,奕辰的话,可比我管用的多,我也是甚为无奈啊。” 顾奕辰:“小王爷你怎么也这样?安兄,你看看他们,简直不成体统。” 安知闲带着笑意几人边续茶边道: “郡主是女儿家,确实不能这般打趣,让外人听到有损郡主名节。不过,在坐的都不是外人,奕辰你放心,出了这个门他们断不会再这般说的。” 顾奕辰:“安兄?” 众人一阵笑闹后,楚承逸拿出花会的帖子递给安知闲: “太子皇兄给我的,说是知道我爱玩,特让我请朋友去花会,不拘身份。说来惭愧,我平日虽爱玩闹,真正的朋友却少之又少,安兄若肯赏脸,那日随我们一起去,就当同去外面逛一遭。” 安知闲伸手接过帖子笑道:“承逸如此说,我若不去,岂不是有负你拿我当朋友的一片真心?只是我乃寻常百姓,怕你惹人非议。” 楚承逸摆摆手:“与安兄相交贵在真心投契,从未想过这些。若真有些不开眼的说了什么不入耳的话,安兄也不必在意,自有我们在。” 安知闲抱拳打趣道:“如此,花会时就仰仗诸位庇佑了。” 生辰之礼 一番说笑后,顾睿洲问道: “颜儿,后日便是你生辰,可要出城去祭拜姑母?” 林锦颜点点头:“要去的,一应物件都准备全了。祖母上了年岁,此次由爹带着我和哥哥去,前两日见舅母,舅母也说要同去。” 顾睿洲:“后日我也去。” 顾奕辰:“还有我。” 林婉蓉怯怯道:“颜儿,我也想去,我能去吗?” 林锦颜笑道:“为何不能?姐姐能陪我去,我高兴还来不及。” 林婉蓉闻言笑开来,楚承逸端起茶杯笑道: “往年林小姐不在京都,今年怎么着都得给你备个生辰礼才是,说说看想要什么?” 楚承平:“送生辰礼直接送便好了,哪有直接问的?林小姐又是个姑娘家脸皮薄,怎么好意思张嘴?” 林锦颜打趣道:“本来确有想要的东西,四殿下如此说,我要真开口岂不是脸皮厚了?” 楚承平:“我帮着你,你倒来打趣我?不愧阵前大骂鲁桑林大才子的妹妹,好利的嘴。” 楚承逸:“我性子糙,确实不会挑选女儿家的礼物,林小姐若真有想要之物,不妨说出来,也免得我费心去想了,还送的不合你心意。” 楚承平也道:“我们同你三位兄长相交多年,亲如手足一般,你若有喜欢的物件只管言明,我们自会给你寻来。方才所言,也是怕你顾虑颇多不肯收礼。” 顾睿洲笑道:“那颜儿可得想好了,这两位都不差钱,你可得选个贵的。” 众人闻言失笑,林锦颜笑盈盈道: “这些年,几位兄长来信中常提到两位和安老板,我自是知晓两位同我兄长交情颇深,在我心中亦视两位如兄长。只是收礼若被外人编排,凡俗礼教恐累及两位名声。若真想送礼,不如送些银子金子的黄白之物,我既能买喜欢的物件,又不用落人口实。” 给几人续茶的安知闲,眼里的笑意加深:这贪财又不让人抓把柄的小狐狸,还是如幼时那般… 楚承逸闻言愣了一瞬,大笑开来: “林小姐倒真是不同寻常,妙极妙极。” 安知闲:“我也凑个热闹,只是安某一介商人,远没有他们二人家底丰厚,林小姐别嫌寒酸就好。” 林锦颜:“安老板此言差矣,只是个形式罢了,送多了我还不敢收呢。一两银子我也高高兴兴的收下,买些糖来吃。” 顾奕辰笑道:“一两银子得买多少糖来?你也不怕吃坏了牙。” 一直沉默听众人说话冉公子,面色清冷眼里却带着笑意道: “既是都送,也算上我一份。” 顾睿洲闻言,眸光中染上一分惊讶,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垂目喝茶。 随众人在不夜侯呆了快一个时辰,林锦颜才带着林婉蓉离开。出来后也没直接回府,顺路去了趟林思然的宅子。 林思然和林锦昀都不在府里,二人只见到了刘氏。 在林锦颜拿出百宝阁挑选的两件华贵首饰后,刘氏冷淡的脸上才有了笑意,忙吩咐丫鬟上了些瓜果点心。 尖酸刻薄 刘氏原本珠圆玉润和气的脸,经过几年不顺心日子的打磨,也带上了尖酸刻薄之相。 拿着首饰看了看,微勾的嘴角显示出满意,若不是林锦颜二人还在,她定要戴上好好试试。 将首饰放下后,同林锦颜二人闲谈,问起林锦颜这些年过得如何,说着说着就开始抱怨林思然父子俩来。 说林思然愈发嫌弃她,对她能避则避。林锦昀因为周玥雪,也对她没个笑脸,平日里请安,都是打个照面说不到几句话就走。 又说起如今婆家门都进不了,娘家也对她远不如当初,说得声泪俱下控诉每个人对她的不公。 林锦颜面带心疼之色,和林婉蓉一起温声劝慰了刘氏一番。 临走时刘氏亲自将二人送到门外,还亲切的让林锦颜常来坐坐。 回府的马车里,林婉蓉闷闷道: “颜儿,你不必拿你铺子里的东西,以我的名义送给我母亲,府里都知道我是什么情况,虽有一点积蓄,也都是攒下的例银,和长辈们逢年过节的赏赐。” 桂儿也道:“是啊小姐,往日我家小姐来,二夫人连见都不愿见。前年冬天,我和小姐生生在院子里站了一个时辰,小姐更是冻的着了风寒,老夫人知道后就很少让小姐来这了。您拿自己铺子的东西送给二夫人,帮小姐撑门面真是不值。” 林锦颜笑道:“不妨事,多年未见,左右都得来这么一趟,毕竟是长辈,总得面上过得去些。” 桂儿:“小姐您可真是顶顶善良的人,二夫人当年那般对您,您还能不计前嫌。” 回府后,林锦颜将给老太太挑选好的珠串送上,姐妹两陪着老太太用完饭才各自散去。 次日,将军府派了马车来接林锦颜过府,说是商量明日出城祭拜的事宜,老太太自是无有不肯,吩咐林松备了些吃食礼品,由林锦颜送去。 到了将军府,见过众人后说了会话,商量完明日出城的事宜后,白伊然说想同林锦颜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拉着林锦颜独自进了内室,将丫鬟们都留在院外。 “舅母要同去颜儿说什么?这般神秘。” 白伊然疼爱的看向林锦颜,抬手将林锦颜耳边一丝散落的头发别于耳后,轻抚着林锦颜的脸叹息道: “日子当下过着嫌慢,回头看却是快得很,转眼间你就这般大了。去年你成年,本是要在家里给你办及笄礼的,可你没在家中也未行礼,老太太如何说?可要给你补办?” 林锦颜头微微侧向白伊然的手,笑的亲昵: “祖母和爹都说要补,我没答应。都已过了岁数,何必再来补办?再说女子到二十岁还未出嫁,本来也是要再办一次及笄的,到时候再办也是一样。” 白伊然收回手,皱眉正色道: “你怎会二十岁还嫁不出去?今日叫你来,其实也是为了你的婚事。” “我的婚事?” 白伊然点点头:“泰安年轻一辈中,虽不乏俊杰,可除去未曾成亲的、家风清正的、品性纯良的、还有陛下能放心跟我们两家联姻的,那就寥寥无几了。” 婚姻之事 林锦颜听完,握住白伊然的手,笑着宽慰道: “既没有合适的,那就不着急,颜儿巴不得一辈子不嫁,留在舅母身边呢。” 白伊然:“我们自然也舍不得你嫁人,更怕你所嫁并非良人。婚事对女子何其重要,那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自该是给你找个真心疼爱你,放心的人家。” “听舅母的语气,难道是已经找到了?颜儿可不信,普天之下还有谁会比自家人更疼颜儿呀?” 白伊然回握着林锦颜的手,语气认真道: “颜儿,舅母说的便是自家人。我知道你一直拿你两个表哥当亲兄长一般,但表亲成婚自古有之,光这泰安城里就不胜枚举。况且你们知根知底,他们对你都自小疼爱,断不会委屈了你分毫,日后还能常陪在你外公舅舅和我的身旁。” 林锦颜听完愣住了神,前世可没有这一遭啊……怪不得方才在厅前,两个表哥对自己躲躲闪闪…… “你外公舅舅已经和你两个表哥商议过此事,就看你的意愿。你二表哥虽与你年纪相仿些,可妍凌郡主这些年……我们是希望你能选你大表哥,虽他年纪大你很多,但他更稳重些……” “舅母,颜儿只当两位表哥为兄长,也只会是兄长。颜儿知道您和舅舅外公的一片疼爱之心,可颜儿同两位兄长只有手足之情,断无其他可能。” 屋外,顾睿洲顾奕辰立在院中,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复杂的像一锅乱炖的杂烩汤。 心也不是从此刻开始乱的,是从昨日回府被叫去宁辉堂后一直乱到了现在。 祖父和父母皆同意此事,他们又如何能反驳,况且他们也不放心将林锦颜嫁给外人。 只是昨日之前,他们一直拿林锦颜当亲妹妹一般。猛然间居然要拿亲妹妹,当作妻子人选看待,真是怪异又别扭…… 随着门被打开,兄弟两被唤回了思绪,见着林锦颜扶着白伊然走出来,兄弟两慌乱的移开视线,第一次不敢与林锦颜对视。 三人都带着不约而同的尴尬,林锦颜见两位兄长,竟比自己更尴尬两分,反倒坦然了。松开白伊然的胳膊,缓步下了台阶。 走到两人面前,见两人都垂目看地,更觉好笑,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 随着林锦颜步子往左迈了两步,站到了顾睿洲的身前,顾奕辰不禁松了口气。 “大表哥。” 听着林锦颜叫自己,顾睿洲强逼着自己抬起视线,落在林锦颜笑颜如花的脸上,牵强僵硬的撤出一个笑脸。 林锦颜还未见过顾睿洲如此窘迫的一面,不由眼里笑意加深: “大表哥,颜儿没选你。” 顾睿洲闻言先是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脸上僵硬的笑脸也慢慢融化柔和。 一旁的顾奕辰刚松下来的气,又瞬间梗在喉头,转头看了眼顾睿洲后林锦颜,瞧着林锦颜看了过来,又慌忙低下了头。 林锦颜迈着慢悠悠的步子,站到顾奕辰面前,声音中带着笑意,甜甜的叫道: “二表哥。” 手足至亲 顾奕辰闻声,亦是思绪混乱,脑子里突然闪现出那个刁蛮率性的人儿来,一想到此后跟那人再无往来的可能,顾奕辰就觉得心里,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一般。 “颜儿,我…我……” 见顾奕辰欲言又止,满脸为难之色,林锦颜也不忍心在逗弄: “二表哥,颜儿也没选你。” 顾奕辰愣住:“啊?你不是没选大哥吗?” 林锦颜笑道:“没选大表哥,就一定要选二表哥吗?” 顾奕辰这会儿心倒是不乱了,脑子却开始乱了: “为什么啊……” 林锦颜面带笑意的看向两人,语气认真道: “颜儿一直拿两位表哥当亲兄长,我想两位表哥也是如此对颜儿。至亲至疏夫妻,手足却能一辈子至亲,既然我们已经是至亲,又何必勉强成为有可能会疏远的夫妻呢?” 顾奕辰闻言彻底放下心,笑开来连连点头道: “颜儿说的对,我和大哥会一辈子拿你亲妹妹相待。” 林锦颜看向两人打趣道: “有两位顾少将军护佑,不管我日后嫁与不嫁,或是嫁给何人,这辈子定是高枕无忧。” 顾睿洲笑的清朗:“那是一定,我们定会护你到老。” 林锦颜:“颜儿知道的,那此事就不要同他人说起了,免得徒增尴尬。” 两兄弟都笑着点头应下,顾奕辰笑意灿烂的捂着胸口,做出伤心状: “哎呀,一想到颜儿都看不上我,我太伤心了。” 林锦颜:“伤心?也不知是谁心有佳人,方才都准备拒绝我呢。” “谁…谁心有佳人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啊,大表哥,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但肯定不是我。” 白伊然看着三兄妹笑闹,也不由失笑:要是别家的表兄妹来这么一遭,怕是早就尴尬的各自散去了,偏这三个亲厚,竟一点也不介怀。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纵使他们这些当长辈的操碎了心,他们不愿也没办法。 次日清晨,松茂堂内,老太太不放心的询问道: “安排了多少下人?可够听用?” 林松:“丫鬟婆子共十人,护院照您的吩咐,颜玉轩的下人只留了几个在府里,其余的全跟着去,另外还有少爷的书童和武师,林顺也跟着同去。” 老太太点点头:“要在寺里住一夜的,衣衫可带够了?” 玛瑙笑道:“老太太放心,衣衫是我看着装的,给两位小姐都装了两件厚衣,披风也拿了,老爷和少爷的是林顺安顿的。” 老太太:“林顺办事还是让人放心的,车里可备了糕点吃食?别让饿着肚子。” 林锦颜笑道:“祖母,顾麽麽和周麽麽做了一堆吃食呢,就去一日便回,当饭吃都够啦。” 林婉蓉也道:“祖母这是舍不得我们呢?” 老太太板着脸做嫌弃状:“谁舍不得你们?几个管家婆不在,我倒是清静了。” 林锦安:“孙儿已经嘱咐过齐麽麽,不能让您吃过多的甜食,您可要听劝才好,不然明日孙儿回来,您又得听孙儿絮叨了。” 唱念做打 老太太抬手抚额,皱着眉头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 “哎哟,老了老了还得日日被人管着,真是没处说理去。” 厅里几人闻言都失笑不已,正说笑间,下人进来禀报说周玥雪来了,老太太笑着将人叫了进来。 “一进院子就听到笑声,姑婆儿孙环绕的真是好福气。” 众人见礼后,老太太招呼周玥雪落座后笑道: “哪里是好福气,就出去一日,还要嘱咐齐麽麽盯着我吃食,没半点自由。” 周玥雪:“弟弟妹妹也是担心您身子,玥雪看您啊可是欢喜的紧,偏嘴里假装嫌弃呢。” 同老太太说笑了会后,周玥雪又转头看向身侧的林锦颜: “前日里来,两位妹妹都出府了,不曾得见。听姑婆说起,今日你们要去梵音寺祭拜婶婶,我也想去给婶婶上柱香尽份心意,便早早的赶来了。不知我同行可有不便?” 林锦颜笑意不减:“都是自家人并无不便,谢谢表姐。” 老太太笑道:“姐妹之间就得这般亲亲热热的才好,玥雪到底是长大了,懂事了不少。” 周玥雪笑着看向老太太,言辞恳切道: “玥雪年少时无知,犯了不少错事,幸得姑婆教导才得以明理,避开歧途。姑婆和姑爷爷宽宏大量,非但没有舍弃玥雪,给了玥雪改正的机会,还帮着爹爹调来京都,玥雪心里真是好生感激……” 说着说着带上哭腔,最后竟落下泪来。 老太太宽慰道:“少不更事时犯点错很正常,错了不怕,能悔悟改掉还是好孩子。” 周玥雪闻言更是感激涕零,又说了好些失悔感恩的话来。 林锦颜和对面的林锦安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垂眼看地,听着周玥雪的唱念做打。 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也不是谁都能来的了的。 见周玥雪还在拭泪抽噎,林锦安放下茶杯淡淡道: “祖母,舅母和表哥估摸着也要到了,再耽搁下去就误了时辰。表姐若还是难过,就先在府中歇着,明日我们也就回来了。” 周玥雪闻言立马将泪擦干:“都怪我一时失态,耽搁了时辰,现下无事了,这就跟你们同去。” 林锦安站起身:“想来表姐还要梳洗打扮一番,我先去前院同我爹说一声,免得他收拾好了干等着。” 见林锦安说完话行礼出去,周玥雪也坐不住了,赶忙用丫鬟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也顾不得上妆,就随着林锦颜林婉蓉两人,同老太太行礼告退。 人都走了后,老太太叹息道: “玥雪这孩子,这几年确实改好了不少,行止有度性子平和,做事也不偏激了,就是越发谨小慎微了些,总惦记着以前的错事。” 齐麽麽:“在您这自有您宠着,就怕出去了也这般让长辈外面等着,哭的不分场合,外人不免多想些。” 老太太点点头:“你说的对,只是如今我却不太好管了,前些年她住在家里,我得了她长辈的托付才能对她管教。现如今,也不知怎的,同她多了份客气倒少了份亲昵。” 出城祭拜 齐麽麽笑道:“您也不必忧心,表小姐生父在旁,定会教导,家里两个小姐可都跟您亲着呢。要说行止有度,老奴还真没见过哪个官家千金,比咱们大小姐做得更好了,有没有人都是落落大方的模样,举止得体贵气,比宫里的公主娘娘们也是不差的。” 老太太闻言,侧头斜了齐麽麽一眼: “你这老婆子,越说越没谱,这话岂是能乱说的?” 齐麽麽微微弯腰,笑意扯动眼角温和的褶子: “是是是,也就是跟您说说心里话,对外哪敢说呢。” 老太太看向屋外,舒畅的叹了口气,脸带笑意道: “颜儿确实是好,好似都没费心教导,她便什么都懂,天资聪颖,还大度知礼,又良善懂事,实在是难得。婉容虽比不上颜儿,却也是个赤诚良善的好孩子,只是太内秀了些。如今颜儿回来了,多带她出去看看,或许能好些。” 众人在城门口汇合后,没再耽搁,径直朝着梵音寺赶去。 午时刚过,马车在梵音寺山腰停下,将马车和马匹交由下人安顿,众人徒步上了台阶。 林思远走在最前方,步子缓慢。林锦颜林婉蓉一左一右的跟在白伊然身旁,顾睿洲顾奕辰林锦安都默契的跟在林锦颜身后,不时打量林锦颜的脸色有无不妥。 冉公子称在将军府无聊,也跟着顾家三人来了,悠闲的跟在众人身后左右打量。 周玥雪跟在林婉蓉身侧,身后一众的丫鬟婆子。见到长相清秀的冉公子,不由悄悄打量了几眼。 一上台阶,等候多时的僧人便领着众人进寺安置。 分好厢房留丫鬟婆子规整,众人用罢了斋饭净手之后,跟随僧人到主殿先拜佛祖。 拜完交了香油钱后,正预备去往生殿,却见楚承曜带着钟毅自侧殿走出。 众人行礼被楚承曜拦下:“免礼,佛堂之内不必如此。诸位是来祭拜林夫人吗?” 林思远拱手道:“正是,二殿下可是来祭奠月嫔娘娘?” 楚承曜点点头:“是,想来高僧们已经等着了,不耽误林山长你们祭拜,待做完法事再叙。” 林思远点头应下,带着众人朝往生殿走去,跟在最后面的周玥雪,快速低头打量了自己,整理了衣衫头发,经过楚承曜身旁时,有礼有节的冲楚承曜行了一礼,才跟上众人的脚步。 楚承曜见状,点头回礼,看了眼周玥雪的背影,抬步出了主殿。 众人虔诚跪经了半日,再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刚出往生殿,等候多时的僧人对众人行礼后,说了空大师得知林锦颜来了,请林锦颜单独说话。 林思远:“颜儿,跪了半日你身子可还能受得住?” 林锦颜:“并无不适,爹您放心。你们先回厢房歇息,颜儿见完大师就回去。” 林思远看着林锦颜跟着僧人走远,皱眉喃喃道: “这了空大师轻易不见外人,为何见了颜儿两次?” 顾睿洲:“姑丈可是担心空大师推算出颜儿有何不妥?” 是福是祸 林思远忧心忡忡的点点头: “读书人不该怪力乱神,可作为父亲,却又无法平心而待。颜儿九岁那年,了空大师曾说颜儿犯小人,次年颜儿就突遭大难。此次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林锦颜再次跟着僧人,来到了空大师的禅房外,只是这一次远比上回镇定从容,看不出半丝慌乱,跟推开门退出屋外的僧人行了一礼后,带着不变的笑意跨步进了禅房。 同上次一样,了空大师在窗边的蒲团上盘腿而坐,那张沧桑又柔和的脸上,睿智的眼神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却又不带丝毫摄人气势。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林锦颜主动上前,双手合十行了佛礼: “大师,一别经年,瞧您愈发健朗了。” 了空大师扯出笑意,还了一礼后,对着林锦颜做出请坐的手势: “阿弥陀佛,借林施主吉言,身子还算硬朗。多年未见,林施主已然成人。” 林锦颜坐下后,整理好衣摆笑道: “不知大师叫信女前来,所谓何事?” 了空大师仔细打量了林锦颜片刻,洞察世事的眼神,清明深远。 “听闻林施主来祭拜亡母,特地请施主前来一叙。施主可还记得上次在此处相谈之言?” 林锦颜带着温和的笑意,神色自若的任由了空大师打量。 “大师慈悲为怀,一心劝信女向善,信女半丝不敢忘怀。突逢变故险些丧命,方知性命和至亲的重要。如今信女已是戾气全消,心无愁怨。” “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观林施主虽神态祥和,却并非心无戾气,只是表面消散深藏于心罢了。施主做了善事自得福报,留怨念执念于心,长此以往与己无利。” 林锦颜笑意一丝未减:“大师如此说,想必是给信女推演过了。” “却是推演过,知林施主救下无数百姓,不忍林施主行差踏错损了福报,故而才将林施主请来。” “上回便知大师推演之术玄妙绝伦,今日一听更觉高深。信女虽救了百姓,却是因自己私念,不全是为救人。常言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如此也能得福报吗?” “恶习结业,善习结果。无论施主是因何行善,只要心中向善,自得善果。” 林锦颜笑道:“借大师吉言,信女自当谨记。” “说来惭愧,老衲此番为施主推演,依旧没能看出施主日后,想来施主命格奇贵之故。但施主身上依旧能看出凤命来,施主来日若能登上凤位,还盼施主多多照拂黎民。” 林锦颜闻言失笑,转而笑意不变眼神坚定道: “大师,信女幼时同您说的话并不是戏言,凤命对信女而言,只觉是枷锁,皇宫更觉是牢笼。信女所求,至今未变。” 禅房外的一个灰衣人,将身影隐匿在柱子后,盯着紧闭的禅房门和门外的僧人,不时转头四处打量。 见林锦颜打开门,跟着门外的僧人离开后,悄无声息的靠近禅房往里打量了两眼,正准备走时,突然听到了空大师叹息道: “如此凤命,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寺中闲聊 灰衣人走后,院门口露出一道清瘦的人影,远远的跟在灰衣人身后出了院子。 顾睿洲随众人回厢房后,没看到冉公子的身影,便出来寻找,刚出院子遇到了散步的楚承曜。 “二殿下。” 楚承曜上前两步,温和的扶起顾睿洲行礼的手: “都说过了,不必如此。我也是闲来无事在寺里随意走走,难得遇到安北将军,若无事不如一起?安北将军若觉不便,就当我不曾说过。” 楚承曜如此谦和姿态,倒让顾睿洲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并无不便之处,殿下请。” 楚承曜:“将军请。” 二人相隔三步并肩而行,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客气疏离的闲聊开来。 “听闻二殿下年年都来此祭拜月嫔娘娘?” “是啊,我生母乃宫女出生,生下我之后才得了嫔位,没资格入皇陵。我只能在此处给她立个牌位,来此陪她说说话,祭拜一番。” “殿下实乃至孝之人。” 楚承曜看向远处的夕阳,目光中带着向往,语气无奈道: “生在皇家生不由己,能为生母做的也只有如此了。只盼来日皇兄登位后,能放我去做个闲散王爷,届时我也能在府里给生母立个牌位,日日祭拜……” 说完惊觉失言,神色慌张的解释道: “安北将军万不要多想,我并没有对父皇不敬的意思。只是平日里在京都内日日提着心,不敢放松,来到此处见了母妃不由放松了心神,才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来,我心里一直期盼着父皇长命百岁。” 顾睿洲:“殿下思念生母乃人之常情,臣并不曾多想。臣也不是多话之人,殿下只管放心。” 楚承曜闻言,面带谨慎的打量了两眼顾睿洲的神色,见到顾睿洲脸上带着宽慰的笑意,才松了口气抱拳道: “多谢安北将军。” 顾睿洲忙还礼道:“殿下不必如此,您贵为皇子,臣不过是名武将。” 楚承曜语气落寞道:“皇子又如何?就因为是皇子,哪怕我不想争,这些年明枪暗箭依旧防不胜防。” 二人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楚承曜叹了口气,夕阳的暖光,映照出他脸上哀伤和无奈。 “其他不提,单说林小姐遇刺一事。怎么会那么巧,前有宫女下药引我入局,林小姐随后就被宫女带去了偏殿,亲眼目睹我行孟浪之事。然后,林小姐城外遭遇歹人,钟毅遗失的随身之物,还那么巧的掉落在林小姐手里。从头到尾,巧的顺理成章。” 顾睿洲打量了两眼楚承曜,见他脸上委屈哀伤的神色不似作假,抱拳行礼道: “当年之事,涉及小妹,将军府才会那般雷厉风行,幸亏陛下慧眼查清真相,还了钟毅的清白。累及殿下,实在惭愧。” 楚承曜摆摆手,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素来敬重大将军和太傅,心中自是清楚,将军府和太傅都是被人当刀使了,从未怨过。如今听将军这般说,更觉心里好受很多,至少在将军眼中,我还不是那般荒淫孟浪,不择手段之人。” 心思高深 顾睿洲闻言,并不接话。 楚承曜脸上多了几分愤慨之色,继续道: “那时我受父皇之命,刚接管刑部,对付我也算情理之中。可我生母只是个宫女,毫无外家助力,朝中又无官员与我往来,对付我的方式多如牛毛,林小姐还是个孩子,何苦将她卷入其中?” 说到此处,楚承曜气愤的站起身来,拔高声量道: “只因大将军府和太傅的权利声望,便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实在让人不齿!” “二殿下?大表哥?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楚承曜顾睿洲闻言朝凉亭外看去,见林锦颜带着白芷和冉公子站在亭外。 楚承曜收敛了神色,换上温和的笑意: “林小姐,闲来走走,刚好遇到安北将军,在此处闲聊两句。” 林锦颜点点头:“原来如此,可是我打扰你们说话了?” 楚承曜:“不曾打扰,我们只是闲聊并不曾说其他,林小姐若无事,不妨一起坐坐。” 三人抬步进了凉亭,行礼落座。 顾睿洲:“颜儿,了空大师跟你说完话了?” 见林锦颜点头,楚承曜笑道: “了空大师轻易不见人,更别说相谈了。就连我来寺里无数次,也只是跟大师打了几个照面。林小姐能得大师亲见,定是福泽绵长之人。” 林锦颜:“二殿下谬赞了,说来惭愧,大师佛法高深,说话很是深奥,好些话我也没听懂。大师说林家五行属木,乃梧桐之地,又问了好些表姐的事情。” 顾睿洲不解道:“了空大师将你叫去,却问了周小姐?” 林锦颜也是一脸疑惑:“是啊,我还问大师,既是问表姐之事为何不叫表姐前来?大师说他为表姐推演过,表姐命格奇贵却心思高深,对人不易说真话,还说让我防……” 说到此处,林锦颜看了楚承曜一眼,连忙止住了话头: “素闻了空大师推演神乎其神,今日一见却又觉言过其实,表姐是温柔良善的女子,怎会是大师说的那般。” 顾睿洲:“颜儿,不可乱说,至今为止,了空大师推演过的事,无一不准。” 林锦颜秀眉微皱道:“可是,大师为何那般说表姐一个弱女子?” 楚承曜笑道:“安北将军说的是,了空大师乃得道高僧,不至于平白无故说一个闺阁女子。林小姐与周小姐姐妹情深,自是不肯信。林小姐也不必心忧,顺其自然万事从心,自有造化。” 顾睿洲也道:“二殿下所言极是,颜儿别多想,周小姐自有她自己的造化。” 林锦颜深吸口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又看向二人,面带焦急的恳求道: “我也是心中疑虑气愤才会说出来,此事还望殿下和表哥守口如瓶,别让旁人知晓,坏了表姐的名声。也别让表姐听道,我不想表姐为此子虚乌有的事伤神。” 楚承曜闻言,俊朗的脸上带着两分宠溺的笑意: “林小姐放心,方才我什么都不曾听见。” 凤命之人 几人闲聊一番,待顾奕辰林锦安和钟毅出来寻时,楚承曜才带着钟毅同几人分别。 回去途中,两人问起时,林锦颜还是亭中那套说辞。 顾睿洲扫了眼身旁清瘦的身影: “冉兄弟方才去了何处?为何会和颜儿一起过来?” 冉公子看向林锦颜:“出来闲晃,碰巧遇到。刚好把答应你妹妹的生辰礼给了她,故而同行闲聊了两句。” 顾睿洲眸光微闪:“冉兄弟平时不爱与人结交,初次见面就破费送颜儿生辰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同颜儿认识呢。” 林锦颜笑道:“冉大哥可是表哥的救命恩人,颜儿巴不得早些结识呢。” 顾奕辰凑过来好奇道:“颜儿,冉大哥给你送了什么礼物?” 林锦颜笑眯眯的掏出袖口里的一百两银票,在顾奕辰眼前晃了晃。 顾奕辰:“冉大哥,你还真给颜儿送了银票啊?” 冉公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当日不都说好了送银票吗?况且方才闲聊时我也问过你妹妹,四皇子和小王爷,还有不夜侯的安老板昨日都将银票送到了。” 顾奕辰用手肘,怼了怼林锦安笑道: “同一天生辰,你都没有银票收,可曾难过?不如你将逐风送我骑上十天,我也给你包个生辰礼。” 林锦安白了眼顾奕辰,背着手缓步跟在林锦颜身旁,沉稳道: “颜儿能收到生辰礼,我只会比自己收到更高兴,怎会难过?二表哥,你还真是孩子心性。” 林锦颜笑道:“二表哥,我早就准备把银子和哥哥平分的,哥哥才不会难过呢。” 顾奕辰:“嘿!你们两个倒是齐心,亏我还给你寻来了流风阁的马鞭,既然你瞧不上,我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林锦安:“怎会瞧不上?既然都说出口了,哪有不送的道理?大表哥,你给评评理……” 几人一路说笑着,各自回了厢房。 另一边的楚承曜房内,素净的厢房里,烛火微微晃动,楚承曜被烛火映照在墙上的身影,也随之摇摆。 “凤命?” “是。” “当时禅房里可有其他人?可曾听错?” “禅房内只了空大师一人,赵进亲耳听到,不会有错。” 楚承曜眉头紧皱,眼珠不聚焦的左右转动: “赵进可曾被人发现?” 钟毅细想片刻后摇了摇头: “为防将军府的人发现,属下特意留在他们所居住的厢房院外盯着。并无人发现赵进,将军府也没派人跟着林锦颜。” 见楚承曜皱眉沉思,钟毅小心问道: “殿下,您本来也是打算接近林锦颜的,如今了空大师算出她乃凤命之人,岂不是更好吗?殿下何故眉头不展?” 楚承曜目光灼灼的看着跳动的烛火: “恐怕凤命之人……并非是她。去查查林锦颜那个姓周的表姐,事无巨细,查来的都报给我知道。” 钟毅恭敬应下,正要出去时,又被楚承曜叫住。 “让赵进远远的跟着林锦颜,小心些,千万别被发现,尤其是顾家的人。” 夜半惊梦 和白伊然说完话,林锦颜便回厢房收拾睡下。 躺在床上的林锦颜眼神冰冷: 明明多疑阴险狡诈狠毒,暗里派人跟着自己,明里还装作委屈无害的模样去哄骗大表哥,真是碍眼。既然爱做戏,不给你找个对戏的怎么能行? 细想着白日的事可有哪里会出纰漏,林锦颜昏昏沉沉睡去。 梦里林锦颜回到了前世,看到了因水灾受难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人和牲畜的尸体漂浮在水里,随着水流飘飘荡荡。岸边也有被水不知道从哪冲来的尸体,因天气炎热快速腐烂,散发着恶臭,成群的老鼠爬在尸体上啃食。 没看到尸体的河流,难民集中在一起打水生火,准备炖煮挖来的野菜。 林锦颜见状,焦急大喊: “河水不能喝!水不干净,喝了会生病死人的!” 可无论她怎么喊,面黄肌瘦的百姓都听不到她,看不到她。 林锦颜看着他们喝下脏水,看着他们痛的满地打滚、呕吐、高热,意识不清。 看着百姓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看着抱着孩子的女人,死前都没闭上的双眼。 她脚边的男人,似是没法吸气,用尽力气呼吸,嗓子里发出破锣般的吸气声,却引来剧烈的咳嗽,没咳两声竟咳出血来,那血溅到林锦颜的裙摆上,扩散开来,竟将林锦颜的衣衫都染成了红色。 林锦颜豁然睁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看了看天还黑着,闭眼想再睡一会,却怎么也不睡着了。 为何会梦到前世今年的水灾?难道是白天见到了空大师之故? 记得前世,因水灾粮荒还有瘟疫受难的百姓,此时好像才安顿了大半。还是得益于苍圣山送来治疗瘟疫的解药,才控制住瘟疫。 外公和舅舅他们也因大表哥失踪,军中将领被皇帝换了无数军心涣散,漠北故意拖延战时,等种种原由,入冬后才带着定北军从北境回来。 当时定北军损失惨重,才胜了漠北。外公回来后,还大病了一场。 而自己前世居然在那个节骨眼上,吵闹着要嫁给楚承曜…… 想到此处,林锦颜心中好一阵自责。 幸好,老天爷让她重来了一次,那些遗憾悔恨还能阻止更改…… 脑子里乱糟糟的,林锦颜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是被白芷叫醒的: “小姐,该起了,老爷将军夫人还有少爷他们都起来了,就等着你用斋饭呢。” 女眷同住一个院子,待林锦颜收拾好出厢房时,就见周玥雪带着丫鬟,满面春光从后门进了院子,脚步轻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看到林锦颜,周玥雪愣了一瞬便恢复如常,走上前笑的温和: “锦颜妹妹刚起吗?。” 林锦颜笑道:“昨夜里睡得不踏实,早上便睡误了时辰,表姐起的好早。” 周玥雪:“难得出城一趟,早上醒的早,便出去转了转。婉容妹妹呢?” 林锦颜:“我起晚了,堂姐先陪我舅母去饭堂了。” 姐妹两亲热的说着话,朝着院外走去。 待几人走后,灰衣男子从院外看了院子一眼,远远跟上。 生辰八字 跪经结束,林锦颜带着白芷去见了空大师。 自禅房出来后,林锦颜脸上微微带着气愤,将手里的纸张紧紧团成团,路过山边的凉亭时,沉着脸将纸团扔到崖下,才带着白芷快步走开。 用过斋饭后,待下人收拾好行装,众人拜别僧人往下了山。 楚承曜立凉亭处,透过斑驳的的树影,看着众人的背影。见顾睿洲顾奕辰林锦安三人,虽未搀扶林锦颜,却放慢脚步紧跟在林锦颜五步之内。 钟毅走进凉亭,行礼后,跟着楚承曜的目光看了眼山下众人。 “殿下,东西刚拿到了,只是崖下险峻纸团又小,赵进很是废了番功夫才找到,还不慎伤着了,得歇两日。” 楚承曜皱着眉,扭头看向钟毅,语气关切道: “怎么这般不小心?伤的可重?” “殿下放心,只是外伤没伤到骨头,歇两日便好。” 楚承曜:“一会回去时,你和赵进随我坐马车回去。回府后,找府医再给看看。” 钟毅冷冽的脸色,闻言也变得柔和了两分。 满京都里面,别说皇子了,任何达官贵人,也做不到像二殿下这般体恤下人,他还真是跟对了主子。 “谢殿下。” “纸团上是什么?” “回殿下,林锦颜扔的纸团上,写的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属下看过了,是林锦颜那个表姐,您让查的周玥雪的八字。” 楚承曜沉思的喃喃道:“周玥雪?又是这个周玥雪……” “周小姐祖父,是林老夫人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就是林太傅的小舅子。周小姐的父亲也因林太傅举荐,来京当了个五品的闲职。这位周大人宠妾灭妻,在第一位夫人生下周玥雪后,见是个女儿,便将外室接回了府,对周玥雪母女两不闻不问。那外室也算争气,给周大人连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周夫人死后,周大人便把那外室抬成了正妻。” 楚承曜将目光投向山下,见林锦颜上了白伊然的马车,留周玥雪和林婉蓉同坐一车。 “如此说来,这周小姐岂不是过的很差?” “有林老夫人庇佑,周小姐在周家不但不差,反倒是越来越好。前些年林老夫人心疼周小姐没亲娘照顾,还将周小姐接到家里住了几年。周家搬来泰安后,林老夫人看不上那外室,从不让外室和外室那三个孩子登门。周小姐隔三差五的便会做些点心,给林老夫人送去。” 见楚承曜盯着山下开始行进的马车,钟毅小心问道: “殿下,这周小姐既然有凤命,理应就是您的正妻,可要派个人跟着?” 楚承曜:“你就这般信我?” 钟毅坚定道:“这天下理当是您的。” 楚承曜嘴角微勾,抬手拍了拍钟毅的肩膀: “派个人跟着吧,现在必须要接触的还不是她,而是林锦颜。” 钟毅疑惑道:“可周小姐是凤命之人啊,林锦颜如何配得上殿下?” “你对林锦颜有看法,可是因为当年顾林两家打压我的事?” 物尽其用 见钟毅垂目不语,楚承曜背着手,抬头看天道: “周玥雪是不是凤命之人还不好说,就算她是,我娶了她什么都不做,便一定能得偿所愿吗?” 钟毅不赞同道:“可林锦颜……” 楚承曜侧头看向钟毅,打断他的话道: “可林锦颜,身后是顾林两家,几年前我被打压的多狠,就证明顾林两家的能力有多大。若能为我所用,必定如虎添翼胜算更大。刀尖朝着我,是威胁。朝外,那便是助力。” “了空大师的推演之术从无错漏,若是周小姐真乃凤命之人,您因林锦颜将其错过,岂不可惜?” 楚承曜嘴角上扬道:“谁说我要错过?若她真是凤命,林锦颜物尽其用后,她自会登上后位。” 钟毅闻言,眉目舒展开来:“殿下英明。” 楚承曜一手撑在栏杆上,眯着眼看着山下走远的马车,语气柔和却坚定: “若是凤命能助我,我便顺应天意。若是不能,我也会倾尽所有人定胜天。这天下,只能是我的。” 钟毅:“殿下必能成事,属下深信不疑。” “随我去见见了空大师。” 禅房内,楚承曜带着温和的笑意,坐在了空大师对面。 “大师既然说天机不可泄露,为何独独告诉太傅的孙女?” “林小施主乃心善之人,救下灾民无数,老衲不愿林小施主受难,故而出言提醒,这也是林小姐积的善因。” “这般说来,大师倒对林小姐青眼有加。” “林小施主确实福报深厚。” 楚承曜几番试探,甚至明言相问,了空大师均已善因善果为由,搪塞了过去。 楚承曜见问不出来,也没在多问,转而跟了空大师聊起了佛法。仿佛方才的提问就像无关紧要,纯属好奇一般。 待楚承曜走后,了空大师长叹一声: “看不出日后的凤命,带着戾气血腥的男命这天下怕是要动荡不安了” 晚间,林锦颜穿着单衣披着外衫坐在桌边,看着手里的信件。 看完递给白芷,让她一封封烧掉。 靠在门边的洪九,扭头看着院子,听见二人的动静转头看向屋内,见白芷烧完信,才走到林锦颜身旁。 林锦颜翻起一个茶杯,倒了杯水,放在一旁: “又没外人,坐着说话,如何?” 洪九在林锦颜身旁坐下:“小姐想的没错,果然有人去捡那个纸团,魏仲将松动的石头推了下去,那人身手不俗,只受了点外伤。再出手恐被他发现,便让他回去了。” “可知是谁的人?” “魏仲说,那人去见了钟毅。” 林锦颜毫不意外的模样,问起了其他: “周玥雪早上可是见了人?” 洪九点点头,端起水杯道: “周玥雪早起,见二皇子在院门口路过,便跟了出去。二人在后山偶遇后,闲聊了两刻。离得远,没听到聊的什么,只瞧见表小姐很是开心。” 林锦颜面露冷嘲之色:“偶遇?那还真是巧啊。” “小姐陪老夫人用饭时,魏仲回来说,二皇子在我们走后,去了了空大师处,呆了半个时辰才下山。” 装扮赴会 次日,赴花会。 老夫人不放心,让玛瑙和林顺两人,跟在林锦颜几人身旁。 林锦颜穿上用襄王妃赠送的布料做成的衣衫,玛瑙给林锦颜头顶梳了朝云近香髻,后脑剩下的发丝垂了满背,隐隐约约透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发髻两旁各插了朵桂花发簪,带着少女的清新朝气。一只金丝红玉的步摇,斜插在发髻,平添两分娇媚。 耳朵上一对红玉耳环,款式简单别致,和步摇相得益彰。 面上浅淡的妆容,并不抢眼,只衬托出较好的气色。 玛瑙站在林锦颜身后笑道: “小姐,您平日里都已经够好看了,正式装扮上,竟比画上的人还美上三分。” “是你手巧。” 林锦颜走进松茂堂内,厅里面的老太太、林锦安和林婉蓉看到愣了片刻。 林锦安两人满脸惊艳的迎上前,三人对着林锦颜好一阵的称赞。 待白衣胜雪,弱柳扶风的周玥雪进马车见到林锦颜时,笑意都停滞了片刻。 随着马车行进,林婉蓉也愈发紧张,虽然昨晚老太太和林锦颜宽慰了她,给了她不少勇气,可第一次去见那么多皇亲国戚和世家子弟,林婉蓉还是觉得小腿直打颤。 林锦颜拍着林婉蓉的手背,温和的同她说着话。 一旁的周玥雪,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在林锦颜的脸上。 为了传出至孝的美名,她特意穿着素雅,想着一众千金必定盛装打扮,她这般也能显出与众不同的脱俗之意。 可看着稍加装扮便贵气十足的林锦颜,周玥雪心里升起浓烈的自卑和不忿,她坐在林锦颜身旁倒像是个丫鬟一般……下意识将身子往轿门处挪了挪,想离林锦颜远上一些。 快到地方时,马车越来越慢,缓缓停下后林顺恭敬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小姐,前面马车太多,得等上一会。” 等了片刻,马车还未动,妍凌郡主将丫鬟留在车外,自己毫不见外的钻进了车里。 挥手阻止了车内几人行礼,在林锦颜和周玥雪之间坐下。 “林锦颜!你可真好看!这衣衫是流光锦做的吗?” 林锦颜笑道:“正是用王妃送的那匹流光锦做的。” “我母妃看到了定会很高兴,我方才过来,看见前面马车还有不少,且得等一会呢。” “不着急,左右已经到了门口,不差这一会。” “林婉蓉,怕不怕?” 林婉蓉闻言,可怜巴巴的看向妍凌郡主: “怕。” “没事,一会你紧跟着我们,答不上来的话自有我们在。” 林婉蓉:“我知道的,我会一直跟着颜儿和郡主的。” 妍凌郡主点点头,压低声音在林锦颜耳边道: “我听母妃说,皇后娘娘此次办花会,本来只请了各府千金,为的是给皇兄们选妃呢,你要没那个心思,可得留个心眼儿。” 林锦颜余光掠过周玥雪,脱口而出道: “给皇子选妃?” 说完又惊觉失言,赶紧压低了声量,和妍凌郡主耳语交谈。 周玥雪闻言神色自若,心中却已意动,暗暗思量一会该如何才能引起几个皇子注意。 皇家行宫 下了马车,几人将帖子递给门口的妇人,妇人笑着吩咐丫鬟带几人进去。 妍凌郡主:“秦麽麽,不必分派人手,我带她们进去,您放心便是。” 被叫秦麽麽的妇人笑的慈爱:“有郡主领着,自是放心。” 几人跟着妍凌郡主往里走,经过秦麽麽身边时,林锦颜带着笑意微微低头,打了招呼。 秦麽麽亦是带笑颔首回礼,待几人走后,秦麽麽收敛了两分笑意,低声吩咐身旁的丫鬟: “去找顺意,告诉她人来了。” 一路行来,园内布局大气又不失精致。廊桥水榭,华贵清雅。形态各异的盆栽和山石,平添几分文雅之气。空气中隐约飘来丹桂的香味,道路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 前来赴会的千金,鹄峙鸾停,玉软花柔。三五成群的看着两旁的景致,不时发出阵阵娇笑。 身着浅云衣衫,佛手色裙摆的宫女,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园内。带着笑意微微弯着腰身,脚步细碎轻快,上身却沉稳有礼。 妍凌郡主带着几人边往里走,边把自己知晓的告知几人: “这个是皇家的行宫,虽不在皇宫内,也没皇宫大,景色可不比皇宫差。” “男女是分开的,女眷都从这个门进来,一会进去你们就能看到我三哥和顾大哥他们了。” “花会是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嫂嫂布置的,方才我见娴妃娘娘和柔妃娘娘也来了,一会等皇后娘娘忙完,我领你们前去拜见。” 林锦颜听着妍凌郡主说话,带着惯有的笑脸,神色自若目不斜视的跟在妍凌郡主身旁。 周玥雪自进了园内,见无人注意她,眼睛就止不住的四处打量,又听几位娘娘都来了,更忍不住心跳加速。 那不是紧张,是兴奋,是期待…… 林婉蓉紧紧藏在林锦颜身后,心里惴惴不安,什么都没顾上看。 同样不自在的还有洪九,为了跟着林锦颜还不引起他人注意,她只能换了和白芷一样的海棠色衣衫,钻到这种人窝里,只觉得周身都别扭。 远处的水榭里,钟毅和另一名精壮男子守在进水榭的岔路口,楚承曜和楚承烨背对着钟毅两人立在水榭边。 楚承曜带着笑意,悠闲的将鱼食洒在面前的池水里,一群胖乎乎的锦鲤蜂拥而至,张着大嘴争先恐后的抢食。 鱼搅动出的水声,惹得楚承烨原本就烦躁的脸色,更深了几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喂鱼?” 楚承曜温和的笑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我又不比你,我有多大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我同母妃本就说不上话。此次我们能来,还得益于贵妃娘娘,要不然我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在外着急。” 楚承烨:“皇后娘娘此次办花会,说是给我们几个选妃,实际上是给太子找助力。虽说太子和我都已经有了正妃,选妃也只能选侧妃,可一个皇子的侧妃哪比得上太子的侧妃?” 心胸开阔 楚承曜抬眼,瞧见远处廊桥上缓步而行的几人,目光在其中那个明艳少女的身上停了一瞬,抓了把鱼食撒到池里: “三弟觉得,母后会找谁给皇兄当助力?” 楚承烨冷哼一声:“皇后娘娘要找定会找最好的,那当然是天楚兵力最强的顾家,顾家又没女儿,只能是顾弘章那个外孙女了。” “顾大将军对父皇忠心耿耿,就算这林小姐当了皇兄的侧妃,顾家也不一定会向着皇兄吧?” “如何不会?顾家对那个丫头有多疼爱,别人不知道,你我能不知道吗?当时顾家林家是如何打压你的,你都忘了不成?当年顾家可是私自带兵去平了余晖山的,我表哥还因为平匪造假挨了军棍。” 楚承曜闻言,温和的笑意也淡了下去,语气落寞道: “我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被人诬陷打压又能如何?只是秦国公府手段狠辣,借刀杀人便罢了,还牵连到了三弟,为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这叫什么话,你我兄弟素来亲厚,自该荣辱与共。国公府确是好手段好算计,将贼人藏进余晖山,连带着将我表哥也拖下水。算计了人家,又要娶人家,真是心胸开阔。” 听着楚承烨的嘲讽之言,楚承曜叹道: “只怕母后的心思要落空,以顾家和林家对林小姐的疼爱,又怎会舍得林小姐当个侧妃?” 楚承烨不赞同道:“可那毕竟是太子侧妃,若太子将来登位,凭那丫头的家世定是贵妃之位。” “将来如何,现在还不好说。侧妃说到底也只是个妾,不是正妻。顾林两家,家风清正从不纳妾。林小姐又颇得两家疼爱,他们怎舍得让林小姐去做妾?” 见楚承烨皱眉沉思,楚承曜又道: “当年皇兄皇嫂,是父皇赐婚,姚太师乃父皇之师,皇兄娶了姚太师的孙女,一时传为佳话,也显出父皇对皇兄看重。” 楚承曜又扔了把鱼食,语气不急不缓接着说道: “母后当年定是欣喜不已,这些年来,对皇嫂也是百般疼爱。可如今林锦颜回来,皇嫂这个昔日暖心的儿媳,母后如今怕只会觉得碍眼。毕竟皇嫂身后,可只有一个天子之师虚名,还隐入深山不在朝中姚太师罢了。” 楚承烨闻言,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没错,父皇年岁渐长,这时候的虚名远不如实力重要。何况,那丫头身后可不单有顾家,还有个不输姚太师的林太傅。听说那丫头的花会帖子,还是皇嫂亲自送去的。咱们这母后还真是,杀人诛心呐,我都有点心疼皇嫂了。” 林锦颜一路行来,所到之处并无人上前说话,众千金只朝几人打量,目光停在林锦颜脸上后,又扫了眼妍凌郡主,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一紫衫女子,带着丫鬟站在几人面前,将几人扫视一圈后看向妍凌郡主: “她们便是林府的千金吗?” 妍凌郡主看向来人,虽没多热情,但也没带敌意。 冯二小姐 妍凌郡主上前一步,护在林锦颜几人身前: “冯斯瑶,你找她们干什么?” 被叫冯斯瑶的紫衫女子,面无表情道: “是我哥让我在花会里,护着些林府的千金,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妍凌郡主上下扫视了冯斯瑶一眼,质疑道:“冯世子?你没骗人吧?” 冯斯瑶冲妍凌郡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爱信不信,不信问我哥去。” 林锦颜上前一步,含笑行礼: “多谢冯小姐,想来世子是因为同我三位兄长私交甚笃的缘故,才托冯小姐看顾我们姐妹。我叫林锦颜,这是我的堂姐名叫林婉蓉,这位是我表姐周玥雪。” 周玥雪林婉蓉听林锦颜介绍自己,忙向冯斯瑶行礼,冯斯瑶点点头,就算还了礼。 林锦颜:“那今日,就麻烦冯小姐了。” 见林锦颜相貌出众,说话温和有礼,冯斯瑶对她观感不错,直直的打量过去,林锦颜眼神并不闪躲,带着从容的笑意,任由冯斯瑶打量。 冯斯瑶挑挑眉:“不麻烦,你是顾老将军和林太傅的孙女,一般长了眼的人都不会来惹你。” 说到此处,扫了眼皱眉打量自己的妍凌郡主又道: “只要你身边人,别没事惹麻烦就行。” 妍凌郡主脑子难得的机敏,双手叉腰道: “你说谁呢?” 冯斯瑶余光扫了妍凌郡主一眼:“说谁谁知道。” 说完也不管妍凌郡主如何气愤,带着丫鬟转身,朝着来的地方慢悠悠的走了。背着手欣赏两旁的景致,俨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妍凌郡主气不打一处来,怒目瞪圆道: “还是那么讨厌!四皇兄那么好的人,怎么能有这么讨人厌的表妹!” 林锦颜笑着上前,挽住妍凌郡主的胳膊轻声哄道: “好啦,这么多人看着呢,何况冯小姐也没有敌意。” 妍凌郡主指着冯斯瑶的背影,气急败坏道: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讨厌,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能把人噎死。偏偏她还以气人为乐,你别她被她骗了,她只看着文静,心可黑了。小时候无意惹了她一回,她次次见我都要气我!” 林锦颜哄了一阵,才让妍凌郡主消了气,一行人跟上冯斯瑶的步伐朝里走去。 一年轻貌美的妇人,正和其他夫人说着话,突然瞥见冯斯瑶跟几个千金走在一起,脸上虽带着笑意跟面前的夫人说话,眼睛却不受控的朝冯斯瑶那边看去。 待貌美妇人和人说完话,看着远处的几人,撤下笑意问道: “今个倒是稀奇了,咱们高傲的二小姐,怎么突然跟人交好了?妍凌旁边那几人是哪个府上的?” 妇人身旁的小丫鬟闻言,顺着妇人的目光看去: “那几人跟在郡主身边,应该是林府的千金,早晨出门前,奴婢还听见世子嘱咐二小姐,要多看护林家小姐呢。” 妇人闻言,原本好奇嘲讽的脸色,瞬间变得愤慨: “你说世子让二小姐照顾林家的小姐?” 秦三小姐 妇人身后,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见状,瞪了眼说话的小丫鬟后,上前一步堆起笑脸: “小姐,奴婢听闻姑爷跟安北将军有私交,托二小姐照顾林小姐,应该也是这个缘故,您别多想气着自个儿。姑爷跟您成婚后,这么些年,别说纳妾了,就是通房都没有,哪会看的见其他女子。” “真是这样?” 见妇人表情松动了,丫鬟笑意更深了些: “自然是真的,您可是国公府的三小姐,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天之骄女。您和姑爷多年相敬如宾,泰安城中谁人不知?又有谁敢来染指?不要命了不成?” 年轻貌美的妇人,正是几年前嫁给冯斯年的秦知许。 听了丫鬟的话,秦知许心里畅快不少,随即又垮下肩膀肩膀,长叹道: “相敬如宾…夫妻之间,最难受的…也莫过于相敬如宾了吧……” 语气哀怨惆怅,不待丫鬟宽慰,秦知许深吸口气挺直了腰身,面色如常的朝着湖对面走去。 仿佛方才那声叹息,不曾有过。 林锦颜带着得体的笑意,行止有度的跟在妍凌郡主身旁,遇到与她对视的千金,林锦颜都会投以和善的笑意点头示意,千金们虽不认识,也都会回笑还礼。 毕竟在这京都里,最不缺的就是礼数。 像妍凌郡主这般不拘小节的,反倒是是异类。 此刻,林锦颜身旁这位“异类”,正挥动着双手,对走在最前方的冯斯瑶怒目瞪圆的比划着。 背着手游哉的冯斯瑶,像有所感一般,猛然一个转身,妍凌郡主挥舞的拳头僵在了半空,随即装作没事人一般,抬手捏了捏脖子,看着天看看树,就是不看五步之外的冯斯瑶。 冯斯瑶表情玩味,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双手环胸的盯着妍凌郡主瞧。 只把妍凌郡主看的,心虚的装着淡定,见冯斯瑶盯个没完没了,妍凌郡主也装不下去了,色厉内荏的嚷嚷道: “看什么看?你走不走?不走别挡路。” 冯斯瑶也不恼,摇摇头道: “还是只能装这么一会,真没长进。” 见妍凌郡主又被气炸毛,冯斯瑶带着眼底的笑意转身往里走,刚走两步,瞧见迎面走来的人,冯斯瑶眼里的笑意散去,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跟来人行礼: “嫂嫂。” 秦知许早就见惯了冯斯瑶这副冷淡模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笑意不减道: “怕你在人多的地方不习惯,特意出来找你。妍凌也在啊,这几位是?” 妍凌郡主也收敛了怒意:“世子妃,这两位是太傅府上的千金,这叫林锦颜,这叫林婉蓉,这个是林老夫人娘家的……的……什么来着?算了,她叫周玥雪,是她们两的表姐。” 三人被叫到名字时,都规规矩矩的给秦知许行了礼。 周玥雪在听到妍凌郡主那个蹩脚又没说清的介绍时,嘴角抽动了一瞬,迅速恢复如常给秦知许见了礼。 只有冯斯瑶在听到那句介绍时,眼底沾染了笑意,只是很快便垂下了眼睛。 欢喜冤家 秦知许带着笑意,将三人一一打量了一遍,另两个她倒是没放在眼里,林锦颜却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她自认对自己的容貌足够自信,可林锦颜出众的容貌气质,却让她产生了一丝自卑。 秦知许下意识将身子挺的更直了一些,下巴也仰起了一点,语气里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施舍道: “对林小姐倒是有所耳闻,听说你在苍圣山里呆了多年,定是还不曾参加过花会。今日来的都是京都里叫得上名的高门千金和青年才俊,你就跟在我们身后,别闹出笑话徒增尴尬,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便是。” 林锦颜从善如流的笑道:“多谢世子妃。” 冯斯瑶:“多谢嫂嫂,只是嫂嫂还要去陪着皇后娘娘,她们几人就不劳嫂嫂担心了,自有我来照顾。” 见冯斯瑶接话,秦知许语气里带上了迁就和疼爱: “你素日里不爱与人交际,哪能照顾的了她们?要是你受了委屈,我和你哥哥该要心疼了。” 冯斯瑶闻言,毫不领情,继续冷着脸道: “是不爱逢场作戏,不是不会交朋友,嫂嫂不用担心。” 秦知许正要再说,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自侧面传来: “都站在这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众人闻声,齐齐侧头,看清来人后,忙行礼道:“参见太子妃。” 带着一众丫鬟的太子妃,笑着上前: “快些起来,都是自家人。锦颜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远远的就看到这么个大美人,想不注意都难。好些日子没见着斯瑶了,妍凌今日可别和斯瑶闹脾气了啊。” 妍凌郡主气鼓鼓道:“皇嫂,谁跟她闹了,是她气我!” 太子妃语气亲昵的笑道:“好啦好啦,你们两还真是一对冤家,自小便是如此,一碰上就要掐架。锦颜可比你们小呢,害不害臊?” 林锦颜笑道:“臣女觉得二小姐和郡主这样甚是有趣。” 见太子妃对林锦颜亲近,秦知许心里怄火,连带着笑意都淡了两分。 太子妃同几人说笑了一番后,带着几人前去拜见皇后娘娘。 不能前去拜见的千金,朝几人投去艳羡的目光,虽说晚点宴会开始后也能见到皇后和众位娘娘,可单独去拜见她们却是不够格的。 跟在几人身后的洪九,看着沿路给太子妃行礼的千金,不由皱眉暗道: 她们在羡慕什么?磕头下跪有什么好羡慕的?皇后也是个人,又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就算是,一会不也见到了吗?真搞不懂…… 水榭里,只有楚承曜和钟毅还在,楚承烨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着远处的闹剧,楚承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两分: “看来平阳侯府的世子妃,似乎是不太喜欢林小姐,我记得齐全好像有个未出阁的妹妹?她这次可收到了帖子?” 钟毅:“齐大人好歹也是刑部尚书,按规格齐大人的妹妹是有帖子的。” 楚承曜:“母后做事向来不会让人抓把柄,就算知道齐全是我的人,母后也不会省这个帖子的。” 与有荣焉 将手里最后一点鱼食扔进池里,楚承曜拍了拍手上的残渣: “去找齐全的妹妹,让她想法子,给世子妃宽宽心。” 接过钟毅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低头扫视了一眼衣装并无不妥之处后,楚承曜带上惯有的温和笑意往外走: “该来的此刻应该都到了,我们也不能缺席才是。” 行宫另一侧的院子里,顾睿洲、顾奕辰、楚承平、楚承逸、林锦安、冉公子、安知闲几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围坐在一起。 林锦安伸长了脖子看向院门,顾奕辰见状笑道: “放心吧,颜儿丢不了,有郡主在也没人能欺负颜儿。” 林锦安:“表哥也不用笑话我,方才你也看了多次。” 楚承平:“锦安此言差矣,奕辰可不光是看妹妹,他多看几次也在情理之中。” 几人闻言,皆笑意加深的看向顾奕辰。 顾奕辰笑的无奈:“四殿下,您开微臣的玩笑,还真是不厌烦啊。” 几人说笑间,楚承曜带着钟毅走了过来,见众人起身行礼,楚承曜笑着上前阻止: “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坐下说话。” 安知闲面露惊讶状:“程兄?你竟然是二殿下?” 楚承曜闻言惊喜的看向安知闲: “你怎会在此处?你们与知闲都认识?” 安知闲:“请恕草民无状,不知殿下身份,居然与殿下称兄道弟。” 见安知闲行礼请罪,顾睿洲不解道: “知闲认识二殿下?” 楚承曜伸手扶起弯身行礼的安知闲,冲顾睿洲笑道: “不知者不怪。前段时间,偶然认识了知闲,相谈甚欢,我便化名程二,常去知闲的茶楼喝茶闲谈,之所以没说身份,就是怕如今这般,多了礼数少了自在。” 说着话招呼众人落座,听得众人介绍后,楚承曜笑道: “那还真是不巧不成书,你们居然都是熟识的。再一想知闲的学识和心性,你们能交好也在情理之中。” 由于楚承曜的加入,众人虽在说笑,说话的氛围却客套正式了不少。 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子带着一众青年才俊走来: “怎么都在此处坐着?” 众人起身行礼,给太子介绍完安知闲和冉公子后,寒暄了一番,跟着太子去了正厅。 途中,楚承曜见户部侍郎独自一人在凉亭赏景,找了借口离开。等众人走远,才带着钟毅朝凉亭走去。 皇后处,各王府侯爵的十来位千金全坐在下首,带着恭顺的笑意陪着皇后娘娘和娴贵妃说话。 对比起厅内的诸位高门千金,林锦颜原本不起眼的家世,也因皇后娘娘和娴贵妃的频频夸奖,和自身出众的相貌气度,惹得一众千金侧目。 周玥雪坐在林锦颜身旁,每每林锦颜受夸奖,她藏在袖子里交握的手就会握紧一分。 但为了能和皇后娘娘说上话,为了在众人面前被记住,她还维持着灿烂的笑意,接过夸奖林锦颜的话,一副和林锦颜亲如姐妹,与有荣焉的模样。 正妻楷模 与奋力冒头的周玥雪不同,林婉蓉则是努力的藏着自己,控制着发抖的身子,不想惹起任何人注意。 待到从皇后处出来时,林婉蓉长长出了一口气,紧握在手中的帕子都因为紧张,带上了潮意。 因林锦颜方才在里面大受赞扬,深得皇后青睐,众千金都心知今日花会的深意,不免对林锦颜心生嫉妒,出了厅堂后,就簇拥在一块说话,默契的无视掉林锦颜几人。 林锦颜看得清楚,却毫不在意。 妍凌郡主带几人寻了个坐处,几人围坐在一起谈笑,毫无被排斥的失落感。 太子妃忙完前殿的事,准备回皇后处的途中,三皇子妃面带愁容迎面而来。 “皇嫂。” 两人虽立场对立,但面上还是亲善有加,看不出有何龃龉。 太子妃扶起行礼的三皇子妃,笑的和善:“快起来,又没外人,客气什么。” 三皇子妃从善如流的起身,拉着太子妃的手道: “谢皇嫂。” 见三皇子妃愁眉不展,太子妃语气关怀道: “为何满脸愁容?可是身子不适?” 三皇子妃闻言,面带敬佩的看向太子妃: “皇嫂真乃是正妻楷模,我自愧不如。自从得知今日选妃也有我家殿下,就觉郁郁不乐。虽说女子不得善妒,可真要做到谈何容易。” 太子妃笑道:“三弟已经有了你这般贤良的正妻,今日他来也是闲来看看罢了,不要多想。” 三皇子:“自然不是选正妃,是来选侧妃的。太子殿下今日也是要选的,怎么皇嫂不知道吗?” 太子妃闻言,笑意僵硬了一瞬,随即语气嗔怪道: “你这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三皇子妃:“自然是母妃告知的,我与殿下成婚多年,却只有煜儿一个孩儿,府中也无侧妃,母妃这才借着此次花会,想给殿下寻侧妃绵延子嗣。母妃平日不爱热闹,要不是为殿下选妃,今日也不会随母后来行宫了。母后没有跟皇嫂说吗?方才见母后很喜欢太傅的小孙女,又得知还是皇嫂亲送的帖子,我还以为都已经定下人选了。” 太子妃的笑意再度僵住,打发走三皇子妃后,快步行至无人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去看看殿下在何处,我要见殿下。现在就去,快去!” 看着下人快步走开,太子妃心中乱成了一锅粥: 若今日殿下也会选侧妃,还把她瞒着,让她跟个傻子一般去给林锦颜送帖子是准备木已成舟时,再让自己接受吗?母后和殿下如此行事,拿她当什么? 楚承曜同户部侍郎在凉亭说了话,见众人都去了正殿,才前后脚的去往正殿。 正殿的院子宽阔,饶是摆了几长排的桌椅,依然不显丝毫拥挤。两旁的桌椅后,修剪得益的松柏,错落有致。 廊下的上首处,摆放着一排宽大的紫檀雕花椅子,最中间一张青金瑞兽雕漆凤椅尤为醒目。 桌上,刻着花鸟兽花草纹莲瓣青瓷碗、缠丝白玛瑙碟子,无一不精,装着各色的糕点水果。 深思熟虑 中间的宽大空地上,铺着绘有祥云的毯子,靠近毯边摆放着两张书桌,文房四宝放的规整。 毯子两旁摆着各色盛开的菊花,俏皮如少女一般的沉香台,矜贵清冷的瑶台玉凤,似瀑布一般细长花瓣的十丈珠帘,似凤凰朗朗起舞的凤凰振羽琳琅满目。 楚承曜进来时,殿中已有不少人,一向急躁的楚承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带着爽朗的笑意,同身旁的几人说着话。 见楚承曜进来,对其招了招手,楚承曜和煦的上前坐在楚承烨身边。 身旁几人见二人似有话说,有眼力的各自退下。 楚承烨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朝着楚承曜的方向微微倾斜: “方才皇嫂身边的人将太子请走了。” 楚承曜笑的温和:“辛苦弟妹了。只是此时皇嫂才知道,就算想阻止,怕也是做不了什么。” 楚承烨笑意中,带着两分幸灾乐祸: “这你就不懂了,女人的妒忌心起来,能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好。就算皇嫂顾全大局不为难林家那丫头,却也不会真心去帮着撮合。” “三弟言之有理。” “方才你分析极对,顾家林家舍不得那丫头做妾,可那丫头也到了相看的年纪,总得嫁人。工部尚书肖维中的儿子肖思明,喏,就是穿湛蓝色衣衫那个。他是盛安二十四年的探花,也算俊杰之才,还未成婚,堪与那丫头相配。” 楚承曜闻言,眸色微闪,看向不远处正与林锦安说笑的肖思明,端起茶杯笑道: “倒是好相貌,工部是三弟的心腹,又不涉军中事务,此事若成,父皇也会放心,看来三弟是深思熟虑过的。” 楚承烨面色带着几分得意:“本想着,多准备点自己人有备无患,不曾想竟派上了用场。方才我已经同肖思明说过了,他知晓该怎么做。” 楚承曜语气无奈道:“三弟手里握有工部和兵部,自是人才济济。我手上只一个刑部,齐全已经成亲,想出力也凑不出人来。” 楚承烨冷嘲道:“我这算什么,太子手中可是有礼部、户部和吏部,官员升迁、科考、军饷这些国之根本,父皇全给了太子。” 说着话,楚承曜却眼尖的发现,方才在凉亭同自己说话的户部侍郎,此刻正黑着脸和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低声说着什么。 年轻男子带着迁就的笑意,见户部侍郎要走,伸手欲拉户部侍郎的衣袖,却被户部侍郎黑脸甩开后走远。 楚承曜不动声色的同楚承烨说完话,见有人来找楚承烨,才顺势起身。走到一旁,低声道: “那是谁?” 钟毅顺着楚承曜的目光看去,恭敬回复道: “那人是年初新开的丰隆钱庄的老板,是靠布匹和粮食发家的。此次水灾,不光给朝廷捐了不少粮食,每个分号还支了赈灾的粥铺。陛下龙颜大悦,还大加赞赏过此人。” 楚承曜:“就是齐文渊恨的牙根痒痒那位?” “正是此人。” “去查查,户部侍郎和此人是什么关系。” 明艳少女 女眷也陆续去往正殿,林锦颜几人不慌不忙的说着话,等襄王妃从皇后殿中出来后,才簇拥着襄王妃朝正殿走去。 襄王妃见林锦颜穿着用自己送的布匹做的衣衫,亲昵的拉着林锦颜的手直夸好看。 方才在里面,皇后和娴贵妃都在夸林锦颜,她就没凑热闹。 此刻皇后她们不在,她才同林锦颜说说话。 这孩子不骄不躁,行止有度的看着就让人喜欢。可惜,皇后和娴贵妃今日这般做派逸儿是没这个福气了。 小公主随柔妃从殿里出来,看向林锦颜一行人走远的身影,不忿道: “有什么了不得的,这泰安城中,美人何止千百,偏都看她新鲜,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我就瞧她很一般,也没比旁人多长个什么。” 柔妃溺爱的瞪了小公主一眼: “你可悄声些,忘记你皇兄说的话啦?不要去惹她。” 小公主闻言,更觉生气: “有什么不能惹的?她不过是个臣子之女,我可是父皇的女儿,天楚的公主,为何非得让着她?” 柔妃见小公主这般模样,只觉头痛,回头扫了一眼,跟随的宫人很有眼色的慢了几步,给母女二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柔妃拉着小公主的手,缓步而行,压低声音道: “哪里是她不能惹,是她背后将军府和林太傅。你若是想做一世受宠爱的公主,那就不要坏你二皇兄的事。必要的时候,还得帮你二皇兄一把。只有你二皇兄好了,我们母女后半生的日子才能好。” 林锦颜跟随在襄王妃身边,一进正殿,就吸引了明里暗里无数的目光。 和肖思明说话的林锦安,看见几人,原本清儒老成的神情,也变得明亮清朗,加深的笑意,带着少年气。 肖思明见林锦安这副模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刚进门的一群人,个个清丽绝色,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那个明艳脱俗的少女吸引了过去。 少女的衣衫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像是粼粼水波,温柔灵动。随着少女步子,发髻上微微晃动的步摇,带着少女的娇媚,就那样顺着肖思明的眼睛,晃进了心里。 坐在角落处的安知闲,也被林锦颜晃了眼,直到林锦颜的身影被上前说话的林锦安挡住,才撤回眼神。 回神后,发现身旁清冷的冉公子,也眼带笑意的看着林锦颜。 觉察到安知闲看向自己,冉公子立马撤下笑意,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安知闲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的端杯喝茶,余光始终追随着那道明艳倩影。 肖思明见林锦安上前,紧跟其后,得知眼前这个明艳少女就是林锦颜时,肖思明的笑意一圈圈扩大,心脏激动的狂跳: 原本奉三皇子之命接触的女子,竟然生的这般动人。就算没了三皇子的吩咐,自己也是心动的,更何况此女身后还是大将军府和林太傅。 众人互相见礼后,林锦安见肖思明跟来,便为给几人引荐。 轮到介绍最后的林锦颜时,肖思明明显笑意更大了些。 尚书之子 襄王妃遇见相熟的人,自去寒暄了,留几个晚辈说话。 林锦安给林锦颜介绍到: “颜儿,这是肖思明,工部尚书肖大人的公子,年长我们几岁,是爹的学生。” 林锦颜落落大方的同肖思明见礼。 肖思明笑的灿烂,对着林锦颜嘘寒问暖: “听闻林小姐养伤刚回来,身子可痊愈了?平时可会复发吗?可还需服药?有道是药补不如食补,我府里有个药膳做的极好的麽麽,林小姐若是需要,我将麽麽送到府上,供林小姐听用。” 林锦颜带着浅笑,礼貌道谢。 妍凌郡主却听的直皱眉,不愿林锦颜搭理肖思明,拉着林锦颜就往里走。 林锦见肖思明对妹妹很是殷勤,也觉不喜,找了个由头,带着恋恋不舍的肖思明回了男宾位。 女宾处,兵部尚书的女儿赵华琼,眼神幽怨的看向对面的肖思明。 见肖思明挤在林锦安身旁坐下,还不忘盯着林锦颜瞧,连个眼神都不曾看向自己,赵华琼怒意更甚,转头瞪向林锦颜。 感受到敌意的眼神,林锦颜侧头,带着和善的笑意与赵华琼对视。 赵华琼愣了一瞬,冷着脸别开。 楚承曜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带着志在必得的眼神,扫了眼对面的明艳少女。 楚承烨自打见到林锦颜后,眼神就一路跟随,得知林锦颜的身份,更觉兴趣大涨:这般美人,万不能让太子得了去。 正想着,皇后带着几个娘娘,还有太子,太子妃,小公主,一起走了进来。 太子妃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脸上的笑意未达眼底,妆容比方才浓烈明艳了两分,显然是重新装扮过。 见皇后等人进来,众人忙起身行礼,皇后落座后,带着和善的笑意,叫起众人。 “今年天楚遇水灾困扰,又遭漠北来袭,陛下爱民如子,免了百姓两年赋税。各宫缩减开支,泰安城内也远不如往年热闹。为缓解这种低迷氛围,本宫特意办了这场花会,将你们这些年轻人叫来聚聚。正值秋高气爽,菊花竞相开放,再看到你们这般朝气蓬勃,更觉心情大好,倒像年轻了几岁,不枉本宫用私库的银子来办花会。” 众人闻言纷纷朝皇后道谢,众千金亦是溢美之词,此起彼伏。 皇后左手边的娴贵妃,脸上笑意温和,眼里却带着冷嘲:惯会装好卖乖。 场面话过后,宫人端着珍馐酒菜鱼贯而入。 众人敬过皇后等人,和身边的人碰杯谈笑,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酒过三巡,皇后提议:以菊花为题,吟诗作对,题词作画。两边各选出来的第一人,皇后亲赐彩头。 众千金闻言,大都兴奋不已,那可是皇后赐的东西,贵重的不是东西,而是被皇后认可的名声。 有才者跃跃欲试,中庸者期待忐忑,自知不行者,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坐在林锦颜身后的周玥雪,稳住兴奋期待的心跳,有条不紊的整理了一番衣衫,准备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人前。 吟诗作对 周玥雪身旁的林婉蓉,缩小着身形,藏在妍凌郡主身后。 妍凌郡主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冯斯瑶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两人显然对此争奇斗艳的事情毫无想法。 场中各才俊已然纷纷下场,出口成章者抑扬顿挫的吟诗作对,画技高超者,行云流水的挥洒墨宝,引得一众鼓掌夸赞。 气氛逐渐高涨,想施展才情的众千金,也按耐不住,接连下场,皇后几人笑意连连的点评夸好。 要是以往,太子妃定会陪着皇后娘娘,对众千金点评夸奖。可此时她实在是没有心情,虽维持着笑脸,眼神却数次不自觉的飘向林锦颜。 以往看林锦颜的眼神里,带着的亲昵和善,此时也变成了审视和敌意: 此女家世样貌全不输我,母后和殿下为此女如此费心,若她成为殿下侧妃,自己以后恐得给她让位…… 感受到那道炙热的视线,林锦颜状似无意侧头,与之对视上后,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拿着茶杯冲太子妃举起。 太子妃只愣了一瞬,立马笑意扩大,举杯示意。 林锦颜这一笑,直晃晃飘进对面一直关注她,未下场的一群人心里。 也晃进了在场上大放异彩,一直用余光注视林锦颜的肖思明眼中。虽然那笑不是对自己,也足以让肖思明心动,为引起林锦颜注意,肖思明朝女宾处走了几步,声音都不由大了两分。 兵部尚书的千金赵华琼,见状气的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没见过女人不成?跟孔雀开屏一般臭显摆什么! 腹诽完肖思明,赵华琼又侧头瞪了眼林锦颜:狐媚子! 同林锦颜和妍凌郡主坐在一起的冯斯瑶,见赵华琼朝这边瞪来,不明所以的看向妍凌郡主: “你什么时候又惹了兵部尚书的女儿?” 妍凌郡主闻言,探头看了眼赵华琼,皱眉道: “我惹她做什么?话都没说过两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惹了她?什么叫又?” 见妍凌郡主再度炸毛,冯斯瑶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游哉的品茶,目光却扫向对面那个,盯着妍凌郡主看的慵懒男子。 见男宾处已场了大多数,许多千金还未下场,皇后笑道: “青年才俊们皆大展才华,女儿家也不能输阵才是,还未上场的速速上来,让大家一睹风采。” 妍凌郡主见皇后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连连摆手: “皇后娘娘,您可别看我啊,在座的谁不知道我是什么水准,您让我上去,不是让我闹笑话吗?” 皇后笑的溺爱:“好好好,偏你爱躲懒,不想上那就不上。还有哪家千金想上场的?” 周玥雪正欲起身,赵华琼却先一步站起身行礼道: “皇后娘娘,天楚人人皆知,林太傅学识渊博,乃文人之首,想来林家的后人也定是才华出众,不如让他们上场,也让我等见识见识风采。” 皇后本欲没人上场后,再去叫林锦颜,赵华琼此举,倒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大出风头 皇后闻言笑的慈爱: “此言有理,锦安自是不必多说,阵前能激怒鲁桑,助天楚大胜,必是才思敏捷出口成章。锦颜虽多年未在京都,可自小便聪明伶俐,本宫甚是喜欢,你们二人可要上场?” 林锦安起身行礼,一板一眼语气恭敬道: “谢皇后娘娘抬爱,天楚人才济济,草民才疏学浅,贸然上场恐惹笑话。小妹在苍圣山养伤多年,并不善此道,还是让他府千金上场吧。” 方才肖思明上场后,林锦安才听说,今日花会是给皇子们相看妃子,他自是不愿意林锦颜成为待选之物,这才出言婉拒。 林锦安话落,林锦颜便起身恭敬行礼道: “皇后娘娘,臣女兄长说的极是,上场诸位皆头角峥嵘,臣女在一旁看着都觉受益良多。臣女多年来疏于学识,恐招嘲笑,还是多看多学的好。” 赵华琼再度起身:“林小姐自谦了,皇后娘娘对你夸赞有加,想来你定是腹有诗书。皇后娘娘办花会,图的是热闹高兴,又不是考科举功名,就算对的不好,我等也不会嘲笑。” 皇后闻言,正欲应下,林锦颜身后的素白身影却站起身来,语气温和沉稳道: “皇后娘娘,臣女名唤周玥雪,是林锦安和林锦颜的表姐,幼时曾在林府客居,与妹妹们一同学习。臣女的妹妹因伤身子孱弱,得好生休养生息,不能多思多想,这位小姐既然一定要看,臣女愿替妹妹上场。” 林锦颜毫不意外,笑着冲周玥雪道谢。 话已至此,皇后自然是笑着应下。赵华琼瞪了周玥雪一眼,忿忿坐下不再多言。 周玥雪一身白衣胜雪,看上去温婉有仪,上场之后,与台上几人你来我往,丝毫不落下风,惹得一众人侧目,都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楚承曜见此景,不由想起那个凤命之说,温和的笑脸上,目光沉沉的审视着周玥雪,片刻后又探究的看向那道明艳身影。 看着周玥雪大放异彩,肖思明做着诗,还不忘抽空对林锦颜献媚施笑,赵华琼脸色愈发不善。 她侧后方的绿衣女子见状,凑上前讨好的同赵华琼耳语了几句,赵华琼朝林锦颜的方向看了两眼,僵沉的脸色也慢慢舒展开来。 周玥雪大出风头后,对着上座的皇后几人,和台上的比试的几人款款行礼,一副大家闺秀风华无双的模样。 周玥雪在皇后和娴贵妃大加赞赏中,道谢行礼回了座位,除眼底深处的兴奋外,看不出有何骄傲之色。 周玥雪此番荣辱不惊的行径,在众人看来,就是满腹诗书,却谦卑守礼不爱出风头,遇到旁人为难自己姐妹,才大义凛然的站出来一般。 赵华琼第三次站起身来: “太傅不愧为文人之首,家风自带墨香,周小姐只是客居几年,竟有这般文采,那林家后人定是惊艳才绝。既然林小姐自谦不肯上场,林家另一位小姐,身康体健并不无适,何不上场让我等见识一番?” 软磨硬泡 缩在妍凌郡主身后的林婉蓉,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才知道赵华琼是要让自己上场。 一时间,林婉蓉紧张的腿都止不住的抖了起来。双手紧紧交握,红着眼圈,控制着发抖的身形,强逼着自己起身回话。 对面的顾睿洲几人,看向赵华琼的目光中皆泛着不喜。 顾奕辰皱眉道:“大哥,婉蓉本就胆小,生人面前都不敢多言,哪里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吟诗作对?这个赵小姐为何跟颜儿婉蓉过不去?” 顾睿洲不解道:“我也不知,安儿,颜儿回来后,可曾同这个赵小姐交恶?” 林锦安冷着脸道:“从未听颜儿说起过此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癔症。” 三人身后的安知闲,悠闲的端着茶杯听着三人议论,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旁,皱眉盯着赵华琼的冉公子。 楚承平朝楚承逸那边侧着身子,低声道: “这个赵华琼是怎么回事?为何频频为难林家两丫头?林婉蓉的身世虽没人在面上议论,可许多人背地都是知晓的,她激林婉蓉上场,必会让林婉蓉招人非议。” 楚承逸慵懒的靠在椅子上: “听闻,这兵部尚书的千金一直对肖思明有好感,方才肖思明对林锦颜献殷切,约莫是吃味了,这才不依不饶。不过你放心,有林锦颜和妍凌在,不会让那个小丫头吃亏。” 楚承烨听了身后心腹的耳语,才知道林婉蓉的身世,不由眉头紧皱: “正是同林家交好的关头,赵仲敬这女儿发的什么疯?” 太子和皇后见此景,倒是眼带笑意,巴不得赵华琼再闹狠些才好。 林锦颜带着笑意,转身拉着林婉蓉的手轻声宽慰。 妍凌郡主也站起身,按住林婉蓉发抖的身形,将其半站的身子按回座椅后,怒视赵华琼道: “赵华琼,你要想上场比试,自去便是了,旁人不想出风头,碍你哪疼?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都没点人上场,偏你与众不同,聒噪叫嚣个没完。花会是你办的不成?” 赵华琼闻言气结,本想还嘴,碍于场合和众皇子妃嫔在场,不敢发作,生生忍了回去,强压怒气梗着脖子道: “我只是仰慕太傅学识,想见识见识林家后人的才学,郡主何必咄咄逼人?只是上场念念诗罢了,又不是上沙场,别人都去的,为何林小姐去不得?” 妍凌郡主:“你想见别人就得去?真是好大的脸,平日里抹粉是不是都用盆装?” 赵华琼气道:“你…我只是仰慕,并无恶意。难道林小姐见不得人不成?郡主为何要这般说我?” 冯斯瑶放下茶杯,起身淡淡道: “赵小姐,你若想见识,也该别人愿意。别人不愿,你这般软磨硬泡逼人上场,就算没有恶意,也缺些礼貌修养。” 赵华琼语塞,对着皇后行礼请罪道: “皇后娘娘,臣女着实想看林家后人风采,因此才言语冒失了些,还请您赎罪。既然林小姐不便,郡主和冯二小姐又不知为何,这般怕林小姐暴露人前,那就当臣女没说过便是。” 兄妹上场 皇后脸上,带着常年在人前不变的笑意,似是没听到赵华琼话里的一番夹枪带棒,语气和善慈爱道: “都坐下说话,今日花会只图高兴,锦颜你们不想上场那便不上。” 赵华琼听得皇后话音里,对林锦颜的溺爱与亲昵,暗自气恼,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气闷坐下, 皇后左手位的娴贵妃,笑意虽未减淡,眼神扫过赵华琼时泛过一瞬冷意,侧头看向皇后时,眉眼含笑道: “皇后娘娘说的极对,今日花会图的是高兴,合该自愿上场。锦颜姐妹俩如此乖巧自谦的孩子,难怪皇后娘娘您喜欢了,我看着也是喜欢的紧。” 刚拉着妍凌郡主坐下的林锦颜,再度起身行礼道: “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抬爱,臣女的堂姐,生性良善腼腆,自小跟在臣女祖母的身旁,又常陪着臣女的祖母抄写佛经,故而性静情逸,不喜人前争锋露面。臣女的祖父祖母,一直对臣女的堂姐夸赞有加。” 说到此处,林锦颜转身,带着宽慰鼓励的笑意看向林婉蓉。 林婉蓉原本惊慌羞耻,自卑不安的心,也因林锦颜这番话,这个笑脸,慢慢平稳了下来。鼻尖泛起的酸意,使得眼中明艳的人影,变得模糊,可脑海和心中,对这个人影却刻画的愈发清晰: 她的颜儿啊,还是那般温暖耀眼。 林锦颜看了眼林婉蓉后,又看向皇后,恭敬道: “但方才赵小姐的言语里,似是在暗指,臣女的堂姐不能在人前露面,臣女确是听不懂了。若不能露面,臣女的堂姐今日也不会在此。若只是因为赵小姐想看林家后人展露才学,臣女几人不识抬举并未上场,便惹的赵小姐不快,那臣女在此先行致歉,这就上场为赵小姐献艺。” 林锦颜带着笑意,不急不缓的说完话,施施然转身对赵华琼行了一礼。 待赵华琼察觉不对,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时,林锦颜已然落落大方的往场中走去。 挺直的腰背,自带几分文人风骨。流光锦制成的衣衫,随着走动,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荡漾开来。看似随意踏出的步子,却像练过千万遍一般,从容有度婉婉有仪。 在场中站定,先对着上座和几位皇子的方向,各行了一礼,又对着场中几位青年才俊和千金施礼: “方才诸位的吟诗作对,皆是高才佳作,我才疏学浅不敢造次,只在闲时偶尔画画花草,便画一幅菊花吧。” 肖思明自林锦颜上场,眼神就一路追随。林锦颜话毕,肖思明忙带着自认风流倜傥的笑脸还礼道: “林小姐自谦了,观小姐风华气度非凡,自是内有乾坤,为了能第一个见到小姐的墨宝,在下愿为小姐磨墨。” 不待林锦颜答话,林锦安便起身行礼: “不劳肖兄费心,皇后娘娘,既然赵小姐非要看草民几人献丑,那草民也陪着妹妹上场。” 皇后见状,乐的看戏,自是不会阻止,笑眯眯的应允下来。 鬃掸佛尘 林锦安如林锦颜一般,嘴里说着献艺,却无半分被羞辱献艺之感。 不卑不亢的走至场中,语气客气的挤走肖思明,陪着林锦颜走到桌旁,接替桌旁的宫女为林锦颜磨墨。 林锦颜左手挽着右手衣袖,将需要的颜料摆至手边后,从容提笔蘸墨,在纸上挥洒自如。 太子见状,眉目舒展的,扫了眼沉下脸来的楚承烨,出声赞道: “姐妹情深,兄妹齐心,和和睦睦,太傅果然好家风。” 皇后笑道:“确实如此,太傅学识渊博,为人清正,有此等自谦友爱的子孙,也是理所应当。” 太子妃听着母子二人的溢美之词,脸上虽笑意不变,桌下交握的双手却暗暗收紧。 娴贵妃:“我瞧着这双兄妹,可不光有太傅的文人气度,还带着大将军的材优干济,看着就赏心悦目让人欢喜,欢喜的时刻,和该共饮一杯。” 说完,端起酒杯笑道: “我喝的这个琼花露,绵柔清香最适合女儿家喝了,还是前几日陛下赏的,今日特意带了一坛来,你拿去给诸位千金都满上一杯。” 说话间,不动声色眼带深意的扫了眼身旁的宫女,宫女与娴贵妃对视一瞬,微不可见的点头,带着另外两名宫女去给众千金倒酒。 皇后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瞬,才又重新明媚上: 不过是两坛酒,也值得拿出来说嘴炫耀? 正看着场中,独自气闷的赵华琼,见宫女端着酒壶来,才收回目光。 宫女附下身倒酒,赵华琼见宫女离自己过近,正欲侧身,忽听耳边传来一阵耳语,不由脸色大变。 直到宫女给下一位千金斟完酒时,赵华琼才整理好心绪,偷偷看向上首的娴贵妃,和对面的楚承烨。 见二人皆朝自己投来警告的目光,赵华琼立马低下头,正襟危坐。 场中,林锦颜将蘸有颜料的笔放下,退至一旁。 林锦安上前,提笔蘸墨,如同林锦颜一般,下笔如有神,并未冥思苦想,一手好字便跃然纸林锦颜上。 林锦颜站在林锦安身旁,笑眯眯的看着,眼中带着欣慰。 待林锦安停笔,两个宫女将纸上的墨迹吹干,朝上首的皇后方向展开。 皇后看完大赞:“真没想到你们兄妹二人这等年岁,居然能有此丹青妙笔。此等好佳作,必是今日榜首,太子素来爱这些,快拿过去给太子瞧瞧。” 太子惊讶笑道:“能得母后这般夸赞,儿臣倒真是好奇了。” 皇后:“你看完必定喜欢。” 太子起身,伸手从宫女手中接过画,细细打量后眼神都亮了起来。 只见两株檀香色的鬃掸佛尘,相依而生,细管如丝的花瓣,或直立或飘散,栩栩如生。墨色的枝干和花叶,更显苍劲。 左上角空白处,几行清正的诗句,儒雅风流,笔锋利落,与画相得益彰。 “居然是极难画的鬃掸佛尘!能把如此难画的花,画的惟妙惟肖,厚实灵动,画工堪称妙至毫颠!难怪母后如此喜欢,果真是不同凡俗。上面的题诗,言简意赅又不乏清逸脱俗,实在是妙极,妙极!” 兄妹受赏 众人皆被皇后和太子的夸赞,吊起了胃口,不由探头朝太子手中的字画看去。 其中,不少想进太子府的千金,借着看画的由头,对着太子一寸寸的仔细打量。 往日没有这样的机会,她们从不敢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太子瞧,只知道太子凤表龙姿德才兼备,如今细看下来更觉太子贵气非凡,丰神俊朗。 直把这些想入非非的千金,瞧的面如朝霞映春水。听到太子对林锦颜的夸赞,这些千金看林锦颜的眼神,都带上了两分敌意。 字画由太子处接连往下传,见到的人皆交口称赞。顾睿洲兄弟二人,也是满眼欣慰骄傲,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肖思明为了能让林锦颜记住,还特意做了首诗来夸赞林锦颜的画,惹得赵华琼差点咬松了后槽牙。 妍凌郡主见此情,高兴的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自己乐犹嫌不过瘾,还转头拍着林婉蓉的手背分享喜悦。林婉蓉亦是高兴的,眼中含泪。 面对众人夸赞,林锦颜带着浅笑淡然道: “在苍圣山多年,闲时无聊,只能画画花草打发时间,也只有画能勉强入眼,旁的却是不成。就是怕露怯,故而迟迟未敢上场。” 皇后又是一番赞赏后,亲赏了兄妹二人一对玉如意,两块如意皆由整块白玉雕刻而成,玉质细腻滋润,雕功亦是极品。 看着场中,林锦颜被夸奖被赏赐,谢恩后从容行礼朝座位走来。周玥雪努力维持的笑意,也因时间过长显出一分僵硬。 方才她还憧憬在,今日她在花会一朝成名,日后走到哪里,都能被人另眼相待的幻想里。 谁知林锦颜一上场,便将她的风头盖的严严实实…… 不…不只是这一次,是每次只要有林锦颜在,她都得不到众人注意! 思及此处,周玥雪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扎的生疼,也难消她心中的怒气。 不光是周玥雪,太子妃和赵华琼,也是同样目光不善的盯着林锦颜。 只是太子妃毕竟出入宫中多年,比这两人更能沉得住气,更善伪装情绪,面带笑意看不出罢了。 对面的顾奕辰,原本笑眯眯的看着林锦颜两人,领了赏赐回座位,一转眼却发现赵华琼暗暗瞪着林锦颜,顾奕辰随即也皱着眉头盯着赵华琼。 赵华琼白了眼林锦颜后,刚转头收回目光,却和顾奕辰对视上,赶忙缓和了脸色,低头垂目避开视线。 顾奕辰靠近顾睿洲,耳语两句后,顾睿洲扫了眼赵华琼点了点头。 顾奕辰站起身,面带笑意声音爽朗道: “皇后娘娘,方才微臣的弟弟妹妹,已经向赵小姐献过艺,也不知赵小姐是否满意。若不能入赵小姐的眼,微臣和微臣的兄长虽是粗人,为了弟弟妹妹也不怕丢人献丑,这就到场中为赵小姐献艺。” 楚承烨闻言,原本不愉的面色,再度黑了两分,眼神如刀一般射向赵华琼: 这作死碍事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珠玉在前 皇后闻言,笑意又大了一分,不光没劝阻,还当作没听出顾奕辰的话中深意,笑盈盈的问赵华琼:可要顾睿洲兄弟二人登场。 赵华琼自打顾奕辰张嘴,就知道大事不妙,纵然刻意不看,也能感受到对面如刀的视线。 此刻皇后开言,众人全向她看来,赵华琼赶忙起身行礼,语气恭敬道: “回皇后娘娘,顾小将军言重了,臣女只是仰慕林家后人风采,一时心急,才言语有失,并非有意为难。方才一见,林小姐和林少爷果然是雏凤清声,才识过人。” 说完话,余光瞥了眼站着不说话的顾奕辰,赵华琼咬咬牙,对着林锦颜行了一礼: “冒犯了林小姐,还望林小姐不计前嫌。” 林锦颜闻言,并不接话,反而扭头看向林婉蓉笑道: “婉蓉姐姐,赵小姐跟你道歉呢,你可愿意原谅?” 林婉蓉愣了一瞬,见众人朝自己看来,赶忙站起身还了一礼后,结结巴巴道: “我…我愿意…原谅,没…没关系。” 皇后伸手做出坐下的手势,语气和善道: “都坐下说话吧,年轻人偶有失言也是难免,你们都年龄相仿,自该处的和睦,有什么不虞,说开也就是了。” 见顾奕辰行礼坐下,赵华琼也行礼坐回,心中却觉屈辱、愤慨心绪难平。 家中虽有姐妹,可自己却是唯一的嫡女,自小便是娇惯着长大的,何时受过这种屈辱!能给她林锦颜行礼致歉,还是因为贵妃娘娘、三殿下和顾家的缘故,她居然敢让身份低贱的庶女回话,来应付自己! 安知闲扫了眼赵华琼憋闷愤恨的脸色,又看了眼若无其事,同妍凌郡主说笑的林锦颜,眼中不由笑意加深: 这个小狐狸…… 场中,因有林锦颜兄妹的珠玉在前,其他千金都无人下场。 这时候去,不是上赶着给那对兄妹当垫脚石嘛?她们才没那么傻。 场中逐渐清冷,皇后同众人说了会话后,笑道: “到底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出宫半日,竟有些乏了。诸位妹妹,眼下时辰还早,不如随本宫去后殿歇息片刻,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聚聚,咱们在此,他们拘束着也放不开。知许你也陪着同去,太子,惠宁,此处就交给你们了。” 太子太子妃恭敬应下,众人起身恭送,几位娘娘起身跟随皇后出了正殿,柔妃临走前不放心小公主,本欲带她一起走,小公主连连保证不惹事,柔妃才作罢。 襄王妃也叮嘱了妍凌郡主几句,才跟着离开。 皇后等人走后,太子让众人不拘礼数,可随意在行宫中四处走动赏景。众人闻言,皆三五成群的谈笑开来。 太子走向林锦安几人,围坐在一起说话。楚承烨见状,也紧随其后。 众千金亦是凑在一起说笑,林锦颜这边却无千金来,周玥雪在皇后她们走后,便带着丫鬟去了溷轩,只林锦颜四人坐在一起说话。 妍凌郡主和冯斯瑶没说两句,又被惹炸毛。 林锦颜看的好笑,正想叫三人随便走走,刚站起身,却将身后的宫女端的酒水碰翻,撒到了自己衣衫上。 再三生事 妍凌郡主起身训斥宫女不小心,宫女连连请罪,林锦颜将宫女叫起,让宫女带自己去换衣衫。 婉拒了郡主几人陪同换衣,又请妍凌郡主和冯思瑶,帮自己好生照顾着林婉蓉。 从溷轩出来的周玥雪,心中憋闷,找了个无人处想透透气,却听得两个男子的交谈声: “果然是太傅的子孙,气度从容,风华无双。不光是模样生的好,被人为难或受到夸赞时,都不卑不亢淡然处之,真乃是宠辱不惊。” “确实如此,我瞧着那个身着白衣的周小姐,也是不差。” “此言差矣,那周小姐怎能同林小姐比?周小姐文采着实不错,却词藻虚华。虽看着从容自持,却浮于其表,太过刻意。林小姐可是松弛自然,由心而发。”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如此。你观事观人,眼神毒辣,怪不得丰隆钱庄日进斗金了。” “杨兄,你何必笑话我,我区区一介商人,只能在这泰安城混个温饱罢了……” 听着外面的聊天声逐渐远去,靠着假山紧咬牙关的周玥雪,已是满脸愤恨之色。不甘和恨意几乎要穿过剧烈起伏的胸膛,化作利刃,劈了这些不长眼的混账! 正在心中咒骂这些人有眼无珠时,却透过斑驳的树影,看见林锦颜带着白芷洪九跟在一个宫女身后,去了偏殿。 正殿里。 妍凌郡主跟冯斯瑶呆着,只觉憋屈,留下一个丫鬟等林锦颜后,不由分说拉着林婉蓉的手就往殿外走。桂儿玛瑙见状赶忙跟上,冯斯瑶也带着丫鬟慢悠悠的跟在几人身后。 走出一段后,妍凌郡主愤然转身: “你跟来干嘛!” 冯斯瑶慢条斯理的走上前: “你脑子不好,记性也不好吗?我说过了,我哥让我照顾林家千金,林锦颜方才走时,也托我好好照顾她。” 妍凌郡主语塞,气的大声嚷嚷道: “谁要你照顾了!” 说完拉着林婉蓉转身就走。 长廊另一侧,赵华琼正对身侧的绿衣女子低声责骂道: “都怪你!要不是你跟我说那个林什么蓉的,是林家分出去的二老爷,在外面和歌姬一夜风流的孽种,我怎么会被那个林锦颜坑?脸都被丢尽了!回头爹爹要是因此事被三殿下责骂,我也逃不掉责骂,你就当心你和你姨娘的皮!” 绿衣女子闻言,吓得拉着赵华琼的衣袖求饶,赵华琼加快步子,皱眉甩开,刚走到拐角处,却和突然转身的妍凌郡主撞到了一起。 两人各退了一步才站稳,本来就都带着火气,看清对方后,脸色都更臭了两分。 赵华琼冷着脸拍了拍衣衫,敷衍的对妍凌郡主行了一礼,黑着脸抬脚就走。 路过林婉蓉,狠狠朝她瞪了一眼,吓的林婉蓉恨不得退到墙里,妍凌郡主上前一步挡在林婉蓉身前,指着赵华琼骂道: “原本方才答应了我母妃不惹事,你撞了我,我都懒得与你计较了,你倒是蹬鼻子上脸,再三生事,瞪着一双牛眼吓唬谁呢!” 威猛之风 桂儿玛瑙将发抖的林婉蓉护在中间,赵华琼迈出的步子,被妍凌郡主的骂声叫停,强压着怒气转身看向几人: “方才若不是郡主突然撞来,我们也碰不到一起。何况,方才我也同郡主见过礼了。请郡主不要仗着出生王府,就不讲道理。再说林小姐既然看不得,还出来做什么?躲在府里不出来不是更好?” 妍凌郡主双手叉腰,气势如虹: “少给我颠倒是非!本就是你先撩者贱,林家姐妹跟你素不相识,方才在殿内,就是你一再强逼,最后惹得顾将军生气,你才向她们姐妹道歉,这会儿又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赵华琼本就为此事恼怒,此刻听得妍凌郡主再次提起,只觉气血都冲到了脑子里,将三皇子和娴贵妃的警告全抛到了脑后,不管不顾的怒怼了回去: “郡主为何一提起顾小将军,就这般自得?是知道无人敢娶,准备赖上顾小将军吗?天楚虽民风开放,女子无媒无聘的缠着男子,也是会被取笑的。” 妍凌郡主闻言气结,指着赵华琼说不出话来,这些年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她嫁不出去,却无人敢当面这般羞辱她。 冯斯瑶冷脸上前:“赵小姐,听闻令堂苛待庶女庶子,动则打骂,我原本还不信,看赵小姐今日言行,倒是信了两分,却是颇有令堂威猛之风。怪不得赵大人到处打听适婚的世家子弟,怕是赵小姐名声在外,不好议亲吧?” 赵华琼身后的绿衣女子闻言,眼眶发红,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赵华琼气的手直哆嗦,指着冯思瑶骂道: “你…你胡说!你不也没嫁出去,有何颜面来说我!她上赶着追顾小将军,泰安城中谁人不知,我又没说错!” “赵小姐,请慎言!” 矜贵冷然的男声传来,原本剑拔弩张火气冲天的场面,停滞了下来。 几人同时侧头看去,就见楚承平、楚承逸、顾奕辰、林锦安、肖思明几人朝这边走来。 原本他们是见妍凌郡主拉着林婉蓉,气鼓鼓的出来,不放心跟来看看的,却不想远远的就听到赵华琼羞辱二人。 赵华琼见几人走近,被怒气挤走的理智也迅速回归,才知闯了大祸后怕起来,向几人行礼后,头也不敢抬。 方才出声的楚承逸,看了眼妍凌郡主后,冷着看向赵华琼: “不知妍凌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要劳赵小姐如此羞辱?” 赵华琼结结巴巴道:“小…小王爷,我们只是拌拌嘴……并非……” 平日随和的顾奕辰,此刻也沉下脸,带着凌厉之气盯着赵华琼道: “赵小姐!方才在殿中你无故为难我弟弟妹妹,如今又在此处,如此羞辱郡主和我表妹,不知可是顾家林家何处得罪了赵小姐?亦或是得罪过尚书大人,赵小姐此番作为可是为父出气?” 赵华琼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只是同郡主拌嘴,气急之下才一时失言……” 表露心意 小公主见几人撇下同太子几人说话的顾睿洲,追着妍凌出了正殿,也好奇的跟了出来。不曾想,竟然看到一出好戏。 平日里,她和妍凌素来是面和心不和,互相看不顺眼,私下也并无往来。 如今见妍凌被人气的眼圈发红,只觉心里痛快。自己若露面,于情于理都得帮妍凌说话,想想就觉不舒服。 思及此处,小公主隐匿身形看戏,并不打算露面。 楚承平听赵华琼回话后,一改往日随和模样,冷声斥责道: “失言一句便罢了,三番五次失言?方才那些话尖酸恶毒,又怎能是失言可以做托辞的?赵小姐这般羞辱妍凌和婉蓉,可曾反思过自己言行?只因你心悦之人,对林小姐和颜悦色了些,你便不依不饶处处刁难。连妍凌的郡主身份,你都敢不放在眼里,如此以下犯上,是赵大人教你的吗?” 面对楚承平的训斥,赵华琼方才的怒气,全转化成了惊慌和无地自容。 她没想到,四皇子居然知道她心悦肖思明,还不顾她脸面,把此事宣扬了出来。 偏肖思明人就在当场,她连反驳也不能……都怪这几个贱皮子,让她在众人和肖思明面前出丑! “四殿下,只是女儿家拌嘴罢了,哪里就能扯到臣女父亲身上去呢。是臣女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绝不是本意。” 长廊的吵闹声,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 楚承平扫了眼,怒目瞪圆又带着委屈的妍凌郡主,又看向妍凌郡主身后,那个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瑟瑟发抖的身影,怒意不减反增: “子不教父之过,尚书大人教女如此,也不知是如何胜任公务的!” 赵华琼闻言,心里的愈发慌张,正欲开口,顾奕辰却将其打断,声音冷冽严肃道: “赵小姐,以己度人并不可取。郡主德行高洁,并不曾纠缠于我,也不曾如你所说那般嫁不出去,准备赖上我。相反,是我自知不才配不上郡主,才想建功立业后再去王府提亲。” 一旁满脸怒容的妍凌郡主闻言,转头愣愣的看向顾奕辰,脑子里乱的如烟花乱炸一般。 顾奕辰扫了眼附近看戏的人,将声量又提高了两分: “幸得老天垂怜,此次立了战功,蒙陛下受封,才觉的有资格站在郡主身旁。郡主良善率真,肯对我青眼,是我三生有幸。故而,我绝不能容忍,有人对她子虚乌有的污蔑,还请赵小姐谨记!” 楚承逸眼里,原本看向赵华琼带着冷然的杀意,也因顾奕辰一番话消散了不少,嘴角上扬的看向自己的妹妹。 妍凌郡主愣愣的的听顾奕辰说话,直到顾奕辰朝看向自己,才反应过来。 慌忙转过头,避开视线,如雷般的心跳,震的她眼睛都不知该看向何处,耳朵和面颊也染上娇羞。 见众人都朝自己看来,妍凌郡主手足无措,只好求助的看向楚承逸。 却见亲哥笑的满脸戏谑,妍凌郡主羞愤之下,对着楚承逸嚷了句:“笑什么笑!我找母妃去!” 一鸣惊人 妍凌郡主说完跺跺脚,提着裙摆飞一般的逃离了人群。 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皆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楚承平轻碰楚承逸的肩膀,低声笑道: “唉,明明不是你惹的。” 楚承逸眼中含笑,却语气无奈道: “谁叫妍凌舍不得凶某人呢。” 楚承平拍了拍顾奕辰的肩膀:“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顾奕辰被两人一打趣,方才的气贯云霄的气势,也消散的寥寥无几,忙对二人抱拳求饶。 说话间,楚承平见林婉蓉靠着玛瑙和桂儿,都要缩到了墙里,不着痕迹的走到妍凌郡主方才站的位置,帮林婉蓉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一直未说话的林锦安,走到另一侧小声的宽慰着林婉蓉。 林婉蓉就这样被楚承平、林锦安、冯思瑶三人,挡的严严实实,心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待楚承烨闻讯赶来,得知始末后,恨不得拔剑活剐了赵华琼。将其训斥一番后,责令赵华琼姐妹先行回府反省。 楚承烨则是为保兵部尚书的官位,将楚承平、楚承逸和顾奕辰,叫到一旁好一顿说和,让几人别把刚才的事闹大,他会让兵部尚书亲自去襄王府致歉,肖思明也在一旁帮腔宽心。 冯斯瑶左右看看,慢步跟在林锦安和林婉蓉身后,往正殿走去。 踏出长廊,阳光照在林锦安温和的笑脸上,他像哄孩子一般,低声同林婉蓉说着什么,林婉蓉频频点头。 小公主瞧见这一幕,立马就想到了楚承曜,但仔细想来,不远处的这个男子,似乎又和楚承曜不同。 楚承曜是对谁都温和,这人她见了两次,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似乎只对自家手足才会如此…… 林锦安几人进正殿没多会,重新换了衣衫的林锦颜,带着白芷走了进来。 听闻方才的事后,先拉着林婉蓉的手询问,见林婉蓉无事,对着冯思瑶郑重行礼道谢。 冯思瑶:“不必如此,说到底我也没护好你这姐姐,受之有愧。” 林婉蓉:“冯小姐千万不要这么说,今日幸得冯小姐庇佑,心中万分感激。” 冯思瑶认真打量了两眼林婉蓉,果真如听闻中一般,像个胆小的兔子,眼神干净澄澈,惹人怜爱: “你胆子也太小了些,日后除非你不出府门,否则今日之事难免再发生。旁人说的话,只是出自他们浅薄的认知,又不一定就是对的。只要你自个心中清楚坚定,就不会被他人言语击溃。” 林婉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记住了,谢谢冯小姐。” 正和太子、顾睿洲还有一些世家公子说笑的安知闲,余光扫向独自进殿的洪九,不由多了看林锦颜一眼:不知这小狐狸又干了什么…… 一炷香后,周玥雪和楚承曜前后脚进了殿。 见楚承烨顾奕辰几人,谈笑风声的进来,正夸奖冉公子的太子,目光暗了一瞬才恢复如常。 楚承逸同几人说了几句话,带着慵懒的笑意,朝着女宾处走来,眼神不由自主的吸在林锦颜身上。 煞费苦心 楚承逸走近站定,待几人同他见了礼起身后,笑着看向冯斯瑶: “斯瑶,今日多谢你帮妍凌。” 见冯斯瑶愣住了神,楚承逸不解道: “怎么了?” 冯斯瑶面带两分尴尬,回神道: “无事,只是第一次听小王爷叫我名字。” 楚承逸:“可是觉得冒犯?如有…” “并无。” 脱口而出的打断楚承逸的话后,冯斯瑶又道: “并无不妥,兄长和表兄他们也是这般叫我。我同郡主一起长大,虽平日见到偶有拌嘴,却也看不得旁人欺辱郡主。唯心而行罢了,小王爷不必客气。” 楚承逸闻言笑道:“既如此,以后你若是愿意,也别叫我小王爷了,就跟着妍凌叫我三哥吧。” 冯斯瑶愣了一瞬,带着两分笑意点了点头。 直到楚承逸和林锦安走远,冯斯瑶才重新坐下,端起凉透的茶水慢慢咽了下去:三哥… 随着皇后等人回来,殿中再次热闹了一番,皇后和娴贵妃找到由头,就对林锦颜频频夸奖,在场众人因赵华琼的下场,不管心下如何,面上皆笑脸和善。平安无事的持续到花会散场,各回各家。 大将军府。 顾奕辰说完今日的事后,紧张的看了眼顾弘章、顾青云和白伊然: “花会上,见郡主因为我被他人耻笑,没同祖父和爹还有娘商议,就在人前说出提亲的话来…我……” 顾青云:“吞吞吐吐做什么?你身为男儿,本该如此,哪有让姑娘家因你挨骂,还无动于衷的道理?” 顾弘章点点头:“你爹说的对,你和妍凌相交多年,虽未说破,但我们都看在眼里。如今已知颜儿心意,你自该好生给郡主一个交代。” 说着话顾弘章转头看向儿子:“辰儿话已当众说出,此事就不宜再拖,你们速速找个合适的媒人,去王府走一趟,免得再让些嚼舌根的泼才,生出事端。一切按照王府的要求来,别委屈了那孩子。” 顾青云:“儿子记下了。” 白伊然笑道:“父亲您放心,郡主生性纯良,儿媳很是喜欢,定不会委屈了她。明日就商量出合适的媒人,不日就去王府提亲。” 顾奕辰闻言狂喜给三人行礼:“多谢祖父,谢谢爹谢谢娘!” 顾睿洲笑着起身,拍了拍顾奕辰的肩膀:“往后就是个大人了。” 顾弘章三人,看着兄弟两的高兴模样,也都笑的慈爱。 待说完婚事,顾弘章仔细问起林锦颜来。 顾睿洲:“四皇子也是早上听明妃娘娘说,才知道花会是给诸位皇子相看皇妃。颜儿当时并不知情,那赵尚书的千金又咄咄逼人,颜儿没法子才上了场。” 顾青云皱眉道:“如此说来,太子和三皇子都想打颜儿的主意。工部乃三皇子管辖,那肖家小子对颜儿心怀不良,也必是三皇子授意。” 顾睿洲:“确实如此,安儿知晓此事,回去后定会告知颜儿。只是太子和三皇子,对颜儿这般煞费苦心,若他们求得一道圣旨,我怕颜儿日后身不由己……” 操劳过度 顾弘章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叹着气嘟囔了一句: “女娃娃为何非得嫁人不可……” 顾青云几人听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他们又何尝舍得颜儿嫁出去呢。 嘟囔完,顾弘章吸口气,坐直了腰身,眼神坚定道: “颜儿日后所嫁之人,必得是她真心想嫁,且人品贵重值得托付之人。若非如此,漫说只是太子侧妃皇子侧妃,就是国母之位,只要颜儿不愿,有我在一天就没人能强逼她点头。” 不夜侯。 凌五立于桌前,将消息一一报给安知闲听: “三皇子从花会离开后,直奔兵部尚书的府中,呆了一个时辰才走。” “三皇子走后,赵尚书就备了礼去襄王府,襄王府大门紧闭,赵尚书叫了半晌门,见无人应答又转头去了林府。” “太子妃身边的麽麽,傍晚出府去永兴斋退了寿饼。” “秦宗衡的婚事定在下月初八,秦国公府昨日已经开始布置。因今年灾年,帝后的寿宴都从简,秦家婚事也是从简。” 安南风:“秦国公府这些年,倒是守规矩的很。太子妃的麽麽以什么由头退的寿饼?” 凌五:“说是太子妃为办花会,操劳过度染了风寒,生辰不准备过了。” 安南风:“太子妃生辰在三日后,原本也是请一些交好的女眷,去太子府小聚,其中就包括林小姐,听说帖子都写好了,就等着花会结束送出。看来太子妃是知道了选妃一事,在表达不满了。” 安知闲将手里看完的信,放到烛台上点燃,眼里满是火光: “太子妃这般行事,怕是还没看清皇后和太子的真正面目。她或许以为凭着多年相处的情感,她如此表态,皇后太子就会在意。” 安南风摇摇头:“只怕太子妃并不会如愿。” 安知闲:“何止不会如愿……凌五,将太子有意纳林锦颜为侧妃,还有太子妃身体抱恙的消息,传到青云观去。” 凌五领命退下,安南风详问花会始末后叹道: “还真是错综复杂,您此行,该结交的倒是都牵上了线,方便日后行事了。这个林小姐虽心智不俗,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如此让那赵华琼当众下不了台,岂非得罪了兵部尚书?” 安知闲想起今日所见,嘴角不自觉浮出笑意: “这便是这小狐狸的高明之处,既展露了才学,为林家保住名声。又表现出聪明才智,和不惹人反感的小姐脾气,让赵华琼吃瘪道歉,不仅出了气,还让在场众人都如安叔这般,以为她聪明却无心计。” “您是说,林小姐今日是故意这般,看似强硬…实则是为了示弱?” 安知闲脑中浮现出,林锦颜在场中执笔作画的模样,那副淡然认真中,故意带着一丝嚣张的模样,竟比她的画还美上三分: “一个有才有貌有家世有脑子,却无心计的女子。成为助力的同时,赏心悦目还好拿捏,宛如价值连城的花瓶一般,只会小心护着,谁会对她心生戒备?” 前世祝寿 松茂堂书房内。 林晏清和林思远听完始末,皆是愁眉不展。 林锦安:“祖父,爹,肖思明今日对颜儿着实太过殷勤,我担心改日他会以拜访恩师的名义登门,来缠着颜儿。” 林思远:“我既已知晓此事,断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这几年,太子和三皇子两党分庭抗礼,明着暗斗。打颜儿的主意,无非是看重你们外公和祖父的助力,绝非良配。” 林晏清点点头:“此言对极,此等关头,颜儿若是卷了进去,林家和将军府也会卷入党争之中。日后,两家恐再有安宁。你这当爹的,对颜儿的婚事得仔细思量,万不能轻易应下。” 林思远:“父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况且颜儿刚回来,儿子也不舍她这么快就定下亲事。” 说完又皱眉道:“怕只怕…颜儿自己喜欢,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是颜儿自己愿意,我这当爹的也不好横栏。” 林锦安:“爹,颜儿身为林家后人,是不可能愿意去给人当妾的,哪怕那人是未来天子。” 林思远闻言,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严肃: “安儿!这话也是能乱说的?知晓便好,在外万不可提及。” 林锦安语气坚定道:“爹放心,儿子知晓利害。之所以说出来,是想让祖父和爹安心,颜儿不是贪慕虚荣权势的女子,也绝不会埋没了林家风骨。” 颜玉轩。 刚沐浴完的林锦颜,穿着里衣,闭眼靠在椅背上。玉彤站在身后,动作轻柔的帮她绞头发。 回想起前世的今日,皇后并未筹办花会。今日之事,是发生在前世一个月前的皇后寿宴上。 当时她同祖母和周玥雪一起进宫祝寿,也是有宫女不小心将酒水撒到她衣衫上。 她带着玉兰玉彤跟宫女去换衣衫,宫女说正殿处人多不便,将她带到一处僻静的偏殿,玉彤玉兰刚给她换上衣衫,她却突觉恶心头晕,将换好的衣衫吐脏。 只带了一套衣衫,沾了秽物无法穿出门,她便去让玉兰找周玥雪。玉兰去了半晌,才和周玥雪带着衣衫回来,说是迷了路,幸亏遇到二皇子。 待重新换好衣衫,一出门就见楚承曜立在廊下,端的是风华无双,温润如玉。 “林小姐莫怕,我已经叫人去回禀了母后,相信一会便有太医过来诊治。” 话音落下,太子妃就带来太医。诊断后,说她是郁结在心,多饮了几口酒,才会如此。 彼时,大表哥生死不明,顾家军还在漠北苦战,她也确实夜不安枕,所以并未多想。 楚承曜见她无事,默默走开,深藏功与名的模样,让她观感极佳。接下来的日子,周玥雪常在耳边说起楚承曜,她便对这个母妃早逝,又不受宠的“良善”皇子,动了恻隐之心…… 今日,宫女将酒水撒到她身上时,虽然时间和地点全与前世不对,可事情还是如前世那般发生。 只是这次她早早知晓,做了防备,未让有心人如愿罢了。 捷足先登 待玉彤绞干了头发退下后,林锦颜叫来洪九。 “那带路的宫女去找了谁?” “我听小姐的吩咐,远远跟着,那宫女去了后殿,找了另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回正殿后,我仔细看了,那个面容清秀的宫女,跟在皇后身旁。” 林锦颜闻言,丝毫不觉意外,将手里的账簿翻了一页,头也不抬道: “那个面容清秀的宫女,见过给我们带路的宫女后,可是去找了太子妃?” 洪九面带一丝惊讶:“小姐怎会知道?那宫女拿了个包袱去找的太子妃,我瞧着包袱轻软,像是装的衣衫之类的东西。” 前世,太子妃带着太医来的那般快,想来是早知道的。既然知道,为何会让楚承曜抢了先? 那就只能是太子妃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来,才耽搁了时辰。 看来此事是皇后设计的,为的就是太子妃对自己援手,让自己和太子妃更亲近一些。 可楚承曜的出现,不光让太子妃明白了,皇后想纳自己为侧妃的想法,让太子妃对自己排斥。还让他借着皇后铺好的棋局,捷足先登…… 林锦颜:“猜的,表姐可同二皇子说上了话?” 洪九点点头:“那二人果然如小姐所料一般,在院子没看到小姐,见着我的身影,就各自跟了过来。我将二人引到偏僻处,二人见面后,聊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林锦颜又将账簿翻了一页,语气淡然道: “表姐心气高,瞧不上堂哥这样的凡夫俗子,我这做妹妹的,自该为她多谋划些。白芷,白日我们进的那个院子,可有不妥?” 白芷倒了杯热茶,放在林锦颜手边: “院子里并无不妥,但小姐去换衣衫的那间屋子,桌上点的熏香,却很是不俗,寻常难得。” 林锦颜闻言,抬头道:“能得你一句不俗,应该不是凡品。” 白芷点点头:“此香名为润清,用料考究做法繁杂,单闻提神醒脑神清气爽,却怕酒。如饮酒者闻到,则会血气上涌头晕呕吐。” 林锦颜目光里闪过了然之色,前世换完衣衫后的不适,果然不是偶然。 “今日多亏你在,服了你的药丸才止住了不适。” “小姐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白芷的本份。” 洪九不解道:“既然此香寻常难得,为何会摆在那般僻静的院子里?” 白芷也沉思道:“我也不明白,此香出自屏南,并非天楚之物。或许是因为正殿都在饮酒,点香的宫人知晓这香的禁忌,所以才点在后院吧?” 林锦颜:“你说这香出自屏南?” 白芷点点头:“对,离苍圣山不远的屏南张家,世代学医,医术不精却以制香出了名。可是张家十年前就因为得罪了屏南的皇族,被抄家灭族了。” 林锦颜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的手指,随着思考,轻轻敲击着账簿: “张?太医里面倒是有两个姓张的……” 白芷:“小姐,不可能是太医的,因为张家的制香术,传女不传男。” 好生静养 凤栖宫。 皇后穿着明黄色的里衣,卸下妆容和饰品,坐在梳妆台前。 对着略微模糊的铜镜,仍旧能看清眼角的皱纹。皇后抬手将镜子朝一旁侧了些,压下烦躁的心绪淡淡道: “顺意,过来看看本宫头上,可又有新的白发。” 顺意依言上前,仔细看过之后笑道: “娘娘,昨日才拔过的,并无白发。娘娘国色天香,犹如牡丹盛放的一般。” “惯会嘴甜哄本宫开心,惠宁还是不见好吗?” 顺意小心打量了皇后的脸色,才低声道: “太子妃…还是未见好转,恐怕要多歇几日,生辰宴怕是办不了了。” 皇后眸色微冷:“孩子大了,有自己主意不好管了。今日让她去送衣衫,她就推脱说身子不适,看来是听谁说了什么。” “奴婢私下问过瑜心,太子妃今日单独见过三皇子妃,同三皇子妃说了话后,就着人去叫了殿下。” 皇后站起身,冷嘲道: “想来也不会有别人,原本怕太子妃多想,准备在她生辰宴过后再告诉她的。平日里见她行止有度,不曾想竟如此不识大体。她难道不懂,保太子登位才是头等大事?” 顺意将皇后扶到床边坐下,轻声宽慰道: “娘娘别气,想来太子妃只是一时没明白过来,这些时日为办花会,太子妃确实劳累,身子不适也大有可能。” 皇后思索了片刻,吩咐道:“去把喜儿叫来。” 喜儿进来恭敬行礼,被皇后叫起: “今日为何林锦颜无事?她明明是喝了酒的,可是你调的香出了岔子?” 喜儿:“绝无可能,为了怕坏了娘娘大事,那香奴婢制好后,亲自喝酒试过,药效甚足。白日见林小姐无事,奴婢去看了,是香炉灭了,窗户也不知被谁开着,想来是被风吹灭的。” 皇后:“那她还真是好运……罢了,反正就算她闻到了香,怕也只会给他人做嫁衣。” 说着话,皇后由顺意伺候着躺下,正要拉下帐帘时,皇后淡淡吩咐道: “太子妃既然卧病,那就让她好生养一段时间吧。明日,从库房拿两盒人参,你亲自送去。吩咐薛太医,务必让太子妃好生静养,时间长些也不打紧。” 顺意闻言,拿着帐帘的手不自觉收紧,对上皇后冰冷的视线后,赶忙弯腰低下了头。 太子府内。 太子妃靠坐在床头,眼睛不时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瑜心,什么时辰了?” 名唤瑜心的丫鬟,端着汤碗笑眯眯上前: “太子妃,已经人定了,您身子不适,喝了这盏汤,也早早睡下吧。” 太子妃叹口气,好看的秀眉,也皱到了一起: “放下吧,殿下今夜不回房了是吗?” “您别多想,殿下只是政务繁忙。” 太子妃苦笑道:“哪里是忙?分明是对我不满。我何尝不知殿下现在的处境,殿下和母后若真心想找助力,好生同我商量,我自会同他们一条心。如今可倒好,他们母子同心,倒把我像个外人一般防着。” 阴阳怪气 次日,肖思明果然如林锦安所料一般,带着些礼物,以拜望恩师之名,登门拜访。 林思远和林锦安在前院,陪着肖思明闲话,只谈师生之情,同窗之谊,肖思明几次将话往林锦颜身上引,都被林锦安和林思远含糊了过去。 呆了半日,临到午饭时分,肖思明才假意起身要走,原以为两人会留他用饭,他也能多呆些时间,说不定能遇到林锦颜。 谁知林家父子竟痛快起身相送,半句留饭的意思都没有,肖思明没法再留,只能带着尴尬的笑意,行礼出府。 朝堂之上。 顾弘章同皇帝回禀了军务之后,频频向兵部尚书请教,自己的做法可有不妥之处。 顾弘章嘴里虽客气的说着请教,可身形如松,眼神如刀,吓得兵部尚书赵仲敬,鬓角都见了汗,弯着腰连呼不敢。 把上座的皇帝,看的不明所以,直皱眉头。 退朝之后,问了郑诚才明白了事情原委。 皱眉听完后,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拍着桌子,忍不住大笑道: “哈哈哈你是说,顾老将军大殿之上,阴阳怪气的吓唬当朝二品大员,只是为了给他外孙女出气?哈哈哈这把年岁居然还能如此孩子心性,怪不得常言说,老小孩老小孩的。” 郑诚见皇帝开怀,脸上也带着笑意道: “顾老将军素来偏疼女儿,听说顾小姐当年嫁入林家的时候,顾老将军可是伤怀的喝了个烂醉如泥。想来顾小姐死后,顾老将军把对女儿的疼爱,转到了外孙女身上,有此一遭,倒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点点头:“顾家对林家这丫头确实疼爱非常,六年前那丫头受伤,顾家所作所为何人不知?也难怪太子和老三都抢着要林家这丫头了。” 郑诚:“听闻林小姐秀外慧中,倾城之貌,确实足以让男子动心。” 皇帝转头,指着郑诚笑骂道: “你个老滑头,明明知道朕说的不是此意。” 皇帝笑完,叹了口气又道: “朕老了,他们也越发惦记这个位子,顾家有定北军,自然也就是他们最想拉拢的人。让隐卫去盯着顾家,看看是谁这般按耐不住要拉拢顾家,也让朕看看顾家这忠君之心,是否坚如磐石。” 自打花会结束,林家的客人比往日多了几番。 前院各种见恩师的亲年才俊,后院则是绕着十几道弯扯上关系的官眷。 老太太叹道:“这几日都在交际待客,白日里都没空小憩,实在是乏累,最近晚上睡觉都比往日早了不少。” 林婉蓉站在老太太身后,给老太太揉着太阳穴笑道: “祖母嘴里说着乏累,这几日每天可都笑呵呵的,我瞅着精神头都比往日好些。” 老太太扬手,作势在林婉蓉手背上拍了一把: “你这皮猴儿,都敢笑话我了,看我不打你。” 林锦颜看祖孙两笑闹,笑道: “祖母,也不用人人上门您都见,日子长了颜儿也担心累着您。” 老太太摆摆手:“不妨事,该见的人,都见的差不多了。” 婚嫁之事 老太太让林婉蓉坐下后,慈爱的看着两个孙女。 这几日来的官眷,将她两个孙女夸的天花乱坠。老太太虽听着高兴,可她心里明镜一般,这些人都是冲着林锦颜来的,夸林婉蓉也只是顺带。 “祖母虽然舍不得你们嫁人,可女儿家总得成家的。多看看多知道些总没坏处,你们两个的婚事,看似简单实则艰难。” “颜儿不必说,瞧这百家求娶的架势,自是不愁嫁。可嫁给哪一家,却得好生斟酌,不光是看人品家风那般简单,此等关头万一选错了,说不得往后还会成祸患。” “婉蓉难嫁高门,胆子小性子又软,更应该多看看普通官宦人家。若是能遇到样样出挑,门第却不如咱们家的,那是最好。你嫁过去,就不会看脸色受委屈。” 姐妹两听着,一脸动容之色,老太太这是为她们深思熟虑过的。 两人陪老太太聊到睡下,林婉蓉才送林锦颜出松茂堂。 站在院门口,林婉蓉抬头看了看月亮叹道: “幼时,我一人个住在院子里,除了桂儿,丫鬟婆子都不爱理我,有月亮的时候,我就趴在窗边静静的看月亮。那时候就想着,我若是能活到长大,定要看看院子里的月亮,府外面的月亮……” 说完话,林婉蓉侧过头看向林锦颜: “颜儿,是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月亮。可我真的太没用了,一出府就觉得旁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看都不敢看人一眼,还连累你和安儿为我出头。祖母这般年岁,也还在为我思虑将来……” 林锦颜拉着林婉蓉的手,宽慰道: “姐姐怎会没用?这些年我不在府中,祖母饮食起居都是姐姐在照料,礼佛诵经也是姐姐陪同,就是因为姐姐在,我才能在外安心养伤。” 林婉蓉摇摇头,眼神坚定而明亮: “颜儿,你不必宽慰我,花会回来这几日,我一直在思量,越想越觉汗颜。我本就是姐姐,自然该立起来,护着弟弟妹妹才是。我也想有一日,能站在你和安儿身前。” 林锦颜笑道:“我信。” 林婉蓉闻言,咧开嘴角点点头,姐妹两相视而笑。 次日。 林锦安找到二人,说四皇子约着一起去不夜侯小坐,问二人可要同行。 林锦颜笑着应下,林婉蓉亦是破天荒的没等林锦颜开言相请,也点头应下。 林锦颜笑意加深,听闻冯世子也会去时,询问能否叫上冯斯瑶。 难得妹妹开口请他办事,林锦安自是乐着应下,转头便吩咐林顺去平阳侯府传话。 话传到冯斯瑶耳里时,她正在同自己下棋,抬头不解道: “邀请我?” 冯斯年:“对啊,林府的人来门房传的话,说是林小姐邀请你一起喝茶。” 冯斯瑶闻言,垂目落下一子: “妍凌被襄王妃拘在王府里学规矩,我同她又不熟稔,虽对她感观不错,却也不知该聊什么。” 冯斯年见状,仔细看了看棋盘,取了一枚胜算更大的黑子,同冯斯瑶对弈起来。 相邀出府 兄妹两,你来我往下了一盏茶之后,冯斯年才再度开口: “你和妍凌在一起,说不了两句话就能闹起来,偏你还爱逗她。” 冯斯瑶头也不抬道:“泰安城里全是假模假式的笑面虎,我看她顺眼,才会跟她多说几句。” 冯斯年摇摇头:“妍凌要听到,指定跳脚。你常年不出府,性子也是越来越闷。这林家两个千金,你既已见过,对其评价也不错,何不交个朋友,也有人陪你解解闷。” 冯斯瑶思索着棋局,嘴里却不曾停下: “那两人确实不错,如果那林锦颜不是顾家外孙,我还会结交一二,表哥无心大位,我们何必给表哥徒招猜忌?要我说,哥你也应该离顾家和林家的人远一些才是。” 冯斯年抬眼,看向落子将黑棋困起来的妹妹: “又被你找到断点…你这棋艺愈发精进了。虽然你说的都对,可我们几人相交,皆因意气相投,从来不因为家世,也不会带上家世,承平亦是如此。” 冯斯瑶:“你们心里有数就行,这些年哥你过的压抑,有朋友畅聊也是幸事。” 冯斯年又下了几手,眼见无力回天,将手中的棋子丢回了棋盒,站起身道: “原本想着,就只有承平承逸,顾家兄弟,还有林家兄妹几人,才想带你出门坐坐,你既然不愿意,那就当哥没说。” 冯斯瑶听到其中一个名字,眼神微闪,叫住走到门口的冯斯年: “哥,你很想我交个朋友吗?” 冯斯年转身:“自是想的,怕你太孤单。你若喜欢独处,那也……” “我陪你去。” 冯斯年话未说完,就被冯斯瑶打断,愣了一瞬才笑道: “好,难得你愿出府,你想想可有什么想买的物件,哥顺道陪你去逛逛。” 冯斯瑶点头应下,待冯斯年走后,叫来丫鬟帮她挑衣衫,熨烫平展后,又挂好熏香。 次日。 刚用罢朝食,秦知许见冯斯年背着手等在后院门口,不由心中一喜,带着笑脸走上前道: “斯年哥哥,你是在等我一起回国公府吗?我说了几次想让你陪我回去,你也没答应,我还以为你不会陪我了。我就知道你不忍心,为何不早点说,我若知道定会早些收拾妥当,也不用你在此处…等这么久…” 秦知许满脸的笑意,和自说自话,在冯斯年冷漠疏离的眼光中,渐渐消散减弱。 直至在冯斯年五步外站定,看清冯斯年身上散发着,她熟悉且还未能习惯的排斥时,秦知许才明白,是自己多想了,冯斯年不是在等她。 是啊,冯斯年怎么会等她呢…… “斯年哥哥,你要出府?” 冯斯年淡淡“嗯”了一声,转头往身后看了眼,见冯思瑶还没来,又转身看向院中的盆栽,好似面前无人一般。 秦知许深吸口气,再度堆起笑脸,走到冯斯年身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斯年哥哥,没几日我二哥就要大婚了,你得闲能否陪我回去看看?” 极尽嘲讽 冯斯年闻言,才将目光移到秦知许身上,语气清冷道: “秦二少爷成婚可是大事,就算是简办,那也必定是冠盖如云,我又怎能缺席?成婚那日,自会陪你同去的。” 秦知许:“我是说成婚前,这几日国公府忙着布置,你有空能否陪我回去看看?” 冯斯年一板一眼道:“人人都得成婚的,我又不能替舅兄,去了还得劳烦岳母岳丈招待,就不去添乱了。” 秦知许语塞片刻,又急道: “怎会是添乱呢?你去了我父亲母亲不知道多高兴呢。你若无事,陪我去坐一会也是好的。” 冯斯年:“最近忙碌,实在抽不开身,夫人自去便是了。” 说着话,见冯斯瑶走来,冯斯年眼中染上温柔的笑意: “收拾好了便走吧,承平他们应该都到了。” 冯斯瑶点点头,行至秦知许身前时,行礼一礼就跟着冯斯年往外走。 秦知许见状,只觉心中委屈,笑意也彻底消散,快步追上两兄妹后,语气里也带着质问: “等一下!你说的忙碌,就是陪着斯瑶出去玩?你都能陪妹妹去玩,为何不能陪我回国公府,帮着操办我兄长婚事?况且,承平就算是她表兄,总归男女有别,斯瑶一个女儿家,去你们男人堆里做什么?” 兄妹两闻言,眼中都染上冷意,冯斯瑶上前一步道: “还请嫂嫂慎言,我表兄再不济也是皇子,当不得嫂嫂这般揣测污蔑。今日随哥哥出府,是应林小姐之邀,还请嫂嫂心思简单些,不要光想着男女之事。我平阳侯府家风清正,做不出自轻自贱的事来。” 冯斯瑶此言,算是戳到了秦知许的肺管子上。 当年她被朱典骅那个杂碎诓骗,让冯斯年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后来虽在国公府的施压利诱下,她如愿嫁给冯斯年,可冯斯年却因为此事,对她冷漠守礼,再无温情…… 冯斯瑶这番话,让秦知许觉得,就是在含沙射影的骂自己。 想起花会上,听齐小姐说起,常看见冯斯年与林锦颜的兄长表哥们来往,让自己小心被钻了空子。 又想到这些年平阳侯府对自己,像对外人一般,只以礼相待,从无半分真情。 当下委屈和怨气化作怒意,直往脑子窜,刺激的她眼睛都发了红: “林小姐?就是前些日子,在花会上大出风头的林锦颜吗?” 冯斯瑶冷道:“正是,我与林小姐一见如故,今日出府就是去见她。” “既是她邀请你,为何要你哥哥同去,怕是你以为交到了朋友,人家可惦记上了其他不该惦记的。我姑母之所以赏赐她,不过是因为看重她身后的顾家,想让我表兄纳她为侧妃罢了,真以为她有什么真才实学不成?” 秦知许微仰着下巴,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也是极尽嘲讽。 冯斯年脸色黑沉道:“果然不愧是国母,一品大将军的外孙女,想纳妾便纳妾,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也是,这天下只要是好的,被国公府和皇后娘娘看上的,哪里又能逃得脱呢?” 不可理喻 秦知许强装出来的气势,被冯斯年两句话,瓦解的粉碎。 心中的怒意和难过,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让她晕眩的身形微晃,眼泪也是夺眶而出: “你这么说是何意?你还在怪国公府促成我们的婚事是吗?天下好的?凭她也配个好?生的一张狐媚脸,哪里好了!你觉得那个林锦颜好是吗?只要我在一天,任你觉得她再好,她也休想进平阳侯府的门!” 冯斯年原本见秦知许摇摇欲坠,心有不忍,正欲上前时,听得秦知许的质问怒骂,怒火中烧生生烧散了那份不忍: “满脑子都是什么!简直不可理喻!斯瑶,我们走。” 冯斯年黑沉着脸说完话,拽着冯斯瑶的衣袖,大步离开。 秦知许气得指着两人的背影,大骂道: “她注定要去给我表哥做妾!你见她多少次也没用!狐媚子的东西…咳…咳咳……” 秦知许一个人在院中,哭着骂着,情绪激动的大咳不止,贴身丫鬟将她扶住,轻声宽慰,拍她的后背顺气。 侯府的下人们离得远远,看着这一幕都觉稀罕。世子和世子妃,平时拌嘴都不曾有过,今个这是怎么了? 马车里,冯斯瑶见兄长低沉着脸,将手轻搭在冯斯年胳膊上。 冯斯年见状,缓和了脸色: “我无事。” 过了片刻,又叹道: “未成婚前,你嫂嫂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却不想如今成了这副模样……那林锦颜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竟能被她说出苟且来。她婚前之事念及情份,我尚能原谅,可我实在不喜她身上那副国公府的作派。” 冯斯瑶:“哥,你因何同嫂嫂成婚,府中都是知晓的,辛苦你了。” 冯斯年:“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以后只要她不过分,还待她如往常一样礼遇便是。至于国公府……还是敬而远之吧。” 兄妹两到不夜侯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冯斯年见到了林锦颜后,才明白为何秦知许那般大的反应了。 往日虽然常听顾睿洲三人,夸奖他们这个妹妹,可他也是有妹妹的人,也就全当顾睿洲他们是手足情深,不曾想果真是般般入画,仙姿玉貌。 几人相互认识后,林锦颜和林婉蓉,对冯斯年兄妹行礼道谢。 落座闲聊了一番,听说林锦颜棋艺甚佳,冯斯瑶眼神一亮,不由多看了眼。 冯斯年见状,知道自家妹妹这是犯了棋瘾,便主动说起冯斯瑶棋艺也不错,不如让两人对弈一局。 二人棋桌旁落座后,冯斯年笑道: “斯瑶,既是你想找林小姐下棋,就让林小姐执黑吧。” 冯斯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林锦颜亦是笑着道谢。 冯斯年知晓自家妹妹的棋艺,和必须赢的性格,知道她不会放水,本是不想让林锦颜输的太难看,才提议林锦颜执黑。 不成想,林锦颜棋艺居然和冯斯瑶不相上下,两人一盘棋下了一个时辰,棋逢对手,平分秋色,多劫循环无休无止。 强颜欢笑 秦知许自冯斯年兄妹走后,回房哭闹发泄了一阵,眼睛已然肿的不能见人。 不得已,拿冰帕子敷了半晌,又让丫鬟煮了鸡蛋敷好,才回了秦国公府。 虽是极力伪装,可知女莫如母,加上秦知许又是个藏不住事的,国舅夫人一眼便看出不对来。 待给下人派完差事,便拉着秦知许的手回了内室,关心询问。 秦知许本就是强颜欢笑,如今被亲娘这一问,顿觉满腹委屈涌上心头,瞬间泪珠盈睫泣不成声。 随即,哭哭啼啼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 “上回花会,还有官家小姐同我说,斯年哥哥人中龙凤,保不齐被林锦颜三个兄长看重,拐回去当妹夫,我还不信,今日他便去赴林锦颜的约了。” 说到此处,秦知许更觉后怕,扑到国舅夫人怀中大哭道: “母亲,斯年哥哥对我本就有怨气,今日我又同他拌了嘴,说不得明日就要休我回府,给林锦颜腾位置了。母亲,我可怎么办呀……” 国舅夫人见状,是又心疼又气,轻拍着秦知许哄道: “他敢!你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当朝国舅的掌上明珠,他平阳侯府无故怎敢休你?那林锦颜当真约个有妇之夫私会?你可有实证?若有实证,我亲自去趟林府,问问那林思远是如何教的女儿!” 秦知许直起身子,抽噎道: “那狐媚子聪慧,她约的是冯斯瑶,并未提斯年哥哥。可斯年哥哥最是疼冯斯瑶了,她约了冯斯瑶,斯年哥哥必然是会去的。” 国舅夫人闻言,皱起了眉头: “她既然约的是冯二小姐,会不会是你误会了?斯年那孩子与你成婚多年,通房都不曾有,看着也不像是好女色的。再说,那林锦颜可是被你姑母相中了,要给你太子表兄做妃子的。” 秦知许急道:“可是斯年哥哥夸她好,还说什么天下好的,只要被国公府和姑母看重了,就都逃不掉。” 国舅夫人闻言虽气,但为了秦知许着想,却也不能较真,只能相劝道: “你这傻孩子,斯年一向注意分寸,能说这种大不敬的话来,定是气急了,生气也说明他心不虚,气头上说的话怎能当真?” 见秦知许听进去了,国舅夫人又道: “那林锦颜若是没那个心,还算罢了。若真有,你这般岂不是把斯年往外推嘛?” 不夜侯。 原本谈天说地的几人,均被林锦颜和冯斯瑶对弈所吸引,围着二人仔细观摩着棋局,二人每下一步,众人都在心里感叹精妙。 最后见二人无休无止,还是楚承逸出声道: “三劫无胜负,这局棋再下也意义不大,你们二人坐了半天,不如起来歇歇吧。” 冯斯年笑道:“承逸说的对,已然平局了,再下也是循环往复,以你二人的造诣,确实难分胜负。” 冯斯瑶神色郑重的,打量着对面低眉浅笑,从容自若的女子。 她自小不爱出门,家中又无姐妹,多数时间都是她跟自己玩,多年同自己对弈磨练出来的棋艺,一直让她暗暗自傲。 棋逢对手 冯斯瑶原以为,赢下这局很容易,毕竟样样出挑的兄长,同自己下棋也是屡战屡败。 不曾想,对面云淡风轻的女子,居然能同自己平局…… 冯斯瑶眼中带着一丝不甘和惊讶,更多的确是压制的兴奋: “林小姐花会那日说,只是精通画技,我还信了,毕竟要练就那般丹青妙笔,需要大把时间,自然其他方面就会逊色。不想竟是我见识浅薄了,林小姐天资之聪慧,望尘莫及。” 顾睿洲、顾奕辰、冉公子、林锦安还有林婉蓉,闻言虽未说话,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骄傲自得之色。 林锦颜笑道:“冯小姐过誉了,若不是冯小姐和世子让我执黑先走,占得先机,我早就落败了。” 冯斯瑶认真道:“以你的棋艺,就算你执白子,也不会输。” 安知闲:“好啦二位,我新泡了茶,二位再这般自谦下去,茶可就凉了。” 两人闻言,笑着起身,随众人重新在茶桌旁落座。 一帮人从顾奕辰和妍凌郡主的好事将近,调侃到最近林府被踩矮了三寸的门槛,又从漠北会不会拿东西来换格威,聊到要不要去秦宗衡的婚筵…… 就连平时不问到头上不吭声的林婉蓉,也罕见的主动接话聊了两句。 聊的尽兴,午饭都从外面买来酒菜,就在不夜侯里吃了。直到天色渐晚,众人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回家。 临走前,冯斯瑶询问林锦颜:能否去林府找她下棋? 林锦颜笑道:“求之不得。冯小姐随时想来,我随时恭候。” 回府的马车上,冯斯瑶道: “终于知道,哥为何喜欢同他们相处了,在这鱼龙混杂的京都里,有一帮能忘了身份,把酒言欢的朋友,确是幸事。” 冯斯年笑道:“与他们相处确实自在,哥瞧着你对那个林小姐观感甚好,要不然也不会开口说要去林府。” 冯斯瑶点点头:“难得棋逢对手,虽然还不算是朋友,却觉她不像旁的千金那般乏味虚伪,可以同她玩玩。” 冯斯年叹道:“爹和娘要是知道,你交到了朋友,也会高兴的。” 说到此处,兄妹两都沉默不语的低落了几分。 秦知许被国舅夫人开导后,忙完国公府的事,早早便回了侯府,在陪嫁麽麽的指导下,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便一直等在院中。 兄妹两一踏进院子,等候多时的秦知许,就带着笑意迎了上来: “斯年哥哥,妹妹,早上我说话难听了些,方才亲手做了几个菜赔罪,就等着你们回来一同用饭呢。” 冯斯瑶行了一礼,淡淡道: “谢嫂嫂,我在外面吃过了,先回房了。” 说完径直回了自己院子,冯斯年也以吃过了为由,自己回了书房。 秦知许气的,差点拽烂了手中的帕子,可想起国舅夫人说的话,生生忍下了脾气。 快人定时,又煲了汤亲送到书房,冯斯年虽冷着脸,倒也把汤留下了。 秦知许见状才放心不少:母亲说的果然没错,斯年哥哥确实心善心软。 同时心里也更加坚定,绝不能让旁人抢走了冯斯年。 眼光独到 二皇子府。 楚承曜带着钟毅来到书房,让心腹守在门口后,钟毅关上门走到书架旁,打开书后面的暗格,伸手到暗格里转动后,书架缓缓移开,显现出一道暗门。 钟毅将手里的灯笼点燃,率先进去,楚承曜紧随其后进了暗道,暗门再度关闭,书架也回归了原位。 两人在地道中走了一刻钟,才再度走到一道暗门前。打开后,屋内翘着二郎腿喝茶的男子,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 楚承曜坐下后,冲男子摆摆手: “又没外人,坐下说话,来时可有人看到?” 男子坐的端正:“殿下放心,隔壁院子我已经买下,送给了我那个外室,我是从她那过来的,并无旁人知晓。” 楚承曜点点头:“回头让钟毅带人,将这两个院子做个暗道,你进出也方便些。杨御使的咳疾可好些了?” “家父入秋咳疾就会反复,虽是老毛病却也难受的紧,幸亏殿下送来的药,如今已好多了。” 楚承曜:“虽不是大病,还是多注意些才是。那日花会,见你和丰隆钱庄的老板,像是私交不错?此人如何?” 男子笑道:“确有私交,我奉殿下之命,结交世家子弟中的接班人和商人,才与丰隆钱庄的老板相识。此人颇有学问,却因父亲渎职流放,堵了仕途,这才行商。” 楚承曜:“听闻他是靠粮食和布匹发的家?背后可有人资助?” “确实靠粮食布匹发的家,却无权贵撑腰。能在泰安城立住脚,全靠银钱铺路。此人运气和眼光十分独到,灾年丰年竟能提前预知准备,齐家粮行这几年,也因此人少赚了不少钱财。” 楚承曜:“齐家已经入了太子阵营,花会那日,我见太子对此人态度暧昧,怕是也想笼络了去。此人能让齐家头疼,想来也是个有本事的,万不能让太子得了去。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去见见他。” 男子应下后,楚承曜端起茶杯问道: “方才你说他父亲因渎职被流放,可知是在哪里做官的?” “听说是在彬州。” 楚承曜闻言,端在嘴边的茶杯顿住: “彬州?可知他父亲的名讳,是何官职?” 男子皱眉细想道:“只知道姓黎,名讳却是不知,听说是彬州的前太守。” 楚承曜眼中精光闪过,顿了片刻才将茶杯重新端起,垂眸看着茶杯喝了口茶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可真是巧了……你回去后,同杨御使说,明日避开人,我要同他见一面。” 颜玉轩。 林锦颜将写好的信,吹干墨迹后,装到信封里递给白芷: “你去西苑拿给魏仲,让他把信送去。” 白芷出屋后,林锦颜将砚台往右挪了挪,把门口的洪九叫了进来: “今日在不夜侯,见你出去了一刻钟才回来,此刻又守在门口,定是安老板有事要转达吧?” 洪九挑眉道:“小姐那会…正同冯小姐难分胜负的对弈,还能知道我出去了多久?” 寒气入体 林锦颜起身净手,洪九递上擦手的帕子,林锦颜接过擦手后,坐到桌边倒了两杯茶: “坐着说话。这些年已然习惯你在身边了,你在时不觉得,不在时却总能察觉到。” 洪九闻言,带着温和的脸色,自在落座: “在不夜侯时,竹青同我说,太子妃的病,经宫里的薛太医诊治,愈发严重了,白日也要昏昏沉沉的睡上两个时辰。” 林锦颜点点头:“祖母甚是喜爱太子妃,既然太子妃身体欠佳,自该去探望。我们姐妹三人花会的帖子,还是太子妃亲送的,于理也该三人同去探望才是。” “堂小姐应该会随小姐同去,可表小姐怕是没空。” 林锦颜端起茶杯,淡淡道: “花会后,确实没见表姐再登门了。既然表姐事忙,那便不叫了。” 次日,林锦颜同老太太说起,要去太子府: “听闻花会后,太子妃便因操劳累倒,前两日的生辰宴都没办,也不知太子妃现下如何了,颜儿想同姐姐去看望一下太子妃。” 老太太闻言,忙催着林松去递拜帖,又吩咐备礼和马车。 “且不说这次帖子的事,就是你出京养伤的马车,都是太子妃亲送来的,确实该去看望。” 林锦颜:“祖母您也别太担心,太子妃年轻,躺两日也就无事了。” 老太太叹气道:“要是旁人我也就不担心了,可她却是木姐姐的孙女。加之她入太子府第二年,身上正来月事时,踩滑掉进了池水里,正值寒冬虽被救起,却是寒气入体,身子也弱了不少。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年,还未给太子添上一儿半女。” 马车里,林锦颜回想起前世,太子妃也没有生育过。 在自家滑倒?是巧合还是人为…… 到太子府后,太子在前厅同二人寒暄完,亲自送二人去后院: “惠宁这些年一直体弱,此番花会都是她在操劳,这才累倒下。” 林锦颜跟随着太子慢悠悠的步子,始终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恭敬道: “只是听闻太子妃操劳累倒,不想竟这般严重,臣女还以为太子妃已然大好了。今日拜见,本是为了谢过太子妃送贴子,和当年臣女离京养伤,太子妃送臣女马车。” “怪我忙于朝政,前段日子疏忽了惠宁,不曾日日过问。这些时日,我见她消瘦了不少,只恨不能以身代之。母后和惠宁对你本就喜欢,你能来惠宁定然高兴。” “殿下和太子妃,真是伉俪情深。” 说着话,随着太子进了院子,下人见到太子皆跪地行礼,林锦颜二人紧随其后畅通无阻的进了内室。 原本蔫蔫靠在床头的太子妃,看见太子不由眼神一亮,待看到林锦颜姐妹时,眼里的亮光又消散无形。 太子快步上前,摁住太子妃要起来行礼的身形。坐在床边,对着太子妃好一阵轻言细语的关心询问,一副对发妻关怀备至的模样。 “知晓你喜欢林小姐,就没问你的意思,把人直接带来了,想着有她陪你说说话,你也能好得快些。” 心中苦涩 太子如此说,太子妃纵然心中苦涩,也只能带着笑意,同林锦颜客气的寒暄了两句。 见她们说上话,太子笑道: “果然林小姐一来,你就开怀了。林小姐得空,常来陪惠宁坐坐。我在此处,你们也聊不尽兴,就先回书房了。” 太子说着话,站起身来,对着太子妃笑的温和: “聊的高兴,也不可时间太长,太医说你得好生静养,不能累着。” 太子妃扯着笑意:“谢殿下。” 林锦颜和林婉蓉,在太子站起身时,就忙跟着起身,对着往出走的太子行礼,再转过身时,太子妃脸上的笑意已然淡不可见。 林锦颜带着笑意,走到床边: “太子妃,臣女来时,祖母让我同您说,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让您务必保重,其他的都往一边放。” 太子妃闻言,神色有所松动,神情复杂的盯着林锦颜看了半晌,闭上眼睛悠悠的叹了口气,片刻后睁开眼,抬手拍了拍床: “坐下说话吧。” 林锦颜依言坐在床边:“太子妃,见您唇干,臣女给您端杯水吧。” 白芷快步上前,在桌上端了热茶,递给林锦颜。 见太子妃双手撑床,想坐起来,白芷忙搀扶着太子妃的胳膊,帮其坐直后,又将靠枕放在她腰间,让她给坐得舒服些。 “你这丫头倒是伶俐。” 白芷露出招牌的憨气笑脸:“小姐常跟奴婢们说,太子妃是顶好顶好的人,对小姐也特别好,奴婢就想让太子妃也好。” 太子妃扫了眼笑颜如花的主仆二人,沉默的接过水杯,喝完后递给了白芷。 “谢谢你们今日来看我,回去告诉老夫人,我一切都好,让她老人家不要担心。” 林锦颜笑着应下后,又道: “幼时曾受太子妃大恩,无以为报,臣女可以常来看看太子妃吗?臣女会挑太子殿下不在府的时候来,免得打扰了太子妃和殿下说话。” 太子妃闻言心中刚升起的不喜,也在林锦颜说完后一句话的时候,再次消散。 沉默了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林婉蓉见状,双手紧紧交握,硬着头皮走到林锦颜身后站定,壮着胆子开口道: “太子妃,臣女以后可以和颜儿一同来吗?臣女一直跟着祖母礼佛,日后会日日为太子妃祈福。” 林锦颜闻言,眉头轻挑,眼里多了一丝笑意。 太子妃也扯起一抹笑意,点头应允。 回府的马车上,林婉蓉掀起车帘一角,看着越来越远的太子府,闭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眼里已然少了几分平日里的胆怯之色。 “颜儿,原来有些事,没做的时候感觉艰难,做了之后反觉松了一口气。日后,我定能站到你身前,护着你。” 看着林婉蓉眼里的光亮,林锦颜笑道: “我信姐姐。明日想带姐姐去个地方,姐姐可愿意陪我同去?” “自是愿意,只要颜儿想让我去,哪里我都陪着。” 林锦颜闻言,眼里笑意加深:藏在人后的小白兔,终于敢站到人前了。 故人登门 回府后,姐妹两刚下马车,林顺便迎上来: “小姐,松茂堂来了贵客,老太爷吩咐,让您回来先去松茂堂。” 姐妹两依言前去松茂堂,一进正厅,见林晏清同一个年岁比他大一些的老者,同坐在上位,老太太坐在林晏清一旁,三人正笑着说话,瞧见两人进来,老太太慈爱的招手道: “颜儿,婉蓉,这位是姚太师,是太子妃的祖父,也是陛下的恩师,快快来拜见。” 林锦颜闻言,笑意扩大一分,落落大方的上前两步行礼,林婉蓉亦是紧随其后。 姚太师笑道:“晏清和弟妹好福气,两个孙女都出落的亭亭玉立,知礼懂事。这个便是思远的女儿吧?” 林晏清:“正是,名唤林锦颜,她和安儿幼时,姚兄还见过的。” 林锦颜带着笑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姚太师: 身形清瘦,看着比林晏清年长些。玄色的木簪,将斑白的头发半束在头顶。言谈间语调平和,虽有笑意,却无太大波动。整个人带着两分仙风道骨,又似参杂着两分愁苦,看似随和又不乏威严。 姚太师目光中,带着一抹温柔的怀念: “嗯,记得他们兄妹满月之时,晚凝还说两个孩子看着就聪明伶俐,是有福之相。” 老太太闻言,笑意淡去,面带哀伤的叹道: “是啊,两个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可把木姐姐心疼坏了,隔三差五就过府来看看孩子。记得当时木姐姐看重七王爷家的小王爷,还开玩笑说,要定个娃娃亲……不想物是人非,不过十几年的光景,竟恍如隔世。” 姚太师情绪也低迷了下去,厅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林晏清:“逝者已逝,生者更当珍重才是,日子总得往后过。” 老太太点点头,又看了眼姚太师,才惊觉失言,忙道: “瞧我,没事提这些做什么,太师勿怪。” 姚太师扯出一抹笑意淡淡道: “不妨事,我也时常回忆往事时,不胜唏嘘感叹,深感世事多变,无可奈何。” 林晏清:“此番下山,可着急回去?” 姚太师:“应该会呆一段时间。” 老太太笑道:“既不着急,你们十余年未见了,正好叙叙旧,我去安排厨房做几个您爱吃的菜,留下用了饭再回府。” “既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辛苦弟妹。” 老太太连道不辛苦,起身去吩咐饭菜。 林晏清则邀请姚太师去书房叙旧,林锦颜两人见状,便起身行礼告退。 姚太师却道:“且慢,回京路上,听闻思远这女儿,一手丹青妙笔生花,可方便同我们去书房,让我也见识一番?” 林锦颜行礼浅笑:“并无不便,只是闲时多画了些花花草草,实在算不得丹青妙笔。花会上实则盛情难却,不得已才献丑,竟入了太师的耳。早就听闻,太师的四好六艺,无一不精,晚辈只恐露怯。” 姚太师笑道:“我也只是略懂一二,却不敢说样样皆精,你不必惶恐自谦,随我们来便是了。” 以画观人 林锦颜乖巧应下,随两人去往书房,林婉蓉见状行礼告退。 书房内,林锦颜从容执笔作画,林晏清和姚太师端着茶杯,一左一右的站在书桌两旁观赏。 林晏清盯着画一点点成型,满脸骄傲欣慰。 姚太师的眼神,则是更多落在林锦颜身上。 被他和林晏清盯着作画,别说寻常的后辈,就是在朝官员,心智不坚的,多少都会心生忐忑,画作失常。 此女却是淡定自若,丝毫不受影响,心智确实不一般。 想到此处,姚太师放下茶杯,将装有颜料的瓷瓶打开查看后,挑选出两瓶,倒出一些调好色,放到林锦颜手边。 感受到那道审视的视线,林锦颜并未抬头,看了眼调好的颜料,带着笑意提笔蘸料,将其添进画里。 一盏茶后,林锦颜停笔直起身子,一簇兰花跃然纸上。 花叶舒展随意,叶尖虽微微弯垂,却觉生机蓬勃。花根处几株小小的野草和青苔,平添两分野趣和活力。傲然挺立的花枝,像微风轻扫一般,微微侧身。花枝上皆是怒放的花蕊,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开的肆意悦目。 整幅画,像一个风姿绰约,自带风骨的明亮少女。 姚太师调好的颜色,原本暮气沉沉,与画格格不入。却被林锦颜融到花叶背面与根茎处,平添两分苍劲傲骨,与花相得益彰。 姚太师看过画后,不由眼神一亮: “晏清,你这孙女碟中调色如此恰到好处,又能将颜色这般融会贯通,丝毫不显突兀,分明是深谙此道,且造诣颇深,你和思远教导有方。” 林晏清笑道:“姚兄高抬了,颜儿六年前被贼人所伤后,便送去了苍圣山养伤,刚回来没多久。” “噢?那这丫头一手丹青,师承何人?” 林锦颜行礼道:“太师谬赞,晚辈幼时得祖父和父亲指点,又得梦夫子教导。养伤期间,闲来无事多画了些花草。能入太师的眼,是晚辈荣幸。” 姚太师拿着画,随林晏清坐下道: “如此说来,你倒是天资聪颖,这兰花画的很是不俗。” “这还得多亏祖母,从花会回来,祖母听闻晚辈得皇后娘娘赏赐,想看看我的画,便让我画给她老人家看。问起祖母想看什么花时,祖母说有一位交心的故人,喜爱兰花,近些时日我便常画兰花,这才画的能看些。怪不得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祖母真乃贵人。” 林锦颜笑着说完话,见姚太师神色落寞了三分,不解的看向林晏清问道: “祖父,可是颜儿说错了话?” 姚太师闻言回神道:“不曾说错话,你祖母说的故人,应该是我已故的夫人,她生前独爱兰花。就连惠宁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 林锦颜神色认真道:“原来如此,兰花高贵典雅,傲骨脱尘。想来太师夫人也定是高洁贤德,坚贞贤良。也难怪,祖母对太师夫人念念不忘了。可惜晚辈当年年幼,未能记住其风采。” 谦卑自守 姚太师闻言,面色虽有哀伤和怀念,目光却是柔和不少。将画放至身旁桌上,对林锦颜招了招手: “我与你祖父虽多年未见,交情却未曾变淡,也不拿自己外人,坐下说话。” 林锦颜笑着依言坐到林晏清下首。 林晏清捋着胡须笑道:“你若在我府上,拿自己当客,我才真是伤怀。” 两人好一番叙旧,从趣事窘事聊到故人,聊到家事时,又顺便聊了聊子孙的婚事。 林锦颜一直保持着浅笑倾听的模样,没有半丝不耐。 林思远和林锦安回来,直奔书房给姚太师见礼。 姚太师将兄妹两左右看看,对林思远笑道: “你这双儿女,不光是模样生的好,才情更是出挑。听闻锦安阵前智骂敌军主帅,帮着定北军退敌,果然是少年英才。” 林思远看了眼儿女,转而笑道: “安儿得岳父和舅兄护着,才得以在阵前对峙。” 姚太师:“虽有长辈护着,可沙场凶险刀剑无眼,他敢立于阵前已然不易,还能激怒敌军主帅,更是有勇有谋。” 林锦安自谦道谢后,姚太师又道: “听闻你现在已经是天启书院的山长?” 林思远:“说来汗颜,少时承蒙太师指点,才得以高中榜首。蒙陛下信任,自任职山长以来,自知才疏学浅,未敢有一日怠慢。” 姚太师:“不必过分自谦,你自幼读书用功,谦卑自守,有德而不显。山长一职,你足可胜任。” 正说话时,林松来请几人去用饭。 经姚太师提议,男女并未分桌,就围在一桌用了饭。 席间,姚太师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林家几人。 饭后,众人在厅堂分坐两边,姚太师止不住的夸奖林锦颜,又道若是自己孙女,他都舍不得其嫁人。 林晏清闻言,端茶杯的手一顿,听得老太太也说起舍不得,才慢悠悠的喝着茶。 待老太太说完话,林晏清放下茶杯笑道: “颜儿虽算聪慧,却良善无心计,加之多年在外刚回府,不光你弟妹舍不得,我同思远也舍不得她这么早嫁人,还想留她两年。前两日我还同思远说起,他日给颜儿相看,定要挑家世简单清白的人家,免得这丫头应付不过来。” 林锦安道:“最好是招个入赘的,这样颜儿就不用出府了。” 姚太师笑道:“看来不光是你们舍不得,她哥哥也舍不得。” 二皇子府。 楚承曜刚回到府里,消息便经钟毅传进了书房: “殿下,盯着林府的人回禀说,姚太师下山了,连府都没回,径直去了林府。” 楚承曜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呆了多久?” “呆了半日,半个时辰前,姚太师的儿子才得知消息,亲自去林府将姚太师接回府。” 楚承曜眉目舒展道:“姚太师虽不在朝堂,消息倒是灵通,原本我还想着等皇嫂病的在重一些,再派人去青云观,倒是给我省事了。” “可是林锦颜早晨还去过太子府,探望过太子妃,太子亲自接见,两人相谈甚欢。” 楚承曜摆摆手:“有姚太师在,太子妃就换不了人。” 无意隐藏 林思远和林锦安,在姚太师走后,就被林晏清叫进了书房。 林晏清面色中带有一丝落寞:“你们可知太师今日过府,是何目的?” 林思远:“想来,一为见故人叙旧,二为了来看看颜儿吧。” 林锦安:“祖父,爹,太师今日试探之意明显,连我都看了出来,想是太师无意隐藏。” 林晏清点点头,叹气道: “他既不想坏了他和我的情分,又想护着他孙女的姻缘,才会有此一遭。如此看来,皇后和太子,怕是对颜儿志在必得,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 林思远皱眉道:“父亲已言明林府的态度,想来太师应该明白,我们并无让颜儿入驻东宫之意。” 颜玉轩。 林锦颜将白芷拿回来的信件,一封封打开看过之后,一一烧掉。 “洪九,你去找林顺,让他给永宁巷的宅子传话,说明日我们会过去。” 洪九应下出了屋,白芷见洪九出了院,关上门走到林锦颜身边悄声道: “小姐,您所料不差,太子妃的病果然有蹊跷。” 林锦颜执笔写信,头也不抬问道:“可能治?” “若真是御医都难治的病,我倒是没有十足把握,但太子妃这个病症却不难。” 林锦颜蘸墨的空隙,仔细询问道: “要如何治?可要行针药浴?能否只服药?” 白芷细想后认真道:“要是想快,行针自是更好,只服药的话,得慢上一些。” 林锦颜点点头:“慢无妨,以后慢慢调理也就是了。这两日就辛苦你,先把药制出来。” 次日清晨,在松茂堂陪老太太用过朝食,林锦颜同老太太说过出府之事,得了应允,便带着林婉蓉先回了颜玉轩。 林婉蓉乖乖听话的换上林锦颜给她准备的衣衫,又被玉彤推到梳妆台前坐下,取下发簪解开发髻,重新梳头打扮。 林婉蓉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人影,不解道: “颜儿,我们今日也去太子府吗?可昨日就已经见过太子妃了,今日为何还要盛装打扮?” 林锦颜带着笑意,弯腰看向镜子: “今日不去太子府,带姐姐去个好地方。姐姐生的花容月貌,自该打扮的好看些,出去也玩的高兴。” “我哪有什么花容月貌,你自个生的似天仙一般,还来取笑我。” “我说是就是,玉彤,把那根海棠发簪给姐姐带上。” 玉彤脆生生应下,姐妹两说笑着打扮完,带着丫鬟下人便出了院子,林顺亲自驾车晃悠悠的往城南驶去。 待马车停下,林婉蓉被桂儿搀扶着下了马车,好奇四处打量。 一处铺着青石的小巷子,干净也还算清净,她们的马车占了半条路,显得巷子有点窄。巷口传来的喧嚣声和叫卖声,让此地并不显偏僻。 “颜儿,这是哪里?” 林锦颜笑道:“回来的时候,便告诉过姐姐,要送个礼物给你的,今日带你来看看。林顺,去敲门。” 林顺笑着应下,看了眼林婉蓉后,走上前叩响了院门。 极懂规矩 片刻之后,门打开了半扇,里面出来一个婆子,见到林顺,忙堆起笑脸道: “林管家,您来了。” 林顺:“余婶,小姐来了,快开门。” 被叫余婶的婆子,探头往林顺身后看了一眼,忙将门全部打开后,对林锦颜两人恭敬行了礼。 林婉蓉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三进的宅子,占地虽不大,也没有过多的景色装饰,却胜在干净雅致。院中的凉亭的石蕊色纱幔,还有美人靠,显示此地住的应该是个女子。 林婉蓉虽满腹好奇,却也没有出声询问。 余婶将几人迎进正堂,家具擦的一尘不染,地板都泛着光亮,桌上摆满了满桌茶果点心。被熏香熏过的屋子,泛着淡淡的清香,闻着就觉舒爽。 林锦颜拉着林婉蓉就坐后,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小丫鬟,赶忙给两人添上热茶。 余婶笑道:“夫人昨夜得知二位小姐今日要来,高兴的睡不着,天亮才眯了一会,眼睛有些肿,刚刚用过朝食,说是回房换身衣裳,拿帕子敷敷眼睛。已经让丫头去请了,马上就来。” 林锦颜:“我们都已经来了,等上一会也无妨,让夫人不要急,收拾好了再过来。” “诶,老奴这就去同夫人讲,二位小姐稍待。” 余婶应下后,退了几步才转身出了厅堂。 林锦颜见状笑道:“林顺,这余婶看着极懂规矩,以前可是在官家后宅待过?” “小姐慧眼,余婶早年在宫里待过几年,到了年纪才被放出宫嫁人。嫁人后一直相夫教子,直到儿子成家后,才出来。小姐让我寻一个懂规矩的婆子,我便将余婶请来。本来是要称呼麽麽的,可余婶说,既然不想冒头,称呼上还是注意些的好。” 林锦颜目露赞赏的点点头:“余婶考虑周全,宫里出来的人,可是抢着要的,能找到这般合适的人,你定然也是费了大功夫,辛苦你了。不必在这候着,领着他们下去歇歇,走时再叫你。” 林顺笑道:“不辛苦,小姐满意就好。我先带他们下去,不妨碍小姐说话,有事您叫我。” 见林顺将一众下人都带走,只留下白芷洪九和桂儿时,林婉蓉才开口问道: “颜儿,这里住的是谁呀?” 林锦颜笑的温柔:“是姐姐想见,一直未见过的人。” 林婉蓉正要再问时,就见余婶扶着一位相貌标志的妇人进了厅堂,妇人气息不稳,发髻上的发簪剧烈晃动,看着就是急步赶来。 可踏进了厅堂,夫人将两人看过之后,就直直盯着林婉蓉,无声的红了眼眶,步子也似突然重如千斤,站在原地挪不动步子,声音也梗在喉间。 林婉蓉见妇人进来,忙起身行礼,因不知妇人是谁,也没开口称呼,待行完礼抬头,见妇人也不说话,只红着眼盯着自己瞧,林婉蓉无措的朝林锦颜身边挪了两步,小声问道: “颜儿,这位夫人怎么了?” 不待林锦颜回话,余婶扶着妇人笑道: “夫人日盼夜盼想见女儿,这怎么见到了,却不敢认了。” 母女相认 林婉蓉闻言愣住,仔细瞧了瞧妇人后,心跳不受控的乱跳起来,下意识往林锦颜身边更靠近了些: “颜儿…这位夫人……她是……是……” 林锦颜站起身,握住林婉蓉的手温声道: “姐姐,你虽未曾说过,但哪个女儿会不想亲娘呢。我想姐姐也定会想见见,生自个的人是何模样,便擅自作主将夫人找到安顿在此地。” 林婉蓉再次转头看向妇人时,眼中已经含满了泪水: “您…是我娘?” 妇人闻言,眼泪瞬间决堤,快步上前抓住林婉蓉的胳膊大哭道: “蓉儿,我的蓉儿啊,娘这些年想你想的好苦。” “娘?您真是我娘吗?” 母女两隔着眼中止不住的泪水,朦胧的看着面前的人影,哭的泣不成声,都觉如场大梦一般,可手心里对方温热的体温和触感,又是那般真实。 “是,我是生了你,却未曾养过你的娘,我对不起你……” “娘,娘,不怪你,我明白的,您是为了我能活下去,您是没有法子,我知道的……” 看着母女两抱头痛哭,洪九面带两分动容之色,白芷也止不住的红了眼眶。 林锦颜对厅里几人挥了挥手,带着几人出去关上了门,将厅堂留给这对多年未见的母女。 见林锦颜站在院中打量,余婶忙吩咐丫鬟在凉亭里上些茶点。 “小姐,夫人母女相认,且有一阵话聊呢,亭子里给您备好了茶水,您坐着等吧。” 林锦颜依言进了凉亭,落座后笑道: “谢过余婶,坐下说话吧。听林顺说,您曾在宫里当差,如今来这个小宅子,委屈您了,要有什么短缺,您尽管提。” 余婶微微弯着腰身,满脸带笑道: “谢小姐抬举,主子面前哪有我坐的位置。端人碗服人管,任从哪出来的,领了差事就得尽心,怎能觉得委屈。小姐不必顾忌,有事尽管吩咐。” 林锦颜端着茶杯,笑的温柔: “余婶看着就是懂得多明事理的,有您当这的管事,我也放心。那我便也不同您客气了,这个宅子我们也不能日日都过来,还得仰仗您多看顾。” “谢小姐信得过,必定好生看顾,小姐您吩咐便是。” “夫人的来头,您也大概知道,别让外头一些不长眼的惊扰了夫人。下人若有不尽心不尊敬夫人,不听使唤或是嚼舌根的,您只管报给林顺知道,我自会给您重新换能听用的人来。吃食用度上也不能刻薄了夫人,银子我每月都会让人送来。” 余婶一一应下,林锦颜喝完茶,便站起身道: “想来姐姐她们还得说会话,我在这等着她们也不能安心,附近我有铺子,刚好过去看看,桂儿你留在这等姐姐,让她安心呆着,我晚点再过来。” 桂儿脆生生应下,林锦颜让送她出门的余婶止步后,带着白芷洪九和几个下人出了宅院。 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吩咐道:“铺子就在隔壁巷子,马车就停在这里,刚好走几步。” 学成管事 刚朝着巷口走出几步,方才厅里给林锦颜上茶的那位,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小丫鬟便追了上来。 “小姐,您等一等。” 叫停林锦颜后,小丫鬟见几人回身看向自己,不由怯怯的止住了步子,眼巴巴的瞅着林锦颜。 林锦颜笑着往回走了两步:“叫我何事?” 小丫鬟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 “小…小姐,奴婢叫如意…名字还是您给取的,您可能不记得奴婢了,奴婢是盛安十九年,跟着爹娘和弟弟逃荒来的泰安,是小姐将我们安顿在城外的庄子上,我们才能活下来。” 如意看着林锦颜的笑脸,慢慢缓和了紧张,顺溜的将话说完。 “你是如意呀?多年不见都没认出来。怎么没跟着王婶去染布坊?” 如意闻言,鼻子止不住的发酸: “小姐,您竟然还记得奴婢……” 林锦颜笑容更加温和,上下打量了如意一番笑道: “我的人我怎会不记得?小时候瘦瘦小小的,如今都长变样了,很好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可是有谁欺负了你?” “没人欺负我,庄子上的人对我们都好,我还上过学堂认识字儿。” 如意说着话,将手里紧攥的荷包拿了出来: “这…这个荷包是我绣的,里面是我和我娘去寺里给您求的平安符。您…要是不嫌弃……” 林锦颜笑着将荷包接过:“绣工很好,看着就喜欢,替我谢过王婶。” 如意愣愣的看着林锦颜拿走荷包,闻言脸上笑容绽放开来。 林锦颜:“如意,我还要去看铺面,一会再回来。余婶规矩极好懂的也多,你跟着多学多看,学到了就来给我当个女管事。” 如意狂喜道:“定会好好学,早点来给小姐当管事。” 直到林锦颜几人出了巷子,再也看不到身影,如意的笑意也未减淡,蹦蹦跳跳的回了宅院。 林锦颜来到隔壁的永福巷,在泰丰粮行转了一圈,顺路去了不夜侯。 一踏进厅堂,站了片刻,竹青便笑着迎上来: “林小姐可是来找太傅?” 林锦颜:“我祖父也在?” 竹青笑道:“太傅和秦老大人带着朋友来喝茶,少东家在楼上作陪。” “既是祖父和朋友喝茶,我便不打扰了,来此是给我爹买茶的,劳你帮我挑选。” 竹青正欲应下,带着笑意的男声从林锦颜身后传来: “林小姐?这么巧。” 林锦颜闻言转身,看向出声的人浅行一礼: “肖公子。” 肖思明去了两次林府,都没见着林锦颜。听闻林锦颜常来这家茶楼,来此守了几日也不见人影,正着急上火,不想今日刚进门便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林小姐来此喝茶吗?” 林锦颜浅笑道:“来给我爹买点茶。” 林锦颜的笑脸,晃的肖思明心动神驰,忍不住上前两步离林锦颜更近了些。 “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到,能否请小姐品茗小坐?自从上次见过小姐的画作,就一直想请教。” 孟浪探花 林锦颜出众的容貌,本就惹得厅堂里的茶客侧目,见她被肖思明缠住,不少人都停下了喝茶看向两人。 林锦颜浅笑道:“听闻肖公子高中探花,定是才学过人。我一个久不在京的女子,又怎敢当的起探花郎的请教。” 近处细看,肖思明更觉低自己一头的佳人,多了份我见犹怜,忍不住更近了两步,宛如情人低喃般笑道: “小姐的画,见过的人无不称赞,若不是太子殿下将画收藏了去,在下定是要想办法得到,挂在房中日日观赏的。” 肖思明离的过近,林锦颜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神色不动的退后半步,白芷和洪九默契上前,一左一右挡住林锦颜的身形。 竹青给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点点头上了楼。 见林锦颜被挡住,肖思明才发觉自己离的过近,忙退后一步行礼请罪道: “小姐莫怪,实在是上次见过小姐后,魂牵梦绕。满脑子都是小姐的一颦一笑,这才情不自禁的想离小姐近一些。” 厅堂里大半的客人都竖着耳朵看向这边,肖思明请罪声不小,被这些人听的清清楚楚,看戏一般看着被丫鬟挡住身形的倩影。 林锦颜冷声道:“还请肖公子慎言,我与肖公子只在花会人前见过一面,私下更是从无往来。我林家家风清正,做不出私相授受之事。女儿家的名节何等重要,肖公子言语这般孟浪置我于何地?又置林家于何地?” 话音刚落,楚承曜自门外而入,向来温和的脸色也带着严肃: “林小姐所言极是,思明,你若真心悦林小姐,自该回家禀明父母,找媒人去林家求娶。在外堵着女子言语孟浪,非君子所为。” 楚承曜说着话走近,拦住二人行礼: “不必多礼,我不想声张。” 肖思明直起腰身,不解的看向楚承曜小声道: “二殿下,我是三……” 楚承曜自进了厅堂,余光就盯着楼梯处,瞥见有人影晃动,忙高声打断了肖思明: “不管为何,你身为男儿,也不能如此为难一个女子。林山长还是你的恩师,你这般怎对得起林山长教导?此事原不该我管,可既然遇到就不能不管,你且离去吧。若觉不忿,他日只管找我清算便是。” 肖思明正欲再说,瞧着楚承曜警告的眼神,又看了眼林锦颜,才行礼道: “林小姐,今日是在下唐突了,实非本意,还望小姐勿怪。” 见林锦颜立在丫鬟身后,只是垂目还了一礼,并未答话。肖思明只能对楚承曜行了礼,悻悻的离开。 肖思明走后,林锦颜上前一步给楚承曜行礼道谢。 楚承曜摆摆手道:“不必客气,只是见不得大男人难为女子罢了,今日就算是别人,我也是要管的。我来此买点茶,林小姐若有事只管去忙。若是受了惊吓,我便让下人送你回府。” 有了肖思明做对比,更显得楚承曜正人君子,深藏功与名。 君子之风 林晏清和安知闲下楼时,正听到楚承曜君子之风的言论。 下了楼就听到楚承曜问竹青:“你们老板在吗?” 安知闲笑着迎上行礼道:“程兄,不知程兄来,有失远迎。” 楚承曜转身看见安知闲正欲寒暄,又看到缓步而来的林晏清,行了一礼笑道: “您也来此喝茶?” 林晏清还了一礼道:“同老友来此小坐,方才帮颜儿解围,在此谢过。若无事,不妨随我一同上去坐坐?” 楚承曜摆摆手:“碰巧遇到罢了,您不必放在心上。您既是同老友相聚,我便不打扰了。” 说罢又冲安知闲道:“帮我装点清淡些的好茶,我要送人。” 安知闲应下,带着竹青去装茶。 林锦颜上前行礼:“祖父。” 林晏清打量了孙女两眼:“可曾吓到?” 林锦颜摇摇头:“没吓到,祖父,颜儿私下从未见过那个肖思明,也不知他为何这般。” 林晏清高声道:“你的品行祖父是知道的,日后出门多带些人手,别再被这种浪荡子堵住。倘若他再敢堵你,你只管回家告诉我和你爹,我们自会找他爹娘讨个说法。” 林锦颜点头道:“谢谢祖父,颜儿记住了。” 听着祖孙两的交谈,楚承曜嘴角笑意加深,取了茶叶后,跟几人告别径直出了不夜侯。 林锦颜跟随林晏清上楼,同秦御使和姚太师见礼后落座。 秦御使听完方才之事,皱眉道: “这肖家小儿,乃工部尚书儿子,工部又属三皇子管辖。今日他怕是有备而来,颜丫头,你日后出门得多加点小心才是。” 林锦颜笑眯眯应下,安知闲给几人续茶道: “秦老大人说得有理,听我的伙计说,这肖探花自花会后,便常来不夜侯小坐。” 秦御使叹气道:“如今太子和三皇子党争激烈,朝堂之上针尖麦芒互不相让。太子虽是正统,可三皇子却有军功在身,又有韩家的兵权,确实平分秋色。此等关头,若能得了你们林家和顾家的站队,可谓是压倒性的优势。也难怪他们对颜丫头,要如此上心了。” 林晏清:“我与顾兄商议过此事,顾兄和我想法一样,做好自己本份即可,不同任何一党站队。” 姚太师喝着茶听几人说话,将空茶杯放下后淡淡道: “怕是不易,身在朝堂,就算不愿也会被迫卷入局中。况且可不止太子和三皇子,惦记上了你这孙女。方才解围的那位,未必就没有想法。” 秦御使不解道:“太师是说二皇子?可二皇子方才做派,并无丝毫不妥之处啊……” 姚太师:“身为皇子有几个不想登上大位?他来的也太巧了些。” 秦御使:“太师有所不知,这二皇子素有贤名,平日里见到这些事也是会管的。前些年他刚接手刑部,就被人用颜丫头的性命做局诬陷,促使顾老将军和林兄对其打压,这些年一直郁郁不得志。他生母也只是个宫女,既无母家扶持,又不得陛下爱重,他登不上大位。” 弱则保命 安知闲不动声色的给姚太师续上茶,抬眼看向林锦颜,见她一副乖巧温驯的模样,嘴角笑意加深。 姚太师端起茶杯:“此子真贤假贤,还不得而知。单今日之事,就不是一句巧合能说得清楚。” 林晏清:“几年前同顾兄打压过二皇子,事后知他被人诬陷,心中有愧,本想上奏陛下还他清白,可杨御使却说,不说清楚,反倒是护了他。我想着此言有理,便不曾上奏。” 姚太师:“杨御使?可是杨洪真?” 秦御使:“正是此人,是我同他闲聊,说起此事。杨御使说二皇子毫无靠山,偶得刑部便遭人如此陷害,不如让他就那般低迷着,还能保全自身。” 姚太师点头道:“嗯,弱则保命,不可作强。看来杨御使对这二皇子观感极佳,不然也不会如此为其考虑。” 秦御使:“二皇子为人和气,朝中不少中立的大臣,对二皇子观感都不错。话说回来,太师此番回京,太子殿下更是如虎添翼。” 姚太师笑道:“方才同你二人所言,并不是虚言。我不会助太子登位,此番回来,也与朝局党争无关。与我而言,只要能让天楚安稳百姓安康,谁坐上那个位子都可。” 林晏清沉默片刻叹道:“自从他走后,你对皇室淡薄了……” 姚太师闻言,笑意也淡了下去: “他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无论哪一方面,都不是旁人能及。” 秦御使听完忙看向门口,压低声音道: “太师慎言,这话传出去就是大麻烦。” 安知闲笑道:“秦老大人放心,为了方便太傅和朋友说话,这间屋子是专为太傅留的,隔壁屋子是我的书房,放了些账本,我和叔父不在也不会有人进去。晚辈这双耳朵,该听的就听,不该听的一个字都听不到。” 秦御史神情放松,笑意再次回归: “知闲办事自是稳妥,是我多虑了。” 林晏清眼带赞赏的看向安知闲,姚太师也看向给自己续茶的年轻人: “来之前,晏清便对这个后生满口赞誉,看到真人确实所言不虚。同锦颜一样,都是不骄不躁沉稳知礼的好孩子。” 安知闲谦虚道:“太师过誉了,晚辈哪里能跟林小姐相比。太傅是同晚辈投缘,才对晚辈诸多照拂。” 林锦颜也笑道:“安老板当得起太师的夸赞,我确是沾了安老板的光。” 姚太师:“晏清虽性子随和,若非正直良善之辈,却也入不了他的眼。我们三人说话,晏清能留你两旁听,我便已知你二人品性。” 林锦颜笑道:“祖父,合着颜儿这顿夸,还是您帮颜儿讨来的呢。颜儿一会得买些吃食,好生谢过祖父才是。” 安知闲也道:“如此说来,一会我也得给三位大人装点好茶才是。” 林晏清指着林锦颜笑道:“瞧瞧,姚兄你刚夸完,这两个便顺杆儿爬了。” 几人一阵说笑后,秦御使说起安知闲棋艺甚佳,姚太师便约着安知闲对弈起来。 多管闲事 林晏清三人在一旁,端着茶杯观战,偶尔聊几句闲话家常,回忆一下往昔。 待一局棋下完,安知闲笑着叹气道: “太师棋艺高深,晚辈自愧不如。秦老大人,您看看,您把晚辈推到前面,可给您丢脸了。” 姚太师带着笑意,目光幽深的打量着安知闲。 秦御史笑道:“知闲啊,太师的棋道造诣,那可是连陛下都自愧不如的,你能同太师下这么久才落败,已经很难得了。” 姚太师:“是他留手了,才会败的这般快。此等年纪,有这般棋艺确实不俗。” 三皇子府。 楚承烨听完肖思明的话,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你刚和林家那丫头说上话,二皇兄便打断了你,还将你轰走?” 肖思明愤慨道:“是啊殿下,您查清楚林小姐的行踪后,我便经常去林小姐常去的地方等,今日好不容易在茶楼遇到了林小姐,二殿下却将我呵斥赶走,我已经言明是您让我去的,可二殿下根本不听。” “他这是何意?” “我也不知,谁都知道得了林小姐,是多大的助力,二殿下敢如此坏您的事,说不得跟您根本不是一条心。” “我若不拦着你,这会儿林太傅怕是都要去贵府,找肖尚书要说法了。” 肖思明话音刚落,楚承曜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 背对门口而战的肖思明闻声,脸上带着三分愤慨和七分尴尬,转身给楚承曜行了礼。 楚承烨则是四平八稳的坐着,看着楚承曜走进来,伸手随意的做了请坐的手势。 还未等楚承曜坐下,楚承烨便问道: “方才你说太傅要找肖尚书要说法,是怎么回事?” 楚承曜坐下,看了眼肖思明才道: “我知你想得了林小姐的芳心,好让顾林两家成为三弟的助力,可你也太着急了些。大庭广众之下,言语那般轻浮,莫说书香门第的千金,就是寻常市井人家的正经姑娘,也受不得。” 肖思明急道:“我只是向林小姐表达爱慕之情,并非轻浮。” 楚承曜:“对深闺小姐表达爱慕,自该有礼有节些。茶楼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你站的离那林小姐不足两步,呼出的气都能洒到她脸上,她怎能不急?若是不急,她也不会冷脸,还让丫鬟将你挡住。” 肖思明下意识扫了眼楚承烨后,辩驳道: “只是站的近了些,我已经同林小姐道过歉了。” 楚承曜看向楚承烨,叹气道: “林太傅,秦贤秦御使还有姚太师,都在那茶楼里喝茶。若非我抢先一步将思明赶走,林太傅要出面说了话,说不得要闹成什么样子。” 楚承烨:“后来如何?” 楚承曜:“思明前脚刚走,林太傅后脚就下了楼,说若再有人这般堵着林小姐言语孟浪,就要上门找那人的爹娘要个说法。” 说完又看向肖思明:“我是担心你想结亲不成,反结成了仇,连累了三弟的大业,这才将你轰走。三弟和肖尚书若觉我多管了闲事,日后我不管了便是。” 瞎了狗眼 楚承烨闻言,笑着同楚承曜道谢,言语亲热的论了几句兄弟情,以及自己对楚承曜有多信任云云。 又板着脸训了一番肖思明,让其做事不要冒进,更不要挑拨他和楚承曜的情义。 马车里,钟毅面色黑沉道: “殿下,那肖思明对您如此不敬,三殿下却只不轻不重的说了他几句,就将人放走了。” 楚承曜淡淡道:“老三素来如此,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是个不受宠又无权势的皇子,肖思明只当我是依附老三而活,哪里会敬我?” 钟毅气道:“论心智谋略,三殿下怎比得上您半分!区区一个尚书之子都敢轻看了您,真是瞎了狗眼。” 楚承曜:“好啦,小不忍则乱大谋,待日后事成,这等小人定会第一个俯首称臣。约的人可到了?” 钟毅呼出一口鼻息,点头恭敬道: “杨麒已经将人带到了宅子里,等着您过去。” 马车在一处巷子附近绕了两圈,钟毅掀开车帘一角,紧盯四处,确定无人跟随后,马车直直的驶进一处院子,随之宅院大门再度紧闭。 下了马车,楚承曜整理了下被压褶皱的衣摆,带着钟毅轻车熟路的进了厅堂。 厅堂里,两个原本坐着喝茶闲聊的男子,见到楚承曜忙起身行礼。 楚承曜笑的温和:“又没外人,不必如此,坐下说话。” 都落座后,上次同楚承曜密室见面的年轻人笑道: “殿下,这位便是我同您提起过的好友,也是丰隆钱庄的老板。” “草民黎司钰,见过二皇子殿下。” 楚承曜笑道:“听杨麒说,你白手起家,短短几年便挣了这般大的家业,实属难得。” 黎司钰:“哪里谈的上家业,只是能顾住家人温饱罢了。杨兄待草民如兄弟一般,言语难免有偏向。杨兄常和草民提起殿下,草民神往已久,上次花会曾远远见过殿下,却没能相识,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楚承曜爽朗一笑:“难怪你几年便能发家,这般会说话,很难让人不喜欢。” 黎司钰:“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铁也生光。草民不过是否极泰来,这几年运气还不错。” 杨麒正色道:“殿下,司钰也是命运多舛,有此番造化确属否极泰来。今日请殿下来,实乃有事相求。” 楚承曜:“我无权无势,在这泰安城中,少有真心待我如友之人,你便是其中之一。既然是朋友,你有事只管明言,我自是义不容辞,能帮定会相帮。” 杨麒道谢后,又仔细说了黎司钰的家世,才继续道: “前两日我带司钰到家小坐,司钰看到了家父,我才知家父竟然是当年黎叔父的主审官。司钰说黎叔父当年是被人陷害,我深觉无言面对好友,奈何家父只是一介御史,无法翻案重审,这才求到了您这。” 楚承曜面露不解道:“我同杨御史虽无私交,却也知晓他刚直不阿,他经手的案子怎会错判?” 黎司钰:“殿下有所不知,陷害草民父亲的人心思阴狠,人证物证都准备齐全。” 乐极生悲 听黎司钰细说经过后,楚承曜面露疑惑道: “令尊的主簿可是同令尊有怨?为何会无故检举陷害?” 黎司钰沉默片刻后,才看向楚承曜: “我也不得而知,或许是为新任的太守铺路吧。” 杨麒闻言,忙看了眼楚承曜: “司钰!不可胡言,彬州如今的太守,是二殿下的舅父。” 见黎司钰抱拳请罪,楚承曜摆摆手道: “不知者不怪,我生母早逝,是如今的母妃将我养大。养恩天大,崔太守虽同我无血亲,相处也不多,我也当他是嫡亲的舅父。你若说别人,我确实不知,可他我却是知道的。” “记得当年,舅父本是要被父皇派去冀州任职的,谁知令尊突然出事,彬州太守没了合适的接替人选,这才将我舅父派去。母妃知道后,还抱怨过彬州偏远。” “噢,对了,钟毅,我记得当时……好像有几位同舅父交好的大人,得知舅父要被派去冀州,还同舅父喝了顿酒惹出事来。” 钟毅恭敬道:“确实如此,当时崔大人高兴,喝的多了些,酒后失态冲撞了岳将军的妹妹。岳将军的母亲一怒之下,进宫告知了皇后娘娘,崔大人这才丢了冀州的差事,被派遣到无人愿去的彬州。” 杨麒点头道:“我也听过此事,不少人还笑话过崔大人,乐极生悲。” 黎司钰闻言,面带愧色的冲楚承曜行了一礼: “方才是草民失言了,还望殿下勿怪。” 楚承曜笑道:“不妨事,若我是你,我也会这般想。倒是你,得知杨麒的父亲是审理令尊的杨御使,还能同杨麒私交不变,实乃心胸开阔,也不枉杨麒愿意为你求人了。” 黎司钰笑着看向杨麒:“其实同杨兄私交渐深之后,得知杨兄的父亲在御史台任职,也曾心中期盼不要是同一人。” “可前几日真见到了杨御使,才知心中对杨御使未曾有过憎恨。草民知道当年的事,怪不到杨御使头上,且草民与杨兄以诚相交,更不会因此同他有隔阂。” 楚承曜:“如此甚好。只是此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虽信得过你和杨麒的人品,却也不能只听你一人之言,得去查证过才能心中有底。至于能不能帮你翻案……我还得去找找我三皇弟,我毕竟能力有限,还望你们知晓,别抱太大的希望。” 杨麒:“殿下说的哪里话,您愿意帮忙,我同司钰已然感激不尽。不管事情成功与否,我们都会铭记殿下恩情。” 黎司钰神色动容道:“草民不过一介商人,殿下却能以诚相待,实言相告,草民铭感五内。杨兄说得对,不管成功与否,草民都深记殿下大恩。” 楚承曜笑的无奈:“你既然是杨麒的朋友,此地又没有外人,就别一口一个草民了。你们放心,此事我会尽力去做。” 正事说完,三人也相熟了不少,说了半个时辰的闲话家常,楚承曜才带着钟毅离开。 详细行踪 黎司钰面带笑意看着马车走远,听着耳边杨麒对楚承曜的夸赞,语气赞赏道: “杨兄所言不虚,二殿下待人以诚,确实当得起贤字。” 杨麒笑道:“日后来往多了,你就知道,二殿下同其他几位殿下有多不同。二殿下,是可以交心的知己。” 黎司钰点点头:“若二殿下真能帮我救父亲脱困,我定以命相酬。” 杨麒挑眉道:“那我呢?” 黎司钰笑道:“杨兄今日帮我大忙,我这就先请杨兄好生喝顿酒。” 杨麒一拍黎司钰的肩膀,朗声笑道:“好!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二皇子府。 楚承曜回到府里,将买来的茶亲自送给府医,亲热的说了会话后,直奔书房。 钟毅等在书房门口,见到楚承曜恭敬行礼,打开门跟着楚承曜进了书房,将门再度关上。 “殿下,您前几日让查的事,消息传回来了。黎司钰这些年,一直在给黎太守送钱送物,所以黎太守只是流放的前几年受了些苦,近些年过的还算不错。” 说着话,将怀里的纸张,恭敬的放在楚承曜面前铺好: “这是查来的黎司钰来京之后,详细的行踪。” 楚承曜细看之后,惊讶道: “他不光在天启书院待过,还在林锦颜的铺子做过伙计?” “是,林山长收留黎司钰,在天启书院做过一段时间的粗使。后被去书院闲玩的林锦颜看到,将其带到铺子上做伙计。去了铺子没多久,林锦颜便出事了,黎司钰呆了半年也离开了。” 楚承曜:“可查到,黎司钰因何离开?” “铺面的伙计说,黎司钰想向林锦颜借笔钱,用来安置家人,林锦颜本已经应下,不想却出了事。黎司钰看好宅院,付过定金后,却没拿到银子。不得已当掉了家传之物,才将宅院买下。” 楚承曜点点头,将纸上内容看完递给钟毅烧掉。 “殿下,黎司钰对您似有怀疑,此人可还能用?” 楚承曜:“他爹刚被流放,舅父便上任,他有此怀疑才是正常。他若一点都不怀疑我,反倒不敢用他。日后用银两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此人经商颇有天分,将其收入麾下,成事也更有把握些。” 见钟毅若有所思的应下,楚承曜又道: “林锦颜现在何处?可曾同林太傅回府?” “回来我便问过了,她并不曾回府,同林太傅在茶楼呆了一个时辰后,方才又独自去了永宁巷。” “看来,她对林家二房那个丫头,确实上心。要接近她,可以从那丫头身上下下功夫……” 永宁巷。 眼睛红肿的母女两,正对着林锦颜行着大礼。 林锦颜面带无奈道:“您是姐姐的生母,也算是我的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行跪拜礼的?快快起来。” 相貌标志的妇人,哽咽道: “奴家连外室都算不上,哪敢当小姐的长辈。托小姐的福,奴家才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蓉小姐,死而无憾了。给您行个礼,份数应当。” 姐妹情深 林锦颜见劝不动妇人,只能看向林婉蓉: “姐姐,你这般,我还怎么坐得住?” 林婉蓉面色认真的看向林锦颜,虔诚的行了一礼后,也不待林锦颜再开口,起身搀着妇人的胳膊,将其扶起: “娘亲,起来吧,颜儿不喜欢这样。” 见二人坐下,林锦颜笑道: “这样才对。以后常能见到,总不好一直没个称呼,听闻夫人本家姓徐,日后我叫您徐姨如何?” 徐氏惶恐道:“您是主我是仆,哪敢得您一声长辈……” 林锦颜打断道:“您又来了,姐姐,我叫徐姨你可觉不妥?” 林婉蓉摇摇头:“并无不妥,这个称呼极好,跟林家也无关联。娘亲,就让颜儿这般叫您吧。” 徐氏被林婉蓉劝了一番,才应下来,同林锦颜又说了些感谢的话后,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三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直到天色不早,姐妹两才上马车回府,徐氏立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马车走远,马车里的林婉蓉亦是掀开车帘,满脸难舍之意。 “姐姐,人已经见到了,来日方长,不差这一会。” 林婉蓉点点头,将车帘放下,沉默了片刻后,抬起头满脸认真道: “颜儿,常言说,大恩不言谢。可我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任我怎么谢都是还不完的。日后,我不会在躲在你和安儿身后了,我也要保护你,还有安儿,祖父祖母,叔父,将军夫人还有两个表哥……” 见林锦颜笑咪咪的瞧着自己,林婉蓉咬了咬嘴唇又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好,可我想去做,我想护着颜儿,还有颜儿在意的人。” 林锦颜拍了拍林婉蓉的手背,语气轻柔道: “我信姐姐,但姐姐也要知道,你也是我在意的人,凡事不可涉险,不然我可是会难过的。” 林婉蓉闻言,眼睛灿如星辰,笑容自眼底绽放开来,对着林锦颜重重的点头: “嗯!我记下了。” 回府后,姐妹两将徐氏的事情,告知了老太太。 因怕老太太责罚林锦颜,林婉蓉拼命的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直说是自己求着林锦颜去找的,林锦颜心软没法子才应下。 老太太本心中不悦,可看着姐妹两互相“包庇”,抢着认错认罚,一时间也被弄的没了脾气。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要真是皮痒,非要挨打才甘心,那就找你们祖父去。别在我老婆子这里,演什么姐妹情深,弄的好像我铁石心肠一般。” 姐妹两闻言,双双嬉皮笑脸的上前,一人挽住老太太一只胳膊。 一个说:“就是知道祖母菩萨心肠,这才敢跟祖母说呢。” 一个说:“就是怕挨打,才先来找祖母呢,祖母肯定舍不得打我们。” “祖母您快别假装黑脸了吧,方才把我和姐姐都吓坏了,比起挨打,我们更怕祖母生气呢。” “是啊祖母,日后我都早起半个时辰,给祖母祈福。” 老太太故意板着脸道:“愈发刁滑,就知道哄骗我。玛瑙,去把家法拿来,今天非要好好收拾这两个皮猴子。” 心生羡慕 在一旁看热闹的玛瑙,扫了眼老太太的神色,就知道她没生气,笑着打趣道: “是是是,顾麽麽那会儿给您送来的汤,您非要等两个小姐回来一起喝,还在炉子上温着呢。奴婢先去把汤给您端来,您喝完汤再行家法,下手也有劲些,免得小姐没被打疼,您回头再怨是奴婢没给您用饭的缘故。” 老太太指着玛瑙笑骂道:“好啊你,枉我疼你一番,你现在居然跟着两个小姐,拿我打镲。琉璃,去给我掌她的嘴。” 琉璃笑道:“老太太,您自个儿都舍不得打,奴婢哪里敢打?奴婢还是去给您端汤吧。” 见琉璃笑眯眯的行礼出了门,老太太色厉内荏的嚷嚷道: “真是反了天了,没一个听话的。” 待用完了汤,老太太也被林锦颜姐妹两哄的没了脾气。 “罢了,她生你一场,给她个安稳也是应该。只是,她到底没进过林家的门,对外就不要提及了。” 林婉蓉笑着道谢应下,林锦颜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 “就知祖母心善,定能应允。祖父那边……” 老太太没好气的白了眼林锦颜,抬手轻戳她的额头道: “现在知道怕你祖父了?” 林锦颜对着老太太龇牙展颜,老太太叹气道: “行啦,不用担心,你祖父那边我会同他讲的。” 姐妹两闻言,再次簇拥到老太太左右,满嘴夸赞的灌着蜜汤,直把老太太哄的开怀大笑,嫌二人吵闹后才作罢。 次日,时隔多日未见的周玥雪,再次带着糕点登门。 陪着老太太说了会话,带着丫鬟到了颜玉轩。 同林锦颜亲热的寒暄了一番后,言语间暗戳戳的试探林锦颜对太子看法。 林锦颜不动声色的夸赞着太子,又说起太子对太子妃如何的好,满脸都是羡慕之色。 周玥雪闻言,端着茶杯垂目喝水,心底却是有了计较: 看来那人所言不虚,林锦颜果然想进太子府。日后太子若是登位,林锦颜岂不就成了皇后?自己永远被她踩在脚下,见到她还得行礼…… 想到此处,周玥雪也坐不住了,放下茶杯同林锦颜姐妹情长了几句,带着丫鬟出了府。 马车里,周玥雪低声吩咐丫鬟道: “顺儿,今日不去诗会了,去泰和酒楼。你一会帮我去诗会说一声,就说我请不动林锦颜,自己也不好意思去。” 被叫顺儿的丫头应下后,看了看周玥雪的脸色宽慰道: “小姐,花会过后,诗会那些才子,虽日日叫嚷让您请林小姐去诗会,却也只是因为林小姐被皇后夸赞而已。我还没见过哪家小姐,比您更有才情呢。林小姐只是会画点花草罢了,她若真有才,上次去诗会,又怎么会被吓得不敢下场。” 周玥雪娇笑瞪了眼顺儿:“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说完又叹气道:“有才情又如何?到底没人家那般家世,进不了贵人的眼。” 顺儿:“谁说的,泰和酒楼那个贵人,每次见到小姐,可都舍不得眨眼呢。” 难为费心 周玥雪闻言,满脸娇羞,同顺儿说笑了一番,又千叮咛万嘱咐的叮嘱顺儿,不能万不能对他人提及。 顺儿正色道:“小姐放心,自从您来京路上将我救下后,顺儿这条命都是小姐的,定会事事以小姐为先。” 周玥雪皱眉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救下你,就是让你活命的。要我以后真有个什么危难,你只管护好你自己,不必为了我涉险。” 顺儿:“那怎么能行?我的命是小姐给的,小姐若有什么,我豁出命去也是要护着小姐的。” 周玥雪一脸感动之色,伸手摸着顺儿的脸颊: “真是个傻丫头。” 待到了泰和酒楼,伙计见到周玥雪,也不多问,客客气气将周玥雪迎进一处僻静的雅间内。 “自从上次周小姐走后,殿下便吩咐了,这间房不待客,只留给周小姐,以后周小姐随时都能来。” 周玥雪打量着同房中,上次来时看到的待客用的大桌子,和多余的椅子已经撤去,换成了精致小巧的小桌。 空出来的地方,新添置了不少东西,各色摆件,梳妆台,衣柜,靠里面原本供客人休息的软塌,也换成了床。 见周玥雪看着床,面带羞怯脸色潮红,伙计笑道: “这房中新添的物件,都是殿下亲自挑选的。殿下担心周小姐受了委屈,无处可去,才在此处放了张床,供小姐歇息。您放心,您不吩咐,绝不会有人来打扰。” 周玥雪:“难为殿下费心,我知殿下事忙,不必惊扰他。劳你给我上些茶水,我在此处歇歇脚,等我的丫鬟回来了便走。” 伙计恭敬应下,片刻后便给周玥雪端来了茶水点心,各色各样的小碟摆了一满桌。 林锦颜自周玥雪走后,同老太太打过招呼,便带着白芷去了太子府。 到时,姚太师正在和太子妃说话,林锦颜等了一盏茶,才被请进厅堂。 见礼落座后,林锦颜仔细看了看太子妃的脸色,面露关切道: “瞧着您虽精神倦怠,脸色却比前两日要好些,祖母知道了也能放心不少。” 太子妃依靠着椅背,身子微微倾斜,手肘搭在桌子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淡淡道: “确实好了不少,是老夫人让你来的?” 林锦颜点点头:“不知太师在此,本无意打扰太子妃和太师的家人团聚,可祖母实在担心太子妃,又听闻太子殿下被宣进了宫,臣女这才过来看看。您放心,殿下回来之前,我定然先行离开。” 太子妃闻言尴尬扫了眼,端杯喝茶的姚太师,因林锦颜一番话说的虔诚,她也不好继续冷着脸,语气不由柔和了几分: “回去帮我谢过老夫人,就说我好了不少。过些日子好全了,就登门去看她。” 林锦颜应下后,看了看厅里的几个丫鬟,小心翼翼道: “臣女有话想跟太子妃说,不知可否屏退左右?” 太子妃盯着林锦颜看了一瞬,对着身旁的丫鬟点了点头,丫鬟恭敬行礼带着其他下人出了屋,关上了门。 难分伯仲 姚太师放下茶杯,看着林锦颜盯着丫鬟关门,待她转过头来,出声问道: “可要我也回避?” 林锦颜笑道:“您自是不用的,听祖母说,太师和太师夫人无比疼爱太子妃,这世上谁会对太子妃不利,太师您也不会。您久未出山,却在太子妃生病的时候下山,足见您对太子妃的爱重。” 姚太师:“你是说有人要对惠宁不利?” 林锦颜点头道:“确实。” 太子妃闻言,面带病容的脸上,闪过惊讶: “何人要对我不利?” 凤栖宫。 顺意给皇后和太子上了热茶后,识趣的退至门外。 皇后秀眉微皱道:“姚太师回来了,怕他看出端倪,药已经改了方子。最近你都不要有什么动作,对惠宁也多关心些。” 太子点头道:“母后放心,儿臣知道分寸。虽因太师回来,我不好同林家接触,可昨日肖思明在林锦颜那,却也碰了一鼻子灰。母后不必忧心此事,楚承烨想用肖思明同林家结亲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 皇后眉头微微舒展:“此事我昨日也听闻了,听说林太傅差点要去找肖尚书要说法。我们动不了,他也废了一颗棋,倒是难分伯仲。” 此事说完,皇后又问道: “方才你父皇退朝之后,宣你何事?” “有大臣参高成淳,说他儿子高明远同薛家私交过甚,怀疑高家私吞薛家的盐税。父皇叫我去问了问,可有此事。我回答没有,父皇说盐税关乎国本,让我对户部多加约束些。” 皇后闻言,眉头彻底展开: “盐税这般大的事,你父皇只是将你叫去问了问,可见在你父皇心里,你还是最为重要的。但此事重大,你还是要好生叮嘱一下高成淳,别太贪,莫要因小失大,连累到你身上。” 太子府。 姚太师和太子妃,直直的盯着林锦颜,就等着她说出谁要对太子妃不利。 林锦颜一本正经道:“就是太子妃您自个儿啊。” 太子妃一脸不解道:“我?” “对啊,上次花会,臣女根本不知其深意,为给姐姐出头就下了场。过后才知是为了给殿下……太子妃对外虽说操劳成疾,可又怎会没有半丝心病?” 太子妃垂目道:“并无心病,只是自小身子孱弱,前些年又落水有了旧疾。这些时日,只是旧疾发作罢了。” “臣女身为女子,深知礼教不让女子生妒有多苛刻。太子妃不愿同臣女袒露实言,臣女也理解。只是臣女想让太子妃知晓,臣女对有妇之夫,只会避而远之,无论他将来是何人。” 太子妃闻言抬眼,瞧着林锦颜带着浅笑,坦然与自己对视。 片刻后,太子妃率先移开视线,端起茶杯: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臣女是想告诉太子妃,臣女不愿也不会成为您的心病。希望太子妃不要跟自个儿过不去,放开心结,别老在屋子里闷着。常言道,是药三分毒,老喝药也是伤身的。” 可信之人 感受到林锦颜的善意,太子妃喝完茶,轻轻点头: “我记下了。” 林锦颜端起茶杯笑开来:“既如此,今日臣女以茶代酒,敬太子妃一杯。愿太子妃,旧疾当愈,事事称心,日日开怀。” 太子妃端起空茶杯,正欲叫下人进来添茶,白芷快步到桌前端起茶壶,给太师和太子妃添上了热茶。 林锦颜起身同太子妃碰杯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愣是将茶喝成了酒一般。 太子妃见林锦颜拿着空杯子给自己看,无奈的也端起茶杯慢慢饮尽,待林锦颜看了她手里的空杯后,才笑着回身落座。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林锦颜提出要走之意,起身对姚太师笑道: “太师真是太子妃的福星,您一回来,太子妃就好了不少。定是您镇着,邪祟病气才不敢近太子妃的身呢。” 姚太师闻言目光微闪,不动神色的看着林锦颜带着白芷行礼告退。 待人走后,姚太师淡淡道: “我问过林家,并无让这丫头入主东宫之意,你不必挂怀。” 太子妃皱眉不展道:“让祖父劳心了,我知道殿下和母后,是想借林锦颜拉拢顾家,为的是大事。我身为正妻,本该为殿下分忧,这般作态确实不妥。” 说着话,太子妃看向门外,语气哀伤的喃喃道: “待殿下他日登位,后宫的女子又何止多一个林锦颜……时间早晚的事罢了,我早就知道的。” 姚太师看着孙女毫无生气的模样,心中不免又怒又心疼: “赐婚之前,我便同你说过,皇家不是好归宿,是你执意要嫁。既然嫁了,也知日后是何光景,又何必过的如此委屈自苦?” 见孙女皱眉垂眸,姚太师语气又放缓了两分: “你爹不顶事,总归我还活着,你并不是无人依仗。可行之事就放手去做,无可改变之事你也得看开些。此等内忧外患的关头,你将自己日日困在房中,百害而无一利。” 见孙女听进去了,姚太师又问起她的身子来: “给你开药的是哪个太医?” “还是薛太医,母后殿下的平安脉,也是找薛太医,他不光医术好,也是可信之人。” 姚太师眸光轻闪,不动声色道: “方才听林家丫头说,前些时日你病的还重些,这两日能好转,可是薛太医给你换了药方?” 太子妃仔细想了想:“薛太医没说,可我这两日喝的药,味道……好像确实和前些日子的不同。” 姚太师笑道:“看来这薛太医,医术的确不俗,既然有效,你好生喝药,安心把身子养好。” 祖孙两说了会话,姚太师便要起身离开,太子妃想留他等太子回来,也没将他留住。 上了马车后,姚太师闭目养神,良久突然开口道: “砚书,薛太医,是不是皇商薛家的人?” 名为砚书的清秀男子,穿着墨色素袍,头发全束于顶。 “是,还是薛家主支的。” “盐税归户部管,户部又是太子心腹,确实是可信之人。” 为何不试 泰和酒楼。 周玥雪等了快半个时辰,正开始着急时,听得门口传来的说话声,不由嘴角上扬,忙起身站到窗边。 敲门声传来:“周小姐,我能进来吗?” 周玥雪压低声音道:“进来吧。” 随着开门声响,周玥雪面带愁容的转过头看去,见到来人后,面上先是一愣,然后惊喜道: “殿下?” 楚承曜笑着上前:“我本是带着人送屏风来,不想刚到这里,伙计便跟我说你来了。” 周玥雪转身行礼道:“行至此处,想起上次在此同殿下谈心说笑,就上来坐坐。” 楚承曜虚扶了一把:“怎么每次见我,都要行礼?不是让你不要同我生分吗?” “殿下贵为皇子,自是尊贵无比,礼不可废。” 楚承曜无奈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且稍坐片刻,我让他们先把屏风搬进来放好。” 待两个下人,将屏风搬进来放好,行礼出去后,门口的钟毅很有眼力劲的关上了门。 周玥雪走上前,细看摆在床前的屏风,无论木头上的雕刻,还是当中的刺绣,都是极品。 “如此雅致,实非凡俗,看着就让人喜欢,难怪殿下要亲自来送了。” 楚承曜站到周玥雪身旁,看着屏风笑道: “虽挑选此物费了些时日,可若单是此物,却也不必我亲自跑一趟。是为你置办的,我才会如此。能得你一句喜欢,也不枉费我费心找寻。” 说着话,将目光落到周玥雪身上: “自从上次听你说完你的身世后,就想给你个遮风挡雨的所在,本想买了宅院送你,又怕影响你的名节。好在我有这家酒楼,自掌柜到伙计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乱说话,你若受了委屈,随时可来这里。” 周玥雪面带娇羞,抬眸瞧了眼楚承曜,又慌忙低下头去: “我只是一个区区五品官员之女,哪值得殿下如此费心。” 楚承曜急道:“这叫什么话,难道你以为,我是有什么目的才对你好?我是心中有你,才会如此。只两日不见你,我便已经深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却这般认为我……” 周玥雪眼眶泛红的抬起头来,我见犹怜道: “殿下,您出身金贵,自该去寻同样金贵的高门千金。臣女出身低微,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相待。” 楚承曜:“情之一字,又怎能是家世能左右的?心里已然有了人,旁人自是无法再入眼。” 周玥雪垂眸道:“殿下应该学太子殿下,找锦颜妹妹那般家世容貌都出挑的女子。” 楚承曜握着周玥雪的双肩,着急的表露心迹: “任她再好,在我这里也不及你半分。太子想得她,无非是为了拉拢顾家,顾家军权在手,有了顾家莫说是太子,任何皇子都能得到皇位。方才还听说,林小姐刚去了太子府,看来日后她定然会是国母无疑,与我有何相干。” 周玥雪眼神急转,压下思绪后抬眸看向楚承曜: “殿下,既然得了顾家就能得大位,您为何不试一试?” 互诉衷肠 楚承曜目光中,一丝亮光快速闪过,面上却是一副难过的模样: “你此言何意?你要把我推给林锦颜?你厌烦我明说便是,何必将我像个物件一般推给别人。” 说着话,楚承曜放开双手,后退两步冷声道: “周小姐若觉苦恼,我这便出去,日后也绝不纠缠。这屋子是给你布置的,你日后想来便来。” 说完话,楚承曜作势就往外走,刚迈出两步,周玥雪便追上来,扯住他的衣袖: “殿下您等等,您误解我了。玥雪真要是厌烦殿下,又怎会主动来此。” 楚承曜停住身形,却没有回头: “那你是何意?” 周玥雪站到楚承曜身前,语气娇软道: “殿下,您非要逼着臣女…给您表明心意才行吗?纵然玥雪仰慕殿下,可好歹也是个女子,怎好意思说出口?” 楚承曜面带狂喜道:“此言当真?” 周玥雪一脸娇羞的瞥了眼楚承曜,转而低头快步坐到桌旁: “殿下当臣女没脸面不成?” 楚承曜紧随其后,坐下后追问道: “既如此,你又为何将我推给林锦颜?” 周玥雪面带羞涩,眼带心疼的看向楚承曜: “殿下,您心有丘壑,贤明达观,样样不输太子殿下。却只因没有母家撑腰,就不得爱重,通身的才能无处施展。臣女是心疼殿下,才想殿下得了该有的位子。” 楚承曜一副惊讶的模样: “你…你是想让我登位?” 周玥雪小心翼翼道:“臣女上次听殿下说起此事,言语里全是郁郁不得志,只觉心疼万分。殿下才能足可胜任,难道殿下从未想过?” 楚承曜叹气道:“身为皇子,谁会不想哪个位置呢。只是同皇兄和三弟比起来,我并无胜算。” “殿下若是能得了顾家相助,怎会没有胜算?” “不…不行。一个向太子献媚讨好的女子,我才不想要。更何况,我心中已经有了你,怎能去娶别人负了你。” 周玥雪眼中含泪道:“殿下真傻,哪有为了一个寻常女子,就舍了天下的道理。殿下对臣女的心意,臣女真不知如何回报才好。” 楚承曜亦是含情脉脉:“你知我心意便好,你才不是什么寻常女子,是蒙尘的珍宝。” 周玥雪面带感动:“就是因为殿下,待臣女如珍如宝,臣女才不忍耽误了殿下,更不忍殿下再活的如此憋闷。殿下若有此意,臣女会一直陪着您事成。到时,您若还对臣女心意不改,臣女愿进宫陪您,就算是当个婢女,臣女也甘之如饴。” 楚承曜急道:“我怎会舍得让你当婢女!若他日我真能坐上那个位子,皇后的人选,除了你,绝无他人!” “臣女的出身,怎能当得起皇后。能陪在殿下身边,臣女就知足了。” 楚承曜抓着周玥雪的手,神情认真道: “我说你能你就能,周大人官职低,我就让他封侯拜相,让谁都不许说你半分。” 四目相对,周玥雪感动的依在楚承曜的肩膀上,互诉衷肠。 粉墨登场 见楚承曜还心存犹豫,为了让其下定决心,周玥雪不惜施展美人计,献身取得楚承曜信任,勾的楚承曜神魂颠倒不能自持。 直到天色渐晚,楚承曜叫伙计送来热水,又亲自给周玥雪穿衣盘发,耳鬓厮磨了一番才送周玥雪出门。 脸含春色的周玥雪,带着等候已久的顺儿下楼,行至拐弯处,回首望去,就见楚承曜立在门旁,不错眼的盯着她瞧,脸上狂喜和不舍交织。 周玥雪眼波流转,娇羞风情的看了眼楚承曜后,转身离去。 楚承曜维持着笑意立在门边,直到伙计上楼说,周玥雪已经上了马车。楚承曜立马带着钟毅转身回屋,脸上的爱慕之情消失殆尽。 钟毅笑道:“殿下果然高明,若此言由殿下说出,周小姐恐难相信。可殿下循循善诱,让周小姐自己提议,您再推脱一番,周小姐倒反过来开始劝您了。” “之前几次同她交谈,便觉她对林锦颜充满了嫉妒,又怎能容忍被林锦颜压一辈子。此女颇有野心,对我倒是个助力,野心越大才会用心做事。” “周小姐要能助殿下成事,那就真应了空大师的凤命之说。” 楚承曜微眯着眼睛:“她助我成事,自然会是凤命,不然……” 说到此处,楚承曜话音一转: “父皇已经知道了盐税的事,日后拿出来实证,父皇天然就会信上两分,吩咐下去盯紧了薛家和高家。” “殿下放心,知道此事干系重大,早就吩咐下去了,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 楚承曜:“你办事我自是放心,过两日便是秦宗衡的大喜之日,我也该备上厚礼才是。” 颜玉轩。 白芷端着热汤进屋笑道:“小姐,顾麽麽说天气愈发干燥,给您炖了清热祛火的鸭汤,您快尝尝。” 林锦颜放下账簿,笑着净手后坐到桌边: “这么大一锅我哪里喝的完,玉彤,再去拿两个碗来,我们一起分着喝。” 玉彤脆生生应下,笑眯眯的出了屋。 白芷关上门后,从袖口掏出纸张递给林锦颜: “魏仲方才拿来的。” 林锦颜接过展开,快速看完后又递给白芷。 白芷将纸折好,又塞回了衣袖: “魏仲还说,小姐撮合的鸳鸯已经成了。” 林锦颜笑意加深,眼里全是冷嘲之色: “两位戏子已然粉墨登场,就看谁演的过谁了。” 说着话,玉彤端着碗进了屋。 林锦颜:“想喝多少自个盛,给洪九留点。” 次日,刚摆上朝食,周玥雪便到了松茂堂。 席间,对老太太言语亲昵,伸手给老太太夹菜时,一不小心露出了胳膊上的红印。 被老太太瞧见询问,周玥雪强装的笑意,透着两分委屈,却只说是自个儿不小心烫伤的。 一整天,周玥雪都呆在松茂堂,老太太午休时,周玥雪就去小佛堂跪经,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的回府。 待人走后,老太太叹道: “玥雪这孩子没娘,亲爹也不疼爱,那继室也是个混账,定是在府里受了委屈。” 苦寒之地 前几日碰面的宅院内。 楚承曜,黎司钰和杨麒,同上次一样的主次位置落座。 杨麒:“殿下今日把我们叫来,可是黎叔父的事情有眉目了?” 见黎司钰眼巴巴的看向自己,楚承曜无奈笑道: “我已然查证过了,人证物证对黎大人都不利,短时间内想翻案,以我的能力确实不行。” 黎司钰眼中的的光亮,再度消散: “此事本就成了铁案,加上年代久远,取证艰难,翻案实属不易,殿下不必自责。” 楚承曜:“虽翻案难,可让黎大人过的舒坦些,我还是能做到的。” 说着话,楚承曜朝着钟毅挥手,钟毅将怀中的信件递给黎司钰。 “令尊流放之地,有我三弟熟识之人,我今早找我三弟求来的。虽不能让令尊重获自由,但至少让他不必再每日做工。一日三餐,也有人安顿。” 黎司钰细看着信件,激动的站起身来: “殿下,真能免除我父亲苦役,给他房屋暂住,还能给他粗使?” 楚承曜:“苦役可免,但每日得去露个面。能给安排房屋独居,只确保能避寒,毕竟苦寒之地,房屋想多好,怕是不能了。粗使只许安排一个,饭菜也就能顾住温饱。以我现在的能力,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黎司钰激动上前道:“殿下所言当真?您不是逗我高兴吧?” 钟毅冷脸道:“我们殿下为了这封信,搭进去多少东西你可知道?你居然还怀疑真假。” 楚承曜:“诶,黎老板思父心切,言语激动在所难免,不必在意。” 黎司钰闻言,忙拱手行礼道: “草民忽闻喜讯,激动之下言语无状,并非是不信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楚承曜温和道:“人之常情,不必如此。你可有信要捎给令尊?可以给你一并带去。届时安顿好了令尊,我会让人将令尊的回信带给你。” 黎司钰激动的再次行礼,眼角泛红道: “还能让我父亲回信?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的,草民有信要带,草民这就写信,谢殿下!” 杨麒站起身,笑着对楚承曜行礼道: “谢殿下相助,殿下大德,杨麒铭记在心,日后殿下若有差遣,定当全力以赴。” 黎司钰也跟着道谢:“杨兄说得没错,殿下如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草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承曜:“二位言重了,若我有能力,定会帮黎大人翻案。奈何实力有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二位不怪就好。” 杨麒:“殿下说的哪里话,翻一桩铁案何其艰难,就连我父亲都束手无策,殿下能给黎叔父谋来这般待遇,已然不易。殿下定然是费尽了心思,我和司钰岂会不知?” 黎司钰:“杨兄说得对,草民深谢殿下大恩。” 楚承曜摆摆手:“朋友之间别一口一个草民的,都落座吧。钟毅,去叫人准备笔墨送来,黎老板思父心切,怕是早就等不及了。” 黎司钰笑容扩大:“让殿下见笑了。” 准备贺礼 下人送来笔墨后,黎司钰坐下执笔,心神激动之下,不小心将墨汁滴落到纸上,长舒口气换了纸张才下笔。 楚承曜和杨麒,带着笑意静坐喝茶,并不催促。 黎司钰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几大张,装好的信封都鼓鼓囊囊。 楚承曜见信写好,也不待黎司钰提,便派人将两封信送出。 了却一桩心事的黎司钰,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明显较之前鲜活了不少。 闲聊一番后,楚承曜说起明日国公府的喜事: “上次花会,见皇兄对黎老板颇为照顾,想来明日国公府又能见到黎老板了。” 黎司钰:“既然殿下不让我自称草民,也就别一口一个黎老板称呼了吧,您叫我名讳便好。我只是个商人,太子殿下的面子怎敢不给,明日定是要去的。” 楚承曜:“好,司钰,既是朋友了,那我便再助你一把。皇兄有意招揽,你若顺势而为,日后定是前程似锦。前朝的国宝万生鼎,皇兄很是喜爱,却多年找寻未果。前两日我偶然得到风声,万生鼎在盛都拍卖行。” 黎司钰:“殿下是让我去将此物买下,送给太子殿下?” 楚承曜笑着摇头:“送给皇兄太扎眼了,今日黄昏时分,盛都拍卖行便会拍卖此物,你若有心,此物便是你最好的敲门砖。将其买下,明日送到国公府当贺礼。国公府得了,便是皇兄得了。” 黎司钰不解道:“殿下为何不送呢?若殿下想送,我愿买下赠予殿下。” 楚承曜笑意淡了两分,语气里也沾染了落寞之意: “皇兄对我…素来不喜,若是我送,皇兄也不会高兴的。未免波及到你,切莫对皇兄说你我熟识。” 见黎司钰拱手道谢,楚承曜又道: “以皇兄的权势和作风,只要将你看作自己人,定会将黎大人救出来的。” 三人说了话,楚承曜便起身离开。 待送走了楚承曜,杨麒一脸纠结之色: “司钰,殿下方才说让你去投靠太子殿下,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见黎司钰被吊起了胃口,杨麒接着说道: “太子殿下行事,不立危墙又注重结果,确实有能力在最短的时间里救出黎叔父。可黎叔父身上贪污渎职的骂名,却是难以洗清。就算你帮着太子殿下登位,那时再翻案重审,审清了案子世人也会觉得,是你从龙之功换取,黎叔父并非真正的清白。” 黎司钰紧皱着眉头,仔细思量起来,良久后叹气道: “我一介草民又能如何呢?若跟随太子殿下,还能将父亲救出来。” 杨麒也叹道:“也是,保不了黎家清誉和后辈前程,至少能保住黎叔父。要是二殿下能掌权就好了,他为人贤明忠义,定能给黎家彻底的清白。” 黎司钰闻言忙看向门口,见无人,才压低声音道: “杨兄,这话也是能乱讲的,你也不怕给殿下惹麻烦。” 杨麒也赶忙坐直了身子,看了看门口才低声嘟囔道: “也就是跟你说说心里话罢了。” 似锦前程 马车内,楚承曜揉了揉眉心问道: “万生鼎的消息,薛家可收到了?” 钟毅恭敬道:“已经收到了,薛家今晨还派人去拍卖行打听了。” 楚承曜:“嗯,消息只让薛家知道便好,莫让旁人知晓,扰乱了我的计划。” 钟毅:“那黎司钰?” 楚承曜:“拍卖行的人,只会将万生鼎卖给薛家,黎司钰纵然知道,也得不到,卖他个人情罢了。” 不夜侯。 安知闲听着凌五探来的消息,手里行云流水的泡着茶: “看来,楚承曜是准备对户部下手了。” 安南风不解道:“就算户部尚书落马,户部也没有二皇子可用之人啊,说不得还要被楚承烨截了胡,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安知闲笑道:“怎会无人?楚承曜不是跟赈灾的户部侍郎,常秉烛夜谈吗?” 安南风:“户部侍郎,只是对二皇子观感好,有个私交罢了,从未替二皇子做过事。户部受太子管辖,户部侍郎跟着太子前程似锦,怎会轻易另投他人?” 安知闲:“户部虽受太子管辖,前程似锦的却只有高家,只有尚书倒台,侍郎才有出头之日。” 安南风沉思着点头:“确实如此,可户部侍郎不止一人,刘侍郎可是在侍郎的位置,呆了十年,还是林太傅的亲家,论资历和背景,都胜出一筹来。” 安知闲笑道:“林家二房早已分家多年,刘侍郎还给楚承曜送了个美人去,太子怎么可能重用他?更何况,盯了楚承曜这么多年,早就知晓他心机深沉,阴狠隐忍,做事布局长远,断不会做无用功的。” 凌五:“方才,二皇子和杨御使的儿子杨麒,还有黎司钰,又去了上回那个宅院,附近有暗哨,怕被发现没跟太近。” 安知闲:“杨麒常结交世家子弟,和仗义疏财的商人,为的就是给楚承曜积累人脉和财富。钱财不必说,这些年轻的世家子弟,此时看不出力量来,过上几年便是极大的助力。杨麒能盯上黎司钰这块肥肉,再正常不过了。” 安南风笑着摇头道:“林小姐这个识人的本事,我是望尘莫及。当年黎司钰穷困潦倒,谁能想到他经商如此有天分。” 安知闲眸光微闪,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花会那日作画的倩影: “她未卜先知的事,又何止这一遭。多日不见,也不知林小姐在忙什么。” 凌五:“林小姐今日会客,并没有出府。朝食的时候,周小姐带着丫鬟登门。朝食过后,平阳侯府的二小姐登门去找林小姐下棋,这会还没走。林小姐前两日不是刚来过这里吗?怎会是多日不见?” 安知闲闻言,愣了一瞬,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忙端起茶杯喝茶,又将话题岔开道: “记错了,不是说风潇然在进京的路上吗?到了何处?” 安南风端着茶杯,但笑不语。 凌五:“风少爷应该两日内就能到泰安城了。” 安南风故意将话题引了回来:“风少爷一来,定要去找林小姐要玉佩了。” 逃出生天 颜玉轩。 林锦颜带着惯有的浅笑,神情自在的同冯斯瑶对弈。 冯斯瑶一如既往的木着脸,神色认真的盯着棋盘。 随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两人也越下越慢。 林锦颜:“明日冯小姐可要去参加喜宴?” 冯斯瑶眼看着棋局,摇了摇头: “不去。你要去?” “我还未出阁,又不是国公府的家眷,自是不去的。还以为冯小姐,会陪着世子妃同去。” “我叫冯斯瑶。” 林锦颜端着水杯的手微顿,明白过来意思后,转而笑开来: “你比我大上两岁,若不介意,我便叫你斯瑶姐姐了。” 冯斯瑶:“取名字就是给人叫的,叫姐姐倒是落了俗套。” 说着话,冲身旁的丫鬟伸出手,丫鬟递出一张帖子。冯斯瑶拿过帖子,放到林锦颜手边: “前些时日就说来找你下棋的,有事绊住了,所以今日才来。刚好将寿贴给你送来,也不知你愿不愿去。” 林锦颜打开看过后,笑意更大了两分: “老侯爷的寿宴,怎会不愿去?也不知老侯爷平日里喜欢什么?” 冯斯瑶:“祖父平日喜欢些寻常之物,要说特别的,就是兵书了。” 林锦颜:“老侯爷乃开国大将,为天楚立下汗马功劳封的侯,虽说现在不掌兵了,想来骨子里还有军人铁血,看爱兵书也就再正常不过了。此次寿宴,可要大办?” 冯斯瑶:“祖父是不想操办的,可陛下发了话,说祖父满甲子得庆贺,这才不得不办。寿贴都是提前三天送,你这张是最早的。” 林锦颜笑道:“多谢斯瑶。” 冯斯瑶沉默下棋,下了两手后,突然开口道: “方才你那个泪窝子浅的表姐,心思不像简单的,你注意点。” 林锦颜从善如流的应下,心里却暗自叹气:冯斯瑶只见了周玥雪两面,就能察觉周玥雪有问题,自己前世居然丝毫不曾怀疑过她,真是眼盲心瞎的厉害。 次日,襄王府都去秦国公府参加寿宴,独自在府无人看管的妍凌郡主,得以“逃出生天。” 到颜玉轩后,对着林锦颜好一通的抱怨: “凭什么成婚,女子就得学规矩,缝制嫁衣,学掌家之道,学一堆乱七八槽的东西,连府门都不让出,懒觉也不让睡!太不公平了!我都不想嫁了。” 见妍凌郡主掰着手指头,义愤填膺的说着,近段时间的非人待遇,林锦颜嘴角就不自觉上扬。 “真不想嫁了?你就舍得我二表哥?” 妍凌郡主愤愤坐下,端起茶杯狠狠白了眼林锦颜: “谁稀罕他,要不是婚事都定下了,我才不嫁呢!让我遭这么多罪,等我到了将军府,非要好生修理他!” “郡主此言,若是被将军夫人听到,怕是要连夜退婚了。” 清冷的女声自门口由远至近,待妍凌郡主看清来人,呛的连连咳嗽,指着来人惊恐道: “咳咳咳…你咳咳…冯斯瑶?你怎么在这?!” 冯斯瑶见状,眼里带着笑意,却仍旧木着脸: “来找林锦颜下棋。” 像个怨妇 不夜侯。 安知闲也在同人对弈,笑着下了一子后,看向对面的老者: “今日国公府大喜,大师没去喝杯喜酒吗?” 姚太师云淡风轻道:“喝过了,喝了一杯才出来的。山里呆久了,人多只觉吵闹。” 安知闲笑道:“太师洒脱出尘,晚辈可羡慕的紧。” “有何可羡慕的?到了年岁都是这般。你这年岁,棋能下的如此不俗,可见是花了心思的。上次同你下过之后,一直想找你对弈。下棋是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过,晚辈一介商人,又开的茶楼,同客人闲聊对弈的时间就多了些,久而久之就会下了,熟能生巧罢了。” “噢?光是看着,就能自己揣摩出棋道,还有一套独特的棋风,也算是奇才。难怪林太傅和秦御使,都对你赞不绝口了。你的棋风,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太师认识的,定是才识过人,有机会太师可带来喝茶,晚辈也可睹其风采。” 姚太师神态落寞了两分,像是喃喃自语的叹道: “我也想带他喝茶…” 不过片刻,姚太师又恢复了常态,边对弈边闲谈,问起安知闲的茶从何而来,茶楼会开多久云云。 颜玉轩。 妍凌郡主看着林锦颜,和冯斯瑶分坐两旁对弈,气的插着腰在棋盘旁来回走动: “冯斯瑶,你下棋回家下去,我在林府做客呢,你缠着林锦颜,我怎么办?” 冯斯瑶头也不抬道:“我也是客。” 妍凌郡主见说不通,又扭头道: “林锦颜!我就一段时间没出来,你怎么能背着我跟她好上了?” 林锦颜闻言,颇有种被抓奸的微妙感觉: “斯瑶棋艺高深,我也是……” 话未说完,妍凌郡主不敢置信的喊道: “斯瑶?你还叫的这么亲热,你叫我都是叫郡主的。你怎么能这样啊?你明知道我和她不对付,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 白芷实在没忍住,嗤笑了出来,又连忙低下头紧咬嘴唇。 知礼一脸尴尬的上前,轻轻拽了拽妍凌郡主的衣衫,咬牙小声道: “郡主您快别说了,越说越不像样子,林小姐又不是姑爷,您这是干嘛呀。” 妍凌郡主后知后觉的,感觉出方才自己的言行,确实像极了怨妇……瞧着冯斯瑶满脸强忍的笑意,尴尬之下更气愤了,恨恨的坐回了椅子生着闷气。 林锦颜带着无奈的笑意,端着茶杯走到妍凌郡主面前行了礼,妍凌郡主把头扭到一边,看都不看。 “郡主,您可马上就是我嫂嫂了,还没过门,就要跟我闹姑嫂不和吗?” 妍凌郡主这会儿是,又羞又气又尴尬,瞪了林锦颜一眼,起身就要回府。 林锦颜追出门外轻声道:“好啦嫂嫂,您要是不喜欢我跟冯小姐玩,我这就请她走,谁让我更在意你呢。唉,只是冯小姐自小就没爹娘疼爱,老是孤身一人,身边又没什么朋友,我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说着话,林锦颜松开妍凌郡主的胳膊,作势就往屋里走去。 指指点点 妍凌郡主皱着眉头,满脸纠结之色,想了想才不耐烦的叫住林锦颜。 “算了,本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跟小丫头计较。她愿意找你玩,就玩吧。” 林锦颜面带了然的笑意,她知道妍凌郡主本性善良,就是孩子脾气,定然不会真让自己赶冯斯瑶走。 转身挽住妍凌郡主的胳膊笑道: “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妍凌郡主羞愤道:“瞎叫什么!我还没嫁过去呢!” 冯斯瑶眼底带笑的,看着两人重新进了屋,见妍凌郡主对自己冷哼一声,冯斯瑶扫了眼桌边糕点淡淡道: “林锦颜,昨日我来时,你做的那个枣糕还有吗?” 不待林锦颜答话,妍凌郡主就又嚷了起来: “林锦颜!你还给她亲手做枣糕?你都没有给我做过!” 冯斯瑶见目的达成,好心情的拿起糕点,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林锦颜看向冯斯瑶,只能无奈的哄起妍凌郡主来,心里却腹诽道:冯二小姐这个逗人炸毛的癖好…还真是童真啊…… 三人就这般循环往复了半晌,直到周玥雪来颜玉轩,才停了下来。 周玥雪先是高兴,林锦颜有了闺中密友,又感叹自己没有手帕交。又说起家中的弟弟妹妹,跟自己不亲云云,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 妍凌郡主眉头皱的能打结,偏周玥雪戏瘾大,没完没了。 “我说周小姐,我和冯斯瑶是来林府做客的,你在这哭个没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了你。这般爱哭,别说手帕交了,就是运气,也都被你哭没了。别回头真有该哭的时候,反倒哭不出了。” 本来抽噎的周玥雪,一口气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扫了眼冯斯瑶和林锦颜,如常下棋,无一人出声安慰,只能悻悻的擦了泪,干巴巴的找了几句话说,便起身离开。 待人走后,妍凌郡主翻个白眼: “你这表姐当真是烦人的紧,泪珠子就跟下雨似的,说来就来,她怎么不去唱戏。你家小白兔呢?” 林锦颜正欲说话,就见林锦安带着,眼睛红肿的林婉蓉进了屋。 见有女客,林锦安在门口止住了步子。 林锦颜忙站起身:“姐姐这是怎么了?哥不是同祖父去参加喜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锦安面色不太好看:“喜宴出了点事,宾客都提前走了,我送祖父去找太师,路上遇到堂姐被人欺负。” 妍凌郡主看向林婉蓉,面带关心的站起身: “谁欺负你了?可曾受伤?你俩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啊。” 见林婉蓉摇头,冯斯瑶也对着两人颔首打了招呼: “你们自己府上,也没人传闲话,坐着说话吧,若有不便我就先行告辞,改日再来。” 林锦颜:“你又不是外人,并无不便,都进来坐吧。白芷,端点热水来给姐姐擦擦脸,洪九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 收拾妥帖后,林锦安才沉声说起: “送完祖父,本预备去找表哥,就见堂姐和徐姨被一群妇人围住指指点点。” 风言风语 林锦颜将热茶放到林婉蓉手边,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姐姐莫怕,那些妇人因何要为难你和徐姨?” 林婉蓉摇摇头,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我也不知,我们刚出门口,就有两个妇人对我们指指点点,不一会人越来越多,说的话也……越发的不堪入耳。” 林锦安:“那些个泼妇,不知打哪听了些风言风语,围着堂姐和徐姨说了好些腌臢话,还不让人走。” 林锦颜正预备宽慰林婉蓉,就听得林锦安又道: “幸亏二殿下经过遇到,不光责罚了那些妇人,还说徐姨是官宦出身,身家清白不容污蔑。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那些不开眼的再为难徐姨了。” 林锦颜听得眸光发寒:心思恶毒如斯,连个身世凄凉的妇人也不放过…… 妍凌郡主不解询问徐姨是谁,林锦颜解释了来龙去脉。 被几人一番宽慰后,林婉蓉总算镇静了下来: “你们别担心,我没事了。其实每每出府,我都胆战心惊,害怕遇到这种局面。可该来的躲不过,今日是头一次被人这般围着辱骂,慌了心神这才被吓着,以后遇到了多了……也就好些了。” 妍凌郡主皱眉道:“这叫什么话?凭什么任那些长舌妇辱骂你?再有下次,你就该让下人掌她们的嘴。” 林锦颜:“郡主说的对,你满脸写着隐忍好欺负,只会让恶人更肆无忌惮。你再如何,也是官眷,那些不过是平民,怎轮得着她们羞辱你?” 见林婉蓉点头,林锦颜又问道: “宅子里的下人呢?就看着你们被欺负?” 林婉蓉:“余婶带着丫鬟婆子,将我和娘亲围在中间,才没被伤着。余婶本准备让丫鬟来府里的,正巧二殿下解了围,我也就没让余婶差人回来。” 林锦安:“说来二殿下还真是帮我们良多,上回还帮颜儿赶走了肖思明,该好生谢过才是。自从陛下赏了我良驹,二殿下便说想跟我出城骑马。方才我约二殿下,他也同意了,约着过两日出城。你们可要同去?” 林锦颜神色如常:“若无事的话,便一同去。” 妍凌郡主愁眉苦脸道:“唉,真羡慕你们。我母妃说,成亲之前我哪都不许去……今日我还是偷跑出来的……对了林锦安,你方才说宾客提前散场了?那我父王和母妃呢?” 林锦安:“自然也回府了。” 妍凌郡主赶忙站了起来,火烧眉毛道: “完蛋了完蛋了,我还说在母妃回府前回去的,知礼快快快!赶紧回去!我先走了啊……” 说着话也不待林锦颜应下,火急火燎的就出了门。 林锦颜见状,也没挽留寒暄,吩咐洪九送妍凌郡主上马车。 待送走了人,三人又宽慰了一阵林婉蓉,和冯斯瑶约好一同出城的事,林锦安才说起今日的喜宴来: “秦宗衡刚将新娘子迎回来,还未进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跪在国公府大门前,求新娘子将孩子收下。” 大闹婚宴 见林锦颜好奇询问,林锦安仔细给几人讲起今日见闻: “妇人说自己是良家女子,是被秦宗衡强行掳走,毁了清白后,秦宗衡便对她不管不顾,也不愿将孩儿认回府。她是养不起孩儿,没法子才今日拦住新娘子,求新娘子开恩收养她的孩儿进府,给口吃的让其活命就成。” 林锦颜:“后来如何?” 林锦安:“秦宗衡恼羞成怒,说妇人污蔑。妇人却说失了清白,没脸再回家,有了孩儿后更是无法维持生计,这才求到新娘子头上来。” “双方各执一词,妇人就撞向国公府的石柱,要以死证清白,被秦世子拦下,带下去安置。新娘子本就还没跨进国公府的大门,见状又坐回了轿子吩咐轿夫回府,说等国公府处理完家事后,再说成亲之事。” “等太子和皇后娘娘闻讯出来时,新娘子都走了,自然也没人拜天地,宾客也就提前散场了。” 林锦安一通说完,端起茶杯喝水。 冯斯瑶:“那新娘子,也不是寻常官眷,她爹虽名声不显,可她祖父却是太后娘娘的亲堂弟。成亲之日,遇到这种事,国公府得进宫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了。” 林婉蓉捏着帕子问道:“成亲之日,新娘子回了府,若是国公府将亲事作罢,这新娘子日后该如何是好?” 冯斯瑶:“新娘子姓岳,闺名叫明珠,听这名字就知道她在家是何地位了。我曾见过岳明珠两次,才情不输任何世家贵女,只是性子清冷不喜在人前卖弄。太后娘娘最疼的后辈女子中,除了长公主,便是这岳明珠了。国公府哪敢将婚事作罢?” 林锦颜端着水杯,听着几人说话,脑海里闪过那个清冷的倩影…… 皇宫里。 不待国公府进宫请罪,太后先将皇后请到了自己宫里,说起自己对岳明珠的疼爱之情,又说自己年迈,还请国公府看在她的面子上,能给岳明珠一个交代。 太后嘴里说着示弱的话,神情和语气却无半丝示弱之意。 话里并无任何责骂惩戒,可皇后却听的惶恐不已,太后此言若是被前朝知晓,不要说陛下,就是御使就得狠狠的参国公府。 皇后连连认错,说定会重新择定良日,聘礼也会再加三成,让岳明珠风光入门。又说妇人是被人教唆,才会选在大婚当日污蔑国公府。 楚承曜得知此事,笑的温和,吩咐钟毅道: “皇祖母虽生国公府的气,却也给母后留了体面,没将婚事作废。我自是不忍皇祖母忍气吞声,总得给皇祖母寻着发落的由头才是。” 当晚,秦国舅处理完府上的烂摊子,便备着厚礼,带着一双儿子前去岳家赔罪。 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秦国舅从岳家出来,还未进秦国公府大门,岳家的老家主就突发急症,太后本已经就寝,听了消息忙吩咐太医全赶去岳家。 太医紧赶慢赶,到了岳家时还是晚了一步,岳老家主已然没了气息。 怒急攻心 太后得知堂弟突然离世,不免伤怀不已,同辈之中,这可是她最后一个血缘亲人…… 毕竟在后宫浸润多年,太后很快便压住心神,转悲为怒,派人将岳家守住不许进出,又将太医宣进长寿宫询问。 众太医见太后黑沉着脸,都不敢说话。 “本宫问话,尔等敢不答!” 太后怒拍桌子,众太医忙下跪请罪,有明哲保身的太医回话道: “回禀太后,微臣到时,岳老大人已然仙逝。微臣不敢妄动岳老大人遗体,故而不知岳老大人是何急症。” 其他太医闻言,均纷纷附和,叩头请罪。 太后锐利的眼神,扫向一脸纠结之色的陈太医: “陈太医,你可知晓?” 陈太医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身旁跪着的诸位太医,才低声道: “微臣也不知……” 太后眯着眼睛,发了通脾气后,将战战兢兢的太医全都打发走。 陈太医回府途中,被人拦住,两炷香后又重新回到了长寿宫,跪到了太后面前。 “本宫瞧着,陈太医似有难言之隐,不便在人前说,这才将你又请了回来。” 见陈太医还不愿开口,太后冷声道: “陈麽麽,本宫瞧着陈太医不想在这说,那就让郑诚来,带陈太医去喝喝茶。” 陈太医闻言忙道:“太后娘娘息怒,非是微臣刻意隐瞒实情,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微臣若是孑然一身倒无顾忌,可微臣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实在是不敢说……” “说出来,本宫保你妻儿老小活命。若不说……” 太后话虽未说完,可威胁之意十足,陈太医惶恐道: “微臣不敢瞒太后娘娘,微臣赶到时,岳老大人刚刚咽气…身体还是温热的。微臣替岳老大人把过脉,并非是隐疾,而是……是……” “说。” “是极怒之下,气急攻心,这才走的那般急促。” 太后闻言,气的太阳穴都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 “好啊,很好!皇后乃后宫之主,国公府竟已也成了前朝之主,看来本宫日后也得敬着些才是。” 次日。 皇后头昏脑胀的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坐起身揉着额头,嗓音沙哑道: “昨晚怎会睡的这般沉?伺候本宫穿衣。” 顺意面带焦急的扶起皇后,催促宫女快些给皇后更衣上妆。 “急什么?可是国公府的人进宫了?” 顺意急声道:“娘娘,昨夜出大事了,国舅爷刚从岳家出来,岳老大人便突发急症死了。太后娘娘伤心不已,现已卧病在床,陛下今晨知晓后都没上朝,方才已经去长寿宫侍疾了。老国公,国舅爷,国舅夫人,世子爷和二少爷此刻已经到了长寿宫。” 铜镜前的皇后听完,面露惊诧,太阳穴也随着心跳加快,胀痛不已。反应过来后,忙催着宫女简单装扮,火速往长寿宫赶去。 到时,就见秦宗衡跪在门口,皇后也顾不得询问,带着人匆匆往内室走去。 太后躺在床上,额头盖着帕子,呼吸短促。 太后病倒 太后听到皇后的关切询问,朝里面侧脸,捂着胸口悲伤不已: “走!皇儿你让她……让她走,我不想看到国公府里的人。” 床边弯腰的皇后,脸色僵住,转而带着关切的面容,正欲说点什么,太后却整个身子都朝里转去,嘴里还止不住的痛呼。 皇帝面色不耐的摆了摆手:“母后悲恸,此刻不想见你,去外间候着吧。” 皇后被下了面子,跟太子对视一眼后,也只得行礼告退,冷着脸来到外间,带着秦国舅父子来到墙角无人处,低声问道: “昨夜你们到底去岳家谈了什么!” 秦国舅面带焦急:“昨夜我带着宗良和宗衡,去了岳家后,一直放低姿态好言赔罪,并无半丝失礼无状。出府时,岳老大人还好好的。” 秦宗良还算镇静:“姑母,父亲所言,句句属实。现在想来,昨日之事就是个连环套,先是不知从哪出现一个妇人,大闹喜宴。我们前脚去赔礼道歉,后脚岳家就出了事。” 皇后凤眼睁圆:“你是说有人拿岳家做局,对付国公府?何人?” 秦国舅皱眉摇头:“现在还不知,就怕是冲着太子和您去的。” 皇后只觉头又疼的厉害了两分,深吸口气压住心神思索道: “若是冲太子去的,不是老三就是老二!你们谈话时,还有谁在当场?” 秦国舅:“岳恒进也在。” 翠微宫。 柔妃:“岳恒进也在场,陛下一问就能问出来的。” 楚承曜笑道:“母妃放心,他虽在场,却也不会说出实情。” 柔妃不解道:“因何不会?” “女儿前脚在国公府受了委屈,父亲后脚在国公府的人登门后,死的不明不白。就算当晚,国公府已然将婚事赔礼道歉,得到了岳家的谅解。可岳老大人猝死,就又是一码事了。” 见柔妃沉思不语,楚承曜又道: “更何况,岳家在官场,除了远在彬州的岳将军,并没有什么惊艳的晚辈支应门庭,可以说岳家的荣耀,全靠皇祖母撑着。岳恒进要是连亲父的性命,都可以谅解,日后在这京都里,还如何立足?皇祖母年事已高,此事刚好可以给岳家立威。” 柔妃的眉头,随着话音渐渐舒展,揉着怀里的玉面狸,笑意自嘴角荡漾开来: “这么说,这个亏,国公府是必须得咽下了。” 长寿宫。 秦宗良:“姑母,岳恒进怕不会袒露实言。太后娘娘乃陛下生母,若是辩驳查证,太后再病情加重,更是中了设局之人的下怀。这个哑巴亏国公府怕是得认下了,您和殿下也得做好准备才是。” 待太后服药睡下后,皇帝带着国公府和岳家的人去了御书房。 国舅爷说出当夜实情,称自己并无不妥之举。 岳恒进沉默片刻:“微臣昨夜身子不适,只陪着国舅爷和国公府两位少爷,小坐了片刻,便去了书房用药。再出来时,国舅爷三人已然出了厅堂,微臣将人送走,回去时……老父就已经倒在了厅堂……” 以命相抵 岳恒进说着话,隐隐透着悲意,说到最后带着颓然的悲痛,低头悲戚。 从长寿宫跪到御书房的秦宗衡,闻言抬头,眼睛瞪的溜圆,正欲驳斥时,就感受到身旁秦宗良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随即将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秦国舅和秦宗良,在岳恒进说完话后,齐齐下跪请罪。 皇帝面无表情的沉声道:“罪在何处啊?” 秦国舅:“陛下,宗衡性子张扬单纯,也不知在何处惹了仇家,昨日才闹出那般丑闻,微臣深感愧对岳家,安顿好府中宾客,便备了厚礼登门请罪。岳老大人豁达宽宏,接受了国公府的歉意,预备改日两家再定婚期。” 秦宗良面带悲痛道:“陛下,岳老大人能原谅小弟,国公府感激涕零。昨日回府路上,父亲还教育小弟,和明珠成婚后,要好生孝敬岳老大人。却不想,岳老大人突发急症,竟未能给我们报答的机会。” 秦国舅以头抢地,痛呼道: “微臣教子不严,纵得犬子性子孟浪,才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虽知岳老大人死的蹊跷,可昨日之事,国公府确实对不住岳家。若岳大人让国公府,对此事负责,微臣愿以命相抵,绝无二话!” 秦国舅话毕,在场众人除了秦宗良外,皆震惊不已。 皇帝:“你说要给岳老大人抵命?你所说有心之人又是何意?” 秦国舅直起身子,看向皇帝,老泪纵横言辞恳切道: “陛下,国公府的荣耀都是陛下给的,微臣一家对此感恩戴德。岳老大人是陛下的娘舅,微臣怎敢轻视半分?又怎敢害他性命?昨日之事,虽太过蹊跷,微臣仍深觉愧对岳老大人,本想日后好生补偿,却不想天人永隔再无机会……” 秦国舅悲痛的跪立不住身形,还是身旁的秦宗良将其扶正。 “事到如今,哪怕是有心之人借刀杀人,栽赃嫁祸,可岳老大人终究是不在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微臣良心如何能安……” 立在一旁的秦国丈,往日健朗的身形,此刻也带着颓废,弯下腰身以手撑地,慢慢跪在秦国舅身旁: “陛下,岳老大人若真是,因有心人打压国公府之故,才遭此祸事,那也是受国公府牵连。秦家未能管教好后辈,才能让人抓住把柄。臣年事已高,愿为岳老大人偿命,只求岳大人和陛下,能宽恕了秦家后人。” 秦国丈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悲凉之意,一字一句说完话,俯首叩头。 秦国舅三人皆叩首揽责,各自提出偿命之言。 岳恒进震惊的看向秦国公府一家,又抬头扫了眼皇帝,对上视线后,慌忙低下了头。 皇帝眼睛微眯,目露精光的扫视着 “此事朕会派人彻查,待查清后再议,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母后的身体,还有安顿好岳老大人的丧事。” 翠微宫里。 楚承曜听完消息,眼中闪过遗憾之色: “可惜了,若是秦家多辩驳些就好了……” 无影无踪 接下来几日,弹劾国公府的奏折,如鹅毛般堆在在皇帝面前。 其中,不乏有弹劾太子的折子。 国公府和皇后太子,倒是一改常态,逆来顺受丝毫不为自己辩驳,一副含冤受屈,却又因岳老大人身死痛心疾首的模样。 秦国公自前几日从御书房回府后,就卧床不起。直到岳老大人出殡那日,才被人抬着去了岳家,上演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老友离别后,一口气没提上来,又昏死了过去,幸亏薛太医匆忙赶到,才救回了性命。 几个皇子纷纷到场,太子也携大病初愈的太子妃,到岳家祭拜。 秦宗衡则是披麻戴孝,岳家不让他进家门,他便跪在门口,待出殡时远远的跟着岳家人身后。 在京的官员,也都悉数到场,一场丧事,办的极其体面。 皇后这些日子忙的自顾不暇,每日只能在长寿宫呆上小半日,太后不见,她就在外间守着。 倒是柔妃,衣不解带日日守在长寿宫,看着太后的病容心疼落泪,说尽了体己话。每每路过外间枯等的皇后时,虽态度恭敬,可眉宇间却难掩得意之色。 相较于沉不住性子的柔妃,娴贵妃和明妃倒是内敛的多,只在太后面前侍疾,除了必要的嘘寒问暖外,并无丝毫僭越,或是过分的讨好。 案情查了多日,仍然毫无进展。 婚宴当日的妇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晚在场之人,岳家人不说实话,国公府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抓了岳家的下人问询。 皇帝看着堆积的奏折,不胜烦闷,直接下令: 秦岳两家婚事取消,秦宗衡杖刑三十,国公府赔偿岳家银钱,铺面,庄子若干。 秦国丈看着赔偿数目,面色晦暗不明: “这是赔了国公府近一半的身家啊。” 秦宗良接过细看:“陛下虽要的多了些,可毕竟留了情面。此举,不光给足了岳家脸面,也顾住了国公府,保住了姑母和太子。只要太子登位,这些身外之物自然取之不尽。” 秦国舅:“幸亏当日依你所言,没在堂上辩驳,反倒示弱请罪。要不然,太后的病只怕是会加重,国公府就成了众矢之的。只是衡儿,这顿杖刑……” 秦国丈冷哼道:“他也该吃点皮肉苦,好好长长记性!若不是良儿临危不乱,提出抵命的法子来,此事还不知道牵连多少,几时方休。” 秦宗良行礼请罪道:“当时事态严重,也不知背后之人还有没有后手,不得已才用了这个法子,让祖父如此年纪还来了这一遭,是孙儿的不是。” 秦国丈摆摆手:“此事你有功无过,怪不着你。以后多盯着些衡儿,若有人要对国公府下手,衡儿最易得手。” 回到书房,秦宗良接过薛忍递来的书信,打开看过之后,点燃烧掉。 “楚承曜月前曾在刑部大牢里,提了一个女囚斩首,可当日斩首的并没有那个女囚,尸体数目又能对得上……这倒是有意思了。” 薛忍:“世子,您是怀疑闹婚宴的妇人便是那女囚?” 毒发身亡 秦宗良烧完书信,靠着椅背微微仰头: “敢闹国公府的婚宴,无疑是寻死,若非本就没命可活,她怎敢来博这一线生机?” 薛忍:“带她进府半个时辰,她就毒发身亡,想来是来前就服了毒药。可惜时间太短,安顿完宾客,她就死了,没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那孩子也不翼而飞。” “宾客虽多,可带个孩子出府想不被人看到,总得有东西装才是,可查到眉目?” “这些日子将府里的下人,全都单独审了一遍。提东西出府的,共有十多个,一一核查了几番,只有管家的儿子秦福对不上。他坚称他未曾提东西出府,也有几个下人替他作证。可门口的侍卫皆说,见他提着食盒出过府,几时回来的却都记不起来。” “此刻人在何处?” “连同给他作证的几个下人,在偏院单独关着,没让任何人见。” 秦宗良带着薛忍来到偏院,亲自挨个审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从偏院出来的秦宗良,用帕子擦着手里的血迹,神态淡漠道: “不像说谎,找府医过来给秦福医治,毕竟秦管家在府里这么多年尽职尽责,也不好让他寒心。至于其他几个,能救就救,救不了就处理了吧。” 待薛忍应下后,秦宗良又道: “将探子放出去,在京都多注意和秦福长得像的人。” “是。” “楚承曜现在何处?” “二皇子约了四皇子、林家的少爷和小姐出城骑马,顾家两个小将军闻讯同去,平阳侯府的冯小姐也在其中。” 秦宗良慢条斯理的擦完手,将满是血污的帕子递给薛忍: “他倒是惬意。” “太后已然病愈,二皇子出城骑马,也落不下什么骂名,何况四皇子也在其中。” 秦宗良冷嘲道:“他和柔妃素来做事不留把柄,只留贤名。此番太后病倒,柔妃衣不解带在长寿宫多日。直到长公主回来,柔妃才回翠微宫,回宫后还病倒了,太医说劳累过度,太后和陛下的赏赐,便像流水一样进了翠微宫。” 薛忍:“世子,既然知道此事同二皇子脱不了关系,可要做些什么?” “最近不少人盯着国公府,此时回敬楚承曜太过惹眼,太子登位前,凡事能忍则忍。派人盯死了他,将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都查出来。先容他快活着,等这茬过了,再跟他慢慢清算。” 回到书房后,秦宗良从箱子里,拿出一沓银票装进信封。 “把这个给邱侍郎送去,你亲自去送,莫让刑部或是楚承曜的人看到。” 薛忍正要出门,秦宗良突然道: “那个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定然不是女囚的……去查查,前些日子,可有谁家丢了孩子?” 泰安郊外。 林锦颜林婉蓉和冯斯瑶同乘一辆马车,摇摇晃晃一个时辰,到了四皇子的马场。 天气渐凉,地面一层斑驳的落叶,和丛林鸟叫,平添两分野趣。 众人下车下马,看守马场的下人迎上来,带着众人朝里走去。 出城赛马 顾睿洲和顾奕辰少年将军,自然都是爱马之人,来到马场安顿好林锦颜三人后,就拖着四皇子去看马。 一圈转完,顾奕辰不由称赞道: “殿下这里的马虽不算多,却每匹马都是良驹,实在难得。” 顾睿洲拍了怕身旁的一匹白马,通身雪白,在阳光的照耀下,毛发都发着银光。 “品相极佳,确实不错。” 楚承曜笑道:“四弟这个马场,是年前老侯爷送的,老侯爷年轻时也是纵横沙场,他老人家养的马自然不是凡品。我还是沾了四弟的光,才能来看看。” 楚承平朗笑道:“二皇兄说的哪里话,你我兄弟之间,我的自然也就是皇兄的,皇兄想来随时来。” 说着话,楚承平招呼几人挑马,扬言要好生赛一场: “锦安,你不挑马,莫不是要骑着逐风同我们赛马?” 林锦安爱抚着逐风,笑道: “殿下,自从陛下将逐风赏给我,我还没好生让他跑过呢,今日刚好试试。” 顾奕辰:“逐风可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就连陛下都喜爱不已,当日赏给了你,可让我眼热的紧,今日好生赛一场,看看你能否配得上这良驹。” 林锦安见众人挑好了马,当即翻身上马,意气风发道: “那就定个彩头,二表哥,你可别输了赖账。” 顾奕辰也英姿飒爽的上了马:“你输了,可别让颜儿替你说情。” 五人说笑着定下彩头,将马立成一排,互相看了看后,一声令下,五匹马像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身后一众骑马的随从,立马被甩出一大截。 亭子里,林婉蓉站起身,直到飞奔的马匹被密林挡住,看不见身影后,才转身落座: “颜儿,马骑的那么快,不会有危险吧?” 林锦颜浅笑道:“两个表哥都是沙场猛将,何况还有那么多人跟着呢,不会有事的。” 林婉蓉点点头,捧起茶杯,扭头又看了眼林间。 冯斯瑶看着亭外的风景,眉目舒展: “你们那个日日来府里,自怨自艾的表姐,今日怎么没来?” 这些时日,周玥雪日日都来府里呆上半日,隔三差五就会不经意间,在老太太面前露出点伤痕来。 老太太每每追问,周玥雪都会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碰的,引的老太太心疼不已。 冯斯瑶常来府里下棋,自然每次都能见到周玥雪,见她那副嘴脸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林锦颜:“表姐今日没来府里,派人来说,身子不适。” 冯斯瑶挑眉道:“病的还挺有眼色。” 林锦颜笑道:“原以为,冯世子今日会陪着你来。” 冯斯瑶:“再过两日,便是我祖父的寿宴,哥哥和嫂嫂在府安置。” 林婉蓉点点头:“那确实忙碌,可惜郡主在家待嫁不能出门,要是郡主在,肯定热闹非凡。” 林锦颜:“等郡主和二表哥成了婚,自然就能出来了。说来,这几次出来,好像都不见小王爷。” 冯斯瑶:“听我哥和表哥说,小王爷这段日子都不在京都,说是去找他兄长了。” 受伤落马 三人谈天说地,聊了半晌,冯斯瑶还夸奖林婉蓉大有长进。 说笑间,见两个随从骑着马从林间冲出来,下马时太过着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林锦颜看向洪九,还未言语,洪九便转身出了亭子,迈着轻盈的大步朝两人走去。 片刻后,两个随从,将一个背着箱子的老者搀扶上马,纵马又进了林间。 洪九也回到了凉亭:“小姐,说是顾家二少爷摔下了马,伤着了腿,随从已经把大夫送去了……” 洪九话未说完,林锦颜只听到顾奕辰伤到了腿,顿时脸色大变,抬步冲出了亭子,朝着最近的马匹跑去。 待林婉蓉和冯斯瑶反应过来时,林锦颜已经抓住了缰绳。 白芷和洪九,在林锦颜踏出亭子后,便紧随其后,见林锦颜红着眼往马背上爬。 洪九不解的,抓住林锦颜冰冷的手: “小姐,你怎么了?” 林锦颜呼吸急促,六神无主又焦急万分的,回握住洪九的手: “洪九,带我去找表哥,有楚承曜在他腿会断的!快!快带我去!” 洪九:“小姐,你冷静点……” 白芷:“小姐别怕,大夫已经去了,再说将军夫人妙手……” 林锦颜根本听不进去,侧头看向白芷急切道: “白芷,你跟我走,你帮我救表哥,万不能让他的腿废了!” 洪九和白芷都感觉到,此刻的林锦颜很不对劲。 洪九没多问,快步牵过另一匹马,将白芷放到马背上后,回到林锦颜身边翻身上马,朝林锦颜伸出手,将林锦颜拽到身前,又将白芷那匹马的缰绳缠绕在手中。 “腿使劲蹬着,抓紧马鞍。” 跟白芷说完,洪九抬腿打在马腹上,马吃痛的朝前狂奔,白芷的坐骑也随着缰绳被拉动,跟着冲了出去。 在几人身后追出来的林婉蓉,见状着急大喊: “颜儿!颜儿!洪九,颜儿不能受颠簸,你快停下……” 耳畔呼啸的风声,将林婉蓉声音盖住。 待进了林间,洪九感受着林锦颜紧绷的身形,放软了声音安慰道: “小姐,随从说,表少爷只是被路旁的树枝,刮倒了皮肉,血流不止,并未伤到筋骨,你别担心。” 林锦颜此刻,脑海里全是前世顾奕辰断了腿,被人奚落嘲笑,颓废自弃还让自己别担心的模样。 怎会这样?明明处处小心了,怎么还会让表哥中了算计?此等关头,楚承曜不是应该讨好将军府吗?怎么会暗算表哥?前世的遭遇难道真的避免不了? 惶恐无措的林锦颜,身形颤抖,扑面而来的疾风,像是无处可逃的负罪感,让她窒息不已。 洪九说完话,见林锦颜不光没见好,反倒身子发抖愈发严重,不由勒紧了缰绳,将马停下。 待主仆三人赶到时,一路颠簸的大夫,喘匀了气息,蹲在地上剪开顾奕辰的里裤,露出结实的小腿,正欲下针止血。 “表哥,你伤的如何?” 听到林锦颜的声音,几人都面露惊讶,顾奕辰更是伸手用剪破的裤子,盖住了露出的小腿。 恨意滔天 蹲在顾奕辰身边的林锦安,闻言起身,皱着眉就和顾睿洲一起,向林锦颜走来。 洪九翻身下马,林锦安拽紧缰绳,同洪九一起扶着林锦颜下了马。 见林锦颜脸色不好,林锦安焦急问道: “颜儿,你怎么来了?你身子骨受不得颠簸,可有哪里不适?” 林锦颜下地站稳,脚步虚浮的抓着洪九的胳膊,摇了摇头朝着顾奕辰看去。 顾睿洲也少见的冷脸: “脸都白了,还说没事。你们二人非但不阻止,还由着颜儿胡闹!” 林锦颜:“不怪她们,是我听说二表哥摔倒了腿,着急要来。” 说着话,林锦颜朝洪九看了一眼,顾不得同两个皇子行礼,直直向顾奕辰走去。 洪九扶着白芷下了马,紧随其后。 坐在路边的顾奕辰,衣摆和里裤都染上了大片血迹,额角虽有冷汗,精神却看着很好,看到林锦颜,还露出宽慰的笑容来: “颜儿别怕,只看着吓人,却是皮肉伤,并未伤到筋骨。若不是割到血管,止不住血,我自个儿就包扎好了,就连大夫也不用来的。” 林锦颜:“那快包扎吧,白芷伺候过我几年汤药,也能给大夫打个下手。” 林锦颜说完,不等顾奕辰回绝,便背过身站定。 白芷立马上前蹲在顾奕辰身旁,嘴里询问着大夫自己能做什么,手上却在擦拭血迹的时候,暗暗把伤诊断了一遍。 包扎的过程中,林锦颜面上同林锦安顾睿洲温柔说话,藏在大袖里交握的手,却握的泛白生疼。 唯有这样,她才能保持理智,也唯有疼痛,她才能克制住杀了楚承曜的欲望。 偏偏楚承曜,看不到林锦颜的极力压制,好死不死的凑上前,说着宽慰的话。 林锦颜多年的隐忍,差点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 杀了他!凌迟了他!挖出他的黑心烂肝!将他五马分尸! 楚承曜说了一通,却见林锦颜低垂着头,并不言语。不由声音又放柔了两分: “回府后,还有将军夫人的妙手,林小姐更是不用担心了。” 滔天的恨意,憋的林锦颜眼珠都涨红,正欲抬头质问楚承曜时,白芷从身后搀住林锦颜的胳膊: “小姐,包扎好了,大夫说表少爷只是皮肉伤,您别担心了。” 林锦颜转头看向白芷,白芷被林锦颜眼中还未消散的恨意惊了一瞬,转而对林锦颜笑着点点头。 得了白芷肯定的答复,林锦颜紧绷的精神得以放松,浑身的力气也像被抽走一般,踉跄的往后退了半步。 左手边的白芷忙将林锦颜扶住,面前的林锦安和顾睿洲还未反应过来,右手就被楚承曜拉住。 站稳了身形的林锦颜,像被火烫了一般,下意识迅速抽回右手。 楚承曜正欲说话,就传来林婉蓉的声音: “颜儿!” 众人回身,就见林婉蓉面容发白,神情焦急的紧紧抓着马鞍,身前的随从像洪九一般骑着马,拽着她坐骑的缰绳。 弱柳扶风 看着林婉蓉弱柳扶风,摇摇欲坠的身形,几人都是心中一紧,楚承平最先冲出去,拽着缰绳和洪九一起将林婉蓉扶下马。 林婉蓉落地后,顾不得发软的双腿,对其他几人视而不见,跌跌撞撞的跑向迎上来的林锦颜。 发抖的手紧紧握着林锦颜的双臂,上下打量后,眼里后怕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滑落: “你没伤着吧?你吓死我了…呜呜…我好怕你摔下来……怎么就那般胆大,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身子受得住吗?可有哪里疼?” 林锦颜看着眼前,头发散乱,泪眼婆娑中全是担心,身子抖的不成样子的林婉蓉。 方才几乎抑制不住的戾气,和害怕失去至亲的恐慌,都慢慢消散。发寒的心和手脚,都从双臂被紧握的力度里,慢慢回暖。 林锦颜理智全部回归,抬手回握住林婉蓉的胳膊,柔声笑道: “姐姐,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刚刚担心表哥,走的着急没跟姐姐商量,都怪颜儿不好,姐姐定是吓坏了。” 林婉蓉:“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不怪你。” 林锦颜接过白芷递来的帕子,给林婉蓉擦了泪,请罪宽慰了一番。 等林婉蓉缓和了情绪,忙问道: “二表哥呢?他伤的如何?” 包扎好的顾奕辰,被林锦安扶着站在两人身旁,听到问话,叹气打趣道: “我在这呢,站了半晌,你才想起来问我,果真心是偏的,谁都没有颜儿重要。” 见哭红了眼的林婉蓉,笑的尴尬,楚承平忙出声圆场: “两个妹妹,姐妹情深,你偷着高兴便罢了,偏嘴上不饶人。你可是上阵杀敌的将军,怎的回到这京都,一点皮外伤就娇贵起来?莫不是想讹我?” 一番话,将在场众人逗得都有了笑意。 顾奕辰闻言,更是顺势将身子朝林锦安侧去: “哎哟,流了太多血,这会儿是头晕眼花,也不知要多少补品才能补的回来。若有百年老参入药,想来也能好的快些。” 楚承平:“好啊你,顺杆就爬,竟惦记上了我那只老参,那是我好不容易寻来,要给我外祖父的寿礼,你可是真敢想。” 几人一阵笑闹,见林锦安扶着顾奕辰上马,林锦颜还感叹道:两个兄长如今相处融洽。 顾睿洲却道:“赛马时,安儿见我们追上,回头张望,不曾看见路边被砍断的竹枝。我们马都骑的很快,你二表哥为护住安儿,只得纵马将安儿挤到路中,躲闪不及才被划到腿。” 林锦颜:“马场路边,因何留着断竹?” 楚承平:“前些日子,我见路两边树枝繁密,骑马靠边时老会扫着脸,便命下人将路边的树木修剪了一番。应是哪个下人干活儿不仔细,只砍到了竹叶,却未注意竹枝。此事原是我的过错,回去便让下人仔细检查。” 林锦颜连呼不敢,顾睿洲几人也道不怪。 到此处,林锦颜才算彻底放下心来,看来此事真就是个意外。 无心之失 回去的路上,林锦颜独乘一匹,缰绳被身旁的顾睿洲牢牢绕在掌心。 林锦安则是拉着林婉蓉的缰绳,洪九白芷共乘一匹。 顾奕辰包扎好了伤口,就跟没事人一样,拱手感谢楚承曜撕下衣摆给自己止血。 一行人一路说说笑笑,中途遇到坐着马车赶来的冯斯瑶,林锦颜几人下了马,坐进马车回了马场。 到时,知晓闯了祸的马场管事,带着一众下人,跪了一地。 顾奕辰直言不怪,可虽是无心之失,却又不能不罚,楚承平罚了管事三月的工钱,又将负责砍那段路的下人打了五板子,小惩大戒的将此事作罢。 林锦颜带着浅笑,朝楚承曜行礼道谢: “上回多谢二殿下,替臣女的堂姐解围。今日表哥受伤,又连累殿下毁了件衣袍。臣女心中万分感激,回城后能否请殿下同去仙肴楼用饭,也好让臣女聊表谢意。” 原本因为林锦颜厌恶的甩开他手,心中疑惑不解,默默观察的楚承曜。现见林锦颜浅笑道谢,与往常并无二致,才算彻底放下心。 待应下饭局,林锦颜柔声询问饭菜可有忌口时,楚承曜更觉是自己敏感了,在林间,林锦颜应该只是忧心兄长的缘故。 在马场换完衣衫,众人直接回城,直奔仙肴楼。 一行人进门上楼,个个清贵非凡,食客皆窃窃私语的行注目礼。 靠窗位置坐的肖思明,一身月白色衣袍,端的是俊俏温润。点了酒菜,未曾动筷,手拿书卷却也久久未曾翻动。 听身后的下人说人来了,肖思明忙将身形又坐的端正些,带上和煦的笑容看向门口,却见除了林锦颜还有好些人,个个还都是他不能惹的,只得眼睁睁看着林锦颜上了楼。 “少爷,怎么办?我们要上去吗?” 肖思明将书扔到桌子上,不耐的压低声音道: “上去干什么?坐在这里还能说偶遇,跟上去岂不是太过明显!” “那还等吗?” 肖思明拿起筷子,恨恨的嚼着菜: “等。” 雅间内,中间用屏风隔开,林锦颜三人坐到屏风内的小桌旁,将外面的大桌留给顾睿洲等人。 闲聊间,林锦颜透过屏风,瞥见楚承曜的身形出了屋,带着笑意同冯斯瑶林婉蓉,说了两句话后,便借口看看菜式带着白芷下了楼。 刚到柜台站定,同掌柜说上话,肖思明便到了身旁: “林小姐,还真是有缘,居然又在此处遇见。” 林锦颜还了一礼,并未言语。 肖思明拱手,语调愈发轻柔: “上回情不自禁,太过猛浪冲撞了小姐,回去后悔恨无极,还请小姐大人大量,莫要同我计较。” 余光撇见净完手的楚承曜自后院走出,林锦颜忙走向他,眼里尽是求助之色: “殿下……” 说着话,朝身后跟来的肖思明看了一眼,便躲到了楚承曜身后。 难得林锦颜求助,楚承曜不想错失良机,纵然直面肖思明,不好跟楚承烨交代,他也不能退。 君子所为 肖思明上前,对着楚承曜行了一礼: “二殿下,您怎会在此地?” 楚承曜:“同四弟一起来此吃饭,你怎么又在大庭广众之地,纠缠林小姐?” 肖思明:“殿下此言,臣倒是不懂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小姐并未婚配,臣人前同林小姐说话,又不是私下相约。更何况臣今日是偶遇,怎能算作纠缠?” 见肖思明针锋相对,楚承曜眼神微眯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你来林小姐的铺子里,同林小姐偶遇,也算是有缘。可林小姐的言行,分明是不愿要这缘分。为难女子,实非君子所为。” 肖思明笑意淡去,直视楚承曜的眼睛,意味深长道: “论君子,谁能比得了二殿下呢?三殿下出城换防多日,明日便要回城了,二殿下可要去迎?” 楚承曜笑的温和:“诸多凡事缠身,比不得你这般逍遥,明日我还要进宫看望皇祖母,就不去迎接三弟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楚承曜便带着林锦颜上楼。 钟毅路过肖思明身旁时,放慢了脚步,目光阴冷的斜视了肖思明一眼。 肖思明像被毒蛇盯上般,目光发虚的移开。 反应过来后,为显气势将腰背挺直,正欲瞪回去,却见钟毅已经朝着楼上走去。 二楼走廊处,林锦颜再次对楚承曜行礼道谢: “臣女和兄长姐姐,三番五次得殿下援手,再次谢过殿下。” 楚承曜虚扶了一把,语气温柔: “不必这般客气,任谁遇到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林锦颜眼带欣赏的抬头道:“也就殿下会把人都想的这般好,方才的事,臣女不想让兄长姐姐担心,所以还请殿下……” 楚承曜点头接话:“方才并无事发生。” 林锦颜闻言也笑开来:“看来改日得给殿下准备份厚礼才是。” 楚承曜从善如流的笑道:“甚是期待。” 回屋后,众人并不曾发现有何不妥之处,还笑闹着商讨今日的赛马彩头应该归谁。 待顾奕辰从楚承平手里,接过那块被视为彩头的玉佩时,还笑道: “因伤得来的,名不副实啊。” 用过饭,喝茶闲聊之时,林锦颜有意无意的将话引到,楚承曜帮林婉蓉解围的事上。 “也不知那些妇人,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居然那般为难你们两个弱女子。这次便算罢了,再有人欺辱你们,绝不能轻饶,我定要去求外公好生查,看看是哪个属菜板的,恶毒长舌。查出来,割了他舌头。” 少女话语中虽带着些许刁蛮,可却是因为心疼自己姐妹,在场众人不觉刺耳,反而皆纷纷表态,再有人欺负林婉蓉定会追查。 楚承平更是对林婉蓉直言:“再有这种事,你派人来我府里递话,我好歹是个皇子总能查到些。” 冯斯瑶也道:“侯府虽不如往日风光,却也有三分薄面。” 林锦颜拉着林婉蓉,对着众人行了礼,脆生生道谢。 楚承曜跟着众人表态后,不自觉的扫了眼林锦颜,心中暗道:看来…不能再打这林家二房丫头的主意了。 梁上君子 林锦安走后,老太太对着林锦颜一阵嘘寒问暖,又委婉的提醒周玥雪心宽一些。明显是把林锦安的话听了进去,怕她真惹得林锦颜身子不好。 周玥雪强忍怒火落座,面上柔弱应下,心里却暗骂不已: 林锦安那个混账,吃了火药不成?一开口就能往自己下巴 他方才的话不是明摆着说,自己只有糕点能见人,其余并无可取之处吗! 当我是个做糕点的厨娘不成!兄妹俩一样讨人嫌! 等着吧!等你妹妹被万人唾骂时,我看你还能否这般牙尖嘴利! 林锦颜余光撇见,周玥雪虽面上淡然,手里却将帕子都搅得变了形,便知她心里气的不行。 周玥雪,这才刚开始,你就这么生气,以后可怎么办啊? 晚间,林锦颜将早就写好的信,从带锁的柜子中取出递给洪九。 洪九将信揣入怀中,正欲转身出去,林锦颜又道: “跟他说,下手重些,留条命便好。” 洪九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事怎么不留给我?” 林锦颜:“这次不一样,下次留给你。再说,最近府里常被梁上君子光顾,有你在,我才能安心入睡。我还指望你在府里,早点抓住那贼呢。” 洪九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再不多话,出了屋子后轻轻关上了门,便出了颜玉轩。 白芷端着热汤,推门进来: “顾麽麽送来的汤,小姐喝一碗吧。” 林锦颜净手坐到桌边,喝着汤眯着眼睛,露出享受的模样。 白芷笑道:“经常被贼光顾,小姐还能这般气定神闲,看来是知道那贼是何人了?” 林锦颜:“本来不太确定,直到方才问过洪九,洪九出去时给我关上了门,我便知道是谁了。” 白芷翻个白眼:“能让洪九心虚,还这么幼稚的,除了那位冥王前辈的少爷,也不做他想了。” 林锦颜:“嗯,我的白芷,都成能掐会算的半仙了,赏你一碗汤。” “小姐心里早就知道了,我是半仙,您不就成了神仙了。” “去再拿三个碗,把玉彤也叫来,给洪九留一份。” 白芷脆生生应下,出了门。 深夜,画舫上听完曲的肖思明,带着随从下了船。 因着明日有要事,他没喝太多,虽有点小晕乎,头脑也还算清醒,上了马车还在跟随从抱怨: “不过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老跑来挡我的路。还什么君子之风,我呸!明明就是怀着跟我一样的心思。偏拿我做筏子,衬他装模作样。” “我比他可君子太多了,我都摆在明面上,他倒好,装的一副道貌岸然,心里不知多少男盗女娼呢。” “那林家小姐,画一般的女子,怎么就看不清这贼子的险恶用心呢?怎么就不懂我对她的用情至深呢?” 随从:“好我的少爷,这话在外可不敢说啊,好歹也是皇子,要让别人听到,可如何是好。” 肖思明一挥衣袖,混不在意道: “听到又如何?” 遭遇刺杀 肖思明话音刚落,马车陡然一停,身子不自主的往前一倾。 “怎么架的车!” 不耐烦的喊完,没听到车夫回话,肖思明皱眉示意随从去看看。 随从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同车夫说话,见没有答复,便探出身子伸手去推。 这一推,车夫就着他的力道,软绵绵的滚落了马车,随从借着马车上悬挂的微弱灯光,才看到车夫胸前大片的血迹。 正预备喊叫出声,马车旁闪过一道寒光,随从徒劳的捂住脖子,喷涌而出的血迹,从他发抖的指缝中蜿蜒流淌。 片刻后随从便彻底没了气息,靠着马车缓缓倒下。 肖思明闭眼假寐,等了一会,见马车还没动静,便喊了几声。 随从只留一双脚在车帘内,肖思明没得到回应,不耐的挪到门口,踹了踹随从的脚: “磨蹭什么呢?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去?” “都哑巴了不成!” 肖思明气恼的掀开车帘,跨过随从的尸体,站直身子后才发现,跟车的侍卫和车夫随从,全都浑身是血躺在地上。 “谁?是谁干的” 肖思明的酒彻底吓醒,颤抖着身子准备退回马车,又想到无人保护,钻到马车里更没活路,抬脚把随从的尸体踹下马车,准备赶着马车离开这危险之地。 手忙脚乱的刚抓住缰绳,马车旁伸出一把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肖思明僵住身子,往后仰着脖子,色厉内荏道: “大胆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工部尚书!你敢伤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还有还有你的家人!” “找的就是你。” 随着话音,剑的主人从马车旁走了出来,全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肖思明鬓角冷汗滚落,见来人不善,忙求饶道: “好好汉,有话好好说,你可是要钱财?我怀里有两张银票,好汉若是需要只管拿去,要是不够,我腰间还有块祖传的玉佩,值不少银子的,你杀了我的随从我也不计较,只要好汉放我离开,今晚的事我全当不存。好汉只是求财,犯不着给自己添麻烦。” 蒙面人冷声道:“趋炎附势又贪生怕死,白日里你若待人尊敬些,何来这血光之灾?” 肖思明:“白日?你是” 话未说完,蒙面人见远处有火把朝此处而来,抬手挥动,寒光自肖思明脖间闪过。 肖思明紧紧捂着脖子,恐惧让他卸力的靠在马车上,嗓子里发出“嗬嗬”声。 蒙面人朝着火把的方向看了一眼,沉声道: “本想给你们几人埋在一处,现在看来,只得劳烦肖尚书自己收尸了。” 说着话扯下遮面黑布,继续道: “让你做个明白鬼,下辈子,就是做条狗,你也记得莫要低看人,尤其是天楚未来的九五之尊。” 说完,蒙面人将黑布重新遮住脸,朝着火把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去。 肖思明只觉得,生命自脖间快速流逝,周身越来越冷,恍惚间看见一堆火光,眼前彻底变黑,手也毫无生气的从脖间滑落。 心灵手巧 颜玉轩。 洪九喝着热汤,悄悄用余光打量,看账簿的林锦颜。 待一碗汤见底,也不见林锦颜问话,洪九端着空碗就准备出屋。 “今日在马场,多谢你。” 洪九闻声转头,正对上林锦颜的视线。 回想起白日在林间,自己停下马时,林锦颜满脸的惶恐不安惊慌失措,和此刻镇定自若的模样,判若两人。 “还是头一回见你那般。” 林锦颜笑道:“一直拿两个表哥,当做和哥哥一样的亲兄长,事发突然才慌了手脚。要不是你停马相劝,今日说不得会得罪了两位殿下,也会吓着三个兄长。” 洪九定定的看向,面前浅笑嫣然的女子: “白日里小姐好似笃定,二皇子会伤害表少爷。” 林锦颜不动声色道:“我好歹也是女儿家,情急之下,总会胡乱多想些。夜已经深了,快去歇息吧。” 洪九没再多言,端着碗出了屋。 次日。 待林锦颜到松茂堂请安时,周玥雪和林婉蓉,已然伺候着老太太更衣装扮完。 “同是孙女,两位姐姐把祖母照顾的这般好,倒让颜儿汗颜了。” 林婉蓉眼底透出笑意,上前拉着林锦颜的手: “表姐心灵手巧,头发也梳的比我好。以前祖母还能看得上我的手艺,如今表姐来了,我都靠边站了。” 老太太笑道:“都好,都好!婉蓉最近是愈发调皮了,祖母何时说过看不上你的手艺了?” 几人一阵说笑,陪着老太太,其乐融融的用了朝食。 周玥雪收起了哭哭啼啼那一套,一副纯良无害乖巧懂事的模样。 笑眯眯的听着几人说话,轮到自己时,便接话捧捧场。偶尔神色落寞的出神发呆,惹得老太太怜惜之心更胜。 坐到午间,到了老太太小憩的时候,周玥雪有眼色的行礼告退,带着顺儿径直回了听雨阁。 老太太单独将林锦颜留下: “玥雪这孩子,以往心思重了些,现在瞧着也好了不少。她在家里定是受了不少那继室的虐待,才这般如履薄冰。” 说到此处,老太太拉着林锦颜的手,语重心长道: “玥雪也是个可怜孩子,她爹眼里只有继室的子女,她自小便无人管教,虽比你年长,品行却远不如你。我将她叫来小住,也是想她能跟你多学学。” “日后你管家之时,不光带着婉蓉,也让玥雪跟着看看。她都留成了老姑娘,好在守孝期也快满了,我已经催了她爹,给她操心相看着。她在府里待不了太久,我们教些真本事给她,让她嫁出去,在后宅里也能立得住。” 林锦颜笑的温柔:“祖母发话,颜儿定是会听的,只要表姐愿意,颜儿什么都愿意教。只是颜儿并不比表姐懂得多,我若来教,担心表姐多想” “你的品性,祖母最是清楚了,这天底下,就没有比你再良善的孩子。玥雪若是多想,自有祖母来说她。” 林锦颜笑眯眯应下,又道: “为怕表姐多想,祖母就别跟表姐说了吧。颜儿做什么,都会叫上表姐,让她多看看。” 寿宴之日 林锦颜带着周玥雪和林婉蓉管家理帐,相处也算和睦。 相安无事的过了两日,便到了平阳侯的寿宴之日。 因着老太太发话,林锦颜将林婉蓉和周玥雪,都带着同去祝寿。 往日清净的侯府门前,冠盖如云,热闹非凡。 快到侯府的路口,林府的两辆马车,与另一辆马车挤到了一处。 恰逢三路交汇处,那马车突然蹿出来,见到直行的林府马车,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硬生生将林府的马车逼停。 林顺让马夫勒停马车后,隔着帘子轻声道: “小姐,前面有马车挡路。” 林锦颜闻声,透过白芷掀起的车帘,瞧见前面的林锦安下了马车,朝自己而来。 林锦安在马车侧面站定:“颜儿,前面是兵部尚书的马车,他家马车将我们挤到了路边,自个儿也柺不过去,爹说我们往后退一下,让他们先过去。” 林锦颜探头看了一眼:“不妨事,我们往后退一退吧。” 林锦安点点头,吩咐林顺往后退开位置,才回了马车。 兵部尚书的马车里,自始至终都无人出面致歉或是道谢,待林家马车退开位置,马夫施施然驾车离开,像是本该如此。 待林家的马车缓缓行进,离得不远的户部尚书之子才放下车帘,嗤笑道: “真是有样学样,三殿下眼高于顶,追随的臣子也是目中无人之辈。” 马车停下后,林家几人下了马车,就见赵华琼挽着一妇人的臂弯,正被侯府的下人领着进门。 门口迎客的冯斯年,见到几人笑着迎了上来: “太傅,林山长,锦安,祖父在厅里,我送你们进去落座。” 说着话又对林锦颜三姐妹招呼道:“几位小姐随我一同进来,斯瑶正等着你们。” 几人见礼道谢后,便跟着冯斯年往里走。 走在前面的赵华琼,神色不耐的四处打量,不经意回头,见冯斯年领着林家众人进来,压低声音同身旁的妇人抱怨道: “母亲,都说了不想来,您非拖着我上赶着来祝寿。您看看,冯世子只让个小厮应付我们,林太傅人家可是亲自请进来的。明显就没把我们放眼里,真不知道您让我来这干嘛。” 尚书夫人偏头扫了一眼,便凑近赵华琼的耳朵,低声道: “我若是不把你叫来此地,你定会想着法子去看那肖家小子。他本就看不上你,如今都成了活死人了,偏你个没脑子的,还往上凑,坏了名节你日后就别想找婆家了。” “什么叫活死人啊?思明哥哥只是受歹人刺伤,伤的重了些罢了,过些时日定会醒的。” “你给我闭嘴!管他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再把他挂在嘴边,不光你爹会把你关起来,我也会关你!你听到没有!” 尚书夫人见赵华琼不以为然,气的在赵华琼胳膊上狠拧一下,痛的赵华琼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叫出声来。 “平日对你骄纵,不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你再跟他纠缠不清,我可真能下手打你!” 溢美之词 见赵华琼红着眼圈,委屈不已的模样,尚书夫人止不住的心疼,放缓了语气柔声劝道: “今日来的青年才俊,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胜过如今死活不知的肖思明百倍。日后你就会知晓,我是真的为你好。过日子,过的可不单单是人,喜不喜欢的根本不值一提。” 赵华琼闷着头,沉默不语,陪着尚书夫人祝完寿,一起去了招待女眷的后院。 林家众人跟随冯斯年,走进布置成寿堂的正厅。 正厅的大门两侧,贴着喜气的寿联,正对门的供桌上,供放着南极仙翁,正中的墙上大大的寿字分外醒目。桌上寿果,寿酒摆的满满当当。 几人到时,屋子里已然坐了不少人,姚太师和秦御使,还有四皇子也在其中。 拜寿后,林锦颜姐妹三人,跟随得信来寻的冯斯瑶刚出寿堂,正遇到顾睿洲两兄弟和安知闲。 同三人见礼寒暄后,被冯斯瑶带去了后院。 后院里,世子妃秦知许,正被一众夫人小姐围着夸奖,说着今日的寿宴布置得宜,寿果精美,足见世子妃掌家用心云云。 秦知许嘴里客气着,眼里却难掩得意之色。 瞥见冯斯瑶带着林家姐妹去了水榭,想起姑母和父母兄长的叮嘱,秦知许虽不乐意,还是吩咐了丫鬟,准备了些吃食,强逼着自己亲自送了过去。 冯斯瑶本就是个清冷性子,林锦颜林婉蓉更不是多话之人,秦知许到时,只听的周玥雪借着眼前的景致,搜肠刮肚的说着溢美之词。 秦知许听着,眼中带着嘲讽之色,在踏进水榭后,又收了起来。 互相见礼后,秦知许亲和开口: “今日多谢三位小姐过府,给祖父拜寿。斯瑶难得有手帕交,日后得空常来府里找斯瑶玩。” 三人道谢后,秦知许又对林锦颜笑道: “上次花会,林小姐一手丹青,可谓是技惊四座,每每见到姑母,她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林锦颜浅笑道:“世子妃过奖了,皇后娘娘慈爱,才对我抬爱有加。” 秦知许笑眯着眼,尽量让假笑更真一些: “听表嫂说,前些日子她养病时,林小姐常去探望,还亲自炖些汤水送去。如今表嫂大好,林小姐可是功不可没,太子表哥对林小姐也很是感激。” “世子妃客气了,我年幼时,太子妃对我多有照顾,送些汤水,只是力所能及的浅薄心意,不及太子妃对我恩情之万一。” “林小姐生的好看,性子居然也这般好,怨不得见过的人都喜欢了,我也是喜欢的紧。只是今日事忙,不能与林小姐多聊。就让斯瑶陪你们坐会,我得出去忙了。” 林锦颜客套的将秦知许送走,四人才重新落座,冯斯瑶想说点什么,看了看周玥雪又忍了回去。 周玥雪端着茶杯,垂目喝水,心中却暗自思量: 看来二殿下说的没错,太子果然还在打林锦颜的主意,这秦知许明显就是跟皇后通过气的,故意来跟林锦颜示好…… 幸运之人 赵华琼满怀心事,实在不想陪着母亲,同其他夫人小姐应酬说话,蔫蔫的找了个僻静处,看着水面发呆。 走神间听到肖思明的名字飘入耳中,赵华琼回了神,支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伤肖公子的凶手,还没抓到吗?” “他喝花酒喝到后半夜,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根本就没人瞧见凶手的模样,又如何能追查?随行的下人都死了,就只看肖思明能不能活下来了。” “要说这肖公子也算幸运,碰巧护城军追捕毛贼,巧遇到重伤的肖公子,如若不然血都留尽了,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 “听说歹人是朝他脖子上,割了个大口子,听着都吓人。” “天呐,脖子被割了还能活下来,那他也真算幸运的。” “幸运的可不止肖思明,我听我爹说,金卫将军正巧被陛下派出去京城办事,受罚的变成了护城军副将,若是金将军在京,定少不了一番责骂。” “说的也是,这肖公子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才引来杀生之祸,往脖子上割,分明就是要他命的呀。” “谁知道呢,说不得背地里做了什么就像秦…” 说到此处,声音底不可闻,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赵华琼听的烦闷无比,怒不可遏的就要跟那几个说闲话的小姐理论。 尚书夫人从身后一把摁住她的肩膀,低声训斥道: “莫要做混账事!” 赵华琼气道:“您都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尚书夫人瞪眼道:“说的是别人家的事,与你何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泰安城得势的官宦人家几乎全聚在此处,人多眼杂,你此时出头,别说得嫁高门,日后在泰安城里都要沦为笑柄!就连府里你那几个庶妹都会耻笑你!” 赵华琼紧咬牙关,气的心口生疼才生生忍下。 尚书夫人柔声劝了几句,听到众女眷给明妃和太子妃,小公主还有三皇子妃请安的声音,忙拉上赵华琼同去请安。 前厅里,祝寿的人均已到齐,四位皇子都来了,给老侯爷说完祝寿词,见老侯爷同太师对弈,冯斯年便带着众人出了寿堂,来到寿宴隔壁的院子里闲坐说话。 落座后,冯斯年官方的谢过几位皇子过府祝寿。 太子扶起行礼的冯斯年:“平阳侯府对天楚鞠躬尽瘁,令尊更是因为替父皇以身挡箭,才会英年早逝。若非父皇担心他过府阵仗太大,反而让老侯爷的寿宴过得拘谨,定也会前来贺寿的。” 冯斯年:“哪敢劳烦陛下挪动龙步,来给祖父贺寿。陛下对侯府素来关照有加,臣和祖父铭感五内。” 楚承烨起身站到太子身旁:“斯年不必如此客气,令尊舍身救下父皇,我在心里感激不已,早就拿你当自家兄弟,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便是。” 两人对着冯斯年,互不相让的表了几番真心,直到楚承平出言解救这才算作罢。 在场众人,瞧着两人的针锋相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都在暗自盘算。 唯有楚承曜,心里巴不得两人打起来才好。 两党相争 太子近来诸事不顺,心里本就憋着一把无名之火,瞧着楚承烨处处与自己作对,这股邪火就怎么都压不住。 端起茶杯轻吹,太子语态随和道: “听闻工部尚书近日,因爱子受伤的缘故,政务荒废了多日。眼下虽不是汛时,无要紧的水利整顿,可离年关也不过两月有余,多地需要营造修缮,工部不可无主事之人。三弟若无人手,为兄可派人助你理事。” 楚承烨:“工部的事就不劳皇兄费心了,管辖事务虽无皇兄多,可用之人却不见得就比皇兄少。之前担心皇祖母的身体,才无暇分心处理。好在皇祖母健朗,如今已然大好了,我自然会着手处理。” 太子闻言,端茶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两分。 在场众人,听着两人互相往对方肺管子里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院中一时间落针可闻。 秦宗良带着笑意,语气不急不缓道: “三殿下孝心可嘉,真乃楷模。说来也巧,舍弟大婚前夕,我偶然看中两匹马,无奈府中要办喜宴无暇分身,本欲喜宴之后去寻马,无奈喜宴被人故意搅闹,后来又出了憾事,更是无心再去想马。” 说到此处,秦宗良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道: “偏巧昨日偶然听闻,那两匹良驹竟在舍弟婚宴的第二日,便被三殿下得了去,只得感叹我与这两匹良驹无缘了。三殿下若是方便,改日可否让我见见这两匹马,也好解解眼馋?” 楚承烨听完,一口气哽在喉间不上不。 自己刚借孝心,暗指秦国公府将太后气病,秦宗良就说出马的事来,显得自己的孝心可笑。 偏秦宗良神态恳切,一副真是想看马的模样,堵的楚承烨连发作也不能。 兵部尚书赵仲敬见状,忙将话接了过去: “那两匹马是我看上,早早就定好了日子,才送去三殿下府中的。秦世子百忙之中,连三殿下府里何时多了两匹马,都能一清二楚,还真是手眼通天。” 户部尚书之子高明远,带着笑意开口道: “能买马来送三殿下,看来赵大人也是爱马之人。怪不得方才来时的路上,看到赵大人家的车夫驾车技术娴熟,把林太傅家直行的马车逼停不算,还让太傅的马车后退让路,才驾车离开。” 顾睿洲和顾奕辰闻言,看向林锦安,用眼神询问真假,林锦安微不可见的点头示意。 高明远见赵仲敬变了脸色,又笑着对顾睿洲调侃道: “太傅家的车夫太过温和了些,定北军沙场饮血,为天楚保境安民,军中善御马者何其之多。安北将军回头,割爱送两个给太傅做车夫,也免得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人逼到墙角不说,还得为其让路。” 顾睿洲不愿顾林陷入党争之中,只笑着拱手以作回应,却并不答话。 看着楚承烨吃瘪,太子面目舒展开来: “明远此言差矣,太傅心胸宽广,为人谦和,自是不愿同一个车夫做无谓之争。” 强行冒头 前院里,言辞交锋各不相让。 后院里,虽话音婉转,却也暗藏玄机。 因着明妃、公主、太子妃和三皇子妃的到来,冯斯瑶作为主家,只能同秦知许一起上前作陪。 秦知许凑上前,围着明妃一口一个姑姑,叫的亲热。 明妃仪容端庄,带着两分平和的书卷气。同人说话时,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只是看向冯斯瑶时,眼底的笑意便会真上几分。 三皇子妃柔声开口:“老侯爷寿辰,娘娘能回府贺寿,足见父皇对娘娘和侯府,果真是打心眼里爱重。这份殊荣,就是皇后娘娘也不曾有过呢。” 秦知许闻言,笑意淡了两分。 明妃不动声色道: “皇后娘娘乃国母,一言一行皆被天下人看着,当然没我这般自在。” 太子妃道:“侯府不光对社稷有功,更对父皇有救命之恩。娘娘为皇室绵延子嗣,还将四皇弟教的谦逊守礼,对兄长敬爱有加。母后也觉得,娘娘有此殊荣,也是应该。” 明妃:“兄长舍命去救陛下,是臣子本份。我和侯府上下,虽遗憾悲痛,却不曾后悔。只是可怜嫂嫂突闻噩耗,动了胎气生生早产,生下斯瑶后便追随兄长而去。” 说着话,明妃朝着冯斯瑶伸出手,将其拉在自己身边同坐,眼里全是怜爱之色。 众人跟着一阵唏嘘感叹,冯斯瑶只垂目听着,并未出声回应。 忽听得一阵抽泣声,众人随声看去,就见周玥雪红着眼眶,拿着帕子拭泪,哭的我见犹怜。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周玥雪惊觉不妥,慌忙擦干泪痕,站起身行礼请罪: “明妃娘娘恕罪,臣女是方才听到冯小姐的身世,感同身受心疼不已,这才失了礼数。” 明妃:“不妨事,你是哪府千金?” 周玥雪余光扫向林锦颜,见她静默端坐,丝毫没有给自己解围的意思,面上难堪之色一闪而逝,咬着牙说出父亲的官职: “臣女是鸿胪寺少卿,周宪的嫡长女,名唤周玥雪。” 明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好的掩饰住。 秦知许为怕众人说她不懂规矩,将从五品官员的女儿,安排的这般靠前,忙出言解释道: “这位周小姐,是林太傅家的远亲,现客居在林府,同林小姐一起来的,是斯瑶的手帕交。” 话毕,不少人轻视的眼神,从周玥雪身上扫过: 一个远亲,能来此地坐的这般靠前,全是靠的林家。不老实呆着,还如此冒头博出彩,林家的小姐都规矩坐着呢。 明妃朝林锦颜方向看去:“噢?可是当日在花会上,大放异彩拔得头筹的林小姐?” 林锦颜闻言起身行礼:“明妃娘娘金安。” 明妃善意的打量了一番,语气柔和道: “斯瑶性子淡然,交好的千金不多,林小姐能和斯瑶成手帕交,定是有过人之处。” 一番话夸了两个人,林锦颜带着笑意与冯斯瑶对视: “斯瑶乃清风明月一般的女子,能同她成手帕交,是臣女的荣幸。” 紧张不安 明妃见林锦颜一番话说的真诚,不似作伪,又见林锦颜直呼冯斯瑶的名讳,冯斯瑶欣然接受,便知两人已然交心。 之前听楚承平说,冯斯瑶交了朋友,明妃还怕这太傅孙女心计深沉,对冯斯瑶有所图谋,如今仔细看来,此女倒是不像。 想到楚承平常提起林家两位小姐,明妃语气柔和问道: “听说斯瑶和府上两位小姐,都交情匪浅,另一位今日可来了?” 林婉蓉闻言,顶着众人的视线,起身垂目行礼,声音虽小语调却也算平和。 “这般漂亮的姑娘,为何低着头?” 林婉蓉强逼着自己抬头,与说话的明妃对视。水灵灵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澄澈中闪动着紧张不安。 冯斯瑶:“姑姑,婉蓉胆子小,平日就不喜在人前冒尖,您娴雅绝俗,她见着您难免会紧张。” 明妃失笑道:“你这孩子,这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我哪里会为难?更何况还是你的朋友,用得着你嘴甜来哄我?” 太子妃:“这两位林家小姐,确实都极招人喜欢,母后也常挂在嘴边夸奖呢。” 见一众人都围着林锦颜姐妹夸奖,倒把自己晾到了一旁,周玥雪拭泪的动作故意大了一些。 明妃见到后,眼中闪过了然之色,让几人落座后,笑着问道: “周小姐听着斯瑶的身世,便能感动落泪,想来同斯瑶也是关系匪浅?” 周玥雪:“回娘娘的话,臣女落泪不光是因为心疼冯小姐,还因为臣女的生母,也早早的因病身故,心里觉得同冯小姐更亲近了几分。臣女对冯小姐的伤痛感同身受,故而情不自禁才失了礼数。” 明妃:“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上前来我瞧瞧。” 周玥雪走上前,明妃笑着褪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递给了周玥雪。 “这镯子还是小姑娘带着更好看,如今你能到太傅家客居,也算是否极泰来,这是好事,快把眼泪擦干净。” 周玥雪说了些嘴甜的话,道谢落座。 明妃同其他官家小姐闲话一番后,留了几个相熟的夫人说话。 其他妇人小姐们,行礼出了厅堂。 林锦颜三人刚找了僻静处坐下,一个俏皮灵秀的千金便走上前来,笑着打招呼道: “你便是林山长的千金吗?” 林锦颜起身笑道:“正是,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我叫王慧昭,我爹是礼部的王侍郎,我娘每每提起你都好一通夸赞,听的我耳朵都长茧子了,如今一见真是所言不虚。” “原来是王侍郎的千金,这是我的堂姐林婉蓉,这是我表姐周玥雪。” 几人见礼落座,林锦颜笑道: “幼时,家里的铺子被掌柜贪了银子,还是王夫人告知,才没让那黑心的掌柜惹出更大的祸来,当年还未好生谢过王夫人。” 王慧昭:“你当年可是让新掌柜送了好些赔礼,还要怎么谢啊?” 林锦颜:“都是些小玩意儿,难得你和夫人不嫌弃。怎么没见到王夫人?” 倨傲公主 王慧昭闻言,愁眉苦脸道: “我是跟着我爹和姐姐来的,我娘月子里落下了病根儿,随着年岁渐长,天一凉身子就不爽利。前些日子本想找将军夫人的,可夫人不是跟随顾将军,去了城外大营还没回来嘛。” 林锦颜:“是有个人犯寻死,舅母才出城去医治,过两日便回来了。等舅母回来,我就跟她讲。” 王慧昭闻言,立马笑开来: “林小姐你可真好,原本我娘还不好意思去麻烦将军夫人的,可医术高明的女医者少之又少,我这才试着跟你说说呢。” 说话间,小公主带着一众丫鬟和千金走了过来,众人忙起身行礼。 小公主神态倨傲,施施然落座后,整理好衣摆才懒洋洋道: “都坐着说话吧。” 见众人找地方落座,小公主看向林锦颜: “二皇兄说你性子淡,不爱凑热闹,故而极少参加宴请。二皇兄怕你不适应,或是有人欺负你,来前特意跟我说,让我对你多关照些。” 在场的官家小姐,今日真心只来贺寿的寥寥无几。约莫着都是知道宫中的贵人,和皇子们要来,趁机露脸来的。 太子的身份和气度,虽得了不少千金芳心,可楚承曜在人前展露的温和儒雅,也暗自俘获了一批心仪者。 小公主言罢,好几个千金投向林锦颜的目光中,都带着审视和敌意。 林锦颜恍若未觉,神态自若起身道谢: “二殿下只是同我几位兄长交好,就能让公主对我姐妹多加照顾,真可谓是良善贤明,臣女谢过殿下和公主。” 小公主正欲反驳,楚承曜只是对林锦颜照顾,却被跟着行礼道谢的林婉蓉打断: “上次臣女被人为难,也是殿下伸手搭救,今日又蒙公主照拂,深谢殿下和公主。” 周玥雪见状,忙跟着道谢。 小公主得了几人的谢意,反驳的话没法再说出口,只得作罢。 “这是怎么了?你们三人怎么都站着?” 温柔的女声传来,众人循声忙起身行礼: “太子妃。” “皇嫂。” “快坐下吧,我来是找锦颜的。” 说着话,太子妃看向小公主笑道: “云熙,你跟锦颜可说完话了?要是说完,皇嫂能不能带锦颜说说体己话?” 小公主乖巧道:“已经说完了,皇嫂带走便是。” 太子妃客套两句,带着林锦颜往外走。 林锦颜对着紧张的林婉蓉和王慧昭,投以放宽心的眼神,又看向林婉蓉身后的桂儿和玛瑙,示意她们看好林婉蓉。 跟随太子妃,来到无人处,见太子妃示意身边的丫鬟全都退开,林锦颜也吩咐白芷和洪九退至一旁。 两人并排站在水边,太子妃看向被微风吹出褶皱的水面,淡淡开口: “方才云熙是不是为难你了?” “并没有,是替二殿下转达对臣女的关心之意。” 太子妃带着诧异,转头看向身旁的明艳少女: “你倒是坦诚,也…抢手。” 林锦颜笑的无奈:“太子妃何必取笑我?抢手的并不是臣女,是那高位,还有臣女的祖父和外公。” 女子维艰 太子妃定定的看了林锦颜一会,才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水面: “既然你什么都明白,就也该明白你逃不脱,迟早都得在这几人中选一个。既然都得选,那就该选个赢面大的才是。” “太子妃,您将臣女叫来此地,就是给太子殿下做说客的吗?您当真想让臣女选太子殿下?” 太子妃愁眉紧锁,仰头看天,看着天上南迁高飞的群鸟,目露艳羡之色,半晌后才自嘲般开口: “你没得选,我又何尝有得选呢?殿下日后登位,到时候后宫里高门贵女各色美人,只会源源不断,多的又何止你一人?好歹你知根知底,品性清贵,对殿下也有助益。” 林锦颜往身后打量了一眼,确定太子府的下人离得远,漫步欣赏景色一般,上前两步低声道: “太子妃既然对臣女开诚布公,想来是已然决定牺牲自己,助太子殿下达成夙愿了。” “我既嫁了他,自该荣辱与共,这辈子就得为他活了。” “可您心中分明是不愿这般的,无非碍于世俗礼教,强迫自己为之。这世道,女子本就维艰。日子怎么过,都会有苦楚,若苦的心甘情愿也就罢了。” 说到此处,林锦颜转身,直视身旁通身散发着哀愁的女子: “可若苦的被逼无奈,往后的大半辈子都在那深宫高墙里,就犹如不见天日,却要时时笑脸迎人的牢笼。每时每刻都要提防算计,谨言慎行,稍不注意还可能会累及家人。这样的日子,您当真过得下去?” 太子妃脸上,浮现挣扎抗拒之色: “那我又能如何?难道我要眼睁睁瞧着他们夺了殿下的位子?同殿下逃去属地,让他一辈子郁郁不得志吗?” 林锦颜只淡淡的看着太子妃,并不接话。 太子妃说完气话后,心里竟有一丝丝意动:若是殿下只做个闲散王爷,远离这些是非,也未尝不是好事…… 这个念头一起,太子妃猛然惊醒,目光锐利的看向林锦颜: “这些话,谁让你来说的?你已经选好了人?选了二弟还是三弟?” “臣女要真是选了,断不会将这番话说出来,引起您和殿下的警觉。” “那你是为何?” 林锦颜神色清明道:“太子妃,您身居高位多年,看惯了阿谀奉承和谋求算计,竟忘了这世间还有真情这种事吗?” “你我之间,有何真情?” “臣女常听祖母说起太师夫人和您的往事,深知你并非热衷名利的女子,只是您深爱太子殿下,才以殿下的所求当作夙愿。你我之间确无真情,但祖母因为太师夫人之故,对您打心底里怜惜,臣女会这般同您说心底话,是不忍祖母为您忧心。也是因为臣女和太子妃同为女子,本就该对女子更加心疼些。” 太子妃带着警惕的审视,林锦颜坦荡对视,片刻后,太子妃率先错开目光: “若你所言为真,这京城里像你这样的人,已然寥寥无几。这里不比苍圣山清净,你的家世可容不得你如此好心,莫要见人就交底。” 温饱逍遥 听着太子妃冷言冷语的关心,林锦颜莞尔一笑: “臣女只是看事简单,却并非痴傻,不得我心的,我哪里就会上赶着交心呢?” 太子妃长叹口气,再次转头时,看向林锦颜的眼神里,复杂又带着担忧: “简单是好事,我现在纵是想简单也不能了。祖父曾说你有玲珑之心,如今却见你对殿下又并无倾慕,难道你真要选他们二人?若顾林两家加入他们阵营,他们与殿下便会平分秋色,甚至还会超过殿下。党争中一旦双方旗鼓相当,那争斗就会愈演越烈,天楚也会动荡不安。” “臣女不过一介女流,哪能影响得了朝局?臣女外公和祖父都乃忠君爱国之臣,就算我真愿意选人,他们也不会违背本心和圣意,出手相帮。顶多不论成败,他们都会护我周全罢了,就像太师会护着您一样。” 太子妃点点头:“我祖父确实如此说的,也是如此做的。听你方才所言,难道你想谁都不选?” 林锦颜:“能谁都不选,自然是最好,若不图谋权势,皇家并非是女子的好归宿。真要被逼无奈,我也只会隐匿后宅守住本心,当个甩手掌柜,图个温饱和逍遥。想我对您这般的坦诚相待,怕是不能了。” “你真是大胆,居然非议皇家,你可知要被旁人听到,此事可大可小。” “祖母说,您纵然在其位身不由己,但本性纯良足可信任,臣女跟您私下说,别人怎会知晓?” 看着眼前对自己全然信任的少女,太子妃不由语塞: “你方才的言语,日后莫要再对旁人提起,也别老把人想得太好。你虽聪慧通透,毕竟还年幼,没经历过世俗人情,不懂人性阴暗,当心被他人利用。” 林锦颜脆生生应下,对着太子妃报以善意真诚的笑脸,弄得太子妃无奈又窝心。 小公主自林锦颜走后,便同几个奉承自己的千金去说笑了。 周玥雪见状,找了借口离开,去寻其他千金和夫人交好,留下王慧昭和林婉蓉在原地闲聊。 高明远的夫人薛氏,带着另外两个年轻夫人,在园子里闲逛说笑。 瞥见角落里独坐的赵华琼后,薛氏带人状似无意的,挑了个赵华琼附近的位置落座,坐下后刚巧假山挡住了赵华琼的身形。 薛氏闲谈间,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到肖思明身上: “这肖探花也是福薄,日日苦等美人,美人不赏脸,却等来了歹人。听说好几次性命垂危,全靠太医全力救治,也不知有没有脱险。” 穿蓝色衣衫的年轻夫人,跟着叹息道: “在这天楚的国都内,居然有歹人堂而皇之的,刺杀二品大员的儿子,想想都觉可怕。回去后咱们都得给自家常外出的男人们说说,晚上可得多带些人手早些回家。” 另一穿绯色衣衫的夫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可得多注意些才是。高夫人,你方才说肖探花苦等的美人,是何人啊?” 左右逢源 薛氏本来见两人将话聊到了别处,正暗自心焦,准备想话绕回来,正巧绯色衣衫的夫人提问,让她不经挑眉: “还能是谁,当日在花会上,肖探花对那夺得头名的女子何等倾慕,在场众人何人不知?” “高夫人,你说的难道是林太傅的孙女?” “就是那个被二皇子刺伤,送去苍圣山养身子,刚在厅里被明妃娘娘夸赞的那个?” 薛氏忙低声道:“哎哟,这话可不敢乱说,陛下都查过了不是二皇子所为,你当心给你家老爷惹祸。” 绯色衣衫的夫人,吓得忙捂嘴四处扫视,见无人听才低声问道: “那林小姐不是太子殿下看上的人吗?肖探花也敢去抢?” 薛氏余光瞥向假山处:“方才在屋内,你们又不是没见那林小姐,是何等的何花容月貌,又是那般家世,哪个男子见了能不动心?我听闻那肖探花,可是日日守在林小姐常去的地方,就为了能见林小姐一面。” “那太子殿下也不管吗?” 薛氏:“男未婚女未嫁的,殿下如何能管?” “不是说那林小姐常往太子府跑吗?难道太子殿下还没将此事定下?” 薛氏:“太子殿下重情重义,对太子妃恩爱非常,太子妃前阵身子不爽利,殿下总得顾及太子妃。” 两个夫人跟着附和夸赞,直呼太子对发妻情深似海。 薛氏叹道:“只可惜,那肖探花一片痴心,据说被刺当日,好不容易苦等到了林小姐,两人还好一阵的说笑。可肖探花受伤多日,那林小姐也不曾过府探望。” “如此说来,那林小姐岂非是在肖探花,和太子殿下之间左右逢源?见肖探花受伤,姻缘无望立马就断了联系?” “还真是没看出来,林太傅那般清流,能出这等后辈……” 假山后的赵华琼,已无心再听几人的闲话,又气又怒的带着丫鬟起身离开,几番压制的怒气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再也抑制不住,此刻她只想找到林锦颜,撕碎她的脸。 一直关注着假山后的薛氏,探头看到赵华琼怒气冲冲的背影,不由嘴角上扬,扭头继续跟两位夫人闲话。 赵华琼带着丫鬟,快步在人群里到处打量,惹得众人侧目。 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林锦颜,赵华琼咬牙道: “去给我把林锦颜找到,我有话要问她!” “小姐,夫人去和他府夫人说话了,走前特意吩咐,让奴婢们看好您的……”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便去!” 两丫鬟无奈对视,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其中一个嘴里说着找人,转个身立马去找尚书夫人。 前院里,楚承曜楚承平,和顾睿洲三兄弟,同几个世家子弟,还有安知闲一起同坐闲聊。 闲谈间,说起楚承曜早就过了年纪,还未有正妃一事。 楚承曜笑道:“其实,我心中早就有了心仪之人,只是还不知她是哪家千金。” 楚承平:“皇兄此言甚是难懂,既是心仪,又怎会不知?” 隐晦深情 楚承曜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方交叠整齐的青古色帕子,眼中饱含深情道: “多年前偶然捡到的,也不知帕子的主人是谁,是否婚配。本想打听的,又恐她已有家室,累及她的名节。” 安知闲眼中,闪过一抹流光,带着笑意安静听着,并不言语。 楚承平笑的爽朗:“没想到二皇兄,居然还有这般隐晦的深情,多年未曾宣之于口。” 几位世家子弟,也带着善意调侃着楚承曜。 楚承曜将帕子珍重的放回怀中,用手摸了摸确定放好后,才端着茶杯笑道: “让你们见笑了,事过多年她定然早已婚配,这帕子于我而言,只是个美好的妄想罢了。不说我了,四弟也到了年岁,明妃娘娘就没催着你娶妻?” 楚承平:“我母妃倒是着急,但我不急,她也没法子,只能由我去了。” 楚承曜:“明妃娘娘的品行谦和,就连父皇也常夸赞,自是舍不得为难你。对了,安北将军的好友怎么没来?你是不是少发了张帖子?” 顾睿洲:“殿下可是说的冉兄弟?他随我母亲去了京郊大营,并不在城中。” 楚承曜:“将军夫人去大营,可是因为格威自戕一事?” 顾睿洲点头:“格威自被擒之后,不吃不喝一心寻死,每日都是将士硬给他灌些流食汤水,才能让他活到现在。虽治好他在战场上的伤,精神却是大不如前,也就放松了对他的看管,一时不察便让他钻了空子。” 楚承平:“听闻鲁桑此次战败,连鲁烈都受到了牵连,漠北应该有好一阵子缓不过来了,北境的百姓也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顾睿洲:“但愿如此,无论成败只要战事一起,百姓都会受苦受难,能四海生平自然是可喜之事。” 楚承曜:“百姓所求,无非安定平顺吃饱穿暖,若无战事,自是可喜……” 正说着话,楚承曜腹中一阵绞痛,停顿了片刻才笑道: “也不知吃了什么,腹内不适,几位先聊着,我去去便回。” 楚承平:“皇兄难受的厉害?可需诊治?” 楚承曜站起身,拍了拍楚承平的肩膀: “堂堂男子,怎就那般娇弱了。你们先聊,失礼了。” 笑着说完话,楚承曜转身就往溷藩处走去,脚步也比平时快了几分。 寿堂内。 平阳侯同姚太师闲话对弈,林晏清、秦御使还有另一名老者,在旁端杯观棋。 姚太师带着笑意:“记得以前,你棋艺不精,棋品也不行,偏棋瘾奇大,下起来没完没了。凡是同你下过棋的,怎么都不肯同你再下第二回。不想多年未见,棋艺倒是精进了不少,棋品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秦御使:“哈哈哈,士别三日都当刮目相看,太师都多年未曾下山了,自然不知老侯爷如今,可早就没了悔棋侯的名号。” 在场几人闻言,脸上均浮现怀念的善意笑脸。 平阳侯笑道:“你今日肯同我下棋,怕也是念着我是寿星的缘故吧?” 姚太师并不答话,笑着落下一子,算是默认。 老友相聚 姚太师看着棋局,并不穷追猛打,平和落下几子后才道: “当年你为了缠着我教你下棋,可是许诺了一堆好处,可惜当时有事被绊住了不得分身。如今你这棋艺,是拜的哪个名师?许的好处可有我当年多?” 平阳侯冷哼道:“休要说的好听,分明是你不愿教我,见我就躲。” 说到此处,又面露得意道: “我这名师分文不取,耐着性子日复一日教了我多年。幸亏你不愿教我,才给我省下。” 姚太师:“噢?天下间居然还有这等善人?” 林晏清身旁,头发花白的老者笑道: “他孙女为了陪他,自小便开始学下棋,小丫头天思聪慧,棋道竟学的一日千里。小丫头十来岁时,侯爷便已然不是对手了。冯丫头性子静,这些年几乎足不出户,常陪着侯爷下棋,可不就是大善人。” 平阳侯盯着棋盘,落下一子: “唐老头,知你眼热生羡,且容你酸我几句痛快痛快。” 姓唐的老者笑骂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见着我们几个,竟还有少时的泼皮嘴脸。谁还没个孙女了?前些日子来府里冯丫头可说,晏清的孙女,棋道可是跟冯丫头不分伯仲,也不见晏清同你这般炫耀。” 姚太师闻言,看向林晏清问道: “唐兄说的,可是思远的女儿?” 林晏清笑脸谦和:“正是锦颜。” 平阳侯:“常听瑶儿说起这丫头,方才人多,只匆匆打了个照面。你回来可见过?” 姚太师:“见过几面,只知她一手丹青不俗,今日才知她还精通棋道。回来这些日子,倒是遇到几个惊艳的后辈,后生可畏啊。” 林晏清:“颜儿只是会下,却不敢说精通。你说的后辈里,应该有知闲吧?” 姚太师点头道:“观此子气度,一点都不像个商人。” 秦御使:“知闲那孩子内有乾坤,性子平和不说,待人接物也让人觉得舒适,既不迎合讨好也不弄虚作假,真是讨人喜欢。” 平阳侯落下一子:“这个名字常听斯年提起,刚才同顾家两个小子一起来,倒是见了一面,相貌不俗。听说是个茶楼的老板?” 秦御使:“正是,侯爷多年鲜少出府,我们几人常去那茶楼闲坐,同知闲都成了忘年之交。顾大将军一家,也甚是喜欢他。晏清,今日怎么没见大将军来?” 林晏清:“顾兄和青云出城巡营,说是会尽量赶来,也不知能不能赶到。” 平阳侯:“无非就是个老一些的生辰,赶不上也没什么。若不是陛下执意要操办,我也是不准备办的。不过能把你们几位聚齐,还能让太师陪我手谈一局,确是可喜之事。” 姓唐的老者笑道:“没见过哪家寿星过寿,只顾拉着好友下棋,却不出去招呼客人的。” 平阳侯:“今日来的人虽多,可真心只来贺寿的,一双手足可数的过来。他们心有盘算,我在其中只会讨嫌碍眼,还不如各自行事,反倒宾主尽欢。” 怒气冲天 后院里,怒气冲天的赵华琼,没找到林锦颜,倒看到了和王慧昭说话的林婉蓉,立马黑沉着脸,抬步上前: “林锦颜去哪了?” 林婉蓉被这突然的怒声质问,弄了呆了一瞬,待反应过来,站起身来行礼。 赵华琼:“问你话呢!呆头呆脑的话都不知道回吗?林锦颜在哪?” 瞧着面露凶狠的赵华琼,林婉蓉不经胆怯的后退了半步,玛瑙和桂儿忙上前将林婉蓉护在身旁。 林婉蓉磕磕巴巴开口: “赵…赵小姐,颜儿被太子妃叫去问话了,你找颜儿有事吗?” 赵华琼:“当然有事!她既献媚讨好太子,又干嘛去招惹旁人?还是自诩清正林家的子孙呢,行事如此放浪,真是败坏门庭!” 赵华琼说话声音不算小,不少人都朝这边看来,爱看热闹的更是朝着几人走近。 赵华琼说完气话,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婉蓉,就欲去找林锦颜算账,刚转身开步却被林婉蓉叫住: “赵小姐请等一下。” 林婉蓉脱口而出叫住了人,却在赵华琼回身后,又害怕的想躲。 可想到林锦颜,有可能会被这番话毁了名声,林婉蓉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再度开口: “赵…赵小姐,我妹妹林锦颜良善守礼,冰清玉洁,并不曾如你所说,像太子殿下献媚,也不曾有过放浪之举,还请赵小姐不要毁我妹妹清誉。” 赵华琼上前两步,同林婉蓉只一步之遥怒声道: “她冰清玉洁?真是天大的笑话!不曾献媚干嘛频频往太子府跑?一边想勾引太子殿下,一边又去撩拨旁的男子,也不知从哪学来的狐媚手段。” 林婉蓉气的眼圈发红:“赵小姐,你怎可无端毁女子清白?” 玛瑙冷脸道:“这位小姐,女儿家名节何等要紧,也不知我家小姐何处得罪了您?要您这般恶意中伤?” 赵华琼:“你一个奴婢,主子说话哪有你答话的份!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个个都没规矩!” 王慧昭不知发生了何事,不好出面说话,一直在一旁听着,瞧着赵华琼越发过分,实在按耐不住,上前一步道: “赵小姐,你若真与林小姐有龃龉,私下去说便是了,今日是老侯爷寿辰,何必在此找不痛快?” 赵华琼:“我说林家的人,有你什么事?” 林婉蓉强忍着不让泪珠滑落:“敢问赵小姐,你既口口声声说,我妹妹撩拨外男,可否将这外男找出来,当面对峙?” 赵华琼:“他要是能来,我还跟你们废什么话!” 王慧昭也来了气:“你连人都找不出来,就要这样红口白牙的毁一个女儿家清誉,同是女子,你怎可如此狠毒?” “这是怎么了?” 一道温柔娇媚的女声响起,众人闻声看去,就见周玥雪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赵华琼没好气的白了眼周玥雪,并不答话。 林婉蓉红着眼将事说了一遍,周玥雪义正严辞道: “我幼时在林府客居,日日都跟锦颜妹妹在一起,她自小便守规矩,断不会做这种事。” 发生争执 平阳侯府的丫鬟,见围观的人愈来愈多,怕事情闹大,忙去通知秦知许。 在厅里陪着明妃和众位夫人说笑的秦知许,正欲接话时,丫鬟从外面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秦知许皱眉听完,笑着起身: “姑母,您先同几位夫人聊着,我去后厨看看。” 明妃笑着应下,冯斯瑶看着秦知许和丫鬟的背影,暗自思量。 秦知许出屋后,就没了笑脸: “赵华琼找林锦颜的麻烦?” 丫鬟:“是的,林小姐被太子妃叫了去,赵小姐此刻正在院门口,为难林家二房的小姐。奴婢们怕闹大了,这才来通知您去阻止。” 秦知许嗤笑道:“为何要阻止?赵家是三皇子的人,赵家得罪了林家,不是好事嘛?我们去看看热闹,莫要让林家人,在我们府里真出了岔子也就是了。至于旁的,可不归我管。” 说着话,瞧着赵家的丫鬟,正在同门口的丫鬟通报,秦知许唇角微勾: “去把赵家的丫鬟拖住,再给厅里上些茶水果子,让赵夫人好好坐坐。” 因着林婉蓉几人见院中人多,特意选了个靠近前院的僻静处。 这会儿的吵闹声,不光一堆千金夫人围着看。就连前院的男子,都有不少闻声来到院门口往里瞧。 顾睿洲几人正在闲聊,听得喧哗声,只探头看了看,并未起身。忽听顾弘章和顾青云来了,才忙起身去迎。 安知闲跟在几人身后,本欲一同迎接,却瞧见玛瑙神色焦急的,正在同人打听林晏清在何处,忙抬步朝她走来。 “出了何事?” 这些年安知闲常被林晏清叫到府上做客,玛瑙自是认识安知闲的,瞧见他后,忙简单说了事情原委: “安老板,你可知老太爷和少爷在何处?” 安知闲:“太傅在寿堂,锦安跟着洲兄和奕辰去接大将军了,你去门口候着就能瞧见,我这就找人去请太傅,你莫要着急。” 玛瑙连连道谢,急步便朝门口走去。 安知闲找了侯府的下人传话后,便朝着后院走去。 赵华琼见人多,存心要给心上人讨公道,让众人都知道林锦颜的嘴脸,面对替林锦颜说话的周玥雪,怒气不减反增: “小时候不懂风月,又有长辈在旁教导,自然规矩。可谁不知道她在外养伤多年,这些年她学了些什么,又有谁知晓?” 周玥雪听着只觉心里痛快,面上却是一副气恼的模样: “锦颜妹妹虽多年未在京都,可她品性高洁,定做不出这等事来。赵小姐莫不是因为上次花会一事,存心污蔑?” 赵华琼:“她有什么值得我来污蔑?你虽出身低微,在林府客居寄人篱下,倒也不必如此上赶着巴结讨好。” 闻言,周玥雪方才还觉得痛快的心,此刻却憋闷异常,立马红了眼眶,正要再说,却被赵华琼抢了先: “哭个什么劲儿啊你!方才在厅里,明妃娘娘都嫌你哭的晦气,才赏了镯子来堵你。偏你不知好赖,竟还哭上瘾了不成?” 傲骨铮铮 安知闲穿过人群,挤进后院,正想着如何进到女眷当中时,就听到身旁传来温和清润的声音: “安老板,这是怎么了?” 安知闲侧头,就见林锦颜立在身旁,不明所以的看向人群。 想着里面都为她吵翻了天,她倒在局外看着热闹,安知闲不由失笑后,又正色的说了原委。 林锦颜闻言道谢,带着白芷洪九进了人群,安知闲也抬脚跟在身后。 看热闹的人正伸长了脖子,忽觉身旁有人走动,皱眉看去,却见是林锦颜,忙带着玩味的神情,给其让开了路。 林锦颜坦然的往里走,还给让路的千金和夫人,带着笑意点头道谢。 人群深处,林婉蓉紧握双手,身子虽因生气和害怕微微发抖,却神色严肃道: “赵小姐,我的妹妹是天下最最良善的女子,我虽人微言轻,却也不能任由你污蔑我妹妹,还请赵小姐收回方才的言辞,给我妹妹道歉。” 赵华琼:“你是何身份敢来要求我?在场的,有几个不知道你是什么出生?” “敢问赵小姐又是何身份?” 林锦颜说着话,走到正中,林婉蓉见到林锦颜,眼泪再也止不住,拉着林锦颜的手,哭的心疼不已: “颜儿…她…她污蔑你……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林锦颜回握住林婉蓉的手,带着笑意柔声劝到: “没事了姐姐,我回来了,你在一旁等着,我这就给你讨个公道。” 说着话,林锦颜将林婉蓉的手交给桂儿扶住,还未转身,赵华琼便上前开骂起来: “林锦颜!正好你来了,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林锦颜转身直视赵华琼,有那么一瞬间,赵华琼甚至觉得林锦颜身上,透着让人胆寒的气势。 “赵小姐,我与你素来无交集,你却再三为难我们姐妹。今日甚至就在老侯爷的寿宴上,便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我的闺誉。赵小姐既然说我行龌龊之事,就请明言我何时何地与谁做了什么龌龊事。” 赵华琼正要开口,林锦颜又音量抬高道: “若你所言为实,我真有半丝行为不端,辱没家风之举,我愿落发为尼,余生青灯古佛以赎罪孽,在场之人皆为人证。”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交头接耳。 与女子而言,此话不可谓不重,不少人都觉得,林锦颜敢说出这种话,看来确实心中不虚,立身中正。 “倘若赵小姐今日言行,皆是污蔑构陷,那我姐妹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我林家家风清正,我林锦颜虽不是男儿,却也行的端坐的直。就算赵尚书在这泰安城中已然是万人之上,我也定要给我,我姐姐,我林家讨个公道!” “届时,莫说是上京兆衙门。就算是从宫门口跪进光明殿,到陛 林锦颜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笔直的腰背和恰到好处的微红眼眶,让人感觉受了冤屈,却傲骨铮铮,自带林家风骨。 败坏家风 赵华琼被唬住了一瞬,可想到肖思明如今还生死不知,也就顾不得许多: “少拿话来吓唬我,此事跟我爹娘无关,全是我看你行事不顺眼。要论家世,一个太傅我爹都开罪不起,更何况你还有个大将军的外公。” 林锦颜:“不知我做了何事,让赵小姐如此义愤填膺?” 赵华琼:“你既然有了入太子府的心思,你去便是了,为何还要去撩拨其他男子?” “我何时要进太子府,又撩拨了哪个男子?” 赵华琼见林锦颜矢口否认,气的大骂道: “你若无心,一个女儿家为何频频去太子府?你敢说你没去撩拨肖尚书的儿子?肖公子遇刺当日,有人亲眼看见,你与他在外私会说笑,他遇刺后你为将自己撇干净,莫说探望,就是关心也没有。装的一副清正模样,其实献媚讨好,朝三暮四样样不差!” “我去太子府,实则是去看望生病太子妃,因幼时曾蒙太子妃多番照顾。花会过后,同肖家公子确有两面之缘,第一次我只是礼数周全回了话,并不曾谈及其他,在场有不少人看到,你自可去查问。” “至于你说的遇刺当日私会,更是无稽之谈,我同几位兄长出城游玩,回城后在我自家的酒楼里遇到肖公子,连话都不曾说过。我几位兄长,冯小姐二殿下四殿下皆是人证。” 安知闲:“我可作证,肖探花在茶楼等候林小姐多日,恰逢林小姐去为林太傅买茶,遇到肖探花纠缠,还是二殿下偶遇到,帮林小姐解的围,林太傅姚太师和秦老大人当时也在茶楼。” 赵华琼见安知闲面貌出众,气度不俗,疑惑问道: “你又是何人?” “草民正是那茶楼的东家。” “区区一介商人,也能来侯府做客,还跑来后院帮着林锦颜说话,难道你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闻言,安知闲和林锦颜均冷了脸色。 安知闲:“赵小姐慎言,草民虽为商人却也知是非对错,更明白舌上有黄泉,不得无故造口孽。将看到的实情说出,是避免无辜蒙冤。草民能来此处,是因为同冯世子的私交,赵小姐若不信,可叫冯世子来查问。” 林锦颜:“赵小姐何故对肖公子这般上心?肖尚书都不曾来林家问责,赵小姐却来这侯府对我无端指责,像是为肖公子出气一般。回想起来上次花会,也是肖公子同我说过话后,赵小姐便开始不依不饶,难道赵小姐对肖公子……” 赵华琼心仪肖思明,虽不是众人皆知,却也不是什么绝密之事。在场众人知晓此事的,跟身旁相熟的窃窃私语,片刻后,不少人看赵华琼的眼神都带着玩味。 赵华琼被戳穿心思,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 “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狐媚模样!与肖公子有何相干?林太傅被尊为文官之首,都夸家风清正。却不知你在外多年,都学了些什么东西,仗着太傅和将军府做靠山,平日里就勾三搭四,现如今光天化日,就敢肆无忌惮的将外男勾搭进后院,真是败坏家风!” 毫无忌讳 小公主在人群不远处的凉亭里,看着这边的争执。 预备等林锦颜说不清楚的时候,自己现身训斥赵华琼,得了这个人情,定能帮到楚承曜。 想到此处,小公主就不由心情大好,面露得意的微仰着下巴,暗自期望赵华琼骂的再难听些才好。 侧门处,秦知许吩咐人给秦宗良传话,拖住楚承烨楚承曜和赵尚书。将身形隐在门内,乐得看戏,半丝没有出去劝和的打算。 场中,赵华琼的骂声,让看戏的众人心里直呼胆大。 和顾林两家亲近者,暗自皱眉,准备帮林锦颜说话。 跟随楚承烨的官员家眷,一边忙遣人去找楚承烨,一边预备出面相劝。 太子一党的则是幸灾乐祸,尤其是户部尚书的儿媳薛氏,见赵华琼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彪悍,眼底的笑意抑制不住的外泄开来。 后院和前院之间,忽而人头攒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不待看众开口,林锦颜上前一步,怒瞪赵华琼,两人之间只有半步之距。 “赵小姐,我自问行事磊落守礼,纵然你再三污蔑生事,我亦以礼相待。不想你不知收敛,反倒得寸进尺,羞辱起我的长辈!敢问赵小姐,今日是以何身份,替同你毫无婚约的肖家公子出头?你是同他两心相许?还是肖家内定的儿媳?” “我……” 赵华琼被林锦颜眼中摄人的气势,震的后退了半步,正欲反驳,再次被林锦颜打断: “总角孩童都知,要尊育人之师,要爱护国之军,要敬救人之医!赵小姐方才对我辱骂间,不但殃及我祖父外公,甚至是受天下人尊敬的苍圣山,你都随意羞辱毫无忌讳,如此狂悖是仗谁的势?又是受何人教导?” 林锦颜紧盯赵华琼,不待她说话,再次上前: “你单因对肖家公子有情,便对我无端诬陷。我说出实情后,你一不找人证询问,二不曾派人查清,便将败坏家风献媚讨好,勾三搭四手段狐媚,这等毁女子名节的恶毒言语,强硬的扣在我头上!” 说着话,林锦颜目不斜视的指向安知闲: “安老板只是说出实情,你竟能红口白牙说我同他有染,你我同为女子,你难道不知名节闺誉,对女子重于性命?!你难道不懂谣言能毁誉杀人?!” “只因一个外男,只因你心有暗念,便如此毁人名节草菅人命,狠毒如斯!究竟是谁言行龌龊,勾搭外男,败坏门风?” 赵华琼正要张嘴,手臂被匆匆赶来的赵夫人掐住: “林小姐好利的嘴,小女自小被娇惯,心无城府说话直来直去的爱胡闹,若是冒犯了林小姐,我替小女致歉。” “如此毁人名节的言行,赵夫人一句胡闹就要了事?” 随着顾弘章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寿堂内几位老者,都同顾弘章立在门旁,前院宾客几乎都跟在几人身后,围观的众人忙行礼让出路来。 秦知许见状,一整衣衫准备出面,冯斯年却从她身后大步走出。 突发癔症 秦知许见冯斯年头也不回的越过自己,暗道糟糕,忙抬脚跟上。 心中暗骂自己没早点出去,又转头恶狠狠瞪了眼跟随的丫鬟,恨她不告知自己冯斯年来了。 丫鬟低着头有苦难言,姑爷自打赵小姐辱骂林小姐时便来了,他示意自己不能出声,做奴婢的怎敢违命…… 林锦颜闻声往后退了几步身形微晃,白芷忙上前扶住,主仆二人靠在一起,白芷将袖口的帕子掏出,林锦颜接过后,低着头无声拭泪。 林婉蓉见状,忙心疼的上前安慰,周玥雪也紧随其后。 冯斯瑶扶着明妃的胳膊,和太子妃三皇子妃一起,冷着脸走进人群。 赵夫人本想以孩子玩闹为由,将此事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看众人都来了,不免暗自焦急:这闯祸精一会没看住,便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顾弘章林晏清等人走到林锦颜身旁,脸色不都太好看。 林锦安几人,围着林锦颜和林婉蓉关心询问。 赵夫人一一见礼后,赔罪道: “大将军,太傅,林山长。妇人教女无方,小女性子顽劣,说话口不择言,却并无坏心,只是玩闹罢了。还请大将军……” 顾弘章沉着脸,抬手打断道: “赵夫人来的晚了些,大概是不知道令爱如何辱骂的我孙女,我倒是听到了,不光是骂颜儿,就连我和太傅还有苍圣山,令爱也不曾放过。敢问赵夫人,可是我们何处得罪了?” 赵夫人闻言惶恐不已,弯腰行礼连连赔罪。 赵华琼也没了方才热血上头的气势,后怕的低着头,没再多言。 “大将军您言重了,小女何敢有胆量辱骂您,定是听岔了。定北军保境安民……” 顾弘章再次出声打断:“来个人给赵夫人说说,方才赵千金骂的什么,我又是如何耳背听岔的。” 跟着众人进来的玛瑙,站出来行了一礼,脆生生的将赵华琼的辱骂之词重复过后,又将赵华琼来找事的始末说了一遍,末了又道: “赵小姐还说,林家什么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个个没规矩。奴婢自小是跟着老夫人身边的,还从未有人说过老夫人没规矩。” 太子妃:“我故去的祖母,同林家老夫人乃是手帕交,林老夫人最是良善守矩。前阵子我因病卧床,林老夫人担心我身子,才让锦颜带着汤水来府中探望。且锦颜都是在殿下不在府中,我无人陪同时才来,怎么在赵小姐口中,就成了对殿下献媚?” 林晏清:“教书育人了大半辈子,到老了,却连家中规矩都教不好,让赵夫人赵小姐见笑了。” 闻讯赶来的楚承烨和赵仲敬,听到此言心都凉了半截。 感受着两人带着杀意的目光,赵华琼和赵夫人身子都是一抖,下意识缩起了肩膀。 赵仲敬弯腰行礼后,都不敢直起身子: “太傅海涵,我这逆女年前便得了疯病,今日是发了癔症才会胡言乱语,还请太傅和大将军莫要当真,下官回去后定会严加处置,决不姑息。” 惊扰寿宴 赵华琼的兄长,也跟着赵仲敬一起行礼赔罪。 楚承烨训斥完赵家人,只得无奈压着火气,给顾弘章等人赔着笑脸。 顾弘章对几人道歉无动于衷,看向被顾睿洲三人围着的林锦颜,招了招手: “颜儿过来。” 林锦颜脸色微显苍白,红着眼上前同顾弘章见礼后,扯出笑脸对着平阳侯行礼致歉: “侯爷,今日是您的寿辰,晚辈实不该在此同人争执。扰了您的寿宴,是晚辈的不是。” 林锦安也上前行礼:“惊扰您的寿宴,实非舍妹本意,请您万莫因此坏了兴致,晚辈给您赔罪了。” 顾睿洲顾奕辰也跟着赔罪,林婉蓉周玥雪紧随其后。 生事者只顾着逃脱自己罪责,受委屈的反倒向东道主赔罪,双方高下立见。 赵家四口见状,也反应了过来,忙向平阳侯致歉。 平阳侯听完没理会赵家人,反对林锦颜道: “今日之事,你乃苦主,丫头不必内疚。” 又冲顾弘章和林晏清拱手道: “今日本是为我过府,照顾不周让丫头受了委屈,怠慢了。” 说着话,余光看向秦知许,却对冯斯瑶板着脸道: “瑶儿,你在后院待客,怎能容客人受这般大的委屈,却置之不理?” 冯斯瑶从善如流的认错:“祖父教训的是,我在内厅陪着姑姑和各位夫人说话,没顾及到院内,是我的不是。” 秦知许忙上前认错:“是孙媳失职,去后厨转了转,没在院内。不想走开这么一会功夫,竟让林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秦知许说话时,目光心虚瞥向冯斯年,却见其冷着脸,连个眼神也不曾施舍自己。 林太傅:“侯爷不必苛责晚辈,这事怪不到侯府。是林府差了规矩,才让人当着您的寿宴,也要帮我教林家后人规矩。” 说完侧身看向赵家:“赵小姐,我夫人今日没来,一会回去时你可要随我回林府,也当面教教她的规矩?” 赵家四口闻言,惶恐无以复加,只得连连认错道歉。 顾弘章视若无睹,冷哼道: “夫宵行者能无为奸,而不能令狗无吠己。颜儿,受委屈的是你,你想如何?” 林锦颜:“如何处置倒不着急,我要赵小姐先还我一个清白。” 赵仲敬也顾不上顾弘章骂得难听,忙道: “林小姐本就清白,是小女犯了薏症。” 林锦颜:“赵小姐口中,我可跟清白二字不沾半点关系。空口无凭,还是查清的好。顾林两家若是来查,有恐偏私之嫌,那就烦劳赵大人派人亲查,将赵小姐方才所言,一件件查清楚。我同那肖家公子花会后,只见过两面,还都在茶楼酒楼那种人多的地方,看见的不在少数,应该好查的很。” 说话间,瞧着林锦颜面色愈发苍白,额角已有密密麻麻的细汗。 林锦安等人忙上前关心,见林锦颜执意要查,顾弘章发话道: “侯爷,他日再将在场众人全都聚齐,怕是不易。既已惊扰您的寿宴,那就一客不烦二主,就让赵大人此刻派人去查,查完将结果报来,也让在场诸位做个见证。” 派人清查 平阳侯准了顾弘章所请,又依林锦颜所求,端来了笔墨纸砚。 林锦颜苍白的面色,带着病态之美,执拗的眼神透着倔强,宛若在风雨中顽强盛开的花朵。 挥笔蘸墨,将赵华琼所说,桩桩件件写下时间地点。 写完后,林锦安吹干墨迹,神态冰冷有礼有节的,将纸双手递给赵仲敬: “赵大人,有劳了。” 面对身无官职的林锦安,赵仲敬此刻早就没了半点官威,忙惶恐不安的弯腰接过。 太子义正严辞道:“林小姐此番,也是受我连累,既然赵大人要查,就连我府中一起查了吧。” 说完又转身对太子妃道:“将身边丫鬟派一个,跟着赵大人回太子府找管家,让管家将林小姐的事直言相告。记住,赵大人派的人没问话前,莫要让丫鬟同管家说话,以免有人疑太子府偏私。” 赵仲敬见事情越闹越大,鬓角已有汗滴滑落,同楚承烨几番推脱不过,只得在顾弘章几人的催促下,无奈让儿子带人去查。 冯斯年以帮忙为由,派了两个心腹同去,秦知许看的暗自咬牙。 待人走后,姚太师上前,走到林锦颜身旁淡淡道: “当日茶楼,我也算是人证,正好下棋坐的腰酸,写封证词缓缓腰也好。” 林锦颜行礼道谢,太子见姚太师插手,眼中笑意更深,赞赏的侧头,看向身后高明远。 秦御使也上前道:“当日我也在,我也来写一封,让赵大人赵小姐过目。” 赵仲敬此刻,只觉度日如年,维有连连赔罪,和直呼不敢。 到了此刻,赵华琼才真正没了半丝脾气,害怕不安的缩在赵夫人怀里,轻声问道: “娘…只是拌几句嘴而已,他们真的要罚爹吗?” 赵夫人也是慌乱不已:“你以为有假?平时跟你说谨言慎行你就是不听,说林锦颜说她就是了,你把大将军和太傅带着做什么!” 安知闲接过秦御使的笔,也写了封证词。 秦宗良同太子耳语两句后,太子点点头,转而疑惑的扫视人群: “不是说两次都是二弟解的围?怎么不见二弟?” 众人闻言四处张望,都没看见楚承曜的身影。 楚承平:“太子皇兄,二皇兄方才肚子不爽利,就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楚承曜和一名戴着半边眼罩的男子,一同进了后院,虽面上带着惯有的温和之色,可林锦颜还是感觉到楚承曜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同众人见礼后,楚承曜听楚承平说着始末,余光扫了眼给自己使眼色的楚承烨,暗自琢磨了一番,才开口道: “我确实见思明找过林小姐两次,都是我碰到将其劝走,时间地点均和林小姐所说不差。” 林思远拱手行礼道:“多谢二殿下替小女解围。” 说话间,平阳侯府的下人,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在人群里找到冯斯年,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冯斯年变了脸色。 平阳侯见状,出声询问道: “斯年,发生了何事?” 精彩纷呈 冯斯年扫视在场众人,眼神在最后进来的,楚承曜两人身上停了一瞬,思虑片刻后才道: “下人发现,凝儿死在偏院,身子还是热的,刚断气。” 楚承曜闻言,目光紧缩。 众人不由吸气,寿辰死了人可是大忌讳,怪不得冯世子脸那么黑。 冯斯瑶和明妃满脸的不可置信,平阳侯也面有愠色: “好啊,老夫今日这寿宴,可谓你方唱罢我登场,精彩纷呈啊!” 姚太师:“这凝儿是何人?” 冯斯年:“回太师,凝儿…是姑母赏给斯瑶的侍女。” 平阳侯压制怒意,带着众人去往前厅,吩咐冯斯年务必查清杀人者是谁。 眼看到了吃饭的时辰,又安排秦知许照常上菜。 男女分开入席,人虽多却无多少碰杯声和喧哗声,皆竖起耳朵注意着侯府的动向。 赵夫人这一席,只有赵夫人和赵小姐两人,其他夫人千金哪怕是挤了些,也都坐到了别处。 楚承曜顾不得冒寒气的楚承烨,同弘安伯好一阵的接头交耳,弘安伯面带纠结挣扎,半晌后闷闷的自顾自喝着酒。 冯斯瑶虽面色不好看,还是不放心的,将林锦颜和林婉蓉带进了内厅,同明妃等人一同用饭,无人管的周玥雪只能自己找了位置落座。 “方才我在里面,不知外面出了事。还是太子妃回来时,说起外有喧哗,我派人出来查看才知,让你俩受委屈了。” 林锦颜摇摇头,病态的脸色带着宽慰的笑意: “委屈又不是因你受的,莫要往里去。丫鬟的事,人死不能复生,你多珍重。” 哭红了眼的林婉蓉,此刻也勉强镇定了下来: “颜儿说的是,冯小姐别往自己身上揽责。” 明妃一贯平和的神色,也带着冷意: “多大的怨,非要闹到寿宴上才肯罢休?多大的仇,要在此处行凶!” 三皇子妃同仇敌改道:“赵尚书这女儿当真是疯的厉害,居然在侯爷的寿宴上,就能发了癔症,让林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说,还搅扰了侯爷的寿宴,当真是该罚!殿下方才也气的不轻,回府后定会督促赵尚书,好生给他女儿治治病。” 太子妃:“这好好的人,说疯就疯,是得治一治了。” 楚承平跟着冯斯年来到偏院,瞧着婆子将凝儿的尸首抬进了里屋。 “顾大哥和奕辰让我来问你,可需要他们帮忙?” 冯斯年冷脸摇头:“说不得是一趟浑水,就别牵连他们了。” 楚承平:“凝儿能得罪什么人?这人在外祖父寿辰上杀凝儿,平阳侯府定会追查到底,他如此冒险所图为何?” “还不得而知,不见得就是得罪了人。许是凝儿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被灭了口。也说不得是为了…嫁祸。” 婆子从里屋出来,行礼后面露不忍道: “回世子爷,凝儿姑娘是被人破了身子后,才被扭断的脖子。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当真是……” 冯斯年闻言,身上寒气更甚: “给凝儿收拾体面些,找个僻静的屋子先安置一晚,明日再安葬,莫让小姐看到。” 混账恶贼 婆子领命退下,楚承平俊脸黑沉: “这恶贼,居然在外祖父寿辰,做出如此淫秽狠毒之事!当真不可原谅!” 冯斯年:“方才最后到后院的,是二皇子和弘安伯之子。” 楚承平怒道:“以二皇兄的为人,断不会是他所为,定是弘安伯那个瞎了眼的混账儿子!” 冯斯年将偏院的下人叫来挨个问话,查明楚承曜二人确实来过偏院,且是凝儿死时最后走出偏院的人。 因今日府中繁忙,二人来偏院后去了何处,凝儿何时来的偏院,下人却不曾看到。 冯斯年楚承平两人,带着下人将偏院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在最僻静搁置闲物的杂间里,找到了凝儿被毁清白的地方,还找到了一块水头极好的玉佩。 两人带着搜寻结果回寿堂时,几位皇子,和姚太师顾弘章林太傅等人,坐在寿堂的席上还未动筷,平阳侯却是不见踪影。 正要询问,里间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两人慌忙推门而入。 平阳侯端坐在主位,手旁的茶盏在地上碎了一堆茶渍,弘安伯带着儿子立在一旁老泪纵横。 瞧见冯斯年楚承平二人,平阳侯强压怒气,让二人进来关上了门。 屋外原本就算安静的氛围,也随着茶盏碎裂的声音,一时落针可闻,众人不时回头看向寿堂方向。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里间的门再次打开,平阳侯回到席上入座,看不出喜怒。 冯斯年走出屋外,带着笑意,同众人解释: “实在是抱歉,扰了诸位用饭的兴致。方才请仵作来看过,府里的丫鬟是受了惊吓,才突发心疾,并非死于他人之手。现下已然查清了,诸位安心用饭。” 说着话,转身拿过亲随托盘里的酒杯,朗声笑道: “多谢诸位大人百忙中过府,给我祖父贺寿。今日意外颇多,让诸位大人受惊了,我敬诸位一杯,以表谢意和歉意。” 主家发了话,在场之人自然捧场,纷纷举杯说着贺寿和宽心话。 冯斯年兴致高昂的挨桌敬酒,院中一时推杯换盏,热闹非常。 寿堂内,虽无院中热闹,却也算和睦。众人默契的没有多问,各自说着祝寿词,同寿星碰杯说笑。 待撤完菜,给宾客上了茶水点心时,冯斯年已有醉态。 如坐针毡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赵尚书,看到了他儿子带着人回来,立马跟随进了寿堂。 顾弘章却没打算在屋里解决,无视笑的心虚讨好的赵尚书,站起身给平阳侯行礼致歉道谢后,走至廊下沉声道: “诸位大人,赵尚书府上已将查来的结果带了回来。老夫和太傅两人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膝下子女后辈皆是如此。这结果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烦劳诸位大人一同来看,也好做个见证。” 一同出来的林太傅,也抱拳道: “事关孙女名节,不得已借侯爷的宝地喧宾夺主,失礼了。” 平阳侯摆摆手,直言无妨。 林太傅又对院中拱手道:“烦劳诸位大人了。” 众人闻言,皆附和应下。 气若游丝 赵尚书的儿子无奈,只得将查来的证词一一念出,却因害怕和难堪,念的有气无力磕磕绊绊。 顾弘章一记眼刀看去:“赵公子是因没吃饭,所以没力气念?还是府里的吃食只给了赵小姐,苛待了你?怎么赵小姐在后院,污蔑我孙女时声如洪钟。轮到你来澄清时,却气若游丝?” 说完,又看向赵仲敬: “赵大人,都是你的子女,和该一碗水端平些,莫要重女轻男的好。” 赵仲敬被挤兑的没点脾气没有,只连连道歉。 高明远笑着走了出来,行礼道: “侯爷,大将军,太傅,林山长。晚辈与两府并无往来,与此事也毫无关联,又刚好吃饱了饭。赵公子既然饿了,晚辈可以代劳。” 顾弘章:“那便谢过了。” 高明远笑脸明朗:“大将军客气了,侯府饭菜美味,晚辈贪嘴多吃了些,权当消食了。” 说着话,高明远拿过证词,一字一句振声念出。 证词里,详细写明了林锦颜和肖思明的对话,还有楚承曜的劝阻,林锦颜登门时太子不在府中,以及林太傅的不满。 证词念完,林锦颜不但恢复了清白名声,还落个懂事守礼,知恩图报的美名。 而遇刺的肖思明,本来还惹得不少人不甚关心唏嘘,听完证词后,反倒平添了孟浪无赖的名声。 更有甚者,还怀疑是不是肖思明,在外惹了风流债才惹来报复,要是这样也算活该…… 前院念完,冯斯年吩咐下人将证词拿去后院,供各府的夫人千金阅览。 顾弘章:“诸位大人看到了,此事查证均由赵大人派人,将军府和太傅府无一人干涉。且证词内,时间地点详尽,若有疑问,可随意清查。” 林太傅:“诸位大人,此事说来只是女儿家拌嘴,我与顾兄这做派,倒显得斤斤计较,有以权欺人之嫌。可说来事小,话中内容却足可毁女子清誉,让其无处容身。有道是,千人所指,无病而死。今日搅扰寿宴,实为救我那无辜的孙女性命,逼不得已无奈而为之。” 林思远也抱拳道:“多谢侯爷和世子,愿借宝地救小女性命。也谢过诸位大人,愿为小女作证。” 话毕,那些觉得将军府和林府小题大做的人,也转了心思,不由点头赞同。 此事说罢,众人小坐闲聊,丝毫不提多余之事。不管心里什么想法,面上都笑盈盈的交谈。 出府时,都是一副和谐欢笑的模样。 直到送走了明妃和诸位皇子公主后,刚站上马车的林锦颜,毫无血色的晕倒在洪九怀里。 顾弘章等人,本还在同其他大人道别,见此情形都顾不得寒暄,撇下众人急步上前察看,一边催促车夫快快回府,一边催促找大夫,又吩咐顾睿洲去城外接白伊然。 一大群人,火急火燎的消失在门口。 顾睿洲更是在侯府门口,直接就纵马朝城外奔去。 赵仲敬见此,心中更是慌乱,生怕林锦颜有个好歹,顾弘章那个莽夫带兵平了自己府邸。 能文能武 赵仲敬正惶恐不已,赵华琼跟着赵夫人走了出来,探头在门口扫视,没见到顾林两家的人,赵华琼不由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娘,我就说他们不敢罚爹吧。” 话音刚落,赵仲敬怒目瞪眼的冲上前,狠狠甩了赵华琼一巴掌。 “逆女!迟早被你害死!从小对你娇宠,你竟是这般报答的!” 赵华琼被扇的站立不稳,摔进赵夫人怀里,捂着脸不可置信又惊恐的看向赵仲敬。 赵夫人将女儿扶住,仔细查看后,心疼不已: “你打她做什么!” 赵仲敬恨恨道:“我恨不能打死她!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袒护,她何至于今天这般不知轻重!” 吵闹间,送客的冯斯年走了过来: “赵大人,您今日为防寿宴无趣,真可谓费尽了心思。后院里,令爱咄咄逼人口出妄言。大门口,您竟动起手来。不愧是兵部尚书,果真是能文能武。” 赵仲敬被冯斯年冷冰冰的挤兑话,唤回了神智,扫了眼看热闹的众人,致歉后慌忙带着一家离开。 马车里,高明远放下车帘,搂着薛氏笑道: “今日之事,你当居首功。改日我定要禀明殿下,好好地赏你!” 薛氏笑的娇媚得意:“不过是个气性大的黄毛丫头罢了,随便说几句,她便当了真。就只是殿下赏吗?” 高明远勾着薛氏的下巴,笑的风流暧昧: “这就回府赏你。” 说着话,一拍车身对车夫朗声道:“回府。” 待送走了宾客,冯斯年的脸上笑意消散,吩咐亲随关门。 秦知许带着讨好的笑,走上前柔声道: “斯年哥哥,你今日喝了不少酒,却没怎么吃东西,我去厨房给你做点爱吃的可好?” 冯斯年只冷脸看着,并不答话,眼底的冷漠溢出来,冻的让秦知许想打寒颤。 直到秦知许的笑意都维持不下去,冯斯年才抬步往里走,越过秦知许时脚步一顿冷冷道: “世子妃,你已不在闺中,该知道规矩了。既嫁做人妇就莫要在装作少女,还是叫我世子的好。” 冯斯年说完,脚步再不停留,大步进了院子。 秦知许不由心中发慌,以往冯斯年虽也对自己冷淡,可却不像今日这般……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想到此处,秦知许慌忙转身,追着冯斯年进了院子。 厅里,平阳侯端坐正位,不怒自威。 面前跪了十来个下人,见到秦知许,下人直呼救命。 “祖父,不知孙媳这些陪嫁下人,犯了何事?” 平阳侯抬眼看向秦知许,见其眼神飘忽强自镇定,淡淡开口道: “找术士算了一卦,说这些下人,与我犯冲。你看是遣散出去,还是让他们回国公府?” 秦知许强扯笑意:“祖父,不知是哪个术士给您算的,这些全是我陪嫁的下人,都在侯府多年了,怎会突然与您犯冲呢。” 冯斯年:“因何犯冲,想来世子妃心中清楚,何必故作不知?国公府是爱看戏也罢,喜欢排戏也好,都请在自己府上操练,别拿侯府当戏台子。” 二次用药 回到府中的楚承曜,直奔内室,黑着脸吩咐沐浴更衣。 泡在木桶中,洗了好几遍,还觉怒气难消。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对他下药!第二次用下人来算计他了! 钟毅拿着衣衫走了进来,看着楚承曜难看的脸色,请罪道: “是属下失职,我应该陪您同去赴宴的。” 楚承曜闭着眼,强压怒气道: “不怪你,是国公府早有预谋,特意放出假消息,引我派你前去探查。” “殿下,那丫鬟是谁杀的,您心中可有眉目?” “秦宗良身边的薛忍今日也在,他身手跟你不相上下,除了他谁能消无声息的杀了人,还不被人察觉?” “那给您下药的,可是侯府的世子妃,国公府的三小姐?” 楚承曜咬牙道:“她掌管餐食,下药极为方便。先用泻药,引丫鬟带我去偏院入厕,又在溷轩里点了催情香,一时不察便中了招!” 在侯府时,自己刚净完手,便觉血气上涌,头眼昏花的走出没几步,被侯府的下人扶去杂间,遇到同样身中媚药的凝儿,虽知自己被人暗算,可药效过猛实在无力抵挡…… 事后,虽快速的分析利弊,用情话稳住了凝儿,收拾干净衣衫上的痕迹,刚出门就碰到偷看了许久的弘安伯之子,许利将其稳住,刚赶到后院,凝儿就被灭了口。 要不是自己机敏,说动弘安伯让其儿子顶罪,今日真是英名尽毁。 “弘安伯的说辞,侯府当真会信吗?” 楚承曜:“信不信不重要,那丫鬟是冯小姐身边的人,若当众传出,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被人奸杀,日后谈起此事都要带着她的名讳,与她名声不利。她尚未婚配,平阳侯自然没法当众追究,毕竟只是个丫鬟,弘安伯私下赔礼道歉也就是了。” “殿下英明,国公府将人杀了,就是想把事闹大,引的侯府彻查。秦家定然早就销毁了证据,届时,您只会有口难言。可他们没料到,您那么快就想到脱身之法。” 楚承曜深吸口气,睁眼道: “我总觉此事不会这般简单,你盯紧国公府,谨防他们还有后手。” 钟毅应下后,楚承曜又道: “去把今日跟我去侯府的人处置了,那般轻易就能让人支走,留他何用。” 钟毅:“他确实万死难赎其罪。” 伺候着楚承曜穿了衣,钟毅清了清嗓子,吞吞吐吐道: “张府医说…您身上的媚药,还有余效,最好在…咳…可要找刘氏或是张姑娘来?” 楚承曜气急败坏道:“找什么找!让他去煎解药来!” 钟毅出去后,楚承曜靠在椅背上消气,脑海中却回想起,中招和凝儿缠绵时,恍惚间凝儿的脸,竟变成了那个明艳的少女模样…… 平阳侯府。 秦知许追着冯斯年的脚步出了厅堂: “斯年哥哥……你等等,斯年哥哥…世子爷!” 冯斯年闻声停下,却没回头。 秦知许气喘吁吁的,跑到冯斯年面前站定: “斯…世子,你将我陪嫁下人全部遣散,可是为给林锦颜出气?” 家世滔天 冯斯年原本冷硬的脸色,更加黑沉,看着秦知许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失望: “时至此刻,你都不觉得你做错事,反倒觉得我同林锦颜有染,才会这般?” 秦知许恼道:“你若心里没她,为何要派人和赵家同去查证?又为何遣散我所有陪嫁下人?难道不是因为我看着林锦颜受欺辱,没有出手相帮?” “你既如此说,那我倒要问问,你是我平阳侯的世子妃,你可有半丝将侯府荣辱放在心上?” “我多年为侯府执掌中馈,操劳家事,怎会不在意侯府?” 冯斯年怒道:“你若在意,祖父寿辰上,怎会任由宾客在侯府里看笑话?怎会放任赵尚书的女儿搅闹寿宴?要是今日林小姐在府中事,侯府如何跟大将军府和太傅交代?你可有想过?” “林小姐林小姐,你果然是在意林锦颜!就算她在府里出了事,难道平阳侯府和国公府,还会怕顾林两家?我姑母可是当朝国母,我表哥更是未来的储君,他们敢如何?难道还要造反不成?” 冯斯年闻言,再也没了和秦知许讲理的念头。深吸口气后,火气也再次转为冷漠,看秦知许如看一个陌生人: “世子妃家世滔天,真是让人望而生畏,倒是我高攀了。夫妻一场,念及情份,本不想将话说绝。你既非逼我将话挑明,那就依你。凝儿怎么去的偏院?为何会被人奸杀?你当真不知?” 秦知许眼神躲闪,态度强硬道: “问我做什么?什么奸杀?不是说凝儿是犯了心疾吗?” “有下人看到,你的贴身丫鬟曾和凝儿一起去过偏院。承平也说,二皇子是喝了茶突然开始闹肚子,府中餐食是归你管。你们想拖二皇子入局,却不想弘安伯的儿子,突然横插一杠子坏了好事。” 说完见秦知许喊冤,冯斯年打断道: “冤或不冤你我心中都清楚,祖父和我没有清算,只是遣散了有外心的刁奴,是念及亲家情份,真拿侯府当傻子不成?你回去尽诉侯府诸事后,帮我带个话,秦世子和秦国舅手段高明,尽可在国公府里施展,倒不必来我平阳侯府搭台子,侯府没有看人命戏的癖好。” 冯斯年说完,再不看秦知许,大步回了自己院子,只留下一句: “世子妃,往后在侯府,好自为之。” 任凭秦知许如何呼喊,也没停下脚步。 弘安伯爵府内。 弘安伯夫人抱着儿子,哭诉埋怨道: “骅儿本就被国公府的恶贼伤了身子,如今再传出奸杀丫鬟的罪名,日后他在泰安城中还如何立足?” 弘安伯被哭的心烦,不耐烦的皱眉道: “哎呀行啦别哭了!都说了这事传不出来!侯府不说谁能知道?” “如何传不出?当时就你和骅儿在里面,同平阳侯说话。在场的都是人精,猜也猜到了事情不简单。那侯府也没安什么好心!凭什么还要给他送银子?对外还说是什么受了惊吓,才犯的心疾,这什么意思?明摆着不就是说我的骅儿长得吓人嘛!” 御医治病 弘安伯无奈扶头,只觉心烦意乱头都要炸了。 带着半只眼罩的朱典骅,身上比几年前多了些阴鸷,将弘安伯夫人劝走后问道: “爹,今日您为何要让我给二皇子顶罪?您何时成的他的人?还是……您一开始就是他的人?” 弘安伯深深叹了口气,吩咐下人关上门。 “骅儿,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我也不想再瞒着你。陛下年事渐高,这天下迟早要换主,我们同太子那一支没有交情不说,他们打伤你还结下仇。为了伯爵府永享昌盛,为父将宝押在了二皇子身上。” 缓缓抬手摸上眼罩,想起如何被废掉的眼睛,朱典骅就咬牙暗恨。 “不光是眼睛,我这胳膊,拜秦知许那个贱人所赐,再不能提重物,一碰到阴雨天还会疼的难以入眠。” “你放心,二皇子答应过我,待他登位定会给你报仇。” “爹,您不支持太子,我能明白。可您为何选了毫无胜算的二皇子?三皇子明显赢面更大一些。” 弘安伯目光深远道:“三皇子固然比二皇子实力更强劲,可他远没有二皇子有谋算。再说,锦上添花又怎能比得过雪中送炭?就是因为二皇子势弱,才会更显我伯爵府的诚心和重要。” 两人难得认真聊正事,这一聊就是一个时辰。 末了,弘安伯不解道: “你这几年都不爱去他府宴请,今日怎突然要跟我同去贺寿?又怎么去了偏院?” 朱典骅恨恨道:“前两日我听说秦知许那贱人,在侯府执掌中愦,过的很是自在。我就是想在她面前晃晃,给她和冯世子添添堵。” 说完又憋屈道:“去偏院是因为闹肚子,被侯府下人领去的,谁知竟碰到了二皇子的苟且之事,还替他背了锅。可我们走时,那个叫凝儿的丫鬟明明还活着啊……” 父子俩聊完,弘安伯再三嘱咐朱典骅,莫要让他人知道楚承曜和伯爵府的关系。 回到房里,伯爵夫人依旧哭闹埋怨,弘安伯直接一甩衣袖除了府,来到前些日子刚置办的私宅,和通情达理的解语花一夜春宵后,早上回府时已然戾气全消。 次日恰逢上朝,顾弘章告假,只将巡防情况写了折子上奏。 不光是他,顾青云、顾睿洲、林太傅皆告假在家。 皇帝见状询问,才知昨日侯府之事。 虽未在朝堂上惩戒赵尚书,下朝后却派了几个御医,分别去了林府和赵府。 赵仲敬原本听到,林锦颜昏迷了一夜,就已经惶恐不安了,得知御医要去府里给赵华琼治疯病,心里更是苦的犹如生吞了黄连一般。 御医这一去,赵华琼不管真疯假疯,都会传出疯病的名声……日后别说高门,就是想找个好人家,怕都难了。 无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工部尚书肖府中。 尚书夫人已经碎了好几套的茶盏,犹嫌不解气。 “赵仲敬那个疯女儿,要同人争执,自去争便是了!做什么带上我家思明?他遇刺到现在还没醒呢,又被那疯丫头弄坏了名声!哎哟,呜呜呜……我苦命的儿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用心良苦 国公府。 秦宗良听着外面的消息,面带满意: “林家那个病秧子如何?” 薛忍:“听说是还没醒,顾夫人已经忙完了大营的事,赶回了城。” 秦宗良:“她醒不醒都无关紧要,醒了就想办法让她入太子府,要是一觉不醒,也能让兵部尚书,换个对我们有利的人选。梦莲如何?” 薛忍:“梦莲进展顺利,弘安伯昨晚还去了她那留宿。” 秦宗良:“去跟梦莲说,最快的时间怀上孩子,能入伯爵府最好,入不了也得让伯爵府里的人都知道。” 薛忍迟疑道:“弘安伯毕竟不年轻了,短时间怕是不一定能让梦莲有身孕……” 秦宗良抬眼直视,语气轻柔却笃定道: “我说的是,让梦莲怀上孩子。” 薛忍听完才明白话意,赶忙道: “属下明白,弘安伯若是力不从心,属下会找人相帮。” 秦宗良满意的移开目光:“平阳侯府如何?” “姑爷将三小姐陪嫁的下人,全部遣散,似是知道了什么。听管家说,三小姐早晨回府,眼睛都是肿的。” 秦宗良不在意道:“知道又不发作,我这妹夫也算聪明识时务。他打发几个下人出气,也在情理之中。去库房将那副暖玉棋盘找出来,晚些时候让三小姐带回去,送给平阳侯。” 待薛忍应下出了屋,秦宗良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勾唇轻笑,嗓音轻扬自得道: “不好好款待一番,岂不是辜负了你对国公府的用心良苦?你以为找了人背锅就万事大吉,呵呵,我要的可不止是你欺世盗名的清誉。” 林府。 白伊然板着脸坐在桌边,盯着白芷给林锦颜喂药。 林锦颜喝的直皱眉,喝完后对白伊然笑的讨好。 白伊然移开目光冷脸道:“我要给小姐检查身体,白芷留下帮手,其他人都下去。” 洪九、玉彤和周麽麽、顾麽麽,行礼后退出屋子关上了门。 见林锦颜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白伊然虽面色黑沉,眼中却止不住的关切,忙起身坐到了床边,将林锦颜摁回了被窝。 “舅母~您就别生气了吧。” 白伊然没好气的抬手,将林锦颜撒娇的双手挥开,又将身形往床尾坐了坐,离林锦颜远了一些。 “你之前是如何答应的我?如何跟我再三保证,定会好生爱惜自己,你都忘了不成?我刚出城几日,你便如此,你可将我放在眼里!” 见林锦颜一个劲儿的认错,白伊然瞪向白芷: “小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那药粉,虽使人气短心悸晕眩的时间不长,可毕竟是药三分毒,亏你还是个医者,怎能如此乱用?” 林锦颜:“舅母您别怪白芷,她既然诚心跟我,我说的话,她又怎能不听呢?” 见白伊然将脸迈向一旁,林锦颜坐起身子,抓着白伊然的衣袖软声道: “舅母,颜儿当时也是被逼的没了法子。若是以何为贵,大事化小。颜儿这一身的污名就洗不清了,还要连累到两家长辈和两府的名声。颜儿怎能忍心呢?” 昏睡不醒 见白伊然面色松动,林锦颜离得更近了些,将头靠在白伊然肩膀: “外公祖父为颜儿出了头,可传出去,毕竟只是女儿家斗嘴,世人都怜惜弱者,要是我一点事都没有,外人怕是要说,将军府和林家小题大作以权压人。要有好事者,说不得还要借此发挥,说将军府居功自傲,有功高震主之嫌。届时,颜儿定是内疚难当,百死难赎。” 白伊然皱眉道:“那你也不能如此霍霍自个儿啊!” 林锦颜笑道:“颜儿敢这么做,还不是舅母给的底气?” 白伊然转头不解道:“我?” “对啊,要不是颜儿确定,舅母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又有绝对会救颜儿性命的善心,颜儿怎敢如此冒险?” 林锦颜笑眯眯的说完,又故意可怜道: “那药粉不光熏眼睛,还熏的颜儿头疼,舅母你快给颜儿治好了,药也别在熬那么苦的了吧。” 白伊然心中的火气,就那么哽在喉间,不上不下。瞪了林锦颜好一会,才无奈的呼出口浊气,没好气道: “真真是个泼皮无赖!越大越没法管教了!下次这种事,自有家中长辈给你出头,将军府又不是沙子,能任别人说几句就散了?你再敢如此,我不光把你的事告诉你外公和舅舅,还熬更苦的药强灌于你!” 林锦颜点头如捣蒜,连连保证绝不再犯,又软声细语的抱着白伊然,将头蹭到她怀里好一阵的叫头晕,弄的白伊然彻底没了脾气。 白伊然听她细说了经过,气的大骂了赵华琼和赵家一顿,末了又道: “他府千金要是遇到这么大的污蔑,怕是都哭的抽过去了,偏你只红了眼睛,还是被药粉熏的。真不知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是随了谁?” 林锦颜:“当然是随了外公和舅舅啊。” 经过白伊然的说劝,林府和顾府对外都封锁了,林锦颜醒来的消息。 颜玉轩也不让外人进出,就连周玥雪来看望,都被挡在了门外。 有白伊然和白芷在,御医来看时,也没看出端倪,只道是身子本就较常人虚弱,又气急攻心,血脉不畅,这才昏睡不醒。 这一睡就睡了半月,期间,一位苍圣山的大夫,云游天下到了泰安,在将军府名下的药铺问诊,虽每日只诊十位,依然架不住慕名而来的人在门口排起长龙。 工部尚书知道后,本欲前去相求,想着这几日将军府的人瞧见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明白是因为儿子曾纠缠过林锦颜的原因,又恐这大夫因为将军夫人的缘故,不肯前来。 踌躇间得知,这大夫在泰安并不住将军府,而是住在好友家。 为了儿子,肖尚书毅然前去试试。 几番诚心想求,那大夫架不住肖尚书好言想求,本着医者仁心也就同意了。 大夫到时,楚承曜和楚承烨,正巧过府探望肖思明。 进了内室刚打过招呼坐在床边,肖思明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不可置信 肖夫人这些时日,本就时时刻刻高悬着心,食不知味夜不安枕。见此情形,竟生生的急晕了过去。 眼看人要不行了,幸亏这大夫镇定把脉后,从容下针,硬生生将肖思明又救了回来。 肖尚书千恩万谢,大夫淡然受下: “令郎此番急症,着实病的怪异,好在有惊无险。我在泰安会留些日子,也会常过府看看令郎。让他醒来不是问题,只是令郎失血过多,导致晕眩伤了神智,需得好生调养一段时日。醒的过早,反倒与他无益。” 肖尚书听说儿子能醒,不由欣喜不已,对大夫的话也是连连应下。 “我开的这药方,熬药注意事项颇多,我的徒儿去给他府送药了,晚些时候才回来。肖大人派个人手跟我同回住处,看我徒儿熬一遍,好生记下,回府熬给令郎喝。” 肖尚书道谢后,将装有银票的信封双手奉上,又派了马车和心腹相送。 心腹带着药回来时,附在肖尚书耳边耳语了一番,肖尚书震惊道: “当真?你没认错吧?” “那人与您和大少爷,长的极为相似。” 肖尚书一阵思虑,低声道: “明日,你带着马车去,就说没记住熬药的顺序,请他过府来熬次药,将人带回来我亲自看看。” 次日,当马车在尚书府门下停下,背着药箱的年轻男子,看到尚书府的大门后,脸色大变: “这就是你家府邸?” 肖尚书的心腹笑道:“回小大夫的话,这正是小的府上,我家老爷是朝廷的工部尚书。” 男子沉着脸问道:“病的是府上何人?” “是我家大少爷?” “他可是叫肖思明?” “正是,小大夫莫非认识我家少爷?” 男子黑脸道:“不认识!我不进去,你送我回住处,我熬给你看。” “这都到了门口了,您何必再回去呢?” 男子背着药箱,就往回走: “我不进,你要想学熬药,就跟我来。不想学的话,我熬好了,你日日来取。” 心腹见劝不住,又不能得罪,只能好言劝其上了马车,又将人送了回去。 在厅里苦等半晌的肖尚书,知晓情形后,不但没恼,反倒备礼去了大夫的住处。 同大夫寒暄片刻,肖尚书的目光就停在了,进屋的年轻男子身上。 男子看到肖尚书,脚步顿住,扭头就要出去。 肖尚书忙起身,带着不可置信的欣喜,惊呼出声: “杰儿?!竟然是你?我找了你多年,你怎会在此处?” 男子充耳不闻,黑着脸出了屋。 大夫疑惑道:“肖大人,认识我这徒儿?” 肖尚书喜道:“吴神医,杰儿竟是您的徒儿?” 吴神医点头道:“多年前来泰安时,路过城郊外的乱葬岗,遇到还有一口气的他,将其救下安葬了他娘之后,他便一直跟着我,怎么都不肯走。去年才将他收作弟子,不知肖大人是我这徒儿什么人?” 肖尚书一脸痛心:“实不相瞒,杰儿是我失踪了多年的儿子……吴神医可知,他是被何人所害?” 父子重逢 吴神医摇头表示不知,又不解的看向肖尚书: “肖大人乃当朝二品大员,孟杰既然是你的儿子,又怎敢有人将其扔进乱葬岗?” 肖尚书痛苦道:“他居然改姓了孟?他定是怨我不曾护好他。说来惭愧,杰儿他娘姓孟,当年因家事不和,同我大吵一架后带着杰儿出了府,从此便不知所踪。我苦找多年无果,却不想他们竟遭了如此劫难。” 吴神医:“原来如此,我瞧着孟杰的态度,似是对你怨言颇多,若他不想回肖府,还请肖大人莫要强逼我这徒儿。” 肖尚书:“吴神医放心,我找他多年也只是为了好生爱护他,定不会强逼他做不愿意的事。我想单独同杰儿说会话?不知可否方便?” 得了准许,肖尚书被吴神医带去隔壁的屋子。 肖尚书推开门,孟杰转头看见是他,扭过头冷脸道: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看见你。” 肖尚书不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关上门后,慈父一般上下打量着: “我找了你们母子多年,刚得知你们遭了难,为父没将你护好对不住你。好在老天保佑,竟又给了我们父子重逢的之日,看你好端端的站在我眼前,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孟杰:“休要说得好听,当年追杀我们的人,口口声声说是奉尚书之命,对我和娘痛下杀手!我和娘都避出了城,不想再同那对母子争了,为何还不能放过我们?!” 肖尚书满脸震惊道:“怎么可能是我?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我同你娘有什么龃龉,可我又怎会杀你?” “不是你,又能是谁?谁敢假传工部尚书的命令?” “我也不知,许是我的政敌,为了离间你我父子,才会这般。追杀你们的人当中,你可有认识的?” 见孟杰闷着头不做声,肖尚书继续道: “杰儿你好生想想,若真是我派的人,这等杀妻灭子丧尽天良的私密之事,一旦被人知晓我定会身败名裂,若是我做,自然会派贴身人去做,早年间我身边的人,你又怎会不认识?” “再说,那群人既然对你们痛下杀手,又怎会独独留你性命?” 孟杰怒瞪肖尚书:“你敢发誓不是你所为?” 肖尚书闻言,神色郑重的抬手发誓道: “我肖维中对天起誓,若有杀妻灭子之举,必遭天谴!死后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孟杰听肖尚书说完,愣了片刻,冷着脸把脸迈向一旁: “师父说了,肖思明的伤好生养一段时日就能好。你放心,上一辈的仇怨,我不会算在他身上。我娘死前…嘱咐我不能报复,也不能恨你……” 肖尚书追悔惋惜道:“你娘是个好女人,是我没好生对她,如今说再多都悔之晚矣。她葬在何处?能否带我去祭奠?” 肖尚书和孟杰,在房间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临走前,眼中不舍希冀,神态中甚至带着一丝讨好,询问孟杰是否愿意回府。 前朝国宝 面对肖尚书的期盼,孟杰侧过脸不吱声。 吴神医:“肖大人,你们父子重逢是喜事,既然同在京城,见面也方便,来日方长何必操之过急?” 肖尚书说了些关爱之言,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将一个重遇爱子的慈父,想亲近又惶恐不得其法,表现的淋漓尽致。 待人走后,孟杰脸上全然没了方才的痛苦,和倔强神情,反倒冷漠中带着厌恶的嘲讽。 离京多日的金卫将军,回泰安后没来得及回府换身衣服,就跟随城门口等待许久的宫人,一同进了宫。 御书房内。 皇帝听完金卫查来的事情,面色冷冽: “你是说那万生鼎,被薛家买下,送到了国公府?” 金卫:“回陛下的话,微臣清查得知,这万生鼎,昨日到的泰安,薛家刚拿到手。” 皇帝不解道:“你不是说,薛家送给了国公府吗?” “漳州有个名为盛都的拍卖行,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年前将拍卖行开到了泰安。这拍卖行得了万生鼎,便放出小道消息高价拍卖。薛家知道后,高价将其买下,作为国公府二少爷喜宴的贺礼。” “国公府喜宴前,薛家拿到手的,是万生鼎的提货贴。真正的万生鼎远在漳州,有了买家后,拍卖行才运送至京都。” 皇帝怒极反笑,手摁住桌面撑起身子,俯在桌上咬牙切齿道: “哈哈哈,万生鼎乃前朝镇国之宝,号称同玉玺一般的存在。送到国公府,即掩人耳目。又能把东西,送到真正想送的人手里,确实费了心思。好啊,好的很!朕还没死,这薛家便开始效忠新君了!” 天子发怒,在场之人皆跪地道: “陛下息怒。” 皇帝面色阴沉的坐回龙椅,良久后目露精光道: “盐税,乃国之根本,确实不能放在一家手中。” 颜玉轩的院子里。 “昏睡”了半月醒来的林锦颜,躺在美人靠上,眯着眼晒太阳,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玉彤,你垫了几层软垫?像躺在棉花上似的,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玉彤笑道:“小姐又不用出府,既困了就睡上一会儿。” 林锦颜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句,玉彤放轻手脚,又进屋拿了个薄被,再出来时就见玉兰轻声叫醒了林锦颜。 看着玉兰朝着院门口走去,玉彤上前道: “小姐,玉兰找您什么事呀?” 林锦颜坐起身,使劲闭了闭眼: “表姐想来看我,在院子外面等着。” 玉彤扶着林锦颜站起身,不悦的嘟囔道: “表小姐又没什么要紧事,她就不知道跟表小姐说您在睡觉吗?她是表小姐的丫鬟还是您的丫鬟。” 林锦颜:“好啦,又不是每个丫鬟都像你和白芷这般贴心。” 说着话,林锦颜看向面带关切的周玥雪,寒暄了几句后,一起进屋落座。 “这些时日没见到妹妹,吃饭都不香,好在你没事了,姑婆也能睡个好觉。” 林锦颜:“劳表姐和祖母担心了。” 世事无常 叙完姐妹情深,周玥雪将话头引到太子身上: “昨日出府,听到市井都在议论户部尚书,还有皇商薛家的事。听说薛家和户部相互勾结偷缴盐税,数目大的让人咂舌。陛下一怒之下,将高大人全家和薛家的主支,全都下了大狱,现正在清查所有涉事之人。” 林锦颜惊讶道:“这般严重?” “不光是高家和薛家,就连太子殿下都受了牵连。陛下在朝堂上,便对太子殿下发火训斥,还责令太子殿下不许插手此事。” 说到此处,周玥雪左右看了看,凑近林锦颜,压低声音道: “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说是陛下此番是动了真火,说不得储位都会换人选。” 林锦颜捂嘴道:“真的假的?” 周玥雪点头道:“外面都是这般议论呢。” 林锦颜皱眉叹息:“不过睡了半月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真是世事无常。” 周玥雪:“谁说不是呢,听说二殿下为替太子殿下求情,惹了陛下生气,在御书房门口生生罚跪了一下午,还是柔妃娘娘不忍,去求了陛下才作罢。” 林锦颜:“二殿下如此手足情深,可真是心善。” 周玥雪闲谈间,又不留痕迹的,说了不少楚承曜做过的好事。 林锦颜亦是听得认真,不时跟着附和夸奖。 聊了半晌,丫鬟来报,说是弘安伯夫人,派人来府里请周玥雪去挑布匹。 送走周玥雪后,林锦颜愁云惨淡的在院子呆坐着,直到白芷熬完药回来,劝着她喝了,才重新回了屋子。 进屋没多久,白芷出来同玉彤道: “小姐让我去趟太子府,你进屋看着些。” 一旁慢吞吞收拾茶盏的玉兰,侧耳听着,见玉彤应下进了屋,才转头看向白芷匆匆出院子的背影。 晚间。 林锦颜接过洪九递来的信,细细看完后点燃烧掉: “明日你带话给安老板,就说太后寿辰,便是好日子。表姐出府后都去了何处?” 洪九:“表小姐先跟随弘安伯的夫人,去铺子里挑些布匹,分别之后,又去泰和酒楼喝了一个时辰的茶。” 白芷:“近些时日,表小姐突如神灵附体,机缘巧合的帮了不少官眷,几乎日日都有官眷相邀。” 林锦颜继续翻看着账簿,头也不抬道: “一次是巧合,次数多了那便是人为造出来的巧合。白芷,表姐来府里做客也该好生照顾,听雨阁的饮食多注意些,对表姐的身体你也多留意些。” 白芷应下后,将别处的灯取过两盏,也放到了林锦颜手旁: “小姐,仔细些眼睛。您要看的账簿太多了,我同洪九玉彤也是能帮着看的,您别太累了。” 林锦颜:“你们都是自己人,我倒不是不放心,既不是没人给我盘账,也不是怀疑账目又什么不妥。只是想所有的都经手一遍,记在脑子里,有个什么或是想个什么事,也不必再费时翻找,心里也更清楚些。” 白芷:“小姐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只是想小姐爱惜些自己,总觉得您心里一直绷着股劲儿,不敢片刻放松似的,瞧着心疼。” 好友登门 林锦颜闻言抬头,摇曳的烛火,显得她愈发温柔娴静。 “好,听白芷的,今晚就不看了。” 见白芷点头笑开来,林锦颜又问道: “杜兴何时能回来?” 不待白芷答话,洪九打断道: “小姐,我有些饿,想去找些吃食。” 林锦颜笑着应下,见洪九出去,白芷上前关好了门,又笑着回来道: “小姐,洪九虽话少,却是个化繁为简的智者。” 林锦颜点头笑道:“她担心万一被安老板问起时,会左右为难,索性不听,不知道便没了这种为难,确实称得上智者。” “这也说明,在洪九心里,小姐和安老板同等重要。” “鬼灵精,你可真成半仙了。” 主仆两说笑完,白芷压低声音说起了正事: “依照小姐的吩咐,水灾时救助的难民,挑出了一批年纪小忠心的,为不引起注意,在我们回京前,杜管事便开始按着之前的老法子,派人三五成群的分批护送他们进了泰安。杜管事正在教他们规矩,还有日后如何联系。大概还得几日的功夫,杜管事才能忙完。” 林锦颜:“不着急,赵新成可好?” “赵新成回来后,就住进了之前的宅院里,还托魏仲带话给您,说谢过小姐打扫安置呢。” “我那堂哥最近如何?” “大少爷还是老样子,二老爷和二夫人给他相看了不少女子,他都搪塞了过去。自从表小姐住进来后,大少爷近来,借着看望老夫人的由头,倒是回来的勤了些。” 次日清晨。 林锦颜三姐妹在松茂堂陪着老太太说话,还没等用朝食,门房便传话来,说是妍凌郡主登门拜访。 老太太笑道:“定是知晓你无碍可以见人了,过府来探望的,快迎去颜玉轩好生说说话吧,不必先来我这了。” 林锦颜乖巧道谢,又邀周玥雪和林婉蓉,陪老太太吃完饭后,一起来颜玉轩小坐。 妍凌郡主进屋后,熟络的把丫鬟赶出了屋。上下打量了林锦颜一番,又仔细问了寿宴始末后,就开始叉着腰骂起赵华琼来。 直把自己骂的嗓子发干才作罢,林锦颜劝着她消了气,又一同用了饭,下人刚将桌子收拾干净,门房便又来报冯二小姐来了。 打过招呼,冯斯瑶刚坐下,妍凌郡主便将冯斯瑶身边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关上门后就开始横眉冷目道: “亏林锦颜还拿你当朋友呢,你怎么能让她和林婉蓉,在你的府上受那么大委屈?” 冯斯瑶头一次,没和妍凌郡主争执,反倒是起身对着林锦颜行了一礼: “此事确是我失职,虽实非本意,却让你受了委屈还伤了身子。” 林锦颜忙起身扶住冯斯瑶,将其温柔的摁回了座椅: “当日你就道过歉了,我也跟你说过,不关你的事,也不曾怪你,怎么还要如此说?” 说着话,又对妍凌郡主道: “侯府掌管中愦的是世子妃,明妃娘娘回府,斯瑶定是要相陪的,怎能怨的着她?” 转赠礼物 妍凌郡主见冯斯瑶罕见没跟自己呛声,又听林锦颜说了原委,心中那点怨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说了会话,冯斯瑶将装有百年老参的盒子,递给林锦颜: “你身子太虚,经此一遭,怕是又损伤了不少,送给你炖汤喝。” 林锦颜打开一看,盖上盖子又推了回去: “这应该是四殿下苦寻得来,送给老侯爷的寿礼,我不能要。” 冯斯瑶推了回去:“这是祖父让我带来的,我哥和表哥也是同意的。你寿礼里手抄的兵书,祖父很是喜欢。且当日你明明身子不适,还是硬撑到过完寿宴,出了侯府才晕过去。我和祖父都记着这份好,这点东西也就不算什么了。” 林锦颜无奈道:“跟你们说实话吧,我身子也没那么虚,当时确实被气到,可回来躺了一日便无事了。” 妍凌郡主不解道:“那怎么说你躺了半月,还说不能动气,要好生静养,还谢绝探望?” 冯斯瑶:“应该是为了给赵家施压吧?” 林锦颜点点头:“此事说大也大,毕竟关乎女子名节。说小,也不过是女儿家拌嘴。我要好得太快,赵家自然不会当回事,也就不可能好生管教赵小姐了。” 说着,林锦颜又面带歉意道: “这事连我两个姐姐都瞒着,我也就不好跟你们细说,害你们担心了。” 妍凌郡主不在意道:“只要你没事就行,我知晓这里面的利害,不会怪你。” 冯斯瑶:“赵家可曾上门致歉?” 林锦颜:“只在寿宴第二日,派了管家过府,送了些礼,但祖父和我爹没收。” 妍凌郡主气道:“他赵家好大的官架子啊!派个狗头嘴脸的管家,就想将人打发了?” 冯斯瑶:“据我所知,这赵家最近确实抽不开身。听闻寿宴回府时,赵尚书还没进府们,就被三殿下叫走狠狠责骂了一顿。赵尚书回去后,满腹火气的找赵华琼清算,被赵夫人拦下,夫妇两大吵一架,赵夫人都气的上了吊。” 妍凌郡主追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后来呢?赵夫人死了吗?” 冯斯瑶:“你都不知道,自是没死的,死了不就传遍了吗?死是没死成,却在床上躺了两日。这两日,赵华琼被赵尚书关在了祠堂。被赵夫人放出来时,冻出了风寒,又病了几日,自是没人带她来府里赔罪了。” 妍凌郡主:“那她病好之后呢?这几日怎么也没来?” 冯斯瑶:“这些日子,户部尚书被下了狱,太子殿下和三殿下,都着急推选新的户部尚书人选,赵尚书作为三殿下的心腹,自是紧盯着户部,忙的脚不沾地,哪有空闲?” 妍凌郡主气恼不已:“当娘的不想带她赔罪,当爹的没空带她赔罪,倒让她躲了清闲!” 冯斯瑶:“她也算不得清闲,工部肖尚书的夫人,去了赵家找了她两三次的麻烦,听说她现在见到肖夫人就躲。” 妍凌郡主:“我怎么听说,这肖尚书突然多了个儿子,肖夫人成天在家里哭闹,她还有精神去收拾赵华琼呢?” 肖家往事 闲谈间,门房再次来传话,说是礼部王侍郎的女儿过府探望,现去了松茂堂拜见老太太,晚点便会来颜玉轩。 妍凌郡主仔细问了,这王侍郎千金的底细,得知她帮林锦颜说过话,心下对其观感不错。 待林婉蓉和王慧昭一起来颜玉轩时,几人见礼落座后,王慧昭笑盈盈的将一个福袋递给林锦颜: “这是前些日子我和我娘去寺里求来的,说很是灵验,还请林小姐收下。” 林锦颜道谢收下后,王慧昭又道: “看你面色确实无碍了,我也放心了。本来今日是要和我娘一同过府的,可前两日将军夫人刚给我娘开了药浴,嘱咐我娘用药期间,不得受风,我娘才没来。” 林锦颜:“我已然好全了,让夫人好生养着,日后自有机会再见面。” 王慧昭:“将军夫人能去给我娘医治,全是你的功劳,来之前我娘可说让我好生谢谢你呢。” 林锦颜:“无需如此客气,当日寿宴上,你不是也帮我和姐姐说过话。” 林婉蓉也跟着道谢,王慧昭闻言,就声讨起赵华琼来,妍凌郡主随之也加入声讨,二人越骂越觉意气相投,当下就亲近了不少。 说完赵家事,又顺道说起肖家。 王慧昭:“我姐夫家里跟肖家有点外亲,所以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肖大人出生寒门,年少时便已家道中落,身无背景能官拜二品大员,那都是靠着肖夫人的娘家门路,和银钱铺出来的。” “肖大人未入官场时,便同一个小门小户的孟家定了亲,孟氏刚嫁过去的两年,肖家的嚼用全靠孟氏支撑,好容易熬到肖大人有了起色,却被如今的肖夫人看中。为了肖大人的前途,孟氏无奈忍痛答应,让肖夫人以平妻之位进了门。” 妍凌郡主:“肖夫人是平妻?这可从未听闻,那个孟氏去了何处?怎么从未见过?” 王慧昭:“肖夫人的祖父,可是世家之首的唐阁老,当年压下这种事易如反掌。听说入府之前,肖夫人还对孟氏以礼相待,自从她生下肖思明,便处处欺负孟氏母子,后来还硬逼着孟氏签下和离书,孟氏气愤之下,便带着儿子远遁京城。” 冯斯瑶:“如此说来,近日传闻肖尚书突然多了个儿子,便是孟氏的儿子吗?” 王慧昭点头道:“正是此人,说来也是命运多舛,本是肖大人的嫡长子,却没受过肖家庇佑,如今肖夫人还不让他认祖归宗。” 林婉蓉:“那孟氏呢?” 王慧昭:“人早没了,听说,当年刚出京城就病死了。” 几人闻言,好一阵唏嘘感叹。 妍凌郡主气道:“这就叫善恶有报!她抢人夫婿,逼走孟氏母子,还害了孟氏性命。如今自己的儿子死活不知还声名狼藉,真是活该!那肖尚书也不是好东西!” 冯斯瑶赞同道:“若不是他贪恋权势前程,肖夫人就进不了门。要不是他放纵肖夫人行事,孟氏也不会被逼走,确实混账。” 看树非树 王慧昭听着二人说话,不由看向门口,压低声音道: “肖尚书再如何,也是二品大员,我们在此辱骂万一传出去,怕是会给家里惹祸。” 妍凌郡主:“怕什么!他干得,旁人还说不得了?” 冯斯瑶:“王小姐说的没错,祸从口出,在这鱼龙混杂的京城里,还是注意些的好。” 见妍凌郡主不以为然,林锦颜也道: “在我这,就我们几人自是无碍,出去了万不可再提及。我们说的话,在外人看来,不单单代表我们自己。为不牵连家里,能不说还是不说的好。” 妍凌郡主瘫在椅子上,无精打采的看着房顶抱怨道: “真不知长大有什么好?越来越多的顾忌,越来越多的规矩,说句话都要从五脏六腑游走一遍,权衡利弊后才能开口。怪不得有人宁愿舍下身份和权势,也要逃离这大如天下,小如方寸的泰安城。” 林锦颜:“倒也不必如此沮丧,我们几人有长辈关爱,有手足照应,已经比大多女子好太多了。日子怎么着都是过,总得想些好的才是。” 冯斯瑶:“锦颜说的没错,我看你就是因为近来一直被关在府里学规矩,小王爷也不在府中陪你,才会如此沉闷。” 妍凌郡主烦躁的坐起身:“是那劳什子的破规矩也太多了些,在嬷嬷眼中,我是走路不对,行礼不对,说话不对,哪哪都不对!三哥虽传信回来,说不日便会回京,可他就算回来也不能帮我学规矩。啊!想想就烦!我都不想成亲了!” 喊声刚落,门外就传来顾奕辰的声音: “此时说不想,怕是不行了。” 几人闻声,跟着林锦颜一起出了门,就见顾睿洲顾奕辰,林锦安和冉公子站在院子里。 相互见礼后,林锦颜将王慧昭介绍给几人认识。 妍凌郡主则面带尴尬的偷看顾奕辰,自打花会之后,再看顾奕辰好像同以前不一样了,以往同他相处只觉自在,现在光是看见他,都觉无措起来。 正听林锦颜说话的顾奕辰,像所感一般,突然转头对上妍凌郡主的视线,两人同是愣了一瞬,妍凌郡主立马面红耳赤的移开视线,四处打量起院子来。 顾奕辰笑意自眼中温柔的倾泻而出,盯着心上人视线忙乱的举动,只觉分外可爱。 其他几人见状,也带上了心照不宣的善意笑脸。 林婉蓉笑的狡黠:“郡主,您来了多次,还不曾好生看过颜儿这院子吧?新种的这两棵树,您要不要看看?” 妍凌郡主顺势接话道:“嗯,我就说跟以往有些不同,原来是新种了树,何时种下的?” 林婉蓉:“这树是颜儿出生时,大伯亲手种的。” 妍凌郡主:“哦,原来是……啊?那不都十六年了?好啊林婉蓉,你居然骗我!” 林婉蓉:“哪是臣女要骗你,分明是郡主心思在他处,看树不是树,才连这么大两棵树都记不住。” 妍凌郡主又羞又恼,追着林婉蓉作势要打: “好你个小兔子,如今都开始咬人了!我非给你牙拽下来不可!” 江湖琐事 二人好一阵的嬉闹,直累的气喘吁吁才算作罢。 因有女客在,说完话后,林锦安便带着顾睿洲几人去自己院子。 临走前,冉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块平安扣的玉坠子: “偶然得之,虽不值钱,但胜在玉质不错,寓意也好。送给你,愿你和身边人都平安。” 林锦颜笑着接过:“多谢冉大哥。” 冉公子同林锦颜对视一笑,背着手跟在林锦安几人身后朝院外走去。 转身等候的林锦安瞧见这一幕,眼中暗流涌动,回到院子后,闲谈间就开始打听起冉公子的家世来。 不夜侯。 安知闲垂目看着,风潇然递来的信,头也不抬道: “万源宗此次伤亡如何?” 风潇然靠在桌边:“伤亡倒不是很严重,不过他们的老宗主,遭人暗算,卧床躺了半月。” 安知闲点头道:“怪不得他的关门弟子,回宗门呆了这么久。无为阁如何?” “无为阁这帮滑头,挑了事便退到万源宗身后,在万源宗受伏时,又援手相助,不光没什么伤亡,反倒和万源宗成了君子之交。” “无为阁虽地处漳州境内,却靠近漳州和湘州的交界之地。要想外扩势力,势必要越过漳州的冥夜阁,和湘州的万源宗。有了这份交情,只要不涉及到万源宗自身利益,万源宗便会对其睁一眼闭一眼。” 风潇然懒散的坐下,拿过安知闲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天机门查到,是因无为阁从平南将军岳建霖府中,拿走了什么物件,被发现后慌不择路的,跑到了万源宗的地盘上,才有了这次的争斗。至于拿了什么不得而知, 安知闲眯眼道:“怕是连慌不择路…都是提前预谋的。得详查一下,无为阁在彬州都去了何地。” 二皇子府。 楚承曜看着手里的书信,眉头直打结: “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查出万源宗去彬州的目的。” 钟毅:“万源宗跑到了彬州,不光偷入了岳将军的府邸,还曾在水月湖附近逗留,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孟东说水月湖并无异常,自上次之后,再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万源宗也声称,从不曾派人去过岳将军府邸。” 钟毅:“或许真如岳将军所说,是宵小毛贼欲到岳宅偷盗,被发现后慌不择路,才跑去了万源宗的地界?” 楚承曜沉思道:“若只是个毛贼,岳建霖怎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钟毅:“岳将军毕竟是一方驻将,又身处天楚和屏南交界之地,被宵小光顾,自是不能放纵,倒也在情理之中。” 楚承曜:“还是不能大意,给崔太守和孟东传信,不得掉以轻心,水月湖方圆十里加强巡视,不能出任何纰漏!” 钟毅应下后,楚承曜又道: “江湖势力虽不及军队,却也能办一些军中不能办之事,用得好不失为一只奇兵。万源宗这次和平南军兵戎相见,伤亡虽不多,却得缓一阵子,这时候要是有个靠山出现,他们应该会感激才是。传信给崔太守,让他想法子和万源宗搭上线。” 苦不得志 晚间,户部右侍郎府中。 韩侍郎在书房,苦闷的自斟自饮,酒醉后起身站立不住,连人带酒盏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引来门口候着的下人。 下人将韩侍郎扶起,又快速收拾了地上的碎片。 端上热茶,轻声道:“大人,夜深了,明日还得上朝,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韩侍郎醉眼迷离,酒劲上头的他,一挥衣袖大声喊道: “上朝?那是上朝吗?近些日子朝堂之上,哪有半丝正事?全是两党相争,为了一个户部尚书的位置,为了一己私欲,便将朝堂搞的乌烟瘴气!这朝不上也罢!这官不当也罢!” 下人扶着韩侍郎摇摇晃晃的身形,将其扶坐下,宽慰劝道: “大人您受陛下赏识,日后定是前程似锦,忍过眼前,届时您能百姓做的更多。” 韩侍郎拍着桌子,闭着眼满脸愁苦: “当官为了前程不假,可若人人都只是为前程,则百姓危矣!天楚危矣!陛下大恩我何尝不想报答,可我纵有满腹的抱负,却无处施展!还真是应了那句,朝中无人莫做官呐。” 说到此处,韩侍郎站起身再难掩心中悲愤: “举荐的人选里,不是太子心腹便是三皇子心腹,上任之后不过又是第二个高家罢了!都是为了私欲,何曾想过臣子本份乃忠君爱国?未来天楚何人接手,那是由陛下裁定,他们这般站队,置陛下于何地?” 下人闻言忙劝道:“大人,立储之事可不敢妄议啊。” 韩侍郎推开下人,跌跌撞撞的走向书桌,将自己洋洋洒洒写了满纸的抱负拿起,抬手撕成两半: “我还是要继续屈居人下,听从差遣的,办着害国害民之事。写它何用?何用啊哈哈哈……” 大笑之后,摇晃的身形摔倒在地,又哭的压抑不已,宣泄着满腹的不得志。 随着酒劲上来,下人将韩侍郎擦洗干净后,抬回了内室,才归于平静。 打扫书房的下人,将韩侍郎撕碎捏皱的纸张展开,抚平过后对折放进怀里。 次日朝堂上。 太子和楚承烨,依旧为户部尚书的人选吵的不可开交。 皇帝只是不耐的皱眉看着,却并不制止。待下朝后,派人在宫门口单独叫回了韩侍郎。 “参见陛下。” 皇帝揉着发胀的额头,叫起韩侍郎。 “陛下似是龙体不适,可要宣太医?” 皇帝摆摆手:“年纪大了,总有些太医也没法子的老毛病,无妨。叫你来,是想着你来自民间,对户部政务也颇为熟悉,想听听你对盐商一事的看法,还有谁能接替薛家?” 韩侍郎思虑片刻后,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 “微臣斗胆提议,应当废除盐商才是。薛家的前车之鉴尚在眼前,盐商实不该再存在。” 皇帝眼中波澜不惊,面上却是一脸疑惑之色: “废除盐商?那盐和盐税该如何运作?” “历朝历代,朝廷都会扶持听命的皇商来管控食盐,虽然民以食为天,可五谷杂粮吃食种类繁多尚有选择,盐却是必需品。这种人人都得用的东西,应该握在朝廷手里才是。” 君臣谈心 皇帝眼带赞赏之色,面上却是不显: “自古以来的皇商,都是家底颇丰,传承百年的世家或是大家族。薛家财力自不用说,天楚开国时薛家也曾慷慨解囊,这也是朕迟迟不曾对薛家判决的原因。” 说到此处,皇帝站起身,走到窗边语气惆怅道: “如今薛家倒台,世家望族,都盯着这块肥肉,若是贸然将盐收回,将所有世家的幻想打破,势必会让他们团结一致。世家盘根错节,单论一家不足为虑,可若他们连成一片,也足令朝廷头痛。” 韩侍郎:“陛下所忧,微臣自是明白,这些日子,不少平日见不着的世家闲职,日日都跑来上朝,足见对此事的重视。可食盐等同于人头税,关乎社稷国本,自是握在陛下的手中,朝廷掌握之内才最稳妥。” “至于世家,陛下将食盐收回后,可单派遣一个有油水的新官职看管,这官职受世家推选,每年更换一次。既然世家望族可因利而聚,也自会因利而散。心不齐,也就不足为虑了。” 皇帝闻言带着笑脸转身,指着韩侍郎道: “嗯?将食盐收回,再留下盼头,不将他们的奢望彻底封死,让其内部分化?哈哈哈哈好!好啊!朕果然没看走眼,本来在朝堂上吵的头痛,才叫你来试着商量人选,却不想你竟给了朕如此大的惊喜!” 说完笑着坐在棋桌旁,对韩侍郎招招手: “韩卿过来,陪朕下一局。郑诚,给韩卿上茶。” 韩侍郎行礼后,恭敬上前坐在皇帝对面,略显拘谨的身形,坐的笔直,凳子也只坐了小半。 待郑诚亲自从太监手里接过茶,给两人端上时,韩侍郎忙起身行礼接过后,才重新落座。 皇帝率先落下一字,仔细商定食盐一事后,又关心起韩侍郎来: “你来自百姓,自然看到的更多,想的也更多。今日叫你来,还真是叫对了,给你的宅子住的可还习惯?” “多谢陛下,御赐的宅院比微臣之前的宅子,好的不止百倍,哪哪都好就是太大了些,只有微臣和家母住,有些浪费。” “臣子做官,不光为君王保社稷,也为百姓谋安定,这些都是该得了,安心享用便是。待日后你有了子嗣,就不觉大了。听你话语,竟是韩老夫人一人将你带大?还将你养育成才,实属不易。” 谈及家人,韩侍郎脸上温和不少,身形也不再那般紧绷: “家母虽不是大家闺秀,却是世上难得的良善之人。纵是过的再艰难,也不曾听过她丝毫怨怼,也不许微臣有任何不正的心思。不怕陛下笑话,微臣的父亲烂赌,若不是家母拼死相护,说不得微臣和小妹都要被父亲赌掉。”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也算命运多舛,幸有个好母亲,才有如今的境遇。你方才说还有一个妹妹?” “是有个妹妹,不听劝阻,硬要嫁给商人,已经嫁出去了。” 韩侍郎脱口而出的说完,又觉不妥,忙请罪道: “微臣未及细想,信口说出这些琐碎家常,陛下勿怪。” 粗中有细 皇帝落下一子,笑得开怀: “何罪之有?你能把不算光彩的家事,说给朕听,足见你心怀坦荡。说话不细想,说明你对朕不设防备。朕虽为天子,可对朕能至性至诚之人少之又少,难能可贵啊。” “忠君本就是臣子本份,再者微臣深信,一诚可破万恶,不妨简单些的好。” 松茂堂内。 林锦颜说起,想带着林婉蓉和周玥雪去巡视铺面。 老太太笑的慈爱:“铺子慢慢看就是了,别累着自个儿。玥雪一早就被齐尚书的妹妹接走了,你俩去就成。” 林锦颜:“表姐能交到好友是好事,今日会回来的晚些,顺道看完铺子,还要去王侍郎府上道谢。” 老太太点头道:“理应如此,慧昭这孩子看着粗枝大叶,实则粗中有细,那日过府看望你,送来一堆的厚礼,知晓郡主和冯小姐在,就只拿了福袋去找你。你既要去道谢,也不能空手去,从公中支些银子拿上。” 姐妹两一同出府,去了两个铺面后,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一处巷口。 林婉蓉跟着林锦颜下了马车,看着眼前星月阁询问道: “颜儿,你要买首饰吗?” 林锦颜笑道:“是带姐姐来巡视铺子。” 不待林婉蓉再问,林锦颜已经带着林婉蓉进了铺子,玉娘恭敬的迎上前行礼: “小姐。” 林锦颜:“我姐姐才是这铺子的东家。” 玉娘闻言,忙向林婉蓉重新行礼。 林婉蓉一脸莫名:“颜儿,这是……” 林锦颜:“上次过来时,听姐姐说喜欢这铺子,刚好得知这铺子要卖,便将其买下,日后这铺子便是姐姐的了。” 二皇子府。 楚承曜:“韩侍郎可出宫了?” 钟毅:“赵进方才传信回来,说韩侍郎被陛下留着,下了一个时辰的棋,刚出宫门。但出宫门前被太子拦下,二人说了会话才出的宫。” 楚承曜嗤笑道:“我这皇兄,自小便是众星捧月的长大,做不来弯腰同弱者结交的事。只是他如今给韩侍郎示好,想将他拉入自己阵营,已然晚了些。” 钟毅:“韩侍郎听您的吩咐,将满心抱负写在纸上,再让陛下赏赐的下人看到,才有了今日的单独面圣的机遇,自是不会被太子三言两语笼络了去。” 楚承曜:“黎司钰最近如何?” 钟毅:“去找过太子两次,可太子最近因薛家和高家的事,正焦头烂额,自是没顾上他。” 楚承曜眼中染上笑意:“都在意料之中,他托杨麒约我见面,想来是已经想好要跟谁了。” 钟毅:“这都是殿下运筹帷幄的所得,属下提前恭喜殿下,又得两员心腹。” 楚承曜:“要走的路还长,不可骄傲。若是定北军受我掌控,那才是稳操胜卷,林锦颜那边可有消息?” 钟毅:“林锦颜将高家一处首饰铺子买了下来,送给了林家二房她那个堂姐,今日正领着她堂姐,去那铺子查看。周小姐同齐小姐,还有几个其他府上的女眷,去了诗会,说是晚些时候去泰和酒楼等您。” 洒脱率真 靠在龙椅上小憩的皇帝,单手撑着头,闭着眼问道: “户部官员都嫌韩侍郎为人清高,冷淡又不善交际。今日看来,这韩侍郎为人确实清高,却非不善交际,只是不屑与那些官员为伍罢了。” 郑诚:“韩侍郎对陛下倒是坦诚以待,听宫人说,韩侍郎出宫前,太子殿下曾和韩侍郎偶遇,还聊了一盏茶。” 皇帝冷哼道:“太子不过是看到,朕单独叫韩侍郎面见,一来想探朕的心思,二来也是看到韩侍郎入了朕的眼,上赶着拉拢,想将韩侍郎培养成第二个高成淳。” 郑诚:“太子殿下亲自示好,确实是很大的诱惑。” 皇帝闻言微微睁眼:“那就等着看看,韩侍郎这份赤子之心,经不经得起考验了。太子近来,太让朕失望……” 永宁巷内。 林锦颜陪着林婉蓉熟悉过铺子后,将其和玉娘送到徐姨处,母女两对着林锦颜好一阵的千恩万谢。 林锦颜将人扶起:“有个铺子傍身,日后有银子入账,做什么也都有底气些。这位叫玉娘,在星月阁做了多年的掌柜,姐姐和徐姨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她。” 临走前又对玉娘道:“玉掌柜在这同夫人小姐说说铺面情况,铺子往后权由夫人和小姐掌管,你只需听她二人差遣即可。若是遇到难处,差人来找我便是。” 安顿完三人,林锦颜带着白芷洪九还有四个随从,先到泰丰粮行查完账目,顺道又去了不夜侯。 房内,安知闲和风潇然正说话间,听得敲门声响,得知林锦颜来了,安知闲忙吩咐将人请上来。 “这小狐狸可精明的很,一会你莫要被她套了话。” 风潇然翻个白眼:“我又不是傻的。” 林锦颜带着白芷洪九进了屋,见礼落座寒暄一番后,风潇然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的白芷,呲牙笑道: “白芷姑娘,两年未见又好看了不少。” 白芷听的眉头直跳,压着火气道: “风少爷说笑了。” 林锦颜看的好笑,安知闲给林锦颜续上茶: “见谅。” 林锦颜:“无妨,风少爷是性情中人,洒脱率真又不失执着,要不然也不会为一块玉佩,好几次夜探林府了。” 正喝茶的风潇然,闻言顿了一下,将茶咽下后将空茶杯放在安知闲面前: “林小姐既然快言快语,何必又把那玉佩藏着掖着?我前些日子,可还帮过林小姐的。” 林锦颜:“以茶代酒谢过风少爷仗义出手,可风少爷不光只帮了我,也是为了冥夜阁。再有,风少爷两年前曾说,是因为接了天机门的任务,才要找那块玉佩,如此说来,这块玉佩对天机门很重要?” 风潇然:“当…” 脱口而出的话,感觉脚被安知闲碰了一下后,嘎然而止随即转了话音: “我当然不能问了,我们这行,只负责接活,重不重要的我也不知道。” 林锦颜点点头:“说的也是,我原本想着,若是这玉佩重要,我就将其拿回来,找天机门换个条件的。既不重要,那也就不必费神了。” 出尔反尔 风潇然闻言,急急问道: “拿回来?你将那玉佩送给了别人?” 林锦颜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天机门的人出尔反尔,我自然得防着些,就将玉佩放在了别处。” 风潇然:“你怎能将别人的物件随意送人?要是损坏了该如何是好?” 林锦颜疑惑道:“这东西又不是风少爷的,你做什么如此着急?” 风潇然语塞道:“我…我既接手了这差事,要拿不回来,岂不是败了名声,我当然着急了。你将玉佩送给了谁?可是在将军府?” 林锦颜摇摇头:“我放的地方,只有我自己拿的回来,但要费些功夫。天机门又不给我好处,不值得费神。” 风潇然:“你要什么好处?” 林锦颜挑眉道:“风少爷能替天机门应下?” 安知闲抢在风潇然前开口道: “冥夜阁同天机门多年利益往来,虽无深交,却也有几分薄面。加之他这跳脱的性子,爱结交朋友,就和天机门的人混的相熟了些。林小姐若有需要,不妨开口,虽不敢保证天机门定会答应,可传个话还是能做到的。” 林锦颜点点头:“既如此,烦劳风少爷帮我带话,交换条件我还没想好,就当天机门欠我一件事,绝对是天机门能做到且不会为难的事。” 安知闲笑的亲和:“必定转达。” 宅院里。 楚承曜、杨麒、黎司钰同坐一堂。 钟毅打开黎司钰送来的箱子,见是一整箱的金灿灿金块,楚承曜眼中快速闪过一抹亮光,转头看向黎司钰皱眉道: “司钰这是何意?” 黎司钰郑重道:“殿下,草民斗胆想问您一句,您可有登位之心?” 楚承曜闻言,抬眼同目光灼灼的黎司钰对视。 杨麒起身急道:“司钰!你怎可胡言!万一被人听到,就会给殿下惹下大祸!” 黎司钰不为所动,继续执着的盯着楚承曜,钟毅扫了眼黎司钰,起身出屋关上门后,警惕在四周转了一圈,确定四周无人,如门神一样立在门口。 楚承曜:“司钰何出此言?” 黎司钰:“只想知晓殿下心意。” 楚承曜语气落寞道:“身为皇室中人,有谁不想那个位置呢?知晓心意又如何,父皇并不属意我。” 黎司钰意味深长道:“听闻此次薛家之所以被查,引子是殿下说过的万生鼎,可见殿下并非无心,也足见殿下计谋高绝。既然殿下有心有谋略,何不争取一番?” 杨麒:“殿下,司钰所言虽大胆了些,确属良言,殿下若有此意,我愿倾力相助。” 楚承曜沉思片刻,长叹口气自嘲道: “你们二人对我如此坦诚,我也不想藏着掖着,对那个位子我确实有心,可几个皇子里属我势弱,想要登位难之又难,财力人力朝中官员以及军中亲信,都缺的厉害,怕是会让你们失望。” 杨麒:“军中我家虽无亲信,可朝中同我家亲厚之人却有不少,司钰今日能带着这箱东西来,也足见他的诚心。” 互相试探 不夜侯。 安知闲好听的嗓音,不急不缓的,将查来的平阳侯寿宴之事,说了大概经过。 林锦颜:“如此说来,弘安伯让朱典骅给二皇子顶了罪?” 安知闲点头道:“正是如此。” 林锦颜肯定道:“二皇子本就不是好色之人,绝不会在寿宴行此淫秽之举,定是被人设计了。能在平阳侯府得手,没人作内应定是不成的,除了国公府的三小姐不做他想,那幕后之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安知闲眸光微闪:“二皇子近来,同林小姐的表姐可是交情匪浅,府中也养着两个美人,怎么会不算好色之人?” 林锦颜脸上笑意不变,眸色中却带着一丝冷潮: “二皇子端的清风朗月,实则热衷权势名利,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能用色相就收下几个可用之人,他自然是乐意的。” 风潇然不解道:“怎么在你口中,这个二皇子同青楼妓子无异?不,甚至还不如妓子……” 安知闲冷脸道:“满脑子都是什么!林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怎可当她面胡言乱语!” 风潇然被训了也不恼,扫了眼面色如常的林锦颜后,立马看向白芷: “见谅见谅,听别人提起,才顺嘴乱说的,我可没去过那种地方。” 洪九扫了眼风潇然和白芷,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又快速的消散。 安知闲:“林小姐海涵。” 林锦颜笑道:“不妨事。” 安知闲:“林小姐分析透彻,只听了结果,就能知晓所有,安某佩服。只是听林小姐所言,似是对二皇子很是了解?” 林锦颜:“林顾两家都在京都,自然要多了解些皇室中人,毕竟关系到日后在哪位手里讨生活。” 安知闲给林锦颜续上茶,无视风潇然推过来的空茶杯,给自己续好后便放下茶壶,风潇然白了安知闲一眼,自顾自的拿起茶壶续茶。 安知闲:“林小姐说的极对,观林小姐言行,显然是不想二皇子登位的,不知林小姐心中可选定了心仪之人?” 林锦颜端杯笑道:“观安老板言行,也似是不太想让三皇子成事,不知安老板想辅助哪位呢?” 安知闲同林锦颜互相试探后,相视而笑: “除去二皇子和三皇子,就剩下太子和四皇子了。四皇子无心皇位,林小姐难道是要进太子府?” 林锦颜:“我只是一介女流,朝堂之事怎敢妄议。皇家虽好,却要终日都将心高悬着,我懒散惯了,对皇家只想敬而远之。” 半个时辰后,林锦颜带着白芷洪九出了茶楼。 不远处的马车里,车帘从内挑起一角,注视林锦颜几人的背影,直到一行人进了巷子,才将车帘掀开,探出的身形看向不夜侯,露出楚承逸俊朗的脸庞。 听竹青禀报,楚承逸进了茶楼,安知闲收茶杯的手顿了顿,又将茶杯放了回去。 见面寒暄介绍一番,楚承逸看着面前喝过的茶杯笑道: “安兄还真是繁忙,朋友这是刚走吗?” 探查虚实 安知闲吩咐竹青,收拾干净茶桌,重新泡了茶给楚承逸倒上。 “林小姐在附近闲逛,方才来这歇了歇脚,刚刚离开。” 楚承逸:“噢?那还真是不凑巧。” 安知闲:“没遇着也没什么,都在京都,随时能见到。你这次出京时间挺长,何时回来的?” 楚承逸:“去探望一位身体抱恙的长者,多呆了些时日,今日入城还没回府,连夜赶路口渴的厉害,刚好路过此地,特来安兄这里讨杯茶喝。” 接过茶杯,楚承逸看向风潇然笑的和善: “来这里多次,倒是头回见这位风兄弟,风姓少见,听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机门门主,好像也姓风。” 风潇然闻言,带着笑脸冲着楚承逸举杯: “这么巧吗?草民对天机门也有所耳闻,却知之甚少。想不到小王爷久居京都,居然还知道江湖之事。” 楚承逸笑道:“天机门声名远扬,想不知道都难。同样出名的,还有个冥夜阁,就在漳州,水灾之时还同一个名叫无为阁的帮派,一起安顿了漳州的百姓,安兄在漳州长大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安知闲笑意丝毫未动,面色坦然语气沉稳: “自是听过的,不过是漳州当地两个小门小派,我和叔父来泰安前还名声不显,此番帮了百姓才得以扬名,远不如湘州的万源宗名声大。你既然知道这么小的门派,想必也知晓万源宗。” 楚承逸跟两人闲话完,喝了会茶就说要回府。 将人送走后,安知闲同风潇然站在窗边,看着马车驶离: “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特来探探口风,也想看看我们是否知晓他的身份。” 风潇然:“可需要加派人手盯着他?” 安知闲:“不用,被他发现反倒被动,一切如常即可。” 风潇然应下后,转头看向安知闲,笑的不怀好意: “突然想起一件事,关于林小姐的,想不想听?” 安知闲白他一眼,转身回到茶桌旁。 风潇然紧跟其后,坐到安知闲对面: “你给师兄我好生泡壶茶,我就告诉你。” 安知闲抬眼:“我知道你的玉佩在何处,你可想知道?” 风潇然吊儿郎当的笑意散去,身子前倾道: “在何处?你何时知道的?” 安知闲挑眉道:“求我,我就告诉你。” 风潇然坐直身子:“哪有师兄求师弟的?想都别想!最多我告诉你林小姐的事,跟你换。” 安知闲从容续茶:“师兄是你自封的,我可没认过。玉佩我要猜的不错,应该是在宫里。” 风潇然不解道:“宫里?她回来还没进过宫啊……难道是六年前她离开泰安之前,就放到了宫里?” 安知闲点头道:“凭天机门探查消息的能力,还有你和陈遥的身手,再加上林小姐说,她都要费点功夫才能拿到的地方,除了宫中也没他处了。” 风潇然思索片刻后,咬牙切齿道: “这死丫头!早早藏起来也不吭声,让我费心找了这么久,梁上君子都做了多回!” 安知闲:“她就是为了借机查探你的虚实,哪会告诉你实话。” 兴奋不已 风潇然骂骂咧咧了一番,神情不耐道: “高家出事男丁全部下狱,府中家产也被查封,高家主母还算镇静,在最快的时间便将外面的铺子换成银子,存在了别处。” 安知闲:“这我知道,说我不知道的。” “隔壁的那家,名为星月阁的首饰铺子,便是高家的。听樊同贵说,那死丫头早早就看中了星月阁,好像早就知道高家要出事,待星月阁挂出售卖的牌子,就将其买了下来。” 见安知闲端着杯子沉思,风潇然又道: “这个小狐狸,已经长成了狐狸精,嘴上她虽然不认,说不得早就在皇子中选好了。毕竟没几个人,能扛住国母之位的诱惑。” 安知闲肯定道:“她不会,虽不知是为何,但我能感觉到,她对皇宫是打心底里厌恶。” 泰和酒楼。 楚承曜衣衫松散的在桌边倒茶,身后的屏风,隐约透出模糊的穿衣人影。 楚承曜心情大好的端着茶杯,走进屏风内,瞧着周玥雪因为他进来,慌忙穿衣的动作,笑出了声。 周玥雪面如朝霞,背过身穿好衣衫后,转身在楚承曜胸口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娇嗔的怪罪起来,直到楚承曜递过茶杯,环住她的腰身,哄了一番才作罢。 “还要谢过殿下,近来帮我和高门的夫人小姐,制造交情。” 楚承曜附在周玥雪耳边,嗓音慵懒低哑: “就拿嘴谢?” 周玥雪娇媚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殿下便不记得了吗?” 楚承曜低笑道:“每一寸都记忆犹新,怎会不记得?” 周玥雪闻言,面色更红了两分。 笑闹过后,楚承曜扳过周玥雪的身形,认真对视道: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多结交一些权贵,与你也有益处。待我坐上那个位置,你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这些人也自会想法子巴结你,届时只要用的好,她们便会成为你的心腹。” 周玥雪听的目光灼灼,一想到如今她想方设法的结交的人,日后会对她唯命是从,周玥雪就觉得心中火热,一股热血自心间流向四肢,让她兴奋不已。 “只要能帮到殿下,玥雪做什么都愿意。” 楚承曜满脸动容的,将周玥雪搂进怀中: “得妻如此,不枉此生了。薛家和高家入狱,已然断了太子一条臂膀,只要顾家能全力支持我,这天下我定能得到。到时候,就不用委屈你陪我躲在这方寸之地,我要用最盛大的封后大典,让天下所有人认识天楚的新国母。” “殿下放心,我定会让锦颜妹妹嫁给殿下,助殿下登上大位。只盼殿下如愿后,不要嫌弃玥雪这蒲柳之姿。” “你要有此担心,我便不娶那林锦颜,再筹谋他路便是,本来也不喜那等爱慕虚荣的女子,不过晚上几年罢了,为了你我也愿意等。” 周玥雪抬头道:“殿下莫要说气话,多等就会多变故,男子当以大业为重,玥雪相信殿下。” “像你这般的女子,错过就是天大的憾事。” 楚承曜动容说完,再次紧紧将周玥雪拥入怀中,两人说着情话,目光中带着各自的野心和算计。 彻查盐税 皇帝为将盐税一事查清,将食盐收回,特成立三司会审。 又指派襄王,带着楚承曜和楚承平监审,原户部右侍郎暂代尚书一职,协助审理并暂管户部事宜。 因着户部尚书高成淳下狱,太子一党和户部官员,一时间人人自危。 户部左侍郎刘大人,事发前还在暗自懊恼,搭不上薛家那条线,只能看着高尚书发财。事发后,又不经庆幸,幸亏没搭上线。 正想着户部没了尚书,会不会落到自个头上,不想比他资历浅的右侍郎倒顶了上去。 刘侍郎悔恨道:“要是思然没跟林家分家,我们同林家也能多些往来,林太傅看在亲家的面上,帮我运作一番,说不得如今人人都改口叫我一声尚书大人。” 说完又直起身子不耐道:“前几日,芸香是不是又回府来要银子了?” 见刘老夫人面带愁容的点头,刘侍郎神色更加不耐: “成事不足,缺银子不知道找婆家,反倒要娘家贴补,跟她说府里没银子,让她以后少回来!” 平阳侯府。 满腹憋闷的楚承平,找到冯斯年大吐不快: “盐税一事贪墨的银两如此之多,涉及的官员恐怕多如牛毛,本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虽只查了户部,可也动了旁人的银袋子。父皇想查清此事,又不想太子皇兄的羽翼无谓折损,所以这差事才避开了三皇兄,落到了我和二皇兄头上。” 冯斯年赞同道:“如此看来,陛下心中还没有换储的打算。” 楚承平烦闷道:“父皇想立谁,我一点也不关心,何苦将我卷进来?我就算势微,好歹也是个皇子,又出宫另立的府邸,可我母妃却一辈子都得在宫中,万一我因此事得罪了哪个妃子的家眷,后宫那些腌臢手段母妃如何能防?” 冯斯年:“倒也不必恐慌,你这是关心则乱,姑母可是平阳侯府的嫡女,你也该有信心些才是。你也说了只是为了交差跟着看看,想来也得罪不了人。” 见楚承平不语,冯斯年又道: “陛下心里,还是不太放心襄王爷,这种得罪人又不讨好的差事,每每都会落到襄王爷头上。” 楚承平叹气道:“襄王叔三个儿子,两个都被派遣出京,说着官职挺大,可并无实权,还要受当地州将管辖。承逸堂兄就是因为明白这些,才远离朝堂,在人前也是一副贪玩的纨绔面目。” 冯斯年语气惋惜道:“承逸确实可惜,若不是出生王府,必有一番作为。” 不同于楚承平的惆怅,楚承曜得了这门差事,心中是万分的乐意,为了揪出更多太子的党羽,勤勤恳恳的彻查。 楚承烨虽因被排除在外,暗自恼怒。可得知楚承曜被选上,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不少,动用一切力量,给楚承曜搜集太子一党的官员罪证。 一时间,紧张的氛围,自各官员的府邸蔓延开来,不光快速销毁同高薛两家的来往证据,一应无关痛痒的知情人,也被相继灭口。 流连画舫 随着牵扯出来的的官员越来越多,楚承烨看着每日报来的名单,也是愈发的愉悦。 近侍见状,提议包个画舫高兴高兴,一向不爱此道的楚承烨破天荒的应了下来。 楚承烨一连三日夜半流连画舫,开怀畅饮。 不光正着急上火的太子和皇后,气的咬碎了后槽牙,就连皇帝都听到了风声: “太子不懂分寸,纵的心腹贪得无厌,老三在兄弟落难时,高兴的喝花酒!这就是朕的好儿子!” 郑诚:“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天之骄子,少有逆境,才没顾虑太多。三殿下年轻气盛,许是就为了解解乏,您莫要气恼。” 皇帝闻言,更加火大: “承烨空有脑子,却毫无城府。太子顺遂,也是朕对他爱重扶持的缘故!他不知感恩,反倒纵容心腹贪墨盐税!当真是可恶!这次之所以让承曜承平参与进来,也是想给让他二人提个醒,皇子多的是,大位却只有一个!” 郑诚闻言,识趣的不接话,皇帝沉思片刻又道: “太子确实太顺了,承烨只会明火执仗,没法给他长记性,论心机还得是承曜。六年前他被打压的一蹶不振,那般光景下,他也牢牢稳住了刑部,可见心智不俗。这些年,他放低姿态颇得赞誉,不少朝中官员还言他当得起一个贤字。” 郑诚:“二殿下的贤名,老奴也有耳闻。当年若不是秦世子突然出手,用顾老将军和林太傅的手借刀杀人,想来二殿下远不止今日光景。” 皇帝:“当年若非无意中派隐卫探查,朕还不知他如此深藏不露。隐卫毕竟人数有限,当年看他被打压,便将人手撤离。如今,再派去吧,朕要知晓他的行踪。” 郑诚领命退下,皇帝靠着椅背满脸倦色,闭着眼喃喃道: “这天下是朕的,朕没给,谁都不能抢。” 消息传进娴贵妃耳中时,娴贵妃正悠闲的斜靠在榻上,让宫女捏腿,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听话心腹所言,顿时睡意全无,撑起身子怒道: “殿下连着三日宿在画舫?此刻在何处?让他来见我!” “殿下…殿下昨夜宿醉,此刻还在画舫尚未回府……” 娴贵妃只觉心口梗得慌,怒的拍桌,不慎将小指的指甲弄断,疼的她眉头一皱,嘴里也轻声痛呼。 扫了眼指甲缝蔓延出来的血迹,娴贵妃强压怒气道: “你带着我的玉牌出宫,将殿下接回府里醒酒,待他醒了酒就进宫见我。” “是。” “殿下不爱去这种地方,去查清楚,是被谁撺掇的,若是府中的人不用回禀我,就地乱棍打死!这几日画舫里陪过殿下的女子也处置了,做的干净些,莫坏了殿下的名声。” 心腹拿了玉牌,快步出了屋,一旁等待的宫女忙上前,给娴贵妃净手包扎。 娴贵妃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真是混账!” 包扎的宫女见主子生气,本就胆战心惊,听到骂声还以为是弄疼了娴贵妃,吓得立马后退两步下跪求饶。 选错了路 颜玉轩内。 林锦颜展开手里的信,看完后熟练烧掉: “姚太师刚回山里不久,太子妃病情便再度反复,看来皇后娘娘和太子是铁了心了。” 白芷:“皇后娘娘前两日才给您送过滋补之物,看来并非良善之举。” 林锦颜冷嘲道:“皇家最缺的就是良善,去给太子府送拜帖,明日你随我去探望太子妃,趁机把把脉,开一副面上虚弱调理内在的方子。” 白芷应下后,林锦颜又道: “叫上洪九魏仲,我们出府。” 待白芷出了屋,林锦颜看着烧过的灰烬,喃喃自语道: “本来还想助你,特地给了你两次机会,是你如此对待发妻,选错了路。” 宿醉中被叫回府的楚承烨,醒酒更衣后,便匆匆进了宫。 娴贵妃语重心长的训了楚承烨一番,又放缓了语气好言相劝,留了楚承烨吃饭,才放他出宫。 待人走后,娴贵妃揉着眉心问道: “是谁教唆的,可查到了?” “查到了,是殿下身边这两年新提拔的近侍,名唤郭秋成。” “一味的献媚邀功,丝毫不为主子着想,死不足惜。” 心腹面色为难,小心翼翼的抬头扫了眼娴贵妃: “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了,回宫时还未曾找到……” 心腹的声音越来越小,娴贵妃慢慢放下手,冷漠的看向面前,忐忑不安的佝偻着身形。 “怎么?是本宫太好说话了,交待的差事就能敷衍不尽心了?” 心腹闻言,立马跪倒在地: “奴才不敢!并非不尽心,实在是那郭秋成狡猾,听到风声早早躲了起来。” 感受到娴贵妃将犀利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背部,心腹将身子趴的更低了些,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让他不经打了寒颤,鼻尖和鬓角也浮现一层的冷汗。 “去找,跪在这里做什么?找不到人,你就替他受罚吧。” 心腹长舒口气,道谢后忙起身出屋。 因被娴贵妃训斥教导,加之宿醉的不适,楚承烨出宫回府路上,心中烦躁不已,随着马车陡然一顿,火气噌就上了脑子: “干什么吃的!怎么驾的车?!” “殿下赎罪,是有人突然从马前跑过,差点惊了马。” “敢惊我的马,找死不成!” 楚承烨被火气顶着,大骂着一把掀开车帘,就见林锦颜带着丫鬟随从,从路边走向马车,对着楚承烨请罪道: “殿下,是毛贼顺了臣女的银袋,逃跑之中惊到了殿下,望殿下赎罪。” 居高临下的看清来人,楚承烨恼怒的神色,僵在脸上一瞬便柔和下来,下了马车声音轻和道: “这毛贼着实胆大,青天白日的就敢偷盗,林小姐可曾受惊?” “谢殿下关心,臣女无事,连累到殿下,深感惶恐。” 楚承烨朗笑道:“林小姐不必内疚,我也是上过沙场的,不至于被此事吓到,银带中可有贵重物品?” 林锦颜落寞道:“银子倒是不打紧,只是里面有一方我娘亲绣的帕子……” 楚承烨闻言,当即吩咐侍卫去追毛贼,承诺定会给林锦颜追回。 绝密宝藏 林锦颜好一阵道谢,才带着随从离开。 楚承烨坐回马车,挑起车帘一角看着林锦颜走远的背影,烦躁的心情也得以缓解。 刚回府中,心腹韩束便来传话,楚承烨不解道: “你说那偷林锦颜银袋子的毛贼,进了泰和酒楼?” 韩束:“是,派去追的人,看到那人进了泰和酒楼,因为是二殿下的地方,所以没有贸然进去,只留在外面盯着。” “泰和酒楼……是慌不择路碰巧跑去的,还是直接去的?” 韩束:“去追的人回来说,那毛贼一点多余的路都没走,直奔的酒楼,不像是碰巧。” 楚承烨拧眉不解:“他派个毛贼,去偷林锦颜的银袋子?他要做什么?” 正被楚承烨琢磨的楚承曜,此刻正在去和周玥雪私会的路上。 摇晃的马车里,钟毅依旧坐的笔直。 “郭秋成如何了?” 钟毅看向闭目养神的楚承曜,言语恭敬: “依您的吩咐,早早就通知了他,天不亮他就偷溜了出来,住进了太子妃陪嫁的泰来客栈里。就算三殿下查到什么,也只会觉得郭秋成是太子的人。” 楚承曜慢慢睁开眼:“你跟他说,还是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了踪迹。多送点银子给他,让他安心住着,最近因查盐税之事,京都风声紧,等过些日子就送他出城。” 钟毅眼中浮现暖意:“是。” 想了想又问道:“郭秋成好不容易混到三殿下身边,只为了三殿下被娴贵妃训斥一顿,就将他暴露,是不是太亏了?” 楚承曜笑道:“娴贵妃都知道的事,父皇怎能不知道呢?如今皇兄让父皇失望,难保父皇心中不会有其他想法,这虽不是大事,却也足矣让父皇不悦。” 钟毅:“其他皇子接连犯错,更能显的殿下可贵。长此以往,陛下的心就会往殿下这边偏移些。” 楚承曜语气赞赏道:“愈发长进了。” 不夜侯。 正陪客人喝茶的安知闲,看到风潇然在他附近悠闲的瞎晃,虽面带笑意,可与之对视的瞬间,安知闲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着急。 见风潇然上了楼,安知闲不动声色的同客人说笑了一番,跟着上了楼。 打开门,风潇然便迎了上来,安知闲不紧不慢的关上门: “出了什么事?” 风潇然拿出怀中的密信:“天机门探查到,薛家有个藏宝库,只有薛家的家主,和他两个儿子知道。皇帝的密探,约莫再过三天也会查到此事。” 安知闲仔细看完:“这么多的银子?也就是薛家富贵了好几代人,才能存下这么大的家当。” 风潇然:“这藏宝库在冀州,冀州和漳州、湘州、彬州相邻。只要风声传出,皇帝、二皇子三皇子、万源宗都会想分一杯羹,你若想要,得抓紧时间。” 安知闲沉思道:“倒是会选地方,这藏宝库不在任何一方势力之内,却又和几方势力相邻,稍有动静,冥夜阁、天机门、万源宗、韩家的镇西军,彬州的崔太守都会收到风声,就算被发现,几方对峙也会给薛家转移的时间。” 结个善缘 见安知闲派人去叫安南风,风潇然没好气道: “别顾着夸他会选地方了,还有一件事。” 见安知闲看向自己,风潇然知道是正事,也不卖关子,从怀中掏出另一封密信递过去: “此事绝密,薛家都没两个人知道,为了保密,挖暗道的工匠在事成后,都被薛家灭口。无为阁,比天机门先知道,并且已经有动作了。” 安知闲闻言,面带惊讶: “天机门矗立百年,乃江湖第一大帮,探查消息的能力比朝廷都快,无为阁怎么可能会比天机门,还先知道此事?” 风潇然没了每日嬉闹的模样:“我也百思不解,无为阁比天机门早知道很多天,在薛家被下狱前,无为阁就三三两两的分批去了冀州,起初没在意,查薛家时,才发现无为阁也在查。” 安南风敲门而入,看完密信后,也大惑不解: “无为阁怕是看薛家要出事,想趁火打劫,瞎猫撞上死耗子才发现的藏宝库吧?” 风潇然:“我刚开始也这么想,仔细问过后,却不是这样。无为阁进入冀州之后,就遍寻薛家每个铺子庄子和宅院,是一开始就知道找什么,绝不是瞎碰上的。” 安南风更不解了:“这怎么可能?无为阁发展虽迅速,却也只有短短几年光阴,怎会比天机门消息灵通?” 安知闲:“现在想这些无用,安叔你立刻去传信,让咱们的人分批进入冀州。” 安南风知晓事急,应下后忙快步出了屋。 风潇然:“你预备咱们自己拿,还是和无为阁合作?” 安知闲:“这么大笔银子,过几日风声传出来,知晓的都不会放过。一家肯定是吞不下的,三家合作,机会才更大些。” 风潇然:“你有把握无为阁会舍得?别反目成仇,反倒误事。” 安知闲垂眸看着杯中的茶叶,语气笃定道: “无为阁一定会合作的。” 泰和酒楼。 楚承曜忙于查盐税,多日不曾和周玥雪相见,难得今日有空,昨晚便给周玥雪传了信,二人一阵温存密谋后,满面春风的周玥雪,整理好衣衫回头看了眼,门口眼巴巴送别自己的楚承曜,巧笑嫣然的下楼。 楚承曜在看不到周玥雪背影后,脸上的痴情消散,立马进了屋。 正和钟毅说着话,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看,却是去而复返的周玥雪。 楚承曜立马堆起温情脉脉的笑脸,故作惊喜道: “雪儿,你怎么回来了?” 周玥雪见钟毅在,也没好意思同楚承曜调情: “下楼时,碰到两个毛贼正谈论偷了别人的东西,见我听到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不小心遗落了这个银袋子。” 楚承曜接过:“你真是心地善良,这就是个普通的银袋子,也不知失主是谁,放在掌柜这里让他问问,找到了就归还。” 周玥雪:“殿下,这银袋子玥雪知道是谁的。” 楚承曜笑道:“那更好了,你拿去还给失主,也是个善缘。” 周玥雪目光灼灼道:“这善缘,得殿下去结。” 收到消息 马车里,楚承曜打量着手里的银袋子,目露沉思: 怎就这般巧? 回府后,吩咐钟毅去仔细彻查。 待人走后,楚承曜孤身一人进入密室,熟稔的举起灯笼穿过密道,打开门等待已久的杨麒,忙起身行礼。 楚承曜摆摆手让其坐下:“你我之间,不必客套。着急约我见面,可是有要事?” 杨麒正色道:“确有要事,黎司钰前几日去冀州巡查布庄,今晨我收到他的快信,说是薛家似乎在冀州有个藏宝库,数目大的惊人,不少人正在暗自探查。” 楚承曜惊讶道:“薛家的藏宝库?那定是价值连城。依你看,他的话可信吗?” 杨麒:“黎司钰自从在太子那里碰壁,决定追随殿下后,我也试探过他多次,就连我查到他隐秘的私产,他都对我毫无保留的坦诚说出,足见他是诚心追随殿下。依我看,此事可信。” 楚承曜:“我虽不信他,却是信你,你既然说可信,那便派人去查。一旦属实,想法子将其拿下,真得了这笔银子,何愁大业不成。” 杨麒:“知晓兹事体大,收到信后,已经派我的人去冀州了。” 楚承曜面露赞赏的点头:“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还有一事,要你去办。” “殿下请讲。” 楚承曜:“楚承烨身边有一个叫郭秋成的近侍,是我的人,闯了祸后躲到了皇嫂的陪嫁客栈里,承烨正在满泰安的找他。” 杨麒:“殿下是要我,将他带出京都?” 楚承曜面带笑意,眼中却有寒芒闪过: “我要你,引楚承烨的人,在太子的地盘上找到他。” 杨麒瞳孔微缩,下意识让笑容更大了一分: “殿下怎么没派钟毅去?” 楚承曜:“钟毅人如其名,太过重义。这郭秋成虽背叛我在先,却和钟毅私交甚笃,我不愿让他为难。” 杨麒闻言,心中又复安稳,也明白了为何此次没带钟毅前来: “原来如此,殿下放心,必定办好。” 二人说完话,楚承曜顺着密道,返回了自己府邸。 小坐了片刻,钟毅去而复返: “殿下,已经查清,那钱袋确是林锦颜之物,毛贼遇到三皇子追赶,慌不择路才躲进了泰和酒楼,并无不妥。” 楚承曜点头:“此事先放一放,现在有其他事要你做,刚接到密信,薛家在冀州疑似藏了一大批财宝,你速派人去查,另外在传信给舅父,让他从彬州派人秘密潜入冀州。” 钟毅:“还未查实,就派人去冀州,是否太冒险了些。” 楚承曜:“不光真假有备无患的好,这么大笔银子,风声传出,知道的人多就不好得手了,反应快机会才大。” 钟毅再不多言,行礼后快步出了屋。 三日后,特殊印记的密信放到了御书房,皇帝看过之后,暴怒不已。 立马召见禁卫军统领燕宗起,令他立马提审薛家家主,务必问出藏宝库的下落,并且不得让他人知晓。 面对酷刑,薛家家主咬死不说,可在燕宗起当着他的面,亲手将他小儿子割了喉之后,薛家家主终于松了口,要拿这批财宝换薛家一族性命。 找到宝藏 得了确切消息,皇帝密令派金卫带人去往冀州。 同一时间,一封密信自牢中送到了秦国公府。 随着消息传入京都,各方势力也陆续知晓了此事,一时间皆乔装打扮潜入冀州。 崔太守接了楚承曜的密信,赶忙派遣心腹日夜兼程赶到冀州,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查到地方,生怕来不及,好在赶在金卫进入冀州城的前半日,顺利找到了地方。 慌忙挑值钱的,搬走了一批珠宝。分批藏在马车里,分散出了城。 崔太守的人刚退出来,万源宗紧随其后,火速搜刮了一批财宝,赶在金卫到达前半个时辰撤了出去。 饶是如此,金卫下到密室,看到藏宝库时,还是被剩余的财宝震惊了一把。 派人将藏宝库守住清点,又安排人带着皇帝给的令牌,去给冀州的州将传命,令其派军守在庄子外围,任何人等不得靠近。 安排完一切,又忙派人回京传信。 偌大的庄子,虽空空如也杂乱不堪,可精美的亭台楼阁,也不难看出往日的金贵奢靡。 如今,值钱的物件全被搬走,就同薛家一族的境遇一般。 金卫正暗自唏嘘时,听着属下回禀,庄子后面有痕迹,忙跟随前往。 庄子后门处,凌乱的车辙印脚印,遍地都是。金卫见状,立马吩咐顺着踪迹去追查。 心腹上前询问:“将军,您是担心有人已经来过了?” 金卫蹲在车印旁:“这车辙痕迹这般新,又如此之深,马车上定是放了重物,不能不查。这么大的庄子,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你带人仔细搜查一遍,将这庄子里曾经的下人,全都找到带来。” 待属下将冀州城中的,薛家下人全部找到,已经是傍晚时分。 面色冷沉的金卫坐在廊下,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面前的院子里,乌泱泱的跪了一地薛家的下人,以为面前的官差是因薛家入狱,来抓薛家仆人下狱的,一个个皆面如死灰,胆子小的已经吓的低声抽泣。 薛家没出事之前,他们走到哪里都有人给几分面子,那时他们都以自己是薛家的下人为荣。 不曾想,世事无常,薛家突然间锒铛入狱,家产皆被抄没,他们也变成了丧家之犬…… “薛家入狱后,何人来过这里,你们又是何时离开的,今日还有哪个没来,你们走前可曾带走什么,老老实实说清楚,便可活着离开。若有隐瞒,便不用再活着出这个门了。” 下人们闻言,愣住一瞬,听到有活路,当即七嘴八舌的询问真假。 金卫将腰间佩刀抽出,双手搭着刀把儿矗立在地,刀刃上的寒芒,刺的众人一阵颤栗,忍不住佝偻着身形,缩起了脖子。 “我说出的话,如同这刀一样真,若有不信的,只管上来试试。” 下人们再不敢多问,依照顺序挨个老实回答。 “京都的大管家,在老爷下狱的第三日来过这里,说老爷入狱回不来了,让我们赶紧离开庄子,如若不然便有杀生之祸。” 又怒又喜 随着庄子上的管家发话,其他人也不再隐瞒: “管家说的对,我们当日都是一起出的庄子,因为怕被抓住坐牢,这期间也都不敢回来。” “后厨的薛婶,好像没来……” “马夫王寺好像也不在……” “抄家时,值钱的都被官府抄走了,也没留下什么,小人走前拿走了一个金丝楠木的鸟笼……” “小人…小人拿走了汤泉池里面,撬碎的玉砖……” 都交代完后,金卫将人关进了空屋子,安排人看守。 派出去追查车辙痕迹的人,也回来禀报: “查过了,马车都出了城,很多辆马车,就在今日我们来之前,每个城门都出去了几辆,因为分散开来,所以守城的将士并未察觉出异常。” 金卫:“出城后去了何处?” “出城后马车也不曾汇合,四散离开的,还不知去了何地,追查需要时间。” 金卫:“薛家入狱后,到今日之前,可还有眼生的马车进出城?” “属下问过守城将了,确有外地的马车进出城门,都是寻常的客商,也没有今日这般多。” 金卫面带愁容道:“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今日有人抢在我们来前,将这藏宝库里的财宝偷走了一部分……” “将军是担心,陛下会责罚?” 金卫沉重点头:“薛家勾结高尚书偷缴盐税,暗地里私藏这么大一笔银子,陛下已然震怒。如今若是查出银子被人偷走了一部分,还偏偏是我们入城的当日,如何能交差啊……” 不管如何惆怅,将财物一一登记造册,算出金额后,金卫还是如实的,派人将册子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看过之后,又惊又怒又喜。 惊的是,财物的价值。 怒的是,这里面有不少,是薛家贪墨的盐税。 喜的是,不光因为得了这么大笔银子,还因为食盐果然赚钱。 这笔银子充入国库,至少能保天楚十来年的太平昌盛。 消化完情绪,心情不错的皇帝,打开金卫的另一封密信,看清内容后,还未来得及上扬的唇角,立马被暴怒所替代,将密信扫落桌下: “真是反了!朕的银子也敢觊觎!金卫是干什么吃的!” 郑诚捡起来,看过之后温声劝道: “陛下息怒,金将军只是有此怀疑,不见得就一定是被偷了。这藏宝库是薛家主日积月累慢慢填满的,他虽不记得具体数量,但也知道大概金额,您让他看看便知。” 皇帝压下火气:“你说的对,速速去将这册子誊写一分,送去牢里让薛家三人看看,少了多少东西。” 郑诚领命退下,叫了几个内侍,快速抄完送到了牢里。 薛家三人拼命回想,一个时辰后,将缺少的东西大致写了出来,又将估计的总额写出。 当皇帝看到,丢失的财物,竟然高达近五百万两银子的时候,心痛的再次发了脾气,那都是他的银子,他的! 暴怒之下,连夜传信给金卫,令其务必要将银子追回。 隐藏踪迹 秦国公府。 书房内,秦国公,秦国舅,秦宗良三人齐聚,薛忍守在书房门外。 秦国舅:“我听皇后娘娘说,陛下已经将禁卫军副统领张呈派出了宫。” 秦国公:“定是派去了冀州,协助金卫运银两回京。良儿,此事做的干净吗?” 秦宗良:“祖父放心,为了稳妥孙儿并未多拿,只是个零头罢了,薛家的人都不会记得如此详细,外人更不会知晓。目前银子藏在冀州郊外,等风声过去,再将其拿回。” 秦国舅语气遗憾道:“薛家还真是富可敌国,靠着资助楚家开国的情份,得了食盐的差事,赚了个盆满钵满。那么大笔银子,若不是时间紧急,就该好生谋划,多拿些才是。” 秦国公:“盛极必衰,有何可羡?薛家若没那般贪心,那般张狂,说不得还有两代人的富贵安稳,如今在牢里性命都危在旦夕。还是当爹的,良儿都比你看得长远,如今少拿些,助太子成事后,多少银钱得不来?” 秦国舅落了训诫,忙点头称是。 秦宗良:“此番抢在金卫前拿银子的,不止是我。留在冀州的眼线说,还有另外两家,拿的比我还多。” 秦国舅惊道:“可知是何人?可曾发现你?” 秦宗良摇摇头:“派人跟上了,暂且不知是何人,我等在城外,走时天刚破晓,并不曾和那两拨人碰上。” 秦国舅深思道:“何人消息这般灵通?” 想着想着,又突然后怕问道: “冀州城里,放你们出城的守城将可靠吗?若是顺着守城将追查到你,那可就是祸及国公府的大罪过!” 秦宗良笑意沉稳:“父亲莫要担心,孩儿知晓此事干系重大,自不会留下把柄,查不到我身上。” 秦国公扫了眼惊慌的儿子,无力的失望感涌上眉间,转头看到沉稳的长孙时,烦闷的心绪才平复下来。 彬州。 看着千辛万苦绕路,运回来的银子,崔太守兴奋不已,亲点过后私藏了零头,将剩下银子分批藏好,忙给楚承曜传了密信。 为防被追查,派人将来回的踪迹抹去,又故布了不少疑阵。 扫清尾巴后,派出眼线紧盯冀州,万源宗亦是如此。 泰安。 金卫将军和张呈副统领,将银子押送回京,交接之后立马入宫面圣。 “陛下息怒,非是微臣不尽心,微臣受命后不敢丝毫耽搁,马不停蹄赶往冀州。现查到的两拨人,消息知道的比臣快,所以比臣早了半日到达藏宝库。” 皇帝怒容满面:“还敢狡辩!难道有人探查消息,比朕的密探还要快?何人能有如此能力!” 发怒过后,皇帝猛然惊醒: “不对,确实有,这天下间探查消息如此之快的,还有个天机门……” 下跪的金卫,头也不抬道: “微臣不知是不是天机门所为,可两群人皆进退有序,踪迹也隐藏的极为干净,并非一般江湖人能做到的。” 皇帝深思片刻,让金卫领了二十军棍,回家休沐。 探查行踪 待人走后,皇帝吩咐密探,去查天机门近来的行踪。 郑诚:“陛下,您是觉得丢失的这笔银子,是天机门所为?” “这天下,除了天机门,还有谁有此能力,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抢走这么多银子,还不被发现?” 郑诚恭敬笑道:“老奴就想不到这一层,陛下果然慧眼贤明。若真是天机门所为,金卫将军也确实冤枉,怪不得陛下,只对金卫将军小惩大戒呢。” 皇帝没好气的白了郑诚一眼:“少跟朕这嘴甜。” 郑诚笑的更加低眉顺目:“太医说了,您得少动怒,奴才这也是没法子。” 皇帝:“哼,别给朕张嘴奴才,闭嘴奴才的卖乖。朕还用你哄着?” 二皇子府。 楚承曜展开密信,看到上面的数字,虽不及心中所想,但平白得来这么多银两,还是让他眉目舒展。 看见楚承曜心情大好,钟毅也是由衷的高兴: “恭喜殿下,此番,不光断了太子一只臂膀,还断了他的财路,更是得了这么多银两,可谓是一箭三雕。” 楚承曜面露两分得意:“食盐这种油水落在外人手里,父皇早就心有不甘。天楚虽富足,可今年的水灾,粮荒,战事,还是让国库空虚了不少。” 说到此处,楚承曜站起身,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蓬勃的野心,随着眼中倒映出的火光,摇曳燃烧: “父皇年纪大了,最怕的便是皇子夺嫡,薛家得了万生鼎,不献给父皇,反倒送进了国公府,就足以触及父皇的逆鳞。” 钟毅慢慢分析道:“陛下会认为,薛家早奉太子为君王,不敬天子。陛下也就不会再顾及,薛家资助皇家开国的情份,不光惩治了薛家,就连高尚书也一并收拾了,也给太子和国公府一个教训。” 楚承曜面带赞赏的看向钟毅:“脑子愈发灵光了,有长进。” 钟毅带着一丝腼腆:“是殿下足智多谋,属下近朱者赤,耳濡目染下才能开窍。” 楚承曜笑着上前,拍了拍钟毅的肩膀: “都会说嘴甜的话了,确实开了窍。” 三皇子府。 听得心腹禀报,逃走的的郭秋成,住在太子妃陪嫁的客栈里,楚承烨气的砸了茶盏: “我就知道是太子!自己惹怒了父皇,就要来害我!去给我把郭秋成抓回来,我要他的口供!” 待心腹领命退下,楚承烨咬牙切齿道: “混账!一时不察,竟然着了他的道!” 新招募的幕僚见状,上前行礼道: “幸亏贵妃娘娘机敏,及时发现了事有蹊跷。此事虽小,但若被陛下知道,殿下免不得要被斥责。” 楚承烨点头:“贾玉说的没错,此事多亏了母妃。” 名为贾玉的俊俏男子,再度开口: “殿下拿了这郭秋成的口供,可是要面呈陛下?” 楚承烨:“对!我就让父皇看看,太子背地里阴险的嘴脸。” 贾玉:“此事不妥。” 楚承烨不解道:“为何?” 贾玉:“殿下如此做,只会让陛下觉得,您与太子并无二致。殿下若信草民,不妨听草民一言。” 上门送礼 秦国公府。 太子烦躁的在厅中来回踱步,秦国公温声道: “承乾,坐下静一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躁。” 太子:“外祖父,我如何静的下来?父皇近来对我愈发不满,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也对我多有驳斥苛责,长此以往,我哪还有威信可言?” 秦国舅站起身,拉着太子坐下: “殿下莫要气恼,满朝文武何人不知,陛下对你的爱重。此番,你也是被薛家所连累,陛下现正在气头上,才会将气撒到你头上。等薛家的事过去,陛下自然也就不会再如此了。” 太子坐下后,深吸口气,眉头依旧紧锁。 秦宗良:“陛下此次确实反常,以往这种情形,陛下虽会迁怒,却也不会像这次严重,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晓的事情……” 秦国舅:“是不是因为薛家的……” 秦国舅脱口而出的话,在感受到秦国公的眼神制止后,嘎然而止。 太子正情绪烦闷,并未察觉不对: “当然是因为薛家和高尚书,父皇才会如此怪罪我。近些日子因为此事,连带着母后也得了父皇不少刮落。” 说话间,管家敲门而入,说是三皇子去太子府,给太子送礼,得知太子在国公府,故而将礼物送到了国公府。 太子:“楚承烨给我送礼?他亲自来的?送的什么?” 秦管家:“回殿下的话,三皇子没来,派了一个幕僚,送的是个男子。” 太子起身皱眉道:“他送我个男人??什么路子?” 秦宗良:“殿下,既然送上了门,不妨将人带进来再说。” 太子神色不耐的点头应下,片刻后,贾玉带着不卑不亢的笑脸,跟着秦管家进了屋,对着屋内四人挨个行礼。 太子:“你是何人?” “回太子殿下,草民贾玉,乃三殿下府上的幕僚。” 太子:“既是他的幕僚,不在三皇子府呆着,跑国公府做甚?” 贾玉得了冷言冷语,并不在意,笑意甚至还大了两分: “草民是替三殿下送礼的,礼物就在门外。” 得了太子示意,秦管家将门外三人放了进来。 两个三皇子的近卫,扭送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进了屋,冲着屋内几人行礼后,两个近卫退了出去。 太子皱眉道:“他是何人?” 贾玉:“此人名叫郭秋成,是三殿下的近卫。” 太子:“这就是楚承烨送我的礼?他的人送我做什么?” 贾玉:“此人虽在三殿下身边,却做了背主之事,三殿下找寻了他多日,今晨在泰来客栈才将他找到。三殿下担心,这郭秋成?离家太久,忘了回家的路,特让草民送到太子殿下这里,劳殿下帮忙。” 太子:“他背主乱棍打死便是,送我眼前意欲何为?难道他楚承烨怀疑,这侍卫是我的人?楚承烨如此没脑子吗?他要是我的人,我会藏在自己的地方?” 贾玉有礼有节笑意盈盈,话里话外认定了郭秋成就是太子的人,几番交涉未果,反倒把太子气的够呛。 天子之物 秦宗良抢在太子发火前,将贾玉几人请出了府。 站在秦国公府门外,侍卫看着国公府的大门问道: “贾师爷,他们不收人怎么办?” 贾玉背手笑道:“本就没指望他们会将人收下,把他扔到国公府后门,我们回府。” 侍卫听命行事,将没松绑的郭秋成,扔在了国公府后门不远处,扭头就走。 郭秋成看着三人走远,费劲全身力气,在国公府下人的视线里,挣脱了捆绑,起身就往小巷子跑去。 门内的薛忍隐藏身形,在郭秋成跑远后,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从外面回来的秦宗衡,见太子也在,恭恭敬敬行了礼。 秦国公不悦道:“如今是什么局势?你还天天野在外面,又跑去了何处胡闹?” 秦宗衡:“祖父,孙儿冤枉,自从成亲过后,孙儿就没在外面胡闹过了,大哥是知晓的,不信您问大哥。” 看着秦宗衡希冀的目光,秦宗良眼眸中虽无温度,却也带着温顺的笑脸帮他说了话: “祖父,宗衡挨过板子后,确实长了记性,最近并不曾去过烟花柳巷之地。” 秦宗衡闻言,偷偷打量秦国公,见其面色稍暖,才站直了身子,将怀中的信封拿出来。 秦国公:“这是什么?” 秦宗衡:“这是薛家小少爷,在薛家出事前送到我赌坊的,说是给我成婚的贺礼。我那婚事…不是没成嘛,我又挨了板子养伤,就把这事忘了,今日盘点账目,才想起来。” 秦宗良接过信展开,冷漠的眸色,瞬间锐利如刀。 见秦宗良面色不对,太子问道: “怎么了?” 秦宗良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将情绪压下后,才将信纸递给太子: “薛家送了一件厚礼。” 秦国公不解道:“一件厚礼罢了,有何不妥?” 看完信的太子,震惊的从椅子上站起: “大大的不妥,因为这份厚礼,名为…万生鼎……” 突然之间,所有困惑都豁然开朗,太子放下信,喃喃自语道: “怪不得……早就知道高尚书,贪墨盐税之事的父皇,明明还曾对我私下告诫,突然就毫无征兆不讲任何情面的,对薛家和高尚书下了手,近来还突然如此厌恶我和母后……” 秦国舅眼中也是震惊之色,站起身拿过太子手中的信: “万生鼎?可是前朝镇国之宝万生鼎?” 秦宗良面色沉重道:“就是此物。” 秦宗衡:“那个乌漆嘛黑的东西……是镇国之宝?” 见所有人面色不善的,朝自己看来,秦宗衡缩着身形往后退了一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我…都没听过这东西,既然是国宝,那定然很值钱……有何不妥?” 太子:“传闻说,万生鼎乃天降的玄铁锻制而成,被视为祥瑞之物,得万生鼎者可得天下,所以在前朝之前,此物历朝历代都是由天子保管,意为掌管万千生灵。” 秦宗良接着说道:“直到前朝君王将万生鼎不慎遗失,万生鼎便从此不知所踪。而前朝也自万生鼎丢失后,短短二十载,便亡了国。” 烫手山芋 秦宗衡虽顽劣,却并非痴傻,听二人说完,便知这万生鼎,非但不是什么宝贝,反倒是块烫手的山芋。 “我……我并不知这万生鼎的来头,是薛家小少爷亲自送到赌坊的,说这贺礼是难得之物,我亲事未成,当作贺礼送到国公府太过惹眼,等府里料理完岳家的事,再将其拿回府……” 秦宗良回想道:“薛家出事前,薛家少主也曾对我问起过,可满意薛家的贺礼,我当时并不知是何物,只当是寻常的值钱物件,就对其道谢说很是满意。” 秦国公:“陛下定是知晓了此事,才会如此……良儿,你亲自去赌坊,将万生鼎拿回,以免再多生事端。” 秦宗良应下,同太子打过招呼后,带着秦宗衡出了门。 太子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时辰,期间,同秦国公商量着,如何跟皇帝说起万生鼎最为稳妥。 待秦宗良兄弟二人再回来时,不光两手空空,反倒脸色黑沉。 秦国舅迎上前追问:“这是怎么了?万生鼎呢?” 秦宗良咬牙道:“被抢了。” 太子闻言,霍然起身: “被抢了?谁抢的?在何处抢的?” “宗衡发现万生鼎后,前脚拿着薛家的信回府禀报,后脚就有蒙面人从赌坊后门,杀了打手和伙计,抢走了万生鼎。杀手刀法利落,追查下也无人发现其踪迹,看来是预谋已久。” 秦国公闻言,不经后怕: “预谋已久……那这万生鼎想来也不是薛家偶然得来的,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设局之人心思缜密又极其阴险。良儿,你想法子去查薛家怎么得来的这万生鼎,一定要将这背后之人查出来!” 秦宗良:“孙儿也这么想,祖父放心,孙儿一定查清楚。殿下,您得回宫,去和陛下坦白万生鼎之事。” 太子:“如今万生鼎丢失,父皇怎么会信我?” 秦国公:“殿下,良儿说的对,你若不说,幕后之人定会将万生鼎藏在赌坊的事抖出来,到时候你再说万生鼎丢失,更说不清楚了。” 秦宗良:“祖父所言极是,殿下你不光要说,还要据实以告,越快越好。” 太子一听,再不多言,急匆匆进了宫。 秦宗良则吩咐秦宗衡,去京兆衙门报案,让其把动静闹大些,越多人知道赌坊被抢越好。 御书房内。 太子跪在桌前,将今日之事据实相告后,言辞恳切道: “父皇明鉴,儿臣在今日之前,丝毫不知这万生鼎之事,到现在连看也不曾看到过。若早知此事,定第一时间就献给父皇。” 皇帝眯着眼,审视着太子: “你说,这万生鼎你毫不知情?刚知道,就被人抢了?何人抢的?他又怎知这万生鼎在秦宗衡的赌坊里?” 太子直起身子,眼神中带着孺慕的诚挚,和两分委屈: “儿臣不知,万生鼎自前朝遗失后,慢慢淡出视线,知晓万生鼎的人也越来越少,所以宗衡才不认得,父皇若不信,可派人去牢里问薛家,言词若有出入,儿臣愿受父皇任何惩罚。” 灭口之人 话分两头,国公府这边,秦宗衡带着一众随从,在赌坊门口大骂,惹得一众不明就里的百姓,隔的远远的看着热闹。 直到京兆衙门派出的是衙役赶到,秦宗衡大声说了原委后,衙役带着仵作进到赌坊勘验。 不多时,见衙役抬出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首,看热闹的人也围的越来越多。 白布上沾染的血迹,惹得众人侧目,都在心里暗自嘀咕: 居然有人光天化日的,抢秦国公府的赌坊,还杀了这么多人,真是不怕死啊…… 出去了半日的薛忍,再回来时,带回一个消息: 郭秋成已被灭口,他跟了凶手半晌,看清了人,是楚承曜身边的钟毅。 秦宗良:“你没看错?” 薛忍:“没有看错,就是钟毅。他谨慎的很,绕了很远的路,进了二皇子府不远的一个宅院后,就再也没出来。我只是远远的跟着,他并未发现我。” 秦宗良面色阴鸷,一字一句道: “楚承曜,又是他。” 薛忍:“我还发现,不止是我,还有一人也一直跟着三皇子那侍卫,他应该也瞧见了钟毅杀人。” 秦宗良:“去给我查,查那个死去的侍卫,查那个宅院,和跟随钟毅的人,都给查清楚。” 三皇子府。 听得心腹禀报,楚承烨一脸莫名: “钟毅?杀郭秋成的…是二皇兄身边的钟毅?可曾看错?” “属下在韩将军的先锋营呆了十余载,每每探查军情,都是属下带队,这点识人的眼光属下还是有的,绝不会认错。” 贾玉拱手笑道:“韩将军能将孙副将派来京都,相助殿下,足见韩将军对孙副将能力的信任。殿下并非质疑孙副将的能力,是二殿下同我们殿下早已攻守同盟,殿下才会有此一问,孙副将切莫多想。” 孙副将无视赔罪的贾玉,对楚承烨拱手道: “属下斗胆说一句,大位之争,莫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就是血亲的父子,都会反目成仇兵戎相见,殿下还是莫要轻信的好。” 楚承烨沉思片刻:“派人去查查钟毅的行踪,再查查郭秋成。” 从书房出来后,孙副将大步流星的朝外走。 “孙副将,稍待。” 孙副将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神情冷漠的,看向急步跟上的贾玉。 贾玉:“孙副将,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不知是否方便?” 孙副将本就瞧不上耍嘴皮子的书生,自来三皇子府这几日,就觉贾玉是个跟着楚承烨阿谀奉承之辈,心中对其的轻视,都浮现在脸上。 “我与贾师爷虽同侍一主,可我孙坚是个粗人,同贾师爷这样的文人,聊不到一起。不知贾师爷要同我聊什么?” 贾玉苦笑道:“孙副将不必拒贾某于千里之外,贾某虽是一介书生,心中却期盼遇明主,凭借从龙之功,能位极人臣施展抱负。” 孙坚眼中闪过惊讶:“贾师爷倒是坦诚。” 贾玉:“既然以后处同一屋檐,贾某自是希望,能和孙副将心无隔阂的,助殿下成事。” 万生古鼎 二皇子府。 钟毅打开包袱,通体玄色的三足鼎,出现在二人眼前。 鼎身不大,约莫高一尺二寸,鼎上凸起的符文,带着古朴的韵味。 楚承曜将鼎拿起,称手的份量,更显材质非凡。 “这便是天子象征的万生鼎,果然不同凡俗。做的可干净?” 钟毅:“殿下放心,并未留下任何把柄。” 楚承曜将万生鼎放下:“太子已经进了宫,看样子是准备和父皇说实话,当个会哭的乖儿子了。” 钟毅:“那这万生鼎要如何处置?” 楚承曜笑脸温和:“自然是放到它该在的地方。” 御书房内。 跪的双腿发麻的太子,努力维持着身形,坦然的等着薛家的证词。 待郑诚将证词呈上,皇帝看过之后,面色虽有狐疑,却也缓和了两分。 责令太子这两日老实呆在太子府,他查清楚后,自会还他清白。 太子谢恩应下,起身时一个踉跄,双手触地才稳住身形。 到底是自小便委以重望的长子,皇帝见状给郑诚一个余光,郑诚心领神会的上前将太子扶出了屋。 三皇子府。 贾玉和孙坚二人在院中漫步闲聊,待出院子时,孙坚对贾玉虽没有多熟络,脸色却也温和了不少。 “你是怀疑二皇子躲在殿下身后下绊子,所以才将那郭秋成送到秦国公府,试探虚实?” 贾玉点头:“正是如此,若那郭秋成真是太子的人,他自会处置安顿。可孙副将你放才也听到了,国公府并未处置此人,反倒是钟毅痛下杀手。” 孙坚:“我发现,国公府也派了人尾随,想来也是要查这郭秋成。” 贾玉:“如此看来,这郭秋成定是二皇子的人,露出马脚后,又想栽赃给太子,让殿下记恨太子,他藏在人后坐收渔翁之利。” 见孙坚沉思不语,贾玉继续道: “其实我早就怀疑,二皇子与殿下交好存心不良,也不止一次提醒过殿下,无奈殿下光明磊落,又重义气,不愿怀疑兄长,贾某又跟随殿下时间不长,不足以让殿下深信……” 孙坚:“我既来了,自会劝殿下多留心。” 贾玉拱手一鞠:“多谢孙副将,能信贾某之言。” 楚承烨的人,没查到郭秋成和钟毅之间的联系,倒查出了钟毅进去的那座宅院隔壁,是御史台杨洪真儿子杨麒,养外室的宅子。 同时查到这个消息的,还有秦国公府。 双方都消无声息的派出了人手,日夜跟着杨麒。 金卫自押送薛家财物回京后,因丢失银两,挨了板子休沐在家。 多日休养,身子不光没养好,反倒每况愈下,面色青白头晕眼花,以往威风凛凛的守城将军,如今走路都要扶墙。 刚开始他只以为是连日赶路,又挨了板子才会虚几天,不曾想愈发严重,皇帝召见时,他已经虚脱的卧床不起。 皇帝以为金卫怕追责装病,特派了御医过府看诊,探查虚实。 御医问诊后,回宫禀报: 并非是病,而是毒。 慢性毒药 皇帝闻言,惊讶不已: “毒?谁会毒害他?可是他自己想多休沐几日?” 刘御医:“此毒乃慢性毒药,毒性虽不猛烈,却会慢慢蚕食人的性命。中毒者七日后才会显现症状,一月后毒性便会遍布五脏六腑,药石无医。且症状只是虚脱,往往不会引起重视,又无明显的中毒表象,杀人于无形。” 皇帝:“竟是这般阴毒的毒药……” 刘御医:“观其脉象,金将军中毒至今已有十来日,应是被人暗算。” 皇帝沉思道:“十来日…” 郑诚了然上前,轻声道: “陛下,十日前,金将军在冀州。” 刘御医:“金将军的副将说,护城军跟随金将军出京的将士,大多数都和金将军同一症状,为不引起恐慌,微臣只说是水土不服,并未提及是毒物。” 皇帝闻言,脸上疑惑、怒意和惊讶混杂: “去冀州的护诚军,都中了此毒?” 刘御医:“是,绝大部分都有此症状,是不是和金将军一样中毒,微臣还未问诊并不能肯定。” “你带人速去护城军问诊,确诊后,来给朕回话。” 见刘御医领命退下,皇帝略微思索后,吩咐郑诚道: “你去禁卫军找张呈,看看他带去冀州押运财物的人,可有此症状?若是有,让燕宗起去查问薛家,可曾在藏宝库做过什么手脚,亦或是放置了什么机关。” 郑诚去了半个时辰,回来时禀报: 禁卫军去冀州押运财物的将士,超半数人都有虚脱之症,这些人都是搬运过财物的。 傍晚时分,审问薛家的,禁卫军统领燕宗起,和问诊后的刘御医,前来回话: 刘御医:“回禀陛下,微臣查看过虚脱之状的将士,与金卫将军所中之毒,同出一辙。” 燕宗起:“微臣请刘御医去查看了,从冀州运回来的财物,果然在财物上发现了毒粉,金将军和张副统领,应该都是从财物上,沾染了此毒。” 皇帝脸色晦暗不明:“薛家如何说?” 燕宗起将薛家口供递上: “薛家在冀州盖好庄子,就高价找来精通密室暗道的匠人,待修好密道后,为防密道被泄漏,就将那批匠人,连同庄子上照看的下人齐齐灭口。据薛家供认,他们并不曾在藏宝库里动手脚。” 见皇帝查看供词,燕宗起接着道: “微臣猜测,应该是匠人为了讨赏,才私自留下的机关,只是还未能等说出领赏,便被薛家灭了口。此次搬动财物时,人员众多,无意中触发了这个机关,才会中毒。” 皇帝将供词放下,眸色阴沉的流转: “若是如此,偷走的那批宝物上,应该也沾染了毒粉……” 燕宗起沉思道:“也有这种可能,只是不知这机关是金将军误碰的,还是贼人误碰的,若是金将军误碰,怕是找不到。” 皇帝深思片刻,目露精光再度开口道: “此事除了屋内四人,不许有第五人知晓,违者便是抄家灭族之罪。” 百官早朝 郑诚、燕宗起、刘御医闻言,皆心头一震,忙行礼应下。 皇帝威慑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视一圈,才再度开言: “刘御医,此毒可能解?” 刘御医恭敬行礼:“回陛下,此毒虽刁钻少见,却并非无解。解此毒的药引,名为雪鸢草,虽极为少见,好在太医院的药房中就有此药。微臣年少时见过此毒,知晓解药的调配。” “解药最快多久能配好?” “若此刻开始制药,天亮时分便能制出。” 皇帝满意的微微点头: “好,你此刻便回去制药,药方不能被他人看到,若有人问起,就说泰安城中出现时疫,似有传染之症,你奉朕的口谕,制作解药。” 刘御医闻言并不多问,忙领命退下。 “燕宗起,明日你带上半数的禁卫军,护城军也分出三成,听你调动。明晨早朝时分,你亲自带兵,以时疫为由,去各府登记造册,每府每人都要记录在册,凡有虚脱之症者,单独标记呈报于朕。” 待燕宗起应下,皇帝想了想又道: “鸡鸣时,通知文武百官,京都出现时疫,明晨不管何事,都务必上朝商讨对策,若有不到者,往后上朝也不必来了。” 燕宗起接过皇帝调动护城军的手谕,匆忙出了御书房。 郑诚给皇帝端上热茶,轻声问道: “陛下是怀疑,抢财物之人,在朝中?” 皇帝:“天机门已然彻查过,天机门的老门主风天阔,因身体不适半月前便去了苍圣山治病,风家后人也跟随前往,天机门近来并无异动,只在金卫带人去冀州时,探查过消息。” 郑诚:“既然不是天机门,何人的消息,比陛下您的密探还要灵通?” 皇帝眼神危险的眯起:“这也是朕要彻查的原因,朕也想知道,是谁这般手眼通天,是谁敢抢朕的东西。” 皇帝端起热茶,正要喝时,突然想到了手中一顿: “派隐卫跟着刘御医和燕宗起,看看他们可曾给别人传信。再让刘御医配点药,症状和时疫相同,再重上一些,让隐卫下到城中的井水里。” 郑诚瞳孔微缩,恭敬应下。 天色微亮,还未开门的药房门口,已经围满了面色痛苦,捂着肚子脚步虚浮的百姓。 官员上朝的路上,见此情景都未作怀疑。 早朝上,百官云集,平日鲜少上朝的官员,都衣冠整齐的入了宫。 官员依官职大小,分次排列,人多到从光明殿排到了殿外。 听着众官员对时疫,各抒己见,皇帝既不阻止也不同意。 御史台年迈的张御史,和皇帝微不可查的对视了一瞬后,站了出来: “陛下,此番时疫突然爆发来势汹汹,究其原因尚需时日,泰安乃天楚国都,万不可乱,朝中大臣更不能乱。老臣提议,先将各官员府邸清查一遍,如有感染时疫者,找个庄子单独医治,以免官员间互相传染。” 代任户部尚书的韩侍郎闻言,站出来附议道: “陛下,御史大人所言甚是,将能做事能控制时疫的官员保护住,才能解救百姓于危难。” 突发时疫 皇帝闻言,不待其他官员反驳,就同意了此言。 让郑诚给燕宗起传口谕,让其去各府排查有时疫症状之人,并让护城军关闭城门,协助燕宗起排查时疫人员。 此事拍板定论,皇帝有模有样的让官员商议,如何防治时疫。 原本很快就能商讨出来的事,在皇帝有意的放纵和犹豫中,官员吵成一片,早朝上到午时都未有下朝之意。 站在殿内的官员趁旁人不注意时,偷偷的活动筋骨。 殿外的官员,则是暗自庆幸,幸亏不是盛夏,不然就这日头,非得晒中暑了不可。 看着乌烟瘴气的朝堂,皇帝眼神冷然。瞧了眼时辰后,以手抚额面露痛苦之色。 郑诚见状忙上前询问,又是传太医,又是叫人搀扶皇帝歇息,好一通的忙活。 官员见状,纷纷停下党争,表达忠君爱君之心,眼见皇帝回了后殿歇息,又没说要退朝,众官员也不能出宫,只能饥肠辘辘的守在原地。 回了后殿,皇帝一改病态,在摆满美食的桌前坐下,慢条斯理的开始用膳。 屋内就留郑诚一人伺候,郑诚边给皇帝布菜,便缓声将消息逐条上报: “燕统领支人回宫禀报,官员府邸已经查了大半,还未查出有虚脱之症者。” “刘御医已将解药制了出来,金将军和去过冀州的将士们,都已经服下。” “城中大户人家不少都在抢买吃食,甚至还有屯粮的。” “不少药铺听说有时疫,都没敢开门,其中却有两家特殊。林太傅的孙女,让自家药铺熬煮了防治时疫的汤药,怕自家伙计和大夫染上,将汤药放在药铺门口发放,百姓抢药差点发生骚乱,幸亏护城军制止。” “另一家是大将军府,苍圣山有位姓吴的神医,来京都云游,将军夫人今晨带着这名神医,也在自家的药铺发放防治时疫的汤药。” “将军夫人和那位神医,为百姓义诊,发现并不是时疫而是下毒。那位神医留在药铺制作解药,将军夫人欲进宫面见陛下,此时正在宫门口等通传。” 皇帝有条不紊的喝着汤,吃完后净手漱了口,接过郑诚递来的热茶,眉目舒展道: “本就不想为时疫劳民伤财,原想着让刘御医,发现这时疫不对之处。将军夫人这般,倒是更符事宜,去请将军夫人进宫吧。” 凤栖宫。 皇后用完膳,听着喜儿禀报时疫之事: “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时疫,你会医理多注意些,察觉有宫人不对,立马隔开。” 喜儿:“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小心。” 打发走喜儿,皇后面色悲悯,语气柔和道: “时疫突发,惠宁的身子骨那般柔弱,怕是会熬不过去。” 顺意:“殿下府里防范周密,应当不会有时疫……” 顺意说着话,见皇后瞧向自己,面上虽还是方才那般温和,眸光却有冷意。 顺意察觉不对,说话也慢慢收声,仔细回想了皇后的话,突然心跳止不住的加快。 嗜权冷血 顺意将腰身弯的更低了些,神态也更谦卑了两分: “娘娘说的对,太子妃身子弱,时疫凶猛怕是危险的紧,奴婢这就去嘱咐御医,好生注意着太子妃的身子。” 皇后见顺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满意的转过了头。 顺意行礼退下,不过两炷香,又去而复返。 “娘娘,方才将军夫人进了宫,说是城中并非时疫,乃是有人下毒。” 皇后惊讶道:“下毒?在城中给百姓下毒?图什么?” 顺意:“暂且不知,陛下已派人去查了。” 皇后思虑片刻,仍旧毫无头绪: “毒杀的只是寻常百姓,跟宫中就没什么关系,盯着些也就是了。” 顺意:“是。那太子妃……” 皇后:“薛太医虽被陛下贬回了府,可医术到底还是在的,你去找薛太医,让他查出城里百姓中的何毒。要快,最好赶在解药调制前将毒制出来,用出去。” 顺意心跳如雷,强稳住心神应下,快步出了屋。 不夜侯。 安知闲听完各路消息,脸上尽是冷嘲之色: “宫里那位摆这么一盘棋局,哪里是为了查丢失的银两,他是趁机探查各府虚实。” 安南风:“只是可怜此番无辜枉死的百姓,到死都以为是时疫,是天灾。” 安知闲愠怒道:“皇家人嗜权冷血,嫡亲手足都能痛下杀手。区区十几个体弱多病的百姓,于他的天下根本无关痛痒,他怎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说到此处,安知闲握拳闷闷的砸了一下桌面: “此事怪我,我早知他冷血无情,却不想他竟如此丧心病狂,应该多加防范些。” 安南风:“万莫如此内疚,这怎能怪你?” 安知闲深吸口气,将心中压抑的浊气吐出: “凤栖宫的人,去找了薛太医,太子妃恐危在旦夕,给山上哪位传个信吧。” 安南风应下,便叫凌久去传信。 “还有一事,韩耀辉将镇西军先锋营的孙坚,送到了三皇子身边。” “此人有什么特殊?” 安南风:“这个孙坚武功不俗,最擅长的是跟踪探察,在先锋营虽只是个副将名声不显,却跟了韩耀辉十几年,是韩耀辉的死忠。” 安知闲:“此等局势下,韩耀辉送来的人,定是他的心腹。跟了十几年,也就是说韩耀辉的人,他应该都知晓。” 安南风:“应当是知晓的,可依照他的性格和忠心,怕是不容易说出什么。” 安知闲:“只要是人总有弱点,既然他来了京都,总能想到法子。林锦颜在做什么?” 安知闲突然转了话题,安南风只卡了一瞬,便面色柔和了下来: “林小姐在知道不是时疫的第一时间,便吩咐她的药铺,收治中毒的百姓。因人数众多,还腾出药铺不远处的织布坊和染布坊安顿。” “药铺的大夫和伙计,忙的脚不沾地。午后,将军夫人进宫面圣,朝廷接手派了太医来。这会儿,林小姐吩咐绣娘和染布坊的伙计,给中毒的百姓炖肉汤补身子。” 百姓送匾 安知闲闻言,面色逐渐温和: “这个小狐狸,惯会给自己造势,济民堂跟前就有林家的宅院,她偏偏不用。织布坊和染布坊本就是她救下的难民,只要两批人说上话,她多年前的善举,便会再次被人提起。如此一来在百姓心中,她怕是同菩萨无异。” 安南风笑道:“林小姐聪慧心善,确是个极好的女子,谁娶到都是一大助力,也不知她会花落谁家。” 安知闲不赞同道:“利用女子成事的男人,何以有面目立足于世?只拿她当助力之人,不堪与她相配。” 安南风从善如流的点头:“此言甚是,唯有做得出此言的男子,才是林小姐的良配。” 安知闲扫了眼安南风脸上,老怀欣慰又略带调侃的笑意,快速将目光移开,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那是她家里人该操心的事,我们只是外人,不必想这些。” 安南风见好就收,提起了其他事: “初尘当铺送来风少主的密信,风少主说在苍圣山呆的无趣,不日便会回来。还说发现了有意思的事,让您备上好茶等着他。” 安知闲闻言,眸中有放松的笑意,脸上却满是嫌弃: “他的性子能老实呆着才怪,不说我也知道。利用门内探子,传这种废话,也只有他才能干出来。” 三日后。 中毒的百姓陆续好转回家,下毒之人也被禁卫军抓住,一夜的酷刑拷问,才查出身份,乃是漠北蛰伏在京都的暗探所为。 百姓皆义愤填膺,大骂漠北人缺德烂心烂肺,吃了败仗就使这等下作手段,拿寻常百姓出气云云。 为平民愤,问出身份后,漠北探子就被送去午门斩首。 百姓围着囚车,对几个漠北探子丢烂菜叶,破口大骂。 囚车里的探子,全身颤抖眼神惊恐,张开嘴想喊什么,嘴里只剩半截的舌头还残留着血迹,什么都喊不出来。 百姓群情激昂的看着几人被斩首,高声叫好。 更有甚者,从午门回来后,围坐在茶楼酒肆,拍桌直呼要把擒来的格威杀了泄愤。 济民堂药铺门口,晨起刚打开门,就见外面早就围满了百姓,许德生一脸莫名,抱拳迟疑的走出药铺: “诸位…这是?” 百姓中一名脸色黝黑的壮硕男子,带着爽朗的笑脸走上前行礼道: “许大夫,我们是来送礼的。” 说着话,壮硕男子错开身,他身后的两个男子,将树立的牌匾,打横抬起。 崭新的牌匾,上书“仁心仁术”四个大字。 壮硕男子朗声道:“许大夫,我叫陈武,是这次中毒的百姓之一。多亏济民堂和将军夫人及时出手,我那病弱的老娘,才捡回性命。” 陈武说完,其他百姓皆七嘴八舌的表达谢意。 陈武:“我们也没什么能做的,商量之下,请人刻了两块牌匾,一块送去将军夫人的药铺,这一块送到您这济民堂。” 许德生闻言,对百姓拱手道: “诸位好意心领了,可我只是这药铺的坐堂大夫,并不是东家,不敢私自收下,可否待我问过东家?” 菩萨转世 百姓和善应下,许德生派人去往林府后,陈武笑呵呵上前: “许大夫,我们都知道药铺的东家,是林太傅的孙女。我们也想当面感谢,可林小姐不是还没出阁的千金小姐嘛,我们怕冲撞了林小姐,故而才将牌匾送到药铺来。” 见许德生满脸笑意的笑意,百姓带着善意的好奇询问道: “许大夫,好多人都说这林小姐,是菩萨转世,自小便救人无数?” 许德生闻言,与有荣焉的笑道: “我家小姐确是有菩萨心肠,救人无数,却不是什么菩萨转世。是我家小姐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 一辆马车在人群后停下,见药铺被人围住,差人前来查看。 来人挤了个七荤八素,才挤到许德生身旁: “许大夫,这是怎么了?” 许德生见到来人,惊喜道: “林管事,我刚派伙计去府里,你怎会来的如此之快?” 林顺:“派人去府里做甚?我路过见药铺被围着,过来看看,这里是怎么了?” 许德生:“这些百姓,是为了感念小姐救治,特来此送牌匾的。我差人去府里,是问问小姐,能否收下。” 林顺闻言,才将高悬的心放下,压低声音同许德生道: “我陪同小姐,巡查铺子,平阳侯府的冯二小姐,还有礼部王侍郎的千金也在马车里。你莫要声张,待我问过小姐再说。” 林顺挤出人群,回到马车旁,语气恭敬的说完原委,林锦颜听后下了马车,带着白芷、洪九和魏仲、林顺走向人群。 许德生见林锦颜从马车上下来,笑弯了眉眼,对着林锦颜来的方向,抬手朗声道: “诸位,我家小姐恰巧路过此地,烦请诸位给我家小姐让个路。” 百姓闻言,皆顺着许德生伸手的方向转头,看着一行人走来,纷纷后退让开一条大路。 林锦颜带着和善的笑意,款款走来,对两旁的百姓点头示意。 百姓平日少见高门千金,此时面上尽是惊艳之色,非但不敢凑上前看,还唯恐自己惊扰了眼前跟天仙一般的女子,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退。 林锦颜虚扶了一把行礼的许德生,转身对着百姓笑道: “谢过诸位特意前来送牌匾,许大夫,快将牌匾收下,挂在厅堂问诊处,让药铺里的大夫伙计日日都能看见,时刻警醒,不辜负民意,不忘医德初心。” 许德生连声应下,高兴的吩咐伙计接过牌匾,搬进了济民堂。 陈武低声清了清嗓子,又手足无措的整理了衣衫,将腰背挺得笔直,行了个稍显别扭的礼: “林小姐,小人名叫陈武,家母此次也被漠北人所害,若不是小姐善心医治,家母恐性命不保。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恩,小姐要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陈武愿当牛做马,任凭差遣。” 见林锦颜朝自己看来,陈武局促的脸红脖子粗。 林锦颜笑道:“不必如此,我只是略尽自己心力,能救令堂性命,于我也是功德。” 大赞天子 百姓送牌匾的事,传回各府,众人又再次将目光放到林锦颜身上。 楚承曜拿着周玥雪送上的银袋子,满脸算计之色。 在贾玉的提议下,楚承烨换了身衣衫,坐进了出府的马车。 济民堂门口,百姓围着林锦颜,带着善意的笑脸,搜肠刮肚的想着夸奖之词。 只要听过的好词,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什么菩萨转世,为国为民,家国大义之言,层出不穷…… 林锦颜和善的抬手,百姓安静下来,目光灼灼的等着她说话。 林锦颜:“我只是个闺阁女子,实不敢当如此夸奖。” “林小姐,您救了这么多百姓,自然当得。” “是啊林小姐,我听染布坊的人说,他们都是您年幼时,救下的难民呢。” “不止是染布坊,织布坊和绣庄的绣娘,也是林小姐救下的。” 林锦颜:“自小便听家中长辈,教导几位兄长,要忠君爱国护民爱民。耳濡目染下,遇到力所能及之事,便想着尽一份心力。只是从心罢了,远不如诸位说的那般好。” 说到此处,林锦颜话音一转,带着少女的娇俏: “更何况,诸位夸我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了,被这名声抬着,任谁来找我相帮,我都无法谢绝。能帮的倒也罢了,遇到不值得相帮的人,我若没帮,说不得还要出去骂我一句道貌岸然,虚有其名。” 百姓听完互相看了看,深觉有理。 陈武深思道:“林小姐说的是啊,俗话说树大招风,说到底林小姐也是个闺阁千金,被这般大的名声架着,以后一点没做好,恐怕都会被千夫所指。” 陈武身旁,抬牌匾来的年轻男子也附和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是有人利用林小姐这名声,遇到什么事都来烦劳林小姐,林小姐也定会不堪其扰。更何况,大将军府和林太傅都为官清廉,哪有那般大的家产……” 陈武:“确实如此,如今咱们能在这京都过的安定,顾老将军可是功不可没。这次还是将军夫人最先发现下毒,咱们才能及时得到医治,否则不定还要死多少人呢,不能再给顾老将军增加拖累。” 见百姓都纷纷附和自己所言,陈武转过身喊道: “各位父老,咱们是来感谢林小姐的,不能好心办了坏事,反倒给林小姐惹了祸。各位要是觉得我说的有理,不如听我一言。” 百姓闻言都静下来,看着陈武。 陈武:“依我说,咱们就把林小姐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只让亲友知晓便好,莫要大肆宣扬。待林小姐用的上咱们的时候,咱们必来报答。” “陈武说的对,就这么办,不能给林小姐找拖累。” “对,林小姐,只要能用上我们的地方,您只管招呼。” 林锦颜落落大方的,接受了百姓的善意: “谢过诸位盛情,若有需要定来找诸位。可诸位不能光记着我了,还得感谢陛下护佑,及时抓住了漠北探子,又派人医治。” 京都的百姓都极有眼力见,听林锦颜说完,皆纷纷大喊感激之言,大赞天子。 阴阳怪气 在百姓感谢声中,林锦颜上了马车。 王慧昭笑容狡黠:“锦颜菩萨,我们接下来,要去何处施恩呀?” 林锦颜失笑道:“你也来笑我,菩萨的名讳岂是随便乱讲的,当真是没忌讳。” 冯斯瑶:“在这京都,若是名声太大,不是什么好事。好在,你知晓这其中利害,没被美名冲昏脑子。” 林锦颜:“就算被冲昏,不也有你们二位帮我吗?我定是不怕的。” 三人近来常在一起,彼此都愈发熟络,一路说笑着去逛铺子。 王慧昭粗中有细,又性子活泼,经常过府找林锦颜出门闲逛,连带着不爱出府的冯斯瑶,也跟着二人常出府。 不夜侯。 再次下山的姚太师,端着茶杯同林晏清对弈闲聊。 林晏清:“太子妃的身子如何了?” 姚太师:“性命虽保住了,却得好生调养。” 林晏清拿棋的手顿住:“颜儿上回去看,不是说都好些了嘛?怎会如此严重?” 姚太师面上看不出喜怒,落子的手却重了一分: “惠宁自小就体弱,只是今年邪风入体,比往年更弱了些。再加上,此次又中了漠北人的毒害,自是凶险万分。” 林晏清眉带关心的愁意,叹气道: “薛御医受了薛家牵连,虽没有入狱,却也被陛下撤了官职,眼下是谁在给太子妃医治?医术如何?” 姚太师:“前些时日换了陈御医,这次我下山后,听闻有苍圣山的神医在京都云游,一打听这大夫居然就住在知闲这里,便托知闲帮我相请,惠宁这才保住性命。” 林晏清看向观棋不语的安知闲:“可是吴大夫?” 安知闲笑着给二人续茶:“正是。” 林晏清点头道:“吴大夫医道高深,有他医治,太子妃定会无碍,你莫要太过忧心。” 姚太师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潮:“这吴大夫医道确实高深,御医束手无策之症,他两日便拔出了毒症。我都怀疑御医是不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尸位素餐沐猴而冠。否则,医术怎会相差这么多?” 说话间,守在门口的砚书敲门而入: “太师,太傅,安老板。茶楼的伙计上来禀报,说是三皇子的友人,约三皇子来此喝茶,三皇子在门口看到太师的马车,想上来拜见太师。” 姚太师闻言,眼中闪过不耐之色,语气淡淡道: “这京都确实不如山上清净,我一个半在朝半在野的臣子,哪敢拒绝天潢贵胄的拜见,去请吧。” 见砚书退了出去,林晏清不解道: “你今日是怎么了?戾气比往日重了不少。” 姚太师:“我一个修道之人,最是平和安顺,年轻时便是逆来顺受,老都老了,哪里会有什么戾气。” 林晏清端起茶杯,失笑道: “你不想说不说便是,何苦跟我这阴阳怪气。” “殿下里面请。” 听到砚书的声音,姚太师二人起身见礼。 楚承烨带着爽朗的笑意,快步上前扶住二人的手臂: “太师,太傅快快请起,切莫如此多礼。” 失言坏事 落座后,楚承烨热情的同二人寒暄。 “同父皇闲聊时,常听父皇说起太师。承烨一直想拜见,只是太师少在京都,又爱清净,承烨恐叨扰了太师才不曾拜访。今日居然在此偶遇,实在是缘分,可是打扰了太师和太傅叙旧?” 姚太师心道:知道打扰还上来做甚。 “殿下客气了,我与太傅只是对弈品茗,中途停一停也不妨事。” 安知闲在一旁有条不紊的泡着茶,将茶放到楚承烨手边,楚承烨才注意到他。 “你是谁?看着似有些面熟?” 安知闲行礼道:“草民安知闲,是这茶楼的老板。承蒙襄王府小王爷相邀,去过皇后娘娘办的花会。在花会上,曾见过殿下。” 楚承烨带着两分,皇家人高高在上的姿态,上下打量了安知闲一番: “我听说过你,给工部肖尚书儿子治病的那个神医,就是住在你这吧?” 安知闲笑道:“正是。吴老同草民的叔父私交甚笃,吴老爱屋及乌,对草民也一直来往密切。也因此,他老人家来京都,都是住在我这里。” 楚承烨:“嗯,有吴神医在此地住着,想来你这茶楼生意也会好上不少。” 安知闲:“确实如此。” 姚太师看见安知闲弯腰回话的模样,只觉心里不适,好似眼前的年轻人本不该如此。 林晏清早就拿安知闲当作忘年交,更是见不得,安知闲迫于身份低头回话。 “殿下说的,可是肖尚书的公子肖探花?” 楚承烨:“太傅好记性,就是肖思明。” 林晏清笑意淡淡道:“那肖探花不久前,还在此处唐突过我那孙女,我自是不会忘。” 楚承烨闻言,笑意僵在脸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懊恼的暗骂自己失言: 该死的,怎么忘了这一茬! 楚承烨僵了一瞬,再度堆上笑意: “他年轻气盛,虽非本心却做出孟浪之举,气的肖尚书好生打骂了他一顿,如今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还不知何时能醒,也算是因果循环吧。” 楚承烨转过这茬,继续热情的同两人说话,可不管如何活跃氛围,姚太师和林晏清都只是淡淡的回话,偶尔说完话,只有安知闲帮他圆场。 真正想说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法再说出口。 半个时辰后,楚承烨耐心耗尽,压着性子同两人话别下了楼。 进了马车,楚承烨黑沉着脸,捏拳怒骂两人不识抬举。 连带着马车里等候半天的贾玉,也被楚承烨骂了一通撒气。 姚太师林晏清二人,在楚承烨走后,重新坐回棋桌旁。 姚太师:“还说我戾气重,你也没好到哪里去。那般软刀子的呛声,当真只为了锦颜那丫头?” 安知闲将重新沏好的热茶,放到二人手边: “知闲以茶代酒,谢过太傅。” 林晏清笑道:“你就知道我是为了你?” 安知闲:“跟您也算相交多年,虽不敢说知己,却也知您的脾气,素来不爱翻旧账。” 姚太师落下一子道:“你们两个倒是心照不宣,意气相投。” 药引难得 御书房。 皇帝看着密信,眉头紧皱: “彬州和湘州,均有药商购买雪鸢草?” 燕宗起:“正是。雪鸢草极为难得,不光是解毒的必须草药,也用于制作顶级香料,屏南的制香术天下闻名,市面上的雪鸢草,大多在数月前就被屏南的香料商买走了。” 皇帝:“泰安可有人采买?” 燕宗起:“暂无发现。从金将军到冀州的日子算起,现在离毒发的一月期限不过十日,若有中毒之人早有症状显现,想来应该不是京都派去的人。” 皇帝:“不可掉以轻心,十日后,想法子探查一下各府可有失踪人口,报来给朕。” 燕宗起应下后告退,皇帝将密信压在手下,喃喃沉思道: “屏南买雪鸢草是为制香,那彬州和湘州是为了什么呢……湘州应该不会。彬州…彬州是崔启致和岳建霖管辖,会是他们谁呢?” 想到此处,皇帝突然一阵心惊: “崔启致是柔妃的兄长……郑诚!承曜在何处?” 郑诚:“跟着二殿下的隐卫,方才来回禀说,二殿下在街上同太傅家的林小姐偶遇,说了会话。” 皇帝:“偶遇?倒真是巧得很。前些日子,他协助审理盐税一案,即没有趁机牵扯太子的心腹,也没有畏惧太子势力。朕还觉得他受了几年的冷落,改了性子,现在看来他是野心不减。” 郑诚:“隐卫说,二殿下对林小姐的表姐态度暧昧,常在泰和酒楼私会。” 皇帝面带惊讶道:“他看上的不是林家那丫头?” 郑诚:“老奴不知。” 皇帝不解道:“人人都知顾家对那丫头的疼爱,他怎会舍弃这么好的助力?难道真是偶遇……他最近还干了什么?” 郑诚:“隐卫说,二殿下近来,同杨洪真杨御史的儿子杨麒,还有一个名为黎司钰的商人,走的颇近。三人隔些时日便会到一处私宅小聚,那私宅同二皇子府中一样防卫森严,隐卫没法靠的太近,故而不知聊了什么。” 皇帝听完,更觉云里雾里: “杨洪真的儿子?那商人又是什么来头?” 郑诚:“说来也巧,那叫黎司钰的商人,是彬州前太守的长子。当年黎太守贪墨税银被揭发,罪犯渎职流放,黎家后人不得入仕,审理黎太守的便是杨御史。” 皇帝:“朕有点印象,好像是要判处斩,是刘墉求情才改判的流放。” 郑诚:“正是如此。” 皇帝:“有杨洪真判决生父的过往,这个黎司钰还能和杨麒交好,心胸居然如此宽广?当中怕是有什么隐情…你亲自派人去查。” 郑诚:“是。方才说到林小姐,老奴还有一事禀报。” 郑诚将百姓送牌匾,和济民堂门口的事说了一遍。 皇帝脸色缓和两分:“这丫头倒是难得,还和幼时一般良善为民,胆大又不爱居功,颇得顾林两家的家风,得好好赏赐才是。” 颜玉轩。 林锦颜回府同老太太说了话后,刚到书房坐下,郑诚就带着禁卫军来了林府。 天子赏赐 听闻郑诚到府,在不夜侯下棋的林晏清,也匆匆赶回了府。 郑诚端着茶杯,笑的祥和: “太傅,老夫人不必紧张,这次来是好事。” 林晏清:“不知是什么好事,还要劳烦郑总管亲自跑一趟。” 郑诚:“陛下得知,林小姐此番又救治了不少百姓,龙心大悦。大赞林小姐良善为民,特派杂家来府上传圣谕,送赏赐。” 厅中几人闻言,除了周玥雪外都惊喜不已。 林晏清:“谢陛下对颜儿赏赐,颜儿身为天楚子民,为天楚百姓尽心,分属应当。” 林锦颜起身,跟着行礼道谢。 郑诚朗声宣读了皇帝的夸奖之词,又命随行禁卫军,将带来的几口箱子打开。 几人顺着箱子一一看去,水头极好的玉如意,官窑烧制的贡品花瓶,仅供皇室的远山墨,一整套镶嵌宝石的头面,还有一匹一年只产五匹的幻云纱。 “林小姐,箱子里的几个物件,全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陛下说了,全归林小姐一人所有。” 林锦颜:“谢陛下隆恩,臣女定会好生珍藏。” 郑诚从箱子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林锦颜: “这盒子里是一份城外的地契和一处带温泉的庄子,陛下听说林小姐,为了安顿百姓,将自个的私宅,改成染布坊和织布坊,所以给了一大块地,让林小姐盖房。” 林锦颜道谢后,郑诚又道: “至于温泉山庄,是陛下赏给林小姐养身用的。那温泉山庄的水温偏高适合药浴,用来强身健体是最好不过了。比起那附近,陛下赏给襄王爷的流云山庄,也是不差的。” 林锦颜双手接下,跪地行礼道: “叩谢陛下隆恩,臣女无以为报,定日夜为陛下祈福,愿陛下圣体安康,国运昌盛。” 笑的合不拢嘴的老太太,和林晏清一起,对皇帝千恩万谢。 一家人客客气气的将郑诚送上马车,车帘放下后,郑诚拿出魏仲扶他上马车时,塞在他袖口的玉佩,仔细打量了一番,露出满意的神情。 送走郑诚,老太太拉着林锦颜好一通夸,又跑去佛堂谢菩萨。 林锦颜带着御赐之物回了颜玉轩,周玥雪和林婉蓉围着林锦颜道贺。 趁林锦颜和林婉蓉说话的功夫,周玥雪带着势在必得的眼神,目光灼灼的盯着箱子。 白芷笑道:“小姐,今日您先收到了百姓的牌匾,又被二殿下找到了丢失的银袋子,现在还收到了陛下这么多赏赐,可真是三喜临门啊。” 周玥雪:“二殿下?” 白芷:“是啊,我们和冯小姐王小姐闲逛的时候,刚好遇到和朋友小聚的二殿下,闲聊时二殿下说起,青天白日在自家酒楼捡了银袋子的趣事。王小姐觉得好奇,问起是什么样的银袋子,听完才知,原来是小姐前些日子丢的那个。” 周玥雪笑的惊喜:“居然这般巧,看来锦颜妹妹和二殿下,当真是缘分匪浅。” 林锦颜:“二殿下并不曾将银袋子随身带着,还不知道是不是我那个呢。” 知冷知热 周玥雪看着颜玉轩的下人,将御赐之物小心的搬进林锦颜的私库,压下满心的嫉妒,展颜笑道: “自己的银袋子定是认得的,妹妹派个人去取回来,看看便知。” 白芷脆生生道:“二殿下说,小姐身子骨弱,会派人送来府里,免得小姐来回跑呢。” 周玥雪:“二殿下知冷知热,真是个如意郎君的好人选。” 林婉蓉默默听着,扫了眼周玥雪并不插话。 周玥雪又夸了会楚承曜,说了些羡慕未来的二皇子之言,才和林婉蓉回了院子。 见白芷收拾茶杯,林锦颜笑道: “把表姐那杯收掉就好,堂姐的先放一放。” 白芷虽不明就里,却听话的没有多问。 片刻后,玉彤来报:林婉蓉又来了。 白芷:“小姐您真是神了。” 去而复返的林婉蓉走了进来,说要跟林锦颜说几句悄悄话,林锦颜了然的打发走屋里几人,拉着林婉蓉落座。 “颜儿…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锦颜笑道:“你我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姐姐直说便是。” 林婉蓉斟酌用词,小心谨慎道: “二殿下……或许像表姐说的那样好,可他毕竟是皇室中人,若你们有缘无份,你跟他牵扯太深,他身为皇子自是可以全身而退,你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林锦颜眼中笑意闪过,面上却带着愁容: “可二殿下确实对我极好,为人也温和守礼,要是错过岂不是可惜?” 林婉蓉焦急的拉着林锦颜的手: “颜儿,你身后可是有大将军府,就连太子都想打你的主意,你又怎知二殿下对你是否纯粹?” 林锦颜:“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婉蓉急的站起了身:“颜儿!这种事怎能轻易去试?你要是被毁了名节,如何在这泰安城中立足?你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面对千夫所指?” 林婉蓉焦急的劝说,却见林锦颜笑的眉眼弯弯,才知道她在逗自己,气的撒开她的手: “你!我都急成什么了,你还玩闹,不理你了!” 林锦颜抓住林婉蓉的手:“好姐姐,我错了别生气了。我知晓其中利害,断然不会听表姐撮合,也不会与皇室人有所牵连的,姐姐放心便是。” 林婉蓉闻言放下了心:“你知道便好。” 林锦颜拉着林婉蓉坐下:“姐姐你能明白这些利害,我也放心不少,皇室中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为了拉拢外公舅舅,说不得会利用到你身上,你也要多加提防些,遇到事情定要跟我说才是。” 林婉蓉听完,面色认真的郑重点头。 三皇子府。 孙坚同楚承烨说完话,路过贾玉的院子时,见贾玉闷闷不乐的立在院中,抬头看天发呆。 天气渐凉,早上刚扫过的院子,又落了一层斑驳的落叶,带着几分萧条愁苦。 孙坚停下脚步,也朝天上看了看,并没发现有何不妥,正准备抬步离开,就被贾玉发现叫住。 将孙坚请进屋内,院中伺候的小厮忙倒上热茶。 瞒天过海 见贾玉笑意浅浅,不达眼底,孙坚便询问发生了何事。 贾玉愁苦叹气,将今日的事说完后,又道: “挨骂也就罢了,我既然追随殿下,就是拿命陪殿下赌。可殿下人中龙凤,性子难免高傲,不愿放下身段。我好些谋划,殿下也都不愿实施” 孙坚:“殿下一直都是这种性子,你若想为殿下成事,也得按照殿下的性子来谋划。” 贾玉点头道:“孙副将说的在理,能成事的才算好计谋,否则也只是纸上谈兵。” 贾玉打起精神,将自己的谋划一一同孙坚说起。 孙坚听完,不禁对贾玉高看了两分: “你讲这些谋划全说给我听,不怕我拿着去向殿下邀功吗?” 贾玉:“你我同为一主,只要殿下能登位,我们这些人的身份,也自然会水涨船高。再说,孙副将做不出这种事来。” 二人聊了半晌,越聊越觉投机,孙坚对贾玉大为改观。 直到下人有事来找,贾玉才笑意盈盈的将孙副将送出门。 孙坚:“贾师爷留步。” 贾玉笑道:“既然孙兄让我以兄长相称,就不要再叫我师爷了吧,孙兄唤我名讳便好。” 孙坚拍拍贾玉的肩膀,大步流星的跟着下人离开。 二皇子府。 楚承曜看着彬州的密信,眉目舒展道: “舅舅此番,不光赚到了银子,还顺手卖了万源宗一个人情,和万源宗有了交情,确实是” 说到此处,楚承曜看着信上最后两句话,夸奖的话戛然而止。 见楚承曜的笑意淡去,钟毅问道: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承曜放下密信,沉思道: “舅舅说,此番接触过银两的人,绝大多数都染了病症虚弱无力到下不了床。” 钟毅:“可是水土不服?” 楚承曜:“尚且不知,军医也没诊出问题来” 说话间,响起敲门声,钟毅开门接过密信,再度将门关上。 “殿下,彬州来的加急密信。” 楚承曜忙拆开查看,钟毅见楚承曜面色不对,忙问道: “崔太守连着两封密信,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承曜将信递给钟毅:“彬州的人,不是水土不服,而是中了毒。崔太守正在派人买一味,名为雪鸢草的药引,写信来是让我在京都也找找” 钟毅:“信上说,是在彬州坐堂的苍圣山大夫,发现的毒症。崔太守说此药难寻,万源宗去冀州的人,也出现了此症,崔太守告知了万源宗一同寻找此药。” 楚承曜:“都染上了毒那就是那个藏宝库有问题。既然有问题,后去的金卫应该也染上了此毒。” 想到这里,楚承曜顿觉心惊肉跳: “钟毅,速去给我查,去过冀州的护城军,还有接触过银两的禁卫军,回来之后,可有虚弱之症,快去!” 钟毅应下快步出府,待查清再回来时,已经是人定时分。 在楚承曜知道金卫在家休养多日,去过冀州的护城军,不少也有虚弱之症时,立马明白了所谓的时疫,怕是他那好父皇,瞒天过海般的幌子。 诛杀三族 想明白后,楚承曜惊出一声冷汗。 随即立马写信给彬州,吩咐崔启致不得采买雪鸢草,中毒之事不得外传,将中毒之人全送去深山休养。 钟毅将墨迹吹干,正要将信装入竹筒时,被楚承曜叫住。 将信再度展开,快笔写下,吩咐崔启致去查查彬州那个苍圣山的大夫。 几日后,燕宗起上报消息: 彬州和湘州,购买雪鸢草的药商突然消失,待找到其中两个查清身份的药商时。 一个药商,在前两日喝醉后失足落水,已经被淹死。 另一个在进山收药时,失足落下山崖,暂未找到尸首。 皇帝怒拍桌面:“两人都死于意外,好一个死无对证!偷朕银两的人,定然藏匿于彬州和湘州。去给朕查,无论查到谁,绝不姑息!” 燕宗起走后,皇帝脸色阴沉的吩咐郑诚: “此人既然知晓朕在查雪鸢草,定然是人在京都,将隐卫派出去好生查。” 郑诚应下后,皇帝问道: “承曜这几日干了什么?见了何人?” 郑诚:“前两日盐税结案,二殿下一直在忙盐税的事,没见什么特别的人。” 皇帝眼神危险的眯起:“隐卫进不了承曜的内院,探查的消息有限,再加上承曜性子谨慎,就算要做什么,也不会自己去,再派个隐卫去跟着他身边的钟毅,把人给朕盯死了。” 郑诚:“钟毅的身手不错,隐卫若是跟的太近,怕是会被发现。” 皇帝:“不妨事,朕只需要知道,承曜的行踪,还有他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每日都要一一记录在册。” 清晨,曾经富可敌国的薛家主支,穿着脏乱的囚服带着枷锁,目光或空洞或悲戚,跟随押送的官兵出城。 浩浩荡荡的架势,惹得百姓和商贩驻足观看,相熟的人站起一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不夜侯。 楚承平和顾睿洲顾奕辰两兄弟,带着冉公子,来找安知闲喝茶。 说起薛家和高家,几人都不甚唏嘘。 楚承平:“薛家虽是靠着钱财,才勉强挤进世家,可到底是富贵无极了几辈人,不想竟落得这般田地。” 顾睿洲:“薛家和高家,贪墨的银两实在是太多。若换做旁人,定是抄家灭族之罪,陛下念及薛家辅助皇家开国的恩情,才法外施恩,只抄墨了家产判处薛家主支流放。” 顾奕辰:“是啊,高家就没这般好运,陛下为震这贪墨之风,不光把高家抄家判问斩,还诛连了高家三族。” 顾睿洲:“有了高家的前车之鉴,想来这几年,朝堂的贪墨之风,也会平息一些。” 安知闲:“若能止住贪墨之风,对百姓便大有助益。盐税案子已经结了,襄王爷也交了差,今日怎么不见小王爷来?” 楚承平:“三哥的一个长辈,身子不爽利,前些日子他又出京去看了。” 安知闲:“我这里住的吴大夫,师承苍圣山医术高明,回头四殿下问问小王爷,可有需要。” 巡查庄园 颜玉轩内。 回京以来一直在庄子上忙碌的杜兴,忙完手头上的事,就来找林锦颜复命。 “分散送到京都的人,都教好了规矩,也都熟知了各府之间的关系,人已经通过咱们的牙行,送到了多个府上。” 林锦颜赞赏的点点头: “辛苦你了,牙行的人可否查到背景?” 杜兴腰背笔直,只坐了椅子的前端,黝黑的肤色不怒自威,听得林锦颜问话,神情恭敬道: “小姐放心,牙行已经在京都做了五年,做的极为小心,不会有人怀疑。就算有人去查,也查不到我和小姐身上来。” 林锦颜:“你做事素来稳重,有你这一句,我便不担心了。我列过单子的府上,都有咱们自己人吗?” 杜兴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张单子: “并不是每个府里都会采买下人,就算买,也并非只从咱们牙行买,所以小姐列的单子上,还有这几家暂未有咱们的人。” 林锦颜接过单子:“这几个府上,都十分要紧,再想想法子,务必都要有咱们的人。各府的闺阁千金身边,也多留意些,后宅虽不比朝堂,却能知道更多密辛。” 杜兴:“我记下了。” 林锦颜:“陛下赏的那块地,你可看过了?” 杜兴:“看过,地势平坦不说,景色也极好,就在官道边离京都也近,若是盖成庄子,后院侧后方的位置刚好有座小山,我带人去山里走过一圈,有条隐蔽的山路,算是多条退路。” 林锦颜:“明日你陪我同去,我看过地方后,找人画出图纸来,你买材料帮我盖庄子。再帮我找嘴严的能工巧匠,修个密室出来。” 杜兴打量了林锦颜两眼,才斟酌开口: “小姐,这事要想稳妥,怕要去找大少将军,之前的悠然居的密室,也是大少将军找的人。” 林锦颜想了想:“也好,大表哥嘴严,他知晓也无碍。过两日,我见着大表哥就跟他提。” 次日,林锦颜带着一行人,去往城外看地。 仔细看过附近地势,丈量了长宽,林锦颜被洪九搀扶着爬上山头。 站稳身形后,登高望远的打量着附近的庄子。 杜兴指着远处:“小姐,那个最远的是流云山庄,是陛下赏给襄王爷的庄子。靠近流云山庄这个,是陛下赏给三皇子的庄子。” 林锦颜点点头,指向不远处: “赏给我的庄子,可是那个?” 杜兴:“正是,那便是陛下赏给您的若水山庄。庄子里有温泉眼,水温冬日不减,不少世家高门,都在打这若水山庄的主意。其中还包括三皇子,秦国公府,还有弘安伯府。” 林锦颜笑意加深,眼中却闪过寒意: “看来陛下对我确实龙恩浩荡,这般抢手的庄子,随意就赏给了我。既然是陛下赏赐的,自然得好生看护,把庄子上会拳脚的,调一批到这若水山庄。” 杜兴:“小姐,这么多有身手的下人,会不会太惹眼?” 林锦颜:“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京都这地界,放在明处的无人在意,想要隐藏的反倒惹人探查,叫来便是,过了明面才更安全。” 深夜埋尸 杜兴一想,人在自家的庄子里,未必就没人知道人数,过了明面也好。 想到此处,再不多言,跟随林锦颜等人下了山。 秦国公府的庄子里。 秦宗良推门,看着满屋出气多进气少的男子,横七竖八的躺了满地,面色阴沉的转身走出院子: “都在这?” 薛忍:“今早上死了六个,已经埋了,其他中毒的都在这。” 秦宗良:“既然做不出解药,就别让他们再受苦了,天黑后把人都好生安顿了吧。” 见薛忍神情萎靡的点头应下,秦宗良背手看天: “薛家好歹保住了性命,只要人还活着,局势就能改。他日太子登位大赦天下,薛家自然也会蒙恩开释,届时虽不敢说还如以往一般的富贵无极,却也可衣食无忧。” 薛忍抱拳道:“多谢世子,也多谢太子殿下帮薛家求情,才让我薛家堂伯几十口保住性命。” 秦宗良:“打起精神好生做事,辅佐太子登位才是正经。” 薛忍:“是。要不是世子机警,去冀州都用的庄上的人,又在天牢早早布置了眼线传信,怕是会露出马脚。” 秦宗良:“确实惊险,连薛家都不知晓藏宝库有毒,自然不会有人多想。不过,我们拿的东西,价值不足百万两,丢失的却有五百万两,这就说明不止我去过冀州。” 薛忍不解道:“会是谁消息比您还要灵通?” 秦宗良:“我全都已经问过,不是自己人动的手。既然不是自己人,是谁都无妨,我已经派了探子去查雪鸢草。这事既然摘干净了,就先放着,天黑后把屋里人收拾干净。” 薛忍:“世子放心,我会亲自盯着。” 秦宗良:“还有一事,姚太师似乎怀疑上了薛太医,找了个苍圣山的大夫在给太子妃医治,这两日你找个时间,将薛太医送出京都。” 薛忍:“是。对了世子,薛太医今晨传信来,说梦莲已然有了身孕,只是时日尚浅,需好生静养,过了三月便会稳妥。” 秦宗良挑眉道:“这倒是个好事,朱典骅不成器又瞎了眼,有了这个孩子,弘安伯也算后继有人了。” 晚间,漆黑的密林里。 一群黑衣蒙面的男子,打着火把,赶着几辆板车停在一处大坑旁,掀开板车上的草席,露出几十个只穿着白色贴身衣服,叠放整齐的男子。 胸口微微的起伏,显示这些男子尚有气息。 蒙面男子互相对视后,卸去眼中那一分的不忍,两人抬起一个,将板车上的白衣男子挨个扔进深坑。 白衣男子被扔井坑里,摔的眼中清明了两分,左右看了看,立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拼尽全力冲坑上的黑衣人伸手,眼中全是求救之色。 等到的,却不是同伴的恻隐之心,而是一铲铲的黄土。 黑衣人将土盖好后,又将提前挖的树种在当中,在新土上盖上树叶和松针。 立在一旁等候的薛忍,打着火把上前查看,见看不出痕迹,才带着一群人下山。 满盘皆输 待薛忍带人走后,另一群黑衣人快速来到树旁。 将树叶松针搂起放置一旁,把树挖出后将坑中的黄土挖出来,挨个检查白衣人的气息,但凡有口气的,皆被抬出了深坑。 做完这一切,黑衣人又将土填进去,将一切复原。 将挖出来的活人,抗在肩头离开。 随着盐税案落幕,一月毒期已过,追查雪鸢草的事也不了了之。 太子被断了一只臂膀,不光损失了薛家这个银袋子,还损失了以高尚书为首的一众官员。 本该被漠北探子毒死的太子妃,也因姚太师找大夫精心护理,身子逐渐硬朗。 他自己也因万生鼎一事,受了皇帝冷落…… 这一场,他可谓是满盘皆输。 愁的他满身戾气,常常无故发火,夜半醉酒。 反观楚承烨和楚承曜,倒是神清气爽。 每每遇到太子时,楚承烨总会一改常态,笑容明媚的行礼问好,直气的太子心口发疼,却毫无办法。 皇帝看完密报,当即让郑诚拟旨,让户部右侍郎,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一时间,原本门庭冷清的韩府,每日来拜访的各路官员络绎不绝。 烦的韩尚书,下朝后就躲在户部办差避开,天黑才会回府。 得了皇帝赏赐的林锦颜,也是京都城里,高门贵妇千金的结交对象。 府中常有后宅妇人,携女儿来看望林老太太,又都觉得林锦颜合眼缘,“顺带”就让自家的女儿,和林锦颜结个手帕交。 林锦颜来者不拒,日日同这些送上门的“手帕交”出府闲逛,不光自己结识这些贵妇千金,每每都会带着周玥雪和林婉蓉一起。 林婉蓉乖巧的跟在林锦颜身旁,陪着林锦颜同人说话。 周玥雪却是乐意至极,喜笑颜开的挨个结交,心中暗道林锦颜:总算干了点讨人喜欢的事。 不夜侯里。 安知闲在花会上结交的权贵公子,在花会后陆续到茶楼来品茗。安知闲作陪闲聊,谈天说地,没多长日子,就和这些贵公子打成一片。 听得姚太师,林太傅,秦御史等人,也是不夜侯的常客,又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和清贵文官前来。 一时间,不夜侯成了文人高谈阔论,闲坐对弈的好去处。 再加之这些年,常来不夜侯喝茶的老主顾,如今的不夜侯,几乎每日都座无虚席。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年关边上。 以往林家备年礼,就那么几家,今年随着林锦颜的手帕交增多,备的年礼也多出很多家来。 林锦颜依照各府贵妇千金的喜好,列出一张单子,让林顺采买回来。 林婉蓉帮着林锦颜,手拿单子,核对着下人装盒。 “这个和这个,颜儿说是要给冯二小姐,那个是送给世子妃的,都是送到平阳侯府的,别搞错了。” “这一盒是给王小姐的,这个是给刑部齐尚书妹妹的,还有那个是给太子妃的……” 林锦颜看的好笑,并不开口劝阻,放手让林婉蓉去忙,只眼神示意白芷塞给林婉蓉一个汤婆子。 弘安伯府 清点完年礼,姐妹两穿着皮子毛领的披风,抱着汤婆子一路说笑,来松茂堂给老太太请安。 看着姐妹脸鼻尖和脸蛋冻得通红,老太太忙叫琉璃端热汤来: “里面暖和些,坐里面来,这么冷的天,还跑来请安做什么?” 林锦颜:“姐姐你看,亏我们眼巴巴的跑来,祖母可并不想见我们呢。” 林婉蓉用被汤婆子捂热的手,给林锦颜暖脸: “唉,自从表姐来府里后,日日伺候祖母,可比我们两个贴心的多,我们不招祖母待见,也属正常。” 老太太瞪大眼睛:“嘿!反了你们两个猢狲,竟敢编排起我来了,我什么时候不待见你们啦?” 林锦颜故作委屈道:“祖母,您为了表姐凶我们。” 老太太指着林锦颜笑骂道:“装的有模有样,怪不得婉蓉愈发调皮,我看就是被你带坏的。” 见姐妹端着热汤两相视而笑,老太太叹气笑道: “玥雪是好,却不知怎的,见到她时,老会不自主的想起她以往的品性,总觉得隔了点什么,没跟你俩亲近。” 林锦颜看向门口:“祖母,表姐心思重,您这话要被表姐听到,她又会多想难过了。” 老太太:“她今日不在府中,一大早就被弘安伯夫人约出了府。你啊,样样都好。就是心太善只会为他人着想,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肯说。” 林锦颜:“那就有您说的那般好,我前几日听慧昭说,弘安伯的外室有了身孕,弘安伯要接那外室进府,弘安伯夫人不肯正在府里闹呢,怎么还有心思约表姐出门?” 老太太:“这事我也听说了,前日里弘安伯那儿子,去那外室的宅子里打砸了一通,那外室月份还小,胎尚且没坐稳,被他惊的身上都见了红。” 林婉蓉捂嘴惊讶道:“他怎能对个有身孕的妇人下手?后来如何了?” 老太太:“弘安伯那儿子,早年间便声名狼藉,做出不少混账事来。这次要不是下人拼死,将弘安伯的儿子拉住,怕是那外室连同孩子都保不住了。” 林婉蓉:“我想起来了,老侯爷寿宴时,他还吓死过平阳侯府的一个丫鬟。他如此混账,那弘安伯也不管吗?” 老太太:“弘安伯就那一个儿子,疼的跟命一般,自小就溺爱骄纵,瞎了眼睛后弘安伯更是有求必应,哪里会管。” 林婉蓉皱着眉,点头思索道: “怪不得弘安伯夫人和世子,不让那外室进门了,要是那外室一举得男,想来弘安伯就不会如此重视世子了……” 老太太笑道:“嗯!婉蓉能想到这,大有长进。弘安伯夫人约摸是,因为此事心中苦闷,这才叫玥雪出去说说话。” 林锦颜:“原来如此。今日这般冷,祖父又出门了吗?” 老太太:“你祖父近些日子,和太师秦御史,连同平阳侯爷和唐阁老,天天呆在知闲那茶楼里,非要安儿去接才肯回来。” 林锦颜笑道:“就连久不出府门的老侯爷,都被吸引的一同前去,看来安老板那茶楼,确实不一般,也不怪祖父会日日出府了。” 茶楼叙旧 不夜侯。 姚太师与平阳侯,分坐两旁对弈。 姚太师气定神闲的,等平阳侯落子,同身旁观棋的林晏清闲聊: “你看看,确实大有长进,这局他可是坚持了一炷香还未落败。” 林晏清端着茶杯笑而不语,坐在一旁被吴大夫诊脉的唐阁老,脸上也满是笑意。 平阳侯手执一子,身子前倾着,紧盯棋盘找寻落子之处,闻言头也不抬道: “哼,我知晓棋艺不及你,用不着阴阳怪气的。瑶儿说了,下棋乃修身养性,不求天下无敌,只求日日自新。我下这,该你了!” 平阳侯自认走了一步妙棋,眼含得意的直起腰身,欲端杯饮茶。 刚将茶杯送到嘴边,就见姚太师已经落好了子,顾不得喝茶,忙执子再次盯着棋局皱眉思索,嘴里嘟囔道: “下这么快做什么……” 看出姚太师上步棋,下的精妙,平阳侯心中悔的肠子都青了:我上步棋怎能落在这呢,应该下在此处才是…… 姚太师扫了眼平阳侯的神色,继续夸奖道: “你不光是棋艺见长,就连棋品也不可同日而语,这几日居然一次也没悔过棋。” 正欲开口悔棋的平阳侯,闻言生生咽了回去,理直气壮道: “胜负乃兵家常事,我这把年岁,哪里还会做出悔棋的事来。” 诊完脉的唐阁老,整理衣袖对着吴大夫微微点头致谢,听了平阳侯的话,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也好意思说这话,同冯丫头下棋时,你可不少悔棋。” 平阳侯:“胡说八道,我那是含饴弄孙,陪孙女玩闹。吴神医,唐阁老身子如何?” 见平阳侯转了话音,几人都摇头失笑,纷纷看向吴大夫。 吴大夫:“想来阁老最近,怕是有什么烦心之事,从而心有郁结内有虚火,莫要多思多虑,好生调养几日便可,其他没什么大问题。” 唐阁老苦笑道:“几位不必担心,老了老了,一身的毛病,不中用了。” 吴大夫:“有道是人活七十古来稀,阁老如今年近耄耋,身子还能如此硬朗结实,已是大有福气,我给您再开上两副安神的汤药,睡得好自然身子也会更好。” 唐阁老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了。” 待吴大夫退下后,平阳侯问道: “可是为了你那嫁到肖家的孙女发愁?” 唐阁老叹气道:“不怕三位笑话,正是为了她。到底是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又是个女娃娃,自小便对她娇惯的多了些。明知道,她去肖家做平妻不对,也曾阻拦过,可架不住她以性命相逼……” 说到此处,唐阁老悔不当初: “如今她这般境遇,也算是报应吧。找我哭诉,我也无可奈何啊。说到底是我唐家欠了孟家,也欠了那孩子。” 平阳侯:“你这年岁还愁这些做甚?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保重自身才是要紧。” 姚太师:“说的对,看开些才是。儿孙都是债,并不是家家都如晏清府中那般和顺的。” 林晏清:“你怕是忘了,我还有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救人心切 说到家中晚辈,四人情绪都低迷了一分。 安知闲敲门而入,行礼后看了一圈问道: “吴大夫去了何处?” 林晏清和善道:“方才给阁老诊完脉,去开药方了。” 说话间,听得敲门声响起,见吴大夫拿着药方进来,安知闲忙道: “吴伯父,肖尚书的人来请你过府,说是肖大公子突然发病,邀您过府诊治,马车已经备好了,药箱也拿上了车,您快去一趟吧。” 吴大夫闻言,将药方塞到安知闲手中,顾不得对屋内几人行礼,快步朝外走去: “按方子抓七副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喝七日便可……” 待吴大夫边走边将话说完,人已然到了楼梯处,安知闲关上门赔罪道: “吴大夫着急救人,失了礼数,还望海涵。” 林晏清:“不妨事,吴神医是救人心切,医者仁心。” 唐阁老:“来报信的人如何说?情形可严重?” 安知闲:“暂且不知,只说是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事态紧急,晚辈着急找吴大夫,就不曾多问。知晓阁老担心,晚辈安排了一个伙计随行,看到情形后,就会回来告知。” 见唐阁老愁眉不语,安知闲倒了热茶端到唐阁老手边: “阁老若是还不放心,晚辈送您去肖府瞧瞧。” 唐阁老抬头长叹道:“不必了,自打孟氏被我那孙女逐出府,我就没进过肖家的门……我也不是医者,都是他自个儿的命数,罢了罢了……” 平阳侯三人,放下棋局,陪着唐阁老静待消息,闲谈宽心。 工部尚书府。 吴大夫到时,肖思明面上已呈灰白之色。 肖夫人在一旁痛哭的已然站不住,被两个丫鬟架着胳膊立在床前。 肖尚书坐在床边,面色阴沉焦急,见到吴大夫,立马起身让开。 吴大夫并不理夫妇两的求救之言,搭脉后吩咐随行的孟杰,拉开肖思明的衣服,露出胸膛。 而后,神情严肃的从容下针,约摸过了一刻钟,肖思明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面上也有了颜色。 吴大夫再次把脉:“还好来得快,肖大人肖夫人请放心,令郎的性命无碍了。” 肖夫人闻言,放下了心来直接瘫软在地,被丫鬟连抱带扶的安置在一旁的软榻上。 肖尚书连连道谢,吴大夫摆摆手道: “我既然接了手,这本就是分内之事。只是令公子自我接手后,这已然是第三次发病了,每次都是这般急症,着实怪异。按我的方子吃药,断不会出现这种急症才是。” 肖尚书不解追问:“吴大夫此言何意?难道还会有人害我儿不成?” 吴大夫摇摇头:“是何原因引起的急症,还暂且不知,不好贸然下定论。只是这病症不像是病,倒像是毒,体内却有查不出有任何毒物,实在是奇怪。” 肖夫人闻言,撑着劲坐起身来: “谁?谁要害我的明儿?” 说话间,看到收拾银针的孟杰,肖夫人立马大骂道: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明儿的药里动了手脚?我明儿温顺乖巧,除了你,别人不会害他!” 终生为父 肖尚书不等孟杰答话,转身黑沉着脸冲肖夫人道: “你胡说什么!杰儿怎会害明儿!” 肖夫人:“我怎么胡说了?不是他还能是谁!他定是为了给孟氏报仇,才处心积虑的混进府里来,害我的明儿!” 对着肖尚书喊完,肖夫人指着孟杰骂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给你那个短命的娘报仇,你冲我来便是!明儿可是你手足兄弟,你怎能如此恶毒的对他下手?” 孟杰脸色黑沉:“肖夫人口口声声说,是我要为我娘报仇,对肖思明下的毒手,可我娘分明是被恶贼所害,肖夫人此言,我可否认为那些恶贼是你派去的。” 肖尚书闻言,眸光暗流涌动,对着肖夫人吼道: “够了!明儿还昏睡不醒,你这在无中生的有瞎喊什么!要是惊了明儿的心神,你哭都没地哭去!” 见肖夫人噤了声,肖尚书缓和两分脸色,对着吴大夫抱拳道: “内人因犬子这幅模样,这么久来担心的夜不安枕,故而戾气颇重,胡言乱语的说了胡话,还望吴神医莫怪。” 吴大夫木着脸还礼道: “肖大人客气了,老夫带徒弟来给令郎医治,也是被肖大人几番想请的诚心所感。肖大人和肖夫人若觉得,老夫有什么图谋,或是医道不精,自可另请高明。” 肖尚书:“吴神医您言重了,妇人胡言乱语切莫当真。御医都对犬子束手无策,是吴神医妙手,犬子才能活到今日,肖家上下对吴神医是感激不尽。” 吴大夫:“孟杰自打被我从乱葬岗救出,就一直跟在我身旁,他的品行,我愿用性命作保。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虽是一介平民,却不会让人随意攀污我的弟子。” 肖尚书听出吴大夫的话外之音,撇了眼孟杰,又好一通的好言,才将两人稳住。 临出府前,火气消了不少的吴大夫问道: “今日府里可来过什么人,看过令郎?” 肖尚书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了然上前: “因年关将至,不少府里都送来年礼,今日看过大少爷的就有好几家府里的,像三殿下,二殿下,兵部尚书……” 吴大夫嘟囔的打断道:“怎么又有二殿下……” 肖尚书温和的同孟杰说了会话,让他不要搭理肖夫人的疯言疯语,才将师徒两人送上马车。 带人走后,肖尚书脑海中,还回荡着吴大夫临走前那句话: “肖齐,我记得前两次大少爷发病前,二殿下是不是也来过?” 肖管家细想一瞬,肯定道: “是来过,第一次是跟三殿下来看大少爷,第二次是二殿下自己来的。” 肖尚书眯眼道:“还真是巧啊……” 回到内室,看了眼肖思明的脸色,肖尚书神情不耐道: “明儿还需要吴神医的救治,你若想儿子早些醒来,日后就莫要再多言。” 肖夫人:“我说的又不是吴神医……” 肖尚书:“够了。那吴神医方才的话音,就已言明我这当爹不护他来护,摆明了是要护杰儿到底。” 不复往昔 待肖尚书说了一通警告的话语出了屋,肖夫人坐到床边,拉着肖思明的手哭诉道: “明儿,我苦命的明儿……你爹看你这幅样子,已经存了将那孽障迎进府的心思,你可得争气些早点醒过来,不然这府里可就没咱两的容身之处了……” 丫鬟劝道:“夫人您多想了,老爷对您一直恩爱非常,断不会如此的。再说,您祖父可是世家之首的唐阁老,您腰杆可硬着呢。” 肖夫人苦涩道:“祖父早就对我寒了心,我几次求他出面,阻止那孽障进府,他都一口回绝,哪里还会给我撑腰。” 丫鬟:“夫人莫要难过,那孟杰都改了姓氏,老爷多次好言相劝,他都不回府,想来是没这个心思的,阁老应该是知晓此事,才不露面,免得您与老爷心生嫌隙呢。” 肖夫人:“你不用哄我,我是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自从陛下近些年分化打压世家后,他肖维中对我就不复往昔了。那孽障说不回府,不过是为了展现他毫无野心,惹老爷怜惜罢了。” 说到此处,肖夫人哀伤的模样逐渐变得阴狠: “那孽障在外流落多年,怎会对肖家少爷的位置不动心?待明儿好利索,用不上那吴神医后,那孽障便留不得了……” 泰和酒楼不远处的宅院里。 见弘安伯眼神希冀的看着自己,楚承曜无奈道: “罢了罢了,你追随我多年,我就管你这一遭家务事,会找个你府里查不到的宅子,给你妥善安置那外室,让她平安生下胎儿。” 弘安伯忙起身道谢:“多谢殿下!让殿下笑话了,骅儿伤了眼睛,支应门庭多有不便,若此胎得子,他日我下了九泉,他们兄弟二人也会有个照应。” 楚承曜示意弘安伯落座:“人之常情,何来笑话?” 弘安伯笑道:“陛下近来对殿下颇为看重,连着将几件大事都交给殿下来办,就连除夕宫宴,也让柔妃娘娘帮着皇后娘娘操办,想来是因盐税一事,看到了殿下的能力,准备对殿下委以重任了。” 楚承曜:“不见得就这般乐观,说不得父皇只是拿我当个磨刀石,用来磨练一下皇兄。不过既然得了差事,尽心办好便是。” 弘安伯:“我近来听不少官员私下议论,常拿殿下和太子做比较,对殿下赞誉更多些。不管陛下是何意,至少在朝臣心中,更多是偏向殿下的。” 楚承曜:“这确实是好事,但也不可大意自满,你我之间的关系莫让他人知晓的好,日后还是少见面。” 弘安伯张了张嘴,想说朱典骅已经知晓了,但又想到梦莲腹中的孩儿,生生咽了回去: “殿下放心,此次也是无奈之举,日后定会小心些。” 钟毅送走弘安伯,回来见楚承曜沉思不语,关切问道: “殿下,可是有烦心事?” 楚承曜:“近来老三对我似是处处提防,远不如从前信任,我怀疑他知道点什么,你派个眼生的去查一查。” 耳鬓厮磨 不夜侯。 知晓肖思明无碍的唐阁老,总算放下高悬的心,看向泡茶的安知闲笑道: “知闲心思细腻做事周全,确实是个极为出挑的后生,怪不得晏清和秦贤,每每提起都是赞赏有加。” 林晏清笑咪咪道:“品行端正,确实极好。我曾和顾兄聊起过,就连他也觉得,若不是知闲淡泊名利,投身官场定会大有作为。” 安知闲端茶笑道:“您二位,快别折煞晚辈了。晚辈不过一介平民商贾,是几位心胸广阔怜爱后辈,才会多有赞赏。说起来,晚辈还得谢过几位常来喝茶,让晚辈近来客源激增,钱袋子也充实了不少。” 一番世俗之言,从安知闲嘴里说出,并无半丝市侩之意,几人听完面上均有或多或少的笑意。 唐阁老:“你莫要自谦,秦贤的倔脾气,是丝毫不会说假话的,他这辈子显少夸人,能让他挂在嘴边夸的更是寥寥无几。” 姚太师:“嗯,唐兄此言中肯。秦贤可说何时才来?” 安知闲:“秦御史派人来传过话,说有政务要忙,忙完就会赶来。” 泰和酒楼。 身着里衣的周玥雪,靠在楚承曜胸口,诉完多日不见的相思之情,才说起正事: “近来我常和齐家小姐一起,同锦颜妹妹相聚,闲谈间常夸赞殿下。锦颜妹妹初时只是听着,没过多久时日,我同齐小姐说起殿下的时候,她便好奇询问起来,看来是往心里去了。” 楚承曜温柔道:“潜移默化非一日之功,慢慢来不要着急。” 周玥雪:“我知道的,殿下这般好的人,很难有女子不对殿下动心。杨御史的孙女,似乎是殿下的爱慕者呢,常说殿下是个如意郎君的好人选。” 楚承曜揽着周玥雪的肩头,笑声温和: “定是后厨毛手毛脚打翻了醋缸,酸味都飘到楼上来了。” 周玥雪羞恼的握拳,锤在楚承曜胸口,笑闹了一番才道: “我给殿下说正事呢,殿下倒丝毫不在意,还有心思玩闹。” 楚承曜理所当然道:“我心中除你外,又没其他女子,如今心仪的佳人在怀,哪有空管其他。” 周玥雪听得心中踏实不少,看来楚承曜这心里,当真是没林锦颜。 “跟林锦颜接触的千金,不光是殿下派去的,太子殿下和三殿下派去的千金也是不少,用的法子也跟我们一样。前些时日,林锦颜为答谢三殿下追捕毛贼,还送去了一件亲手缝制的大氅呢。” 楚承曜嗤之以鼻道:“先前勾搭皇兄,如今皇兄势微,就立马转头对老三献媚。这等女子,要不是你让我接近她,我断不会多看一眼。” 周玥雪温言软语的哄道:“殿下莫要气恼,忍辱负重登上大位才是正事。锦颜妹妹离京多年,身边无长辈教导,难免行事从心了些,可人却是顶顶善良的。殿下要想早日得到顾家,不妨从此处下手,我也会好生配合殿下。” 楚承曜揽着周玥雪好一阵的感叹道谢,耳鬓厮磨的放下帐幔。 见面就掐 秦御史一进屋,几人互相见礼后,安知闲便上前解下他的大氅,递给竹青。 见林晏清和姚太师对弈,秦御史朗笑上前: “让四位久等了。” 唐阁老:“无妨,正务要紧。” 秦贤笑眯眯接过安知闲递来的热茶,上前观棋。探究的眼神,不自觉瞟向姚太师,见姚太师从容落子,才回神笑道: “怎么是你同太师下棋,倒让咱们的棋痴侯爷,在一旁干看着?” 林晏清:“你来的晚了,我同侯爷与阁老,和姚兄车轮战纷纷落败,姚兄是稳坐钓鱼台,还未曾换过座。” 唐阁老笑的,眼角褶皱堆叠: “惭愧惭愧,我最年长,六艺也学的最久,与他对局却从未胜过,不愧是当年才名满天下的姚云庭啊……” 平阳侯:“唐老头你再夸,他今日都不消吃饭,美都美饱了。” 姚太师神色从容:“当谁都同你一般?当真是以己度人。” 唐阁老:“哈哈哈哈,你们二人自年轻时,便一见面就掐,如今还是这般。” 门外不远处身着褐色衣衫的伙计,听得屋内隐约透出来的朗笑声,走过来对门外的竹青笑道: “青掌柜,这几位老大人,笑声中气十足的,可见身子骨都很硬朗啊。我要这般岁数,还有这好的身子骨,做梦都要笑醒了。” 竹青点头道:“是啊,岁数见长,最有福的莫过于身体好了。” 伙计:“这老几位,常来咱这茶楼,可见关系匪浅。这般年岁,还有三五知己,品茗说笑当真是快活,也就只有高门显户的贵人们,才有如此闲情雅致,当真是惹人生羡。” 竹青:“好了陆春别贫了,看样子屋里下棋还得一阵,你再去给隔壁这几位老大人的亲随,端上几盘茶点来和书籍来,莫让他们等的心焦。” 名为陆春的伙计,脆生生应下便转身下楼,不多时端着装有茶点的托盘去而复返。 竹青正与砚书在门口说话,说完后退时,一不注意撞到了陆春身上,眼见托盘被撞翻,陆春眼明手快的将托盘稳稳抓住,茶点都未洒落。 竹青撞到了人,自己也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转身才看见陆春。 “怎么走路也没个声,幸亏没碎了盘子,惊扰到几位大人。” 陆春:“是是是,小的日后一定注意。” 竹青对着淡然的砚书,抱拳行礼道: “实属无意,切莫见怪。餐食已在前面酒楼点过了,他们做好就会像之前一样,装到食盒裹上毯子送来。” 砚书不留痕迹的,扫了眼进屋放茶点的陆春: “无意之举不打紧,有劳青掌柜。” 看着竹青和陆春离去的背影,砚书缓缓关上了门。 傍晚时分,意犹未尽的几人才出茶楼,各自回府。 马车里,姚太师眯眼假寐,感受到砚书的视线,淡淡开口道: “有事便说。” 砚书:“不夜侯近两个月,多了几个眼生的伙计,今日无意中发现,其中一个伙计身手不俗。” 天下兴亡 送走姚太师三人,秦御史挤进林晏清的马车,让自家的马车跟在身后。 林晏清:“说吧,今日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有事要说,还是关于太师吧?” 秦御史拱手道:“知我者,太傅也。” 林晏清笑道:“何事?” 秦御史压低声音道:“今日又收到几份弹劾太子的讼词,御史台已着人去查证真伪,一旦查实就会上折子弹劾太子。太子刚解禁令上朝不久,再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怕是储位会有变动,届时朝堂上又要不安稳了。” 林晏清闻言,也带上两分愁容: “就算储位换人,争斗也不会停止,朝局动荡天楚也会动荡,亦会导致各方势力,组成新的党争,届时受苦的还是百姓……” 秦御史叹道:“天下兴亡,苦的都是百姓。太师当真不会相帮太子?” 林晏清:“他不会。他眼光甚高,绝不会将就。那个位子自始至终,他就只看上过一个人,那人不在后,他的雄心壮志也随那人去了,任谁他也看不上,自然也就不会出手相帮了。” 秦御史:“那般惊艳的儿郎,世间少有,确实可惜。” 御书房内。 新晋的户部韩尚书,同皇帝在暖炉边对弈闲聊。 皇帝:“听太子说,你最近日日都是人定时分才回府,是不是户部堆积的政务太多?可还吃得消?” 韩尚书:“谢陛下关怀,微臣刚接手户部,确有政务急需处理,不过已然理顺了。回府晚,不全是因为政务,微臣寡淡,只知领命办事,确实不喜交际,所以能避就避开了。” 皇帝笑道:“你倒是坦诚。上次听你说,曾在太傅孙女的宅子里做过帐房先生?” 韩尚书:“确有此事,不怕陛下笑话,未入朝堂前日子过的拮据清贫,母亲身患重病,为给母亲买药,微臣不光做过帐房,还去扛包做过苦力。” 皇帝:“百善孝为先,何来笑话。那丫头几番行善,百姓对其口碑甚高,倒是难得。你与那丫头既有那般渊源,你荣升二品大员,可曾去见过故人?” 韩尚书:“不瞒陛下,当年家母病重,林小姐给微臣账房先生,和小妹打扫宅院的活计,还让微臣带上母亲,微臣对林小姐确实感激,家母也说过几次要去拜谢,可微臣却觉不妥。” 皇帝:“有何顾虑?” 韩尚书:“微臣只和林小姐打过交道,跟林府却是毫无交情。林小姐那时尚且年幼,加之多年未见,也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当年施恩之举,又是个没出阁的千金,微臣怕贸然登门太过唐突。想着小妹再回府时,让小妹先前去拜访。” 皇帝点头赞许道:“怪不得太子常在朕面前夸你,确实心细如尘,思虑周全。” 韩尚书:“太子殿下谬赞,微臣只是早当家操心多罢了。陛下提起林府,可是林府有何不妥,需要微臣去查证?” 见韩尚书目光清正虔诚,皇帝笑道: “韩卿多虑了,朕只是看你在朝堂无所依仗,结交一些清流与你也是益事。” 不可弹劾 三皇子府。 楚承烨回府后,就叫来贾玉和孙坚: “今日朝堂上,御史台又查出太子几桩陈年旧事,对太子弹劾了一番,父皇气的脸色铁青,对着太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们去细查太子,连同国公府也查一查,趁热打铁让太子从储位上滚下来。” 看着异常兴奋的楚承烨,贾玉拱手道: “殿下,此举不妥。” 楚承烨笑意淡了两分,漫不经心道: “有何不妥?” 贾玉:“太子自盐税案后,就逐渐势微,可陛下只是罚太子禁足,并未有实质性的处罚。如今面对御史弹劾,陛下依旧只是对太子发了通脾气,可见陛下心中,对太子还是颇为爱重的。” 楚承烨笑意彻底淡了下来,自小皇帝便对太子偏心,这已然成了楚承烨心中的一根刺。 贾玉此言,惹的楚承烨对他也没了好脸色。 贾玉扫了眼楚承烨的神色,不管不顾的继续道: “殿下,党争最大的成败,就是陛下的爱重。太子如今朝中地位岌岌可危,您若在出手,陛下怕是对您会有看法,也会更心疼太子。届时,陛下为护太子,就会将您放在对立面,得不偿失啊。” 见楚承烨不为所动,孙坚细想片刻拱手道: “殿下,贾师爷此言有理。人都会怜惜弱者,殿下若出手弹劾,陛下会认为殿下,不顾手足,与殿下并无益处。” 楚承烨没好气道:“那要如何?就这般眼睁睁放过他?” 贾玉眼含深意道:“不光放过,还要在他人弹劾太子时,出言阻拦。” 三人在书房聊了小半个时辰,直到下人来报,楚承曜来了,贾玉和孙坚才出了屋。 贾玉:“孙兄,左右也是等着,不如去我那喝杯茶?” 孙坚:“也好。” 屋内,贾玉和孙坚相对而坐。 贾玉将落花生和栗子,各抓了一大把,放在炉火旁边,不时翻动着。 孙坚:“你说,二皇子今日是为何而来?” 贾玉语气笃定的笑道:“定是为了游说殿下,一起弹劾太子。” 孙坚:“你就这般肯定?” 贾玉翻动着吃食,慢条斯理道: “近来种种,孙兄你也知晓,二皇子并不是表面那般简单温顺。否则他也不会以太子的名义,在殿下身旁安插郭秋成。让殿下和太子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孙坚点点头:“当时若不是你提议将郭秋成放走,我暗自跟随,亲眼目睹郭秋成被钟毅所杀,谁能想到郭秋成竟是二皇子的人。” 贾玉:“偏咱们殿下,相信手足之情,对二皇子从未设防。就连知晓郭秋成是被钟毅所杀,也觉其中必有误会,过后亲自试探二皇子钟毅当日去向,二皇子撒了谎,殿下才起了疑心。” 孙坚:“你就不担心,殿下被二皇子劝动,你方才那些努力,前功尽弃?” 话落,烤炸开的栗子,从火盆中弹出。 贾玉笑着伸手捡回,烫的左右手来回倒腾: “殿下虽是性情中人,不如二皇子阴狠,却并非三岁孩童。我愿意倾心辅佐,正因殿下这性情。” 朝堂弹劾 从三皇子府出来的楚承曜,一进马车,笑意便淡了下来。 回想起早朝太子被弹劾时,楚承烨得意的嘴脸,又想到方才在里面,楚承烨对自己漫不经心和防备的态度,楚承曜十分肯定,楚承烨定是发现了什么。 待马车走出一段路,楚承曜吩咐钟毅: “老三开始防我了,以他的脑子,定是不可能忍住弹劾太子的。你去查,早朝过后老三去过哪,见过谁,仔仔细细查给我知晓。” 次日早朝。 面色沧桑不少的太子,垂目听着大臣们对自己的弹劾之言。 大到放任前户部尚书私吞盐税,说不得都是受太子指使。小到多年前,太子府中的马夫,赶车时撞上过百姓……都拿出来说太子纵奴行凶。 太子心中泛起寒意,深切体会到墙倒众人推的无力感。 楚承曜见状,扫了眼自己的衣衫,并无不妥之处,正欲行礼说话,就见身旁的楚承烨站了出来: “够了!” 殿中众人,都被这一声呵斥,弄的一愣神,一时间都静下来看向楚承烨。 楚承烨行礼道:“父皇,请恕儿臣无礼,打断大臣进言,实在是听的心中窝火,忍不下去。” 皇帝眼中闪过稀奇:“说说看。” 楚承烨义正言辞道:“皇兄身为储君,受百官监察,行差有错漏之处,言官上书弹劾无可厚非。可皇兄府中的马夫,无意中撞伤百姓,据儿臣所知当时便送百姓去医馆治伤,事后还予以赔偿,此事皇兄处理的并无不妥。既非有意又无不妥,为何连此等小事,也要揪住不放?” 太子闻言惊讶侧头,楚承曜目光中亦是暗流涌动。 皇帝也目光灼灼的盯着楚承烨看了一瞬,面色缓和道: “你说的在理,朕也想知道,太子是朕选出来的储君,连此等小事也要放到朝堂上来弹劾,是不满意太子,还是不满意朕?” 此话虽说的语气平常,可听在弹劾太子的言官耳中,却如闻惊雷,当即跪地请罪直呼不敢。 皇帝视若无睹,说起年关前要紧的政务,让下跪的十来位大臣,一直跪到下朝。 下朝后,皇帝让郑诚留下楚承烨,让其去娴贵妃宫中候着,一同用午膳。 娴贵妃细问始末,看向楚承烨的眼神里,透出久违的满意神色: “这个叫贾玉的师爷,当真是不错,我会在派人去查查他的底,若是可信你要委以重用。” 楚承烨窝火道:“处处泼我冷水,做事也不按照我心意来,此番要不是孙坚劝说,我也不愿意去帮太子说话。” 娴贵妃没好气道:“大事未成之前,你断不可再随心行事。以往你身边全是趋炎附势之辈,就是缺这样敢劝阻你的人才。” 楚承烨:“母妃放心,儿臣知晓轻重,我若不愿谁能逼着我为太子出头?” 娴贵妃:“如此便好。方才听你所言,老二就是个躲在你身后,伺机而动的毒蛇,挑起你和太子争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和装乖扮弱的柔妃,倒是一个德行,你要多加防备。” 惯会装弱 凤栖宫。 皇后紧握茶杯的手,因为怒意指尖都泛着白,深吸几口气,才强忍下将茶杯摔裂的冲动。 太子:“母后莫恼,虽不及我们设想,可好歹也探到了父皇的心意,观今日朝堂上种种,父皇还未有换储的打算。” 皇后:“宗良联络众臣弹劾与你,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不光是为了激起陛下对你的恻隐之心,也是为了拉老三下水。这老三发的什么疯,不光不跟着弹劾,反倒帮你说话!” 因着太子近来诸事不顺,皇后也跟着寝食难安,只觉白头发都比以往长得更多了些。 如今设好的局,却又生生的被楚承烨将了一军,皇后怎能不恼。 太子:“儿臣也不知,以老三的性子,不可能忍得住不弹劾,应该受了高人指点才是,方才宗良传信来,说是老二昨日去见过老三。” 皇后:“这个楚承曜,惯会装弱,实则躲在人后阴险算计,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跟他那个便宜的母妃一个德行!此子精于谋算,不得不防。” 太子:“母后不必挂怀,宗良做了一个局,老二已然身在局中还不自知。” 皇后点点头:“你父皇庇佑只是一时,你得自己把储位坐牢才是。有姚太师看着,又有神医在旁,如无意外,三五年内惠宁的寿命定然无虞。” 太子:“太师虽未说什么,我却总觉他什么都知晓,何况有那神医在,要想在药里再准备什么,定是行不通的。” 皇后:“既如此,要么盼望上天来场绝无生还的意外……要么,就只能寄希望于,惠宁怀上嫡长孙了。” 太子不解道:“母后,惠宁的身子,很难受孕的……” 皇后眼中,闪动着危险的疯狂: “太师手再长,可管不到夫妻之事……” 娴贵妃和楚承烨陪着皇帝,和睦愉悦的用午膳,心情不错的皇帝,午膳都比平时多用了半碗。 饭毕,皇帝端着茶杯,看向楚承烨: “今日,你能帮你皇兄说话,倒真是难得。” 楚承烨余光扫了眼娴贵妃,心中暗夸:母妃果真神机妙算,竟能猜到父皇会问。 稳准澎湃的心绪,楚承烨理所应当语气狂妄道: “我虽与皇兄平日不和,可那也只是兄弟之间的打闹,是家事。那些弹劾的言官,算什么身份?轮得着他们来置喙。” 皇帝板着脸道:“越说越没谱儿,御史台监察百官,身在其位自然得谋其政。你还知道与太子不和,太子身为储君,你平日里也不知道收敛着些。” 娴贵妃一扫皇帝的神色,便知他不是真的生气,忙上前行礼请罪道: “陛下保重龙体,莫要因为烨儿气着了身子。臣妾教子无方,纵的烨儿心无城府,意气用事不少闯祸,还请陛下责罚。” 楚承烨见娴贵妃请罪,也忙跟着请罪道: “父皇,此事不怪母妃,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和皇兄不睦,并非是为了储位之争,儿臣只是想父皇的眼里能多看到些儿臣。” 儿子争宠 娴贵妃闻言,面上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烨儿住口!” 楚承烨却是不管不顾,索性跪下破罐子破摔道: “自小就看到皇兄,日日被父皇带在身旁教导,儿臣羡慕之余,心中也生出妒忌。长大后,事事都想同皇兄争个高下,就是想让父皇能看到儿臣。儿臣也想同皇兄一样,常伴父皇左右,哪怕是日日被训斥,儿臣也甘之如饴。” 娴贵妃忙跪下请罪:“陛下,烨儿近来经常梦魇,爱说胡话,还请陛下恕罪。” 母子俩一个拼命求情,另一个微红着眼,身板跪的笔直,像一个不受父亲宠爱,发泄心中委屈的孩童一般。 几个儿子中,还从未有哪个这般大胆,明晃晃说自己偏心太子…… 可随着年岁增长,倒越盼望着天伦之乐,眼前这个满腹委屈的儿子,让皇帝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起来吧。” 扫了眼落座的娴贵妃,小心翼翼看向自己的神色。又看向还在犯倔的儿子,皇帝叹气失笑道: “当真是个泼皮!皇家之中,先君臣后父子,太子是储君,朕自然要多教导些。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除太子外,最受宠的皇子?” 楚承烨闻言抬头,眼中尽是孺慕之情: “当真?父皇疼爱皇兄,只是因为皇兄是储君?那父皇疼儿臣,是不是只当作儿子疼?这么比起来,父皇是不是更疼儿臣一些?” 娴贵妃轻斥道:“烨儿!陛下是君父,你都多大了,怎还如寻常人家的子嗣一般争宠?” 皇帝:“你母妃说的是,就要被封亲王的人了,还同兄长争宠,也不嫌害臊。” 二皇子府。 钟毅将探来的消息一一回禀: “三皇子昨日出宫,到见殿下之前,并未见过什么人,也未去过什么地方。” “三皇子府近来多了两个幕僚,一个名为贾玉,祖上曾入职官场,后家道中落从了商,并无特别之处。” “另一个叫孙坚,出自是镇西军先锋营,是韩耀辉的心腹,想来便是他劝诫的三皇子。” 说到此处,钟毅顿了顿,扫了眼楚承曜的脸色才道: “方才三皇子同陛下用了午膳出宫,陛下将踏雪赏给了三皇子。” 楚承曜泠冽的面容上,快速闪过一抹受伤,而后嗤笑出声: “呵,当初为笼络大将军,父皇才肯割爱,将逐风送给林锦安。如今老三稍稍作势,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做派,父皇便舍得将踏雪送出,看来他真是老了,竟开始肖想父子亲情了。” 冷嘲完,楚承曜浑不在意的吩咐道: “国公府既然安排人,弹劾太子,定然还有后手。太子的不足为虑,秦宗良此人却不可不防,你派人去盯紧些。” “是。” 楚承曜:“再调些脸生的来京都,将现在的探子换下来,不光是国公府和太子府,把三皇子府和四皇子府也盯紧了。” 钟毅:“四皇子无心大位,众所周知,应该不用担忧……” 楚承曜:“谁会对那个位子不动心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防着些好。” 父慈子孝 因着年关将近,学院放了长假,林思远也有了空闲。 午后,常叫上一双儿女,在书房小坐闲聊,考考林锦安的学业。 见林思远拿过林锦安的文章,面露赞赏之色,放下后又故意绷着脸让林锦安不可骄傲,林锦颜给二人续热茶笑道: “哥你看,爹明明高兴的紧,却生生黑个脸,当真是吓人。” 说话间,茶水洒了几滴出来,林思远摇头笑道: “越长大越胆大,连爹你都敢调侃了。平日里喝茶,自有丫鬟给你续好,显然你对续茶这事不熟,还是爹来吧。” 一句平常话,林锦颜不知怎的,脑子里豁然就想到了安知闲,那个每每见面,都会浅笑着替自己续上热茶的男子。 耳边听得父兄的说话声,林锦颜才回了神。 “你如今的学识,不说定中三鼎甲,必然是不会落榜了。” 林锦安:“爹放心儿子明白,文无第一,就算高中榜首,也需记人外有人,定不会骄傲自满。” 林思远满脸欣慰之色:“你能明白此理,爹着实放心不少。” 林锦颜:“哥哥为了春闱,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读圣贤书,比我还像个千金小姐呢。” 林锦安笑道:“你还取笑我?亏我还抱着给你争光的想法,日日挑灯夜读,就想着待明年春闱过后,你出门走到哪里都有人说一声,那不是状元的妹妹嘛。” 林锦颜:“那我可等着了,哥你可得说话算数,有爹作证的。” 林锦安:“我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林锦颜:“爹你看,哥诓我。” 林思远:“两个都多大了……” 来送糕点的周玥雪,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一家三口的说笑声,拿食盒的手不由紧了紧: 口口声声说拿我当一家人,对我却只是客气疏离,从不会这般随意亲昵…… 待白芷打开门,冲屋里喊了声:表小姐送糕点来了。 屋内的欢笑声,陡然停下。 周玥雪笑意分毫未变,有礼有节的送上糕点,关心了一下林思远的身体,又向林锦颜问起花样子。 最后又嘱咐林锦安要劳逸结合,莫要累着身体云云,说完话喝完手里的茶,便行礼告退,挑不出丝毫错处。 林锦颜:“表姐得祖母教导,规矩是愈发好了。” 林锦安扫了眼,那两盘卖相精美,却无人动过的糕点: “外形易改,本性难移。” 不夜侯。 原本因下雪天寒地冻,几位老大人几日都不曾来喝茶。 故而,听竹青说姚太师来时,安知闲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惊讶。 虽坐在火炉旁,安知闲还是不由分说的,给姚太师塞进一个汤婆子暖手。 无理又关切的举动,让姚太师愣了愣神,倒也没拒绝安知闲的好意。 二人一阵闲聊后,姚太师状似无意道: “如今你这里座无虚席,人手怕是都不够用了吧。” 安知闲:“以前的确实不够用,又新招了几个伙计,还得谢过几位老大人,常来捧场。” 莫要探究 姚太师又多问了几句伙计的事,安知闲才变了脸色,站起身开门看见砚书立在门口,门外并无他人,才将门重新关上,回到屋内。 “太师这般问,是否觉得晚辈新招来的伙计,有何不对之处?” 姚太师:“个个都很机灵。” 安知闲:“确实机灵,每每几位老大人来时,新来的伙计总会抢着送茶点,平常也抢着打扫这二楼。老伙计只当是他们三人想在几位面前露脸,久而久之的,也都习惯了。” 姚太师面含深意道:“你方才能开门探查,想来这几个新伙计的机灵,应该不止于此。” 安知闲谦逊道:“太师,晚辈虽不才,却到底经商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只是这京都鱼龙混杂,晚辈无人依仗,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说完又带上两分郑重之色:“太师放心,只要晚辈还在这里,您跟几位老大人,随时都可来此安心说话。” 姚太师:“知你心是好的,你既明白不知道的好处,就莫要再去探究背后之人,免得引火烧身。心中加个小心,权当不知便是了。” 送走姚太师,凌五才跟着竹青进了屋,见安知闲立在窗边,瞧着 “主子,太师可是来跟您说新伙计的事?” 安知闲关上窗点头道:“太师也知晓了人出自哪里,特意来嘱咐我装不知情。” 竹青:“主子让我刻意引砚书,注意到陆春会功夫一事,让姚太师知晓,不夜侯被人安插了眼线。如今事都如您安排的进展,主子怎么还似有心事?” 安知闲:“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让砚书传个话的事,太师为何只因此事,下着雪还亲跑一趟……” 竹青:“大约是觉得,有些话当面说的好。” 安知闲没想通,索性放在了一边: “凌五,你进出务必小心,砚书和太师面前也别现身,以防被认出。嘱咐风潇然,老实在当铺呆着,近来别往我这跑。” 说话间,伙计来敲门,说林晏清来了。 安知闲下楼将人迎进屋内,落座后笑道: “天降瑞雪,晚辈还以为,太傅得年后才会再来了。” 林晏清接过暖手的汤婆子,笑的慈爱: “几日不来,空落落的,过来喝杯茶。” 安知闲有条不紊的泡好热茶,放在林晏清手边。 林晏清将林顺打发了出去,屋内只剩两人,林晏清聊了些其他后,忽而低声道: “记得之前问过你,不曾婚配,也并不曾有过婚约?” 安知闲端杯打趣道:“确实没有,太傅这般口吻,难不成是要做媒?” 林晏清:“确有此意。” 安知闲笑意顿住一瞬,才恢复: “不只是哪家千金,竟能劳太傅做媒?” 林晏清:“我家的。” 安知闲笑意彻底顿住,脑海中浮现出那抹明艳的身影,心跳如雷般不受控的狂跳。 心中又惊,又喜,又慌乱无措…… 是她让太傅来的?她要嫁我?她怎会突然要嫁我? 太傅说媒 见安知闲端着茶杯,愣在当场,林晏清看的好笑,倒是第一次见这孩子失态模样。 “怎么是这幅样子?” 安知闲回神,意识到失态,忙喝茶掩饰。 一杯茶饮尽,也调整好心态,也是第一次没喝出茶中滋味…… “让太傅见笑了,突闻此事,晚辈只觉惶恐。晚辈只是一介商人,怎敢高攀您孙女。” 林晏清叹道:“你知我从未芥蒂过身份地位,就莫要再跟我说这种话。以你的才智,若说高攀,也是我那孙女高攀了你。” 安知闲腹诽道:您怕是还不知道您那宝贝孙女,真正的能耐…… “婉蓉的身世你也知晓,是个苦命孩子,嫡母不慈她爹从未护过她,这些年都养在她祖母身边,虽不是嫡女,胆子也小了些,却胜在品行端正,温婉娴淑……” 听到此处,安知闲那不受控的心跳,陡然就开始平静了下来,原来不是她啊…… 林晏清正说着孙女的优点,却见安知闲忽而低落了下去,忙止住了话头: “今日之言确属唐突,你有顾虑也是应该。” 安知闲恢复到,平日谦逊的笑脸模样: “太傅能私下同晚辈说这些,可见心中并未把晚辈当外人。晚辈并非对婉蓉小姐的身世心有芥蒂,是自知身分从未肖想过,您突然说起,总得让晚辈考虑考虑。” 见林晏清点头,安知闲继续道: “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对女子而言更为重要,自该慎之又慎。晚辈自小由叔父带大,现如今叔父远在漳州未归,晚辈也不好自己做主。” 林晏清满意道:“还是你思虑周全,那就等年后再议。” 因着没两天就是除夕,茶楼也比往日冷清了不少,喝茶的客人寥寥无几。送走林晏清后,安知闲便回了后院。 陆春看了眼安知闲的背影,笑眯眯道: “青掌柜,太师和太傅怎么还分开来,都没能遇上。” 竹青不动声色道:“太傅是来让东家寻茶,太师是来找吴神医的,又没约在一起没遇上便没遇上吧。吴神医可回来了?” 陆春:“神医被肖尚书派人接去,还未曾回来。” 工部尚书府中。 楚承曜刚带着钟毅离开,在客房等候的吴神医,就被请进肖思明的房中。 把完脉,吴神医不解道: “这倒是奇了,方才还好好的,怎地这么会功夫,就开始气血翻涌?” 肖尚书指向桌上,楚承曜带来的东西: “神医来看看这些,可有不妥。” 吴神医上前一一查看:“都是些上好的滋补药材,品相极佳,也都上了年份……咦?” 见吴神医拿着药盒闻了闻,肖尚书向前倾身,面露询问。 吴神医疑惑了片刻,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这药材沾染了一味补气血的猛药,令公子失血过多虚寒之体,需循序渐进的温补,遇这等大补的烈药,与他如毒药无异。” 吴神医转身看向床上的肖思明,小声嘟囔道: “怪不得像极了中毒之症,却有并无中毒之实……原来是药效相斥的缘故……” 少女怀春 吴神医虽是小声嘟囔,可肖尚书离得这么近,又怎会没听到,当下心中便有了计较,面上却是不显,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才沉下脸看向桌上的药材。 吴神医刚出肖府,便被竹青派来的伙计通知去太子府。 忙完回到不夜侯时,已是傍晚时分。 待吴神医将今日见闻悉数说完,却久久没得到答复,抬眼看去,却见安知闲眼睛放空的发着呆,就连竹青端着饭菜进来,安知闲也未曾察觉。 吴神医和竹青对视一眼,面上都带着不解,竹青索性站到安知闲目光所及之处: “主子,该用饭了。” 安知闲猛然回神:“嗯?哦好,吴大夫您刚说到哪了?” 吴神医:“都说完了。” 安知闲:“嗯?那先用饭。” 安知闲起身走向饭桌,刚坐下,吴神医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把起脉来。 反复把脉几次,才松开手: “没有不对啊……可是遇到了难事?老门主嘱咐过我,你的事就是他的事,要我倾尽所能帮你。遇到难处只管说,无需有顾虑。” 安知闲表情僵了一瞬,笑的无奈道: “吴大夫,我真的没事,方才就是想些其他事,走神罢了。您刚说,太子妃如何?” 吴神医:“唉,太子妃身子还未曾养全,近日太子又爱折腾……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是正头的夫妻,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开点温补的药剂。” 见吴大夫被自己转走了话头,安知闲松了口气: “太子约摸是近来势微,想有个子嗣,稳固地位。” 吴神医端起碗,语气不赞同道: “就算是想要子嗣,也不能胡来啊,我前两日便跟太子说过,太子妃不光身子虚还体寒,要调理好后才能怀上子嗣。可太子充耳不闻,反倒变本加厉,哪像是要子嗣,分明是要命……” 安知闲眸光一闪,拿筷子的手也顿住: “说不得还真是为了要命……吴大夫,您将此言找机会说与太师知晓,再让孟杰不经意的,将此事透露给陆春。” 吴神医闻言,恨恨的将菜放进碗里,低声骂道: “还是天家人,手段如此下作!” 吃罢饭,安知闲将正事安排下去,洗漱完毕拿起书靠坐在床头,看了半晌也不曾翻页,直到寒风吹开没关紧的窗户,安知闲才回神起来关窗。 再回到床上时,安知闲将书合上放置一边叹道: “还真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将灯吹灭,翻来覆去的毫无睡意,脑海中又浮现那抹明艳的身影…… 花会上时那流光溢彩的衣裙,般般入画的容颜,第一次初见时的聪慧,第二次谈生意的人小鬼大…… 一幕一幕竟都是那般清晰,那些以往让自己觉得心痒,却又回避不曾深想的时刻,在今日太傅说媒的误会中,全部涌现,结成一张密密麻麻不能见光的网…… 那张网的每一丝,都在提示自己真正的心意。 一想到误会那人想嫁自己时,心中那惊喜交加,惶恐慌乱,安知闲就不由得摸了一把脸。 怎么像个怀春少女一般,还真是羞耻啊…… 有缘再见 御书房内。 听得郑诚的密报,皇帝的脸色晦暗莫名: “太子如今,也开始学会不寻常的手段了……承曜因何对肖维中那个,要死不活的儿子下手?” 郑诚:“老奴不知,这些消息也是派去茶楼的探子,从那神医身边探来的。” 皇帝细思片刻,见不得其果,便将此事放置一旁: “太师和唐阁老几人,真就只是在那茶楼对弈品茗?” 郑诚:“确实如此,门口都不曾派人把守。都知老侯爷棋瘾大,太师又是六艺中的高手,自打太师回京,老侯爷常缠着太师对弈,连带着同老侯爷交好的唐阁老,也常去作陪。” 皇帝:“这几个老家伙,年轻时单拎出来,都是难惹的刺头,只是老了收敛了锋芒。派去的人小心着些,莫要被发现了马脚。” 郑诚:“是。探子说那茶楼不止您派了人去,还有其他人。老奴细查了,是国公府和二殿下派去的。” 皇帝:“国公府应是皇后授意,探查太师动向。可承曜的眼光之长远,却是太子和承烨所不能及的……是个好苗子,可惜…” 至于可惜什么,皇帝虽没说,郑诚却是心如明镜,可惜生母出生低微…… 除夕前一日,常年蜗居在望舒宫的玉妃,从宫女的闲聊中听到,都有何人参加宫宴,无意中听到一人的名字后,心思急转。 午后,玉妃状似无意的翻看首饰,打开其中一个木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叹息道: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那孩子伤养好了没。” 素娥:“娘娘,这块玉佩,好像是林小姐的?” 玉妃面露两分哀伤:“嗯,可怜见的,那么小一点就遭那么大的罪,罢了,说不得都不在人世了。” 素娥:“娘娘莫要伤怀,奴婢听闻那林小姐已然养好了伤,已于前几月回京了。” 玉妃:“当真?那倒是件好事儿。” 素娥:“奴婢哪敢骗娘娘,娘娘似是很喜欢这林小姐?” 玉妃:“是那孩子讨喜,我膝下只承恩一个孩儿,见到那般乖巧的女娃娃,自是喜欢。她既无事便好,若有缘分,终能再见到,也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 颜玉轩内。 白芷和玉彤给林锦颜试着新做的衣衫,嘴里不住的夸赞。 “小姐都未曾梳头装扮,都如此好看。” “可不是嘛,宫宴怕是要将女眷都比下去了。” 林锦颜头发散了满背,更显腰身纤细,鼻尖带着微汗,脸色也泛着微红: “别贫嘴了,屋子里怎么烧的这么热?” 玉彤笑道:“能不热嘛,午时,老太太见下了雪,就嘱咐给您屋子添炭火,婉蓉小姐还亲自来看了一回。接着老爷嘱咐了一回,少爷嘱咐了一回,老太爷回府后又嘱咐了一回。” 林锦颜眼中染上笑意,见白芷把窗户开了个缝,便站到窗边赏雪: “这般大的雪,明日怕是要存下了。” 玉彤拿了披风,披在林锦颜肩头: “那感情好,等雪停了,我给您堆个雪人。” 当铺相会 颜玉轩院中的树上,一道视线透过树枝,看向窗边说笑的主仆。 巡查完院子里的洪九,进门前突感院中有人,目露精光的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才进了屋。 看了会雪,林锦颜在玉彤的催促下关上窗,良久后,屋中的光才被吹灭。 一个黑影自树上剥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院子。 初尘当铺。 风潇然将腿交叠着,搭在桌子上晃悠,透过桌前的屏风,听着乐姬弹奏琵琶,喝着酒将盘中的花生高高抛起,再用嘴接住嚼的摇头晃脑。 待玄色衣袍的男子跳窗而入时,就见到风潇然这幅纨绔的二世祖模样。 风潇然虽在漫不经心的享受,可依旧察觉到,身后悄无声息的落地声,嚼花生一顿,眼中泛起森然的笑意,耐心等着身后之人接近。 待来人离自己仅余三步,风潇然轻踩桌子,在空中一个翻身调过身形,直取来人咽喉。 来人侧头躲过,抓住风潇然的胳膊,轻声道: “我。” 风潇然看清来人,惊喜的准备出声,就被来人捂住了嘴,用眼神扫向屏风外。 风潇然点点头,拍开来人的手,抬手击掌三次,琵琶声嘎然而止,乐姬对着屏风款款行礼,施施然退了出去,显然熟悉规矩。 樊同贵进屋关上了门:“少主,怎么今日这般早……” 说着话,走到屏风内,看到来人,惊讶道: “诶?您何时来的。” 风潇然:“他刚到,去拿一件我的外袍,再温壶酒来。” 樊同贵应声出屋,风潇然大大咧咧的坐到桌旁,上下扫视了一圈来人,笑的欠揍: “小师弟夜半翻窗,是想师兄了?” 来人摘下兜帽,脱下披风和外袍,露出安知闲矜贵的脸庞: “不来这一遭,还不知你如此享受。” 风潇然无所谓的耸耸肩:“你那里不许去,又不让我在当铺露面,我只能在后院听听曲子,打发日子了。” 樊同贵端来酒菜,拿来外袍,询问安知闲夜半前来,可是有事。 安知闲只道是不放心风潇然,过来看看。 待樊同贵走后,见安知闲换衣,风潇然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 “以你的脚程,从不夜侯到我这,不消半刻钟。就算雪大,你漫步赏雪,也不足以湿了你的披风和外袍,这寒风凛冽大半夜的,是谁需要你亲自盯梢?可是武功高强?反正师兄我也闲着,你要不要求求师兄?” 安知闲自顾自的穿好衣衫,坐下后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风潇然见状,坐直了身子,脸上没了笑闹之意,带上了两分郑重: “你还真喝酒?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被人发现了?” 安知闲感受着嗓间的灼热,身上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无事发生,只是想喝酒罢了。” 风潇然狐疑的盯着安知闲,反复问询几次,都得了无事发生的回复,只当是年节将近的缘故,也就再没多问。 安知闲:“明日便是除夕了,你真不回去陪风叔?” 风潇然:“我都传信回去说要陪你,我爹也应下了。” 师门情义 次日,风潇然捂着头从被窝里坐起,茫然的看向房内。 昨晚不是跟小师弟喝酒吗? “人呢?” 樊同贵端着醒酒汤,推门而入: “少主您醒了。” 风潇然睡眼惺忪:“他人呢?” 樊同贵:“您的小师弟,寅时同属下一道将您扛回房,便独自回茶楼了。留话说,让您酉时去茶楼。” 风潇然:“他没醉?” 樊同贵:“走时并无醉态,还嘱咐属下给您熬醒酒汤。” 风潇然懊恼道:“我一个常喝酒的,喝不过一个素日不端杯的?哪哪都想把我比下去,反了他了。” 樊同贵一本正经的给台阶:“少主,有种人天生好酒量,轻易不端杯,端杯放到一大堆。” 风潇然接过樊同贵递来的碗,说话间喝了一口: “是吗?我就说嘛,他也就是运气好……呕……这什么东西!” 樊同贵眼中笑意一闪而过:“醒酒汤啊,您小师弟可说了,您醉的厉害,让我务必熬浓一点。” 风潇然猛灌了口茶,从牙缝里蹦出一句: “还真是谢谢他!” 颜玉轩。 玉彤和白芷带着院子里其他的丫鬟,在一起堆雪人,笑声阵阵。 林锦颜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打闹,眼中亦有笑意: “洪九,午后你不必陪我入宫,给你放假,去找故人好生团圆,明晨再回来也不迟。” 洪九:“你只带白芷入宫,我不放心,从宫里出来后我再走。” 感受到关心,林锦颜也没在坚持: “也好。” 瞥见玉兰端着热汤进屋,白芷面上不动声色,嘴里嚷嚷手冷,顺势溜回了屋。 进屋后,扫向林锦颜面前放的热汤,白芷笑的娇憨: “小姐,堆雪人好玩极了,您要不要一起来?” 林锦颜:“瞧你脸冻的通红,看着都冷,我才不去呢,这汤还烫着,你刚好暖暖手。” 白芷上前用手轻抚汤碗,不住的缩回来搓手,再把手放置汤碗外。 玉兰紧盯着汤碗:“白芷,那可是小姐的汤,怎可捂手?我给你拿个汤婆子。” 白芷笑的没心没肺:“那就谢谢玉兰姐姐了。” 趁玉兰转身的间隙,白芷快速低头闻汤,待玉兰回身,白芷笑眯眯的接过汤婆子道谢。 玉兰:“小姐,这羊汤温补,最适合冬日里喝了,老夫人特意吩咐让您多喝点,暖暖身子呢。” 白芷:“小姐,这羊汤闻着就香,奴婢都馋了,您别辜负了老夫人的心意,快趁热喝。” 林锦颜失笑道:“哪次有好吃的少你们了?叫上玉彤,自己去盛汤。” 白芷脆生生应下,欢天喜地的跑出了屋。 玉兰眼神暗了暗,不自主的叹息道: “小姐,您对白芷和玉彤是真好啊。” 语气带着羡慕失落,以及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的嫉恨。 林锦颜端碗喝汤:“怎么?我待你和洪九不好吗?等她们回来,你们也自个去盛汤。” 玉兰回神道:“谢谢小姐,小姐您待每个人都极好。” 服侍着林锦颜用完了汤,玉兰规规矩矩的将空碗撤下。 除夕宫宴 午间,看着装扮一新的林锦颜,老太太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好好,姑娘家就该穿的鲜艳些。” 林晏清抚须笑道:“脸上看着,似是比回来时有肉了些。” 林锦颜笑容嫣然:“整个人都圆乎了一大圈,祖母日日在府,让后厨变着法子的给我做吃食,祖父您每每从外间回来,也常带吃食,颜儿从早到晚嘴没闲着,都觉察不到饿,哪能不胖呢。” 林婉蓉笑眯眯的看着几人说话,神情全是幸福之色。 周玥雪扫向林锦颜的脸,只觉明艳的分外碍眼,压下心中嫉恨,面上愈发亲和: “妹妹这般单薄,哪里就算胖呢,我只愿妹妹早些养好身子,就算是胖些那也无妨。” 老太太:“玥雪说的在理,身子是最重要的,可莫要因怕胖,就不好生用饭。” 林锦颜娇俏道:“真是天大的冤枉,颜儿最是听您的话了。更何况,您每日都要派玛瑙姐姐来瞧我两次,我哪敢啊。” 一番说笑后,老太太不放心的嘱咐道: “宫宴将军夫人也会出席,你跟在将军夫人身旁莫要乱跑。再遇到赵家那种不长眼的丫头,自有长辈给你撑腰,莫要往心里去。” 林锦颜一一应下:“祖母,哥哥跟在爹身旁,在前院接待前来辞年的学生,晚点也会跟随祖父和颜儿一同入宫,还有两个表哥,舅舅舅母和外公也会同去,这么多人盯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老太太叹道:“进宫赴宴,说起来是天大的荣宠,可那也是个一招不慎,就会惹祸上身的地方,祖母怎能不担心呢。” 周玥雪垂眸,心中恨恨道: 不想去称病不去便是了,多的是人想去,摆出这幅惺惺作态,万分为难的样子给谁看? 林锦颜:“祖母别担心,颜儿进宫后定会谨言慎行的,宫宴定是吃不饱,祖母只管备好吃食,等我们回来吃团圆饭便是。” 待林思远父子送走学生,立马来松茂堂,接林锦颜和林宴清。 待三人走了,厅里顿觉寂静了许多,见老太太面带失落和担心,林思远笑道: “母亲,他们晚些时候便回来了,前日遇到思然,我跟他说过今日带着锦昀回府守岁,想来过会就该来了。” 老太太闻言,精神好了两分: “好,一家人聚齐,热热闹闹的。” 说完老太太又不解叹道: “颜儿前段日子受了赏赐,宫宴名单里有她无可厚非,安儿近来几乎足不出府,怎么也在名单上” 周玥雪眸光微闪,笑盈盈道: “在这京都里,谁不知道锦颜妹妹和安儿,乃是双生子,这请一个不请一个的,倒显得小家子气,所以皇后娘娘才两个都写上了吧。” 老太太点头道:“也是这个理儿” 宫门口,林锦颜挑开车帘,就看到将军府的马车,下车同林宴清和林锦安说过之后,带着白芷洪九钻进了白伊然的马车内。 白伊然一边笑着同林锦颜说话,一边习惯性的搭上林锦颜的脉搏,确认无事才松开手。 众生各相 几人跟着众人进入殿内,在内侍带路下入座。 跟白伊然一起,同左右的夫人千金寒暄完,林锦颜一抬头,就瞥见多日未见的妍凌郡主,正苦大仇深眼神幽怨的盯着自己。 林锦颜看的好笑,同白伊然耳语几句后,上前给襄王妃请安。 襄王妃正和皇室宗亲寒暄,见到林锦颜,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拉着林锦颜的手好一通的夸赞,才给两人留出说话的地方。 妍凌郡主又生气,又期待,又带着委屈和开心,心情复杂的瞥了林锦颜一眼,将头迈向一边。 林锦颜行礼后,靠近妍凌郡主轻声道: “谁惹我郡主嫂嫂生气了?” 妍凌郡主羞恼的转回头: “林锦颜,你找打!” 因着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顾奕辰也是很久未见到妍凌郡主,自打入了殿内,顾奕辰虽跟着祖父和父兄同官员寒暄,余光却一直放在妍凌郡主身上。 见林锦颜和心上人说笑,顾奕辰也不禁扬起了嘴角,转头瞧见顾睿洲冲自己打趣挑眉,顾奕辰立马正色掩下笑意。 同妍凌郡主说了会话,林锦颜重新回到白伊然身旁坐好,端着茶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殿内众人。 上座的龙椅旁,左右各一排座椅。一左一右放着两大张椅子,右侧皇后的椅子比龙椅略靠后,左侧那张更大更靠前一些,显然是太后的位子。 往下,是皇室宗亲和皇子的位置,平日里见不到的皇室中人,在京都的都到了场。 再往下,是以秦国公府为首的皇亲国戚,还有封侯拜相的各府公侯伯爵,姚太师也在其中。 姚太师坐的随意,像和殿内众人格格不入,又似本该就在其中。 察觉到视线,姚太师豁然抬眼,对上林锦颜的视线,微不可查的微微点头,林锦颜亦是浅笑点头示意。 待姚太师错开目光,林锦颜看向对面三五成群寒暄的官员,在新任的户部尚书身上停滞一瞬,才移开目光。 侧头看向女眷,扫视一圈,看到了兵部尚书的夫人,没瞧见赵华琼。 打量中,太子和几位皇子进了大殿,楚承曜和楚承平缓步而入,拉开和太子的距离。 楚承烨则是和太子齐平而入,丝毫没有礼让的架势。 众人起身,对着几人行礼而后重新落座。 春风得意的楚承烨,见太子走向顾弘章,也抬步跟上。 同顾家几人说笑间,瞥见太子眼底压抑的怒色,楚承烨嘴角的笑意愈发肆意。 楚承平进殿后,立在门旁等了片刻,待楚承逸和冯斯年进来后,一同朝座位走去。 林锦颜看向门口,没看到冯斯瑶后,便收回了目光。 殿内众人,无论心中如何,面上都是一副和气的谈笑风生。 过了约莫一炷香,皇帝太后皇后,以及各后宫嫔妃公主和皇子妃,一起进入大殿。 众人起身行礼叩拜,皇帝坐上龙椅,目光扫视了一圈,才龙颜大悦的让众人起身。 一番上位者的官腔发言后,歌舞和酒菜进场。 下场献艺 酒过三盏,该说的场面话都说过之后,娴贵妃提议让众人施展才艺助兴,得了皇帝和太后的准许,娴贵妃从手腕上褪下玉镯作为彩头。 因着除夕高兴,皇帝和太后也乐呵的拿出彩头,皇后和诸嫔妃见状,也纷纷拿出随身之物。 为图热闹,皇帝笑道:下场者不拘男女,不论才艺,也不论是否婚配,各府至少出一人。 皇帝话毕,太子立马起身响应,要赋诗一首。 走向摆放好笔墨纸砚的桌子,一手好字跃然纸上,待内侍将纸张展开,皇帝看过内容,面带满意的点头,对太子夸奖了几句。 近来太子颇受冷遇,眉宇间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写完后眼中带着两分小心翼翼的看向皇帝,得了夸奖才踏实下来。 皇后闻言,眼中也带上实质性的笑意。 养病多日的太子妃,面色比往日好了许多,见太子得了夸奖,维持着笑脸,笑意并不达眼底。 楚承烨不待太子坐好,便站起身: “父皇,既然皇兄赋诗,儿臣就耍一套枪法吧。” 皇帝笑道:“好,一文一武甚好。你的枪法你舅父还夸赞过的,正好让朕看看。” 楚承烨接过内侍拿来的长枪,有模有样的舞了起来,看着孔武有力枪下生风,观赏性极强。 一个漂亮的回马枪后,楚承烨英姿飒爽的收枪,皇帝带头鼓掌叫好,好一阵的夸奖,娴贵妃笑的满意,楚承烨口中谦虚,眼中尽是得意之色,落座后冲太子举杯示意,惹得太子紧咬后槽牙,才将其无视。 楚承曜神色自若的,看着两人的暗流涌动,并无起身下场模样。 太子和楚承烨开了好头,皇室宗亲纷纷下场,或赋诗,或投壶,或作画,或弹琴,或吹笛一时间热闹纷呈。 妍凌郡主坐的无聊,趁人不注意,偷瞄了两眼顾奕辰,只觉脸红心跳,见楚承逸面带嘲笑的看向自己,妍凌郡主狠狠瞪他一眼,收回来目光。 楚承逸看的好笑,端杯喝酒时,视线不自觉落在林锦颜身上,看了两眼。 一个时辰后,眼见无人下场,皇帝环视殿内,笑着将未曾下场之人挨个点名: “承曜和承平还有承逸,今日除夕还想躲懒不成?顾卿,顾家儿郎沙场之上骁勇善战,怎么此刻反倒拘谨了?太傅家的丫头可来了?怎么也不见露面?” 楚承曜行礼笑道:“儿臣自是不敢偷懒,只是文韬武略不及皇兄和三弟,唯恐露怯。” 皇帝:“你的学识,不少老臣都是夸奖过的,莫要自谦。” 楚承曜行礼起身:“那儿臣便献丑了。” 话毕,楚承曜走向琴旁落座,略微抬手将衣袖上滑,露出手腕,清逸的琴声自指尖宣泄而出。 琴音宛如置身在林间竹屋中,听雨品茗,清雅安稳又不显沉闷,只觉闲云野鹤之境,身心放松。 一曲奏罢,众人跟着皇帝鼓掌。 皇帝:“此曲平淡却极考验琴技,也考验弹奏者的心境。琴技稍显平庸,亦或是心浮气躁,便弹不出此等意境,能弹的这般好,足见你琴技极佳,性子稳重,甚好。” 下场作画 得了夸奖,楚承曜不骄不躁,谦虚几句落座。 柔妃和小公主见状,脸上满是自傲之色。 楚承逸和楚承平一曲琴箫合奏,亦是博得满堂彩。 待都献完艺,被点名的顾睿洲兄弟两,和林锦颜行礼起身。 顾睿洲:“陛下,微臣兄弟二人专平日舞刀弄剑,六艺只是习的皮毛,实不敢在陛下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面前献丑。” 皇帝笑的慈爱:“安北将军自谦了,既然专注武艺,不妨耍一套刀剑,也让大家看看沙场勇将的英姿。” 顾睿洲:“如此,微臣便献丑了。” 林锦颜行礼道:“陛下,臣女久不在京都,在苍圣山闲时,只画些花花草草打发日子,故而只有画能勉强入眼,画废些时间,趁二位兄长献艺,臣女便开始作画,以免耽搁时辰。” 众人看向说话的明艳少女,说话声如清泉不急不缓,一身牙红与玉色交接的衣衫,衬出少女姣好的气色,裙边上两簇兰花,平添两分清逸出尘。 温婉灵气的发髻上,带着红玉的发簪和头面,绸缎般的墨色长发披了满背,如水滴一般形状的红玉耳环,和发饰相互呼应,更显脖子白皙修长。既带着两分少女的娇俏,又显大家闺秀的矜贵。 少女出众的容貌,本就惹得众人暗自打量,这会出声更是引得众人瞩目,不少人眼中带着惊艳之色。 皇帝:“嗯?你便是太傅那个孙女吗?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幼时便容颜姣好,不想长大竟如此闭月羞花,果真是遗传了顾林两家的好相貌。伤可养好了?” 林锦颜:“谢陛下关心,伤已养好,只是身子比旁人弱些,并无大碍。” 皇帝:“前段时日京都被漠北人投毒,你与将军夫人又救下无数百姓,朕便知道你一如幼时一般心善,送你的山庄可还满意?” 林锦颜行礼笑道:“陛下龙恩浩荡,山庄无一处不美。臣女不过是尽自己本分罢了,得了山庄喜不自胜,一直想入宫谢恩,奈何陛下政务繁忙,不敢打扰。今日刚好借此机会,谢过陛下隆恩。” 林锦颜说着话,施施然行至殿中,对着上首虔诚叩拜。 皇帝朗笑出声:“你这丫头倒会省事,起身去作画吧,只管画便是无需害怕。” 皇后亲和开口:“陛下莫要被锦颜自谦之语唬住,这丫头一手丹青可是妙笔生花。陛下难道忘了,花会后,我给您看过的那副菊花,可就是出自锦颜之手。” 皇帝挑眉道:“是有此事,皇后当时可是赞不绝口,朕差点被你蒙到,快去画来给朕看看。” 林锦颜应下,行至桌旁,对着磨墨的内侍点头道谢,执笔蘸墨从容下笔。 顾睿洲和顾奕辰行至殿中,行礼后接过内侍递来的剑,对打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剑击声不绝于耳,不同于楚承烨舞枪的观赏性,二人的剑术虚招甚少,实用居多,带着破竹之势凛冽之风。 在座众人看的聚精会神,待二人收剑,殿中掌声雷动。 再度登场 皇帝对顾睿洲兄弟两朗声夸赞,说是有顾家驻守北境,无比放心。 一盏茶后,林锦颜停笔,两个内侍将画展开,一副日照群山的山水画跃然纸上。 墨色的群山苍劲巍峨,山上的松树挺拔而立,山下的河流蜿蜒绵亘,一叶扁舟浮在水面。 河流上空,骄阳高悬。河边几间草屋,带着烟火气。 皇帝细看过后,不住的夸赞: “好一手墨笔丹青,寥寥数笔就勾勒出山河锦绣,万物向阳,足见画工扎实,心境开阔。好啊!好!不愧是太傅后人。” 太后:“拿过来些瞧瞧。” 内侍弯身走到太后桌前,恭敬的将画举起。 太后细看点头:“确实极好,女儿家一般作画都是花草,少有山河画的。这类画,画的不好就显得小家子气。” 顾林两家人闻言,皆满是笑意的看向林锦颜。 皇后:“这丫头不单是画好,性子也好,实在是招人喜欢。” 太后看向林锦颜,笑意大了一分: “她自小便招人喜欢,只是幼时不知她有如此好的画技。” 柔妃笑道:“上次花会,林家兄妹两,一人作画一人题诗,可是拔得头筹的,自然是好。” 皇帝闻言,看向林宴清身后: “太傅的孙子,今日可来了?” 林锦安起身行礼:“陛下圣安。” 皇帝招手道:“朕记得春闱你便要下场了,正好题诗一首让朕看看。” 林锦安从善如流的应下,内侍将画铺回桌面,林锦颜立在桌旁小声道: “哥哥可知我画的何意?” 林锦安看向妹妹,粲然一笑: “我猜猜看。” 少年的笑意,印入小公主的眼里,更晃进心里。 细看画片刻,林锦安落笔如有神,挥毫一蹴而就,洋洋洒洒一首诗,落在河流上方空白处。 内侍再次将画展开,郑诚上前,一字一句将诗念出。 林锦安侧头和林锦颜对视一眼,似是在说: 猜的可对? 林锦颜抿唇浅笑,二人心照不宣。 一直盯着林锦安的小公主,瞧见兄妹两互动,不由心生比较,视线下意识的扫向楚承曜,停顿了一瞬又立马移开。 诗句念完,皇帝撑着桌面朗笑出声: “哈哈哈,万里江山?是个好寓意,好憧憬。心有天下归心之念,天楚儿郎若都有此心,何愁不能一统天下。太傅,有这一双孙辈,林家也算后继有人了哈哈哈咳咳咳” 笑声引得皇帝不住的咳嗽,因用力涨红了脸,也逼出了眼泪,老态尽显。 众人见状虽心思各异,面上却都是一副关心之色。 接过皇后递来的茶水,喝下后,止住了咳嗽,摆摆手让众人不必惊慌。 待皇帝彻底无事,太后直接将自己的彩头,赏赐给了林锦颜兄妹。 兄妹二人谢恩落座后,太后说是身子乏累,想要回宫歇息歇息,临走前嘱咐皇帝少饮酒,还让柔妃多盯着些。 柔妃喜笑颜开的应下,余光瞥了眼皇后,暗自得意。 皇后面上毫不在意,心里却暗骂开来。 暗流涌动 林锦颜旁观着上座的暗流涌动,跟着众人起身送别太后。 一番商议,皇帝及皇后等人,将各自的彩头赏赐下去,大多数都给了林锦颜兄妹。 二人好几次站起身谢恩,出尽了风头。 献艺结束,歌舞又起,宫女内侍端着酒菜鱼贯而入。殿内众人互相推杯换盏,笑意连连。 皇帝看的高兴,直夸皇后和柔妃宫宴办得好。 皇后笑的端庄,举杯同皇帝碰杯。 柔妃笑盈盈道:“陛下,您方才可答应过太后,要少饮酒的。” 皇帝笑的点头:“好好好,少喝少喝,免得你向母后告状。” 柔妃闻言,声音更娇媚了两分: “天大的冤枉,臣妾哪敢告您的状,还不是担心您的身体。” 温言软语逗得皇帝,再次朗笑出声。 皇后和娴贵妃满脸堆笑的,听着皇帝和柔妃说话,互相对视一眼,难得在对方眼中找到共同的情绪 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 宫女挨桌端来甜汤,白芷帮林锦颜盛了一碗,小声道: “小姐,小心烫。” 林锦颜应下,笑着同一旁的白伊然说话,余光在皇子方向停滞片刻才移开。 过了半盏茶,感受到有一道视线频频落在自己身上,林锦颜装作不经意的抬头,刚好和小公主对视上。 小公主没想到林锦颜突然看过来,愣了一瞬立马状似无意的错开视线。 林锦颜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甜汤,浅尝了一口,刚放下碗,便有长寿宫的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太后歇息了一阵,精神好了不少,叫林锦颜去长寿宫说说话。 皇帝闻言,挥手让林锦颜跟着去。 太后和皇帝之命,林锦颜自是不敢推辞,起身行礼后,白伊然嘱咐了两句,林锦颜对顾林两家人投以放心的眼神,便带着白芷洪九,跟着宫女出了大殿。 一路上看着领路宫女的背影,林锦颜心中都是满腹狐疑,暗暗思量太后用意。 到了长寿宫门口,宫女拦住白芷和洪九: “太后喜静,方才在殿中就觉吵的头疼,这会只想见林小姐一人,你们在此等待。” 洪九闻言不吭声,看向林锦颜。 白芷不放心道“小姐” 林锦颜:“太后这里有什么担心的,你们就在这等着,我去去便回。” 说完看了眼洪九,跟着宫女进了长寿宫。 太后斜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钰织半跪在塌边,给太后捏着腿。 听的陈麽麽小声说人来了,太后微微抬眼,对着行礼的林锦颜摆摆手: “起来坐吧,给这丫头上些茶点。” 说完话,太后再次眯上眼,丝毫看不出是想找林锦颜说话的模样。 林锦颜谢恩落座,乖巧的候着,并不开言。 待宫女端来茶点,点头道谢,拿起一小块芙蓉糕,小口吃着。 太后半天没听到动静,微微抬眼,就瞧见林锦颜自顾自的吃着东西,不由好笑: “你倒是如幼时一般胆大。” 林锦颜转头看向太后,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笑眯眯开口道: “您给的糕点,不吃太可惜。” 有人要见 太后仔细打量了林锦颜片刻,见其落落大方,对自己盈盈而笑,眼睛又抬起了一些: “身子如何了?” 林锦颜:“劳太后惦记,臣女当年伤的重了些,伤虽养好了,身子却比常人稍弱些。平日调养着,并无大碍。” 太后:“嗯,有将军夫人照料,想来无事。早就听闻你如今生的貌美,确实不虚。云娉前些时日还说,想见见你长成何等容貌。” 林锦颜:“您过誉了,长公主和您才是国色天香之貌。臣女入殿后还在疑惑,怎么不见长公主,不知长公主近来可好?” 提起长公主,太后的面色柔和了两分: “云聘快分娩了,就这几天,大着肚子走动不放心,近些日子就没让她进宫来。” 林锦颜笑颜如花:“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大喜事!臣女回去后,就给长公主缝制些孩子穿的衣物,得用水云棉的料子,又暖又软,最适合不过了。” 太后脸上浮现笑意:“难为你有心。” 二人又聊了一阵长公主,才停下来。 见两个人聊的差不多了,陈麽麽看了眼时辰,俯身向前轻声道: “那位还等着呢。” 太后收敛了笑意:“有人想见你,又不想旁人知晓,你去走一趟吧,陈麽麽你差人带她过去。” 林锦颜起身:“不知臣女能否斗胆问一句,哪位贵人要见臣女?” 陈麽麽侧头,见太后再度闭目眼神,面无表情轻声道: “只管去便是了,问那么多作甚?” 林锦颜应下,行礼后从宫女手中接过大氅披上,跟着陈麽麽往外走。 出了厅堂,陈麽麽像门口的宫女低语几句,宫女扫了眼林锦颜,对着陈麽麽恭敬点头。 陈麽麽:“你跟着她走便是。” 见宫女对着侧门的方向,做出请的手势,林锦颜出声叫住转身进屋的陈麽麽: “麽麽稍待。” 陈麽麽转身,虽面无表情,眼中却带着不耐。 林锦颜恭敬笑道:“太后让臣女见谁,臣女自是不敢抗命,只是臣女今日还未曾用药,药剂在臣女的贴身婢女身上,能否让臣女的婢女跟着臣女?并非是不信您,只是今个除夕,臣女不想自个儿这不争气的身子,连累家中长辈担心,坏了除夕的兴致。” 陈麽麽扫了眼林锦颜纤瘦的身形,带着银狐毛领的大氅,更衬的小脸玲珑精致。 陈麽麽侧头看向大门口两道身影: “带一个吧,莫要多话。” 林锦颜笑着道谢:“谢过麽麽,臣女明白。本就是为防臣女这身子,突发状况,长辈才不让贴身婢女离身的。” 陈麽麽看向宫女,朝着白芷两人方向微扬下巴,宫女了然的走向宫门: “林小姐的药剂在你们谁身上?” 白芷:“在奴婢身上。” 宫女上下扫视了白芷一眼: “跟我进来。” 白芷跟着进来,对陈麽麽行礼后,走到林锦颜身后站定。 陈麽麽审视的眼神在白芷身上停了片刻,转身进了屋。 林锦颜带着白芷,跟宫女朝侧门走去,转身时对上洪九的视线,对其点头,示意不要担心。 又见故人 跟在宫女身后,林锦颜侧头看向白芷,眼中带着示警之意。 白芷了然点头,默默伸手入袖,握住装有迷药的药粉包。 出了长寿宫,一顶软轿停在僻静处,在宫女的示意下,林锦颜钻进轿子,并不多问。 落座后,林锦颜眯着眼,一边思考着一会要见的人,以及太后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一边默默算着距离,估算着到了何处。 待软轿停下,林锦颜心中之前的疑惑尽消,新的疑惑却陡然而生。 轿帘从外掀开,林锦颜就着白芷伸来的手弯身出轿,抬头看向宫门上方,高悬的望舒宫三字。 宫女让林锦颜两人等在门外,独自入内,片刻后再度出来,带着两人进去。 宫女一入门内便止步,林锦颜二人行至厅中,瞥见玉妃的身影恭敬行礼。 玉妃清冷随意的声音传来:“起来坐吧。” 白芷解下林锦颜的大氅,林锦颜落座看向上首。 玉妃一身青碧色素衫,看着清冷孤寂,上身扭转面向身旁的棋桌,屋内也素雅出尘,毫无除夕的影子。 “我这逢年过节都无客到访,今个儿倒是稀奇。不知你来,也没准备什么吃食,随便用些茶点吧。” 林锦颜:“能见到娘娘就足矣。” 玉妃转头看向下座的明艳少女,目光在林锦颜脸上停顿片刻,又上下扫视了一圈: “长开了,眼神没变。” 林锦颜笑道:“娘娘同多年前并无差别,真可谓是青春永驻。” 玉妃:“行了,别说这些虚话了,可会下棋?” 林锦颜:“会一点。” 玉妃:“坐过来陪我手谈一局。” 林锦颜起身上前笑道:“臣女谨遵娘娘口谕。” 玉妃闻言,唇角微勾: “长大了,也学会贫嘴了。” 林锦颜落座,扫视着棋局,抬手拿出一子落下: “今日除夕,为何不见小皇子,只您孤身一人?” 玉妃看着棋盘,紧盯林锦颜落子的位置,挑了挑眉,跟着落下一子: “下午练完字,疯玩了一阵,累的睡着了,这会还没醒。” 林锦颜:“多年未见,娘娘和小皇子身体可好?” 玉妃抬眸看了眼林锦颜,又用余光扫向眼门口的长寿宫宫女: “我倒是老样子,承恩幼时体弱,幸得上苍眷顾,如今也算是身康体健,只在冬日里畏寒,也不知何时才会好。” 林锦颜笑如春风拂面,和玉妃说着话,你来我往的落子: “小皇子吉人天相,想来好生将养着,过些时日便无碍了。” 玉妃:“但愿如此吧,当娘的都是这般,总有操不完的心。” 林锦颜:“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锦颜说完落下一子,玉妃不由眼神发亮: “这一手绝妙,看来你棋艺不俗,难得有人同我对弈,若是你能常来我这就好了。” 林锦颜:“臣女自是愿意的,只是宫规森严,皇宫并非臣女想进便能进的。” 玉妃:“那倒也是人生在世,本就有诸多身不由己。罢了,除夕能有你陪我对弈,也算是个喜事,该知足。” 少年老成 玉妃同林锦颜对弈,神色愈发惊喜和认真,偶尔闲话两句,不知不觉天色都暗了下来。 长寿宫宫女看了眼时辰,正欲开口催促时,小皇子揉着睡眼进了厅堂,素娥紧跟身后,整理着小皇子宽大的披风。 “母妃” 玉妃闻声立马侧头,笑的温柔: “睡醒啦?来看看这是谁?” 小皇子闻言,才发现玉妃对面还坐着一人,看见自己进来,那人正起身行礼。 小皇子见状,立马没了松懈的模样,正了正神色,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将行礼之人叫起。 细看了两眼,疑惑的神色逐渐变成,带着不确定的惊喜,慢步上前语气试探的问道: “你是颜姐姐吗?” 林锦颜听到称呼,笑意更大了一分: “回小皇子的话,臣女名叫林锦颜。” 小皇子持重的模样,立马变得生动活泼: “真的是你呀颜姐姐!你何时回京都的?何时到的望舒宫?你伤好利索了吗?你还记得我吗?” 玉妃失笑的对小皇子招招手: “承恩过来,你一次问这么多,要她如何答?都坐下说话。” 小皇子闻言,面上泛起羞怯之色,明媚的笑容带着孩童的狡黠,坐下后盯着林锦颜看,对视上又不好意思的错来视线。 林锦颜落座,极有耐心的一一回复: “回小皇子的话,臣女回京数月了,今日是随家中长辈进宫赴宴,午后便来了。身上的伤早就养好了,身子比常人稍弱些,平日里调理着并无大碍。来娘娘这里不到半个时辰,方才还问起娘娘,怎么没看到小皇子呢。” 小皇子笑容更大了两分: “你无事便好,往后就不会离京了吧?” 林锦颜:“若无事发生,就不会了。” 小皇子:“那你能入宫来找我玩嘛?” 面对小皇子希冀的眼神,林锦颜笑道: “若臣女能进来,一定来找您。” 小皇子:“颜姐姐你不用对我尊称,我叫楚承恩,你可以唤我名字的。” 玉妃:“承恩,我知你是拿林小姐当朋友,才会如此,母妃并不介意更无意阻拦,但林小姐真要这样叫了,旁人听到,会说她不知礼数,说不得还要治罪,会给林小姐惹祸上身的。” 小皇子收敛笑意,带着小心翼翼正色问道: “那我可以叫颜姐姐吗?” 玉妃温柔道:“没旁人的时候可以,人前别叫。” 小皇子再度喜笑颜开:“我记下了!” 长寿宫的宫女,虽在门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可余光一直放在几人身上。 听的三人欢声笑语,宫女不由侧目: 这尊冰美人原来也是会笑的啊。 三人下棋说笑,听的外面的烟花声,小皇子催促着两人出屋,看着一朵朵烟火绽放,小皇子蹦蹦跳跳的鼓掌叫好: “哇!母妃,颜姐姐,快看快看!这个好大!” 玉妃扫了眼烟火,看向笑的开怀的儿子: “他许久不曾这般撒欢的开心过了,你来他高兴的紧。” 林锦颜:“今日见到您和小皇子,臣女也高兴。” 不知礼数 几人立在廊下,看完远处的烟花一朵朵绽放,正欲返回厅里,长寿宫的宫女上前行礼: “玉妃娘娘,太后与林小姐还有话说,林小姐得回长寿宫了。” 玉妃笑意淡去,斜眼瞥了眼宫女: “既然太后在等,自是不敢耽误。” 林锦颜点头,正欲说话,一张嘴便不住的咳嗽,白芷忙上前扶着林锦颜,轻抚后背。 小皇子面露关心之色: “颜姐姐,你没事吧?” 白芷:“小姐,小姐可是吸了冷风不舒服了?” 林锦颜用帕子捂着嘴,咳的停不下来,只能点头示意。 玉妃眼神微闪:“左右不差这一会,进去喝杯热水压一压,缓一下再走吧。” 白芷屈身道谢,扶着林锦颜,跟在玉妃身后再度进了屋。 小皇子跑在最前面,吩咐素娥兑点温热的水,从素娥手中抢过温水端给林锦颜。 白芷见状,忙上前接过,一时没拿稳,水半杯倒在了小皇子袖口上。 素娥见状忙将水杯拿走,皱眉怒斥道: “你这奴婢怎么毛手毛脚的,幸亏水不烫,不然烫伤了小皇子,当心你的脑袋。” 白芷惊慌的掏出帕子,嘴里请着罪,抓着小皇子的手腕,擦拭水迹。 小皇子:“素娥姐姐,水不烫,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别吓颜姐姐的丫鬟。” 素娥见小皇子相劝,压下了火气,扭头瞥见白芷的举动,又再度皱眉道: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没规矩!皇子的衣袖岂是你能拉扯的!” 白芷如受惊吓的兔子一般,惶恐请罪。 林锦颜强压咳嗽,起身赔罪道: “咳咳臣女这丫头鲜少进宫,不知皇家礼数咳咳咳还请娘娘和小皇子见谅咳咳” 玉妃亲自兑了温水递给林锦颜: “不妨事,又没烫着,左不过是换件衣衫,你先喝水压一压。” 说完让素娥带小皇子去换衣衫,小皇子直说,让林锦颜等着他回来再走。 得了林锦颜点头,小皇子快步出屋,催促着素娥换衣衫。 林锦颜喝下咳嗽渐缓后,向玉妃道谢。 玉妃叹息道:“看来我们这局棋,今日下不完了。” 林锦颜:“来日方长,说起来,娘娘您的发簪还在臣女手中呢,下次见您,给您送来。” 玉妃:“你不说我都忘了,前些时日还看见你那块玉佩,一会你便拿回去吧。” 说完对着一旁的玉璧扬了扬下巴,玉璧行礼退下。 玉妃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烟花吵闹,头有些胀疼。” 林锦颜:“可要给您传太医?” 玉妃摆摆手:“老毛病了,太医来也只会开些苦口的汤药,不愿喝。记得多年前你给过我提神的药丸,那个甚是有效。” 林锦颜:“臣女也怕药苦,那是臣女舅母给臣女特制的,外面可买不着。回去臣女就求舅母在做一些,回头送来给您。” 玉妃:“那我就先行谢过将军夫人了。” 说着话玉璧进了屋,将玉佩递给林锦颜。 林锦颜起身接过:“回头臣女再入宫时,就将娘娘的玉簪送来。” 寂寥身影 小皇子换完衣衫跑着进了厅堂,说了几句话,在长寿宫宫女第三次催促中,林锦颜主仆两行礼告退,跟随宫女出了望舒宫。 小皇子依依不舍的送到宫门口,玉妃立在廊下,身影寂寥。 入轿后一路无话,直到长寿宫宫女再度出声,软轿才停下。 林锦颜被白芷搀扶下轿,咳嗽了几声才抬眼看向四周: “姐姐,这好像不是长寿宫?” 长寿宫宫女:“此处是除夕宫殿的侧后门,从此往前行至那边的光亮处,自有内侍带你进殿。时辰不早了,想来林小姐家中长辈正在等,太后传话说身子乏了,让林小姐先回大殿,改日再宣林小姐入宫。” 林锦颜用帕子捂嘴咳嗽道: “咳咳劳姐姐给太后娘娘讲,臣女随时等她传召。” 长寿宫宫女:“定会带到,玉妃娘娘喜静与世无争,不愿与朝中大臣来往,烦请林小姐不要对他人提起见过玉妃娘娘,这也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意思。” 林锦颜:“臣女谨记,定守口如瓶。咳咳我的婢女还侯在长寿宫门口,烦劳姐姐帮我送她过来。” 宫女垂目应下,带着抬软轿的内侍,礼仪周全的朝林锦颜微微欠身,上身不动的踩着碎步,飘然远去。 白芷悄声道:“小姐,一路走来,并无人来传话。” 林锦颜看向一行人的背影,眼中泛起冷嘲: “一开始就定好的,自是无需再传话。” 见宫女一行人走远,林锦颜二人转身朝着光亮处行进。 行至一半,头顶上传来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 “林锦颜?” 突然的声响,惊的白芷警觉的拉着林锦颜靠着树干,自己则是双手展开的护在林锦颜身前。 两道身影自树上一跃而下,方才出声的男子再度开言: “你不是被皇祖母叫走了吗?怎会在此处?” 林锦颜闻声,自白芷身后走出行礼: “小王爷,同太后说了会话,太后乏了,便差人将我送回来了。” 随着两人走进,看清了面容,林锦颜又行了一礼: “四殿下。” 白芷也跟着林锦颜,向两人恭敬行礼。 楚承平:“这又没旁人,不用行这些虚礼。” 林锦颜应下,瞥见楚承逸手中的酒瓶笑道: “殿下和小王爷当真是好雅兴,从大殿喝到了树上?” 楚承逸看了看酒瓶,笑的不羁: “殿中全是些阿谀奉承的客套话,喝的不痛快,倒不如我俩独辟蹊径喝的尽兴。” 楚承平:“我们两是为了躲个清净,倒是你,怎么从这边回来?方才似乎看到一顶软轿,可是送你的?” 林锦颜用帕子捂嘴,清咳了两声才道: “我这身子太不争气,吸了两口凉风,便咳的止不住,太后娘娘菩萨心肠,差人用软轿送了我一程。” 楚承逸:“可要紧?既是送了,为何不送到殿外,将你放的这般远,不是还会吹风吗?这些宫人胆敢偷奸耍滑。” 林锦颜:“谢小王爷关心,并无大碍,是我坐的不舒服想走两步透透气,才让宫人将我提前放下的。” 神色古怪 见楚承平挑眉瞥了眼自己,楚承逸收敛了关心之色: “从这过去倒也不远,我们晚会再回去,你先进吧。” 林锦颜屈身行礼:“好,不耽误两位雅兴。” 楚承平看向主仆二人走远的身影,用肩膀撞了撞楚承逸,语气轻佻道: “某人对她好似不一般哦?” 楚承逸白了楚承平一眼: “你用不着来打趣我,你对她那个堂姐,才是不一般。” 楚承平收敛调笑:“能看出来?很明显?” 楚承逸:“每次见到她堂姐,你眼神都发亮,如何看不出?倒也不必过分担心,跟你相熟才能发现。” 楚承平清了清嗓子:“说你呢,扯我作甚。” 楚承逸:“她的家世,容不得我去肖想,莫要再提了。” 楚承平闻言,脸上彻底没了调侃之色,眉心微蹙的,看向林锦颜愈发渐小的背影: “还是喝酒吧。” 林锦颜入殿行礼落座后,白伊然便关心询问,太后找她何事。 林锦颜只道,太后只是找她说说闲话家常。 说话间,感觉小公主的视线频频朝自己看来,林锦颜转头对上,冲小公主点头示意。 见小公主神色古怪,林锦颜也不做深究,转头看向殿中众人推杯换盏,频频朝着皇帝,和身边人敬酒。 官眷千金们,亦是聊的左右尽欢,捂嘴轻笑。 洪九回来不久,楚承逸两人,喝完了酒也返回了大殿。 欢快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宫宴结束,高兴的皇帝虚浮着脚步,被郑诚和柔妃扶着离殿。 在宫门口,林锦颜兄妹同顾家几人话别后,和林宴清一道回了府。 松茂堂内,林思然带着林锦昀早早就来了林府,挨着老太太坐着说笑。 林婉蓉端坐在林思远身旁,看着倒更像是父女,两人坐陪着,时不时的搭言闲聊几句。 林锦颜三人回来后,厅里再度热闹起来。 净完手,稍坐了一阵,老太太就吩咐摆饭。 众人围坐一桌,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吃完饭几个长辈发压岁钱,又是热闹了好一阵。 一家人闲话守岁,听到钟声响起,熬不住的老太太才去歇息。 林锦颜和林婉容,也都各自回院。 林锦临走前就吩咐厨房给下人置办了席面,这会回来又给颜玉轩的众人发了赏钱,下人们欢天喜地的围着林锦颜说了一堆吉祥话。 林锦颜净手净面后,不解的看向洪九,打趣道: “怎么还没去不夜侯?可是嫌红包少了?” 洪九:“我们刚到长寿宫,有个宫女跟在我们身后。我在长寿宫外等的时候,那个宫女,一直隐匿身形,鬼鬼祟祟在远处盯着我。宫宴散场,我特意瞧过,那个宫女跟在柔妃身旁。” 林锦颜:“柔妃?柔妃派人跟着我做什么” 林锦颜想了一会也没想通,索性便放到了一边: “罢了,以后自会知晓。你先去陪故人叙旧,何时回来都可,帮我给安老板和风少主带好。” 洪九点头应下,正欲出屋时,林锦颜又道: “夜深了,天寒地冻的,将我的大氅披上去。” 除夕相聚 洪九接过白芷递来的大氅,皮毛的温热,透过手掌渗透到五脏六腑,让她一贯冷冽的面色都柔和了两分。 洪九走后,白芷伺候着林锦颜更衣。 林锦颜依靠在床头,看向给自己盖被子的白芷,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下: “宫宴的甜汤有问题?” 白芷坐下点头道:“那甜汤单喝没问题,但和玉兰端来的那碗羊汤放在一起,便会引起腹泻,且查不出原由。” 林锦颜:“腹泻?” 白芷:“对,虽会腹泻却不严重,若不是我闻过那碗羊汤,知晓里面加了东西,一直提防着,也不会察觉出甜汤有问题。厨房的羊汤我喝过,并没有加东西。” 林锦颜沉思道:“你都很难察觉的东西如此说来,做这东西的人定是会医理的。” 白芷:“嗯,而且这东西里面有两味药材,寻常医者根本不会用小姐可还记得花会时,您闻到的润清香?” 林锦颜:“你是怀疑今日汤中所放之物,也是来自屏南制药香的张家?” 白芷点头:“给您下药的人防的不是我,而是师姑,担心败露,所以才会下这么冷门又查不出的药。” 林锦颜:“舅母的医术高绝,又在我身旁,他们对我下手,自是慎之又慎。” 林锦颜细想一番,玉兰同何人亲近,小公主古怪的眼神,柔妃派人尾随幕后之人已然呼之欲出。 “看来玉妃娘娘,还真是个福星,给我避掉一次麻烦。对了,小皇子身子如何?” 白芷:“当年的药丸,已将他体内的毒解了大半,如今的余毒只会让他体弱些,较常人畏寒怕热些,却并无大碍。” 林锦颜:“余毒可能解?” 白芷:“能,若是行针药浴,不光疗效更快,也会彻底根除。药剂则要慢些,也需更多时日。” 林锦颜:“你将药剂制成药丸,再做一份提神醒脑的药丸备好,进宫时带上。” 白芷应下刚刚起身,林锦颜又出声道: “表姐对我情深义重,我也该礼尚往来才是,再给表姐备上一份熏香吧。” 不夜侯。 洪九到时,安知闲等人已经围坐在桌旁,喝红了脸。 洪九拜年后,安知闲将早就备好的红包递上。 风潇然从怀中掏出银票: “红包没提前备,左右重要的是里头的银子,那层外壳也就是个喜庆,你要不嫌就拿走。” 洪九扫过面值,坦然接过收下: “多谢风少主,百两银子,都能买下几车外壳了,怎会嫌弃?祝少主平安顺遂。” 风潇然:“瞧瞧,拿了银子嘴都甜了。” 屋内众人闻言都笑开来。 安南风:“拿了银子嘴还不甜,那可就没出说理了。” 洪九朝着安南风拱手行礼: “祝安叔身康体健,平安喜乐。” 安南风笑着从怀中拿出红包: “你这话说出口,我不给都不行了。跟在林小姐身旁,学的愈发刁滑。” 洪九收下红包:“小姐聪慧过人,耳濡目染的,自是会灵光些。” 纠结为难 风潇然一边对洪九招手落座,一边对安知闲笑道: “瞧瞧,她心都偏了,人你怕是也收不回来了。” 洪九拿起酒杯,给自己斟满: “风少主好歹也出自天机门,如此爱挑拨,也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主子,敬您一杯,祝您无灾无难,得偿所愿。” 风潇然:“刚收完我银子,你就挤兑我?” 安知闲嘴角勾着浅笑,看着风潇然吃瘪,端起酒杯与洪九共饮。 竹青给安知闲斟满,又给洪九酒杯添满: “祝风少主早日抱得美人归。” 风潇然:“听你这口气,还以为你是我祖父和我爹派来相劝的。美人还不知在何处,借你吉言吧。” 洪九挨个敬了一圈,拿起筷子专心吃饭。 众人看洪九端杯,再次挨个端杯朝安知闲和风潇然敬酒,二人来者不拒,频频举杯。 待喝到后半夜,除了安知闲,就只有喝的最少的洪九还坐着。 其他几人皆依靠在椅子上,或是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安知闲起身,叫着洪九来到书房,将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洪九: “这是给林小姐的年礼,你带回去亲手交给她。” 洪九接过翻来翻去看了两眼,却是没打开盒子。 安知闲眼神微闪:“林小姐水灾时,对漳州有恩,所以才会给她备礼。” 洪九闻言抬眼,眼神莫名的看向安知闲: “主子做事一定有主子的道理,你吩咐我听命便是,一直都是如此,为何这次还要多做解释?” 安知闲面上泛起一丝不自在: “咳,你话比以前多了。” 洪九眼中一抹笑意迅速闪过: “跟主子学的好。” 安知闲并不接茬,转了话音问起其他: “今日宫宴,可有异常?” 洪九正色道:“有,小姐院中的丫头,今晨给小姐喝了一碗加过东西的羊汤。宫宴上,小姐被太后叫走,去了太后寝宫,没说多会话,就将小姐送去了他处。太后没让我跟去,回府途中,听小姐说是去见了玉妃。” 安知闲:“可是那个同周家小姐交好的丫头?” 洪九点头:“正是她,叫玉兰。” 安知闲:“既然是她下药,那幕后之人必是楚承曜无疑。可既然下了药,为何没动作?难道是太后突然叫走了林小姐?没有时间去做?” 洪九:“我也不知,但” 安知闲:“何时变得吞吞吐吐的?” 洪九试探开口道:“您跟二皇子私交不错,是否会为了对付三皇子,从而相帮二皇子?” 安知闲:“为何这么问?” 洪九:“据我所见所闻,小姐似乎十分厌恶二皇子。您若是和二皇子为友” 安知闲:“你是担心,我会和林小姐为敌?” 见洪九不语,安知闲又道: “若真是如此,你会如何?会站在谁身边?” 洪九面露纠结为难之色,半晌,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才再度开口: “属下属下知晓轻重,只是求主子,不要伤害小姐,她真的很好很好” 安知闲:“你知晓便好,我不会与她为敌,放心便是。” 暗自心酸 安知闲站在窗边,看着洪九走远的背影,口中喃喃道: “我当然知晓她有多好,怎会与她为敌” 凌五:“主子在说谁好?” 突然的出声,惊的安知闲豁然转身: “何时进来的?怎么也没个声?” 凌五茫然又委屈道: “我出声了还敲过门,是主子想事入神,才没听到” 安知闲:“咳,可用过饭了?” 凌五:“谢主子关心,吃过了。” 安知闲行至桌前坐下,轻车熟路的泡起茶来: “坐,这会过来,可是有事?” 凌五正色道:“国公府世子秦宗良,将薛家藏宝库得来的银子,从冀州运到了国公府城外的庄子里。” 安知闲给凌五倒上一杯热茶: “倒是会挑日子,如今所有眼睛都盯着城内,他运银子反倒安全不少。” 凌五恭敬接过:“还有一事,宋易昨日也到了冀州。” 安知闲:“宋易?他一个人?” 凌五:“共两人,宋易还带着他自小的近身护卫曹献。二人轻装简行,要不是我们派人一直盯着冀州几处,还发现不了他们。” 安知闲:“我记得你说过,前段时日,宋易另一个叫赵新成的近卫,进京后住进了六年前的老宅子?” 凌五:“是,每日深居简出,隔几日会往相熟的几家铺子,送一些小件木雕,看着和一般百姓无二。” 安知闲手指来回摩挲着杯口,喃喃道: “三个近卫,一个带在身旁,一个跟着林锦颜,另一个入京后,又住的离那位相邻” 凌五:“可要派人查探赵新成?” 安知闲回神道:“不必,他本就身手不俗,贸然探查定会引起警觉。如往常一般,远远看着,知晓他行踪即可,不必盯得太紧。” 正事说完,凌五起身告退,见安知闲还在拧眉深思,忍不住宽慰道: “主子,宋易或许只是为了报恩,并非有所图谋,才会派近卫跟随。毕竟他和林小姐关系匪浅,林小姐又生的那般美貌,他护着些也在清理之中。今个儿过年,您别费神了,好生歇歇吧。” 凌五说完,行礼退了出去,贴心的关上了门。 安知闲得了他的安慰,非但没宽慰,反倒更烦心了 生的貌美?关系匪浅?报恩?如何报恩?以身相许不成?难不成宋易心悦林锦颜? 那林锦颜呢?她也心悦宋易吗? 记得上次问起,她就说过,并无入宫之意,难道是因为心中已然有了人? 宋易虽是江湖人,身份上配不上林锦颜,可依着顾林两家对林锦颜的宠爱,她若硬要嫁,两家人自是不会为难。 更何况,顾睿洲两兄弟还有林锦安,对宋易也是观感极佳 胡思乱想了一通,安知闲更觉心烦意乱,起身在房中来回走动,思虑着林锦颜和宋易的种种,想来想去,更觉他两极有可能,早就两心相许 安知闲憋闷的推开窗户,深吸口寒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谁说他没图谋,分明早就图谋上了最好的。” 喃喃自语中,带着落寞不甘,还有嫉妒的酸意。 寂寥的身影,和窗外喜庆的景色格格不入。 赠送年礼 清晨,林锦昀被随从叫醒,迷迷糊糊眯瞪着眼坐起: “林利,什么时辰了?” 林利手脚麻利的,将衣衫披在林锦昀肩头: “少爷披着些,小心着凉。这会已经快到巳时了,大老爷,小少爷和大小姐都到了松茂堂一阵了,小的担心再晚您受责骂,这才将您叫起呢。” 林锦昀闻言,瞌睡醒了大半,掀开被子,由林利伺候着穿衣: “大伯和祖父,拉着我爹,还有我和锦安,在书房聊到了后半夜,自是睡不够。大过年的,不是谈论学问,就是传授为官之道,怪不得我爹也不爱回来呢” 林利手上不停道:“好在一年就这一回守岁,晚上您回了府,就能好生补上一觉。只是可惜表小姐回周府了,您这回也没遇上。” 说完瞥见林锦昀面色更加不虞,林利忙请罪到: “瞧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少爷您别生气。” 林锦昀整理着衣袖: “就是见到,雪儿也遵循着男女大防,对我避之不及。” 林利:“小的瞧着,您和表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表小姐看着也不像对您没意思,只是碍于女儿家的矜持。” 林锦昀闻言来了精神: “当真?” 林利:“表小姐每回给您说话可都温柔的紧,可不像是半点意思都没有。少爷玉树临风,年纪轻轻就有了官身,表小姐怎会不动心?” 林锦昀闻言,压抑已久的心思,再度燃烧翻滚,激动的呼吸都快了两分: “可可长辈都说雪儿对我没意思,上门求亲她也没答应。” 林利:“小的小地方出身,左邻右舍的成亲,没见过是哪家女子主动的。莫说是夜半幽会,就是私奔也是有的。起初家里不同意,可生米煮成熟饭,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皆大欢喜了。” 林锦昀板着脸道:“胡说什么!雪儿冰清玉洁,我怎能害她名节。” 见林利连连请罪,林锦昀也没在出言责怪,心中那份蠢蠢欲动,却宛如久旱逢甘霖一般,簌簌的发芽。 眼见时辰不早,林锦昀收拾干净后忙赶去了松茂堂。不出意外的被林宴清数落了两句,又被老太太拦下。 一家人齐聚吃了朝食,兄妹四人给长辈们献了年礼,热热闹闹的闲谈说笑。 待林锦颜再回颜玉轩时,就瞧见等候已久的洪九。 进了屋,洪九将木盒递给林锦颜。 林锦颜笑着接过:“你送我的?” 洪九:“不是,安老板送的。” 林锦颜落座后,将盒子打开。 一对极好青玉的耳环,上面一颗玉珠,缠着细细的金丝,,看着就价值不菲。 “安老板何以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洪九:“他说是年礼,见到时,就觉得适合小姐,故而买来相送。” 林锦颜:“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受了礼总该回礼才是,你可知晓安老板平日里喜欢什么?” 洪九迟疑一瞬,清了清嗓子: “我也不知,想来若是小姐亲手做的,什么都可以。” 计划落空 翠微宫。 晨起就入宫拜年请安的楚承曜,面露倦色的捏了捏鼻梁提神。 柔妃:“昨晚离宫都那么晚了,天亮又收拾着进宫,定是没睡好,喝点梅汁甘露提提神。” 楚承曜接过碗,尝了一口: “酸味果然提神,谢过母妃。” 柔妃叹气道:“谢什么啊,昨晚的事,我也没给你办好。都准备的好好的,谁能想到太后突然把她叫走。” 楚承曜:“母妃万不要如此想,这怎能怪得着母妃?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罢了。” 柔妃:“我特意将林锦安的名字,添到了宴请名单上。你给我的药粉,也加到了林锦颜的甜汤里,就等她闹肚子时,再让云熙发现,告知你前去搭救。她体虚之下,难免会有肢体接触,被人看到自是说不清楚,可谁曾想……” 楚承曜:“事都过了,母妃不必懊恼,日后再找机会便是。” 柔妃:“只能如此了……还有一事……” 见柔妃欲言又止,楚承曜放下碗问道: “母妃这是怎么了?你我母子之间,还有何事不能明言呢?母妃但说无妨。” 柔妃:“云熙……似是对林锦安有点不一般。” 楚承曜:“噢?母妃如何知晓?” 柔妃:“有道是知女莫若母,近来云熙常旁敲侧击的,打听林锦安。昨晚守岁,还拐着弯的说起,陛下赏给林锦安的那匹马,我瞧着是存了心思的。” 楚承曜快速思索着利弊,片刻后才笑着开口: “母妃,依我看来,这并不是坏事。云熙也到了可以相看的年纪,那林锦安不管是学识相貌,还是胆识家世,都算出类拔萃,春闱下场必会榜上有名,到时候怕是抢手的紧。云熙若是喜欢,那就随她心意吧。” 柔妃:“这般看来确是不差……那就等春闱过后,看看情况再议吧。唉,还好有你这个兄长替他操着心,这孩子都被娇惯坏了,请完安回来嚷嚷着困,此刻还睡的正想。” 楚承曜笑意温和:“我就这一个妹妹,自然要多想着些,她是公主本就该娇惯着。” 将云熙的事说完,柔妃又想起查来的事: “说来也奇了,到现在也不曾查出,林锦颜昨晚被太后送去了何处……皇后和各宫嫔妃,还有太子和老三老四都在殿中,并未离开。难道说,真就一直就在太后宫中?” 楚承曜:“若一直在皇祖母处,何以林锦颜等在长寿宫外的的贴身丫鬟,在林锦颜回殿后,才独自回殿?您也说,派去长寿宫外盯着的人,并未瞧见林锦颜出来,可见是从其他门出去的。” 柔妃疑惑的点头:“是啊,既然去时都走的正门,没道理走时却不让走正门了……母妃会在派人查探的,一有消息就会告知你。” 凤栖宫。 得知柔妃正派人探查,林锦颜昨夜去向,斜靠在塌上闭目眼神的皇后,嘴角冷意的轻勾: “柔妃操持宫宴劳苦功高,就连陛下和太后也是多有夸奖,加之大过年的,本宫自然得让她如愿才好。” 封王封地 午后。 皇帝口谕传入各宫,皇帝给除太子外的三位皇子封了王,赐了封号。 待上元节后,百官上朝时,便会正式传圣旨,昭告天下。 二皇子楚承曜,封为晋王,封地在漳州境内。 三皇子楚承烨,封为秦王,封地在平州境内。 四皇子楚承平,封为齐王,封地在冀州境内。 册封之日起,即可接收封地管辖之权。 皇帝在位期间,皇子长居京都。 待新帝登基,可自愿久居京都,亦或是自请前往封地。 得了消息,楚承烨最先坐不住,在娴贵妃宫内拍桌而起: “舅父在漳州,父皇为何要将我的封地,落在平州?!那里不光靠近漠北和夜梁,还是天机门的地盘,我若和舅父稍有异动,天机门便会知晓,父皇这是何意?让我孤立无援,还要拿天机门掣肘我不成?” 娴贵妃:“就因为你手握兵权的舅父,身在漳州,陛下才不可能让你去漳州。平州可不光是离天机门近,离顾家的定北军也是相邻,陛下是深思熟虑过的。” 楚承烨恨恨道:“父皇就是偏心,防我如同防贼一般,怎么不见他去防太子!” 娴贵妃面对冲脾气的儿子,眉目间也很是无奈: “你急什么?你父皇防的又不只是你。楚承曜的封地,可是在你舅父管辖之内,他只会比你还要憋闷。” 见楚承烨站在厅中生闷气,娴贵妃压着脾气,将语气放软了两分: “如今大事未成,成败尚未可知,你如何就笃定你一定会去封地?那封地无论在何处,都是给亲王准备的,天子可用不着。” 楚承烨闻言,怒意消散了不少,对大位更是加重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成王败寇,无论何种手段,我定要争上一争。” 娴贵妃:“你既有决心,就该收敛些脾气,多学学楚承曜。” 楚承烨冷哼道:“藏于人后的阴险小人罢了,父皇居然还赐他为晋王,亚日乃为储君之意,他楚承曜何德何能得此封号!” 娴贵妃:“这便是陛下的高明之处,给他盛名自会引发不满,届时他再也无法藏于人后,不得不去争,便会和你还有太子,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平衡朝局。但比起你和太子,他还是势若了些,我若所料不错,陛下还会给他曾加些实力。” 明妃处。 明妃和楚承平正闲话家常,得了消息,母子二人倒是淡然处之。 楚承平:“如此看来,父皇对我也算是照顾有加了。” 明妃:“一来他看在你舅父和外公的面子上,念及旧情不好做的太过。二来,你对那个位置没心思,每每你父皇放权,你都避之不及,你无心争,你父皇自然不会将你推至党争中。” 楚承平笑道:“如今多好,冀州粮产丰富,不光富庶还与周边五洲相邻,又和京都离得近,是个好地方。” 明妃抬手,戳了戳楚承平的脑袋: “你啊!就是会给我宽心。冀州虽富庶,却离京都太近,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波及到,哪里就好了。” 狼子野心 翠微宫。 楚承曜正欲出宫回府,封王的消息便传来。 柔妃听完,又喜又惊: “曜儿,陛下封你做晋王,却又将你的封地落在漳州,这是看好你还是在提防你?” 无力的愤怒感涌上心头,楚承曜将背刻意坐直了些,微微仰着头,看着丝毫不受影响。得益于常年伪装,此刻才神色自若。 深知柔妃贪心却又胆小的性子,怕她打起退堂鼓,楚承曜稳住性子,面上是一贯温和的笑脸: “母妃,父皇逐渐年迈,不光是对我,任何对皇位有威胁的人,他都会提防。但父皇能赐我晋王的封号,足见是想考验我,许是皇兄近来屡屡让父皇失望的缘故。” 柔妃:“那又为何将你的封地,放在漳州?那可是镇西军韩家的驻兵之地。” 楚承曜:“父皇是想断了我的后路,让我不可留手。母妃,事到如今,不成功则成仁,我们母子齐心势必要奋力一搏,才能有往后几十年的好日子可过。” 柔妃听完,深思着缓缓点头: “此言不虚,陛下确实老态愈加……既然陛下属意你,又无后路可退,是得搏一搏了,就是做事一定慎之又慎,莫要被抓到把柄。” 楚承曜应下,说了好些宽心话,将柔妃稳住。又说起柔妃与皇后之间的龃龉,让柔妃的野心更大了些。 说到此处,柔妃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 “瞧着陛下并非高寿之相,就怕陛下突然有个好歹,大位空悬……你可得抓紧些。” 坐上回府的马车,直至出了宫门,楚承曜的脸色才阴沉下来。 回了府,盛怒的楚承曜回书房呆了一下午,再开门时虽还有阴沉之色,却少了压抑的狂怒。 将手中密信,递给门口久候的钟毅: “将此信送去彬州,该准备了。” 钟毅恭敬接过:“殿下,是否早了些?” 楚承曜踏出房门,立于廊下看向皇宫的方向。眼眸中,闪烁着狠戾的暗芒: “父皇既然断我后路,将我推至人前,架在火上烤,我又何必再顾及。忍辱负重之路堵死,那就只能全力相拼了。” 秦国公府。 刚出宫的太子,连府都没回,径直到了此处。 因有私密话讲,一众下人都听吩咐的退出了院子。 “道貌岸然的阴险狡诈之辈,父皇居然许他晋王的头衔!简直岂有此理!” 看着怒火中烧,拍桌咆哮的外孙,秦国公苍劲沉稳声音响起: “晋字虽有储君之意,可楚承曜封了晋王,不见得就是坏事。他向来藏于人后,窜扽他人争斗坐收渔利,如今有了这晋王二字的加持,他被推至人前,不斗也得斗。” 秦宗良也道:“祖父说的对,以前他颇有贤名,是因他会示弱藏得好,又惯会装腔作势,无人会紧盯他不放。如今,他得了晋王的名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任何言行都会被人拿出来细细琢磨。” 秦宗良站起身,亲自给太子添上了茶: “殿下,居心不良者,可经不起推敲。只要他出手,狼子野心便会昭然若揭。” 当断则断 太子闻言,被怒意压制的理智逐渐回笼: “如此说来,父皇封他晋王之意,难不成是明捧暗贬?” 秦国公:“薛高两家事发后,陛下虽对你不满,朝堂上也对你多有冷脸,却未有实质性惩罚,可见陛下是恼你,却未有换储位之意。” 说到此处,秦国公叹气道: “之所以在这个关口,给几位皇子封王,还封出一个晋王之位,一则是为了敲打你,二则是为了让楚承曜成你你的磨刀石。是我们都小瞧了陛下收回食盐的决心,才落得今天这个局面。” 太子眼中希冀再度燃起: “外祖父,您是说……父皇并未有换储的打算,而是因食盐一事对我失望,想在我头上高悬一把利刃?” 秦国公:“正是如此,多年前陛下将刑部给楚承曜,也是此目的。只是当年,因为顾家那个外孙女受伤,楚承曜被顾林两家联手打压,才未能成气候。” 秦宗良:“去年之前的几年里,国公府也算顺风顺水,虽被陛下敲打,面上守规矩伏低做小,心中却是不以为意,才没重视盐税一事,造成如今局面。孙儿以为,实该痛定思痛当断则断,往后行事当目光长远。” 一番话虽将错全揽在国公府头上,可在场三人都是聪明人,话中的暗指,谁又能听不懂呢。 秦国公看向长孙,满意的点头。又转眼看了眼太子,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太子面上带着两分讪讪之色,盐税一事,确实是他太过自信,明知父皇在查,也私下找他问过话。他却只是让薛高两家注意些,没彻底干脆的制止,才因小失大…… 说起来,当时外祖父和表哥都是提点过他的,是他自己没重视…… 毕竟外孙是储君,秦国公也没让他太过尴尬,赞同完秦宗良的话后,便转了话头: “惠宁的身子如何了?” 提起太子妃,太子眉间就泛起烦躁: “有太师守着,还有苍圣山的神医医治,身子较之前好了不少。” 秦国公:“现在最快稳定地位的法子,就是生下皇长孙。就算惠宁的身子比以往好,想给你怀上子嗣也是不易。既然短时间内,太子妃也换不了人,嫡子生不了,总该想其他法子才是。” 太子:“可是……未有嫡子先有其他子嗣,于礼不合。” 秦国公:“非常时期自该用非常手段,昨日宫宴你们也都瞧见了,陛下身子已大不如前,此时行事若还中规中矩,储君之位怕是……” 太子:“我虽有侍妾,却还未有侧妃…” 秦宗良笑脸纯良:“殿下,您的身份,想找个有助力的侧妃,还不是易如反掌?” 太子不解道:“听你这话,像是有了人选?” 秦宗良正欲说话,门口的薛忍敲门而入,恭敬给几人行礼道: “世子,您让盯着长公主府,方才传消息回来了,说是长公主生产了,诞下一个女婴,母女平安。报喜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进了宫。” 成见颇大 秦宗良闻言,笑意更甚: “如今天时地利占尽,就差殿下出手了。” 待秦宗良说完计划,太子脸色几经变幻: “她身边可是有医者,万一弄巧成拙……” 秦宗良打断道:“若是去他处,她身边或许有医者,但是去长公主府,她身边定是不会有的。” 颜玉轩。 玉彤翻找着针线筐,将林锦颜要的颜色丝线,挑出来分线: “小姐,你说是绣给长公主的孩子,可长公主还未生产呢,您这绣的花样,像是给女娃娃的,万一长公主生的是男孩呢?” 林锦颜笑道:“是听太后说,长公主怀的是个女孩。” 玉彤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将线分好。 林锦颜秀着花,头也不抬的闲聊问道: “明日表姐可是要来看望祖母?” 玉彤:“听玛瑙姐姐说,表小姐应该会和表老爷一块儿来。本来初二是回门的,可老太太不爱出门走动,加上又看不上表老爷那填房,所以就表老爷他们过府来了。” 林锦颜:“听说表舅那填房,给表舅生了一双儿女,表舅无比疼爱,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玉彤撅嘴道:“依照表小姐的行事做派,那家能有什么看头,小姐见他们干什么呀?没得碍眼,幸亏明日您和少爷,要陪着老爷去将军府,遇不上他们。” 林锦颜听的好笑:“怎么对表姐的成见这般大?” 玉彤:“自己有家不待,跑咱们府上来住。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说自己万般的委屈,像是谁都欺负她似的,自己也不嫌晦气。” “每次您得了什么赏赐,或是买了什么东西,她都要赶来瞧,瞧了也不是她的,上赶个什么劲啊。” 玉彤说着气就不打一处来,给林锦颜倒了杯热茶,继续道: “再不然就在您面前夸皇子,说是非。要不是您品行好,奴婢都怕您被她带坏了。少爷还私下嘱咐过我,表小姐的话,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若是偷偷让我干什么,一定要告诉您知晓。” 林锦颜闻言,心中安心不少,刚夸了两句玉彤,脸冻的通红的白芷,和洪九一道走了进来。 “玉彤,快给她两倒点热水洗洗手,再来杯热茶暖暖身子。” 待身上暖和过来,白芷笑眯眯将几封信从怀中取出,递给林锦颜: “小姐让送的赏钱,庄子里都收到了,这是从杜管事那拿来的,是城外两个庄头给您的信,说是给您请安问好。” 林锦颜拆开其中一封,最显眼最鼓的信,往出拿时手上用了点力,才将厚厚的一沓信纸扯出来: “这是写了多少吉祥话,居然这么厚。” 白芷笑道:“杜管事说,庄子里的孩子,听说庄头要给您写信请安,争着抢着都要写两句,放到一起就这么多了。” 林锦颜看着信,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 “给郡主,冯小姐还有王小姐的新年礼都送到了?” 白芷脆声道:“都送到了,郡主直夸您讲义气,高兴的赏了我和洪九,一人一把金豆子,还有两盘桃酥呢。” 调戏女侠 林锦颜将信一张张看过,让玉彤准备好笔墨,一边提笔回信,一边和捧着茶杯的白芷闲聊: “染布坊和织布坊里,年货可还够用?徐姨那可去看了?” 白芷:“我和洪九送完年礼,就依照您的吩咐,去两个布坊都看了看。您年前送去的年货,还剩了一多半,用到正月完,都还有剩呢,管事都托我给您请安道谢。” “永宁巷也去过了,一切都好,年货也都充足。去的时候,夫人正给您和婉容小姐缝制小衣,说是贴身穿的衣衫,要慢工出细活,穿着才舒服。” 林锦颜:“难为徐姨费心。魏仲去赵新成那,回来了吗?” 白芷:“我们回府时,在西门院门口,正碰到魏仲,红光满面的像是喝了点酒。说是赵新成如今过的安稳顺当,还托魏仲给您带好。” 林锦颜:“都好便好,你和玉彤去把明日要给外公他们,准备的礼物点一点,归置到一块儿,免得走的时候落下什么。” 白芷二人应下出屋,林锦颜吹干墨迹,将信装回信封: “洪九,明日安老板和风少爷,可在茶楼?” 洪九:“应该是在的,小姐明日可是要去?” 林锦颜想了想,思索开口道: “我给安老板备了回礼,若是亲自去,怕是太扎眼了,明日你……” 洪九打断道:“不妨事,茶楼生意好,又新添了几张桌子,好些东西没地方放,便新买了一个宅院,就在泰丰粮行隔壁,主…安老板说,您何时想去都可以,若是怕被人瞧见,去粮行等就好。” 见洪九不同以往的急急开口,林锦颜浅笑嫣然的紧盯着她瞧,直把洪九瞧的,眼神不自在的躲闪: “小姐,为何这般看我?” 林锦颜笑意不变,微微斜靠着桌子,单手撑着头,慵懒的拖长声音: “自是因为……你好看啊。” 洪九第一次见林锦颜这般娇媚的模样,不由看愣住一瞬,直到林锦颜笑意扩大,才惊觉回神,只觉耳朵发烧,心跳加速。 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脸上虽带有恼怒,眼神却比方才更加慌乱: “咳…你生成这等容貌,还来调笑我,你这般模样,要是被男子瞧见,魂都该没了。没事的话,我回房休息了。” 洪九说完,快步往门外走,踏出门之前,听得身后幽幽飘来一句调戏: “你对不设防的人,还真是半点心事都藏不住,当真可爱的紧,我甚是喜欢。” 洪九咬咬牙,恼怒的踏出屋,将门重重的的关上,大步流星的回了自己房间,坐在床边生闷气的喃喃道: “居然敢来调戏我……怪不得风少主常说,小狐狸长成了狐狸精呢。” 玉兰瞧着洪九脸色不虞的摔门出来,又回到自己房间摔着门关上,隐藏的身影才从柱子后面显现,眼神滴溜溜的在林锦颜房门,和洪九房门之间来回转动。 白芷进屋,见拿着针线,笑的莫名的林锦颜,不解问道: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笑的活像个登徒子……” 暗自较量 大年初二,在松茂堂吃完朝食,林思远带上一双儿女,和备好的年礼,坐上了前去将军府的马车。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说笑了半晌,林锦安缠着顾睿洲舞剑,兄妹四人一起到了练武场。 秋荣得了消息,听白伊然的吩咐,早早带着几个下人,将武场边的凉亭,用厚厚的的挡风帐篷布围了起来,又搬来暖炉,将亭子里烘的热腾腾的。 林锦颜坐在亭子里,只觉暖意自身子暖到心间,看着身旁摆满的吃食,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冉公子进亭子片刻,嫌热坐到了亭子外面,边看着场下几人舞剑,边同林锦颜闲聊。 林锦安同顾睿洲练完剑,气喘吁吁的接过下人递来的茶喝下。 抬眼就瞧见自家妹妹嫌热,脱下了大氅,被冉公子顺手从白芷手里接过,挂在臂弯处,眼神还温柔深情的盯着自己妹妹看。 林锦安将茶杯,塞进身旁的顾奕辰怀里,抬脚就往凉亭走去。 顾奕辰不明就里的,看着他的背影: “干什么去?不跟我练了?” 林锦安置若罔闻,走到林锦颜站定: “你身子弱,贸然减衣当心凉着。” 林锦颜失笑道:“怎就那般娇弱了,凉亭实在太热,都捂出汗了。” 林锦安侧头一看,像是刚看见冉公子抱着大氅一般,走过去将大氅抱进怀里,对着白芷不悦道: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冉大哥是客人,你怎么能让他干你的活?” 白芷:“小姐头发乱了,我帮着小姐整理,冉公子才出手帮忙的。” 林锦安将大氅递给白芷: “我看你就是偷懒,以后小姐的东西,你自己拿,不可再假手于人。” 白芷愣愣的将大氅抱在怀里,点头应下。 训完白芷,林锦安扯起客套的笑意: “冉大哥,这丫头没规矩,你别介意。好久没和你切磋了,不如一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冉公子被林锦安突然的一出,弄的摸不到头脑,收到邀请看了林锦颜一眼,狐疑的跟着他走进武场。 白芷小声道:“小姐,少爷这是怎么了……” 林锦颜也是满腹疑问:“不知……许是和大表哥切磋又输了吧……” 冉公子毕竟是江湖人,功夫虽不及顾睿洲,却也不是林锦安能比的上的,见只是寻常切磋,冉公子并未尽全力,一时间和林锦安打的不分伯仲。 场边的顾奕辰和顾睿洲,看着场中二人切磋的难舍难分,眉头也渐渐带上不解: 顾睿洲:“安儿这是怎么了?虽没有杀招,却始终不肯罢手……” 顾奕辰:“不知道啊,估计近来都为了春闱做准备,太久没碰过刀剑了吧……” 一场切磋,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还是白伊然派人来请,说要摆饭了,二人才停下。 将兵器扔给下人,几人朝宁辉堂走去,冉公子放慢步子,同走在最后的顾睿洲并肩而行,身子微微朝顾睿洲倾靠,压低声音问道: “你这弟弟,突然哪门子不对劲?” 顾睿洲笑的无奈:“我也不知道,可是你惹他了?” 冉公子:“我惹他个毛孩子做甚?” 提防外男 因着过年,又都是自己人,也就没有分桌,众人热热闹闹的围坐。 林锦颜坐在白伊然和林锦安中间,碗里就没空过。 白伊然见林锦颜连夸好吃,笑的慈爱。 顾青云笑道:“你舅母知道你爱吃,可是一大早就去厨房忙活了。” 林锦颜:“怪不得这般香,竟是舅母亲手做的。” 白伊然:“你喜欢便好,可惜婉容那孩子没跟你们一起来。” 林锦颜:“本来是要一起来的,可今日周家表姐和表舅要过府看望祖母,我们都不在,祖母想着表姐没人陪,这才将堂姐留下了。” 顾弘章:“周家小姐太过聪慧,婉容那丫头和颜儿一样没心计,和周家小姐怕也玩不到一起去。” 林锦颜见林思远面露一丝尴尬,忙将话接了过去: “外公这是拐着弯说颜儿蠢笨,怕颜儿不依,这才拿表姐和堂姐说事吧?” 顾弘章眼中含笑:“嗯?听出来了?” 林锦颜做出一副跳脚的模样:“舅舅!舅母!爹!你们快看看,外公欺负人。” 众人哄笑一堂,气氛再度恢复热闹。 待吃完饭,林锦颜提出家中有客,要早些回府,顾弘章等人也没有多留。 回府的马车上,林锦安同林锦颜同坐一车,靠着软枕抚摸着肚子,连呼吃撑着了。 兄妹两看着对方没规矩的坐相,相视而笑。 林锦安坐直了身子,正了正面色: “起来坐好,有事跟你说,像什么样子。” 林锦颜被白芷扶起坐好,收敛了笑意,清了清嗓子,行礼道: “林夫子请讲。” 林锦安忍住笑意:“别闹。确实跟你有正事要讲,白芷洪九也好生听着。” 见三人都看向自己,林锦安正色道: “冉大哥对大表哥有救命的恩情,自然也是我俩的恩人,有恩定要报,哪怕以命相酬也是应当。但……绝不能牺牲你。” 林锦颜:“我?” 林锦安点头:“冉大哥对你……似是不一般,你若是因为恩情,对冉大哥比旁人亲近些无可厚非。可你是个闺阁千金,冉大哥再好也是个外男,你怎能将衣衫让他抱着呢?若被外人看到,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林锦颜三人听完,脸上神情皆复杂莫名,几经转换最后又变为笑意。 直将林锦安看的一头雾水:“笑什么?” 白芷笑道:“怪不得少爷那会儿训我呢,该训该训,奴婢记下了,往后定会注意些。” 林锦安对着三人好一阵的耳提面命,三人皆是笑眯眯的模样,弄的林锦安摸不着头脑。 回府后,得知不光周家父女在,就连昨日从府里回去,今日陪着刘氏回门的林锦昀也来了。 三人进了松茂堂,林晏清和林婉蓉的笑意,才带上实质。 互相见礼落座后,林锦颜才仔细打量起周家父女三人。 周父也算是相貌堂堂,端出一副清高文人的模样,只是滴溜溜的眼神,带着一丝算计和谄媚。 周玥雪的眉眼,同周父如出一辙。 周玥雪身旁,还跟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女童,此刻正不错眼的盯着,林锦颜和林锦安来回瞧。 周家姐妹 见林锦颜看向自己,女童先是一愣,继而甜甜的笑开来。 老太太见状,笑意淡了两分介绍道: “安儿,颜儿,这是你们表舅的小女儿,叫……叫什么来着?” 周玥雪见老太太,连便宜妹妹的名字都没记住,笑意真实了两分: “姑婆,小妹叫明珠,周明珠。” 女童听着周玥雪说起自己名字,眼神不耐的斜撇向周玥雪的方向,又立马笑眯眯的站起身,对着林思远和林锦颜兄妹行礼叫人后,脆生生道: “自打哥哥姐姐一进来,珠儿就觉得好奇,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儿,这么好看居然还有两个,还长的这般像。” 老太太到底是心软,听了这番话,笑意再度恢复: “这丫头,好甜的嘴。” 周玥雪眸光暗了一瞬,语气羡慕的笑道: “明珠在家中最小,人人都宠爱,自小嘴就甜,常哄的爹爹眉开眼笑呢。” 老太太闻言,见周玥雪看向周明珠的眼神里满是艳羡,心中疼惜之情不由加甚。 一旁的林锦昀,也是心疼的不行,撇向周父和周明珠的眼神里,带着谴责和不满。 林锦颜勾唇浅笑,默默的看戏。 临走前,趁着老太太和周玥雪说话,林锦颜将腰间的玉坠解下,塞到周明珠手中,揉揉她的头笑道: “珠儿妹妹,以前没听表姐说起过你,从不知晓我还有你这么可爱的妹妹,这个算是见面礼,得空常来府里找我玩。” 周明珠到底年纪小,得了礼物,眼中的欣喜全溢了出来: “多谢颜姐姐!” 回周府的马车上,周明珠拿出玉坠给周父看: “爹爹您看,颜姐姐给我的,还让我常来呢。” 周父接过玉坠,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番: “看着价值不菲,听说你那死去的表婶,嫁到林家时带的嫁妆铺满了好几条街,那丫头手里的东西定不是俗物。” 周明珠:“以前颜姐姐都不知道有珠儿,不然不定给珠儿了多少好东西呢。亏姐姐在家还说,经常在姑婆姑爷面前,替我们说好话呢。” 周父挑起身后的车帘,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嘴里喃喃道: “女儿家都是外姓人,靠不住啊。” 周明珠闻言,撅嘴瞪眼道: “爹爹您说什么呢!” 周父连忙朗笑哄道:“我的明珠可不是外姓人。” 听着前面马车传来的笑声,顺儿忿忿不平道: “小姐,明明您对府中贡献最大,可老爷怎么还是心却偏的没边呢。明知道老太太,不想见那几个孩子和外室,小小姐央求几句老爷几句,老爷竟真的带她来了。” 周玥雪嘲弄道:“爹心里怕是想着,大过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家又做不出伤脸面的事,加上周明珠又是个孩子,便一起带来了。” 顺儿:“那也不能越过您去,您才是府里正经嫡出的小姐呢。” 周玥雪:“嫡出有什么用?那也得看出在什么人家,又不像是林锦颜那般好命。” 顺儿:“对了小姐,表少爷身边的林利,私下问我,您最近在府里过得如何。” 内宅不宁 林锦昀回到自家府中,跟进门片刻的父母打了招呼,就要回自己院子。 刘芸香:“你站住!一年就一次回门,就今日这一天,我能理直气壮的带着你回刘家。你何时如此着急,提前就走?你去了何处?” 林锦昀压着性子,不咸不淡道: “回老宅陪了陪祖父祖母。” 刘芸香:“老宅何时不能回?况且昨日前日,你和你爹不都在老宅吗?这些年,你祖父祖母不让我回去,你外祖父那我只能初二回去,每年的除夕和新年,我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过的,你今日居然还将我撇下……” 刘氏说的心里发酸,话中不自觉带上了哭腔和怨意。 林锦昀神色闪过一丝不耐: “知道了,明年陪您就是了。” 说完转身欲走,再次被刘芸香出言叫住: “明年?眼看着你到了成家的年纪,以后初二都是陪着你的新妇回门,哪里还能顾得上,如今我这个对你毫无帮衬的老娘?可怜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却从不曾被人记在心里……” 眼见刘芸香用帕子拭泪,林思然放下茶杯,起身准备去书房躲清静。 刘芸香瞧见了,立马跟着起身,音量也提高了几分: “你走什么?嫌我烦了是吗?闲我碍眼了是吗?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跪在我刘府门口求娶,我才嫁给你的。如今我人老珠黄,你便开始嫌弃了是吗?” 林思然脸色阴沉道:“你有完没完,大过年的本不欲同你争辩,你这是又要发什么疯?” 刘芸香指着自己,恼怒痛苦的吼道: “我发疯?我发疯还不是被你们逼的!要不是为了你们,我何至于婆家被厌弃,娘家遭嫌弃!大过年的孤苦伶仃,没一人记挂!” 林锦昀脸迈向一旁,小声嘟囔道: “要不是您太贪财,我们这会还在老宅一家和睦,锦衣玉食的住着呢,怪的了谁。” 刘芸香闻言,不可置信的上前,拽着林锦昀的衣袖: “你说我贪财?你良心呢?我贪的财用在了谁身上?要不是为了你,我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昀儿,我可是生你养你的亲娘啊,你怎可这般说我?” 瞧着刘芸香满脸伤心之色,林锦昀也觉得话说太过,不自在的放软了语气: “算我说错了。” 刘芸香多年的委屈,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就连颜儿和你那个庶妹,逢年过节都会给我备礼,你呢?连匹布都不曾给我买过,只会跟在周家那个狐媚子身后讨好,你别忘了,我们如今的局面,皆因那狐媚子告发……” 林锦昀刚放软的态度,再次被刘芸香几句弄的怒火中烧,抬手将刘芸香的手拂开,怒声打断道: “够了!您自己犯的错,为何要推到雪儿身上?雪儿亲娘早逝,在后宅本就过的艰难,您同为女人不同情便罢了,为何如此不慈?反倒再三的污蔑为难她?雪儿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这些坏她名节的话,还请您以后不要再说!” 天生一对 林锦昀说完,再不看刘芸香,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院子。 身后传来刘芸香的哭嚎声,和林思然的吵闹声,最后瓷器碎裂的声音隐隐传来,林锦昀脚步一顿,继而更大步的进了自己院子,吩咐林利将院门关上。 林利瞧着林锦昀一脸怒容,倒了杯热茶,笑容讨好的放到林锦昀手边: “少爷,喝口水消消气。” 林锦昀挥手将茶杯打翻:“气都气饱了,喝什么喝!” 林利顾不得杯茶水打湿的衣摆,忙将怀中帕子掏出,擦拭林锦昀沾了茶水的衣袖: “少爷,夫人没和表小姐相处过,自是不知道表小姐的好,待日后表小姐进了门,夫人自会喜欢上表小姐的。” 林锦昀:“以前她们二人,在老宅相处的鸡飞狗跳,怎么可能喜欢?之前诚心求娶,雪儿都未曾答应,怕是就有这个顾虑。如今这般态度,雪儿怎会进门?就算进了门,雪儿怕也只是从虎穴再到狼窝,受不尽的委屈。” 林利:“少爷不必如此烦闷,真要是娶到表小姐又合不来,换个住处也就是了。” 林锦昀:“换住处?二房就我一个儿子,怎么可能分家。就算分了,随便谁参我一本不孝父母,届时,莫说是成亲,你少爷我只能扒了官服,在牢里待着了。” 林利:“少爷您想岔了,小的怎会害少爷。小的是说,您成亲后,大可带着少夫人去老宅住。咱夫人又不去老宅,自是没法给少夫人气受。” 林锦昀疑惑一瞬,随即恍然大悟道: “对啊!祖母疼爱雪儿,断不会让雪儿受委屈,我好生央求一下,祖母定会答应。逢年过节回府见父母时,也有我陪着,定会护好雪儿,果真是个好法子!林利,看不出来,你脑子这般灵光。” 林利恭敬行礼:“跟在少爷身边,不灵也灵了。少爷是心系少夫人当局者迷,不然早就想到了。” 林锦昀被林利捧的飘飘然,笑骂道: “你这嘴甜的泼才,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在这叫上少夫人了。” 林利笑呵呵道: “小的跟了少爷四年,比谁都知道您对少夫人的用情至深,小的就觉得,您和少夫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林锦昀美滋滋道:“我也觉得。” 林利:“那会儿趁没人的时候,小的问过顺儿,少夫人在周府,明里被优待,下人也恭敬,周大人和周夫人却对少夫人并无亲人的疼爱,只拿少夫人当客人一般。少爷还是要早些将少夫人迎娶回来,也让少夫人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着。” 林锦昀听着心疼,心中却是发愁: “哪那么容易啊……” 林利试探道:“小的上回说的法子……虽不合礼数,却也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好法子。少夫人天仙一般的人儿,早已过了成婚的年岁,少爷您再不下手,怕是会被旁人登先求娶了去,那时您再后悔可就晚了。” 林锦昀心如乱麻:“我在想想……” 特别年礼 不夜侯。 洪九将衣袖中的锦盒放在桌上,又掏出一封信: “主子,风少主,盒子里是小姐给你们二位备的年礼。” 风潇然懒散的伸手,准备拿过锦盒,又突然顿住: “这坏丫头不会又下药吧?吴大夫你先给看看。” 吴大夫上前,轻嗅了几下,才将盒子拿起仔细查看。 洪九没好气道:“风少主,您没下药害小姐,好端端的小姐怎会害你?” 风潇然:“那可不一定,那小狐狸精,心都是黑的,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见吴大夫将盒子打开,皱眉“咦”了一句,风潇然精神抖擞的喊道: “呐呐呐!看见了吧,吴大夫都发现问题了,你还嘴硬呢。” 吴大夫将盒子中的东西拿出,疑惑问道: “少主……这玉佩…不是老门主送你那块吗?怎么在林小姐那?” 风潇然嗖的站起,一把抢过吴大夫手里的玉佩,仔细打量嘴里还不住的喃喃道: “确实是真的,她居然这么简单的就还给我了……吴大夫,这玉佩你仔细看了吗?真的没下药?白芷制的药,可是寻常难见,你别是没查出来吧?” 被质疑的吴大夫,气的吹胡子瞪眼道: “我查过的自是没有!你要不信,另找高明!” 风潇然将玉佩系回腰间,想了想又解下来放进了怀里,乐呵道: “我信我信,干什么那么大的肝火,您怎么跟我爹他们一样偏心呢?对我小师弟轻声细语的,对我动不动就急。” 吴大夫哼了一声,坐回位子将后脑勺对着风潇然。 安知闲将看完的信,递给风潇然: “风叔和吴大夫要真偏心,你这性子,怕是四肢都被废了八百回了。” 风潇然不服道:“我哪那么大罪过!” 将信看完,风潇然眉头再度挤在一起: “这小狐狸还玉佩还有要求?她不是说,这是年礼吗?” 安知闲:“她何时做过亏本之事?” 风潇然:“她所求,可要应下?” 安知闲:“此事如她当初所言一般,天机门并不为难,我是觉得可以应下。” 风潇然将信随意的扔在桌上,拍了拍怀中的玉佩,毫无坐相的靠在椅子上: “我今儿个心情好,既然小师弟都求我了,那我就应下吧。” 安知闲白了他一眼:“酒还没醒?” 洪九将锦盒推在安知闲面前: “主子,这里面还有小姐给您的年礼。” 风潇然好奇的坐直身子,正欲伸手去拿,被安知闲抢了先: “没听到是给我的嘛?” 待安知闲将锦盒中的东西取出,风潇然看的一愣,将锦盒抢过,见里面再没有其他东西后,继而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居然只是一条连玉佩都没有的玉穗子。” 洪九没搭理风潇然,一字一句道: “主子,这条流苏是小姐亲手编织的,因不知晓主子的喜好,小姐说来日再送一块儿上好的玉石,让主子自己画样子雕刻,您喜欢什么样的就刻什么样的。” 回府拱火 安知闲得知手中的玉穗子,是林锦颜亲手编织,眼神温柔了两分,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勾。抢在风潇然伸手前,将玉穗子塞进了怀里。 “回去告诉林小姐,就说事应下了,礼物我…们很喜欢,多谢她。” 洪九走后,风潇然窝在椅子里,对着安知闲上下扫视: “你不对劲。” 安知闲:“好好说话。” 风潇然目光审视:“一条玉穗子,就能将你打发了。你不会……是被那小狐狸精勾住了吧?” 安知闲端茶杯的手一顿,从容转头与风潇然对视: “她送礼我收礼,何来勾住之说?再者,她对我们一直都是以礼相待,我们也该以礼待之。人家有名有姓,你一口一个小狐狸精的,可配不上江湖第一天机门的做派。” 风潇然被安知闲说的一愣,虽感觉哪里不对,但安知闲说的有理有据,他也无处反驳,眨巴着眼睛转了话音: “我又没当面叫……” 初四一早,一家人吃完朝食,林锦安跟随林思远和林晏清去了书房,林锦颜和林婉蓉陪着老太太闲话家常。 林锦昀带了些吃食,来探望老太太,说了好些嘴甜的话,哄的老太太眉开眼笑后,又状似无意的提起周家: “说起来,那明珠表妹,我还是头一次见,长的倒是可爱。只是瞧着,不如雪儿表妹那般像表舅,看来是更像表婶一些。” 老太太笑意淡了两分,嗔怪道: “你倒是嘴甜的紧,表婶叫的亲,她一个外室抬成的填房,又不是正经夫人,算你哪门子的表婶。” 林锦昀:“祖母,话是这样说,可同住在京都,日后免不了在外会碰到,外人面前我们总归还是得叫的。再者说,我瞧表舅对明珠表妹甚是疼爱,对表婶自不会差,不看僧面也得看表舅的佛面。” 林锦颜端杯喝茶,笑眯眯的看着林锦昀拱火。 老太太闻言,果然皱起了眉: “你表舅也是糊涂!玥雪正经嫡出的孩子他不好生疼着,反倒把外室的子女疼的像眼珠一般。” 林锦昀:“祖母说的是,前日表舅他们走时我去相送,明珠表妹和表舅同乘一车,雪儿表妹只能孤零零的跟在他们身后,瞧着甚是可怜。” 老太太听完,更加气恼: “我都言明了不想见,他居然仗着过年,招呼都不打,就将那孩子带到了府里。在我面前都是如此,玥雪在那府里,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林锦昀扫了眼老太太的眼色,叹息道: “想来这两日,雪儿表妹在府里怕是过得不好,但我是个外男,纵使担心却也不好多问。” 老太太:“你问不得,我却是问得!琉璃,你去一趟周府,亲自见见玥雪。” 林锦昀:“祖母且慢,表舅前日刚回去,您今日就派丫鬟去问,表舅定会多心,日后怕再把这笔账,算在雪儿表妹头上。” 老太太细想片刻,也觉有理: “那你说如何是好?” 林锦昀笑道:“孙儿觉得,您不如写封信问表妹,再选个什么物件送去,既无人知晓,也有个由头。” 赠送手镯 听了林锦昀的提议,老太太让琉璃选了个镯子装在锦盒里。 林锦昀拿过锦盒,笑的一脸灿烂: “孙儿左右无事,祖母若要写信,孙儿献个殷勤愿意代劳。” 老太太口述,林锦昀执笔,写完信后,吹干墨迹亲手放在锦盒底层。 待琉璃拿着锦盒,坐上去周府的马车,林锦昀起身行礼道: “祖母,来了半晌还没见过祖父和大伯,我去书房瞧瞧,让两位妹妹先陪您说话。” 说完对林锦颜姐妹两点点头,脚步轻快的除了屋。 老太太看着林锦昀的背影,笑的欣慰: “瞧着你们大哥,总算有些大人的样子了,都能主动去书房找你们祖父了。” 林婉蓉只笑着点头,不作回应,林锦颜却是笑颜如花: “祖母,大哥如今,既手足情深的关心表姐,又能上进的去找祖父,这是好事呢。” 老太太小憩时,姐妹两一同从松茂堂出来。 林婉蓉:“颜儿,你当真觉得,大哥对表姐是手足之情?” 林锦颜笑道:“大哥对表姐是什么情,我不管。但我对姐姐,定是手足之情。” 林婉蓉失笑道:“我知道,比亲手足还亲。” 林锦颜:“后日便是初六,铺子开门,你同我一起出府,去看看你的星月阁,再去看看徐姨。” 林婉蓉:“都听颜儿的……” 姐妹两挽着胳膊,亲热的说着话,朝颜玉轩走去。 周府。 琉璃进府后,对着周父行礼笑道: “老太太收拾箱子,翻出一个镯子来,觉得适合表小姐,就让我送了过来。送镯子原也不急,可您也知道老太太的性格,说了就要做,这才上门叨扰。” 周父笑道:“姑母给玥雪送东西,感激都来不及,怎会嫌叨扰。替我谢谢姑母,坐下歇歇,用过饭再回去。” 琉璃:“谢表老爷抬举,大小姐给玛瑙姐姐放了假,我不在,老太太身边少人照料,得快些回去才是。” 说完,琉璃将锦盒递给周玥雪: “表小姐,锦盒你收好,打开仔细瞧瞧,水头极好的。老太太说下次再见时,想你带着镯子给她看看呢。” 周玥雪接过锦盒时,感受到琉璃再说仔细瞧瞧时,手用力捏了下自己手指。 周玥雪眼神微闪,神色自若的接过锦盒,笑盈盈的道谢。 琉璃对着周父行礼告退后,对着周夫人浅行一礼,由着顺儿送她出府。 周夫人的笑脸,在琉璃出了院子那刻,彻底消散殆尽。 见周玥雪将锦盒打开,将里面的镯子拿出来递给周父看,周夫人嫉妒的捏着帕子上前道: “瞧瞧那气度言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呢。老爷您上赶着以礼相待,人家还不领情呢。到底是京都,就连贵人面前的奴才都有三分薄面。” 周父扫了眼周玥雪,假意呵斥道: “玥雪还在这呢,你身为长辈,说话阴阳怪气的像什么样子!” 周夫人伸手想拿镯子,周玥雪装作没看见的模样,抢先一步收进锦盒,行礼告退。 相约私宅 瞧着周玥雪出了院子,周夫人忿忿的坐回椅子,指着周玥雪的院子气恼道: “家里带上她!一共四个孩子,四个!您那好姑母就送来一个镯子,明显就是不拿我这三个孩子当回事嘛!您还来训我。幸好明珠跟着她两个哥哥出去玩,不然且有的闹呢。” 周父:“好了好了,姑母和姑父思想清正,你是从外室抬成的主母,他们很难接受,日子长了也就好了。你又不去林家讨生活……” 周父话未说完,周夫人便用帕子抹泪: “当外室又不是我愿意的,我也是好人家出身,要不是为了您,怎么会愿意担那个名声。如今,您还跟着旁人嫌弃我……” 周父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坐下搂住周夫人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哄着…… 周玥雪回了自己院子,对着光看了看镯子的水头,目光平静如水并无任何惊喜之色。 将镯子放置一旁,翻动锦盒底层,将信取出细细看过: “好端端的让我去这宅子做什么……难道是要送给我?这地段的宅子又不值钱,送给我又能做什么,真拿我当要饭的打发不成?” 周玥雪兴致缺缺的将信放下,转而打开梳妆台上另一个木盒,拿出里面的一副金丝红玉的头面,满意的观赏。 送完人的顺儿进门:“小姐,琉璃姐姐已经坐马车回去了。” 见周玥雪将头面放回盒子,顺儿笑着上前: “要说二殿下,是真心喜欢小姐,小姐只是随意说了一句,瞧着林家表小姐的耳环漂亮,二殿下就费心给您寻了一整套头面来。” 周玥雪:“就你贫嘴。” 顺儿:“咦?这信是二殿下送来的吗?” 周玥雪:“是姑婆夹在锦盒里送来的,约我明日去城南的一处宅子。” 顺儿:“那您去吗?” 周玥雪将盒子盖上后,又拿一块帕子盖在木盒上抹平,再将胭脂盒放在木盒上: “姑婆发话,我身为晚辈怎能不去?你明日跟我同去瞧瞧。” 次日,吃完朝食,周玥雪便带着顺儿照着信上所写,来到一处小宅院门口。 周玥雪挑开车帘,打量了几眼便放下了帘子,由着顺儿上前敲门。 一个桃色衣衫的圆脸丫鬟打开门,询问过后,便将大门大开,请主仆二人进去。 周玥雪踏进大门,丫鬟便将大门紧闭,笑眯眯的邀请两人往里走。 周玥雪扫视着,眼前三进的院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凉亭旁两株梅花,衬的院子雅致清幽。 周玥雪:“姑婆没来吗?” 丫鬟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您说林老太太啊?她那么大年纪,天寒地冻的她怎会出来?里面有人正在等您,您快跟我进来吧。” 周玥雪察觉话音儿不对劲,还没等理清头绪,就被丫鬟欢天喜地的推进了屋内。 顺儿正准备进屋,丫鬟关上了门,拦住顺儿: “林老太太派来的人,要给周小姐单独说话,咱两在院外等着吧。” 说着话,不由分说的拉着顺儿出了院子。 私下约会 周玥雪进屋后,见门被关上,瞬间警觉,扫视着屋子问道: “有人在吗?” 问了两遍,不见人答话,周玥雪就欲退出屋外。 “雪儿妹妹且慢。” 听到声音,周玥雪转头,就瞧见从内室出来的林锦昀。 “表哥?你怎会在这?是你约的我?” 想明白的周玥雪,边说边往门边靠,林锦昀见状上前两步,拉着周玥雪的胳膊: “雪儿,你别走,我只是问你几句话,说完你想走便走,我再不拦你。若没有问清楚,我整日都抓心挠肝,都快把自己逼疯了。” 周玥雪怕林锦昀闹起来被人瞧见,放软了语气应下,由着林锦昀拉着她,在桌边坐下。 见林锦昀殷勤的倒茶,将糕点推在自己面前,周玥雪开口问道: “表哥你别忙了,想问什么就快问吧,男女授受不清,要是被旁人瞧见,我可是有嘴说不清了。” 林锦昀扫了眼桌上,香炉里的香冉冉升起,泛着清甜的味道: “雪儿别担心,这是祖母给我爹的宅子,不会有人来,也不会有人多嘴。” 周玥雪闻言,微微放下心来: “表哥倒是会想法子诓我,居然以姑婆的名义写信。” 林锦昀:“你避我如避蛇蝎,如果不用祖母的名义,你怎会来见我?” 周玥雪:“我到底是个女儿家,与你私会,名声还要不要了?” 林锦昀:“以前在林家老宅,夜半你都愿意出来跟我私会,也是你说长大要嫁给我。如今你都跟我离心了,上门求亲你也不答应。” 周玥雪听着林锦昀的话音,比往日强硬,又将语气放软了些,抬手放在林锦昀手背上: “表哥,我在家中是什么处境,没人比你清楚,婚事哪是我能决定的?你不理解就算了,还反过来怪我。” 听着周玥雪话中的委屈,林锦昀便心软的没法在对她冷脸,顺势握住她的手: “好了好了,是我话说重了。明日我去求祖母,让她去找表舅,有祖母出面,想来表舅会答应的。” 周玥雪脱口而出的拒绝道:“不可!” 发觉自己话音太过果断,周玥雪语气放缓道: “不可啊表哥,表婶对我不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要嫁给你,表婶便成我婆婆了,我日子还怎么过……你只管想把我娶到手,也不管我的死活。” 林锦昀笑道:“若你只因为这个,那就更好办了。你嫁给我后,我求祖母搬去老宅住,祖母不让我母亲去老宅,有祖母护着你们素日里,连面都见不上。” 周玥雪强压心中不耐:“那也不行,我幼时就住在林府,若要嫁给你,人家定会传闲话,说我自小便和你不清不楚。” 林锦昀正色道:“雪儿,你是不是就没想过要嫁给我?” 周玥雪面色一瞬慌乱,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屋子烧的太热,周玥雪只觉身子发热,心也跳的比往日快些。 擦了擦额角的汗,耐着性子劝道: “表哥,我自是想的,可咱两真的不合适……” 心愿达成 顺儿跟着丫鬟在院门口等了会,丫鬟就以太冷的名义,叫顺儿去她屋里喝茶。 两杯热茶下肚,困意来袭的顺儿,倚着床边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想起睡前的事,顺儿一头坐起,掀开被子就朝着周玥雪所在的院子跑去。 院子并无人看守,顺儿推门推不开,急的拍门叫周玥雪: “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小姐?” 周玥雪迷迷糊糊的被叫醒,睁眼一看,就瞧见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林锦昀怀里。 周玥雪惊叫一声,拥着被子坐起。 林锦昀被吵醒,就瞧着周玥雪一脸愤恨之色盯着自己,忙坐起身道歉: “雪儿,你别怕,我只是太喜欢你,才会情不自禁。但你放心,我定会对你负责,日后也不会有小妾外室,一生就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林锦昀愧疚的想抱住周玥雪,反被狠狠的推开: “滚!你这个淫贼!你毁了我!你把我一切都毁了!凭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也敢来糟践我!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啊!” 林锦昀被周玥雪恶毒话语,和狰狞扭曲的面孔震住片刻,但瞧着周玥雪满脸的泪痕,想着自己做的事,的确不光彩,也就没了半丝责怪的心思。 “雪儿,都是我的错,你别气坏了身子。你放心,此事你知我知,旁人绝不会知晓,不会毁了你的名声。待你进门,我定会好生对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断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外面顺儿的拍门声还在继续,周玥雪狠狠咬着嘴唇,凭借痛意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外面高声喊道: “顺儿,我没事,你在院外等我一会。” 顺儿:“小姐,您真没事吗?我听到您叫了一声,您怎么了?” 周玥雪不可反驳的语气,冷声道: “让你去院外等!我无事,一会就出来。” 听得顺儿走了,周玥雪用被子环住自己,冷冷问道: “今日的事,还有谁知晓?” 林锦昀:“雪儿你别担心,这院子的几个下人,昨日我就放了假,只留了一个丫鬟小桃。此事就我的随从林利,和小桃知晓。林利跟了我多年,小桃是我母亲陪嫁麽麽的女儿,都是可信……” 不等林锦昀说完,周玥雪抬眼盯着他打断道: “把他们二人都发卖了。” 林锦昀愣神道:“为何?林利对我忠心耿耿,小桃是我母亲陪嫁麽麽的女儿,卖她总得有个由头,不然我母亲定会追问。” 周玥雪:“你舍不得?” 林锦昀生怕惹周玥雪生气,又觉得周玥雪这话里有醋意,当即连连点头: “舍得舍得,为了你什么都舍得。” 周玥雪思索良久,深知此刻不能和林锦昀翻脸,强逼着自己收起戾气,装出一副委屈无助的模样,又寻死腻活的哭了好一阵。 引的林锦昀心疼的连连道歉,并发誓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外泄,且成婚前,也再不会对周玥雪做出孟浪之举。 胆大妄为 林锦昀殷勤的伺候着周玥雪穿好衣衫,正想送周玥雪出去,却被拦下: “你跟我一同出去,顺儿就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她可是我贴身丫鬟,时时跟在我身旁,被她知晓我哪里还有脸面活。” 林锦昀:“好好好,别哭别哭,我不出去便是了,都是我的不是,你恨我怨我就好,可别再哭了。” 温言细语的哄了一阵,林锦昀站在内室门口,目送周玥雪出了屋。 出了院子,周玥雪的脸色再也控制不住的阴沉下来,顺儿快步迎上来,触及到周玥雪的脸色,关心的询问也堵在了喉头。 回到府里,强压怒气应付完周父,周玥雪本想回到自己的屋子好生静静。 一开门却瞧见,周明珠在她梳妆台旁,垫着脚准备打开,那个装有红玉头面的木盒。 周明珠的丫鬟小声劝道:“小姐,大小姐快回来了,被她看到定会找老爷告状的,咱还是回去吧。” 周明珠不为所动,童真的声音带着刁蛮: “珍儿,你怕她做什么?爹本来就是看在林家姑婆的面子上,才对她好的,心里又不疼她。她老说姑婆不想见我,可我这次同我爹去见了姑婆,姑婆也没半分撵我走的意思啊,分明就是她怕我分走了姑婆的宠爱。” 名唤珍儿的丫鬟急道: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大小姐的院子,被发现了是您不占理啊,您快随奴婢走吧。” 周明珠打开木盒,赞叹道: “哇,真好看……” “别动我的东西。” 一道冷声,打断了周明珠正欲拿头面的手,主仆两人闻声都是一惊,同时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反应过来的周明珠,瞧着周玥雪走进,梗着脖子喊道: “你么走路也没个声,吓着我了。” 周玥雪沉着脸,将木盒的盖子重重盖了回去,珍儿被吓得一哆嗦。 扫了眼原本好好盖在木盒上的帕子,被随意扔在地上,周玥雪眼神如刀一般看向主仆两: “明明是你做贼心虚,反倒怪上我了?” 周明珠仰着头,色厉内荏道: “什么叫贼?我们是姐妹,我来找你玩,你不在我只是随意看看,又没拿你什么。” 周玥雪积攒了半日怒气,实在无心与这便宜妹妹虚与委蛇,俯视的眼神中尽是戾气: “你娘和你爹,私下应该都告知过你,不要来招惹我吧?” 周明珠被盯的心慌:“你不过是因为姑婆给你撑腰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周玥雪:“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敢如此妄为?难道你笃定,我会因为和你的姐妹之情,不去姑婆面前说点什么?” 说到此处,周玥雪弯下身子,抬手抓住周明珠的双肩,吓得周明珠缩起了脖子,身子也抗拒的弓起: “你……你干什么,你抓疼我了,你放开……” 周玥雪眼神阴狠,瞧见周明珠脸上的惧色,忽而扯出一抹笑意,附在周明珠耳边悄声道: “我这屋子闹老鼠,我常让顺儿放些老鼠夹,或是毒药什么的。我的好妹妹,下次我不在,最好别再来乱翻,不然沾染些毒粉,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各自善后 耳边的低语,听在周明珠耳中,如同鬼魅低喃,激的她战栗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圈也不可自抑的变红: “你吓唬我……我告诉爹去……” 周玥雪站起身子:“爹在呢,现在就去。就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来这翻东西。我等着看,是你挨骂还是挨骂。” 周明珠气结,抬脚就往屋外走,珍儿对着周玥雪慌张行了礼,忙快步跟上。 踏出门时,周玥雪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 “回去记得好生洗洗手,换身衣衫,明日我还想看见你活蹦乱跳呢。” 周明珠脚步一顿,继而小跑着出了院子。 待人走远,周玥雪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扫向身旁的顺儿: “在宅子时,你不是守在门外吗?” 顺儿:“我好生守着了,是那个叫小桃的丫鬟,给我喝了些茶水,我不知怎的,便睡了过去……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您……” “什么事也没有!” 周玥雪厉声打断,又缓和语气道: “是…林家二夫人以老太太的名义约我去,羞辱了我一番,让我离表哥远一些。” 顺儿听完,气的给周玥雪鸣不平,周玥雪让其不要说出去,又称想自己待会,顺儿内疚恭顺的出了屋,老老实实守在门外。 独处的周玥雪再也忍不了,拔下发簪,狠狠的扎在被子上,面容扭曲愤恨阴森可怖,将被子当作是林锦昀,每下都扎的用尽全力。 发泄了许久,发丝散乱的周玥雪才冷静下来,抱着自己双膝,思虑着如何才能不让事情外漏,想到宅院的事陡然一惊,慌忙翻出一瓶药丸,吞了两粒后又不放心的吞了一粒: 绝不能生下林锦昀的骨肉。 林锦昀自周玥雪走后,心情大好的给了小桃和林利赏钱,待两人收拾干净屋子,林锦昀不光又给了二人赏钱,还赏给小桃一杯热茶,夸奖她做的好。 林利摸着怀中的银两,嘴角止不住的笑着恭喜林锦昀得偿所愿,直到喝了茶的小桃瘫倒在地,林利的笑意才僵在脸上: “少…少爷,您这是……” 林锦昀目光复杂的看向林利: “事关雪儿名节,小桃是刘麽麽的女儿,我信不过。” 林利察觉不对,慌忙恭敬道: “小的对少爷忠心耿耿,定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少爷您信我。您想想这主意还是小的出的,要是被旁人知道,表老爷发起火来,定会打死小的,小的断没有理由说出去的。” 林锦昀略微思索,便对林利放下了心: “我倒是信得过你,可雪儿不放心,你若跟在我身边,雪儿更不敢再见我了。” 林利闻言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着忠心。 想着林利跟了自己多年,对自己忠心恭敬又用着顺手,林锦昀嘱咐林利日后好生守在府里,莫要被周玥雪瞧见。 林利赶忙擦干眼泪,连连保证,无事都不出府。 回到府中已是傍晚时分,林锦昀少见的来到父母的院子,来找刘芸香说话。 丫头爬床 前两日被气病的刘芸香,得知儿子来找自己,精气神儿都好了几分,吩咐着刘麽麽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看向门口。 林锦昀行礼后,扫了眼刘芸香蜡黄的脸色,不自在的开口问道: “您…今日可好些了?” 刘芸香:“我都躺了两三日来,你才来房里问一句,上哪好去?” 刘麽麽闻言,忙笑着缓和: “方才您嘴里还在念叨少爷的好,说想少爷了,这怎么少爷来了,您还嘴硬的耍上脾气了。” 林锦昀自知理亏,耐着性子温和的陪刘芸香说了话,哄了刘芸香有了笑脸,才说起小桃的事情。 刘麽麽听完,脸色顿变: “您说小桃爬您的床?这怎么可能呢?她是我的女儿,脾气秉性我最清楚了,她就是脾气傲些嘴利些,可断不会做出爬主子床的事来啊,少爷您是不是弄错了?” 林锦昀心虚的清了清嗓子,语气冷硬的说起想好的说辞: “我今日外出,是为了宴请同僚,我那同僚不想被旁人看见,我才带他去的瑞安巷那宅子,喝了点酒本想小憩,小桃就爬上了我的床,还被我那同僚撞见,如何能错?” 刘麽麽:“那小桃现在何处?让少爷丢了脸面,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林锦昀:“已经被我发卖了。” 刘麽麽愣住,片刻后再度堆起笑脸: “少爷……您说笑吧?小桃纵然有错,大可扭送回府来惩戒,您怎会卖她呢?” 林锦昀避开刘麽麽视线,装作生气的模样,将头迈向一旁: “这种事,我怎会说笑,真的卖了。” 刘麽麽闻言踉跄一步,抓了把床幔才稳住身形。 刘芸香皱眉道:“小桃自幼在府里长大知根知底,有错好好罚她一顿,待你成亲后,给你做个通房不就是了,卖她做甚?” 林锦昀:“我那同僚,家里头…有些门路,我与他交好,就是为了仕途上更进一步。本来今日相谈甚欢,谁知小桃当着他的面,做出这种事。气的我那同僚以为我是个好色之辈,当场拂袖而去。毁了我的前程,卖了她都是轻的。” 刘芸香听完,当即变了脸色: “当真?” 林锦昀:“自然是真,不信您问林利。” 林利:“是真的夫人,少爷为了此事,搭进去不少银钱呢,好容易有了苗头,全被小桃给毁了,少爷都气坏了。” 林锦昀闻言,心中暗道留下林利确实有点用处。 刘芸香扭头瞪向刘麽麽: “小桃做的这都是什么事!我是信她,才让她去看宅子的,她可倒好,竟然看到少爷床上去了!” 刘麽麽哭着请罪,又求着刘芸香和林锦昀,将小桃赎回来。 林锦昀装作怒气未消的模样,甩袖离去,听得身后刘芸香的问责声,和刘麽麽请罪求情声,林锦昀长舒口气的同时,心中又隐隐闪过一丝不忍。 但想到周玥雪,心中那丝不忍也消失的烟消云散,脚步轻快的回了自己院子,还不忘嘱咐林利日后少出府,别让周玥雪瞧见。 新年出府 初六,各处的铺子都开了张,林锦颜早早就给老太太打过了招呼,带上林婉蓉一起巡视铺子。 每处铺子粗粗看一圈,便转了大半日,马车晃悠悠的转到了永宁巷。 看着面前满满一桌吃食,林婉蓉笑的眉眼弯弯: “娘,这些都是您亲手做的吗?” 徐氏笑道:“嗯,好些菜多年未做过了,做起来手都生了,也不知合不合你们胃口。” 余婶将盛好的汤,放在林锦颜面前: “昨日小姐传信说今日要来,夫人天没亮便起来了,这一大桌子全是夫人做的,我们都只是打打下手。” 林锦颜:“徐姨辛苦了,您快坐下,这桌菜看着都香,我和姐姐可吃不完。” 徐氏笑的温婉明媚,拿起筷子给林锦颜先夹了菜: “如今过的日子,我从前想都不敢想,都是托了大小姐的福。旁的也不会,也只能做些吃食,缝制些衣衫,大小姐不嫌弃便好。” 林锦颜:“都说了让您对我,就如对姐姐一样,无需如此客气,您还这样,罚您将这些都吃了,姐姐可不许帮忙。” 说着话,林锦颜站起身,拿过徐氏的碗,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夹了满满一碗才罢手。 三人脸上尽是笑意,一顿饭吃的愉悦,剩了大半的菜全赏给了奴仆。 在林锦颜的眼神示意下,林婉蓉拿出一堆银袋子,挨个发给奴仆,听了好一阵的吉祥话和溢美之词,林婉蓉面上泛着羞怯的红晕。 奴仆散去,徐氏将两人带进内室,拿出两个包袱: “这些都是我亲手缝制的小衣,我知道府里有绣娘,我手艺定是不及,外衫不敢缝制,只能做些贴身的衣衫,绣工虽不及绣娘,却胜在布料软和,穿着舒服。” 林锦颜道谢后,欢欢喜喜的收下。又说了会话,林锦颜提出要去粮行看看,留母女两单独说点体己话。 母女两将林锦颜送到院门口,笑盈盈的挽着胳膊回了屋。 林锦颜一进泰丰粮行,满脸堆笑的伙计迎了上来: “大小姐,您来了,您先进来坐着歇歇,这就给您沏茶。” 林锦颜坐下,李儒便进来行礼。 “坐下说话,今日新年开张,我只是过来瞧瞧。” 李儒乐呵呵的,虽头发白了些许,看着比前几年还要精神不少: “托您的福,粮行虽远不及齐家的大,可生意却不比齐家铺子差,不少百姓都念粮行的好,大半来买粮食的都是老主顾。” 说话间,伙计端了热茶进来,恭敬的放下,又笑眯眯的退了出去。 林锦颜:“这伙计看着眼生,新招的?” 李儒透过开着的房门,看了眼厅堂忙碌的伙计,叹息道: “他叫高帆,父母都亡故了,来京城寻亲找不到人,饿倒在巷子口,我路过看着可怜将他救起,他非得报恩便在铺子里帮忙。” 说到此处,又对林锦颜解释道: “年前有两个老伙计不干了,本来是要找杜管事,从庄子上派人过来的,可这孩子勤快,脾气也好,来买粮的主顾都夸他,才将人留了下来。” 粮铺相见 没聊几句,来了买粮的大主顾,李儒出去招呼,高帆进来添茶。 “大小姐,掌柜还得一会呢,您要坐着无趣,小的带您去看看侧房的粮仓?全是掌柜带着我们归置的,摆放的整整齐齐,看着就舒坦。” 林锦颜笑着起身:“那就劳烦你带路。” 高帆:“不敢当小姐一句劳烦,您这边请。” 高帆小跑着找到李儒,说了两句话,李儒看向林锦颜这边,将怀中的钥匙递给高帆。 到了侧房,高帆开了锁将主仆三人请进门,关上门后,一改之前笑眯眯的模样,满脸正色的跪地抱拳: “高帆见过小姐。” 林锦颜:“起来吧,安老板有何吩咐?” 高帆愣了一瞬,才起了身: “主子说小姐慧眼如炬,果然名不虚传,小姐何以猜到我的身份?” 林锦颜笑道:“今日之前你我从未见过,你见着我们,迎上来先看了洪九,继而就叫我大小姐,想来定是认识洪九的,你是谁的人也就不难猜了。” 高帆扫了眼洪九笑开来: “小姐心细如尘。” 说完,正色的指着侧墙: “主子说茶楼如今不少人盯着,人多眼杂,怕小姐不方便去。便买下了粮行隔壁的院子,就隔了这堵墙。” 林锦颜看过去:“安老板这是要隔墙见面?” 高帆:“小姐说笑了,您这边请。” 说完,高帆上前移开墙边的木架,在一块砖上拍了一掌,墙上豁然出现一道缝,高帆上前推开,一道仅供一人进出的门出现在几人眼前。 留洪九守着粮仓门口,高帆带着林锦颜和白芷进了石门。 随着石门合上,暗道里一片漆黑。高帆拿出墙边的火折子,吹燃火苗点燃挂在墙上的油灯,领着主仆二人往里走,约莫走了七八丈,行至一处三岔口,拐了弯就瞧见一处往上的台阶。 台阶的墙边两盏油灯,因三人走近带来的风轻轻摇曳,将台阶照的清晰可见,高帆吹灭火折子,放入怀中: “小姐,注意脚下,这就到了。” 林锦颜打量着暗道,跟着高帆的脚步,被白芷搀扶着上了台阶。 高帆走到顶处,按动墙边的凸起,墙上破开一个口子,一道门缓缓移开,光亮随机倾泻出来。 进了门,素雅别致的书房跃然眼前,高帆轻车熟路领着二人进屋落坐。 林锦颜转身看向石门,挂着一幅山水字画,合上后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端倪。 听见屋中的动静,一身穿墨色衣衫的男子进屋,快速扫视了几人一眼,一本一眼的抱拳道: “林小姐稍待,主子马上就来。” 林锦颜点头:“不急。” 男子行礼退下,片刻后又端着热茶和茶点走了进来,倒了三杯热茶,一杯放在林锦颜面前,一杯放在林锦颜对面,一杯放在立在一旁的白芷面前。 立如松石的身板,干净利索的动作,让林锦颜莫名熟悉,感觉似乎像极了两位表哥。 来不及细想,石门再度打开,人影晃动露出安知闲俊朗的脸庞。 着急婚事 自打安知闲明白对林锦颜的心意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私下见面。 方才的走在暗道中,安知闲急切的想见到林锦颜,不由心脏狂跳健步如飞,走到门口却又变的胆怯,手抬了几次彻底将心绪放缓,才面色如常的打开了暗门。 “林小姐。” 林锦颜起身笑道:“安老板。” 安知闲:“林小姐久等了,请坐。” 林锦颜:“多谢安老板送的年礼,太过贵重,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回礼相送,故而才先编了条流苏,礼物找到后补上。” 安知闲低头拿起腰间的玉佩,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 “林小姐客气了,安某很是喜欢。” 林锦颜:“安老板真乃深不可测,不声不响的在我铺子挖了暗道,还掏了个石门,还神不知鬼不觉的谁都没惊动。” 安知闲:“林小姐怕不是在怪安某,没有提前打招呼?” 林锦颜:“非也,只是惊叹,安老板这么大的动静,是如何避开的人?” 安知闲扫视着屋内,笑意从容: “自打看上这宅子,便有了挖个暗道的心思,每日街上吵闹的时候,我的人都在挖暗道,至于泰丰粮行墙上的石门,有七日的时间倒也不难。” 林锦颜挑挑眉:“原来如此,看来年节给铺子的伙计放假,倒让安老板的人辛苦了。” 平阳侯府。 暖阁里,冯斯年提笔作画,楚承平端着热茶,立在一旁观赏,兄弟两不时的闲聊几句。 敲门声传来,冯斯年的亲随进来禀告,说是世子妃亲自炖了热汤送来。 冯斯年亲和的笑脸,减淡两分: “就说我们作画正在兴头上,不想被打扰。” 亲随应下,退出屋外再度关上了门。 楚承平:“你和表嫂关系还未改善?一辈子路还长,你们要一直如此不成?” 冯斯年:“我和她是经皇后撮合,才定下的亲事。虽无多少爱慕,至少可以一辈子相敬如宾,护她周全。后面发生的事你也知晓,亲事非我所愿,她身上那些国公府本性…也和侯府背道而驰。” 说着话,冯斯年停笔直起了腰身: “能如今这般,就已经很好了,她仍旧是秦国公府的三小姐,是平阳侯府的世子妃。” 楚承平黯然道:“却惟独不是陪你相濡以沫的爱人……若不是为了我母妃和我,这门亲事你原本……” 冯斯年打断道:“好了,怎么又说起这个。别说我了,上次见到姑母,她可是还跟我提起你的婚事呢,你就预备一直拖着?你这年岁也拖不了多久,真想等陛下给你指婚?” 楚承平叹道:“我倒是想让父皇指婚呢,只是他指婚的人并非我所想。” 冯斯年打趣道:“还惦记着林府的丫头呢?那你可能没机会了。” 楚承平跟着冯斯年的脚步,坐在桌旁,前倾着身子问道: “为何没机会?” 冯斯年笑着喝茶,见楚承平面有急色,才卖够了关子幽幽开口: “昨日唐阁老来找祖父对弈,闲聊间说起,林太傅似有意将林家那丫头,许给知闲。” 思虑种种 书房里,林锦颜和安知闲相谈甚欢,之前上茶的墨衣男子进来添茶。 安知闲介绍道:“他叫凌石,就住在这宅院里,对外他叫石头,是有些拳脚的江湖人,被我请来看顾仓库。实则是在此地,给我盯着各处传来的消息,是可以信任的人。” 凌石闻言,眼中闪过惊讶,快速扫了眼林锦颜,垂眸立在安知闲身后。 林锦颜不解道:“安老板……为何将此等机密告知我?又何以如此信任我?” 安知闲粲然一笑,连带着书房都明亮了两分,就连林锦颜都被这笑意晃了眼。 “林小姐难道忘了,你我可是守望相助的盟友,有着生死与共的交情,安某对林小姐自该坦诚以待。” 林锦颜端起茶杯:“多谢安老板如此信任,安老板既诚心以待,我这盟友定不会辜负。” 安知闲端起茶杯,与之轻碰: “从未怀疑过林小姐,林小姐遇到事情若需帮忙,可随时传信给高帆,我自会收到消息。” 林锦颜笑着应下,刚放下茶杯,高帆便进屋行礼: “主子,四殿下来了,说是要找您。” 见安知闲看过来,不待他说话,林锦颜便站起了身: “我也得走了,安老板去忙便是。” 安知闲:“也好,林小姐请。” 高帆打开石门,率先抬步进去,洪九和白芷一前一后的,陪着林锦颜走入暗道,安知闲紧随其后。 突然变暗的视线,让林锦颜没看清台阶,一脚踩空就朝着地面摔去。 前面的洪九听到声音快速回身,扶住林锦颜一支胳膊,身后一只手挤开白芷,比洪九更快的拽住林锦颜另一只胳膊,待林锦颜稳住身形,被白芷扶着站稳,身后的手立马抽离。 白芷关切询问:“小姐伤着没?” 林锦颜摇摇头,回身对着安知闲点头: “多谢安老板。” 安知闲笑意温和的将几人送走,立在三岔口,直到看不到几人身影,才转头看着台阶: “凌石,将台阶处,再加几盏灯,照亮一些。” 吩咐完得了回应,安知闲抬起手看了看掌心,似乎还残存着隔着布料的余热,慢慢紧握成拳,又看了眼林锦颜走的方向,抬脚快步离开。 回到不夜侯,上了二楼敲门而入,安知闲脸上挂着惯有的浅笑: “承平,我方才在忙,让你久等了。” 窗边的楚承平,闻声神色复杂的转身,看向安知闲。 安知闲上前关上窗:“瞧这天气似是要下雪,关上能暖和些。” 说完见楚承平还在盯着自己,安知闲笑道: “这是怎么了?瞧着是有烦心事?大氅解了坐下说。” 楚承平点点头,解下大氅后,由着安知闲接过挂好。 待茶泡好,楚承平也没开口的意思,安知闲也不催促,给楚承平倒上热茶默默等待。 楚承平端着茶杯,得知消息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来,想要问个真假,一路上忐忑不安思前想后,思虑了种种,可见到了人却又问不出口,万一消息为真…… 成人之美 踌躇了许久,楚承平终于将放在茶杯的视线收回,抬眼看向对面的安知闲。 平心而论,安知闲人品贵重,家世简单又得林太傅喜欢,确实比自己更适合她…… “安大哥…我听说……你要与太傅家二房的孙女定亲了?” 安知闲端杯的手一顿: “太傅跟我的玩笑话,怎么就传到了你那?难道外面已经传开了?” 楚承平:“那倒没有,是唐阁老听秦御史说起,唐阁老又转而和我外祖父闲聊,我这才知道。” 安知闲:“原来如此,秦御史的性子直来直去,最是藏不住事,约莫是听到太傅顺嘴的玩笑,这才也当作玩笑说给了唐阁老听。” 楚承平眼神中,浮现两分希冀的神采: “如此说来……这门亲事,当真只是太傅的玩笑之言?” 安知闲:“太傅确实当作玩笑说过,可我一介商人,又怎敢高攀。” 楚承平:“安兄此言差矣,你虽是商人,可品性高洁才学过人,凡是见过的皆是交口称赞……再加上,太傅对你素来青眼有加,怕不是玩笑之言。” 见楚承平眉头紧凑,双手低落的交握,彷徨又不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摸不着头脑的安知闲突然茅塞顿开: “承平,你是不是看上了林家二房的小姐?” 楚承平霍然抬头,眼神慌张: “我……我……” 安知闲摆摆手,笑意温和: “承平,你乃天潢贵胄,愿意抛开身份,与我兄弟相称,我甚是珍惜。既是兄弟之间,自可事无不言。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未婚她未嫁,我与她林家二房小姐又未曾定下亲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楚承平踌躇着开口: “安兄…我…我……” 抬眼瞧着安知闲,温和的笑意中带有鼓励,楚承平深吸口气,郑重又自嘲开口: “安兄,不瞒你说,我…确实心悦林婉蓉,只是困难重重未必如愿。来的这一路我想了许多,安兄你人品贵重家世简单,我生在皇家,许多事都身不由己。婉蓉性子单纯简单,安兄确比我更适合她……” “承平,林家二房小姐虽是女子,却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你我兄弟在此,私下决定她的去处,对她对你对我,都算不得尊重。” 楚承平急急道:“不不不,我并非此意……是为了她着想……” 安知闲正色道:“你确实为她考虑了,可却不曾尊重她,不曾问过她的意愿,不管千好万好,总得她本人乐意才算真好。她是人不是物件儿,不能你我想当然的就替她做了决定。” 伸手将楚承平茶杯的凉茶倒掉,重新添上热茶: “我知你是好意,从古至今盲婚哑嫁,好坏参半。她没得选便罢了,既然有得选,那为何不在好的里面,选一个两情相悦,一辈子相知相许的?” 楚承平深觉有理,点头道: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不过,听安兄此言,似是还未曾对林婉蓉倾心?” 患得患失 安知闲闻言,脸上再度恢复笑意: “太傅说那句玩笑话之前,我从未有过心思,何来倾心一说。再说我非但是个商人,还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粗人。所以四殿下,既然有心就该行动才是,莫要再因着兄弟情义,来大度的成人之美了。” 楚承平松了口气,随即又开始发愁: “安兄,太傅既开了这玩笑,怕是有了心思。林家又不是贪图富贵荣华的人家,林婉蓉单纯胆小,皇家又太过复杂,太傅应该瞧不上我做孙女婿的……” 瞧着面前患得患失的皇子,安知闲不由好笑,脑海中闪过那张明艳的脸,忽而就笑不出了,垂眸看了眼掌心,顿时心中就和楚承逸,有了种心心相惜之感。 又呆了一个时辰,楚承平才离开不夜侯,走的时候虽还有愁容,却比来时少了不少焦躁不安。 林府。 林锦颜姐妹两买了一堆吃食回府,陪着老太太说话,言谈间老太太提及想把周玥雪接来。 林锦颜笑意温婉:“祖母,我和姐姐自是愿意表姐来府里住着,以往表舅没来京都便罢了,如今表舅可是举家搬来了泰安,上元节都还没过呢,您就将表姐接来,于礼不合呀,您且忍忍一过正月,我立马就安排马车去接,一刻都不耽搁的。” 老太太笑着应下,留着姐妹两吃了晚饭,才让林锦颜回院子。 书房里,洗漱过的林锦颜,披着大氅坐在桌旁,专心的看着手中账目。 白芷:“玛瑙姐姐刚送来的姜汤,听说小姐更衣了,便不曾进来。说是老太太临睡前,见天又凉了不少,担心二位小姐今日出府冻着了,特意吩咐煮着送来,嘱咐您一定要喝。” 林锦颜扫向姜汤,笑着叹气: “祖母啊不光心善心软,耳根子更软。心善本是好事,可对于有心之人,就难免被利用。” 白芷:“小姐不用担心,魏仲方才传消息说,那位有心之人,今晨早起时院子里一地的死老鼠,可见是糟了报复。” 林锦颜闻言,来了两分兴致: “她在周府都快被供起来了,还有人朝她下手?” 白芷:“说是因为表小姐心情不好,吓唬了您的小表妹,您那小表妹的两个哥哥气不过,又不能对表小姐发做什么,才弄了一堆老鼠恶心表小姐呢。” 见林锦颜端碗喝汤,白芷又压低声音,附在林锦颜耳边耳语了几句。 林锦颜听完顿住,转而将姜汤喝完,勾唇浅笑: “这倒是好事,传话过去,务必将人照顾好了,不能出半点差池。” 初尘当铺。 风潇然倚靠在椅子上,腿懒散的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将桌上的一封封密信,一目十行的扫过。 樊同贵立在风潇然身侧,将风潇然看完的密信,一张张接过。等待的过程,不着痕迹的偷偷打着哈欠,眼神扫向摆满酒菜的饭桌,又不时眼巴巴的瞟向门口。 等了半晌,瞥见门口人影晃动,樊同贵立马堆起笑脸,大步上前将来人脱下的大氅接过。 派遣人手 看到来人,风潇然将腿放下,朝着身旁的椅子拍了拍: “小师弟来这坐,等了你半天,温的酒都凉了。” 安知闲绕开风潇然身旁的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樊同贵将手中的信,放在桌上,端起酒瓶笑道: “我去重新温酒。” 安知闲点头,目送樊同贵出屋,才将目光重新落在风潇然身上: “看到什么消息了,愁眉苦脸的。” 风潇然将手中的信,递给安知闲: “三皇子和他那个,镇西军的将军舅舅,将手都伸到天机门家门口了,屡屡朝着平洲派遣人手。” 安知闲接过,扫了一眼便将信放置一旁: “二皇子也在往漳州派遣人手,上元节后上朝,封王的圣旨就会下来。届时,他们再派遣人手,都不能超过规制,自然要赶在圣旨没下来,趁着年节提前行动了。” 风潇然:“他们倒是心急,你预备怎么办?” 安知闲:“楚承曜派去漳州的人,都被我的人盯着,且先看看他想如何。” 风潇然点点头,将手里的信全放在一旁,拿起筷子: “我爹也是如此,还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都能稳住,我急什么,吃菜。老樊,你温酒温去哪了?” 风潇然话毕,樊同贵端着酒推门而入,将酒放下又上了两个热菜,就赶紧退出去关上了门。 “樊堂主这是怎么了?” 风潇然给两人倒上酒,冷哼道: “我看三皇子太闲,就想给三皇子找点事干,跟他说要去三皇子府里逛逛,他这头把我哄住不让我去,那头就给我爹告密!” 安知闲失笑道:“看你的脸色,风叔定是将你骂得很难听。” 风潇然:“你少幸灾乐祸!我干什么我爹不骂?他就是爱骂人,关我什么事。” 安知闲:“就你做下的事,哪次挨骂不该?” 二人你来我往的斗了几句嘴,用过饭后,樊同贵笑的一脸讨好的端上热茶,利索的让人将桌子收拾干净,再度恭敬的退了出去。 安知闲:“你把樊堂主怎么了?” 风潇然瘫软的窝在椅子里,没好气道: “只不过是两三日没让他睡觉罢了,我挨了骂睡不好,他也别想睡。” 安知闲:“……你贵庚啊?怪不得方才瞧见樊堂主眼下青黑。樊堂主并未做错,要由着你的性子,指不定闯出多少祸来,你莫要再去折腾他。” 风潇然:“我可是你师兄!你帮着他?本来有消息给你说的,你这样我还不说了。” 见风潇然用后脑勺对着自己,安知闲无奈摇头: “不就是宋易这两日便会来京都。” 风潇然转身:“你怎么消息和天机门一样快?” 安知闲:“其他地方,消息自是不比天机门快,冀州我可是藏了不少人,宋易一到冀州我就知道了,自然也就清楚他的行踪。” 风潇然嘟囔道:“知道你还跑来做什么?” 安知闲从怀中,拿出几张纸: “我来,是有事跟你商议,你且看看,要是觉得可行,我再传给风叔看。” 告个黑状 泰和酒楼。 周玥雪窝在楚承曜的臂弯,倾诉着相思之苦。 楚承曜:“我也想你想的紧,年节虽不上朝,却每日都在宫中呆着。加上父皇近些日子,老找我对弈谈心,更是抽不出身来见你了。” “殿下能得陛下青眼是好事,雪儿怎么会怪你。殿下被封亲王,实乃可喜之事,雪儿定要去庙里好生还愿。” 楚承曜闻言,眼中的不耐一闪而逝:封晋王是喜事?当真是目光短浅。 心中虽不满,开口时,语气却比方才更柔了两分: “还得谢过我的雪儿,为我求神拜佛。昨日又为你寻得一支步摇,一会你带上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周玥雪先是一喜,转而又委屈低落: “殿下送的我自是喜欢,只是……我却不能带回府。” “这是为何?” 周玥雪:“说起来,雪儿还要向殿下请罪,殿下上次送我的金丝红玉头面,被我那妹妹……给摔坏了,我已经送去了首饰铺子修补,也不知还能不能复原,步摇还是放在殿下这里比较安全。” 楚承曜:“她为何要摔你头面?周大人如何处置的?就放任不管吗?” 周玥雪微红着眼眶:“妹妹……是不小心去我屋中碰倒的,妹妹年幼我爹一直如眼珠般护着,哪里会处置。” 楚承曜搂着周玥雪轻哄,待周玥雪有了笑脸,才义愤填膺道: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都敢来欺负我的人,简直岂有此理!同是亲生骨肉,周大人却如此偏心,他既然拎不清,我倒要帮他好生把一碗水端平。” 周玥雪柔柔弱弱的给父亲求情,言语间却是委屈不已,听的楚承曜直呼心疼。 待人走后,楚承曜吩咐钟毅备上一份薄礼。 次日用朝食时,周玥雪说林晏清要约周父在外单独见面,乐的周父罕见的给周玥雪夹了菜,急切的用了饭,便回房更衣,收拾立正的出了门。 周父走后,不理母子四人的阴阳怪气,周玥雪面带微笑施施然的回了自己院子,安心的绣起了女红。 午时,周父回府后,直奔周玥雪的院子,看着低眉顺眼给自己上茶的周玥雪,周父神情复杂,挥手让满屋子下人都退了出去。 “你……知道我见的是谁?” 虽是问话,但周父的语气却充满笃定。 周玥雪笑道:“自是知道的,想着爹结识了,对爹的官运,对家里都颇有好处,这才僭越的替爹应下。” 一想到这丫头,不声不响的就傍上了贵人,还能让贵人出面替她说话,周父就觉的这女儿,深不可测。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你怎可将姐妹之间的玩闹,当作是非讲给贵人听?” 周玥雪笑意一丝未变,嘴里却大呼冤枉: “非是女儿要告爹的黑状,前日明珠将头面摔坏,我就对您言明,那头面贵重非常,您却说明珠不是故意,修一下便好。我早就与…贵人约好,昨日要装扮上他送的头面去见他。他一直追问,女儿没法子只能说了实话。” 惊慌失措 周父被顶的没了话,心中懊恼,却又不能对周玥雪发脾气。 再加上贵人敲打过后,许下的前程,周父更不会对周玥雪如何,应该说整个周府以后,都不能再对周玥雪有任何一点不好。 周父干巴巴的说了几句关怀之语,又留下二百两银票,便回了自己院子。 将妻子和儿女叫到眼前,好生告诫了一番,严令不许招惹周玥雪,也不许再让周玥雪生气,凡事都要让着些。 面对妻儿不依不饶的追问缘由,周父想着贵人的嘱咐,只说是林家传的话,若是不听,他们就都得回商阳老家去。 气的周夫人直骂老太太狗拿耗子,手都伸到周家内院了,周父听的忙将妻子嘴捂住。 顺儿:“二殿下是真疼小姐,竟亲自去见老爷,替小姐撑腰。想来,以后他们再不敢来您这耀武扬威了。” 周玥雪笑脸中带着得意:“你惯会取笑我。” 顺儿:“奴婢哪敢啊,听说济阳街那家铺子,新到了一批好布,做成衣衫极其漂亮。夫人早上就去买了两匹呢,刚好老爷给了钱,小姐咱也去吧。” 周玥雪听的意动,带着顺儿出府,直奔济阳街。 主仆两一路闲聊,快到地方时,顺儿忽而想起了什么,脸色突变拍着大腿道: “哎呀小姐,您……” 见顺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周玥雪不明所以: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你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顺儿面露担忧:“小姐……您这月的月事……好像迟了六七天,今日你好像也没……” 周玥雪面色僵硬片刻,转而惊慌失措,发抖的手紧抓着顺儿,才稳住身形。 顺儿:“小姐,小姐您先别急,您前两月的月事也不准,也是迟了三两日的。前面就是济民堂,咱别自个儿吓自个儿,先找大夫把把脉。” 六神无主的周玥雪连连点头: “对对,先找大夫,不一定就是…不…肯定不是……得先找大夫。” 马车停在济民堂门口,顺儿安抚着周玥雪,起身就要下去找大夫,却被周玥雪扯住衣袖: “不能来这找大夫,换个地方。” 顺儿:“这是最近的医馆,别的再近也隔着两条街呢,天寒地冻的您……” 周玥雪沉着脸:“不过两条街罢了,冻不死人。走!” 马车再度前行,一炷香后停在一家医馆后门,顺儿进去打点好,又回到马车将周玥雪扶了进去。 “小姐放心,使了银子给您空了间屋子,中间还拉了纱帘,就连大夫都瞧不见您。” 周玥雪也顾不上说什么夸奖的话,只僵硬的拍拍顺儿的手。 在纱帘后落座片刻,对面人影晃动,听得大夫说话,周玥雪紧张的将手伸出去。 短短把脉的时间,将周玥雪慌出一身冷汗。 待大夫收手,顺儿忙出声询问,周玥雪双手将帕子绞的皱皱巴巴,只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不是什么疑难病症,只是身上侵染了寒气,从而导致月事不调,回去后注意保暖,吃上两副药就没事了。” 养好身子 周玥雪闻言,紧绷的身子顿时卸了劲儿。紧张害怕散去,只觉浑身乏累,也没了逛街的兴致,拿上药就回了府。 路上周玥雪掀开车帘透气,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马车旁路过,周玥雪探出头看向那人的背影,喃喃道: “是他……” 回府更衣后,顺儿将药煎好,又拿了一碟蜜饯: “小姐,药熬好了,您快趁热喝了,再好生歇一歇。那大夫可说了,这药喝完会犯困,喝完这几包,您身子就调理好了。” 周玥雪喝了一口,就将碗放下,苦的直皱眉。 顺儿忙将蜜饯和热茶端上: “小姐,这可是调理身子的药,您忍忍全喝了。您身子养好了,二殿下也会更喜欢您呢。” 周玥雪含着蜜饯,嗔怪的瞪了顺儿一眼: “乱说什么。” “奴婢才不是乱说呢,女儿家找婆家,都要找身体好的,男子也是如此啊。二殿下对您那般倾心,您快把身子养好,早点成为二皇子妃呀。” 周玥雪假意训斥完顺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望舒宫。 玉妃坐在窗边绣着女红,将上首端坐喝茶的皇帝,无视的彻底。哪怕被皇帝目光灼灼的盯着,玉妃依旧是旁若无人的稳坐。 “初一你给朕送了份亲手做的糕点,朕就想来看看你,这几日宗亲都进了宫,朕分身乏术这才拖到今日。” 玉妃头也不抬道:“陛下操心的是天下大事,实在不必在意我这小小的望舒宫,陛下既忙,来我这的功夫,还不如去寝宫歇歇。” “这么多年,你就给朕做过两次吃食,上次还是承恩满月。来此之前朕都甚是开怀,朕还以为,你终于是被朕暖热了心,却不想你还是这副模样。” 玉妃:“做糕点是为了谢陛下,让林家小姐陪我过了年,并非是求陛下恩宠。虽是太后娘娘将人带来的,可若没陛下点头,太后是断不会送人来的,我领陛下的情。” 皇帝眸色幽深:“朕盼了多年都得不了你一个笑脸,就为个小丫头,你竟愿意放下身段,就那般喜欢那丫头?” 玉妃停下手中的女红,神情孤寂,眼中带着怀念的向往: “我本可游历五湖四海,看遍大好河山……托陛下的福,被困在这小小的宫墙之内,还不得四处走动。这么多年就在这望舒宫的方寸之地,连个生人都见不到。” 玉妃转过脸看向皇帝,眼神冷漠幽怨,又带着哀伤自嘲: “世人皆知陛下有五子,有个玉妃,可又有几人见过?我不过是陛下的犯人,早就认命了,可承恩是陛下的骨肉,是皇家血脉,这皇宫里有几人认得他?又有几人拿他当主子一样尊他?” “陛下问我为何喜欢林小姐?因为她不仅心正,还纯良乖巧,对我和承恩从未有过轻视和巴结。她幼时还救过承恩,几次见面对承恩,都像姐姐一般,让承恩体会到手足之情。她还出过京城,跟我能聊很多这皇城中没有的东西,我为何会不喜欢她?” 天子震怒 皇帝审视的目光,盯了玉妃良久。玉妃冷漠怨怼的与之对视,半丝不肯让步。 最终,皇帝先移开目光,端起茶杯叹息: “你还在怪我?” 玉妃转过脸,沉默以对。 “罢了,你既喜欢林家那丫头,朕会让她常进宫陪你说说话的。只是……那丫头家世可不简单,有些话你还是莫要对她一个外人提及,万一传扬出去,不光会累及你,承恩也会受到牵连。” 玉妃闻言,恼怒的站起身: “陛下此言何意?难道以为我喜欢林小姐,是看重她的家世,利用她做什么不成?呵,简直可笑至极!我只是一介寻常女流,没有皇家人那么多的思量,陛下不必以己度人,言语威胁。” “本来只是觉得那丫头和我眼缘,又是难得的良善孩子,才将她当作女儿般记挂在心上,如此看来我念着她,反倒是害了她。多谢陛下好意,日后我不会再见她!未免陛下担心,明日起望舒宫会紧闭宫门,谁也不见。也请陛下往后莫要再动龙步,来这污糟之地。” 说罢高喊玉璧送皇帝出去,留给皇帝一个气急的背影。 玉璧听到声音,硬着头皮打开门立在门口,头都不敢抬。 郑诚立在门旁装鹌鹑,只有小皇子在门边不放心的探头看。 皇帝重重的放下茶杯,脸色阴沉: “年岁渐长,脾气也渐长了。朕不过提点了一句,你便冲朕发这么大的脾气!朕何时说了不许你见?这满宫谁敢跟你这般,和朕大呼小叫!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天子!” 听的皇帝的训斥,和拍桌声,小皇子也顾不得玉妃的嘱咐,冲进屋内在皇帝面前跪地赔罪。 皇帝脸色铁青看向面前,跪的笔直替玉妃求情的儿子: “平日劝劝你母妃,收敛些脾气,牢记自己的本份,莫要恃宠而骄再三的犯上,惹出事来不光她遭罪,还会殃及到你身上。” 话虽是对小皇子说的,皇帝的眼神却警告的瞥向玉妃,说完话便起身甩袖而去。 郑诚低头冲屋里行了一礼,快步跟上。 玉妃面色如常的转身,将儿子从地上拉起,扯出一抹笑意: “别怕,母妃没事。” 小皇子:“母妃,父皇毕竟是天子,您下回别再跟他硬碰硬,我怕父皇震怒,我保护不了你。” 对上儿子担心的目光,玉妃脸色柔和,抬手抚上小皇子的头: “母妃记下了,日后不会了。” 从望舒宫出来,一身怒气的皇帝,龙辇都没坐,黑着脸暴走撒气。 郑诚挥手让龙辇远远跟着,自己则是离了皇帝一丈远,大气都不敢出的降低存在。 走了好一阵行至无人处,皇帝累的扶住路边假石直喘气,郑诚赶忙上前扶住皇帝胳膊。 皇帝喘匀了气,抬手将郑诚挥开,边走边骂: “你说她怎么敢的?朕是九五之尊,是最尊贵的天子!这天下谁见了朕,不是低眉俯首?偏她仗着朕的宠爱,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上!真是不知所谓!简直岂有此理!” 暴走撒气 皇帝骂的起劲,一转头瞧着身边没人,转身看向离老远的郑诚: “离那么远做什么!给朕滚过来!” 郑诚闻言弯腰低头,快步上前站定。 皇帝指着郑诚,气的手都在哆嗦: “你个没胆子的混账!朕骂的又不是你!你躲什么!” 话未落,郑诚跪地请罪: “请陛下赎罪,陛下是天子,奴才本就胆小,天子一怒,奴才哪敢靠近啊。” “装什么装!朕何时拿你当过奴才!” 郑诚直接磕起头来,又是谢恩,又是请罪的,将皇帝弄的没了脾气: “滚起来!” 郑诚站起身谢恩,笑的一脸讨好,被皇帝怒视着,又快速的将笑意收了回去。 皇帝冷哼一声,满腔的怒火被郑诚这一折腾,倒是消散了不少。 “以你的耳力,朕和玉妃说的话,你定是听清了。玉妃为了林家丫头,不光放低身段做糕点,还发了如此大的脾气……这么多年除了承恩,她何时对谁上心过?你说,她为何独独对林家丫头那般看重?” 郑诚:“玉妃娘娘常年幽居望舒宫,膝下又只有小皇子,难免心中寂寥。林家小姐良善又招人喜欢,娘娘也说拿林小姐当女儿一般,自然会另眼相待。” “那丫头身后……可是顾家和林家,朕是担心,她有了旁的心思。她素日对朕,话少的可怜,今日倒是稀奇,说的话都赶上往日一年了。” 郑诚斟酌开口:“玉妃娘娘的脾气秉性,若是要谋划什么,应该只会收敛,不会如此强硬才是。大将军府隐卫时刻都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陛下都会知晓。方才玉妃娘娘将话都说绝了,想来是气急了,气头上的话陛下不必当真,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慢慢踱步深思,片刻后有了论断: “不,气头上的话不经思索,才最有可能是真话。说什么林家丫头让承恩体会到手足之情,不就是在怪朕从未重视过她的孩子吗?还说朕拿她当犯人,看来对朕的积怨颇深。往日里她懒得说,今日是将积攒多年的怨气全发了出来。” 这种话,郑诚自是不能接,只赔着笑脸相劝宽心。 “只记朕关她的仇,半点儿不领朕对她的好,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今日之举,要换做旁人,莫说摘脑袋宗族都会被株连。她还敢反过来撵朕!这后宫众多妃嫔佳丽,哪个不是盼着朕去?就属她不识抬举!” 郑诚腹诽道:盼您去的,您也不上心啊,偏对这个不待见您的上心,这不是上赶着受气嘛。 郑诚正欲说话,忽而耳根微动,迅速护在皇帝身前,眼神凌厉的扫向假山后面轻呵: “谁?出来!” 假山后,人影晃动,一位身着宫装的男子快步走出来,在离两人八步开外处,跪地行礼: “程岩参见陛下。” 皇帝将人叫起:“出了什么事?” 程岩恭敬的弯腰回话:“回陛下,有两个宫女一直盯着望舒宫,方才陛下从望舒宫出来,其中一个尾随陛下至此。” 皇帝送礼 程岩听从吩咐,将打晕的宫女拖到皇帝面前。 郑诚上前细看了脸:“陛下,似是翠微宫的人。” 皇帝眼神阴沉:“给了两分脸面,就敢将手伸到朕的头上。郑诚,你亲自把这两奴婢,给柔妃送去,让她认清自己的本份。母后身子弱,柔妃既有空,就替母后抄些经书祈福,朕乏了。” 郑诚恭敬应下,挥手招来龙辇,搀扶着皇帝坐好,退至一旁示意程岩跟着皇帝。 待龙辇走远,郑诚直起腰身叹道: “居然敢去盯那位,还撞在陛下的气头上,可真是够寸的。” 话毕,吩咐跟随的宫人抬着打晕的宫女,直奔翠微宫。 翠微宫里,柔妃正和小公主闲聊。听说郑诚来了,柔妃还以为皇帝要来就寝,客客气气的请人落座上茶。 郑诚规规矩矩行了礼,面上是一贯的笑意: “多谢娘娘,坐就不必了。奴婢是替陛下,给娘娘送礼来了。” 柔妃闻言,笑意更大了两分。 小公主好奇道:“郑总管,父皇送了什么来?” 郑诚:“公主,这份礼物您还是不看为好,时辰也不早了,公主不如先回宫安寝歇息。” 小公主不悦道:“什么礼物是我不能看的?本宫在哪,还要郑总管定夺不成?” 柔妃快速扫向郑诚的面色,对小公主训斥道: “说的这是什么话!郑总管既然这样说了,那必定是多有不便,你快些回宫去。” 小公主还想再说什么,对上柔妃警告的眼神,生生忍了回去,不情不愿的起身行礼告退。 柔妃笑盈盈道:“云熙被我娇惯坏了,郑总管别放在心上。” 郑诚弯身行礼,谦卑道: “娘娘折煞奴婢了。” 柔妃见郑诚并未生气,再度问起礼物。 郑诚冲着门外挥手,宫人抬了个宫女进来,扔在柔妃不远处。 宫女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脸上血肉模糊,胭脂色宫服血迹斑斑,双袖被鲜血侵染,湿答答的贴着胳膊,刺目又惊心。 柔妃定睛一看,吓得惊叫出声,白着脸往后缩着身子: “这是什么……抬走抬走!郑总管,你为什么送个死人本宫这里!” 郑诚笑意一丝未变: “娘娘莫怕,她还没死,只是疼晕了过去。娘娘再仔细看看,说不得是相熟的人呢。” 柔妃不敢再看,示意身边的宫女上前。 宫女壮着胆子蹲下细看,认清了人后大惊失色,抬头不小心和郑诚对视上,更觉心惊肉跳,弯腰低头的回到柔妃身边耳语了两句,柔妃本就吓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两分。 “郑总管……这不会……就是陛下送来的礼吧?” 郑诚:“回娘娘的话,正是。陛下说这宫女仗着翠微宫的脸面,手伸的太长了些,所以就让他长长记性。” 说着话,郑诚示意随行的宫人上前,将宫女的双袖翻了上去,露出一对血淋淋光秃秃没有双手的胳膊。 柔妃惊的再次出声,身子也被吓得颤抖不已。 柔妃叫声刚落,偷偷转回来的小公主,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呼出声。 小惩大诫 郑诚恭敬的转身,对着小公主行礼请罪: “公主恕罪,就是怕吓着公主,这才劝您回宫的。” 小公主看完血淋淋的宫女,再看郑诚的笑脸,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又渗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郑诚:“翠微宫两个宫女,探查陛下行踪,陛下小惩大诫一番。” 说完又上前两步,对着柔妃温和笑道: “陛下相信娘娘的品行,认为娘娘定是不知晓此事,是这两个宫女为了讨娘娘欢心,才会如此胆大妄为。” 柔妃虽极力控制着身形,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声音却还是带着两分轻颤: “谢…谢陛下信任,此事,我确实不知情。” 郑诚:“陛下知晓娘娘心善,身边人犯了错,定不忍心责罚,这才帮您处置了。陛下还说,娘娘前些日子照顾太后娘娘,还帮着操持宫宴辛劳万分,特准您不用晨昏定省,就在这翠微宫中抄抄佛经好生歇歇。” 柔妃闻言脸色灰败的卸了力道,双手撑在塌上才稳住身形。小公主见状,快步上前挽着柔妃的胳膊。 “郑总管,冷宫旁边那个宫女也抓来了,要如何处置?” 听的门口宫人问话,郑诚先是恭敬的,冲着柔妃和小公主行礼告退,而后踏出门一步,立在廊下高声道: “方才那个怎么处置,这个便怎么处置了。也好让起了坏心思,巴结主子的宫人们都看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知道,什么不能知道。” 柔妃心知,这话郑诚是杀鸡儆猴,说给自己听的,郑诚代表着皇帝,看来这次皇帝这次是动了肝火。心里惊恐之余又带了两分委屈,自己也没做什么啊…… 郑诚话毕,屋外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没两声就开始惊恐的求饶,高呼柔妃救命,最后连声音都没了。 屋内,母女两靠在一起,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心惊肉跳的默默听着,屋外的每一声惨叫。 “总管,疼死过去了。” “如此不抗揍,也敢将手伸到陛下眼前。抬去乱葬岗埋了吧,屋里那个也一并抬去。多拎些水来,把这院子里血都冲洗干净,切莫惊着了娘娘和公主。” 郑诚带人散去,母女两盯着厅中的血迹,后怕不已。 皇后得知消息,眉间的阴郁都少了一半: “透点消息给她,她还真敢去查。陛下连期限都未说,想来是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才会解了她的禁足了。” 顺意:“听说柔妃吓病了,翠微宫的人去请陛下,陛下只说病了就好生养着,养好了再抄经书也不迟。” 皇后嗤笑道:“陛下发了那么大的火,她竟还以为,能同往日一般装娇扮弱就能蒙混过去。对那位,陛下可是谁都不会留情面的。” 娴贵妃面对楚承烨的追问,只说是柔妃探查天子行踪,触怒龙颜才得了惩处。 打发走儿子,娴贵妃推开窗,看向冷宫方向喃喃道: “这么多年,还是如珍如宝,谁还能说帝王无情?” 说话间,想起前尘往事,娴贵妃忽觉冷意,吩咐宫女关上了窗。 求情被罚 楚承曜知晓消息后,先去翠微宫将哭天抹泪,大呼委屈的柔妃给劝好。 略微思索后找到皇帝,替柔妃求情。 开口没说两句,就被脸色阴沉的皇帝推翻茶盏,泼了一衣摆的茶渍。 太子来时,一进殿门就瞧见跪在屏风前的楚承曜,太子立在楚承曜身旁,斜眼瞥向楚承曜,又透过屏风看向龙座上的皇帝,恭敬的脆声请安。 得了消息的楚承烨,也找了由头跑来面见,丝毫没在楚承曜坦然的脸上看出屈辱来,心中不免少了两分兴致。 听得屏风内平和的交谈,面色如常的楚承曜,藏在阔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将此刻牢记于心。 楚承平被明妃催来时,楚承曜已经听着殿内的父慈子孝,跪了两个时辰。 楚承平跟几人行礼后,不同于太子和楚承烨一般,对跪在屏风外的楚承曜视而不见,反倒主动问及。 皇帝瞥向屏风处,脸上的笑意淡去: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柔妃不过是替你们祖母抄写佛经尽孝,他便不明事理的跑来求情。” 楚承平笑脸纯良:“父皇,柔妃娘娘对祖母尽孝无可厚非,可二皇兄也是在对柔妃娘娘尽孝啊。圣人说,百善孝为先,二皇兄纵惹了父皇不悦,父皇如今罚也罚了,不如念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就此饶过吧。” 楚承烨:“四弟这话好没有道理,二皇兄此番求情,不光是阻止柔妃娘娘向皇祖母尽孝,还不满父皇让柔妃娘娘尽孝的举动,如何算得孝心可嘉?” 太子罕见的赞同楚承烨所言: “三弟此言有理,四弟不能因为和二弟兄弟情深,就不敬父皇。” 一顶不敬的帽子压来,楚承平赶忙掀开衣摆,跪地请罪: “父皇,儿臣并非对您不敬,也并非是独独和二皇兄情深,只是耳闻了昨夜之事,想着若是母妃探查父皇行踪被罚,儿臣会如何。” 皇帝:“你会如何?” 楚承平:“推己及人,儿臣也会和二皇兄做同样选择。母妃做错了事,父皇处罚实属应当,可儿臣身为人子,又怎能置之不理?二皇兄来之前,必定知晓求情的后果,可他依旧来了。趋利避害人之本能,可孝道亦是本能。” “在儿臣看来,二皇兄的赤子之心难能可贵,正因如此,儿臣听闻二皇兄跪了许久,才来厚着脸皮替二皇兄求情。父皇也知晓儿臣不成器,朝堂之事一概不精,此番前来绝不是来与二皇兄攀交情,只是从心罢了,父皇若有气儿臣认罚。” 楚承平一番话说的坦坦荡荡,说完双手撑地俯下身子,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皇帝盯着楚承平的后背良久,见其没有半丝恐慌,才转眼扫向屏风: “知晓自己不成器,还好意思跑来给别人求情,你府上至今还未有一个女子,你母妃还在愁你的婚事呢,你倒是清闲。” 楚承平直起身子,笑的没心没肺: “天下父皇治理的四海升平,用不上儿臣担心。” 算无遗策 皇帝没好气的冷哼,楚承平往前跪了两步,乐呵呵道: “不瞒父皇,儿臣前些时日看上一个女子,至今还不知那女子心意,要是母妃知晓定要将人宣进宫相看,儿臣不想吓着她,也不想强逼她,至今都未曾告诉母妃。” 瞧着楚承平嬉皮笑脸的赖皮模样,皇帝又气又好笑: “你母妃你都瞒着,为何先告诉朕?哪家的千金?” 楚承平又上前两步,拉着皇帝的衣摆,笑的一脸傻气。 皇帝太子和楚承烨见状,皆是嫌弃的直皱眉:真是没脸看…… “父皇,儿臣知道您定是也为儿臣的婚事心焦,儿臣想求父皇,等那女子同意儿臣心意后,再为儿臣指婚。” “平日里处处躲懒,临到开口你倒不客气,来一次求两次清?朕要是只准一件,你要哪个?” 楚承平收起笑脸,正色道: “一个是为二皇兄求的,一个是为我自己求的,怎能混为一谈。父皇要是只能同意一件事,那便饶了二皇兄吧,反正我年纪小些,又有皇子的身份傍身,多等几年也等得起。儿臣替二皇兄,谢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承平这无赖的样子,气的皇帝抬腿将其踹了个背仰: “哪个皇子如你一般泼皮无赖?带着你二皇兄滚出去!看见你俩就来气!赶紧滚!” 楚承平爬起身,乐呵的冲皇帝磕头道谢,脆声给三人告退后,扶起楚承曜出了大殿。 楚承曜一瘸一拐的被楚承平扶上轿辇,一路上都在道谢。 “好了二皇兄,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套,这软轿是从我母妃宫中抬来的,只能将你送到宫门口,你回去后好生歇歇。父皇虽罚了你,却让你跪在殿内,求见的宗亲也没召见,可见父皇心中还是看重皇兄的。” 楚承曜轻拍楚承平的肩膀,苦笑道: “谢你安慰,我都习惯了。今日之事皇兄铭记于心,日后有事用得着皇兄,定不推辞。” 将人送走,楚承平回到明妃处,细说了帮楚承曜的经过,隐去了自己婚事。 “母妃算无遗策,父皇并没有罚我,只是儿臣不解,母妃为何一定要我去给二皇兄求情?” 明妃:“陛下给你们几人都封了王,一来是你们到了年岁,二来是为了制衡朝局。陛下既然给了承曜晋王的封号,定不会因一时之气,就处罚于他。” “天下未来落在谁手尚未可知,你去求情,既可结个善缘,也可让你父皇看到你,爱护手足的赤子之心,还顺势给你父皇递了台阶,何乐而不为?” 御书房内,皇帝靠在塌上假寐,忽而开口问道: “你说,承平今日之举,是想干什么?” 郑诚闻言,弯下腰轻声道: “四殿下心性单纯,今日来为二殿下求情,奴婢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若没有图谋,怎敢冒着惹朕生气的风险,来求这个情?” 郑诚笑道:“大约是,大道至简,无欲则刚吧。” 皇帝睁开眼,瞥了眼郑诚: “嗯?你倒是会夸他。去查查,承平看上的是哪家丫头。” 孩子心性 上元节。 用过午饭,林锦颜、林锦安和林婉蓉,就坐上了将军府派来的马车。 天色尚早,街上已然是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马车被堵的只能慢悠悠行进,林婉蓉将车帘掀开一条缝,目不暇接的瞧着路旁各色花灯,和玲琅满目的商品,就连路两旁的屋梁上都挂满了花灯,林婉蓉看的兴起,摇着林锦颜的胳膊叫她一同看。 定好的酒楼在河边,斜对着皇宫正门,一群人到时,酒楼已经座无虚席,冉公子和顾睿洲兄弟三人,护着姐妹两上了二楼,雅间门推开,等候的安知闲笑着站起身来。 见礼落座后,林锦安笑道: “安兄,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路上听大表哥说你要来,我可是高兴了好一阵。” 安知闲:“听说你近来足不出户,日日温书,春闱可有把握?” 林锦安:“尽力而为吧,应该是不会落榜。” 顾睿洲:“我也是看安儿近来绷的太紧,才带他出来散散心轻松一下。” 安知闲:“合该如此,今日便不谈学业。奕辰,再过三个月便是你大婚了,若有喜欢的物件,不妨告诉我,也免得我苦心去想合你心意的礼物了。” 顾奕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安兄如此说,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安知闲的余光一直放在林锦颜身上,瞥见林锦颜被橘子酸皱的眉眼,笑意扩大了几分,心情大好道: “你只管说来,买得起的我定给你寻来。” 林锦安:“若是买不起呢?” 安知闲坦然道:“那便换一个。” 众人哄笑,林锦颜听着几人闲聊,将手中的剥开的酸橘子放在盘中,重新挑选了一个看起来就酸的,剥开后尝了一瓣,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即面无表情的将两个橘子,给在座几人每人分了一两瓣。 冉公子也一直注意着林锦颜,接过橘子道谢后并未去吃。 安知闲接过橘子,眉目微挑,眼中的笑意更甚,将橘子送入口中,面色如常的任由唾液泛滥,端起茶杯夸赞道: “多谢安小姐,橘子甚甜。” 吩咐白芷给众人添茶的林锦颜,眼带笑意的与之对视。 顾奕辰林锦安顾睿洲和林婉蓉四人,接过后毫无防备的入了口,一时间四人的五官,都酸的皱成了一团,端起茶杯大口喝水冲淡嘴中的酸味儿。 四人难以置信的,看向笑眯眯的始作俑者: “颜儿?!” “你哪找来那么酸的橘子?” “你学坏了。” “你居然连我都骗。” 顾奕辰看向对面,同样笑咪咪的安知闲: “安兄,你这般正派,居然也帮着颜儿骗人?” 安知闲:“橘子酸吗?我吃的那瓣是甜的呀。” 顾奕辰:“当真?” “不信你可以试试,安小姐不是剥了两个橘子嘛,许是一个酸一个甜。” 看着安知闲一本正经的模样,顾奕辰不信邪的又吃了一瓣,随即五官再度皱在一起,安知闲笑着给他续上茶。 顾奕辰哀嚎道:“果然平时不骗人的人,一骗一个准。” 防人之心 林锦颜很少有这般孩子心性的一面,众人虽被捉弄,却不曾生气,反倒觉得开怀。 林锦颜收敛笑意,明媚的脸上带上两分正色: “我不是刻意捉弄,是前些日子听说了一些他府的事,想借此提个醒。” 见众人都带着疑问看向自己,林锦颜带上郑重之色: “不论身处官场,沙场,亦或是商场,凡是有人的地方,一定会有争斗。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光要防对手,更要提防身边人。因为自己人下手,远比对手伤的更狠。” “冉大哥和安老板闯荡江湖多年,自是不必担心。可三位兄长和姐姐还有我,受长辈庇佑,还未经历人心险恶,对身边人从未提防,若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那便悔之晚矣。” 顾睿洲点头道:“颜儿说得有理,防人之心不可无,再加上如今这局势,一朝不慎便会被牵连,甚至累及家人。” 林锦安:“这话,祖父和外公也同我们说过,只是我们对自己人确实太过放心。” 冉公子:“江湖上,不少高手都是死于身边人的暗算。” 安知闲:“树大招风,因为天楚最强兵力的定北军,将军府纵是什么都不做,也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也意味着随时会被借作杀人的刀。顾林两家是姻亲,林太傅又素有清流之首的美名,自然也逃不开,多做防范十分必要。” 几人听的频频点头,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用过饭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听得外面喧嚣声渐大,众人裹上披风,推门来到阳台, 城墙脚下几丈高的花灯摆了一圈,宫墙之上亦是摆满了颜色鲜艳的花灯,此刻都被点亮,映照出三步一人的护城军身影。熙熙攘攘的百姓,隔着护城河摩肩接踵的观看着花灯,不时发出赞叹声。 皇城正门前宽阔的空地上,护城军围出一圈空旷之地。道士们早早搭好了用柳树做的花棚,花棚分两层高约两三丈,上面绑满烟花鞭炮。 花棚边上设一口熔炉烧着铁汁,十来个戴着头巾除去外衫的铁匠,露出结实的肌肉,见天色完全暗下来,看了眼时辰,铁匠们将腰间的葫芦瓢反扣在头上,拿出用柳树枝做好的花棒。 铁匠们一手拿着盛有铁汁的上棒,一手拿着未盛铁汁的下棒,迅速跑至花棚下,用下棒猛击上棒。十几个铁匠一棒接一棒,一人跟一人,往来于熔炉和花棚之间。 一棒铁花冲天而起,另一棒接踵而至,棒棒相连,络绎不绝。棒中的铁汁冲向花棚,遇到棚顶的柳枝后迸散开来,点燃了花棚上的鞭炮和烟花,铁花飞溅,流星如瀑,鞭炮齐鸣,声震天宇。 引的围观者,鼓掌叫好。不少稚子坐在父兄肩头,仰头看着漫天的银花,笑声清脆。 林锦颜一行人,也被眼前的铁树银花吸引了视线,安知闲站在林锦颜后侧,不动声色的看着林锦颜忽明忽暗的笑脸,只觉远处的美景黯然失色。 上元佳节 看着楼下一排排猜灯谜的摊子,一行人跃跃欲试的下了楼,分批去了相邻的三个摊位,不一会儿几人手里都提满了花灯。 各自挑了一盏喜欢的,将其他的全送给随行的下人。 随着人群前行,又买了一堆河灯,放上写好心愿的小纸条,点亮后轻缓的放置于河面上,任其飘远。 “林锦颜?还真是你呀?” 听得呼喊,一行人齐齐回头看去,叫人的王慧昭,带着两位千金,上前和几人见了礼。 互相认识后,几个女子走在前面,安知闲顾睿洲等人,隔着几位千金的婢女,跟在身后。 前面有随从开道,林锦颜五人缓步并肩而行,都是年纪相仿的千金,加上中间的王慧昭左右聊着,没一会几人就混的相熟。 正说笑间,忽而前方的人群四散奔逃,前方一大群人朝着林锦颜等人逆向涌进,林锦颜被慌张的人群冲撞,眼见要摔倒在地,身后的洪九一把抱住她的腰身。 在洪九的庇护下,勉强挤到一旁的巷子中站稳身形,林锦颜便急急出声: “洪九,我在此处等你,你快去看看白芷和姐姐。” 洪九来不及多想,扫了眼巷子里挤满了与她们一样躲避的百姓,转身快速钻入了人群。 林锦颜探出头,看向远处的火光冲天,才知晓发生了何事。 扶着身旁的柱子,垫脚朝人群中扫视,找寻着自己人。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林锦颜回头看去,方才挤满人的巷子,这会儿空荡了不少,人群都朝着巷子另一个出口散去。 林锦颜看了两眼,收回了目光,转过头继续找寻。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林锦颜的口鼻,一股浓烈的药味袭来,林锦颜身子软绵绵的没了意识。 洪九这边,王慧昭和林婉蓉几位千金,被人群推搡摔倒在地,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外伤,尤其是王慧昭被人踩到了脚踝,站都站不住。 几个发髻松散的千金,被搀扶着坐在河边,还心有余悸,要不是顾睿洲几人冲上前相助,将她们扶起,她们怕是要被人踩踏致死。 洪九检查了白芷手背的擦伤,见其不严重,便让她在此处等着,自己去接林锦颜回来。 安知闲:“洲兄,几位千金的随从都回去通知府里了,你们守在此处等着,我过去察看前面的火情。” 顾睿洲:“你的身手我自是不担心,可水火无情,还是小心为上。” 安知闲点头应下,瞥见洪九的身影,迈步追了上去。 洪九到了巷口,没见到林锦颜,心中咯噔一下,快步跑进巷子呼喊却得不到回应。 “人呢?说过多次,不要放她单独一人。” 洪九闻声回头,看到跟进来的安知闲,忙上前指着柱子急急道: “主子,小姐不见了,此处有墙和柱子挡着,能避开人群冲撞,我方才就把小姐安顿在此处。小姐说过在此处等我,她定不会乱跑,应该是出了事。” 安知闲朝柱子看去,在避光的夹角处,发现一枚发簪。 被人掳走 安知闲弯身捡起,放在鼻尖轻嗅: “是她的…若是被有心人掳去,她顶多被当刀利用。怕就怕掳她的人……并不知她的身份没有忌讳,她就危险了!这种勾当定是要避开人的,他们不会走正街,我顺着巷子去找,你速回去告知他们。” 洪九应下,快步就往外走。 安知闲迈出两步,忽然转身吩咐道: “等等,林锦颜不见的事,只告诉顾睿洲几人,莫要被那几个他府的小姐知晓,免得传扬出去坏了她的名声。” 洪九郑重点头,两人快步分开。 顾睿洲瞧见洪九去而复返,却不见林锦颜身影,心中顿时不安起来,正预开口询问,反被洪九抢了先。 洪九想了一路的说辞,脱口而出: “前面有百姓烧伤,小姐和安老板救人去了,小姐吩咐我回来,叫上几位少爷前去帮忙。” 顾睿洲不疑有他,看着几位受伤的千金吩咐道: “锦安,你和冉兄弟在这,等几位小姐府里来人,我和奕辰去看看。府兵分出六人守在此处,其余人跟我走。” 冉公子扫向洪九焦急的脸色,上前一步道: “帮忙自然多个人多出把力,有锦安带着府兵在,还有这么多随从,足以保证她们的安全,我也同去。” 林婉蓉:“大表哥!颜儿身子弱,吸不得烟,你去了以后让她快些回来。” 顾睿洲扫视了一圈,应了下来,带着人往火光方向走去。 林锦安看着一行人的背影,眼中闪过疑惑之色,转头压下思绪,温声安慰着林婉蓉: “堂姐莫担心,有表哥他们在,颜儿不会有事的。” 宽慰了林婉蓉,林锦安看向身旁疼的满脸冷汗的王慧昭: “王小姐再忍一忍,派去通知府上的人走了有一阵,应该是快回来了,济民堂的大夫也通知直接去贵府,你回府就能医治。” 王慧昭虽疼的眼眶发红,发丝松散,衣衫也有污迹,但碍于在外面,又有林锦安这个外男在,努力保持着仪态。 “多谢林少爷。” 快到巷子口时,洪九低声跟几人说了实话,顾睿洲听完三人脸色大变: “安兄思虑的有理,咱们三个,每人带两个随从分头去找,切莫声张。半个时辰后,来此处汇合,若还是没找到人,立马回府调人找寻,再通知京兆尹也派人去找,颜儿的安全是第一位,其他的先往后放一放。” 冉公子和顾奕辰面色郑重,应下后兵分三路,快步找寻。 城边的画舫上,因着上元佳节没有宵禁,河上的画舫比往日里更多,丝竹声声伴着调笑声传的老远。 风潇然闭着眼瘫坐在椅子里,将腿搭在一旁的凳子上,脑袋随着屏风后传来的琴声晃动,手中的酒杯也跟随着琴声轻晃。 立在身后的陈遥,瞧着风潇然这懒散享受的模样,当真是没眼看。脑中闪过老门主和门主的清正身姿,不由暗自叹息: 天机门日后……不会败在少主身上吧…… 绿色烟花 风潇然虽未睁眼,却也感觉到身后嫌弃的目光: “既来之则安之,你都陪着来了,不如坐下陪我喝点。这京都的乐师,到底是不一样啊~” 看着风潇然听的一脸陶醉,陈瑶一板一眼道: “您是主子,我可不敢,要是家中知晓,我陪您来这风月场所,我一准儿得被拔层皮。” 风潇然睁眼斜视,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就是听听曲儿,又不是召妓,面都没见手都没牵,知道又能怎样,给我满上。” 陈瑶认命的弯腰上前,刚拿起酒壶,就听到一道高亮的爆竹声,陈瑶快速闪身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风潇然闻声也立马坐直了身子,来到窗边正瞧见三朵绿色的小小烟花,一个接一个的在空中炸开。 “少主,是家里人出事了,看方向像是皇宫正门附近。” 风潇然一改懒散模样,一脸正色吩咐道: “付银子下船,过去看看。” 弹琴的乐人,正弹的如痴如醉,就被进来收拾的伙计打断: “别弹了,人都走了。” 乐人看向屏风处,只有伙计打扫的身影,起身喃喃道: “难得遇到只听曲儿的客人,还说想看看长什么模样呢。” 同一时刻,京都不少人也都注意到了绿色烟花,包括皇宫中相聚的皇亲国戚以及公侯伯爵。 郑诚附身同皇帝耳语几句,弯腰行礼退出了大殿。来到无人处脸上恭敬的笑意褪去,面色冷然拍了三下手掌,程岩从黑暗处走出,对着郑诚恭敬行礼。 “去查查,天机门出了什么事,查到后无论是何时辰,报于我知晓。” 出了皇宫后,楚承逸同家人回王府后,借口要和朋友小聚,带着郭皓又单独出了府。 秦宗良回到府中,正准备更衣,听得薛忍的禀报,饶有兴致的将上前更衣的亲随挥下: “这么好的日子,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风潇然和陈瑶下船之后,避开人群急行,来到放烟花之地附近,经天机门的人带路,找到一处僻静的巷弄,看清巷子里的人影,风潇然抬步上前: “绿星是你放的??” 站在暗处的人影看向风潇然身后,风潇然了然的对身后摆摆手,听到身后众人退出巷子,风潇然走近人影: “连绿星都放出来了,小师弟这是被人追杀了吗?” 安知闲看着如往日一般沉稳,语气中却带上了焦急: “别贫嘴了,林锦颜出来赏灯遇上火情,混乱中被人掳走了,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天机门眼线多,帮我把她找出来。” 风潇然不解道:“你的人找人虽不及天机门快,可也就是多费点时间罢了,怎么用得着放绿星?绿星一放,天机门就会被人盯上,你不是不知道。” 安知闲:“她虽聪慧却只是个弱女子,要是耽搁了,她被人轻薄了可如何是好?自是要快些把人找到。天机门找人比我快,不得已才放了绿星,善后我已经想过了,你放心帮我寻人,莫要被旁人知晓便是。” 焦急寻人 风潇然虽不赞同,安知闲为找林锦颜放了绿星,可如今放都放了,便也没有过多纠缠,走出巷子吩咐天机门的人将消息传出去,立刻把人找到。 天机门的人,出了巷子后四处散开,找到自己人将消息扩散出去。 等待期间,风潇然眼神复杂的,看向强自镇定的安知闲: “如此紧张她的安危,你还说不曾被她勾住?” 安知闲:“你要是被人掳走,我也会尽心找你。” 风潇然愣了一瞬,转而满脸的不可置信,胸膛气的如同蟾蜍般起伏: “你…你拿她跟我比?你对她尽心?她有我重要?我会那么没用的被人掳走?” 安知闲本就心焦,看着质问的风潇然,快跟自己脸贴到脸,抬手展开手掌将风潇然的脸按住,推倒了一边。 陈遥闪身进了巷子,正瞧见自家少主被安知闲捂住脸,垂眸禀告了探查来的消息: “查到林小姐的行踪了。” 安知闲上前一步,声音带着自己不曾察觉的急切: “她在哪?是否安全?” 听完了林锦颜行踪,安知闲看向风潇然: “让你的人都退回去,隐藏踪迹,对外放出方才商量的说辞。另外你派人去找洪九,告诉他林锦颜的消息。” 说完,捏了一下风潇然的肩膀,道了句谢谢,快步出了巷子没了踪影。 风潇然抚上被安知闲捏过的肩膀,看向陈遥: “他刚是不是跟我道谢了?” 陈遥点点头:“少主出手帮了忙,谢也是应当。” 风潇然:“应当个屁!他为个女人谢我?不就表明在他心中,他跟那女的是一伙的,我是个外人!还说没被勾住,魂都被勾走了,色令智昏的家伙,里外都分不清!” 城东一处宅院里,马车停在院中,三个男子围着马车,不时的看看门口,又掀开车帘往里瞧。 “真是个绝色,这回定能拿到不少赏银。” “瞧这模样,像是个官家小姐,要是被查到……” “怕什么,我们趁乱掳来的,没人知晓。就算是个官家小姐,只要不是皇亲国戚,主子都能处置了。” “那倒也是,再说女子没了清白,哪家好意思出来认领?更别说出头了。” “哈哈哈哈,一会主子见了高兴,他尽兴了,说不定我们几个也能一亲芳泽。” 几人一脸淫笑,瞥见门口人影晃动,赶忙小跑着上前行礼。 来人打着哈欠:“刚从宫宴出来,看了一晚上的皇家歌舞,出宫门就说给我找了什么绝色美人,劳爷绕个圈子,要并非绝色爷可不饶你们。” “宫里的佳人自是相貌不凡,可这位确是天仙一般。” “保证是绝色,小的在人群里,那么多妙龄女子经过,身边人全是夸她一个的。” “不知道主子要带到何处,都没搬下马车,就在这呢,您快看看。” 来人被勾起了两分兴致: “要真是绝色,定有重赏。” 说着话,被狗腿的几人扶上马车,看到躺到在马车上昏睡的曼妙身姿,眼中闪过满意,将女子松散在脸上的发丝拂开,露出女子明艳的小脸。 黑袍人影 借着随从打着的灯笼,看清昏睡女子的面貌后,身着锦袍的男子,原本带着淫笑的脸瞬间黑沉: “是她……” 快步下了马车,面对笑容谄媚的三人,抬脚就踹: “绝色佳人!这就是你们给我找来的绝色佳人?你们是想害死我!” 原本凑上前讨赏的三人,被主子的怒火吓懵: “这还不算绝色吗……” 锦袍男子再次抬脚踹去: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就敢给我绑回来!要是被查到,别说你们几个的狗命难保,说不得还要牵连到弘安伯府!” “世子,她……她是谁啊?皇亲国戚我们都认得……她也不是啊……” 身着锦袍的朱典骅,只觉得气血冲到了天灵盖,捂住戴有眼罩的眼睛,恶狠狠骂道: “她是林太傅的孙女!也是顾弘章的亲外孙女!顾弘章你们总认得吧?二皇子伤了他孙女,他都敢下手找公道,他要知道我手下的人绑了他孙女,那个老兵痞还不带兵抄了伯爵府!知道你们闯了什么祸吧混账!真想把你们剐了!” 三人互相看看,都是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赶忙上前抱着朱典骅的腿哭着求救,反被朱典骅踹了个仰倒。 其中一个擦了擦流到眼中的冷汗,眼神发狠道: “世子,要不我们把她做了吧,像以往那样,找个无人处埋了,神不知鬼不觉,自然没人能查到。” 朱典骅思虑一瞬,转而又暴躁骂道: “以往那些人家,无权无势自是查不到,顾家无权无势吗?顾家一根筋做事不管不顾的,要杀了她,伯爵府都得陪葬!” “那怎么办……” 朱典骅:“怎么办?麻烦你们带回来的,反倒问我怎么办?” 朱典骅又怕又怒,也顾不上再发脾气,来回踱步想着法子,片刻后脚步一顿: “再给她下点迷药,莫让她醒来看到你们,立刻把她放在远一些的僻静处,引顾家人发现她。想来她好生的被找到了,顾家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三人忙不迭的应下,朱典骅吩咐几人小心行事,切莫被人发现踪迹后,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三人送走朱典骅,再看向马车时,眼神中全然不见淫秽,只有后怕和惊慌。 其中一人,掏出怀中迷药爬上马车,正欲掀开车帘,脖子被自房顶突然跳下的黑袍人影,用长鞭勒住,黑袍人影站稳身影立即回抽长鞭,把长鞭勒住的男子从马车上拽下,背摔在地。 男子摔得吐血,却顾不得伤势,双手紧紧扯着脖子上的长鞭,脸憋的通红眼睛充血。 黑袍人影上前,赶紧利落的踢断了男子的脖子,收回长鞭。 另外两人在黑袍人影动手时,就吓的往门口跑,回头瞥见同伴被杀,吓得屁滚尿流,只恨没多生几条腿出来。 黑袍人影将鞭子收回后,转身就朝二人扑去,施展轻功落在二人身前,不等二人惊叫出声,甩鞭将二人的头缠在一起,露出的眼睛冷漠厌恶,手下发力生生将二人勒死。 冥王再现 黑袍人影扫视一眼三人,确认毫无生气,将长鞭收回衣袍,抬步走向马车。忽而身形一顿,转向房顶处看了片刻,加快步子上了马车,检查林锦颜只是昏睡并无外伤后,将人轻稳的抱起下了马车。 再次扭头看向房顶,黑袍人影抱着林锦颜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出了宅院。 黑袍人影离开片刻后,房顶显出一墨色衣衫,黑巾蒙面的男子,朝着黑袍人影离开的方向,远远跟上。 宅院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暗处,秦宗良老神在在的端坐马车上闭目养神。 薛忍掀开车帘钻进马车: “世子,朱典骅认出了人,发了通脾气已经跑了,命人将林锦颜送回去。” 秦宗良微微睁眼:“倒是没蠢到灭口,你跟上去把事情闹大,让顾家知晓是谁掳走了人。” 薛忍:“朱典骅的人全被一个黑袍人灭了口,林锦颜也被那人带走了,还有一个蒙面人跟着那黑袍人,两人身手都在我之上,我现在跟上必定会被发现。” 秦宗良疑惑不解:“比你身上高的黑袍人?哪来的黑袍人?” 薛忍:“我离得远,只能看到大概装束,瞧着黑衣人有些像是冥夜阁的阁主,江湖人称冥王。至于那个蒙面的,却是看不出。” 秦宗良表情玩味:“冥夜阁……这倒是有意思了。” 林锦安等到几位千金府上来接人,将人送走后,又将林婉蓉送上马车,安排将军府的府兵将其先送回府,随后便不放心的带着魏仲,朝着发生火情处沿路寻来。 黑袍人影抱着林锦颜避开人群,专挑僻静的房顶或巷弄急行,来到林锦颜被掳的巷子里,刚将怀中的林锦颜靠墙放好,就听得魏仲的声音传来: “少爷,前面这个应该就是,洪九回来找我们时所说小姐避险的巷子。” 林锦安闻言并未多想,路过时朝着巷子看了一眼,就预备去找顾睿洲等人,不曾想竟看到一黑袍人影,地上似乎还躺着一个女子装扮的人,因被黑袍人影挡住了头,看不清面容。 林锦安以为黑袍人影欲行不轨之事,大喝一声: “住手!你是何人!” 说完见对方不答话,林锦安抬脚进了巷子,魏仲见状忙挡在林锦安身前。 离得近了,林锦安才看清黑袍人影脸上的诡异面具,莫名觉得眼熟,正欲再问时,一身穿月色衣袍,头戴朱砂色面具的男子,从房顶处一跃而下,对着带鬼面的黑袍人影就是一掌。 黑袍人影本可独自避开,却转而抱起地上的林锦颜,一时耽搁了时间,匆忙和月色衣袍的人对了一掌,肩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月色衣袍的男子一顿,大喊一声: “冥王老贼拿命来!” 话毕再度冲黑袍人影冲去,不待黑袍人影有动作,房顶再次跳下一人,挥剑将月色长袍的男子逼退,挡在黑袍人影身前。 月色长袍的男子,瞧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墨色衣衫黑巾蒙面,既看不清身份又抬剑挡住自己。许是气他横插一刀,都未开口询问,便出手狠厉的攻了上去。 童心未泯 面前的打斗,林锦安看的一头雾水,魏仲忙拉着林锦安退了两步: “少爷,全都是高手,我一个都打不过,咱还是别凑热闹了。” 没找到人的顾睿洲等人,再次回到巷子,还未走进都听到打斗声,忙加快脚步。 “安儿?你怎么在这?” “大表哥,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顾睿洲:“这是怎么了……” 林锦安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啊,突然就打起来了……他怎么过来了?” 几人说话间,黑袍人影趁着眼前两人缠斗在一起,施展轻功抱着林锦颜避开两人,朝着顾睿洲等人跑来,站定后将怀中的女子,就往林锦安怀中放。 林锦安不明就里,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突然看清了女子的面容,还未站稳又赶忙上前去接,慌乱中抱着人重心不稳的往前栽去。 黑袍人影赶忙再次将林锦颜接过,撇了林锦安一眼,看向刚赶来的洪九,将林锦颜放到了洪九怀中。 黑袍人影虽未出声,可林锦安就是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来不及多想,思绪就被昏睡不醒的林锦颜带走。 一群人围着林锦颜焦急呼喊,最后赶来的冉公子扒开众人,细看过后,让洪九抱着将怀中的林锦颜蹲下,掏出怀中的瓷瓶,让林锦颜靠在自己肩头,将瓷瓶放在林锦颜鼻下,刺鼻的味道很快让林锦颜皱眉睁眼,挣扎着将脸迈向一边。 黑袍人影扫了眼悠悠转醒的林锦颜,转身就往还在缠斗的两人走去。 趁两人对掌后短暂分开,黑袍人影对着月色长袍男子的屁股就是一脚,这一脚虽未动用内力,确是用足了劲,踹得月色长袍的男子一个趔趄后,黑袍人影转身就施展轻功踩着围墙,上了房顶逃之夭夭。 这一脚不光月色长袍的男子没料到,就连与之交手的蒙面男子也愣在了原地。 月色长袍的男子捂着屁股转头,却只瞧见那抹黑色人影消失在房顶处,气急败坏的踩着墙面上了房顶,朝着黑袍人影离去的方向杀了过去。 众人刚将醒来的林锦颜扶起,就瞧见踹人那一幕,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离去,又一同将目光收回,看向独自站在巷子里的蒙面男子。 此刻被这些人目光注视着,蒙面男子突然就觉得莫名丢脸,忙收剑紧追二人离去。 冉公子见林锦颜并未受伤,也冲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对顾睿洲的阻止声置之不理。 林锦安知道经过后,心中后怕又懊恼:我居然在旁看热闹,让颜儿平白被旁人抱了半天。 顾奕辰:“冉大哥这是给颜儿出气去了吗?” 顾睿洲摇摇头:“不知,冉兄弟虽不是身手高绝,却可自保。颜儿的事透着古怪,送颜儿回来的人,倒像极了多年前……从漠北探子手中救下颜儿的那位前辈。” 顾奕辰:“对啊!我就说那人的装扮那般眼熟,刚才光顾担心颜儿,都把这茬给忘了。” 顾睿洲迟疑道:“但是那位前辈……会在旁人打斗的时候,去偷袭踹人吗?” 顾奕辰:“也许……前辈童心未泯……” 查找踪迹 众人围着林锦颜询问,林锦颜只道被迷晕了,什么也不知晓。 众人不放心的将林锦颜带回了将军府,让白伊然好生检查了一番,确定只是中了迷药再无其他后,才都放下了心。 正厅里,顾弘章脸色黑沉: “在这天楚国都,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绑我顾弘章的孙女!简直是不知死活!你们带了一群人,为何都护不住颜儿?” 顾睿洲:“祖父消消气,是孙儿没看顾好弟弟妹妹,孙儿认罚,祖父莫要气坏了身子。” 顾奕辰:“祖父,孙儿也认。” 林锦安:“外公,此事确怪不着两个表哥,事发突然人又太多,根本挤不开,要不是表哥护着,我们怕是会被惊慌的百姓踩踏受伤,说不得还会伤及性命。” 顾弘章强压怒火:“掳走颜儿的人可有眉目?” 顾睿洲:“娘说颜儿中的迷药,是最普通的迷药并不少见,从药上追查无异于大海捞针。加上火情百姓只顾逃命,无人注意到谁掳走了颜儿。所以至今还未查到……” 顾奕辰:“现在看来,只有那位送颜儿回来的前辈,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睿洲:“冉兄弟已经去追那位前辈了,或许他回来会有眉目。” 弘安伯府。 朱典骅回到府中,还是不太放心,思索过后,吩咐亲随带上几个府兵去宅院看看,确保林锦颜已经被平安送回,将掳走林锦颜的三人灭口,以防被人查到。 没过多久,亲随去而复返,带回三人已被灭口,林锦颜不知所踪的消息。 朱典骅急的上火,只觉气血上头,被伤的眼睛都开始隐隐作痛。 万一林锦颜被他人劫走,而顾家又查到他身上来,让他交人他用什么交。 “世子,虽不知他们是被何人灭口,但我在那宅院附近,瞧见了秦国公府的马车,我查过了马车上的人,是秦国公府的世子秦宗良。” 朱典骅先是不解,而后喃喃自语的暗自分析: “秦宗良?秦宗良……秦国公府和伯爵府本就有仇,要是秦宗良发现我的人掳走了林锦颜,他一定会把事情闹大,借顾家的刀对付伯爵府……一定是他将林锦颜带走了!快去查秦宗良在何处!” 河边画舫上。 秦宗良和吏部尚书的公子孙世平,还有陈御史的孙儿陈霄,三人听着小曲儿对饮。 正谈笑间,得了消息的朱典骅,带着亲随硬挤了进来: “秦世子好雅兴啊,这上元佳节没在国公府里呆着,倒和孙少爷来这画舫听曲。” 秦宗良挥退拦住朱典骅主仆四人的薛忍: “朱世子不也是如此?既然遇到,不妨共饮,请坐。” 朱典骅上前落座,无视行礼的孙世平和陈霄,冲着秦宗良笑道: “共饮倒是不必了,此番前来是想问问,秦世子今晚可去过丰衣巷?” 秦宗良疑惑道:“不曾去过,这巷子有何特殊?” 朱典骅:“当真没去?我的人在丰衣巷附近,可是瞧见过世子的。” 薛忍:“世子,您去接孙少爷的路程,正巧路过丰衣巷。” 宝贝丢失 朱典骅闻言,笑意扩大: “秦世子,这你怎么说?” 秦宗良笑的沉稳:“我虽是京都人士,却也记不住这城中每条巷子,更何况我的马车只是路过并未进去,那个巷子有何特殊,就连路过都要劳朱世子来盘问?” 朱典骅:“那巷子是没有什么特殊,可我府中下人偷了我的东西,逃跑时不慎将那东西遗失在丰衣巷,待我派人追到,那东西却不翼而飞了,那个时间又只有秦世子碰巧路过,我这才来问上一问。” 秦宗良点点头:“原来如此,不知是何宝贝?我也好让薛忍去问问手下人,万一真被他们捡到,也好归还世子。” 朱典骅虽带着笑意,露出的一只眼睛,却像淬了毒一般盯着秦宗良。 秦宗良笑脸谦和的与之对视:“看来朱世子丢的这东西,不太好说出口。薛忍,去问问跟来的人,路上可曾捡到什么。若捡到了,私下交给朱世子,不必报给我知晓。” 薛忍应下,片刻后去而复返: “世子,府里的下人并不曾捡到什么物件。” 秦宗良:“朱世子你也听到了,看来你是找错了人,我这里没有,不如去他处寻。” 朱典骅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宗良,咬牙切齿道: “秦世子要不要再好生想想?” 孙世平:“朱世子,你丢了东西着急无可厚非,可秦世子该查该问的都做过了,朱世子不但不感谢,为何还不依不饶?” 朱典骅斜眼扫去:“我同秦世子说话,与你何干?” 陈霄:“早就听闻弘安伯对朱世子娇惯,本来还不相信,今日方知传言竟是真的。” 朱典骅笑意尽散,恼怒的指着陈霄骂道: “你毫无官身,有什么身份说这话?为了巴结国公府,竟敢无端指责伯爵府,真是家风不正。亏你祖父还自诩清流,看来也不过是金玉其外。” 陈霄听得朱典骅辱及自己祖父,气的起身反驳: “分明是你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竟还仗势欺人,连句公道话也不让说。” 秦宗良稳坐正位,听着三人争论,直到都动了肝火,才拍了桌子制止: “够了!朱世子,你要来寻东西我也帮你寻了,你要是来找事,我便不奉陪了。我交朋友向来不看身份,也无需他人巴结,管他是平民百姓或是毫无官身,我只求意气相投。世子若要共饮自是欢迎,若不是还请自便。” 朱典骅冷哼一声,恶狠狠扫视几人甩袖离去。 陈霄:“只剩一只眼,瞪人都得比旁人多转半圈脑袋,还出来惹事生非!一会回府,我定要告诉祖父。” 孙世平:“以陈御史较真儿的性子,要是知晓此事,定会好生参他一本,他也能老实些。” 秦宗良闻言,看向陈霄的目光愈发亲和: “今晚他是来找我的不快,二位皆是被我连累,同饮一杯全当赔罪了。” 陈霄:“世子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于世子往日虽无私交,可也常听孙兄提起世子,神往久矣。今日能同坐,合该痛饮庆贺才是。” 旦夕祸福 从画舫出来的朱典骅,心中愤恨又焦急,钻进马车正想着法子时,探查消息的下人回来,告诉他林锦颜已经被顾家找到了。 朱典骅先是一喜,紧接着变成了惊慌: “顾家从哪找到的人?可是丰衣巷?” “不是丰衣巷,我们的人跟着顾家下人,他们在探查林锦颜是被何人掳走的,而且都是从林锦颜被掳走的巷子,扩散的往外查,由此可见丰衣巷的人……应该是把林锦颜送回去之后,返回宅子才被灭的口。” 朱典骅放松心神,靠在马车上仔细思索: “顾家不知道就好,既然顾家不知道……那是何人去丰衣巷灭口的呢?” 想了半晌,朱典骅也没想明白,吩咐亲随去丰衣巷把三人的尸首处置了,再留人守在宅院暗处,看看是否有人去查。 秦宗良回府途中,听着薛忍回禀林锦颜的消息。 “她的死活不重要,想来那个冥王把她救走,许是为了在顾家面前卖个好,日后被查出前尘往事,也好将功抵过。要不是他多管闲事,我也不至于喝这一遭花酒。” 薛忍:“世子运筹帷幄,眼见人被灭口,故意泄露踪迹。这顿酒,不光将朱典骅引来闹了事,还让陈霄对世子推崇备至。陈御史那较真儿的性子,比秦御史更甚,文武百官都没他不敢得罪的,他要知道此事,定会捅到陛 秦宗良:“如此还不够,顾家现在还在查,就表明冥王不曾提及在何处救的林锦颜……给顾家放点消息,将人引到丰衣巷去,消息不要放太明,让他们自己查到才可信,做干净些,莫要让他们查到国公府的头上。” 薛忍应下后,秦宗良又道: “陈霄是孙世平拉来的,回头选个物件给孙世平送去。至于陈御史的弹劾,弘安伯府顶多落个管教不严,如此轻的惩处,可对不起我跑这一趟,要是能结成死仇,陈御史定不死不休。” 说完秦宗良闭目眼神,片刻后叹息道: “陈霄可是陈御史孙子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此次春闱定然榜上有名,可惜了……” 薛忍闻言,快速扫了眼假寐的秦宗良: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没法子。” 屋内。 两个戴面具的身影,分坐桌两旁,一白一黑的衣衫泾渭分明。 黑色衣衫的男子端坐不语,白色衣衫的男子双手环胸,背靠着桌子,静悄悄的屋内落针可闻。 听得吱呀一声门响,白色衣衫的男子侧头,看了一眼进屋的三人,转而又将脸迈向一旁。 来人中的老者见状,放下药箱扫视着两人: “这是又闹什么……谁伤着了?” 白色衣衫男子闻言,转过身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风潇然俊逸的脸庞: “谁闹了?我这般好的身手能受伤吗?” 黑色衣衫的男子也摘 “吴大夫,这么晚还劳您跑一趟。伤在肩上并不严重,本想自己上点药膏就好,樊堂主却说已经给您传了消息。” 兄弟打架 站在吴大夫身侧的凌九闻言,忙上前询问: “主子,伤可要紧,谁伤的您?” 吴大夫另一侧的樊同贵,眼神飘向风潇然,安知闲也侧头看向风潇然。 风潇然:“看什么看!我伤的怎么了?预备报仇不成?” 凌九关心的脸色,转化出几分茫然不解: “您能伤得了主子?” 风潇然炸毛的起了身,将手里面具丢向凌九: “你什么意思!我功夫很差吗?你可要试试?” 凌九接过面具,往安知闲身边挪了挪: “不必比试,少主功夫自是高绝,我自愧不如。只是主子的身手……” 安知闲淡淡道:“他偷袭我。” 见众人全看向自己,风潇然再度炸毛: “谁偷袭你了!那个距离以你的身手足可避开,是你要去抱……” 安知闲出声打断道:“事先又没告知,我正在救人你突然冲出来偷袭,我怎知你是谁,只能护人性命。” 风潇然:“我出声提醒你了!” 安知闲:“那是在你偷袭之后。” 风潇然:“……你不是也还回来了!” 安知闲:“我又没伤着你。” 风潇然:“……你!你伤着我自尊了!” 吴大夫听着两人如稚子般斗嘴,满脸不耐的对风潇然道: “这还受着伤呢,胡闹些什么。” 转头又对安知闲温和道: “褪去衣衫,让我看看伤处。” 截然不同的对待,更让风潇然憋闷的呼气如牛,怒气冲冲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因喝的太急,反被呛的咳嗽出声。 几人见状,樊同贵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装木头。帮着安知闲脱衣的凌九,咬牙憋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吴大夫嫌弃的白了一眼,安知闲余光扫过,眼底带着柔和的笑意。 风潇然眼神如刀一般,剐过几人。直到看见安知闲肩头,露出掌心大一块暗紫色淤青时,怒气快速的消失,和安知闲对视上,不自在的转过了头。 吴大夫:“好在没伤到骨头,这只手近些日子不要拿重物,不要受力好生养着,吃上一副汤药,用药酒推几次就无碍了。” 安知闲:“多谢吴大夫。” 吴大夫背起药箱:“樊堂主,我写个方子,劳你给我寻药来。” 出门前又冲风潇然道:“消停点,别在打架了。” 不待风潇然发作,吴大夫踏出了门,幽幽的叹息声从门外传来: “这个岁数还和兄弟打架,旁人都已经当爹了,怪不得门主的头发愁白了那么多,儿孙都是债啊……” 跟着吴大夫出门的樊同贵,扫了眼风潇然,快速关上了门。 风潇然瞪着门口,暗暗挥拳:…… 这偏心的臭老头!我爹那是少白头,关我什么事! 安知闲:“倒杯茶,我渴了。” 风潇然没好气道:“还敢使唤我,就伤了一只手装什么娇气。” 安知闲:“谁理你了?我跟凌九说话。” 风潇然转头,和正倒茶的凌九对视上,又扫向含笑的安知闲,憋闷的怒气再度回归。 该死的,刚才就该出手再重些,一掌劈死他! 宽慰众人 顾睿洲兄弟两,亲自送林锦颜兄妹回府,马车内三兄弟神色都带着凝重: 顾睿洲:“颜儿,祖父怕影响你闺誉,对外封口了你被掳走之事,但一定会查出真相,还你个公道。” 林锦颜:“大表哥,我怎会不知外公的苦心?舌上有黄泉,就算我被平安回来,可要是外人知道我被掳走过,风言风语必不可少,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顾奕辰语气中带着后怕:“还好你没事,不然……待找到掳你的人,我定要打断他的手!” 林锦安:“那位冥王前辈将颜儿送回来,应该知晓是何人将颜儿掳走,冉大哥跟上去了,想来等冉大哥回来会有眉目。” 林锦颜笑着宽心道:“三位兄长不必愁眉不展,我这不是没事嘛,今晚没玩尽兴待兄长们改日有空,可得陪我重玩一次。外公没瞒住,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回府后还是别说了,免得他们担心受怕。” 三人点头应下,看向林锦颜的眼神中,都带着内疚和心疼。 要是别家的千金,受了这般惊吓,早就吓得躲在亲人怀中大哭了,可自己这妹妹却反过来,不光担心着长辈,还宽慰把她弄丢的兄长。 将兄妹俩送回府,顾睿洲兄弟猛然想到,安知闲不见了。商议回府报了平安,就立马去找。 刚到府门口,听得车夫提醒掀开车帘,就见立在石狮旁的,披着大氅等待两人的安知闲。 顾奕辰跳下马车:“安兄,我和大哥正预备去找你,怎么不进府等着?” 安知闲:“我去找人走远了些,待回巷子时,你们已经将人找到先回了府,我便回茶楼去换衣衫,怕你们着急这才赶过来说一声,我也是刚到,听说你们快回来了,才等在此处。” 顾睿洲:“事发突然,没顾上留人等你,切莫见怪。天寒地冻,进府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安知闲:“也好。” 颜玉轩。 回府换了衣衫见过长辈,看过受伤的林婉蓉,又劝走不放心的林锦安后,林锦颜披着斗篷靠坐在书房。 白芷愧疚请罪:“我没护好小姐,还请小姐责罚。” 林锦颜抬手,将正欲下跪的白芷拦住: “事发突然谁都想不到,你何罪之有?” 白芷:“可是……我都不知小姐遇险,都没去寻小姐……” 林锦颜轻拍白芷的手,笑脸温柔: “你只当我去救火,又不知我被掳走,才跟着姐姐回了府,不知者不怪。” 眼见白芷还在内疚,林锦颜抬手戳了戳她的脸: “好啦我的好白芷,我都说没事了,还要我求你不成?一会有客要来,你去帮我准备些芙蓉糕,栗子酥,在备上两个小菜温壶酒来。” 白芷揉着脸,乖巧出了屋。 林锦颜:“洪九,去西苑找魏仲,让他过来守在院子暗处,不得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洪九情绪低沉,闻言点了点头就要出去,林锦颜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洪九,今晚要不是你,我定会受伤,多谢。” 洪九脸上冰雪消融,勾出一抹浅笑。 新年上朝 次日,正月十六,也是新年第一次上朝。 昨夜十五,皇帝依例宿在皇后宫中,郑诚早早将龙袍龙辇备好,待皇后替皇帝穿戴整齐,一行人抬着皇帝前往光明殿。 途中,郑诚瞥见皇帝撑着头小憩,将要禀告的话咽下,直到到了地方,才出声叫醒皇帝。 皇帝睁开眼,缓了一会才让郑诚扶下龙辇,使劲闭了闭眼睛驱除困顿: “当真是老了,精神愈发不济。” 郑诚:“陛下的身子,瞧着可比奴婢硬朗的多,精神头最多也就是不惑之年,哪里能撑起老字。” 皇帝斜睨了郑诚一眼,笑骂道: “油嘴滑舌,平日里少吃些糖,也不怕腻掉了牙。” 在龙椅上坐下,皇帝全然不见方才的倦色,端的是一副帝王威严精神矍铄。 待文武百官高呼完万岁,皇子说了几句和善话,就言几位皇子到了封王的年纪,趁着新年拟定了封号,今日昭告天下。 郑诚闻言接过圣旨,上前两步高声宣读。三位皇子跪地接旨,接过内饰递来的亲王冕冠和冕服,再次叩谢皇恩。 皇帝听得百官挨个上奏年节里的政务,好几次想打哈欠又生生忍住。 郑诚见状,忙吩咐内侍换了杯浓茶。 待政务奏完,陈御史出列行礼,大批弘安伯纵的独子朱典骅目中无人,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将朱典骅批了个体无完肤。末了又道,伯爵府乃皇家册封,家风不正会累及皇家颜面。 皇帝查问过后,当即差人给弘安伯府传了口谕,斥责弘安伯教子无方,勒令严加管束。 御书房内,郑诚对闭目养神的皇帝,回禀着昨夜知晓的消息: “昨夜天机门放出绿星,是因为天机门的少主来京都游玩,和同来京都的冥夜阁阁主发生冲突。交手后未曾将人拦下,眼见人要出城,天机门的少主气急之下放出绿星,令天机门出动截杀冥夜阁阁主。” 皇帝:“只因和人发生冲突,就放出门派的紧急信号?可曾查实?” “回陛下,昨夜上元节没有宵禁,不少人都瞧见了两人的缠斗,天机门的少主将人都追出了城外。” 皇帝嗤笑道:“有如此子孙,矗立江湖百年的天机门,看来也要没落了。” 郑诚:“还有一事,昨夜护城河边一家酒肆,花灯不慎起火引发火情,致使百姓受惊窜逃,无数人被踩踏受伤。” 皇帝:“这些朝堂上不是奏报过了吗?相关人等也受了惩戒。” “林山长的女儿,昨夜在火情引起的慌乱中被人掳走,又被安北将军完好无损的找了回去,却不知怎的没找到是谁掳的人。大将军府为保林小姐的名声,没对外宣扬,还在私下密查。” 皇帝疑惑道:“以顾家的威望和护短的性子,谁敢去掳他顾弘章的孙女?” 郑诚:“密探查到些蛛丝马迹,好似…和弘安伯世子有关。” 皇帝:“又是朱典骅?他为何要掳林家丫头?” 郑诚:“还不得而知。” 思索片刻,皇帝捏了捏眉间: “派个人跟着朱典骅,看看他要做什么。” 彬州来信 二皇子府。 钟毅回府时,正碰见管家带着人小心翼翼的,抬起刻有晋王府的新门匾。 踏进院子,瞧见刘美人端着吃食被拦在书房外,钟毅知道楚承曜此刻心烦,不愿应付,找了由头将刘美人劝走。 敲门进了书房,见楚承曜对着桌上,摆放整齐的冕冠冕服发呆,转身关上门,放慢步子上前行礼: “殿下…” 楚承曜神色未动:“我如今可是亲王了,不恭喜我吗?” 钟毅:“殿下,您不是常说,人定胜天危转乾坤吗?虽然陛下将您当作磨刀石,可我坚信殿下定会成为那把最利的刀。” 楚承曜收回目光,看向钟毅失笑道: “你如此信我,定然不能辜负。” 看楚承曜有了精神,钟毅将怀中密信掏出: “主子,彬州来的信。” 楚承曜接过打开,看信时,笑意一点点叠加,看完将信递给钟毅: “舅父趁着年节百姓走动,已经将剩下的人安全送到了凤鸣山。薛家那批银子上的毒粉消除掉了,用作军需,刚好解了燃眉之急。有了这张底牌,做事也能放开手脚些。” 钟毅也面带喜色:“万源宗答应私下结盟,江湖上也有了助力,殿下的谋划没有白费。” 楚承曜:“父皇为了防我,特意将我的封地,放在离舅父管辖相隔一州的漳州,就是想用中间的湘州,将舅父势力隔开,漳州又有韩家压制,我纵然有心也翻不出风浪。如今万源宗结盟,彬州湘州漳州就连成了一线,反倒是成全了我。” 钟毅:“殿下,派去漳州接管封地的人手已经点齐,今日可要出发?” 楚承曜略微思索,便同意下来: “这批人手是要过明面的,本就藏不住,还不如早些去,让旁人以为我对封地这块退路很看重。” 不夜侯。 茶楼刚开门,楚承逸便带着郭皓来找安知闲。 安知闲知晓后,没忙着前去见人,让竹青先带着两人上楼喝茶,自己则是去后院找了吴大夫,过了一盏茶才转而上楼。 见礼落座,二人天南地北的闲聊了好一阵,说到兴处,楚承逸乐的直拍安知闲的肩膀。 安知闲亦是笑的开怀,抬手给楚承逸的空杯续上热茶。 “今晨听闻一个趣事,说是昨夜天机门的少主,和冥夜阁的阁主打起来了,为了抓冥夜阁的阁主,天机门少主连保命用的信号烟花都给点了,最后追到城外,还是没把人抓着。” 安知闲面色如常,事不关己的口气轻笑出声: “如此意气用事,看来这天机门的少主应该年岁尚轻。” 楚承逸挂着松散的笑意,眸光却是紧盯着安知闲的神情: “据传闻,这天机门的少主,跟你我年岁差不多。” 安知闲:“这我倒是不知,不过若是当真过了弱冠之年,还能如此行事,只能说明他家中长辈对他极其娇惯。” 说到此处,安知闲语气中带着羡慕: “我被这安身立命的营生,困在京都城内,哪也去不得,不能同你这般游历,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 再三试探 又一阵闲聊,楚承逸状似无意的问起风潇然。 安知闲笑的无奈,说是风潇然玩的高兴昨夜,硬拉着店里的伙计多喝了几杯,醉到现在还没醒。 又聊了半晌,楚承逸才起身离开,下楼时风潇然正趴在在桌上,无精打采的揉着头,跟伙计抱怨醒酒汤难喝。 安知闲上前:“知道难喝就莫要贪杯。” 风潇然懒洋洋的瘫在桌上,并无起身的打算,语气哀怨道: “你和好友去看了半宿的花灯,又不带我,我无聊的只能和他们喝酒了。” 安知闲:“都说了州兄他们带了妹妹,我带你不方便,我昨夜赏灯回来,你就借着酒劲闹过了,怎么还揪着不放。” 风潇然不满起身,推了安知闲一把: “谁跟你闹了?” 直到此时,风潇然才瞧见一直站在身后的楚承逸,忙行礼赔罪。 楚承逸拜拜手:“风兄弟不必如此拘谨,我今日来此也是和安兄闲谈。” 客套一番,二人送楚承逸出门,临走前楚承逸还道:羡慕安知闲有能这样玩闹的好友。 待马车行进,安知闲侧头看向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一脸嫌弃。 风潇然冷哼一声,果断将手收回。 上二楼坐下,听得安知闲细说了和楚承逸的谈话,风潇然笑道: “他这是彻底怀疑你了,要不然也不会再三试探。幸亏你让吴老给你去除了药酒味,还给你肩膀扎了封闭疼痛的针。” 安知闲:“还不是拜你所赐。” 风潇然正欲还嘴,竹青敲门而入,说凌石传话来,林锦颜在宅子等。 安知闲闻言,拿上手边的茶罐,跟风潇然连招呼都没打,便起身出了屋。 风潇然:“重色轻友之辈,昨日就该下手再重些。” 进入密道后,安知闲阔步赶路,行至暗门前停下步子,整理好衣衫仪容,才挂着一贯的笑脸开门而入。 “林小姐。” 见礼落座,林锦颜郑重道: “昨夜又蒙冥王前辈搭救,还请安老板替我向尊师道谢。” 安知闲将带来的茶罐,递给凌石,转而对林锦颜笑道: “师父说跟林小姐有缘,林小姐不必挂怀。” “昨夜的事,我听兄长和洪九跟我说过了,是安老板安排妥当,我才保住名声。也是安老板及时找到冥王前辈搭救,我才幸免于难,多谢安老板。” 安知闲笑意,明亮又温柔: “你我生死之交,本该如此。我相信我若遇险,林小姐也必定会援手。” “那就多谢安老板信任,必不辜负。” 说话间,凌石端着泡好的茶,放在两人面前。 瞧着林锦颜品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安知闲眼中闪过笑意。 细说了昨夜之事后,安知闲又将查来的消息,毫无保留的说给林锦颜: “朱典骅自瞎了眼睛,性情就变得越发阴鸷暴戾,他手下的狗腿子,为了讨主子高兴,隔一段时间就会掳走良家妇人或是小门小户的千金,以供朱典骅消遣。” “朱典骅下手狠辣,常将掳去的女子凌虐致死,而后毁尸灭迹。” 变本加厉 林锦颜闻言,虽面色如常,可安知闲还是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不知何时起,他好像对她细微的情绪波动,都能感同身受,就像此刻她明明没说什么,可他就是能感觉到,她心中的厌恶和怒火。 林锦颜淡淡道:“原以为这朱世子遭逢变故,会有所不同,不曾想反而更变本加厉,看来他是不信天谴的。” 安知闲目光灼灼的看向林锦颜: “他不信无妨,我信,他的天谴正在路上。” 林锦颜和这灼热的目光对视上,不知怎的心就慌乱了一瞬,又快速镇定下来。 安知闲见状,嘴角笑意加深,不想让林锦颜不自在,开口继续道: “国公府的秦世子,从平阳侯寿宴过后,一直派人跟着弘安伯府和朱典骅。昨夜朱典骅手下要掳的人,起先并非是林小姐,是秦世子派去的人,在朱典骅手下人旁边不停夸林小姐美貌,才引的朱典骅的人,对林小姐下了手。” “秦世子故意透露行踪,误导朱典骅是他将林小姐救走,又将陈御史的孙子拉出喝酒,引得朱典骅找秦世子要人。” 林锦颜听完,并无丝毫意外,显然是已经知晓: “他还放出我被掳走的些蛛丝马迹,引导外公派去的人,最后能查到朱典骅。秦世子对我如此照顾,怎么也得回报一二才是。” 弘安伯得了皇帝斥责,免不得大动肝火,又不忍打骂朱典骅,只能强忍脾气对着朱典骅说教了半日,嘱咐其近来定要收敛脾性。 朱典骅面上应下,心里却把陈御史和陈霄恨的不行,待弘安伯出府,朱典骅也带着一肚子火气去了忘忧阁。 冯妈妈瞧见自家主子,只觉得腿肚子筋都在打转:真是造孽了,这天杀的阎王怎么又来了。 心中骂着,冯妈妈脸上却笑出了一朵花,欢天喜地的将人迎进去,出屋给朱典骅安排姑娘时,却是犯了难。 姑娘们一听是去伺候朱典骅,头摇的活像拨浪鼓。 “妈妈,我最近可是听话的很,您可不能罚我。” “妈妈,我苦练琴艺,近来可给您赚了不少银子,日后还会赚更多的,你可别让我去呀。” “妈妈,我可不去。” “我伤还没好利索呢,更不敢去了……” 冯妈妈挨着扫视过去,见姑娘们皆害怕的退避三舍,更是愁的上火,焦急间听得一个声音怯怯出声: “冯…冯妈妈,我去伺候行嘛?” 冯妈妈和一众姑娘闻言,皆看向那个面容清秀,眼神干净身形消瘦的姑娘。 见众人看向自己,那姑娘如受惊的小鹿般,后退两步缩着脖子。 冯妈妈上前道:“杏儿,你说你愿意去?” 叫杏儿的姑娘,见冯妈妈走进,吓得连连退后,直到退到墙边无处可躲,才强逼自己抬起头,不知想到什么,眼中的怯懦染上几分坚定: “我……我可以去,可我伺候完……你得放我走。我是被掳走卖到这的,我娘还在家等我,我得回去。” 冯妈妈想着,瞧着那位的脸色,伺候完还不知有没有命,也就答应了下来。 天谴已至 杏儿再三跟冯妈妈确定,伺候完朱典骅就放自己走,凭着回家的念想鼓出勇气,端着酒壶往朱典骅的屋子走。 行至门外,杏儿还是害怕的发起了抖,瞥见露出胳膊上还未好全的鞭痕,想起这些天来因不听冯妈妈话挨的打,杏儿深吸口气,跟自己鼓劲道: 大不了进去再挨顿打,打完这顿就能离开这了。 想到此处,杏儿将衣袖放下遮住鞭痕,抬手敲响了房门。 进屋不到一盏茶,屋里就传出凄厉的哭喊声,伴随着打砸声,和瓷器碎裂声…… 颜玉轩。 林锦颜翻看着手中,建庄子的开销,对身后给自己绞头发的白芷闲聊道: “陛下赏的这块地契,还真是个吞金池,这么大的地方,照我所想的盖完,还得不少银子。” 白芷笑道:“陛下赏了小姐那么多宝贝,却忘了给小姐赏些银子。” 林锦颜闻言,不由思虑道: “就算是赏给我盖庄子,那地方也太大了些…难道陛下是有意探查府里的财力?盖庄子虽废银两,可府里也能拿得出……那为何给了这么大的地方?” 白芷:“小姐,您是不是过于草木皆兵了,陛下日理万机的,说不得只是随口一说,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呢。” 林锦颜闻言失笑,笑的无奈又苦涩,想着自己确实绷的太紧,像极了那些多疑的上位者…… 见林锦颜忽而变得落寞,白芷轻声道: “小姐,是不是我说错了话。” 林锦颜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为我消失的纯粹惋惜。” 也为自己像极了那些人,而感到恶心。 靠在窗边的洪九,扫了眼林锦颜的神情,语调平缓道: “为善救人是纯粹,铲奸除恶也是纯粹。” 见林锦颜和白芷,朝着自己看来,洪九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转头欣赏着窗外黑漆漆的风景。 林锦颜再次失笑,笑意带着暖意直达眼底。 察觉林锦颜和白芷,盯着自己笑个没完,洪九不耐道: “就知道拿我寻乐子,铲奸除恶怎么想不到我。” 林锦颜和白芷闻言,笑意更甚,就在洪九暗自散发怨气时,瞥见院中的身影,站直了身子去开门: “小姐,魏仲来了。” 魏仲进屋冲林锦颜行礼,林锦颜笑道: “如何?” 魏仲:“小姐,我下手晚了,被别人抢了先。” 林锦颜愣住:“你是说有人已经对朱典骅下手了?” “是,我扮成薛忍的模样,本欲等朱典骅出了忘忧阁,在无人处对其下手。可有人潜进忘忧阁,先出了手。” 洪九:“难道是秦宗良?” 魏仲:“不是,秦宗良今晚派人扮成弘安伯府的下人,去打陈御史的孙子了。” 林锦颜脑海中莫名闪过安知闲的脸,还有他那句:他不信天谴,我信。 魏仲问可要派人去探查,不见林锦颜说话,提高声量又问了一遍,才将走神儿的林锦颜叫回来。 “不必查了,朱典骅伤的如何?” 魏仲扫了眼屋里三个女子,不知如何开口。 纵子行凶 在几人的追问下,魏仲才道: “朱典骅被人…咳…伤了下半身,再无传宗接代的可能。” 林锦颜三人先是一愣,转而都是一副如此甚好的模样。 魏仲:“我还发现,有个高手一直跟着朱典骅,知道朱典骅被人伤了抬走之后,那人跟着回了弘安伯府才走,我远远的跟着,瞧见那人进了宫。” 林锦颜:“宫里的人……” 魏仲:“是,此人身法奇特,是个隐匿行踪的高手。我刚开始并没有发现他,是朱典骅受伤后被抬回府,我远远跟着才发现。要是我出手伤朱典骅,定会被他知晓。” 林锦颜闻言心中疑惑尽消,想了想吩咐道: “明日,你去趟赵新成那,把那块新送到的玉石帮我拿来,我要送礼。” 秦国公府。 秦宗良得了朱典骅被伤的消息,意外了片刻,得知伤在何处后,脸上尽是满意。 让薛忍给孙世平传话,让其速去陈御史府上,想办法让陈御史赶在弘安伯府前面进宫面圣。 次日,不夜侯。 安知闲接过凌久拿回来的木盒,打开看过之后,温热的笑意自眸中荡漾开来。 这小狐狸倒是省事,年礼和谢礼一起送了。 瞧见安知闲的笑脸,凌久好奇的垫起脚,朝盒子看去。 林小姐这是给主子送什么了……能让主子笑成这样…… 察觉到凌久偷看,安知闲盖上盒子: “没事干了?杵在这干嘛?” 凌久:“有事,这就走。” “回来,我写封信你带去给洪九。” 林锦颜收到信,便吩咐白芷,晚上跟着魏仲走一趟。 皇宫。 陈御史和弘安伯前后脚进宫,对着皇帝哭的老泪纵横。 原本弘安伯进宫,是要求皇帝彻查伤朱典骅的贼人,却不想反被早到的陈御史,状告他纵子行凶。 弘安伯高喊冤枉,反告陈御史攀污: 头发花白的陈御史,跪在殿中,身形摇摇欲坠: “陛下,老臣的孙儿素来谦卑守礼与人为善,从不曾和人结仇,且老臣的孙儿马上就要参加春闱,几乎日日在家温书鲜少出门,又怎会像弘安伯说的是被其他仇家寻仇?老臣刚参了弘安伯教子无方,老臣的孙儿就惨遭毒手,哪有这般巧的事啊陛下,求陛下为老臣做主……” 弘安伯昨晚一夜没睡,一边守着儿子,一边催促京兆尹府缉拿凶手,此刻脸上尽显疲态和难过,又听得陈御史说自己儿子行凶,更是又怒又急: “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训斥臣诚心受教,对骅儿也责罚过,他怎敢在这个档口顶风犯错,分明是陈御史找不到凶手,要拿臣可怜的骅儿撒气啊。” “你胡说!你既然说你儿不敢顶风犯错,又何敢刚被陛下训斥,就去风月场地狎妓?分明是对陛下的训斥置若罔闻!对陛下都无敬畏之心,又怎会不敢对我孙儿下手。” “你这居心不良对陛下不敬的匹夫,我儿是去自家铺子巡查,他受伤至今不醒,你还满嘴胡沁……” 皇帝被两人吵的头痛,拍桌制止两人争吵,答应会严查凶手,将两人打发了出去。 全惹不起 大将军府,也通过秦宗良给的蛛丝马迹,查到了朱典骅身上,随即将林锦颜接到大将军府询问,她想如何处置。 林锦颜待了半个时辰离开,顾青云随即便进了宫。 御书房内。 顾青云说完原委,就请皇帝将朱典骅宣进宫,为林锦颜讨个公道。 皇帝刚将弘安伯和陈御史打发走没多久,此刻再听到讨公道一词,只觉头疼不已。 郑诚见状,忙笑着接过话茬: “顾将军可能还不知道,朱世子昨夜遇袭,至今还昏迷不醒,定然是进不了宫的。” 见顾青云一脸意外,郑诚又将朱典骅自此不能人道的事说出。 顾青云憋闷为难了半晌,最终才道: “罢了,他也得了报应,微臣暂且先不追究。微臣的外甥女被掳走,传出去与她名声也不利,还请陛下莫让他人知晓。” 顾青云走后,皇帝细问将军府暗查林锦颜被掳的始末,听郑诚回禀里面还有秦宗良的功劳,皇帝面色冷然: “既拖了陈御史的孙子入局,又给顾家帮忙找人,他倒是闲得很。给韩尚书传口谕,让他遣户部的人,去查查国公府名下的铺子庄子。” 郑诚刚应下,皇帝眯眼道: “将军府当真不知朱典骅遇袭之事?还是遇袭……本就出自将军府的手笔,顾家来这一遭,只为摆脱嫌弃?” 郑诚斟酌开口:“隐卫盯了将军府那么久,确实没见过将军府有探子,弘安伯又是下朝才来见陛下,将军府不知道也是应该。” 京兆尹府。 收到皇帝彻查的口谕,陈庆山不敢耽搁,派出人手尽心尽力的追查。 可查来的线索,却让他头疼不已:陈御史的孙子是朱典骅派人伤的,因为有人作证在案发地,看见了朱典骅的亲随。 而朱典骅受伤时,又有人在忘忧阁附近,看见了秦宗良身边的薛忍。 秦国公府,弘安伯府,还有一个老顽固的陈御史,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 只能将查来的事情,先报给了楚承曜。 朱典骅掳走林锦颜一事,连弘安伯都未提过,楚承曜更是毫不知情,加之朱典骅还昏睡不醒,更是问不出什么。 楚承曜私下找到安知闲,托安知闲请吴大夫去趟弘安伯府,且对外保密是应他所求。 风潇然看着楼下,吴大夫带孟杰上了马车,转头对安知闲笑道: “你出手伤的人,又求着你请人去救,吴大夫得来的诊费,可得分你一半。诶,你亲自出手,可是为给那小狐狸出气?” 瞧着风潇然戏谑的笑脸,安知闲嫌弃的侧目: “满脑子尽想这些,怨不得风叔对你不放心了。” 风潇然闻言笑意尽散,炸毛的和安知闲斗起了嘴,落败后憋闷了半晌,又无聊问道: “你说顾家这时候进宫还有必要吗?” “自是有必要,而且进宫的人也很有讲究。若是顾老将军亲去,那位势必得处置朱典骅,那样一来林锦颜被掳走的事就会人尽皆知。以将军府对林锦颜疼爱,若是州兄去,势必会引起那位怀疑。” 冥王公子 风潇然瘫坐在椅子上,暗自琢磨: “所以只能是顾将军进宫,既显出对小狐狸的重视,不惹那人怀疑。又给了那人转圜的余地,不必处置朱典骅,保全了小狐狸的名声……” 安知闲闻言,眼底带着欣赏: “顾家人耿直,这主意定是她出的。” 风潇然见状,嫌弃的翻个白眼: “嘁,又不是你想的,得意什么。再说只是进宫的人选罢了,顾家未必就想不到。” “顾家确实能想到,却不会在得知朱典骅受伤这个绝妙档口,进宫去要公道。” “绝妙?妙在何处?” “其一,朱典骅伤重,才有没法处置的由头。其二,朱典骅昨夜受伤,京都的有心人只要探查,就会知晓此事,可顾家却不知情。” 风潇然接过话茬:“那人就会认为,顾家从不探查京都动向,一个不探查消息的武将,自然也就没有二心。” 安知闲:“还有一妙,顾家都不知道朱典骅受伤之事,自然也就不是顾家所为。” 风潇然:“这小狐狸心眼可不比你少。” 安知闲:“有空在这调侃我,不如先找好地方,安顿我昨夜带回来的人。” 风潇然:“不是还要卧床养着嘛,急什么?吴大夫去给朱典骅看伤,那边谁在管?” 安知闲:“白芷。” 风潇然闻言来了精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是困了要午休,抬步出了屋。 风潇然走后不久,凌五进来将怀中的图纸递给安知闲: “主子,您看看开门机关放在此处可成?” 安知闲神色认真的一寸寸细看,将机关改的更为精巧后,再次递给凌五: “去后院找风潇然,让他找可靠的匠人去做。” 凌五:“风少主方才出去了,并不在后院,可要现在去找?” 安知闲了然道:“不必,他晚些便会回来,将图纸给我留下。” 僻静的宅院里,白芷将调配好的药膏端进房中,放下帐幔耐心给床上昏睡的人涂抹。做完之后,轻手轻脚关上门。 正净手时,忽而瞥见身侧一人影靠在窗边,惊的白芷差点儿叫出声,待看清人影后,白芷强压眉间的怒气,不情不愿的行了礼: “风少爷。” 风潇然轻巧的翻窗而入,笑如朗月: “白芷姑娘辛苦了,那人伤的如何?” 白芷绷着脸:“全身没一块好肉,现在还没醒,风少爷要看的话,还是改日再来吧。” “我看她做甚,我是听你在这,才过来瞧瞧你忙不忙得过来,可需要人手。” 白芷擦干手出了屋子,在药炉旁边坐下,对着火口摇扇: “多谢风少爷,我忙的过来。” 风潇然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白芷姑娘,在下可是何处得罪了?怎么你对旁人都是笑脸相迎,对在下老是这副模样?” “不敢,我只是个丫鬟,风少爷可是冥王前辈的儿子,冥王前辈是我家小姐的救命恩人,我怎敢有不满。” 风潇然假笑咬牙,一字一句道: “冥王的儿子??” 过府探望 风潇然得知,白芷是从安知闲那,知晓自己是冥王的儿子,招呼都没打快步离去。 扫了眼风潇然暴走的背影,白芷煽着火嘟囔道: “变脸比翻书都快,毛病。” 回府后,白芷看过林婉蓉,就回了颜玉轩。 “小姐,婉蓉小姐的擦伤无碍,再过三五日就可见水。安老板让去看的伤者,伤的过重还未清醒,需静养十日才能下地走动。” 林锦颜:“辛苦了,等人醒了你别露出容貌,牵扯到弘安伯府,万事小心。” “小姐放心,我晓得。” 林锦颜将手中小巧的衣衫,拿起细看: “想来,长公主该是喜欢的。白芷,彩色丝线用完了,再出府时找挑货郎买上一些,能挑担卖这么多年,丝线定然是不错的。” 次日,林锦颜探望养伤的王慧昭,王夫人热情的留饭,极为亲昵的拉着林锦颜说话。 先感谢林锦颜兄妹几人,在上元节搭救王慧昭,又谢过白伊然给自己医治。最后说到林锦颜幼时,被刘氏侵吞亲娘的嫁妆,还有无辜受伤时,义愤填膺又心疼万分。 一个劲儿的让林锦颜拿这里当自家府上,得空就常来。待用过饭,更是亲自将林锦颜送到二门处才作罢。 脚腕没穿鞋子,靠在软塌上的王慧昭,看着自个儿亲娘送完人,美滋滋的进来,不由失笑道: “娘,您就那么喜欢锦颜啊?人都走了,您笑还没停下。” 王夫人:“这孩子进退有度,确实招人喜欢,但喜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不是为了你。” 王慧昭不解:“为我?” “锦颜那个龙凤胎的哥哥,就要下场春闱了,陛下都曾夸过的学识,来日定是不可限量。我可打听过了,那孩子还未婚配,林家家风又好,要能结成亲家,那我就不用再为你操心了。” 王慧昭闻言,面颊染上薄粉: “娘,您说什么呢!” “跟亲娘你害羞什么,这时候害羞,等人被旁人截胡,你哭可都没地方哭去,有几家都上林府探过口风,是她哥哥说放榜前不做他想,这才没相看,放榜之后定然还会上门的。” “娘!您还说!也有人来探过您的口风啊,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你个没脑子的,那些人能跟林家比吗?能跟林锦颜他哥哥比吗?你多和锦颜亲厚,自然能和她哥哥多加接触,何况他还救过你,情分自是与旁人不同。” 王慧昭阻止不住,羞恼的撒起泼来,王夫人怕她乱动碰到伤处,又叮嘱了几句才算作罢。 回府路上,林锦颜的马车停在钱庄,遣洪九取了现银,又转了几家铺子,买了些吃食和稀奇的小玩意儿。 临转完快上马车时,白芷瞧见路边卖针头线脑的筐子,将林锦颜扶上马车后,拉着洪九去挑。 “我又不爱绣花,让铺子里送上一些来便是了。” “铺子里的哪有这些挑货的卖的便宜,小姐那个庄子还要不少银子呢。” 筐后面的男子,乐呵呵的给二人推荐着面前的货物,收银子道谢。直到瞧着两人上了马车,笑意才淡下。 有心为善 清晨,用罢朝食,林锦颜去往襄王府。 同襄王妃说了会后,林锦颜跟着襄王妃来到后院。 恹恹的妍凌郡主,学规矩已经学的生无可恋,在麽麽监视中挺直腰背,迈着小步学走路。 一抬眼见到林锦颜,顿时眼冒精光惊喜大笑,随即又猛扑上前,抱住林锦颜嚎啕大哭: “哇,你怎么才来看我啊!你都五天没来了,五天!” 襄王妃的笑意,寸寸龟裂,差点儿就维持不住。咬着牙稳住仪态,眼神如刀一般,扫过两位惶恐又无奈的教养麽麽。 教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都学的什么! 因着林锦颜在,襄王妃没有多说什么,挥手让麽麽退了下,领着两人进屋。 落座后,碍于襄王妃在场,妍凌郡主倒也没有太过放肆,端坐着和林锦颜说笑,待林锦颜拿出买来的一堆小玩意儿,妍凌郡主乐的嘴角都扯到了后耳根,只把襄王妃看的无奈扶额。 又聊了一盏茶,楚承逸带着吃食来看望妍凌郡主: “我说怎么平日里学规矩学的愁眉苦脸,今日刚进院子就听到你的笑声,原来是林小姐来看你了。” 妍凌郡主:“林锦颜怕我闷,可是给我买了一堆稀奇玩意儿呢,你个亲哥倒是跑来挖苦我,母妃,你也不管管三哥。” 襄王妃:“我连你都管不好,哪里能管住他。” 说笑一番后,楚承逸问起林婉蓉的伤来,得知无大碍才道: “那夜幸亏奕辰他们跟着,不然那么乱,容易推搡踩踏致伤不说,还易出别的乱子。往年不少女子和孩童,被人趁乱掳走,日后再出门多带些人才是。” 林锦颜:“小王爷说的是,那夜的事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楚承逸:“多加小心也就是了,倒也不必过分恐慌。加上这些年,你救助百姓无数,自会有福报相随。” 襄王妃笑意慈爱:“我可是听闻,百姓私下可是管锦颜叫小菩萨来着。” “王妃快别打趣我,是百姓说笑,当不得真。” 妍凌郡主:“怎会是说笑?你把私宅都用来安置百姓了,他们自会念你的好。我父王母妃和三哥,经常在府里夸你心善呢。” 林锦颜:“我能力有限,只是小打小闹罢了,襄王爷和小王爷亲去赈灾,救下的百姓高出我不知几何,这才是大善呢。” 楚承逸:“我和父王去赈灾,是奉皇命行事,粮食也是国库出的。有道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不比林小姐善心。” 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一番,襄王妃和妍凌郡主,也对林锦颜说着褒奖之词。 “前两日想给妍凌做个金摆件做嫁妆,不想那工匠手艺不精,做出来奇丑无比。林小姐为善开销大,若是不嫌弃,将其拿去融成金块用作花销。” 林锦颜:“多谢小王爷好意,只是太过贵重,小王爷何不留下,溶化之后重新烧铸?” 楚承逸:“要是寻常的,自是重新做了。这是给妍凌的嫁妆不想重来,我要拿新的金砖新做,林小姐用得上只管拿去就是。” 不共戴天 林锦颜婉拒几番,见楚承逸诚心相送,也就大大方方道谢收下。 在妍凌郡主的强留下,林锦颜在王府用过午饭才告辞。 马车上,白芷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东西,掂了掂份量笑道: “小姐,怪不得您又要买丝线呢,那挑货郎可是能通财神爷的。” 林锦颜看向白芷手中,金灿灿的粗糙摆件: “七年前那次还能算作是巧合,这次足可确定了,小王爷确实是位有心的财神爷。” 洪九接过,也掂了掂份量: “足够盖庄子了,出手这般大方,这襄王府果真是富庶,也不知守卫如何……” 白芷打趣道:“洪女侠这是想当回女匪?” 洪九不舍的将东西放回盒子: “也就是想想罢了。再说,小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来,何必我再去冒风险。” 白芷:“诶?小姐你听,洪九夸您是比她还厉害的女匪呢。” 洪九:“我不是这意思。” “你不是刚夸吗?怎么还不好意思承认了?” “我那是夸小姐聪明。” “都是一个意思。” “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小姐你看,洪九害羞了。” “你见风少爷时,那才叫害羞,我这可不算。” “你!谁对他害羞了,我们说话,你提他做什么!小姐你管管她!” 满脸笑意的林锦颜,看向气鼓鼓的白芷: “你说你惹她做什么?这么多年,你俩斗嘴还没斗够吗?” 弘安伯府。 在吴大夫妙手回春下,朱典骅悠悠转醒,床边的弘安伯夫妇,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瞧见朱典骅醒了,满脸心疼的夫妇两连忙上前关心。 想到自己昏迷前的情景,朱典骅挣扎着起身去摸下身,却痛的嚎叫出声。 目眦欲裂的哀嚎了好一阵,心神激荡的再次晕了过去。 待晚间再次醒来,朱典骅毫无生气的睁着眼看着床顶,弘安伯夫人劝了半晌都无用。 直到弘安伯问起,他被何人所伤,要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朱典骅眼珠才开始转动,回忆起被伤时的情形,眸色染上恨意,脸色也逐渐狠戾: 他当时正打杏儿泄愤,亲随害怕被波及,借口去拿酒躲到了屋外,杏儿刚被他打晕过去,蒙面男子破窗而入,快速点了他的穴道将他踹倒在地,慢条斯理的抽出腰间软剑,将他的腿踢分开,对着他下身挥剑。 剧痛自下身袭来,他痛的死去活来,衣衫皆被汗水打湿,却因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也没法出声。那人就站在他身前,看着他活活疼晕过去。 在意识消散前,他听得那人嗤笑: “敢强闯讹东西,还躲过惩处,取你点东西,看你日后还怎么张狂。” 想到此处,朱典骅咬牙切齿道: “那人蒙着面,没看到脸,但我知道他是谁!” 弘安伯闻言,赶忙追问,朱典骅字字泣血道: “是秦国公府秦宗良身边那个薛忍!一定是他!” 弘安伯听完,将面前的凳子踹飞: “又是秦国公府!欺我太甚!敢断我朱家子嗣,我与你秦家不共戴天!” 悲怒交加 听完钟毅从弘安伯府得来的消息,楚承曜便心中了然: “陈御史孙子被打,既然不是朱典骅干的,定是秦宗良派人伪装下手,促使陈御史和弘安伯府结仇,他好坐收渔利。我刚被封为晋王,他便弄这一遭,看来太子是沉不住气了。” 钟毅不解道:“那陈霄腿伤的极重,不但会错过下月的春闱,日后想站起来都属不易。毁了陈御史最得意的孙子,已然设计陈家和弘安伯府结成了死仇,为何还要去废了朱典骅?” 楚承曜目光沉沉:“你回来之前,杨麒给我传密信来,说是朱典骅遇袭当晚,他和黎司钰在忘忧阁附近喝酒时,瞧见过楚承烨府上新来的那两个幕僚。” “殿下是说,朱世子的伤未必是秦国公府所为,也有可能是秦王动的手?只是秦王……能有此谋算吗?” 楚承曜:“自从这两个幕僚进了楚承烨的府里,楚承烨便开始对我起疑。楚承烨的脑子想不到这些,那两个幕僚可未必。尤其是那个韩家送来的,若没有本事,韩家怎会在这个档口送来。” 钟毅点头:“朱世子也说,那人蒙着脸没看清面容,要是那人故意误导朱世子,也确有可能。” 楚承曜:“此事你亲自去查,若当真是楚承烨出的手,帮着陈庆山查到实证,直接报给父皇。届时不用我们出手,国公府就会和楚承烨掐起来。” 钟毅恭敬应下,想到弘安伯府的情形,又开口道: “殿下,朱世子虽不成器,确是弘安伯当成眼珠子疼的独子,如今伤成这般,弘安伯府就断了子嗣。弘安伯夫妇悲痛不已,已经双双卧床,弘安伯求您替他做主,不然他就要去杀了秦宗良。” 楚承曜:“秦宗良哪有那么好对付,身边还有薛忍跟着,很难得手。再说是谁伤的朱典骅,还未可知,贸然去对付秦宗良,万一被楚承烨钻了空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瞧着弘安伯像是认死了秦宗良,现在说这些他怕是听不进去,他现在悲怒交加,我担心他气血上头不管不顾,会坏了殿下的事。” 楚承曜闭眼皱眉,深呼口气强压烦躁,片刻后面色平和的慢慢睁开眼: “国公府屡屡和我作对,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也确是该适当回敬下。秦宗良虽难对付,可国公府又不止他一人。” 秦国公府。 秦宗良斜坐在水榭的美人靠,手搭在扶手上,圈着怀中的儿子。 瞧着儿子的小手,一次次从他手掌中抓鱼食,撒在水面喂鱼,秦宗良脸上尽是慈爱的笑意。 薛忍立在父子身后,将探来的消息,声音轻缓的一一禀报。 秦宗良一边听着,一边逗弄着儿子,一副温润谦和的慈父模样。 世子妃还未踏进水榭,就听到儿子咯咯的笑声,瞧着面前的父慈子孝,眼底眉梢都染上温柔的笑意。 秦宗良温柔的对妻子招手,夫妻两一起逗着儿子,直到儿子玩困了,才被世子妃抱着离开。 不敬之言 瞧着妻儿走远的背影,秦宗良笑意散去,站起身拍了拍手中残存的鱼食粉末。 薛忍走出水榭,接过下人手中的帕子,搭在胳膊上,接过水盆稳稳的端在秦宗良面前。 秦宗良双手高抬,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不紧不慢的净手擦干,整理衣衫桌旁落座。 薛忍将水盆还回去后,将下人全打发走,给秦宗良倒上热茶。 秦宗良端杯喝茶,入口刚好的温度,不经眉目舒展: “你如今比起郑诚也是不差的,要换个人来跟着,我还真不习惯了。” 此大不敬之言要是旁人听到,定会震惊不已,但薛忍跟了秦宗良多年,早就知晓他的为人和野心,闻言波澜不惊的恭敬笑道: “世子过誉了,离郑总管还差得远,还得尽心尽力多学,才配站在世子身边。” 秦宗良放下茶杯,说起正事: “你方才说,钟毅在暗中查秦王?” “是,钟毅在查秦王府上那两个,名叫贾玉和孙坚的幕僚,好像是跟朱典骅被伤有关。” 秦宗良不解思量道:“秦王…跟弘安伯府素无瓜葛,怎么会对朱典骅下手?还选在陈霄被伤当晚……你也跟着去看看,能让晋王和秦王掐起来最好,总之别让这脏水泼到国公府头上。” “是,太子殿下听闻户部在查国公府的田庄,派人来问是否出了什么岔子,需不需要他出手。” 秦宗良:“韩尚书头天被陛下宣进宫,次日户部就开始查国公府。定是陛下查到是我拉陈霄下的水,表达不满罢了,无需太子出手,让他在陛 “是,韩尚书虽坐上了户部头把交椅,可户部跟随太子殿下多年,至少有半数人,心还向着太子殿下和国公府。查庄子也是内松外紧,真查出什么,世子一定比韩尚书先知道,确实不用担心。” 秦宗良淡淡道:“嗯,给户部的自己人传消息,能查的地方好生严查一番,刚好能趁机揪出 “是,太子府传来消息,太子和太子妃似乎闹了不快,这几日都宿在书房,太子妃也没去瞧瞧。姚太师今日去了太子府,看望太子妃。” 秦宗良:“无妨,夫妻之间的事,纵然是姚太师也不好说什么。太子出生就被捧着护着,心计不高心气高,既弯不下腰又沉不住气。这些此时虽是弊端,可一旦他登位,这些弊端与国公府来说,就是益处。届时,天楚虽不是秦家的,也得依秦家之命行事。” 御书房内。 皇帝听闻太子询问过户部,查探国公府田庄铺面的事,揉着额头叹息道: “太子啊,还是不够沉稳。朕默许他们争斗,也是为了给天楚将来,磨练出一个堪当大任的帝王。太子虽有治国之才,却心机单纯,容易被外戚挑唆利用。” 郑诚:“陛下不必太过忧心,太子这些年已然转变不少。” 说话间,内侍进来禀告,说是太后娘娘送了吃食来。 冷心冷肺 郑诚走出大殿,片刻后拿着食盒回来,将里面的参汤放到皇帝面前: “太后娘娘差人送来的,说是天寒让陛下多注意龙体,太后娘娘还说…托柔妃娘娘虔诚抄经的福,近来身子硬朗了许多,让陛下不必忧心。” “哼,这是参汤吗?这分明是求情汤。朕身为帝王,身边人对朕的好,竟无半丝纯粹,皆是另有他意。玉妃送朕糕点是如此,就连生母送碗参汤都是如此!怨不得都说天子都是孤家寡人,何其悲凉!” 郑诚:“陛下息怒,想来太后娘娘也是感念卧病在床时,柔妃娘娘在身旁尽孝,这才来找陛下说情。” 皇帝扫了眼参汤,眼中闪过不耐: “二月初二是春农节,皇家要出宫耕作,柔妃孝心可诚,赏两匹织云锦,届时带着云熙同去吧。” 郑诚恭敬应下,见皇帝看起奏折,将参汤递给内侍撤走。 “望舒宫近来如何?” 郑诚扫了眼皇帝的神色,斟酌回话道: “回禀陛下,望舒宫近来一切如常,上元节奴婢见望舒宫冷清,给玉妃娘娘送了元宵。” 皇帝头也不抬道: “多事。” 片刻后,又一副毫不在意的语气问道: “她可曾说了什么?” 郑诚:“玉妃娘娘跟奴婢道了谢。” “没了?” 郑诚:“奴婢去时,玉妃娘娘正忙着和小皇子对弈,奴婢也急着回来服侍陛下,故而并未多聊。”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拍在桌上: “冷心冷肺的妇人!朕那日被她气成那般,她居然问都不问一句,简直岂有此理!” 郑诚瞧着皇帝只是抱怨,并未动真火,端上热茶道: “玉妃娘娘心中是有陛下的,只是还在气头上,过些日子就好了。” “她凭什么生气?!” 瞧见皇帝又色厉内燃的发了火,郑诚笑眯眯宽慰,最终一句陛下是天子,能容万物,自是与一般凡俗不同,给皇帝铺足了台阶。 待皇帝午休,郑诚出了御书房,吩咐内侍守着,自己则带着吃食去了望舒宫。 玉妃不冷不热的道了谢,又命玉壁给郑总管上茶: “郑总管每日都得陪着陛下,怎么还有空常来我这望舒宫?” 郑诚笑容可掬:“多谢娘娘,茶就不必了,奴婢将东西送来就得回了。陛下心中记挂娘娘,特命奴婢给娘娘送些爱吃的糕点,还有些上好的银骨碳。” 玉妃扫了眼内侍拿来的东西,淡淡道: “谢过陛下。” 郑诚:“陛下说,小皇子体弱的缘故,至今还未出过宫门,下月初二是春农节,皇子们都会随陛下出宫耕作,遣奴婢来问问,小皇子可要同去。” 玉妃眼中闪过两分意外,看向同样觉得意外的小皇子: “承恩,你可想去?” 小皇子茫然道:“我能去吗……” 郑诚见状,忙放缓语气笑道: “小皇子不要着急,春农节还有半月,您什么时候想好,派人知会奴婢一声即可。” 小皇子闻言,笑意止不住的荡漾开来,眼底都透着愉悦: “真的吗?多谢郑总管!还请您帮我谢过父皇!” 挑唆结仇 经过几日查证,京兆尹府将查来的实情上报天听: 陈御史孙子陈霄的腿伤,乃贼人冒弘安伯世子朱典骅之名所伤。而弘安伯世子朱典骅,系秦王手下一位名叫孙坚的幕僚下手。 朝堂之上。 陈御史,弘安伯,楚承烨三方人马,因此言吵的不可开交。 放任几方吵的脸红脖子粗,皇帝看向眼带笑意看戏的太子,眸中不禁闪过失望。 又目光幽深的扫向垂目端立的楚承曜,见其不动如山无半丝窃喜,皇帝眸色染上警惕和审视。 等几方人吵的口干舌燥,陈御史的身形也已摇摇欲坠,皇帝才出声制止,见众人停下才道: “秦王所言不无道理,他与弘安伯府素无往来,毫无因由对弘安伯世子下此等毒手,且此事只查到人证,却并无实证,未免错判此案上交刑部复查,私下不得寻仇生事。” “陈霄被伤一案,幕后贼人假借弘安伯府之名,不但伤及陈御史孙儿,还挑唆两府结仇,其心之恶毒可见一斑。责令护城军、刑部与京兆尹府一同严查,五日内务必将幕后之人查实。” 皇帝说完,就起身退朝,纵然不少人想说些什么,也只能高呼万岁恭送帝王。 消息传回各府,几家欢喜几家愁。 娴贵妃瞥见楚承烨黑沉的脸色,忙将厅中下人打发出去,示意心腹守在门外。 见再无他人,楚承烨怒气冲冲的坐下,就开始抱怨: “我若是真做过倒也罢了,可如今是平白被冤枉,孙坚还被关在京兆尹府,父皇把这案子交给刑部,等于交给了老二,不是我做的他怕是也会扣在我头上。” 娴贵妃:“交给刑部未必就是坏事,他楚承曜以前还能扮弱躲在你身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动作也不会引人注意。可如今他刚被册封晋王,朝野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就算想嫁祸你,也不好做的太过。” 楚承烨:“此事过于怪异,有人在朱典骅案发附近,瞧见过薛忍,后来这人证就找不到了,反倒是瞧见过孙坚的人证越查越多,明显是有人做局。贾玉说,此事太子和老二必有人是幕后推手,或者两人都是。” “陈御史刚参了朱典骅一本,他孙子就被人打断了腿,间隔一个时辰朱典骅紧接着就被废了。看似是陈御史和弘安伯府两家互相报复,可两家浸润官场多年,都不是意气用事之辈,自然是有人冒名出手。只是……” “母妃,只是什么?” “只是从未听说陈御史和弘安伯……跟太子或晋王亲近,此事要真乃太子或晋王所为,如此狠厉定为了党争。若是和两府没牵连,他们图什么呢?只为了陷害你?这里面定有我们不知晓的内情,得详查才是。” 楚承烨气恼道:“贾玉也是如此说,已经派人去查了。太子便罢了,楚承曜这厮跟着我身后伏低做小多年,从未透露过他的势力,现在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是利用我。” 皆是棋子 见楚承烨对楚承曜有了全然的防备,娴贵妃放心不少: “他狼子野心隐藏的极好,他不是曾派人偷过那林家千金的银袋子吗?这些年姚太师不在朝中,天下学子和不少文官可都对林太傅推崇备至,再加上大将军府对那丫头的疼爱,这般大的助力,只要想坐那个位置,怎会不动心。” “哼,当初我让肖思明去接近林锦颜,他就想尽法子百般阻挠,还美其名曰是为我好。就这种居心不良的阴暗之辈,居然还有贤名。” “以前是这竖子藏得好,以后可藏不住。陛下将案子都交给刑部,不论是何结果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你身边那个叫贾玉的师爷心智不俗,已经仔细查过了没有问题,可信任重用。” 刑部。 齐全将楚承曜请进后堂,询问案子要审出什么结果。 齐全:“陈霄的案子,陛下皇责令刑部、护城军、京兆尹一同查案。可朱典骅伤的比陈霄更为要紧,陛下却只将案子移交给刑部。两件案子同日发生,何以查案区别如此之大?” 楚承曜眸色冷嘲:“因为朱典骅的案子,牵扯到秦王和太子,要是一下查清,其中一方势必要收到惩处,届时另一方落井下石,党争平衡被打破,很容易一家独大。” 齐全吸口冷气:“如此说来,陛下将此案交给刑部,就是想将殿下您也拉入局,以免您做了渔翁?陛下对党争推波助澜,难道就不怕朝堂出乱子吗?” 楚承曜:“父皇对皇室中人的兵权管控愈发严格,莫说府里就连庄子上的护院,都得挨个的登记造册,不得超过规制人数。放任的党争也皆在他掌握范围之内,我们全被他攥在手心里,斗的越狠暴露的底牌就越多,他永远都是那个最大的渔翁,怎么会出乱子。” 齐全颌首:“陛下年岁已高,这番作为,怕是想打磨太子,给天楚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话毕齐全惊觉说错了话,赶忙赔罪。 楚承曜摆摆手,对齐全笑意温和的安抚: “你又不曾说错话,何罪之有?父皇本就是这般想的,他想让我做棋子和磨刀石,可我想做的是执棋人和最锋利的刀。棋局已开,有些事就由不得父皇了,我会将这盘打磨的棋局,下成胜者为王的筛选局。” 齐全闻言,神色更加恭敬的附和。 楚承曜:“指认孙坚的人证,不光有我的安排,秦宗良也动了手脚。隐秘的放出些消息给楚承烨,让他查到秦宗良,让他们先斗起来。” 弘安伯府。 孟杰给朱典骅送来今日的药剂,被管家客客气气的送出门外,行至僻静处,被人拦住去路。 “肖大少爷留步,我家主子想请肖大少爷小坐。” 孟杰冷脸道:“认错人了,我姓孟。” 说完就抬步前行,刚走出两步,声音自身后再次传来: “肖大少爷,难道就不想替令堂报仇?” 见孟杰停住脚步,来人带着笑意上前道: “肖大少爷,请随我这边走。” 做个朋友 不夜侯。 安南风带着几车货回了泰安,安知闲让其先歇息了半日,用过饭后才谈起正事。 安南风:“晋王暗地里派去漳州的人手,不光被我们盯着,韩家也盯着。咱们混进彬州的人,前些日子在泰州留下了暗号,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凌衣动身去查了,查到后便会来京都。” 安知闲给安南风倒上热茶: “一路奔波,安叔幸苦了。要不是那些人只认识您,也不会让您大老远的来回这趟。” 安南风双手接过热茶,带着怀念的神色叹息道: “这些人里,一部分是早年跟过主子的老人,另一部分是受过主子的恩情。主子少时便仁心侠气,帮过不少人,如今主子不在了,他们依然记得主子的恩德。他们托我带话给您,说单凭少主人差遣。” 安知闲垂眸:“再见时,替我道谢。高力穹那边如何?” 安南风:“咱们的人在镇西军里呆了五年,去年才被调去先锋营做伙头军,如今虽同高力穹混的相熟,却还没完全得到信任。” 安知闲颌首:“此事急不得,派人传话让他不可急躁,万事留心循规蹈矩即可,切莫让多年隐忍毁于一旦。” 安南风应下,喝了口茶又道: “对了,江湖上都传冥夜阁阁主,和天机门的少主,在上元节切磋武功大打出手,从京都一直打到了湘州。是风少主去湘州给您办什么事了吗?” 安知闲说出上元节始末,又解释道: “风潇然在初尘当铺,去湘州的是他身边的陈瑶。” 安南风惊讶道:“您为了林小姐,和风少主打起来了?” 安知闲神情僵住,语塞了片刻才耐下性子解释道: “安叔,我是为了救人,才和风潇然假装交手。您怎么想那去了?” “我是说您为了救人啊,您想哪去了?” “……” 药铺后堂。 孟杰跟着人来到此处,敲门后听得里面的人说话,来人推开门立在门口,对孟杰做出请进的手势。 孟杰进了屋子,听得门从外关上,并未回头去看,顿了顿便抬步朝内室走去。 桌旁的人逆光坐着,身后立着一个拿剑的护卫。 坐在桌旁的男子,笑意亲和: “不愧是肖尚书的嫡长子,果然是胆识过人,请坐。” 孟杰打量着二人,漫步上前: “我姓孟,不姓肖。同二位素未谋面,二位若是找肖家的少爷,应该去工部尚书的府邸,他整日都躺在床上哪都不去,好找的很。” “大少爷看来对肖家怨气颇深,容我自报家门,我乃秦国公的长孙,也是太子殿下的表兄。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是何种关系,想来大少爷是知道的。秦国公府和秦王殿下的人,也自然成不了朋友。我与肖尚书的这种关系,不知道能不能和大少爷做个朋友?” 孟杰思索着慢慢坐下: “您是皇亲国戚,为何要自降身份,和草民这等市井小民做朋友?” 秦宗良笑道:“听闻,肖尚书三番五次的软磨硬泡,求着大少爷回肖府认祖归宗,大少爷都不为所动。如此气节,自然值得结交。” 茶逢知己 目送秦宗良和薛忍的背影出了屋子,孟杰看向手中玉质普通,雕刻成葫芦的青色玉佩,手指描绘着起伏的纹路,目光深沉。 马车里。 薛忍:“主子,孟杰能信吗?万一他将此事告知肖尚书,岂不是让秦王一派的人有了防备?” 秦宗良:“方才言谈中,我多次对肖维中表露轻贱之意,他都无动于衷。每每说到肖家,他神情里还隐隐有厌恶之色。且他能因为一句替母报仇,就来见我,就已然说明,他不会和肖维中一条心。” “再有,大位只有一个,就算没有今日之事,难道他楚承烨就不会对国公府防备了?派去跟他的人,注意他的动向,成自然是好事,不成对我们也没有损失。” 薛忍点头:“确实如此。” 秦宗良:“楚承曜在做什么?” “晋王这两日,在接触一个江湖人士。仔细查过了,此人名为宋易,是早年江湖颇有威名的月影楼少主。月影楼在多年前,被以万源宗为首的江湖帮派所灭。这宋易命大,门下忠心的护卫拼死相护,才得以逃生活到现在。” 秦宗良不解道:“楚承曜此人心机深沉,向来无利不起早,何以要亲自去接触……一个门派被灭的江湖人?” “主子,月影楼鼎盛时期的风头,可丝毫不比如今的天机门差。门下皆是身手高绝的杀手,虽被灭了门派,可宋易的身手,在江湖上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就连我,也不敢保证有胜他的把握。” 秦宗良闻言来了兴致,眼神危险的眯起: “你找机会试试他,要真有这等身手,为我所用能帮着做许多不便之事,去跟一个注定下场凄凉的皇子,岂不是可惜。” 客栈。 宋易看向面前温和品茗,平易近人的天潢贵胄,又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黑脸侍卫,语气淡淡道: “晋王殿下,王府里好茶多的是,何苦日日来草民这,喝这便宜难喝的粗茶?” 楚承曜笑的温和,像是朋友叙旧一般笑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茶也是如此。虽和宋兄弟相识时间尚短,却不知怎的,就像上辈子就熟识般,只觉信任和自在。” 宋易眼中带着防备:“只因前几日,殿下见过草民多管闲事,就觉草民是可信任之人,是否太过武断?兴许草民当日出手只是一时兴起,私下却是无恶不作呢。” 楚承曜:“当日宋兄弟在街头,能救下被赌徒输掉的女儿,后来不光没同意那女子以身相许,还雇了马车送那赌徒的妻女出城投亲。能怜悯老弱,又不趁人之危者,定是良善之人。” 宋易:“殿下天潢贵胄,草民只是一介武夫。家父在时,草民在江湖上尚有两分薄面,如今却是东躲西藏朝不保夕,此次也是被仇家追杀,才来这京都暂避风头。草民对殿下毫无助益,更担不起殿下的兄弟相称。” 钟毅怒道:“殿下是对你赏识,才以礼相待,你如今的境地,还以为殿下对你有何图谋不成?” 落魄之境 泰和酒楼。 周玥雪坐在梳妆台前,满脸笑意的看向铜镜里,给自己佩戴发簪的楚承曜。 “真好看,殿下好眼光。” 楚承曜附身,下巴轻放在周玥雪肩头: “是戴发簪的人生的美,才衬的发簪愈发好看。” 周玥雪娇笑道:“殿下惯会取笑人。对了,那个宋易可归顺了殿下?” 楚承曜:“虽还未归顺,不过也要不了多久。此人落魄之境,仍铁骨铮铮,不为权势财物折腰,他日为我所用,定是个忠心之辈。还得多亏你,帮我找到这么好的助力,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雪儿如今能过得顺心,全靠殿下,殿下才是福星呢。能帮到殿下,雪儿便觉欣慰。” 两人在镜前蜜里调油了一番,才起身在桌边坐下。 “我也是年节时外出,偶然间才看到他在京都。那宋易早年间因为救过锦颜妹妹兄妹两的性命,不光被林府收留做护院,还和顾家两个小将军关系匪浅,要是归顺殿下,说不得还能撮合殿下和顾家交好呢。” 楚承曜闻言,嘴里说着夸奖的情话,眼中的志在必得之意更甚。 说罢此事,又问起周玥雪何时再住去林府。 周玥雪:“我前两日去看姑婆,隐晦提起了此事,姑婆说待过完了正月,就接我去林府。” 见楚承曜点头,周玥雪又道: “锦颜妹妹到了年岁,林府几乎日日都有夫人登门,以探望姑婆的名义相看。太子妃和秦王妃,年节时都找由头,给锦颜妹妹送过礼物,我瞧着锦颜妹妹对两府都极为亲善,殿下可要抓紧才是。” 楚承曜:“她到底是尚未出阁的千金,虽和她兄长赛过几次马有了些交情,可春闱将近,她兄长近来闭门温书,约好的赛马也定在了春闱后。这些时日,还是得靠你了。” 巷弄里。 宋易带着魏献从牙行出来,走远后薛忍从拐角处现出身影,扫了眼二人离去的方向,转身进了牙行。 得知宋易有意在京都买房安身,却囊中羞涩时,秦宗良便吩咐薛忍,去安顿一处与国公府无关的小宅院。 正想着如何接触时,宋易却出了变故。 银钱本就不多,常住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城中的宅院买不起,宋易两人只能去城郊找落脚点。行至无人处,就遇到追杀,陷入混战之中。 跟踪的薛忍眼见曹献被暗算,中毒后倒地不起,宋易扶着曹献边退边打,险象环生之际,薛忍大喝一声拔出佩剑,斩杀两人后立在宋易身旁。 追杀的人本就焦急,见宋易来了帮手,更是心急之下出手乱了章法,交手了一盏茶还未曾得手,便快速的退去。 待追杀的人撤走,宋易对着薛忍郑重道谢,薛忍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中毒的曹献吐出一大口血昏死过去,宋易背起曹献就去找医馆,薛忍立马抬脚跟上给二人带路。 将二人在医馆安顿下,告知宋易在此处等待,薛忍便回府去回禀秦宗良。 自身难保 薛忍脚步轻快的赶回国公府,却瞧着院内进出的下人神色慌张,就连宫里的太医都来了两位,太医一下马车,就被管家带着快步进了院子。 薛忍瞧见院门口的秦宗良,忙上前询问出了何事。 秦宗良平静的脸上,压抑着暴戾之气: “宗衡……在赌坊遇到输钱闹事者,混乱之下被人伤了,刚被送回府,至今昏迷未醒。” 说话间,听得国舅夫人的哭声,两人侧头看去。 见国舅夫人被丫鬟扶出屋子,哭的脚步虚浮,瞥见下人从屋内端出的血水,国舅夫人喊了句“我可怜的衡儿。”便昏死了过去。 秦宗良忙将亲娘送回内室安置,又分出一位太医诊治,一时间国公府乱成一团。 晋王府。 楚承曜赴约见过黎司钰和杨麒,刚回到府里,就收到秦宗衡的受伤的消息。得知秦国公府报了官,还没查到何人所为,便吩咐钟毅派人去盯着。 回书房后,听闻宋易被人追杀的事,立马带着钟毅再次出了府。 费尽心力和口舌,才劝着宋易带着曹献跟他回了王府。在客院安顿好宋易,请来府医为曹献医治。 张府医给曹献把了半晌的脉,脸色愈发凝重,宋易焦急道: “张大夫,如何?” 张府医看向楚承曜,得其示意才道: “此毒罕见,我的医道很难解毒。” 宋易:“医馆的大夫也说此毒刁钻,若无解药解毒万分艰难,看来我只能去将军府碰碰运气了……” “晋王殿下,多谢您费心,我先带我这兄弟去趟将军府,改日再来登门道谢。” 说完,宋易就要被扶曹献起来,却被楚承曜伸手拦住: “宋兄弟,我既无意见遇上了,也将你们接回了府,就断没有中途袖手旁观的道理。我认识一位苍圣山的神医,按辈分还是将军夫人的长辈,医术绝不会比将军夫人差。” 宋易:“谢殿下盛情,只是草民如今自身难保,对恩情无以为报,不敢再麻烦殿下。” 楚承曜:“遇上便是缘分,有道是施恩不望报,如今不想麻烦也麻烦了,就不要再多思多想。再说,搬来搬去与他身体也不利,就这般说定了。” 宋易见状感动莫名,再三道谢,只说铭记此恩永世不忘。 安知闲收到楚承曜送来的信,就让竹青去请吴大夫,待吴大夫撕开信看过之后,和安知闲细谈了一盏茶,便带着孟杰上了马车,直奔晋王府。 马车自侧门直接进了王府,楚承曜亲自来迎,给足了吴大夫面子: “神医,我这位江湖朋友遭人追杀,不能暴露踪迹,故而才委屈神医走了侧门,失礼之处切莫介意。” 吴大夫:“殿下无需在意,医者为的是行医救人。” 楚承曜客气的将人带进院内,眼神扫到孟杰时闪过算计。 张府医跟在几人身后,盯着吴大夫的背影眼冒精光,本欲跟着一起进屋偷学一二,却被孟杰拦在了门外。 正欲发火,瞧着一旁的同样被关在门外的楚承曜和宋易,也就没了脾气。 万生鼎现 约莫过了一炷香,门才从内打开。 楚承曜正欲问话,钟毅急步进了院子,俯在楚承曜耳边耳语了两句,楚承曜得知曹献命保住了就没再多问,同吴大夫和宋易客气了两句,嘱咐张府医好生招待后,带着钟毅出了院子。 秦国公府。 当秦宗良得知,京兆尹府接到报案赶到赌坊,无意中在赌坊里搜出了万生鼎,立刻就明白秦宗衡的伤绝不是混乱中被误伤,一定是被人算计了,且这只是这个算计的开端…… 想到此处,秦宗良当即派人通知太子,定要赶在陈庆山之前进宫面圣,言明有人借国公府遭人陷害与他,求陛下主持公道。 同一时间,陈庆山也得了楚承曜的示意,立马抱着万生鼎进了宫。 两人前后脚到达宫门,太子因着储君的身份,比陈庆山更快入宫,却因楚承烨纠缠不放,生生耽搁了时辰,赶到御书房时,皇帝正宣陈庆山觐见。 二人一同入内,一人告发秦国公府藏匿万生鼎,一人大喊冤枉说被有心之人借国公府陷害。 郑诚接过陈庆山带来的万生鼎神色莫名,将万生鼎从木盒中拿出放置书案之上,低声同皇帝耳语了两句,皇帝闻言打量着面前的万生鼎,眸色里满是探究,抬手掂了掂份量,又将鼎重新放回。 “陈爱卿,你说这是万生鼎,可有凭证?” 陈庆山:“陛下,微臣此前虽未见过实物,却看过记载的古图,此鼎与古籍所载并无二致,故而微臣判定此物乃万生鼎。” “朕记得,万生鼎有一条描述,鼎虽看似精致小巧,实则重若金山。你进宫拿了一路,难道就没觉得这份量与描述不符?” 陈庆山茫然抬头,盯着皇帝面前的万生鼎: “陛下是说这是假的?这怎么可能呢?” “为何不可能?” 对上皇帝的视线,陈庆山立马慌乱的垂头,跪地行礼道: “微臣…微臣不曾见过实物,仔细对比古籍,见外形一摸一样,高兴之余未曾考虑其他,实非故意蒙骗,请陛下赎罪。” 太子闻言,悄悄呼出口气,焦急的面色也得以缓和。 皇帝不偏不倚,将太子和陈庆山各自训斥了一顿。 训陈庆山:京中祸事频发,至今一件案子都不曾审理清楚,与他好大喜功,一叶障目离不开关系。 打发走陈庆山,责令其专心查案,又训斥太子对外戚之事,太过上心,令其专注朝政及天下大事。 将人都骂走,皇帝批注着奏折,刚批两份就将笔扔至书案,任由笔杆滚落到地面,无力的叹息道: “陈御史日日上折子,前几日还在痛骂弘安伯纵子行凶,这两日得知刑部抓的那个国公府外逃的仆人,供述国公府假借弘安伯府之名打伤陈霄,他又上奏国公府狼子野心,太子纵容外戚残害忠良之后。” 郑诚捡起笔,递给一旁的内侍: “陈御史膝下,就属这陈霄有出息,如今最有出息的子孙瘫在床上,日后都要不良于行,陈御史难免心焦,言辞也就犀利不少。” 百思不解 郑诚换了新笔,又换了热茶,才听得靠在椅子上假寐的皇帝再度出声: “近来多有弹劾太子的折子,偏他不知上进,给秦家当管家婆倒是勤快。” 郑诚:“陛下您不也是为这天下当着管家吗?太子殿下顾惜国公府,也是爱惜羽毛,怕旁人从国公府下手牵连到他。” 皇帝闻言,虽未睁眼,语气却好了几分: “就属你这老东西会哄人宽心。这万生鼎两次出现在秦家赌坊,恐非巧合,要今日陈庆山拿来的是真品……太子少不得会被连累,那个卖出万生鼎的拍卖行还查不出踪迹吗?” 郑诚:“未曾查到任何踪迹,只查到这拍卖行,在卖出万生鼎前,在漳州活动过。” 皇帝微微睁眼:“虽踪迹在漳州,可将此事办的滴水不漏,依承烨的性子定是做不到的……” 秦国公府。 经过太医救治,秦宗衡保住了性命,但伤在了下身,再无子嗣的可能。秦国公府将消息压下,让太医对外只说是受了外伤,不可言及被伤之处。 送走了太医,秦国舅重重跌进椅子,本想端杯喝茶,却失手碰翻了茶盏,随即愤怒的将手边的茶杯推翻在地。 秦国公沟壑纵横的脸上,满布阴鸷之色,他虽瞧不上秦宗衡不思进取的纨绔做派,却也不能容忍旁人这般伤他的孙儿: “敢断我秦家子嗣,那便是国公府不共戴天的死敌。” 秦宗良虽看着沉稳,眼底也带有两分暴戾之色: “祖父,父亲,二弟的伤绝非简单的混乱无意,倒更像是报复,我定为将此事查清,给二弟讨个公道。太子那边不用担心,方才宫里传信,说陈庆山面圣拿出来的万生鼎,实为赝品。” 秦国舅:“赝品?谁会放一个赝品在赌坊?那上会那个也是赝品?” 秦宗良摇摇头:“上回那个应该是真的,二弟碰过实物,说是分量极重。” 秦国公闻言眸色如深渊般,暗藏风暴: “有人用万生鼎做局,用真的万生鼎引起陛下注意,成为薛家的催命符,还搭进去高家。事后,将万生鼎偷走据为己有,让太子百口莫辩。如今又想用赝品拉太子下水……可他为何要用赝品,一旦被识破,太子反倒会洗清污名……” 秦国舅:“许是这人贪心,又想着这万生鼎失踪多年,不会有人认得?” 秦国舅说完,也觉不可能。三人沉默深思,想了许久都未想通。 秦国公:“不管他用赝品是何用心,当观其行事以断居心,桩桩件件皆是针对国公府和太子,为的必然是大位。” 秦宗良:“齐王看似淡薄权势,可毕竟是皇子,不可不防。秦王,和太子一贯是针尖麦芒,凡事必争。晋王…阴狠毒辣包藏祸心,此事倒像是他的手笔。” 秦国舅:“弘安伯暗地里早就效忠于晋王,若是弘安伯听了晋王的挑唆,将那朱典骅的伤算在了国公府身上,那衡儿的伤,极有可能是被他们报复所致。” 巡视庄园 晋王府。 楚承曜得知万生鼎是赝品,当下又惊又怒,他将真的万生鼎拿出来之后,又让钟毅偷偷的藏回了国公府的赌坊,为的就是要让万生鼎再次当众被搜出,让国公府和太子百口莫辩。 如今,有人先他一步动手,不光废了秦宗衡,还偷换了真正的万生鼎,洗干净了太子的嫌疑…… 有一个看不见的对手,知晓他所有事情,明白他要做什么,抢在他之前,毁了他的计划,七年前那种提心吊胆无力的恐慌感再度袭来…… 又是那人吗?他会是谁……若要对付自己,为何七年前顺走自己的人手便消失无踪,如今又再度出现? 难道是那人在这七年间发生了变故,无法对自己出手? 七年间发生变故的……脑海中忽而闪过一张明艳的脸,惊的楚承曜低呼出声: “难道是她?!不,不可能啊…七年前她尚是孩童……” 钟毅不解道:“殿下说的是谁?” “林锦颜近来在做什么?” 钟毅不明所以,老实回话道: “没什么特别之处,林府几乎日日都有官眷登门,林锦颜陪着林老夫人待客,隔些时日会去襄王府找妍凌郡主,或是去看礼部王侍郎的千金,再不然就是出府去看看铺子庄子,和永宁巷那位。对了,平阳侯府的小姐,常去林府找林锦颜下棋。” “除了这些呢?就没什么特别之处?” 钟毅细想过后,缓缓摇头: “陛下赏给林锦颜一块地契,林锦颜在盖庄子,偶尔会出城去看看进度,或是去茶楼喝喝茶,再不然就是去大将军府,并无任何不妥。” 见楚承曜沉思不语,钟毅不解问道: “难道殿下是怀疑林锦颜?七年前她尚且年幼,连自保能力都没有,险些丧命。如今虽养好了伤,也是个病秧子,哪有能力算计您?” 楚承曜虽明白钟毅说的是事实,可那种好似身边长了双眼睛盯着的感觉,还是让他毛骨悚然静不下心来。 想着眼前的局势,还是强压心慌,带着钟毅去往刑部。 泰安城外。 林锦颜带着日日温书的林锦安出城散心,看着眼前的庄子,已建出大概的框架,林锦安巡视着庄子布局,询问用途后,不住的点头夸赞道: “地方够大,既有景色可赏,又有孩童玩耍之地,厨房靠近水源足够安全,后院间隔出这么多的院子和屋子,住在里面互不打扰,用来安顿百姓里的妇孺老幼和学堂再好不过。颜儿,你找的何人给你设计的庄园?” 白芷脆生生道:“少爷,这可是我们小姐自己弄的。” 林锦安惊讶一瞬,脸上堆起与有荣焉的笑意: “颜儿真厉害。” 林锦颜失笑道:“好啦,我带哥哥来,是看哥哥绷的太紧,想让哥哥轻松些,可不是让哥哥来夸我的。” 林锦安:“哥哥虽然不热衷名利,但也不能昏昏度日,二叔已经分家,我不能让林家败在我身上。既然要博,就得博最好的,我有了权势才能护住你,不用你再面对上元节那日的事。” 太师教导 瞧着林锦安稚嫩的脸庞上,透出的持重沉稳,林锦颜感动的同时,也带有一丝心疼。 兄妹两缓步而行,林锦安说起近来的心态转变: “前些年你遇刺后,我便想着我要闯出一番功名,让旁人不敢再伤你分毫。这次上元节,虽有惊无险,可我却还是止不住后怕,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太师的教导。” 林锦颜步子微顿:“姚太师?” 见林锦安点头,林锦颜问道: “太师教导了哥哥什么?” “太师说,道为心,术为刀,心中所愿需要相匹配的能力才能守护,既有能力与其龟缩不前,不如站的更高。护一人乃下策,谨小慎微过活,遇阻力却如螳臂挡车。护万人为良方,届时所护之人互为助力,自然也就护住了那万中之一。” 林锦颜颌首:“那太师说的上策呢?” “太师说,护天下人方为上策。这世间道理是非曲直,通常是由掌权者来定,既能定是非,定能护所爱。与其看这世道浑浊叹息防备,不如多一抹清明之色。” “太师真知灼见,不愧是连陛下都敬重的国士。” 林锦安粲然一笑:“说来惭愧,当时听时虽面上对太师道谢,心中却觉是官僚的野心之言,一度嗤之以鼻。前些日子忽而醍醐灌顶,古往今来哪个圣人,不曾有野心?往日为兄心底太过清高自傲,唯恐被这些俗名沾污,现在看来却是徒有其表分外可笑。” 兄妹两对视,林锦颜眉眼含笑,眼底尽是欣慰。 林锦颜将林锦安领到课堂,吩咐洪九和魏仲分别关上前后门,守在门外。 林锦安打量着空旷的课堂,跟着林锦颜来到讲台侧面的隔间,小巧的隔间打了一面墙的书格,空余的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椅,看起来是夫子小憩和批改课业的地方。 林锦颜:“哥哥,我有东西给你看,但看了之后你绝不可说出去。” 林锦安:“什么东西这般神秘?” 说话间,林锦颜走到床边,弯下腰探手摸向床底,林锦安正欲出声询问,就见书格上豁然出现一扇门。 “颜儿…这是?” “哥哥,这是这个庄子的密道,我带着你走一遍,你将里面记住。” 白芷取出身上的火折子,率先走进密道点燃里面的油灯。 暗道供二人并肩而行,却并不逼仄,林锦安打量着头顶上方空出的一大截高度,又低头看向脚下厚重的青石板,抬步走的踏实。 走了一小段,密道变宽,林锦颜抬手按住墙边的油灯底座,转动了半圈,墙壁上出现一道裂缝。 “哥哥,推开瞧瞧。” 林锦安抬手,用了些力气推开石门,一间方正的石屋出现在眼前,屋子约莫四丈长宽,屋顶处六根粗壮的横梁交错,三根石柱从地面连接横梁。 三面墙做满了到顶的架子,一层层整齐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木箱,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悬挂于横梁之上,给整间屋子镀上一层荧光。 密室藏宝 白芷取下墙上的灯笼点着,林锦颜领着林锦安来到最近的一排箱子,打开后白芷将灯笼凑近,林锦安看清楚箱子里的东西,眼底尽是惊讶: “怎会有这么多金子?” 林锦颜上前一步,将相邻的箱子也打开,林锦安眼睛更大了一圈,伸手将里面的玉摆件拿出来,凑近光源看了看成色: “这玉也不是寻常俗物,价值少说千两。” 随着林锦颜连开了好几个箱子,林锦安看过后愣愣道: “这么多值钱的物件,颜儿……这些箱子里不会都是吧……” 林锦颜点点头:“全都是。” “你哪来这么多的财物?” 林锦颜:“哥哥放心,全是我辛苦赚来的,来路正当。今日叫哥哥来,本只想带哥哥记住这条暗道,这间密室原想着等哥哥他日能支应门庭,在告知此处。” 林锦颜目光灼灼的看向兄长,神色中带着郑重和认真: “是哥哥方才那番肺腑之言让我改了主意,哥哥能有此想,便不再是需要人照拂的世家子弟,而是蜕变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郎。我深知,自此后哥哥肩上会压上无形的重担,我也觉心疼,可比起心疼,我更愿哥哥有自保之力。” 林锦安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样大的妹妹,忽觉陌生又遥远,恐慌的伸出手握住林锦颜的胳膊: “颜儿……” 林锦颜回握着兄长的手背,对他报以心安的眼神宽慰后,神色更加认真道: “陛下年迈,日后党争会愈加激烈,我们是林顾两家的后人,享了家族庇护,自该和家族风雨共担。因着定北军,纵然两家无心党争,也避无可避,此处便是我给两家留的一条退路。日后,我若有不测,哥哥要牢记此地,护家人平安……” 林锦安闻言,恐慌怒斥道: “你胡说什么!有哥哥在,你怎会有不测?” “哥哥,我只是说万一,万一朝堂突遭变故,谁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与其谨小慎微朝不保夕,不如思患预防。哥哥,我会好好保重自己,也想保护好你,和我们所有的至亲。” 林锦安慌乱狂跳的心,在林锦颜的安抚下,逐渐减缓了不少。 林锦颜说着银两的数目,密道的各处机关,以及这里面还有一间石室日后会添满吃用,以备不时之需。 林锦安仔细听着,慢慢从震惊到羞愧,最后转为心疼。 “明明我是兄长……这些年我自认比起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世家子弟要强出许多,不曾想你私下里竟做了这么多劳心劳力之事,我真是汗颜……” 林锦颜又宽慰了一番,见林锦安心绪平稳才道: “再过不久哥哥就要下场春闱,此时知晓这些,对哥哥无疑是负担,但我相信哥哥,定能将这份负担转为登高的基石。若有万全之策,颜儿实不会让哥哥担惊受怕,这才想着早些知晓,也好心中有底,不至于事到临头慌了阵脚。” 林锦安心疼的揉了揉妹妹的头: “颜儿这般厉害,当兄长的怎能不长进?日后不要独自费神,哥哥一直都在。” 出逃下人 晋王府。 吴大夫正给昏睡的曹献行针排毒,站在楚承曜身后的张府医,垫着脚伸长了脖子够着瞧。 看着吴大夫行云流水的针法,张府医眼冒精光,不枉他求了王爷进来观摩,这苍圣山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 吴大夫收针在一旁开药方,张府医挤开孟杰,笑容灿烂又讨好,殷勤的上前伺侯笔墨。 楚承曜在一旁同宋易说了话,就被刑部传消息叫走。 没了楚承曜在,张府医也就没了顾忌,将自己给曹献开的药方递给吴大夫虚心求教。 吴大夫仔细看过药方,目光在张府医脸上停顿了片刻,指出药方中的不足,张府医如获至宝,更加恭敬的缠着吴大夫讨教。 刑部大牢。 皮开肉绽浑身血迹的男子,看到楚承曜和刑部尚书齐全,痛哭流涕的求饶叫着饶命。 齐全将男子的供词递给楚承曜: “殿下,此人叫薛末,是国公府侧门的管事,监视国公府时,发现他拿着细软连夜出逃,就把他抓了回来。据他供述,他是因为瞧见了薛忍,扮作弘安伯府的下人出手重伤陈霄,怕被秦宗良灭口才逃跑的。” 楚承曜打量着薛末,淡淡开口: “你是薛家人?” “回晋王殿下的话,小的是薛家旁枝的,与薛家只是没出五服,实在是不亲啊。小人出逃也是为了活命,求求殿下放小人一马。” 楚承曜:“薛忍可是秦世子的亲随,你一个小管事,如何能瞧见薛忍行凶伤人?” “小的那日是和国公府铺面的掌柜相约喝酒,偶然见遇上才瞧见的,那掌柜没两日便暴毙,小的这才出逃。” 出了大牢,齐全才道: “抓到薛末时,想着不论真假,都能给国公府惹些麻烦,便第一时间便给陛下上了折子。薛末说的我都派人查证过,确属实情,他所言可信。” 楚承曜:“你做的极好,既然可信,就查下去,给他治伤别让人死了。据说秦宗衡伤的颇重,趁国公府分心,正是查案的好时机,陈御史得知了薛末之言,已经给父皇上了弹劾的折子,只要有查实就能咬死秦家。” 齐全应下又道:“彻查秦王殿下身边的孙坚,发现朱典骅案发时,他虽在附近但并无出手的机会,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楚承曜:“查实了便把人提出来吧,我亲自送他去秦王府,刚好跟三弟修复一下关系。” 秦王府。 看着府医给孙坚上药,孙坚一声不吭,反倒是贾玉阴沉着脸,眉头就没舒展过。 上完药,下人伺候着孙坚穿上衣衫,贾玉扶着他在床边坐下,将软枕拉过扶着孙坚躺好。 孙坚咧嘴一笑,扯到脸颊上的鞭痕,又痛的收了些笑意: “受刑的是我,你怎么哭丧着脸。” 贾玉接过下人递来的药碗,将下人打发走才愧疚开口: “要不是我那晚,带孙兄去案发之地附近喝酒,孙兄也不会卷入这场无妄之灾,真是无脸再见孙兄。” “这话说得好没有道理,那晚聊到兴处才提出喝酒,你还曾出言阻止,是我非要你寻地方,再加上不怀好意的国公府落井下石,怎么怪得着你?” 苦难同当 贾玉不发一言,只是面带愧色的伺候着孙坚喝了药,收走药碗又将早早准备的蜜饯和热水递来。 孙坚没接笑骂贾玉这模样,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 见开了玩笑,贾玉还是没个笑脸,孙坚眼底染上郑重之色道: “贤弟不必介怀,也是我孙坚命里该这一遭。这次我能平安出来,还多亏你不辞辛劳挨家挨户探查,才寻得人证来证明我确无作案时间,我该谢你才是,你这个兄弟我孙坚交定了。” 贾玉垂眸看着碟中的蜜饯,闷闷道: “孙兄此番劫难,我难辞其咎,救你出来份属应当,实不敢再受谢意。” 孙坚一把拿过装有蜜饯的碟子,将蜜饯塞进嘴里,边嚼含糊不清道: “我是个粗人,长这么大被人伺候着用药都不多,担心我怕苦给我准备这个的也唯你一人,我牢记在心。你我既兄弟相称,又同为一主,就不必拘泥无心之失,日后苦难同当,富贵同享便是。” 贾玉面色缓和,说起楚承曜来府之事: “孙兄不必担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晋王既然想利用伪善面目来再次接近殿下,不如假意应承,以其人之道还至于其人之身。得知晋王送孙兄回来,我便对殿下进言,殿下心中有数,孙兄只管好生歇息便是。” 从楚承烨处回府,钟毅担忧道: “殿下,方才在秦王府,秦王虽不情不愿,到底是点了头和殿下握手言和,可中间发生这么多事,秦王真能如往昔一般信任殿下吗?” 净手的楚承曜,接过钟毅递来的帕子,表情莫名的上下打量了钟毅一番笑道: “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会如此童真?” 见钟毅神色尴尬,楚承曜也不再调笑,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钟毅: “破镜重圆一词本就是自欺欺人,皇家中人的互相信任更是如水中明月,只是瞧着好看罢了。我示好,是因为不想同时面对两个敌人,想要那个位子,谋划和兵力缺一不可。他楚承烨虽无才无谋,却有个兵权在握的舅舅。” 钟毅恭敬接过水杯:“我知殿下是想先稳住秦王,待收拾了太子腾出手来,再对付秦王。” “我是这般想,他楚承烨亦是这般打算,注定的对手表面平和罢了,何必要去图信任?” 钟毅:“是属下浅薄了。” 楚承曜:“你是关心则乱。那个曹献如何了?吴神医走时可说了他何时会醒?” 钟毅:“毒解了大半性命无碍,这两日便会醒。吴神医还没走,张大夫将吴神医请去了西苑讨教医术。” 楚承曜到西苑时,张府医正兴致勃勃的听着吴大夫指点他往日开的药方。 行礼落座,道谢寒暄了几句,楚承曜对立在吴大夫身后的孟杰温和开口: “此处并无外人,小孟大夫坐着说话。” 孟杰几番推脱不过,才在吴大夫身旁落座。 半个时辰的闲谈,楚承曜和吴大夫还有孟杰已然亲近了不少。 醉心医道 待楚承曜送上礼物,将吴大夫两人客气的送走,转头就对上张府医幽怨的眼神。 对视片刻,热血上头的张府医败下阵来,听完楚承曜嘱咐自己说话和吴大夫注意些,莫要暴露不该说的之后,张府医恭敬的给楚承曜行礼告退。 钟毅看着张府医的背影,语气不悦道: “张大夫怎可对殿下不敬,可要敲打敲打?” 楚承曜拍拍钟毅的肩膀:“好啦,张大夫只是醉心医道罢了。” 看过还未醒的曹献,楚承曜问起宋易今后打算,得知宋易想在京都安身,楚承曜顺势留人: “我同宋兄弟一见如故,又颇有缘分,你若要在京都安身,不如在我这王府住下,我好歹是个王爷,江湖人不敢来我府中造次。” 宋易受了恩情,对楚承曜的态度再不复之前的防备疏离: “多谢殿下盛情,只是草民出生江湖不懂礼数,恐会冲撞了殿下。草民和曹献虽在京都无根基,但有手有脚也可以养活自己,殿下大恩草民无以为报,实不敢再让殿下为难。” 楚承曜:“我既诚心留你,自是不在意这些也不觉为难,你若觉受之有愧,就帮我练练府中的护院。我素日爱出城骑马要是你在,我便不必劳师动众的带那么人了,我可是觉得捡到了宝。” “殿下如此说,草民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多谢殿下收留,日后有用得上草民兄弟二人的地方,殿下只管吩咐便是。” 楚承曜爽朗一笑:“既决定留下,就别一口一个草民了,有什么短缺就找钟毅要,管家那边我也会吩咐下去,让你自由出入。” 安顿梦莲的私宅内。 自从朱典骅受伤后,弘安伯就再没来过此处,今日收到梦莲的传话,悲愤多日的弘安伯,马不停蹄的赶来确定消息的真假。 当从大夫口中,确定梦莲肚子里是个男胎后,弘安伯激动的喜极而泣: “苍天不亡我朱家!朱家还能有后,谢谢老天爷开眼。梦莲,你若能平安为我诞下儿子,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看着弘安伯比上次见面,还老上三分的脸,梦莲眼中闪过一瞬嫌恶,面上却是一副伏低做小的娇羞模样。 秦国公府。 秦宗衡得知自己的伤情,惊恐愤怒又绝望的嘶吼出声,国舅夫人心疼的边哄边抹泪,一旁秦国公和秦国舅脸色冷冽的沉默。 秦宗良眼底风暴汇聚,只是静静看着,听着刺耳的嘶吼,眉间带着一丝不耐。 给秦宗衡强灌汤药,待其睡去,几人一同出了屋。 回府探望的秦知许,得知秦宗衡的伤,也难过的落下泪来。 听几人分析,怀疑是楚承曜动的手,秦只许抹干眼泪怒骂道: “他倒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好色不挑食也就罢了,还对二哥下这么重的手。” 秦宗良几人听得一脸疑惑,互相看了看,秦宗良不解出声询问:什么红颜? 秦知许:“当然是和二哥定下亲事,差点成为我二嫂的岳明珠啊!” 从中作梗 秦知许将知晓的消息,噼里啪啦的全部说出。 当日秦宗衡的亲事被人搅黄,秦国舅去岳家赔礼,岳老家主蹊跷身亡。岳老家主死后,岳明珠将过错都怪到了自己身上,大病了一场,终日卧床不起。 太后的赏赐如流水一般,进了岳明珠的闺房,太医也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岳明珠也不见好。 楚承曜就在此时,将他府中府医的女儿张盈儿,送到了岳明珠身边,帮岳明珠养身子宽心。张盈儿在岳明珠亲事前偶然与之相识,张盈儿本就懂医理,性格良善又有耐心,有她陪着岳明珠的病也逐渐有了起色。 岳明珠能下地走动后,就备上礼物让张盈儿带给楚承曜道谢。 楚承曜还了礼,又附上书信关心,言语间对岳明珠非但没有旁人的轻视与怜悯,更比旁人多出不少尊重宽慰。 楚承曜的出现,让突遭变故苦闷自责的岳明珠,再次焕发生机,二人一段时间你来我往的通信,已然互相暗生情愫。 秦知许愤愤道:“侯府里有个丫鬟的表姐,正巧在岳明珠院子里当差,我也是无意中听丫鬟们闲聊,追问之下才得知此事。楚承曜对二哥下这般阴毒的死手,定是为了岳明珠!” 国舅夫人闻言哭骂着楚承曜,秦宗良三人却是沉思不语。 约莫过了一盏茶,秦国公看向秦宗良: “良儿,你怎么看?” 秦宗良:“祖父,此事绝非三妹所说的为博红颜一笑。我倒是觉得,楚承曜是早早就盯上了岳明珠,二弟的婚事也是楚承曜从中作梗,为的是让太子和国公府招太后厌弃,而他则能得到太后青眼。此计谋环环相扣,既能几次三番害到国公府,又能给他自己找到助力。” 秦国公:“太后本就偏心娘家人,皇室中人向来是足够出挑,才能入她的眼,就连襄王这个亲儿子没出息,太后连带着襄王府那几个亲孙子孙女都不待见。所以楚承曜才想娶岳明珠,在太后面前卖好。” 秦国舅拍桌骂道:“好歹毒的竖子!” 秦国公眼神阴霾:“有如此耐心,怪不得此子能隐忍多年。那岳明珠纵然没进我国公府的门,却也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长寿宫内。 太后瞧着端坐喝汤的女子,眼角的褶皱都泛着温柔: “这参汤用的都是好材料,对身子益处颇多,喜欢就多用些。” 女子对着太后笑着道谢,太后的笑意更大了两分: “瞧着是气色好了不少,刚开春天气还凉,日常都穿暖些,莫要再沾染了风寒。” “多谢太后娘娘,有盈儿日日盯着,就是想少穿都不行。” 太后闻言,扫向立在门外的青衣女子,递给陈麽麽一个余光,陈麽麽会意的将青衣女子请进了殿内。 青衣女子行礼起身后,太后打量了一番淡淡开口: “你叫盈儿?听明珠说,你日日都陪着她宽心,帮她调理身子,你有心了。” 张盈儿侧脸同端坐的岳明珠相视一笑,恭敬回话道: “民女和明…和岳小姐相交投契,自是想让她一切都好。” 草木皆兵 张盈儿抱着一堆赏赐刚出宫,消息就传回了国公府。 秦宗良吩咐薛忍,派人盯着张盈儿和岳明珠,又让薛忍找机会和宋易交好: “你既说他身手在你之上,楚承曜得了定会好生利用。与之交往莫要用国公府护卫的身份,也无需向他探查楚承曜,只管借着相救的恩情,同他成为莫逆之交即可。” 薛忍:“可宋易已经住进了晋王府,我与他交好还有用吗?” 秦宗良面含一分嗤笑:“虽被楚承曜趁乱抢了先,却也不见得是坏事。江湖人自带一股名为义字的傻气,他若真心待你,他日知晓楚承曜要对国公府出手,总会忍不住提醒你。那日刺杀宋易的人可查到了?” 薛忍:“照着踪迹追查到地方时,人已经跑了。虽未找到人,但不是晋王出的手。吴神医被请进晋王府,给宋易那个叫曹献的护卫解毒,孟杰跟着同去据他传信,曹献所中之毒,出自万源宗。” 秦宗良沉默深思片刻,才慢悠悠再度开口: “万源宗出手…也不能说明完全和楚承曜无关……万源宗在湘州,楚承曜那个便宜舅舅崔启致,任彬州太守多年,湘州与彬州相邻,说不得他们已然狼狈为奸。” 薛忍斟酌开口:“万源宗多年来一直都在追杀宋易……” 秦宗良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屋顶: “并非我草木皆兵,是宋易遇袭的时刚好二弟受伤。近些日子京都中出的事,肖维中的儿子,朱典骅,赌场,万生鼎,二弟……都有江湖人的影子在,观其结果楚承曜是得益者,这也太巧了些。派几人去彬州和湘州瞧瞧吧,江湖势力虽不及庙堂,却也不可轻视。” 刑部。 齐全派人顺着薛末的证词追查,果然查到国公府一个铺面的掌柜,在陈霄事发没两日离奇暴毙,仵作验尸发现掌柜死于中毒,细查掌柜并无仇家。顺着这条线追查,又查出许多薛忍牵连两个案子的佐证,齐全将证据整理成折子,传进了宫中。 早朝。 正是结案之期,刑部和护城军将查到结果公之于众。 陈霄的腿伤,系国公府世子秦宗良近卫薛忍,冒充弘安伯府下人所伤。国公府的下人薛末和铺面掌柜亲眼所见,为防消息走漏,掌柜已被毒杀。 朱典骅的伤,也是薛忍动的手,意在嫁祸秦王。 因两件案子都牵扯到秦宗良,皇帝传秦宗良带着薛忍进宫。 昨日午后柔妃突发高热,楚承曜进宫侍疾,待他出宫得知护城军查处的结果,就觉其中似有不对,奈何当时折子都已经进了宫。 此刻再听,楚承曜惊觉上当,扫了眼太子沉稳的面色暗自心焦,却因身处朝堂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稳住心神以不变应万变。 秦宗良和薛忍入殿恭敬行礼,皇帝也没将人叫起,让其跪着听完查案结果,语调波澜不惊的问道: “你可认罪?” 秦宗良听完愣住,面上七分震惊,两分的恐慌,外加一分委屈: “陛下,微臣冤枉!” 朝堂问案 刑部大牢。 薛末抱膝蜷缩在角落,头抵在膝盖上,看不见神色。 一个身形略显富贵的男子,左右打探见四下无人,脚步停在牢房门口。 见薛末抬头,男子语调低沉道: “是时候了。” 薛末目光平静,缓缓点头,目送男子离开,抬头看向气窗透进来的光亮,伸手朝光亮处虚空的抓了一把,随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和尘土。 朝堂之上,秦宗良大呼冤枉: “陈御史和弘安伯向来中立,从未听说依附于谁,与国公府也无仇怨,微臣挑唆两府结仇,能得什么利益?” 皇帝闻言,审视的眼神虽落在秦宗良身上,余光却扫向垂眸而立的楚承曜。 楚承烨一党的臣子,出列行礼道: “国公府虽和陈家无怨,可多年前和弘安伯府还是有龃龉的。” 跪在殿中的秦宗良,扭头看向出言之人,愤慨道: “李大人此言诛心!当年舍妹虽和朱世子发生口角,可当时皇后娘娘就已然责罚过,如今舍妹已是平阳侯府的宗妇,李大人再提陈年旧事,到底是要栽赃国公府,还是意在羞辱平阳侯府?” 皇帝见扯出了平阳侯府,出声制止:问的是眼前的案子,不必翻出陈年往事。 李大人告罪退下,齐全上前一步,根据查出的证据,挨个询问秦宗良。 秦宗良高呼冤枉,不可置信的反问: “听齐大人的意思,是我不满朱世子对我无礼,对其痛下杀手,又不想被查到,故而派薛忍扮作朱世子的护卫打伤陈霄,营造出朱世子伤人在先,陈御史报复在后的假象,用于避开嫌疑?” 齐全:“陛下,并非是微臣如此认定,实乃证据呈现的结果就是如此。” 秦宗良:“陛下,朱世子被伤的青楼,离陈霄所伤之地,相隔半城之远,两人受伤又在一个时辰之内,又要装扮又要避开人连着两次作案,薛忍虽身手不俗,却也不能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 “国公府虽因陛下抬爱,得了几分权势,却也只是陛下的臣子,哪有胆量做下这等恶事?就算微臣吃了熊心豹子胆,如齐大人所言去设计伯爵府和陈府,两边犯案极容易出纰漏,微臣又怎会只派薛忍一人去做?” “这京都的官宦人家,都知晓薛忍是我的贴身侍卫,微臣干坏事怎会傻到派薛忍去?他一旦被人认出来,微臣如何脱得了干系?” “至于齐大人所说的薛末和被杀的刘掌柜,更是讹言谎语,微臣不知齐大人受何人指使,要这般栽赃国公府,微臣没做过的事不怕彻查,微臣信不过刑部,恳请陛下亲审!” 齐全闻言,立马跪地高呼: “陛下,微臣秉公查案,绝无攀污之举,更不曾如秦世子所说受人指使。此案人证乃是国公府的下人,并非微臣找人做伪,请陛下莫要轻信狡辩之言。” 不待楚承曜有所行动,太子出列一掀衣袍,恭敬的冲皇帝行了个大礼。 皇帝亲审 太子双手交叠撑地,额头轻碰手背,神情恭敬虔诚,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怒担心和憋闷隐忍。 “父皇,两起案子皆涉及表兄,儿臣本该避嫌。可听方才所言,似乎另有隐情,若真是表兄做下如此恶毒之事,儿臣也没脸求父皇宽宥。可若是因为儿臣才累及表兄蒙冤,儿臣也不能袖手旁观。恳请父皇亲查,莫让无辜者蒙受不白之冤。” 皇帝闻言,看了太子片刻,慢悠悠的将视线转到楚承曜身上。 楚承曜感受到视线,也跪地行礼道: “父皇,儿臣也请您亲查,儿臣虽知齐大人办案公正,却也不信秦世子会行此歹毒之事,万一其中真有什么误会,复查也能排除错漏。” 秦宗良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向楚承曜处瞟了一眼,暗道一声可惜。 不过几日的光景,陈御史却像老了十岁,以往挺拔的脊梁,也经陈霄被废一事,蹉跎出弯曲的弧度。 听几人辩完,陈御史颤颤巍巍的跪下,求皇帝彻查为他做主。 皇帝应下,令禁卫军副统领张呈亲自去刑部,将案情最关键的人证薛末带来。 皇帝示意郑诚将苦主陈御史扶起,任由太子,秦宗良,楚承曜和齐全跪着。 等待过程中,皇帝问起其他琐碎政务,问完后撑着头假寐养神,殿中鸦雀无声,站累的官员偷偷活动筋骨,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终于等到张呈回来,却告知薛末在牢中自缢而亡,张呈只带回来薛末留下的血书。 郑诚接过血书,展开后一件白色里衣上血迹斑斑,郑诚没将这晦气之物递给皇帝,吩咐内侍将血衣展开,让皇帝御览。 下跪的楚承曜虽看不到内容,却深知必是对自己极为不利,表面虽镇定,心中乱的如油锅滴了水一般。 皇帝看过血衣内容后,目光中的威压直逼齐全: “齐尚书,朕让你审案,你却借机威逼人证,陷害国公府,你好大的胆子!” 齐全吓得高呼冤枉,接过郑诚递来的血衣,看过之后齐全的脸色褪的干净,宛如白纸一般,鬓角也被冷汗浸湿。 “陛下,这薛末信口雌黄,微臣从未授意他做伪证!虽对他动过刑法,却也只是见他刁猾,怕他胡言的威慑之举,并不曾危及他性命。至于他所说被陷害入狱的妻子,微臣更是不曾见过,查证时从未听说薛末成婚,也绝没有用他妻儿威胁他作证陷害国公府,还请陛下明察!” 楚承曜听完,瞬间明白上了秦宗良的当,什么有人证看到薛忍伤人,什么掌柜暴毙,薛末怕被灭口外逃,皆是秦宗良布得局,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 楚承曜微微侧头,刚好和同跪的秦宗良对视上,清楚的看见秦宗良脸上一闪即逝的嗤笑,那么随意那么不屑,没有丝毫的自得或是骄傲,就像自己毫不起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自己完败。 屈辱,恐慌以及憋闷和懊恼,充斥着楚承曜的胸膛。 听着皇帝遣张呈去京兆尹提薛末的妻子,又命京兆府尹陈庆山一同到场,楚承曜就知道这次自己输定了。 情况急转 张呈再度出宫,将陈庆山和薛末的妻子李氏带上大殿。 皇帝问起陈庆山何种缘由抓李氏,陈庆山据实以报: 李氏是因偷盗主家财物,被扭送至京兆尹府。 追问李氏偷盗的主家,竟然是齐全的小舅子府上,齐全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止不住的发慌: 这次完了彻底说不清了。 李氏跪在殿中蜷缩着身子,听得皇帝问话也不敢抬头,直说自己从未偷过东西是被主家陷害,平白遭受牢狱之灾。 得知薛末的死讯,李氏抱着薛末留下的血书哭成泪人,再也顾不得害怕,以头抢地哭求皇帝做主,不多时便将额前磕的血肉模糊。 暴毙的掌柜,秦宗良也给出了解释,并非是他动手,而是掌柜私吞了铺面的银两,将铺面的账簿做了假账,恰逢户部查铺子将此事查出,掌柜见事情败露,不想经历牢狱之苦,故而服毒自杀。 皇帝看向户部的韩尚书,想起他上奏的折子里确有此事,又眼神幽暗的盯向秦宗良: 刁猾的竖子,居然借户部的手来排查不忠的下人…… 秦宗良又说到薛末,说其喜欢上一个他府的下人想要迎娶,秦宗良得知是齐全的小舅子府中的下人,就没同意。 谁知薛末背着他,悄悄同李氏私下结成了夫妻,想要木已成舟再通过薛家来找他求情,不曾想薛家偷税流放,薛末没了可求情的人,只能暗中和李氏来往。 前些日子被薛忍发现了此事,薛末怕牵连到李氏,便收拾了行囊连夜逃出府,准备带着李氏私奔。谁料刑部的人像得了消息似的,就等在府外,将薛末抓了起来,严刑逼供不成,便将李氏陷害入狱,用其逼迫薛末做伪证陷害国公府。 然薛末虽为情所困,却不忍真的害了国公府,故而豁出性命留下血书,想用自己的性命护住李氏和国公府。 齐全将头磕头晕眼花,高呼冤枉,指着秦宗良说是被其设计陷害。 皇帝听着齐全歇斯底里的冤枉直皱眉,虽觉事情过于顺当,可人证物证俱在他不得不罚,在大殿上就让郑诚扒了齐全的官服,关进了大理寺。 楚承曜无视跪的发麻的双腿,和被拖出大殿的齐全,还有头顶上如刀一般审视的目光,努力稳住心神和身形,坦然请罪: “蒙父皇信任,才将刑部交到儿臣手中,今日出现如此纰漏,虽非儿臣所愿,确难逃其责,恳请父皇责罚。” 皇帝将目光收回,扫向未曾压制住幸灾乐祸笑意的楚承烨,和面无表情的太子,站起身道: “你的罪过,待审清齐全在议也不迟,审清前你不用来上朝了。好好一个光明殿,搞得乌烟瘴气!朕准你们有心思,绝不准你们居心不良,退朝!” 说完,皇帝一扫衣袖离开,等了半日的弘安伯看向皇帝走远的背影: “陛下,微臣小儿的案子还未有结果,陛下……” 皇帝一走,行礼恭送的百官从地上爬起,活动着站僵的身子。太子一党的官员,忙上前将太子和秦宗良扶起。 姐妹小聚 太子和秦宗良被人扶着,一瘸一拐的经过楚承曜时停了一瞬,以胜利者的姿态,蔑视的斜睨了楚承曜一眼,任由官员扶着出了大殿。 楚承烨双手扶在腰间,迈着四方步慢悠悠的走向楚承曜,说着关心之言语气却带着两分幸灾乐祸,伸手将楚承曜拉起。 楚承曜温和道谢,没有半丝落败的颓废和狼狈: “三弟,唇亡齿寒,你我亲弟情深,为了不让你独自面对皇兄,我也会努力尽快回到朝堂的。” 闻言,楚承烨的笑意淡去不少,扶着楚承曜站稳身形后,借口要去看娴贵妃便出了大殿。 殿中只剩下十来位官员还有弘安伯,收到楚承曜的眼神示意,皆不动声色的鱼贯走出大殿。 楚承曜拖着发麻的双腿,踉跄着走向殿中的柱子,扶着柱子缓和腿上的麻木,扫视殿中清扫的内侍,见无人看向自己,楚承曜转身望向龙椅,深沉的目光里,闪过屈辱和不甘,转眼就被野心和愤恨覆盖。 出宫后,秦宗良没有回府,反倒去往刑部讨要薛末的尸首,说是以命相护国公府的忠仆,自该国公府来好生安葬。 刑部此时正被大理寺搜查,本身就自顾不暇,上报给楚承曜得了准许,就让秦宗良将尸首带走。 李氏也由太子发话,从京兆尹府提了出来,给其脱了奴籍,由秦宗良出资买了宅院和下人,将其妥善安置。 朝堂上明争暗斗,颜玉轩里倒是一番祥和景象。 林锦颜与冯斯瑶分坐棋盘两边,盯着棋局有条不紊的落子,空隙时抬头与养好伤的林婉蓉和王慧昭闲话。 王慧昭叹道:“唉,真佩服你俩能兴致勃勃的坐这么久,怪不得我娘常说我没定性呢。” 林锦颜落下一子,看向王慧昭,笑意温和道: “哪有这么比的?你好些长处,也是我所没有的。你只拿旁人比自个强上一星半点的长处对比,岂不是要去当圣人?” 王慧昭笑道:“锦颜,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女子?真是招人喜欢,可惜我兄长成婚了,不然我定要抢你回去当嫂嫂的!” 想到王慧昭近来,常同自个开这种玩笑,林锦颜眸光微闪,将笑意更扩大了两分: “你没有,我倒是有的,我两个兄长都未曾婚配,你嫁过来便可和我们日日腻在一起。” 闻言,冯斯瑶和林婉蓉也有了笑意。 “锦颜此言有理,王小姐不妨多加考虑。” “是啊王小姐,你要是能嫁来,我和颜儿定举双手赞成。” 王慧昭被三人调笑的一张俏脸通红: “听听你们都说的什么浑话!林锦安也常来这院子,要是被他听到,我日后哪还有脸再登门!想赶我走只说便是了,怎么说这些来羞臊人!” 见自己说了两个兄长,王慧昭却只提了林锦安,林锦颜便明白了王慧昭的心之所属,语气调笑道: “好了好了,斯瑶和姐姐快别说了,要是吓跑了我嫂嫂,我可是不依的。” “遵命。” “听颜儿的。” “都要羞死人了,你们还闹!” 凌衣归来 好一阵的笑闹,王慧昭被逗得面若桃花,直到门房来报表小姐来了,四人才停下,整理起仪容衣衫坐的端庄。 周玥雪进府先去松茂堂看望老太太,展现了一番因在周府不受重视郁郁寡欢的模样,引得老太太爱怜承诺待春农节后,就将其接来林府小住,周玥雪眼圈发红的道谢,伺候着老太太小憩,便来了颜玉轩。 跟几人一番客套寒暄,周玥雪不着痕迹的说起此行目的:想去参加三日后公主府的满月宴。 林锦颜亲热的满口应下,王慧昭也客套道:刚好同去也有个照应。 闲聊了没多会,周玥雪困顿的用帕子遮住口鼻,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中也被困意激出一层水光,见林锦颜看向自己,周玥雪强打精神笑道: “让妹妹见笑了,近来不知怎的,老觉胸闷乏力,夜里也睡不踏实,白日常觉困顿。” 林锦颜:“常言道春困秋乏,过几日便是春耕时分,困顿原是最正常不过了,我近来也偶尔如此。姐姐,你前两日不也和我说犯困吗?” 林婉蓉愣了一瞬,虽不知林锦颜为何要这样说,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接话道: “是呀,想来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周玥雪原本感觉不对劲,可出门换了几次药铺看大夫,都说并无大碍,才放下了心。此时听得姐妹两的话,最后一丝疑虑也尽消了。 不夜侯。 竹青使唤后来的陆春和另一个伙计外出送茶,两人走后,竹青领着凌衣从密道走出。 “自己的地方还要躲躲藏藏,实在憋屈,主子可说何时将这两个探子除去?” 竹青:“主子说留着他们还有用处。” 凌衣点点头不再说话,跟着竹青来到屋外,低头整理一下衣衫,敲门而入。 进门与安南风和安知闲寒暄了几句,便正色的说起正事: 冥夜阁潜入彬州的人,前段时间在泰州留下暗号,凌衣顺着暗号亲自追查,费了些时日才查到踪迹,那批人又躲进了七年前凤鸣山里的老地方。 安南风:“又回去了?胆子倒是颇大。” 安知闲:“凤鸣山地理位置藏兵绝佳,几年前被我们找到过,按常理推算,他定然不会再回去,也因如此,那地方才更安全。” 安南风点头:“确实如此,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最安全。” 凌衣:“前几年山里开始闹鬼,不少村民进了凤鸣山便不知所踪,搞得人心惶惶,还曾报过官府。可凤鸣山位处三州交界地带,州府相互推诿无人去管,最后出事的百姓太多,三洲才各自出了点人手进山查看,没查出什么端倪,反倒被山里的瘴气毒杀了过半。自此后,便无人再进那座深山,猎户打猎都是绕道而行。” 安南风:“看来是早早做了准备,并非临时起意。” 凌衣:“安叔说的对,那地方比起七年前新种了很多树,从崖顶向下看,视线被遮挡的七七八八,那些树虽都是长势极快的种类,可没个四五年也长不了那么大。” 求个恩典 说完探查凤鸣山里的情况,凌衣又道: 凤鸣山的守卫不像七年前固定,不光会四处游走,换防时间也不规律,很难探查到里面的情况,未免打草惊蛇,留人在他们下山的几条必经之处守着,还有凤鸣山附近的乡镇,也派了人蹲守。 安知闲赞赏道:“你做的极好,这么多人定要出山采买吃食,蹲守就好不必冒险探查。” 凌衣应下,又说起漳州的近况: “晋王派去漳州封地的人,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放在明面上,一部分被咱们和韩家盯着,最隐秘的那部分四散出去,探查着漳州各家势力,大小官员,叫得上名号的商号,包括咱们和无为阁,都在他们探查范围之内。” 安知闲:“我知晓消息,也传了信回去让他们多加提防。” 凌衣:“还有无为阁,这几年三三两两的从漳州出去散到了各州,人数太少又无规律可寻,极难追到踪迹。目前查到的人,都已经在各州开始经商。茶楼酒肆,客栈青楼,粮行布匹,还有办书院的,当地缺什么他们便做什么,全无章法。” “年前到现在这些日子悄悄出漳州的人,又都开始往泰安集中,都是些不起眼的地方,有的混进了城外那些官员的庄子里做粗使,有的在一些铺面里做伙计,还有两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混进了宫里。” 安知闲:“无妨,天机门和冥夜阁不也是如此吗?盯着些也就是了,只要不曾妨碍我们便随他们去。” 凌衣见安知闲心中有数,又询问可要给风潇然说一下,让天机门也注意些凤鸣山。 安南风瞧了眼安知闲的脸色,转而笑道: “风少主近来和主子闹脾气,还是过两日再说吧。” 问完二人闹脾气的缘由,凌衣眨巴着眼睛盯着安知闲瞧:嗯,其实主子,年纪也不大,可以理解…… 长寿宫中。 皇后前来给太后请安,陈麽麽一句:太后身体倦怠需小睡片刻。就将皇后晾在厅中,喝了一个来时辰的茶。 皇后心中恼怒,面上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大有一副不见到人就不走的样子。 太后见皇后受了冷遇,还执意要见,也就幽幽转醒,磨磨蹭蹭的收拾妥当,又耽搁了半个时辰。 见了面,皇后恭敬行礼挑不出丝毫错处,太后虽因堂弟的死记恨国公府的人,却也自持身份,没有对其多做为难,将人叫起开门见山问其有何事。 皇后笑意端庄亲和: “母后,儿臣今日来,是想向母后为承乾讨一个恩典。” 太后不解道:“太子?太子背靠国公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需要哀家这老婆子给什么恩典?” 无视太后的话中的夹枪带棒,皇后笑的更温和贤良了些: “母后这话听得儿臣好生惶恐,承乾有如今的地位,全靠他父皇和祖母的爱重,就连儿臣的娘家也是承蒙圣恩才有今日的体面,哪能说是承乾靠国公府呢。” 正妃之位 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一番,皇后近乎讨好一般低眉顺目的姿态,将太后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询问皇后要求什么恩典。 “母后,承乾自小就被陛下带在身边教导国家大事,从未沉迷男女之事,太子府中除了惠宁外,也只有一个儿臣赏赐的美人。前些日子,承乾瞧见一名女子入了心,昨日求到了儿臣这来,这孩子这些年从未求过儿臣什么,难得他张回嘴,儿臣这才厚着脸皮来求母后。” “你乃皇后,太子看上哪家的千金,你自去说便是,来长寿宫里求什么?” 皇后前倾着身子,目光灼灼道: “要是旁家的女子,儿臣自是不敢烦劳母后,可承乾心悦的女子是明珠啊,儿臣怎敢越过母后擅自做主?” “明珠?” 皇后与太后聊了半个时辰才回凤栖宫,太后半眯着眼,任由钰织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半晌才开口道: “你说皇后这是要做什么?求和还是找助力?” 陈麽麽欠身道:“依奴婢看,是求和也是为了太后您的助力。” “哼,以前本就瞧不上秦宗衡,定下明珠和秦宗衡的婚事,也是看着太子的颜面,想着太子将来……有这层关系在,也能给岳家谋个安定,不曾想一番好意竟然害了堂弟。” “您不必为此懊恼,表小姐本来就是顶顶好的女子,秦宗衡不学无术,如今还伤了根本,幸亏表小姐没嫁过去。” 太后叹息一声,似缅怀也似宽慰: “惠宁身后是姚太师,亲事又是陛下亲自赐婚,只要她自个没出大纰漏,太子妃的位置相当稳固。故而我才未让明珠进太子府,退而求其次的选了秦宗衡。” 陈麽麽降低音量道:“听皇后方才娘娘的意思,太子妃似是伤了根本,恐无两年的光景……” 太后眼皮往上抬了抬:“所以她才敢许明珠日后的正妃之位,要是正妃倒是可行……明日把明珠叫进宫来。” 翠微宫。 勒令不得上朝这几日,楚承曜照旧雷打不动的入宫请安,半丝看不出霉相。 刚陪着柔妃和小公主用过午膳,宫人就来报皇后在长寿宫呆了两个时辰的事情。 因着郑诚替皇帝“送礼”一事,柔妃受了惊吓,脸蛋看着比前段时日消瘦了不少。 听得宫人的话,柔妃表情变得愤恨,消瘦的脸庞显出两分尖酸刻薄之相: “明知道望舒宫那位查不得,她还故意给我透消息,引得我派人去查,惹得陛下动了肝火。如今又趁我禁足,跑去太后面前讨好,恶毒的贱人!” 楚承曜眸中闪过一抹不耐,又快速的压了下去: “母妃,吃一堑长一智,虽在自己宫里,还是谨言慎行些的好,以防隔墙有耳。” 说完,又语气愧疚道: “这一次母妃受难,实属儿臣的过,儿臣日后定会再小心些,保护好母妃。” 柔妃直说不怪,又担忧道: “齐全的案子,可会牵连到你身上?” 楚承曜说了些宽慰之言,安抚好柔妃和小公主,出了宫门。 别来无恙 回府的路上,楚承曜烦闷的闭目养神,钟毅本想宽慰,张了几次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作罢。 “怎么对我开始吞吞吐吐了?” 钟毅看向依旧假寐的楚承曜,将冷硬的脸庞挤出笑意: “殿下有这般好的感官,若是习武定能成为江湖前几的高手,当真是可惜了。” 楚承曜:“你是真不擅长安慰人。” 说完睁眼,瞧着钟毅尴尬又僵硬的笑脸,楚承曜失笑道: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过来的,我不像太子能托生到皇后的肚子里,生来就能压我一头。母妃虽不算聪慧,却也有肯听我话这个可取之处。一时的成败,不算什么。” 钟毅笑意变得真诚:“殿下说的是。” 说话间马车陡然一顿,驾车的赵进透过车帘道: “殿下,有人拦车。” 钟毅闻言眼神变得凌厉,用佩剑将车帘微微挑开一道缝隙,上下扫视着马旁的壮汉,片刻后将帘子掀开了些露出面容惊讶道: “是你?” 壮汉笑道:“钟大人好眼力,听说殿下近日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我倒是有解忧的良方,不知殿下可愿面谈?” 钟毅道了句稍待,放下帘子片刻又再度掀开,因此地拐个弯就能到晋王府,周围并无闲杂人,钟毅打量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便将壮汉请上马车。 壮汉钻进马车坐好,对着楚承曜行礼: “一别经年,晋王殿下别来无恙。” 马车晃晃悠悠驶进晋王府,钟毅跳下马车,将院中的下人都遣走,又让赵进先走一步,把去往书房途中的下人清走,等了片刻,确定院中无人后才掀开车帘,楚承曜下了马车加快脚步带着壮汉去往书房。 一双眼睛躲在窗后,收敛气息看向几人的背影,目光紧盯着那个从未见过,却又感觉有丝熟悉的壮汉,皱眉沉思间,听得身后的声响回头看去: “你起来做什么?” “躺了多日,骨头都躺僵了活动活动。” “那毒是冲我来的,要不是你替我挡下,现在躺着的就是我了。” “主子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自小就被捡回月影楼,主子都是我看着光屁股长大的。” “……那么远的的事谁会记得。” “主子出生时,属下已然快幼学之年,早就开始记事了,当然能记得。” “曹献,你还是话少的时候可爱些。” 楚承曜和壮汉在书房呆了半日,就连从岳明珠处回来的张盈儿,都被赵进拦在了院外。 次日夜里,茶楼已然打烊,伙计都回了家,凌衣自密道而入,行礼后面色郑重道: “主子,凤鸣山的那些人,今日天刚破晓约莫五十余人偷偷出了山,正快马往泰安赶来。” 安知闲:“来泰安?还是快马……这么急来泰安定是有事发生,五十余人能做什么呢……” “当然是来惹事的,难不成还能来你这喝茶不成?” 风潇然说着话,臭着脸推门而入,门外是一脸无奈的竹青,安知闲对竹青挥手,竹青将门关好守在门外。 赴满月宴 风潇然进来后,冲着安知闲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耍了通脾气,又挑个离安知闲最远的位置坐下,将怀中的纸张递给最近的凌衣: “打开看看。” 凌衣接过,并未曾依言打开,反而起身恭敬的将纸张递给安知闲,看得风潇然又翻了大大的白眼。 安知闲快速扫过纸上的内容,又将纸张递给安南风: “左应熊…鲁烈的死忠……他来泰安干什么?” 风潇然把头扭到一边,语气不耐道: “左应熊在十几年前,就被鲁烈派来泰安做探子,开了个客栈做门面。盛安二十年漠北探子刺杀顾睿洲兄妹,领头的就是这个左应熊,刺杀中受伤不知所踪,半年后重新回到漠北。” “盛安二十二年化名李正,以商贩的伪装潜入境州,多年苦心经营将产业做到了泰州,并娶妻生子。年节时他混入泰安探查消息,昨日钻进了晋王的马车,进了晋王府后再没出来。今晨,凤鸣山便集齐了人手朝泰安而来。” 安知闲食指摩挲着掌中的水杯,眼珠因思考左右微微摆动: “那也就是说,晋王和这个左应熊联手了……凤鸣山距京城三日的路程,三日之后有什么事是需要出动这么多人呢……春农节!难道他们要刺杀皇帝?” 话毕,屋内几人都一派震惊之色,风潇然也转过了身子: “五十多个人?刺杀皇帝?图什么?试一下练兵结果?” 凌衣拿着安南风递来的纸张:“主子,风少主说的没错,五十多个人怎么可能刺杀到皇帝?” 安知闲眸色幽暗:“若行刺杀之举,并不为杀人呢。” 二月初一。 长公主府满月宴,阁府官眷用过朝食早早便收拾装扮,赶赴公主府。 林锦颜林婉蓉和周玥雪到时,公主府门前已是车马盈门。下车在过门处报了名讳,迎客的管事婆子笑意陡然大了几分: “原来是林家小姐,快快请进,刚来了位贵客,驸马爷亲送贵客进门了这才没来迎,怠慢了,老婆子送几位小姐进去。” 林锦颜三人道了谢,便被婆子热情的带往正院,瞧着一路上喜笑颜开说笑的婆子,周玥雪暗赞不愧是公主府邸,就连个婆子都这般会待人接物。 林婉蓉则是挺直腰背眼观鼻鼻观心的,紧跟着林锦颜的脚步,身形虽有一丝僵硬,却无明显的胆怯之色。 院中已然来了不少官眷,林锦颜几人同相识的一一打过招呼后,婆子一路畅通无阻的将几人带进正院。 正院门口等待的官眷,瞧着几人的背影,交头接耳目露羡慕之色。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周玥雪下意识将背挺的更直了些。 几人在廊下站定,说笑声透出屋外,婆子入内后说笑声停下,片刻再度出来请林锦颜几人进去。 几人垂目入内,对着上座行礼问安。 温和的女声响起:“赐坐上茶。” 道了谢,被侍女领到位置上坐好,林锦颜才抬眼打量屋内众人。 多年未见 上座的长公主,看着比七年前丰腴了少许,脸上泛着温柔的光亮,眉间舒展自带悦色,一看便知日子过的极为舒心。 同林锦颜对视上,嘴角笑意未变,眸中温柔之意加深: “林小姐多年未见,竟出落的如此花容月貌,怪不得会有画中仙子的美名。” 林锦颜浅笑嫣然:“公主国色天香,臣女不过只是画的花草勉强入眼,画中仙子实属过誉,臣女愧不敢当。” 长公主左侧的老妇人笑着接话道: “你也不必自谦,能将这京都中的俊杰,迷的三番两次求见,自是倾城之貌。” 老妇人语气亲和,宛如和自家孙女玩笑一般,说出的话却是让众人皆笑意僵了一瞬,转而去看林锦颜的脸色,却见其神态自若,好似根本就没听懂。 老妇人话毕,清冷的女声响起: “戚老夫人这话,知道的当然以为您是在同后辈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因为您外孙女华琼迁怒呢。许久未见赵小姐,她的病可好些了?” 戚老夫人闻言笑意淡了几分,皮笑肉不笑道: “我只是夸这丫头生的貌美罢了,梦夫子想的也太多了些。琼儿年前只是高热梦魇,说了两日胡话便无事了,梦夫子居然不知?年纪轻轻也要多出来走动,莫要老日日都闷在娘家。” 林锦颜起身行礼:“晚辈久不在京都,还请戚老夫人赎晚辈眼拙,未能及时认出您来。赵小姐晚辈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天真浪漫晚辈很是喜欢。若不是因为赵小姐心仪之人,同晚辈多说过几句话,让赵小姐起了误会,晚辈定会和赵小姐成为手帕交的。” 戚老夫人笑意彻底淡了下去: “琼儿尚未婚配,何来的心仪之人?女儿家的闺誉何等重要,林小姐还是慎言些的好。” 林锦颜慌忙请罪: “晚辈见老夫人如自家祖母一般同晚辈开玩笑,就生了亲近之意,实非诋毁赵小姐闺誉,还请老夫人莫要见怪。” 襄王妃笑着自门口而入: “锦颜你这孩子心眼就是实,你是晚辈,有些事戚老夫人做得,可你却是说不得的。” 长公主闻言起身,众人皆跟着起身行礼。 “皇婶。” 襄王妃对林锦颜报以宽心的笑意,脚步丝毫未停的行至长公主身旁: “快快坐下,都是自家人别讲这些虚礼。刚出月子,多注意着些,宁可热点也莫要贪凉。” 襄王妃落座后,温和的扫视了屋内众人,同相熟的打过招呼,就拉着长公主温柔的说着体己话,提到妍凌郡主,襄王妃做头疼状: “我家那个皮猴儿在座的何人不知,再有两个来月就要大婚了,我是日日拘着她学规矩尤嫌不够,哪敢将她带来。你刚出月子,最需要静养,她一来定缠着你不走,我都替你头疼。” 众人脸上都是和善的笑意,直说妍凌郡主直率活波讨人喜欢。 长公主也道:“妍凌性格明明极好,哪有皇婶说的那般。” 一屋子和和气气的说笑,唯独强压下不悦的戚老夫人端杯喝茶,襄王妃余光扫了一眼,只装作没看见这号人。 同出一辙 在座众人都是人精,瞥见襄王妃和长公主的态度,都没人和戚老夫人主动搭茬。 戚老夫人世家出生,心高气傲又气量狭小,先是襄王妃暗讽自己倚老卖老,如今这些官眷也是拜高踩低故意冷落,戚老夫人气的脸色都阴沉了两分。 想起出门前儿子的叮嘱:如今皇帝有意分化打压世家,定要谨言慎行,莫要意气用事。 戚老夫人深吸口气忍了回去,只用如刀般的眼神刮了林锦颜几眼泄气。 长公主吩咐奶娘将女儿抱来,给众位家眷看过,熟睡的小奶娃引得溢美之词层出不穷。 还未等众人挨个夸完,太子妃、三皇子妃、小公主和陈麽麽,以及皇后身边的顺意,和各宫娘娘身边的管事宫女捧着礼盒,在下人的请安声中走了进来。 行礼请安后,因人多屋内显得拥挤了不少,长公主和孩子都已然见过,有眼力见的官眷纷纷行礼退至屋外,由公主府的下人带领着前往花厅小坐。 林婉蓉扭头向门口看了看,没瞧见戚老夫人的身影,紧挨着林锦颜低声道: “颜儿,那个戚老夫人看着很厉害,方才一直恶狠狠瞪你,你小心一些。” 林锦颜轻拍林婉蓉手背安抚道: “我的帖子,是长公主亲自下的,公主自会照拂,姐姐别担心。” 寻了靠边相对僻静的位置坐下,周玥雪目光下意识朝男宾的院子探寻,瞥见那抹温和的身影才收回目光。 坐了会,冯斯瑶和王慧昭便找了过来,听林婉蓉说了屋内的事,冯斯瑶压低声音淡淡道: “赵华琼跋扈又记仇的性子,同这位戚老夫人可谓同出一辙,自视甚高,看人时眼睛恨不能放头顶。方才我进去拜见,屋内全是皇族中人,戚老夫人端坐其中,摆足了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皇家人。” 正厅之内。 驸马爷带着两分局促,和几位皇子寒暄闲聊。半晌后,见几位皇子和官员聊到了一起,驸马爷悄悄呼出口气,端起茶杯喝了大半。 “这么多年,驸马爷还没适应这种场合?” 听得身后传来的矜贵男声,驸马爷放下茶杯扭头,语气较之方才寒暄轻松愉悦了不少: “不怕安老板笑话,这辈子恐怕都适应不了。今日安老板肯来,倒是喜事一桩。” 安知闲:“这般好的日子,驸马爷能想起安某,定是要来道贺的。” 驸马爷高兴,索性端起茶杯,起身坐到安知闲身旁。 太子和楚承烨身边,各自围着一堆官员语笑喧哗,反观楚承曜这边就要冷清许多,只有楚承平和楚承逸,还有两个世家子弟与之同坐。 瞥见驸马爷和安知闲自在闲聊,楚承平好奇的起身上前: “皇姐夫,你和皇姐每日蜜里调油,素日里都不爱出门,何时同安兄如此要好了?” 被调侃的驸马爷,笑意中带着一丝羞怯: “我相识安老板多年,你皇姐进宫时,我也会同安老板偶尔小聚。” 上天注定 见楚承平过去说话,楚承逸也起身坐了过去。 安知闲与几人说笑,也不忘同相熟的公子和官员寒暄,虽是商人却豪无巴结之态,宛如朋友叙旧一般。 这一幕,不光楚承曜注意到,秦宗良也看进了眼里。 楚承曜端起茶杯,带着两名世家子弟走近几人,谈笑间不经意将杯中的茶水洒到了自己衣袖,打湿了一小角。 掏出怀中两方帕子,拿素色的帕子擦干水渍时,却不小心将那方绣花的帕子落在了地上。楚承曜慌忙的预备弯腰捡起,身旁的男子却比他更快。 “殿下,这便是那块您珍藏多年从不离身的帕子吗?” 见男子高举打开,楚承曜无奈伸手道: “致成别闹,快把帕子还我。” 名为致成的男子见状,非但没给,反而举着帕子朗笑的跑到厅外: “殿下多年深情未曾宣之于口,与其深埋于心,还不如找到这帕子的主人,要是她已然成婚,殿下也好将人放下,要是还未曾许配,那岂不是一段上天注定的好姻缘。” 楚承曜追上男子,闹腾一番才将帕子抢回,小心翼翼的抚平折好,放回怀中: “胡闹,她若是成婚了,岂不是害了她。” 众人一阵笑闹,将此事翻了篇,秦宗良却是记在了心里。 太子的亲随入厅,同太子耳语了两句,太子与秦宗良对视了眼,便出了厅堂。 同驸马爷等人闲聊的楚承曜,一直用余光盯着厅内动向,见状也寻了借口紧随其后。 花厅内。 一些鲜少露面的世家官眷扎堆儿寒暄,秦知许顶着世子妃的名头,在其中左右逢源聊得开怀。冯斯瑶挨个的介绍,那些林锦颜几人不曾见过的官眷,还未介绍完,就被秦知许拽去人堆里。 冯斯瑶虽不愿,可又不能在这么多外人面前,展现和嫂子不合,只能硬着头皮被秦知许带着寒暄。 瞧见冯斯瑶那强忍怒意的脸,几人都忍不住失笑。没多会有官眷找王夫人攀谈,王夫人将王慧昭也叫过去寒暄。 相熟的千金过来同几人打招呼,周玥雪起身时太快,碰翻了甜汤撒了一衣摆。 眼见衣衫脏的不能见人,周玥雪着急的邀林锦颜和林婉蓉陪着换件衣裙,林锦颜刚应下,公主府的侍女找到林锦颜,说是太子妃相请。 周玥雪:“既是太子妃相请,锦颜妹妹快去吧,莫让太子妃等急了。” 瞥见戚老夫人朝花厅而来,林锦颜不放心的将洪九留在林婉蓉身边,叮嘱了几句,带着白芷同侍女离开。 侍女将两人带到一处远离正厅的僻静院落,左右打量了几眼,见四下无人,林锦颜看向侍女: “你不是说太子妃有话要找我私下相谈,怎么不见人呢?” “林小姐先随我去屋内稍待片刻。” 林锦颜扫视着侍女所指的屋子并未挪步,紧盯着侍女问道: “当真是太子妃叫你来找我的吗?” 侍女吞吞吐吐道:“林小姐……先进屋稍待,请您的人马上就到。” 心生警觉 楚承曜带着钟毅远远的跟在太子身后,见太子带着亲随越走越偏,楚承曜心生警觉,正欲返回正厅时,太子在假山旁停下脚步同亲随说了些什么,亲随朝着后院快步离开,太子立在假山旁闲情逸致的等候。 楚承曜思索片刻,示意钟毅跟上去瞧瞧,自己则是藏在柱子后面紧盯着太子。 偏院里。 瞧侍女垂头不与自己对视,只执拗的邀请自己入内,林锦颜也没有过多为难,再次扫视了一圈院子,给白芷递了个当心的眼色,抬步走向屋内。 侍女推开门,正对着门的桌子上,摆着水果茶点,林锦颜从容入内端坐,侍女倒上茶后行了一礼,任由门开着垂目立在门口,像是防着主仆二人逃跑一般。 白芷扫了眼桌上的香炉,将衣袖中的帕子掏出,递给林锦颜。 等了一盏茶,听得侍女请安的声音,林锦颜目光紧缩,转而从容起身行礼: “晋王殿下。” 楚承曜瞥见侍女急匆匆离去的身影,迟疑的踏进了屋子,扫视屋内只有主仆二人,不解问道: “林小姐怎会在此处?” 林锦颜与之对视,带着两分浅笑: “不是殿下将我约至此处的吗?” 楚承曜:“我?我怎会不顾男女大防,将林小姐约在此处偷偷相见?” 说话间,楚承曜忽觉气血上涌脑袋发蒙,立马就明白着了道,看了眼桌上的香炉,捂住口鼻踉跄的退至屋外: “这香有问题,林小姐快走!” “二弟?你不在正厅呆着,为何跑到这偏院?” 听得声音林锦颜走出屋外,见太子带着两个亲随,和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进了院子,林锦颜从容行礼。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将林锦颜叫起: “林小姐为何也在此处?你和二弟这是?” “回殿下的话,是公主府的侍女传话,说太子妃想邀,臣女才来了这院子,刚坐下晋王殿下便来了。” 吸了几口冷气,楚承曜脑中虽隐隐作痛的发懵,到底是清醒了不少,此刻看到来的如此及时的太子,楚承曜心中自是明白被算计了,自己毫无证据,这亏也只能先行压下,同进来的两人互相见礼后温和道: “回皇兄的话,许久未来公主府,去过溷轩本想四下走走,不曾想竟迷了路,瞧见林小姐在此,想着和她兄长有些私交,便过来说了两句话。” 太子:“居然这般巧?惠宁和林小姐相熟,有什么话非要到这公主府的偏院里来讲?” 林锦颜恭敬道:“臣女不知,只是侍女传话,臣女还未曾见到太子妃。” 太子遣其中一个亲随去找人请太子妃,又邀几人进屋小坐: “左右也无事,不如坐等惠宁来了,我们再走。不然单独让林小姐在这偏院,遇上孟浪之人孤立无援,云娉可没法给太傅和将军府交代。” 楚承曜想回正厅被太子拖住,没有缘由强行要走更说不清楚,只能暗自掐着掌心,凭借痛意让自己清醒。 看到太子和锦衣男子在桌旁落座,楚承曜瞥向那即将要燃尽的香炉目光沉沉。 阁老长孙 太子坐下后,邀楚承曜同坐。楚承曜立在门口并不进屋,只说前厅坐的太久想站会。 太子和锦衣男子闲谈了片刻,看向远坐在窗边的林锦颜,对锦衣男子笑道: “向恒,这位是林太傅的孙女,林山长的千金。” 锦衣男子端坐颌首:“林小姐。” 太子:“林小姐,这位是郑阁老的长孙。” 林锦颜欠身行礼:“郑公子。” 太子:“向恒,你素来爱画,林小姐一手丹青可是名动京都,前几日给你瞧的那副画,便出自林小姐之手。” 郑向恒闻言,正视的打量起林锦颜。 “殿下过誉了,曾听祖父说郑阁老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求,就连陛下都有珍藏,臣女哪敢在阁老的后人面前班门弄斧。” 楚承曜看着三人说笑,余光不时的瞟向香炉,以及郑向恒和太子的面色,心中疑惑非常: 怎么自己进去稍许就中了招,这二人坐了半晌还无反应? 正思忖间,太子忽而抬手抚额: “怎么突觉气血上涌,像喝了酒一般。” 太子话毕,郑向恒也皱眉使劲闭了闭眼,本欲摇摇头清醒一番,不想摇完头更晕的厉害。 太子的亲随上前,关心询问眼神扫向香炉厉声道: “殿下,这香怕是被动了手脚,这就去给您寻太医。” 说着话,亲随将香炉端起放到了屋外,又转身看向走过来的林锦颜: “林小姐,烦请您在此地照顾殿下,等小的寻太医回来。” 林锦颜应下,楚承曜预感到危险着急脱身,抬手拦住亲随: “还是我去吧,你在此守着皇兄。” 生怕太子阻拦,楚承曜说完无视太子的呼喊大步离开,还未走出院子便被赶来的太子妃堵住。 亲随上前禀明原委,太子妃遣他去请太医,自己则是依太子的吩咐,带着楚承曜进入屋内,眼见走不掉楚承曜索性稳住心神,面上对太子做出关心状,心里思索着各种对策。 听闻太子着了道,长公主和驸马忙带着府中的大夫匆匆赶来。 大夫给二人细细把过脉,又去屋外查验了一番香炉,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让二人轻嗅: “这香炉里的香,掺了些东西,具体是什么还未能看出来,但绝不是一般的香,闻之可让人心神荡漾气血上头。” 嗅完药膏清醒不少的太子面色阴沉,眼神危险的看向楚承曜: “二弟,这里怎么会点这种香?” 楚承曜一脸坦然:“这是云娉的府邸,皇兄为何问我?” 太子:“云娉和驸马都在前院会客,方才我和向恒亲眼所见,只有你和林小姐在此处,难道是林小姐点的不成?” 林锦颜跪地请罪:“臣女冤枉,臣女是赴太子妃之邀,才被侍女带至此处。臣女第一次来这公主府处处陌生,无人带领臣女断然找不到这院子,殿下是储君,谋害储君乃抄家灭族之罪,臣女万万不敢,还请殿下明察。” 一句谋害储君,听得楚承曜眉心一跳:这死丫头乱说什么话…本来就理不清,这下更难善了了…… 贵人解围 驸马爷和长公主对视一眼,正要请罪,太子妃上前将林锦颜扶起: “此事怪我,才闹了这么大一个误会。” 太子不解:“惠宁,这跟你有何关系?” 太子妃笑的温柔:“殿下,我约了锦颜说话,同三弟妹聊的尽兴,便把这茬给忘了,让锦颜苦等半晌,还闹出这么大个误会。” 太子震惊又恼怒的看向妻子:“惠宁,你说是你约的林小姐?” 太子妃笑意更甚:“是呀,殿下。” “你与林小姐私交甚笃,两府素日互有往来,有什么话要到云娉这偏院来说?” “吴神医劝我宽心,凡事不要藏在心中,让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说是这样对身子好。好些日子不见锦颜,方才匆匆见了一面,突然就想跟她叙叙旧。殿下,这有何不可吗?” 太子将盖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目光如刀一般紧盯着笑盈盈的太子妃。 长公主扫视着太子夫妻的面色,又看了看垂目不言的林锦颜,明白了大概缘由,欠身请罪道: “这香是我上次出门随手买的,还未曾试过,不想竟连累了皇兄,还请皇兄和郑公子莫怪。” 郑向恒扫了眼屋内众人的神色,姿态从容的起身道着无妨。 一些正厅的宾客听闻太子出事,紧随驸马和长公主身后而来,听得屋外的请安声,太子忍的脸色铁青收回目光,和秦宗良对视上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楚承平上前询问,太子强扯出笑脸说闹了个误会,没等问清是何误会,戚老夫人便看见了屋内的林锦颜。 “这林小姐,不在前院好生待着,怎么独独跑来了这等偏僻的院子?莫不是跟着两位殿下来的?” 林锦颜眼神冷了下来,正欲说话,太子妃笑道: “戚老夫人,本宫还在这呢,您眼里只瞧得见两位殿下,看不见本宫吗?是本宫约锦颜来此说点体己话,戚老夫人不准吗?” 戚老夫人闻言,面带两分尴尬: “我是半晌没瞧见林小姐,太子妃您也是刚到不久,故而有此一问。” 楚承曜笑意温和:“林小姐等皇嫂,我同皇兄路过此地看到,便进来打个招呼,皇兄身子突发不适,才在此小坐等皇嫂。” 太子暗自咬牙,强撑着笑意对林锦颜道: “既然太子妃依约来了,那林小姐你们先说话,前院还有客人,我们便先行一步。” 说完话太子迈步出了屋子,看都没再看太子妃一眼。 楚承曜冲林锦颜和太子妃柔声打了招呼,意味深长的瞧了眼太子妃,跟着众人离开。 林锦颜和太子妃立在门口,目送众人离去,直至再也看不见背影,太子妃将身边的侍女都打发去院门口守着,行至桌旁落座。 “多谢太子妃解围。” 扫了眼恭敬行礼的林锦颜,太子妃面色冷淡,毫无生气的目光盯着屋外出神: “你也曾救过我的性命,今日不过是碰巧还你些罢了。吴神医都同我祖父说了,是有心人暗自给我服了些药剂,不然我这副躯壳,撑不到现在。” 有心之人 林锦颜示意白芷守在门口,自己缓缓太子妃身旁落座,翻起没用过的茶杯,倒上水放到太子妃手边: “您身为东宫正妃,接触的人那么多,何以就认定臣女就是那个有心之人?” 太子妃收回出神的目光,转头目光无波的瞧着林锦颜: “吴神医说了,使那药剂的人出自苍圣山,将军夫人不就出自苍圣山?我好转之前你也常来看我,端茶喂药的事没少做,明人不说假话,你要是不认,权当没听过。” “不瞒太子妃,确实是我找舅母求来的药。” 太子妃脸上波澜无惊,垂眸看着杯中的水叹道: “以前你说并无入东宫的打算,我还当你是权宜之计,你能暗自出手救我性命,看来确无打算。你比我聪慧,早早就看出太子并非良人。我却要撞得头破血流,情分耗尽才能看清” “如今看清亦不算晚,太子妃花信年华,正是好年纪。” 太子妃扬起一抹苦笑: “顶着惹人嫌弃的太子妃身份,再好的年纪又能如何?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宫墙内安稳的了此残生罢了。” 林锦颜笑意温婉:“也许还有另一条路呢。” 两人聊完一起回到花厅,冯斯瑶、王慧昭和林婉蓉神色焦急的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林锦颜一番,见其无事才放下心。 周玥雪眸中虽有意外之色,却也掩饰的极好,拉着林锦颜坐下,关心询问。 对上梦夫子关切的眼神,林锦颜回以安心的笑意。 席间,除了戚老夫人含沙射影的说了些挤兑之言,相安无事的保持到宴席散场,临出门前,迎几人进门的婆子压低声音告知林锦颜,让其后日单独来公主府。 太子妃见太子进了秦宗良的马车,毫无犹疑的吩咐车夫回府。 太子面色阴沉:“今日难得一切顺遂,我引的楚承曜入局,那个会功夫的洪九也没在林锦颜身旁,这般好的机会生生被她搅合了!以前只当她有些善妒,不想竟如此不识大体!” 秦宗良:“太子妃应该是知晓自身并不长寿,心生怨怼,所以不想成全殿下。还有一事我甚为不解,为何林锦颜毫无症状?难道出了岔子?” 太子:“我也发现了,楚承曜虽装作无事,细看也能发现端倪。可林锦颜却是丝毫没有症状,难道是知许没得手?” 秦宗良:“到公主府时,我就问过三妹也亲自验证过了,她确实用香熏过冯斯瑶的衣衫,只要离得近便能闻到,中香者一个时辰内再闻到那香炉中的香,两香的药效便会急速发散,引起催情的功效。” 太子点头:“为了让楚承曜碰到另一种香,我依你之言,将香装在瓶中丢弃。为防他真的得手,他进偏院片刻我便去了,那么短的时间他都能中招,足见药效不俗,林锦颜一个病秧子是怎么躲过的?” 晋王府的马车内。 楚承曜掏出怀中药瓶,想起自己捡起药瓶轻嗅的场景,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 “还真是虎落平阳,连你都能来骗我了。” 二月初二 次日,二月初二,春农节。 城中的幼子,围在春饼摊旁,唱着民谣: “二月初二龙泰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 皇帝携文武百官皇族宗亲,浩浩荡荡去往皇家的山川坛祭祀。 山川坛位于城南,占地近千亩,分成内坛和外坛,外坛墙之间宽阔的树林、空地。内坛建有以作歇息的宫殿,先农坛,庆成宫,观耕台,神厨殿等。 礼部官员高宣祭词,皇帝同百官声势浩大的依礼祭拜,祭祀礼成,皇帝接过郑诚递来的热茶润了口,兴致高昂的带着百官来到观耕台下的田地旁。 皇帝挽起衣袖和衣摆,右手扶犁左手执鞭,郑诚紧跟在皇帝身旁,户部尚书和京兆府尹在前方牵着耕牛,听得皇帝吩咐,两人同时动起来,虽动作生疏,好歹没出岔子。 太子皇子和大臣们跟在几人身后,将手中分得的种子,丢在皇帝犁出的沟壑中。 待皇帝犁完三个回来,已是气喘吁吁,坐上观耕台,看着官员踉踉跄跄的犁地,端着茶杯看的开怀。 皇后娘娘带着宫女送来吃食,与皇帝同坐说笑,余光撇向后排的娴贵妃和柔妃,眼中难掩得意,笑意也更真了两分。 不夜侯。 林锦颜和安知闲分坐棋盘两旁,姿态从容落子果断。 “说起来,这倒是第一次和林小姐对弈。” “安老板的棋艺,祖父可是赞不绝口,冯小姐爽约,刚好能和安老板讨教一二。只是可惜,驸马爷还约安老板品茗,看来是下不了两局。” “你我之间何需说这些虚言?你的棋艺我也是见过的,并无能胜的把握。驸马爷今日怕是要失约,林小姐想下多久都行。” 林锦颜落下一子挑眉笑道: “噢?安老板居然能掐会算?” 安知闲笑意加深: “我不光能算到驸马爷会爽约,还算到州兄今日或有喜事。” 林锦颜举起茶杯:“安老板果然高人。” “安某非高人,林小姐才是。” 观耕台。 十来亩田地已然耕完,皇帝入殿更衣,衣衫尚未换完,四十来个禁卫军忽而闯入殿内,斩杀了门内的内侍,将门反锁持刀向杀进里间。 领头的两人刚推开门,便被门内伸出的腿踹飞,郑诚一边高呼遇刺护驾,一边和几名内侍拖过木桌侧翻顶在门上,又拖来木柜竭尽全力死守,努筋拔力的面红耳赤。 皇帝一脸惊怒之色,手抖的内侍慌乱的给皇帝套上外衫,围成一圈将皇帝护在其中。 眼见门被撞的摇摇欲坠,皇帝急道: “守着朕有何用?都去帮着顶门!换郑诚过来守着!” 四个内侍慌忙上前,郑诚双臂微张守在皇帝面前。 殿外,得知有刺客,禁卫军统领燕宗起立马召集人手围住大殿,众大臣和宗亲站在禁卫军身后,个个神色焦急。 楚承曜手握刀柄,紧跟在太子身旁,不着痕迹看了看身旁的众人。 事发突然 里间神经紧绷的皇帝,听得殿外燕宗起的高声询问,神情一松: “是燕宗起,燕宗起来了就好办了。” “陛下!陛下!您在何处?可否受伤?” 郑诚高声道:“燕统领!陛下在里间!贼人马上就要闯进来!燕统领速速救驾!” 听闻此言,原本怕破门伤到皇帝的燕宗起,立马放下了心,下令攻入殿内救驾。 眼见燕宗起带兵攻入了大殿,楚承曜眼中闪过一抹可惜,紧绷的腰背也放松了些。 将贼人全部斩杀,燕宗起见到皇帝忙跪地请罪: “微臣护驾不利,致使龙体受惊,罪该万死!” 皇帝满脸阴霾,怒意横生: “朕信任你,才将举足轻重的禁卫军交你掌管!你竟让刺客混进了禁卫军中,让朕险些成为第一个丧命于山川坛的帝王!你确实死不足惜!” 皇帝越说越气,上前指着燕宗起怒骂,众官员和皇子、公主、嫔妃、宗亲听到皇帝的声音,纷纷入殿请罪,顾不得满地血迹,哗啦啦跪了一地。一半的官员挤不进来,直接就跪在了殿外。 请罪声中,离皇帝距离最近的禁卫军眼神狠戾,猛然站起身对着皇帝脖颈处挥刀,郑诚眼疾手快,一把拽过皇帝腰间的玉带,皇帝倒退两步朝后仰倒在郑诚怀中,堪堪避过这一刀。 燕宗起飞身上前将挥刀男子摁倒在地,看着他的脸怒道: “你是何人!” 不待男子答话,二十来个禁卫军转身朝皇帝扑去,燕宗起手起刀落杀掉挥刀男子: “他们不是禁卫军的人,快救驾!别让贼人混到陛下身边!” 事发突然,离皇帝最近的全是禁卫军,分不清敌我,郑诚只能搀扶着皇帝再次回到内间,殿内乱作一团,救驾声中混合着女子的哭喊尖叫。 燕宗起高悬着心,边杀边被禁卫军护着往内间赶,一不注意腰间就被方才还护着他的禁卫军刺了一刀,反手将贼人杀掉,就见内间的门已被破开,燕宗起目眦欲裂的高喊道: “小心!禁卫军中还混有贼人!凡是没见过的一律诛杀!” 燕宗起话音未落,一个只身着里衣的男子,自他头顶略过直奔内间而去,斩杀掉进入内间的贼人,男子一甩刀上的血迹,横刀护在皇帝和郑诚身前: “微臣救驾来迟,陛下没事吧?” 皇帝看见来人,高悬的心顿时落下一半: “安北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 顾睿洲守在门口,斩杀几人后,外面便被燕宗起控制住,燕宗起脚步发虚,嘴唇毫无血色,跪在门口神色哀求道: “陛下,微臣护驾不利,死罪难逃,求陛下念在微臣忠心耿耿的份上,放过微臣的老小,微臣叩谢陛下。” 话毕,燕宗起拿起刀闭眼朝着自己脖颈处抹去,顾睿洲快步上前将燕宗起手中的刀挑掉: “燕统领,此事绝不简单,不查明真相,你真能放心?” 皇帝:“你的脑袋先在你脖子上挂着,等回宫再议。” 变故再起 皇帝动了真怒,勒令今日负责守卫的一干人等全部严查,誓要弄清贼人是受任何指示,又是何人放进来的。 守在外坛的禁卫军副统领张呈,带着人手赶来,护卫皇帝出殿回宫。 皇帝阴沉着脸,无视跪了满殿的众人,被禁卫军围在当中迈步朝外走去,郑诚和顾睿洲一左一右紧跟在皇帝身后。 平安行至大殿门口,见到殿外密密麻麻的守卫,和面容紧张的顾弘章一家,皇帝紧绷的心神得以放松,一脚刚踏过高于膝齐的门槛,变故再次发生。 皇帝右侧前方的禁卫军,双脚刚踏出大殿的门,忽然拔刀转身刺向皇帝胸膛,事发及其突然,位于皇帝左侧的郑诚反应过来时,忙拉着皇帝的胳膊,以自己为垫背,朝地上倒去。 殿内殿外瞧见这一幕的众人,皆起身惊呼: “还有刺客!” “陛下!” “父皇小心!” “快救驾!” 皇帝眼见刀尖要碰到自己胸膛,心高高悬起,眼睛瞪得溜圆,身子刚被郑诚拽住,右侧伸出一只手臂,用肩头挡住了即将刺入他胸前刀尖,皇帝摔在郑诚身上发出一声闷哼。 被扶着坐起时,那出刀的禁卫军,已然被张呈和顾睿洲兄弟两拿下,顾青云为防那禁卫军自戕,上前卸掉其下巴。 “父皇您没事吧?” “陛下,你摔着没有?” 众人慌忙赶来,将皇帝扶起上前查看。 顾弘章抽过一旁护卫的刀横在殿门前,怒目呵道: “禁卫军中混有刺客,所有禁卫军全部退后,不得靠近陛下身前!” 张呈将禁卫军挥退,又令人将那出刀的禁卫军捆住,忙惊慌的跪在殿前请罪。 连着三次惊险,皇帝的脸色已黑如锅底,怒甩衣袖将围在身边的众人挥开,迈步跨出大殿,照着张呈的肩膀就是一脚: “方才燕宗起不是命令你们斩杀不认识的禁卫军吗?!为何这厮还能向朕挥刀!!要你们有何用!” 被踹翻的张呈赶忙爬着趴跪回来,冷汗自鬓角蜿蜒: “回禀陛下…此人名为李昭,是禁卫军的一个百夫长,入禁卫军已经多年,这才被他钻了空子。” “好!好得很!刺客都能当上禁卫军的百夫长!还有何处是安全之所?!难道要朕日后睡觉都要睁一只眼以防不测吗?!” 皇帝气急败坏的发了通脾气,众人皆跪地请罪,扫视着眼前跪了满地的禁卫军,皇帝沉声道: “今日随朕来此的禁卫军全部禁足山川坛,去宣金卫调护城军来护朕回宫,朕要彻查!顾老将军一家随朕入宫。” 等待金卫派兵期间,顾奕辰快步去偏殿拿回顾睿洲的外衫给其披上,皇帝看向给顾睿洲包扎完伤口的御医,压下怒色关怀道: “安北将军的伤可要紧?” “陛下放心,安北将军乃福大之人,刀尖若在往右一寸便会危及性命,如今伤口谁深,只要好生调养并无大碍。” 顾弘章:“陛下不必挂怀,洲儿身体结实,征战沙场时受伤无数,这等伤养几日即可。” 教子严苛 听闻天子关怀,顾睿洲被顾奕辰扶着上前谢恩: “谢陛下关心,微臣的伤不碍事。更衣时听闻陛下遇刺,微臣救驾来迟让陛下受了惊,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见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的顾睿洲要跪地,皇帝忙将其叫起,又命郑诚赐坐: “你衣衫尚未来得及更换,便赶来豁出性命救驾,分明是有功,而且是大功,何来的请罪一说?” 顾睿洲捂着伤口,神情痛苦又愧疚: “谢陛下关怀,陛楚男儿的本份,护君护国更是顾家的责任。君辱臣死,今日陛下受惊,微臣本就是戴罪之身,何敢同陛下邀功。” 皇帝眸色闪过满意,面上却对顾弘章怪罪,说其对子孙教育过于苛刻。 顾弘章同顾青云,同顾睿洲一样,谦卑的认下救驾不利之罪,却不认教育苛刻之言。 楚承曜盯着顾睿洲的背影,眸中暗流涌动。 太子和秦宗良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对昨日之事的可惜。 太子转头,不悦的看向在皇后身旁伺候的太子妃,心中越发的嫌弃碍事。 不夜侯。 安知闲给两人添了热茶,又将一旁的茶点放在林锦颜手边: “昨日的事,应该是太子和秦世子所为,我跟着驸马爷去偏院,见到林小姐毫无异状时,便知林小姐已然破局。” 林锦颜搓了搓手,接过热茶捧在掌心笑着道谢: “我大表哥曾和长公主定过亲,为了避免闲话,自然不会去公主府的。祖母素来不爱去他府,长公主又亲自给我下了帖子,还特准我携姐妹同去,就是怕我推脱不去。我应下时,就想到这对有心之人而言,是个下手的极好机会。” 安知闲打开门,对守在门外的竹青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关上门再度坐回来: “将军夫人不会同去,确实是个下手的好时机。昨日林小姐同坐的人挨个被叫走,林小姐还故意找了由头将洪九留下,倒像是刻意帮人打消顾虑,催人动手一般。” 林锦颜笑眯眯的捧着水杯喝茶: “千日做贼易,千日防贼难。既然知道他们会动手,不如助他们一把,也好知晓他们后面的打算。” 水杯中的热气,宛如薄如蝉翼的轻纱一般,在林锦颜面容上悠然晃动,衬的她明艳的脸温柔如水,安知闲有一瞬间的走神,瞧见对面的女子眼神中带着疑问,安知闲豁然回神,端起茶杯润口,掩住尴尬和悸动: “咳…林小姐说的是。但依照昨日看来,不管是太子还是晋王,或者是秦世子,都对将军府多有忌惮,否则也不会祸水东引,不敢明着朝林小姐下手了。林小姐是如何断定,太子妃定会帮着说话?” “并不能断定,我只是知道不管是谁做的局,都不会真的对我动手,顶多用些手段,使我迫于名声逼婚罢了。太子妃前段时间开始,就和太子不睦,我只是在赌。就算赌输了也无妨,我并未中招,想找个脱身的理由不难。” 静谧美好 说话间,竹青敲门而入,将两个食盒放在桌旁,关门退了出去。 安知闲招呼着林锦颜坐过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和热汤取出,又从里面翻出一个手炉递给林锦颜: “我是个粗人,光顾着下棋,也没问林小姐饿不饿,随意弄了点吃食,林小姐若不嫌弃将就着用一些果腹。” 安知闲说的随意,亲手给林锦颜摆好碗筷,又起身去倒热茶,明明是伺候人的事,他偏做的赏心悦目。 门口的白芷正要敲门,手被洪九握住: “你拦我干嘛?小姐吃饭,我得进去伺候。” 洪九:“小姐又没叫你,你进去会打扰小姐说话。” 白芷:“以前小姐和安老板说话,我也在啊。” 洪九:“那不一样,没听竹青说吗,这茶楼现在有探子,我们得守在门口才行。” “有你在不就好了。” “我一个人无聊。” “这不是还有竹青吗?” “跟他不熟。” 竹青:“我正有事要忙,劳二位姑娘守在此处,万莫离开。” 白芷:“……” 林锦颜摩挲手中的手炉,感受掌心暖和又不烫手的温度,扫视桌上的四菜一汤,竟全都是自己爱吃的。 粗人?哪有如此细心的粗人…… 心中不由升起微妙的感觉,温热自在又抗拒恐慌…… 安知闲将茶放在林锦颜手边,整理衣衫坐下,拿起筷子看向林锦颜: “是不合胃口吗?不合胃口可以马上换,多少用一些,要是饿着肚子回府,你三个兄长日后怕是要找我麻烦。” 安知闲的玩笑,让林锦颜压下那抹微妙,拿起筷子笑道: “这就很好了,多谢安老板。” 二人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静悄悄用饭,期间安知闲给两人各自盛了汤,气氛静谧又美好。 待放筷子时,菜已被吃的干干净净。 安知闲暗自揉了揉吃撑的肚子: “同林小姐用饭,是件愉悦的事,一不小心多用了些,见谅。” “安老板饭量并不大……” 竹青推门而入,将林锦颜的话打断,见两人看向自己,竹青上前扫了眼林锦颜,压低声音道: “主子,贼人扮作禁卫军行刺陛下,有燕宗起和安北将军护着陛下并未成功,但安北将军受了伤,禁卫军统领燕宗起和张呈被收押,金卫将军刚接到口谕,带护城军去山川坛接陛下回宫。” 林锦颜听到前半句平静无波,待知晓顾睿洲受了伤,神情紧张的扶着桌子站起: “我大表哥受伤了?伤在何处?严重吗?” 竹青扫了眼安知闲才道:“安北将军伤在左胸,索性并未伤着心脉,好生养着并无大碍。” 林锦颜懊恼慌乱道:“都怪我,若不是我想让表哥立功,提醒表哥可能会有刺客,他定不会受伤的……” 安知闲绕过桌子,想抬手安抚林锦颜,又克制的紧握成拳收回,语气轻柔道: “洲兄可是顾家人,就算你不提醒,陛下遇刺他也会舍命相护,你提醒了他才会多加防范。” 远远不够 白芷进门时,刚好看到安知闲抬手的举动,心中一惊,突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洪九。 正欲入内,魏仲神情紧张步伐匆匆而来,瞧见安知闲欲言又止道: “小姐…表少爷…受了点伤……” 林锦颜此时刚稳住心神,转头看向门口: “我已经知道了,备马车,我们去将军府。” 白芷见林锦颜面色不对,上前扶着林锦颜的手,感受到掌心的冰凉,忙用自己的手去暖: “小姐,别着急,表少爷吉人天相,何况还有将军夫人在呢。” 安知闲将手炉塞进林锦颜手里: “白芷说的对,伤虽凶险却并未危及性命,莫要多想。” 林锦颜道了谢,下楼赶往将军府。 安知闲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看着马车走远: “陆春二人可回来了?” 竹青:“还未回来,方才用饭前就依主子的吩咐,让他两出去送茶,这个时辰也快回来了。” 安知闲:“嗯,林小姐和我单独用饭的事,旁人知道与她名声不利,碗筷不要收,将安叔叫来。” 陆春回来时,寻了理由来找安知闲,推门而入就见安南风和安知闲在饭桌旁闲谈喝茶。 扫了眼吃光的饭菜,陆春说完话正要关门退下,被安知闲叫住收拾碗筷。 待人走后,安南风笑意莫名的盯着安知闲直乐。 安知闲恍若未觉,瞧了眼便自顾自道: “本以为刺杀只是做样子,如今看来,确是动了杀念。安叔,局势愈发紧张,我们得快些了。” 安南风闻言,收敛笑意重重点头。 金卫接御驾回宫,顾弘章和顾青云跟随保护,顾睿洲则因受伤,被顾奕辰送回了进军府。 白伊然满脸心疼,细细看过伤之后,写了药方派人去抓了药,带着秋荣亲自熬药。 顾睿洲将顾奕辰和下人打发走,留下林锦颜单独说话。 “颜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陛下今日会遇刺?所以才让我见机行事,给顾家挣下这份功劳?” 见顾睿洲虽面色苍白,神情却是无比严肃郑重,林锦颜倒来热茶递给顾睿洲: “大表哥,消息是冉大哥从江湖人口中得知,也是冉大哥说给你听的,我怎会知晓?我只是觉得有备无患,才让表哥做些准备,却因此让表哥受了伤,是颜儿的不是。” 瞧着林锦颜面露愧疚,顾睿洲立马放软了语气: “这怎么能怪你?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还觉得是捕风捉影之言,冉兄弟也说是猜测,所以我并未当真,不想今日当真有刺客,我才多问你一句,万莫多想。” 林锦颜:“不管怎么说,刺客的事做不了假,表哥既然受了伤,总不能白受。” 顾睿洲:“保护陛下本就是本份,再说陛下也说我救驾有功,想来赏赐什么的是少不了的,不算白受。” 林锦颜眸光幽深:“表哥,只是如此,远远不够。” 等着顾睿洲喝了药睡下,林锦颜陪着白伊然说话宽了心,才坐马车回府,一路上情绪低迷。 白芷本有话要讲见状也忍了回去,正欲宽慰才觉马车已然到府,林锦颜也恢复到了平日浅笑的模样。 漠北野心 皇帝一行人等回到皇宫,更衣过后就开始亲审。 燕宗起和张呈跪在殿中,皇族宗亲立在两旁,大气都不敢出。 金卫将被俘的李昭和另一名受伤残活刺客,带至一旁的偏殿,两刻钟后单独将重新换过衣衫的李昭拖到殿内。 虽换过衣衫,也草草擦过脸上的血污,但李昭自打被拖进来,就似一滩泥般瘫在地上,只剩短促的呼吸能看出人还活着,血迹自嘴角蜿蜒而下,露出的一截手腕皮肉外翻,看着甚是骇人。 金卫跪下,双手高举供词: “陛下,此人名为李昭,是漠北费心培养的密探。据李昭供述,不光是此次行刺乃漠北所为,就连前些日子的发生的几起刺杀,也是他们所为。” “包括弘安伯府世子朱典骅,秦国公府的二少爷秦宗衡。还在刑部、京兆尹府、护城军查陈霄一案时,漠北人扮作百姓,做伪证误导。意在挑唆朝中重臣和几位殿下互生嫌隙,导致朝野不合君臣离心,漠北伺机趁乱起兵。” “李昭混进禁卫军多年,当上百夫长一职,共统领百名禁卫军。此番去山川坛,正值李昭守内殿,才计划行刺陛下。事先李昭将真正的禁卫军下药迷晕,让漠北人换上禁卫军着装混淆视听。刺客包括李昭在内,一共八十人,除罪犯李昭外全部伏法。” 说到此处,金卫以头触地: “微臣蒙陛下信任,担当护城军统帅,却将如此多的刺客放进城内,害陛下受惊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皇帝细看过证词,示意郑诚拿给顾弘章瞧,将漠北和金卫燕宗起张呈三人一顿怒骂,将几人暂押天牢。 眼神如刀一般刮过李昭,皇帝脸色阴霾下令: 皇族宗亲,皇子公主,朝中文武百官,配合护城军自清自查,若有与漠北交往过密,隐情不报,藏匿贼探者,便是抄家灭门之罪。 今日去往山川坛的禁卫军挨个清查,查出丝毫问题不必回禀直接格杀。 李昭管辖的百位禁卫军皆杀无赦,另军中与李昭交好者一概不留。 原本一滩烂泥的李昭闻言,眼中痛苦万分,挣扎着想抬头说些什么阻止,却因受伤太重,只能在喉头发出嗬嗬声,在悔痛绝望中被拖出大殿。 皇帝赐了李昭刑罚,遣殿内众人,皆观完李昭行刑才可回府,将顾弘章父子单独留下说话。 众人听闻可以回府,紧绷的心弦得以放松,纷纷恭敬行礼告退。 “大将军,依你看今日之事,当真只是漠北人所为?” 顾弘章:“陛下,李昭供词上言明,这些密探在年前,皆单独化作寻常百姓或商人潜入京都,确实极难辨别。护城军能放人入城,说明路引为真,几十份路引,若是没朝中人协助,恐难完成。” 皇帝脸色晦暗不明:“正是此理。这些路引说明朝中有人与漠北人有勾结,或为钱财所动,被漠北人利用。也或是,想杀了朕取而代之。” “这朝中,朕最信任的便是你们顾家。顾家世代驻守北境对战漠北袭扰,对漠北也最为熟悉。朕将你们留下,就是想你们秘查此事,不可声张。” 运气非常 顾家父子走后,郑诚给卧在软塌上小憩的皇帝端来参汤,见皇帝喝了两口,便又扶额躺下,郑诚站至其身后轻轻的帮其按揉太阳穴。 按了半晌,闭目养神的皇帝,紧皱的眉头得以舒展: “你说,顾青云方才的话可信吗?” 郑诚手上动作丝毫未停,微微欠身语调轻缓道: “密探多年暗中盯着将军府,从未发现有可疑之处,安北将军今日又拼死护陛下周全,足见顾家对陛下忠心,顾将军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顾青云说今日的刺客,不像漠北人,说招式感觉都不像,却又拿不出实证。若不是漠北人,会是什么人要刺杀朕呢?” “顾将军也说只是感觉,并不能肯定,漠北人花心思养这么一批密探,自是要看不出漠北人的影子来,许是顾将军多想了,陛下不必费神。各府的护院都有规制人数,也都登记在册,若是不是漠北人,谁还能豢养如此多刺客呢?” 皇帝闻言,眼皮缓缓掀开,略带浑浊的眼球,精光慢慢汇聚: “顾青云所言,也并非绝无可能。” 郑诚的手顿了一瞬,装作没听到般,沉默着继续手上的动作,直至把皇帝按到睡着,郑诚派人守在殿内,抬脚出了大殿,抬头望天喃喃叹道: “要变天了。” 守在门口的内侍,侧头看了看郑诚走远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色: 郑总管看错了吧… 郑诚挽起一侧衣袖,行至无人处,等了片刻,程岩现身行礼: “您找我?” “将密探和隐卫全部调出来,陛下身边再加派几个身手最好的,其余的去这几个处仔细探查。” 程岩接过纸张打开看过塞入怀中,行礼后打量四下无人,匆匆离去。 国公府。 秦国公,秦国舅,秦宗良和太子,出宫后便一起聚在书房密探。 太子端着杯,愁眉哀怨道: “眼看断了楚承曜上朝的机会,刑部也要收入囊中,漠北人凭空出现搅局,把大好的局势毁的干净。漠北人把所有罪名都认下,楚承曜就能将事情推给漠北人,给齐全洗清罪名,刑部怕是要给楚承曜还回去了。” 秦宗良瞧着不远处桌上,轻烟缓升的香炉,语调平静无波: “漠北人出现的也太巧了些,不论是时机,还是证词,桩桩件件皆对晋王有利,生生帮晋王破了这个死局。” 秦国舅:“良儿,你此言何意?” “我只是感慨,晋王的运气似乎不是一般的好。晋王此人不光伪善狡诈,还隐忍多疑。昨日的满月宴的布局,是我据他的性子亲自设的,环环相扣就算他哪一招不上套,我也想了其他后手。可他照着我设的局入了套,却能毫发无损的破局,我至今都没想通,他是怎么帮林锦颜解的香,亦或者他根本就没中那香,只是演给我们看?” 秦国舅惊道:“如此说来,他知道你们的谋划,提前替林锦颜解了香,又告知他和林锦颜被算计,故意装作中招的模样等在偏院,就为了让林锦颜看看你们要干什么?” 败事有余 秦宗良思索片刻,不确定的摇摇头: “看他的样子,似不像是装的。可他若不是装的,那林锦颜为何无事呢?” 太子:“昨日我们本计划让两人中香后,楚承曜对林锦颜做出孟浪之举,我再现身解救,既不会伤到林锦颜,惹将军府彻查,也能让拉楚承曜下水,还能促进我和顾林两家的关系。林锦颜无事,那我们借她算计楚承曜,她是不是知晓了?她如果知晓,那顾家林家也会知晓,要是将军对我们生了嫌隙,那就不好办了……” 想到此处,太子拍桌怒怨: “此事都怪惠宁搅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不能说动姚太师回朝助我,还处处碍我的好事!” 秦宗良无视太子的恼意,平静的出谋划策道: “此事也不难查,楚承曜那虽查不出,撬开林锦颜一个闺阁小姐的嘴,确是不难。听闻长公主邀林锦颜明日过府,应该是为了昨日的事给个说法,太子妃指不上,殿下倒是可以找长公主去问问。” 太子点点头,应下此事。 一直未开口的秦国公,放下茶杯: “此乃小事无需焦急,凡事都有利弊,他顾家虽兵权在握,可也在头顶高悬了把利剑,轻易不敢有所动作。能与之交好自是最好,若无可挽回也不必乱了阵脚。倒是良儿方才所言,值得细查深究。” 太子:“外祖父是说,漠北人出现的时机?” 秦国公:“虽无实证,可观其结果,确实帮晋王解了困局。要真是巧合,那晋王的运气确无人能敌。可若是人为……那于你而言,就是莫大的好事。皇子叛国乃不赦之罪,查出来不光大功一件,还会灭掉一个敌手。” 太子沉默点头,回想起方才的观刑,和今日的遇刺险境,更加直观的感受到生死相搏的含义。皇家无兄弟,一旦输了丢的不仅是那个高位,还有自己的性命…… 哪怕为了活着,也得心狠手辣些才是…… 秦宗良:“祖父放心,今日山川坛遇刺时,我见晋王一直跟着殿下,我便觉蹊跷,听了李昭的供词更觉不对,出宫时已经派人去查了。” 秦国公目露赞赏和欣慰,儿子虽平庸,但歹竹出好笋,这个出挑的长孙,他还是极为满意的。 秦宗良:“还有一事,之前陛下亲审朱典骅和陈霄的案子,我用薛末的性命做局,将齐全拉下马后,已经将空缺的尚书一职,许给了刑部侍郎邱闵礼,此前要不是他暗中相助,我们的局成不了。” 秦国舅:“晋王定会用漠北人做挡箭牌,把齐全给保出来,我们不做点什么,恐难以兑现许诺。” 秦国公:“此等关头,不做什么才是上策。头等大事是保乾儿登位,其他的都得往后放,邱闵礼能坐到侍郎的位置上,也该是眼光长远之人。” 几人在书房密探了两个时辰,开门时,就见秦宗衡面容阴沉的立在门外,看见秦宗良和秦国公,也没了往日怯意: “我听说,我的伤…是漠北人干的?” 突发不适 晋王府密室。 楚承曜端坐其中,看不出喜怒,等了一盏茶,钟毅领着一位壮汉进来行礼。 看着壮汉笑着道喜,楚承曜冷声道: “我被人利用,差点儿手刃生父,喜从何来?” 壮汉收敛笑意,眼神如看什么有趣的玩意儿般,上下打量了楚承曜一圈: “看不出,晋王殿下居然是个孝子。” 听出壮汉语气中的嘲讽之意,钟毅抽剑放于壮汉脖颈处: “左应熊,跟殿下说话恭敬些,注意言辞。” 左应熊从善如流的请罪,钟毅也在楚承曜的示意下收回了剑。 楚承曜朝一旁的椅子伸手,左应熊从容落座: “当日商议时,殿下是同意了此事,才派人手相助的。” 楚承曜:“当日你可没告诉我,还有个李昭。” “殿下,几十个人里多个李昭又何妨?商议此事时,我便说过我可以将禁卫军换成自己人,也说了人手不足,不成气候很难取信于人。当时殿下也知晓我要刺杀的,是这天楚的九五至尊的皇帝。殿下亲自将私下训练的亲兵全借给我,怎么这会儿却说利用?” “因为我知道,父皇身边有重兵把守,这点人根本伤不到父皇分毫,才将手里所有人都给你。谁知你竟还有个李昭,差点儿就让你成事。你是想借我的手,杀了我父皇,搅动天楚内乱,你漠北伺机起兵。” 左应熊闻言笑开来,许是多年扮作商人的缘故,他的笑意带着几分和善: “殿下,我说出计划时您就知我的用意,可您非但不曾阻止,还派兵援手,就说明殿下心中也是想促成此事的。此番不光是折损了殿下的人手,我的人手也折损了不少。但结果和预想的一样,对殿下极为有利不是吗?” 见楚承曜催眸不语,左应熊继续道: “将多年未舍得动用的李昭,用来助殿下解困,足以见我漠北的诚意了。皇室无父子,莫说是这天楚,就是整个天下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若殿下是怕担弑父的骂名,大可放心,我漠北人最是讲信用,绝不会向外透漏半个字。日后也绝不会因此事,要求殿下做什么。” 听到此言,楚承曜眸色微动,看向钟毅示意给左应熊上茶。 又密谈了半晌,末了,二人挂着满意的笑意,端着茶杯轻碰。 望舒宫。 玉妃望着床上熟睡的小皇子,面露焦急心疼之色,隔一会便摸摸小皇子的脑袋,掖掖被角。 听得下人的请安声,玉妃闪过烦躁不耐的神情,起身冷脸对着来人行礼。 “朕听闻承恩这两日身子突发不适,过来瞧瞧。” “谢陛下关怀。” 皇帝在床边坐下,探手摸向小皇子额头。 玉妃见状,眉头微皱道: “今日午后便不烧了,只是还有点闹肚子。” 皇帝:“怎会忽然开始闹肚子?可是伺候的人不尽心,用了不干净的吃食?” 玉妃:“我这望舒宫有单独的小厨房,食谱也就是那些,素日里都好好的,春农节前两日承恩才突发不适。” 孤家寡人 听出玉妃语气里的嘲讽和埋怨,皇帝与之对视: “承恩能不能去,不过朕一句话的事。朕既然能提出让他同去,就绝不会做多余的事。” 玉妃:“就算陛下不会,不代表旁人不会。” 皇帝深吸口气忍回去: “承恩今日没跟着去也是好事,朕今日遇刺险些丧命,承恩要是在场,怕是会吓到。” 说完皇帝眼含希冀的紧盯玉妃的表情,希望看到关怀之色。 玉妃闻言,惊讶一瞬,眼睛上下扫视了眼皇帝: “行刺?何人所为?” 见玉妃只有惊讶和好奇,半丝没有关心,皇帝眼中的亮光慢慢黯淡: “你就不问问朕可否受伤?不担心朕是否受惊?” 玉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没看出哪有伤。陛下要是受了惊找人安慰,只怕是来错了地方。我性情寡淡,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既是受了惊,那就该回去好生歇息,养养神也是好的。” 郑诚:“娘娘,陛下今日遇刺后,撑着处理完国事,已然睡了两个时辰,刚睡醒便赶来看您和小皇子了。” 郑诚说完,玉妃只是干巴巴道了谢,便再不言语,装作听不懂郑诚话中的暗示。 皇帝涌起一阵无力的孤独感,双手撑在膝盖上,垂眸看着脚尖,好半天没有动静。玉妃像尊雕像般立在一旁,一句话不说,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半晌后,皇帝一拍膝盖起身便往外走,郑诚对着玉妃行了礼,紧跟在身后。 玉妃在床边坐下,拿过一旁的帕子,轻拭小皇子方才被皇帝碰过的额头。 皇帝出了望舒宫,绕过龙辇负手漫步,所到之处宫人皆跪地行礼,皇帝看着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心中越发的孤寂: “坐拥万里江山,却觉无处可去,无可说说话的人,怨不得都说天子乃孤家寡人呢。” 郑诚微微弯着腰身,默默跟着帝王的脚步: “这偌大的皇宫,各宫娘娘日夜都盼着见陛下,想陪着陛下说话,玉妃娘娘那只是个例外。” “她不光在朕的皇宫里算例外,历朝历代的后宫中,都是例外。古往今来,哪个妃子如她这般不识抬举,拒天子于千里?” “古往今来,能如此心胸宽广包容妃嫔的,确实也就陛下一人。” 皇帝斜了眼郑诚:“油嘴滑舌。” 郑诚笑眯眯道:“跟了个好主子,日子顺心伙食也好。” 皇帝被郑诚的插科打诨,惹得翻了个白眼,心中那份孤寂倒是减淡了两分: “罢了,一个不知感恩的妇人,不同她计较。承恩病的蹊跷,你去查查,若是旁人就处置了。要是母后或者皇后动的手,不必声张,玉妃不是喜欢林家那丫头嘛,找个由头让那丫头进宫陪陪她,她那个不肯同人好好说话的臭脾气,这些年关在望舒宫也孤单。” 郑诚应下后宽慰道:“玉妃娘娘性子清冷,人多怕是也嫌吵。” 皇帝目光飘远:“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很爱笑,说话也好听,尤其爱对他笑,自从住进望舒宫,朕就不曾见她笑过了……” 正事相商 翠微宫内。 柔妃额头盖着帕子,躺在软塌上同小公主说话,宫女端来汤药,柔妃取下帕子喝了两口,苦的眉头紧皱: “御医熬药为何非得熬的这般苦,如何能下喉。” 小公主刚接过宫女递来的汤药,见状将碗放下: “那我不喝了。” 柔妃:“这是安神的汤药,喝点好,至少你今日得喝一些。” 柔妃端起碗喝了自己那份,又劝着小公主将汤药服下,母女两喝完急急漱口,取过宫女端来的蜜饯放在嘴里含着,面色才逐渐舒展开来。 柔妃喝完又躺回软塌:“早知道今日会有这遭,我何苦去求你皇祖母,要跟着同去。” 小公主面色不虞道:“一月之内,见了三次血腥,父皇也不担心会吓着我,刺客躲不开就算了,行刑非要让我也去看,我又不会争大位,看这些做什么。现在回想那李昭的车裂之刑,还觉得胃里面犯恶心……” 柔妃闻言,忙用帕子捂嘴: “快别说了,一说我也恶心……” 正说着话,宫女进来禀报: “娘娘,公主,陛下去望舒宫呆了会,便回去前殿了,想来今夜不会再来后宫了。” 柔妃抬手将宫女挥退: “也不知望舒宫那位,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我只是探查了一下,便惹得你父皇震怒,就连你皇祖母也提点我,不要过问望舒宫的事……” 小公主:“谁知道呢,这整个皇宫,就属这玉妃娘娘最神秘,都没几个人见过她的模样。别说每日的晨昏定省了,就是初一十五逢年过节,也不见她去给皇祖母和皇后请安。” 柔妃:“罢了,左右她于我们而言也不重要,随她去就是了,免得惹你父皇不快。” 出了翠微宫,小公主回到自己宫里,泡在热腾腾的浴桶中,小公主忽而想到什么,不解的喃喃自语道: “为何林锦颜能去望舒宫呢?难道玉妃是林家人,亦或是出生于顾家?” 想了半晌,也没想清楚,索性吩咐宫女去查,林家顾家还有林老太太周氏的娘家,可有年纪相仿的女子,多年前忽然消失不见。 太子府。 多日未曾来过前院的太子妃,执拗的等在书房外,被打发了几次,依旧无动于衷。 对太子妃心生怨气的太子,对此视若无睹,吩咐亲随道: “孤今日倦了,想要早些歇息,她要等便让她等。” 太子妃一直等到屋内灭了灯,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随之熄灭。转头看向院子,目光中眷念遗憾怅然交织,最终化作一声长而缓的叹息…… 抬步欲回后院,却因站的太久,腿脚麻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身旁的侍女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待稳住身形太子妃立马看向屋子,见毫无动静不由自嘲苦笑。 活动了一下站的僵硬的双腿,太子妃打起精神挺直腰背,对守在门口的太子亲随道: “殿下明日醒来,劳烦转告,就说我有正事相商,是于殿下有利的正事。” 自请下堂 次日,太子妃以自己身体抱恙,多年无出为由,自请下堂的消息传进了皇宫。 各宫中人收到消息,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后和太后自然是欢喜,皇后急于知晓太子妃是真下堂,还是以退为进闹脾气,忙将太子妃宣进宫,嘴上温言规劝,实则试探真假。 以往不觉得,如今再听皇后的关怀之言,太子妃只觉得怎么听怎么虚伪。 听得皇后说起姚太师,太子妃眸中闪过冷嘲: “母后放心,儿臣做此决定时,事先和祖父商议过,祖父是半个道家中人,对权势富贵早已看开,只说让儿臣从心,他老人家不会干涉,还说若儿臣达不成所愿,他会出手相助。儿臣耽搁殿下子嗣多年,也该让位了。” 皇后闻言,彻底放下了心,对着太子妃好一阵的好言相劝,舍不得她云云,太子妃应付了一阵,便借口身子不适想要回府用药歇息,离开了皇宫。 不夜侯。 姚太师和林太傅,分坐两旁品茗对弈,安知闲在一旁观棋伺候茶水。 林太傅:“婚事是陛下亲赐的,怕是不容易,就算能成,太子妃一个弱女子,又曾是皇家中人,日后如何过活?” 姚太师:“世事因果循环,当初惠宁被伪善的嘴脸迷惑,进了这趟浑水,我好言相劝她仍旧一意孤行。如今这苦水也只能她自己咽下,好在性命尚存为时未晚。再嫁虽难,可女子并非只有嫁人一条路可活。” 姚太师落下一子,抬眸看向林太傅: “至于婚事,以那人对长子的看重,巴不得重新换个儿媳,想退掉并不难。只是,这难事怕是要丢给你了,论助力,谁能比得过顾家?” 林太傅面有忧愁,扫视了半晌棋局,才选定落子之处: “助力也是个双刃剑。战时,兵强马壮的定北军,可保家卫国。安定时,就成了各家争抢忌惮的存在。无论选不选,也无论选谁,都落不下好。就连后辈子孙,也要被波及到这算计之中。” 姚太师:“我瞧着锦颜那丫头,并无入东宫之意,既然不愿与其事到临头慌了阵脚,不如早做打算才是。” 林太傅点点头:“一会待思远回府,就和他去将军府,找顾兄商议。” 二人聊了半晌,安知闲只在一旁默默观棋听着。 待再次给两人倒上热茶,姚太师看向安知闲: “知闲听了这么久,可有良策?” “二位大人面前,晚辈哪还想得出什么良策?太子妃能抛去即将到手的权势,叫人甚是钦佩。只是…太子妃若真能和离,太子殿下便成了第一个和离的储君,于名声并无益处。想来陛下皇后娘娘以及秦国公府,都不愿见太子殿下名声受损。” 姚太师闻言,执子的手一顿,瞳孔放大了片刻,慢慢抬眼看向笑意温和又谦逊的安知闲。 秦国公府。 得知太子妃并无任何要求,只要和离,秦国公几人皆是乐见其成。 秦国公浑浊的眼睛,透着一丝狠戾: “和离虽说着好听,到底会惹人嫌话,却不如鳏夫。” 同意和离 计划还未曾来得及同太子商讨,宫里便传出消息,姚太师呆着太子妃进宫呆了一个时辰,陛下已然答应了太子妃和离一事。 姚太师言明太子妃的身子太差,就算好生静养,都难享常人之寿。身为皇家妇,何敢躲在后宅享清静。又因身子缘故,多年未给太子诞下一男半女,愧对皇家厚恩。故而自请下堂,让太子另寻康健贤良的女子,早日为太子分忧,为皇家绵延子嗣。 秦宗良不解道:“这些话,也不足以让陛下立马答应和离一事啊?” 凤栖宫的内侍,恭敬答话道: “姚太师还说,他曾做过陛下的老师,赐婚本就是亲上加亲,太子妃如今的身子,随时都有危及性命,若太子妃因病身故,太子依制至少一年内不得议婚娶亲,此时提出和离,也是怕耽搁了太子殿下。” 内侍走后,秦国公叹道: “不愧是姚云庭啊!洞若观火,轻飘飘便破了我的后招。他若肯入朝帮太子,局面何止今日这般。” 秦宗良:“太子妃要真死了,太子便一年不能议亲,陛下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一年的时间什么都可能发生,比起名声,自然是实打实的助力更重要,姚太师倒真是疼爱孙女。” 凤栖宫门口。 刚从长寿宫拜别完的太子妃,轻提裙摆跪地跪拜: “臣女姚惠宁,多年蒙皇后娘娘疼爱教导,无以为报,日后不能在皇后娘娘身旁尽孝,特来此拜谢,愿皇后娘娘福泽绵长。” 姚惠宁磕了头,也不理宫人是否通传,起身就带着婢女往宫外走,撇下谨记在心的端庄稳重,脚步是多年未曾有过的轻快。 出了宫门,姚惠宁回头深深看了眼皇宫,那些期盼、野心、憋闷、委屈、羞辱、难过、惶恐、怨恨……仿佛都被关在了身后的大门里,同自己再无关系。 看着缓缓闭合的宫门,一瞬间的茫然无力席卷心头,却在转头看见那辆等自己回家的马车时,力量重新汇聚。 车帘掀起,露出姚太师的平静无波的面容: “可是后悔?” 姚惠宁慢慢扬起嘴角,眼中的光亮逐渐扩大: “不悔,只盼祖父他日莫要因为烦我,后悔陪我走这一遭便好。” 姚太师闻言虽无笑意,可面色确实柔和了不少,瞧着钻进马车里的孙女淡淡道: “还是太清瘦了些,府里给你炖了烂肉,也不知你现在还爱不爱吃。” “多谢祖父,烂肉肥而不腻,我最是喜欢了,可太容易胖人,又是市井里不入流的菜肴,这些年我都没敢吃过,日后就无妨了……” 长公主府。 林锦颜受邀前来,前日迎她入府的婆子,早早就等在门口,见到林锦颜忙亲热的将人迎进门。 “公主和驸马等了林小姐多时了,吩咐老奴,您一来就领您进去,无需通传。” 林锦颜:“麽麽看着面善,可是和驸马爷有旧?” 婆子闻言,笑意更大了两分: “林小姐真是慧眼,老婆子是驸马爷的乳娘,府里的人都唤老婆子一句杨麽麽。” 上门叙旧 杨麽麽介绍完自己,又不解问道: “林小姐何以会知晓,老婆子是和驸马爷有旧?” 林锦颜笑意温柔:“皇宫规矩森严,麽麽也都是一板一眼的不苟言笑,瞧麽麽性格和善,待人热情欢喜,定不是公主从宫里带来的。麽麽能直接受公主和驸马吩咐,定是二位可信的亲近之人,既不是公主带来的,那只能是驸马爷的故旧了。” 杨麽麽:“哈哈哈,林小姐可真是玲珑心肠。” 两人一阵说笑,快进主院前,杨麽麽忽而压低声音,看向林锦颜: “今日可真是好日子,接连有贵客登门,这就到了,就等着林小姐了。” 林锦颜颌首道谢,由杨麽麽进内通传,规矩的等在门外,听得吩咐才抬步入内。 厅内除下人外,只有公主一人。见礼落座,寒暄了两句,说起驸马爷,长公主面容泛着如水般的温柔: “昨日见了血腥,他担心我吓着,非要我喝上三天的安神汤药,你来前他刚去熬药,晚些时候就来了。” “熬药这种事,驸马爷都不肯假手于人,殿下和驸马爷真乃伉俪情深。” “那药苦的紧,我是不愿喝的,可架不住他不停歇的絮叨。” 长公主语气虽埋怨,可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压都压不住。 “前日你送来的贺礼中,里面有一包婴儿衣衫,用料讲究针脚密实,我听皇祖母提过,是你亲手做的?” 林锦颜:“旁的也不会,也不知小郡主会不会喜欢。” “那般软和,样式也好,做工更是没得说,怎会不喜欢?来人,去把小郡主抱来。” 公主身旁站的两个麽麽,闻声其中一个立马应下出门,另一个身着齐紫色衣衫的麽麽,像没听见般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小郡主抱来,林锦颜在长公主的示意下起身去看,见小郡主穿着自己做的衣衫睡的正香,林锦颜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是和殿下一样的美人呢。” 公主接过抱着看了会,又温柔的吩咐下人将小郡主抱回房间。 “我听皇祖母说,你要给我的孩儿做衣衫,确是没想你做的这般好。” 正说笑间,齐紫色衣衫的麽麽,上前规规矩矩的给长公主添了茶水,长公主见状,笑意淡了一瞬,转而又再度恢复: “说起前日,因我疏忽,倒是让你受了惊吓,故而今日又将你单独请来,一来是多年不见叙叙旧,二来是为前日的事给你个说法。” 林锦颜:“殿下言重了,太子殿下身体不适,着实让臣女跟着紧张了一番,受惊却还不至于。” “那香只胜在好闻,实则用料粗糙,闻久对身子不利,你本就身弱,前日又和二位皇兄一道闻过那香,这两日可有哪里不适?” 林锦颜:“殿下不必挂怀,臣女并无不适。前日多亏晋王殿下见多识广,一进门就闻出香不对,还……还让臣女躲远些,臣女这才无事。” 长公主余光扫向身侧的麽麽: “二皇兄素爱结交朋友,故而能知晓很多旁人不知的事。” 弃我去者 长公主又问了几句,得知楚承曜除了提醒香不对之外,并没来得及对林锦颜说其他,才转了话头。 驸马爷端着药碗进来时,瞧见起身行礼的林锦颜,眼睛亮了一瞬,瞥见公主身旁的婆子,语气淡然的将其叫起。 盯着长公主喝了药,驸马爷后怕的说起昨日的血腥: “本来我昨日预备祭祀过后,去茶楼喝茶小坐的,谁知竟有漠北探子刺杀父皇,当真是惊险万分。” 次日。 姚惠宁带着太师府的管家和婢女,在太子府门口递帖子拜见,得了准许一行人进了太子府,去主院收拾姚惠宁嫁来时,从太师府带来的东西。 虽逼自己快刀斩乱麻,早些了结,可到了住过多年的院子,姚惠宁还是不想入屋,吩咐婢女搬来椅子坐在院中,看着众人收拾装箱。 太子进院子时,就见姚惠宁裹着大氅,抱着手炉,窝在椅子里。 坐姿不像以往那般板正,多了一丝慵懒,或者说少了一丝庄严。她本就生的白,太阳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白的像个瓷器。眼睛因光照,微微眯起,看着温和乖巧柔弱易碎。 太子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也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偷偷跑去太师府见她,正瞧见她在廊下捧着书本打瞌睡…… 那时候的她多好啊,面上装着规矩,私下却是爱笑爱闹的性子,还老干些不守规矩的俏皮事,和宫里的女子一点也不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和母后并无二致呢…… 好像是从成婚后吧…… 院中忙碌的下人,无意中看到太子,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下跪行礼。 姚惠宁闻声,身体僵硬一瞬,缓缓起身行礼。 太子虚扶了一把:“你身子不好,不用如此。” “殿下是储君,礼不可免。” 太子看着眼前垂眸安静的女子,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干巴巴道: “这府中的东西,不论是不是你从太师府带来的,只要喜欢你都可拿走。” “谢殿下,臣女当初本就不是为这些嫁来的,自然也不会看上眼。若不是有些物件,是臣女故去的祖母替臣女寻来的,臣女也不会过府叨扰这一趟。” “不着急,你身子不好,慢慢收拾。” “原也不急,只是怕殿下着急腾地方,这才今日赶来了。祖父原本只让管家来,臣女想着管家好些东西不清楚,万一错拿漏拿了,改日还得叨扰殿下,这才跟着一起来,也好一次了清。” 太子忽而有些心虚,找了由头溜之大吉。 出院前听得太子府的下人询问: “太子妃,这快暖玉是殿下送您的生辰礼,价值连城上面还刻了您的名字呢。” 姚惠宁:“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你们还是叫我姚小姐吧。人我都不要了,要东西干嘛,放回去……” 太子闻言,在那分浅显的愧疚感上来前,加快脚步离开了院子。 姚惠宁看向消失在院门处的衣摆,喃喃自语: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多年不见 不夜侯。 去将军府看望过顾睿洲,林锦颜便来了此处,进门直奔柜台,对行礼的竹青笑道: “平阳侯府的冯二小姐约我喝茶,她可来了?” 竹青:“冯小姐还未到,我先领林小姐上楼,请。” 擦桌收拾的陆春,手上动作不停,余光撇向几人上楼的身影。 竹青带着林锦颜主仆三人,上楼敲门,听得里面传来安知闲温润的声音,竹青推开门,将几人请进去关门退出。 林锦颜上前两步,同屋内两人见礼: “驸马爷,安老板。” 驸马爷起身,对着林锦颜弯腰拱手行礼: “小姐,你果然来了,多年不见小姐已然出落的风采绰约,世家贵女才貌双全。” 林锦颜忙错开身,将礼避开: “驸马爷如今已经是皇室中人,怎能对我行礼。” 驸马爷神色感激又郑重: “当年家道中落,若不是小姐收留,资助我科考,还帮着避开祸事,云沐之哪能有今日,我的礼小姐当得起。” 林锦颜:“驸马爷和公主,是前世注定的姻缘,我只是略施援手罢了。” 云沐之扫视着林锦颜和安知闲两人: “当年,要不是二位相助,我怕是早就身死魂销,此番恩情我和公主都铭记于心,二位要是有用的着的地方,只管来公主府寻我。” 林锦颜笑着道谢,安知闲温声道: “这般谢来谢去反倒生疏,坐下说话吧。” 落座后,云沐之对着林锦颜关怀了一番,说起这几年的经历。 当年公主出府与云沐之私会败露,公主贴身伺候的宫女麽麽皆被仗杀。顾睿洲为了成全两人,冒着危险解除了和公主的赐婚。 云沐之得林锦颜安知闲和顾睿洲的庇佑,才躲过太后的搜捕。而后发奋图强日夜钻研不敢半丝松懈,终进入殿试成了榜眼。 彼时太后正在为长公主选婿,云沐之又在长公主去寺庙烧香遇险时,无意中救了长公主。太后选的夫婿人选,长公主皆无动于衷,只有提及云沐之时,长公主不咸不淡的道了句尚可。 太后边将云沐之宣进宫,见其相貌堂堂斯文守礼,祖上也是世家子弟,便赐了这桩姻缘。 林锦颜笑道:“长公主为了驸马爷,可谓是煞费苦心,想来长公主那次遇险,也是为了给驸马爷制造相救的机会。” 云沐之笑意中带着两分羞涩: “让小姐见笑了,当年科考的一甲前三名,都在太后娘娘挑选范围内。状元郎是如今的户部尚书韩清如,探花郎是如今钦天监的监正蒋厚光,都是能力出众满腔抱负之人。与他们相比,我并无出挑之处,若不是如此,怎能胜出。” 林锦颜:“驸马爷莫要妄自菲薄,一甲前三皆是饱学之才,是驸马志不在朝堂。” 云沐之看了眼安知闲笑道: “当年,安老板劝我之言与小姐一字不差。” 林锦颜闻言与安知闲对视,见其对自己笑的温柔,心莫名慌了一瞬,端杯喝茶压住那一丝悸动。 思春少女 闲谈了一番,云沐之说起正事: “云娉今日本要同来,可她刚出月子,前日又受了惊吓,我就没让她来。云娉有话,让我带给小姐。” “昨日没说,可是因为昨日府上,那位太子派去的麽麽?” 云沐之:“小姐果然冰雪聪明,正是此事,满月宴那日的香,并不是云娉随手买的,我如此说相信小姐该明白是何意。不少人觊觎小姐的家世,千万多加小心。” 林锦颜粲然一笑:“此事牵连颇深,驸马爷和公主殿下说出此言,已是担了莫大干系,代我向长公主道谢。” 冯斯瑶带着贴身侍女进了不夜侯,得知林锦颜已到,跟着陆春就往楼上走,敲门而入。 刚坐下的林锦颜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相迎。 “你都同自己下了半局了?前日爽约,今日又让你久等,惭愧。” “本就是下棋消遣,哪来惭愧一说?快坐下喝点热茶。” 林锦颜说着话,余光撇向扫视棋盘的陆春,暗道安知闲心细如毫,早早就摆好棋局,还是按照自己的棋路摆的,任谁看都不会引起怀疑,想来是同自己下过棋的安知闲亲手所为。 与这人相处,还真是省心惬意,所谓润物细无声,大抵就是如此吧……想到此处,心中那份悸动,再度破土而出。 “锦颜?” 听得冯斯瑶的说话声,林锦颜猛然回神: “怎么了?” “想什么这般入神?我净手同你说话,你都没反应。” “走神了,见谅。你刚说什么?” 说着话,见房门紧闭,冯斯瑶的侍女和陆春,不知什么时候都退了出去。林锦颜后知后觉,自己竟想安知闲想的如此专注,不禁脸都羞红了两分: 真真是没出息,怎像是没见过男子一般,上辈子可是还嫁过人的…… “我说你昨日去了公主府,长公主可有同你说什么……你见我脸红什么?一脸思春的模样。” 正端杯饮茶的林锦颜,闻言被呛的好一阵咳嗽,白芷忙上前帮着拍背顺气,手扶着林锦颜的腕处,不动声色的替林锦颜把了脉: 没中毒啊,小姐这是怎么了…… 冯斯瑶忙重新倒了水,递给缓过劲的林锦颜: “你今日怎么了?喝个水也能被呛到,我还以为这满京都的贵女,也就妍凌能干出这种事来。” 林锦颜:“你还说我,你往日也并非如此。是你方才说的话如郡主那般跳脱,一时不察才被呛到。” 两人相视一笑,皆道:妍凌郡主此刻怕正在府中打喷嚏呢。 闲聊过后,冯斯瑶恢复到往常的正色模样: “那日爽约,是因为在府里发现一些事,同你有关。想着查清楚来给你个交代,这才失约。” 那日冯斯瑶参加完满月宴回府,却听说院中的小丫鬟,鬼鬼祟祟的拿着自己房中的香炉,在僻静出挖了小坑处理了香灰。 冯斯瑶察觉不对,便将小丫鬟叫来询问,开始丫鬟死不承认,直到挖出香灰找府医辨认,还惊动了冯斯年,丫鬟才吐露真言。 单用无效 那丫鬟是受世子妃秦知许之命,换掉了冯斯瑶房中熏衣衫的熏香,而后又听吩咐的将香灰处理。 丫鬟也不知这香是何功效,只知道需要处理的,定不会是好东西,这才不敢说实话。 得知秦知许竟丧心病狂的对自己妹妹下手,冯斯年气的脸色阴沉,将丫鬟严加看管起来,令府医查验出香的药效,要找秦知许对质。 然府医医术尚佳,对香却是一知半解,加之香灰又埋在地下受了潮,能分辨出的药材有限。 冯斯年让冯斯瑶先莫声张,自己将香灰拿给找楚承平,让他找太医辨认才得知,那香乃催情所用,单独用之无效,要在中香的同时,短时间内闻到另一种香做引子,才能使人气血上涌,意识模糊行为孟浪。 冯斯年怒气上头,找到秦知许质问,另一半的香放在了何处,准备什么时候害冯斯瑶。 秦知许却是矢口否认,只说是那香是早些日子随便买的,根本不知还有什么另一半。 冯斯年盛怒之下,直接下令封府搜查,搜了半夜都没找出另一种香,天亮后便是春农节,冯斯年要同平阳侯前往山川坛,走前下令冯斯瑶继续搜寻。 看着秦知许有恃无恐的模样,冯斯瑶忽而想到了什么,吩咐贴身侍女去了趟长公主府。 “说到这里,我想聪明如你,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锦颜:“你是说世子妃虽将香下在了你身上,目的却是我?” 冯斯瑶点头:“公主府你去的那个偏院里香炉的香灰,我要来找太医瞧过了,就是我熏衣衫的另一种香。此事……不简单,去公主府原本是碰运气,公主能让我取香灰,我倒很是惊讶,但也说明公主不曾参与。” 秦国公府。 听着秦知许的哭声,秦国公和秦宗良眼中皆闪过不耐。 秦国公皱眉看向,趴在国舅夫人肩头的孙女: “遇事便哭哭啼啼,哪有半点儿国公府的风骨。” 秦知许闻声,坐直了身子,用帕子拭泪抽噎道: “世子本就对我冷淡,如今知道我对冯斯瑶下手,更是冲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说完还埋怨的看了眼秦宗良,秦国公见状: “那香灰本就不必处理,是你自己心虚做了多余的事,怎能怨得着你大哥。” 秦宗良:“你只要扛住别说实话,只说本想送冯斯瑶熏香,她用的好了你再说是你送的卖好,后来才知那香不对,想要拿回时见她已经用过,怕惹出事端故而才想处理了香灰。无凭无据的事,冯斯年能耐你何?你可是国公府的三小姐。” 秦知许闻言止住哭啼,正欲说话,秦宗衡踉跄着步子,从外面进来: “国公府又如何?嗝……我不也是…国公府的少爷,不照样有人对我动手。” “青天白日就喝成这个鬼德行!” 听到秦国公的怒斥声,秦宗衡下意识清醒了两分,费劲的将眼睛睁大了些: “祖父,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治不好的废人,除了喝酒我还能干什么啊?” 春闱入场 不夜侯。 见自己说完,林锦颜只是点头,并无太大的意外神色,冯斯瑶不禁问道: “瞧你这模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日两位殿下来的过于巧合,又都突发不适,我大概猜到是香炉的缘故,也大概知晓他们要做什么,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冯斯瑶叹道:“说到底,还是因我之故给了她可趁之机,要不是你身上带了将军夫人做的香囊,能压制住那香,一旦他们如愿,对你名声大为不利,算我欠你。” 林锦颜无奈失笑:“怎么能赖你?是我害你被牵连才对。” 见冯斯瑶不置可否,林锦颜笑道: “你既说是欠,我正有个小忙,需要你帮我带个话,你刚好还回来如何?” 山川坛。 连着几日的清查,因李昭牵连的禁卫军,多达四百来人,稍有问题说不清楚,或无法查证,都会丢掉性命。李昭掌管的百名禁卫军,不光是自身不保,就连家人都被株连。 顾弘章看得心生不忍,待查清禁卫军后,面圣替禁卫军,金卫,燕宗起,张呈求情。 皇帝拖延了两日,念在几人忠心的份上,每人领了一百军棍,才从天牢放出来,暂代原职。放是放了,但日后不得再出任何纰漏,否则累及全家。 整个泰安城乃至皇宫,因此次刺杀一事,全部清查了遍,波及的人数加上禁卫军在内共计千人,宫里人人自危,再没了躲在僻静处说闲话的宫女和内侍,也没了偷懒的宫人,收拾打扫也格外尽心,皇宫都看着比往日更干净了两分。 待事态稍微平息,便到了三年一度的春闱,顾林两府早早就给林锦安备好了一应物品,送到考场时,相送的亲人说完激励和吉利的话语,林锦颜拿出手炉递给林锦安,劝其心态平稳万莫紧张。 林锦安笑着应下,将随身物品交由有关人员查验后,对林锦颜等人挥挥手,随着一众考生进入考场。 考场内一间间小屋子排列有序,被人领进一间狭窄的屋内,除了一扇门以外四面紧闭,一张刚够躺平的窄床和一桌一椅,将屋子占了大半。 接过三根粗壮的蜡烛和火折,林锦安进入屋内,随着门被关住落锁,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林锦安点燃蜡烛,打量了屋内两眼,安心的闭目养神,等待派发考题。 林锦颜林婉蓉周玥雪和林老太太同坐一车,跟着林晏清和林思远的马车回府。 瞧着老太太紧张的模样,林锦颜姐妹三人轮番说着宽慰话,哄得老太太有了笑意。 行至半路,马车被长寿宫中的内侍拦下,说是太后念叨林锦颜,宣其进宫说说话。 太后之命林家几人自是不能违抗,老太拉着林锦颜低声叮嘱了几句,林锦颜笑眯眯应下,称定会谨言慎行。 林思远给内侍塞了个荷包,称林锦颜身子弱,劳烦其多加照顾。 内侍行云流水的接过荷包塞进袖口,笑意更真实了两分。 可当国母 洪九白芷跟着林锦颜,走向宫里派来的马车,内侍却道太后怕吵,带一个即可,说着话便看向洪九,林锦颜对洪九投以安心的眼神,带着白芷进了马车。 瞧着宫里的马车走远,林思远才重新钻进马车,忧心忡忡道: “也不知太后叫颜儿进宫是何意?” 林晏清:“那几个都在打颜儿的主意,就怕太后是被其中哪个说动了,叫颜儿去探探口风……” 长寿宫。 林锦颜带着白芷规矩的等在殿外,听得里间传出的笑声,心中有了计较。 听得宣见,林锦颜目不斜视,大大方方进殿恭恭敬敬行礼。 坐在太后身旁矮凳上的女子,正欲起身避开,被太后按住手背只得作罢。 太后叫起赐坐,林锦颜才带着笑意看向太后的方向,瞧见太后身旁,眸中带着好奇之色打量自己的少女,林锦颜没露出半丝不悦,反倒对其和善点头。 太后紧盯林锦颜的神情,见其并无不妥,吩咐宫女给林锦颜上了些茶点。 “这是哀家的侄孙女,岳明珠。” 林锦颜:“原来是岳小姐,听闻岳小姐琴艺高绝,今日总算得见真人。” 岳明珠:“林小姐才是丹青妙笔。” 太后:“明珠性子静,素日鲜少出府,没两个闺中密友。知你也是规矩孩子,故而将你叫来,让你们见见,若和眼缘,日后可多来往。” 两人闻言皆笑着应下,又说了些家常闲话,到了岳明珠用药的时间,太后派人送岳明珠出宫,将林锦颜留了下来。 人走后,太后看着门口,喃喃叹息道: “明珠品行端正,稳妥知礼蕙质兰心,国母也可当得。就是孝心太过至诚至重,将她祖父的死归咎到自个头上,活脱脱闷出了心病,好在如今身子也养得大好了。” 陈麽麽闻言,欠身提醒道: “太后娘娘,林小姐还在这呢。” 林锦颜神色自若:我不在这,还不会说呢。 太后回神懊恼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林锦颜:“太后娘娘放心,臣女什么都不曾听到。” 太后对顾睿洲的伤关心询问了一番,赞扬了几句顾家的忠心,又闲聊了两句,便面露倦色,林锦颜识趣的起身告退。 太后:“今日天气好,既然进宫了,不妨四处看看。钰织,月苑那边新造了景,你带这丫头去看看。” 丝毫没给林锦颜拒绝的机会,被陈麽麽扶着进了里间。 林锦颜行礼告退,跟着钰织从侧门往外走,看着越发熟悉的景色,林锦颜也不多问。 快到地方,钰织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宫殿嘱咐道: “这就到了,剩下这点路,林小姐自己去便是。太后娘娘说了,在此处的所见所闻,林小姐都不可对他人提起。” 说完对着林锦颜欠身行礼,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林锦颜目送钰织离去,转头看向前方宫殿上挂的望舒宫三个大字,心中疑惑与好奇愈发的增加: 这玉妃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这般怕外人知晓? 忠心耿耿 守在望舒宫外的禁卫军,只扫了眼林锦颜主仆二人,丝毫没有阻拦之意。 宫女进内通传,片刻后再度出来,领着林锦颜二人入内。 玉妃正在看着小皇子练字,听得林锦颜的行礼声,头也不抬朝一旁的椅子指了指: “坐。给林小姐上些热茶和点心。” 林锦颜乖巧坐下,捧着茶杯并未出声打扰。 练字的小皇子,频频抬头偷看林锦颜,字也写的远不如之前用心。 玉妃见状,无奈叹气道: “罢了,心都不在这,练也白练,去净手吧。” 小皇子闻言,喜笑颜开的放下笔: “谢谢母妃!明日我定将今日的加倍补上。” 说完冲林锦颜呲牙一笑,小跑着去净手。 玉妃坐到林锦颜身旁,挥挥手让准备起身行礼的林锦颜坐下: “又没外人在,这么多礼数做什么。听说,前些日子陛下遇刺,你那个顾家的兄长为护陛下受了伤?” 林锦颜:“谢娘娘关怀,护陛下周全本就是分内之事,表哥的伤未及内脏,再养几日也就无碍了。” “顾家倒真是忠心耿耿。” 听出玉妃语气中淡淡的嘲讽,林锦颜眸光微闪并未接话。 净过手的小皇子坐到二人身旁,一口一个颜姐姐,将桌上自个觉得好吃的点心,挨个塞给林锦颜,待林锦颜尝过,眼冒亮光的询问口味如何。 林锦颜看得好笑,点头称赞好吃,小皇子吩咐宫女将林锦颜夸好的点心,每样都装一些。 三人围坐一起说笑,气氛自在温馨,不知不觉将桌上的点心用了大半。 在玉妃有意的引导下,小皇子兴冲冲叫玉壁将琴搬来,要给林锦颜弹一曲。 除了望舒宫里的人,还从未有人听自己谈过曲子,小皇子激动之下,刚弹了一段便弹错了个音,觉得在林锦颜面前丢了人,一时尴尬懊恼又焦急,又接连错了两处。 玉妃:“承恩,是不是人多了紧张了?” 小皇子闻言,低头紧咬嘴唇,抠着自己指甲沉默不语。 “你们都退下吧,把门关上,别影响他。” 玉壁扫了眼林锦颜主仆,犹豫着跟着其他人退了出去,关门时瞧见林锦颜起身走向小皇子,温柔笑道: “殿下方才弹的很好,足见平日不少苦练,只是心绪急了些。臣女同殿下一般年岁时,弹的可远不如殿下呢。” 林锦颜说完话余光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在小皇子身侧弯身,瞥了眼白芷,将小皇子的衣袖挽上去一大截。 白芷见状,忙将小皇子另一只衣袖挽起,趁林锦颜说话的空隙,微不可查的探上了小皇子的脉搏。 林锦颜:“殿下琴艺不俗,只差心境,殿下若是信臣女,不妨静下心来,将杂念剔除再试一次,纵然弹错了也无妨,臣女又不会笑殿下。” 小皇子闻言,抬头与林锦颜对视: “颜姐姐真的不会笑我吗?” 林锦颜笑意温柔的摇摇头: “不会,殿下可要再试一次?” 见小皇子应下,林锦颜带着白芷坐回到玉妃身旁。 医治心病 小皇子看向对面不远处坐的两人,都对自己抱以温柔鼓励的笑脸,沉下心慢慢抬手抚上琴弦。 瞧着儿子弹的专心,再未出错,玉妃身子往林锦颜方向倾靠: “确是好了不少,他倒是能听进你的话。” “殿下本就颖悟绝伦。” “这孩子乖巧懂事,就是这身子较常人弱了些,实在让我心忧。” “民间有个说法,说年幼时身子弱些,早早承受了磨难,日后会更多坦途。殿下洪福齐天,娘娘不必太过忧思。” 说着话,林锦颜冲白芷伸手,接过白芷递来的木盒笑道: “说来也巧,前两日刚从舅母那里拿到药丸,正想着何时能进宫来送给娘娘呢,今日就被太后娘娘召见。” 玉妃侧目,接过木盒打开,拿出里面那瓶药: “难为你有心了,这药提神疗效极好,不知可否医治心忧?” 林锦颜:“这药只可提神醒脑,倒是臣女因为受过伤,吃的药中有养心功效。” 白芷将随身携带的药袋打开,取出和玉妃手中同样的瓷瓶。 林锦颜拿过,倒着递给玉妃: “愿此药能解娘娘心病。” 玉妃摩挲着药品底部的红色标记,深深看了林锦颜一眼,将药瓶放进自己的衣袖,又将另一瓶重新放回盒中。 小皇子一曲弹完,眼含希冀的看向两人,听得林锦颜的赞许,立马眉开眼笑的起身坐过来。 屋外等候的玉璧几人,听得琴音停下,推门入内伺候。 “今日是在外被召进宫的,只恰巧带了这提神的药丸,娘娘的玉簪却没带进来,只能等下次再来时,给娘娘带来了。” “不妨事,我也不急着戴。望舒宫鲜有客来,也就你能来陪我们母子说说话,只是不知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 “颜姐姐,日后你能进宫,便来看我和母妃可好?” “好,臣女若是能来,定会来看殿下和娘娘的。” 御书房。 皇帝批阅着手里的奏折,头也不抬道: “去把韩清如给朕叫来。” 郑诚欠身应下,吩咐内侍出宫去户部尚书府,转身将皇帝手边凉掉的茶水换掉。 皇帝面露疲态的抬头,转动了几圈僵硬的脖子,郑诚递过热茶,立于皇帝身后帮其轻缓的按摩肩颈。 “林家那丫头可进宫了?” “回陛下的话,林小姐早就进宫了,拜见了太后娘娘后,就去了望舒宫,这会怕是都该走了。” “玉妃可高兴?” “说是聊的不错,期间小皇子弹琴助兴,玉妃同林锦颜手谈了两局,还留着林小姐在望舒宫用了饭。” 皇帝放下茶杯笑道:“看来她确实喜欢那丫头,她今日高兴,晚些时候你陪着我走一趟望舒宫。” 望舒宫门口。 瞧着时辰,小皇子没法再留,只能眼巴巴送林锦颜离开。 林锦颜再三相劝,才让小皇子撅着嘴,不情不愿的往回走。 慢吞吞回到廊下,立在玉妃身旁。 “就这般喜欢颜姐姐?” 小皇子点点头,玉妃捏了捏衣袖: “会再见的,她也想来见我们。” 如此特别 主仆二人走出望舒宫没多远,就被等候已久的小公主拦住了去路。 林锦颜眼眸亮光一闪,侧头与拿着食盒的白芷对视,白芷微不可见的点头。 “公主殿下。” 小公主面色不耐道: “你怎么呆这么久?” 林锦颜:“殿下是特意在此处等我吗?” 小公主对身后挥挥手,一众跟随的宫女和内侍,弯身往后退了十几步。 “林锦颜,去那坐着聊。” 林锦颜跟随小公主进了亭子,小公主坐下后瞥了眼白芷: “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她听不得。” 白芷看向林锦颜得了同意,行礼退到了亭外。 “你身子弱,坐着说吧。” 见林锦颜道谢落座,小公主看向望舒宫: “此处离冷宫颇近,本就少有人来,这望舒宫更是除了父皇,旁人都进不去,你如何可以常去?可是认得玉妃?” “幼时进宫,公主殿下同臣女玩闹,臣女不慎在这附近迷了路,是被望舒宫的宫女发现送回的,公主不记得了吗?” 小公主面带丝尴尬:“年幼玩闹罢了。” “玉妃娘娘和善,才偶尔叫臣女来说说话,见过几次自是认得的。” “我说得是进宫之前的玉妃娘娘。” 林锦颜不解道:“玉妃娘娘进宫前臣女还未曾记事,怎会认得?” “你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 “臣女怎敢欺瞒公主殿下。” 小公主审视的盯着林锦颜,上半身慢慢前倾靠近: “或许以前,你还不记得她时,她就认识你呢?” “认识我?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小公主:“你仔细想想,家中可有什么和玉妃一般年岁,又在你出生后突然失踪,或者是……暴毙的?” 林锦颜闻言,眼神锐利如刀般盯着小公主: “公主此言何意?” 小公主被林锦颜突然转变的气势震住一瞬: “玉妃自入宫后,说是因为性子冷清怕吵谁都不见,皇祖母和父皇玉妃都从未去请过安,就算她家中真对父皇有恩,多大的恩情能大过天子?” 小公主说着话站起身,慢慢踱步行至林锦颜身后: “望舒宫外还有禁卫军把守,我猜她不是不想见人,而是不能见人。一个不能见人的妃子,定然身份有问题。父皇这般防范,谁都见不得,却独独让你去见……” 小公主弯下身,在林锦颜耳边低声道: “林锦颜,你就不想知道,你为何对玉妃如此特别吗?” 林锦颜盖在大氅中的双手,因过力紧握而微微颤抖,眼神冰冷的咬牙道: “公主,我林府符合你方才所说之人,只有我那……生下兄长和我后血崩而亡的娘亲……公主此谬言,不光将陛下陷于夺臣妻的不义之举,更是辱及我的亲娘!” 林锦颜站起身,慢慢转过身子,灼灼目光逼视小公主: “方才公主所言,若是陛下知晓,柔妃和晋王怕是不光保不住你,还会受你牵连。” 小公主胆怯的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壮胆: “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就连母妃和二皇兄我都不曾说过,父皇不会知晓。” 其中利害 御书房内。 韩清如恭敬接过郑诚递来奏折,打开细看: “这是弹劾齐尚书查案不明的折子。” 皇帝:“嗯,虽是漠北探子所为,可齐全到底让人蒙蔽,冤查了案情。你怎么看?” “依微臣拙见,齐尚书确有失察之责,可也不至于如弹劾所言罢官流放。” 皇帝批阅着奏章,头也不抬道: “朕听闻你与晋王似有私交,你此言是为公还是为私?” 韩清如闻言,一掀衣摆跪地: “回陛下,微臣确和晋王殿下有私交,也只仅限于私交。微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的爱重赏识,微臣片刻不敢忘怀。方才之言,对事不对人。” 皇帝抬抬手:“朕不过问一句,不必这般严肃,起来说话。这些年齐全掌管刑部,没出过大的纰漏,政务也是从不拖拉,确实不能因漠北挑唆,就免了他的职。但他毕竟上了当,罚还是要罚的。” “陛下说的是。” 皇帝点了点手旁的奏折,郑诚上前拿过递给韩清如。 “你再看看这个。” 韩清如:“盐运司刚建立,世家皆举荐唐阁老。如无意外,今年的盐运司便是唐阁老管事。唐阁老上这折子,是想自己带些人手入盐运司。” 皇帝批阅完手里的奏折,放下笔接过郑诚递来的热茶: “折子上还附带了人员名单,几个大世家的子弟皆有,一碗水倒是端的平,你看看最后一人。” 韩清如重新打开看过: “这个孟杰是哪个府上的?几大世家中,并没有姓孟的。” 郑诚见皇帝喝茶,笑着接话道: “工部的肖尚书认子一事,韩尚书可知晓?” “有所耳闻,说是肖尚书有个儿子,在给苍圣山的神医做学徒,肖尚书几次相劝,都不肯回府。难道就是这孟杰?既是肖尚书的儿子,为何姓孟?” 郑诚将肖家往事告知,韩清如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想必这孟杰是因孟氏之故心生埋怨,不光改了姓氏,还不愿再回肖家。可唐阁老为何要带孟杰进盐运司?难道是替孙女弥补?” 皇帝:“因何缘由暂且不知,盐运司归户部管辖,唐阁老将这几人带进盐运司,你务必多加留心,食盐既归了国库,断没有在拿出来的道理。” 想到唐阁老和肖尚书的姻亲关系,又想到肖尚书属秦王一党,韩清如立马明白了其中利害: 陛下这是怕,唐阁老联合几大世家,借着孟杰的血缘,顺着肖尚书同秦王搭上了线,助秦王成事以达到自身的目的。 长寿宫。 太后念完佛经,由着陈麽麽扶起: “望舒宫那头如何?” “见到了,说是聊的高兴,还留着用了饭。” 太后慢悠悠的走着,语气无奈叹息道: “这么多年还如珍如宝,不过是用了点药罢了,还值得特地跑来说一趟。也不想想哀家是为了谁,那孩子年幼要是跟着去了山川坛,人前多嘴说了什么被旁人知晓,不光母子两的命没法再留,就连皇家的脸面也保不住。” 臣之子妻 太后抱怨皇帝,不识自己的好心:一个妃子也值得动用她的面子,特意将林锦颜叫到宫里来给玉妃卖好。 陈麽麽默默听着,一句也不敢接茬儿。 见钰织上前行礼,陈麽麽问道: “林小姐回府了?” “刚出宫门,离开望舒宫没多远,被小公主截住说话耽搁了时辰,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林小姐离开时脸色奇差,似是哭了一场。” 太后神色淡淡: “云熙对旁人,素来是跋扈惯了的。崔家到底不是名门望族,好好一个公主,愣是让柔妃养成愚笨的小家子气,倒不如一个太傅的孙女知理。养出来的儿子倒是精明,早早就想攀上明珠。” 陈麽麽:“一个亲王,到底是不如储君的。明珠小姐可是跟您一样的凤命,怎能委屈了自个儿。” 太后听的悦耳,白了眼陈麽麽笑骂了句:油嘴滑舌。转而又叹气道: “云娉昨日来说满月宴的事,足以证明太子对林锦颜起了心思。明珠虽好,却没有定北军替她撑腰,论助力来说,太子怕会更倾向于林锦颜。” 陈麽麽:“上回皇后娘娘来,可是亲口对您许下了正妃之位的,她怎敢诓骗您。” 太后目光幽深:“她许的是正妃之位,可不是国母之位。如今看来,她怕是想两头都占,过几年哀家若是不在了,提供不了助力的明珠,也就会和惠宁一个下场。” 陈麽麽:“您今日叫林锦颜进宫,已然敲打过,想来她也知晓利害,不敢同明珠小姐争。” “但愿如此。想利用完哀家一脚踢开,秦家要真想打这个算盘,那可是用错了人。” 马车里。 白芷用干净帕子沾了茶水,下手轻柔的给林锦颜擦眼睛,回头看了眼驾车的内侍,悄声道: “小姐,您下次用藏药的帕子在眼前晃晃就行,再别碰着眼睛。” 林锦颜眯着眼,乖乖点头: “药效确实太强了些。” “还不是您说要催泪快的。” 马车停到林府门口,林锦颜下了马车,示意出门迎接的林松,给送自己回来的内侍递了个荷包,内侍行云流水的塞进衣袖,笑眯眯道了谢驾车回宫。 进府回院子换了衣衫,重新上了妆面,直奔松茂堂。 见礼落座,隐去望舒宫和小公主的事,同众人只说见了太后和岳明珠,瞧着周玥雪在,将太后有意让岳明珠入主东宫的事讲出。 林晏清和林思远闻言,神情皆是一松,送走周玥雪,一家人围坐吃了饭,林锦颜才回了颜玉轩。 梳洗躺下,林锦颜回想起白日里小公主说话: 云熙自作聪明的以为,玉妃是自己故去的娘亲,想要用玉妃往后的自由,来换顾林两家支持楚承曜。 自己言词犀利的驳斥,又抬出陛下将其吓住,想来云熙不敢往外说什么。 但是云熙说的话……却也不无道理,陛下和太后如此藏着玉妃,绝非对外所说那样,玉妃不爱见人。那就是玉妃的身份不能见人…… 难道……她真是哪个臣子之妻? 兹事体大 次日醒来,知晓兹事体大,林锦颜不敢向外透露。 支开洪九让白芷叫来魏仲,让他悄悄查一下,玉妃进宫前,可有哪个府上,同玉妃差不多年岁的女子或是官眷,突然消失或是故去的。 皇宫里。 刚退朝,出宫复返的顾青云带着白伊然求见。 皇帝将行礼的两人叫起: “顾将军和将军夫人何事求见?” 白伊然神色焦急道: “陛下,洲儿中了毒,需要一位药材,苍圣山倒是能寻到,可路途太远要耽搁不少时间,这才进宫求陛下,在太医院里找找这位药材。” “中毒?安北将军在府中养伤,怎会中毒?” 顾青云:“回陛下,是上次受伤时中的毒,毒性今晨才开始显现。” 白伊然:“此毒阴损异常,发病只是虚弱之症,若不是臣妇出自苍圣山,又日日把脉,怕是很难发现洲儿中毒。” 皇帝闻言又惊又怒,忽地想什么,眼神微闪: “这漠北人果然歹毒,需要何种药材?” 白伊然:“雪鸢草。” 郑诚闻言眼神飘向身侧的龙座,皇帝诚恳又担忧道: “朕不懂药理,将军夫人莫急,朕让郑诚带你们去,安北将军也是代朕受罪,只要太医院有此药,只管拿回去救安北将军。” 顾青云夫妇两,闻言赶忙跪地谢恩,皇帝对着郑诚点头示意,叫起顾青云夫妇两,郑诚带着二人赶往太医院。 夫妇两人出宫前,不光带着雪鸢草,同行的还有刘御医,说是皇帝担心顾睿洲的身子,想着多个医者医治,也能更放心些,夫妇两又好一阵的千恩万谢。 刘御医看过顾睿洲,便马不停蹄的回了宫,一进宫门就被内侍带到皇帝面前。 “安北将军病情如何?果真是中毒?” 刘御医:“回陛下的话,是中毒,且中毒已有七八日的光景,算起来就是春农节那日。安北将军所中之毒,与上回金卫将军的毒同出一辙,若不是将军夫人医道高深,毒还不会这么早就被诊出来。也亏得诊断的早,症状倒比金卫将军好了不少,服了解药好生休养几日,便可无恙。” 皇帝陷入沉思,郑诚和刘御医也不敢出声询问,半晌听得皇帝再度开口: “上次的毒,你可曾对他人提及?” 刘御医:“微臣谨遵陛下吩咐,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此事。” “未曾提及便好,祸从口出的道理,相信你也懂得。” 刘御医身子一颤,忙道绝对会守口如瓶。 刘御医退下后,皇帝靠在椅子上百思不解: “按理说,上回查探雪鸢草,被人斩断踪迹,已然是打草惊蛇,怎会再用此毒?” 郑诚:“陛下是觉得安北将军这毒,中的蹊跷,是谁动了动脚?” 皇帝细想过后,摇了摇头: “上回百姓所中之毒,是刘太医调的,与此毒并不相干,将军夫人替百姓解的也并非此毒……将军府应该是不知道此毒的。中毒的虽是顾睿洲,但他是替朕挡下的,用毒的人想杀的……是朕。” 毒药再现 刘御医出了大殿,后背的冷汗被风吹过,激的他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眼大殿,大步朝着太医院而去。 到太医院坐下,喝了一大杯热茶,陈御医才感觉身体回暖。仰着头靠在椅背良久,听到叫他去翠微宫问诊才睁开眼。 坐直身体打起精神,正欲起身时瞧见面前的书案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对折纸张,陈御医本以为是谁放的药方,打开看过内容之后,惊的他豁然起身,左右扫视着出声询问: “方才谁来过?” 正抓药的唐医士,闻声放下手中的东西走来: “陈御医,方才来过几个宫中的侍女,来拿几位贵人的药剂,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御医将纸张团成团,塞进衣袖: “无事,你去将我的药箱拿来。” 将陈御医送走,唐医士扫了眼陈御医的书案,若无其事的转身继续抓药。 翠微宫。 陈御医给柔妃和小公主把了脉,开了些安神的汤药,又劝小公主忧思伤神,想开些才是。 陈御医起身告退,楚承曜笑着相送。 二人走后,柔妃不解的看向自己女儿: “你整日都想些什么呢,怎会忧思过度?” 小公主张了张嘴,想到林锦颜,本欲出口的话转了话音: “也没想什么,最近老梦到那个李昭,还有山川坛的刺杀,睡的不安生罢了。” “那都过去了,快别想了,怪瘆人的。” “知道了母妃。” 出了屋子,陈御医行礼让楚承曜留步,抬脚欲走,被楚承曜叫住: “陈御医,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院中的僻静处: “听闻将军府进宫寻药材,陈御医还去给安北将军诊过脉,不知安北将军是何症状,寻的是何药材?” “是个稀奇的药引子,用于治疗旧伤有奇效,安北将军新伤养了几日已无大碍,可却引起旧伤复发,故而进宫寻药。” 楚承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父皇最信任的御医,除了院使和院判,便属陈御医了,有什么风吹草动,还盼陈御医告知。” 陈御医恭敬道:“微臣多年前便已追随殿下,自然唯殿下之命是从。” 楚承曜目光带着探究,盯着陈御医的背影消失在院外。 陈御医回到府里,只觉心神乏累,打发心腹守在门口,独自在屋内静坐。 缓和了心神,拿出衣袖中的纸团,展开扫了眼纸上的桂花,将纸放置在烛火上点燃。 火光映照在陈御医的纠结忧愁脸庞上,忽明忽暗,宛如陈御医此刻的心境一般。 纸张烧完,陈御医的思绪回到几月前: 那时刚安葬了岳家老爷子没两日,一切都已经平息,自己刚回到府中,管家送来一封信,说是塞到门缝里并没看到送信人。 信上说,有自己在岳老爷子的病因上作伪证,并且参与谋杀的证据,若不想证据被太后知晓,下次按照来信行事。 第二次来信,是在金卫将军中毒时,信放在自己的马车里。让自己除了皇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毒药的事情。 科考结束 第三次来信便是今日,信中吩咐不可对旁人提及顾睿洲中毒,和雪鸢草一事。 三封信,字迹不同,用纸不同,送信人从未露过面,只有同样的桂花图案,显示几封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但那人连宫女都能使唤,想来是权势不低…… 陈御医陷入深思,提笔写下一串人名,会是谁呢…… 科考结束当日,养好伤的顾睿洲同冉公子顾奕辰一同出府,来接林锦安。 行至考场门口,刚巧遇到林思远和林锦颜林婉蓉,几人说着话,不时的看向门口。 科考分为三场,每场考三日,待九日考完,林锦安人都瘦了一圈,虽面有倦色眼下泛青,眼眸却是异常明亮。 同众人说过话,林锦安看向林锦颜,眼中尽是笑意。 因着次日便是白伊然的生辰,回到家中,沐浴后的林锦安,同家人围坐吃了团圆饭,送走顾睿洲几人,便回了自己院子补觉。 待在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听闻林锦颜在书房等了半晌,林锦安立刻穿衣下床,梳洗干净穿戴整齐的进了书房。 “颜儿,我今日起的太晚了些,过来怎么也不叫我?” 林锦颜放下手里的书,笑意温柔: “时辰还早,这些日子哥哥定是没睡好,多睡会也不打紧。” 说着话,吩咐白芷端来吃食: “我和姐姐陪着祖母用过了,这些一直给你温着,吃饱了歇息片刻,我们再出府。” 林锦安笑着在桌边坐下: “还是要早些出去,我给舅母准备的生辰礼过于单薄了,给祖父祖母请了安,出府看着再买点什么。” 林锦颜拿过碗,亲手盛了汤,放到林锦安面前: “礼物我置办了三份,保证舅母和哥哥都满意。祖父去茶楼和姚太师下棋去了,祖母那表姐和姐姐陪着,那会听表姐话里的意思,像是想和我们同去。” 林锦安笑眯眯接过汤,招呼着林锦颜坐下: “她倒是热心肠,舅母他们喜欢的是堂姐,对她也只是因祖母的缘故,面上过得去罢了,偏她装作不懂。” 林锦颜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白芷走在最后,顺手关上了门。 “她懂不懂的不打紧,祖母懂啊,祖母定会把她留下的。” 林锦安喝着汤点点头,瞥见人都退下,放下碗看着林锦颜: “把他们都打发走,可是有事要告诉我?” 林锦颜嫣然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哥,确实有事要说,却没哥哥吃饭重要。我说哥听着,别耽误吃饭。” 林锦安闻言,笑着端起碗筷: “我妹妹说话就是悦耳,说吧我听着。” 林锦颜拿起一旁的筷子,给林锦安边夹菜边道: “昨日哥说这次科考有几分把握,想来一甲前三中,定会有哥的名字。这是喜事,但凡事有利就会有弊,日后哥的日子,怕不会如之前那般安生了。” “哥哥去考场那日,我被太后叫进了宫,遇上了小公主。听小公主话外之意,像是看上了哥。小公主还未有婚约,若她去求陛下,金口玉言哥很难抗命。” 兄妹谈心 林锦安听得眉心发皱,将嘴里的饭菜咽下,正欲说话,林锦颜将茶杯放到他手边继续道: “小公主看上哥,除了哥自身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外,也是想为晋王殿下找助力。毕竟这将军府麾下,掌管着天楚最强战力的定北军,想要那个位置的都盼着拉拢。” “我知哥不喜小公主,不光因为她出生皇家,还因为她跋扈的性子。颜儿不想让哥为难,就提前想了个简单的法子,哥若是同意在行事,若不喜欢不必因为任何缘由勉强,还有旁的法子能用。” 林锦颜将几个法子细细说了一遍,林锦安静静听着,吃饱后放下筷子,抬手给林锦颜添上茶: “总想着我是兄长,不能一直让妹妹护着,读书不敢有一日懈怠,盘算考了功名,能为你和家中至亲挡些风雨。不想,还是要让你为我劳心。我确实没想到赐婚这一茬,她未必真的看上我,不过是笔交易罢了。” “你我一母同胞的双生子,本就该生死与共相互扶持,哥哥为何这般客套?可是嫌颜儿多事了?” 见林锦颜面带失落,垂目看着茶杯,林锦安心中那分挫败感一扫而空,转而焦急解释道: “不是不是,颜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帮哥哥,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哥哥只是觉得自己没用,你受过伤本该安心静养,还要为我殚精竭虑……” 说着话,瞧林锦颜笑的狡黠,林锦安松了口气: “颜儿!” 笑闹几句,见林锦安有了精神,林锦颜正色道: “哥,我是女子入不得官场,帮不了家里,只能谋划些有备无患的后路,让你们多两分底气和安心。外公和祖父已然上了年岁,又正值朝堂争斗的多事之秋,非是我对长辈刻意隐瞒,实在是怕他们忧心。” “哥知道,上次看过你庄子里的密室,哥回来一夜未眠,既骄傲又心疼。哥懂你的意思,林家和顾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身在其中,无法心安理得置身事外,什么都不做。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哥,好歹多个人商量,哥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林锦颜笑意温婉:“我自然相信哥,庄子里的密道,除了你就只有大表哥知道。” “大表哥也知道?” “是啊,那密道和密室,就是求大表哥找人挖的,大表哥是第一个知道的。” 林锦安点点头:“大表哥的嘴一直都严,半点风声都没露过。” 说罢看着笑眯眯的林锦颜,抬手刮了下她鼻尖: “你啊,倒是会找人!” 兄妹两相视而笑,临出门前林锦安忽然道: “你方才说的法子,第一个就很好,也最有效,先试试吧。” 林锦颜笑着应下,打开门,跟着林锦安一同前往松茂堂。 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提出带着林婉蓉一起去将军府,老太太是长辈,不能给晚辈做寿,备了些吃食,让三人一并带去。 周玥雪不出意外的隐晦提出想要同去,老太太装作没听懂,同她商量何时想来府中客居。 买通送信 周玥雪想去将军府,更想住进林府,老太太不接她的茬,二者取其一,她也只能留下了。 林锦安见状,看向身旁的林锦颜,暗道自己的妹妹料事如神。 坐进马车,林锦颜拿出三份礼物,让两人挑选。 林锦安和林婉蓉,正愁自己准备礼物过于单薄,看过林锦颜拿出来的东西,瞬间宽了心,对着林锦颜好一阵的夸赞。 林锦安:“今日虽不用和表姐同去将军府,可往后又要经常在府中见到。背后议人非君子所为,可表姐行事做派,太过功利虚伪,着实让人喜欢不来。” 林婉蓉:“也不是人人都不喜欢,大哥就挺喜欢的。前两日大哥来看祖母,我无意中瞧见,大哥给松茂堂里叫小环的丫头塞银子,说是表姐来了,让小环给大哥送信呢。” 林锦安闻言,愣了一瞬,随即神色不虞道: “买通祖母院子里的丫鬟送信?大哥简直是……罢了,左右也分了家。倒是这个小环,颜儿你得敲打敲打。” 林锦颜看向林婉蓉,见其虽面色如常,可交握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林锦颜心知,林婉蓉并不是闲话家常,而是有意说出来让自己知晓,看来小兔子已经开始露出尖牙了,这很好。 “小环刚来不到一年,许是还不知晓利害关系,我会看着处置,哥和姐姐不必烦忧,表姐就算来小住,也住不久的。” 林锦安不解道:“这是为何?” 林锦颜笑道:“哥你忘啦,表姐都留成了大姑娘,眼瞧着守孝期马上就到了,表舅肯定着急啊。” 将军府。 三人进了前厅,听得兵器碰撞声,闻声而至,就见顾奕辰和冉公子正在比试,顾弘章、顾青云和顾睿洲坐在一旁观看。 同长辈们见礼后刚刚落座,分心的顾奕辰,就被冉公子挑掉手中利剑。 看着捡起剑,乐呵呵朝这边走来的顾奕辰,顾睿洲笑道: “奕辰,你又输了,安儿颜儿婉蓉可是都看着呢。” 顾奕辰给三人打了招呼,将剑递给下人: “我是听到他们来,分心才输的,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丢人的。再说了,冉大哥武艺本就比我高出一筹,输给冉大哥更不丢人了。” 顾弘章笑骂道:“本就技不如人,你还敢分心,输了反倒给自个找这么些借口,都是要成亲的人了,瞅着还不如安儿沉稳。” 顾奕辰:“都说外甥随舅,安儿只是表面上看着沉稳,心里的鬼主意可比我多多了。” 顾青云:“嘿!反了你这皮猴儿,都敢编排起你老子了,洲儿给我打他。” 顾奕辰闻言,忙退后道: “诶诶诶……爹,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动手呢,今日可是娘的生辰,我要挨了打,娘可是会心疼的。” 冉公子随着顾奕辰一同走来,在几人说话的间隙,朝下人要了手炉。这会儿下人拿来,冉公子接过塞给林锦颜。 其他人皆看着顾奕辰,只有林锦颜身旁的林锦安,注意到这一幕。 舅母生辰 林锦安瞧着冉公子给妹妹塞手炉,妹妹还乖巧道谢,随即不悦的看向冉公子。 感受到视线,冉公子侧头与之对视,看懂林锦安眼中的不满,冉公子将头高抬两分,斜歪着脑袋露出挑衅之意。 林锦安不愿今日在此处与他掰扯,憋闷的收回视线,看向两个玩闹的兄长。 察觉到身旁的暗潮涌动,林锦颜忍不住失笑。 顾奕辰:“大哥,咱们可是亲兄弟,你舍不得打我的对吧?更何况你伤刚好,不能动武。” 顾青云:“你问问你大哥,是听我这个当爹的,还是听你的。” 顾睿洲背着手,听父亲和弟弟笑闹,脸上满是笑意。 顾奕辰:“爹,今天可是娘生辰,我要挨了打,娘定不会开心的。” “谁说你挨打我不开心,你这是又干了什么讨打的事?” 众人闻声看去,见白伊然说着话走来,林锦颜三人忙上前见礼。 白伊然笑意温柔的同三人说了会话,拉着林锦颜和林婉蓉去了后院。 林锦颜两人将亲手绣的帕子香囊送上,白伊然高兴收下,不住的夸赞两人女红,又道两人要都是自己闺女就更好了。 姐妹两嘴甜道:“颜儿心里,可是一直拿舅母当娘亲看待的。” “我也是,将军……舅母待我如同母亲一般,我心里也同舅母亲近。” 白伊然被两人哄的眉开眼笑,拉着两人说了半晌体己话,直到快摆饭了才去前厅。 听闻顾青云和顾睿洲,在顾奕辰成婚后,就要赶赴北境驻守,众人的情绪都低迷了几分。 顾青云环视了一圈,笑的爽朗: “这是做什么?顾家身为武将,怎可长时间待在京都?万一漠北趁机生乱,对百姓和天楚又是场浩劫。” 顾弘章叹气道:“陛下考虑我上了岁数,辰儿又是新婚,故而让我们暂且留守京都。” 顾奕辰:“说是体恤,实则是留人质罢了。这朝中的武将,有哪家举家前往驻地的?不都在京都留有至亲。年前漠北战事,又逢天楚水灾,咱们一家齐聚北境,平定战乱后,陛下可是连发了三封圣旨,催促我们回京领赏。” 顾睿洲:“心知便罢了,说出来做什么?陛下有陛下的顾虑,有些事不可宣之于口。你马上成婚就成大人了,日后我和爹不在府中,这府上就得靠你照料,在外切记不要乱说话,凡事多思多想谨言慎行。遇事不决,定要找祖父商议。” 顾奕辰压下心中沉闷,点头应下。 顾弘章:“左右事情已然定下,不可更改之事,无需过多忧思。更何况还有两个小孙女在呢,不说这些了。伊然,饭菜是不是齐了,好了就先摆饭吧。” 摆好饭菜,因着没外人,众人围坐一桌。 小辈们说着祝寿词,举杯换盏的同白伊然敬酒,又各自拿出礼物呈上。 当林锦颜拿出自己的礼物时,顾奕辰面带惊讶: “咦?颜儿你这麒麟玉件,似乎和安兄今晨送来的是一对。” 一对麒麟 白伊然闻言,让秋荣取来安知闲送来的生辰礼,一手一个仔细打量: “确实是一对,玉的质地,雕刻的工艺,显然出自同一块原石,同一个匠人。” 林锦颜愣了片刻,回想起这玉件,还是去不夜侯时,安知闲淘来的,说是玉质上乘,雕刻不俗寓意也好,用来送礼分外合适。 自己见到夸了两句,安知闲便割爱送给了自己。因不好意思收他贵重礼物,自己花了银两,强让安知闲收下。 当时,他也没说这东西有一对啊…… 见众人打量完玉麒麟,都看向自己,林锦颜压住心中莫名的慌乱: “这倒是巧了,想来定是因为舅母福泽深厚,就连这麒麟都抢着来您这呢。” 众人闻言,皆脸带和善的笑意,夸林锦颜嘴甜,也赞这对麒麟祥瑞。 顾弘章:“安家小子既然送了礼,怎么没来用饭?” 顾睿洲:“祖父,知闲今日事忙走不开,又担心他在咱们拘束,说改日再来。” 顾弘章笑道:“这小子,说了多少次让他不拘礼数自在些,怎么还是如此。” 顾青云:“知闲这孩子谦逊知礼,不因商人身份自轻自贱,也不因结交的权贵仗势而为,进退有度又老成持重,着实是难得。” 听得外公和舅舅对安知闲的夸赞,林锦颜心中那抹慌乱带着丝惊讶: 这人在这已经混的这么熟?风评竟这般好吗? 不夜侯。 安知闲感觉鼻根发痒,忙侧头以衣袖遮住脸,打了个大喷嚏。 “知闲这是凉着了?虽开春了,却还没那般暖和,莫要过早减衣。” 安知闲起身净手,听得林晏清的关心,笑着回话道: “晚辈不曾减衣,怕是不留神得罪了谁,正挨骂呢。” 平阳侯拿着棋子,紧盯着棋局思索,头也不抬道: “那肯定不是老夫,老夫这会儿没空骂人。” 屋内几人闻言,皆有笑意。 安知闲擦干手,给几人续上热茶,宛如同自家长辈闲话般笑道: “不急,那就等您有空的时候。” 姚太师扫了眼对面,几番准备落子,又犹豫不决的平阳侯,端着茶杯慢品: “你这温和的性子,怕是不容易得罪人。” 平阳侯找到自认为绝妙的落子点,将子落下,拿起茶杯看向安知闲: “怪不得斯年对你赞不绝口,果真人如其名,谦虚豁达。” 唐阁老轻捋胡须点头:“确实如此。” 安知闲抱拳道:“夸奖的话果然使人如至云端,再夸晚辈可要飘的脚不沾地了。” 平阳侯跟着三人轻笑,瞥见姚太师落了子,也顾不得喝茶,忙将茶杯放下拿起棋子,盯着棋盘小声嘀咕道: “下这么快做什么……” 见安知闲落座,唐阁老看向他问道: “知闲,我见你同吴神医叔侄相称,他又住在你这,想来是私交匪浅?” 安知闲:“晚辈和吴神医投缘,算得上私交甚笃。阁老何以问起吴神医?” 唐阁老放下茶杯叹气道: “我那嫁肖家的孙女,和孟杰的身世,想来你也听说了。” 姐妹婆媳 唐阁老说出自己想带孟杰进盐运司的打算,又道孟杰不肯答应,想让安知闲帮着相劝: “带孟杰进盐运司,确有想给我那造孽的孙女赎罪之意。最重要的是,那孩子性情刚直念及亲恩,不为权贵名利所动,老夫是真的喜欢。” 安知闲:“晚辈知阁老心意,定会劝说孟杰。可孟杰视晚辈为友,晚辈不会逼迫于他,成与不成晚辈不敢保证。” 唐阁老笑道:“这是自然,老夫听吴神医闲谈,说孟杰对于医道天赋不高,这才想着带他进盐运司。他既不愿回肖府,总得学些本事,将来好安身立命。既要学,自然得他心甘情愿。” 安知闲替孟杰道了谢,唐阁老摆摆手,同老友闲聊起带进盐运司的人员名单: “已经面呈给陛下,各个世家都挑了人,想来也都没话说。老夫已然年迈,自然无精力事事顾及,挑的人要么人品过关,要么有些才能,也能省些事。” 林晏清:“这个郑阁老的长孙,听闻才华出众,继承了郑阁老一手丹青,却行事低调,鲜少在人前露面,我也不曾见过。” 唐阁老:“郑家虽同为世家,行事却一直低调,郑阁老两个儿子,次子平庸软弱,长子一脉只有一子两女,长女便是如今宫中的郑美人,长子就是这郑向恒了。” 说到此处,唐阁老眼神瞟向姚太师: “听闻太子近来常和这郑向恒往来,似有意求取郑向恒的胞妹当侧妃。” 姚太师扫视着棋盘,淡淡道: “姐妹两,大的嫁给爹,小的嫁给儿子,姐妹变婆媳,倒也是亲上加亲的好姻缘。” 唐阁老闻言,惊的连连咳嗽,林晏清垂目看着手中的茶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平阳侯眼角笑意加深。 唐阁老皱眉:“咳咳……你真是,那可是皇家人,好歹忌讳些。” 平阳侯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年轻时不就这副德行,在外还装一装,跟咱们几个说话,他可是素来不忌讳的。你没看太傅,都已然习以为常了吗?” 林太傅:“管不住他的嘴,只能管管自个的耳朵了。上了年岁,偶尔就会失聪片刻。” 唐阁老喝了热茶压下咳嗽,不赞同道: “这还有晚辈在,要是传出去,咱们几个老家伙不好动,知闲在朝中可是毫无根基。” 安知闲从善如流: “阁老放心,您几位来,门口一直有人守着,旁人听不见。晚辈这几日春困,刚才打了个盹儿,什么也没听着。” 唐阁老:这胆大圆滑又不怕死的后生…… 姚太师执子落下:“要真因此事牵连到他,我这把在山里呆的松散的老骨头,也不介意去朝堂松松筋骨。” 林晏清三人闻言,皆面带诧异,看了看神色平静的姚太师,又瞧了瞧笑意温和的安知闲,心里忍不住都有了计较。 林晏清:“连太子和惠宁都请不动你出山,看来知闲这孩子是入了你的眼。” 雄材伟略 察觉到身上的视线,姚太师神色如常: “当年因内人和爱徒变故,又因朝堂变得和先皇理念不同,才会万般失望之下,痛心颓废的隐居山野。虽说隐居,却也并非全掉了牙齿。我只是不惹事罢了,事惹我到我身上,还是会还手的。” 林太傅:“你这性子,就算是修道多年也磨不掉的。先皇心胸广博雄材伟略,又有几人能及?” 姚太师眼中带着冷嘲失望: “如今的天楚,像是艘漂浮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海面上的船只。虽因几场胜仗明里看着意气风发,可暗里早已有了萎靡的风气。朝堂中,多是中饱私囊贪图享乐之辈,更有甚者,披着华服官衣干尽了人神共愤的恶事。” 说到此处,姚太师执子的手指收紧泛白: “掌舵者只顾猜疑制衡,皇子们忙着党争,结交助力打压对手,无所不用其极。这些祸国殃民的蛀虫,但凡对他们有用,不光视而不见,还会包庇纵容。如此弃法礼公道于不顾,哪还有半丝先皇在时的清正之气?” 将心中失望的怒意,换作炙热的鼻息呼出,姚太师松了手劲,在棋盘上落了子。 平阳侯脸上,也满是无奈的怀念之色: “先皇是少有的明君,能做他的臣子,是我等之幸事。故而,我儿护驾殒命时,我虽悲痛却无半丝悔意。世人皆道,平阳侯府是我儿用命救圣驾换来的世袭。殊不知,当时我派我儿去护的,不是天子,而是先皇子嗣。” 姚太师叹道:“若非遇到明君,我也不会坐上太师之位。” 唐阁老也怀念长叹:“先皇在时,用人皆考量德行才能,犯错从不包庇,忠心从不忌惮,也不允许党争。君臣一心,朝堂风气清正,世家也从未受过打压。” 四人感念完,皆陷入沉默,安知闲亦是静默端坐,毫无开口的打算。 直到炉火将水沸腾的煮开,才打破屋内寂静。 眼见棋局无力回天,平阳侯瞥了眼喝茶的姚太师,边收子边问道: “我听闻,思远的闺女,近来和秦王妃多有私交?” 林太傅:“颜儿同我说起过,秦王妃待她热情和善,确实常以些胭脂首饰这些女儿家的小事,叫颜儿出门相见。” 平阳侯继续收子:“虽未显露目的,动机定然不纯,当心为上。” 见林太傅心中有数,平阳侯又道: “惠宁的身子如何了?” 姚太师:“有吴神医照料,正在逐渐恢复。” 平阳侯:“幼时,惠宁也是常随你来侯府的,日后她愿意,多来侯府走动。” 姚太师:“我回去便会告诉她。倒是你,输了几局怎么还准备赖着不换人?” 被戳破的平阳侯,神色不悦的将手中收回的黑子,重新扔回棋盘: “换换换,谁愿意跟你一直下似的,帮你收子罢了,不识好人心!” 见平阳侯臭着脸起身,端着茶杯让出位置,几人皆忍不住失笑。 姚太师:“棋品如人品呐。阁老,可有兴致手谈一局?” 唐阁老慢悠悠的起身,笑眯眯道: “跟你下棋,自是愿意的。” 武功相似 给白伊然过完生辰,见天色不早,林锦颜三人动身回府。 因着前些日子的刺杀,顾家不放心,顾睿洲兄弟两跟随相送,冉公子也道吃饱了消消食,跟着几人出了门。 路上,说起几年前的今日,在这附近遇到的刺杀,兄妹四人至今还心有余悸。 顾睿洲:“那次,要不是洪九和宋易,还有冥王前辈出手相助,后果还真是不敢设想。” 骑在马上的顾奕辰,侧头看向趴在车窗上的林锦安兄妹,心中止不住的后怕: “怪我那般容易就被人引走。” 林锦颜:“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有意为之如何能避开?” 顾睿洲见自己弟弟气氛有丝低迷,开口调侃道: “你二表哥自那次刺杀之后,明显改了性子,在外面稳重了不少。” 顾奕辰失笑:“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当日的情形此生难忘,又怎敢不长进?说起来,我至今都未想通,那个领头刺杀的漠北人,当时身受重伤,是如何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脱身的。” 顾睿洲:“他受的伤自己走不远,定是有人相助。这也说明京都之中,也并非绝对安全,你们出行也带些人手,莫要去僻静之处。” 几人都点头应下,顾奕辰喃喃自语道: “多年不见,也不知宋易如何了……” 说完顾奕辰突然扭头看向一旁的冉公子: “冉大哥,多次同你切磋,老觉得你的招式有丝熟悉,一直想不起在哪见过,方才想到宋易才想起来,你的剑法竟和宋易很是相似。” 几人闻言,皆看向冉公子。 冉公子神色淡淡: “天下功夫虽五花八门,可总有相似的,这有什么稀奇。” 此时,京都郊外。 见天色不早,宋易带着曹献赶往城门。 “主子,前面有茶摊,朝食过后您还颗米未进,可要坐下歇歇?” “回城再说,城门锁了就入不了城了。” 路过茶摊一刻钟,宋易二人听得声音,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握紧佩剑。 扫视了一圈,宋易朗声道: “阁下已经跟了多时,可愿现身相见?” 话音落下片刻,一道白衣身影踩着树梢,几个起落稳稳停在二人身前十步之处。 来人一身月白色衣衫,上面绣着精致的暗纹,残阳的映射下泛着光泽。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绘着一个胖乎乎的和善笑脸,年轻男子的声音,自面具下传出: “月影少主好耳力,这么好的功夫做护院岂不是屈才?是嫌江湖无趣,才转而投靠晋王麾下吗?” 宋易打量着戴面具的男子: “阁下何必出言挖苦?月影楼早已不复存在,宋某是因万源宗追杀的无处逃生,被晋王殿下出手所救,才做护院以图安稳罢了。” “万源宗虽追杀过你,可据我所知,你二人前些日子的遇袭,却并非万源宗所为,但所中之毒,却又是出自万源宗……这倒是奇怪了。” 宋易眼神幽深:“阁下何以对万源宗如此上心?难道阁下出自万源宗?” 隐瞒之事 白衣男子面具下的眼睛,在宋易和曹献二人身上来回审视,听得宋易问话,不答反问道: “月影少主进晋王府,似乎并非被人追杀,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倒像是有意为之。晋王府有什么值得月影少主如此费心?” 宋易眼神微闪:“阁下说话倒把宋某弄糊涂了,若非走投无路,何至于寄人篱下。阁下跟了我半日,就为了堵住我奚落一番?” 白衣男子用手背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语气闲散道: “我来这一遭,可不是为了同月影少主打哑谜的,或者我应该称呼你……阁主?” 宋易面色染上两分郑重,转眼又化为疑惑: “什么阁主?” 白衣男子抬头与之对视: “当然是近几年江湖的后起之秀,受百姓拥护的无为阁啊。宋阁主该不会要说没听过吧?” “自然是听过,若听过便是他无为阁的阁主,那无为阁的阁主,不知要比门人多出几何。” 宋易与白衣男子对峙了一盏茶的功夫,面具男子见宋易身后来人,道了句告辞,转身施展轻功消失于密林。 宋易二人待人走后转身,看清身后来人面色立马柔和起来: “薛兄!你怎会在此?” 薛忍上前笑道:“出城办些事,远远看见有人说话,不想竟是你们二人。方才走的是谁?” 宋易摇头道:“不认识,听语气来者不善,要不是薛兄来,我与他此刻怕是已经交手。” 薛忍:“怕是你们的仇家,没事少出城的好。你们二人因何在此处?” 宋易:“听晋王吩咐,出城办事。” 薛忍:“既是公事,我也不便多问。天色不早,边赶路边谈。” 宋易:“如此甚好,上次薛兄仗义出手,救我兄弟二人性命,还未曾谢过,刚好一同入城,请薛兄喝酒,薛兄请。” 三人一道畅谈,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找了家酒楼说起各自过往。待吃饱喝足,三人已然推心置腹,宛如亲兄弟一般,道别后各自回府。 晋王府。 宋易禀报今日出城办的事: “陈御医让陈府的管家,将自己的小儿子和两个小孙子,送到了城外一处庄子里,管家在城外买马车和一应出行物品,瞧着不像是常住。” 楚承曜点点头:“陈御医的大公子没跟着同去?” “没有,只有三个主子三个奴仆和一个车夫,轻装便行像是怕被人发现。” 闻着宋易身上传来的酒味,楚承曜笑道: “辛苦你们跑一趟,怕是还不曾用饭吧?我吩咐厨房给你们弄些酒菜。” 宋易:“谢殿下,我们二人用过饭才回来的。回城时遇到一个江湖朋友,他曾帮过我,我入城后便请他喝了顿酒,回来的晚了,殿下勿怪。” 楚承曜:“不妨事,你那朋友若是没有安身的地方,你大可也带来王府,你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宋易说起朋友有处容身,再次对楚承曜道谢后,回了自己院子。 楚承曜喃喃道:“将儿孙都送出京都,看来陈御医对我隐瞒之事不小啊……” 深夜前来 林锦颜兄妹几人回府后,先去了松茂堂。 瞧见林锦昀也在,又得知周玥雪刚走没多久,林锦安眼神飘出门外,眼神不悦的扫了眼叫小环的丫鬟。 听老老太太说,周玥雪明日就会来府上小住,林锦安三人同时看向林锦昀,见其眼角眉梢都是带着春色的笑意,三人又一同收回目光。 出了松茂堂,林锦安将林锦昀送走,转道来了颜玉轩,嘱咐林锦颜和冉公子注意些男女大防。 “冉大哥对旁人都是淡淡的,唯独对你太过上心,你要没那个心思,就离远些,别他给什么都接。” 林锦颜笑眯眯的应下,将人送走后,看向憋笑的白芷: “还笑呢,去准备点芙蓉糕,今夜怕是有客要来,你和洪九留下来守夜,把她们都打发了。” 夜深人静。 一道身影自林府西苑翻墙而入,睡下的魏仲闻声惊醒,拿起佩剑快速出屋,跟随声音来到僻静处,拔剑屏息凝神的一寸寸扫视,忽听身侧声响,正欲拔剑刺去,却听得熟悉的声音低声道: “魏仲,是我。” 来人撤 “您怎么来了?小姐没说您要来。” 颜玉轩。 听得窗子的敲击声,洪九前去开窗,看见来人惊讶道: “怎么会是你?先进来再说。” 来人轻巧的翻入屋内,洪九扫视了一圈窗外,关上窗户将来人领进屋内,自己推门进了内间。 听得声响,林锦颜抬头看去,见只有洪九一人,正欲询问,洪九开口道: “小姐,宋易来了。” 林锦颜眸中惊讶一闪而逝,却未曾多问,让白芷给自己系好披风,迈步出了内室。 吩咐白芷上茶,林锦颜看向一身夜行衣的宋易,在其对面落座: “深夜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易说出白日办的事,还有遇到的面具男: “我不知他的来历,他却知道我的底细,目前还分不清敌友。” 林锦颜:“依你所言,这人已经跟过你好几次?” 宋易点点头:“我刚到京都,他便跟了我两次,我进了晋王府后,两次出府也感觉有人在暗中尾随。直至今日,在城外他才现身。” 林锦颜:“我知道了,会派人去查的。倒是你,这么晚出来,可有人知晓?” 宋易:“我依你所言同晋王相交,并不处处依从,他相留时我也再三推辞,他反倒信任,对我和曹献也是以礼相待,准我们随意进出王府。晚间我说听朋友提起京都有万源宗的踪迹,想出来查看,得了他允许才出来的。为防他派人跟踪,我让曹献走了明路。” “他多疑阴毒,不会深信任何人的,你和曹献切莫轻敌。往后还依照你的性子与他相处,但心中仍旧要时刻提防,安全第一稍有不对,你们立马撤出来。” 二人又聊了一炷香,说完正事,见宋易看着桌上的芙蓉糕,林锦颜笑道: “今夜不知你来,可没给你准备栗子酥。” 宋易失笑:“我又不是专程来找吃食,芙蓉糕都准备好了,看来一会还有客来。” 赛马押注 陪老太太用了朝食,林锦颜五人分两辆马车赶往城门,与顾睿洲等人汇合。 掀开车帘,见楚承曜和楚承逸,楚承平还有冯斯年安知闲等人都在,城门口人多眼杂也不好下车行礼,只匆匆打了个照面,就赶往马场。 虽在城门口,只停顿了片刻,可多辆马车同行,和马车旁骑马的几位气质不凡的男子,还是惹得一众侧目。 出了城门走出两里地,林锦安便钻出马车,骑到了逐风的马背上,纵马和顾睿洲兄弟两并驾齐驱,楚承曜几人也皆是如此。 一路说笑,倒也不觉无聊,没多时便到了马场。 众人互相见礼后,冯斯瑶带着林锦颜三个女眷,到暖阁里安顿落座。 男子虽围在一起挑选马匹,可眼神余光却都放在暖阁内。 在说笑声中选好马,定好了彩头,一行人列成一排,左右看看眼中皆是志在必得的笑意,马儿也受众人兴奋感染,在原地止不住的跃跃欲试,随着一声出发,马儿如同离弦之箭般一同窜了出去。 女眷带笑的看着热闹,瞧见林锦昀朝暖阁走来,冯斯瑶询问道: “你这堂哥为何没去?” 林锦颜:“大哥是个文弱书生,没骑过马,刚好今日休沐,跟我们一起出来踏春的。” 周玥雪闻声看去,就见不远处走来的林锦昀,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个瞧,忙错开目光道: “今日也不知谁能胜出?” 冯斯瑶:“不如我们也来定个彩头,压一压谁能赢。林锦颜你觉得谁能拔得头筹?” 林锦颜看向远处,众人已经看不清身影: “这可不好说,两位表哥久经沙场,自是深谙骑术。几位殿下还有世子和哥哥,也都是爱马之人,冉大哥出生江湖,骑术应该也不会差。倒是安老板……没听过他会骑马,也不曾见过。” 林婉蓉:“前两年好像听祖父说过,安老板似乎骑术极好。” 林锦颜笑道:“这就更难猜了。” 冯斯瑶:“就是因为难猜,才有意思,我选我哥。” 周玥雪:“我不懂这些,锦安弟弟喜欢马,那我就压他吧。” 林锦昀进了暖阁,同几人打了招呼,坐在最靠外的位置,闻言笑道: “我也压一注,定北军骁勇善战,我压顾家的大表哥。” 林婉蓉:“那我压顾家的二表哥。” 见几人都看向自己,林锦颜无奈道: “你们倒是会挑,我就压冉大哥吧,冉大哥身手好,想来马术定也不差。” 见几人选好了,冯斯瑶拿出一块玉佩作为彩头,同几人闲谈说话。 林锦昀旁听着,眼神不时的瞟向周玥雪,或许是眼神太过热烈直白,几人都有所察觉。 如坐针毡的周玥雪,连脸上的笑意都泛起了僵硬,喝完甜汤就带着顺儿去更衣。 周玥雪走后片刻,林锦昀也起身离开。 冯斯瑶瞟了眼林锦昀的背影: “你这堂哥,倒像是一片真心向明月。” 林锦颜端杯轻笑:“真心是有的,奈何明月高悬,见到了太多星宿。” 夫妻之实 周玥雪刚从偏院出来,远远就瞧见了院门外的身影。 知道林锦昀相随,怕楚承曜看出什么端倪,周玥雪本就心慌的厉害,只得一避再避,盼他知晓些分寸,不想他竟公然来堵自己,一想到要和他纠缠,周玥雪不由烦躁不已: 还真是阴魂不散! 打发了马场领路的婆子,周玥雪本欲避开林锦昀绕道走,却被林锦昀出声叫住,周玥雪咬咬牙压下恼怒之意,带着笑脸转身: “表哥,你怎会在此?” 见林锦昀迈步上前,周玥雪递给顺儿一个眼色,顺儿了然的点头,守在了院门口。 “雪儿,你为何老要躲我,你我都已有了夫妻之实……” “表哥!你疯啦!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要害死我不成!” 周玥雪闻言,惊怒打断低声呵斥,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放缓语气: “表哥若真为我好,我俩亲事定下之前,万不要在人前如此张扬,在旁人的地界上堵我不说,还说出这种话来,要是被旁人听到,我还有何面目苟活?” 见周玥雪红了眼眶,林锦昀慌了手脚: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我日后定会注意些,不要生气。” 周玥雪拍开林锦昀伸开拭泪的手,退后两步低声道: “昨夜便劝你不要来此,是你执意要跟来,还保证绝对不会造次,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什么?我要是再信你的话,怕是要被送去沉塘了。” 林锦昀:“我……我老见不到你,着急心焦才会如此。既然你害怕被人发现,不如我去找祖母说明,你嫁过来就不用怕这些了。” 周玥雪怕别人看到,四处打量完,又怒又急道: “你强占完还如此逼迫,我就算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跟你!” 林锦昀闻言,忙说软话道歉示好,最后发誓保证不会在人前有不妥之举,才换来周玥雪点头。 两人前后脚的回了暖阁,林锦昀规规矩矩喝茶旁听,偶有余光扫到说笑的周玥雪,也在其还未曾发觉时,快速收回。 正值午时,日光正盛,暖阁里呆着也有了热意,冯斯瑶征得几人同意,带着几人到马场闲逛。 一路说笑走了没多会,听得声音几人回头看去,见赛马的人回来了,几人停下步子翘首以盼。 离得近了,才瞧见人群里,多出来了太子和楚承烨,秦宗良还有郑阁老的长孙郑向恒。 见马儿漫步即将停下,林锦颜几人缓步上前行礼,楚承烨的马突然躁动不已,原地急躁的挪动步子,被围在中间无法施展,索性抬起前蹄踹在了前面的马屁股上。 太子正和顾睿洲说话,胯下的马吃痛受惊,忽然就窜了出去,眼见松了缰绳的太子,就要跌落马下,顾睿洲兄弟三人,还有楚承平冯斯年和薛忍全都纵马追了出去。 追出一里地,顾睿洲眼疾手快的翻身上了太子的马背,勒紧缰绳将马停住。 追来的几人忙上前询问,得知太子刚放下的心,听得身后的喊叫再次提了起来。 马下救人 太子的马受惊奔逃,众人忙跟随救人,给楚承烨躁动的马腾出了空间,马剧烈的翻腾,立起前蹄又尥蹶子,想把楚承烨摔下马背,将安知闲楚承曜几人的马都吓得退开。 楚承烨的近侍韩束和孙坚,见状急道: “殿下,可要将马斩杀?” 楚承烨用尽全力,匍匐在马背上: “踏雪是父皇赏的,不可杀!将它制住!” 马厂的管事闻言,焦急的催促下人去拿绳索。 洪九见状,赶忙劝着林锦颜几人离开此地,往暖阁方向走。 孙坚和韩束,强拉缰绳迫使自己的马靠近楚承烨,韩束拽住踏雪的缰绳,孙坚揽住楚承烨将其带到自己的马背上。 背上无人压着,踏雪动作更是大了几分,捣腾马蹄嘶鸣着,将附近的马儿全部惊开,趁着韩束的马退开,猛的朝前窜出去,将缰绳拽出,胡乱的横冲直撞。 遇到马厂套绳子的下人拦路,踏雪愈发慌张焦躁,掉头朝着林锦颜等人方向的跑去,洪九见状,忙催着众人跑着进院子。 可两条腿的人远不如四条腿的马跑的快,众人皆惊呼出声,去救太子的顾睿洲几人闻声回头,吓得心都高悬起来,立刻调转马头,朝林锦颜等人奔来。 楚承曜安知闲几人,也赶忙朝着众人赶去。 见踏雪朝自己奔来,周玥雪和林婉蓉都吓白了脸。走在最前面的周玥雪,脚步丝毫未敢停顿,被顺儿和林锦昀扶着,往不远处的院子跑去。 林婉蓉则是跟着林锦颜身旁,紧紧拽着她的衣袖,生怕林锦颜摔着。 林锦颜和冯斯瑶虽显镇定,面上也带着郑重之色,被丫鬟和下人围在中间,快步朝着院子行进。 听得身后下人的喊叫,众人边跑边回头看,就见踏雪已经将跟在最后的下人,踢飞了出去。 眼见踏雪还在跟着众人跑,躲闪已然来不及,追来的安知闲看见不远处的人群里,那张因为剧烈奔跑,而乱了呼吸的明艳脸庞,无暇再有顾忌,使劲一抽马身,借着马吃痛猛蹿的劲头,松开缰绳飞身踩着马背助力,施展轻功极速朝众人掠去。 顾睿洲等人眼见又一个人下人,被踏雪掀翻在地,救人已然来不及,冲着林锦颜焦急大喊时,安知闲如神兵天降,以极快的身法,落在了踏雪背上,强拉缰绳迫使踏雪立起前蹄,咬牙用力的让踏雪调转了马头。 任凭踏雪如何烈性的挣脱,想把安知闲从马背上甩下去,安知闲就如同沾在马背上一般,直到顾睿洲等人赶来,安知闲才如同力竭般,被踏雪甩落。 落地滚了两圈,稳住身形,抬眼就瞧见踏雪高扬的马蹄,即将落在自己胸口,安知闲下意识发力,预备起身躲开,想着刚才出手的情形,怕是已经惹人怀疑,正想生生硬受下,却被飞身下马的林锦安顾奕辰和冉公子,还有洪九四人联手拖出马蹄。 顾睿洲身前坐着太子,挡住了他的行动,见安知闲被救下,才算松了口气。 宝马踏雪 有顾睿洲几人援手,踏雪很快就被绳索绊倒,捆住了四肢。 周玥雪见踏雪被制住,忙和林锦昀拉开了距离,走到林锦颜身后站定,同几人一起对安知闲行礼道谢。 几位皇子带着众人,忙上前关心询问,见太子和林锦颜等人都没事,顾睿洲上前捏了捏安知闲的肩膀,见其没受伤,才忍不住问道: “方才怎么不躲开?” 安知闲面带两分虚弱之色:“本就功夫一般,情急之下用了蛮力,耗光了力气,实在是躲不开。” 顾睿洲虽有疑惑,见人多眼杂,也没有多问。 安知闲说完,对救自己的几人拱手道: “还得多谢几位相救,不然我就算能保住性命,怕也要在床上躺几个月了。” 林锦安后怕的,将安知闲行礼的手按下: “方才要不是安大哥舍命相救,后果定是不堪设想,该说谢的是我才对。” 顾奕辰也面带郑重道:“谢过安兄。” 楚承烨怀着一肚子憋闷,朝几人赔礼道歉后又道: “若是旁的马这般,我早就将它斩杀了。因踏雪乃父皇赏的,故而留了它性命,待回禀过父皇再做处置。踏雪是由御马监所驯养,虽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却脾气温顺,今日的事定有蹊跷,待我查明定会给皇兄和几位小姐一个交代。” 太子神色不虞,言语间暗示楚承烨纵马行凶,林锦颜几人也是被自己牵连。 楚承烨却道,光天化日谋害太子,太子敢说他都不敢想,两人言语交锋,谁也不肯相让,众人不愿站队自然也不会相帮谁,还是楚承平出面,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才将这茬暂时揭过。 同众人打过招呼,又同救自己的顾睿洲几人道了谢,太子就黑着脸带一干人等回城。 楚承烨见状,怕太子告自己的黑状,也同众人说了话,带着自己人和踏雪,紧随太子回了城。 两方人马走后,众人也没了骑马的兴致,进院子净手更衣后围坐一堂,气氛稍显沉闷。 冯斯瑶:“哥,你们不是去赛马了吗?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怎会与你们同行?” 冯斯年:“还未赛完马、,在林中遇到两位殿下,就邀请过来一同骑马小坐,谁知踏雪竟会忽而发狂。” 楚承曜:“皇兄今日忽然提议出城踏春骑马,三弟与之同行,正巧来了前面的山下,碰到一起我便相邀同行。不想反倒让几位小姐和知闲受了惊吓,实在是罪过。” 楚承平:“二皇兄,踏雪又不是你的马,又是突然发狂,怎能怪你。只是……御马监驯养出来的马,脾气都是一等一的好,还从未出现今日的状况。” 众人闻言,皆沉思不语,安知闲端茶轻笑: “那会力竭动不了,只能呆愣着看马蹄踩下来,见马蹄上皆有一圈白毛,倒是明白了它为何叫踏雪,可是因此得名?” 楚承平闻言无奈笑道:“确实因此得名,安兄倒是好兴致,那般情况下,还能去欣赏马蹄?” 安知闲笑意更加温和:“左右也动不了,只能多看看了。” 不可着急 太子的马车里。 太子和秦宗良二人,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半晌,太子才面色不善的开口: “那药薛忍下给了楚承曜的马,怎么发狂的是楚承烨的踏雪?亏我一路上,还防着老二,离得远远的,结果却被踏雪暗算,差点被摔下马,要是我摔残了,那怕是只能退位,父皇怎能允许天楚的天子,是个残疾。” 秦宗良:“暂且不知,想来是何处漏了马脚,被楚承曜识破,将计就计的用给了秦王。眼下这局面,最喜闻乐见的便是楚承曜。” 太子烦闷道:“楚承烨便楚承烨吧,回城后我就入宫见父皇。” 秦宗良眼神幽暗:“殿下,回城后莫要进宫,你坐我的马车回府后宣御医。秦王那个性子,定会急着入宫的,他急,我们便不能急。” 秦王的马车里。 楚承烨面带恼火的憋闷,催促车夫驾车快一些,要赶在太子前面入宫。 孙坚:“殿下,今日的事太过蹊跷,我怕殿下是被人设计,若是设计定还有后招,不如先派人回府将贾玉接来,听听他如何说。” 楚承烨烦闷道:“王府就他贾玉有脑子,旁人都是蠢的吗?不过是个幕僚罢了,本王还要处处听他一个下人之命行事不成!” 面对楚承烨的怒火,孙坚明白他只是在撒气,并不曾往心里去,见劝不动,孙坚递给韩束一个眼神,韩束了然点头,以催促车夫的名义,坐到了马车外。 行至王府不远处,韩束低声吩咐车夫几句,跳下马车快速离开。 马场里。 众人虽心有思量,却都默契的不提方才之事,听闻冯斯瑶带着几人押注,皆询问各自押的是谁。 楚承平瞥了眼林锦颜身侧,幽幽叹气道: “哎,都是有妹妹的人,比不过啊。” 冯斯瑶:“表哥可是在怪我不曾押你?” 冯斯瑶平日话不多,说笑更是少,猛然一句玩笑,倒把楚承平给架上了,看向冯斯年无奈笑道: “表哥你看,不光不押我,还不让我有抱怨。” 众人脸上皆有笑意,林锦安知晓妹妹押注了冉公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眼神不友好的扫了眼冉公子,只觉得此人只能当恩人,一点也不适合妹夫…… 可自己说了几次,还曾给大表哥打听过冉公子过往后,提点过两次说冉公子可能想打颜儿的主意,也同颜儿说过,可大表哥和颜儿都不当回事…… 众人未曾察觉到林锦安的哀怨,围坐一堂闲谈说笑,说起即将的放榜,下个月的太后寿宴,再往后的顾奕辰大婚,和顾睿洲离京去北境……聊到天色不早,才动身回城。 一行人虽都是轻装简行,可随行的下人加起来也有不少人,从官道进了城门,守城将挨个查验过马车后,放人入城。 冯斯瑶:“城门处的守卫,好像比之前严了些?” 冯斯年:“月初刚发生刺杀,自然是要多加盘查的,尤其是带兵器入城的江湖人,光有路引都无法入城。” 诸事不顺 晋王府的马车同众人分开,行至僻静处,宋易和钟毅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的赵进,见二人上车,钻出马车坐到驾车的曹献身旁。 钟毅扫了眼宋易,眼中防备和提防少了许多: “殿下,我办完事回来,不放心您便去找您,正碰到薛忍对您的马动手脚,还好有宋易出手,用石子将那药丸弹开,不想却被秦王的马吃了进去。” 楚承曜目露赞赏的看向宋易:“原来竟是这样,幸亏你跟在暗处出手,不然今日,我怕是要被暗算的惹出祸来。” 宋易:“近来京都严查江湖人士,我怕我和曹献的身份,会给殿下带来麻烦,这才跟在暗中,能帮上殿下就好。” 楚承曜笑意温和:“今日之事,你帮了大忙,我可是捡到宝了。” 太子府。 听下人回禀,楚承烨进了皇宫,太子嗤笑道: “如你所料,当真是个莽夫的性子。” 说完见秦宗良沉思不语,太子不解道: “事情如咱们所想,可有何不妥吗?” 秦宗良仰头,眼珠随着思虑转动: “那会在马车里,我忘记了一个人。” “何人?” “殿下可记得,上回在国公府,替秦王给您送名叫郭秋成的护卫来,秦王府那个叫贾玉的幕僚?” 太子略微思索,在脑海中找到贾玉的脸,点了点头道: “不过是个刁猾的书生,那又如何?” 秦宗良:“据我得知,近来秦王鲜少犯错,几次在陛颇有心计,若他出面干预,此事怕不会如我们所想的行进。” 两人说了会话,听得门房回禀,御医来了,太子起身进到里间躺好。 御医把完脉,虽未看出什么病症,但在宫中多年,熟知贵人生病法则,听太子说了受惊,就按照受惊的路数开了些安神的方子。 还不待药熬好,就听得消息: 楚承烨进宫后,非但不曾替自己开脱,或是告状,反倒跪在御前请罪,恳求陛下责罚。 说什么,平日里虽和太子多有不和,但从未想过要害手足性命,今日见太子遇险,心中无比惊慌自责。 又将踏雪无故发狂都揽在自己头上,说定是自己饲养不当,不小心给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致。 皇帝小惩大戒了一番,就将楚承烨放过,还亲自派人去查验踏雪发狂的缘故。 太子闻言,脸色黑沉的拍桌,吩咐探子去查楚承烨见皇帝前,可曾见过其他人。 药熬好时,消息再度传来: 秦王府的幕僚贾玉,在宫门口附近钻进过马车,呆了一盏茶,秦王才独自进宫。 太子将手边的药碗掀翻在地,把压抑许久的怒火宣泄而出: “果真是这个贾玉坏事!近来真是诸事不顺!那个岳明珠,孤几次三番相约,她都称病推脱与孤见面。还有那个郑向恒,孤以礼相待,他却始终不曾给个准话!简直是岂有此理,都是混账!” 秦宗良扫了眼被溅出来的一滴药汁,弄脏的衣摆,眉间闪过不耐,稳坐着任由太子散发怒火,并不出言相劝。 安心静养 皇宫里,听得郑诚回禀,踏雪是因为误食了烈性的药物,才导致的发狂。 皇帝伏案批阅奏折,闻言头也不抬的冷哼道: “误食?承烨自小爱马,养过的好马无数,断不会出这种纰漏。能做这种事的,不是太子,就是承曜。御医看过太子怎么说?” 郑诚:“说是太子殿下惊了心神,需得好生调养两日。” 皇帝:“既然太子惊了心神,那就好生先在府里静养着,不必来上朝了。” 说着话,皇帝放下手中的笔,眯着眼睛转了转发僵的脖子: “当真是老了,身子越发不济。” 郑诚上前,边给皇帝捏肩边轻声道: “太后娘娘都不算老呢,您怎么会老。陛下是为国事殚精竭虑,太过劳累罢了。” 皇帝笑骂道:“你个老东西,嘴愈发刁猾。” 被郑诚的手法按舒服的皇帝,闭着眼仰头道: “承曜因为刑部的事,至今还未回朝堂,太子和承烨近来在朝堂上,为了刑部尚书一职,争论不休,朝堂上闹的乌烟瘴气,私下里也是小动作不断。朕让太子静养,为了不让承烨一家独大,不出几日他和承曜就会想尽法子回到朝堂。” “陛下深谋远虑。还有一件小事,向恒说太师常去的那家不夜侯老板,今日在马场为了救人显露了身手,似乎功夫奇高,却刻意在人前藏拙。” 皇帝皱眉道:“朕记得你给那家茶楼派了人,回禀过那老板有武功。” “陛下好记性,派去的人叫陆春,确实回禀过。只是陆春探查的,是那老板有些身手,却不知他身手如此好。” “听话音向恒似也不确定,找机会试探一下,当真是武功奇高……” 说到此处,皇帝眼皮微抬: “若无异心,收为己用最好。否则,便消无声息的除掉吧。” 秦国公府的马车里。 秦宗良自太子府出来,便闭着眼沉默不语。虽面色如常,可跟了秦宗良多年的薛忍,还是察觉出秦宗良此刻的不耐和烦躁。 感受到薛忍几次试探的偷看,秦宗良语气低沉道: “有事直言。” 扫了眼秦宗良紧闭的双眼,薛忍神色恭敬道: “属下发现郑向恒,似乎会武功。” 秦宗良闻言睁眼:“他会武?” “是,今日在马场,秦王的马发狂时,最先撞的不是太子殿下的马,而是郑向恒的马,郑向恒巧妙避开,那马蹄才落在太子殿下的马身上。要不是属下为盯着赵进,特意留在靠后的位置,还发现不了。” 秦宗良迟疑片刻,忽而慢慢笑开来: “有意思,都知郑阁老这长孙,幼时体弱在府中养了十来年,才将身子调养好能出得府门,提起他都只知他继承了郑阁老一手妙笔,谁会想到他竟是练家子。” “看起来确实是个内秀的文弱书生,多次见面我也不曾怀疑过。今日见到我还当是巧合,仔细想了想,若不是感知到,应该不会那般刚好的避开。” 秦宗良笑意再度扩大一分: “能骗过我的人,属实不多,这样才有意思。” 正视内心 林锦颜五人回府路上就商量好,回去不要告知马场的事,以免长辈担心。 几人回府没多会,林思远也从书院回了府,一家子聚在松茂堂用了饭。 用罢饭喝了会茶,林锦昀便提出时辰不早,要动身回府,说完瞟了眼周玥雪,见其像没听到般,脸上难掩失落。 林婉蓉听林锦昀主动提出要回府,眼神在林锦昀和周玥雪身上扫视一圈,默默收回目光。 碍于林晏清在,林锦昀也不敢再多看,给长辈行了礼,就由着林锦安将他送出府。 送完人的林锦安,免不得再次来到颜玉轩,因白日自己的好妹妹给冉公子押注一事,好一阵劝说,见林锦颜和白芷主仆二人听得眉眼含笑,林锦安只觉惆怅不已。 最后还是林锦颜说兄长们都有人押注,自己没法选人才押了冉公子。又认真保证,会注意男女大防,才让林锦安放了心,兄妹俩说了会话,林锦安便回了自己院子。 白芷看着走远的背影笑道:“咱们少爷真是关心则乱。” 林锦颜笑意温柔:“哥哥也是担心我名声受损。” 白芷:“要说男女大防做的最好的,便是晋王殿下和表小姐了,今日在人前,可是丝毫看不出他们相熟。” 林锦颜眼中笑意淡去:“两个惯会做戏的戏子罢了,演的多了自是驾轻就熟。” 梳洗躺下,一闭上眼,也不知怎的,满脑子都是白日里安知闲赶来救人的画面。 还有他躺在马蹄下险些遇险时,自己那高悬的心,似乎都停跳了片刻…… 还有近些日子,想起他时的悸动…… 两世为人,林锦颜自然明白,这情形不对劲,可上一世的惨痛还恍若昨日,自己怎么敢再信男子…… 可安知闲……认识了多年,他和楚承曜是不同的…… 安知闲虽不知过往,也不知目的,却从未害过自己,反倒能算上处处相帮。 于公,他是很好的同谋,有能力有城府,能助自己成事。 于私,他也算的是个谦谦君子,待人接物谦和有礼品行端正,从未为难或是逼迫过自己,从未因自己是女子有过轻视,或是唐突的非分之想,反倒是给足了自己尊重。 与之相处,如品茶一般自在…… 林锦颜回想起和安知闲的点点滴滴,脑子乱成了一团,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听得守夜的洪九在帐外轻声问话,才思绪回神。 “小姐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林锦颜:“没…没事。” 听林锦颜话音不像平常,洪九打过招呼掀开帐幔坐在床边,抬手抚上林锦颜的额头: “似有些烫,我去叫白芷来。” 林锦颜忙伸手抓住洪九的衣袖,将其拽回: “别去!并无不适,我只是晚上饭用的多了些,翻来覆去的睡不好,这才有些躁意。” 说完忙催促洪九去睡觉,待洪九放下帐幔,林锦颜才长舒口气,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暗自庆幸洪九不曾掌灯,自己此时脸红的厉害,要是被洪九看到,定然瞒不过去。 心乱失眠 为怕吵到洪九,纵然睡不着,林锦颜也没敢翻身,乱七八糟想到了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清晨被叫醒用饭时,林锦颜脑子都还没理清头绪: “我今日居然睡到了这个时辰?怎么也不早些叫我。” 白芷帮着穿衣:“晨起,洪九说小姐昨晚睡得不安稳,让您多睡会。” 林锦颜看向门口的洪九,见其悄悄的打哈欠,眼中尽是暖色:定是担心自己,所以也没睡好。 玉彤语气抱怨,脸上带笑道: “她还守在门口,叮嘱我们干活轻声些,不要吵到您,好像就她一个人心疼小姐似的。” 听几人说起自己,洪九转头看来,和笑眯眯的林锦颜视线对上,又别扭的转过头看向院子。 到了松茂堂,瞧见林婉蓉给老太太剪指甲,周玥雪在一旁陪老太太说话,进屋行礼笑道: “今晨偷懒起晚了,姐姐,祖母没骂我吧?” 老太太失笑道:“刚才可是骂了你好一通。” 林婉蓉笑脸明媚:“祖母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骂你。” 琉璃接过白芷替林锦颜解下来的披风,挂到一旁的衣架上,将准备好的手炉递给林锦颜。 周玥雪:“姑婆怕妹妹过来冻着,早早就让琉璃姐姐备上了手炉呢。” 林锦颜亲昵的坐在老太太身旁:“就知道祖母最好了。” 老太太抬手捏了捏林锦颜的手背,感觉掌心温热才松开手: “玛瑙说你昨夜睡的晚,可是昨日出城吹了风,身子不适了?” “颜儿又不是豆腐做的,怎么就那般娇贵了。并无不适,只不过一夜睡的晚些罢了,祖母不必担心。” 见林锦颜确实无事,老太太也放了心,吩咐琉璃摆饭。 席间,周玥雪说起刑部尚书齐全的妹妹,想约她去府里小坐,还想邀林锦颜和林婉蓉同去。 老太太瞧了眼林锦颜的脸色,婉拒道: “你自己去吧,颜儿平日里掌家管账本就辛苦,昨日出城颠簸,夜里又没睡好,今日在府里好生歇歇,改日再去登门拜访。婉蓉可想同去?” 林婉蓉摇摇头:“我留在府里陪祖母。” 周玥雪心中暗道老太太偏心,全心顾着林锦颜,自己昨夜也因林锦昀的纠缠,睡的不安稳啊,怎么不见关心半句。 用了饭,林锦颜就在老太太的催促中,回颜玉轩休息,走前还同老太太连连保证,今日不忙正事不理帐,好生歇歇。 出了松茂堂,听得白芷夸老太太心疼自己,林锦颜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 感受着手炉传来的暖意,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上次在不夜侯,安知闲给自己备的手炉,还有同他单独吃饭的场景…… 回到颜玉轩,玉彤说要熬点热热的甜汤来,林锦颜脱口而出道: “还是喝茶吧。” 说完又解释道:“今日不想吃甜的。” 净手更衣在桌旁落座,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以前忽略的事情,自昨日至今不断在脑海放大。 意识到这样不对,林锦颜吩咐白芷磨墨,写了满页纸,才感觉心中清明不少。 红娘洪九 林锦颜停下笔,端起手旁的热茶,入口茉莉的清香在唇齿和鼻尖环绕,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再度乱了起来: “玉彤,这茶哪来的?” “小姐,这碧潭飘雪,是您上次在不夜侯拿回来的啊。” 林锦颜放下茶杯:“今日不想喝这个,去泡哥哥上次送来的茶吧。” 玉彤虽摸不着头脑,还是听话的将茶换下。 林锦颜思绪再次飘远:安知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因何去的冥夜阁? “小姐,是在问我吗?” 听得洪九说话,林锦颜才惊觉自己将心中所想问出了声: “我…咳…我在想安老板身上并无太多江湖气息,故而好奇他怎么会在冥夜阁做事。是因为玉彤泡的茶,才想来安老板,所以好奇的问问。你昨夜没睡好,今日我不出府,你去歇息吧,我喝了茶也要睡了。” 见林锦颜语速比平日快,面上也似有尴尬闪过,洪九一脸莫名。 被林锦颜催促着离开书房,回到自己屋子,洪九紧皱的眉头忽而舒展,想了想再度出屋,找到林锦颜说有东西要采买,趁林锦颜今日不出府,刚好去买回来。 林锦颜本就尴尬,能将洪九大发走更是求之不得,立马满嘴答应下来。 探头看了眼洪九走远的背影,林锦颜长舒口气,捂着脸暗自抓狂: 真是丢脸死了,还是嫁过人的,没见过男人不成!不能再这样了! 林锦颜拍拍脸再度执笔,手腕被白芷握住,片刻后白芷不解道: “小姐你怎么了?早上洪九找到我,我就给小姐把过脉了,也并无不适啊。” 林锦颜石化一刻,挺直腰背一板一眼道: “近来事情太多,理不出头绪,你小姐我是在发愁。” 白芷彻底放下了心:“小姐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这天下就没有小姐想不明白的事。给小姐一点时日,小姐定能理清楚。” 林锦颜:“你对我倒是信心百倍……” 正说笑间,玉彤端着热茶进来: “小姐,秦王妃派了贴身的婆子来,说是来给小姐送礼致歉。” 林锦颜:“不要惊动祖母,请进来。” 不夜侯。 洪九到时,安知闲正和风潇然还有安南风,在书房议事,听得竹青禀报,将人叫了进来。 安知闲:“你一人来的?可是林小姐有事?” 洪九扫了眼风潇然,慢悠悠道: “小姐无事,就是好奇主子的过往问了我,我采买东西顺道过来,给您说一声。” 风潇然:“那小狐狸为何探查你过往?难道是想对付你?” 洪九悄悄翻个白眼:“小姐只是好奇,觉得主子不像江湖人,这才好奇的问我一句。” 风潇然:“只是问你一句,你就青天白日特意避开探子,跑这一趟?何时你对她如此上心了?” 就洪九不搭理自己,风潇然扭头看向安知闲: “这小狐狸无利不起早,怕是对你起疑心了,我让天机门的人多盯着些无为阁。对了,万源宗也突然开始查无为阁了。” 王妃赔礼 颜玉轩。 秦王妃派的婆子,见到林锦颜就因昨日马场的事,替秦王和秦王妃连连赔罪,拿出一匹少有的云烟纱,和一尊白玉观音,用作赔礼: “我们王妃听说,小姐因王爷之故受了惊吓,对王爷好一通埋怨。本来是要亲自来看望小姐的,知道小姐的性子极为孝顺,又不喜张扬,王妃要是过府不免惊动老夫人,这才派了老奴来。” 林锦颜侧身躲过婆子的行礼,客气的邀请婆子落座: “嬷嬷千万莫要如此,哪敢担您的礼?您快坐下说话。马发狂本就属意外,哪能怪得了秦王殿下,这两件礼物太过贵重,王妃太客气了受之有愧。” “虽说不是殿下本意,可毕竟让小姐受了惊吓,王妃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这两件是王妃的珍藏,也是王妃的心意,还请小姐一定收下。” 林锦颜推辞不过,将礼物收下,让白芷上了些茶点,留婆子喝了会茶,备了些礼物客客气气的让婆子带走。 不夜侯。 得知万源宗在查宋易和无为阁,安知闲沉思片刻吩咐道: “我们和无为阁毕竟是同盟,不光多盯着些,若万源宗真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也出手帮着些。” 风潇然:“那小狐狸都开始怀疑你了,你还如此讲道义?你该不会……” 说着风潇然向前探身,盯着安知闲道: “真对那个小狐狸有旁的想法吧?” 安知闲垂眸端起茶杯: “你满脑子只有这些,怪不得风叔来信,让我多看着你。” 风潇然坐直起身子: “说你呢,少拿我爹打岔。” 安南风扫视三人,眼中笑意莫名,见两人拌嘴,出言帮安知闲解围道: “风少主,无为阁去年水灾时,在漳州出粮出药救助百姓,也算帮了我们冥夜阁,自是该关照些。再者,无为阁不是还帮我们和天机门,弄了不少银两吗?” 风潇然被安南风带走了思绪: “说起这个,我至今都没想通,无为阁是从哪知道那藏宝库的事,事后也仔细查过,根本就查不到他们的消息来源,好像是凭空知晓一般。那小狐狸邪门的很,好多次都能未卜先知,她不会是狐狸精变得吧?” 洪九:“风少主,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这话我都想当成笑话,讲给小姐和白芷听了。” 风潇然急道:“我们说话,你给白芷说干什么?你还分不分得清你哪头的?” 见安知闲三人都看向自己,洪九眼神躲闪道: “反正不是你这头的。主子,安叔,我得回去了。” 洪九说完,就抱拳退出屋外,安南风起身跟了出去,将其叫住: “洪九,我们都信你。今日的事你做的很好,日后林小姐再对主子什么好奇,你都要告诉主子。主子的事,该说的也可以给林小姐稍微透露一些。” 洪九点头应下,刚转身要走,再次被安南风出声叫住: “其实主子昨日全力救人,身子还没缓过来,你回去可以说给林小姐听。” 洪九:“主子不是好好的吗?” 安南风:“你这丫头的聪明劲,怎么一阵一阵的。” 桂花在现 洪九看着安南风进屋的背影,满是疑惑不解,直到回到林府见到林锦颜,忽然想通了话中含义。 于是苦思冥想了许久的洪九,找到了绝妙的好法子,在林锦颜练字看书的闲暇时,洪九故意同一旁的白芷闲聊。 聊安知闲幼时家中忽遭变故,双亲尽失孤苦无依,重病了一场险些丧命。 聊安知闲被安南风养大,带着他经商赚银两活命,又找人教他武艺强身。 聊安知闲的爱好,聊安知闲为人正派,聊安知闲在马场受了些轻伤…… 看书的林锦颜虽未抬头,也照常翻页,可书里的内容硬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该说的话说完,洪九打着哈欠回房歇息,白芷叹息道: “难得洪九今日能说这么多的话,想来安老板是因拜在冥王门下习武,才给冥夜阁做事,如此看来也是个可怜人。” 说到此处,白芷不耐道: “这个冥王前辈也真是,将安老板教的如此出挑,却教不好自己的儿子,那个风少爷简直没半点正形,跟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 林锦颜合上书:“我倒是觉得风少爷性子虽有些跳脱,却也并非没可取之处,只是他对你比较特别,格外爱跟你多闹些。” 白芷:“小姐!您说什么呢,他那人嘻嘻哈哈的跟谁都是那般。倒是安老板对您,才真是特别优待,处处都照顾着小姐。” 林锦颜:…… 我怎么就躲不开这人了! 林锦颜思来想去,知晓现在远不是她能放松戒备,谈情说爱的时候。再者,她对安知闲也并不是完全信任。 想到自己的心之所愿,林锦颜将女儿家的心思强压了下去。 恢复理智后,觉得不管安知闲出自何种目的,救了自己是事实,还是备了谢礼让洪九送去了不夜侯。 皇宫。 陈御医这两日当值,魂不守舍,连药都开错了人。 唐医士抓药发现不对出言提醒,陈御医才如梦般惊醒,细看之后惊出一身冷汗,强打精神重新开了方子,让唐医士抓好药给宫女拿走。 陈御医双手搓了搓脸,缓了缓心神,坐直身子再次睁眼时,就见桌上多出一张纸,展开还未看清内容,就先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桂花。 陈御医握紧纸张,快速起身四处打量,厅堂里来来往往不少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并没什么人看向自己。 再度展开,看清了内容,陈御医像是松了劲似的大口喘气,又连着看了两遍,才将纸张塞进袖口,心中默默期待着亥时的到来。 盐运司。 唐阁老带着世家子弟和孟杰,与户部官员对接一应事务后,同孟杰郑向恒等人分派各自的管辖事宜。 待将事情理清,郑向恒跟随着唐阁老虚心请教,谦逊的模样得了唐阁老好感,教的也更用心了两分。 孟杰跟着两人,并不出声打断,只在一旁默默听着。 唐阁老有意培养孟杰,借着教郑向恒的由头,连带着教了二人好些最基本的为官之道,还有和官场之人打交道的规矩。 城外偶遇 陈御医回到府中,如同嚼蜡般用了饭,就在客厅如坐针毡的苦等,不时的问问下人时辰。 亥时刚到,管家敲门而入,拿出门房送来的信,递给陈御医。 陈御医将管家挥退,见其关上门才匆匆拆开信,一个模样精巧的金锁从信封中掉出,陈御医弯腰捡起,认出是自己长孙的佩戴的东西,陈御医忙将信展开。 信纸分两页,一页是自己小儿子写的,一页上有熟悉的挂花,明显出自送信人的手笔。 看清了信中内容,陈御医松了口气,瘫坐回椅子。手中紧攥着金锁思虑半晌,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烧掉,眼中的挣扎,也随着火光消散。 城外。 林锦颜用皇帝赏的地契盖的庄子,已然全部竣工,林锦颜和林锦安一起出城查看。 巡视了一圈,见各处都如自己所想,林锦颜眼中闪过满意,对一旁的杜兴笑道: “幸苦了。” 杜兴神色恭敬:“是小姐心细,画的图考虑周详,这庄子才能有如此面貌。” 林锦安满脸骄傲:我的妹妹就是厉害。 林锦颜:“要不是表姐在府里,不好单独将堂姐叫出来,今日本来是想带堂姐一起来的。” 林锦安:“堂姐定然也会喜欢这,日后等有机会了,再带堂姐来。” 说话间,洪九走来说安知闲出城办事,路过时知道兄妹两在这,特来打个招呼,询问方不方便。 本来林锦安就很喜欢安知闲的为人,前些日子,安知闲又在马场救了林锦颜等人,林锦安对他更是如自家兄长一般亲近。 不待林锦颜说话,林锦安就脆生应下,快步出了院子去接安知闲。 林锦颜看着兄长的背影无奈摇头,转身朝正厅走去,吩咐白芷去上些茶水点心。 白芷对安知闲观感不错,想起前两日听洪九说起安知闲的爱好,询问过庄子里的下人后,挑了两盘安知闲爱吃的点心。 待和下人端着备好的茶点进了正厅,发现来的不止是安知闲,还有对自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风潇然时,白芷的笑意都淡了下去,放好茶水默默站到林锦颜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林锦安:“安大哥,你们怎么这么早出城?” 安知闲笑道:“我们昨日出城办事,办完太晚了些,想着连夜赶回来,会被关在城门外,索性在外住了一夜,今晨才动身,不想竟能遇到你们,还真是巧。” 风潇然冲白芷呲牙了半晌,也不见白芷赏自己一个眼神,听得安知闲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本来可以从南门直接入城,听说这兄妹俩在这,特意绕路到此地,能不巧吗? 说了会闲话,得知二人赶路还未曾用饭,林锦安留二人吃饭,趁林锦颜带着白芷去安排吃食,领着两人逛了圈庄子,得了夸奖自得道: “这可是我妹妹制的图。” 安知闲又将林锦颜夸奖了一番,大赞林锦安和顾睿洲顾奕辰福气好,有个这么优秀的妹妹,自己羡慕不已。 林锦安闻言,更觉安知闲怎么看怎么顺眼,一口一个安大哥叫得分外亲热。 怨念颇深 风潇然随手折了根细细的竹枝,斜叼在嘴里,双手环胸的跟在二人身后,听得安知闲的话,白眼都要翻到了后脑勺: 你这货要不是对那黑心的小狐狸别有用心,我把风字倒过来写! 感受到身后的怨念,安知闲在林锦安指着前面的学堂介绍时,抽空侧头扫了眼风潇然,怕他捣乱,用口型快速说了句: 你要不老实,我就写信让风叔抓你回去。 看懂的风潇然恨恨咬着嘴里的竹枝,怨念大的林锦安都不禁回头: “安大哥……风大哥这是怎么了?” 安知闲笑意温和:“他上火牙疼,不用管他。你方才说林小姐以后要在这里办学堂吗?” 林锦安思路被带走,兴致勃勃的同安知闲说起林锦颜以后的安排。 风潇然:早早就开始在大舅子面前装乖卖好!人家比你小那么多呢!不要脸! 摆好饭菜,四人围坐一堂,风潇然扫了眼菜色,眼神在安知闲和林锦颜两人之间流转一圈,对安知闲坏笑道: “今日还真是巧,能碰巧遇上也就罢了,这怎么半数菜还都是你爱吃的?” 安知闲闻言细看过后,眼神不自觉飘向林锦颜,林锦颜与之对视一瞬,强自镇定的移开目光。 白芷脆生生笑道:“上次安老板在马场救了我们的性命,前两日听洪九说您爱吃这些,我刚去厨房看了,在现有的食材里,将您爱吃的做了几道。” 感受到安知闲的视线,再次落在自己身上,林锦颜垂眸端杯喝茶: 还真是我的好丫鬟……真是会安排让我尴尬的事…… 林锦安:“白芷做得对,回去少爷有赏,那日要不是安大哥出手,后果简直不敢想。” 安知闲:“你已经谢过很多次了,再谢可就见外了。” 林锦安笑道:“好,听安大哥的。也不知饭菜合不合你们的胃口,动筷吧。” 席间,林锦颜能察觉到对面的安知闲,每次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的视线。 以前没那个心思时,也从没多想过,如今面对他感官都放大了不少。 纵然心有悸动,林锦颜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专心用饭。 四人吃相极好,偶尔闲聊一句,一顿饭吃的也算宾主尽欢。 安知闲因白芷的话,心情大好的比平日多用了半碗,用过饭就提议走动消食。 几人慢步到庄子后面的山上赏景,聊的兴致高昂时,安知闲问道: “方才进来时,见这庄子四处都布置妥当,却还未挂匾额,准备挂什么?” 林锦安笑道:“颜儿说,想请高人赐字。” 安知闲看向林锦颜:“噢?不知是哪位高人?” 林锦颜:“我未有功名,又是个女子,按理是不能开学堂的,纵然这学堂是为百姓,并非为盈利,万一有好事者追究下来,也免不得要多做些纠缠。我想着让着学堂过了明路,堵住悠悠众口,纵有找事的,也说不出什么。所以预备去求祖父,和姚太师赐字。” 安知闲眼中染上笑意: “太傅在学子当中的影响,自不用说。姚太师可是当今天子之师,他若肯赐字,自然无人敢置喙。” 比赛抓兔 听着安知闲和林锦颜文绉绉的闲谈,风潇然只觉牙疼。 跟白芷搭话,白芷也是能不答则不答,更让风潇然提不起精神,百无聊赖的跟在几人身后。 瞥见山腰下毛乎乎的小影子,风潇然粲然一笑: “这地方有野兔子!待我抓来烤着吃。” 林锦安闻声看去,瞧见兔子的毛色,也来了精神: “这个毛色倒是漂亮,用来做个手抄刚好。颜儿,等我将它抓来做好送你。” 说完林锦安就施展轻功朝山下追去,风潇然见状也跟了上去: “嘿!那可是我先瞧见的!” 林锦安脚步丝毫不听,回头笑道: “谁先看见没用,谁先抓到就归谁。” 风潇然闻言,加快速度越过林锦安: “这可是你说的。” 林锦安被超过,忙加快速度朝风潇然追去。 转眼两人追出去两里地,林锦颜只能勉强看到自家兄长的背影。 安知闲:“我这同门的性子林小姐也是知晓的,爱玩闹些,见笑了。” 林锦颜:“无妨。我哥这些年为考功名,常年精神紧绷。难得有这么孩子心性的一面,随他们去吧。” 安知闲四处看了看,指着不远的平坦处道: “左右也是等,林小姐身子弱,此处在风口,不如我们再往上走走,那里平坦也背着风。锦安他们回来,一眼就能瞧见我们。” 林锦颜转头看去,又看了看山下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点点头道: “也好。” 安知闲慢步跟着主仆三人身后,因无人瞧见,眼神肆意又贪恋的停留在林锦颜的后背,心底的柔情自眼中蔓延开来,只觉得眸中的倩影,连发丝都带着迷人的气息。 感受到身后炙热的目光,林锦颜感觉后背亦开始发烫,心跳也在慢慢上升,待爬到平坦处时,面色都带着一抹红晕。 白芷:“小姐爬累了吧?我找地方让小姐坐下歇歇。” 安知闲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白芷: “虽然开始暖和了,这山里潮气却还重,你家小姐身子弱,将这披风铺上再坐。” 林锦颜拒绝的话还未出口,白芷便已上前道谢接过,转身回来时,冲林锦颜眨眼笑道: “小姐,安老板思虑周全,我这就找地方给您铺好。” 眼见白芷已经将披风铺在了树叶上,此时再来推辞倒显得矫情,林锦颜道谢后坐了上去,心中暗道: 回去后赔安知闲一件披风就是了。 静谧的气氛,让如今的林锦颜有丝尴尬,眼巴巴看着山下,祈祷着林锦安快些回来。 安知闲见状,以为林锦颜是在担心,笑着宽慰道: “我那同门平日虽不着调,身手却……” 说话间感受到陌生的危险气息,安知闲脸色陡然一变,快步挡在林锦颜身侧,目光如炬般射向不远处的大树: “谁在那里?出来!” 洪九将手放在腰间的软剑上,扶着林锦颜站起,护在自己身后。 安知闲紧盯大树,见来人不肯现身,再度出声道: “阁下鬼鬼祟祟,难不成是山贼?再不出来,我可要报官了。” 出手试探 安知闲喊完话,等了一瞬不见人影,将脚旁的石子当作暗器,加足了力道,直对着大树踢去。 树后的蒙面男子抽刀挡下石子,将身影暴露出来。 见躲不过去,蒙面男子也不废话,对安知闲的问话置之不理,提刀朝着安知闲杀来。 怕刀剑无眼牵连到林锦颜,安知闲对洪九喊了一句: “护好她!” 说完看了眼林锦颜,冲着蒙面男子迎了上去。 感受蒙面男子身法刁钻,出刀狠戾,却不袭击自己的致命处,不像刺杀,更像是逼迫自己使全力般。安知闲心知此人在试探自己,只用轻功和身法避让,并不与其硬碰。 见两人交上手,安知闲几乎次次都是贴着刀尖躲过,打得险象环生,林锦颜紧紧攥着衣袖,本就高悬的心因白芷一句: “那人手里有刀,安老板赤手空拳的太危险了。” 更加忐忑不安: “洪九,去找我哥和风少爷来帮忙。” 洪九:“我要保护小姐。” 林锦颜急道:“那人被安老板缠住,我无需保护,你快去!” 洪九打量着蒙面男子的身手,正欲说话,就被安知闲高声打断: “洪九,你的任务是寸步不离的保护你家小姐!万一这贼人还有同伙,你家小姐就被你置于险地。” 安知闲关注这边分神说话,蒙面男子趁机加快出手,安知闲避让不及,腰间的外衫被划了个大口子,吓得林锦颜惊呼出声: “小心!” 安知闲闻言,心头止不住的温热荡漾,要不是正与人交手场合不对,他都想笑出来: “林小姐放心,安某身手虽不济,却学了一身保命的轻功,打不过他却能躲得过,等锦安他们回来,合力困住他,带他回城见官。” 蒙面男子担心风潇然两人回来,出手愈发狠辣,却怎么也伤不到安知闲,瞥了眼不远处的林锦颜,借着安知闲躲闪的身法,错身朝着林锦颜杀去。 安知闲见状,忙转头去追: “洪九!” 洪九护在林锦颜和白芷身前,冷静抽出腰间的软剑,静待蒙面男子近前。 即将交手之际,蒙面男子忽而转身,抽刀朝着身后赶来的安知闲劈去,安知闲匆忙避开,还未站稳身形,蒙面男子身法诡异的绕到洪九身侧。 洪九快速侧身,细长的软剑缠住刀身,剑尖直逼蒙面男子的手腕。 蒙面男子为保住右手,果断弃刀后撤,又迅速用袖箭逼开洪九,感受到安知闲从侧方袭来,抬掌对着林锦颜挥出。 白芷见状闭眼将林锦颜护在怀中,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白芷回头看去,就见安知闲展开双臂护在两人身前。 洪九出剑,将预备对着安知闲后背再补掌的蒙面男子逼退,又将其发出的袖箭挑飞,蒙面男子见无法再得手,施展轻功逃离。 白芷的转身,让空出视野的林锦颜和安知闲对视上,见一丝血迹自安知闲嘴角溢出,林锦颜不由目光紧缩。 见安知闲捂住胸口,面色痛苦的跪地,吐出一大口血来,林锦颜忙上前扶住: “安知闲!你怎么样?” 同行下山 风潇然和林锦安一人拎着只兔子,在下山处四下打量,瞧见林锦颜几人,林锦安兴奋高举兔子大声道: “颜儿你看!我抓到了!” 说完话,快步跑上山,对着林锦颜献宝道: “颜儿你看看,兔子可肥了。” 林锦颜笑着伸手摸了摸兔子的毛: “哥真厉害,怎么去了这么久?” 安知闲单手抱着披风,慢步上前看了看兔子: “似不像那会瞧见的那只。” 林锦安:“安大哥眼神真好,那只兔子肚子圆乎乎的,风大哥说像是只怀孕的母兔,我们追到后,就把它放了。本来会空手而归,不想放兔子不远的地方,又瞧见了一窝野兔,我追了半晌,挑了只最肥毛色最好看的回来。” 风潇然拎着后腿受伤的兔子,慢悠悠走来,正欲说话闻到血腥味,忽而脸色一变,扫视一圈几人,目光落在安知闲身上: “你……” 安知闲出言打断道:“玩够了,我们就回去吧,突然想起今日有两个朋友来不夜侯,不能让他们久等。” 瞧见安知闲制止的眼神,风潇然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语气不明道: “是要早些回去,不然我这兔子的血都要流干了。” 林锦安笑道:“那你怪谁,明明能抓的,你非要用匕首扔,弄的全是血腥味。” 林锦颜:“哥,出来有些时候了,我们也回去吧。风少爷,你拎着血淋淋的兔子入城太扎眼了,回庄子我给你们备辆马车。” 林锦安:“颜儿,安大哥他们是骑马来的,兔子找东西装好,带着不妨事。你准备马车,安大哥他们也用不着……” 安知闲笑意温和的接话:“用得着,许久没长时间骑马了,骑了一早上甚是疲累,多谢林小姐了。” 林锦颜情绪复杂的瞧了安知闲一眼: “安老板客气了。” 几人同行下山,风潇然嬉皮笑脸的找白芷说话,身形刻意将一旁的洪九堵住。 待白芷气呼呼的加快步子,扶着林锦颜走远,风潇然笑意未变,扫了眼前面的几人并未回头,眼神冷冽的看向故意放慢步子等自己的洪九,压低声音道: “你对他出手?” 洪九:“不是我,是个黑衣蒙面人,主子打得过。” 风潇然闻言,眼中冷意消散: “不是你最好,我不管你为谁,这次不是,以后也不准。” 安知闲回头,瞧见二人说话,对风潇然道: “抓只兔子,就把你累的走不动了吗?” 风潇然:“小爷我脚程指定比你快,让你十步罢了。” 安知闲:“谁在跟你比脚程?你今年贵庚啊?” 林锦安听着两人斗嘴,止不住发笑,林锦颜虽有笑意,却不达眼底,看向安知闲的背影,眼中藏着复杂的担忧。 马车里。 林锦安兴致勃勃的说着木笼中的兔子,说了半晌不见回应,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妹妹走了神。 林锦安抬手,在林锦颜眼前挥了挥: “颜儿?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瞧着你不对劲。” 林锦颜扯出一抹笑:“我在想,堂姐要是看到这兔子,定舍不得你扒了它的皮,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帮谁。” 年轻气盛 晚间,躺在床上的林锦颜,闭上眼脑海里都是白日安知闲吐血的场景。 回想白日安知闲中掌吐血,扶他坐在披风上,本想让白芷替他诊治,却被他低声制止: “那人是来试探我的,还没走远,白芷是你保命的底牌,不要暴露人前。” 洪九掏出随身携带的药丸,给安知闲服下,又帮着运功催发药效,才让安知闲的内伤暂时稳住。 察觉蒙面男子彻底离开,安知闲接过林锦颜递来的帕子,擦干嘴角的血迹,又让洪九将地上的血迹掩埋掉: “试探我的人,身份不低。锦安不知情,不要把他牵连进来,一会你们都装作无事发生即可。” 林锦颜:“你的伤……” 安知闲语气温柔:“伤的不重,再说我那可住着吴神医,不会有事的。今日你也是被我连累,幸好你无事。” 林锦颜略微思索,便明白其中关键: “可是那日在马场,你展露了身手,才引来的猜忌试探?” 安知闲宽慰道:“同在京都,又有些往来,那群人精心思那么深,就算没有马场的事,也瞒不住多久。” 说话间看见山下风潇然两人的身影,安知闲站起身,将披风捡起抖了抖灰尘,搭在胳膊上挡住被刀划破的外衫。 装作无事的模样,同林锦安二人说话,这才将林锦安瞒过…… 左右睡不着,林锦颜索性坐起身子,出声叫来守夜的白芷: “你找洪九去一趟不夜侯,去看看安老板的伤如何了?” 说完又解释道: “好歹他今日也是为了救我们才受的伤,总该要问上一句的。” 白芷:“我这就去。” 皇宫。 刚沐浴完的皇帝躺在软榻上,由郑诚按头解乏。 “你是说,那个安知闲轻功不俗武功却一般?” 郑诚轻声道:“派去的人是这么说的,说这个安知闲只会靠着轻功和身法去躲,身手却是平平无奇,还不如林小姐身边的女随从。” 皇帝闭着眼,眉头轻皱: “怎么要在那丫头面前动手?” “安知闲一直不出茶楼,派去的人找不到机会下手,昨日他突然和朋友出了城,派去的人没准备,跟丢了人。本来等在城外,打算他入城前动手的。谁知安知闲又转道去找林小姐,派去的人被发现了踪迹,不得已才交了手。” “可曾查出这个安知闲,出城后去了何处?” “已经查到了。陛下可记得上元节时,天机门的少主和冥夜阁的阁主冥王,大打出手之事?” 皇帝:“嗯,他出城和此事有关?” “天机门的少主年少气盛,上回将冥王追到冀州,还是追丢了人,心中耿耿于怀,派门人四处追查冥王的踪迹,没抓到人便把气撒到冥夜阁的帮众身上。前几日抓了冥夜阁的人,关到天机门在京郊的堂口里,逼那冥王现身。昨日便是约定之日,这个安知闲和朋友,是听了茶客的消息,出城去看热闹的。” 皇帝睁开眼:“为了出口气,就将自家堂口暴露出来?” 郑诚笑道:“听说,天机门的门主气的扬言要扒了儿子的皮,已在来京抓儿子的路上了。” 草包少主 不夜侯。 洪九到时,茶楼刚打烊不久,伙计都已经回家。 躺了半日的安知闲,从床上坐起,无视一旁风潇然的黑脸,一口气喝完了药,忙皱着眉接过凌久递来的茶水。 风潇然没好气道:“那般不要命的能耐,还会怕苦?” 不待安知闲说话,竹青敲门说是洪九来了。 安知闲系好外衫,将人叫进来,没等洪九开口,风潇然就臭脸道: “来干嘛?看他死了没啊?受伤的时候你放任不管,这会儿有什么可看的。” 安知闲:“回城时我就告诉你了,是我不让她出手,你朝她撒什么气?” 见风潇然将脸迈到一边,安知闲看向洪九: “可有旁的事?” 洪九眼含自责: “没别的事,是小姐不放心,让我看看您。您伤…重吗?” 安知闲闻言,眉目舒展开来,眼底染上光亮,语气也不自觉带了两分轻快: “她让你来的啊?你回去告诉小姐,伤不重……” 吴大夫领着孟杰,一人端着一碗药,臭着脸推开门: “内脏都震伤了,你还想怎么重?都喝了!” 安知闲看着两碗黑乎乎的药汁,眼中透漏着抗拒,堆起笑意语气乖巧道: “回来时您就让我喝了一大碗药,方才又喝完一碗,现在再喝这两碗,是不是太多了些?” 吴大夫罕见的对安知闲黑脸: “休想蒙混过关,不多你不长记性!我来时,老门主可是交代过我,让我务必保你康健。你倒好,打不过也就罢了,能打过你不打躲都不躲,硬生生交出去小半条命,你要我跟老门主怎么交代?” 不忍看安知闲挨骂,凌久上前抱拳请罪道: “吴神医您消消气,主子也是没法子。” 吴大夫:“还没骂你呢!你跟在暗处,为何还眼睁睁看着他受伤?他幼时丢了半条命,那是祸到临头确实是没法子,今日明明能避开,甚至能将那人斩杀灭口,为何还要让他受这份罪!” 凌久扫了眼安知闲,自责道: “属下失职,甘愿领罚。” 安知闲语气落寞道: “吴大夫,是我不让他露面的。今日较之当年,并无差别。试探我的人,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那人派来的。我确实可以将人灭口,然后呢?就算我做的毫无痕迹,那人的疑心也会更甚,还会再派人来。要挨个全杀了吗?” 风潇然:“杀了便杀了,天机门又不是护不住你。” 安知闲:“别说赌气的话,天机门虽强,毕竟身在江湖,怎能敌得过一国雄兵?你心中十分清楚轻重,不然也不会同意我的提议,传信和风叔商量此事,派陈瑶扮成你的样子招摇生事。” 吴大夫将药碗放在桌上,愁眉不展的沉闷坐下。 风潇然一口浊气堵在心头: “你还好意思说,想得这破主意,害小爷名声尽毁,以后旁人提起天机门的少主,都要说一句意气用事的草包。” 屋内众人闻言,皆默契的转头看了眼风潇然。 风潇然炸毛的拍桌而起: “你们什么意思!别以为我看不懂,你们刚才那眼骂得有多脏!” 竟是女子 陆春回到住处,遇到邻居笑眯眯的打招呼,看着喜庆又随和。 待关上门陆春散尽笑意,身板也直了起来,拿了盆正预备倒水洗漱,察觉屋内有人,立刻将手中的盆用作武器,朝着察觉气息的方向丢去。 盆在黑暗处被人接住,中年男子的声音随之传来: “是我。” 陆春紧绷凌厉的神情,闻言变得恭敬: “不知是您来了。” “那安知闲如何?” 陆春:“昨日听茶客说了天机门的事,被那个叫潇公子的朋友拖出城看热闹,今日午后坐马车回来的,像是受了重伤,我瞧着吴神医面色焦急,孟杰还倒了一盆血水,应该伤的很重,我走时他还未醒。” “既然受了重伤,为何茶楼还开着?” 陆春:“茶楼是掌柜竹青在管着,因为有些老茶客在谈事,所以才没关。安南风安顿好安知闲,亲自去报了官,跟随官差出了城查案,此时应该快回来了。” “晋王派去的人如何?可曾发现你?” 陆春:“那个徐言还不知我的身份,如往常一样,每回姚太师等人去茶楼时,他都争着送茶探查消息。” “你好生盯着,莫要被发现身份。” 京郊,天机门堂口。 带着笑脸面具的男子,趴在山坡上,紧盯下方灯火通明之处。 身旁的黑衣蒙面男子,低声询问道: “主子,白日里天机门的少主,已然在此地和冥王交过手了,您还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面具男子:“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很奇怪。独霸江湖的天机门少主,真会是这种做事不计后果的二世祖?” 蒙面男子:“大概就因为天机门这份实力,所以日子过得顺遂,才养成如今的性子。” 面具男子:“可为何他每次犯蠢,都是因为冥夜阁?若真是这个性子,以前怎么从未听说?” 蒙面男子想了想才道: “或许…以前没人敢招惹他?江湖传言,冥王行事只凭喜好,这两个刺头遇到一块,能掐起来也属正常。” 面具男子男子沉思片刻,退出山坡站起身,用手背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虽然都能说的通,还是总觉得不对……安知闲和那个风潇然居然都在场……难道真是我想错了?” 蒙面男子:“主子,两人交手您也看到了,虽没分出胜负,两人又在打斗中不知所踪,可那少主的功夫路数确实出自天机门,那位冥王您几年前同他交过手,您不是也说功夫一样嘛。” 面具男子脑子一团乱麻,想了想吩咐道: “继续探查二人的行踪,派人把这里盯住,宋易和无为阁查的如何了?” 蒙面男子:“万源宗年前同无为阁打过交道,倒是查到一点眉目,无为阁的阁主,好像是个女子。” 面具男子疑惑不解:“怎会是女子??” 次日。 安知闲重伤卧床,安南风报官细查凶手的消息,便传进了皇帝的耳朵: “受了伤,第一反应是去报官,看来和江湖没什么牵扯,不必再试探了,一个有些保命手段的圆滑商人罢了,随他去吧。” 出城追查 顾睿洲来找安知闲喝茶,得知他受了伤,忙到后院看望,问完伤情,又几番追问因何受伤,听安南风说起,才明白了原由: “我就说那日在马场,以你的身手明明可以躲过,为何没躲,原来如此……你做事思虑周全,此番受难,皆是因两次援手救我妹妹之故,我心中铭记大恩。” 安知闲靠坐在床上,面色泛着苍白,抬手摁下顾睿洲的抱拳行礼: “你我相交多年亲如兄弟,如此就见外了。我受伤也是为了示弱自保,不是令妹的缘故,不必放在心上。” “那日要不是为了救我妹妹几人,你也不会暴露身手,引人查探。知你心善施恩不望报,我却不能装作不知。” 仔细问起出手伤人的武功路数,顾睿洲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头绪: “因着山川坛的刺杀,京都对外来人尤其是会身手的江湖人,都格外的严查。你暴露了身手,免不得会被人盯上。既然对方能派出身手如此不俗的手下,定不会是无名之辈,你可有怀疑之人?” 安知闲摇摇头: “马场那日我出手时,在场的人不少,至于是谁要来试我,确是没有头绪。叔父报了官,官差去查过,以他们的身手自然毫无所获,此事怕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顾睿洲:“一会我去城外瞧瞧,就算背后之人位高权重,不能帮你讨了全部的公道,好歹查出人来,心中也有提防。” 安知闲:“洲兄要一人去查?近来江湖动荡,还是带上帮手为好。” 顾睿洲:“冉兄弟去见故旧,前两日就已离京,奕辰不久就要大婚,许多琐事缠身也走不开,此事也不便让旁人知晓,还是我一人去的好。” 说着话,顾睿洲站起身,笑着宽慰道: “就算遇到了贼人,虽不敢说一定能将人留下,保命还是没有问题,你莫要担心好生养着,我查到了什么定来告诉你。大恩不言谢,等你好了,我请你喝酒。” 安南风送走顾睿洲回来,见安知闲要下床,忙快走几步将人摁了回去。 “安叔,伤的没那么重,您别担心。” 安南风:“那也要好好养着,等药熬好喝了,安生的睡一觉,这些年您都不敢松劲,养伤这几日权当歇息了。” 安知闲无奈躺下:“方才洲兄追问,我已然搪塞过去,您为何要告知他实情?” 安南风给安知闲掖好被角,在床边坐下: “您对人好,总得让人知道不是?往后安北将军在有些事上,也会更多考虑您些。” 对上安南风带笑的目光,安知闲不着痕迹的错开。 安南风见状失笑,又不忍安知闲尴尬,主动转了话音: “方才您引安北将军去城外追查,也是为了那人能更放心吧?” “我与洲兄的交情,有心之人皆知,若他看过我豪无作为,反倒惹他们猜忌。京都这地界,越是摆在明面上的事,越让人放心。洲兄走这一趟,对他对我都好。为防止真有什么万一,让凌久暗中跟着他出城。” 良善阁主 襄王府。 林锦颜带了些吃食,来看望“行尸走肉”的妍凌郡主,随着麽麽退下知礼关上了门,方才眼神空洞的妍凌郡主,瞬间就有了活力,挽着林锦颜的胳膊,就开始诉苦。 说自己学规矩学的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真想明日就是出嫁的日子,又道想着要嫁人,心中还是有点发慌…… 两人凑到一起,说了半晌的体己话,直到下人叫用饭,两人才从房中出来。 襄王妃虽恨铁不成钢的,拘着妍凌郡主学规矩,但到底是自己自小疼到大的女儿,见妍凌郡主学规矩学的都瘦了一圈,嘴上虽不说,心中也是心疼。 令厨房给妍凌郡主的院子,单独置办了饭菜,让林锦颜和妍凌郡主单独一桌。 妍凌郡主开心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察觉麽麽的眼神,忙将笑意收敛,可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来。 高高兴兴用了饭,又得了林锦颜会常来看她的保证,才依依不舍将人送走。 行至前院,遇到楚承逸,说了两句家常,便扯起了闲篇儿。 楚承逸闲聊说到林锦颜养伤时: “苍圣山地处漳州交界处,又紧挨着盛产药材的屏南,确实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说起漳州,我还听过一件趣事,林小姐在苍圣山,可曾听闻有个叫无为阁的江湖门派?” 林锦颜想了想才道:“去年回京时,好像在路上听到过……听闻水灾时救了不少百姓?” 楚承逸语气赞赏道: “对。如此为民的门派,想来那阁主,也是个良善之人。偶然听闻,无为阁的阁主,居然是个女子,如此心怀大义的奇女子,真想认识一下。” 林锦颜:“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这阁主居然能在江湖立身,还有余力帮助百姓,我也想瞧瞧,是个怎样的人。小王爷若能结交,定要为我引见。” 楚承逸紧盯林锦颜的神色: “林小姐不必自谦,我倒是觉得林小姐,和这无为阁的阁主很是相像,都是世间少有的良善女子。” 林锦颜面色坦然的笑道: “我是仗着家中长辈疼爱,又有故去的娘亲留下的嫁妆傍身,才能对百姓行点小善,远比不上这位阁主。” 坐进马车放下车帘,林锦颜依旧能感觉到,外面那道审视的目光。 看着马车驶出襄王府,楚承逸将目光收回,眼中透着探寻到真相的兴奋。 从襄王府出来,林锦颜顺路查看了几家铺子,最终将马车停在了泰丰粮行门口。 像以往一样,洪九守在粮仓,高帆领着林锦颜和白芷进了密道。 凌石上了茶便沉默的守在门口,等了一盏茶,随着密道的门推开,林锦颜起身见到却不是安知闲。 风潇然吊儿郎当的走出密道,懒洋洋的坐下: “我小师弟伤的重,这会儿吃了药已经睡下了,所以我代他这个伤者来见,来听听林小姐有什么吩咐。” 风潇然虽带着笑脸,体态一派松弛,说出的话却是单刀直入怨气十足。 体贴之人 林锦颜被风潇然迁怒,并无半丝生气,抬手拦住要说话的白芷,缓缓落座: “我与安老板,是生死之交的同盟,向来都是彼此尊重有商有量,哪敢谈吩咐二字。安老板舍命相救,我心中不胜感激,今日过来,只为看看安老板的伤,并无其他事。” 门口的凌石,听闻安知闲的伤,是因林锦颜之故,不由侧目眼含不喜的瞥了眼林锦颜。 风潇然笑意一丝未变: “劳林小姐跑一趟,我小师弟伤及内脏,吴大夫说需卧床半月。林小姐真心想看望,该去不夜侯。” 林锦颜听闻安知闲的伤势,心中顿感沉闷,从善如流道: “是我考虑不周,安老板的伤是因我所受,理当亲自登门看望。” 白芷见不得林锦颜受委屈,听得风潇然话里的夹枪带棒,冷脸开口道: “并非是我家小姐不诚心,是洪九说安老板伤的不重,小姐知晓茶楼有探子,想给安老板省事才来此处见。” 听了白芷说话,风潇然怨气散了两分,盯着林锦颜酸溜溜道: “我小师弟心善体贴,不愿林小姐担心,才不让洪九说实话。他对你心善体贴之事,又岂止是这一桩。” 林锦颜闻言,心中悸动陡生: “风少爷此言何意?” 风潇然移开目光:“他不让说,我也不是那长舌妇人,你想知道,自去问他。” 林锦颜见问不出什么,打听了一下安知闲能用得上的药材,起身告辞: “既然安老板已经睡下,我今日就不去打扰了,明日会在安老板用药前登门看望。” 高帆移开石门,白芷扶着林锦颜迈下台阶,感觉墙上的油灯又比上次多了几盏,林锦颜耳边回荡着风潇然方才的体贴之言,心头悸动更甚。 刚行至分叉路口,准备同风潇然告辞,就见密道另一端,安知闲被竹青扶着急步赶来,离得近了安知闲甩开竹青的手,带着温和的笑意柔声道: “林小姐,这就要走了吗?方才忙了一阵,让小姐久等了。” 林锦颜见到安知闲那一瞬,只觉得狂跳的心,顺着血液迅速灌满周身和喉头。 安知闲的声音,伴随着自己狂乱的心跳,一起入了耳,林锦颜藏在袖中的手用力紧握,才强压住心中慌乱: “安…安老板,你身上有伤,要静养才是。” 安知闲:“不妨事……” 风潇然双手环胸,臭着脸慢步上前: “她都知道了,还装什么啊?谁给你说的?吴大夫要知道你偷跑出来,晚上的药肯定要给你翻倍。” 安知闲眼神不悦的瞪向风潇然: “你要是很闲,就回去帮家里的忙。” 说完又光速变脸,温柔对林锦颜笑道: “别听他乱说,养几日就无碍了。” 昏暗的光照下,安知闲面色透着两分苍白,鼻尖覆盖着薄薄的汗珠,林锦颜瞧着升出一抹心疼: “安老板,受了伤就该谨遵医嘱好生养着,不要随便下地。我过来没旁的事,只是来看看你的伤。如今看也看到了,来日方长,安老板快些回去歇息。” 城府之深 钟毅闻言总算明白了,为何楚承曜明明也和太子一样,对林锦颜和岳明珠都动了心思,前者没主动去接近,接近后者却又故意将消息透漏给秦知许…… 原来早就算准了,太子知晓楚承曜接近岳明珠,一定会从中阻止,但也不会放过助力最大的林锦颜,如此一来太后定然心中不满,不满攒够了,太后这个太子图谋的助力,就会变得和太子敌对。 而楚承曜只是布了局静静等着,在背后推动这一切发生…… 想明白这些,钟毅先是暗暗心惊楚承曜的城府之深,而后变成血液滚烫的兴奋: 他真是跟对了主子,这天下未来一定会是殿下的! 楚承曜继续查看消息,得知安知闲受伤,让钟毅派人去询问京兆府尹陈庆山,跟着安南风出城探查的结果。 派去的人回禀:只知道安知闲是被人所伤,却没查到是什么人动手。 听闻安知闲受伤时,林锦颜也在场,楚承曜立马问起林锦颜今日的行踪。 听过之后,楚承曜十分不解: 安知闲是为了保护林锦颜受的伤,依照林锦颜的性子,应该会上门探望才是,为何都到不夜侯附近,却没去? 钟毅:“这林锦颜不是还去济民堂买了补药吗?想来是到泰丰粮行时,还没准备好合适的礼物,她从襄王府出来,时辰就不早了,所以才先回了府。” 楚承曜想了想也觉能勉强说得过去,也没再做深究: “明日你陪我去一趟不夜侯,把宋易也叫上,若我所料不差,明日她会去不夜侯,刚好能和宋易叙叙旧。” 钟毅:“是。对了,盈儿小姐说今日太子又传信约岳小姐相见,岳小姐不想见,还是用身子不适的缘由搪塞了过去。” 楚承曜翻看着消息,头也不抬的笑道: “太子自小顺遂,容不得旁人忤逆心意,多拒绝几次才好,一会我会去找盈儿说此事。你吩咐人去把我的朝服挂出来,熨平展了熏上香,就要用上了。” 钟毅脆生应下,脸上也有了笑意,见楚承曜脸上闪过狐疑,忙出声询问。 “彬州的来信说,上次诊出在冀州薛家藏宝库中的毒,需要雪鸢草做药引的那个苍圣山的大夫,趁看守不注意出逃,跌落了山崖……” 钟毅:“这有何不妥吗?” “这大夫诊出毒的时间,刚好是父皇派人追查雪鸢草的时候,太过巧合了些,所以我才让舅父找了由头将人扣住,慢慢细查。” 钟毅:“此事如今想想都不禁后怕,陈御医胆小怕事,没将雪鸢草的事告诉殿下,要不是殿下机警,定被陛下的派去的密探发现,此刻怕是……” 楚承曜:“我也是没想到,陈御医居然瞒了这么大的事。他的小儿子和两个孙子,好生照料着,吃喝用度不要亏待,更不要让人跑了。” “是。幸亏殿下发觉陈御医不对,让宋易前去监视,他以为将家人送走,又将支应门庭的大儿子留在家中,就不会被发现。不过,有这三人在手,想来他以后也不敢再瞒您什么。” 前来看望 次日。 林锦颜和林锦安借去将军府的由头,再次出了府门。 去将军府呆了一个时辰,兄妹两坐马车各自离开,林锦颜带着药膳直奔不夜侯。 安知闲因今日之约,早早更了衣,吩咐竹青在屋内点了清淡提神的熏香,拿着书不时的看看时辰,看了一早上愣是没看进去几个字,只觉今晨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听着院子有人说话,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平展的衣衫,深吸口气呼出,带上惯有的笑脸。 竹青敲门而入,说是楚承曜来买茶,问起安知闲,得知他身体不适特来看望,如今人就在院子里。 安知闲闻言,笑意停滞一瞬眼中温柔消失,拿起书脱了鞋转身掀开铺好的被子,坐在床边,让竹青请人进来。 楚承曜进屋时,安知闲正穿好鞋子起身,身形带着两分虚弱: “晋王殿下,不知您来有失远迎。” 宋易守在门口,楚承曜带着钟毅入内,见状忙快走两步,将行礼的安知闲拦住: “早就说了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再说你身子不爽利,更不用这般,坐下说话。” 二人在桌边落座,楚承曜打量着安知闲的面色: “你平日里都很康健,这是生了什么病?” 安知闲苦笑道:“不瞒殿下,并非是病而是伤。” “伤?可是摔得?怎么这般不小心。” 安知闲说起城外遭遇,末了又道: “报了官,洲兄也亲自帮我查过,并未查到何人下手。商人和气生财,我素日从未与人结怨,思前想后可能是我这茶楼生意太好,这几年来附近的有几家茶楼都关了张,约莫是他们嫌我抢了生意出口气。” 楚承曜面色恼怒:“岂有此理!茶楼经营不善只能怪他们自己,怎能寻私仇?天子脚下,竟然光天化日行凶伤你至此,简直毫无王法!你莫怕,我会派人去查此事,一旦查到人定给你讨个说法。” 安知闲连声道谢,面对楚承曜的关心,一脸感激之情。 林锦颜一进不夜侯,竹青便迎了上来,边客气的将主仆三人请进后院,边低声告诉楚承曜来了。 进了院子,与门口的宋易对视上,宋易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见林锦颜快速错开目光,也忙将目光收回,装作不认识的淡漠模样。 “晋王殿下应该和安老板有话要讲,不便打扰我等会就是了,青掌柜先忙。” 说着话,林锦颜在院子口的石凳上落座,竹青应下去了厅堂,不多会陆春端着热茶送来。 林锦颜道了谢,抬眼看向白芷: “干嘛一直提着药膳?也不嫌重。” 白芷将食盒轻轻放在石桌上,笑容娇憨: “这可是您求将军夫人熬的,我怕撒了就一直用心提着,一时忘了放。” 林锦颜轻笑道:“惯会给自个讨赏,回去就赏你办差尽心。” “林小姐?” 林锦颜闻声,见楚承曜一脚踏出了门,忙起身行礼。 楚承曜笑的温柔:“这又没外人,免礼。” 说着话上前看向食盒:“林小姐这是?” 故旧重逢 安知闲见状请罪,说起受伤那日其实林锦颜也在,方才没讲是怕有损林锦颜闺誉。 楚承曜直言不怪,赞安知闲君子之风。 又道自己新得了一个知己护卫,身手极佳,安知闲下次出城,可派护卫相送,说着话就叫宋易上前给安知闲引见。 林锦颜打量着宋易,试探着开口: “你是……宋易?你可认得我表兄顾睿洲?” 宋易刚行了礼,听见问话看向林锦颜: “顾将军与我有恩,自是认得,小姐唤顾将军表兄,又姓林……可是林太傅的孙女?” 林锦颜闻言,笑意带着惊喜扩散开来: “宋易真的是你,当年让你受了委屈匆匆离去,本以为会成为憾事,不想还能在见到你,我三位兄长可是经常念叨起你呢。” 宋易:“上次见面林小姐还是孩童,恕我眼拙竟没认出来。” 楚承曜面带惊讶:“你们居然认识?” 二人大概说了过往,得知宋易被楚承曜搭救,住进晋王府还得楚承曜以礼相待,林锦颜看向楚承曜的眼神带着欣赏,行礼道谢。 又邀宋易改日出王府,见见顾睿洲三人。 叙了旧,楚承曜也未停留,嘱咐安知闲好生休养,又温柔的同林锦颜道别,就带人离开,真像是路过买茶,偶然得知才来探望一般。 林锦颜目送楚承曜离开,虚假的笑意散去,眸中尽是冷意,回头与安知闲光亮的眼神对视上,目光慌乱一瞬又强自镇定: “安老板,你身上有伤,还是回房养着的好。” 安知闲从善如流的应下,邀请几人进屋落座。 林锦颜坐下扫视了一圈,屋子的布置简洁又不失精致,很符合安知闲的风格。 收回目光时,瞥见书案放着一枚玉佩,上面的断了半截的玉穗子甚是眼熟,安知闲顺着林锦颜的目光看去,忙拿起玉佩坐在林锦颜对面解释道: “小姐亲手做的,我珍惜非常日日带着,可惜上次在城外被那人割断了,并非故意。” 林锦颜脱口而出道:“无妨,再给你做一条就是了。” 两人说完话,都愣了片刻,安知闲眼中染上狂喜,林锦颜却是暗自咬牙:接话那么快干什么! 反应过来,林锦颜强装冷静解释道: “当日凶险历历在目,安老板受伤,也是因我之故,损坏的东西我也应该赔偿。” 说完忙转了话音让白芷将药膳取出来,又拿出药膳当中所用药材的药单,嘱咐安知闲问过吴大夫,没有药效相冲在热了吃。 白芷将东西一一取出,放在桌上: “安老板,药膳都是依照您的喜好,这两盘糕点,是我家小姐为表感谢亲手做的。” 安知闲面色温柔的都要荡漾出水来,虽无极大的笑意,可每个毛孔泛着开心,一一看过之后,抬眼看向林锦颜。 白芷的话寻常听也没有不妥,可此刻听在林锦颜耳朵里简直如坐针毡,端杯喝茶,心虚的不敢和安知闲对视。 说了两句客套的关怀之言,就要起身告辞。 悸动再生 安知闲虽心有不舍,却也没理由留人,正起身准备相送,安南风端着药进来,与林锦颜寒暄两句,竹青快步赶来说是来了老主顾,要找安南风。 安南风一脸焦急:“哎哟,知闲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怕苦不爱吃药,要没人盯着他,他定会将药偷偷倒掉。我这会有事要忙,林小姐要是得空,帮我盯着他。” 安知闲眼睛迷茫的睁大一圈: 我怕苦不假,何时倒过药? 还不待他和林锦颜说什么,安南风就将药碗塞到了洪九手里。 “哟,这些吃的都是林小姐带来的?那感情好,我正说去给他备些吃食,免得他空腹吃药难受,竹青你叫个伙计来,去把这菜热热。” 吩咐完,对林锦颜笑的灿烂又抱歉: “伙计管不住他,这里就有劳林小姐了,我去去就回。” 说完火急火燎的就去了前院,林锦颜眨巴着眼睛,看着安南风如风一般的消失的背影,不禁感叹:这风……哦这老先生步伐还挺矫健。 主仆三人齐齐转身,看向怕苦倒药的伤者,脸色复杂莫名。 安知闲略带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解释: “我其实还好……” 见伙计进来端菜去热,林锦颜将药单递给白芷,让她去找吴大夫瞧瞧。 人都走后,洪九靠在门口,背对着两人。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静谧微妙又带着一丝尴尬,瞥见手边的玉佩,安知闲拿起找话道: “这玉佩,还是小姐送来的那块玉石打磨雕刻的。” 林锦颜闻言,接过玉佩细看,通透的青玉上,一朵朵茉莉或绽放,或含苞,或微展栩栩如生,光是看着便觉闻到了花香,心情也不由愉悦: “雕的极好,安老板怎会想到要雕茉莉?” 安知闲盯着林锦颜如玉一般的手指,目光灼灼: “因为…碧潭飘雪。” 林锦颜闻言豁然抬眼,与安知闲炙热的眼神对视上,听着那熟悉又慌乱的心跳,垂眸错开目光,放下那感觉烫手的玉佩,端起茶杯: “安老板果然是爱茶之人。” 随着口中的茶水入喉,茉莉的清香萦绕在口鼻,林锦颜只觉今日的茶香带着灼人的气息。 安知闲点到即止,夸赞林锦颜方才的演技后又不解道: “小姐虽对皇室众人都有提防,但唯独对晋王过于防备,或者说是敌意。晋王此人虽心机深沉,却不曾得罪过将军府和太傅府,小姐何以多年前就开始对此人设防?” 林锦颜看着茶杯,玩笑一般开口: “我若是说因为梦到了一些事,才会如此,安老板可信?” “信。” 林锦颜抬眸对视:“为何?” 安知闲思虑一瞬,笑如朗月: “也没有什么旁的因由,大概是因为出自你口,我便会信上几分。” 那抹熟悉的慌乱悸动,再次爬上林锦颜的心头: “安老板果然适合经商。” 安知闲眼神黯淡一分:你以为我对旁人也这般吗…… “小姐与冥夜阁乃盟友,与我算生死之交,自是与旁人不同,朋友的话自然更可信些。” 齐焉登门 二人闲聊几句,便开始说起正事。 林锦颜:“我在彬州的人已经被天机门救出来了,多谢风少爷从中传话,劳安老板帮我道个谢。” “他做此事,是你用天机门少主玉佩换来的,算不上帮忙,不必放在心上。” 白芷和伙计端着药膳入内,安知闲正准备吩咐伙计去弄两个菜,竹青就提着食盒进来。 说是林锦颜是客人,没有让客人空腹帮忙的道理,说话间就将食盒里的菜全放在林锦颜面前: “林小姐,随便准备的菜,也不知合不合您胃口,您将就用一些。” 说完也不待林锦颜回应,就笑眯眯的行礼告退。 安知闲见状,眉梢满意的微挑,端起碗筷笑道: “总不好让林小姐饿着肚子看我吃饭。” 林锦颜瞧着面前几道自己爱吃的菜,听着安知闲夸赞药膳好吃,也端起了碗筷。 用过饭,安知闲不想给林锦颜留下软弱的印象,豪迈的端着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强忍着钻舌的苦味,面色从容的放下碗,看着面前多的茶,抬眼看向林锦颜,眼里盛满了亮光,就连嘴里的苦味都淡了几分。 林锦颜:“可需要蜜饯?” 端杯饮茶的安知闲,闻言思绪飘远一瞬,面色落寞又哀伤,待放下茶杯,又恢复了笑意: “我又不是幼童,没那般娇气。” 林锦颜将那一瞬的落寞看进了眼里,并未询问,见安知闲喝完了药,便起身告辞让其好生休息。 林锦颜吩咐魏仲,将马车停在林府不远的拐弯处安静等着,忽而想到什么看向洪九: “安老板家中出事后,就一直是安叔带着吗?” 洪九点头:“是的。” “那你可曾见过安老板的双亲?” 洪九:“不曾见过,我认识安老板时,他家中就已经出了事。” 林锦颜:“那时他多大?” “十岁。” 林锦颜升起一抹心疼,叹息道: “想来安老板的双亲,应该是很温柔良善的人,可惜…” 林锦安掀开车帘钻进马车:“什么可惜?” “没什么。看哥哥的神情,戏班子唱的还不错?” 瞧着林锦颜打趣的笑意,林锦安抬手亲戳了下她额头: “哥哥你也来调笑,该打。” 兄妹两相视而笑,吩咐魏仲驾车回府,同林锦安说起遇到了宋易,见林锦安面露惊喜,又道宋易如今是楚承曜的护卫,相处时要注意分寸。 回到府里,听说刑部尚书的妹妹来府中做客,林锦颜回房更衣后便带着白芷去往松茂堂。 各自见礼后,身着暮山紫色衣衫的少女,笑容亲切眼带赞赏的看着林锦颜: “花会上林小姐作画,见之难忘,一直想与林小姐结识,却没寻到机会,这才冒昧的借着玥雪的面子登门拜访。我闺名唤齐嫣,家里人都叫我嫣儿。” 周玥雪:“姑婆您可是不知道,这嫣儿啊经常在我耳边念叨锦颜妹妹,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老太太本就对笑盈盈的齐焉观感不错,又见齐焉对林锦颜多有夸赞,更觉满意,招呼齐焉得空常来府中小坐。 一番客套说笑,林锦颜和齐焉两人亦是一见如故,约好日后常来常往。 求娶阁主 日子转眼到了三月上旬,天气也逐渐暖和。 江湖上,近来多有热闹。 前些日子,天机门的门主亲自赴京,收拾儿子搞出来的烂摊子,约冥王见面致歉,把京郊堂口抓来的冥夜阁的人归还,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抓回天机门管教。 天机门门主如此处置,本是摒弃前嫌皆大欢喜的好事,无奈冥夜阁被抓的人伤势太重,冥王带回第二日便不治身亡,冥夜阁和天机门的矛盾,也因这条人命,变得更加难以调和。 冥王将冥夜阁漳州的人手,派遣一部分门中精锐奔赴泰安,在天机门京郊不远的堂口处,也设立了一处堂口,两大帮派成对峙之势,不少人都在赌双方何时会打起来。 除了这两大帮派,无为阁近来也是常被人挂在嘴边。 因门下的女帮众被山贼所劫,无为阁的阁主亲自带人杀到了山贼的巢穴,将一众山贼扒了外衫,捆成了粽子扔到了当地衙门门口。 并放言不管何人,若无因由欺辱无为阁的人,无为阁必定群起而攻之,哪怕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门人若有为恶者,也绝不姑息。 门派作风如此,自然引外界关注。更惹人关注的是,如此强硬的帮派,阁主居然是个武功高强的女子。 一时间,无为阁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甚者带着高额的聘礼,上门求娶无为阁的阁主,引得不少人起哄看热闹。 无为阁的阁主撵走几个,还是有人登门,烦不胜烦索性闭门不出。 朝堂之上。 楚承曜和太子都用了各自的手段回归,三王明争暗斗,党争的派系日益明显。 皇帝放任三人在他的容忍内争斗,私下派密探和隐卫伺机彻查三人暗中的势力。 太子。 因为岳明珠婉拒的次数太多,皇后虽恼怒的骂岳明珠不识抬举,却还是带着笑脸到长寿宫找了太后。 迫于太后出面,岳明珠纵使心中不愿,也只能去见了两回。 太子见到了人,照顾有加温柔以待,岳明珠却始终守着臣女的本份,别说笑意了就连主动开口也没有,太子忍了又忍,生忍着送走了人,才掀翻茶盏。 秦王。 楚承烨虽依旧和太子争锋相对,但较之以前锋芒收了不少,得了几次皇帝的夸赞。 娴贵妃欣慰之余,将功劳算在贾玉头上,让贴身的宫女出宫,给贾玉赏了贵重的赏赐。 宫女依着娴贵妃的吩咐,言辞感激,拜托贾玉日后继续尽心。 贾玉感动莫名,跪地深谢贵妃看重,扬言定尽全力辅佐秦王,献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至于晋王,近来可谓是顺风顺水。 楚承曜回到朝堂后,办了两件不错的差事,皇帝赞其办事稳妥,将接待使臣的活都交给了他,惹得太子咬松了后槽牙。 楚承烨虽也不满差事没落到自己头上,但下朝后看见太子铁青的脸色,还是幸灾乐祸的同楚承曜道喜,气得太子拂袖而去。 楚承曜见状,配合楚承烨扮演着兄友弟恭。 伤势渐好 随着安知闲的伤势渐好,姚太师林晏清几位老大人,再次聚到了不夜侯。 唐阁老近几次来时,几乎都带上了郑向恒,二人俨然成了忘年交。 楚承平也常陪着平阳侯来此,一来二去的同林晏清几人也算混的相熟。 平阳侯对弈时,楚承平就接替安知闲,坐在二人身旁伺候茶水。每每平阳侯举棋不定,或是落子的位置不对时,楚承平就在一旁清嗓子提示。 姚太师虽不喜皇室中人,但对楚承平这个毫无争权夺利之心的齐王,态度平和中正,相处了这些时日,也对其有些笑脸。 听得楚承平再次清嗓子,姚太师看向给唐阁老把脉的吴大夫: “吴神医给阁老诊完脉,也给齐王殿下看看,他这嗓子不爽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楚承平闻言,笑着拱手请罪: “太师这是拐着弯训晚辈呢。外祖父,太师都已言明,孙儿只能去做观棋不语的真君子了,您自个多想想再落子。” “臭小子,老夫还要你教?自去一旁玩去,不要坐这干扰我。” “好咧。” 平阳侯笑骂完,楚承平脆生生应下,挪步道安知闲身旁坐下,顺手给对面的林晏清添上了茶,见林晏清客气的准备起身,楚承平笑容染上无奈: “太傅,不都跟您说了嘛,我是随外祖父来的,不是以皇子的身份,您不用一直守礼。再说我跟您家中几个孙儿,都是自小玩到大的好友,没外人在您拿我当个晚辈即可。” 平阳侯:“平儿说的是,晏清啊我知你重礼,但对这臭小子无需如此,他要敢在你们几人面前摆皇子的臭架子,老夫自会收拾他。” “外祖父,瞧您说的,您那脾气我哪敢啊。” “老夫脾气怎么了?” 瞧着这爷孙两斗起嘴来,屋内众人皆面带笑意。 见吴大夫把完脉,唐阁老对其颔首道谢后,看向平阳侯: “多大的人了,还能跟外孙吵吵起来?知闲和向恒还看着呢,也不嫌害臊。” 郑向恒:“侯爷和殿下感情深厚才会如此,晚辈觉得甚好。” 安知闲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表示赞同。 吴大夫给几位老大人都把了一遍麦,挨个说了些注意事项,就准备退下。 唐阁老:“向恒,你前几次过来,都没遇上吴神医,今日刚好遇上,劳吴神医也给你诊诊。” 说罢,唐阁老看向吴大夫: “年纪轻轻身子也太差了些,前些日子生病还卧床了几日,劳神医再给这孩子瞧瞧。” 郑向恒推脱不过,只能客气的道谢伸手。 吴大夫摸上脉搏,眼神便打量起郑向恒,见郑向恒笑意中带着无奈和闪躲,吴大夫按下心思收回了手,只说是身子虚了些,好生调养着就行。 郑向恒感激道谢,目光一直跟随着吴大夫出屋才收回。 唐阁老听了吴大夫的话,嘱咐郑向恒平日里要多加注意,又看向安知闲摇头道: “真不知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怎么了,小小年纪一个体弱多病,一个骑马摔伤,身子骨还没我们几个老家伙中用。” 暮年知己 林太傅瞧着安知闲清瘦了一圈的脸,也止不住心疼道: “旁人就算了,你这孩子素来行事稳重,怎么还能出这种骑马摔跤的岔子。” 安知闲笑容谦逊:“哎,有道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您和几位大人平日太过高看晚辈,夸赞的晚辈一时得意忘形了。” 平阳侯:“嗯?你们听出来没,这后生可是准备讹我们了。” 唐阁老捋着胡须笑道:“我这把老骨头,也讹不到什么咯。” 姚太师:“怕什么,平日晏清夸的最多,要讹也是先讹他。” 林晏清:“有事先把我推出去顶着,你可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一番说笑后,平阳侯让安知闲三人无需身边伺候,自去一旁说话。 唐阁老也道:“你们年轻人去玩,守着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做甚。” 安知闲起身:“几位大人叙旧,有事叫我一声即可。” 楚承平也跟着起身:“得,被嫌弃了,走吧郑兄,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对了太傅,锦安今天怎么没来?” 林晏清笑道:“这些年锦安读书刻苦鲜少出府游玩,好些东西都没玩过,近些日子突然迷上了听戏,和礼部王侍郎的女婿听戏去了。” 安知闲领着二人来到书房落座后,出去了片刻,才又回了书房。 郑向恒:“真羡慕这几位大人,少时的情谊相处到如今,自在惬意可以毫不忌讳的打趣调侃。我要到了这般年岁,还有这样三五知己,足慰平生了。” 楚承平:“说难也不难,外祖父他们相识相熟的年岁,应该同我们现在差不了多少。郑兄从现在开始就结交知己,一直往来着便就有了。” 安知闲行云流水的泡好茶,给二人倒上: “好茶易得,知己难寻。尤其在这京都,你们二人又是这般身份,结交你们的人是何目的,可否真心,都难以确定。” 楚承平面带认真的点头,片刻后又笑开来: “旁人我不敢保证,安兄定会是伴我到暮年的知己。” 林晏清几人正说着话,砚书敲门而入,说得了安知闲传话,特意来伺候茶水。 姚太师:“这孩子确实心细,我瞧着你那外孙,好似很喜欢知闲这孩子,常跟着他身旁。” 平阳侯:“不光是平儿,就连斯年,还有襄王爷家的小儿子也对这后生颇为欣赏。” 姚太师眸中带着怀念,语气也染上落寞: “这三个小子幼年,最爱跟在小七儿子的身后……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小七儿子要是还在,也成人了……” 话落,屋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林晏清三人皆沉寂无声。 良久,唐阁老起身坐到平阳侯附近,出声打破寂静: “把后辈都支走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平阳侯抬眸,扫了眼姚太师平静的面色,才开口道: “我知你怜惜晚辈爱惜人才,但那个郑向恒,能哄的你这么短的时间,就带他来这见我们几个,似不像个简单的。一两次是偶然,次次来还能坐得住,要么真是无欲无求,要么就是所求甚大……” 玲珑心肠 皇宫。 处理完政务,皇帝疲倦的揉着眉心,询问太后寿宴的章程。 郑诚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放在皇帝面前,语气恭敬的回话: “这次漠北,夜梁和屏南都来祝寿,规格也比往年大了些,晋王殿下将使臣入住的行馆,盯着全翻新了一遍。新盖的宫殿正在日夜赶工,不日就将完工。” “前两日见了太后娘娘,听她老人家的意思,似有意将寿宴交给柔妃娘娘来办。” 皇帝闻言坐直身体,端起茶杯: “太子不是已经和岳明珠见上面了吗?母后这是何意?” “面是见到了,可似乎相处并不算融洽。吏部孙尚书的千金,同太傅家的孙女成了手帕交,近来常去太傅府。秦国公府的世子妃,也碰巧私下同林小姐结识,已经下帖子邀请林小姐去过秦国公府了。” 皇帝将茶水慢慢咽下: “国公府自不必说,吏部属太子管辖,母后是看出太子在打林家那小丫头的主意,所以才用柔妃来敲打皇后。你多盯着些,出不了什么事就不用管。太子这些年虽有长进,却并不显着,还得多磨练些。承烨在做什么?” “近来刚好轮到秦王殿下监督换防。” “嗯,这么算下来,母后寿宴时期,监督换防的便是太子了。向恒的伤养的如何了?” “多谢陛下关心,已然大好了。” “到底还是年轻,被人瞧出了破绽,想要接你的班还需好生历练才行。” 郑诚笑道:“他自己也觉得没脸,都不好意思见陛下。” 皇帝笑意宽和:“年轻人出点纰漏很正常,更何况秦宗良此子本就是玲珑心肠。” 说到此处,皇帝笑意不变,眸色中染上一抹狠戾: “聪明是好事,聪明过头就是祸事。若日后这天楚真交给太子,此子必不能留,不然皇室改姓,朕无颜见先祖。” 颜玉轩。 笑盈盈的送走几位千金,林锦颜揉了揉笑的发酸的脸颊,看了眼桌子上几家千金送来的礼物,吩咐白芷挨个做上标记搬去库房。 白芷拿起其中一个小盒子闻了闻: “小姐,这齐小姐送您的这熏香,确如她所说出自屏南,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呢。” 林锦颜喃喃道:“屏南的香?上次花会的香也是出自屏南的张家……” 理了大概头绪,林锦颜将此事记在了心中。 听得杜兴求见,起身去了书房。 杜兴从怀中取出名单,恭敬的递给林锦颜: “这些年依照小姐吩咐,除了被划线的这两家,其他府上都有了咱们的人,这是每个府上的人员名单。” 林锦颜拿起细看:“秦国公府和郑阁老府中” “是。秦国公府的下人,都是从自家庄子训好的,从来不用外面买的下人。据说是秦宗良做世子之后,定的第一条规矩。” 林锦颜点点头:“秦宗良此人城府极深,手段阴狠,就算混进去也恐难安全的将消息传出。但郑阁老,倒是没想到。如此低调的世家府邸,居然防的这般严密,不简单。” 慎之又慎 晋王府。 齐焉自林府出来后,听闻楚承曜今日早早就回了府,便借着找张盈儿的名头,来了王府。 同张盈儿说笑了一阵,听得门外的请安声,齐焉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喜色。 见礼落座后,将两人关怀夸赞一番,楚承曜便问起林锦颜来。 得知齐焉为讨林锦颜欢心,将张盈儿送给她的香,割爱送给了林锦颜。 楚承曜笑意停住,面露沉思之状。 齐焉:“殿下,可是有何不妥吗?” 楚承曜对齐焉笑的温柔:“你为了助我成事,连心爱之物都可拱手送人,此番心意我甚是感动。” 说完,见齐焉笑意娇羞,楚承曜又道: “只是,盈儿制的香比较特别,日后说不得有用得着的地方。林锦颜虽不懂香,可却有个深谙药理的舅母,我是担心露了踪迹,恐日后惹人怀疑。” 齐焉郑重其事道:“原来如此,我想法子将香换出来。嫣儿不知其中利害,险些好心办了坏事,还望殿下勿怪。” 楚承曜直言不怪,温言细语的同二人说了会话,哄的二人都有笑意才起身。 颜玉轩。 林锦颜在书房,同杜兴密谈了半个时辰,杜兴恭敬领命退下。 林锦颜将手中的画像一一查看,还未及细想,就听得林松来报,说是岳明珠来了。 将人请进来,林锦颜笑着迎上前,见了礼招呼着落座。 两人本就没什么交情,私下第一次见面,自然也没多少话可聊。岳明珠坐下后,打量了一圈屋子,借着屋内的摆件和书画同林锦颜聊了半晌。 聊的熟了几分,岳明珠将自己的侍女挥退,端起茶杯慢品。 林锦颜见状,让白芷几人也退了出去: “岳小姐来,不光是和我聊字画吧?” 岳明珠放下茶杯,目光带着审视,仔细的将林锦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 见自己冒昧失礼的举动,对面的少女始终神色自若,嘴角的笑意甚至还扩大了一丝,岳明珠眼中的审视散去转成了赞赏: “林小姐的心性沉稳,又有容人之量,实在是难得。听闻年幼时便开始掌家了?” “娘亲早逝,祖母年迈,没法子才赶鸭子上架,只是看账本的时间早些,又有祖母在旁帮衬,我只是跑跑腿干些容易的,却不敢说掌家。” 岳明珠:“林小姐不必自谦,皇后娘娘对林小姐可是赞不绝口,像自家晚辈一般逢人便夸。” 林锦颜眸光轻闪:“岳小姐何必打趣我,太后娘娘对岳小姐更是赞誉有加,还曾夸岳小姐可当国母呢。” 岳明珠苦笑着垂眸: “我的心性哪里能当的了。同在京都,我祖父的事林小姐必然也是知道的。我曾和国公府的二少爷有过婚约,出了那档子事,两家怎可能心无隔阂?国公府和太子殿下何等的亲密,勉强在一起,日后也必成怨偶。” 说到此处,岳明珠抬眸: “太子殿下是储君,后宅不宁影响的可是朝局。我觉得国母的人选,要慎之又慎,如林小姐这般的人儿,才是最好。” 待人真诚 岳明珠与林锦颜单独聊了一个时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丫鬟看着自家小姐复杂的神情,也瞧不出什么,不由出声问道: “小姐,那林小姐可明白了您的意思?” 见岳明珠点头,丫鬟笑道: “恭喜小姐,不用嫁给太子了。” 岳明珠:“林小姐…也不愿嫁太子。” “为何?” “她和我一样,也有意中人。” 丫鬟急道:“小姐,您跟林小姐交底了?那她要是知道您喜欢晋王殿下,说出去可这么办?” 岳明珠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惭愧: “我并未告诉她我有心上人,是她说她有个自少时便喜欢的男子,虽未说是何人,但如此私密的事,她愿告知我,足见她待我真诚,我却想利用她脱身,真是汗颜。” 丫鬟:“小姐莫要多想,女儿家的名节何等重要,这种事自然该保密些。” 岳明珠叹息:“是啊,闺名何等重要。此等至诚女子我确不如她,若不能结为知己,当属憾事。” 郑府。 郑向恒将唐阁老送回府后,才转道回了自己府中。 贴身侍卫将马车上的木盒打开,准备拿出茶叶放好时,才发现里面有三副药,忙将木盒递给郑向恒查看。 “会不会是吴大夫将装给唐阁老的药,错拿给了您?” 郑向恒看了看药包,想起从不夜侯走时,安知闲挨个给几人送了茶叶,全都是用木盒装好的,最后一个才给自己,还对自己说这茶难得,不要送人留着自己喝,若喝的好再来拿。 当时只作是寻常商人的讨好手段,此刻看到这几包药,郑向恒心中有了计较,吩咐内侍叫来府医。 府医展开药包,辨别出其中药材一一写于纸上,待全写完仔细一看,不由眼放精光,大赞药方开的精妙,极对郑向恒的内伤,追着郑向恒询问是找的哪位名医,想要登门求教。 郑向恒让府医仔细检查了三包药,见并不任何不妥,将求知若渴的府医打发走,吩咐侍卫将药熬出来。 待喝了药,郑向恒看着空掉的药碗,眼中闪过一丝愉悦的兴奋: “你去库房,将我上次淘来的那套玉质茶具找出来装好,做人要礼尚往来才是。” 清晨用完朝食。 林锦颜受秦国公府世子妃之邀,前往国公府。 走时,周玥雪含蓄的表达了想结交之意,林锦颜笑盈盈应下,说是去了就跟世子妃提,下次带着她一起去。 林锦颜的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口,掀开车帘正欲下车,世子妃的贴身侍女毓枝亲热的迎上来: “林小姐,您可算来了,世子妃可是盼了您一早上呢。世子妃怕您多走,早早便让奴婢在门房侯着了,让您的马车直接进府里。” 林锦颜客气道谢,从善如流的让魏仲跟着毓枝,驾着马车打西门直接入内。 前院里,秦宗良,太子和郑向恒,坐在凉亭中,看着薛忍和太子的贴身侍卫切磋。 林锦颜被毓枝领着去往后院,途径此处见到几人,忙上前行礼。 疑惑沉思 寒暄完,太子对林锦颜关怀了几句,便让毓枝带人去后院,好似只是偶遇打个招呼一般。 看完切磋,太子笑道: “看他们会武,当真是羡慕的紧。要不是自小一直跟在父皇身旁学习,错过了习武的年纪,我也是想学一些的。” 秦宗良低眉续茶,余光扫向一旁的郑向恒: “谁说不是呢,男儿应该都向往习武,有过驰骋沙场的幻想,就像林小姐表兄安北将军那般。不瞒殿下,我一直想结交安北将军,只是碍于他是武将,怕给殿下招来非议。” 郑向恒眸光快速滑过一抹思量: “安北将军确是不少男子都想成为的人。不怕殿下和世子笑话,我年幼体弱,家中长辈为我操碎了心,听闻习武能强身,还曾让我学过几年武艺。” 太子一脸惊讶:“噢?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你看着像个文弱书生,竟然还学过武?比起薛忍如何?” 郑向恒笑的无奈: “殿下真是高看我,薛忍的身手众所周知,哪敢和他比。我本就体弱,习武时也是量力而行,自然学的不精。就是府中的看门护卫,要不是顾忌我的身份留手,我也是比不过的。” 秦宗良端着茶杯,笑眯眯的听二人说笑,目光带深意的审视着说话的郑向恒。 后院。 毓枝未曾通传,将林锦颜直接领进了屋。 屋内,世子妃正和吏部孙尚书之女孙灵秀,还有王慧昭两人说话,瞧见林锦颜来了,笑意顿时大了一圈,亲热的叫起行礼的林锦颜。 原本有丝拘束的王慧昭,见到林锦颜,笑意都真了几分。 世子妃:“前两日世子的好友,送来个做糕点的厨子,一手糕点做的甜而不腻入口生香,我吃完就想着把你们都叫来尝尝。可不是我自夸,不光我觉得好吃,世子也觉得好,这两日常叫朋友来府里小坐。” 林锦颜三人闻言,皆笑盈盈道谢。 “我听闻,慧昭同你私交甚好,就想着把你们二人都叫来,有相熟的人在也能自在些。” 林锦颜:“世子妃和善细心,当我们如同自家妹妹照顾,哪里会不自在。” 王慧昭赞同道谢,孙灵秀也出声附和。 在世子妃吩咐下,五花八门的糕点摆满了整桌,光是看着就觉赏心悦目。 世子妃亲和的叫着三人围坐一桌,就着热腾腾的清茶,品尝糕点。 三人吃过皆赞不绝口,纷纷冲世子妃道谢。 得了夸赞,世子妃笑盈盈道: “你们爱吃哪个,走的时候拿上一些回去,可不许同我客气。” 几人边吃边聊,从脂粉聊到头面,从首饰聊到布匹,从客气聊到亲热。 聊到女红时,孙灵秀拿出贴身侍女递来的纸张: “说起女红,我前两日无意中看到一幅绣的极美的帕子,就将它画了下来,奈何我女红拿不出手,正准备今日带去绣庄绣出来呢。” 三人闻言,都好奇的拿过欣赏,唯有林锦颜面露疑惑沉思。 孙灵秀眼神探究:“林小姐怎么了?是这帕子不好看吗?” 林锦颜:“好看是好看的,就是觉得眼熟的紧,似在哪瞧见过……” 一方帕子 林锦颜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就将纸张递给白芷看。 白芷和林锦颜对视一瞬,接过纸张仔细瞧罢,努力回想道: “确实像是见过……印象有些模糊了,应该不是近几个月看到的。” 世子妃笑意不变,语气温和的循循善诱道: “不是最近见的,那说不得就是在苍圣山见的,再不然就是没出京前见的,那时候林小姐和你都还小,记不清也正常。” 孙灵秀也道:“这帕子我是前些日子在京都见到的,苍圣山离京都何其远,应该不是在那见的。说不得林小姐是见过相似的,或者林小姐练手的时候,绣过相似的帕子。” 世子妃:“是了,一方帕子罢了,想不起来不打紧,快别为难自个了。” 听着两人说话,白芷面带沉思,忽然一脸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啦!小姐,这帕子像是表小姐绣的。” 林锦颜闻言忙将纸张拿过细看: “确实极像……” 白芷:“可那方帕子,表小姐不是托您送……” 收到林锦颜侧头制止的眼神,白芷眼神慌乱的扫过在座几人,压低声音继续道: “当年不是被您弄丢了吗?怎么还能看到?” 主仆二人的动作,落入世子妃和孙灵秀眼中,二人微不可查的对视了一眼。 林锦颜摇摇头:“孙小姐,这帕子你在何处瞧见的?和我表姐以前绣过的帕子有点像,却不是她那一方。” 孙灵秀给帕子找了个无从查证的出处,就将此事翻了篇,转了话音说起林锦颜的画来。 在世子妃和孙灵秀两人的攻势下,林锦颜出手画了副画,世子妃看完不住的夸赞。 “不愧是画中仙子,如此丹青我是比不了的。太子殿下和郑阁老的长孙,都是爱画之人,见到此画定会开心。” 世子妃说完,也没询问林锦颜意愿,兴高采烈的吩咐侍女,去请太子三人前往花厅赏画。 “今个天气好,我领你们去院子里晒晒太阳。都是未出闺阁的千金,同处一室怕你们拘束,也怕再出现一个如赵华琼那样的长舌之人编闲话。在空旷的院子里,四处都是下人,也就不怕坏了你们的名声。” 一番话,既情真意切的为几人考虑,拉近了关系。又不动声色的在林锦颜面前,给楚承烨的人上了眼药。 世子妃都已经安排好,此时也无法再推辞,林锦颜和王慧昭对视一眼,笑盈盈的道谢应下。 待下人备好茶点来请,几人动身去往花厅。 看到了画,太子秦宗良和郑向恒三人,皆交口夸赞,夸着夸着就从夸画变成了夸人。 听着层出不穷的溢美之词,林锦颜谦虚道谢,面露两分恰到好处的自得之色,秦宗良扫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到底是被家里护的太好,没什么城府,这点高兴都压不住。 感受到审视的目光消失,林锦颜嘴角的笑意再度大了一丝。 郑向恒看完画,只觉技痒,秦宗良立马吩咐下人准备笔墨。 贪吃丫头 郑向恒蘸墨挥笔,太子和秦宗良一左一右的围着观赏,世子妃亲和的招呼林锦颜几人在不远处落座: “画副画可需要点时间,左右也是等,不如坐着喝茶说说话。毓枝,在院门口支个桌子,弄些吃食,让三位的婢女坐下歇歇脚。离得近,小姐们吩咐也能听着。” 世子妃说完,孙灵秀便脆声道谢,林锦颜和王慧昭也只能跟着道谢。 “白芷,世子妃抬举心疼你,可得守规矩些,莫要乱说话乱跑,给世子妃添乱。” 白芷听完,眸光一抹亮光快速闪过,露出略带憨气的招牌笑容: “我记得啦小姐,谢谢世子妃。” 说完行了礼就跟着毓枝去院门口,世子妃看着白芷的背影笑道: “你这小丫头看着就讨喜,哪里是会添乱的。” 林锦颜无奈叹道:“这丫头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没心没肺,所以才让她跟在我身边时时看着。” 孙灵秀:“林小姐分明是喜欢这丫头,才让她跟着呢。对了,你身边的洪九,今日怎么没跟来?” 林锦颜笑道:“昨日齐小姐,不是送给我一盒熏香嘛,当时孙小姐也在,齐小姐说那香极为难得,我昨日傍晚就给点上了,确实好闻。” 孙灵秀:“对,齐小姐说那香出自屏南,珍贵的很。” “谁知道啊,刚点上没一会,齐小姐昨夜派人给门房说,那香是她送旁人的,不留神拿错了,说是有药用功效让我先别用,今日给我换对的来。” 世子妃:“齐焉素来心细的,居然还能出这种漏子。” 林锦颜:“常言不是说,百密尚有一疏嘛,定是下人装东西马虎了。我想着今日还和世子妃有约,又不想折腾齐小姐空跑一趟,就让洪九去齐府还香去了。” 王慧昭端着茶杯,面带笑意的听着,眼神在三人身上流转一圈,最后在林锦颜身上略微停顿。 毓枝安排下人支好桌子,上了一些糕点和茶水,招呼着白芷几人落座。 白芷坐下后,见一探头就能越过院门瞧见林锦颜,放心的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口满足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毓枝见状,不由面带轻松: 还好,就是个贪吃的傻丫头罢了…… “你叫白芷呀?吃东西看着就香,都给我看饿了。” 白芷包着一嘴糕点,笑眯眯的往边上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凳子: “毓枝姐姐,这没人看到,你尝尝不打紧的。” 毓枝一脸心动,探头往里看了看,见主子们都在说话,坐在了白芷身边,边吃边跟几人闲聊。 毓枝看着一盘没动过的点心,拿起一个轻咬: “这个好好吃,白芷你尝尝。” 白芷尝过后,先是满足而后便开始皱眉: “毓枝姐姐,这点心香是香,就是有些咸了。” “虽然咸了些,可它好吃啊,在外面可吃不到这个,咸怕什么多喝水,我带你去溷轩就是了。” 白芷听完深觉有理,给自己倒满了茶水,就着糕点边吃边喝。 阴差阳错 待郑向恒作完画,众人起身去看,又是好一阵的夸赞之音。 郑向恒谦虚道了谢,目光灼灼的看向林锦颜: “林小姐,郑某不才也没旁的能出手,独独对画痴迷。林小姐方才的梅花,画的极好,我甚是喜欢,想拿回府给祖父看。若林小姐能看上郑某的画,可否交换。” 林锦颜正欲出声,郑向恒再度开口: “方才之言说出口才觉唐突,有为难小姐之嫌。小姐可否将这幅梅花图卖于我?价钱你开,或是以物换物均可。当然是林小姐愿意的情况下,不是强求。” 话毕,在场众人虽都神色自若,心中却是皆有计较。 林锦颜:“郑公子真是高抬了,郑阁老的丹青登峰造极,我能得阁老传人的墨宝已是难得,怎敢卖画给郑公子。郑公子若不嫌弃,我自是愿意交换的,郑公子不怕吃亏就好。” 郑向恒笑意明朗:“林小姐太自谦了,自古文无第一。” 秦宗良上前,拍着郑向恒的肩膀道: “刚才看你作画时,殿下就说,想为此画题诗,不想这么快就送了人,看来殿下是难偿所愿了。” 太子同秦宗良对视一眼,立马反应了过来: “是啊,虽有遗憾,但此画能到林小姐手中,也是个极好的归宿。” 二人将姿态放低,林锦颜也只能接下: “能得郑公子的丹青,又能得殿下题诗,那是再好不过了。” 出国公府时,王慧昭钻进林锦颜的马车,闲聊几句,听林锦颜入府后偶遇太子,目光沉思的瞧着一旁的盒子: “今日之邀,好似并不简单。我和孙灵秀只比你早到一炷香,却不曾偶遇太子几人,进后院走的也不是你说的那扇门。再说这字画,郑公子还能说是爱画成痴,可太子殿下以退为进,非要题诗,就耐人寻味了。” 林锦颜失笑道:“约莫是想着,我房中有这幅字画,日后被有心之人看见,能传出什么苟且来。” 王慧昭闻言,见林锦颜心中有数,便放下了心: “那帕子正是周小姐的吧。可有什么不妥?” 虽是问句,可语气却笃定。 林锦颜将那帕子的事告知,王慧昭听完眨巴着眼睛,半晌才干巴巴的来了一句: “你这表姐……还挺早慧的……” 秦国公府。 送走郑向恒,秦宗良、太子、世子妃一同进了书房。 太子询问起事情进展,世子妃笑道: “殿下,已经从林锦颜的侍女口中套出了话,那帕子是出自林锦颜表姐之手,只是阴差阳错的,被晋王当作是林锦颜的给捡了去保存至今。” 听世子妃细说了经过,秦宗良和太子皆是表情玩味。 秦宗良:“可知那帕子原先是要给谁的?” 毓枝:“白芷说林家老夫人说过,不许提及此事,她不敢说。奴婢怕引起她警觉,便不曾追问。” 秦宗良:“你做的好,日后也要如此,同这个白芷处好关系,不要被她发现。” 太子嗤笑道:“老二一向精于算计,却不想阴沟里翻船。” 秦宗良:“算一算时间,他捡到那方帕子时,那林锦颜还是个孩童,那么早他便起了心思,此等耐心和城府,倒是难得。” 求个夫子 将王慧昭送回府,林锦颜转道去往不夜侯。 得了通传,竹青领着主仆二人入内。 屋内,姚太师正于冯斯瑶对弈,平阳侯和冯斯年还有楚承平,一坐两站的围在冯斯瑶身旁观棋。 秦贤,和林晏清,安知闲,还有林锦安坐在另一旁喝茶闲聊。 进屋同众人见了礼,林锦颜看了看棋局,和冯斯瑶闲话了两句,规矩的在林锦安身侧落座。 秦贤笑意和煦:“方才锦安说,你会来此寻我。” 自林锦颜入内,安知闲的余光,便一直放在她身上。此刻将茶杯放在她面前,找到与之坦荡对视的机会。安知闲眼神如稠厚的烈酒般,带着笑意晃进林锦颜的脑子里。 林锦颜错开目光,感觉因面前的热茶,脸上也有丝热意。 听得秦贤问话,林锦颜立马思绪回笼,带着浅笑道: “秦爷爷,找您是有事相求,按理说应该去府上才显郑重,可前两日去您府上您未回府。昨日听祖父说,几位长辈今日来此小聚,就过来打扰了。” 秦贤端着茶杯气定神闲的挑眉: “求我何事?” 林锦颜瞧了眼秦贤的面色,笑意更大了一分: “秦爷爷定是已经心知肚明了,晚辈盖了个小学堂,有心想让寻常百姓的女子也可读书,但终究男女有别,怕给这些女学子招来非议,故而想请梦夫子去学堂教书,求秦爷爷同意。” 说完话,林锦颜扭头看向白芷,从白芷手中接过盒子,放到秦贤面前: “这是给您的谢礼。” 秦贤:“你怎么知道老夫知晓此事?又如何断定老夫会答应,早早备好谢礼?” 姚太师虽和冯斯瑶对弈,这边的谈话却是听得一字不漏: “依你的急脾气,要是不知道早就急着追问了,哪里会如此谈笑自若。这丫头可精着呢,挑着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在,她出言相求,你怎么也得卖晏清这个面子。” 林锦颜并无丝毫被拆穿的尴尬之色,反倒是笑意中带上了得意,活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在求表扬似的,看的安知闲心中酥麻,笑意也受感染的扩大。 林锦安生怕秦贤被自己妹妹算计了心中不快,忙出声说起那学堂是林锦颜制图所盖,一砖一瓦都用了心,尽她所能用的最好的,夫子自然也想选最好的。 林晏清不想逼迫秦贤,也心知秦贤八成会应下此事,老神在在的品茗,并不出声帮忙。 秦贤装了半晌,最终按住面前的盒子朗声笑道: “小梦她愿意去,我也应下了。” 林锦颜闻言,和林锦安起身行了礼道谢。又道让秦贤打开礼物瞧瞧,喜不喜欢。 秦贤打开一看,不确定道: “瞧着有些像是郑阁老的墨宝,这上面的题诗……倒像是……” 林锦颜:“秦爷爷好眼力,知道您喜欢郑阁老的画,但晚辈能力有限求不来郑阁老的墨宝。这画是晚辈从郑阁老长孙那里换来的,出了点岔子,让太子殿下在上面题了诗,希望秦爷爷不要嫌弃才好。” 再求一个 秦贤闻言,忙看向门口,见房门紧闭才扭头低声道: “你这丫头胆子太大了,我敢嫌弃这位的题诗嘛!” 屋内众人,对太子都不亲厚,所以闻言对林锦颜也没丝毫反感,甚至还有几人觉其直率坦荡。 林晏清面色平和的提点了一句: “颜儿,慎言。” 林锦颜忙请罪道:“颜儿记下了。见这没外人,一时松懈才失了言。” 安知闲见林锦颜故意失言,又卖乖的模样,掩住眼底的笑意,起身给众人添茶,侧身的一瞬,林锦颜看到他腰间自己新编的玉穗,和那块自己送来,被他雕上茉莉的玉佩,顿感热意再度上脸。 这厢,冯斯瑶落败,对着姚太师行礼让出座位。 姚太师:“想不到你个臭棋篓子,孙女下棋居然如此不俗,此等棋艺在这京都年轻一辈中,也算翘楚。” 平阳侯得意洋洋的接替冯斯瑶坐下,由着楚承平和冯斯年收拾棋子。 冯斯瑶:“太师的棋艺才是登峰造极,能与您下一场,受益匪浅。翘楚晚辈可不敢当,林锦颜的棋艺,可丝毫不比晚辈差。” 姚太师:“耳闻过,倒是还不曾对弈过。你这般说倒是想瞧瞧了,颜丫头过啦手谈一局。侯爷,一把年岁了还要同晚辈争吗?” 平阳侯,不情不愿的带着气起身,冲冯斯瑶翻个白眼: 都轮到我了,谁让你多话了。 林锦颜得了林晏清点头,起身给姚太师见礼落座。 冯斯瑶:“林锦颜,太师棋风沉稳,布局长远,小心些。” 林锦颜道谢应下,笑眯眯道: “我觉得我这局会赢。” 众人闻言,皆朝着林锦颜看来。 他们都无把握赢,这个丫头还真是大言不惭。 说大话的女子,笑脸乖巧: “太师,不如立个赌注吧。” 姚太师:“你这鬼精的丫头,怕是有事相求吧?前几日刚让你祖父说情,让我给你的学堂题了字,今日又想要什么?” “太师英明,晚辈确实有事相求。却不好意思再三开口麻烦太师,所以才借着棋局斗胆与您赌一把。” 原本平静无波的姚太师,被吊起了胃口,抬眉问道: “赌注是什么?” 林锦颜闻言笑意愈发灿烂: “晚辈此局若是赢了,恳请太师劝惠宁姐姐,和梦夫子一起,去晚辈的学堂教书。” 屋内众人皆知,姚惠宁自从和太子和离,府门都不出。闻言,都默不作声的去瞧姚太师的脸色。 姚太师目光淡淡的盯着面前笑盈盈的少女,见其笑意里带着笃定,忍不住开口询问: “为何是惠宁?如今不少人可都在背地里说的闲话。她若去你那夫子,你就不怕连带着你也会招来非议?” 林锦颜拿过装有黑子的棋盒: “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这天下能有几人,能如惠宁姐姐这般,为真心弃泼天的权势富贵?如此气节的女子,如何做不得夫子?若学堂的学子,因此事质疑惠宁姐姐,任他给多少钱财,晚辈的学堂也是不会再留的。” 狐假虎威 林锦颜说完,坦荡的落下黑子,笑盈盈的等着姚太师落子。将想赢的心思,明晃晃摆在脸上。 姚太师看了她半晌,见其成竹在胸,没有丝毫担心自己会拒绝的意思,不由觉得好笑: “宴清啊,这丫头的外家不愧是骁勇善战的顾家,竟然会用兵法。” 说着话,姚太师取出白子落下。 林宴清看着对弈的孙女,笑意慈爱: “她哪里会什么兵法,不过仗着自个是晚辈,你会宽宥些。” 楚承平和冯斯年对视挑眉: 这林锦颜是算准了,姚太师不忍孙女一生困于闺房自哀自伤,故而借赌注给了姚惠宁出府的机会,又不让姚太师明里欠人情。 她将算计就这样摊在明面上,让众人都明了,却又不会有丝毫反感 安知闲:这个小狐狸,借着姚惠宁,就和姚太师攀上了交情。 难得有这种挤兑姚太师的时候,平阳侯乐的嘴角都要裂到了耳后根,幸灾乐祸道: “既然颜丫头同太师对赌了,我们干看着也是无聊,不如也来押个彩头吧,我出一百两押颜丫头胜。” 林锦颜盯着棋局,嘴角笑意加深,上次赛马时,冯斯瑶也是这样在旁押注,看来是深得遗传。 说完,见没人行动,平阳侯急哄哄催促道: “斯年,平儿,瑶儿,快押啊。晏清,锦安,还不快给自己人捧场。” 姚太师神色淡淡,眼中却有浅笑: “可算是让你逮着机会了,全都押一个人,就算胜了也没人赔你银子。” 平阳侯:“哈哈哈哈……赢不赢的毫不重要,你同个小丫头对弈,没一个人觉得你能赢,老夫就觉得畅快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众人:…… 姚太师:“就算我输给三岁小儿,也能不费吹灰之力胜你,傻乐什么?” 平阳侯:“你!颜丫头给我杀他个片甲不留!” 林锦颜:“侯爷,晚辈也想,可晚辈做不到啊……” 一局结束,姚太师不出所料的“惜败”。 林锦颜起身行礼,谢过姚太师玉成后,就给平阳侯让出了位子。 平阳侯借着姚太师输棋的高兴劲,让林锦颜说个喜欢的物件要送与她。 林锦颜也不见外,从善如流的朝平阳侯要了个学堂的题字。 秦贤玩笑道:“颜丫头你可是赢了太师,说出去绝对让人刮目相看。” 林锦颜厚着脸皮顺杆讨赏,让秦贤也乐呵呵的答应题字。 楚承平看的好笑: “你来这一趟,倒是收获颇丰。” 林锦颜:“差点忘了齐王殿下和世子,二位皆是饱学俊杰,是无数学子的心中榜样。臣女那小学堂,若得二位赐字,定更能激发学子苦读之志。” 冯斯年摇头失笑: “你要这么多题字当饭吃不成?” “想着将求来的题字,全刻成匾额,悬挂于学堂之内。一为激励学子苦读,二来嘛,旁人看到了就知我靠山如云,不敢来学堂惹事。我不过一介女流,想借着诸位的声望,狐假虎威呢。” 喜极而泣 林锦颜将自己的小心思,明明白白说出来,众人非但不反感,反觉坦荡率真。 楚承平和冯斯年装作无奈的模样,答应了题字。 见林锦颜看向自己,冯斯瑶不明所以: “我可没什么声望,题字旁人也不认得。” 林锦颜:“你如此好的棋艺,无聊时去城外散散心,顺带教一教学堂里的孩子,他们必将你奉若神明,怎会没有声望。” 秦贤见状,朗声笑开来: “颜丫头不愧是掌家的,真乃精打细算雁过拔毛啊。” 安知闲:“想来太傅和锦安,林小姐也早就找过了。算起来,这满屋子就安某不曾有过表示。安某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茶,林小姐若不嫌弃,学堂日后的茶,安某全包了。” 林锦颜错开安知闲灼灼目光,侧头看向林晏清,见林晏清应下,转头朝着安知闲行礼道谢。 薅了一圈羊毛,林锦颜心满意足的去巡视铺子,下楼时还在和白芷乐呵商量,谁题的字要挂在什么地方,送客的陆春跟在二人身后,听了个仔细。 颜玉轩。 办完事的洪九,比林锦颜早回府。 玉兰瞧洪九独自回来,旁敲侧击的打听,她是不是惹了林锦颜生气。 洪九平日里话不多,心中本就瞧不上玉兰,见她瞎打听只觉聒噪,微皱眉头木着脸,盯着玉兰细长的脖子,问十句答一两句。 导致玉兰误以为,洪九和林锦颜生了嫌隙,自说自话的看似宽慰,实则挑拨的唱了半晌独角戏。 其实洪九早就不耐烦的走了神: 她怎么那么多话啊?能不能掐死她?小姐没发话应该是不能,小姐好像说留她有用来着…… 不夜侯。 待天色不早,刚送走姚太师等人,郑向恒便带着礼物进来,隐晦的向安知闲道了谢,因着吴大夫去肖尚书府中还未回来,又托安知闲将一支上了年份的老参,转交给吴大夫。 言谈间,郑向恒散发出交友的善意,安知闲也自然配合着结交。 工部尚书府。 见吴大夫给肖思明收了针,肖尚书夫妇忙凑上前询问。 “要不是那几次凶险,令郎前些日子就该醒了。好在近来养的好,过几日再行次针,令郎就无大碍了。” 听得儿子快醒了,夫妇两忙向吴大夫行礼道谢,肖夫人更是喜极而泣。 孟杰在一旁冷眼瞧着,仿佛只是个外人。 这些日子,肖尚书搜罗了不少稀奇的物件,和难得的珍馐,还有两件奇珍异宝送给孟杰,只为了多见孟杰几面。 孟杰对肖尚书这个笑脸相迎的生父,虽还是冷淡,却比之前好了不少,不再剑拔弩张,至少能平和的说几句话。 肖尚书亲自送两人出府,行至前院,肖尚书说起明日是孟杰的生辰,想和孟杰吃个团圆饭。 说完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眼巴巴的看着孟杰。 孟杰闻言,回头看了看身后,沉默的摇了摇头。 肖尚书心知,是自己夫人对孟杰排斥的态度,让这孩子不愿登门。连连保证这府里是他做主,他的亲儿子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见孟杰表情松动,又趁热打铁的说起自己对不起孟氏,悔之晚矣,如今只想好好对孟杰尽力弥补,才终于得了孟杰点头。 忠心丫头 颜玉轩。 白芷因水喝的太多,回来解决了两次才舒坦。 “为了套我话,给我吃那么咸的东西,害我喝了一肚子水,真是坏透了。” 看着白芷气鼓鼓的模样,林锦颜忍俊不禁: “该说的都说了吗?” “按照小姐早前吩咐的,该说的都给毓枝说了。小姐您真神了,您怎会知晓世子妃会从我这套话?” 自打孙灵秀前几回来府里,说笑时聊及楚承曜的那方帕子,林锦颜便在孙灵秀再次来做客,言谈间夸自己时,状似无意的说起自己幼时丢三落四,曾弄丢过帕子。 孙灵秀当时的神色,显然是听进去了,今日之行自然也就在林锦颜意料之中。 至于为何没让白芷全说,自是因为秦宗良此人过于聪慧,说多了只会引他怀疑,如今这般说一半,引他自个探查才是刚好。 见白芷和林锦颜说完话,洪九想了想,还是把玉兰的那些话告诉了林锦颜。 林锦颜展颜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玉兰也算个忠心的,表姐马上就要回府了,见不到我定会担心,让玉兰给她传传话也好。” 晋王府。 宋易前些日子“偶遇”林锦颜,没两日便受邀去见了顾睿洲几人,楚承曜自然是乐见其成,常让宋易出府找朋友叙旧。 趁京都的目光都盯着向京都行进的三国来使,楚承曜给彬州密信,让崔太守将彬州的人手分散潜入凤鸣山。 随着太后寿辰将近,楚承曜暗地里将那方帕子的主人,渲染成珍藏多年的心上人,让该知道的人都有了耳闻。 至于周玥雪,楚承曜心知女人若生了嫉妒心极易坏事。 自己与之相处言语间贬低林锦颜时,周玥雪的神情就让楚承曜明白,周玥雪本就对林锦颜妒忌,怕她知晓后,以为自己对林锦颜心中有情,办事不再尽心就罢了,万一从中作梗反倒是个麻烦,所以从未对其说过帕子一事。 想着事成后,自己装作不知那帕子是林锦颜的,也就能将此事圆过去。 周玥雪听旁人说起询问时,楚承曜也是敷衍了过去,并未让其看过帕子,自以为规避了风险,却不知自己的疑心和谨慎,反倒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秦国公府。 秦宗良听闻此事,私下推波助澜,让京都的达官贵人几乎都知晓了:晋王殿下是个内敛深情之人。 不光如此,秦宗良还派探子跟着周玥雪,又故意在周玥雪去泰和酒楼时,引了官眷瞧见。 梦莲那里,秦宗良也派了身手不俗的探子暗中护着。费心给弘安伯找来的解语花,还怀了弘安伯的子嗣,朱典骅已经是个废人,这孩子日后自然是弘安伯符的世子,秦宗良自然是不希望出任何差池。 至于岳明珠,秦宗良自打知晓岳明珠心悦楚承曜,就派潜在岳府的探子,给岳明珠隐晦的暗示: 只要太子娶了旁人当太子妃,太后就不会让岳明珠嫁给太子 岳明珠将此话听了进去,也如秦宗良所愿的去找了林锦颜,撮合林锦颜嫁给太子。 本来一切进展顺利,却不想得知林锦颜也有了心上人,同样不想嫁给太子。 使臣进京 秦宗良本以为是林锦颜不放心岳明珠,怀疑岳明珠是出言试探,才说有心上人做托词。毕竟有几个女人能对国母之味不动心?岳明珠只是个异类。 故而让妻子同林锦颜结交,将林锦颜邀到府上,见其面对太子本份守礼毫无娇羞,才知她并不是托词,是真对太子无意。 秦宗良不由心中暗恼:这两个女人,怕是才子佳人的破话本子看太多了,脑子都是傻的。 太后寿辰的前三日。 三国前来祝寿的使臣相继到了泰安城,引得不少百姓围观。 夜梁和屏南入城时,围观的百姓更多的是好奇打量,见马车内有女子,都垫着脚探头够着瞧,想一睹芳容。 轮到漠北时,人群里全是讥讽之声,尤其看到带队的人里有鲁桑,胆大的百姓更是热情同其打着招呼。 “瞧瞧,这还有老熟人呢。” “哟,我当时谁,这不是多年前被安北将军生擒的战神之子吗?” “是吗?你认错了吧,我记得年前不是被顾家军打败了吗?应该是没脸来吧哈哈哈哈。” “他那个心腹不是被顾将军生擒了吗?他怕是来赎人的吧?我记得好像就是那个几年前来接他的蛮子吧?” “那还真是患难与共了,两人互相赎,主仆情深啊哈哈哈哈。” “诶!鲁将军!下次是不是该他赎你了啊?” “鲁将军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战场上千万躲着些,我们还想下次在这京都瞧见您呢,哈哈哈哈哈……” 鲁桑听着百姓的讥讽嘲笑,拳头紧握着缰绳,牙关咬的格格作响。 鲁桑身前的男子,面色也不好看: “晦气!让本王跟着你丢脸,这次是来办正事的,给我忍回去,别给我惹事!” 鲁桑脸色铁青的瞪向男子的背影,又目光阴鸷的扫过嘲笑的百姓: 你们这些贱民都等着,我一定会再来的,下次来我必要屠城,我要当着顾睿洲的面,一个个拆了你们的骨头,扒了你们的皮! 楚承曜在行馆内接待使臣,安排其入住。 使臣们本有心找事,见楚承曜安排的极为周到,挑不出什么错漏来,也就暂时歇了心思。 城中热闹非凡,颜玉轩里也是笑声不断。 孙灵秀知晓王慧昭和林锦颜私交甚好,想借着王慧昭与林锦颜更亲近些,自然有心与王慧昭交好。 王慧昭心知孙灵秀目的不纯,但听了林锦颜的相劝,与孙灵秀日日腻在一起,二人俨然已经成了闺中密友。 昨日王慧昭得林锦颜传话,今日便叫着孙灵秀一同来了。 岳明珠昨日派人来问,知晓林锦颜今日无客也不外出,才来了此地。 不想坐了不到一盏茶,王慧昭二人就不请自来,自己刚答应林锦颜用饭,此时自是没法走,只能耐着性子坐着闲聊。 周玥雪从楚承曜处,知晓他有意借岳明珠,得太后助力,心中有结交之意,听闻岳明珠来府,立马来颜玉轩作陪,还让顺儿去给齐焉送信,为不显刻意还特地拉上了林婉蓉。 贵客如云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颜玉轩内,六个女子凑在一起,自然不会冷场。 孙灵秀是太子一党,排斥太子的岳明珠自然不会与其交好。孙灵秀与林锦颜几人说笑时,岳明珠只是带着浅笑旁听,只有孙灵秀问到自己头上,岳明珠才会淡淡回应。 孙灵秀虽有心结交,但几番殷勤岳明珠都冷淡相待,她心中暗恼也歇了心思。 倒是周玥雪,岳明珠念其是林锦颜的表姐,虽不喜她的热情,却也比待孙灵秀好上些。 林婉蓉虽还是多听少言,神色却比以往少了不少怯懦。 林锦颜和王慧昭将这些视若无睹,待每人都和善,聊些女儿家之间的喜好,一时间气氛也算热闹祥和。 待聊到字画时,林锦颜面露惋惜的说起郑向恒那副画: “秦爷爷和我祖父多年交好,他老人家最是喜欢郑阁老的话,奈何郑阁老的画名声太大,一画难求。郑公子那副墨宝,至少有七分郑阁老的神韵,故而秦爷爷看到画就心生喜欢,我便割爱相送了。” 说到此处,林锦颜笑着看向孙灵秀: “上面还有太子殿下的题诗呢,希望日后殿下知道了,不要怪罪才好。这事还要麻烦孙小姐,在世子妃面前帮我说说好话,让世子妃托世子帮我求求情。”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岳明珠垂眸掩住眼中的笑意: 这林锦颜还真是个妙人,轻飘飘的就将太子的心意转赠他人,还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孙灵秀怔了一瞬,立马恢复如常,笑着应下: “世子妃最是喜欢你了,定会帮你说话的。太子殿下本就是心怀宽广,又对你的字画颇有欣赏,自是不会怪罪。” 说话间,林松前来禀报: 齐尚书的妹妹齐焉,还有楚承烨的表妹韩双来府,拜见完老太太就来颜玉轩。 林锦颜感叹今个是个好日子,吩咐玉彤去让厨房再加几个菜,又让林松去松鹤堂守着,等二位小姐见完祖母,就立即请来。 林婉蓉知晓林锦颜走不开,跟着林松同去接人。 待齐焉和韩双来时,玛瑙和琉璃也跟着同来,说是老太太见颜玉轩客多,怕怠慢了,让她们二人来帮忙。 林锦颜招呼着齐焉韩双落座,众人又是好一阵的寒暄说笑。 两人一个是秦王的外家表妹,一个兄长是晋王的心腹,再加上一个太子心腹的女儿孙灵秀,代表着身后的势力,齐齐朝着林锦颜展开亲热友好的攻势。 韩双:“前些时日因着秦王妃同林小姐结识,只觉一见如故,记着林小姐说可来府中说话,便上门来叨扰了,门口碰到了齐小姐,还说巧得很刚好有了伴,进府才知林小姐这里贵客如云。” 齐焉:“谁让我们锦颜招人稀罕呢,生的赏心悦目不说,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这府上门槛都被我踩矮了一截,恨不得日日来寻她呢。” 孙灵秀:“谁说不是呢,我和锦颜都已经成了手帕交,这般好的人儿,不光是我们几个喜欢,皇后娘娘和国公府的世子妃,都常放在嘴边夸赞呢。” 突发急症 面对三人的热情,林锦颜谦虚从容的一一谢过,一视同仁的寒暄说笑。 周玥雪瞧着众星拱月的林锦颜,掩住眸中的嫉妒,心中对权势的渴望愈发膨胀。 一方说笑后,见下人摆好了饭,八个千金,热闹的围坐一桌,由贴身侍女服侍着布菜用饭。 用过饭,岳明珠就有了要走之意,不待她说出口,林锦颜便笑道:已经给几位千金的随侍,备好了两桌饭菜,总不好让她们伺候的人,饿着肚子走。 齐焉孙灵秀等人,高高兴兴应下,夸林锦颜细心周到,岳明珠也不好拂了林锦颜的面子,侧目对侍女点点头,让其下去用饭。 白芷玉彤给千金们重新换上热茶和糕点,玛瑙和琉璃立在林锦颜身边伺候。 欢笑声再度响起,周玥雪正同岳明珠说着话,忽而感觉胃里直犯恶心,忙低头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众人见状忙关心询问。 周玥雪捂着嘴皱着眉头,眼底因干呕逼出水气,话也说不出,对着众人摆手示意。 林锦颜亲自兑了温水端给周玥雪,让她喝下压压,周玥雪强行喝下后,却觉恶心更甚,捂着嘴便朝外跑去,顺儿小跑着跟在身侧搀扶,林锦颜吩咐玛瑙和白芷跟去看看。 不多时听得白芷回禀说,表小姐像是吃坏了东西,吐了个昏天黑地。 林锦颜忙让白芷去找洪九,去济民堂请大夫来瞧,白芷得了吩咐,应下后就往外跑。 林锦颜焦急的对屋内的几人,挨个询问可有不适,得了并无不适的答复,才面带歉意道: “实在是对不住,祖母年迈自我回来后,府中的吃食一直都是我安排人采买的,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还请几位稍待,让大夫来给几位把个平安脉,若有任何不妥,我定负责到底。” 说完对着岳明珠几人,屈身行了一礼致歉。 心焦的林婉蓉同林锦颜一起,对几人行礼致歉。 王慧昭还好说,其他几位千金都不是普通人家,以往也不亲密,万一她们府里追究下来,颜儿怕是要被问责。 行礼的姐妹两,被孙灵秀几人扶起,几人不光不怪还出言宽慰:人吃五谷纵有不适,也属正常。 林锦颜将更完衣的周玥雪,在颜玉轩的偏房里安顿下,遣了白芷和玛瑙照料。 同几人说话间,林锦颜不时的探头往外瞧,身旁的岳明珠见状,轻轻拍了拍林锦颜的胳膊柔声劝慰道: “你别担心,瞧着虽是急症,但你表姐的精神头蛮好的,不像是什么大病。你瞧我们可都没事的,你表姐怕是吃了些同她自身相克的食物,如今吐出来好生歇歇,想来也就无碍了。” 林锦颜伸手握住岳明珠的手,自我安慰似的点点头,对岳明珠感激一笑。 岳明珠见状,回握着林锦颜的手,以示宽慰。 孙灵秀王慧昭也出言相劝,林锦颜应下道谢,听得白芷说大夫来了,同几人打了招呼,留林婉蓉陪几人说话,起身带着大夫去瞧周玥雪。 病的棘手 刚走出屋子,就见玛瑙和陈麽麽扶着老太太进了院子,林锦颜忙迎上前: “祖母,怎么还把您惊动了?” 老太太:“玛瑙见玥雪吐的厉害,担心是吃坏了东西,怕其他千金身子也不适,怪罪到你头上,这才去找我说了。如今是什么情形?” 林锦颜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带着许德生去往偏房: “只有表姐不舒服,我们都没事。许大夫刚到,正准备去瞧呢,瞧完表姐,再让大夫给慧昭她们都把个脉也好安心。颜儿没将餐食安顿好,劳祖母为颜儿担心了。” 老太太拍着林锦颜的手背,头侧向林锦颜轻声道: “这叫什么话,你办事素来细心稳妥,今日之事想来也是意外,说不得是玥雪自个身子有了岔子。让大夫给几位千金把脉,你就做的极好,如今这局势不知多少人盯着你,这会子把了脉,出了府门在找什么由头,也找不到你身上。” 说着话,抬脚进了偏房,老太太瞧着周玥雪一脸的细汗,心慌气短的模样,忙催着许德生上前瞧病。 白芷搬来小凳,放在床边,许德生坐下后打开药箱,顺儿弯身上前,将周玥雪的衣袖晚上挽起一圈,露出白皙的手腕,许德生将拿出帕子盖在手腕上,神情严肃的把脉。 片刻后,许德生面露疑惑,抽手身子前倾的仔细看了看周玥雪面色,而后神情凝重的再度探上周玥雪脉搏,连着把了三次脉,许德生才收回手,面对老太太询问,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老太太见许德生问而不答,以为周玥雪得了什么重病,不由急道: “哎呀许大夫,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倒是说啊!” 林锦颜:“是啊许大夫,不管什么病,不拘何种药材,一定要把我表姐治好。若是药材难寻,我自会求我舅母想办法,你只管说便是。” 老太太闻言,欣慰的拍了拍,林锦颜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背: 颜儿真是个良善的好孩子。 许德生吞吞吐吐的起身,朝着老太太行礼: “老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太太不明所以的跟着许德生来到屏风外,听得周玥雪的呕吐声,透过屏风担心的往里看去: “许大夫,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许德生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道: “老夫人,据我所知表小姐……还不曾婚配嫁人吧?” 老太太:“还不曾,不过也快了,她都过了年岁拖不得了。” 许德生往里看了一眼:“确实拖不得了,都已经三个多月,再拖下去就该显怀了。” 老太太闻言,如惊雷入耳,整个人都怔在当场。 林锦颜见周玥雪又开始吐,出来屏风外催促道: “许大夫,表姐实在是吐的厉害,您看看有什么药,能止吐吗?” 见许德生瞧了瞧老太太的脸色,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准话来,林锦颜又道: “可是表姐这病棘手?你没法子?若你治不好也无妨,我这就去请舅母来。” 三月身孕 林锦颜说完就要往外走,刚转过身手腕就被紧紧握住。林锦颜眸色微闪,面带焦急的转过身,看向紧握着自己手腕的老太太: “祖母,怎么了?您可是担心麻烦舅母?我去求,舅母不会嫌麻烦的。” 老太太面色僵硬,因方才屏息了片刻,如今胸膛急促的起伏着,握林锦颜的后都带着颤抖,咽了口口水才找到自己声音: “许大夫,你是不是诊错了?你应该知晓这话要是传出去,这孩子名声可是全毁了。” 许德生垂头拱手,压低声音道: “刚把完脉时我也是不信,生怕是诊错了,故而诊了三遍才敢确认无误,确实是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老夫人您放心,出这个门我断不会提起一个字的。” 林锦颜闻言,惊呼出声:“什么?!” 说完赶紧捂住嘴,透过屏风朝里看去,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察觉老太太身形微晃,林锦颜赶忙扶住: “祖母,祖母你定定神,说不得是许大夫诊错了,我们重新叫大夫来。” 老太太忽然回想起,前些日子周玥雪开始无端的嗜睡,当时只当她是春困。 又想起多年前周玥雪在府里客居时,就曾被林晏清抓住她和林锦昀私会,还曾给顾奕辰送过帕子…… 思及此处,老太太忽觉周玥雪是干的出来这种事的…… “不要去找,外面的大夫嘴不严,她不要脸面了,你和婉蓉还要脸面和名声。” 林锦颜急道:“祖母,您问问表姐吧,万一……万一真是冤枉了呢。” 老太太脸色铁青,眼底泛着凌厉: “是得问问。” 说完,老太太就转身进了屏风内,片刻后就传出低声的呵斥,还有周玥雪的哭声。 林锦颜吩咐白芷去将林晏清请回府,再传话让林松去周家将周玥雪的生父周怀礼请来,自己则是带着许德生去给岳明珠几人把脉。 出了偏房便吩咐许德生,一会把完脉,给周玥雪开副药熬好端来。 进屋时,林锦颜面色带着两分愠怒,虽不明显仔细瞧也能看的出。 孙灵秀几人关心的问起周玥雪,林锦颜脸色不自然的敷衍了过去,只说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歇一歇便无碍。 许德生给几人把了脉,说是都无不妥。 林锦颜神情微松: “你们没事我便可放下自责,今日让几位担心了,临时置办的饭菜,也无法尽善尽美,改日空闲再邀几位过府,我亲自做些糕点,将今日的补上。” 王慧昭:“这话怎么说的,我们今日是不请自来,刚好聚在了一起,你又不是能掐会算,哪能提前布置呀。” 孙灵秀几人也是喜笑颜开的宽慰,听出林锦颜话中的送客之意,几人都纷纷告辞,林锦颜拉着几人说话,瞥见屋外洪九的身影,才起身相送。 刚踏出院门,神色焦急的林锦昀官服都没换匆匆赶来,瞧见一众千金才停下脚步,行了礼对林锦颜招手,林锦颜上前后,林锦昀便问起周玥雪来。 小环送信说周玥雪突发急症,似是吐了血,他便告了假匆忙赶回府。 心急如焚 听得心上人病重,林锦昀本就心急如焚,几番询问堂妹,她都吞吞吐吐,林锦昀顿时急出火来: “你表姐病重,你为何不去求将军夫人,还在此处同人说笑!” 玛瑙被白芷拉出来,说是堂少爷因为表小姐迁怒小姐,正堵在院门口训斥。 玛瑙一听,回头看了眼正在骂周玥雪的老太太,忙跟着白芷朝院门口跑去,心中不由暗骂: 这对遭天杀的野鸳鸯!脸都不要了! 玛瑙出来院门,正听得林锦昀的训斥,院门口千金都神色各异的盯着兄妹二人瞧。 听到身后的跑步声,林锦颜柔声道: “大哥,表姐只是吃坏了东西,现在已经喝了药睡下了,祖母正陪着呢。” 林锦昀:“当真?我要去瞧瞧。” 玛瑙迎上前脆声道:“大少爷,老太太早上正说想您呢,您是得了老太太的信,才赶回来的吧?” 林锦昀:“祖母什么时候……” 玛瑙压低声音打断道: “这么多他府的千金看着,大少爷要是不想害死表小姐,就莫要多话老实等上一会。” 玛瑙心中有气,说出的话也没顾上尊卑。林锦昀朝院门口看了一眼,终是闭了嘴。 林锦颜转身去送几家的千金,前院碰到回府的林晏清,还有周怀礼。 同两人见礼说了话,林锦颜挨个将几家千金送上马车,最后才送岳明珠: “今RB来想好生跟你说说话的,赶上她们都来了,想同你说的话一句也没说上。过两日就是太后娘娘寿辰,想来你也没时间。等寿宴过后,我单独邀你,如果那时你还愿来的话。” 岳明珠:“无妨,今日不凑巧,证明你我缘分不浅,故而要将话留着多见一次。” 二人相视一笑,岳明珠坐进马车出了府。 见人都走了,林婉蓉上前问道: “颜儿,你神色不对,表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连祖父周伯父还有大哥都回来了?” 林锦颜将周玥雪怀孕的事告知,林婉蓉惊的脸都白了两分: “怀了身孕??她……她怎么敢的……是大哥的吗?” 林锦颜摇摇头:“不知道。三个多月前,她在自己府里,听说几乎日日出府,接触了何人不得而知。” 林锦颜几人回到颜玉轩,见林锦昀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瞧,林锦颜迈步上前: “大哥怎么不进去?方才不是急着进吗?” 林锦昀面色讪讪的揉了揉鼻尖: “祖父来了,知我告假回来,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通,让我回去当值……可我不放心雪儿,听玛瑙说祖母在偏院陪雪儿,周伯父也来了,雪儿真的没事吗?” 林锦颜:“身子无大碍,人…就不知道了。” 林锦昀急道:“这是何意?” 林锦颜:“大哥,你可能没法娶表姐了。” 林锦颜说完,也不听林锦昀着急的询问,迈步朝里走去,林婉蓉经过林锦昀身旁时,眼神带着怨气瞪了他一眼。 听得客厅瓷器碎裂的声音,林锦颜脚步微顿,吩咐白芷重新泡茶来,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好茶。 假装晕倒 林锦颜同林婉蓉进了偏房,虽然开着窗,屋内味道也并不好闻,林锦颜进屋的一瞬,止不住的皱了下眉。 顺儿跪在地上抽噎,脸上带着鲜明的巴掌印。 老太太脸如锅底,端坐在窗边,眼见周玥雪又哭又吐的都快晕了过去,也没让人去照料,显然是气狠了。 林锦颜端过一旁的热茶,弯着身子递给老太太,声音轻缓: “祖母,您千万保重身子。几家的千金都送走了,我瞧着这事太大,也瞒不住,就私自做主将祖父和周伯父请了来。” 老太太压住火,接过茶杯: “你办的好,她做下如此丑事,问话还不据实以告,不要脸面不知道轻重的东西,帮她瞒什么!” 周玥雪知晓自己有了身孕本就惊慌失措,被老太太这般辱骂,面色上也带着难堪,心中更是记恨不已,听闻周怀礼来了,装作一口气没喘上来的模样,晕了过去。 老太太见状忙放下茶杯欲起身去看,还未完全离座,想起周玥雪做下的事,又硬下心肠坐了回去。 林锦颜上前瞧了,忙吩咐白芷去叫许德生来。 白芷还未出屋,许德生便端着药碗进了门,听说周玥雪晕倒,将药碗递给白芷上前查看。 看过之后,许德生就知道周玥雪在装晕,心中本就觉此女不检点,会累及林锦颜的名声,此刻发现她装晕更加不喜。 “老夫人莫要担心,表小姐无碍,怕是累了想睡上一会,正好我熬好了药,给表小姐服下安安神。” 老太太闻言,哪里不明白周玥雪是怕问责故意装晕,当即最后一分不忍尽散,拍着桌子大骂了一句孽障,甩袖离去。 许德生看向林锦颜:“小姐,这药……” 林锦颜:“药还是要喝的,不管做了什么事,终归命要紧。” 说完,林锦颜立在床前,看着面色苍白发丝凌乱的周玥雪: “表姐,你既然醒着,就自己喝了吧,喝完也能好受些。大哥就在院外,事已至此我去告诉大哥你有了身孕,让大哥娶了你,这事也就能过去。” “不可!不能告诉他!” 林锦颜还未完全转身,“晕倒的”周玥雪便扑到床边抓住她的衣摆,动作迅速的不像个孕妇。 林锦颜缓缓转身,居高临下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周玥雪: “为何?” 周玥雪紧拽着林锦颜的衣摆,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六神无主的说不出所以然: “因为……因为……我讨厌他!总之你不许告诉他我有身孕的事。” 林婉蓉怕周玥雪伤着林锦颜,上前想拽出林锦颜的衣摆,用了力也不曾拽动: “表姐,你有话好生说就是了,你先放开颜儿。” 周玥雪死死盯着林锦颜:“你答应我,别告诉他。” 见林锦颜点头,周玥雪才松开手大口喘气,脑子里快速的思虑应对之策。 林锦颜见状,出声添柴道: “表姐,你要想开些才是,就算我不说,大哥知晓后只要开口求娶,想来祖母和伯父定会同意的。虽然二婶和你有些嫌隙,有大哥护着也无妨。如今你不嫁大哥,又能嫁谁呢。” 天道轮回 周玥雪闻言,心知在不通知那人,自己就要嫁给林锦昀了,再也顾不得在思虑其他,忙求林锦颜让顺儿出一趟府。 林锦颜作为难状:“祖母本就生气,要是知晓我放顺儿出府,我也会被责骂的。再说顺儿出府能找谁帮你呢?” 周玥雪急出了眼泪,哭的真真切切: “锦颜妹妹我求你了,帮帮我吧,我府里的情况你也是知晓的,根本不会给我任何私产,所以我将这些年攒下的银两,藏在了院子里。如今这局面,府里定容不下我,我得取出来为今后打算啊。” 林锦颜面露不忍:“罢了,就帮你这一回。白芷,你带着顺儿从侧门出府。” 周玥雪松了口气,眼带深意的看向顺儿: “你知道该去哪里拿吧?一定要快些。” 顺儿点点头,跟着白芷出了屋。 林锦颜拿过药碗:“表姐,这药有安胎止吐的效果,喝完你身子也爽利些。这事被发现了,你也逃不过,不如先把身子养好。” 周玥雪眼神厌恶的看向自己的肚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林锦颜:“你先歇一会,我去瞧瞧祖母,帮你说说好话。” 周玥雪感激道:“多谢妹妹还肯帮我,求妹妹帮我拖一点时间,最好能拖到顺儿回来。” 林锦颜点点头,让林婉蓉带着桂儿守在偏房照料,自己去了客厅。 客厅内。 林晏清和老太太还有周怀礼,脸色个顶个的黑沉。 林锦颜进来给几人行了礼,对着周怀礼宽慰道: “刚哄着表姐用了药,身子无碍歇息片刻就能好,伯父别担心。” 听得林晏清的冷哼,周怀礼尴尬的冲林锦颜道谢,如坐针毡的氛围,让他只想从这里消失。 林晏清:“颜儿,今日把你的院子弄的乌烟瘴气,回头你把沾染了晦气的东西扔掉重新买,银两从公中出。你还是姑娘,剩下的事不用听了去歇着吧,免得污了你的耳朵。” 老太太也缓和了面色:“听你祖父的,你本就身子不好,今日的事估计也让你受了惊吓,自去歇着吧。” 林锦颜乖巧的行礼告退,出了屋子,就听得林晏清的声音传来: “你将女儿放在我府上,出现这种事,本该是林府担责。可你那好女儿,身孕已有三个多月,按日子算起来那时正值除夕前后,她尚在自己府中,大过年的都不消停,你周府的家教还真是别具一格。”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她娘死的早,你这当爹的本该好生管教,可你看看你都教成了什么样子?我虽是你姑母,可我老婆子还有两个待嫁的孙女,这事传扬出去,颜儿和婉蓉都要被连累,受人指指点点……” 门外的林松,听得屋内的责骂,眉头皱的只打结: “小姐,老太爷方才已经让林顺去接老爷和少爷回府,出了这种事,表小姐万不能留在府中了,您千万不要心软。” 林锦颜立在廊下,抬头望着天喃喃自语: “心软?天道轮回才刚刚开始,怎会心软。” 教女不严 客厅里,林晏清发了通火,责骂周怀礼教女不严,累及林府名声。又当面理清楚周玥雪有孕时并不在林府,断绝了周家攀污的路子。 随后叫来许德生,问清楚周玥雪身子无碍,可以问话时,起身叫上周怀礼: “即是无碍可以走动,那便去听雨阁问话吧,问清楚你也好带人回府。此地是颜儿的院子,她尚未出阁又行事端正,听不得这些污糟事。” 面对林晏清毫不留情的嫌恶,周怀礼面色难堪的直不起腰来,见林晏清和老太太快步出屋,忙擦着汗跟随在后。 一出院门口,瞧见林锦昀还没走,林晏清就觉气不打一出来。 本就怕周玥雪肚子里怀的是林锦昀的,这才亲自找周玥雪问话,若真是如此也好叫来小儿子,商量着把亲事定下,把这桩丑事捂住。要不然他早就让周怀礼将人接走了,没得碍眼。 也怕不是林锦昀的,林锦昀被迷了心智,认下这桩丑事,日后就是祸患。 林晏清见到林锦昀唯唯诺诺的模样,气直接顶到了脑子,暴跳如雷的将林锦昀骂走,老太太一旁听着毫无帮腔的意思,显然也是想明白了这一茬。 至于周怀礼,早就知晓自己女儿和楚承曜厮混的事,为了自己的前程也默许了此事,自是不会往林锦昀身上想。 玛瑙和琉璃得了吩咐,去偏房叫周玥雪,见其磨磨蹭蹭不肯下床,玛瑙借着心中的邪火,嘴里客客气气,手上确是用足了劲,将周玥雪直接从床上硬扶了起来: “表小姐,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有周大人,可都在院门口等着您呢。奴婢知您没力气,这就扶您下来。” 周玥雪只穿着袜子踩在地上,因着开了春地龙也停烧了,石砖透过袜子冰的周玥雪打了个寒颤,朝玛瑙怒目而视: “你好大的胆子!” 玛瑙皮笑肉不笑道:“奴婢若是何处失了礼数,冲撞了表小姐,您只管去给老太太告状,奴婢认罚便是,您这会就不要耽搁了。琉璃,来搭把手,伺候表小姐穿鞋。” 琉璃闻言忙上前扶着周玥雪的上半身,任由玛瑙强硬的给周玥雪套上了鞋子,两人一人扶着周玥雪一只胳膊,将其扶出了屋子。 路过林婉蓉时,脚步未停的玛瑙,还不忘点头行了礼。 林婉蓉呆呆的点头示意,跟在三人身后出了屋子,立在廊下。 林锦颜漫步走来,看着周玥雪的背影,在林婉蓉身边站定: “姐姐是不是吓着了?” 林婉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被表姐行事惊到,却不曾吓着,倒是玛瑙姐姐…挺果断的。” 见周玥雪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林婉蓉忽而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林锦颜: “颜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表姐有孕?玛瑙姐姐孕期就经常犯困,上会表姐犯困,你还拉着我说是春困……” 林锦颜:“我若真是早就知道,却什么都没说,姐姐可会怨我?” 林婉蓉摇头:“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痴心不改 送走林婉蓉,林锦颜进了书房,打开柜子拿出杜兴前些天送来的那堆画像,再度挨个细看。 白芷端着热茶,和洪九一同进屋,见林锦颜神色认真,洪九放低声音道: “小姐,你大哥没回礼部,在府外一里的那处转弯,周家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林锦颜看完一张,放于桌面: “倒是痴心,你盯着些,太后寿宴当日,再让他知晓表姐有身孕的事。” 洪九:“府里我倒是能盯着,可表小姐那里……” 林锦颜声音轻缓,语气笃定道: “表姐不会说的,有更好的,她自然不会先选次的。祖父祖母如何?” 白芷:“小姐放心,魏仲守在听雨阁外,还有林管家也在,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岳小姐进府拜见老太太时,我就将药放在了老太太的茶盏里。方才老太爷的茶里,我也放了。有那药护着,无论多生气,都伤不了他们的身子。” 听雨阁内。 从书院赶回来的林思远和林锦安,知晓了周玥雪有孕一事,皆是眼神不善沉闷不语。 周玥雪跪在当中,问起腹中的孩儿只顾着哭,孩子的生父是一个字也不透漏。 其实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楚承曜的,还是林锦昀的,周玥雪自己心中不光没谱,还满是疑惑…… 明明吃了避子药的,怎会有身孕呢……而且看过那么多大夫,从未说过有身孕啊…… 林晏清本就气闷,问了半晌也问不出一句话,听得周玥雪不停的抽噎,只觉太阳穴都气的突突直跳,索性再不留脸面,一摔茶杯直接询问: “行了!我且问你,腹中孩儿的生父可与我林家有关?” 周玥雪在心中盘算该如何说才保险,嗫嗫嚅嚅的还未出声,门外的顺儿,听得摔东西的声响,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跪在周玥雪身旁,闭着眼护着周玥雪颤抖着大喊: “不可对小姐对手,小姐要是出了岔子,贵人……贵人不会饶了你们的……” 周玥雪慌乱制止:“顺儿!” 林晏清眉头轻皱,转而神情微松: “贵人?我林家寻常门第,没什么贵人,看来是与我林家无关。既是无关,也不是在林府和那贵人亲近,那就轮不着林家来管。周大人,你请自便吧,我就不留客了。” 周怀礼也没脸留在这,早就想带人走,这会儿得了准话,忙起身请了罪,看向周玥雪黑着脸骂道: “丢人显眼的东西,还不起来跟我回去!等回了府我在收拾你!” 周玥雪哭着冲老太太磕头请罪,见老太太将头迈向一边闭眼不看自己,又冲林晏清和林思远磕了头,两人皆垂目不语。 周玥雪抽噎着,被顺儿扶起,一步三回头的看向老太太,想要引起一丝怜悯,直到彻底出了门,也不见老太太看自己一眼,周玥雪收回眸中的可怜之色,眼神逐渐变得屈辱狠戾。 老太太等人走后,看向门外,无力的长叹道: “是拿她当自家孩子疼过一场,也用心倾心教导过的,怎么就能歪成这个样子” 心术不正 林晏清本对发妻心有埋怨,见其伤神,也不忍再苛责: “无需自责,树不是一日就能长歪的,多年前我便说过她心思不正,可见她自小便是如此。再加上你那好侄子,也似有故意纵容之嫌。” 老太太怔住:“那怎么会?这种丑事,怀礼怎么会不管?” 林思远:“母亲,方才表兄可是从未问过玥雪,孩子的生父。顺儿说完贵人,表兄也毫无意外,看样子倒像是知情的。” 老太太仔细回想,不由心中大惊: “你是说……怀礼为结交权贵,故意由着玥雪胡来?怎会呢……他怎会如此呢……” 林锦安:“祖母,事已发生,如今在思虑这些无益。该早些想想万一这丑事宣扬出去,如何能不殃及到无辜的颜儿和堂姐。” 林晏清扫向稳重不乱的孙子,眼神闪过欣慰,扭头看向神伤失望的妻子: “我知你因着你弟弟的关系,对周家父女一直多有包容。就算周玥雪以前做了不少错事,你也愿帮其改正。可这次的事你也瞧见了,他们是从根里开始长歪,改不好的,日后还是少些来往吧。” 林思远:“是啊母亲,颜儿和婉蓉还未曾议亲,要是沾上这么个丑事,怕是难找到好人家了。” 说话间,玛瑙行礼入内: “小姐担心老太爷和老太太气到了身子,想让许大夫进来把把脉,现下人就在门外。小姐本想去请将军夫人的,又担心家丑外扬,索性许大夫本就知道,就让他来了。” 林晏清点头,让许德生进来把了脉。 许德生开了些静心宁神的药方,吩咐喝上三日,听得林晏清嘱咐今日的事不可外传,许德生恭敬答话: “太傅放心,小姐已经吩咐过了,连将军府那边都不能提,出了这个门就要将此事忘干净。我本就是将军夫人找来的掌柜,随着陪嫁铺子走,也就成了小姐手底下的人,知晓轻重。” 林晏清道了谢,让玛瑙送客,见许德生走出两步顿住,林晏清出声询问: “许大夫可还有旁的事?” 许德生面露迟疑:“有件事,也不知该不该讲,小姐还未出阁,我不便说给小姐听。” 林思远:“许大夫但讲无妨。” 许德生咬咬牙开口道:“也罢,虽涉及表小姐隐私,可我担心府上受蒙蔽。我不知表小姐是如何解释怀有身孕一事,但表小姐今日之前应是知晓自己有孕的,不然也不会吃昂贵的保胎药,将胎养的极好,就连孕吐也能压住。” 送走许德生,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老太太精神散去,闭着眼睛萎靡道: “罢了罢了,纵有血缘,也难挡她心术不正。他们父女要如何,都随他们去吧。该尽的的心力我都尽了,日后九泉之下,我也有脸见我那兄弟。” 说完吩咐林松,周家父女未得她允许,不得再进林府。 吩咐完,老太太让玛瑙扶她回了松鹤堂。 林思远瞧着老太太的背影,心中也不好受: “以周家父女的品行,母亲终归是要痛上这么一遭的。” 林锦安:“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亲戚能断干净才是最好。” 行事苟且 从颜玉轩回到自己的屋子,桂儿见四下无人悄声道: “小姐,大小姐要真是早就知晓表小姐有孕,今日来这一遭,不就是故意拆穿表小姐吗?” 林婉蓉神色淡淡:“事是表姐自己做下的,关颜儿什么事?就算颜儿是故意拆穿,那也是为保府中声誉。” 桂儿点点头:“小姐说的没错,我只是觉得大小姐很厉害,是那种面上看不出来的厉害,心里头莫名有点怕……” 林婉蓉:“怕什么,颜儿再厉害,也不会对我们,你不要同旁人乱说话。” 周府。 周玥雪从马车上下来,再无委屈柔弱的神色,冷着脸旁若无人的预备回自己的院子。 周怀礼看着怒火中烧:“站住!你个行事苟且的孽障,今日害我丢尽了脸面,不好生认罚还敢无视生父!” 周玥雪沉着脸转身,看着暴跳如雷的周怀礼嗤笑道: “我行事苟且,父亲难道是今日才知道吗?与我苟且那人,您还去见过的,也是默许的。怎么?有好处的时候您不吭声,挨骂丢了脸您就不乐意了。好处都让您一人占了,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看着向来在自己面前温顺的女儿,居然敢如此同自己说话,周怀礼更觉怒不可遏: “你个没脸没皮的下贱坯子!做了这种事还敢埋怨为父,跟你娘一样招人嫌!” 周玥雪上前一步:“我娘软弱良善,做事循规蹈矩,我有今日可全是跟您学的,父亲还是不要骂自己的好。” 见周怀礼气的扬手欲打,周玥雪再度出声: “您有空在这跟我置气,不如早些去给我凑嫁妆。我已经让顺儿通知晋王殿下了,殿下忙完太后寿宴就会来见我,这是殿下第一个孩儿,金贵着呢,磕了碰了殿下怕是要跟父亲急。” 说完,周玥雪再不理又气又憋闷的周怀礼,带着顺儿回了自己院子。 待关上门再无旁人,周玥雪强装出来的气势散了个干净,瘫坐在床边,小腿肚止不住的发抖: “顺儿,你确定将话带到了?” “小姐,这么大的事,要是不办好就会害了您,我哪敢出纰漏啊。我是亲自给掌柜说的,小姐有要事要见晋王殿下,请他务必把话带到。” 周玥雪点点头,无措的喃喃道: “那就好,那就好……” 顺儿倒了热茶,塞进周玥雪手中: “小姐,之前您月事不准,我们去看了好几家大夫,也没人说您怀了身孕啊,怎么这个许大夫给您诊出了身孕来?那许大夫可是林小姐药铺的掌柜,会不会是她见您得了林老太太的喜欢,心生嫉妒……” 周玥雪怔住:“你是说,我不一定是有身孕?” “是啊,几个大夫里,就那个许大夫说您有了身孕,这也太奇怪了。” 周玥雪越想越觉蹊跷,赶忙吩咐顺儿出去找个可靠的大夫。 掌灯时分,周玥雪戴着帷帽,同顺儿出了趟府,确定自己是真有了身孕。 周怀礼知道后,大骂周玥雪不嫌丢人,竟敢还去外头找大夫,气的派了两个护院守在周玥雪院门口,不许她院子里的人出去。 刻意回避 秦宗良自打知晓,让楚承曜卖弄深情的那方帕子,出自周玥雪,就派了探子监视周玥雪。 听探子回禀,周玥雪乔装打扮去看大夫,去的又刚巧是吏部孙尚书母亲的铺子,便遣人去孙府询问,得知周玥雪已经有了三个来月的身孕,秦宗良眉目舒展笑意森寒。 听得探子说起,周玥雪的丫鬟,午后曾去过泰和酒楼,找掌柜说过话,秦宗良不想楚承曜提前知道消息,忙让薛忍去了趟泰和酒楼。 一个时辰后,薛忍去而复返: “主子,酒楼掌柜下楼时摔倒,这会还昏睡未醒,为防他醒来坏事,我给他加了些料,足够他睡上三天。” 秦宗良意外道:“摔了?是人为还是意外?” “派去监视的探子说,店里的小二收拾碗碟时,不慎将盘中的油水滴落于台阶,还未来得及清扫便被掌柜踩到,故而致使脚滑摔到,不似人为应属意外。” “那掌柜可派人去过晋王府?” “不曾。周玥雪的丫鬟走后不久,掌柜便摔了跤,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去传话。” 秦宗良失笑道:“这么巧?看来老天都不帮他楚承曜。派去周府的人,盯紧些,这两日莫让他们与楚承曜的人说上话。” 不夜侯。 安知闲得知这些消息,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吩咐凌五:过两日将薛忍去过泰和酒楼的消息,想法子透给楚承曜知晓。 安南风:“这林小姐,是铁了心要将她那表姐,和晋王凑对,也不知这晋王和那个周小姐,是何处招惹了林小姐。” 安知闲思绪飘远:她好像年幼时,便开始针对楚承曜了,二人从无过节,她为何要去布这么远的局? 想着想着,安知闲就从问题,想到了林锦颜这个人。 好久都没见过她了……这几日怕是也见不到…… 自从上次自己隐晦的表述了心意,她就不曾私下见过自己,让洪九带了两次话,约她去凌石那密谈,她也以诸事繁多为由推辞掉,正事却从耽搁,就好像刻意回避自己,只想和自己同盟成事…… 安南风絮絮叨叨说了半晌,转头却见安知闲两眼发愣的走神,抬手在安知闲眼前挥了挥,才让其回了神。 “咳,安叔,你刚说什么?” 安南风瞧见安知闲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顿时心中了然: “我说,太傅喜欢的茶之前卖光了,今日收到传信,茶已经送到了京郊,明早便能入城。明早我让竹青装好了,给太傅送去。” 安知闲:“左右我明早也无事,我去送便是。” 说完,见安南风冲自己笑的玩味,忙解释道: “太傅待我亲厚,今日的事依他清正的性子,定是气得不轻,我去瞧瞧也好放心。” 安南风笑意灿烂:“是该去瞧瞧。” 送走安南风,安知闲关上房门,再不见方才惆怅面色,颇有兴致的拿出几身衣衫挑选,仔细斟酌后选了一身雅致又显精神的墨绿色外衫,亲手熨好悬挂熏香。 三国使臣 行管内。 屏南、夜梁和漠北三国的使臣,各住了一个院子井水不犯河水,每个院里都配备了厨房,和一应听用的下人和护卫。 楚承曜还周到的给每个院里,配了两个厨子,一个精通天楚菜,另一个精通入住使团国家的菜系。 屏南此次来天楚,除去护卫和下人外,一共四人。 屏南皇室的瑞王,花允承。 是屏南皇的四子,生母是屏南皇最爱的贵妃,他也很得屏南皇的喜爱。看着清风朗月人畜无害,实则颇有城府,弱冠之年就被封了亲王,势力和屏南国的太子不分伯仲。 屏南的六公主,花允诺。 长相明媚,性格活波。是花允承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虽不如花允承那般有心计,但对兄长的话言听计从。因着第一次来天楚,看什么都新鲜,此刻正央求兄长带自己出去玩。 屏南皇亲信,窦正使。 为人正派刚直,是屏南皇死忠。 屏南太子亲信,莫副使。 自视过高气量狭小,拥护皇后和太子,立场与瑞王花允承敌对。 夜梁,除去护卫亲随,也是四人。 夜梁帝最小的弟弟,康王梁泽川。 为人谦和有礼,看着脾气很好的模样。却无人敢对其轻视半分,因为当年天楚的战神,就是败在他的手中。 夜梁帝的三女,梁南音。 面容姣好,性子冷清,安顿下来后,就捧着书本闭门歇息,就连用饭都是单独在房中用的,丝毫不想和人接触。 正使乃夜梁帝的亲信,丞相之子藤成林。 刚过而立之年,外柔内刚,因着家世见多了尔虞我诈,颇有手段。 副使荆从历。 虽已年过花甲,但多次作为使臣来过天楚,此次被夜梁帝钦点随行。 漠北主事的来了三人。 漠北王心腹萧尘。 官拜节度使,漠北的世家子弟,家中几代人都走仕途,在漠北朝局内积累了不少人脉。因为是坚定的保皇一党,被漠北王重用。 漠北王二子,成王莫振辉。 性情高傲,除了漠北王外,几乎目中无人。就连自己的兄长,未来的漠北继承者也不放在眼里,动辄挑衅。 漠北战神幼子,鲁桑。 漠北元帅鲁烈最疼爱的儿子,十几岁便跟着鲁烈征战沙场,替漠北收复了不少妄图占地为王的部落,一时间被传为战神的接班人。直到遇到了定北军,屡屡败仗,不仅曾经风光消散,还得了不少奚落嘲笑,故而视定北军和顾家为死敌。 楚承曜和礼部官员,将三国使臣安顿好,又安排了饭菜接风。 除夜梁的三公主梁南音,说是舟车劳顿要歇息外,其余人全数到场。 屏南和夜梁,对楚承曜还算以礼相待。 成王莫振辉坐下后,从饭菜酒水,到居住环境故意挑剔个遍,鲁桑黑着个脸不言语,箫尘脸上挂着浅笑视若无睹,饶有兴致的同对面的藤成林讨论,面前的菜是什么食材做的。 楚承曜进退有度,温和将莫振辉挑剔之处,能换的重新换了一遍,端的一派大国待客之风。 言语交锋 莫振辉见挑不出刺,又让楚承曜给他准备侍寝的女子,箫尘咀嚼的东西一顿,随即漫不经心的擦了嘴,朝着莫振辉态度恭敬道: “王爷大概是吃醉了,臣扶您回房歇息可好?” 莫振辉和箫尘对视了两个呼吸,憋闷的撤回眼神,顶了顶腮帮子压住脾气,一口喝了面前的酒,扔掉酒杯站起身: “破酒难喝的要命,本王不喝了,你们自便。” 言罢,带着亲随气冲冲回了自己院子。 本来就花允诺一个女子,是要为其在其他屋子单开一个席面,可花允诺想凑热闹,见花允承也同意,楚承曜便将兄妹两的位置安排在一处。 瞧见莫振辉摔酒杯,花允诺好奇的探头去瞧,花允承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花允诺忙收回视线,专心的用饭。 箫尘瞧都没瞧走掉的莫振辉一眼,混不在意的抱拳致歉: “我家王爷性子直爽了些,诸位海涵。” 众人扫了眼莫振辉离去的方向,看着垂眸用饭的鲁桑,又看向无事人一般的箫尘,都心下了然漠北此次使团中,是箫尘做主。 藤成林余光撇向楚承曜: “不妨事,漠北的儿郎本就坦率直爽,想来晋王殿下也不会介意。毕竟天楚和漠北常打交道,年前还在北境上遇到过,应当比我们更为了解。” 鲁桑闻言虽未抬眸,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不由握紧。 箫尘给自己斟上酒,语气像是和老朋友叙旧一般,毫无败兵被人提及的气愤亦或是难堪: “漠北天楚和夜梁三国,本就领土接壤,自然是互相有些了解的,漠北也不只是和天楚打过交道。天楚当年号称战神的七王爷,何等的骁勇?不也是败在了康王殿下手中。但不过一年,夜梁又败在鲁元帅统领的漠北铁骑之下,可见沙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 礼部侍郎王崇焕跟着楚承曜作陪,听着漠北和夜梁言语间互相捅肺管子,本预备看热闹,不想箫尘竟将天楚也拖下水,当即出声道: “箫正使还请慎言,陛下曾下令,不得提及七王爷。正使既到了天楚国都,还请入乡随俗。” 箫尘点点头:“确实,通敌叛国的皇家人,说出来属实丢脸面。我的不是,这杯酒当我认罚好了。” 箫尘说完,痛快的饮了杯中酒,脸带笑意的将空酒杯朝向王崇焕,示意自己已经被罚过。 王崇焕气结:“你!” 楚承曜摁住欲起身理论的王崇焕,笑意温和的端起酒杯: “箫正使既如此痛快认罚,本王也该陪一杯才是。年前在北境,定北军太过强硬了些,逼的鲁将军战场上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兄长,本王代定北军,给鲁将军致歉。” 鲁桑闻言,眼神阴鸷狠辣的射向楚承曜,牙关紧咬住心中升腾的暴戾,一副随时都会对楚承曜出手的模样。 宋易紧跟钟毅的步伐,上前两步护在楚承曜的左右。 藤成林眼带期盼的瞧着,巴望着鲁桑快些动手。 隐而未发 屏南的几人,虽未出声拱火,却也抱着看戏的想法,默默静观其变。 紧张的局势,似一触即发,花允诺也将咀嚼放慢了下来,盯着鲁桑的动作。 箫尘恍若未觉般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中细品: “这天楚菜,确实比漠北菜花哨些。就连这寻常的食材,混到这菜里,也能瞧着品相不俗。但无论如何配色烧制,一入口还是能和那些珍稀的食材区别开来。诸位别放筷啊,味道还是不错的。” 楚承曜眸中的厉色一晃而过,隐而未发的招呼着众人用饭。 剑拔弩张的氛围,在箫尘和楚承曜淡然的态度中逐渐消散,饭局也归为平静。 用过饭后,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寒暄两句各自回屋。 回院后,花允诺在兄长身旁落座,瞧着手边的点心,拿起就吃。 花允承抢过去,递给身后老者一个眼色,老者立马上前,将厅内的点心挨个检查。 花允诺无奈道:“皇兄,有必要这么谨慎吗?方才在正殿不也吃过东西了?” 得了老者放心食用的答复,花允承将点心推到花允诺面前: “小六,四国之间关系微妙,天楚作为东道主不会动手,私底下也难保其他两国不会借机生事,小心驶得万年船。” 窦正使眼带赞赏道:“瑞王殿下所言极是,要真一时不察中了计,不光危害自身性命,恐还会连累屏南起战事,生灵涂炭殃及百姓。” 花允诺这一路,就听着这些话,此时再听只觉乏味,连连应下后忙转了话音: “方才漠北那个箫正使,为何在鲁桑和天楚的晋王快打起来的时候,去评价一番菜,就让鲁桑灭了火气?” 莫副使捋着自己的山羊胡,面带讥讽道: “天楚皇室里,其他皇子生母皆是高门贵女,就晋王一人母妃只是个低贱的奴婢。那箫尘明面是说菜,其实是在暗讽晋王的出生。方才三国含沙射影的争斗,却无人敢冒犯我屏南,还真是一出好戏。” 花允承:“不敢冒犯?莫大人是不是对屏南太过高看了?四国之中,屏南国力最弱领土最小,要不是屏南边境山高林密的地势,还有沼气和毒虫这些天然的优势,作为屏障保护,你以为屏南百姓能安居乐业这么多年?” 说着话,花允承将妹妹手中的点心拿过放在一旁: “若不是因为攻打屏南,所付出代价和得到利益相差无几,你真以为天楚和夜梁不会动手?” 莫副使吹胡子瞪眼道:“瑞王殿下,您身为屏南皇室,怎能如此评价故土,您可将圣上放在眼中?” 花允承置若罔闻,拉着花允诺的衣袖语气无奈道: “小馋猫,方才光顾着看热闹没吃饱吧?去换身寻常衣衫,我带你出去买吃的。” 原本点心被抢觉得委屈的花允诺,闻言光速变脸,快速咽下嘴里的点心,兴高采烈的往自己房中跑。 花允承瞧着,宠溺呼喊慢一点,转头对窦正使道: “窦大人,小六早就吵着想出去了,我带着小六在行馆门口转转,有阿正和护卫跟着安全无虞。” 自视过高 莫副使瞧着,花允承同窦正使说完话就出了屋,对自己连带着对自己的怒气,全都视若无睹,不由气的脸红脖子粗,从椅子上弹起,快步追到门口,却只瞧见花允承走远的背影。 莫副使大口喘着怒气,返回屋子指着门外,冲窦正使告状道: “窦大人,您都瞧见了吧。瑞王殿下在屏南时,就屡屡对太子殿下不敬。如今出了国门,更是狂悖至此,连圣上和屏南都不放在眼中!您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圣上啊。” 窦正使坐的四平八稳,慢悠悠端起茶杯: “瑞王殿下说的是实情,谈何狂悖?爱国固然是基本,却不可盲目自大,亦不可固步自封。” 莫副使闻言,更觉气恼,却不敢对窦正使发火,黑着脸回了房。 窦正使摇摇头:还真是随了太子,自视过高目中无人。 夜梁使臣的殿内。 康王梁泽川和荆从厉分坐棋桌两旁,悠闲对弈。 藤成林:“瞧着漠北和天楚属实水火不容,箫尘确如夜莺探查来的消息一样,城府极深不好对付,只盼鲁桑怒气再大上一些惹出大祸,激的天楚和漠北战火再起。” 荆从厉略带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抗拒: “战火苦的是百姓,若能和平共处,才是最好。” 藤成林:“荆老大人,天楚和夜梁,虽也和平了十几年,可若天楚找到机会,势必会大举入侵。晚辈的祖父和您一样,随着年岁渐长愈发的慈悲,可要是咱们慈悲了,旁人不慈悲,那苦的就是夜梁的百姓了。” 荆从厉:“老夫虽年迈了些,头脑也还不算糊涂,自是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想着,能避免的战事,还是避掉的好。倘若避无可避,夜梁再起战事,老夫愿马革裹尸为国尽忠。” 藤成林见劝不动荆从厉,又见梁泽川一手执子,一手端茶,惬意散漫至极,也没了再和两人说话的心思,行礼告退回了自己屋子。 梁泽川递给亲随一个眼神,亲随了然的关上门,守在门外。 “荆老大人,我们好像被藤正使嫌弃了。” 荆从厉落子,淡淡失笑: “我这年岁,在哪都开始遭人嫌了,王爷怕是受我连累。” 梁泽川慢悠悠落子: “是老大人受我连累才对,皇兄对我嫌弃非常,要不是我有军功护着,恐怕此时早已是一捧黄土。藤正使是皇兄心腹,自然也不会高看我一眼。” 荆从厉笑意再度大了一分: “王爷言辞还是这般直白。” “朝中无人敢和我说话,就算他们能顶住天子威严,说出的话我也不见得爱听。军中都是些糙汉子,说了他们也未必全懂。难得来这么个清净地方,还能遇到您,自该畅所欲言,跟您要还拐弯抹角,我得憋闷死。” 荆从厉沉默了片刻,语调沉重道: “知己难寻,王爷该释怀了。” 梁泽川闻言轻笑,眸色中却似有火在烧: “我寻到过知己,却因立场不同不能深交,最后还害死了他,如何能释怀。” 国主女儿 荆从厉像老僧入定般垂眸端坐,梁泽川也不催促。 两人无声相对,似落寞、似缅怀、似遗憾、似无奈、似伤痛……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如朦朦胧胧的薄雾般萦绕着两人周围。 良久,荆从厉淡淡叹息,抬手拿出一枚棋子: “造化弄人。说起来,我还得谢过王爷,当年帮我抹去了如月的行踪,没让夜莺查出如月和荆府的关系,不然……荆府恐无今日安宁。” 梁泽川神色带着怀念,嘴角略显勉强的勾起: “受友之托罢了。只是……这么多年还未曾找到如月的尸身,愧对老大人,也愧对他……” 荆从厉再度叹息,身形也随着叹气佝偻了一截: “王爷已经尽了力。要说愧对,也是我愧对了如月,自小便她放在外祖家中,都不曾好生陪过她……” 梁国三公主房内。 侍女木枝怕自己公主看书伤眼,又拿了几盏烛火过来: “公主,我听说屏南的六公主出门闲逛了,您看了半日的书,不如也出去走走吧?” 梁南音轻皱的眉头,显出一抹厌恶: “不去,这等腌臢之地,有什么好逛的。之前来这遇到什么事,你都忘了不成?” 木枝闻言,想到了什么,身子随之变得紧绷: “不去了不去了……” 梁南音见状,放下书拉住木枝的手柔声宽慰: “不要害怕,咱们是跟着使团来的,再说还有康皇叔呢,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木枝点点头,忐忑不安的问道: “公主,康王爷真的会保护您吗?毕竟,国主一直忌惮打压康王爷……” “康皇叔至少还有人情味,比父皇更值得信任。” “公主,这种话可不能说出来。” 木枝惊悚的压低声音打断,又跑到门边打开门探出头左右瞧了瞧,见护卫都守在廊下的院门口,听不见屋内的谈话才放下心,重新关好门快步走回来: “公主,这虽不在夜梁,说话也得注意些。万一传回去……” “传回去又如何?反正我也回不去夜梁,母妃也不在了,父皇还能用谁来威胁我?” “您毕竟是国主的女儿……” 梁南音垂眸,抬手扶上腕上的金镯子: “父皇子女众多,足够优秀的才能入父皇的眼,自我记事起,父皇见我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但凡父皇对我和母妃上一丁点心,母妃那般与世无争的人,也不会被陷害入冷宫近十载,落下一身的病痛郁郁而终。” 说到此处,梁南音身上皆是冷意: “国主的女儿只听着高贵,这些年我过的还不如个得脸的宫女。公主和公主也是不同的,外家显赫的锦衣玉食无上尊崇,我这般平庸的,也只能被送来他国交易。” 漠北使臣居住的殿内。 箫尘展开双臂,由着亲随替自己换上玄色披风,戴好宽大的帽子,遮住一半的面容。 “人多眼杂,从何处出去?” 亲随:“大人放心,有护卫引路,从侧门出,不会有人瞧见。” 私下会面 箫尘带着两个亲随,被护卫带着自侧后门出了行馆,一辆马车停在门外,车夫见到三人,恭敬的掀起车帘。 箫尘和亲随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坐了一炷香,下了车入目是处处寻常的宅院,出了院门口几个身形精壮的护卫,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箫尘微低着头,由着护卫将他引进屋内。 箫尘的亲随,一人跟着箫尘入内,一人立在门边。 屋内的男人,瞧见箫尘立马起身行礼,箫尘打量着男人,慢条斯理的摘掉帽子,在上位落座: “行的是漠北礼,你就是鲁元帅的密探?” 男人带着和善的笑意抬头: “小人左应熊,见过节度使大人。受鲁元帅之命,以天楚商人李正的身份,潜入泰安打探消息。” 箫尘:“瞧你的模样和仪态,倒更像是天楚人,怪不得至今不曾被识破。听闻你前段时日,策划谋杀天楚的皇帝差点得手,可见是个有本事的。我为何来见你,你应该也收到鲁元帅的消息了吧?” 左应熊:“元帅说了,让小人在大人来天楚时,听大人吩咐行事,手下能用之人也全凭大人驱使。” 箫尘身形往后微靠: “既如此,那就把你在天楚皇室的合作人带来,我与他见一见。” 左应熊笑意不减: “大人何以认为,小人和天楚皇室的人有合作?” “若无皇室人做内应,单凭你和一个禁卫军的小头目,以及几十号密探,能差点刺杀了天楚的皇帝老儿?天楚皇帝一死,天楚境内必然是皇室人得益,最大的可能便是几个皇子,有何难猜?” 左应熊笑意中带着迟疑,一边夸箫尘心思缜密,一边在脑中思考利弊。 箫尘了然道:“别把你学到的商人圆滑伎俩,用在我的身上。鲁元帅可是拿你,来交换鲁桑的性命,你要是价值不大,可换不了。你好歹也是漠北人,别只对鲁元帅尽忠。” 左应熊闻言歇了心思,在箫尘的细问下,将刺杀天楚帝的始末详说了遍。 箫尘听完,挑眉笑道: “这个晋王倒是藏的颇深,刺杀后先朝你发难,自暴其短引你轻视,让你以为他有野心却也不过如此。实则,他应该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皇帝无事,能查到的全是漠北人,他将嫌疑撇的干净。皇帝若遇刺,我猜他会趁乱了结了天楚的太子。” 想到方才的饭局,箫尘笑意加深,眼眸危险的眯起: “看来今日他与我争锋相对,也是故意做给旁人看,让该知道的都知道,他与漠北交恶。呵……是个妙人。你传话给晋王,明日,我要在此处见到他。” 箫尘说完,也不待左应熊应下,起身戴好帽子大步出了屋。 同一时间,吏部尚书府。 一个身着夜行衣,面带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身影,如狸猫般躲过巡查的护院,自房顶落地,轻巧的没发出半丝声响。 撬开房门入内,打开一个个装有财宝的箱子,拿过一旁的桌布,将值钱好拿的财宝,全装进桌布内,捆成包袱绑在自己身上。 追捕毛贼 黑衣人掂了掂包袱的重量,眼神里透出满意,打开门左右看了看,见四人无人忙施展轻功上房顶,却因身上财物过重,影响了发挥,踩掉了一片瓦。 瓦片碎裂的声音,立马惊动了护院,黑衣人被发现,立马快速逃离。 护院寻迹追逐,从吏部尚书府追到行馆后面的巷子,眼看即将抓到,却被黑衣人再次跑掉,追到楚承烨带领巡查的护卫军面前,彻底没了黑衣人的踪迹。 护院禀告楚承烨后,央求帮忙抓捕毛贼,楚承烨见是太子心腹府里遭窃,心中不由暗爽,因着自己巡查,只能做些面子功夫,派了半数人去抓毛贼。 一番耽搁,毛贼早就不知所踪,楚承烨一句:找了没找着。就将吏部尚书府的护院,全打发了。 护院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恭敬的看着楚承烨大摇大摆的走掉,心惊胆战的回府领罚。 追捕的阵仗,让不少百姓都离得远远的探头去瞧,正吃着糖人的花允诺,也挤在人群边上伸长了脖子去看热闹,忽而眼前出现兄长的脸,忙乖巧的堆起笑脸。 花允承抬手放在她的头顶,将她的头扭转到另一个方向: “让你多听多看,是为了让你学东西,不是让你瞎凑热闹,走。” 楚承曜回到府中,听闻泰和酒楼的掌柜摔晕了,出于谨慎派宋易去看了看,得知只是意外,便也没放在心上,只安排了人去照看酒楼。 沐浴后,楚承曜去看望张盈儿。 自她口中得知,岳明珠似乎为了不嫁太子,想劝林锦颜去嫁,思虑一番写了封情深意重的信,让张盈儿带给岳明珠。 工部尚书府。 孟杰自前几日受肖维中之邀,到肖府过了生辰后,就被肖维中盛情的留在了府中。 生辰当日,肖维中慈父一般无微不至,孟杰便心软答应住一晚再走,可看着肖维中将自己幼时住的院子,布置的如之前一般,孟杰不由想起在这个院子里,和生母的点点滴滴,止不住的红了眼眶。 肖维中见状,也说起这么年的追悔,情到深处还落下泪来,终于感动的孟杰答应回府。 父慈子孝的场面,将肖维中的夫人唐氏,气的几乎发狂。 此刻,唐氏就因孟杰回府一事,同肖维中吵得鸡飞狗跳。 孟杰坐在窗户下,听着隐隐约约的争执,将窗户推开了些,探头瞧了眼院门处守着肖维中的心腹,那是肖维中怕唐氏找自己麻烦,特意派来的。 又摸了摸面前崭新的,用料上乘的书案,孟杰浅勾出嘲讽的笑意: 这并不是他以前那张书案,他以前那张远不及这张。不光是书案,这院子屋子里的大多数家具摆设,都是新的。 以前那些,应该早就被扔了吧。就像他和他娘那般,被人嫌弃无用碍眼的扔掉了…… 孟杰一寸寸打量着,这个陌生又带着丝熟悉的屋子,语气哀痛的喃喃出声: “再好也不是以前那些了……” 面冷心热 清晨。 安知闲装好茶,由竹青驾着马车去往林府。 门房认出安知闲,忙派人禀告林晏清,开了西门让马车驶进院子。 安知闲低头整理好衣衫,才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下了马车。 林松将两人带到林晏清的书房,寒暄了两句,安知闲拿出茶叶亲自泡好,二人坐在一起品茗闲聊。 没多会屋外候着的林松,便听见林晏清的笑声,林松脸上染上笑意: 这个安老板,同大小姐一样,总有法子哄老太爷和老夫人高兴。 颜玉轩。 洪九见擦灰的玉彤踩着凳子,也够不到廊下的雕花处,一个翻身抢过她手中的抹布,踩着柱子助力,腿夹在横梁上,倒挂金钩在廊下仔细擦着雕花处的灰尘,心情大好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玉彤傻呆呆看着,瞧着忙完的林锦颜从书房出来,忙爬下凳子快跑上前悄声道: “小姐,洪九不对劲,她给我帮忙擦灰,还哼曲儿。您看您看,她还在笑!她居然会笑的……” 林锦颜和白芷瞧着玉彤惊悚的模样,都止不住失笑。 林锦颜:“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自然是会笑的。早就同你说过,洪九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姑娘了。” 说笑间,玛瑙拿着食盒走了进来,瞧见洪九直夸厉害。听得林锦颜预备去松茂堂,玛瑙忙道: “小姐不用去了,婉蓉小姐陪着老太太礼佛呢。老太太知道您定会担心她,让我带话给您,她老人家礼佛完想睡上一会,让您不要空跑。还说铺子上的账目,晚几天也无妨,让您别累着。您做得枣糕,老太太也吃了一大块。” 林锦颜:“那我等祖母睡醒再去,这会儿先去看祖父。想来,昨夜祖母定然睡的不好。玛瑙姐姐,今夜你不必守在我这,去陪着祖母吧。” 玛瑙:“刚回来碰上公爹,说是不夜侯的安老板来府里了,正陪着老太爷说笑呢。” “安老板来了啊……” 林锦颜怔了一瞬,心里像被羽毛拂过般,温热酥麻。 玉彤:“小姐,安老板这些年可是老太爷的常客,府里的下人都觉得,老太爷对安老板像对少爷似的,甚至比对少爷还亲和些。” 林锦颜:“安老板是客人嘛,哥哥是祖父的晚辈,自然会严加管束些。” 玛瑙:“老太爷对安老板,也如晚辈般疼爱,前几年就吩咐公爹,安老板过府不必等通传,可直接架马车进府。” 林锦颜同玛瑙闲聊了两句,吩咐了一些府里的事,转身又回了书房,本来看书打发时间,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转而取出杜兴今晨新送来的一堆画像,挨个细看。 看了半晌,忽而听得林锦安的声音,林锦颜抬眸看向屋外,没瞧见人本以为听错了,下一刻白芷就入内禀报,白芷话还未说完,林锦安便出现在门口,林锦颜拿过书改在画像上,笑着起身: “哥哥,你不是陪着爹去书院了吗?” 林锦安:“在书院碰见老山长,闲聊间听老山长想见祖父,爹便让我陪老山长回来了。” 制造独处 说着话,林锦颜走出书桌迎上前,林锦安看向屋外: “在祖父那,刚巧碰到安大哥,安大哥说上次和你下棋,没决出胜负甚感可惜,我便带安大哥来找你下棋了。” 林锦颜闻言笑意僵住,强压慌乱的心,看向屋外。 廊下等候的安知闲,闻声缓步出现在门外,垂眸行礼并不乱看: “林小姐,锦安带我在府里闲逛,刚巧逛到这院门口,我想起了那盘棋,锦安便将我带了进来,进来才知是小姐的院子,唐突了小姐,还望勿怪。” 林锦安此刻才反应过来,安知闲再亲近,也是个外男,自己将他带到妹妹的院子,要传扬出去着实不妥: “颜儿……我拿安大哥当自家人,没想那么多……” 听到此处,林锦颜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待安知闲不设防的兄长,是被安知闲给利用了。当下心中是又气又慌又乱,还有两分说不清的悸动。 眼下人已经到了门口,也不能往外赶,林锦颜礼数周到的将两人请进来: “只是书房并不是闺房,安老板是哥哥的好友,又有哥哥在场,不妨事。” 趁着白芷去泡茶的功夫,玛瑙极有分寸的将门窗都打开,说是为了透风透气,实则不想林锦颜落下屋中私会外男的话柄。 林锦安见状,也没了担心,招呼着安知闲落座,又询问林锦颜可有空下棋。 安知闲忍到此时,才抬眸看向心心念念的少女,眼底的柔情似熬化的糖汁般,炙热滚烫带着拉丝般的黏度。 林锦颜虽和林锦安说着话,依旧感受到这灼人的温度,好在安知闲很有分寸,并没有盯着她一直看。林锦颜攥了攥手中的帕子,擦干手心中的微汗,人也完全镇静下来。 摆好棋落坐,林锦颜和安知闲边下棋,边和林锦安说笑,刚下了一炷香,林松来请林锦安,说是老山长找他。 林锦安瞧了眼棋局,说是会在这盘棋结束前回来,抬步跟着林松离开。 林锦颜余光扫了眼,一旁伺候的玛瑙,吩咐白芷去炖些梨汤,在做些如意糕,等老太太醒来送去。 白芷目光在林锦颜和安知闲身上流转一圈,立马了然的向玛瑙求救。 因为老太太爱吃如意糕,玛瑙便经常做,老太太还曾夸过,玛瑙做的如意糕,可媲美宫中的御厨。 玛瑙见对弈的两人,皆神色认真的的盯着棋局,不放心的将要给自己帮手的白芷留下,自己去做糕点,走前还将洪九叫来,守在屋内。 林锦颜落子之后,抬眸看向面色透着愉悦的安知闲: “安老板,费这么大的周折见我,是有话要说吧?” 安知闲抬眸对视,嘴角压不住的上扬,笑如朗月眼带星辰,晃的林锦颜怔住一瞬,垂眸掩住悸动。 “确实有话要同小姐讲。” 林锦颜闻言迅速压下慌乱,再次镇定抬眸: “能让安老板如此,定是要事。” 安知闲点头:“能坐到此处,于安某而言便是要事。” 屏南张家 林锦颜本以为安知闲真有正事,听他说完再次怔住,见他对自己笑,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慌乱的移开目光,余光尴尬的撇向身侧的白芷,耳尖也染上一抹绯色。 白芷抿了抿嘴唇,垂眸装聋作哑,若无其事的给两人添上热茶,借着打热水的由头,溜出了屋子。 安知闲挑眉:是个有眼力劲的。 林锦颜暗恼:可真是个有眼力劲的! 林锦颜端杯饮茶,待放下茶杯时,再次镇定自若: “安老板说笑了。想不到安老板,居然和老山长还有如此好的私交。安老板劳动老山长跑这一遭,必然不会只为了见我一面,安老板有事不妨直言。” “为何不会?” 林锦颜又一次怔住:这厮有完没完了! “安老板借着看望祖父,借着兄长全然的信任,就只是为了见我?” 安知闲见林锦颜虽笑意不变,但语气已然有了炸毛之意,见好就收道: “确实是有事要同你讲,刚好今日给太傅送茶,老山长前些日子也念叨着想见太傅,这才想着今日一起过府,将想见的都见了。” 林锦颜刻意忽略掉最后一句,询问安知闲口中的正事。 安知闲将最近的一些安排,和查到的一些要紧事,边下棋边说了一遍。 林锦颜一一听完,并无多少惊讶: “齐焉上次送了我一盘出自屏南的香,又立马要了回去,我便觉不对,看来就是从晋王府医处得来的。” 安知闲:“吴神医因去晋王府给曹献解毒,接触了晋王的府医几次。发现他用药和治病的方式,与一般大夫稍有不同,很像是屏南的手法,我便派人细查了这府医,才知是出自屏南制香的张家。” 林锦颜:“张家得罪了屏南的皇室,被抄家灭族,那父女两能逃到泰安,又被晋王收留,也算是命大。” 安知闲:“据查来的消息,是父女三人。逃到泰安后张府医的大女儿走散了,晋王还帮着找过一阵,没找到人。” 窗外的风吹进来,让书房里染上灵动,书桌上那叠画像也被吹的微微作响,因有书本压着没被吹落,安知闲侧头看去,瞧见画像上书本未曾挡住的女子发髻,收回目光时,扫了眼兴致不错的洪九: “昨夜吏部尚书府被盗,听闻损失了不少贵重财物,闹的三国使臣都知晓了,还正巧遇到秦王巡防,想来今日的早朝,秦王是不会好过了。” 林锦颜从容落子:“噢?那秦王殿下运气还真是不好,听闻再过一日便轮到太子殿下巡防。” 安知闲勾唇轻笑:“运气确实是不好。你近来是在找人吗?一个女子?” 见林锦颜抬眸看来,安知闲解释道: “我并不曾探查你,是我在他府的人手,发现你的人在打听那府里故去女眷的相貌,故而有此一问。若是需要,冥夜阁愿帮着找人。” 林锦颜思虑片刻,才斟酌开口道: “是宫中的人,我想查查她的家世,又怕被那人知晓,按一个窥探内宫的罪名牵连家里,不敢用她的画像来查。故而只能用迂回的笨法子,找出有可能是她的人,挨个画了画像逐一辨认。” 别致玉穗 安知闲闻言,了然点头: “原来如此。你思虑周全,虽费时费力些,却胜在安全,是个好法子。你空了将那人画像画出来,我让冥夜阁也帮着私下探查。放心,不会让他人知晓,更不会查到你头上来。” 林锦颜再一次怔住,心底升起密密麻麻酥痒的温热: “那人……不简单。冥夜阁若帮我查,若是被宫里发现,恐会惹来殃及帮派的大祸。” 安知闲落子抬眸,眼带笑意: “多谢小姐提醒,我定会小心再小心些。” 林锦颜与之对视了片刻,听着自己如雷般慌乱又略带熟悉的心跳,率先垂眸移开目光。 正慌乱间,白芷进来禀报,说林婉蓉带着桂儿来了。 林锦颜松了口气,忙将人请进来。 在此处见到安知闲,林婉蓉眼中闪过惊讶,却不曾多问。 互相见礼后,三人闲聊了一阵,林锦安便去而复返,等着安知闲和林锦颜对弈完一局,请安知闲去了自己的院子。 待人走后,林锦颜拉着林婉蓉细问老太太的身体。 “祖母身体无碍,就是心里不舒服。那会我陪祖母礼完佛,祖母便吩咐琉璃去听雨阁,将表姐用过的东西都换掉,又把表姐走时没收拾完的行礼,全都包起来送去了周府。祖母还带话说,让周家人无事,就不用再来了,可见是真对表姐寒了心。” 林锦颜:“好在表姐不是在咱林家做出的丑事,不然,不光殃及祖母和你我的名声,就连整个林府都会成旁人口中的笑柄。祖父那般清高的人,怎么能受得了。” 林婉蓉面脸愁容的点头:“谁说不是呢,真没想到,表姐敢做出这种事来,但又觉得她能做得出来。” 姐妹两说了会话,得知老太太睡醒了,带着玛瑙做的吃食一起去看望。 陪着老太太用了午膳,哄的老太太有了笑脸,林锦颜才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子,桂儿面色纠结的咬了咬嘴唇: “小姐,我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前些日子随您去颜玉轩,大小姐正在编玉穗子,编的十分精美,小姐可还记得?” 林婉蓉疑惑道:“那又如何?” 桂儿急道:“大小姐并没有定亲,少爷身上也没那条玉穗子。我还想着,大小姐可能是给顾家两个表少爷做的。可是方才在颜玉轩,我看到那条玉穗子,在安老板腰间挂着。” 林婉蓉愣住,眨巴着眼睛仔细想了想: “我方才倒是没注意……兴许是颜色相近呢?” 桂儿回想道:“那条玉穗子,大小姐当时编的时候,小姐您夸别致,我就凑近细看了,应该是错不了。” 林婉蓉思虑片刻吩咐道: “这话要是传出去,就坏了颜儿的名声,你日后都不许再提。别说可能是你看错了,就算真是颜儿送的,那也有颜儿的道理。” 林锦颜回到书房,看到那些画像,思索了片刻将其锁到了柜子里,叫来洪九询问。 洪九听完并没觉得有不妥: “冥夜阁毕竟建帮的时间更长些,在京都的探子也更多更隐秘些,既然安老板答应找寻,那就代表有把握不暴露,小姐不必担心会害了冥夜阁。” 联姻之意 朝堂上。 楚承曜接待使臣安排周详,面对漠北人挑衅,强硬又不失礼数的回击,得了皇帝赞扬。 没夸两句,太子一党的官员,借昨夜吏部尚书府被盗一事,弹劾楚承烨监督巡防期间玩忽职守,放任窃贼在眼皮底下溜走。 皇帝听闻失窃一事,被三国使臣知晓,只觉丢了天楚的脸面,痛批了楚承烨一番。留太子和楚承曜在宫里陪着觐见使臣,令楚承烨尽快抓到毛贼,最后一日巡防,不可再懈怠大意。 楚承烨挨了责骂,下朝后脸色黑沉,越过同官员说话的太子,率先出了光明殿。 娴贵妃得知早朝之事,担心意气用事的楚承烨闯出什么祸来,早早就派人守在殿外人少处。 细问经过后,对楚承烨好一阵耳提面命和安抚,让其压住性子,不可在使臣在京期间,出任何纰漏。 待楚承烨出了宫,娴贵妃又不放心的让心腹去给贾玉传话,令贾玉务必要看好楚承烨,多加劝阻。 襄王府。 楚承平听闻使臣今日入宫,早早就来襄王府,找楚承逸躲清闲。 闲聊了一会,见楚承逸不在状态,楚承平不解道: “三哥,是出了什么事吗?感觉你这次回来老走神。” 楚承逸:“你觉得林锦颜是个怎样的女子?” “啊?”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楚承平愣神片刻,转而仔细思虑道: “良善,胆大,聪慧,看着很简单,有时又觉好像没那么简单……说不太清楚,总之是个好女子。你为何会突然想起她?哦~莫不是……动了凡心?合着你是患了相思病呢,害我以为你遇到什么难事。” 楚承逸白他一眼:“当真是以己度人,自己相思看谁都觉是相思。我是之前查到一些事情,怀疑和她有干系,这次出京也是为了查证。本觉十拿九稳,不想竟是全错了。” 楚承平细听了经过,更加不解: “林锦颜那身子较寻常闺阁女子,还要弱上三分,你怎会想到她身上去?对了,她前些日子,托斯瑶给我带话,说是皇祖母寿辰之日,若三位皇兄提及到她,请我顺着皇兄的话讲,还说必有重谢。我到现在都未想清楚,她要干什么。” 楚承逸正欲再问,管家进来禀报说:宫里的内侍传话,说陛下找齐王殿下入宫,去了齐王府没找到,听说在此处便寻了过来。 楚承平无奈起身:“得,躲不过去了,我先入宫了。” 楚承逸挑眉笑的幸灾乐祸,刚起身预备送他出府,管家又道: “内侍说,陛下听闻殿下来找您,让您也一同入宫。” 楚承逸笑意僵住:…… 幸灾乐祸的笑意,转到楚承平脸上: “走啊三哥。” 二人进了宫,陪着皇帝和三国使臣寒暄了半个时辰,由太子带着,同三国的皇子公主在御花园中观赏游玩。 言谈间,听出屏南和夜梁似有与天楚联姻之意,原本跟在众人身后凑数的,楚承逸和楚承平二人,脚步又再放慢了些。 传递消息 在宫中呆了半日,众人才出宫。 宫门口,楚承曜同楚承平和楚承逸道别后钻进马车,同车夫坐在一起的宋易,无意中瞧见楚承逸用手背掸灰的动作,不由目光紧缩。 楚承逸正和楚承平说话,感受到锐利的视线侧头看去,只瞧见晋王府渐远的马车。 晚间。 林府一家人齐聚在松茂堂用饭,见林晏清和老太太精神尚可,才各自回院。 林锦颜不放心老太太,让玛瑙继续呆在松茂堂。 待人都走后,林晏清靠在椅子上轻叹: “该给颜儿和婉蓉相看了,不然周家的丑事日后传扬出去,要是有些风言风语,怕会耽搁了两个孩子的姻缘。” 老太太懊恼又自责: “此事怪我,你再三提醒过玥雪品行不端,我也知晓她做过的那些事,却念着血脉亲情,总觉得她能改好,一次次的宽宥她,反倒害了自家的孙女。” 林晏清端茶慢品,待饮了半杯茶才缓缓出声: “好啦,过去的事无可更改。你本就耳根子软,她又是个嘴甜会哄人的,难免受她蒙骗,不怪你。只是这次得记住了,往后万莫再被她哭软了心肠便是。” 见老太太闷闷点头,林晏清不忍她伤神,说起有意将林婉蓉许配给安知闲的事来。 玛瑙上前添了茶,静默的侯在一旁,心里想着白日里,安知闲和林锦颜坐在一起对弈的场景,二人养眼的宛如一对璧人。 老太太:“这些年他常来府里,我也见了多次,确是个好孩子,虽商贾出生却无商人市侩之气,倒像是高门里养出来的贵少爷,性情也极好。婉蓉性子软嫁不了高门,这样的门第婉蓉不会受欺负。” 林晏清:“我也是这般想,年节时分我便给知闲提过,就等着他开口。婉蓉还好说,倒是颜儿,确实是不好挑。家世太好陛下不会放心,家世不好的又配不上颜儿。” 晋王府。 楚承曜将宋易支走,带着钟毅自密道出府,去找左应熊赴箫尘之约。 宋易带着曹献出府,漫无目的闲逛,路过几家铺面,进去逛了一圈,什么都没买,看着像是无聊打发时间。 曹献压低声音:“后面那人,跟了咱们一路了,要不要解决掉?” 宋易把玩着手里的木雕:“不必,出王府他就在,看来那人对咱们还不是完全放心。消息递出去了?” 曹献扫视着铺面的来往的人,确定无人能听两人说话才开口: “递出去了。” 宋易没理会跟在身后的尾巴,四处闲逛了一圈,美美吃了一顿,拎着两罐酒回了王府。 楚承曜同箫尘密谈了近一个时辰,就连门外的左应熊都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本想借两人面色窥探,无奈两人都神色淡淡,也没瞧出谈没谈妥。 进了密道,钟毅往后瞧了瞧,见安全无虞才笑开来: “殿下,若是箫尘的话可信,您离龙椅就又近了一步。” 回到府里刚出书房,得知宋易刚回府要见自己,楚承曜让钟毅将人叫去内室。 贾玉献计 宋易到时,楚承曜身着里衣披着外衫,手执书本翻阅,一副闲散的居家派头,没有丝毫出过府的模样。 温和的说了两句话,楚承曜询问宋易的来意。 宋易:“方才出府,又有人跟踪我和曹献,我不知来人底细,怕贸然出手给殿下闯祸,就装作不知情领着那人四处瞎逛,并未惊动他。” 楚承曜露出毫无破绽的惊讶神色: “噢?竟有此事?十有八九怕是冲我来的,我让钟毅去查。若那人出手伤你,不必为我思虑,保重自身要紧。” 打发走面露感激的宋易,楚承曜神色淡淡吩咐道: “让赵进不必再跟着宋易两人了。” 钟毅:“宋易的身手,别说赵进,就连我也不敢保证能胜他。府里除了我,要找能跟着他完全不被发现的人,怕是只能从凤鸣山调人来了。” 楚承曜:“试了两次,他都坦诚相告,无需再跟了。要是被他发现端倪,同我离了心反倒可惜。” 秦王府。 楚承烨出宫后,压住怒火请来金卫,拿出舆图仔细研究毛贼行窃路线,找出有可能的藏身之所,在不惊动百姓的情况下探查踪迹。 费心费力的找了一日依旧毫无进展,气的楚承烨直接掀翻了饭桌,将气撒到了厨子身上。 贾玉将伺候的下人挥退,壮着胆子上前,献了一计。 楚承烨不耐的表情,也慢慢变成了思索。孙坚闻言觉得可行,帮着贾玉相劝,最终得了楚承烨点头。 次日,轮到太子监督换防。 太子本欲讥讽楚承烨连个毛贼都抓不到,不想楚承烨赶在他开口前,将赃物拿了出来。 “为追回吏部尚书丢失的财物,儿臣昨日不眠不休苦苦追查,终于在昨夜丑时,发现窃贼踪迹。窃贼藏匿于污水桶内出城,逃至城郊欲乘船逃往冀州。” “儿臣带人围捕,过程中窃贼剧烈抵抗落入水中,儿臣派人打捞,虽抓捕到窃贼却已然溺毙,随身的财物除了打湿的银票,就只打捞出这四件,请父皇过目。” 太子瞧了一眼:“孙尚书所呈报的失窃数目,可远不止这些,三弟为何只找到这几个?” 楚承烨:“大概是窃贼被人发现了行踪,顾着逃命遗弃了一些。我打捞上来的就只有这些,金卫将军昨夜与我同去,皇兄若是不信,不妨去找金卫将军对峙。” 皇帝不理两个儿子的斗嘴,拿起郑诚递来的赃物打量,不想竟在底部发现宫内的印记:这东西分明是宫里的物件! 皇帝又拿起其他三件看了看,在一尊纯金的摆件下,也瞧见了宫内的印记。 皇帝眼中的戾色一闪而逝,若无其事的将东西放下,让吏部尚书上前辨认。 吏部尚书对府里的财物也不是尽数知晓,加之听闻金卫跟着同去,知道没法反驳,看了大概模样就道: “看着很像,应该是。” 皇帝:“既然还未完全追回,那就将这几样物件暂且留在宫中,明日就是母后的寿辰了,有什么事待到寿辰后再议,退朝。” 不怀好意 下朝后,楚承烨不知想到什么,冲太子笑的得意,笑意中夹杂着一丝不甚明显的不怀好意。 太子只当他是小人得志,冷着脸拂袖而去。 一旁的楚承曜见到楚承烨这副模样,觉得事有蹊跷,出宫后,就吩咐钟毅去查昨夜楚承烨抓毛贼的事。 长寿宫。 皇后和一众嫔妃来给太后请安,太后无视皇后暗藏怒火的眸色,亲热的拉着柔妃说话,赞其寿宴安排的妥帖,夸其孝顺恭敬。 柔妃瞥了眼皇后僵硬的笑意,语气娇俏神色谦卑道: “只是跟在皇后娘娘身后,略尽心意罢了,不敢揽功,您欢喜便好。” 纵然柔妃言语间提及皇后,太后依旧选择无视,气的皇后端庄的面色几乎龟裂。 出了长寿宫,柔妃笑意灿烂的相送,皇后紧咬牙关,才生忍住没扇向那张碍眼的脸。 回到凤栖宫,净手的皇后,感受到微凉的水温,满腔怒火再也压不住,抬手将水盆掀翻在宫女身上,吓的伺候的下人跪了一地。 “连个水都兑不好,本宫要你何用!将一干贱婢都拖下去打上十板,让她们长长记性!都滚出去!” 顺意催着战战兢兢的下人全都出去,弯着腰身上前轻声宽慰。 皇后:“太后不过是拿她当个对本宫敲打泄愤的物件,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还敢来本宫眼前抖毛,真当自己有什么脸面?” 发泄过怒火后,皇后逐渐找回理智,眼神阴狠道: “三国使臣有联姻之意,本宫瞧着漠北那位性格直爽的成王,和云熙倒是十分相配。” 顺意:“奴婢这两日听闻…小公主似心仪林太傅的孙子,陛下对小公主也多有疼爱,怕是不会答应和亲。” 皇后闻言,将小公主嫁去漠北的心更为坚定: “春闱还未放榜,林锦安考的如何尚未可知,云熙那个没脑子的冒失货,哪里有这种长远的眼光,定是老二图谋顾家的兵权,才将主意打到了林锦安身上。他既然看上了,本宫断不会让他如愿。” 行馆内。 花允承带着吵闹着要出去玩的花允诺,又逛又买又吃的溜达了半日,刚回到自己房中坐下,捏了捏发酸的腿叹道: “小六平日看着懒散,玩起来却是半点不嫌累。” 护卫阿正,冷峻的脸露出浅笑: “六公主不是懒散,是您将六公主保护的极好,公主才能如此天真烂漫。” “你惯会偏袒她。护了小六这么些年,仍然百密一疏,被皇后和太子算计的将小六送来和亲。” 见花允承眉间染上懊恼的愁意,阿正看了看门外轻声道: “您不是总说,人定胜天吗?此事并未定下,还有转圜的余地。” 花允承身形后靠,仰着脖子看向屋顶,神色是平日没有的凝重: “他们早就算准了,小六来天楚我定然会不放心的跟随,所以将小六送来和亲是其次,将我支开才是目的。他们的手段一向下作,我有些担心母妃。” 阿正正想出声宽慰,花允诺便带着贴身婢女,快步跑进了屋。 送信排忧 见到妹妹,花允承撤下凝重神色,微微起身满脸无奈道: “还没玩够?今日就算了吧,明日再带你出去。” 花允诺吩咐阿正守着门,在兄长身旁落座,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 “我从首饰的盒子里拆出来的,上面写着让皇兄亲启。” 花允承坐直了身子,带着疑问把信封拆开: “给我的?” “嗯。上面写着你的小字,天楚为何有人知道你的小字?” 花允承来不及细想,展开的信纸上,那一支许久未见的桂花,让他眸色发亮。 花允诺不见兄长回话,探头去看: “久疏通问,时在念中。虽未亲眉宇,早已视作知己。知友遇及难题,不忍友愁苦,故手书一封献计排忧……” 看完信的花允承,将信纸递给花允诺: “知不知道这封信是何时何地塞进盒子里的?” 花允诺:“那盒子里装的是我给母妃买的耳环,因别致好看,掌柜的又说只此一件,我怕同别的东西放在一起磕碰了,便让小荷单独拿着。” 小荷:“奴婢一直小心保管,并未离身。就只有刚进酒楼的时候,伺候小姐更衣,在一旁净手的案子上放了片刻。” 花允承:“那期间可看到什么人?” 小荷仔细回想:“好像……好像门口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奴婢并未看清。” 花允承思虑道:“也就是说,要么是那家首饰铺子里放的,要么就是在那家酒楼里……” 花允诺:“皇兄,这人是谁啊?他为何要你向天楚的小公主求亲?那公主昨日进宫我瞧见了,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再说了,这人凭什么认为,皇兄你娶了这公主,我就不必和亲了?” 花允承:“记不记得四年前,母妃染上天花,命悬一线?” “我被关在起来,不让见母妃,都快被吓死了,如何会不记得?只可惜没查到皇后害人的证据。当时,不是皇兄你外出找了药回来,治好了母妃吗?难道和写信这人有关?” 花允承回想起当年,皇后将染上天花病故之人的用品,偷放到了母妃卧房,害母妃染上天花险些丧命。皇室御医皆束手无策,情急之下他亲自带着亲随,私自到苍圣山求药。 却因身份,被苍圣山拒之门外,心灰意冷时,收到一个花子递来的信,顾不得看信纸上的桂花,只记得信上说傍晚时分会将药送来。 当时自己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又担心是皇后等人使的拖延之计,忐忑的等了半日,果然收到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好几种的药剂,还有一封带有桂花的信,信上详细写了每种药剂对应的症状以及用法。 拿到药急着回国救治母妃,并不曾探查送药人的踪迹,等母妃大好后派人去探查,也并未查出什么。 “当年救治母妃的药,就是他用人情向苍圣山求来的,前两年屏南的几次动乱天灾,也都是他提前给我写信告知,否则我也不会短时间内就能与太子争锋。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如此君子 午后,颜玉轩。 林锦颜接过魏仲递来的消息,一张张逐一细看: “佩儿受伤了?伤的可重?” 魏仲:“那里面咱们人少,能打探的消息有限,传个消息出来最快也得半日的功夫。故而并没见到人,只听说是挨了十板子,应该要卧床几日。好在,她这些日子想了不少法子,终于将话传到了顺意的耳朵里。” “她只是院中粗使,又未曾近身伺候,为何要打她?” “听闻是她那位主子,在旁人那受了气,回去发脾气被殃及到的。硬伤养几日便能好,小姐别担心。” 林锦颜沉默片刻,抬手将中的信纸点燃,短暂的火光,将她眉间那抹无力的愧疚烧散,垂眸看向下一封消息: “果然是他。这消息是你少主传出来的吗?” 魏仲:“是。少主昨夜出府,亲自送到的铺子里。” 林锦颜抬眸:“为何不像往日那般送给赵新成?” “昨夜,有人从晋王府一路跟着少主。” 林锦颜了然的不再多问,看完所有消息烧掉,对着魏仲好一阵吩咐后,叫来洪九冲其笑的灿烂: “有事要女侠帮忙,还需女侠割爱。” 洪九转着眼珠,扫视着冲自己笑意莫名的林锦颜和魏仲,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想坑自己。 待做完林锦颜交待的事,送走了魏仲,洪九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神情是肉痛的憋闷: 果然是要坑我! 林锦安来时,看见洪九的模样,还问了一句,被林锦颜笑着搪塞了过去。 林锦安:“我回来时,顺路去了趟将军府,看到冉大哥回来了,他说许久不见你很是想念,问你近来可好,大表哥就在一旁听着,也不说说他,真是气煞我也。” 见自己气的不行,妹妹却在憋笑,林锦安更觉气闷: “你还笑?他可是个外男,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用得着他想嘛!也不怕传出去坏了你名声。” 林锦安说完,气鼓鼓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林锦颜笑着添上: “冉大哥在将军府里说的话,怎么会传的出去?约莫就是故意逗逗你。要说外男,哥哥昨日可是还将安老板领到我院子里呢。” “那怎么能一样?安大哥相交多年又不是外人,而且他向来守礼,昨日我将不知情的他领来你这,明明怪不着他,他还觉得唐突了你,如此君子的人,断然不会害你。” 见自己睿智谨慎的兄长,对安知闲全身心的信任,林锦颜深感无奈: 他不光知情!还是他一手策划的! 提到安知闲,林锦颜脑海中又浮现,昨日他在此处的情景,不光是要帮自己找人,还是那朗月般的笑意,都在脑海中无比清晰,感受到心跳不受控的在加快,林锦颜晃晃头,将脑子里的妖孽甩了出去。 林锦安走前还在絮絮叨叨的,让林锦颜防着冉公子些,林锦颜虽觉好笑,却也乖乖应下。 玛瑙见老太太睡下,抽空回了趟颜玉轩,借着和白芷说笑,将林晏清有意把林婉蓉许给安知闲的事情说了出来。 早日放下 玛瑙虽是和白芷说笑,可话音未落时,便侧目紧盯一旁看账簿的林锦颜神色。 见自己说完,林锦颜凤眸睁大面色僵硬,手也陡然握紧,又见白芷下意识侧头去瞧林锦颜,虽林锦颜迅速的调整好,但玛瑙心里已然明了: 果然猜的没错,大小姐对那个安老板,怕是已经入了心。不然昨日坐在一起,也不会是那般氛围。 可两人的家世差了太多,注定无法在一起,自己早早告知,依照大小姐的心性,定然会早早放下。 玛瑙说完,就像无事发生一般,再度回了松茂堂。 白芷形影不离的跟在林锦颜身边多年,安知闲和林锦颜的相处的任何事她都知晓,她也能隐约感觉到两人不同寻常的情义。 白芷眼中闪过心疼,缓步上前给林锦颜添上热茶,仔细打量林锦颜的面色柔声道: “小姐……” 林锦颜抬头像是无事人般,面带浅笑打断她即将出口的宽慰: “白芷,好几日没吃红豆酥了,你去让厨房做一些,晚些时候给祖母也送一些去。” 白芷怔住一瞬,立马笑着应下。 她怎么忘了,她的小姐那般骄傲的人儿,怎会需要旁人可怜。 待白芷出了屋,林锦颜肩膀松散的塌下,手搭在账簿上愣愣的垂眸失神,心中绵长的钝痛,显示自己对那人确实动了心。 脑中不自觉闪过和那人的种种,心中的钝痛愈发明显…… 门口的洪九见状本想进屋,想了想忍住脚步,转头看向院外,给林锦颜留了一份体面。 良久,林锦颜深吸口气挺直了腰背,拿开账簿露出一张马上画完的女子画像,放在蜡烛上点燃,随着眸中的火焰逐渐熄灭,林锦颜面色也逐渐恢复。 想着自己的要做的事,林锦颜勾唇一笑,笑意浅显带着牵强,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遗憾: 这样也好,不然总归是有丝妄想在。 户部尚书府。 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处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请,一双白净的素手挑起车帘,似是往门口处看了看,又缓缓收回了手。 片刻后,马车内递出一封信,车夫接过小跑着递给门房。 约莫过了一炷香,尚书府的管家出来,将马车里的一对夫妻请进了府。 夫妻两在户部尚书府,还未用完饭,消息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端着药碗,看着黑乎乎的药汁,拿到嘴边又放嫌恶的放到了一旁: “韩尚书的母亲今日寿辰?” 郑诚:“是。韩尚书的妹妹妹夫,在尚书府外苦等了许久,就是为了贺寿。听闻韩尚书的妹妹与商人私定终生,惹得韩尚书暴怒,不许其再踏入韩家半步。往年韩母寿辰,韩尚书不忍母亲思女伤神,会让妹妹将母亲接走团聚半日。” 皇帝起身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深远的的看向窗外景色: “往年府门都不让进,今日却因老二一封信,不光让人进了府还留了饭。老二心计之深,远非太子可比。他这封信看似劝和,实则是在试探,试探韩尚书,也在试探朕。” 手眼通天 想明白这些,皇帝心里对楚承曜的提防,成倍的增加,吩咐郑诚再给楚承曜周遭加两个隐卫,侧目俯视他本不愿喝的汤药,端起来眸色发冷的一饮而尽: 有子如此,得养足了精神,断不能大意。 行馆内。 漠北成王莫振辉,再次故意挑刺,楚承曜得知后找过去调和,本是一件小事,却因箫尘在旁帮腔,使得莫振辉愈发的狂妄,说出的话,就连一贯温和脾气示人的楚承曜都沉下了脸。 夜梁的正使藤成林,立在柱旁隐匿了半边身影,袖手旁观的瞧热闹。 外出带妹妹闲逛的花允承,回来时刚好瞧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眸色微闪思虑一瞬,便带着笑脸上前做起了和事佬,虽是调和,可话语间却是偏帮着楚承曜。 箫尘见莫振辉,连花允承也一块挤兑了起来,才慢悠悠上前劝阻,一场闹剧得以落下帷幕。 待人散去,楚承曜对着帮自己说话的花允承拱手道谢,花允承趁机邀楚承曜小坐。 二人去到花允承的院子,相谈甚欢的闲聊了约莫一个时辰。 花允承态度亲昵,言语间透露出楚承曜的封地离屏南很近,他会尽全力暗中去关照,自己的妹妹若是嫁到天楚,也请楚承曜关照些,还暗戳戳试探了楚承曜有无迎娶妹妹的打算。 待楚承曜坐上回府的马车时,自认已然将花允承到心思摸的透彻: 怪不得突然对自己示好,原来是为了亲妹妹。 想清楚这些,楚承曜将此人放到了一旁,眼神锐利面色冷漠暗道: 一处用不上的封地,何需旁人关照。 送走了人,阿正不解道: “您不是打算迎娶天楚的公主,带六公主回去吗?” 花允承没了方才人畜无害的模样,神色带着一丝高深莫测: “成事之前,不能暴露任何心思。况且天楚唯一没有婚约的公主,就是他的便宜妹妹,同他面上交好,与我也不亏。只是这个晋王,好似不简单啊……” 阿正想了想,知道自己想不明白,直接询问。 花允承回想自己示好时,楚承曜虽面露感激,眸色却无半丝波动,意味深长道: “一个无母家扶持的皇子,面对封地周边国家王爷的关照示好,竟无半丝动心。要么清心寡欲,要么就是野心颇大,不想去封地。” 想着那封画着桂花的密信上,让他小心晋王,花允承更加相信楚承曜是后者。 只是写信的这人到底是谁呢?这么多年自己不是没查过,方才又去了首饰铺子和酒楼一趟,也没有丝毫可查的踪迹。 此人从苍圣山到这天楚的京都,都是如此手眼通天,那他究竟有多大的势力?这样的人为何要屡屡帮自己? 晋王府。 得知韩尚书看了他的信,将人放进了府,楚承曜不由眉目舒展,吩咐钟毅给宫里的眼线传消息:紧盯韩尚书,看其入宫后,是否单独被父皇召见。 钟毅面露担心:“陛下要是知道您写信给韩尚书,怕是会对您心生戒备,黎司钰求您的时候,不答应就好了。” 试探之意 对比面露担忧的钟毅,楚承曜倒是一派自得,将手中尚有余温的茶水,饶有兴致的浇在窗前的盆栽里: “黎司钰虽是为救他父亲才追随我,但他全部的钱财任我调度,却也算得上尽心尽力。既然他求到了我这,我总不好拒绝。更重要的是,他给我一个绝妙的机会。既能试探韩尚书对我的交情,又能试探父皇对韩尚书可曾放心。” 钟毅:“如何试探?” “韩尚书与我也算有些交情,他既然能卖我的面子,将黎司钰夫妇放进府,说明在他心里我已然有了不小的份量。既如此,他就断不会给我惹来麻烦,不会让旁人看到我写的信,那父皇自然也就不会知晓。” 钟毅细想点头,转而又焦急道: “这样是否太冒险了些?万一韩尚书不卖您这面子,岂不是就和他交恶了?” 楚承曜将空杯递给钟毅: “我是为他家中和睦并无坏心,纵使惹他不快,他也不会因此同我撕破脸,自然也不会告知父皇我写信一事。事后我好言好语说几句致个歉,便可摒弃前嫌,何乐而不为?黎司钰和我只是暗中往来,无人知晓他与我有关,他递出的信,也没人会查到我身上来,怎算得冒险?” 说到此处,钟毅才全然明白,楚承曜那句试探陛下是何意。 陛下若是真放心韩尚书,想予以重用,只会留探子监视韩尚书的动向,不会再去探查韩尚书的家事,自然也就不会追问韩尚书,他妹妹为何要给他写信。 不夜侯。 面露疲惫的风潇然,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抢过安知闲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掏出怀中的纸张扔给安知闲,随后大大咧咧的瘫坐在椅子上: “师兄我给你跑前跑后,累得半死,你居然闲情逸致的卖人情,就为去找那小狐狸精下棋?” 安知闲好脾气的拿起纸张,展开细看: “辛苦了,一会给你单独泡杯茶,省的你老抢我的。上回见老山长,他就说想回天启书院瞧瞧,也想念林太傅。老山长是天机门的老人,我自然要全了他的想念,顺带找林小姐相商些事。老山长爱喝的茶,我也送去了。” 风潇然脸上的怨念,都快化成了实质: “少来这套,到底哪个才是顺带,你心里有数。我是路过老山长城外的庄子找饭吃才知此事,他同我细说了经过,你为了单独见她可是废了心思的,就连他老人家都说,你对那小狐狸不一般,你还说不是对她有企图?” 安知闲唇角翘起,眼底一片温柔缱绻: “确实有。” 听得安知闲大方承认,风潇然反倒愣住,片刻从凳子上弹起,插着腰来回走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对那小狐狸精上了心!这丫头邪门的很,你也不怕被她迷了心智?她要是知道了你的底细,你就不怕她会害了你?” 安知闲眼里黯淡一瞬,纠结了片刻抬眸: “我确实被她迷住了,但迷住的是心,不是智。我能分辨她是怎样的人,她不会害我。” 命该孤绝 风潇然见安知闲神色郑重,更加焦急的劝他离林锦颜远些,说的口干舌燥,安知闲一句: “她是我唯一动过心的女子,我知困难重重,但仍想一试。倘若我真命该孤绝,试过之后不成,那我也认了。” 风潇然听完,劝阻的话彻底哽在喉头,甚至哽的他胸腔都有了一丝痛意,噎的他连喝了几杯茶才咽下去。暗自气闷的的将头扭到一边,听到安知闲问他正事,才没好气的出声: “为保万无一失,沿路都是我和凌衣亲自盯着布置的,不会有问题,事成后算不到天楚的头上。” 安知闲盯着纸张细看了半晌,确保没有纰漏才放下: “筹谋了十几载,终于将他盼来了天楚,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风潇然闻言闷气消散,忍不住侧目看去,见安知闲落寞的走神,风潇然收回目光,垂眸掩住眼底的心疼,沉默不语。 略带压抑的静默氛围,延续了许久,回神的安知闲收敛浑身的落寞,恢复成往日模样。 抬眸看向风潇然,见其窝在椅子里闭着眼睛呼吸绵长,安知闲眸色覆上暖意无声失笑,缓步上前出手迅速的点向风潇然脖颈处,风潇然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立马没了意识。 待风潇然睡醒,已经是第二日,发现是安知闲的卧室,坐起身揉着睡僵的脖子,伸着懒腰掀开被子下床穿衣。 安知闲带着竹青进来时,正瞧见风潇然衣衫松散的模样。 风潇然边系衣衫,边盯着竹青端来的馄饨,耸动着鼻子跟到桌前: “好香,我还真睡饿了。你昨日点了我睡穴?” 安知闲点头:“看你奔波疲累,想着让你好生睡一觉。去洗了脸,再过来吃。” 风潇然起身挽衣袖,走向一旁的水盆: “你把我扛到这的?衣服也是你扒的?昨晚你睡的哪?” 竹青脸色古怪的扫视着两人,最后眼神停在风潇然洗脸的背影上。 安知闲听得脚痒,生生忍住踹上去的冲动: “竹青他们搬的你,陈遥不在,衣衫是董瑞帮你脱的。好歹日后也是要当门主的人,说话还这般口无遮拦。这些话旁人听到了,怕以为你有断袖之癖。” 风潇然擦了脸,双手护在胸前做出害怕的模样: “我可是你师兄!你要干什么!” 安知闲看着都觉眼疼,咬着后槽牙: “等吴大夫回来了,我就让他给你配上副毒药,非给你毒哑了不可。” 竹青:主子和风少主在一起,还真是鲜活啊…… 工部尚书府。 正给肖思明行针的吴大夫,突觉鼻根发痒,动了动鼻子忍了回去,接过孟杰递来的银针专心下针。 一炷香后,见吴大夫收针起身,眼带期盼的肖尚书夫妇,忙迎上前: “吴大夫,明儿如何了?今日能醒吗?” 吴大夫:“一盏茶内便能醒,这几日吃食软烂清淡为主,每餐少吃些。刀口太深,虽保住了性命,却伤了嗓子。我三五日过府诊一次,如无意外,一月后便可无虞。” 昏睡醒来 肖夫人闻言喜极而泣,坐在床边紧握肖思明的手,好一会才用帕子擦干净泪水,抬眼瞥见吴大夫身后的孟杰时,眼神瞬间变得毒辣。 感受到手掌心的微动,肖夫人毒辣怨愤尽散,惊喜的连声呼叫儿子的名字。 肖尚书也挤上前,见肖思明微微张眼,慢慢清醒过来后挣扎着要起身,肖尚书坐在床头,将肖思明扶起靠在自己肩膀上。 孟杰漠然的看着一家三口温情的场面,心中像是破败的窗户,倒灌进刺骨的寒风,愈发的替自己亲娘不值: 要不是娘亲,肖维中如何能进官场?可他丝毫不知感恩,居然拿发妻换前程。到头来,娘操劳多年没到享福,还赔上了性命…… 想到过往种种,孟杰不愿再看,强压着戾气,跟着吴大夫出了屋。 肖夫人含着热泪,亲自给儿子喂了半碗参汤,肖思明喝完稍稍有了丝力气,嘶哑的嗓音气比声还大,宛如行将就木的老翁。 肖夫人心疼的给儿子顺气: “明儿你别急,你遇到歹人刺杀,幸好你福大命大留住了性命,伤到的喉咙,养些日子就好了。” 肖思明听到歹人,就知父母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所害,靠着肖维中紧拽着他的衣袖,断断续续道: “爹……爹……我倒下前……看……看到了是谁伤的我。” 肖维中回握儿子的手追问: “是谁?” “是……二……二皇子身边的……钟毅,二皇子……想……做皇帝。” 肖维中闻言,虽有震惊却并无太大的意外,之前楚承曜送了几次药,差点害了儿子的性命,他便有所怀疑,如今听到儿子亲口指证,更让他怒火中烧。 听得肖夫人咒骂楚承曜,肖维中出声阻止: “行啦!他好歹是王爷,哪里是你能骂的?” 肖夫人撒泼说他有了新儿子,就不管她儿子的死活,更惹来肖维中的训斥: “不让你骂,是不想你给府里招祸!他敢伤我儿子,我必不会甘休!” 待肖思明睡下,肖维中出屋去找吴大夫,细问肖思明嗓子可有恢复的可能。 听闻好生养着会比现在好些,却再无恢复如初的可能,肖维中沉默了良久,再抬头时,看向熬药的孟杰,眼神热烈。 其实两个儿子里,论心思和家世,都属肖思明更胜一筹,所以他一直都更偏爱小儿子。可如今,小儿子这副模样,再无为官的可能,被唐阁老亲自带进盐运司的孟杰,反而更有官途。 看来日后得对他再好些了…… 屋内的肖思明,在肖维中出去后,再度睁开了眼,他方才好像听到父亲有了新儿子,他如今的情况,父亲要是有了旁的儿子,肖家就很可能不是他的了,他怎么还能睡得着。 自肖夫人口中,肖思明知晓了这几月发生的事,对自己的处境更加担忧,不光伤了嗓子,还被赵华琼那个搅家精害得坏了名声,如今孟杰还回了府…… 肖思明越想越慌,忙让肖夫人去求唐阁老。 肖夫人:“我去了多次,祖父不肯见我,也不肯将孟杰赶出盐运司,说是要为唐家赎罪。” 入宫拜寿 肖维中客气送走吴大夫,同孟杰慈父般叮咛了一番,令心腹好生看着府门,不许肖夫人出去,自己则带着寿礼入宫拜寿。 肖维中下马车时,宫门前早已冠盖如云。 入了宫门,将寿礼交给内侍,检查后登记在册,同相熟的官员说笑着往里走。 瞧见远处同袁道闲谈的楚承曜,肖维中用眼神凌迟了他一番,才生忍住怒火上前行礼。 听得楚承曜关心询问肖思明的近况,肖维中心里大骂,面上却是感激道谢,只含糊的说还要再养养,并未说儿子已经苏醒。 待见到楚承烨,肖维中邀他到无人处,痛心疾首的说出儿子被伤的实情,气的楚承烨面色黑沉。 贾玉入了娴贵妃的眼,得以有跟着楚承烨入宫拜寿的机会,听两人说完话,贾玉恭敬上前: “殿下,肖探花少年俊杰,晋王应是担心林家小姐会对肖探花倾心,嫁到肖尚书府上。届时,顾老将军和林太傅便会成为殿下的助力,故而才对肖探花痛下杀手。” 楚承烨回想起花会时,自己当楚承曜是自己人,同他说要让肖思明娶林锦颜的打算。又想起肖思明几次接触林锦颜,楚承曜皆从中作梗,不由咬牙切齿: “他早就狼子野心,偏装作一副作呕的伪善面目,简直该死!他想得顾家支持,本王偏不让他如愿!” 贾玉:“那位林小姐除了几个闺中好友,鲜少去他府做客。今日太后寿宴,人多眼杂又有三国使臣在场,又是柔妃娘娘帮着操办的,晋王若是有心,倒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楚承烨和肖维中闻言都觉有理,楚承烨思虑片刻,立马派人去告知娴贵妃和秦王妃,多盯着些柔妃和林锦颜。 长寿宫内。 皇族宗亲的女眷,都在此处陪着太后说笑。 听得传唤,林锦颜跟着白伊然入内,行大礼拜寿说着吉祥话的祝寿词。 盛装的太后比往日多了些笑意,面目柔和的将人叫起,收过寿礼夸赞了几句。 林锦颜起身,同皇后襄王妃公主秦王妃等人见了礼,见太后和白伊然说话,冲襄王妃和一旁面带羞意的妍凌郡主笑着颔首,又冲冯斯瑶还有岳明珠投以笑意。 戚老夫人想到外孙女赵华琼,全因林锦颜之故,至今还被旁人指指点点的不敢出府,而林锦颜却可以入宫,就觉得林锦颜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碍眼。 听得林锦颜的寿礼,是亲自绣制带有草药的扇子,戚老夫人出声道: “听闻这林太傅的孙女,早年间被歹人伤了身子,去到远离京城的苍圣山休养多年,自学了一手丹青。今日才知,居然还无人教导的自学了女红?当真是个奇女子,太后娘娘能否给瞧瞧林小姐的绣的药扇?” 白伊然眸色中有了冷意,心疼的侧目看向身旁,见林锦颜神情自若,才稍稍放心。 太后像是没听懂戚老夫人话中的尖刺,笑盈盈的吩咐陈麽麽将盒子打开,让众人观赏。 出言挑衅 陈麽麽领了命,将盒盖掀开放置一旁,端着盒子在众人面前缓步而行。 众人探头看去,只见木质的盒子里,躺着圆形的团扇,扇柄泛着檀香,扇面是上好的天丝锦,上绣着活灵活现的莲花,花瓣处有明显的凸起,离近些便有草药香。 因有檀香味的中和,药香并不难闻,甚至还有舒心之感。 瞧见的人,除了面色不虞的戚老夫人外,不管心中如何想,嘴里皆是夸赞之声。 秦王妃生怕戚老夫人再张口,更是从扇子到林锦颜夸了个遍,瞧着像是亲姐妹一般。 戚老夫人瞧见这幕,不但没被劝住,反倒更觉堵心,皮笑肉不笑道: “这团扇,若真一针一线皆出自林小姐之手,那林小姐当真是天才,多年深居荒野,居然还能无师自通,又会女红又会作画的,可还会旁的什么?抚琴歌舞可会?” 皇后眸色中笑意一闪而过: 是个会说话的。 娴贵妃和秦王妃眼底都染上恼意: 这作死的老妖婆,当真是越老越没忌讳,这种混账话也是能在人前说的? 不待她们出口制止,怒火中烧的白伊然,挂着笑意冲太后欠身行礼道: “太后娘娘,这团扇虽小,丝线里缝制的药材确是寻常难见,有安神静心的功效,常用可延年益寿。苍圣山虽远离京都,却并非荒野之地,能学些东西原也正常,不然也教不出那么多名医,着实不必少见多怪。” “颜儿幼时,曾给太后娘娘送过女红之物,难为太后娘娘良善宽宏不嫌弃的收下。虽过了多年,但比较一下,也能看出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戚老夫人若是不信,可向太后娘娘讨要颜儿多年前的寿礼,对比着瞧上一瞧。” 不等戚老夫人说话,白伊然转身看向她: “颜儿会不会旁的什么,自有我们这些长辈在,实在不必老夫人费心。至于老夫人所说的歌舞,颜儿性子腼腆学不来那些。倒是老夫人那位外孙女,光凭臆想就在寿宴上为旁人出头,那般英勇活泼的性子,想来老夫人的后辈定然是歌舞出众的。” 戚老夫人一生顺遂,在儿媳孙媳和庶女庶孙女面前作威作福,那是常有的事,何曾有人敢同她顶嘴?更不曾被人这样硬呛挤兑过,当下气的指着白伊然就张嘴大骂: “你好大的胆子……” “戚老夫人!” 陈麽麽挂着她板正严肃的标准笑意,出声打断,见戚老夫人看过来,语调不急不缓道: “这是长寿宫,太后娘娘还没发话呢。” 话落,戚老夫人忙收手朝着太后看去,林锦颜抢先一步跪地,叩头请罪道: “太后娘娘息怒,戚老夫人只是因赵小姐之故,瞧见臣女心中不畅才会如此,并非是对太后娘娘不敬。是臣女不该和赵小姐起争执,还请太后娘娘莫要因此坏了寿辰的兴致。” 这般明晃晃的告状,在座众人都不由挑眉,太后慈爱的将人叫起,并未追究。 皇后见状,倒是出言夸奖林锦颜,明里暗里的挤兑了戚老夫人一番,娴贵妃近乎将指甲捏断,才没变半丝笑意。 生人勿近 林锦颜和白伊然告退后,冯斯瑶也跟着一同告退。 还欲在长寿宫和皇家人同坐的戚老夫人,也被太后委婉的下了逐客令,瞧着襄王妃和不少皇家人嘲弄的笑意,闹了个大大的没脸,强撑着体面退出屋子。 出了长寿宫,本就垮出沟沟壑壑的脸,更是垮的生人勿近。 正预备去找林锦颜撒邪火,却被娴贵妃贴身的宫女拉到僻静处,有礼有节的“劝诫”了一番,劝的戚老夫人憋闷的怒火在胸腔里肆虐,实打实的记恨上了林锦颜和白伊然。 瞧着几位官家夫人围着白伊然攀谈,冯斯瑶领着林锦颜找了地方坐下: “听闻将军夫人最不爱应酬。” 林锦颜看着白伊然,笑的温柔: “舅母性子直爽,不喜虚假客套。” 冯斯瑶想着方才白伊然为林锦颜出头的场景,有一瞬的出神,喃喃自语道: “我娘亲要是健在,或许会是将军夫人这般模样。” 说完觉得失言,歉意的收回目光,低语道了失礼。 林锦颜抬手覆上冯斯瑶手背: “不光是你,我也经常会如此想。舅母是这世上,顶好的母亲。你若愿意我带你去将军府玩,舅母肯定极喜欢你。” 白伊然带着笑意,多听少说的应付完官眷,忙朝着林锦颜处走来,坐下后低声感叹: “当真是累人,还好不用日日如此,不然我非得累死不可。” 林锦颜和冯斯瑶闻言,都止不住的失笑。 白伊然生了两个儿子,本就喜欢闺女,早就听林锦颜说起过冯斯瑶,如今瞧着性子更觉顺眼,又听闻冯斯瑶和准儿媳妍凌郡主自小相熟,聊了没多会,便邀请冯斯瑶跟着林锦颜过府小坐。 素来不喜交际,也不爱去他府的冯斯瑶,对白伊然心生亲切,闻言很是心动,对上林锦颜充满鼓励的笑意,大大方方的应下。 说笑间,王慧昭找了过来,没多会齐焉,孙灵秀,韩双几人都寻了过来。 闲聊中虽夹杂着客套,倒也算气氛融洽。 隔着一池春水,鲁桑指着林锦颜,同身前的莫振辉小声说着什么。 莫振辉听的兴致勃勃,盯着林锦颜,从头到脚肆无忌惮的打量。 察觉到不舒服的视线,林锦颜侧头看去,莫振辉与之对视上,非但不回避,反倒目光愈发露骨。 跟在鲁桑身后的花允诺,瞧见两人的动作,顺着两人视线看去,正和收回目光的林锦颜对视一瞬,看清楚林锦颜面容,赏心悦目的多看了两眼,便移开了目光。 到了快开宴的时辰,众人三五成对陆陆续续的进入大殿,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离得近了,莫振辉露骨的眼神,频频在林锦颜身上扫视,引得不少人都注意到,不待面含愠怒的顾睿洲等人开口,楚承曜抬步行至莫振辉桌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知二人说了什么,莫振辉有了怒意,被萧尘劝住,才臭着脸端起酒杯不再看向对面。 顾睿洲眼带谢意的朝楚承曜颔首示意,楚承曜笑意温和的点点头,回了自己座位。 和平共处 林锦安跟着楚承平和楚承逸进了大殿,在林宴清身后的位置坐下,冲着林锦颜挑眉而笑。 感受到另一道视线,林锦颜侧目,与楚承平对视上,浅笑的微微点头示意。 楚承平将身子靠向楚承逸低声道: “你说这林小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之前让斯瑶给我带话,方才又让锦安找我再叮嘱一遍。她要我跟着三位皇兄说什么?” 楚承逸也是摸不着头脑:“一会不就知道了。” 鲁桑坐在萧尘身侧,狠厉的眼神在林锦安脸上刮了一刀,转而又停留在顾睿洲身上。 待人到齐等了约莫一盏茶,郑诚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皇帝和太后等人浩浩荡荡的进入大殿,听着声势浩大的请安声和祝寿声,满意的落座叫起众人。 皇帝举杯说了些场面话,同众人共饮了三杯。 一杯,为生母贺寿。 二杯,愿天楚风调雨顺,国富民强。 三杯,为众皇亲大臣,和三国使臣今日到此贺寿。 随着皇帝率先献了寿礼,众人按照身份官职,轮番的拜寿敬献寿礼,殿内的氛围被推至高潮。 以往给太后准备寿礼,也都是极其用心,今年因有三国使臣在,更是将价值方面又往上翻了翻,奇珍异宝层出不穷。收礼的太后,笑脸里罕见的带着情真意切。 趁着殿内氛围高涨,箫尘端着酒杯站起身,冲着皇帝行了一个漠北礼: “天楚陛下,我等此次来天楚,一为天楚的太后娘娘祝寿。二来嘛,也是想和天楚化干戈为玉帛。漠北和天楚国土相邻,漠北男儿性子又比较直爽,两国常会在北境发生摩擦。” “两国交战无论胜败,对百姓都是苦难。故而我家大王,想与天楚联姻,让两国和平共处,再无纷争。” 皇帝闻言,只感天楚的强盛,让漠北望而生畏,不由笑声都爽朗了几分,询问箫尘联姻的人选。 “陛下也知漠北男儿洒脱惯了,不喜那么多的凡俗礼数。原本两国联姻,应是在皇子和公主里面选,可无奈成王殿下对一个官家小姐一见倾心,方才打听了才得知,这小姐竟然是顾老将军的外孙女……” 箫尘话音未落,殿内无数人都已经变了脸色,顾林两家人更是沉了脸。 皇帝方才那气贯云霄的豪气,也熄灭在胸口,虽还挂着笑,可眼底却晦暗不明。 “漠北最熟悉的人,当属定北军的将领顾家了,若能和顾家的晚辈成亲,也是一段佳话。陛下若同意这门亲事,漠北愿以万两黄金,万匹最好的战马,四座与北境相邻的城池为聘。” 箫尘说完,殿内响起不少吸气声,还有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万两黄金虽不少,却不算太大的诱惑,可上万匹漠北的战马,发展起来就是一支强盛的战力,还有四座和北境相邻的城池,可保证天楚兵力进一步朝着漠北推进。 一时间,不少眼睛都扫向林锦颜,见少女垂眸端坐,都不禁感叹漠北人真能下血本。 竞相求娶 顾奕辰双拳紧握,想到进宫前的家中的嘱咐,生忍着不发一言。 妍凌郡主神色焦急,方才还因快成亲,不好意思去看顾家人,这会儿却是再无暇顾及,担忧的在顾奕辰和林锦颜几人身上扫视。 屏南和夜梁,皆老神在在的看好戏。 顾林两家不吭声,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 皇帝笑道:“顾老将军,萧正使之言,你觉得如何?” 顾弘章撑着桌案起身,抱拳行礼道: “老臣…单凭陛下做主。” 顾奕辰正想起身,就被身旁的顾睿洲摁住,悄声道: “老实坐着,陛下不会答应。” 皇帝看着顾弘章,眉间闪过一丝满意,又看向林晏清: “太傅,你如何看?” 林晏清想着,方才林锦安凑上前的耳语,硬着头皮起身道: “任凭陛下做主。”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不待皇帝开言,楚承曜快速起身打断,一掀衣摆跪在当中: “父皇,漠北和定北军交战多年积怨已深,林小姐一届女流又身子孱弱,嫁去漠北定会受苦,说不得还会惘送了性命,还请父皇三思。” 箫尘再度起身:“晋王殿下放心,漠北能拿出这么有诚意的聘礼,足见是真心求娶,定然不会让林小姐吃半点苦头。” 楚承曜吞吞吐吐了片刻,终于是一咬牙大声道: “其实…其实……其实林小姐是我爱慕了多年的女子!多年前,我捡到一方帕子,一直当作缘分珍藏,直到前几日才得知那方帕子是林小姐的。不想刚得知,就要见她远嫁和亲,儿臣心中实在不忍,愿用晋王妃之位求娶林小姐,还请父皇恩准。” 说完楚承曜双手交叠,以头碰手背,行了个大礼。 岳明珠闻言,忙抬目去看林锦颜,而后又垂眸掩住思绪。 太子在秦宗良的眼神示意下,起身跪在楚承曜身旁: “父皇,二弟的帕子虽并不是林小姐的,但他说谎也是一片好意,还望父皇莫怪。顾家保卫天楚劳苦功高,不能再将顾家的后辈,送去漠北和亲。儿臣愿以太子妃之位,求娶林小姐,望父皇恩准。” 太后眼神微眯,余光刮了眼皇后。 楚承烨也起身跪在楚承曜另一侧: “父皇。顾家世代保家卫国,实不能让这等忠臣寒心。儿臣以秦王侧妃之位,求娶林小姐,求父皇恩准。” 楚承平在太子起身后,就大概知道林锦颜要让他干什么了,可自己喜欢的是她姐姐啊! 楚承烨起身时,楚承逸示意楚承平也去,见楚承平头摇的像泼浪鼓,楚承逸小声道: “她是让你救她,不是让你娶她,快去!” 楚承平头皮发麻的起身,与三个兄长跪成一排: “儿臣以齐王妃之位,求娶…林太傅孙女,求父皇恩准。” 皇帝眼底风暴汇聚,脸上的笑意却无变化: “哈哈哈,还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娶。箫正使,你瞧瞧,朕这几个儿子可都看上了,林家丫头怕是嫁不去漠北咯。” 皇后笑道:“和亲本来就是要公主的,皇家的公主样样出挑,箫正使不妨多看看的好。” 天定姻缘 柔妃和小公主闻言,顿时神色大变: 坏了,冲我来了! 皇帝虽心有盘算,仍旧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直言今日只为太后过寿,改日再议和亲之事。 楚承曜跟着太子几人被叫起,还在回想太子那句帕子不是林锦颜的是何意,听出皇后又让云熙和亲漠北之意,心中不由加了小心。 刚刚落座,便有官员借帕子一事,大赞楚承曜为人深情,不少官员都跟着附和。更有甚者,直接就对同顾林两家道喜,说这是上天定下的好姻缘。 楚承曜见说话的半数人,并不是自己安排的人,又认出还有两个是太子的人,当下心中便开始发慌: 太子的人绝不会帮我说话,难道那帕子真有问题? 不待他出言阻止,皇后慈爱的接过话头: “本宫也听闻,承曜收藏了一方帕子,当作心头宝一般,竟不想居然是锦颜的。承曜不妨把帕子拿出来瞧瞧,当真如此巧合,母后也帮你说和。” 皇后如此说,楚承曜无法推辞,起身掏出帕子递上前。 待皇后拿到帕子,赞配线针脚都是用过心的,秦知许起身道: “姑母,我前两日偶然听闻,这帕子并非出自林小姐之手,而是林小姐的表姐亲手缝制。” 皇后:“噢?锦颜,你亲自来瞧瞧。” 皇帝和太后,神色不变的默许着皇后二人走戏,余光时不时的瞥向楚承曜。 方才那通接连的求婚,没人点名林锦颜还能装聋作哑,可国母开口,哪还有拒绝余地,林锦颜乖巧的上前行礼,接过顺意递来的帕子细看了半晌,脸色也愈发古怪: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帕子好像确实是出自臣女表姐之手,当年丢帕子时,臣女尚是孩童,臣女与妍凌郡主在一起,郡主可做证。为防臣女记错,还请郡主帮着过目。” 顺意在皇后的示意下,将帕子拿给妍凌郡主看。 妍凌郡主好奇接过,看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继而面色古怪的看了眼顾奕辰,最后又落在楚承曜身上: “确实是周家小姐绣的帕子。” 楚承曜虽强自镇定,面上也有一瞬龟裂: 这帕子不是林锦颜丢的吗?怎么会是周玥雪的??如果真是周玥雪的,那今日还有之前为这帕子铺的路,岂不都是一场笑话?! 皇后细问了周玥雪的出身,转而慈爱道: “陛下,这女子父亲的官职确实低了些,但本宫见了两回,是个懂礼数嘴甜的。承曜这么多年,别说正妃,就是侧妃也没有,难得有个入心惦记的,就算不能当正妃迎娶,做个侧妃也是好的。” 三国使臣和百官在场,皇帝自然不会拂发妻面子,不管心中如何思量,面上确是慈父模样: “难为你肯替他费心。承曜,近来办事稳妥,就成全了你,改日将你心上人带进宫,给你母后母妃瞧瞧,早些把事定下来。” 楚承曜纵然恼怒的吐血,如今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扯出高兴的笑脸谢恩道: “多谢父皇和母后成全!” 家丑外扬 该排的戏都走已走完过场,殿内众人虽心思各异,但面上皆是笑颜如花。接下来殿内歌舞升平,倒也算一片祥和。 随着十来个高门世家的千金,给太后献艺祝寿,屏南的六公主和夜梁的三公主,也献上了才艺,引的众人鼓掌称赞,气氛再一次火热。 太子和楚承烨带着灿烂的笑脸,频频向楚承曜举杯道喜,楚承曜亦是带笑道谢,心中连带着对周玥雪都生出埋怨。 此时的周府。 周玥雪自打从林府回来,不知是不是被惊了心神,浑浑噩噩睡了两三天,少有清醒的时候,丝毫不知外界的事。 这会儿幽幽转醒,只觉腹中饥饿,喜极而泣的顺儿忙去拍门要吃食。 周怀礼虽因周玥雪去偷看大夫,还怕家丑外扬而震怒,将主仆二人关了起来,却也怕楚承曜日后问责,并不曾苛待二人吃食,门外的下人老实的按顺儿要求,去备吃食。 官级不够入宫祝寿的林锦昀,有心想去周府探望周玥雪,却见周府大门依旧紧闭,只能回林府找老太太想法子。 趁着林晏清进宫,林锦昀缠着老太太央求了半晌,没想到没换来老太太同意,反倒还罕见的遭老太太冷脸训斥。 满腹委屈的林锦昀,刚出松茂堂,就被老太太院子里的小环拉到无人处,好一阵的耳语。 林锦昀惊闻周玥雪有了身孕,当下是又惊又喜,再次跑进松茂堂,向老太太言明,自己是周玥雪腹中孩儿的生父,求老太太去给自己提亲,气的老太太只呼家门不幸,将其再次赶了出去。 林锦昀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哄老太太,本欲回家去找父亲提亲,想着母亲本就不喜欢周玥雪,又听小环说周玥雪不知道这几日在周府过的什么日子,就再也顾不得其他,自顾自的跑去周府敲门。 一副不开门就不走的模样,门房也被磨缠的没有办法,只能去回禀了周怀礼,将人放了进去。 待进府见到周怀礼,林锦昀说明来意,并连连保证绝不会辜负周玥雪,惊的周怀礼面无血色,细问了经过,得知周玥雪还跟林锦昀有过肌肤之亲,当下气的直接去找周玥雪。 推开门,见周玥雪端坐餐桌旁,面前放着滋补的炖汤,气的直接掀桌大骂。 周玥雪也在骂声中,知晓林锦昀上门求亲一事,惊慌下,立马转了心思跪地央求: “爹,女儿是被表哥蒙骗,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他打发走,封了他的口,万不能被晋王殿下知晓此事,否则怕是要连累爹也被殿下怪罪。可女儿若是能嫁入晋王府,您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何须再去看林家的脸色?” 周怀礼虽恨不能打死周玥雪,却又惦记着楚承曜带好的好处,将其骂了一通后,回到前厅对林锦昀冷脸道: “玥雪并无身孕,和你的事我也问过她了,她说是被你诓骗,你如此孟浪,本来我是要抓你见官的,念及你祖母才放过你一次。出去后不要乱说话,否则不光玥雪的性命难保,就连你的官运也就到头了。” 休想得到 周怀礼见唬住林锦昀,又道过了这一茬,周玥雪愿意见人了,两家再谈议亲之事。 先兵后礼的一通威逼加劝说,好歹是将林锦昀打发走,可周怀礼却是愁的发慌: 万一晋王知道了,会不会连同自己一起怪罪……这个讨债的逆女,当初怎么不跟她娘一起去了! 周玥雪也愁的在房内来回踱步,先不说自己怀孕一事处处透着诡异,看了那么多的大夫,怎会全都看不出来,避子药又怎会全无效果…… 但现在最要紧还是林锦昀,他如果坏事,自己绝无嫁入皇室的可能。 这人要是没了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周玥雪就再也止不住,百般思索着如何能不牵连到自己,除掉林锦昀。 皇宫内。 各色珍奇佳肴鱼贯上桌,众人交杯换盏,左右相谈甚欢,好不热闹。 眼见林锦安离席,小公主和柔妃交换了眼神后,说是要去更衣也退了出去。 瞧着娴贵妃的宫女跟着出去,皇后侧目与娴贵妃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小公主出去片刻,斟酒的宫女手滑的弄脏了莫振辉的衣摆,气的莫振辉神色不悦的起了身。花允承见状,同妹妹耳语了两句,也紧跟其后出了大殿。 一盏茶后,见林锦安独自返回,柔妃面色顿变,忙看向楚承曜,收到其稍安勿躁的眼神,才镇定下来。 又过了一炷香,内侍进殿找到郑诚,说是小公主不慎落水,被屏南的瑞王跳水相救,人虽受了惊吓却无大碍,只是两人被水泡的衣衫不整,此刻在各自换衣。 郑诚一听,忙回到皇帝身后,耳语了此事,皇帝暗自咬牙本欲压在寿宴后再来解决,却被返回大殿的莫振辉大声捅了出来。 说什么天楚的公主太过娇贵,依在扶手上吹风,都能站不稳掉进水里。又道自己本欲下水,却被路过的花允承抢了先,自己则等在岸边将二人拉起。 言谈间,已将自己当作小公主和花允承的救命恩人自居。 花允诺得知兄长无事,忙起身向莫振辉郑重致谢,无形间更是做实了,花允承舍命去救小公主,才会落得自己也需要人搭救的地步。 柔妃闻言吓得心惊肉跳,不是说好将荷包不慎掉进水里吗,怎么人掉进去了?此刻爱女心切的柔妃,也顾不得多想,朝太后和皇帝请了罪,就赶去看女儿。 看着莫振辉,一丝戾气在皇后眼中快速闪过: 没用的东西,都把你引到跟前了,还把握不住机会。屏南国小,哪敢得罪天楚,云熙就算嫁过去,也过不了什么苦日子。 楚承曜放在桌下的手,暗自收紧,事到此刻他哪里不明白,今日是中了算计。 云熙是,那方帕子更是! 应该是太子等人早就查出来,那帕子是周玥雪的,故意帮着自己造势,就等着自己与心中谋算越来越远…… 想到此处,楚承曜目光隐晦又偏执的看向林锦颜: 这助力,如果自己得不到,旁人也休想得到! 何来恩情 待换了衣衫的花允承回到殿内,皇帝纵然心中窝火,仍旧秉持着大国的帝王风范,大方的对其夸奖道谢,还赐了两件价值连城的物件,以做嘉奖的谢礼。 翠微宫。 眼圈通红的小公主,裹着薄被蜷缩在榻上,不时的打个哆嗦,面对柔妃心疼的追问,气的咬牙切齿: “哪里是我自己掉进去的,分明感觉是有什么东西,打在我腿弯处,我腿上没力才掉进去的,差点淹死我。母妃您还说我,您不是安排好人,引林锦安来寻我嘛?没瞧见人不说,还差点丢了性命。” 柔妃拿过宫女熬好的汤药,亲自吹凉喂给小公主: “定然是皇后使坏!拦住了林锦安,又将成王引去找你,方才在殿内,她就有意让你去漠北和亲,当真是黑心肝的,连你都不放过,等日后……非要同她好生算账!” 小公主喝了半碗药,愁的再也喝不下去: “母妃,天楚和漠北常年交战,我要真嫁去了漠北,那群蛮子要再打了败仗,怕是要拿我祭天,母妃我不要嫁去漠北……” 听着女儿的哭诉,柔妃心疼的将其搂在怀里连连保证,断不会让她去漠北和亲。 至于屏南,母女两丝毫不曾放入眼中,区区小国怎配让天楚的公主去和亲? 直到寿宴结束,母女两也没回大殿。 皇帝回到御书房,再不复人前宽和模样,通身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见皇帝曲膝侧卧,面色冷硬眉头皱的只打结,郑诚安排内侍放下吃食茶水,就将人全都打发了,上前弯身给皇帝轻柔额头。 良久,散了些郁气的皇帝,摆摆手叫停郑诚,坐起上身: “漠北这是算准了,朕不放心将林家丫头嫁过去,才敢在聘礼上如此的大放厥词!既给朕添了堵,又让顾家林家因为那丫头,成为众矢之的,当真是好算计!” 郑诚端着热茶,恭敬的欠身递上: “顾家世代保家卫国,陛下仁心自不忍顾家后辈受苦。” 皇帝接过茶杯,语气不悦道: “朕不忍心,朕的儿子们更不忍心,全都看上了那丫头,等着那丫头随意挑选。” 顾弘章书房。 顾林两家人出了宫门,便一起到了顾家,林思远也被请来了此地,两家人静默而坐氛围压抑。 顾奕辰:“都是漠北人不安好心,才造成如今的局面。陛下无非是怕颜儿嫁去漠北,日后战场之上,漠北人用颜儿性命要挟,逼得我们不能放开拳脚,导致天楚战败而已,哪里有什么恩情可言?” 顾青云:“话虽如此,心知即可,不必说出来。” 顾睿洲:“漠北此举,分明就是要在陛下心中扎根刺,时间一长刺扎的越深,陛下也就会对顾家愈发不满。只是可怜颜儿,被卷了进来。” 白伊然拉着林锦颜的手不放,心中止不住的后怕: “幸好陛下不放心没答应,要不然颜儿真嫁去漠北,哪里还能保证性命。” 众人闻言,皆神色担忧的看向林锦颜。 多愁无益 林锦颜看着在座的至亲,回握住白伊然的手,以示宽心。 顾弘章:“颜儿,寿宴前你让魏仲来给我传话,说漠北若存心刁难,让我们不必出头,一切只管让陛下做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漠北的打算?” 顾睿洲面带惊讶:“祖父,您入宫前的嘱咐,是颜儿给您说的?” 林锦安也不解道:“怪不得颜儿你入宫前,说如果出事,让我劝住祖父,依照外祖父行事。原来你早就知道,你为何会知道?” 见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自己,林锦颜叹息道: “漠北和天楚常年交战,最熟悉也最恨的却并非天楚的皇室,而是顾家率领的定北军还有顾家。得知漠北来贺寿的人里有位皇子,又有对顾家怀恨在心的鲁桑,颜儿便担心上了。” “漠北在战场上吃了亏,又不能在明面上报复。颜儿思来想去,就觉他们会使些旁的法子,家中最无用的最好下手的便是颜儿,故而颜儿才会多想多防着些,不想却是猜对了。” 顾青云:“胡说,颜儿哪里是最无用的,分明就是最聪慧的。沙场上能窥见先机,往往是决胜的关键,你要是个男儿,怕是又给天楚添了一员大将!” 众人闻言,脸上都带上笑意,压抑的氛围也得以放松。 林晏清:“颜儿确实心细,若她不事先想到这层,劝我们不可出头,说不得这会陛下心中只会更加不满。” 林思远愁道:“虽两家在陛下心里也不会舒坦。” 见众人面上再度覆上愁容,林锦颜暗自扫视了一圈众人出声道: “最先求娶的是晋王,他反应也太快了些,颜儿总觉得怪怪的。” 见众人都思索着自己说的话,林锦颜起身道: “如今局面已经如此,多愁无益。颜儿觉得,与其揣测帝心,倒不如主动些,一诚破万恶。” 半个时辰后,送走林家四人,顾弘章郑重吩咐,今夜谈话对外不得透露一个字,还特别不放心的嘱咐了顾奕辰。 回府的马车里。 从回过府的林思远口中得知,林锦昀承认是周玥雪腹中孩儿的生父,气的直喘粗气: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周家丫头心比天高,怕早就有了要嫁入皇室的心思,他也敢去染指!我早就训过他,色是刮骨钢刀,他竟无半丝放在心上,跟他那个混账爹一样!” 在林思远和林锦安的宽慰下,林晏清的怒气才舒缓了些许,叹息的拍了拍长子的肩膀: “还是你有福气,教了一双好儿女。安儿自不必说,过两日放榜,定是榜上有名。观颜儿行事,也是个有大智慧的好孩子。也罢,左右也分了家,老二一房若非要作的出族谱,也由他们!” 不夜侯。 得知了寿宴上的消息,风潇然便笃定,林锦颜是选择了楚承平,一直在安知闲面前碎碎念,搞得本就心烦的安知闲,烦得只想把人踹出去。 知晓有孕 打发走风潇然,安知闲坐立难安,迫切的想见林锦颜一面,想把一些事当面问清楚。 思虑了半晌叫来凌五,让他去通知洪九,就说找林锦颜有事相商,明日在泰丰粮行旁面议。 行馆内。 屏南的院子里。 莫副使絮絮叨叨念了花允承一路,说这次来是让花允诺和亲的,花允承不应该和天楚的公主有牵扯,应该叫人去救,他不能与其有纠葛。 花允承掏掏耳朵,视莫副使为无物,将御赐的两个物件打开,邀请窦正使欣赏,气的莫副使吹胡子瞪眼甩袖走人。 夜梁的院子里。 藤成林同梁王与荆从厉商议,梁南音要和亲的人选。 藤成林将皇子逐一分析,最终将意向定在太子和楚承烨之间,一个本就是储君,另一个有兵权在握的外家,觉得两人的赢面较大。 见梁王和荆从厉,慢悠悠的品茗,一点不费心,藤成林也动了肝火,自顾自的回了自己屋子,叫来心腹去暗查。 漠北的院子里。 寿宴上,天楚官员含沙射影的奚落,让鲁桑的忍耐和对顾家恨意都到了极致,年前的那场败仗让他多年的辛苦,再度化为泡影,让他再次沦为笑柄,也失去了父亲的支持…… 鲁桑从牙缝中,挤出顾睿洲的名字,发誓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箫尘将自己捂的严实,再次来到左应熊的住处,见楚承曜已经到了,箫尘摘掉帽子自顾自的坐在楚承曜身旁。 见箫尘不请自坐,对楚承曜没有敬意,钟毅不悦的皱起眉头。 “晋王殿下,我可按照商议的提了求娶一事,是你自己查错了,可就怪不得我身上来。” 楚承曜浑不在意的模样: “无妨,被误导了而已。虽结果不及所想,萧正使的情本王也领了。待到日后成事,定会兑现诺言。” 箫尘挑眉:“瞧晋王殿下气定神闲,应该是有了对策,若需漠北帮忙,晋王殿下尽管张口。” 楚承曜心知如今处境,不能再失去箫尘这个助力,故而压住心中恼怒,从容不迫的同箫尘交谈,让箫尘感觉此事伤不到自己分毫,将其稳住送走后,自密道返回王府。 一进书房,楚承曜靠坐在椅子上,通身的戾气全都散发了出来,见钟毅进来,沉声询问: “去林府的人查到什么?那帕子可是周玥雪的?” 钟毅小心打量了眼楚承曜的面色,恭敬答话: “拿了周小姐的帕子对比过,那帕子确实出自周小姐之手。周小姐现下并不在林府,几日前就回了周府。” 楚承曜不耐道:“回去了?好不容易让她进了林府,她跑回去干什么?” “周小姐……是怀了身孕,被太傅知晓,发了通脾气赶回周府的。林老夫人也为此生了气,还说……让周小姐无事莫再登门。” 楚承曜震惊的起身:“有了身孕?几日前就被赶回去了?那她为何不来传信?害本王如此被动!” “泰和酒楼的掌柜,下午才醒过来,据他说周小姐几日前派顺儿给他穿话,说有要事要见殿下,可没等他传出话,便摔晕了过去……” 败事有余 听到此处,楚承曜立马明白,此事绝非巧合,听钟毅说掌柜摔晕时,有人曾在附近瞧见过薛忍,便断定是秦宗良所为。 气的怒拍桌面,大骂秦宗良。 钟毅顶着楚承曜怒火,硬着头皮继续道: “有几个官家夫人瞧见过周小姐去泰和酒楼,外面现在都在传言,殿下和周小姐乃天作之合,早就两情相悦暗通心意……还有周小姐……去过吏部孙尚书母亲的陪嫁药铺看过大夫,国公府应该也知道了周小姐有孕一事。” 楚承曜:“她可真是会找地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秦宗良这是非要把周玥雪强塞给本王,好让太子娶林锦颜!本王若是得不到,他也休想!” 颜玉轩。 梳洗过的林锦颜,披着外衫,拿过洪九递来的密信挨个细看。 洪九:“安老板说,明日约小姐,在粮行隔壁相见,有要事相商。” 林锦颜看着手中的信,头也不抬道: “明日我有事要办,你替我去一趟吧。如今定是不少人盯着我,外出太过惹眼,近期就不见安老板了,有事你代为传话即可。” 洪九瞧林锦颜神色淡淡,应下后就回了自己屋。 林锦颜将信看完,挨个烧掉: “白芷,去给魏仲传话,明日开始将周玥雪是凤命的消息,慢慢传出去,时间长点不打紧,不要被查到任何踪迹。再给冯二小姐,下个帖子,邀她后日出城。” 吩咐完正事,林锦颜又叫住白芷,让其将安知闲所送之物,全部装起来放去自己的小库房。 白芷见林锦颜面色寻常,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挨个装好,抱了出去。 林锦颜推开窗,拢了拢身上的外衫,抬头看天。半晌后,感受到似有视线注视,目光谨慎的扫视了一圈院子,什么也没瞧见,关上了窗子。 直到天开始有了亮色,屋子里才熄了灯,院中的树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自房顶消失。 次日。 听闻,顾弘章带着儿子和孙子,还有林晏清林思远带着林锦颜求见,皇帝思忖了片刻,让内侍将人带来。 见礼过后,皇帝笑着将几人叫起: “几位爱卿怎么都来了?林山长,你可是养了一双好儿女啊,儿子能上沙场,女儿也优秀的让朕的儿子们全都倾心。” 听着皇帝的说笑,林思远恭敬行礼道: “陛下,林家得陛下爱重,才有今日。昨日寿宴之上,几位皇子为保微臣的女儿不嫁去漠北,屈尊降贵的以求娶之名,救下微臣的女儿,微臣铭感五内,林家世代感激皇家恩情。” 林思远一番话说的语气诚挚,以救人之说,给足了皇家体面。 皇帝扫视着几人,心里犯着嘀咕,脸上笑意却是丝毫未减: “是这丫头本就极好,要是能做朕的儿媳,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顾弘章行礼道:“陛下,万万不可。老臣和亲家还有晚辈,带着颜儿求见陛下,正是为此事而来。” “噢?不光是皇后贵妃,就连母后都对这丫头赞不绝口,有何不可?” 进宫面圣 凤栖宫内。 听闻顾林两家,带着林锦颜进宫面圣,皇后生怕林锦颜被许了出去,忙催人去打探消息。 见顺意回来,皇后挥手将按肩的喜儿和宫女都打发出去,只留顺意说话。 “如何?” “回娘娘的话,顾老将军他们进去没多会,陛下便让内侍都退了出来,只留下郑大总管在里面伺候。故而,不知晓他们同陛下说了什么。这会陛下只留了林锦颜说话,顾老将军和林太傅等人,都在门外候着。” 皇后:“将顾林两家的人都赶出去,只留下林锦颜说话?陛下单独留她说什么?难道是要问她想嫁谁不成?这也太过儿戏了,皇家人哪里轮得着臣子来挑?” 此刻,焦急心慌的不止是皇后,娴贵妃和柔妃都得了消息,也在各方打听谈话内容。 不同皇后等人焦急林锦颜不选自家孩儿,明妃却是生怕林锦颜选了楚承平,愁容满面的叹息: “那林锦颜再好,因着她的家世,也是快烫手山芋。平儿闲云野鹤惯了,好端端的怎么要去趟这趟浑水。要是陛下以为平儿也有那心思,日后不一定怎么提防试探,说不得还要被他几个皇兄算计。” 长寿宫。 太后把玩着林锦颜送来的药扇,想到昨日太子公然求娶林锦颜,和清晨皇后饱含深意的请罪之言,太后眸中厉色闪过: 真当她老了,居然想逼她退而求其次,忍气吞声的让明珠去当侧妃。 “老啦,都不被人当回事咯。” 陈麽麽:“您身康体健的,正是好年纪呢。” 太后端详着扇子,拿近些闻了闻: “那丫头还没出来?” 陈麽麽:“还未曾出来,怕是还未商议好。” 太后眼底生出不喜: “不过是个扇子罢了,哪有那么大的作用。用着顺手舒心,就常用用,待其金贵些。若不顺心……” 说着话,太后将扇子扔到一旁: “那便弃了,左右不过是个物件,跟什么主子,哪里还能由着她来挑。” 御书房内。 皇帝审视着跪在当中的林锦颜,见其腰背笔直,仪态挑不出半丝错处,低垂的眉眼透着恭敬,神情中带着坦诚。眼下的青黑,足见昨夜不曾安枕。 半晌,皇帝语气威严的开了口: “方才所言,可是真心?你可后悔?” 林锦颜恭敬的磕头答话: “回陛下的话,昨日出宫,两家人便聚在一起深思熟虑过。臣女是天楚子民,天楚安,臣女才能安。方才所言,不光是臣女所想,亦是外祖父和祖父所忧。字字肺腑,绝无后悔。” 林锦颜一番话说的至诚坦荡,引得郑诚都目露赞赏,皇帝眼中的审视渐散: “起来回话。” 林锦颜谢恩后,因跪的太久起身踉跄了一下身形才站稳。听着皇帝叫抬头,抬眸看向皇帝,像是看见了什么开心事般,眼神澄澈的灿然而笑。 皇帝被她这一笑弄的也失笑: “你这丫头笑什么?跪傻了不成?” 林锦颜脑中想着林婉蓉的笑脸,笑意纯真的弯着眉眼道: “臣女去庙里拜菩萨,也会笑。” 无欲则刚 皇帝闻言,忽而就想来林锦颜幼时,曾说待天子要如神明,不由笑意也真了两分。 待林锦颜出来时,顾弘章林晏清等人忙迎上前,因着此处说话不便不好多问,但个个眼神关切。 林锦颜笑盈盈的举起手中的卷轴: “陛下听闻,太师和祖父都给颜儿的学堂题了字,便依了颜儿所求,给学堂题了匾额,回去颜儿定要找最好的工匠刻上。” 顾弘章等人闻言,皆长舒了口气,神色也都轻松了起来。 顾青云朗笑道:“也就是陛下宽仁,才会如此纵着你。” 林锦颜笑盈盈道:“陛下可是菩萨呢,自然有求必应。” 皇帝微微前倾着身子贴在窗边,推开一条细缝,瞧着一行人带林锦颜说笑着离开,面带思虑的悠悠踱步回到桌旁: “你说,这丫头是真的无欲则刚,心性简单呢,还是心机太深装的太好。” 郑诚笑道:“这老奴可说不好,不过林小姐幼时的心性便是如此。” 皇帝闻言疑虑尽散: 就算林锦颜现在能有那份心机,孩童时却不可能有。 “若这天楚的臣子,都如顾家林家这般,天楚又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皇帝刚叹息完,就听得禀报,说是昨夜大盗再现,偷了兵部尚书赵仲敬的府邸。 皇帝眸底暗流涌动: “秦王巡防时,吏部尚书被偷。轮到太子巡防,兵部尚书又被盗。这毛贼倒是会挑时间,会找地方。前两日秦王追查到的,那几件吏部孙尚书被盗赃物,查的如何了?” 郑诚:“确是宫中的物件,也不曾赏给谁,正在清查是如何流出的宫外,这几日便会有结果。” 出宫送走顾家几人,林锦颜上了马车,将卷轴随意的放下,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吩咐道: “白芷,一会还要待客,我小憩片刻,快到府里你记得叫我。” 白芷将软枕放在林锦颜的后背: “谁让您昨夜困的不行,还非得熬夜看书呢。” 林锦颜闭目浅笑:“这夜必须得熬,今日的精神头,可不能太好。” 泰丰粮行隔壁。 安知闲早早便等在了此处,喝着茶不时的侧头瞧瞧时辰,听得暗门打开的声音,忙带着笑脸站起身。 瞧着只有洪九走进来,又探头往她身后瞧了瞧: “小姐呢?” 洪九:“小姐说今日事忙来不了,说让您有事直接告诉我,让我回去转告。” 见安知闲失望的缓缓坐下,洪九语气发虚道: “小姐还说……近来她风头太盛,不便出门,短时间内不会单独来见您。” 安知闲落寞了片刻,将正事挨个说给洪九听完,又问道: “她不是要找人吗?画像可带来了?” 洪九:“小姐说,此事牵连太深,冥夜阁只是盟友,不好让冥夜阁担干系,她自己慢慢寻人便好。” 安知闲闻言,眼底光亮再度黯淡,落寞的挥挥手让其回去。 洪九行了礼,走到暗门口,忽而停住脚步转身: “主子,太傅是不是有意撮合您和林家的二房小姐?” 共侍一夫 安知闲无精打采的回应: “太傅确实提过,怎么了?” 洪九:“只是随口问问。小姐的性子,是不会同姐妹共侍一夫的,就像周玥雪和晋王有染,小姐就不可能嫁给晋王殿下。” 洪九说完,再不等安知闲反应,抬步踏入暗道关上了门。 安知闲听的一脸茫然: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忽而安知闲起身看向暗门,眉头也舒展开来: 洪九知晓了太傅有意将林婉蓉许配给自己,那林锦颜必然也有耳闻,之所以不再见自己,可能就是因此事,要同自己划清界限。 想到此处,安知闲眼底有了光亮,顺着密道回了不夜侯,吩咐人去传信,邀楚承平来茶楼一叙。 林府。 林锦颜一下马车,等候已久的林婉蓉就关切的迎了上来,同林晏清林思远见了礼,就拉着说出自己的担忧,又叹自己无用帮不上忙。 林锦颜回握住林婉蓉的手: “姐姐怎么会无用呢,姐姐可是能帮了我大忙。” 面对林婉蓉不解的询问,林锦颜笑着同其说话,哄得林婉蓉脸上也有了笑脸,那笑意和林锦颜面对皇帝时,如出一辙。 刚到松茂堂同老太太说上话,门房就来传话,说是岳明珠来了。 林锦颜说岳明珠是想找自己说说体己话,老太太慈爱的让林锦颜将人带去颜玉轩说话,不必再领人来拜见,林婉蓉也懂事的没有跟着同去。 颜玉轩内。 两人见礼落座,岳明珠瞧着林锦颜眼下的青黑,出言关切。 林锦颜闻言笑意淡去,吩咐白芷添了茶,领着下人全都退下。岳明珠见状,也让贴身的两个侍女退出了屋外。 岳明珠来此,也是因为昨夜楚承曜公然要求娶林锦颜,而林锦颜今日又进了宫,岳明珠是想知道,林锦颜选了何人。 “昨夜,四位皇子求娶,虽大出风头,但不少千金都对你有了埋怨。” 林锦颜秀眉挤出愁容,苦笑道: “我哪里想要这种风头,何止是心悦皇子的千金们,就连陛下也对此心生不满。我不过是个臣女,哪能轮得着我去挑皇子?今日进宫,也是为了请罪的。” 岳明珠:“陛下可说将你许配给哪位?” 林锦颜摇摇头:“嫁不了我心悦的那人,我也不想嫁入皇室。” “顾老将军战功赫赫,你若想嫁给心悦之人,老将军去求求陛下,也是有可能的。” 林锦颜闻言,情绪又低落了几分: “他马上就要娶我表姐了,我怎可与姐妹共侍一夫?” 岳明珠反应了一瞬,震惊道: “你说的人,难道是晋王殿下?” 见林锦颜点头,岳明珠心乱如麻: “晋王殿下可知……你的心意?” 林锦颜低头,用帕子轻拭眼角: “他知道的,还是他先对我表明的心意,对我发乎情止乎礼,处处照料又无半丝越矩,还曾对我许诺正妃之位,说心中只我一人,我还当他是个君子……不想他却早就在暗地里和我表姐那般,表姐都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如此不堪 顾不上一旁伤心不已的林锦颜,岳明珠只觉血全都冲到了脑子里,思绪都混乱了起来,四肢却是僵硬生寒。 强自镇定下来,回想起上回来此地时,周玥雪的呕吐,还有当时林锦颜的神色,心中更加对林锦颜的话信了几分: 三个多月的身孕,那就是年节前后……那时楚承曜还常让张盈儿,给自己带一些稀奇玩意和吃食,写信对自己嘘寒问暖…… 那般清风朗月的君子,竟然是个如此不堪的人吗? 林锦颜偷偷看了眼岳明珠的神色,泪珠如断线般滚落,好像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般,说楚承曜派齐焉来帮着传话,以及对自己所有甜言蜜语的关切之言。 岳明珠越听越觉心惊心寒,那些话楚承曜也对自己说过,好几句还都是前几日楚承曜的信中所言,那信是张盈儿拿来的,自己从不曾给旁人看过,林锦颜绝对不会知晓…… 所以,楚承曜一边派张盈儿同自己亲近,一边派齐焉同林锦颜亲近,私下还和周玥雪有了苟且…… “那些话言犹在耳,字字恳切我才当了真。他怎能一边同我说着心中只我一人,一边又与我的表姐厮混呢。昨日寿宴上,他拿着表姐的帕子求娶我,是笃定我对他的心意,不会拆穿他吗?他怎能如此伤我?” 岳明珠看着伤心欲绝的林锦颜,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疼。 林锦颜被楚承曜诓骗的真心交付,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岳明珠伸出手,轻拍着林锦颜的后背,林锦颜顺势靠在岳明珠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岳明珠也陪着落泪。 良久,林锦颜才眼睛红肿的坐直了身子,哭了一场郁气散出去不少,擦干眼泪面露窘色: “这些事我谁也不曾提过,方才你问起来,也不知怎的我就没忍住,让你见笑了。” 说着话,林锦颜又后怕的抓起岳明珠的手: “此事还请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他日后就要成我姐夫了,我虽同他清清白白,并无半丝越矩,但要是传出去,却是有嘴也说不清。到那时,我真就没脸活了。” 岳明珠牵强的勾起笑意,轻拍林锦颜的手背: “你既然如此信我,我断不会辜负,绝不会对他人提及。” 林锦颜紧握岳明珠的手,对她露出感激的笑意,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岳明珠本想将自己和楚承曜的事,也说给林锦颜听,但见林锦颜这幅伤心模样,终究没忍说出口。 岳明珠虽心里乱成一团,但对毫无保留相信自己的林锦颜,却是亲近了许多。答应了林锦颜的留饭,两人推心置腹的闲谈,很多事上都有相同见解,颇有相逢恨晚之感。 用饭间,白芷提来一个食盒,说是齐焉送来的,林锦颜闻言浅笑淡去,不咸不淡的吩咐白芷,告诉门房日后不要再收齐焉送来的东西。 岳明珠神色晦暗并未作声。 待用了饭,林锦颜打开食盒,拿出最上面的信拆开。 消息传开 岳明珠虽对林锦颜的话信了几分,心中仍对心动之人抱有一丝的幻想,忍不住探头看信,待看清信上那熟悉的字迹,紧握茶杯的指尖,都开始泛白。 林锦颜看过信,恼怒的将信扔掉: “此刻还想来诓骗我,他拿我当什么了!” 扔掉的信恰巧落在岳明珠脚边,岳明珠垂眸,便看清了信中内容,强忍着糟心的难过和怒火,体面的宽慰了林锦颜几句,就告辞回府。 送走了人,林锦颜再不复方才伤春悲秋的模样,拿过白芷早就备好的煮鸡蛋,轻敷在眼睛上慢慢打滚。 白芷拿过林锦颜的帕子清洗,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姐,您昨夜出宫时,夸赞齐小姐她母亲陪嫁铺子里的点心好吃,齐小姐今日会送点心来,并不奇怪。但您怎么知道,岳小姐会来?又怎么知道晋王会对岳小姐说什么,提前便备好模仿晋王笔迹写出来的信?万一他不写呢?” 林锦颜没敷鸡蛋的眼睛,泛着幽深的寒意。 自己上一世和楚承曜做了几年夫妻,也曾被他的深情蒙骗过,听过他那么久的关切,他会怎么说猜都能猜到。 更何况,还有个身手不俗的宋易,住在晋王府。他从毫无功夫的张盈儿那,看一看楚承曜写给岳明珠的信,并不是难事。 看过几次内容,知道楚承曜是何种路子勾搭岳明珠,那就更好猜了。 “楚承曜疑心重野心大,岳明珠得太后疼爱,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宋易不是说过楚承曜的信吗,猜一猜就能知道。至于岳明珠,一个女子但凡真心有了喜欢的人,就会失了平常心患得患失,定会第一时间找我来确定的。” 白芷点头,暗自佩服自家小姐料事如神。 “这个时候,周府应该热闹起来了,堂兄呢?” 白芷:“堂少爷昨日醉酒,染了风寒,今日告了病假。老太爷知晓了昨日堂少爷来府一事,堂少爷酒一醒就被叫来了府里,这会到老太爷的书房,约莫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林锦颜淡然的去敷另一只眼睛: “嗯,去通知杜兴,小桃这两日就会有人找了,让他提点小桃一下。好端端被卖了,总要知道该恨谁。” 林晏清的书房。 原本林锦昀被骂的只想逃,却听到周玥雪即将嫁入晋王府的消息,整个人都僵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呢?她清白都给了我,如何能嫁入皇室?” 林晏清恨铁不成钢的拍着桌子: “周玥雪有孕的消息,这会都传开了,不少人瞧见周玥雪常去泰和酒楼,据说那酒楼里,还给周玥雪安置了屋子。晋王今日亲自提着礼物去了周府,他们二人若是清白,晋王怎会去接这污水?” 林锦昀宿醉的头,伴随着耳鸣,疼的他思绪混乱: “雪儿和晋王?可雪儿和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啊,她怎会去跟晋王?一定是晋王,是晋王强迫她!” “你这色令智昏的蠢货!前些日子在府里查出她有身孕,她便当着我与你祖母,还有她父亲的面说过,她肚里的孩子是个贵人的,与你毫无干系!摆明了是自愿!” 悠悠众口 林锦昀酒醒了,脑子却更乱了,六神无主的就往外跑: “我要问她,我亲自去问她,雪儿定是有什么苦衷……” 茶杯自身后飞来,落在林锦昀脚前摔得粉碎,也让林锦昀顿住了脚步。 林晏清气的恨不能将茶杯砸在林锦昀脑子上,砸开看看他脑子里装了多少夜香! “别说她攀高枝,又勾你托底,没半点苦衷!就算有,你预备如何?公开说你染指过晋王的人?陛下亲口承认的儿媳?你有几个脑袋?你为了个女人,难道爹娘至亲都不顾了?!” 林锦昀心乱的没了主意,顺着门框瘫坐在地。 林晏清看的碍眼火大: “我瞧你这浑身的骨头,都被那女子刮干净了!哪有半丝男儿气!混账东西!” 林晏清骂的犹不解气,对着林锦昀的腿猛踹了一脚,甩袖而去。 走前还吩咐林松将林锦昀关起来,今日不许出府。 周府。 寿宴过后,楚承曜珍藏周玥雪帕子多年,被皇后指婚。还有周玥雪同楚承曜早就两情相悦,常在泰和酒楼私会,如今已有三个多月身孕的事,就如瘟疫一样传播开来,朝堂之内人尽皆知。 最先从哪传出来的不得而知,但查到有太子和国公府在推波助澜,甚至还有楚承烨的手笔。 楚承曜想尽了办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事已至此只能将此事大方认下,还能得个深情的美名。 故而备好了礼物,带着张府医,明晃晃的来了周府。 张府医给周玥雪诊了脉,确定了周玥雪确实有了三个多月身孕,神色不虞的翻了几眼周玥雪,起身退至屋外: 月事来不来自己能不知道?无非是想母凭子贵,嫁入晋王府。 听着周玥雪的哭诉,楚承曜温和的笑意下,恼怒和烦躁翻涌,几次扫过周玥雪的脖子,想让这聒噪的声音永远停止。 但周玥雪的话,却让他止不住多想: “你说年后你察觉身子不对,曾看过几家大夫,都不曾诊出你有身孕?” 周玥雪抽噎道:“是,怕给殿下添麻烦,又怕大夫看不准,我换着看了几家大夫,都说我是体寒需要调理几月,从未说过我有身孕。每次见过殿下,我也都服过殿下给的避子药。” 楚承曜让周玥雪取来之前没喝完的药包,以及避子药,拿给张府医查验。 又对周玥雪情意绵绵的说自己会负责,定好日子后,用侧妃之位迎娶周玥雪过门。 周玥雪忐忑了多日的心,终于回了原位,以她的家世,晋王侧妃都属高攀了,看来这孩子来的也不是没半点好处。 为防皇后使绊子,楚承曜苦口婆心的对周玥雪分析了利弊,若皇后提出晋王正妃之位,让周玥雪不要被皇后蒙骗的应下。 安抚好周玥雪,楚承曜又同周怀礼客气的说了话才离开。 楚承曜走后,一些原本巴结不着晋王,又瞧不上周怀礼的小官,听了风声都带着礼上门拜访,让周怀礼的虚荣心得了极大的满足,红光满面的都显得年轻了几岁。 金玉其外 岳明珠回府时,听闻楚承曜去看望有身孕的周玥雪,特意绕道从周府附近回府,远远的瞧见晋王府的马车,深深看了一眼就放了车帘。 刚回了自己院子,就听闻张盈儿来了。 岳明珠此刻丝毫不愿再见昔日的好姐妹,让侍女说自己睡下了,将张盈儿打发走。 侍女将张盈儿带来的食盒打开,一封信静静的躺在食盒的最上层。 以往每每收到信,岳明珠那份雀跃的心,此刻沉寂着愤慨和恶心。 面泛冷意的拆开信,瞧见方才在林锦颜那里看过的相似内容,将信撕了个粉碎,嘲弄窝火又难过的勾出冷笑: “好一个金玉其外的君子,好一个道貌岸然的贤王!” 不夜侯。 听得安知闲说,林晏清再度提起,有意将林婉蓉许配给安知闲时,楚承平心急不已: “太傅还真是喜欢安兄,安兄是要答应太傅吗?” 安知闲从容的倒好茶,放在楚承平面前: “你我相交多年,你对我又以兄长相称,我既知你心悦她,又怎会夺你所爱?叫你来此,就是给你出主意的。” 楚承平身子前倾: “安兄请讲。” “你接近太傅和锦安,确是个好法子,但却需要不短的时日,才能让太傅认可你。可你的心上人已经及笈,到了相看定亲的年纪,可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楚承平:“那该如何是好?” 安知闲笑道:“林家可不止太傅和锦安,你换个能劝动你心上人,又得太傅心的熟人想法子,自然可以早日抱得美人归。” 楚承平疑惑的深思了片刻,忽而豁然开朗: “安兄是说……林锦颜?” 安知闲端杯点头:“你同林小姐认识多年,又同她三个兄长相熟,也算有些交情。你那心上人可是极听林小姐的话,太傅也对林小姐颇为疼爱,你若能求得她帮忙,自然是水到渠成。” 楚承平听得心动:“对啊,我只想着入太傅的眼,却忘了她。明日林锦颜约了斯瑶,我本就要跟着同去,刚好当面跟她讲。” 安知闲瞧着喜不自胜的楚承平,眼底也有了算计的笑意: 不管她是不是想嫁给楚承平,知道楚承平心悦林婉蓉,她也不会嫁过去。洪九说的没错,她确实不会同姐妹共侍一夫,自然也就不会嫁给心悦自己堂姐的人。 林婉蓉若能嫁给楚承平,也断然不会再同自己有任何牵扯,一箭双雕的好事。 晋王府。 张府医带着周府拿来的药材,还有避子药丸,找到楚承曜: “周小姐没喝完的药材分两种,一种是调理身子,让女子容易受孕的,一种是保胎的。那瓶避子药,药效也是保胎的。” 张府医刚走,派去追查大夫的赵进,也来回禀: “您说的那几家药铺,都是有人给了掌柜银子,让掌柜开了保胎药再找个僻静所在,说是要同人说些私密话。几个药铺掌柜和伙计,都不曾见过周小姐,是付银子的人乔装成大夫,骗了周小姐。” 阴损招数 赵进追查这些假大夫时,发现这些人里有两个曾在国公府的铺子里出现过,楚承曜想着寿宴上,国公府和太子还有皇后的行径,怎么看都是早就知情: “秦宗良!如此阴损的招数,太子没那个脑子,定然是秦宗良想出来的!” 事到如今,虽然知道是谁做的局也挽救不了,但楚承曜依旧觉得怒火难消: “国公府防守严密进不去,可国公府却有个招摇,又不得婆家重视的外嫁女儿。” 平阳侯府。 秦知许带着端着热汤的丫鬟,前往冯斯年的书房,忽觉鼻根发酸,忍不住用帕子捂着脸,打了个喷嚏,小声嘀咕道: “哪个泼才在背后骂我呢。” 行至书房外,冯斯年的贴身侍卫守在门口,拦住秦知许神色淡淡的行了礼,推门进去请示冯斯年。 秦知许虽每次来都是如此待遇,却依然暗自气闷。 得了冯斯年允许,秦知许接过热汤亲自端进去: “斯年哥哥,这是我亲手炖的汤,你尝尝可合胃口。” 冯斯年盯着手中的书,并未抬眸: “辛苦了,放那吧。” 秦知许放下汤,上前两步绕过书案立在冯斯年身旁,眼神里透着痴缠: “斯年哥哥,过两日便是我母亲的生辰,明日我想回国公府瞧瞧,你陪我同去可好?” 冯斯年翻了一页书:“明日我要陪着斯瑶出城一趟,待岳母生辰那日,我再去不迟。” 秦知许闻言,脸上的讨好散去: “我听闻明日约斯瑶见面的是林锦颜,女儿家的相聚,你为何要跟着去?你是陪妹妹,还是要去见旁人?” 冯斯年合上手中的书: “明日不光有我,承平也跟我们同去。” “当真是个狐媚子,昨日寿宴上,她便勾的几位皇子竞相求娶。明日又要假借见斯瑶的名头,私下去见你和齐王,就那般闲不住吗?” “够了!” 冯斯年烦闷的将书扔到书案上,出声制止。 本来念着多年的情分,多解释了一句,不想还是堵不住秦知许曲里拐弯的多想。 “我与林家小姐清清白白,并无半丝男女之情,也从没有单独见过面说过话。你也是个女子,林小姐尚未出阁,怎可无端坏人名节?我还要看会书,还请世子妃早些回去歇息。” 秦知许听得冯斯年帮林锦颜说话,恼怒不已的把林锦颜越骂越难听,烦的冯斯年直接让侍卫将人请了出去,更是将秦知许气哭,又不忍怪冯斯年,就把这笔帐算在了林锦颜头上。 周府。 周怀礼知晓周玥雪能进晋王府,和夫人来到来到周玥雪的院子,带了一堆吃穿用度,同周玥雪嘘寒问暖的促进父女情深。 周玥雪挺着并不显怀的肚子,瞧着继母强压憋屈,却又不得不对自己笑脸相迎,就觉得心中暗爽。 待人走后,顺儿归置着东西,笑的欢喜: “小姐做晋王侧妃,都已经是如此待遇,您要是做了正妃,不知多少人上赶着来巴结您,老爷怕是都要将您供起来。” 警铃大作 次日,从人上人美梦中醒来的周玥雪,看着摆满了整桌的吃食,更是心情大好。 顺儿笑盈盈的盛了血燕,放在周玥雪面前: “这可是晋王殿下昨日带来的,最是滋补了,王妃您快尝尝。” 周玥雪娇嗔的白了眼顺儿: “贫嘴丫头,只是侧妃,哪能叫王妃呢。” 顺儿喜气洋洋道: “奴婢可是听说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在寿宴上,可是有意让您做正妃呢。您是极有可能成为正妃的,那奴婢可就是正妃的陪嫁丫头了,出去走到哪,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想想就高兴。” 周玥雪听的意动,吃着血燕心里仔细的衡量利弊: 若是自己做了正妃,顾林两家是绝不会让林锦颜做侧妃的,倒是楚承曜就失去了助力。 要是如今做侧妃,那等辅助楚承曜登了大位,自己的身份还会更高些,可世事无常,自己也不敢保证楚承曜一定会登上那个位置…… 不待周玥雪想清楚,皇后就派人驾着马车来接周玥雪入宫。 顺儿兴奋道:“王妃,您如今都可入宫了,还是皇后娘娘派人来接,这是多大的体面啊。” 周玥雪强压上扬的嘴角: “这有什么,成了皇家人,日后有的是入宫的机会。去把我最好的衣衫和头面找出来,好生为我装扮。” 顺儿脆声应下,梳妆时一口一个王妃,叫的周玥雪心神荡漾。 凤栖宫。 楚承曜和皇后太子,双方虽都恨不得对方立刻死掉,当面上的功夫依旧做的到位。 楚承曜每每进宫请安,都不会免掉凤栖宫,纵然皇后懒得见他,找个由头随意打发,他亦是恭敬应下,下次继续照旧请安。搞得皇后暗自恼怒,却抓不住他丝毫错处。 今晨楚承曜照旧去完太后的长寿宫,就来到凤栖宫,本就有一堆事等他处理,也做好了被皇后打发的准备,想着走个过场就去忙正事。 不想,皇后却一反常态,亲亲热热的派人将他迎了进去,拉着他闲谈,亲热的好似亲娘一般。 楚承曜见此,心中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后如此必定是要算计自己。立马找了由头想要离开,却被皇后拖住。 皇后笑盈盈的催促楚承曜喝茶,楚承曜端了茶杯只敢润唇,却不敢真的入口。 待宫女端着点心近来,楚承曜正寻思找什么理由离开,皇后却先一步让他离开。 直到出了凤栖宫,楚承曜警惕的心依旧不曾放下,生怕落入皇后的圈套,派人给柔妃传了话,连翠微宫也不曾去,赶忙出了宫门。 皇后瞧着楚承曜那杯不曾喝过的茶水,嗤笑出声: “防备心倒是重的很,可本宫又不是蠢的,怎会在自己宫里对他下毒。” 待出宫坐上马车,楚承曜悬着的心才安稳了些,马车还未动,宋易便钻了进来: “殿下,周小姐被皇后宣进了宫,您没见着吗?” “什么?何时的事?” 宋易:“进宫有一阵了,我听了消息怕皇后要对周小姐不利,便暗中跟着,但我进不去宫门。” 父凭子贵 楚承曜回想皇后是见了宫女,就放了自己离开,想来那是周玥雪已经到了凤栖宫的信号,皇后拖住自己就是不让自己得了消息。 楚承曜掀起车帘,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 自己刚出来,此刻再去入宫去找皇后,怕是要被她扣上一个提防嫡母的帽子。 那孩子本来也不该有,周玥雪若是聪明,就该借皇后的手,将孩子做掉。 如此,也算帮了自己。 楚承曜暗自懊恼,昨日事情太过纷杂,竟忘了提点周玥雪,事已至此只能期盼,她能识大体机灵些了。 楚承曜放下车帘:“母妃爱吃永兴斋的水粉汤圆,晨起忘了买,这会去买了我给母妃送去。” 凤栖宫。 周玥雪知晓太子和楚承曜敌对,自然明白自己成了楚承曜的人,皇后不可能喜欢自己,见礼落座后,如楚承曜一样不敢碰任何吃食和茶水。 皇后眼眸嘲讽闪过,面上却是一片慈爱,秦宗良早就将周玥雪的事打探清楚了,周玥雪是有孕一事暴露,被林家赶出来的,这些时日都不曾和林家打过交道。 利用周玥雪的不知情,皇后看似劝诫周玥雪要自爱,未成婚有了身孕会被人诟病,言语间又暗戳戳的透露林锦颜昨日入宫,同意嫁入太子。 说起皇帝日日都在盼孙子,太子是嫡长子,礼应太子先有嫡长孙,周玥雪只是个侧妃,就算生下长孙,也不是嫡孙,自古嫡庶有别,皇帝就算盼着抱孙子,也不会太过疼爱庶孙。 目前虽人人都夸楚承曜情深,可外面也有了些风言风语,一旦周玥雪有孕的事做实,那名声就别想要了。 不如趁着消息还未经查实前,早点想法子,而后皇后亲自出面,言明周玥雪还是清白之身,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皇后说的苦口婆心,句句都在为周玥雪考虑,就差明着说要让周玥雪把孩子打掉了。 周玥雪脸色一变再变,自己就算做侧妃,若林锦颜真要嫁入太子府,那自然不会帮着楚承曜,少了顾家这个大助力,楚承曜恐难登上大位。 自己和楚承曜如今闹的尽人皆知,只能跟着他,既然他登不上大位,那自己为何要放弃近乎到手的王妃之位,去做个受人眼色的侧妃。 皇后如此想打掉自己的孩子,定然也是担心,小皇孙得了陛下宠爱,楚承曜父凭子贵,入了陛下的眼,分走太子的重视。 周玥雪被顺儿叫了一日王妃,自觉已经是半只脚踏进皇室的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窥探到了皇后的真正意图。 这个想法,在喜儿给她端来一碗甜汤时,瞬间到达顶峰。 这汤一定是打胎药! 周玥雪正焦急的想着要如何脱身时,听宫人来禀报,说是皇帝正朝着凤栖宫而来,周玥雪眸色,瞬间亮如星辰。 有救了! 待楚承曜火急火燎的,买了水粉汤圆再次入宫,正准备寻由头去找周玥雪,皇帝派来的内侍就请他去凤栖宫。 来的内侍,是郑诚一手带出来的,楚承曜有心打听情况,好早做应对。那内侍态度恭敬,却是一个字也不肯多透漏。 全部封死 纵然心中忐忑,楚承曜在踏入凤栖宫后,面色也一如往常的从容温和。 待进了正厅,瞧着不光皇帝皇后和周玥雪在,就连他那便宜母妃也在。 楚承曜挨个行了礼,温和恭敬道: “晨起忘了给母妃买水粉汤圆,方才出宫才想起来,赶忙就去买了,正想送去翠微宫,就被父皇叫来了母后宫中。” 解释了自己为何出宫复返后,楚承曜好像才看到周玥雪,见其眼眶微红面带娇羞,楚承曜露出惊喜状: “玥雪?你为何会在母后宫中?” 楚承曜执着于在皇帝面前扮演孝顺痴情的儿子,从而忽视了柔妃僵硬的脸色。 等周玥雪柔弱的回了话,皇后扫视了三人一圈,眼含讥讽和自得,语气感叹道: “一晃眼,你们几个孩子都成了大人,我和你父皇母妃,也到了想抱孙子的年纪。可惜惠宁身子弱,又与你皇兄缘分浅,也没生个一男半女。” 说到此处,皇后适时的露出惋惜,抬眸看向周玥雪又带了笑意: “听闻,玥雪有了你的骨肉,这才赶忙将人宣进宫。纵然抱不上太子的孩儿,抱抱你的孩儿也是一样,也全了我想当祖母的心。” 皇后喜笑颜开的看向皇帝: “这可是头一个皇孙呢,不光是孙子还是孙女,都是大喜事,想来陛下也是盼着抱孙子的。” 皇帝眼眸深沉,面容看不出喜怒: “未婚先孕,传出去总归有损皇家颜面。承曜,朕一向觉得你稳重,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来?这事女子不懂便罢了,你身为皇子如今还封了王,难道不懂?” 楚承曜闻言,忙跪地请罪。 他倒是想不认,可国公府准备齐全,后路全给他断了。如今不想认也得认,礼已经被迫丢了,不能再丢了担当。 皇帝的话,虽是对楚承曜说的,可就差点周玥雪的名,说她不知廉耻了,周玥雪顾不上难堪,连忙上前跪在楚承曜身旁。 柔妃瞧着周玥雪,眼里透着不喜,跟着起身行礼: “陛下,楚承曜一向洁身自好,只有过成年礼的通房,少有同女子接触的经验,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诱惑难免把持不住。是臣妾失职,未曾早早给他相看,还请陛下息怒。” 一番话,既说周玥雪勾引了楚承曜,又说皇后失职,不操心皇子婚事。 皇后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大度道: “陛下,虽未婚有孕于理不合,但终究承曜错已经犯下,纵使这两个孩子有错但胎儿无辜,不如趁着月份尚小,早些迎进晋王府,再找个好由头,堵住那些言官的嘴。” 柔妃闻言,气的心口疼,正欲出言反驳,皇后再度开口: “承曜本就是庶出,这可是第一个皇孙呢,总不好也是庶出。承曜又是个深情的,这些年大有长进,不少替陛下分忧,陛下不如就成全了他。” 楚承曜被皇后的庶出一词,激的眼底染上寒霜,待听出皇后的打算,更是恼怒不已。 她这是要将自己的后路,全部封死啊! 正妃之位 皇后想让楚承曜以正妃之位,迎娶周玥雪,彻底断了他借亲事找到助力,不遗余力的继续劝说道: “陛下若气他犯错,好生骂一通出出气也就是了。孩子毕竟叫了我这么多年母后,我实不忍他伤心难过。玥雪身份虽低微了些,但念其同承曜两情相悦,大婚时我给她凑个体面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承曜。” 周玥雪闻言,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皇后根本就没想打掉自己的孩子,她方才一直在骗自己! 皇帝看向下跪的楚承曜,见其虽低垂着头,但肩膀紧绷,心知他定然忍的辛苦,想到他写给户部韩尚书的信,顿时就觉皇后的提议甚好。 既然能忍,那就多忍着些。不该想的,不要想。 楚承曜以周玥雪胆小,做正妃要出入宴请,打理王府怕其辛苦操劳为由,想以侧妃迎娶。 皇后尽显嫡母的慈爱,直说要是有人敢欺负她儿媳,她定不会饶恕,更何况这儿媳,还是即将为皇家生下第一个皇孙的大功臣。 楚承曜和柔妃,还想找由头婉拒,却被皇后几句话,结结实实堵了回去: “方才玥雪已经在陛言,定然是能做到的,承曜不要太担心,母后也会帮你护着些的。” 楚承曜下意识侧头去看周玥雪,却见周玥雪将头垂得更低,半点不给自己回应。 就怕皇后和太子堵自己后路,昨日才特意提点过,不想她竟然如此自私。 如今自己能如何?深情的名声是自己立出来的,和周玥雪私下来往,也被国公府查的清楚,赖都赖不掉。如今自己能说不想娶? 周玥雪此刻也是心虚不已,皇帝进来前,皇后一直误导自己,让自己以为皇后要打掉孩子。 所以听闻皇帝马上进来,周玥雪抢过那碗“堕胎汤”作为证据,让皇后帮自己成为晋王妃。 皇后气急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是那般真实,不待自己多想,就看见皇帝和柔妃进来,见礼说话后,皇后果然开始帮着自己说话,当时自己还当是自己威胁起作用的缘故。 现下看来,皇后分明是故意如此…… 见楚承曜没了话,皇帝拍板定下,让皇后去找钦天监的官员,给楚承曜二人合八字,尽快挑个日子,让二人成婚。 楚承曜纵然气的几欲吐血,但依旧挤出笑脸,高兴的冲皇帝和皇后磕头道谢。 待三人回了翠微宫,柔妃便对周玥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含沙射影的骂周玥雪不知廉耻,心比天高。 在楚承曜面前,周玥雪心中恼怒,也是逆来顺受柔柔弱弱的模样。 出了宫,楚承曜送周玥雪回府,说是于理不合另派了一辆马车,并未同周玥雪同坐。 送其回到周府门口,楚承曜就言有政务要忙,径直回了晋王府。 放下车帘,楚承曜脸色阴沉的能挤出墨来。 被自己选中的人背刺,心情如何能好。 无才是德 周玥雪心知自己上了皇后的当,引得楚承曜不悦,但楚承曜对自己情根深种,自己嫁过去就能将他哄好。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林锦昀。 回府后,周玥雪立马去找周怀礼,父女二人关门聊了近一个时辰,周玥雪才带着浅笑出来,周怀礼立在门口,看着女儿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女儿,嫁入晋王府真的会帮娘家吗? 城外。 冯斯瑶还有冯斯年和楚承平,分坐两辆马车,带着一众随从侍卫,在若水山庄门口停下。 被侍女扶下马车,冯斯瑶四周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庄子询问: “那里…应该就是林锦颜用陛下赏赐的那块空地,盖成的学堂吧?” 冯斯年和楚承平从前面的马车走过来,楚承平指着另一头的庄子道: “是的,那边是父皇赏给襄王叔的流云山庄,近一点那个是是三皇兄的庄子,这个若水山庄是父皇赏给林锦颜的。这几个庄子,都带有温泉,不少人都抢着要呢。” 说话间,若水山庄的管事恭敬的将几人迎了进去。 本就是带着温泉的庄子,空气湿润,花草树木也比外头茂盛些。 一路走来瞧见不少护卫,见到林锦颜寒暄两句,楚承平就忍不住问起。 “我是听说,这庄子分外抢手,又是御赐之地,就想好生看护着。我娘陪嫁庄子上,当年我收留了不少无处可去的难民,闲时他们学了些拳脚功夫,我就把他们叫来了此地。” 冯斯年:“一个庄子,也要不了这么多护卫,再加上这是陛下御赐的地方,也不敢有什么人来捣乱。” 林锦颜幽幽叹息: “隔壁就是我盖的的学堂,我一个毫无官身又无学术的闺阁女子,要建学堂不知要被多少人奚落诟病。更何况,我这学堂还是为了给女子读书……所以,这庄子里才会多放些护卫,也是用来照料学堂。” 冯斯瑶了然点头: “高门显贵或是殷实人家,都会教后辈女子学问读书明理,但也有迂腐之人,依旧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知你给女子办学堂,就算明里不敢说,私下怕也会弄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是该添些人手防备着些。” 楚承平语气无奈道: “还有些家境贫寒子女众多的人家,只供着儿孙读书,女儿却留在家中干活,及笈后就早早嫁出去,不许有半丝主见,相夫教子困在后宅,一辈子不曾为自己活过。” 说到此处,楚承平面带厌恶: “那些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之人,大多都是想让女子,为其无私倾尽一生的卑劣自私之辈。” 冯斯年:“女子无才便是德,本意是让女子有德行,却不想被酸儒和阴私之辈恶意曲解,用作压榨女子的名言。被女子所生,其中不少还是抢女子的份额才能读书,却反过来用所谓学识来打压女子,何其可悲。” 林锦颜闻言,挑眉而笑: “殿下世子和斯瑶出生高贵,不想竟能看到寻常女子之苦,当真是难得。” 有心无力 一番闲聊,林锦颜心中对楚承平赞赏更甚。 冯斯年察觉到林锦颜看向楚承平的目光,光亮又温和。又见林锦颜打量着他们三人带来的侍卫随从,而后看了自己一眼,但笑不语。 冯斯年抬手将带来的下人挥退,端杯喝茶。 林锦颜见状,吩咐白芷给几人添好茶,带着下人全都退出去,安顿冯斯瑶三人带来的一众随从,又吩咐洪九守在院外。 冯斯年扫了眼紧闭的房门,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林锦颜: “林小姐,只请了斯瑶,但瞧见我和承平并无半丝意外,是早就知晓我们会来吧?” 冯斯瑶也道:“下人也都遣走了,就我们四个,你是有话要对我们说吧?” 楚承平:“可是因为寿宴上的事?” 林锦颜见三人不错眼的盯着自己,莞尔一笑面带郑重: “确实有话要讲。殿下,您方才说,常会不暴露身份乔装打扮后,在民间游历,那您应该看到了许多不公之事吧?” 楚承平一怔: “是,但我无力改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若是可能我倒宁愿自己没出生在皇家,看不到这些腐朽,也不必觉得惭愧愤怒,只当个游山玩水的闲人。” “我信。” 林锦颜腹诽:因为你上辈子就是如此,我当然信。 “我幼时便与殿下相识,自是知晓殿下品行。旁人说这些我不信,殿下说我却是信的。” 冯斯年和冯斯瑶,眼神在林锦颜和楚承平二人身上流转了几个来回,然后对视在一起,眼珠疯狂转动: 林锦颜好像是看上表兄了……不然为何要让我给表兄带话,为何要让表兄跟着太子等人求娶。 她看承平的眼神确是不同……她这是要表明心迹?我们两还在在呢…… 兄妹两同时垂眸端杯,降低自己存在,耳朵却都恨不得立起来。 楚承平没察觉到冯斯年兄妹两的互动,得了林锦颜信任,正欲笑着道谢,就听林锦颜继续道: “与其埋怨逃避,倒不如将那些腐朽不公全都扼杀。旁人想改变这世道,虽有心却无力,可殿下身为皇子,确是有机会的。只要殿下拥有了绝对的皇权,何愁不能让这天下海晏河清?” 冯斯年和冯斯瑶本以为要听到桃花盛开,却感觉脖颈处忽然出现刽子手的大刀。 冯斯年:“林小姐慎言!” 冯斯瑶:“林锦颜,这话也是能说的!” 楚承平:“你不想要脑袋了?!” 兄妹三人齐齐变脸,林锦颜却依旧是浅笑模样,好像丝毫不知晓刚才说的话,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语气平和的列举着,朝中桩桩件件的不公贪腐,以权谋私,鱼肉百姓。 又挨个说着太子,楚承曜还有楚承烨三人的品行,一一分析三人若是登上高位,大约都会如何行事,朝中会出现如何光景,百姓又会遭遇何种场面。 “殿下仁心,愿意走进百姓去看过的是何种日子。但终究因身份限制,只能去到京都附近。” “可臣女离京多年,更知道远离京都和王法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贪官污吏 林锦颜说起自己养伤期间,身子好时会出苍圣山,在四周看看。 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中,官员是如何以权谋私欺压百姓,如何搜刮民脂民膏,如何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如何无视王法私定刑法冤杀无辜,挨个说出。 楚承平三人开始的震惊后怕,慢慢转化成压抑气闷,最后只觉怒火挤压在胸腔,又找不到丝毫出口,冲撞灼烧着五脏六腑。 “岂有此理!那员外毫无官身,只因将女儿送给刺使的大舅子做妾,就能如此作威作福!强抢民女不说,就因那女子家人不同意要告官,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家人下狱冤杀!王法何在!” 林锦颜说了半晌话,垂眸端起早就凉掉的茶水慢饮,并未去看义愤填膺拍桌而起楚承平。 冯斯年亦是脸色愤慨: “为了强占宅院,便栽赃屋主是夜梁密探,诛杀其满门……仗着山高皇帝远,居然如此目无王法!当真是该杀!” 冯斯瑶面色冷沉: “那王大人就因不肯同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他们便将自个做下的恶事,栽赃到王大人头上,害王大人一家男子流放途中病死,女子还被这群畜生卖进妓院!若没有靠山,他们怎敢如此放肆!” 三兄妹怒骂了许久,依旧没散尽怒意,楚承平走到林锦颜面前: “你既然知道这些,回京后为何不说?为何不让人还这些无辜者清白?” 林锦颜:“说给谁?是说给我有学问却无半丝实权的祖父?还是说给我北境兵强马壮,京都却无根基还被提防的外祖父?” 楚承平语塞片刻:“……你可以说给能管这些事的人知晓……” 林锦颜:“我有何身份?说了他们便会信吗?纵然信了他们会管吗?殿下怎知,能管的人,不会是那些为非作歹冤杀无辜官员的靠山?不会为了保全自身,将事件牵连者全部灭口?” 楚承平:“可……” “我如今说出来,殿下和世子已然知晓,二位身份贵胄,能帮那些冤者全都平反吗?能让那些恶人尽数伏法吗?” 楚承平颓然的坐回位子,冯斯年亦是眉目低垂。 他们不能……他们无权去彻查,查不查的出来证据还不好说,万一被人反咬他们暗查州府心怀不轨,不光不能为冤者平反,反倒累及自身和至亲…… 被冤杀之人中不乏官职不低者,不少案子也都需发回京都复查,可却没查出半丝问题,那些官员敢如此放肆,背后之人必定位高权重…… 冯斯年无力道: “我若派人细查,或许能查清一两件案子,除掉这群畜生里无足轻重的棋子,却不能保证揪出他们的靠山。” 冯斯瑶:“只要这颗毒瘤尚在,他依旧会为了敛财,包庇放任那些畜生。一洲尚是如此,这京都,不知有多少毒瘤,天楚不知有多少冤者。” 三人因冤者的遭遇痛惜,因自身不能还冤者公道而惭愧,又因天楚的百姓而担忧。 无力的愤怒,压在三人心头,哽的他们都沉默不语。 非同小可 密谈了许久,三人出了山庄,看着不远处的学堂,将刚挂好的牌匾缠上红布,都不约而同转身,看向身后的山庄。 冯斯年:“上善若水,陛下还真是慧眼,将这庄子赏给了林小姐。” 冯斯瑶:“她值得。” 楚承平如霜打的茄子,愁云惨淡的提不起精神,正欲进马车,就见楚承逸带了几个随从,骑着马过来。 “三哥你怎么在这?” 楚承逸跳下马,朝着山庄门口扫了眼,并不曾瞧见那抹倩影: “那边是陛下赏给我父王的流云山庄,闲来无事我来此地骑骑马。你们怎么在这?” 楚承逸身侧的侍卫郭皓,闻言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还特地骑马,盯了半日,有人出来才爬上的马背…… 寒暄了几句,听闻三人要回侯府,察觉楚承平神色不对,楚承逸便邀楚承平小坐,却被冯斯年找了由头婉拒。 待上了马车,冯斯年嘱咐道: “你虽和承逸要好,但此事非同小可,不管成与不成,都关乎身家性命,少个人知晓便少一份危险,也少一份牵连。” 楚承逸立在原地,目送马车走远: “郭皓,你有没有觉得,世子方才好像有意阻拦承平和我说话?” 郭皓:“没感觉到,倒是瞧着齐王殿 楚承逸侧头打量了一下若水山庄,又翻身上马回了流云山庄,让郭皓继续盯着此地,林锦颜出来就告诉自己。 冯斯瑶三人走了约莫一炷香,带着韩双来自家山庄闲逛的秦王妃,“恰巧”得知林锦颜也在,便不请自来的找林锦颜说话。 呆了半晌,三人越聊越投缘,眼见快到午饭的时辰,林锦颜索性留秦王妃和韩双用了饭,才将人送走。 楚承逸听闻林锦颜的马车已经上路回城,便说乏了要回城。 远远瞧见前方林家的马车,楚承逸拍了拍马背,将速度提快了些。 还未走近,变故陡然发生,林家的拉车的马无故受惊,疯一般的奔跑,驾车的魏仲拽紧了缰绳,也控制不住马匹。 楚承逸见状,紧张的使劲抽打马背,飞奔的前去救人。 见控制不住马,魏仲情急之下施展轻功爬上马背,抽刀斩断拉车的缰绳,车厢被冲劲带着撞到路边的石头,又没有缰绳拖拽,侧翻着摔出路外,打着滚到十来丈深的斜坡下,车厢都被摔裂开来。 楚承逸飞身下马,大喊着救人,正欲施展轻功,就被郭皓摁住: “不可!这里是京都,交给我。” 楚承逸面带克制的停下脚步,瞧着郭皓身形极快的去到山下,担忧的双手握紧: 林锦颜,你可别出事啊。 听到人声,楚承逸侧头看去,认出是秦王府的马车,也不曾上前见礼,扭头瞧着郭皓掀开了车帘。 秦王府的马车驶近停下,侍卫上前询问。 “有辆马车掉下了山,瞧着像是林太傅家的,正在救人。” 楚承逸压下焦急,应付了一句,就见驯服了受惊马匹的魏仲折返,骑马狂奔而来。 千恩万谢 不待楚承逸开口询问魏仲,秦王府的马车上,一只素手挑开车帘: “魏仲,这是怎么了?” 楚承逸闻声回头,瞧见说话的女子,紧缩的瞳孔迸发出惊喜: “林锦颜?你怎会在皇嫂的马车上?” 白芷和洪九一前一后的,扶着林锦颜下了马车: “给学堂整理出教学所用书籍,想让祖父和父亲帮着选一下,碰巧遇到王妃,见书太多便好心送我,我就让魏仲把马车里的书先拉回府。” 魏仲上前行礼:“小姐,马不知何故受了惊控制不住,情急之下毁了您的马车,还请小姐降罪。” 林锦颜探头看了眼裂开的车厢,后怕的身形微晃,白芷和洪九忙上前扶住: “人没事就好,今日多亏了王妃,不然我命休矣。” 秦王妃和韩双闻声,下马车查看,林锦颜忙欠身行礼,对两人千恩万谢了一番。 秦王妃待林锦颜如自家亲妹般,拉着手宽慰,亲自将林锦颜送回府,又安排人将书和马车收拾妥当。 —— 平阳侯府。 紧闭的屋内,平阳侯一脸沉思,手中端的杯茶都没了热气。 楚承平,冯斯年和冯斯瑶,亦是静默不语。 良久,平阳侯才有了动作,喝了口凉茶放下杯子: “看着乖巧文静,倒是没瞧出那丫头有这等心思……她是代表将军府和林家,还是自个同你说的?” 楚承平:“她说是她自己的意思,如果我同意,她能劝动将军府和太傅,在不危害父皇和天楚的情况下,出手帮我。” 平阳侯:“秦王有个兵权在握的娘舅,晋王有异于常人的隐忍和城府,更别说还有个出生正统的太子。” “那个位置,他们比你胜算都大,她为何要选你?我虽戎马半生,如今却无兵权,军中纵然还有些威信,却远不如顾家。她为何偏偏选了你?” 冯斯年:“这个问题承平也问过,林小姐说,之所以选承平是因为,承平有太子和晋王还有秦王三人没有的东西。” 平阳侯:“噢?是什么?” 冯斯年看了眼楚承平,眼中带着欣慰的笑意: “林小姐说,承平的性子随了姑母,有体恤百姓的仁心,骨子里的正直,以及当今皇家人所缺乏的良善。” 平阳侯闻言,脸上也柔和了两分: “这倒是没说错。仅因为如此,她便想让承平去做那个位置?怕不是她想入凤栖宫,借着平儿正直重义,才想推平儿为她一博吧?” 冯斯瑶:“祖父,林锦颜和大将军还有太傅昨日入宫,已对陛下言明,林锦颜不嫁皇室。” 平阳侯好奇道:“是何理由?陛下竟能同意?” 楚承平感叹道: “林锦颜同父皇说,顾家掌兵最盛,她若嫁入皇室,恐有小人挑唆伤了君臣之心,届时君臣失和,漠北定会伺机而动,北境战火再起,只会苦了百姓。” “又恐有了后人,若生出异心动摇国本。顾林两家,只愿做个恪守本份的臣子,林家为天楚教可造之材,顾家永保北境安宁。” 以民为本 平阳侯细问林锦颜面圣之言,以及今日劝说楚承平之言,眼中疑虑尽散,赞赏又怀念的感叹道: “好一个民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先皇便是如此理念,那时的朝中为官者忠心追随,一心为民……” 收回思绪,平阳侯也明白过来,林锦颜为何要让楚承平跟着太子几人求娶,就是为了提醒皇帝和众臣,楚承平也是皇子,也有坐上那个位置的资格。 想清楚这些,平阳侯拍膝而笑: “我还以为,顾弘章和林晏清两人那清正无趣的性子,教出来的后辈,都如顾青云和林思远那般忠直呆板。不想还能教出如此胆大,只忠天楚不忠君王的后人哈哈哈,两个老东西要知道了,怕是要气的跳脚。” 瞧着孩子气的祖父,冯斯年无奈摇头: 祖父明明十分欣赏同为武将的顾老将军,因着武将相交的忌讳,才未曾与之来往。偏私下嘴里不饶人,性子也不服人,还爱幸灾乐祸,没半点侯爷模样。 楚承平突然被压上一块从未想过,或者说分外想逃离的沉重担子,此刻只觉被压的透不过气,根本感受不到平阳侯的高兴。 愁眉苦脸的,浑身透着哀怨的挣扎。 倘若不知道这些,他还能依旧做个闲散王爷,待寻了机会,就可以周游天下,远离尔虞我诈的皇城,何其美哉。 可如今,知道了这些,他还如何能心安理得? 平阳侯乐完,一看楚承平的脸色,就知这外孙在想什么。 只道,让楚承平自己做决定,楚承平要愿意坐那个位子,并保持初心不改,他会倾力相助。 楚承平若不愿,那就只当今日不曾见过林锦颜。 —— 皇宫。 三国使臣进宫面圣,商讨和亲事宜。 漠北的成王莫振辉,借着求娶林锦颜,挑唆皇室和顾家的关系未果,又提出要求娶小公主,但聘礼却不如求娶林锦颜时多。 面对漠北数次挑衅,本就心眼不大的皇帝,也再不给其留脸面,将被俘的格威带进宫,美其名曰鲁桑和心腹分别许久叙叙旧。 瞧着瘦脱了相的格威,被禁卫军拖进来,像扔抹布一般扔到地上。 鲁桑和莫振辉怒火中烧正要有动作,就被萧尘低声说了什么制住。 格威挣扎着撑起头,瞧见鲁桑三人,眼中迸发惊喜的光芒,转而又化作担忧,有心对鲁桑说些什么,半张的嘴不受控制的往外流着口水,只留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喊声。 瞧着漠北三人憋闷的脸色,皇帝只觉痛快,看向面色气的发红的鲁桑: “他心性太烈,又爱犯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隔三差五便要弄出点动静。想着鲁将军好歹也在泰安住过一阵,算有些情分,不好放任你的下属自戕,便将他的下巴卸了,每日喂些汤水,才让他活到今日再见你一面。” 说完话,皇帝挥挥手,让人将激动的格威拖走。 鲁桑气的眼睛充血身子发抖,拳头因用力握的咯咯作响。 杀伐果断 相比漠北与天楚的针锋相对,夜梁和屏南就相当平和。 夜梁的三公主梁南音,依着藤成林的意思,透露中意秦王楚承烨。 屏南的六公主花允诺,依照兄长花允承的意思,夸了几句晋王楚承曜。 送走使臣,郑诚将刚得知的消息回禀。 “承曜暗杀林家那丫头?那丫头何故去城外?可还活着?” 郑诚将林锦颜恰巧遇到秦王妃,躲过一劫的事细说,又说起事情起因。 “林小姐前两日给平阳侯府的冯二小姐下帖子,邀着游玩陛下赏赐的若水山庄。今晨,冯世子和齐王殿下陪着冯二小姐同去。” 皇帝冷嗤:“承烨家的偏偏在林家那丫头出城时去庄子,倒真是恰巧的很。可知承平去庄子干了什么?可曾和林家丫头说了什么?” “齐王殿下和冯世子的侍卫在,隐卫没法靠近。在林小姐随秦王妃回城后,隐卫又潜入山庄查看过。有四幅梅兰竹菊的画,墨迹尚未干透,是出自四个人的手笔。依照齐王殿下逗留的时辰来算,作幅画后,也说不了太长时间。” 皇帝细想了楚承平片刻,便放在了一旁,转而问起楚承曜来: “查实是承曜动的手?” 郑诚据实以报: “派去跟着林小姐的隐卫说,亲眼瞧见晋王殿下身边的江湖人,对林府的马车出手。” 皇帝眼睛危险的眯起: “他这是被太子和皇后摆了一道,自知娶不到林家那丫头,故而痛下杀手,不让顾家成为太子和承烨的助力。” 郑诚又说起,查到太后寿宴前后,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府中失窃的财物,追查到了踪迹。 顺着踪迹细查,目前已经查出两家卖失窃财物的源头,且都不在泰安城内。 一家是,京兆府尹陈庆山小舅子发妻的陪嫁铺面。 另一家,是护城军一个校尉的兄长,这校尉平日里对楚承曜极其推崇。 郑诚只是将查来的东西,尽数回禀。 可陈庆山暗地里早就对楚承曜马首是瞻,那校尉又对楚承曜多有信服。 这些消息就差明着说,楚承曜找人装作大盗,在太子和楚承烨巡城期间生事,不光挑唆了太子和秦王结怨,还让众臣觉得二人能力欠佳。 又能趁机敛财,另作他用。 一个有野心的皇子敛财,用途自是不言而喻。 且楚承曜有能力将赃物运出泰安城,也自然有办法运旁的什么进城…… 不知怎的,皇帝突然想到春农节那些刺客和路引,对楚承曜的警惕和提防更甚: 城府颇深还极擅伪装隐忍,又杀伐果断,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可惜……野心太大。 —— 晋王府。 楚承曜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亲爹惦记上,还在恼怒周玥雪败事有余。 张盈儿再次送信,被岳明珠拒绝还让其莫要登门,更让楚承曜烦躁。 以为岳明珠是见自己在寿宴上求娶林锦颜,故意耍脾气,暗骂岳明珠和周玥雪一样,都是不识大体的短见妇人。 得知林锦颜马车受惊翻倒,忙让钟毅去查探。 买人性命 钟毅查来查去,顺着线索都查到了楚承烨头上。 楚承烨身边的贾玉和孙坚,今日乔装出了城,时辰也和林锦颜马车出事的时间对的上。 楚承曜暗恨:「如今老三也开始长脑子了,他派人去暗杀,又让自己人将其救下,算计着得了林锦颜的恩情,好攀附上顾家!」 楚承曜吩咐钟毅将此事,透给秦宗良知晓。 在以秦王府的名义放出消息:林锦颜的事,是太子做下的。 挑唆二人争斗。 钟毅应下,一脚踏出门外想到刚查到的事,又转身回来禀报: 「周大人私下在找江湖人,好像要花银子买人性命。」 楚承曜听的莫名:「周大人?那个周大人?」 「是王妃的生父,周怀礼周大人。」 楚承曜听到那句王妃,就如同扎在心头的刺,脸色又黑了两分,不耐的挥手让钟毅去查查,周怀礼要买何人性命。 —— 齐王府。 楚承平满腹心事回到府中,听闻楚承逸刚到府里,正等着自己,楚承平正了正精神,迈步入内。 二人闲谈了一盏茶,楚承平已然走神了两三次,楚承逸心知楚承平必是遇到了什么事,关心询问。 楚承平想着表兄和外祖父的嘱咐,不愿牵连楚承逸,只说听了林锦颜离京后的一些见闻,心中烦闷。 聊了一阵,也没从楚承平嘴里套出旁的话来,想着楚承平也不会有事瞒着自己,楚承逸便先告辞回了府。 想到今日受惊吓的林锦颜,又想起她年幼时便心系灾民,楚承逸忽而就想知道,她离京后看到的那些不公之事,会不会置之不理…… 送走楚承逸不久,门房便来禀报,说是不夜侯的安老板求见。 惆怅的楚承平突然想起,安知闲给自己的出谋划策,一拍脑门懊恼道: 「光顾着听了,自己的事忘了说!快把安兄请进来。」 安知闲借着关心之名,不露痕迹的打探着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楚承平知晓分寸,用应付楚承逸的说辞,说给安知闲,多一个字都不曾透露。 但安知闲与林锦颜同盟多年,听了这些,就已然猜到谈话的真正内容。 见自己说完,安知闲少见的怔住,周身还有落寞之意,楚承平叫了他两声,才将安知闲叫回神。 抱着不死心的念头,安知闲打起精神,劝楚承平早些对林婉蓉表明心意,免得太傅再次提起,他没法给交代。 待上了马车,安知闲周身都散了劲,依靠在车厢上愣愣出神: 她说这些给承平听,定然是存了推承平上位的心思。原来她早就选好了人,自己是那么相信她不会嫁入皇室…… 风潇然或许说的没错,可能自己真的被迷了心智吧…… 当真看走眼了吗…… —— 颜玉轩。 林锦颜回府后,瞒着马车受惊翻车的事,神色如常的请林晏清和林思远,帮着挑了用作教学的书籍,陪着老太太用了饭,才带着林锦安回了自己院子。 明日便是放榜之日,林锦安虽有信心还是不免有些紧张,林锦颜陪着说了会话才好些。 投石问路 送走林锦安,打发走玉彤和伺候的丫鬟婆子,林锦颜吩咐洪九守在书房外,又让白芷备好栗子酥和芙蓉糕。 人定时分,两道如狸猫般的黑衣身影,悄无声息的潜入颜玉轩,同洪九打了个照面,快速进了书房。 两个黑衣人分别在林锦颜左右入座,宋易摘 「今日朝魏仲动手后,确实发现有人跟踪,那人功夫虽只是上乘,却身法奇特,极善隐匿踪迹,要不是我一直留心着,很难发现他,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位的隐卫。」 林锦颜给宋易续上茶水: 「你如今出手在那位看来,就是晋王出手,那位自然会对晋王多加关注的。」 另一个黑衣人拿起芙蓉糕,小口慢嚼的听着二人说话: 「你要想除了晋王,我和宋易替你杀了便是,何必这么麻烦。」 林锦颜:「前路不明,总得有人去当探路的石头,我对晋王多少有些了解,能猜到他会做什么,没人比他更合适当这探路石。京都局势复杂,在暗去推动他人争斗,总比在明受人掣肘好的多。」 黑衣人:「你最聪明听你的。不过,马车的事你虽然瞒住了府里,却没瞒住将军府。方才他们得了信,已经派人去追查,要不是天色晚,就要来找你问话了。」 林锦颜眸光沉沉,从容勾唇道: 「本就没想过瞒着外公他们,忠君爱国是好事,但忠心不怕外患却怕内忧,太过忠心就毫无自保能力。我就是想让外公他们知道,那位在拿我当饵,降一降他们的忠心。」 「故而今日之举,一为晋王,二为降低将军府的忠心,三为打消那位对将军府的疑心,我若出事将军府什么都不做,那位可不好唬弄。」 黑衣人拍了拍手中的细渣,端杯笑道: 「第四嘛,愿者上钩,你今日可是钓了两条大鱼。秦王府和襄王府的恩情,你怕是已经想好要如何还了吧?」 林锦颜:「小王爷的我还没想好,不过秦王府的,晋王应该已经还上了,倒是用不上我。」 宋易拿起一块栗子酥,神色轻松的调侃道: 「还好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吃了糕点,宋易提笔将楚承曜接触过的人,挨个写下。 三人聊了一个时辰,宋易和黑衣人才离开。 林锦颜拿着写满人名的纸张,挨个在脑海中对比上世的记忆,细细回忆,末了点燃纸张烧成灰烬。 城西。 柴房里,一个丫鬟着装的女子,衣衫单薄抱着膝盖,卷缩成在角落。 露出的手腕上,暗红的的鞭痕显眼。 听得开门声,身子瑟缩着抬眼去看,瞧见满脸横肉的婆子走进来,丫鬟吓得往后躲,被婆子扇了耳光,骂骂咧咧的拖出了柴房。 婆子将丫鬟扔在管家和人牙子脚下,退至一旁。 管家不耐烦的冲着人牙子嚷道: 「你卖的这死丫头,从哪找来的?三天两头的偷跑,要不是东家心善,早就将其打死了!」 人牙子点头哈腰的赔罪,退还了卖丫鬟的银子,将丫鬟拎出府。 放榜之日 人牙子将丫鬟带回,抬脚就踹: 「贱皮子!都卖做下人了,还三番五次的跑个什么劲!大清早害老子跟着你挨骂!既然你不识抬举,一会就给你卖到楼里去!」 丫鬟被踹的痛呼,闻言也顾不得挨打,忙上前抱住人牙子的腿哭求。 听得下人的前来禀报,说是有人来买丫鬟,人牙子不耐的将人踹开,吩咐人将丫鬟拖走洗干净,再换身衣裳,收拾的好看些,带去楼里卖个好价钱。 丫鬟拼死的挣扎哭求,还是无济于事的被拖向后院。 瞧见有人进来,人牙子欠着身子,换上笑意。 马上被拖至院门里的丫鬟,见到来人,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希望,高声呼救: 「林利?!林利!救救我,我是小桃啊!救命!」 —— 礼部南院的东墙外,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都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墙上的榜文上搜寻。 瞧见名字的欣喜若狂,与身旁人分享喜悦。 看了几遍也没找着的,面色灰败行尸走肉的挤出人群,黯然离场。 更有抱头痛哭者,愤然怒骂者…… 林顺挤进人群,瞧见榜单开头处赫然出现林锦安的三字,兴奋的大叫: 「中了!我家少爷中了!哈哈哈哈,我家少爷高中一甲!」 顶着旁人或羡慕或嫉恨的目光,林顺往府里狂奔,进府就开始大喊,一路喊到松茂堂。喊得府中下人,个个面露喜色。 林晏清闻声,也没去在意林顺这毛毛躁躁没规矩的模样,与有荣焉的捋着胡子,看着林锦安朗笑。 林锦颜和林婉蓉,笑盈盈的起身冲着林锦安道喜,老太太高兴的连连说好,还要给林顺打赏。 林锦安听清内容,紧绷的身子得以放松,心中忐忑全消,紧握衣摆的手也松开,起身对林晏清和老太太行礼笑道: 「祖父,祖母。孙儿没给林家丢脸。」 林晏清:「哈哈哈哈,何止没丢脸,分明是给林家挣了脸面!你爹昨夜便说,今日会早些回来,一会他回来你亲自跟他说。」 林锦颜:「爹知道了定然高兴的紧。林顺,今日府里有喜,府中下人每人打赏一两银子,管事的每人二两,一会整理好册子,来找我拿银子。」 林顺脆生生应下,厅里下人皆兴高采烈的对林锦颜行礼道谢,满嘴的吉祥话。 安排好府里,林锦颜找了由头出府,直奔将军府。 林锦安高中一甲的消息,让顾家几人都染上笑意,但想到查来的消息,笑意又淡了不少。 昨日马车出事并非偶然,秦王的幕僚昨日出城,林锦颜又恰巧被秦王妃所救。 今晨又查到,其中好似还有太子的踪迹。 顾弘章将查来的消息告知,见林锦颜毫无意外,不由出声询问。 「不瞒外公,昨日出事后,我就想着应该是哪位皇子动的手。」 林锦颜苦涩一笑: 「前两日面圣,临走前陛下曾提点,我不嫁入皇家一事,不要对外透露。出了宫门,魏仲发觉有人跟着我。我便猜到会出现昨日的遭遇,陛下当时也是想到了这些,才会提点的。」 顾家寒心 顾弘章几人怔住片刻,转而就明白了林锦颜话中的意思。 顾睿洲:“颜儿你是说……陛下在拿你当饵,用你来试探几位殿下?” 白伊然发抖的抓着林锦颜的手: “简直是……混账!” 顾弘章和顾青云也是脸色黑沉,紧咬牙关。 他们并非蠢笨之人,只是太过正直忠心,很多事不会往他处想。 此时想明白这些,顿觉悲痛憋闷。 他们顾家忠心耿耿几代从军,镇守边疆出生入死效忠的帝王,竟然如此算计他们一心为天楚着想的晚辈…… 若说以前皇帝对他们种种提防试探,只是让他们谨慎委屈了些,此事却让他们觉得寒心: 颜儿只是个弱女子啊,她如此良善,又对皇室毫无威胁!怎能这般害她! 顾青云不死心的问道: “颜儿,确定跟你的人,出自宫中?” 林锦颜神色淡漠的点点头: “那人跟我极为小心,好些时候魏仲都察觉不到那人的踪迹。我在府里时,那人只在大门外远远盯着,并不靠近,出府才跟着。” “昨日出事时,那人并未曾援手,跟着回府后便离开。我让魏仲远远跟着,亲眼瞧见那人自东侧门凭腰牌进了宫。” 闻言,几人皆沉默不语,任由愤然,委屈,憋闷,落寞,不值,悲痛交织…… 顾弘章心中的沉闷,哽的他呼出几大口气,良久才出声道: “原以为帝王都如先帝那般,只管忠心便好。现在方知,先帝独一无二。此事对外不要透露半个字,一会辰儿回来,也不要告诉他。” —— 宅院里。 小桃眼睛通红,端着热茶的手,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要不是她眼尖,看到来找自己的林利,此刻怕是已经被卖进了妓院。 林利:“你也别怪少爷,是表小姐怕事情传出去,非要卖了你。若不是为了寻你,我现在还被关在府里呢。” 小桃想起这几个月的种种遭遇,不由得恨从心头起: 他们苟且,凭什么我来遭罪! 林锦昀忙完政务,收到林利找到小桃的消息,忙赶来宅院。 知道周玥雪有了身孕,还即将嫁给晋王的消息,林锦昀只觉天方夜谭,觉得周玥雪是被晋王逼迫。 可祖父却说周玥雪是自愿的,这怎么可能呢?她的清白,明明是给了自己,怀孕的月份也能对上…… 林锦昀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周玥雪当面问清楚,可他根本见不到人,而且如今周玥雪和晋王已有婚约,他也不敢闹的太大。 正发愁的时候,林利无意中的话,倒是给林锦昀提了醒,于是小桃便成了能查证此事的人证。 见到满身伤痕的小桃,林锦昀眸色中闪过一抹心虚,关心了两句,便着急的询问: “初五那日,我约表小姐来此处。那个…事后…是你收拾的的屋子,你可曾在被褥上瞧见过落红?” 小桃早就听说周玥雪要嫁进晋王府,心中暗骂周玥雪不知廉耻,就该被浸猪笼。 此刻被林锦昀问起,别说不曾看到,就是看到了,她也会说没看到。 “不曾见过。” 林锦昀急道:“当真?可是你看漏了?再仔细想想。”(本章完) 一无所获 小桃虽觉不耐,但想想如今自己的性命,还握在林锦昀手中,也不敢欺瞒: “确实不曾见过,那日收拾完,少爷就卖了我,被褥我还未来得及洗。少爷若不信,可问问这宅子里浆洗的婆子,便可知晓。” 林锦昀闻言,面色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一旁,让林利找来浆洗婆子,得到的答案也是不曾见到。 林锦昀不死心的翻出那日用过的被褥,铺在桌子上,一寸寸细细查看,依旧一无所获。 他颓然的瘫坐在椅子里,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雪儿那般冰清玉洁的女子,她怎么会骗我呢……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对……” 吩咐下人看着小桃,不许她出宅子,又吩咐林利去盯着周府。浑浑噩噩的往家里走,路过酒肆,不好酒的林锦昀迈步走了进去。 等掀了店家的桌子,被小二赶出来时,林锦昀已是眼神迷离脚步踉跄,没走两步便摔在了大街上,嘴里哼哼唧唧的自说自话。 街边不少人瞧见这一幕,只当作笑话瞧。 有好心人上前将林锦昀扶起,反倒被喝多酒的林锦昀一顿臭骂,那人本欲好心送林锦昀回府,挨了骂黑着脸走开,相熟的人瞧见不住的嘲笑: “我说张福,早就跟你说少管些闲事,你瞧瞧,出力不讨好了吧?你有这时间,去多打两尾鱼,早就娶上媳妇了。” 张福脚步未停,不耐冲嘲笑那人挥手: “去去去,惯会说些风凉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抬头看了看天色,张福见城门下钥还有些时间,决定出城再去河里弄点鱼来卖。 撒了好几网,捞上来的鱼屈指可数,张福决定再撒些饵料等等看。 等了少顷,瞧着暗沉的天色,心想着再撒两网就该回去了,起身将网撒出去,正蓄力往回收网时,张福听得不远处“扑通”一声的落水声,边收网边探头去瞧。 看到一艘船影,上面有两人人影晃动,想着是旁人来打鱼,张福专心的收回鱼网,心里嘀咕: 这个时辰才来,能打到啥啊。 待张福将鱼网里的鱼掏出来,一抬头就见船上的两人正往船上拖东西,天色愈发黑沉,张福瞧不清楚,只看见两人费劲的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拖上了船,瞧着像是一大网沉甸甸的鱼…… 张福:嘿,真他娘的邪了门了,他们怎么运气这般好…… —— 凤栖宫。 见顺意从外进来,皇后挥挥手,将屋里一众宫女内侍挥退。 顺意欠身上前:“娘娘,世子已经查到了,晋王送到钦天监的东西,是林太傅孙子,林锦安的生辰八字。” 皇后冷笑:“他倒是着急,今晨刚放榜,他便准备上了。他这是自己攀不上顾家,想让云熙去。呵…真当本宫是死了不成?” 顺意:“娘娘,漠北的成王,如今把陛下得罪狠了,陛下怕是不会让小公主去漠北和亲。” 皇后起身,在屋里慢慢踱步: “且不说兵力最强的顾家,云熙无论嫁给朝中任何人,都是给老二找了助力……漠北既然嫁不了,夜梁和屏南也可以。这几日,宫里不是有些风言风语嘛?去多传一传。” 金枝玉叶 行馆内。 莫副使因花允诺未听他建议,没选太子选了晋王,喋喋不休的说她不识大体: “六公主,这次的和亲机会,可是皇后娘娘给您求来的。这般好的机会给了您,就是为了让您选一个有权利,能给屏南带来益处的夫婿。” “您为何不选储君,反倒选一个没背景的王爷?难道就因为在此处多见了几回,您被晋王的皮囊迷住?您如此行事,怎么对得起皇后娘娘一片苦心。” 花允诺垂眸不语,花允承眸中却染上冷厉: “莫大人,我父皇身体康健,你却处处以母后为尊,是何道理?难道我出来久了孤陋寡闻,屏南如今已经是母后做主?” 莫副使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未说完的慷慨大义全都堵在了侯头,憋的他脸红脖子粗: “方才是在说公主择婿一事,屏南自然是圣上做主,殿下切莫诬陷与我!” 花允承起身,与莫副使四目相对: “莫大人,小六在如何,也是皇家正经的公主,还轮不到一个臣子如此斥责,您越矩了。” 说话,花允承拉着妹妹衣袖,大步踏出屋子。 莫副使恼怒不已,扭头看向垂眸品茗的窦正使,告起花允承兄妹的状来。 窦正使慢悠悠喝了茶: “瑞王殿下并未说错,公主金枝玉叶,哪能被我等臣子苛责。” 说完抬步出屋,独留无处撒气的莫副使,插着腰无声大骂。 同妹妹说了话,花允承回到屋内,梳洗躺下掀开被子,一封信出现在视线里。 花允承翻身而起: “阿正!” 守门的侍卫,快速入内,顺着花允承的视线,瞧见那封信,仔细检查后递给花允承: “没毒。” 花允承将信展开,瞧见那抹熟悉的桂花,眸色发亮: “今日都有谁来过我这院子?” 阿正细想片刻:“除了在此处伺候的人……晋王殿下今日来过……” 花允承想了一瞬,立马将其排除: “不是他。还有谁?” 阿正:“夜梁的荆老大人,进来和晋王殿下的侍卫,说了两句话。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人。” 花允承看完信,锁眉沉思: “想办法让天楚对屏南理亏?” 阿正探头看了信: “主子,他这是要干什么?他的话能信吗?” “他从未骗过我,应该是可信的……让天楚理亏,最快的法子,便是咱们在这的人出了什么事……怎么出事?谁出事比较好呢……” —— 林府。 松茂堂内,一家人围坐一堂用朝食,脸上都挂着笑意。 听得林松禀报,说是林思然来了,林晏清笑意淡了两分: “他现在架子倒是大的很,昨日便给他传信,说安儿中了一甲,让他带着锦昀回来吃饭,他今日才肯来。” 林思远:“昨日二弟和昀儿都当差,许是政务未忙完。” 说话间,未经通传的林思然面色焦急的进来,扫视了一圈,也顾不得同爹娘见礼,着急道: “父亲,昀儿好像不见了!您快帮我找找吧。” 醉酒失踪 听得林晏清问询,林思然忙说昨日经过: 他得了信就派人传信给林锦昀,原本是要等林锦昀一起回来吃饭的。 等了半晌,传信下人的来回禀说,林锦昀早早就离开了御史台,也不曾回府。 本以为来了此处,林思然本欲来此,却听闻林锦昀醉酒在街上耍酒疯。怕林晏清责骂,忙带着人去找,找到后半夜也没瞧见人。 想着林锦昀是喝醉了,自己找了住处,所以才找不着,天亮酒醒了就会回府。 可到此时还是不见人影,林思然觉得是出了什么事,忙找过来请林晏清帮着找人。 听完,林晏清也顾不上骂,压着怒火吩咐林松去找人。 林锦颜吩咐铺面的伙计跟着去找,担心人手不够,又传话给杜兴,让其带着庄子里的人进城帮着找林锦昀。 听了林锦颜的吩咐,老太太心中稍安: 这么多人找,定能将人找到。 —— 打探到近些日子,皇帝从未单独见过韩尚书,楚承曜的试探也觉有了结果,约了一处私密之地,邀韩尚书小酌。 两人见面客套几句刚落座,门又再次被推开,看见来人,韩尚书愉悦神色淡去: “你怎么来了?” 来人闻言也不恼,规矩的同楚承曜和韩尚书见了礼,而后才道: “韩大人,小民一介商贾不敢高攀您,可真儿是您亲妹妹,她时刻记挂着您和岳母。小民不忍真儿如此伤神,这才托朋友求到殿下这里,只是为了找机会和您说说情。” 韩尚书冷脸相对: “我与你有何情分?” “小民与韩大人却无情份,也未敢奢求韩大人把小民视作家人。但真儿是被我连累,求大人不要同她置气,准许真儿登门看望岳母。” 楚承曜闻言,笑脸温和的出声相劝: “韩尚书,我如今被算计到名声尽毁,你还愿相信我与我来往,足见你是重情重义之人。我也是不忍见你因一时之气家宅失和,故而才会答应黎老板所求。你若觉为难,我这就让他出去。” 听得楚承曜语气里,同自己更为亲近,处处为自己考虑,韩尚书脸色挣扎了许久,才不耐的气闷道: “黎老板的丰隆钱庄,就快遍布天楚,富贵无极的人物,旁人求都求不来,我哪里能赶你走。” 见韩尚书虽阴阳怪气,但也没真的赶人,知道是给了自己面子,楚承曜眸光微闪笑意大了两分,做起了和事佬: “黎司钰,韩尚书都发话了,你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坐着说。” 黎司钰对着二人又各自行了一礼,才在下首位置坐下,偷瞄了眼韩尚书的脸色,又朝着楚承曜投去求救的目光。 楚承曜用眼神示意黎司钰安心,转而和韩尚书闲聊起来,见韩尚书脸色好了些,又将话头转给黎司钰。 “韩大人,小民知您是恨真儿不听您劝阻,非要嫁给小民一个从商的罪臣之子。可小民的父亲为人清正,当年的案子另有隐情,他是受人诬陷,这件事殿下也是知晓的。” 不通人情 韩尚书闻言,抬眼看向楚承曜,得了楚承曜证实,表情松动了少许。 黎司钰见状趁热打铁: “小民知父含冤,却又被断了仕途的路子,小民家中是长子,爹不在,小民总不能看着一家老老少少饿死,届时更不会有人去查当年的冤案。若不是为了养家,小民也不会弃文经商……” 韩尚书用余光扫向黎司钰,见其神情抑郁不似作伪,端起茶杯掩住思绪。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般浑浑噩噩,不想上苍垂怜,竟能遇到真儿……小民得真儿相伴,才能挣下如今家业,却害的真儿与您有了隔阂,心中甚是愧疚。” “故而才辗转求到殿让真儿能与亲娘相聚,与…兄长和睦。” 说着话,黎司钰起身对着韩尚书一辑到地。 楚承曜瞧了眼韩尚书的面色,垂眸含笑并不言语。 良久,韩尚书才冷硬开口: “先吃饭。” 黎司钰怔了片刻,带着笑意脆生应下。 待用完了饭,送走韩尚书,楚承曜和黎司钰相视而笑。 韩尚书虽还是没给黎司钰好脸,至少比以前的敌对好了不少,慢慢来,总有破冰那日。 说笑间,钟毅快步入内,恭敬禀报: 屏南的莫副使,在行馆内被砍伤,御医正去救治,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 楚承曜负责接待使臣,此刻听闻出了乱子,同黎司钰打了个招呼,立刻起身出门。 坐上马车,楚承曜细问起经过才得知: 起因是漠北的成王莫振辉,和屏南的瑞王花允承,为了点琐碎事起了争执。 当时萧尘不在行馆,没人制止莫振辉,莫振辉言语间多次辱及屏南皇室,闻讯赶来的屏南莫副使,气不过的和莫振辉争论,更加惹恼了莫振辉。 花允承见莫振辉动手推搡莫副使,上前劝和说了句:同是姓莫,百年前说不得还是一家,不必动手伤了和气。 莫振辉闻言更怒不可遏,大骂莫副使乃猪狗辈般的酸儒,怎配和他漠北皇室同姓。 自视甚高的莫副使遭了辱骂,吹胡子瞪眼的回击,说漠北乃天楚手下败将,安敢在天楚国都欺辱天楚的贵宾。 被一个看不起的小国使臣羞辱,怒气到顶的莫振辉忍无可忍抽刀便砍,危急关头,花允承眼疾手快的推了莫副使一把,自己的胳膊却被莫振辉的刀尖划伤。 莫副使虽被花允承推开,却摔倒在地,莫振辉见一刀不中,又上前对着莫副使胸膛挥刀砍下。 行馆里的天楚侍卫,本和夜梁的使臣,在一旁瞧热闹,瞧见动了刀才上忙前制止,可惜晚了一步莫副使已经被砍伤。 楚承曜听完,不悦的骂道: “空有力气不长脑子的蠢货!当这是他们斗殴为乐的漠北吗?披着人皮不通人情的蛮夷,就会给我捅篓子。” 钟毅小心扫了眼楚承曜的脸色: “还有一事。林太傅的小儿子,方才去京兆尹府陈大人那报官,说是林家二房的儿子林锦昀,于昨日傍晚前醉酒失踪。周大人找买命的江湖人,昨夜也没了踪迹……” 瑞王受伤 行馆内。 随屏南来天楚的医者,给花允承受伤的胳膊止血上了药,正准备包扎,花允诺神色焦急的提着裙摆跑了进来,瞧见兄长皮肉外翻的胳膊,瞬间泪如雨下: “皇兄……怎么伤成这样,伤到骨头了吗?都怪我,贪玩出门还把阿正带走,没人保护你才受伤的……皇兄,对不起……” 花允诺内疚不已,哭的眼睛和鼻子绯红。 花允承勾起泛白的嘴唇,眉目柔和的劝慰。 待医者包扎好伤口退下熬药,花允诺已然深陷自责之中,哭的不能自已。 阿正无措的立在花允诺身旁,满脸心疼的轻声哄着,翻来覆去的说着: “公主别哭,这事不怪您。公主,您小心哭坏了身子。” 见根本劝不住,一会功夫急出了一头汗。 花允承听得妹妹哭个不停,心疼无奈又好笑: “伤在我身上,我还没哭呢,你哭这么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伤着了。阿正说的对,此事怪不着你,莫要多想。” 花允诺抽噎道: “怎么不怪我……要不是为了我,皇兄你也不会来天楚……要不是我贪玩带走阿正,你也不会受伤……” 花允承见哄不住,装作伤口痛,哎哟叫了一声。 花允诺赶忙抹了眼泪,起身上前关心。瞥见花允承的笑脸,花允诺气的跺脚: “皇兄!我都难过坏了!你还吓我!” 花允承:“这不是瞧你哭的停不下来嘛,好啦,皮外伤养些时日就好了,别担心。别再哭了!真是怕了你了,上辈子怕是个求雨的,再哭这天楚的国都都要被你淹了。” 瞧花允诺虽然气鼓鼓,好歹是止住了哭,阿正抬头擦去脸上的汗,长舒了口气。 哄好了妹妹,花允承换了身衣衫,被她扶着去瞧莫副使。 见人面无血色的昏睡着,花允承关心询问,窦正使愁眉紧锁: “天楚来的御医刚出去开药,说是莫大人的伤凶险异常,今夜熬过去还好说,熬不过去怕是……” 花允承眸色中亮光微闪,面色满是内疚担心: “是我没护好莫大人,回去以后还不知要如何给皇兄交代。” “您舍命救莫大人,还受了伤,怎能怪得着您。是漠北欺人太甚,也怨莫大人自视过高。回了屏南若太子殿下,因此事为难您,臣必为您作证。” 窦大人说完,见花允承面上一层薄汗,嘴唇也泛着白,又见花允诺眼睛红肿,询问了花允承的伤势,忙催着他去喝药歇息: “屏南虽国力不如天楚和漠北,好歹我们也是来贺寿的使臣。天楚若不想被天下人诽议,自会出面主持公道。有臣看着,殿下不必挂心,养好身子要紧。” 回到屋子,安抚走花允诺,阿正关上门: “主子,莫副使伤势这般重,应该足够天楚理亏了吧?” 花允承轻抬着受伤的胳膊: “伤如何重,也重不过人命去。何况,他也太过聒噪了些,凭他也敢斥责小六。” 阿正眼底透出厌恶:“确实讨嫌。” 花允承语气轻缓:“无妨,以后他就不会了。” 闲不下来 楚承曜赶到时,礼部尚书袁道收到消息赶来,两人在门口一同下车,说着话脚步不停的往里走。 两人入内不到十步,漠北的正使萧尘和鲁桑,也从外头赶回行馆。 四人一同入内,去到屏南使臣的院子。 见莫副使药都灌不进去,又见花允承服药后昏睡未醒,心知此事不好善了。 楚承曜带着几人和窦正使,去到漠北的院子里,商讨如何赔偿补救。又将事情经过整理成册,带进宫面圣请罪。 —————— 皇宫内。 安抚好来告状的顾弘章,皇帝让郑诚将人送出殿外,站起身欲活动活动筋骨,突觉眼前发黑,踉跄了一步被内侍扶着重新坐回。 郑诚送完人回来见到,忙催促着内侍去请御医,被皇帝出声拦住: 「并无不适,坐的时间长了些罢了。」 说着话,感觉缓和了不少,皇帝抬手抚额揉了揉眼框,森冷的目光自指缝中透出: 「不许外传,多话,脑袋就别要了。」 殿中内侍闻言,皆心惊肉跳的下跪应是。 郑诚瞧了眼皇帝的面色,了然的让内侍退出殿外。 「大将军因林家丫头的事,来找朕告太子和承烨的状,看来顾家查到的消息,都是承曜放出去想让人知晓的。」 郑诚递上热茶: 「林小姐马车受惊回府后,去绣庄定了一件雪狐毛领,杜鹃刺绣的大氅,恰巧秦王妃就最爱杜鹃。昨日林小姐从将军府出来,顺路又去退了。应该是听说了将军府查来的消息,觉得中了秦王殿下设的套,因此恼了秦王妃,不准备送了。」 皇帝闻言失笑: 「这丫头倒是半点不做作,满腹才学却无城府。去给跟着的隐卫传话,日后对其护着些。将军府对她可宝贝的紧,别回头太子他们几个,惹得那丫头蹭破点油皮,大将军又要来找朕告状。」 郑诚笑着应下,将收到的消息挨个禀报: 秦国公府的世子秦宗良,找了六七个月份一样的孕妇,安顿在城外的的庄子里。 自打寿宴上,楚承曜提出求娶林锦颜过后,岳明珠便开始和晋王府断了来往。 工部尚书肖维中的儿子肖思明人虽醒了,嗓子却坏了,肖尚书见肖思明会因此仕途受阻,转而对寻回不久的长子疼爱非常,惹得肖夫人不满,肖府后宅几乎日日鸡飞狗跳。 另外,肖尚书不知从何得知,肖思明的伤是楚承曜动的手,私下联合有交情的大臣,弹劾楚承曜。 太子知晓这个消息,不光让亲信搜证准备一同弹劾楚承曜,打压刑部,还在私下派人细查先前的大盗。 楚承曜放榜后,给钦天监送去了林锦安的生辰八字,这会儿邀了韩尚书和黎司钰,在一处私密的宅子里说话。宅子派人查过了,在黎司钰名下。 皇帝一一听完,端杯慢饮后放下茶杯: 「太子开始长进了,是好事。承曜倒是闲不下来,既如此便让他忙一些的好,这两日压下的弹劾他的折子都拿来。明日早朝后,让韩清如单独来见朕。」 出府寻人 正说话间,内侍进来禀报,莫振辉砍伤花允承和莫副使消息。 皇帝面色不耐:「莫振辉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便罢了,这萧尘是要做什么,居然如此放任,当真不把天楚放在眼里!」 听闻事发时,萧尘和鲁桑均不在行馆内,也并未查到行踪,皇帝吩咐内侍先让御医去行馆医治,又吩咐郑诚去细查萧尘二人去了何处。 听闻林锦昀失踪的消息,皇帝也只是让郑诚查查,并未放在心上。 ————— 林府。 府里但凡有空闲的下人全部出动,就连过几日就要去参加殿试的林锦安也跟着找人,众人找了半日,都没找到林锦昀的踪迹。 松茂堂中,摆好了饭,无一人动筷。 老太太愁云惨淡的长叹: 「这么多人去找,怎么会找不着呢,别是真出了什么事吧……」 林锦颜拉着老太太的手: 「祖母别担心,我让杜管事带了几个庄子的人跟着找,京兆尹府也派了人,外公那我也带了话,将军府也派了人手在找。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大哥,那就证明大哥性命无虞。」 老太太点点头,拍了拍林锦颜的手背以示感谢。 林晏清:「辛苦颜儿了,他虽不成器,却也是林家骨血,总要找到人。」 林锦颜:「用了饭,我出府再从铺子里抽调些人手,跟着去找。祖父祖母不要担心,这么多人呢,一定会找到的。」 林锦安:「颜儿说的对,爹方才传了信,说是一会也回来帮着找。您二老多少用些饭,好生歇息着,说不得晚些时候我们就把大哥带回来了。」 林婉蓉给林晏清两人夹了菜,跟着相劝,又道一会和林锦颜一块儿出门寻人。 一众人找到天色黑沉,还是没寻到丝毫踪迹,拖着乏累的脚步回府,用了饭便早早歇下,准备天亮接着寻人。 颜玉轩。 周麽麽亲手熬了热汤,伺候着林锦颜用完,让其吩咐下人去找便好,不要太过劳累。 林锦颜乖巧应下,由着玉彤给自己绞干头发,裹上披风带着白芷去了书房。 洪九拿出好几封信递上: 「全是魏仲刚送来的。」 说完也不待林锦颜发话,自顾自走到门口,面朝外的依靠着门边。 白芷一封封拆开,将里面的内容取出,林锦颜挨个细看,看完后一封封烧掉,勾唇浅笑。 笑意未达眼底,火光的映照下,明艳的笑脸,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眸中泛着幽深的危险,更添两分迷人。 「都来了……看来我还挺招人恨,你备上些防身的东西,这两日小心些。」 —————— 行馆内。 瞧着闯了祸,还无半丝悔意,大马金刀瘫坐在榻上,打着哈欠的莫振辉。萧尘目光危险的转到墙上悬挂的弯刀上停了一瞬,咬了咬后槽牙,忍下杀意: 「这是在天楚,殿下行事还是收敛些的好。」 莫振辉不以为意:「小小屏南,能奈我何?」 萧尘袖中的手暗自收紧: 「屏南虽弱,但作为贺寿使臣,天楚为了面子,也会为屏南讨个公道。殿下最好祈祷,那莫副使能活下来。不然,天楚皇室可不会像今日这般,答应漠北的赔偿。」 鲁康行踪 萧尘言罢,别说莫振辉,就连鲁桑也觉得是件小事: 「不过是个小国使臣,死便死了,不过再多赔些银两罢了,那个瑞王不是还活着吗。」 萧尘眸色冷厉的看向鲁桑: 「屏南确实不足为惧,可天楚却让鲁将军数次败北,将军难道忘了此次是因何随行?」 见鲁桑变了脸色,萧尘唇角勾起讥笑: 「另外,我收到消息,鲁康并未死在沙场,反而命大的活了下来。在我们刚到天楚时,鲁康便回到了漠北,此刻应该正在鲁元帅膝下尽孝。在此恭喜鲁将军,洗清了弑兄的骂名。」 萧尘说完,起身整理了衣衫,迈步出屋。 鲁桑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握的格格作响。 莫振辉看着萧尘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咬牙嘟囔道: 「不过是个天楚弃妇生下的野种,要不是逃来漠北苟活,母子两早成枯骨了。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还敢来置喙本王,早晚剁了你喂狼。」 萧尘呼出心中怒气,本欲回屋歇息,想了想又觉不放心,转身去瞧伤重的莫副使。 屏南院子里。 下人给昏迷的莫副使擦了脸,端着盆出去倒水,一道身影翻窗潜入,来到莫副使床前拿起软枕,忽听得门外窦正使和人说话的声音渐渐逼近,忙将软枕放回原位。 眼见来不及跳窗,轻回一掌用掌风关上窗户,自己则是如狸猫般,滑进床底。 萧尘同窦正使刚进屋,伺候的下人便端着热水进来。 萧尘少了眼下人,又细看了莫副使的伤势,表达歉意后又道: 「莫正使伤的太重,怕是不能离人,要是缺人手,我带来的人单凭窦大人驱使。」 窦正使婉拒后送走萧尘,又派了两人去照料莫副使。 —————— 不夜侯。 忙了整日的茶楼,关门打烊。 安知闲回到书房,细看查来的消息,见有人要对林锦颜出手,面色染上两分焦急,忙让凌久去将消息通知洪九。 想想又觉不放心,起身准备去寻风潇然,让天机门也盯着些。 凌久:「主子,只是传话,风少主那我去便是。这里面一些消息,林小姐的人已经知晓,林小姐玲珑心肠必然已有所防范,您不必太担心。」 安南风也道: 「茶楼本就因几位老大人的缘故,惹得不少人探查。这些日子,因郑向恒常来找您,秦宗良也派人开始盯着您了,说不得暗地里还有未发现的眼线,还是小心些的好。」 安知闲听劝坐下,催促凌久先去给林锦颜传消息。 安南风瞧着安知闲担忧的眸色,便知安知闲是真对林锦颜上了心。 他本也看好两人,还暗戳戳的撮合,奈何人家姑娘瞧上了齐王,自家主子只能单相思…… 「林小姐跟着找了半日,还在人多时放话,明日再寻不到林锦昀,便要往城外找,看来是想把动手的人都引出来。」 「您这位盟友向来是心有成算的,那些人真敢动手,指不定谁倒霉呢。如此心计的女子,却也做得***。」 过于巧合 知晓安南风在拿话点自己放下,安知闲默默沉闷了一会,暂压心绪看起其他消息: 太后寿宴之日,吏部尚书被盗,楚承烨追查盗贼时,为断太子势力,拿宫中物件栽赃吏部尚书。 皇帝起了疑心,将事情压下,私下顺着赃物暗查。 安知闲将密信递给安南风: “留些线索,让宫里那位去查娴贵妃。再将此事,透给太子。” 吩咐完,安知闲将剩下密信挨个看完,得知楚承曜要动秦知许,安知闲眸光深沉: “也好,秦宗良既然这么闲,就让他忙一些好了。” —————— 行馆内。 照料莫副使的下人,尽职尽责守了一夜,天快亮时,三人困的实在睁不开眼趴桌小憩。 听得门外有声响,三人迷瞪着醒来,扫了眼床上的人影,坐着醒了醒盹才提起精神。 打来热水给莫副使擦脸时,察觉不对,忙颤着手去探莫副使的呼吸…… 花允承屋内。 阿正换了件和先前同样衣衫,对依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花允承行礼: “要不是主子的迷香,属下怕是一时半刻出不来。” 花允承声音慵懒: “嗯,谁都没料到,你刚进去就加派了人手。做的可干净?” 阿正还未答话,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花允承给阿正递了个眼色,让其去开门,自己则是躺回被窝,抬手在伤处捏了一把,疼的他嘴角抽动,听得开门声闭眼装睡 敲门的窦正使,跟着阿正进来,花允承迷糊的坐起身,绷到伤口疼的他痛呼出声,再度摔回床上,阿正忙上前将人扶坐起。 窦正使嘴上关心,眸色却在仔细打量花允承,见其面带虚汗唇色泛白,一副虚弱的养伤模样,才说起正事: “殿下,莫副使……昨夜没挺过来……刚刚已经去了……” 花允承不可置信的悲呼: “什么?怎么会……阿正,给我更衣穿鞋,我要去看看莫副使,快!” 窦正使帮着扶花允承坐到床边,在阿正转身拿衣衫时,手快速探进被窝,摸到被褥温热又赶忙收回。 花允承入内去看莫副使时,窦正使找了由头,将阿正留在门外。 瞧着花允承看过莫副使后,满脸内疚恼怒,窦正使忙上前相劝,又以不放心花允承伤口为由,招来屏南的医者,为花允承诊治。 待花允承换了药,被阿正扶回房更衣后,窦正使同医者到一旁僻静处说话: “如何?” 医者:“阿正衣衫上,并无昨夜我为莫副使点的凝神香的味道。” 窦正使眼中疑虑散了大半,挥退医者叫来亲随: “记住阿正方才的衣衫,寻个空档,去殿下和阿正屋内去瞧瞧,看看有没有同样的,有便拿来给我。” 亲随领命退下,窦正使脸色晦暗不明: 莫副使刚冒犯了六公主,扭头便因瑞王和漠北起争执的缘故,被成王砍伤,一晚上都没熬过便丧了命,此事怎么看都太巧合了些…… 莫副使又是太子亲信,瑞王确实有借刀杀人的动机。 可被褥的温度,显示瑞王确实不曾离开。阿正衣衫上也无房中的药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当年真相 早朝之上。 随着莫副使死于行馆,负责接待的礼部和楚承曜被弹劾。 更多关于楚承曜的弹劾,蜂拥而至,不但涉及刑部以及其他政务,还言及楚承曜私德不修,与女子无媒苟合,给皇室抹黑。 刑部和礼部的官员,纷纷帮着楚承曜说话,毕竟他们也涉及其中。 不少楚承曜私下交好,和对他观感不错的官员,也替楚承曜辩驳。 当户部尚书韩清如,也出言相帮,礼部尚书袁道更是因莫副使一事,替楚承曜叫屈时,本就不悦楚承曜笼络了这么多官员的太子,更是气恼的变了脸色: 户部和礼部受他管辖,他的人居然偏帮他的对手。 放任官员争论了许久,皇帝挨个记下为楚承曜说话的官员,又依律罚了相应人等后,才盖棺定论: 责令楚承曜罚俸三年,大婚前在府闭门反省,手中政务皆交由他派人暂管。 见楚承曜低垂着眉眼认罚,皇帝又语气柔和两分吩咐: “大婚后,好生照料你的王妃,朕还等着抱第一个孙儿。待其出生,朕重重有赏。” 楚承曜闻言,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堵的难受: 皇帝在众臣面前金口玉言,自己还如何除去孩子…… 下朝后,太子欲找袁道和韩清如问责,郑诚先一步将韩清如叫走。 太子只带着袁道出宫回府,见其对自己恭敬有加,却对打击楚承曜一事处处推诿,想着秦宗良查来的消息,眼底泛着冷意: “袁尚书,当年你因为赈灾被撤职,后调来礼部任职尚书,孤自认一直对你以礼相待,可你为何三番五次偏袒晋王?” 袁道怕给楚承曜惹下麻烦,义正言辞道: “当年微臣丢了赈灾粮,陛下留微臣性命,又将礼部交给微臣,微臣心里无上感激,不敢对陛下有半丝欺瞒。使臣一事,微臣只是对陛下据实回禀。” 太子绕着袁道,背着手缓缓踱步: “孤听闻,自打你来礼部任职后,隔段时间便避开人同晋王小酌,可见你们私下交情匪浅。查了查相交时间,又正巧在你调来礼部前。” 袁道瞳孔紧缩,怕太子发现端倪,忙垂眸掩住情绪。 听袁道否认和楚承曜有交情,只说是碰巧遇到两次,言语间将楚承曜摘得干干净净,太子更加怒意上涌,气的忘了皇帝当年不许外传的嘱咐: “你为晋王推脱行馆使臣之死的罪责,又在孤面前如此维护晋王,莫不是袁大人认为,你任职礼部尚书,是孤那好二弟的手笔?所以对他感恩戴德,处处相帮?” 太子在袁道面前三步站定,不等袁道答话,面带讥讽的继续道: “袁大人怕是被人蒙骗了吧,当年是顾大将军的长孙,安北将军顾睿洲,用他的战功为你求的情。” 袁道惊讶疑惑的抬眼,同太子对视: “安北将军?微臣同大将军府从无来往,殿下何出此言?” “安北将军无私为国,听闻袁大人一心为民,不忍大人余生愁苦,故而才以战功保了大人。” 君臣关系 袁道脑子乱成了一锅粥,都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坐上的马车,想着太子的言之凿凿,让自己去找皇帝或是顾家求证,便觉应当不是空穴来风。 袁道努力回忆,当初任职礼部尚书时,自己对楚承曜表示感激,也曾好奇询问过他如何帮的自己。 楚承曜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袁道想的头疼,也未想出楚承曜是如何解释的……好像只是含糊带过…… 现在仔细想想,楚承曜虽心有丘壑,可他那时势微,如何能让自己短时间内,升至二品大员…… 袁道回想着和楚承曜相处点滴,越想越觉心慌愤慨,若太子所言属实,那自己岂不是被楚承曜伪善蒙骗,对其感恩戴德,甘心维护卖命…… 袁道此刻迫切想知晓真相,吩咐亲随去大进军府去请顾睿洲出来小坐,他要当面问清楚。 “大人,太傅的孙子失踪了,将军府作为姻亲,也在帮着找人。昨日傍晚,小的还瞧见安北将军带着人在寻人,现在人还未找到,安北将军应该不在府内。” 袁道让亲随速去打听顾睿洲行踪,自己就近找了家府中的铺子,进去等候消息。 御书房。 皇帝叫来韩清如,一是因为韩清如帮着楚承曜说话,将人叫来是为提醒太子,韩清如是他的人不能动。 二来,是为了户部和盐运司的政务。 盐运司还未完全脱离世家掌控,户部受太子管辖多年,官员早已经和太子还有国公府上下一心。 韩清如虽然已经做了几个月的户部尚书,但在朝中毫无根基又无威望,未曾将户部官员全部收服,不少官员应付了事,这就导致许多政务进展缓慢。 叫韩清如来,也是为了商讨解决办法。 三来,也正是因为韩清如在朝中毫无根基和威望,为人又忠直,皇帝才想将将其培养成只忠于自己的大臣,户部和盐运司关乎国本,只有这样的人管着才能放心。 再来,皇帝虽将楚承曜放权推到人前,是让其成为磨刀石,为天楚的将来磨练一个胜任的帝王。 但这块磨刀石,所展现出来的野心和城府,让皇帝心中有了忌惮,这才放任太子和楚承烨对其打压。 又借着莫副使的死,将楚承曜变相软禁,将其打压的翻不起大浪才算放心。 至于韩清如,皇帝自然不想他被楚承曜笼络了去。 既然楚承曜借着黎司钰,去拉拢韩清如。他倒是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谈完政务,皇帝乏累的揉着眉心,同韩清如闲话家常,进一步拉近君臣关系。 末了鼓励了一番又道,让韩清如政务上遇到任何阻拦,只管来寻自己做主。 将韩清如感动的行了大礼,近乎是热泪盈眶的表了忠心。 皇帝朗笑着将人叫起,吩咐郑诚亲自去送,惊的韩清如连呼不敢,拗不过皇命拘谨的跟着郑诚出了门。 待郑诚回来,皇帝传唤漠北和屏南的来使,以及楚承曜、行馆和礼部官员,为莫副使之死和瑞王伤势,商讨三国同意的法子。 赔礼致歉 经过一个时辰的争论,最终漠北以昨日莫副使未死前商讨出的财物价格,翻出五倍用作赔偿。 且事发天楚,漠北此举有损天楚颜面,需得赔偿三千匹战马。 屏南使臣,在天楚国都丧命,天楚赔偿钱财若干,用作保护不周的赔礼。 钱财商讨好,便轮到相关人等追责。 为惩治漠北,皇帝将行馆的护卫全部下狱,相关的官员也罚的极重。 始作俑者莫振辉,依照天楚律法,罚一百棍刑,并向瑞王当面致歉。 萧尘为了漠北颜面,自然不能让漠北的王爷在天楚国都挨罚,提出用五百匹战马免刑。 皇帝正义凛然的婉拒,却又拒绝的不彻底。 萧尘恼怒的在心中大骂: 好个无耻的老匹夫,借着屏南使臣的死,来劫漠北的财! 纵然如何不情愿,也不得不再加了五百匹战马,才免去莫振辉的棍刑。 莫振辉虽被免去了棍刑,依旧觉得受到奇耻大辱,怒意烧的他面颊充血,在萧尘的“劝说”中从牙缝里向瑞王挤出致歉的话语。 鲁桑眼神阴鸷的射向皇帝,扫视了殿内一圈禁卫军,知道得不了手,才生忍住动手的冲动。 为了不再来受羞辱,鲁桑听莫振辉道了歉,便提出要带格威回漠北。 皇帝倒也没有过多为难,提出五百匹战马便可赎人。 待出了宫,忍无可忍的莫振辉,扭头看着宫门,用一句极脏的漠北话,问候了皇帝。 使臣还未回到行馆,脏话便传到了皇帝耳中。 忙了半晌的皇帝,正精神不济的闭目养神,闻言眼皮微抬眸中森寒,吩咐郑诚去催促漠北的赔礼,尽快送到天楚。 另一边,打听到顾睿洲所在,袁道忙赶了过去,在顾睿洲附近寻了僻静处停下马车,又遣心腹请顾睿洲过来。 顾睿洲听闻礼部尚书相请,虽觉意外,还是跟着来人上了车。 二人礼数周全的见了礼,客套两句顾睿洲便开门见山询问: “不知袁尚书何事找下官?” 袁道神色复杂的盯着顾睿洲: “素闻顾家代代忠直为国为民,心中甚是敬仰。没想到将军还如此良善,对非亲非故之人,都施恩不望报。” 听到此处,顾睿洲已然明了,袁道来见自己是为何事。 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林锦颜,上回林锦颜带自己去学堂下的暗道,就说起过此事。 颜儿还真是料事如神,果真是被她说中了。 急于求证的袁道,见自己说完,顾睿洲只神色淡淡垂眸不语,焦急叫道: “安北将军?” 顾睿洲闻声回神,想着林锦颜让自己结交袁道,面带浅笑道: “事情已过多年,下官都快忘却了,不知大人是从何处知晓?” 袁道愣住,心头乱的呼吸都停了片刻,眨巴着眼睛理了理思绪,对着顾睿洲一辑到底。 因在马车里,袁道只能坐着行礼,心乱了许久的身子发虚朝前倒去,顾睿洲稳稳将其扶住: “大人快快起来不必如此。” 袁道紧抓着顾睿洲搀扶自己的手臂: “当年竟真的是将军相助!袁道惭愧,受恩多年今日方知恩公是将军。” 待人真诚 顾睿洲将准备再次行礼的袁道拦住,以前他从无私下结交大臣的想法,可近来皇室对顾林两家,对颜儿的所作所为,倒是让他改了主意。 “事情已过多年,大人不必介怀。这些年知大人为官清正,下官更觉当年做的极对。” 说完,顾睿洲又说起当年经过,是皇帝不想让袁道知晓实情: “非是故意瞒着大人,顾家本就因掌兵最盛,被无数双眼睛盯着,陛下也表明了态度。您乃朝中大员,与武将相交多有忌讳,实在是怕牵连到两家。” 顾睿洲据实以告,话语间,没有楚承曜那种处处为袁道着想的体贴,反而坦荡说出,是为了保护顾家。 更让袁道觉得顾睿洲待人真诚,非伪善的楚承曜可比,心中对其敬仰,愈发滔滔不绝…… 袁道被楚承曜寒掉的心,此刻只觉滚烫: “今日才知晓将军一番好意,袁道在此深谢。能与将军,与顾家同朝为官,实乃幸事!” 二人笑谈了一番,称呼已经变成了袁兄和睿洲。 顾睿洲说起当年之所以去帮袁道,还是听妹妹惋惜,说袁道在民间风评极好,是个顶好的清官,自己才会去查证后相帮。 因着还要找人,顾睿洲也没多留,同袁道告辞利索下了马车。 袁道将车帘掀开一道缝,看着顾睿洲渐远的硬朗背影: “顾家后人若代代为将,天楚何愁不能再强盛百年。” 放下车帘,想起楚承曜,袁道笑意淡去,握拳愤愤的锤打身侧: 晋王殿下,这么多年,当真是骗的臣好苦啊…… 布庄里。 出城找了半日人的林锦颜,坐在窗边翻看着账本,魏仲行礼入内: “小姐,下朝后袁道袁大人随太子回府,出来后便四处去寻大表少爷,方才已经见上了面。” 林锦颜好看的眉毛轻挑: “好事。看来秦宗良是根据放出的消息,查到了真相。” 魏仲:“是小姐法子想的周到,放出一点线索,引得秦宗良疑心探查了许久,他自己查来的自然深信不疑,就是时间长了些。” 林锦颜:“时间长些无妨,安全才是首位。将这些年晋王私下通过袁尚书,塞进礼部的小吏,都做过什么,想法子透给袁尚书知晓。依袁尚书的秉性,自会出手。” 魏仲细应下,又不解问道: “小姐,袁大人毕竟和晋王相交多年,也算交情深厚,真的会因为此事便反目吗?他虽然是二品大员,朝中根基却不深,也不会去和王爷作对吧?” 林锦颜白玉青葱的素手拿起茶杯,目光透过打开的窗户飘远: “对手成为朋友,会比朋友可靠。但朋友成为对手,只会比对手更难缠。袁尚书虽和晋王有多年交情,但一个从开始就欺骗自己的人,交情又有几分是真呢?” 说着话,林锦颜垂眸看向杯中的茶水,倾城明艳的脸庞,带着两分不符合年纪的沉稳: “人与人之间,信任本就不易,信任崩塌后想要重建,更是难上加难。” 愤恨不公 魏仲听的频频点头,只觉自人家小姐厉害: “对了小姐,使臣一个不少的回行馆了,莫振辉也不像受了罚。” 林锦颜喝着茶,眼珠转了半圈: “依照那位的脾气,没受罚……那漠北一定大出血了。歇一会再出城去转转,时辰差不多咱们就回府。” 魏仲领命出去,林锦颜合上账本,起身活动身子,踱步走向依靠在门边的洪九: “有事需要女侠帮忙。” 洪九听得此言,如避洪水猛兽般,一个闪身跳开老远: “帮不了!从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府里拿走的物件,都被你搜刮过半了!” 洪九怨愤的瞪着林锦颜。上回,林锦颜便是如此说话,一句割爱,割掉她多少值钱的宝贝!居然还来! 说好她偷了宝贝,啊呸,拿了宝贝暴露行踪,再将人甩掉,宝贝都归她的,骗子! 林锦颜和白芷看的失笑出声,对上洪九气鼓鼓的眼神,林锦颜强忍住笑意: “拿走的那些,都是比较特别,容易被认出来的,放在你手里危险,才交给魏仲另作他用。那些通用没标记的,不是都归你了嘛。放心,剩下的我保证不要。这次,只是让女侠帮我送封信。” “当真?” “自然。” 洪九防备尽散,将双臂环于胸前,懒洋洋走过来,冲林锦颜伸手。 林锦颜勾唇,笑意如花朵绽开,饶有兴致的背着手转身: “白芷,磨墨。” 晋王府。 从宫中回来后,楚承曜便让管家紧闭了大门。 出宫前,他特地去了趟翠微宫,同他便宜母妃和妹妹,商议他不能出府的这段日子,要如何行事。 此刻,他独自坐在书房,面上带着一丝颓废: 他不懂,都是儿子,父皇为何偏对他如此苛刻? 那个位置,哪个皇子不想坐?为何唯独对他处处防备,每次他稍有起势便要打压。 论计谋,城府,治国之才,他比任何兄弟都强,连老三那个莽夫,父皇都能放权,为何就是不能看好他? 心中交织的愤怒和不公,激的楚承曜紧握的拳头都在发抖,闭眼死死咬着牙关,才生忍下近在喉头的怒喊。 平息下怒火,楚承曜思索如今局势,要如何行事: 婚前他都得在府思过,也只能将婚期提前些。 既然父皇和皇后,如此费心让他成婚生子,他自然要听话,只是结果不会是如他们愿便是。 梳理轻重缓急,出声将门外的钟毅叫进来,吩咐他去趟钦天监,选一个最快的成婚日子送进宫。 又让他顺路去找左应熊,晚些时候,他要见萧尘。 钟毅回来时,带回钦天监对照楚承曜和周玥雪八字,选出的吉日。 最近的在一个月后,刚巧是顾奕辰和妍凌郡主大婚的第二日。 其他的吉日,最快的也在三个月后。 楚承曜只是略微思索,便选定了一月后。让钟毅去给钦天监传话,进宫务必要说这是最好的吉日。 快到和萧尘见面的时辰,楚承曜叫来宋易,让他去周府,给周玥雪送一些养胎的滋补之物。 恭敬无用 吩咐完,不见宋易答话,楚承曜疑惑抬眸,见宋易面带迟疑,温和询问因由。 宋易踌躇的看向楚承曜: “殿下,当真要娶周小姐?” “婚期都定下了,自然是真。怎么了?” 宋易:“我……” 刚开口,扫了眼钟毅忙改口道: “属下多年前曾在林府做过护院,也见过林家小姐和周家小姐为人处事。周家小姐不如林家小姐好……” 钟毅不悦打断: “宋易,周小姐马上就成为王妃了,怎可诽议。” 宋易抱拳请罪: “是属下失言,殿下勿怪。听闻林家二房少爷失踪,林家与属下算有些恩情,这几日若殿下没有吩咐,属下想去帮着找找,还了这份恩情。” 楚承曜温和应允,还特地给宋易分派了些人手: “听闻皇兄和三弟还有四弟,都派了人手帮着寻人。我如今自身难保,你能去当然最好。” 宋易道谢退下,楚承曜盯着宋易走远的背影发问: “先前周怀礼找的江湖人,可寻到了踪迹?” 钟毅:“还不曾,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殿下可要亲自问问王妃?” 听得那句王妃,楚承曜眸色闪过不耐: “不必,无需她知晓。宋易出生江湖,自然比你散漫些,你私下以礼相待即可,不要对他太多规矩约束。” 钟毅:“您是主子,他既入了府门,自然得对您恭敬些。” 楚承曜闭眼呼出心中烦躁,扭头看向钟毅: “我要的是他心甘情愿为我所用,无需他称呼上和规矩上的虚礼。大事若成,全天下人都对我恭敬。若不成,性命都难保,恭敬又有何用?” 见钟毅垂眸,楚承曜拍着他肩膀,放缓了语气: “钟毅,我知你忠心护我,容不得旁人对我丝毫不敬。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莫要因小失大,让可用之人同我们离了心。” 到了约定时辰,楚承曜带着钟毅自密道出府,去左应熊的住处。 吩咐钟毅守在门外,等了一炷香,萧尘才姗姗来迟: “今日事忙,不比晋王殿下清闲,来晚了还请勿怪。” 楚承曜悠闲的喝着茶,并无半丝被软禁,或是被冷待讥讽的难堪和不悦,神色温和淡然: “无妨。我近来刚巧有空,只要愿意,有足够的时间等萧大人。” 萧尘对其上下打量了一眼: “瞧殿下气定神闲,想来是早有应对之策。可我漠北此番,却被殿下的父皇打劫了近五千匹战马,我回去后还不知如何同大王交待。” “年前漠北败给天楚,按理说和亲,也是战败的漠北带公主来天楚和亲。可你们偏带个闯祸的王爷来,要不是聘礼给的足够让父皇心动,皇祖母寿宴上,父皇早就驳回了。” 说着话,楚承曜慢悠悠给自己续上茶: “可也正是这份聘礼,让父皇眼馋了,所以才借着莫副使的死拿一些。” 萧尘整理好衣摆,眉目微挑的看向楚承曜: “漠北皇室自有骄傲,怎可让公主和亲。让成王来天楚,虽然有意给你父皇添堵。但要不是殿下献计,改娶顾将军的外孙女,聘礼可没寿宴上说的那般多,自然也不会惹来惦记。怎么?用完了不认账?” 毁掉便是 见萧尘因被坑的几千匹战马,迁怒自己,楚承曜也不恼: “萧大人并非短视之人,若你我所谋大事可成,漠北能得到的,不知要超出这些几何。” 萧尘薄唇轻勾: “殿下即将迎娶的王妃,提供不了任何助力,顾大将军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外孙女做妾,没了顾家支持,殿下何来兵力相助坐上龙椅?” 楚承曜侧身慢条斯理的给萧尘倒上茶,抬眸笑的意味深长: “萧大人不必为我忧心,我既想成事,自然不会将宝全压在外人身上。顾家这助力我得不到,又处处妨碍漠北,毁掉便是。” 城门处。 天色渐晚,出城寻找林锦昀的几路人马,皆无功而返的在此处聚集。 林锦安挨个送走他府帮忙的下人,托他们回去给各家主子道谢,待找到人再亲自登门致谢。 刚将人送走,转头就瞧见安知闲,林锦安疲累的脸上有了笑意: “安大哥?你怎会在此处?” 安知闲走近,同顾睿洲三兄弟和冉公子见礼,余光撇向路边的马车: “出来帮着找人,听闻你们在此处,过来瞧瞧。可有找到踪迹?” 顾奕辰摇头:“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当真是邪门了。” 顾睿洲:“你将店里的伙计抽调了四个帮着寻人,你怎么还出来?” 林锦安:“是啊安大哥,伙计少了几个,茶楼里怕是忙不开,你还是把人叫回去吧。” 安知闲听三人说话,余光瞟了马车好几眼: “不妨事,风潇然出去野了一阵,昨日回来了,能帮着搭手。看库房的石头,我也叫来茶楼帮忙,人手够用。” 林锦安眨巴着眼睛: 风潇然帮忙?他不捣乱就不错了吧…… 说完了话也不见马车里有任何动静,安知闲只得离开,转身后神色落寞的苦笑: 还真只当自己是谋事的盟友…… 马车里,听到安知闲的声音,林锦颜面色复杂了片刻,便恢复如常,转而眯眼假寐,直到安知闲离开,马车缓缓行进才睁开眼: 做个只互相成事的盟友便好。 平阳侯府。 秦知许亲手做了糕点,满心欢喜的给冯斯年送来,正巧听到下人回禀,林锦昀还没找到的消息。 “明日你再去庄子里点些人手,跟着林家去寻人。” 下人领令退下,出屋碰到门外脸色铁青的秦知许,弯身行礼离开。 秦知许听得母亲劝诫,本想改改脾气好好同冯斯年相处,此刻全都忘得干净。 抬手打开阻拦自己的护卫,大步迈进屋子,将糕点重重放在冯斯年手边: “我请世子陪同回国公府,世子几番推辞,林家的事世子倒是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平阳侯府的世子妃姓林呢。” 冯斯年扫了眼糕点,淡淡抬眸与秦知许对视,两人一坐一站,一个神色淡漠,一个愤愤不平。 冯斯年语带冷意的,将秦知许质问的话语堵的彻底。 “秦小姐若是这世子妃当的不顺心,想要换旁人来做,侯府不会强求。” 同行游玩 秦知许闻言,又怒又慌又委屈,色厉内荏的说了几句发泄的话,落荒而逃的回了自己院子。 陪嫁丫鬟锦绣,见秦知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轻抚后背温声劝慰: 说冯斯年不是那种人,只是气头上顺着秦知许的话,接的气话,不必当真。 丫鬟春娇却道: 「纵然是气话,也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的,那般伤人的话,要不是起了心思,怎会顺嘴说出来?世子人品贵重,也顶不住外头的狐媚子三番五次勾引。」 眼见春娇越说越没边,锦绣忙出言呵斥,却被将春娇的话听进耳的秦知许赶出了屋子,独留春娇一人说话。 锦绣心焦的等了半晌,瞧见春娇开门出来,上前低声警告,让其说话注意些。 反被春娇呛声:「锦绣姐姐是怕世子妃看重我,冷落了你吧?可惜世子妃如今就爱听我说话呢。」 春娇说完小人得志般离开,锦绣忙进屋去劝秦知许,见劝不住又搬出秦宗良,更加惹恼了秦知许: 「一个贱婢,也敢拿大哥来吓唬我!纵然你是大哥派给我的人,可我也是你主子,何时轮到你来教我做事!」 锦绣怕秦知许火气上来做出错事,更加苦口婆心的相劝,反被秦知许罚了十棍,打得只能卧床养伤。 ----------------- 行馆内。 养了两日伤的花允承,带着妹妹出门散心。 正巧碰上夜梁的康王梁泽川,和带着面纱的夜梁三公主梁南音。 双方客套寒暄了几句,梁泽川看向花允诺,请她带着梁南音一同转转,得了花允诺同意。 瞧见梁南音眼神中的抗拒,梁泽川拿出长辈姿态劝道: 「你跟着本王不免无趣,六公主也是女儿家,又和你年纪相仿,能玩到一起去。闷了多日,出去散散心,年轻轻轻合该多交朋友,过的鲜活些。」 梁南音欠身行礼应下,梁泽川同花允承兄妹二人道谢,走前将自己的护卫分给梁南音两个。 梁南音目送梁泽川离开,转头就对上花允诺干净澄澈,带着笑意和好奇的眸子。 梁南音错开目光行礼: 「叨扰了。」 身子还未蹲下去,就被花允诺一把扶住: 「公主不要这般客气,我听闻三公主比我大几个月,若公主不介意,我可以叫你南音姐姐嘛?」 面对花允诺的热情,梁南音点头应下,不适应的僵着身子抽回手。 瞥见梁南音眼底淡淡的防备,花允承适时开口: 「好了小六,别吓着三公主,当谁家公主都如你这般孩子心性。」 语带宠溺的训完妹妹,又扭头看向梁南音: 「小六贪玩,家中姐妹少,瞧见公主难免热情了些,并无恶意。外出不好暴露身份,便以梁小姐来称呼公主了,请别见怪。」 梁南音直言不怪,略带拘谨的同兄妹两人闲逛。 花允诺出来玩了多次,许多地方都轻车熟路,热情的将自己觉得好玩好看好吃的分享给梁南音。 梁南音受其影响,虽只是跟着一旁看着,眼中也慢慢染上好奇和愉悦的亮光。 处理衣衫 逛了半日,花允诺才有了累意,三人带着一众随从进酒楼用饭歇息。 往日里兄妹两出来,从未分桌,因着梁南音在,花允承体贴的找了间用屏风隔断的雅间,里外各摆了一张桌子。 花允诺拉着梁南音进了靠里面的桌子,花允承带着阿正坐在外间。 梁南音见状,心里暗暗对兄妹两观感加分,偷偷活动了一下发酸的小腿,带着木枝去更衣。 梁南音一出屋,花允诺小荷赶忙背过身掀开裙摆,将绑在裤子上,同样颜色大小不一的布料解下来,小荷一股脑儿缠在一块递给阿正。 阿正接过布料,感受到上面的温热,耳根红的充血,将布料塞进身旁的凳子上用桌布盖住,强自镇定的端坐。 花允承扫了眼紧闭的房门,端杯喝茶低声道: “你那件衣衫都在这了吧?一会用饭的时候,想法子去处理干净,莫被人瞧见。” 阿正:“都在这里了,主子放心。” 木枝蹲在地上,给净手的梁南音揉着小腿: “那六公……六小姐也太能逛了,您常年呆着,哪走得过她呀,一会您要累了,先告辞送您回去歇息。” 梁南音:“不妨事,走的少罢了,她还挺有趣的。” 进屋垂眸对花允承欠身,梁南音进到里间,见伙计开始上菜,抬手取 偏瘦的小脸肤若凝脂,小巧精致的薄唇,配上一双沉静的眸子,如微微绽放的雪莲般,干净疏离清冷柔弱中,又带着一丝坚韧和晦暗的愁绪。 “哇,南音姐姐,你好美啊!怪不得要天天带着面纱呢,这得让多少女子自惭形秽啊。” 对上花允诺直愣愣惊艳的视线,余光透过屏风,看到花允承朝这边侧头,梁南音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六小姐才是绝色。” 听得里间妹妹激动的询问,梁南音的皮肤是用了什么好东西,还预备上手去摸,花允承无奈摇头: “小六,食不言寝不语,安生吃饭,别吓着梁小姐。” 花允诺嘴里不情不愿应下,依旧悄咪咪的同梁南音说话,看的梁南音忍俊不禁。 ----------------- 梁泽川将侄女托付给花允承兄妹,自己带着亲随漫无目的晃悠。 跟他半日的探子原本以为这康王殿下,只是随意闲转散心,不曾想一转眼就跟丢了人。 四处探查才知,梁泽川突发兴致想去打猎,买了几匹马和弓箭,带着亲随出了城,探子忙跟出城寻人。 深山里,辨别了出方向,梁泽川将四个亲随派出两人去打猎,带着剩下两人下马徒步而行。 待瞧见不远处的道观,梁泽川和其中一名亲随换了衣衫,带上人皮面具,孤身一人自道观大门入内。 听得有人求见,姚太师作画的动作丝毫未停: “姓林?可是林太傅家的?” 砚书:“不曾见过,来人虽自称姓林,却不是太傅的晚辈,相貌平平,除了气度,并无任何出彩之处。” 姚太师作完画,直起身子一寸寸细看: “惠宁,你看看如何?” 康王来访 伺候笔墨的姚惠宁,神态较之做太子妃时,松弛自在了许多,一身素衣清丽脱俗,颇有洗净铅华珠玑不御之感。 听得姚太师问话,勾唇笑开来: “祖父的兰花都画了几百幅了,虽每幅姿态各异,但早就画出精髓,怎会不好?” 姚太师盯着纸上的兰花,眼神缱绻的像看心爱之人: “你祖母就最爱兰花……” 姚惠宁不忍见其伤神,忙温言宽慰。 姚太师抽离情绪,问起晾在一旁的访客。 得知对方十分笃定自己会见他,而且还必须单独面谈,姚太师被勾起一丝好奇,吩咐姚惠宁等墨迹干透后,将画收起来,带着砚书去见访客。 清幽的院中,来人负手而立,仰头看着青梅树上的花愣愣出神,周身萦绕着苦涩落寞的氛围。 姚太师踏入院中,见此情景并未出声,只暗暗的从头到脚打量来人,在记忆中仔细思量,确定自己并未见过此人。 一阵清风吹来,残花如微雪散落,花瓣儿落在来人肩头,来人抬手去拿,侧头瞧见姚太师,欠身行了一礼: “太师。” 瞧见来人行礼,姚太师眼神危险眯了一瞬,吩咐砚书守在院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眼神冰冷的盯着来人迈步上前: “阁下行的夜梁礼,又特意乔装来此处见老夫,除了夜梁的战神康王,老夫倒是想不到还有何人。” 梁泽川抬手扯 “太师果然明察秋毫。” 姚太师在梁泽川五步远站定,眸色中闪过克制的敌意: “是康王爷本就无意隐瞒。” 扫了眼梁泽川身旁的青梅树,姚太师神色更黑了一分: “王爷请屋里说话吧。” 二人进屋落座,姚太师自顾自倒了杯茶,丝毫没有待客的模样。 梁泽川遭了冷遇也不恼,自己拿杯子倒茶,浅喝了一口夸了声好。 姚太师闻言,顿觉嘴里的茶没了滋味,放下茶杯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王爷就不怕老夫下毒?” 梁泽川将茶一饮而尽,咧着嘴上前又倒了一杯: “能得太师亲自下毒,是晚辈荣幸。” 姚太师气闷之余,脑海中却回想起,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曾经惹了自己生气,也是这般无赖模样…… 盯着梁泽川的脸,不由晃神,好似故人坐在眼前…… 待梁泽川出声,姚太师猛然回神,察觉方才眼底似染上泪意,顿觉羞恼不已: “王爷乔装来此,就是来服毒吗?”、 “就是想来见见您,寿宴上只远远看了您,没顾上说话,故而今日特意来此寻您。” 姚太师冷嗤:“见我一个糟老头子做甚?炫耀王爷当年的神勇?” 梁泽川神情染上苦涩,侧目看向院中的青梅树: “有何可炫耀?当年的战事中痛失挚友,乃晚辈生平第一憾事,太师您恨晚辈也是应该。多年前我常在…他嘴里听到您,每每提及您和他父亲,他神色总是骄傲的厉害。” “他曾说,他幼年在一处道观种了颗青梅,结的果子泡酒甚是爽口,待来年他回京泡好,邀我一醉方休。” 至交对手 回忆起和挚友的点滴,梁泽川神色怀念,像是上瘾般沉沦其中。 当年他们二人都是年少成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互相不服,互相乔装潜入对方军营驻扎的城池,准备亲眼瞧瞧对方。 却因同一桩不公事,冥冥中遇到了一起。 起初二人起了误会,不打不相识,误会解除后竟觉意气相投,互相隐瞒身份相处了短短了数日,就以兄弟相称。 时隔不久,在另一方驻扎的城池内,二人再次见面,深聊下发觉二人在许多事上的想法不谋而合,引为知己加深了关系和往来。 如此相处一年有余,天楚和夜梁兵戎相见,二人同时作为领军主帅,战场再见惊讶之余又觉意料之中,双方都觉得: 有这等见解、气度,文韬武略又和自己不分伯仲的男子,定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只是都没有想到,或者说都不敢想,挚友竟是对手…… 各自知晓了身份,战场上打得不分胜负酣畅淋漓,私下见面更加坦诚,聊起各自的处境,发觉竟是如此的相似: 都有个对自己看好的父皇,也都有虎视眈眈的皇兄…… 二人更觉惺惺相惜,于是,在战场上,穷尽心血的想打败对方,避开人私下见面,仍旧是至交好友。 梁泽川想起那段日子,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 “披上那身盔甲,我和他是两国指挥作战的将领,我们都想赢对方。私下,他比我小一个月,我没有弟弟,就让他叫我兄长。后来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就不肯再叫了,大咧咧的叫我名字。” 姚太师紧握的手微微发抖,当年他每每回京,都会跟自己说起梁泽川,说天下竟有个人完全明白他所思所想,行事也如此相同。 说到高兴处,他神色飞扬: “老师,这天下竟有另一个我,还被我遇见成为挚友,您说我这运气得有多好。” “老师,记得我给您说的那个至交吗?他居然就是和我齐名的梁泽川!我早该想到的,我要在战场上杀他个落花流水,让他灰头土脸的请我喝酒哈哈哈。” “老师,梁泽川说,我们当中有人要当了皇帝,两国就握手言和。届时两国互通有无,百姓再不用受战火之苦,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我带他来见您,您肯定喜欢他。” 平日里神态平和的姚太师,今日见到梁泽川,几番抑制不住怒意: “你有什么资格提起他!他待你如手足,你却害死了他!如今还来这里惺惺作态,演给谁看!” 梁泽川垂眸,全盘接收姚太师的怒火,愧疚痛苦的低语道: “却无资格。来此就是想看看您,想看看他种的树……想感觉他在……” 梁泽川深吸口气,缓缓吐出,缓解了心中刺痛再度开口: “另外,是想来告诉您,他从未叛国,从未有丝毫对不起天楚,他是个堂堂正正心怀天下的男子,纵然……在死前,他想的也是这天下。” 姚太师神色冷厉,眼神却是对自己得意门生的深信不疑: “他的为人,我自然知晓。” 遭瘟骗子 不夜侯。 这两日,将陆春几个外界的眼线派出去寻林锦昀,没人盯着,说话都方便了许多。 风潇然将腿交叠放在身旁的椅子上,毫无坐相碎碎念了半晌,也不见安知闲答话,抬头一看就见安知闲早就走了神。 “小师弟?又在担忧那小狐狸的安危呢?都跟你说了,她既然大张旗鼓的宣扬她要出城寻人,又知晓有什么人对她出手,以她的城府,定然早做足了防备。” 安知闲相信林锦颜的能力,却仍旧止不住担心: “话虽如此,可她毕竟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万一出了纰漏……” 风潇然不可置信的放下腿: “她?弱女子?你见过比她更心黑的弱女子?她连你我都能算计,算哪门子的弱女子。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都表明立场了,你何必上赶着。” 安知闲神色不耐的斜了眼风潇然,侧过头看都懒得再看: 就不该跟他聊,越聊心越堵。 凌久敲门入内: “主子,梁泽川甩开行馆的眼线,独自乔装进了青云观。” 安知闲豁然起身:“什么?何时去的?” 凌久:“到此时,进去应该半个时辰有余了。是我们守在青云观的人,发现了梁泽川护卫的踪迹,从而才发现他,这会他正在和太师单独面谈。” 安知闲瞬间神色凛冽;“他竟然敢去青云观!” 言罢,让替自己风潇然守在不夜侯,换了衣衫带着凌久自密道而出。 ----------------- 姚太师吩咐砚书自后门送走梁泽川,神色晦暗的立在青梅树下,半晌,抬手抚上树干幽幽叹息。 姚惠宁自院门口路过,瞧见此番情景,心知姚太师又在缅怀故人,抬步入内打断: “祖父,您的访客呢?已经走了吗?” 姚太师冷哼:“什么访客,不过是个杀千刀的遭瘟骗子!” 姚太师说完,就进了屋,徒留姚惠宁留在原地满脸好奇,瞧见院门口的砚书,忙快走几步将人拦在院门口,小声问道: “刚刚来的是谁?我居然听到祖父骂人,那人干什么了?” 砚书脸带笑意;“小姐,我方才守在院外,没听到内容,也不认识那人。” 解不了心中好奇的姚惠宁,顿觉无趣: “不说算了,过些日子等林锦颜忙完,我就要去学堂教书了,到时候你想告诉我,还寻不到人呢。” 说完扭身便走,走出两步又回头: “当真不说?” 砚书行了一礼:“小姐,我是真的不知道。” 姚惠宁再不犹豫,抬步离开: “不说拉倒。” 砚书立在院门,笑盈盈的看着姚惠宁走远的背影,恢复情绪的姚太师走出来,顺着砚书的视线探头去瞧: “这丫头,在太子府磨掉了半条命,活得如同傀儡,如今才慢慢变成她自个的样子。” 砚书:“小姐如今这样极好。” 姚太师:“我也觉比她做太子妃时瞧着顺眼。” 直到姚惠宁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姚太师收回视线沉声吩咐: “有些极其私密的往事要查,人手务必要可靠。” 鸣镝箭显 安知闲和凌久立在粗壮的树枝上,看向山下的院子。 见姚太师安然无恙,安知闲松了口气。 得知梁泽川已经同亲随汇合,找了处离青云观较远的水源,席地而坐正烤着野味。 安知闲吩咐凌久去盯着些,若有探子寻到踪迹,发现梁泽川来过青云观,立即处理掉。 凌久应下,将背上解下来递给安知闲,快速消失在密林中。 盯着下方的院子看了半晌,安知闲才转身离开。 ----------------- 城郊。 出城来找失踪堂兄的林锦颜,慢悠悠的走走停停,带着越发壮大的队伍越走越偏。 也不知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先是遇到迷路的母女,林锦颜好心让其上了马车,那母女趁着洪九小憩的空档,忽然对林锦颜拔刀相向,反被洪九踹出了马车。 制住了母女,走出不到二里地,山体滚落巨石,一行人虽有惊无险的躲过,但回去的路被落石挡住,马车没法通行,得绕路而回,不得不越走越偏。 没走出二里地,又遇到劫财的劫匪、自称知晓林锦昀下落的村民…… 一路走来,愈发精彩纷呈。 林锦颜气定神闲的在马车里看书,几批人皆被悉数拿下。 将又一批用布巾遮面的山贼,打得瘫倒一地,洪九轻车熟路的,拿软剑挨个挑开山匪衣衫,全部搜刮完,只寻到两个银袋子。 魏仲和一众随从将山匪挨个捆绑结实,连成两个长串,瞧了眼马车后面先前捆好的“两串”,无奈叹息: “再来两波,绳子都不够了。” “魏管事,绳子要不够了怎么办?” 魏仲扫视了“四串人”一圈,认真思考道: “不够的话……就把那些看起来横的,准备跑的,不太听话的,不好好跟着走的,先杀了吧,空出些绳子来。” 四串人:………… ??? 大哥你这么云淡风轻的说杀人?到底谁是杀手啊? 为了绳子杀人?我们的命不如个破绳子? 不跑还不行嘛,这年头,银子是真不好赚啊…… 洪九钻进马车,倒出碎银看了眼,难掩失望的把银子放进自己的袋子里。 面纱遮脸的林锦颜,看的好笑: “他们是出来杀人的,哪里会带银子,难为你竟还能找到。” 洪九:“虽然太少了些,有总比没有好。一会再遇到人,让魏仲他们别跟我抢,都不够我练手。” 驾车的杜兴听得车内谈话,神色警惕的观察左右山头: “小姐,您绑了这么多人,足够震慑那些没能耐的,先前这几批乌合之众还好说,后面再来的,怕都是棘手不好对付的,还是早些回城为好。” 林锦颜闻声,掀开车帘四处瞧了瞧: “来不怕,就怕他们跟我们耗时间,没有百日防贼的道理。杜兴,发信号求救吧,逼他们一把。” 杜兴拿出装有火药的鸣镝,点燃引线后朝着空中发射,鸣镝发出尖锐飞鸣,继而爆炸开来,只留一团浓烟漂浮空中。 所有听出鸣镝动静的人,瞬间引起警觉,忙去探查方向。 在城郊村落寻人的顾睿洲,听得声响,见四周树木遮挡住视线,忙施展轻功上了树,瞧见远处那团浓烟,瞬间变了脸色: “是颜儿!” 出发救人 城郊定北军大营。 听得定北军独有的鸣镝箭响,顾弘章和顾青云都出了大帐,没瞧见浓烟,忙吩咐人去查方位,查是谁放的箭。 得知是在城郊,可能是林锦颜或是顾睿洲遇险,顾弘章和顾青云立马点齐三百兵马,直奔发箭之地。 又吩咐人,去护城军找金卫,托他入宫禀明定北军踪迹。 ----------------- 皇宫内。 皇帝听闻此事,气恼不已: “谁干的?是太子晋王?还是秦王或齐王?这几个逆子又干了什么?怎么连定北军都引去了?去给朕查查他们都在何处。” 金卫:“微臣进宫时,正遇到齐王殿下和平阳侯世子赶去救林小姐,说是受平阳侯府二小姐所求。” 皇帝:“平阳侯的孙女?她怎会认得军中信号?” 郑诚:“冯二小姐和林小姐是至交,老侯爷戎马半生,认得定北军的东西倒也正常。冯二小姐许是自老侯爷处得知,才去求了两位兄长。” 皇帝:“倒是忘了这一茬。金卫,你带上一百护城军亲自去瞧瞧,点清楚定北军的人数。” 金卫走后,皇帝手指轻扣桌面: “莫振辉行凶那日,萧尘和鲁桑的行程可查到了?” 郑诚:“还在查。” 皇帝越思索,眼底越暗沉: “他们二人失踪了半日,太傅的长孙失踪,林家那丫头,今日因寻人遇险……要是那丫头有个好歹,顾家怕是也以为同上次一样,是皇室所为……” 郑诚:“太傅长孙……是在鲁桑二人消失半日的前一天失踪的。” 皇帝细想片刻:“依旧不可大意。派人去瞧瞧,漠北人是否尽数都在行馆。” 郑诚应下,说起梁泽川的行踪,听闻梁泽川打猎的位置,皇帝立马想到了离得不远的青云观。 得知梁泽川只是打猎烤肉,并未去过青云观,皇帝依旧吩咐郑诚紧盯姚太师的动向。 ----------------- 城郊偏僻处。 见林锦颜放了求救信号,又派魏仲带了几个随从去前方探路。山头上一群身形魁梧的男子,紧绷的面色都带了焦急: “孟大人,他们吓得把鸣镝都放了,定北军的大营虽离这有些距离,但骑快马最快两刻钟便能到此,再不动手真就来不及了。” 被叫孟大人的男子,狐疑不决: “怎么会这么多批人,赶在同一日刺杀?怕是有诈吧……” “方才我们在半山腰宰掉的那伙人,不是说他们主子听到风声,知晓旁人要出手吓唬这小娘皮,才派他们趁乱出手吗?或许前面几批人的主子,也是这么想。” “是啊孟大人,他们也受了惊吓,才会发出信号求救,又让人去探路明显是准备跑。这会儿能打的护卫又走了几个,正是出手的好机会啊。” “眼睁睁将人放走,我们可都没办法给给主子交差。” 孟大人听到此处,再不犹疑: “一刻钟后,无论何种局面,都离开此地。谁要是被定北军抓住,那就休怪我孟某人的刀无情了。” 孟大人言罢,扯起放在脖颈处的面巾戴好,手背上缠的布巾,边缘处露出的皮肉上,隐约露出一丝红色印记。 双方交手 马车里,林锦颜摘下发饰和耳环,递给洪九: “你方才说要是你动手,此处是绝佳地方?” 洪九:“最近的便是此处,说不得他们还在前面呢,你就这般信我?早早放了鸣镝,要是他们不来呢?” 林锦颜:“你的话,为何不信?” 感受到全心的信任,洪九暗爽的挑眉,正欲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兵器相交的打斗,表情更是染上桀骜的鲜活: “来了。” 林锦颜眼底透着郑重:“无论何种情况,顾好自己性命。” 双方人马交上手,杜兴便察觉到,这批人下手狠辣果断,远非方才那几批乌合之众可比。抽刀护在马车前,冲着车里大喊: “洪九,你在马车里保护好小姐!” “四串人”见双方打斗无人看守,趁乱簇拥在一起互相解绳索。 黑巾蒙面的孟大人与杜兴等人短兵相接,虽微占了上风,却不由暗自吃惊: 这些护卫身手不俗,之前对付前几批人,都留了手! 察觉到不对,还未想明白缘由,去而复返的魏仲,带着几十号持刀男子,迅速将众人团团包围。 孟大人焦急大喊: “是陷阱,撤!快撤!” 被包围在其中的“四串人”见到魏仲,全都缩成一团,还没解开绳索的老老实实停下。 解开了绳子准备跑的,赶忙把脚边的绳子捡起来,在自己绕了几圈。 胆子小的还露出谄媚讨好的僵硬笑意,看着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无暇去看“四串人”,魏仲神情冷冽的抽刀,对着喊话的孟大人就杀了过去。 动作利落刀刀致命,一击不中立马回退提刀再上,冷静果断又缠人。 两人武功不相伯仲,魏仲虽伤不到孟大人,但孟大人也被他缠的无法脱身。 孟大人带来的人,本就焦急,林锦颜的护卫也如魏仲一般,并不搏命只是将他们拖住无法脱身,随着时间推移,孟大人一行人越打越急,心乱之下破绽也就更多,不少人都开始受伤。 孟大人清楚不能被抓,眼神狠戾的以命相搏,逼的魏仲连连后退。 杜兴见状,忙上前相助,孟大人迎战两人略感吃力,余光扫了眼马车,假意被两人朝着马车方向打退,顺势翻身上了马车,毫不停顿的挥刀在马背上划了个口子,马儿吃痛的前奔跑。 “不好,快救小姐!” 离马车最近的两个同伙,挥刀逼退护卫,施展轻功上了马车,魏仲以刀为箭,将其中一人射下马车,另一人却钻进车厢,揪出面带纱巾的林锦颜,自车窗处探出头,将刀放在她脖颈处上大喊: “敢追上来,我就砍下她的脑袋!” 魏仲和杜兴只得停下脚步,驾车孟大人一边挥鞭,一边朝后大喊道: “你们的家人,太子殿下定会放心照料,不想牵连家中,就莫要被活捉!” 过了个拐弯,见人没追上来,孟大人稍稍松了口气,忽而闻到车厢里的打斗,顿时心神紧绷: 不好,小娘皮那个身手奇好的女护卫也在马车里!! 援军赶来 孟大人正欲抽刀杀进车厢,两个黑巾蒙头,只露出眼睛的男子,自前方树林极速掠来,孟大人起身挥刀与其中一人对了一招,来人沉声道: “住手,是殿下不放心,让我们来帮你的!” 另一人钻进车厢,传来刀剑相击声,片刻后同洪九自后车窗同时滚落马车。 孟大人见状收刀,边驾车边怀疑的打量来人: “你是何人?我从未见过你。” 来人坐在孟大人身边,掀开车帘往里瞧: “我是何人你无需知晓,你还是想想那些人要是被活捉,会不会查到殿下身上。这般大的纰漏,你要如何向殿下交代?” 孟大人也顺着掀开的车帘往里看,见林锦颜依靠在车厢里昏睡,又扫了眼先前断气的同伴,便收回了目光: “他们都不知殿下身份,就算被活捉,他们也查不到殿下身上。驾!” 来人眼神危险盯来:“那你呢?” 孟大人:“我断不会被活捉,逃不了,我会自行了断。等再走远些,彻底逃掉,杀了这个小娘皮,你我各自离开。你要是被抓……” 来人:“抓不着我。那边是什么!” 孟大人听得来人惊呼,忙扭头看去,忽觉脖颈一痛,不可置信又懊恼的晕了过去。 ----------------- 顾睿洲带人赶到出事地,远远便瞧见一地狼藉的尸体。 扫视着被扯掉面巾,卸了下巴捆绑成粽子的黑衣人,和簇拥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两串人”,顾睿洲翻身下马,瞧见杜兴忙问出了何事。 得知有贼人将林锦颜连人带马车一起掳走,魏仲正带了护卫去追,杜兴留在此处看管贼人等援兵。 顾睿洲问清楚方向和离开的时辰,翻身上马就要去追。 听得身后的马蹄声回头看去,瞧见是定北军,顾睿洲也顾不得再等,吩咐杜兴告知他们情况,他纵马朝着马车的离去的方向追去。 顾弘章和顾青云刚到,楚承平和冯斯年也赶来,看见一地血淋淋的尸体,面色皆严肃暗沉。 听得杜兴说这死掉的半数人,都是林锦颜从庄子里带出来找人的护卫,为了护主和贼人搏命而死,众人心里都不住发紧: 下如此狠手杀人,这是非要林锦颜的命不可啊! 顾弘章目光森寒的扫视了眼“两串人”和黑衣人,留下几十号定北军在此将人看牢,带着剩下的人策马追去,楚承平和冯斯年也纵马跟上。 没过多久,金卫也带兵赶来,看着一地惨烈,心里也为林锦颜捏了把汗。 询问了方向,带着护城军,紧随众人追去。 ----------------- 马车上。 晕倒在驾车位置的孟大人猛然惊醒,翻身跳下马车,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使劲闭了闭了眼让自己清醒些。 拿起马车上的刀,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并未瞧见那打晕自己的黑衣人,倒发现前方是一处断崖。 孟大人围在手上的布巾,不知何时已经散落,露出手背上一大块红色印记,一把掀开车帘,林锦颜居然意料之外的还躺在马车里昏睡。 刀胁对峙 孟大人不明白黑衣人为何打晕自己,又没救走林锦颜。 正欲杀了林锦颜骑马逃离此地,魏仲便带着几名护卫围了上来。 随即一把抓起林锦颜,拿刀横在她脖颈处,与魏仲几人对峙。 ----------------- 最先追来的顾睿洲,一路上别说马车,就连魏仲几人的踪迹也没见到,快速挥动的马鞭都透着焦急。 正慌乱间,瞧见前方岔路口,躺着一个黑衣人。 顾睿洲忙下马查看,黑衣人早以凉透,面巾下的脸也从未见过,认出黑衣人胸前的伤是软剑所致,顾睿洲立马想到了洪九。 将带来的随从散开,在附近搜寻。 随后赶来的顾弘章和楚承平等人,也将人散出去,一半沿着路继续追,另一半在附近寻。 找了一刻钟,金卫带兵追来,顾家三人还未来得及向其道谢,定北军领着跟随魏仲救林锦颜的护卫,跑了过来。 护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顾不上行礼,缓了口气快速禀明原委: 「小的和魏管事,追着马车营救小姐,那贼人慌不择路,刚驾马车逃到一处断崖,才被围住。贼人正刀胁小姐威逼魏管事放其离开,魏管事怕贼人伤到小姐,不敢动手,令小的回来找帮手。」 护卫话落,顾睿洲纵马上前,伸手将其拉到马背上: 「上来带路!」 护卫上马指明方向,顾睿洲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众人紧随其后。 挟持林锦颜的孟大人,见只有魏仲几人又有林锦颜这个人质在手,大有机会脱身,有活命希望,自然不愿寻死。 威逼魏仲等人退后,挥刀斩断拉车的绳索,慢慢后退着拽着缰绳,将林锦颜打横扔上马背,正欲上马,就听得阵阵马蹄声响。 寻声看去,就瞧见顾家人带着定北军赶来。 孟大人怒目瞪圆:当真是天要亡我! 心知这么多人,自己绝对逃不了,孟大人索性定了心,一把薅下马背上的林锦颜,再次将刀横在她脖颈间: 「颜儿!!」 「林小姐!」 顾家三人和楚承平冯斯年,以及金卫见状皆惊呼出声,或惊恐揪心,或面露担忧的翻身下马。 昏睡的林锦颜,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和面巾完全遮挡住面容,对他们的呼喊毫无反应。 顾弘章:「不管你是受何人之命,所图为何,只要你放了我孙女,我饶你性命。」 心存死志的孟大人,此刻毫无胆怯,朗声大笑道: 「顾将军,怪只怪你这孙女不识抬举,我家主子给她空出位置她非不要,惹恼我家主子,就只能用命来抵了。」 顾弘章眼底杀意漫天,浑身弥漫着令人生畏的气势: 「若你敢伤她一丝一毫,老夫定将你碎尸万段,诛尔全族!」 孟大人丝毫不惧: 「老匹夫,老子今日被你围住,就没想活着离开,死前拉你如花似玉的孙女陪葬,也算死的风流。」 楚承平:「不管你的主子是谁,你要胆敢伤了林小姐,我定奏明父皇,让你主子偿命。」 「区区一个无半点儿实权的皇子,也敢谈让我主子偿命。」 免费阅读. 局势扭转 见孟大人狂悖不惧,金卫也出声威胁: “我受陛下亲派,务必救回林小姐,你若伤了她陛下定然震怒,你的主子也会受你连累!” 孟大人油盐不进:“陛下对我主子可宝贝的紧,自然舍不得罚太狠。” 感受到林锦颜有醒来的迹象,孟大人更是笑的猖狂,一把捏住林锦颜的下巴,抬起她的头: “醒的正好,最后瞧一眼亲人,死的也无憾。” 林锦颜被强抬起头,睁眼醒来,就对上顾家三人,转动眼珠打量着眼前局势,害怕的抬手放在孟大人拿刀的手腕上。 不顾金卫楚承逸和顾家三人,如何劝阻威胁甚至哀求,孟大人狞笑道: “最后一面也见到了,随我去地府吧!” 话落就抬手割向林锦颜的脖颈,众人目眦欲裂惊呼: “颜儿!” “快停手!” “小姐!” 话未喊完,眼前局势忽然扭转。 弱不禁风的人质,擒住孟大人持刀的手腕,身法利落的夺过孟大人手里的刀,回身一拳轰在孟大人胸前,打得毫无防备的孟大人,猛吐一口鲜血倒退了十余步。 孟大人佝偻着身子,捂住胸口不可置信道: “你……你是那个女护卫!” 身着林锦颜衣衫的女子,眼神凌厉的扯 “正是你九姑奶奶。” 瞬间反转的局面,让众人愣住一瞬,快速围上前来。 孟大人知晓被骗虽恼怒不已,却毫无办法,余光扫了眼身后不远的断崖,倒退两步转身猛冲了过去。 顾睿洲飞身上前大喊:“快擒住他!” 离得最近的金卫和魏仲,忙冲孟大人奔去。 眼见孟大人身子朝崖下落去,魏仲飞身前扑,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自己也被带拖着往崖下坠去。 紧随其后的金卫,眼疾手快拽住魏仲的脚踝。 倒挂在崖边的魏仲,死死抓住孟大人的衣领不撒手,赶来的顾睿洲等人,将两人往崖上拉。 眼见被魏仲抓住,心急的孟大人,双手放于脑后一根根掰着魏仲的手指,痛的魏仲大喊出声。 比起活捉孟大人,顾睿洲更不想自己人残废,立马下令道: “魏仲,快松手!” 魏仲卸力的松了手,松手前一把薅下了孟大人的面巾,看清了他的面容。 将魏仲拉上来,顾睿洲拉起他的手查看: “伤到了骨头,一会你随我回去,让我娘帮你接好。” 顾不上被救起的魏仲,顾弘章忙向洪九询问林锦颜在何处。 洪九:“那会我见又来的杀手身手极好,担心护不住小姐,便让小姐和我换了衣衫。还未将小姐送下马车,便被这贼人和同伙劫持。” “我趁其不备,杀了这贼人同伙,将小姐送下马车时,却被这贼人打晕,醒来后便在此处。” 顾睿洲:“你杀掉那人之处,可是一个岔路口?” 洪九:“正是。” 顾家刚放下了的心,闻言再度悬起: 顾青云:“那路口附近,方才已然仔细搜查过,并未发现颜儿的踪迹……” 顾弘章:“回去接着找!颜儿下了马车,以她的聪慧,定会往回走。” 出城找人 众人回到岔路口,一路往回找,边找边喊,范围越找越大,依旧不见林锦颜踪迹,洪九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瞧见看守贼人的杜兴,骑马赶来询问是否找到林锦颜,众人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林锦颜并没有回去,虽逃过了劫持,但她失踪了! 洪九扯下浑身的首饰,塞给一旁的护卫。 将宽大的衣袖撕开缠在小臂上绑紧,大袖衫穿成劲装,施展轻功钻入密林,身法极快踩着树枝,一寸寸搜寻林锦颜的踪迹。 —— 泰安城。 听得定北军和护成军去救林锦颜,许多人坐立难安,焦急的派出了几波下人去打探消息。 林府。 林婉蓉陪着老太太,在平日礼佛的小佛堂里,虔诚的向佛像祈求林锦颜的平安。 此刻别说林婉蓉,就连老太太也没半丝去想,有没有找到林锦昀,满心都是盼着林锦颜全须全尾的回来。 平阳侯府。 冯斯瑶立在窗前,目光飘向远方,往日淡然的眉宇间,沾染着担忧。 平阳侯坐在棋盘旁,偷瞄了眼孙女,将白子拿走了几粒,换上了自己的黑子。 而后老神在在端起茶杯: “瑶儿,你无需担心那林家丫头。昨日她让那女护卫给你送信,言明她若出了闪失,让你速拿信找平儿。如今看来,她早就知道有人要对付她。” 冯斯瑶:“纵然她知道,但凡事总有万一,未得她平安的消息,终归是不安心。” “那丫头鬼的很,知道有危险,定然做好了防备。让平儿去救,不过是让平儿对外有救过她性命的恩情。日后,顾家对平儿亲近些,有这名声在,也有了由头。” 冯斯瑶缓步坐到棋盘旁: “她之所以让洪九把信给我,让我去请表兄,就是为了让这件事顺理成章。我都知道,但也依旧担心。就像祖父您明知道赢不了我,依旧不死心的偷我棋子一样。” 平阳侯:“咳咳咳……什么叫偷,那叫换。” “嗯,偷换。” “……” 侯府的主院里。 秦知许在屋内来回踱步,瞧见春娇进来,急忙问道: “打听到没?” 春娇摇头:“还没有消息传来,林林锦颜的父兄知晓林锦颜遇险,刚出了城。太子府晋王府秦王府和国公府,襄王府还有和林家亲近的府邸,都派了人手出城了。” 秦知许不悦道:“不过是个山长千金,竟劳动这么多大人物,也不怕折寿。找的人不会被抓到,供出我来吧?” 春娇:“世子妃放心,奴婢并未暴露身份,那些人根本不知雇他们的是谁,就算抓到也查不到您这。” 秦知许心稍稍安定:“只希望他们得手了才好。” —— 城郊。 白芷跟在魏仲身后,在密林里找寻林锦颜,急的眼眶发红: 她就该同行的,怎么能等在庄子里呢。 林宴清、林思远和林锦安,还有在府中筹备婚事的白伊然和顾奕辰,跟着定北军漫山遍野的呼喊着林锦颜的名字。 这出来找人,怎么把自己找丢了……(本章完) 遍寻无果 同顾睿洲一同出城找人的冉公子,出城不久便没了踪迹,林锦颜失踪后,现身同众人搜寻了一阵,又进了密林。 与顾林家有私交,或是同林锦颜相熟的人家,都派了人手来帮忙。 原本该入宫复命的金卫,知晓此刻回去,传出林锦颜失踪的消息,对她的名声极为不利,吩咐护城军跟着找人,拖到天黑再回城。 金卫虽言明,但顾睿洲心知他的好意,对着金卫拱手眼带感激。 金卫点头表示收下,二人并未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整整两个时辰,众人将附近的山头全都翻了个遍,依旧没找到林锦颜的踪迹。 倒是找到几十具尸体,绝大部分被人暴力扭断脖子,或者打伤内脏,死在了同一处。 另外十来人,散落在山间各处,全都死于快剑之下。 顾弘章和林宴请,看着逐渐偏西的日头,听着士兵每次来报,还没找人的消息,脸色愈发难看。 顾弘章:“再探,再报。” 抬眸盯向不远处被俘的贼人,顾弘章抬步上前: “颜儿要是有任何闪失,老夫定一刀刀活剐了你们!” 感受到实质的杀意,“两串人”中胆小的,牙关都在发抖: “大将军饶命……不关小的事……是他们的同伙,劫走的林小姐……” “是啊大将军,林小姐的护卫武艺高强,小的根本打不过……” “小的见钱眼开,被猪油蒙了心,求大将军饶命……” 顾弘章看向一旁卸了牙关的黑衣人,见他们眼底虽有丝惧意,却透着凶狠,便知不是寻常打手,心中的担忧也更甚: 要是颜儿真落在这群人手中,怕是…… 收回目光,瞧向路边跪了半晌的四个男子。 上次林锦颜的马车受惊翻到,顾弘章便暗地里调了四个身手好的心腹,保护林锦颜。 这会儿林锦颜失踪,顾弘章不由迁怒: “派你们到颜儿身边时就吩咐过,颜儿但凡出府,让你们寸步不离的护着。今日颜儿出事,你们为何不在!” “之前遇到村民,说村里有人救了个极像林家二房少爷,小姐吩咐我们几个跟着去看。我们不放心小姐,原本只去了两人。” 另一人满脸愧疚道: “张齐他两跟村民走后,小姐说那村民不对劲,让我们二人带了两个林府护卫,也跟着去瞧瞧,要是察觉不对将人制住。” 他们本不愿全部离开,是林锦颜说她在原地等,他们听离得不远才跟去。 那带路的村民,带他们七拐八拐走了好一段,去的屋子里还藏着不少打手,他们四个还未将打手全都制住,便听到鸣镝箭响,赶回来时林锦颜已经被劫走。 他们紧追魏仲去救林锦颜,却发觉不知何时中了迷药,追出去还没一里地,便晕了过去被杜兴捡回来,刚苏醒就听闻林锦颜失踪的消息。 见到顾弘章,自责的跪地请罪到现在。 护城军和定北军,将林中发现的尸体,全都搬到路边。 顾弘章和林宴清看着一具具尸体,心愈发高悬: 颜儿,你到底在哪啊?(本章完) 毁个彻底 颓垣废址的破屋内,年久失修房梁倒塌,一地残破瓦上布满枯叶蛛网。正对门的位置,半截神像显示此处曾经是个寺庙。 断墙根下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帕子封嘴的女子,因无片瓦遮头,在刺眼的光照下睁眼又眯起。 扫视着身处环境,女子挣扎了一下身上的绳索,动了几下便觉脑袋阵阵发沉,见绳索绑的牢固没法挣脱,低头瞧见腰间的香囊还在,忙弯着身子朝香囊处靠近。 闻着香囊的气味,脑袋的昏沉逐渐减退,听得外面由远至近的交谈声,忙躺回原位闭上了眼睛。 两人身着粗布的男子,说着话从外面走了进来: “都说了让你寸步不离的看着,你怎么还出去?” “人有三急,我还不能拉屎了?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啊。” 两人进屋瞧见昏睡的女子,先说话的男子紧绷的神情松了些许。 后说话的男子,不以为意抱怨道: “你瞧瞧,这不是还昏着呢嘛。我蹲在那,本来就能瞧见这里,那么重的迷药,又被绑了手脚,难道她还能长翅膀飞了?” “你知道什么!定北军和护成军为了找她都出动了,要不是咱们走得快,肯定被抓了。咱绑了顾老将军的外孙女,被发现了还有命活?” 装晕的林锦颜,此刻听到二人谈话,知晓众人都在找自己,心中稍定。 “李成,你刚去探查,定北军离此处还有多远?” 名叫李成的男子,面色凝重: “他们正四散着找,那么多人约摸着半个时辰就能找来。” “那怎么办?李全回去请示如何行事,还不知何时能回来。我们又没马,带着她不光走不远,也太招眼了些。” 见李成不说话,推了他一把急道: “你倒是说话啊!该怎么办!” 李成恼道:“主子本来只让我们跟上来看看,能添乱添些乱便好,是你李茂和李全立功心切,见她独自在路边,便将她迷晕绑走。如今捅下这么大的乱子,你问我,我去问谁!” “现在怪起我来了,你没帮着抬人吗!” 见二人心慌焦急下开始内讧,吵的越来越不可开交,林锦颜本欲睁眼和二人谈谈,却听到那叫李成的一声大喝将同伙训住: “行了!现在已经这样了,还是想法子脱身要紧。” 李成思索片刻,面色染上狠戾: “给她下的迷药,够她再睡上一会,她并未看到我们三个,不必灭口。扒了她的衣衫把她扔在这,足够毁了她名节。主子那能交差,我们避开人离开,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做下的。” 李茂闻言眼睛发亮: “对啊,只要她的命还在,将军府和林家就只能顾上遮羞,哪敢将事情闹大。李成,还是你脑子好。” 两人商量完再不迟疑,走上前解开林锦颜身上的绳索,准备解林锦颜的衣衫。 就在林锦颜犹豫要不要强忍下来时,却听得李茂吞了吞口水: “这么绝色的美人,反正也要被毁名节,不如毁个彻底吧……”(本章完) 色迷心窍 林锦颜闻言,心脏瞬间收紧。 还未来得及想清楚要不要睁眼,嘴里的帕子被扯掉,一块带着刺鼻味道的帕子呼在了脸上,昏沉感再度袭来,她想睁眼也抬不动眼皮。 李成谨慎的给林锦颜又下了一次***,确保她完全没法醒来,瞧见他和李茂。 「你简直是色迷了心窍,要是耽搁了时间被抓住,脑袋都没了!」 扫了眼仙姿玉貌的林锦颜,李成也觉心痒,这种高门贵女,平日里别说碰了,就连看都不敢多看。 「扒了她衣衫,摸摸身子过个瘾赶紧走。」 李茂Y笑着应下,同李成一起解开了林锦颜的腰带。 林锦颜昏沉脑袋残存的意识,听清了二人对话,难堪羞愤后悔的想要呼救,身子却半丝不受控制 感觉腰间一松,巨大的屈辱感,伴随着昏沉无力袭来,失去意识前一瞬听得一声惨叫和怒喝: 「你们胆敢碰她,找死!」 突然出现的长鞭,缠住李茂的胳膊,将他摔飞在破瓦上,痛的眼冒金星。 李成看着眼前,全身黑袍手握长鞭,脸戴诡异面具,只露出双眼双手的黑衣人,惊惧大喊: 「你是何人!」 黑袍人声音森寒:「送你上路的人!」 李成见黑袍人挥动长鞭,忙迅速抓向身边的林锦颜,想以她为要挟。 不想黑袍人的鞭子虽长,却比他动作更快,他还未碰到林锦颜,便被长鞭缠住了脖子。 鞭子一寸寸收紧,李成被拖到黑袍人脚前时,脸部已憋的紫红,大张着嘴眼球布满血丝的曝出。 黑袍人不理李成垂死挣扎,手背青筋因用力暴起,挥动长鞭将李成扔向李茂。 待李成尚在空中时,猛然加力硬生生将李成的脖子勒断,温热的血喷涌而出,飞溅了李茂满身满脸。 李茂惊叫还未出口,胸口便被李成的身子砸中,砸的他吐出口血来。叫声也被压了回去,缓了口气,感受到胸前快速被温热浸湿,李茂看了胸前一眼,裤裆也迅速感受到温热。 黑袍人拧断了李成的脖子,便走到林锦颜身旁,查探她没有外伤只是中了***,将她的腰带系好,单膝跪地小心将人扶在怀中,手穿过林锦颜腿弯,将林锦颜抱起。 走出破庙,寻了个干净的开阔处,将林锦颜轻缓放在树下,从衣衫中拿出药瓶,放在她鼻下。 见林锦颜皱眉躲避,黑袍人收起药瓶,起身退后两步站定。 呛人的味道,让林锦颜意识逐渐清醒,视线朦胧片刻变得清晰,又扫了眼自己的处境,认出面前的人: 「冥王前辈?您怎会在此处?又是您救了我吗?」 林锦颜说着话,撑地站起,中了***的身子,发虚的踉跄了一下。 冥王下意识迈出步子,抬手欲扶,见林锦颜扶着树站好,又收回了手。 浑厚的嗓音平静无波: 「洪九找不到你,传信回冥夜阁求救,也是与你有缘,刚巧碰上。」 林锦颜面带感激的郑重行礼道谢,方才要不是冥王赶来,自己定要被那两混账轻薄了去。 免费阅读. 冥王再现 听得林锦颜道谢,冥王语气淡然: “是你合该得救,我到这里时,贼人正去探路,就把你迷晕了放在此处,刚好被我瞧见。一会将你送走,我去把贼人了结,让我徒儿查出幕后之人告知你。” 林锦颜怔了一瞬,心间温热感动: 前辈不知我中途醒过,故意瞒住破庙里所见,免我心有负担,还保住我名节。如此正人君子,怪不得能教出那般徒儿。 林锦颜抚上腰带,领了冥王的好心,并未揭穿: “多谢前辈,还得烦请前辈通知洪九,让她带齐王来此,接晚辈回去。” 林锦颜见自己说完,冥王毫无动作,眼神里似有落寞苦涩之意,不解询问道: “前辈?可是有所不便?” “你…就那般看好齐王吗?” 林锦颜:“几位皇子中,齐王殿下心思最为仁善,对天…前辈小心!” 林锦颜正说话,突然发现浑身是血的李茂,不知何时出现在冥王身后,在她看见的瞬间,李茂的匕首刺进了冥王的衣衫。 冥王在林锦颜叫出声时,才发现身后有人,虽已快速避开仍被划伤了胳膊。 转身对着李茂的胸口踹出,李茂吐着血倒飞出去,撞在破庙的断墙上,彻底没了气息。 原本李茂是准备静悄悄躲在破庙里,等人走后再出来,却听到黑袍人说,送走林锦颜还回来了结自己。 为了活命,这才趁着两人说话,无人注意自己,壮着胆子上前,想偷袭杀了二人逃命。 玄色的衣衫,被血迹浸湿,贴在胳膊上,顺着手背流淌,自指尖滴落。 “前辈!您身上可带了药?” 见林锦颜上前,冥王捂住伤口退了一步,血迹自指缝蔓延: “小伤不妨事,你是闺阁小姐,莫要看这些。” 言罢,将长鞭缠于腰间,动作利落的撕掉一条衣摆,将伤处捆上止住了血,轮到打结时单只手却犯了难。 林锦颜上前:“我来吧前辈,我不怕这些,吓不着。” 对上林锦颜担忧又坚持的眸子,冥王点了点头,微微抬起受伤的胳膊靠近林锦颜。 在林锦颜专心包扎时,冥王眼都不眨的盯着林锦颜的脸。 待包扎好,对上林锦颜的视线,慌忙移开目光后退。 “小姐!!” 听得喊声,林锦颜转头,就瞧见朝自己跑来的洪九,发丝散乱眼眶发红,声音带着颤抖。 跑至林锦颜面前,洪九发抖的手,紧握着林锦颜的肩头,仔细打量她有没有受伤。 林锦颜抚上洪九的手背: “我没事,出了点纰漏,害你们担心了。”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热,洪九身子也跟着逐渐回暖: “小姐没事便好。” 洪九同林锦颜说完了话,才看向一旁的冥王: “您受伤了?何人能伤了您?” 听林锦颜说了经过,洪九蹲在李茂面前查看了一番,更加不可思议: “他?能伤得了您?” 冥王答了句:走神了。快速转移了话题: “去请齐王来。” 洪九不放心道:“小姐这边……” 冥王:“我守着,你们来了我再走。” 失而复得 瞧着林锦颜模样乖巧的和兄长说话,楚承平愁的无奈叹息: 想要那个位子的她不选,倒是舍命帮自己这个想闲云野鹤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 直到众人全部离开破庙,不远处的密林里,黑袍人影才转身离开。 半山腰,遇到得知林锦颜下落,匆匆赶来的顾青云和林思远,还有白伊然和白芷,又是好一通的关心询问。 看到至亲焦急的面色,林锦颜心里愧疚异常,这种愧疚在见到顾弘章和林宴清时,达到了顶峰: 要不是自己太过自信,让人钻了空子,何至于外公和祖父这么大的年纪,还要为自己担惊受怕,劳累奔波。 心下满腹自责,当即一掀衣袍跪地,诚恳请罪: “颜儿害长辈担心了。” 白伊然一把将她拽起来: “这是做什么,今日是你运气好,上苍保佑才救回一条命来,哪里就怪得着你?” 林宴清:“将军夫人说的是,你无事便好,无需自责。” 顾弘章:“该受罚的是这些害人鼠辈,颜儿放心,外公定会撬开他们的嘴,把他们身后之人挨个挖出来。” 林锦颜乖巧道谢,又看向“两串人”方向担忧悲切道: “外公,他们明知我有您和祖父做靠山,还敢对我出手,身后的主子应该不是寻常门第,要是交出去,怕是难寻到真正的身后之人。若那些人没被抓到,颜儿愧对那些为护我而死的护卫。” 顾弘章脸色冷厉:“管他是何人,旁人不敢查,老夫却不怕。将这些人全被带回去关起来,老夫亲自来审!” 原本站在一旁,瞧着林锦颜一家团聚的金卫,闻言顿觉不妥: “大将军,这些人犯动手杀人,已然犯了律法,自该由下官带回去交给京兆尹府查明才是。您若将人扣下,朝中百官恐会有微词。” 林锦颜趁两人说话,同身后的顾睿洲耳语了几句,顾睿洲虽觉不明所以,还是听了林锦颜的话。 上前先是对着金卫行礼道了谢,而后说林锦颜遇险,将军府只是作为亲人,想查明白何人要害家中晚辈,待查清后自然会移交朝廷,单凭陛下圣裁。 见金卫尚在犹疑,顾睿洲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一番,金卫本就对顾睿洲颇为欣赏,听了他一席话觉得可行,自己也能交差,便应了下来。 见时辰不早,众人押着人犯和尸体返程。 临行前,瞧见跪在一旁的张齐四人,林锦颜心怀内疚,朝顾弘章求情,将四人保了下来。 未免四人回去后受罚,更是开口向顾弘章要了四人。 孙女失而复得百般相求,顾弘章将四人训斥了一番,便准了林锦颜所求。 张齐四人见自己保护不力,致使林锦颜失踪,林锦颜非但不怪,还替他们求情,更觉羞愧难当,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对林锦颜,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顾睿洲看着坐进马车里的林锦颜,眼神在张齐四人流转一圈,越想越觉不对,将四人叫到一旁细问,理清楚思绪后,只觉心惊。 计划生变 顾睿洲压下心中思绪,领着顾奕辰和林锦安,将各府派来帮忙的人道谢送走。 回城的马车里,神思困倦的林锦颜松懈下来,依靠着白伊然的肩膀,不禁后怕。 探查到有人对自己动手的消息,林锦颜便开始筹谋,将事情闹大些,得了自己所想,又能全身而退。 故而,不光放任那些人的动作,还生怕他们有顾虑不敢动手,故意放出消息说有人要吓唬自己。 只是吓唬的程度,自然不会让想对自己动手的,坐山观虎斗,看别家对付自己。趁乱动手,才更加让他们动心。 动手的人多了,林家和顾家才会知道这京都并不安全,从而处处多加提防。 那位也能因此,打消一些对两家的戒心。 放响鸣镝自然会引来定北军,定北军出动,皇帝必然坐不住也会派人,派来的人不是金卫就是禁卫军的统领。 若杀手不来,在场抓到的“四串人”,她可以做些文章。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 杀手果真出现,依照计划,林锦颜和洪九交换身份,杜兴和魏仲引杀手将她和洪九两人劫走。 为保绝对安全,宋易和曹献藏在暗中,扮作杀手同伙,和装作洪九的林锦颜打斗,曹献伺机将不会武功的林锦颜救下了马车。 宋易制伏孟大人后,在处僻静处停下马车。 宋易和洪九两人扯下孟大人面巾,将其搜了身,为保无意外发生,宋易留在暗处保护,洪九留在马车里装晕。 在皇帝派来的人到了之后,弄醒孟大人,派人去传信暴露马车所在。 魏仲将孟大人围住,逼孟大人挟持扮作林锦颜的洪九,让众人亲眼看到,孟大人是真动了杀心。 而后,洪九“昏睡”醒来拿下杀手,带众人来找林锦颜,因为时间短并不会让家人太过担心。 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 林锦颜和曹献下了马车躲进林子里,发现林间有探子,担心探查到对自己不利的事,便派曹献去灭口。 曹献当时见四下无人不放心,在林锦颜的催促下才去。 曹献刚走,林锦颜便被跟上来添乱的李成三人迷晕,醒来人就已经在破庙里…… 两个多时辰,害家里人近乎全部出动,提心吊胆的搜山找寻…… 想到此事,林锦颜就懊恼自责。 摇晃的马车里,白伊然边把脉边念叨,不见回应侧头一看,才林锦颜不知何时靠在她肩头睡了过去。 白伊然心疼的叹息:折腾了一天又受了惊吓,定然是累坏了。 这些个挨千刀的,怎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众人行至城外,顾睿洲提议众人都累了半日,先入城回府歇息,他带着定北军和张齐押送人犯回营。 知晓皇帝派金卫的真实意图,顾睿洲贴心的邀请金卫陪同押送。 正在想由头同行的金卫,闻言对上顾睿洲了然的眸子,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顾睿洲目送众人入城,笑意诚挚坦荡,毫无芥蒂。 “有劳将军陪睿洲跑一趟,请。” 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掉转马头朝着军营而去。 心生埋怨 松茂堂。 林锦颜坐在老太太身旁,温言细语的陪老太太说话。 听得老太太询问经过,林锦颜忽略掉危险的部分,笑盈盈的说给两人听。 纵然如此,也听得老太太和林婉蓉,一人紧握林锦颜一只手,脸上还带着后怕。 林宴清林思远和林锦安三人,知晓全过程,听得林锦颜宽慰老太太,不禁心疼又恼怒: 受了如此惊吓,还反过来安慰祖父,这般好的颜儿,是何人要如此害她! 林锦安自责开口:“怪我今日不曾陪你同去。” 林锦颜:“这怎么能怪哥哥?两日后,便是殿试,是颜儿劝哥哥留在府内温书的。” “找了大哥几日,人手也越来越多,也不知哪日才能寻到。书院爹也不能日日告假,祖父上了年纪本就担心的夜不安枕,合该在府歇息一日。” “姐姐也是因我不放心祖母,才留下来照料的,谁也算不到今日会遇到歹人,万莫自责。” 林思远:“颜儿逢凶化吉,是喜事。听颜儿的,都莫要多想。” 几人闻言,都面色回温,全都留在松茂堂用饭。 席间,都用不上白芷和玉彤给林锦颜布菜,众人不停给林锦颜夹菜,撑林锦颜直呼吃不下。 玛瑙端着茶水进屋,心疼又愤慨的看了眼林锦颜。 “老太太,林顺去二老爷那传话回来了,二老爷他们也还未找到大少爷的踪迹。”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低迷了两分,老太太关心询问了林思然和刘氏的身体,长叹了几口气也沉默下来。 上了茶玛瑙踌躇片刻,壮着胆子开口: “林顺传了话,口渴难耐在二老爷府里讨水喝,无意间听到下人闲话,说……二夫人听闻许多人出城去找小姐……觉得找大少爷的人少了些,还说…要是定北军和护成军去找大少爷,说不得早就寻到了人。” 林锦安冷下脸,因是长辈生生忍了下来。 林婉蓉低头垂眸不语,看不清神色。 林锦颜呆呆看着玛瑙,满脸委屈和不敢置信,看着老太太心疼不已,对林锦颜伸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林宴清重重放下茶杯: “岂有此理!她也不想想,颜儿今日是因何出城才会遇险?她贪墨颜儿亲娘的嫁妆,将军府看在颜儿和安儿的份上,才不予追究。如今她儿子丢了,将军府日日帮着找人,她未曾去将军府说过半句感谢,竟还敢生埋怨!” 林思远面色也不好看: “父亲,昀儿失踪,弟妹也是心急,您莫要为此事生气。管她如何想,我们总归是尽自个心意。” 林宴清冷然的面色,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恼怒: “不只是她,林思然怕也生了这混账心思。如若不然,颜儿为找他儿子遇险,险些丢了性命。知道颜儿回来,他这亲叔叔都不曾来看一眼……” 林锦颜红着眼,扯出笑脸: “祖父,二叔找了大哥几日,怕是累坏了,怕您和祖母瞧着担心才没来的。明日颜儿再去庄子里多找些人手,早些出城去寻大哥。” 让人寒心 看着懂事的林锦颜强自忍下委屈,还顾全大局想再出城找兄长,林宴清几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老太太搂着林锦颜心疼不已: “好孩子,今日你都吓坏了,听祖母的话,这几日好生歇歇,让下人去找就是了。” 林宴清沉默了半晌,闭眼叹息: “去给将军府传信,明日起……就不劳将军府再帮着寻人了。不知道他们夫妻两的心思便罢了,如今知晓了,哪还有脸面再烦劳亲家……从庄子里再派些人手继续找,能不能找到,就看他的造化吧……” 老太太虽心有不忍,但看了看怀中的林锦颜,将那份不忍强压了下去。儿子儿媳做事如此自私,她若开口,置林锦颜于何地…… 老二这一家子啊……太让人寒心了…… 回到颜玉轩,林锦颜脸上委屈尽散,叫来魏仲查看他的伤势。 看到魏仲两根手指包的像粽子,林锦颜不禁自责: “他死便死了,哪里值得你伤了手,还险些丧命。我听舅母说,你这手指再受点劲,骨头就断的接不回去了。” 魏仲笑的傻气,又不好意思: “主子担心那人身上藏了暗器或者毒药,怕他伤了洪九姑娘,就对那人搜身,发现他手背有个红色印记,主子说可能是您认识的人,活着应该对您有用,吩咐我留他性命,过后再交给您处置。我没把他救下……” 听到红色印记,林锦颜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孟东的脸,想着几年前从孟东手里劫走楚承曜的私兵时,确实对宋易说起过孟东手背上有印记。 “他如何有用,也比不上你们的性命,今日你差点陪他掉崖,日后务必保重自身,再不可如此。” 嘱咐完魏仲,林锦颜略微思索,吩咐魏仲天亮后派人出城,将孟东的尸体找到,寻个无人地方处理干净。 皇宫内。 听得金卫回禀经过,皇帝怎么听怎么觉得古怪: “如此说来……杀手是太子派去的?” 金卫:“微臣并未亲耳听到杀手提及太子殿下,但…林家护卫说,杀手劫持林小姐离开时,曾向同伙呼喊,太子殿下会照料他们家人。” “那杀手既然抱着必死之心,又怎会挟持林家丫头同你们周旋许久?说出那么多暗指太子的话来?” 金卫:“微臣现在想来也觉蹊跷,那杀手出手狠戾,任凭齐王殿下和顾老将军,还有微臣如何威逼相劝,都不为所动。若不是林小姐的女护卫忠心,与林小姐换了身份,林小姐定已被其所害。” 皇帝缓缓起身,踱步思索: “林家丫头要是被杀……那杀手留下的话,就足以让顾家和林家将矛头对准太子……顾家怕是已经把这些话听了进去,所以才扣下人要自己查……” 想清楚这些,皇帝脸色猛然一变: 此事要真不是太子所为,就是有人栽赃太子。 那杀手既然故意留下这些话,怕是也留了能查到太子身上去的线索,万一顾家顺着杀手所言查到实证,相信了此事是太子所为…… 隐卫之死 真要被顾家查到实证,闹到御前,不治罪太子,就会让顾林两家同皇室离心…… 林家虽门生众多,总归是没有实权,可顾家却是有三十万兵马…… 事情若闹大,为给顾家和朝臣交代,就需处罚太子。太子失势,得利的自然是其他皇子…… 皇帝越想越觉此事更像是栽赃,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楚承曜,想着这些年他这个二儿子私下行事,此事最像是他的手笔…… 理清楚思绪,皇帝吩咐金卫,立刻去城外的定北军大营传他的口谕,将那批杀手带去大理寺,他要亲审。 金卫领命退下,皇帝便问起楚承曜行踪,以及派去跟踪林锦颜的隐卫,为何事发时未曾出手保护。 郑诚:“晋王府大门紧闭,晋王殿下未曾外出。派去跟着林小姐的隐卫,在林小姐出事附近的山林中被害。” 皇帝揉头的手顿住: “死了?隐卫独有的藏匿身法,很难被人发现踪迹,谁能杀了他?” “暂且不知被何人所害,山里死了不止是隐卫,还有不少他府的探子,只知晓皆死于快剑之下,由于尸体被定北军收走无法查验,目前还不知是否死于同一人之手。” 皇帝面色冷凝: “晋王不曾外出,钟毅呢?” 郑诚:“钟毅也不曾出府,倒是住在晋王府的两个江湖人,晨起便出了城,在顾老将军一行回城前,两人回了晋王府。” 见皇帝气的冷笑出声,郑诚欠着身子试探问道: “可需找那两个江湖人问话?” “问什么?前几日,顾家还因林家丫头马车受惊一事,来找朕告状。今日那丫头险些丧命,顾家要知晓此事也和皇室有关,北境怕是难保太平。” 郑诚垂眸:顾家人在沙场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皇家却几次三番算计顾家晚辈,搁谁也会心寒啊。 皇帝闭目养神,脑中却思虑不停: 北境确实太过依仗定北军了,若顾家与皇家离心,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人,能完全掌管这支天楚最强的兵马…… 半晌,皇帝幽幽开口: “盯紧晋王,还有和晋王有来往的人。再去催促漠北的赔礼,三日内必须运到天楚境内。” 晋王府。 得知林锦颜平安归来,孟东跳崖,同去之人死伤过半,剩下全被定北军带走的消息,楚承曜气的怒砸了一套茶盏。 “废物!几次三番坏事,他早就该死!带那么多人,伤不到一个弱女子分毫,合该被五马分尸!” 钟毅闻言,眸色闪过惊讶,觉得面前的主子有两分陌生。 压下心中那抹不适,钟毅将探来的消息据实以报: “孟东虽然失手,但他给同去的人透露过,他是给太子做事的,就算被抓了活口供出什么,他们也只会说出太子。” “那有什么用?林锦颜若是死了,顾林两家急怒之下听闻此言,才会不管不顾,逼迫父皇惩处太子!届时,父皇若保太子,顾家才会离心,父皇也不敢再信任离心的顾家。” 气急败坏 楚承曜恼怒拍桌,气急败坏的怒骂: “父皇若被逼的罚了太子,自然会恼了顾家,也不再对其信任,我也能趁机拉太子下马。可如今呢?林锦颜毫发无伤!顾家怎会去逼父皇!” 面对楚承曜的怒火,钟毅噤若寒蝉的垂头。 发了半晌的火气,听得宋易求见,楚承曜长呼口怒气强压心绪,才叫人进来。 宋易瞧着一地狼藉的茶盏碎片,又偷瞄了眼楚承曜还带艴然的面色,听得楚承曜询问,踌躇开口: “属下遇到殿下前,曾得一恩公相救……” 楚承曜强压不耐:“此事你跟我说过。” “是。属下之前以为那恩公是江湖人,今日才知,那人出自秦国公府……” 钟毅:“国公府?那是太子的外家,太子与殿下势同水火,你怎能同与国公府的人有牵扯?” 宋易:“此前并不知晓,今日他约属下出城,才听他说起。” 楚承曜:“国公府…他姓甚名谁?” 宋易:“他叫薛忍。” 听到此处,楚承曜来了兴致,抬手制止了问责的钟毅,让宋易接着往下说。 “他让属下…盯着殿下行踪告知他。殿下对属下二人,不光有救命之情,还有知遇之恩,属下做不出对殿下不利之事。故而…此次不光是向殿下请罪,也是来向殿下道别。” 楚承曜:“你要走?” 宋易神色黯然:“属下知晓殿下和国公府是何种关系,属下和薛忍有私交,既怕国公府利用属下和薛忍的关系,害了殿下。也不想…殿下心有芥蒂。” 宋易说完,对着楚承曜言明感激之情,行了礼就要告辞出屋,被楚承曜劝住: “我视你为友,你既对我坦诚相告,我自然不会对你有芥蒂。至于薛忍,国公府虽因太子与我敌对,你和他交情照旧,我相信以你的品行,断不会害我。” 宋易感动莫名,楚承曜一番温言相劝,最终劝得宋易留在王府。 楚承曜负手立在门边,看着宋易和院中背着包袱的曹献离开,眸色阴沉莫测。 钟毅:“殿下,宋易和薛忍的关系匪浅,薛忍又让他监视您,为何还留他在府里?” “他如实相告,又收拾了行囊准备离开,就足以证明他不想依薛忍所求行事。身手比你还好,还如此重义之人,让他离开岂不是可惜。日后一些你不便出面的事,可以交给他去办。” 吩咐下人收拾了碎裂的瓷片,楚承曜也彻底冷静下来,仔细思虑孟东会出纰漏的地方,吩咐钟毅去一一补救。 不夜侯。 安知闲穿着宽松的里衣,将凌久拿回来的消息挨个细看。 风潇然坐在对面,抱着胳膊将头迈向一旁,脸上带着明显怒气。 吴大夫端着药碗进来,臭着脸将药碗重重的放在安知闲面前: “喝了。” 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安知闲眼中染上抗拒,拿起药碗放远了些,将药碗压住的密信拿起: “有劳您了,我看完这些就喝,您先去歇息。” 冥王身份 不理安知闲讨好的笑意,吴大夫固执的将药碗放回原处: “现在喝。” 风潇然转过头,没好气的翻了眼: “怎么就熬了这么点?哪里够咱们冥王大人喝。” 无视阴阳怪气的风潇然,安知闲笑意温顺的看向吴大夫: “只是皮外伤,已经上过药养几日便好,无需再喝药吧。” 吴大夫冷脸:“你是大夫我是大夫?让你喝就喝。怕喝药就莫要再受伤,短短几个月你都伤了三回了,我要如何向老门主交代?” 风潇然:“有什么不好向我祖父交代的,冥王大人三回都是因同一人而伤,说好听点,叫色令智昏。说难听点,是八字相克。冥王大人自个不要命,莫说医者,就是神仙也护不了他不受伤。” 凌久:“风少主,您这好听点的,也挺难听的……” 风潇然冷气森森: “怎么?许你主子做,还不许我说了?” 吴大夫:“以后他再出去,你跟紧了,莫让他再单独瞎跑。他再受伤,惟你是问。” 见凌久受自己牵连挨训,安知闲无奈的端起药碗,皱眉闭目一饮而尽,赶忙拿起茶水冲淡嘴里的药味。 吴大夫收起药碗,不满的嘀咕着往外走: “像喝毒药似的,旁人想喝老夫开的药,还喝不着呢……” 目送吴大夫离开,安知闲看向风潇然: “为何没告诉我,晋王派去的人是孟东?” 本欲训师弟的风潇然,还未开口,却被安知闲反问,皱眉瞪眼无言的显露心声: 你还敢来问责我? “是孟东又能如何?她又不是被孟东掳走的。” “虽不知她为何针对晋王,但她要知晓是孟东,定会改一改计划,留下孟东性命,用来掣肘晋王。” 风潇然气极反笑: “呵!她都不曾说,你倒是知晓她所想。你既然那么懂她,就该知道她选了齐王,为何还上赶着去救她?没看出来,冥王大人还是个痴情种。” 安知闲眸色覆上失落,渐渐失了焦点。 看过姚太师后,本来是要回城的,却不知怎的就想去见见她。尚在纠结间,脚步已不听使唤朝着她的方位迈进。 听得鸣镝箭响,虽知晓是她的计划,仍旧觉得不放心,快速赶了过去。 到了之后,看到曹献焦急的在寻她,知她出了事,顿觉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握紧,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忙传消息让风潇然和冥夜阁寻人。 一想到再晚一步,她就要受人轻薄,就觉后怕的喘不过气。 还好,自己去了。 还好,找到了她。 还好,在她出事前赶到…… 风潇然见他这副模样,不忍再苛责,满腔邪火憋闷他鼻息炙热: “要不是天机门的人,抓到那个李全,问出他两个同伙的藏身之处,你还未必能将她安全无虞的救出来呢,不感谢一下师兄吗?” 安知闲抬眸,连着两分郑重: “多谢。” 风潇然本说的是气话,听到安知闲真的道了谢,更觉气闷。 怒气冲冲起身出屋,带着椅子发出刺耳的擦地声。 戚老夫人 风潇然抬手,正准备开门出屋,身后传来安知闲的声音: “把李全交给我处置。” 风潇然碰到门的手顿住,闭眼深呼口气,忍住口中脏话,大力的将门摔开,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竹青端着食盒,遇到风潇然,开口留他用饭,话说完,只瞧见风潇然阔步急走的背影: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 庄子里。 戚老夫人瞧着打探的下人来回话,不待其行礼忙出声询问: “怎么样?可有李全三人?” 下人:“回老夫人的话,定北军押送的人里面,并没有李全李成和李茂,进山搜寻的人也没能找到他们。” 戚老夫人:“那林家的死丫头都回城了,他们三个能去哪?” 戚老夫人本来见外孙女赵华琼,整日闷在宅院里,带着她来城外的庄子上小住散心。 得知林锦颜带着人手找堂兄,就让李全三人跟上去瞧瞧,暗地里给林锦颜添些堵。 因着赵华琼的缘故,戚老夫人本就反感林锦颜。 上次在宫中,林锦颜和白伊然一通挤兑,更是让她实打实的记恨上。 李全三人是戚老夫人娘家李府的下人,全都是家生子,对其忠心耿耿,常听戚老夫人私下咒骂林锦颜。 为给主子出气,才将林锦颜绑了,准备交给戚老夫人发落。 赵华琼:“他们该不是在山里迷路了吧?” 下人:“这庄子本就是老夫人的陪嫁,李全三人没进戚府前,常来这庄子,附近都熟的很,断不会迷路的。小的在想,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华琼:“能出什么事?” 下人:“定北军不光押送了许多歹人,还…还抬着很多尸首。李全他们三个会不会……被定北军当成歹人给……” 戚老夫人拍桌:“他们敢!那是我娘家下人,他们要敢杀,我就去告御状!” 赵华琼吩咐下人再继续找,挥手将人打发了出去: “外祖母,顾家和林家都是混不吝,对那林锦颜可宝贝的厉害。您要是没实证就告状,他们怕是要问李全三人,跟着林锦颜做什么,说不得还要反咬您一口。” 戚老夫人面带恼怒,更显刻薄: “那山是他们顾家的还是林家的,旁人还去不得了?那些歹人也是没用,那么多人怎么就伤不到那死丫头呢。” 赵华琼搂着戚老夫人的胳膊,撒着娇劝慰,哄戚老夫人去探查,定北军带走的那些尸首里,有没有李全三人。 得了戚老夫人应允,赵华琼欢喜撒娇,眼底却遍布狠毒: 林锦颜,等查到了实证,我就去求着我爹告定北军乱杀无辜! 虽然赵仲敬害怕顾家,但赵华琼知道,她爹一个二品大员,在平阳侯的寿宴上,被顾家那般伤了脸面,心中定然记恨,要是能踩顾家一脚,她爹定然毫不犹豫抬腿。 —— 定北军城郊军营。 目送金卫带走被抓的黑衣人,顾睿洲脸色晦暗不明,之前林锦颜求他劝金卫将犯人留下时,就曾说过,这些黑衣人最多能留一夜。 三人所为 现在果真如林锦颜所言,都不待天亮,金卫便去而复返将人带走。 送走金卫,顾睿洲叫来张齐,再次细问了林锦颜今日出城后的经过,肯定了心中所想: 颜儿,你怎能如此大胆…… 黑衣人虽被带走,但剩下的几批犯人,还未审出幕后主使,顾睿洲停下翻涌的思绪,抬步朝犯人之处走去。 一小将快步跑来: “将军,山里带回来的尸首挨个查验了,皆死于快剑之下。仔细验过伤口,是出自三人之手。” 顾睿洲面带讶色: “三人?” “是。伤口宽窄、深浅、刺入力度,有些许差别,仔细查验确定是三把剑。” 顾睿洲脑子快速转动,让小将退下,踱步向前还未走出一丈,忽而顿住脚步,问向身侧的亲随: “今日出城后,你可曾再瞧见过冉兄弟?” 亲随认真回想: “到村子散开寻林家少爷后……好像就不曾再见过冉公子,后面小姐失踪,才瞧见冉公子跟着找小姐。” 顾睿洲不再言语,来到关押犯人所在,硬朗的面色覆上寒霜。 问了两人皆不答话后,顾睿洲果断拔出亲随的佩刀,将其中一人一刀毙命,又将刀放在另一个不答话的脖颈处: “我并非嗜杀之人,可你们不该动我妹妹,我来是问你们身后之人,不是为了取你们性命。尔等非要闭嘴求死,那也怪不得我。” 顾睿洲突然出手杀人,定北军倒是神色寻常,犯人皆惊恐呆住,在他们心中或者说在多数天楚人心中,对定北军和顾家都像是高山般敬仰。 他们潜意识认为,定北军不会对天楚百姓出手。 此刻亲眼看到顾睿洲挥刀,干净利落神色冷厉,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顾睿洲可是上过沙场,斩杀无数人立下军功才当的将军…… 他们是天楚百姓不假,可他们要害林锦颜啊,顾睿洲这模样分明是要把他们挫骨扬灰…… 就跟那个魏管事和杜管事一样…… 被顾睿洲问话的犯人,脸上还残存着几滴同伴温热的血液,感受到脖颈处刀锋的锐利,立刻肉疼的从惊悚中回神。 像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全部说出,生怕说慢片刻,顾睿洲就要动手。说完后,顾睿洲移开刀,他便瘫软在地。 顾睿洲提着带血的刀,与之对视的胆小犯人,不待他问就赶忙自己招了。 听得犯人提及杜兴,顾睿洲谨慎的留下亲随,吩咐定北军全都出去,才让犯人们接着说。 待问完话出来,亲随惊疑询问: “大少爷,小姐这是要干什么?” 想到刚才听到的话,顾睿洲面色也不好看,虽在自家大营,但涉及林锦颜,依旧不敢大意。扫视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吩咐: “不要多问,他们的绳子不要解,你亲自守在此处,未得我允许,不要旁人同他们说话。方才你听到的,跟谁都不许透露,府里人也不行。” 亲随虽不明所以,但作为顾睿洲的书童,从小一起长大无比忠心,听得吩咐郑重应下。 五大世家 清晨。 刚开城门,顾睿洲便带着亲随入城回府。 换了身衣衫,便到了宁辉堂,瞧着一家人都在,给长辈行了礼落座。 也不待他们开口询问,顾睿洲就将昨夜审出来的口供,隐去了一部分,说给几人听。 顾弘章听得脸色铁青,眸中怒意焚烧: “毁了颜儿的脸?毁颜儿名节?还有想致颜儿伤残,要颜儿性命的??” 顾青云也是恼恨不已: “岂有此理!顾家世代护卫的天楚,我竟不知在这天楚国都内,有这么多混账,如此容不下顾家晚辈!” 白伊然和顾奕辰气的大骂一通,问起何人指使。 顾睿洲:“那些人大半都是拿钱办事的,他们对颜儿出手有顾忌,所以是在外头许重金找的人,正在依照他们的口供追查。目前只知道一家,是派自己人动的手。” 顾弘章:“谁?” 顾睿洲扫视几人,面色染上凝重: “五大世家之一的,程家。” 顾奕辰仔细在脑海中思索: “程家?虽有耳闻却不曾见过,我们同这程府素无往来,朝堂之上也没他们踪迹,也从未听闻太傅或姑丈跟其来往,自然也谈不上得罪,他们为何要动颜儿?” 顾青云:“可是查错了?” 听得顾青云存疑,白伊然不解询问: “这程家,有何不同吗?” 顾青云回忆过往,惋惜长叹。 泰安城内,原本只有四大世家,分别是唐、程、郑、戚。 世家的祖辈拼搏出了地位,再代代累计,先辈创业子孙后辈也争气守住了家业,家族越来越大,掌握了无数财富,人脉,私人封地甚至私兵。 前朝动荡了近十年,四大世家虽被波及,却依旧在乱世中屹立不倒,足见根基之深厚。 后来,先帝平定动荡,四大家族皆拜服于先帝,拥护先帝登基称帝,先帝也对四大世家以礼相待。 当时的盐商薛家,在先帝起兵时倾囊相助,先帝登基后感念薛家高义,便同四大世家商议,让薛家跃身世家之列,这才有了五大世家。 当时世家里,对先帝最为推崇和忠心的,便是程家和郑家还有唐家,其中又以程家更甚。 先帝与程家当时的家主,意气相投,私下常以兄弟相称。 先帝推行的新政,每每遇到阻力,都是程家最先站出来,不遗余力的帮先帝清理阻碍。 顾青云:“自从先帝驾崩,程家便逐渐消失于人前,不入仕也不与朝中之人往来。以至于,现在许多年轻人,都忘却了程家。” 顾弘章:“程家家风高洁,对后辈教育尤其严苛,莫说作奸犯科,就是私德不修惹出祸事,都会被逐出家族。就连先帝,也曾夸过。” 顾青云:“当年程家族人,走到何处都会被高看一眼。就连你们祖父,都曾拿程家为例教导过我。” 顾奕辰:“既然如此家风,那为何会对颜儿一个弱女子动手?” 顾睿洲:“根据抓到的那对母女两人的口供,是受程家如今四房的二小姐指使。” 难掩失望 林府。 林锦颜醒来,将昨日出城找自己的人家,全都让玛瑙和白芷列了单子,吩咐林顺去采买礼品,挨家登门致谢。 又将陪自己出城的随从,挨个给了打赏。尤其是魏仲和洪九,不光收到了林锦颜的赏银,林家几人全都给了。 林思远更是吩咐林松,给魏仲买了许多珍贵的滋补药材,让其好生养伤。 去松茂堂请安时,林锦颜说起要去一趟将军府,老太太后怕的连连相劝,让她近些时日不要出府。 最后还是林锦颜,说不放心顾弘章的身体,给将军府传信来接,才得了老太太点头。 一出松茂堂,林锦颜看着一左一右,紧跟着自己的林婉蓉和林锦安,笑的无奈: “哥哥,姐姐,我只是去趟将军府。这可是在泰安城内,青天白日的不会有危险的。” 林婉蓉:“昨日你出门前,还说城外没危险呢。” 林锦安:“我陪你走一趟再温书,耽搁不少多长时间。你没在府里,我就算温书也会分心。” 林锦颜见拗不过,答应了林锦安: “也好,哥哥陪我快去快回。姐姐就在府里,祖母这几日担心大哥,又担心我,得有人陪着才好。” 林锦安闻言,也跟着相劝,林婉蓉只得目送二人离开。 兄妹二人,带着白芷和提着木箱的洪九,踏上将军府派来的马车。 张齐看到林锦颜,忙恭敬行礼。 一双白皙细长的手,从内替两人掀开车帘。 “冉大哥?” 待兄妹二人钻进马车,才发现不光是冉公子,顾睿洲也在马车里。 林锦安:“大表哥你怎么没骑马?” 暗暗打量林锦颜和冉公子的顾睿洲,看向林锦安勾起笑意: “昨夜审了半宿的犯人,有些困顿。” 方才正在宁辉堂和家人说话,林顺来传信说,林锦颜要来将军府,老太太不放心。 顾睿洲摁下跟着起身的顾奕辰,单独来接林锦颜。 行至前院,冉公子想要同行,顾睿洲想到昨日那些尸首,改变了主意单独接人的主意,吩咐管家准备马车。 林锦安听闻顾睿洲审了犯人,忙追问幕后主使,顾睿洲同林锦安说话,余光一直放在林锦颜和冉公子身上,直到马车停下,也未看出二人有何不妥。 洪九扶着林锦颜下马车,听得林锦颜的耳语,不动声色的瞟向冉公子。 宁辉堂内。 顾睿洲打发走下人,只带着林锦颜兄妹俩入内,见冉公子识趣的告辞,又派人守在院门口。 见礼落座,白伊然先给林锦颜把了脉,确定并无不适,才开始说话。 顾弘章眼中带着一丝期待的光亮: “颜儿,你昨日遇险时,可有人相助?” 林锦颜知晓顾弘章问的是隐卫,扫视了几人一圈缓缓摇头; “出城遇到第一批歹人时,魏仲和洪九察觉到那人在,后来我遇险,魏仲追我途中,情急之下想寻那人救援,那人并未现身。” 林锦安和顾奕辰并不知晓,皇帝派人监视林锦颜一事,此刻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人?” “为何不愿救你?” 心思歹毒 顾弘章眼中光亮熄灭,垂眸掩下失望心寒的情绪: “一个江湖人,欠我些人情,我以为他会护颜儿周全……罢了不提他。昨夜审问结果,洲儿可跟你说了?” 顾奕辰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虽有心再问,可看祖父和父兄情绪都有些消沉,也没再开口。 林锦颜点头:“这程家既是如此高洁的家风,颜儿相信这程敏仪所做之事,应该只是她个人所为,或许还是被他人利用。不如将口供送去程家,让他们自行清查。” 顾弘章和顾青云对程家颇具好感,不忍对程家出手,但这程敏仪敢动林锦颜,也让他们无法放过。 听得林锦颜这般深明大义,也觉此法可行。 顾青云:“颜儿都如此宽容了,程家若肯自行处理了这四房的二小姐,倒也不必闹到陛 顾弘章:“如此,再好不过。程家若要包庇…那我顾家就只能自个,给颜儿讨个公道了。” 见二人将此事说定,林锦颜劝住要亲自走一趟的顾青云: “舅舅,颜儿觉得由大表哥去程家说此事,才是最好。程家消迹多年,您如今的身份对他们而言稍显贵重,难免会让程家感觉施压,届时,您和祖父一番好心,反倒落了埋冤。” 顾青云细想片刻,也觉有理: “还是颜儿心细,洲儿去确实更为合适。” 见顾睿洲将接下,林锦颜道了谢,转而说起那帮黑衣人: “昨日要不是洪九舍命相救,颜儿怕是见不到至亲了。可我听洪九和魏仲说,那匪首在死前说了一堆影射太子殿下的话,现在想来还觉后怕不已。” 林锦颜仔细给几人分析,若昨天她死在孟东手里,将军府和林家悲痛之下失了理智,听到此事和太子相关,自然没法冷静,必然去找皇帝惩处太子。 那种状态下,无法维持分寸,保不齐就会冒犯圣颜。届时,无论皇帝罚不罚太子,都会与顾家离心。 几人听完,皆心惊肉跳: 那群黑衣人要颜儿的命,实则是为了拉顾家下水! 白伊然:“世间竟有如此歹毒之人!颜儿何其无辜!” 林锦安后怕的站起身: “若颜儿昨日真被他们所害,外公悲怒之下,顺着这些话去追责太子,陛下罚了太子,也会觉得是受外公逼迫,定会打心眼里忌惮介怀。” 顾奕辰:“陛下若不罚太子,咱们也定会为颜儿讨公道,到时候无论做了什么,也会是触怒陛下。我们若是忍下,陛下也会因此事不敢再信我们。” 顾睿洲:“最可怕的是,此事并不一定是太子做下的……颜儿要真出了事,陛下就算查明不是太子,我们也未必会信,会觉得陛下包庇……” 若昨天林锦颜死了,他们收到这些讯息,只要盯上了太子,不管如何做,都是同样的结果…… 背后之人,这是要致颜儿和顾家于死地啊…… 几人理清思绪,又惊又怕又怒又庆幸的看向林锦颜,对洪九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 其忠必退 顾弘章不发一言,脸色乌云密布,拳头因用力握的作响。 这便是他倾尽一生,带着儿孙舍命相护的天楚…… 这些年为了不让那位忌惮,顾家一退再退,退的上交兵符,退的远离朝中百官,退的泰安城内毫无势力,退的孙女幼年受伤,退的长孙的婚事如今还没着落…… 可天楚是如何对顾家的? 那位,用颜儿作饵,两次在颜儿遇险时冷眼旁观。 天楚国都内,这么多人容不下他的孙女,如此阴毒的害颜儿性命,只为除掉他顾家…… 这样的天楚,值得吗? 这样的君主,配吗? 良久,顾弘章神色悲凉的卸了力道,一息长叹好似叹掉了一截忠骨,往日硬挺的脊梁略显佝偻: “先帝曾言,君礼于臣,臣必忠……故而那时的朝堂清正,毫无芥蒂算计,亦无顾虑提防。可惜……” 顾弘章并未将话讲完,但在场几人,都听出了话外之音。 君礼于臣,臣必忠。可惜……臣忠于君,而君不礼,其忠必退。 林锦颜虽达到了心中所想,见顾弘章如此伤怀,只觉心中刺痛,柔声宽慰了一番,说起旁的事转移顾弘章的思绪。 顾弘章打起精神,同几人分析如今泰安城中的局势,令众人处处小心,遇事蹊跷定要说出来商议。 说完话,将消沉的顾弘章劝去歇息,顾睿洲带着林锦颜单独回了自己院子。 林锦安和顾奕辰思绪杂乱,想要跟随被顾睿洲拒之门外,结伴去送顾青云出门,回来瞧见洪九,二人盯了洪九半晌,忽而对洪九一辑到底。 洪九原本抱着胳膊,懒散的靠着院门,见二人不发一言的盯着自己看,正在心中腹诽,忽见二人行礼,一下跳出老远。 听得二人道谢,洪九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应下,将身旁的白芷推出去给二人答话。 打架她擅长,这局面她是真不擅长啊。 说完话,二人心中烦闷,本想去找冉公子练剑,却被洪九告知,冉公子出了门。 看了看紧闭的院门,二人转身去往练武场。 书房内。 顾睿洲神情少见的严肃,开门见山询问: “我细问了张齐跟你出城后的经过,他们四个更像是被你支开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对你不利,故意给了机会,冒险将人引出来?” 林锦颜做这些事,本就没想瞒住顾睿洲,顾家必须有人知晓她要做什么,才能配合她。自顾自的倒了茶,喝了一口镇定抬眸, “知道。就如大表哥所想一般,我故意引人出来,张齐他们也是我支走的。” 心中推断得到肯定,顾睿洲愤然起身: “简直是胡闹!你既早知道为何不讲?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前些日子老有人跟着我,我便让杜兴派人去查,只知道有人出银子要害我,却并不知是谁,也不知为何害我。” 说话间,林锦颜慢条斯理倒了杯茶,放在顾睿洲面前: “表哥定要说我为何不说不出来,让将军府去查。可那时他们并未动手,也无实证,就算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也只能轻轻放下。” 有备无患 林锦颜的淡定,让顾睿洲也受影响的压下火气,重新落座。 “我若早说出来,别说表哥了,外公舅舅和舅母连府门都不会让我出。也正因为我冒险将人引出来,看到他们行事,此刻才会知晓,有人躲在暗处心思歹毒的在算计将军府,从而早做应对。” 顾睿洲心中一团乱麻,他清楚林锦颜说的没错,却又恼她自作主张以身犯险,训斥了一番,令林锦颜日后不许再瞒他这种事。 听得林锦颜的连连保证,毕竟是自小疼到大的妹妹,顾睿洲也不忍过多苛责,瞪了两眼问起了旁的事: “此事算你能自圆其说,那些你说为你而死的护卫呢?” 林锦颜笑的狡黠:“表哥都知道了啊。” 顾睿洲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别嬉皮笑脸,你胆子愈发大了!” 昨夜顾睿洲审犯人时,听犯人招供: 林锦颜带去的护卫,只受伤了十来人,并无一人丧命。那些尸首,实则全都是他们的同伙,且并非死于打斗,而是被杜兴所杀。 当时林锦颜被劫持,魏仲带了一半的护卫去救人,他们正在想趁人少,护卫乱起来赶紧跑路。 杜兴却突然带着林府护卫,将他们团团围住,对那些看起来是硬骨头的,大开杀戒。 虽不懂过后为何要对外宣称,那些人是林府护卫,可他们早就被吓破了胆,看见杜兴还在,一句话都不敢说。 当时顾睿洲听完,还觉是那些犯人污蔑,又想着林锦颜支走张齐的举动,不放心的让张齐去辨认尸首。 张齐挨个认过却说,全都不是林锦颜今日带去的护卫! 张齐仔细回想,林锦颜昨日出城,还特意去庄子里加了几十个人手,回城时确实少了一半,人数刚好和这些尸首对得上。 顾睿洲不由心惊,既然死掉的不是林府护卫,护卫又少的和尸首人数对得上,那就说明林锦颜借着这些尸首,将护卫藏了起来! 顾睿洲完全猜不到林锦颜为何如此,心乱的一晚没睡。 林锦颜收敛了两分笑意: “经昨日发生之事,相信表哥也看明白,这泰安城看似繁华太平,实则暗流涌动。我也是昨日出城,看到好几批歹人,才吩咐杜兴除掉一些问不出什么的,替忠心于我的护卫假死。” “就算你想培植势力,就那么二三十个护卫能干什么?你把他们藏到了何处?若是被人认出,你让歹人替死就会不攻自破,还会引来私下练兵的猜疑。” 林锦颜笑得高深莫测: “表哥怎知,只有他们?” 顾睿洲惊呼: “还有?你哪来那么些人?” 林锦颜细数自己早些年在泰安救过的难民,还有去年水灾,她从苍圣山回来一路救过的灾民。 又说起她选的这些人,大都没什么牵挂,泰安城中也没人认识他们,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对她绝对忠心。 最后,林锦颜将这些人藏身的位置,告诉顾睿洲,语气郑重: “这些人,和学堂那个密道一样,都是颜儿为顾家和林家准备的保命之处。虽希望用不上,但有备无患,总能心安些。” 忠心可表 顾睿洲立在院中,看着林锦颜走远的背影,满腹心事交杂。 回想方才与林锦颜的谈话,对这个妹妹,真是又惊讶又心疼又无奈,更恼她胆大主意大。 就她屯的那些人数,一旦被人发现,就能治她一个私下屯兵的谋逆大罪! 可……她并无这种心思,她竭尽所能,也只是为了护两家平安。 顾睿洲抬头看向被云遮住的太阳,心中那份忠心,也如头顶的太阳般,蒙上了一层名为心寒的黑纱。 搁在以前,他不光不会放任林锦颜如此悖逆的行事,说不得还要告知祖父,对林锦颜好生管教。 可如今……他竟只是担心林锦颜做的事被发现,担心她的安危,并不觉得林锦颜做错了。 顾睿洲转头看向宁辉堂的方向: 观祖父和爹……也开始动摇了…… 颜儿说的没错,陛下年事已高,党争只会愈发激烈,为了自保,好多事也该早做准备了。 顾睿洲打起精神,混沌的眸色逐渐坚定: 妹妹私下为两家如此殚精竭虑,我这当大哥的自然不能坐享其成。 回到屋内将程家那份口供,塞入信封中装好,顾睿洲交给心腹,想了想又将信拿回,吩咐心腹备马。 ----------------- 皇宫内。 听得顾青云求见,心知他是为了昨日林锦颜遇刺一事而来,皇帝不由头痛扶额,询问昨夜审讯结果。 郑诚却道,那些黑衣人嘴硬,审到此时只有一人开了口,说是受太子之命行事。 皇帝闻言,只觉头痛的更厉害了两分,压下烦躁,挥手示意郑诚宣顾青云觐见。 见礼后,皇帝关心了两句林锦颜,顾青云恭敬道谢,说出面圣来意。 皇帝连应付的词都想好了,顾青云说完,却让他难得的怔了一瞬: “顾卿认为此事和太子无关?可那歹人逃走时,确实提过太子。” 顾青云:“若颜儿昨日被害,微臣及家人悲痛之下失了冷静,怕是真会来求陛下彻查,对太子殿下有所冒犯。现在想来,此事处处透着蹊跷,恐被人利用,冤枉了太子殿下。” “殿下是储君,关乎国本。家事如何大,也大不过国事。家父知陛下爱重顾家,怕陛下听到这些话恼了殿下,故而醒来后便吩咐微臣务必见到陛下,说清疑虑仔细清查。” 顾青云垂眸看不清眼色,但语气恭敬,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 还说顾弘章本要亲自来的,但因昨日为孙女担惊受怕,身子不适正在府中休养。 又道,若最后查明,真是太子派去的人…… 为了皇室的声誉,顾家不会外传,只请太子亲自说明缘由,让顾家明白所为何事。 若只是因为不想瞧见林锦颜,顾奕辰大婚后,他会带着林锦颜随军去漠北,只求太子留林锦颜性命。 顾家如此低姿态,处处为皇室考虑,皇帝虽心有怀疑,面上却是感动莫名,亲自将行礼的顾青云扶起,说了一番感动之言,褒奖忠心之语。 而后,赏了一堆名贵药材,让顾弘章务必保重身体。 言明,林锦颜的事,他定会彻查到底,无论何人指使,都绝不姑息,定给顾家林家一个交代。 送礼压惊 郑诚送走顾青云,回来瞧了眼皇帝思虑的神色,欠身递上热茶: “陛下,兵部赵尚书,将善战将领的名册呈上来了。” 皇帝此刻已经歇了安排人进定北军的想法,闻言冷哼道: “此事他倒是办的快,先放着吧,不必看了。” 郑诚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眸色,恭敬将名册拿走。 “看来,将军府在京都属实孤寡。让大理寺仔细盘查那几人同何人有过接触,顾家扣下的那些,交由他们去查,也有个撒气的对象。再让皇后挑两个新奇物件,给那丫头压压惊。” 郑诚笑道:“陛下和皇后娘娘真是心有灵犀,皇后娘娘派去林府的人,刚刚回宫。不光是皇后娘娘,各宫娘娘几乎都送了东西去。” 皇帝沉默片刻:“玉舒宫可知晓昨日之事?” 郑诚眼神微闪:“玉妃娘娘爱清净,伺候的人怕打扰了娘娘,不说外头的事。不过,玉妃娘娘最是喜欢林小姐,想来应该是想知道的。刚巧,御膳房新做了糕点,老奴给玉妃娘娘送些去。” 见皇帝翻看奏折不言语,郑诚唤来内侍伺候,亲自去了玉舒宫。 ----------------- 凤栖宫内。 皇后知晓郑诚提糕点去了玉舒宫,只觉头发都气白了几根。 “太子受了这么大的冤屈,陛下放着不管,居然还有闲心,去给那冷脸的矫情货色送吃食!” 喜儿:“娘娘消消气,说不得是郑总管为了讨陛下欢心,自个去送的呢。” 皇后斜瞪她一眼: “他郑诚自陛下登位到如今,见陛下的时间,比本宫这发妻多出不知几何,连训斥都未曾受过,何须再做这种事?定是陛下授意。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顺意惊呼:“娘娘,这话可说不得。” 皇后一时气急,反应过来也觉不妥,眼神如萃了毒般,刮过厅内下人。 感受到后脖颈发凉,下人跪了一地,连连称什么都不曾听到。 顺意厉色道:“外传半个字,拔了你们舌头!都下去。” 喜儿和下人闻言如蒙大赦,战战兢兢退下。 顺意转过身,正对上皇后审视的眼神,连忙垂眸欠身。 “顺意,在这宫里太过心软,可不是个好事。” 顺意身子再度的低了两分,恭敬应是。 皇后收回目光:“交给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为怕查到出处,做的极为小心,这两日宫中的传言已经开始多了。” 皇后:“瞧着,明日是个好天气,将夜梁和屏南的两位公主宣进宫,既有和亲之意,总不好一直拖着。” ----------------- 城北。 一处古朴雅致的宅院,大门紧闭。门口一对雕工精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显示宅院曾经风光。 牵马的顾睿洲立在石狮子旁,感受到门内有人偷看,并未回头去瞧,也不因被拒之门外有任何不满。 抬头看了眼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石狮子,悠闲地的抚摸着马鬃,大有主人不见就不走的意思。 良久,大门开了一人宽,身着灰色素衫的中年男子,立在门内行礼道: “安北将军,家主有请。” 孝顺少主 顾家叫来林锦颜兄妹单独说话,冉公子闲来无事,赶着马车出府,满大街闲逛,买了不少吃食和小玩意。 确定无人跟着,才逛到不夜侯,从马车里拿出包袱和食盒,抬步走了进去。 听闻安知闲在楼上和老客对弈,冉公子正纠结要不要打扰,转头瞧见了面色不佳的风潇然,提着东西迎了上去。 竹青贴心的将两人请到后院落坐说话,正要告退去给两人泡茶,就被冉公子拦住。 “青掌柜不必麻烦了,我也是受人之托,送完东西就走。” 冉公子扫视了一圈,见无他人在,将手中物品,放在风潇然面前,抱拳行礼道: “这些是林锦颜准备的,她说昨日多谢令尊相救,害令尊受伤万分愧疚。包袱里是几样名贵的药材,平常难寻,原本是洪九来送的,经昨日之事洪九如今太过惹眼,故而托我送来。” 风潇然闻言,本就微臭的脸,霎时间乌云密布,从牙缝中一字一句蹦出怒火: “你!说!什!么!” 竹青见大事不妙,硬着头皮冲上前,护着冉公子就往外走: “冉公子,心意收到了,那个…风少…少主今日心情不佳,改日再请您登门喝茶。” 冉公子不明所以的被竹青推出后院,扭头看见风潇然布满杀气的扭曲脸色,疑惑问道: “你家少主还不知道他爹受伤了吗?” 冉公子问完,竹青顿时感觉后背都被杀气刮的生疼,丝毫不敢停顿,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将冉公子推上了马车,还贴心的赶着马动了起来,扯出僵硬的笑意行礼: “今日失礼了,改日再跟您赔罪。” 说完也不待冉公子回话,脚步慌乱的回了茶楼,一进门就吩咐伙计快去找安南风,自己则是上楼去找安知闲,听得后院传来瓷器碎裂声,竹青几个大步就窜上了楼。 冉公子坐在行进的马车上,眨巴着眼睛回头看去,怎么看怎么觉得方才竹青像是落荒而逃,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知道冥王受伤,生这么大的气,还挺孝顺的。” “孝顺”的风潇然,火冒三丈的插着腰,指甲都深陷进肉里,眼带杀意的瞪着端坐的安知闲: “你不是说,会同她解释吗?为何她还这般误会?” 安知闲少见的尴尬,抬手蹭了蹭鼻尖眼神飘忽: “咳……没找到机会……” “你见了她多次,怎会没机会?是完全忘了,还是对这个身份乐在其中?” 安南风暗戳戳瞟了眼两人的神色,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安知闲在风潇然面前如此势微。 见安知闲道了歉,风潇然依旧怒气难消,安南风堆起笑脸帮着相劝,往日好哄的风潇然并未被二人顺毛,撒了一通火负气离开。 “瞧着风少主这次是真生气了,您要不让洪九给林小姐解释一下?” 安知闲抿了口茶,往日回甘的茶水,此刻只有苦涩: “她是从未怀疑过我和风潇然,才未多想。我一旦表明身份,以她的聪明,定能猜到风潇然的身份。她已经选了齐王,我可以对她坦诚,但不能带上天机门。” 塞进马车 林府。 自将军府回来,林锦颜收了几批宫里的赏赐,去西院看望受伤的护卫,又吩咐林顺去买棺材,将昨日为自己战死的护卫厚葬。 回到颜玉轩,吩咐玉彤和玛瑙去准备明日入宫谢礼的衣衫,待人走后,看向身侧的白芷。 自昨日回来后,白芷便情绪低迷,虽依旧照常做事,但林锦颜明白白芷有了心结,语气诚恳的道谢: “幸亏有你给我做的药包,昨日我才会早早醒来,不然,好多事怕都会蒙在鼓里。之所以不让你跟着,是因为昨日凶险,怕你伤着。你可是我保命的底牌,自然要护好了。” 白芷听完心里好受了些许,依然自责难消: “我知晓小姐好意,要是我同洪九一样会武功,就能同去护着小姐。” “如此算来,我既不如你一般懂医术,又不如洪九一样会武功,岂不是最没用的那个。” 白芷听的心急:“怎能如此算?小姐最是聪慧,要没小姐吩咐,我们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小姐才是最最厉害的那个。” 林锦颜笑意温柔: “以你的医术,莫说是出去开个药铺,或是去高门当个府医,就连宫中你也去得。可你还愿屈才,跟在我身旁做个丫鬟,这份情义我深受感动。” 白芷急的眼眶都开始泛红: “小姐怎么说这话?可是嫌弃我要赶我走?” 林锦颜哭笑不得的起身,拉住白芷发凉的手: “我的傻白芷,我怎会嫌你又如何舍得让你走?你要真走了,该哭的就是我了。” 见白芷面露安心,林锦颜褪下腕间的镯子,戴到白芷手腕上: “本事能学成一样,已然不易,哪有人什么都会的?” 说话间,林婉蓉带着拎食盒的桂儿来颜玉轩。 瞧见这情形,好奇询问。 “没出什么事,白芷是因为昨日出事时,没护在我身旁自责呢。” 拉着林婉蓉坐下,听得林婉蓉为昨日之事担心,林锦颜温婉的宽慰: “日后我定会处处小心些,姐姐不要担心,也不要和白芷一样因为没护到我而内疚,更不用觉得自个没用,将能做的做好,就已经是帮了我了。” “有姐姐陪着祖母,可是免了我后顾之忧,万不要再多想。” 林婉蓉点头,将这些话听了进去。 ----------------- 程府。 顾睿洲被先前迎他进府的管家恭敬送出,待他翻身上马,大门再度紧闭。 顾睿洲扭头看了一眼,扬鞭驱马离开。 程府侧门处,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子,绑了双手嘴里塞着帕子,被几个婆子强往马车里塞。 女子奋力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声,抬脚踩在车轱辘上,使尽浑身力气同几个婆子反抗。 俊朗的年轻男子,面色冷峻踏出门: “怎么还没送上马车?” 婆子欠身:“三少爷,七小姐倔的很,不肯上车。” 女子扭头看向男子,眼神带着祈求。 男子淡淡对视一眼: “她不肯,你们就由着她?被旁人瞧见,难道光彩?” 几个婆子闻言,连忙请罪,下手再无顾忌,加重了力道,三两下将女子强塞进马车。 其中两个婆子也坐进马车,车夫立马驱赶马车离开。 吹嘘政务 望舒宫。 皇帝和玉妃分坐两旁,面前摆了酒菜,皇帝亲自给玉妃倒了杯酒,玉妃不为所动的婉拒。 皇帝也不恼,自顾自喝了一杯,说起敲诈了漠北几千匹战马的功绩,以及近来处理的政务。 玉妃神色冷淡,低垂的眼眸中,满是厌恶讥讽。 早些时候,郑诚送糕点来说林锦颜昨日遇险,玉妃忍不住关心追问,郑诚却道派去林府的人还未回来,并不知林锦颜是否受伤。 这会儿皇帝便来望舒宫用膳,知晓玉妃想知道林锦颜情形,故意吊着胃口顾左右而言他,用谦虚语气吹嘘着自己的政绩。 玉妃光是听着就已然没了胃口,全程面无表情沉默,皇帝像往常一样唱了半晌的独角戏,也不见玉妃主动开口询问,再度喝了一杯酒,主动引出话题: “明日就是殿试,你喜欢的那个林家丫头,她的兄长也在其中。” 玉妃听到此处,顿了片刻抬眸: “我听闻,她昨日遇险?” 皇帝扯出笑意,抬起酒杯与玉妃面前的酒杯轻碰: “知你喜欢她,朕派人去问了。” 看懂皇帝的暗示,玉妃放在桌下的手收紧,忍下心中不适,抬手举起酒杯。 苦涩的烈酒,灼热着喉头,玉妃蹙眉放下酒杯: “陛下现在能说了吗?” 皇帝面色畅快饮了酒,才说起林锦颜毫发无伤,玉妃完全放下了心: “一个没娘的苦命孩子,也不知谁要害她?” 说话间,感受到手背的热度,玉妃豁然起身,背对着皇帝而立,满脸厌恶。 皇帝收回手,好心情散了大半,也没了喝酒的兴致,盯着玉妃的背影沉沉看了半晌,不发一言的起身出屋。 听到开门声,屋外众人忙恭敬行礼,小皇子欠着身瞟向屋内,见玉妃冷脸立在桌旁,稍稍放心。 郑诚扫了眼屋内情形,心知皇帝此刻心情不会太好,并未出声打扰,吩咐宫人悄声跟上。 待人走后,小皇子进屋关心,玉妃缓和了脸色宽慰,吩咐素娥备水净手。 待玉妃净了几遍手,素娥将帕子递上,斟酌开口: “娘娘,奴婢听闻,皇后娘娘给林小姐赏赐了物件压惊,依例,林小姐明日是要进宫谢恩的。您既然喜欢林小姐,方才和陛下好生说,陛下定会应允林小姐来见您,何必要对陛下冷脸呢?” 小皇子眼带惊喜上前: “母妃,颜姐姐明日会来吗?” 玉妃抬手轻抚儿子脸颊: “我们母子在这宫里,处处受限,何必让她来此处惹眼?我只是瞧她一出生就没了娘亲,又乖巧知礼,对她有些心疼罢了,非亲非故的知道她好便足矣。” 见小皇子面露失落,玉妃气笑的轻戳他脑门。 素娥端着水盆出了屋,交给粗使宫女后,快步出了望舒宫,同守在门口的侍卫低声说了几句话,又折返回来。 瞧见玉璧立在院中,素娥眸光闪动,擦身而过时,听得玉璧轻声道: “娘娘对我们可是不薄,做人得有良心。” 素娥脚步微顿,继而抬脚离开。 替人挨揍 皇帝坐在龙辇上闭目养神,抬龙辇的宫人绊脚趔趄了一下,受了颠簸,皇帝眼皮危险的半抬,扫了眼战战兢兢请罪的宫人并未出声。 郑诚将人训斥了一番,吩咐龙辇继续前行。 待皇帝下了龙辇,留下一句:“处置了。” 出错的宫人,吓得跪地颤抖,郑诚叫来禁卫军,将其拖走。 听得被拖走的宫人求饶,郑诚心道: 正撞上陛下气不顺的时候,能怪的了谁。 郑诚接过内侍端来的热茶,小心的递上前,皇帝拿起欲喝,又气的放下: “你还说她好了不少?瞧着还是那个臭脾气!” “以前玉妃娘娘还同您斗嘴呢,今日可是没有,您是天子,娘娘只是个弱女子,您总得给娘娘改脾气的时间不是。” 皇帝斜了眼郑诚,面上不耐,心底却是消火不少。 听得望舒宫传来的消息,得知玉妃对林锦颜只是怜爱,皇帝饮了口茶吩咐明日林锦颜进宫,提点一番送去望舒宫。 ----------------- 地牢内。 樊同贵举着火把,小心的在前面引路,感受着身后风潇然阵阵杀气,下意识将皮都绷紧了些。 到了地方,樊同贵将火把插在墙上,快走两步用衣袖擦了擦椅子,笑容带着谄媚: “少主,您坐。” 风潇然瞥个冷眼,上前坐下: “把那个李全给我带来,让小爷先消消火。” 樊同贵:“不是要把他交给凌久嘛……” “交什么交?他是主子我是主子?你听谁的!” “您您,听您的。” 樊同贵忙不迭应下,立马吩咐人将鼻青脸肿的李全拖来。 李全扫视一圈,没一个认识的人,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嚷嚷开来: “我可是世家戚家的家奴,你们敢绑我,让我主子知道,饶不了你们!” 风潇然豁然起身,对着李全面门就是一脚,将李全踹翻在地,满嘴是血连带着吐出半截牙齿。 不待李全再开口,风潇然不用丝毫内力,脚脚到肉对着李全就是一顿猛踹: “区区家奴也值当你说嘴!就是你家家主落小爷手里,也照打不误!” “我的弟弟你等腌臢小人也敢伤他!打不死你!” 李全被踹的如同抱着头蜷缩着一团,不住的痛呼求饶: “哎哟,您弟弟是谁啊?啊,没…啊…王法了,救命…哎哟…小人近来从未伤人呐……大人饶命……啊!” 樊同贵脚步轻缓的一退再退,直到后背顶上墙退无可退,才缩着脖子一动不动的装鹌鹑: 打吧,多打会,撒了气,我就少受点气。 “色令智昏!人家都瞧不上你,还往上凑!我让凑!凑!” “对人的好藏着掖着!还占我便宜!就你对她的恩情,表明身份占尽了优势,就不说!” “就会跟我横!喜欢都不敢说!有本事你倒是抢啊!闷葫芦!蠢!” 被打的说不出话,只能哼哼唧唧的李全: ……这都是什么,我没干过啊。 樊同贵扫了眼替安知闲挨揍的李全,在心里感叹他的倒霉。 踹累的风潇然,将胸前散落的发丝,甩到后背,站直身子大口喘气。 话多半哑 樊同贵也不知风潇然歇够了还会不会动手,想着安知闲还要李全,硬着头皮相劝: “少主…您先歇歇,我叫人先给他治治伤吧。” “治什么治!离那么远干什么,我还能打你不成?” 樊同贵堆起讨好的笑意,细碎的步子缓缓前行: 您是不会对我动手,可您折腾人的法子可多着呢! “嘿嘿少主宅心仁厚,自是不会对自己人动手。我是想着保住他性命,下次您再出气,还能再打他一回。” 风潇然冷哼,他就是气恼安知闲,三番五次为了那个小狐狸不顾个人安危,却闷葫芦般默默付出,处处不愿那小狐狸为难。 伤了安知闲的李茂已死,他才将满肚子火都发在同伙李全身上。 风潇然坐回椅子,挥手让樊同贵将李全带走医治,发了通火到底散了一些郁气,询问安知闲在干什么。 听得安知闲在给秦宗良放消息,还准备动戚家,风潇然没好气夸赞: “真是个大情圣!” 骂完,依靠着椅背,眸色危险流转: “戚老妖婆不是最宝贝她那外孙女赵华琼了吗?赵华琼喜欢那肖半哑,京都不少人都知道,他两一个话多,一个半哑,挺登对的。” 樊同贵心中腹诽: 嘴里骂着,暗地里还帮着。 面上却是脆声应下,保证将此事办好。 ----------------- 秦国公府。 听得自家探子查来的消息,秦宗良周身的气息都覆上寒霜。 本来刺杀林锦颜的杀手,就在言语间牵连太子,他正处处提防着太子被陷害,现在才知,此事竟有他的好妹妹的手笔,他如何能不恼。 听闻将军府顺着犯人的口供查到蛛丝马迹,正在找寻秦知许买凶伤人的掮客,暂时并未查到国公府和秦知许头上。 秦宗良心知,不能让将军府查到秦知许身上,否则太子更加脱不了嫌疑。 立马吩咐薛忍,赶在将军府之前,除掉那个掮客。 又叫来母亲身边的麽麽,让其立刻去平阳侯府,将秦知许叫回来。 麽麽看了眼黑下来的天色: “世子爷,已经这个时候了……” 话未说话,接触到秦宗良冰凉的视线,麽麽立马躬身改口: “夫人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利,一直念叨着三小姐呢,虽然时辰晚了些,但三小姐最是孝顺,想来也不会介意,老奴这就去请三小姐回府。” 秦知许听闻母亲身体抱恙,没有多想的跟着麽麽回了国公府。 进了府们,见麽麽将自己往秦宗良的书房领,才察觉出不对,整个国公府她最怕的就是大哥了。 这么晚大哥还叫自己回来,定不是好事,想到此处,秦知许就心慌的想跑,借口担心娘亲,明日再来见秦宗良。 秦知许加快转身就走,见麽麽拦她不住,本以为能逃过一劫,却被身后传来冰冷轻缓的声音,生生冻住脚步。 “你要去哪?” 秦知许扯出僵硬的笑意,缓缓转身: “大哥,我是想先去看看母亲,再来找大哥。” 秦宗良留在一句“跟我进来。”率先转身进了屋。 秦知许知道跑不掉,也只能跟上。 一母同胞 兄妹二人入内,秦宗良开口就问,找的哪个掮客去买凶伤林锦颜。 秦知许大惊失色,却不敢承认,一问三不知的装傻。 秦宗良看着亲妹妹的脸色,就知此事必是她所为,不由恼的暗自咬牙: “将军府若找到那个掮客,势必会牵连到太子,届时,不光是我饶不了你,就连皇后和太子,以及全家都不会放过你!再敢不说,就仔细你的皮。” 秦知许虽然骄纵,却也是不是愚蠢之辈,偷偷扫了眼面如寒霜的秦宗良,便知他说的不是假话。 磕磕绊绊的将实情说出,又怕被秦宗良罚得太狠,直说自己是被春娇撺掇,一时气急才做了傻事。 秦宗良询问锦绣为何不拦着,也不传信回来。 秦知许眼神躲闪,说锦绣生了病卧床歇息,并不知此事。 秦宗良见此时,秦知许还敢有所隐瞒,也不再多问,吩咐亲随将秦知许带回来的两个丫鬟叫进来,询问锦绣出了何事。 丫鬟侧头去瞧秦知许,踌躇着该不该说。 秦宗良却是耐心耗尽,迈着矜贵的步子,抽出亲随的佩刀,行云流水的插进了其中一个丫鬟的腹部,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秦知许和另一个丫鬟吓得尖叫着抱着一团,对上秦宗良冰冷的视线,二人抖如筛糠般错开眼神。 秦宗良拔了刀,丫鬟倒在地上抽搐,血迹在身下蔓延开来。 “别让我问第二遍。” 见秦宗良领着尚在滴血的刀朝自己缓步而来,丫鬟颤抖的闭着眼大喊: “锦绣姐姐挨了板子,还下不了床。” 秦宗良脚步暂停,扫了眼不敢看自己的妹妹,又看向丫鬟: “你们哪个是春娇?” 丫鬟控制着哆嗦的牙关:“临来国公府前……春娇突然闹肚子……并未跟来。” 秦宗良思虑片刻,将刀扔在丫鬟的尸体上: “处理了,把这收拾干净。” 亲随叫来人,将丫鬟装进麻袋搬了出去,后面端着水盆的人,立刻进来擦地,动作熟练又麻利。 丫鬟瞧此情形更觉惊恐,不小心和擦手的秦宗良对视上,直接吓得跪倒在地。 “留你性命,回侯府去把春娇带来,走不动就给本世子抬来。” 丫鬟闻言如蒙大赦,磕头道了谢,就往外跑。 丫鬟一跑,秦知许更觉孤立无援,正绷不住准备认错求饶时,就听得秦宗良先开了口: “你如今还能毫发无伤,得好生谢母亲,让你我一母同胞。去陪陪母亲吧,莫要多话。” 秦知许点头如捣蒜,虚浮又僵硬的脚步被门槛绊了趔趄,也不敢停下。 被麽麽扶出院子,劫后余生之感让她止不住回头看了眼,对秦宗良的畏惧,让她连声催促麽麽走快些。 她明白,要不是因为是亲兄妹,方才她定会死在那…… 薛忍除了掮客回府,秦宗良也收到丫鬟带回来的消息: 春娇借口给秦知许送外衫,从平阳侯府跑了,目前不知所踪。 秦宗良本就有所怀疑,听人跑了更加笃定,这春娇必是他府探子,责令薛忍务必将人找到,查出幕后主使。 入宫谢恩 次日,万里无云。 林锦颜兄妹在家人殷切期盼和嘱咐中,分两个门入了皇宫。 一为殿试,一为谢恩。 昨日林宴清和林思远,同林锦安闲谈了半日,林锦安心绪平稳不少,虽有一丝紧张,但面上却是一派从容镇定。 光这份气度,就不由让人高看。 林锦颜本以为会先去皇后的凤栖宫,却被宫女告知,皇后在接待两国公主,将她带到了娴贵妃宫中。 娴贵妃如一个疼爱晚辈的温柔姿态,摆了一桌吃食,同林锦颜说了半晌话,言语间都透着喜爱。 只是闲话家常,并无半丝打探,不像皇后那般伪善功利,倒像是拿林锦颜当自己人一般。 又给林锦颜送了几个新奇的小玩意,既不十分贵重又显心意,倒少了几分客套,多了两分亲近。 末了说起要去凤栖宫瞧瞧,怕秦王被强指了婚事,让贴身宫女带着林锦颜去花园转转。 林锦颜对皇宫骨子里透着排斥,闻言就想告退出宫。 娴贵妃却拉着她笑道: “这宫里可不光有美景,还有美人呢。何况,一会皇后忙完,你还得去谢恩的,难道还要再单独进宫跑一趟?” 林锦颜虽疑惑,也从善如流的应下,由宫女领着从侧门而出,瞧见门口的软轿,听得宫女请自己上轿也并未多问,只看了眼白芷,示意她多加小心。 娴贵妃派来的宫女,本已经准备一堆相劝的词,却见林锦颜问也不问的坐进了软轿,只觉这个千金省心上道,对其观感甚佳。 林锦颜紧握腰间的香囊,又将袖中的帕子拿出攥在手里,猜测娴贵妃要带自己去哪的同时,也不禁感叹,这个多年得宠的贵妃,与人相处的手腕极高。 待人如水很容易就让人放松下来,对皇后的提防那般直白的说出,更会让自己这种涉世未深的千金,生出被她深信的错觉。 待软轿停下,林锦颜认出地方,心中惊讶更甚。 “林小姐,此处人少景好,也不会惊扰宫中贵人,您可随意闲逛,一个时辰后软轿来此处接您。” 宫女说完,欠身行礼,林锦颜道谢应下欠身还礼,目送一众宫人离开,才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望舒宫。 以往都是太后送自己来这,还以为这后宫只有太后认识玉妃,娴贵妃竟然也是认识玉妃的吗? 林锦颜带着白芷上前,门口两排禁卫军,扫了眼主仆二人,并未任何阻拦之意。 林锦颜目不斜视,示意白芷上前叩门,由宫女带着入内,拜见玉妃。 瞧见林锦颜,玉妃面色柔和两分,却无多少惊喜之色,语气熟稔道: “难得能瞧见你,过来陪我下一局。玉璧她们都是些臭棋篓子,下的好没有意思。” 林锦颜笑着上前:“您如此说,臣女怕被您嫌弃,都不敢下了。” 玉妃浅笑的将面前的糕点,往林锦颜推去: “惯会贫嘴。听说你遇险,瞧着倒不像被吓着。” “当时还是怕的,脱险了就慢慢不怕了。这等小事居然还惊动娘娘担忧,罪过罪过。” 幕后之人 玉妃被林锦颜无赖模样,逗得笑意大了一分,吩咐宫女给上些吃食。 询问小皇子,得知昨夜没睡好,这会儿练完字在小憩。 林锦颜扫了眼身旁的吃食,同玉妃边下棋边闲谈,状似无意的说起爱吃的东西,眼眸发亮的灿笑模样,引的玉妃也说了不少。 小皇子睡醒后,得知林锦颜来了,趿拉着鞋子就往出跑,跑到厅外穿好鞋子立马进了屋: “颜姐姐!你真的来啦!” ----------------- 长寿宫。 太后闭目坐在榻上,手持佛串转动,想着晨起郑诚来传的话,到底是心有介怀。 林锦颜不过是个大臣的女儿,她顾忌着顾家和林家的脸面,才没明着处置了,又没真出什么事,也值得儿子派郑诚来说嘴。 陈麽麽自小和太后一同长大,最是清楚太后为人,面上端得宽仁宁静,实则心眼同陛下一样,并不比芝麻大多少。 寿宴上,虽知是漠北挑事,但到底是迁怒上了林锦颜。 再加上四位皇子同时求娶,任由林锦颜挑拣,更让太后不忿,觉得丢了皇室脸面。 将军府和林家又并无错处,太后这才私下派人,挑唆着程家四房的二小姐,对林锦颜动手。 原想着程家多年消迹人前,怎么都怀疑不到程家去,却不想这么快就查到了人。 原本昨日说好,今天还是由她叫来林锦颜说话,再派人送其去望舒宫的。因着这档子事,皇帝直接将这阴私活,指派给了娴贵妃。 “因这么件小事,就同我老婆子离了心,开始提防了,老了。” 太后虽是语气淡淡,陈麽麽依旧听出了恼怒之意: “万莫多想,陛下也是因为对付漠北,还需要大将军府,不然一个臣女能有多重要,哪能越过您去。” “瞧着倒是重要的很,因着太子牵连其中,他连皇后都不信,将人派给了娴贵妃送去。” 陈麽麽从郑诚那听来的,林锦颜如何说的不入皇室,顾家又是如何一退再退,挨个回禀。 太后听得凤眸半睁,珠子也是越转越慢: “那丫头当真如此说?将军府舍得放弃?顾家若真如此纯良,又怎会一夜的功夫就查到程七身上去?明悦可是伺候过我的人,哪那么容易被撬开嘴?这般做派,怕是居心不良所图更大……” 陈麽麽:“明悦到了年纪才被放回宫去婚嫁,受您教导过自是嘴严。可她女儿却不是个硬骨头,送去程家的口供,是她女儿画的押。” 太后放下佛串,端起热茶欲饮,又忽而停下: “顾家将那丫头疼的跟眼珠一般,拿到了口供为何不报?反而让顾睿洲亲送去程家,难道是想卖个好,私下同程家来往?” 陈麽麽思索开口: “说是顾家念着程家曾效忠先帝,才让程家自己处置。要像您说的那样,口供派个下人送去,再私下约在外头见面岂不是更妥帖?” 见太后饮茶不语,陈麽麽想着郑诚的嘱托,堆起笑意: “今日殿试,陛下为天楚选人才,且得忙呢。不然,依着陛下对您的孝心,早就亲自来同您说了。” 宫中议论 太后虽未言语,但陈麽麽却感受到太后心情了好了不少,再接再厉的宽心。 说皇帝继承了太后的聪慧和气度,若是顾家真有问题,早就了查出来。 一句话夸了两个人,也让太后彻底放下了心,斜眼骂了陈麽麽一句“滑嘴老货”,继续拿起佛珠转动。 陈麽麽笑着受了,心知此事算是翻了篇。 ----------------- 望舒宫。 玉妃母子同林锦颜闲谈对弈,正说到高兴处,素娥说是禁卫军来催,说笑声嘎然而止。 小皇子脸都垮了下来:“这么会儿哪就有一个时辰了,素娥姐姐你出去瞧瞧,接颜姐姐的人怕是都没来。” 素娥:“刚进来传话的说,软轿已经到了。” 玉妃:“好了,别让林小姐难做。” 小皇子满脸不舍的点头,林锦颜安抚了两句,行礼告退。 小皇子站在大门内,目送林锦颜上了软轿,直到再也瞧不见,才无精打采的转身。 听得送自己来的宫女说,皇后和诸位妃嫔都在凤栖宫,直接送林锦颜去凤栖宫。 林锦颜心中防备稍松,又听宫女紧贴着软轿,嘱咐自己莫要提及和望舒宫有关的人和事,林锦颜更加确信,玉妃的身份见不得光。 思虑间,软轿忽而停下,听得宫人行礼声,林锦颜眼眸亮光闪过,整理衣衫从容下轿行礼,还未张口便被打断: “免礼了,除了身子不适,我在宫中都是步行,你进宫倒是次次软轿接送,瞧你这派头,倒比我这公主还尊贵些。” 林锦颜规矩行了礼,才开始答复: “难娘怜臣女体弱,才会如此,臣女倒是羡慕公主身康体健。” 小公主往日倨傲的神色,少见的平和: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和她单独说几句话,一会和她同去凤栖宫。” 领头的宫女是娴贵妃心腹,巴不得小公主欺辱了林锦颜,同顾家林家结怨。但也清楚自家主子有心拉拢,不能不维护。 阻拦了一番,挨了小公主一顿训斥,又得林锦颜被迫点头后,借坡下驴道: “这里距凤栖宫不远,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还等着林小姐,小公主快些说话。” “本宫在母后那呆的有些头闷,出来闲逛刚好碰上她,顺道说几句啊罢了。不用吓唬本宫,本宫又不会对她做什么。” 见小公主一行人走进远处的花亭,宫人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小公主和屏南瑞王的事,你们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听说当时,两人衣衫湿透,紧贴在一起。” “我瞧见瑞王陪着屏南公主,一起去拜见皇后娘娘了,小公主肯定在凤栖宫见到瑞王了。” “二人都那般了,这次见面会不会是议亲?” “才不是呢,我听翠微宫当差的说,柔妃娘娘听闻宫人议论小公主和瑞王,直接拔了舌头,不准任何人再提起,明显就是瞧不上瑞王。” “何至于拔舌头?晋王妃未议亲就有了身孕,私下也有人议论,皇后娘娘也只是罚了板子不许再提。” “要说也奇了,那等门第还不知廉耻的女子,没被打死反倒能成王妃……” 娴贵妃的宫女,听着这些议论置若罔闻,巴不得他们多传些才好。 和善公主 花亭里。 小公主和林锦颜对坐,下人全被打发在花亭外,听不到二人说话的位置候着。 知晓皇后有意将自己嫁去漠北,小公主这段日子都是胆战心惊。 加上柔妃仔细给小公主分析过,林锦安这个年纪就能入了殿试,不管是何名次,日后都是不可限量。 小公主本就对林锦安有意,听得这些话,加上漠北人还在京都,嫁林锦安的心态更甚。 面前这个林锦安的亲妹妹,小公主自然是要对其和善些。 小公主全程带笑语气温和,同林锦颜闲话说笑,说起小时候淘气,捉弄过林锦颜兄妹,现在想来也觉过分。 两人多次见面礼,这是最为融洽的一次。 不多时,小公主言谈间就说及林锦安,旁敲侧击的打听起来。 林锦颜装作不懂小公主企图的模样,只说了兄长一些外人都知晓的事,而后就将话题引到了玉妃身上。 果然引的小公主好奇追问,林锦颜似是而非的说了些,又道家里人在宫门处等着,要去凤栖宫谢恩,小公主才停止追问。 因着不太远,小公主也想同林锦颜亲近,林锦颜没坐软轿,漫步去往凤栖宫。 待踏进凤栖宫的宫门,紧随娴贵妃宫女的白芷,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小公主一直找我家小姐打听玉妃娘娘的事,小姐谨遵姐姐叮嘱,什么都没说。” 入得前院,陪同妹妹入宫的花允承,独自坐在亭中等候。 依礼,外男无诏是不得入后宫的,皇后听闻花允承不放心妹妹,特许他在前院等待。 见到二人,花允承从容起身,面带笑意行礼。 这些天的风言风语,小公主也有耳闻,连带着对瑞王也有丝恼意。 但瑞王救过自己,又生的那般模样,到底是对他讨厌不起来。 见瑞王同自己见礼,小公主神色淡淡回礼,便带林锦颜入内。 同皇后等人行礼问安,又和花允诺和梁南音互相见了礼,拉着林锦颜坐到柔妃身旁。 “以往锦颜入宫,云熙每每都要捉弄一番,何时和锦颜这般要好了?” 听得皇后说话,同林锦颜笑意亲和的柔妃,扭头回话: “云熙孩子心性,喜欢谁就爱闹腾谁,如今年岁渐长,性子也温顺了不少。” 纵然心照不宣,皇后也为将话点破,关心了林锦颜一番,话里话外都在说,林锦颜遇险同太子没有关系。 娴贵妃柔妃言语间,也拿林锦颜当自家晚辈般,透着心疼和关切。 说了会闲话,又绕到和亲的话题上。 面对皇后撮合梁南音和楚承烨,娴贵妃面上表露出对梁南音的喜欢,说出来的话却是透着拒绝之意。 梁南音出自夜梁,娴贵妃的兄长,又是镇守天楚和夜梁防线的将领。 两国近些年和平共处,但保不齐哪天就有战事发生。届时,梁南音就是个烫手山芋。 更何况现在儿子的正妻,是她娘家的侄女,梁南音身为公主,若是嫁给楚承烨,最次也是平妻之位。 一个毫无助力,甚至还有危害的外人,一个忠心的自家人,娴贵妃自然会选后者。 参加殿试 白芷偷瞄说话的梁南音,目光在梁南音身后的木枝身上停顿了一瞬,默默收回。 见贤贵妃婉拒了梁南音,皇后夸了花允诺一番,又将话头带到楚承曜身上。说起楚承曜后院人少,趁着正妃选定,也该多添些人。 楚承曜早就跟柔妃通过气儿,柔妃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同贤贵妃一样,面上去那是感谢,话里却不松口。 小坐一阵,林锦颜谢了恩,便提出告退。 因着还要商议和亲,皇后也没有再多留。和善道这两天忙完,再邀林锦妍入宫好好说话。 行至院内。林锦妍屈身同花允承行了礼,和打扫的宫女对视一眼,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步履不停的跟随着宫女往外走。 出宫途中,钰织女带着两个手捧盒子的内侍,追上林锦颜。 说是太后这两日礼佛,方才知晓林锦颜遇险,送两个物件压惊。 林锦颜面露感激行礼道了谢,就要去太后宫中谢恩,被钰织以太后睡下为由打发了。 两个内侍捧着盒子,一直将林锦颜送到宫门口,将礼物搬进马车,林锦颜吩咐魏仲,给两内侍都塞了分量不少的赏银,客客气气将人送走。 坐进马车,去到另一个宫门同家里人等兄长。 ----------------- 泰和殿内。 皇帝高居正位,礼部官员,御史台和大学士,以及泰安城内,颇负盛名的几位大儒和山长分坐两侧。 殿中松散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排书案,三十名参加殿试的学子,在围观中盘腿坐在蒲团上。 或奋笔疾书,或苦思冥想,或脑中空空面色焦急,偷偷打量左右进度…… 姚太师和林宴清相邻而坐,瞧了眼第一排中间位置,沉浸书写中的林锦安,眼中涌起赞赏之意,微微朝身侧探身低声道: “锦安这个年纪,能在这种场合沉心,不受外界干扰,很是难得。你家这回,怕是要出个连中三元的惊艳晚辈。” 林宴清也是欣慰:“借你吉言。安儿今日能坐在此处,我已是满足。你多年未曾参与殿试,现在的后生可是了不得,安儿也不一定能高中。” 说话间,感受到不善的视线,姚太师抬眸望去,与对面之人远远对视一眼,见对方率先撇头,姚太师端杯慢饮: “戚家那个惧内的老苦瓜,方才在瞪我俩,我久不在京都,你何处惹他了?” 林宴清看向对面,见戚老太爷无端白了自己一眼,只觉莫名: “这些年从无往来,何谈得罪?” 姚太师:“第五排靠东那个,是不是戚家的后生?” 林宴清看过去,认清了人答道: “是戚家人,戚家不在天启书院读书,并不相熟,只宫中宴请见过两回。” 姚太师轻嗤:“那老苦瓜心如针尖,年轻时就因学问比不上你我,私下不少编排。哪里会让后人,去思远任职的书院求学?如今孙子瞧着也比不上锦安,指不定背地里骂了你多少回。” 林宴清听得兴致缺缺: “将这瞎较劲的心思,放在学问上,戚家也不至于如今模样。” 各路消息 林宴清和姚太师两人悄声闲话,全程老神在在,瞧见的人也只当老友叙旧,并不曾多想。 可对面的戚老太爷却不这么想,瞪着奋笔疾书的林锦安腹诽不断: 这两个老货肯定在骂我!一个拍先帝马屁才混上官职的市井小民,一个假清高的沽名钓誉之辈,也敢排在我前面!等我孙儿高中,定将你后人踩于脚下! 戚老太爷气的舌尖发苦,他饱含怨念的眼神,全身心答卷的林锦安根本察觉不到,只顾着将心中所想跃然纸上。 高居正位的皇帝,兴致高昂的看了一个时辰,困顿愈发明显,生生忍下几个哈欠,脑袋一阵阵发沉,郑诚换了两次浓茶,才提起些精神。 左右等的犯困,索性听郑诚回禀各路消息。 郑诚上前两步欠身低语: 宫中关于花允承和小公主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却查不到源头。寿宴上瞧见小公主落水的宫人不在少数,应该是从他们嘴里传出去的。 刀挟林锦颜,跳崖的黑衣人,并未找到尸首,目前生死未知。大理寺的那些同党,嘴硬的还未撬开口,招供的还是一口咬定是奉太子之命行事。 派去彬州和湘州的人,追查薛家被盗的藏宝时,查到一些异样,江湖门派万源宗似牵连之中。 吏部尚书府失窃的物品,确为宫中所有,仔细追查发现,似乎与皇后还有娴贵妃都有所关联,正在追查实证。 世家程家,有意让这一辈的长房嫡子程岂,担任程家下一任家主。 程岂知晓程家四房小姐派明悦母女,刺杀林锦颜一事,将人逐出了程家,送到乡下庄子里永世不得回京。 明悦对太后颇为忠心,顾家应该问不出什么来,为防意外已经派潜在定北军中的探子去灭口。 漠北使臣这几日,一日三次的在行馆催促礼部上奏,说有急事要速回漠北。 漠北的赔礼,估算时间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北境,核对完数量,最快后日便能收到传信。 皇帝挨个听完,半晌才开口,吩咐目前追查的事,做得小心些务必要查到幕后之人。 “至于漠北…牢里那个格威,折腾归折腾,给他留口气,总归是收了赎礼,至少让他活着回到鲁桑身边。” 郑诚恭敬应下,心中并无一丝意外。早在莫振辉在宫门辱骂时,他便知道格威的下场。 正事说完,郑诚见皇帝面色冷峻,主动说起玉妃和林锦颜下棋,相谈甚欢,又道太后给林锦颜赏了物件。 皇帝点点头,吩咐晚膳摆在望舒宫,想了想又道: “摆在长寿宫吧,许久未曾陪母后用饭了。每每都是朕去她那,朕如此偏宠着她,她若有心自该来请朕。” 郑诚但笑不语:指望玉妃来请您,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入殿将近三个时辰,林锦安沉浸的写完停笔,才听到殿内细微的声响,揉着发酸的胳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神色疲惫眼神明亮的勾出笑意。 皇帝见林锦安检查完,就吩咐郑诚去拿上来瞧瞧。 超然心态 林锦安欲起身行礼,坐了太久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略微狼狈的重新摔回蒲团上。 戚老太爷的孙子见状,冷嗤一声,转而声音清朗道: “陛下,学生也答完了。” 皇帝看完第一份写着戚沐名字的殿试卷,夸了几句,戚老太爷脸上的沟壑纹路都舒展开来,冲着林宴清的方向轻抬下巴,一派骄傲之色。 林宴清看着孙儿老怀欣慰,并未察觉戚老太爷的动静。 戚沐暗自活动在书案下发麻的双腿,面色是藏不住的自得。尤其是看到还未答完的考生,冲自己投来羡慕、焦急或嫉妒的目光时,这种自得达到顶峰。 皇帝粗略看过林锦安的殿试卷,并未言语,再度细看了一遍,越看眸色越亮,嘴里是不住的夸赞。 林锦安揉着发麻的腿,扭头冲满脸欣慰的林思远投以笑脸。 戚家祖孙笑意僵在脸上,戚沐书案下的手紧握成拳,看着林锦安的笑脸只觉分外碍眼。 ----------------- 宫门处。 林锦颜同白伊然坐在马车里说话,顾奕辰坐在车夫的位置盯着宫门,忽而惊喜出声: “出来了!” 透过洪九掀开的车帘,白伊然和林锦颜探头看去,走在最前方的戚家祖孙,瞧见林家和顾家的马车,脚步微微停顿,眼神愤恨的瞪了一眼,加快脚步上了自家马车。 其他考生虽神色各异,都同姚太师几人见礼告别,才上了自家马车。 顾奕辰被瞪的莫名其妙,瞧见林锦安一行人出来,也顾不得多想,扯出笑脸迎上前行礼: “太师,太傅,秦御史,姑丈。瞧安儿的脸色,策论应该答的不错?” 考完的林锦安虽有疲态,却觉无比放松: “是我运气好,今年的策论是陛下亲自出题,考得是水患治理,年前正好同表哥去赈灾,亲身体检过自然不惧。” 秦御史笑得开怀: “这叫种善因得善果,你去赈灾前,也无法知晓今日光景。” 因皇帝将林锦安的策论,传给在场考官看过,姚太师对老友这个孙辈,也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你的策论见解独到,字字皆是为民所想,看得出你答卷时想的都是百姓,而非功名,单这份超然心态,已远胜他人。” 林宴清这些天的郁结,在看完孙子策论的那一刻,消散的无影无踪,这会儿只觉身心通透: 小儿子一家不争气,可长子的这一双儿女,却是万中难挑一的好。 尤其是看过林锦安答的策论后,那份热泪上涌的自豪感,更加让他感觉有如此晚辈,该知足了。 “无论殿试你是何名次,祖父都以你为傲。” 林思远看着只比自己略低两指的儿子,抬手拍上他的肩膀: 青岚,你看到了吗?儿子长大了。 “你自小读书用功,不曾有过一日懈怠,有今日绝非运气,为父甚感欣慰。” 被众人夸赞的林锦安,眼神明亮,脸上带着两分少年气的腼腆和开心。 林锦颜玩着白伊然走上前,同众人见礼后,和林锦安相视而笑。 我就知道,哥哥一定可以。 从今以后,我也能护着妹妹了。 心思细腻 定北军京郊大营。 因昨日追查的掮客,找到时已经被灭了口,顾睿洲心知是幕后之人所为,线索中断只能将人手调回。 再度仔细审讯了犯人口供,确保没有任何疏漏,吩咐亲随看好人犯,将口供中提到的人名和地点,派遣心腹隐蔽去追查。 他自己则是来到存放“林锦颜护卫尸首”之处,见四下无人,掏出怀中药粉,一一洒在尸首脸上,刺鼻的味道让他屏住呼吸,加快了手中动作。 做完这些快步走出去深吸了几口气,见无人注意,才回了主帐。 顾睿洲走后片刻,冉公子从隐蔽处走出,悄无声息的溜进存放尸首的营帐。 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冉公子掏出帕子捂在口鼻处,仔细检查后发现药粉,小心捏起用-指尖轻搓,感受到微微刺痛,皱眉放在鼻尖闻了闻,忙拿帕子擦掉药粉: “心还挺细。” 主帐内。 顾睿洲同祖父和父亲说完军务,便说起追查刺杀林锦颜的歹人,根据现在查到的蛛丝马迹,分析着买凶之人。 待说完正事,已是用饭时间,想着今日是林锦安的殿试,三人商议用过饭早些回城。 今日的饭菜比往日辣些也香些,三人吃完都喝起了茶,顾睿洲的亲随焦急赶来禀报,说是人犯里的那对母女忽生急症,刚刚暴毙。 顾弘章三人赶到时,军医正检查母女二人尸首,三人目光如炬扫过看着地上破碎的碗盏,里面还有裹满汤汁的残羹剩饭,其他犯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饭菜都是一样的,并无任何不妥。这二人喉头水肿,听说死前神志不清伴随喘逆,应该是吃了自身相克之物,引发的急症。” 听得军医回禀,顾家三人还未细想,就又听得将士来报,有几名将士突发急症,轻军医前去救治。 吩咐人将死去的母女尸首抬走,跟着军医去看望发病的将士。 急症的几名将士,心慌气短脚步虚浮,见到三位将军,就要起身行礼,被顾弘章抬手摁下。 军医整治过后,发现都是同种症状,挨个询问急症将士,往日可有相克的食物。 将得到的答案挨个对比,发现其中两人都吃不得海味,稍微沾些便会不适。 顾青云:“海味?京都虽离海只五日之距,也可买到海味,可海味昂贵,哪里是军中可大肆享用的?” 顾睿洲也觉蹊跷,军中人数众多,伙食虽不差却也只是粗茶淡饭,大鱼大肉都极少,海味更是从未有过,近来军中并无赏赐,哪里来的海味? 带着疑惑顾睿洲来到伙头军探查,竟真的发现了一大盆海味的外壳和鱼刺。 叫来负责采买军中吃食的戴思忠,询问下得知,戴思忠采买吃食偶遇一海味贩子家有急事,着急将手中的存货出售,一问价格竟比粮食贵不了多少。 戴思忠瞧海味新鲜便宜,想给军中将士改善伙食,就私自做主将几筐海味全部买下。 因军中人多海味不够分,便将海味可食的部分全剔出来,剁成碎末炖到了菜里。 又因从未做过海味,怕有腥味,还多放了不少辣椒。 意外身亡 听完戴思忠所言,顾睿洲便派心腹去追查,证实戴思忠所言属实,只当那对母女的死是个意外。 将掌管伙头军的将领,和戴思忠依军法罚了军棍,勒令以后采买务必依规制办事,不可再贪便宜,要是被有心人弹劾,定会给定北军惹来非议。 戴思忠二人听闻会殃及定北军,甘心受了罚。 后背打得皮开肉绽,被小兵抬回营帐,戴思忠满腹委屈的哼唧; “我只是想给弟兄们改善伙食罢了,那些东西将军们不馋,可弟兄们却是从未尝过……不想竟差点害了那几个弟兄……” “你报上来的时候,我也觉不是大事,这才没给将军上报,现在想想确实会给将军们惹来祸事,挨罚也是应该……” 小兵们闻言,面上虽不说,心里都为戴思忠二人默默叫屈。 二人行刑时,林锦颜为死去“护卫”定的棺材,也送到了军营外。 顾青云吩咐人将那些“护卫”好生安葬,顾睿洲搬出林锦颜: “那些护卫都是为了保护颜儿丧命,颜儿心中定是难过,不如问过她想如何办,让她尽尽心也能好受些。” 顾青云也觉有理,令人将棺材安置好,后续交由顾睿洲安顿。 处理完军务,顾家三人回城前,私下给戴思忠二人送了些白伊然特制的上好伤药。 刚入了城门,心腹来报,说是追查歹人有了些眉目,顾睿洲让顾弘章和顾青云先行回府,自己则是带了几个亲随,跟着心腹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弄。 心腹领着顾睿洲走进巷弄深处,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宅院门口停住脚步: “将军,传信的人说,知晓是谁要害小姐,担心说出来被人灭口,才请您来此处见他。” 顾睿洲打量着寂静的巷弄,示意心腹上前敲门。 敲门声刚落,门从内开了一道小缝,门内人露出一只眼扫视门外: “请安北将军一人进来。” 心腹不放心的呵斥,门内人不为所动,只道幕后之人位高权重,多让一个人看到,他就多一丝风险,顾睿洲若是不信,只管离去。 若要带人强闯,左右他也活不成,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顾睿洲思忖片刻,令几人守在此处,独自入内。 开门的人躲在门板后,将顾睿洲放进来,立刻关上了门。 顾睿洲打量着开门的男子,确定从未见过此人,正欲询问,男子一板一眼做出邀请手势: “我家主子在里面等候将军,请将军随我来。” 说罢,也不待顾睿洲答复,抬脚朝内走去。 顾睿洲环视雅致的院子,见用料景致,包括花草树木都处处不俗,怀着满腹疑惑和谨慎,跟着男子入内。 外面平平无奇的宅院,里面却是大有乾坤,走了半盏茶才算到了地方。 男子恭敬敲了门,得了屋内人的答复,立在门外邀请顾睿洲入内。 屋内人的声音,顾睿洲听着耳熟,思索着在何处听过。 抬步入内,端坐喝茶男子缓缓起身: “安北将军,又见面了。” 忠心耿耿 看清男子的脸,顾睿洲倍感意外: “程少主?怎会是你?” 程岂面带浅笑,赔礼后邀顾睿洲落座,亲自斟茶奉上。 顾睿洲紧盯着程岂,他想了无数可能,却不想约见的人是程岂。 这个没落的老牌世家下一任家主,初次见面便让他印象深刻。比自己尚且年轻几岁,却已有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势。 看了自己送去的口供,既没有表现出被冒犯,又没有偏听偏信,也没有丝毫胆怯。 立即派人去找当事人查证,并言明此事为真绝不姑息,若被人构陷也会为自家人讨个说法。 待查实后,进退有度干净利落的处置了犯错的堂妹,坦荡对顾睿洲诚恳道谢致歉,心无芥蒂的领了顾睿洲好意。 “本不愿如此请将军见面,但更不想给你我两家带来些不必要的猜忌,还请将军勿怪。” 顾睿洲扬起笑意: “程少主费周章见我,应是有要事面议。如此行事出于好意又思虑周全,谈何怪罪?” “将军果然是爽朗大度之人,在下见将军确有要事。明悦母女是否已经暴毙?” 顾睿洲笑容一滞,心中提防和戒备迅速滋长: 那对母女在军营里暴毙不过两个时辰,加上找人给自己传信的时间……那不就是人刚死,程岂便收到了消息,简直快的匪夷所思。 这便是老牌世家的底蕴吗?果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程少主真乃手眼通天,定北军大营的事,少主都能这么快探到消息。如此看来,程家倒不像是外界传言那般隐退尘事。” 程岂眸光微闪,转而面上带着两分自得: “程家虽不复昔日风光,但好歹在这京都扎根百年有余,受我程家恩惠之人遍布,查点消息并不是难事。” 程岂语气带着傲然,将程家的在这京都的势力显露了一番,又道皇家对世家的处处打压,若非程家并无野心,早就让天楚易主。 提及多年前长公主之事,害顾睿洲至今未曾成婚,一一列举皇家对顾家的种种不公。 又道顾家拥兵最盛,天子定然忌惮,与其处处提防,不如自己做主。 钦佩顾睿洲人品贵重,顾家若想那位置,程家会举全族之力,助顾家成事。只求顾家登位后,照拂程家。 顾睿洲不发一言的听着,脸色越发冷沉,听到最后愤然拍桌起身: “够了!无需程少主抬举,顾家都是武夫,毫无治国之才,也无登顶之心。投身沙场也只求保天楚安定,百姓安康!” “幼时常听祖父夸赞程家,对程家素来敬仰,竟不想今日能从程家少主嘴里听到此等言语。出于对程家的敬重,今日之言我不会上奏陛下,但请程少主收敛心思好自为之,若真为一己私欲殃及百姓,顾家定第一个拔刀相向!” 顾睿洲警告说完,道了句告辞,就欲出屋,却见方才神色傲然的程岂,已恢复成初见模样,神色不但无半丝不悦,眼中还带着明亮的欣赏: “不愧是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顾家后辈。” 寻找庇护 说着话,程岂笑意明朗了一些,走上前对着顾睿洲行礼,神色透着两分亲近: “将军留步,方才是在下试探之言,冒犯了将军,给将军赔罪了。” 面对程岂几番转变,顾睿洲防备不减反增: “试探?” 程岂道了歉,劝着顾睿洲重新落座,自顾自的说起程家。 程家主支都住在一起,现共有四房,他是长房嫡子,这一辈中兄弟七人,姐妹九人。 他行三,家中下人都称呼他三少爷,自他幼时启蒙展露出聪慧后,长辈便拿他当作下一任家主培养。 先帝在时,程家有才能之人,皆能在朝中施展抱负,程家全族皆一片丹心追随先帝。 先帝离世,程家悲痛不已,本欲竭尽全力保护先帝付诸心血的江山,可新皇治国理念却与先帝相差甚远,登基坐稳了位置后,就对数次进言劝阻的程家开始了打压。 程家在朝的官员,做出功绩毫无升迁褒奖,出一丁点错漏却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置。 程家自知惹天子不悦,又因天子行事远不如先帝,心寒失望下,接连辞官归隐。为保全自身,程家紧闭大门再不理朝堂之事。 原以为就此便可远离纷争,却不想天子依旧处处防备,常将宫中的探子,以婚嫁之由塞进程家,明悦便是其中之一。 薛家出事后,天子更是有了绝对的理由,将食盐从世家手中光明正大抢走,虽成立盐运司,让世家派人监管。 可是,以往食盐的利润几大世家都有分成,如今到手的连过往的一成都不到。世家人口众多,断了财路自然会慢慢落败。 更何况,盐运司只让世家中的一家参与管事,还年年更换,就是想分化世家关系,挨个瓦解。 富可敌国的薛家,转眼便落败,皇家真要动手,程家也无力自保。 程岂身为下一任家主,身系全族兴衰和性命,自然要担起责任。 顾睿洲静静听完,才疑惑开口; “程少主为何要找我?” 常年被担子压着,程岂身上沾染着不属于他年纪的老成: “本也从未想过会和将军有往来,没料到七妹受明悦母女挑拨,对令妹下手,倒让在下和将军有了交集。素闻顾家清正,见到将军后,在下便生出私心。这私心不为名利,只为我程家全族老小找一个庇护。” 听着程岂话语中的郑重和悲凉,顾睿洲戒心稍退: “程少主为何信我顾家?又为何觉得顾家能护得住程家?” “现朝中官员,道貌岸然落井下石者居多,在下实不敢拿全族冒险。将军念及程家声誉,让程家自行处置七妹,便是有护我程家之意,信我程家之心。” “将军既信程家,程家为何不信将军?只是…毕竟同将军从无往来,故而才会冒犯试探。在下想给全族找庇护不假,却不想找一个对天楚不利的猛虎。现知将军品性,才敢坦言相告。” 顾睿洲的亲随,在宅院门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顾睿洲出来,敲门也无人应答,担忧之下正要硬闯,顾睿洲独自开门走出来。 眸色复杂的看了眼宅子,目光锐利的环视了周围,见四下无人,带着亲随离开。 军中奸细 顾睿洲回到将军府,得知白伊然和顾奕辰都还未回来,遣人去宫门口,待林锦安考完出宫后,将林家几人一同请来将军府。 他自己则是怀着沉重的心绪,叫上顾青云来到顾弘章的书房。 见顾睿洲让下人都退出院子,又让心腹守在院内,顾弘章父子便知他是有要事,待其关好门都眼带询问的看向他。 顾睿洲落座,面色冷沉: “祖父,父亲,军中可能有陛下的密探,还是我们深信之人。” 顾弘章顾青云闻言连忙追问,顾睿洲将程岂所言,全部据实以告。 那对暴毙的杀手母女,母亲叫明悦,早年间曾服侍在太后身边,受过太后恩惠,对太后忠心耿耿。 到了年纪被太后当作眼线放出宫,花心思与程家的大管家相识,嫁给管家为妻婚后生下一女,因做事得力,担任程家四房后院的管事麽麽至今。 明悦以为自己藏的好,其实程家早就知晓她底细,见她多年守着本分未做出格之事,才不曾挑破,也降低了戒心。 程家四房的二小姐程敏仪,在同辈中行七,家中都称呼七小姐。 程七小姐自小是明悦看着长大,对明悦颇为亲近,和明悦的女儿也是情同姐妹。 程七小姐几年前偶然得太子相救,少女春心萌动,心知家中与皇家不和,不敢说与长辈知晓,便将满腹相思说给了明悦的女儿。 太后寿宴,太子和几位皇子同时求娶林锦颜,本因太子和离而窃喜的程七小姐,知晓此事难过不已。 明悦的女儿便在此时从旁挑唆,引得程七小姐对林锦颜生出敌意,又自告奋勇的说她同母亲学过些拳脚,愿意去替程七小姐出气。 这才有了明悦母女对林锦颜出手被抓。 顾青云不愿怀疑任何一个出生入死的弟兄: “只是如此,并不能说明军中有探子。” 可顾睿洲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一沉再沉。 程家有自己的船队,也有倒腾海味的商行。故而京都的海味贩子,程家基本都认得。 今晨程岂看账时,听闻定北军采买海味,顿觉奇怪。定北军人数众多,怎会买海味这种远超军中规制的奢侈食材?难道不怕御史弹劾吗? 程府的大管家,因妻女的事心疾发作病了两天,刚下床便来向程岂请罪。 听到定北军买了海味,无比担心妻女,明悦母女对海味相克的症状,十分严重,几年前曾误食过一次,差点没救回来。万一不知情的吃了,定然性命不保。 程岂闻言,惊觉此事非比寻常,忙派人去查给定北军卖海味的贩子。 得知此人天刚破晓就去高价买了海味,几番有客问价皆不出手,反倒低价卖给定北军,程岂便明白其中隐秘。 为确定心中所想,才派人传信顾睿洲密会。 “若没去见程岂,我本也相信了戴思忠的说辞,只当他是为弟兄们改善伙食,出事纯属意外。仔细回想,明悦母女残存的饭菜,汤汁比我们所吃的多得多。” “虽然定北军的将领从不开小灶,全军同食。但…犯人却是不如我们,只有在饭菜足够多的时候,犯人才会同我们吃的一样。” 早做防备 听到此处,顾弘章和顾青云,半丝侥幸也没了。 戴思忠二人口口声声说是为弟兄们改善伙食,可去伙头军查看时,饭菜早就吃的干净。 要是真如他所说为了弟兄们,哪里会把珍贵的海味送给犯人吃。 顾弘章声音苦涩又冷沉: “他们二人,入军多少年了?” 顾青云思忖片刻,艰难开口: “他们二人入伍只间隔一年,到今日差不多十年了。” 顾弘章闭眼长叹:“十年啊……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 半晌,顾弘章睁开眼,眸底满是寒霜: “既然早早就开始防备了,军中就远不止他们二人,不要打草惊蛇,让可靠之人盯紧他们,瞧瞧他们同谁往来过密。府里…也查一查。” 顾睿洲应下:“程岂想和将军府私下结盟,程家帮着探查京都消息,皇家若要动程家,将军府需得庇护。兹事体大,我并未答应他。他也未曾强求,说若有顾虑,这次消息只当是还了之前护程家的情分。” 顾弘章:“此子倒是颇有他祖父之风,你同他见了两回,觉得如何?” 顾睿洲打量着顾弘章和顾青云的脸色,说出心底的想法: “我觉得...可行。但此事干系重大,也不能仅听他一面之词,万一程家并不纯良,怕是会招来灭顶之灾。将程家还有他所说之事,私下查清后再谈更为保险。” 顾青云点点头,看向顾弘章: “确实要小心些,只是辰儿成婚后,我和洲儿就得动身前往北境。眼见婚期将近,这般隐秘的事,非短时间可私下查明白,到时候就得有劳父亲了。” 顾睿洲:“我倒是有个人选,可为祖父分忧。” 见两人望过来,顾睿洲冷硬的面色柔和了几分: “是颜儿。” 顾睿洲把林锦颜所作所为里,顾弘章和顾青云知晓的一一列举,又将不知道的里面挑了些二人能接受的,不住夸赞,末了又道: “颜儿虽是闺阁女子,眼界和心智却是寻常男子都不能及,我和父亲离京后,祖父遇任何事都可和颜儿商议。只要您将颜儿保护好,她这个谋士就不会惹眼。” 顾弘章和顾青云,虽一直将林锦颜当作孩童疼爱,可想到前几日林锦颜遇险后的镇定,也觉顾睿洲所言有理。 顾青云:“多个人商议,也能想的更周全。京都虽不是战场,可阴私算计却比战场更加难防。不光是颜儿,安儿和辰儿都该知道,免得遭了算计。” 想着前几日,林锦颜差点儿丢了性命,顾家也险些落入阴谋中,顾弘章也觉应该早些防备。 “一直想着能护着他们,不必孩子们知晓这些尔虞我诈。现在看来,一味护着,也不是好事。辰儿眼见就要成婚支应门庭,却依旧心无城府,让他们知晓也好。待安儿出宫后,将他叫来吧。” 顾睿洲:“方才已经遣人去请了,不光是安儿和颜儿,还有太傅和姑丈,两家关系亲密,好些事也该通个气。” 顾弘章看向长孙,欣慰点头,心头的郁气都缓和了不少。 隐秘之事 城郊。 薛忍隐在暗处,紧盯着不远处紧闭院门的宅子。 屋内女子推开门,将被褥抱到院中晾晒。 瞧清楚女子的面容,正是自己要找的春娇,薛忍四下查看,见附近并无他人,快步踩上围墙,身形如狸猫般翻进了院子。 春娇晒好被子,一转身就对上薛忍,正要出声大叫,被薛忍快一步捂着嘴推进了屋子。 屋内陈设简单,泛着一股潮气的霉味,一看就是久未有人居住。 感受着脖颈处就要划破皮肉的刀锋,春娇僵直的身子不住的发抖,对薛忍的问话知无不言,言罢抽泣着求饶。 眼见薛忍不为所动准备了结自己,春娇忙说出知晓的隐秘,用作保命条件。 薛忍听后尚在犹疑,就听得院门被推开的声响,眼见屋内无其他出口,果断出手打晕了春娇,闪身藏于门后。 见来人轻轻推开房门,脚步警惕的缓缓入内,薛忍秉持先下手为强的想法迅速挥刀,本以为会一击即中,却被来人用剑身挡住。 待看清对方面容,薛忍意料之内的惊讶; “宋易?” “薛兄?” 两人收回兵刃,宋易瞧见倒地的春娇,忙将手中包袱放下,去探其鼻息。 薛忍:“没死,只是打晕了。” 宋易起身:“薛兄,你为何在此?” 薛忍紧盯宋易面色:“你既来了此处,怎会不知我来此目的?” 宋易茫然摇头道:“钟大人说这女子是他故旧子女,得罪了权贵,不想给王爷带来麻烦,故而托我将她秘密送出城,钟大人再派人将她送离京都。” 见宋易表情不似作伪,薛忍缓和了语气,说了春娇所为,上前拍了拍宋易的肩膀: “晋王和钟毅都瞒着你,看来也并非真的信你。前几日,你约我城外见面,说晋王派人盯着国公府,我已经同世子说过,世子非常欣赏你,还托我向你道谢。你若肯来国公府,世子定然以诚相待。” 宋易面色黯然: “王爷和薛兄一样,毕竟救过我,总得还了他恩情。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若王爷嫌我碍眼,说不得要来找薛兄求救。” 薛忍爽快的应承下,提出要带走春娇,宋易面露为难: “我并非一人来的,又进来了这么久……” 薛忍略微思索:“她认识我,方才也见到了我,要是你还将她送走,晋王那你怕是没法交代。” 见宋易迟疑,薛忍说着话缓步上前,果断对春娇出刀,宋易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片刻后,薛忍和宋易刀剑相向,自屋内打到院外,薛忍挥刀将宋易逼退,转身踩着围墙,快速离开。 薛忍走后,宋易谨慎的查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神色淡然的关上院门离去。 ----------------- 秦国公府。 听得薛忍说着经过,秦宗良丝毫不觉意外,因为他本就怀疑春娇是楚承曜的人。 但春娇保命的隐秘,他却着实没有想到。 “二弟成婚那日,闹上门的那对母子,女的是女犯人假冒的,孩子却是二弟的血脉?” 亲生骨肉 秦宗衡成婚那日,被那对母子闹成那般场景,秦宗良本以为既然那女子是女囚假冒的,那孩子定然也是随便抱来演戏送命的。 当时孩子被人从府中悄无声息的带走,他还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为个婴孩冒那种风险,又气恼府中护卫形同虚设,还处置了一大帮人,重新整顿了府中护卫。 但如果,孩子是秦宗衡的,那就说得通了。 楚承曜故意将那孩子,在成婚当日,以那种送命的方式,送进国公府。 若秦宗衡一怒之下亲手杀了那对母子,必然会传出国公府二公子暴虐杀子,国公府定然招来口诛笔伐,如此罪行,连带着皇后和太子也不会好过。 想到此处,秦宗良眼神冷戾,既然楚承曜费尽心思救出那个孩子,那必然是有所图谋…… 以前一个无名无份的孩子,秦宗衡断不会放在心上,可如今秦宗衡被废了根子,再无子嗣的可能,那孩子就是秦宗衡唯一的后代,秦宗衡自然无比看重。 楚承曜若利用这个孩子,让自己那个蠢货弟弟做点什么,不费吹灰之力…… 父母若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为了秦宗衡,也会尽全力去找,说不得楚承曜早就设好了圈套…… 如此想来,秦宗衡被废,定然也是楚承曜所为!只有这样,那个被他救走的孩子,才会有价值。 不光如此,楚承曜还安排潜在平阳侯府的春娇,在秦知许陪嫁下人被赶走后,快速接近秦知许,讨其高兴伺机怂恿秦知许对林锦颜出手,让顾家和国公府为敌…… 好歹毒好周全好有耐心的谋划!幸亏春娇知晓这个隐秘,也幸亏林锦颜没死,不然还真是会被他算计到。 薛忍扫了眼脸色冷硬的秦宗良,将遇到宋易的始末细说: “春娇并不知那孩子如今在何处,想着留她无用,便将她杀了,给宋易一个顺水人情。怕他无法给晋王交代,还假意同他打斗。依他的秉性,欠下恩情日后开口他定难拒绝。” “此事你做的极好。孩子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去查那对母子,过往,去处都要仔细查。若找到人,把孩子带回府,带不回来…便都除了吧。” 说话间,管家前来禀报,说是秦知许在平阳侯府的婢女春娇,不知何故死在了城郊,京兆尹府接到报案,派人告知平阳侯府。 因为是秦知许的婢女,所以冯斯年派人来知会一声秦知许。 秦宗良疑心骤起,薛忍回府不过一炷香,京兆尹府这么快便查到平阳侯府,看来是早就知情。 “她昨夜回来给母亲侍疾,用过朝食后,不是已经回去了吗?何故还来国公府找人?” 管家:“三小姐离府已有半个时辰,走时确实说的是回侯府,可侯府来人说三小姐并未回去,许是在途中买什么物件耽搁了,已经派了人去找。” 秦宗良忽觉不对,昨日秦知许明明就被自己吓得够呛,用过朝食便要走,分明是不敢多待,哪里还有心情闲逛? 思及此处,立马吩咐薛忍带人先去找秦知许。 惊天丑闻 秦王妃听闻,京都新到一种稀罕布料,官眷都抢破了头,带上韩双,约着两位高门夫人,一同去瞧。 刚下马车,一个毛贼像泥鳅般,钻进去人群中间,利索扯下其中一位夫人腰间玉质禁步,毫不停顿的撒腿就跑。 丢东西的夫人,被下人护在当中惊呼出声: “快!快将人抓回来,那是母亲给的陪嫁,万不可把东西损坏了!” 秦王妃本遣了两个护卫一同去追,闻言又加了几人,吩咐务必将禁步完好无损找回。 夫人受了惊吓,虽面色不好看,依旧不失仪态对秦王妃道谢,态度也更亲近了两分。 秦王妃本就有意拉拢二人,当 布庄早就将客人清空,一行人进到布庄歇息,刚坐下喝上茶,追毛贼的护卫去而复返,找上秦王妃贴身婢女。 婢女听完面色复杂,同秦王妃耳语了一番。 秦王妃眸色流转,立刻寻了合理的由头,叫上两位夫人和韩双,一同出了门。 ----------------- 午后,一则惊天丑闻,迅速传遍京都: 秦国公府二少爷秦宗衡,在外醉酒后,把来接他回府的亲妹妹秦知许,错认成风尘女子,对其轻薄非礼,正巧被秦王妃带着大理寺卿董夫人,还有御史大夫赵夫人撞见。 据说当时,兄妹二人衣衫凌乱的抱成一团,秦知许面若桃李无限风情,宿醉未醒的秦宗衡还满嘴的荤话。 寻找秦知许的薛忍,和秦王妃等人几乎是同时到场,薛忍虽及时将在场其他人全都控制住,却管不住秦王妃几人,兄妹相奸的丑闻,迅速传了出去。 秦宗良知道时,该知道的不知该知道的,几乎都有了耳闻,事态已经远超他的控制,忍着滔天的杀意,将秦宗衡两人带回府,立刻亲自着手追查。 秦宗衡和秦知许二人尚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根本不知出了何事,府医看诊后回禀二人都被下了催情之物。 不等府医开方熬药,秦宗良直接用凉水将二人浇醒询问,秦宗衡宿醉又中了药,根本不记得见过何人。 秦知许是被人用春娇的名义骗到的偏僻宅院里,她本来是想抓春娇送给秦宗良,用来平息秦宗良的火气。 天之骄女的她从未想过,春娇这等下人有胆子害她。半点没设防的被人迷晕,连带着跟着她的侍女和亲随,也受了牵连悉数被迷晕。 昏沉间,她看到有个人影扛了个人放到她身边,见她睁眼,那人又给她下了药,她依稀记得那人的手背上,有抹红色印记。 待问完话,秦知许两人才知晓出了何事,秦知许顿时嚎啕大哭,冯斯年本就对她冷淡,如今出了这种事,定然要休了她。 当下再也顾不上害怕,跪着上前抱住秦宗良的腿,哀求他赶紧查清,劝冯斯年接她回府,她不能被休。 秦宗良见妹妹事到如今,只关心会不会被休,再也忍不了怒气,抬脚将其踹开怒骂: “就因为你没脑子,给府里惹来这么大的祸事,姑母和太子也要被你牵连,你眼里却只有男欢女爱!” 遭人设计 将秦知许两人关进各自的院子里,秦宗良立马给皇后和太子传信,让二人早做准备。 府医在薛忍从事发地带回来的香灰中,查出里面有催情的药效,只是用料奇特,却未查出是出自何种药物,应该是出自制香高手。 早在秦知许提到春娇,秦宗良便知此事绝对是楚承曜所为,并不纠结香是如何调配的,更想知道秦王妃为何那么刚好的出现在那,秦王和晋王是否达成某种共识。 理清思绪,秦宗良吩咐了管家一番,让其带着香炉,和一干人证,大张旗鼓去京兆尹府报官,说秦知许二人是被人设计。 一面派薛忍去查秦王妃,一面备了厚礼,将事情告知祖父和父亲,商量着亲自去趟平阳侯府。 侯府虽不掌兵,但在军中颇有威望,又对天子有救命的恩情,运用得当也是个不小的助力,自然不能轻易损失。 再者说,秦知许要当真因此事被休,国公府也会更加丢脸。 秦国公和秦国舅得知此事,气的恨不能将秦宗衡兄妹两掐死,但知此事严重,也顾不得发怒,当即便备车赶往平阳侯府。 平阳侯府。 一位身着常服的壮实男子,面色冷沉的坐在冯斯年下首,看向平阳侯,想起方才遇到的事情,不光心有余悸,还觉羞恼愤慨。 男子名为席家雄,早年间跟随冯斯年父亲,当年的平阳侯世子冯兆元麾下,冯兆元救天子殒命后,平阳侯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之下无心军事上交了兵权。 席家雄就被分到了禁卫军,多年恪尽职守,如今已是守卫宫门的卫尉,虽在宫中当值,可席家雄一直对平阳侯府忠心耿耿。 今日本轮到席家雄休沐,却接到楚承平传话,约他在隐秘处见面,说是有事相商,他并未多想便去了。 谁知却遭暗算中了迷药,浑身不能动弹。毫无反抗之力的任由那人将他背进了一处宅子,闻到屋内香甜的味道,他顿觉不妙。 待那人走后,强用内力提神,使自己清醒了片刻,用尽力气也只是翻出窗外,本以为难逃一劫。却遇到一个故人,蒙他搭救才逃了出来。 “我解了药性后,怕有女子为我受难,立刻回了那处宅子,却发现已经围满了人,里面还有秦王妃……我才知晓,世子妃也在里面……” “我觉得事有蹊跷,专门打听了。那宅子,是一青楼的,专门给那些想要风流,不能带回家,又不想被人知晓的客人预备的。秦宗衡近些日子在青楼醉生梦死,常喝醉了不回府,就宿在青楼里,不曾去过那宅子。” 平阳侯和冯斯年,神情冷峻的沉默了半晌,听到此处哪里还不明白。 今日之举是为了算计秦知许,本来奸夫应该是席家雄,他得人相助跑了,这才换做了秦宗衡。 冯斯年:“救你的人是谁?那宅子僻静,他为何出现在那?” 席家雄:“此人名叫杜兴,以前在定北军,是顾老将军的亲随,为救顾老将军伤了腿落下残疾,才从军中离去,现在顾老将军外孙女庄子上做管事。” 完美计划 大将军府。 林锦安出宫门后,林家几人就被请到了此处。 听闻明悦同太后的关系,又得知定北军中早在十年前就被安插了密探,林家几人和白伊然还有顾奕辰,皆是愤慨又后怕。 眼神带着庆幸和恼怒,不自觉飘向林锦颜。 知晓皇家的防范,众人心头都染上沉重,长辈们对四兄妹耳提面命,日后定要处处小心谨慎,家中事万不可对外人提及。 见气氛沉闷,林锦颜说起出宫前,收到太后的赏赐,白伊然立刻吩咐白芷将东西取来,仔细查看,检查并无不妥才松了口气。 看来太后已经对颜儿放下杀心了…… 还不待说什么,秦国公府兄妹相奸的丑闻就传进了府。 听到奸夫是秦宗衡,林锦颜神情微顿,转而恢复如常: 楚承曜对国公府倒真是爱重…… ----------------- 晋王府。 听闻奸夫是秦宗衡,楚承曜也怔住一瞬: “不是席家雄吗?赵进怎么办的事?他人呢?” 钟毅:“赵进还没回来,应该是出了纰漏。” 楚承曜眉宇间闪过不耐,秦宗良几番对他下手,他早就怒火中烧。奈何秦宗良出府,身边有薛忍跟着难以下手,他这才将矛头对准傲慢无脑的秦知许。 至于奸夫为何是席家雄,还是因为寿宴那日,一向清心寡欲的楚承平,居然也跟着求娶林锦颜。 楚承平虽不争不抢,但他也是个皇子,还打起了林锦颜的主意,自然不得不防。 席家雄他往日也曾接触过,脾气耿直难以收买,只对平阳侯府和楚承平亲厚,宫门卫尉虽只是个看守宫门的管事,可关键时候却能顶大用。 为断楚承平的助力,才选上席家雄。 至于抓奸之人,查到楚承烨有意拉拢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他自然不能让楚承烨得到这两个助力,秦王妃带人抓奸,也能让国公府和太子将矛头对准楚承烨。 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将太子、秦王和齐王全都牵涉其中,却不想根本没算计到席家雄,他如何能不恼。 还未找到赵进,却查到薛忍去过春娇藏身之地,春娇的伤口,也和薛忍的刀吻合,应该是死于薛忍之手。 楚承曜闻言,更觉怒火中烧,春娇并不是个硬骨头,若春娇真是被薛忍所杀,国公府不就知晓今日之事,是出自他的算计…… 那他栽赃楚承烨,深藏功与名的计划,岂不是完全泡汤…… ----------------- 秦王府。 楚承烨和秦王妃,尚沉浸在撞破国公府丑事的喜悦中,贾玉却给两人泼了冷水: “那毛贼出现的也太巧了些,瞧着更像是故意为之。王妃是带着董夫人和赵夫人一起去的,董大人和赵御史怕会以为,是王爷设计的国公府,他们被王爷当了枪使,真要如此,不光不能拉近关系,恐还会生出怨怼。” 楚承烨虽被扫了兴致面露不悦,但对愈发的信任贾玉,还是忍下了火气认真思索,越想也越觉蹊跷。 因今日秦王妃是因布匹出门,立马派人去查,布匹的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心情大好 从大将军府回来,林锦颜只觉心情大好。 外公祖父和舅舅他们,终于打心里放下对皇家绝对的忠诚,开始防范自保,私下结交助力。自己多年的苦心,没有白费。 听闻杜兴和魏仲等了自己半晌,林锦颜跟随父兄,去松茂堂陪老太太说了会话,便先走一步回了书房。 得知楚承曜要动秦知许,林锦颜便紧盯着楚承曜的人手。 发现楚承曜在给秦王府散布布匹的消息,赵进去了一处青楼的外宅,刚巧卖那布匹的布庄就紧挨着那外宅。 又发现赵进忽然开始盯着宫门卫尉席家雄,她查了一下席家雄,就明白了楚承曜的心思。 听杜兴说他认识席家雄,她便立刻让杜兴,去那处青楼外宅附近,找一正当的差事,若席家雄遇险想法子将人救出来,再将楚承曜派去的人替代席家雄。 楚承曜想置身事外算计所有人,她偏不让他如意。 按照她的计划里,今日和秦知许一起的不应该是秦宗衡,应该是赵进或是楚承曜的其他心腹才对…… 难道是她猜错了?楚承曜盯席家雄,不是为了害秦知许? 回书房的一路上,林锦颜对此都有疑问,见到两人不待她询问,魏仲面色不大自然的主动请罪。 赵进跟踪过宋易几次,魏仲本就对此人心有不满,加上他惯用的右手被孟东伤了手指,偷袭赵进时下手就没控制好力道: “小姐,我出点岔子,把赵进打的伤重了些,他浑身是血,怕影响您的计划,就临时物色了其他人……” 见魏仲说话间,眼神瞟向身侧的杜兴,林锦颜便明白选秦宗衡是杜兴的主意。 感受到林锦颜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杜兴行礼道: “小姐,此事非同小可,一时间找不到该死的人。秦宗衡丧尽天良,这些年不知迫害了多少无辜女子,之前魏仲虽废了他身子,却也太过便宜了他。刚巧今日他在那附近,所以我就私自做主换成了他,请小姐责罚。” 林锦颜秀眉微挑: “秦宗良害得何兰家破人亡流落青楼,何全何睦也险些丢了性命,确实该死。你们做的极好,何谈责罚。” 听林锦颜提到何兰,杜兴快速抬眸看了眼,对上林锦颜带笑的高深视线,顿时感觉心事被剥开,周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林锦颜见状勾唇浅笑,转而问起了其他,得知赵进还未醒,林锦颜想了想,好心的吩咐魏仲将人送给秦宗良,她懒得费心处理楚承曜的人。 杜兴:“平阳侯府果然如小姐所说,去查我为何会去在那附近,幸好小姐未卜先知,早几日便让我去那附近的铺子,采买庄子里的所需。买的东西都是一时难以配齐的,我这几日都去了那铺子,平阳侯府应该不会再起疑。” 林锦颜满意点头:“春娇可将那孩子的事告知国公府?” 魏仲:“知晓春娇是晋王府探子,在她给秦知许做侍女后,便听小姐吩咐,将孩子的事透给春娇知晓。方才国公府已经派人,去追查那对母子的踪迹。” 东窗事发 丑闻一出,有牵连的几家府中都派了人散出去打探,每家打探到的情形却是各不相同。 秦王府查到的是,布匹的消息,是晋王府安排人传到秦王妃耳中。 既然消息是晋王府放的,那个突然出现的毛贼,定然也是楚承曜的手笔。 楚承烨知晓自己被楚承曜设计,恼的把布匹说给秦王妃听的两个侍女,乱棍打死。 又派贾玉备了厚礼,去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府中赔罪解释,说明是中了晋王府的算计。 而大理寺卿董大人,和御史大夫赵大人,两家查到的消息却是: 秦王为打压太子,设计国公府兄妹相奸的丑闻,故意邀他们的夫人去抓奸。让他们被迫和国公府敌对,不得已之下,只能搭上秦王府。 两家觉得被秦王府利用,气愤之下,根本没让贾玉进门,只说是身子不适不见客。 楚承烨知晓后,在府中发了好大一通火,连带着秦王妃和韩双也吃了瓜落。 ----------------- 皇宫。 皇帝查到的消息,更为详尽。 不光知晓他的二儿子,算计了国公府和秦王府,还让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和秦王府起了嫌隙。 就连那布庄背后的老板,是户部尚书的小舅子黎司钰,也一并查了出来。 躲在暗处,算计了太子和秦王还能置身事外,这个儿子确实不能小觑…… 弹劾国公府的奏折,如同雪花一般送进宫中,皇帝随便翻了几个,就扔到了一旁。 听得皇后和太子求见,不耐的让二人等了半晌才见。 皇后和太子先是谦卑请罪,后又委屈的喊冤,恳请皇帝彻查。 皇帝复杂的眼神,久久落在赋予重望的长子身上。 他倾尽心血爱重培养的儿子,论能力、心性、手段,居然远不如一个不受宠又无助力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感,让他连话都不想说,头疼扶额的将二人挥走。 还未整理好心绪,却收到消息: 秦宗良是盗取薛家藏宝的疑犯! 自打薛家宝藏被盗,皇帝便一直派人私下追查,密查了几个月终于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种种结果都指向了秦宗良。 宝藏被盗的那几日,有人证说在冀州见过薛忍,众所周知薛忍是秦宗良的近卫,只跟在秦宗良左右。 刚巧那几日,无人在京都见过秦宗良,期间还有人去国公府拜见,管家说秦宗良得了风寒不见客。 年节时,国公府的下人,曾从冀州采买了一批东西回京,对外说买的粮食,但见过的人说车辙印比一般拉粮食的深了许多,一定是重物。 且当时关押薛家的牢头,同国公府一位管事,私下有过来往,薛家流放后,这牢头忽而得了一大笔银钱,说是赌钱赢来的。 他去的赌庄,正巧是秦国公府的。 看到此处,皇帝哪里还不明白,藏宝库的消息是牢头泄密,国公府才能抢在金卫之前,盗走了他那么多宝贝。 那么多银子,足够豢养一支军队! 太子皇后,和国公府沆瀣一气,多半也知晓此事,却绝口不提,当真是他的好发妻,好儿子! 和离旨意 京都的百姓,茶余饭后三五成群围在一处,窃窃私语国公府的丑事,就听闻天子的旨意,从宫中传到平阳侯府和国公府: 国公府嫡女虽被是人设计,但终究失了清白,平阳侯府有建国之功,以身救驾之义,绝不能让平阳侯府受辱。两家由皇家指婚,今亦由皇家下旨和离。自此后,平阳侯世子冯斯年,与秦国公府三小姐秦知许,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传旨的内侍,去平阳侯府时,尚且客客气气的进了厅堂宣旨。 可去国公府时,一路大摇大摆,吸引了不少百姓远远跟随,就在国公府大门处,高声念了旨意,将国公府的面子撕了个粉碎。 秦宗良和秦国舅去平阳侯府,费心费力的劝住冯斯年不要休妻,本以为算是保住了颜面,静待时间平息。 谁曾想刚回来,就收到这样的圣旨,还是在他国公府的大门处,被如此多低贱的百姓亲耳听到。 旨意还未宣完,秦知许就已然哭成了泪人,哭喊着要回侯府,让冯斯年进宫求陛下收回旨意。 待宣完旨,秦国公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晕了过去,国公府好一阵的兵荒马乱。 秦宗良在恼怒中,快速冷静下来,圣旨已下断难收回,将秦国公送回院子让府医救治,吩咐下人将秦知许拖走,体面的领旨谢恩,给了内侍打赏银子将人送走。 而后,紧闭府门,挡住了一双双看笑话的窥探视线。 府门关上的瞬间,秦宗良面色阴沉如墨: 皇后和太子到底是如何劝的陛下,竟能劝成这般模样! 今天国公府的体面已经碎了一地,如果秦国公此时再有个好歹,定要传出国公府孙辈乱伦,气死祖父的骂名,到时候,国公府在京都绝无立锥之地! 想明白这些,秦宗良对楚承曜的恨意愈发刻骨,一边脚步匆匆往秦国公的院子赶去,一边吩咐薛忍去东宫传话: 查一查,今日事发后,都有谁去见过皇帝。 ----------------- 凤栖宫。 皇后本就因秦知许的丑事发愁,正在想如何破局,却听到和离的圣旨已经送到了国公府,顿时又惊又怒又怨又怕: 成婚近三十载,陛下竟如此不念旧情,对国公府狠绝如斯! 当下就要去找皇帝问上一问,为何明知国公府被算计,还要落井下石。 顺意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就知道皇后必然会动怒,见皇后前就先吩咐喜儿速去请太子。 此刻见皇后双目猩红,情绪激动,顺意生怕皇后触怒了圣颜,赶忙拦住皇后相劝,眼见要劝不住,顺意急的都要哭出来,扭头瞧见太子进来,才算松了口气。 太子将皇后劝住,温言轻哄了一阵,皇后情绪才算稍有平缓,太子身边的内侍探查到消息回来禀报: 今日事发后,陛下除了商议政务,见了两位朝中大臣,就只见过皇后太子,以及娴贵妃。 一想到,抓奸的就是秦王妃,皇后便觉娴贵妃和秦王这对母子,早就串通一气! 状告公主 再想到此事背后,是楚承曜一手谋划,皇后气的怒骂: “好你个韩静娴!居然和老二一同作局,坑我国公府!当本宫是泥捏的不成!” 话音刚落,宫女便进来禀报,说是娴贵妃来请安。 皇后此刻怒气正盛: “她还敢来本宫面前放肆!本宫倒要听听,她待如何!” 少顷,娴贵妃带着惯有的温柔笑意款款入内,似没瞧见皇后怒容般,如往常一样自在行礼。 皇后生忍着撕碎娴贵妃脸皮的冲动,半晌也不叫起,任由娴贵妃曲着身子。 见娴贵妃面色并无丝毫变化,反倒衬的自己面目可憎,皇后脸色又黑了一分: “妹妹瞧着春风得意,合该在自个宫中吃杯酒,好生高兴一场,来本宫这里做甚?看笑话吗?” 娴贵妃见皇帝之前,贾玉将楚承曜设计国公府,还拖秦王府下水的消息传进了宫。 娴贵妃为此恼上楚承曜,去见皇帝,本是借着给皇帝回差事的由头,给小公主上眼药。 见皇帝面色不佳,说完话也不曾多待,回到自个宫中稍加打听,便得知了皇帝送到宫外的圣旨。 国公府和皇后太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又在下旨前去见过天子,担心皇后误认为圣旨是她自己挑拨。 今日之事是被晋王府和秦王府联手设计,从而朝秦王府发难,这才来凤栖宫走这一趟。 见皇后这架势,果不其然,还真是把这烂帐算到了她头上…… “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娘娘,就属皇后娘娘最为尊贵,臣妾哪敢看您笑话?再者说,国公府今日是受恶贼设计,本就是苦主,哪有笑话之理?” 娴贵妃语调平缓亲和,皇后听完和太子对视了一眼,暂压下火气: “那你来此何意?” 娴贵妃笑意大了一分: “是来向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讨赏的,急匆匆赶来又说了半晌话,可否先向娘娘讨杯茶喝?” 皇后盯着娴贵妃审视了片刻,轻抬下巴示意娴贵妃落座,又吩咐喜儿去上茶。 娴贵妃道了谢,又喝茶润了口,才慢悠悠再度开口: “今日的事情,想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已经查清楚谁是幕后主谋了。晋王闭门反省,还能折腾出这般阴狠的计谋,不光害了国公府,还将烨儿推到人前当他的替罪羊。” 太子:“如此说来,今日之事,和三弟无关?那为何是三弟妹带着人去将事闹开?” 娴贵妃侧目看向身后的宫女,宫女了然点头,将袖中纸张恭敬的递给太子。 “这是查来的布庄消息,我那傻儿媳,也是被晋王放出的消息诓去的。晋王如此害烨儿,我自不能忍,先前已经去陛下那,告了云熙一状。” 皇后疑惑不解:“云熙?” 娴贵妃:“今日陛下让我送林锦颜去见那位,林锦颜回来时,被云熙堵在半路,问了些她不能问的,陛下不让人知道的。林锦颜虽什么都没说,但总得让陛下知晓。” 送走娴贵妃,皇后沉思片刻,立马让人去打听,娴贵妃和陛下见面呆了多长时间。(本章完) 旧疾发作 本就不是难查的事,宫人很快就探到消息回禀: 娴贵妃见陛下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且娴贵妃走后不久,郑诚便去寻了趟小公主。 郑诚同小公主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郑诚走后不久,小公主宫中的内侍,处理了一些瓷器碎片,拼凑在一起瞧了瞧,是一套极好的茶盏,小公主宫中并无下人受罚,应该是小公主砸的。 皇后闻言,便知娴贵妃所言非虚,将下人挥退,无力的扶上疼了半日的额头: 不是因为娴贵妃,那陛下为何会对国公府如此不留情面呢? 见人都退下,太子压了半晌的好奇,终于问出了口: “母后,娴贵妃所说的那人,可是玉妃?这玉妃到底有何不同,为何您连我都瞒着?” 皇后:“都是上一辈的事,你无需知道,也不许去探查。陛下曾下过严令,除当年知晓的几人外,但凡他人知晓,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你是太子,陛下要抄家自不会冲着皇家,定会去抄国公府,以往我还觉得陛下对国公府有所不同,经今日一遭,才看清圣意,丝毫不敢冒险。” 说到此处,皇后忽而一顿,思虑片刻放下手,吩咐顺意: “既然云熙发脾气摔了茶盏,总该让陛下知道才是,将消息传给郑诚。再放出消息,就说今日云熙和屏南的瑞王,独自说了半晌话,相谈甚欢。” 吩咐完正事,折腾了半日的皇后只觉头疼更甚,太阳穴如斧凿般刺痛。 见皇后面色越发难看,太子忙吩咐去请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行针,开方熬药又点了安神香,让皇后睡下: “皇后娘娘这头痛是旧疾了,一应提神燥热药物都不可用。应该安心养神好生静养,不可劳心劳神,尤其不可受激动怒。” 太子应下道谢,太医又压低声音道: “娴贵妃方才腹痛难忍也叫了太医,说是吃了不洁之物,听闻娴贵妃近一个时辰,只在凤栖宫饮过茶,并不曾碰其他吃食,这会儿娴贵妃的人,怕是已经去请陛下了。殿下,还需早做应对。” 太子扫了眼睡的并不安稳的皇后,心中是又惊又怒,对太医再次道谢。 不等太子吩咐,顺意给太医的药箱里,塞了个鼓鼓囊囊的银袋子,对着太医深深行了一礼,太医错开身直呼不敢当,同太子告辞后,背着药箱退下。 太医走后,顺意忙询问娴贵妃喝过的茶杯在何处,得知杯子早就被洗干净,又吩咐可靠的宫女内侍,在凤栖宫仔细找一遍,别被人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栽赃给皇后娘娘。 见顺意毫无慌乱条理清楚的办事,太子虽心中恼怒,也不由目露赞赏: “娴贵妃嘴甜心苦,在凤栖宫何等的和善,回去就栽赃母妃,落井下石的小人!好在有你跟在母后身边,不仅能为母后分忧,还能早早预判母后发怒,让喜儿去找孤。” 顺意:“皇后娘娘对奴婢恩同再造,奴婢自该为娘娘分忧。是殿下来的比奴婢想的更快,这才劝住了皇后娘娘。” 漳州人士 说话间,太子提起是收到秦宗良的传信,来查父皇下旨前见过何人,才会来的如此快,又道在清心殿就碰到了来通知他的喜儿。 顺意闻言不由一怔,清心殿紧挨着凤栖宫,喜儿出去了那么久,怎么会在清心殿才遇到太子…… 不待她深思,郑诚便来传话,请皇后去一趟娴贵妃宫中。 嘱咐宫女照顾好皇后,太子和顺意跟随郑诚去面圣。 皇帝本就因秦宗良盗取薛家藏宝一事,迁怒皇后和太子,若不是此事宣扬出来,会影响到太子的储位,他早就着手明察,治罪秦宗良。 此刻听闻皇后头疾发作来不了,只当是皇后因秦王妃撞破国公府丑事,出手害了娴贵妃,又用装病当作逃避的借口,好免除责罚。 心中更加不满,将太子痛骂了一番尤不解气,直将剩下的怒火发在了顺意头上。 任凭太子如何认错求情,顺意依旧被打了板子送去了掖庭狱。 内间,因上吐下泻,娴贵妃被折腾的面色苍白,半躺在床上,听着外头天子震怒满腹疑虑: 她在陛下身边呆了几十载,虽不敢说能完全看透,倒也能猜个大概。陛下瞧着宽和大度,实则多疑自私又心如针尖。 她不认为,只因为她被人暗算,陛下就能发这么大的火,一定是皇后和太子,或者是国公府做了什么惹来陛下不快,才会借着她的名头,发了这通邪火。 会是什么事呢…… 还有皇后,皇后此人虽虚伪又目中无人,却不是柔妃那等蠢材,应该是做不出在凤栖宫里暗害她的蠢事来,且下的还是这种要不了她性命的药…… 不光没有真的伤到她,还连累到皇后和太子自身。这件事如今怎么看,都觉得她是被人当枪使了。 她和凤栖宫斗起来,太子和秦王自然也会牵连其中,从中受益的就是晋王和齐王。 虽然齐王看似闲云野鹤,也保不齐藏的最深,不得不防。 但此事倒更像是晋王的手笔…… 颜玉轩。 不同于宫中热闹喧嚣,林府一派安静祥和。 林锦颜执笔在纸上写上一串吃食,白芷上茶时瞧见,还当自家小姐嘴馋: “小姐可是想苍圣山了?您想吃哪些,赶明个让他们给您送来京都。” 林锦颜本来觉得写下的吃食分外耳熟,听白芷说完,才惊觉这里面不少都是漳州的吃食。 忙将笔递给白芷,让其将漳州的吃食圈出来,剩下的吃食里,除了京都的,白芷认出其中一种,是出自夜梁; “小姐,这些吃食……好像是那会在望舒宫,玉妃娘娘说的那些,玉妃娘娘长居后宫,怎会知晓这些远在漳州和夜梁的民间吃食?” 林锦颜脑海中浮现出那抹清冷愁闷的身影,心中疑惑更甚: “是啊,民间吃食向来入不得贵人的眼,自不会有人送这些进宫,玉妃娘娘曾经吃过,就说明她早年间可能去过漳州……难道,玉妃娘娘是漳州人士,所以在京都才寻不到她的踪迹?” 散布谣言 理清楚思绪,林锦颜叫来魏仲,让其派人去漳州暗查。 谨慎起见,林锦颜并未画玉妃的样貌,也没透漏玉妃的身份,只将玉妃的大致情形说出,并一再嘱咐,时间长些不打紧,万不可被人知晓。 魏仲应下,回禀办的差事: “依小姐的吩咐,将消息透给了国公府,赵进已经被薛忍寻到带走。那位派去彬州探查的人,也查到了我们放出的消息,如无意外,最迟后日消息便能传入宫中。” 林锦颜满意点头: “盯着些,不要出岔子,使臣在京都不会待太久。将这个消息透给国公府的人,做的隐秘些莫要暴露了身份。” “再有,国公府今日走了霉运,合该有点喜事冲喜,以晋王府的名义,将韫娘和孩子的事,告知秦宗衡。他废了身子,得知有后定然高兴,秦世子诸事缠身,怕是顾不上告诉他。” 魏仲领命退下,出门遇到洪九,两人颔首示意就算打了招呼。 洪九进屋,将怀中信封拿出,递给林锦颜: “刚查到的消息,戚家找人四下散布消息,说是少爷殿试,提前得老太爷告知策论题目,又得大将军以军功在陛下求情,早就是内定的榜首。消息还未散出去,安老板传消息,让我速告知小姐。” 林锦颜仔细看完信,不由赞叹冥夜阁在京都的势力。 信上记录十分详尽,戚家找的何人给了多少银两,包括那人的住址,是戚家哪个管事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以及戚老太爷早年间,单方面对林宴清的嫌隙,都写的清清楚楚。 林锦颜将手中的密信,和之前写下的吃食,交给白芷烧掉: “又是戚家,当真是讨嫌……” 洪九抬手擦了擦鼻尖: “咳,戚家傍晚过后,应该有得忙了,小姐不必生气。” 林锦颜眼带询问,见洪九避开视线卖起关子,想着傍晚将至也不再追问。思索片刻,看向白芷: “祖父和兄长可在府中?” 白芷:“在府里。老爷和少爷,这会儿应该在老太爷的书房。” 书房内,林宴清三人因将军府的谈话,正在谈论日后要如何谨言慎行,本显凝重的气氛,待听到林锦颜求见时,陡然一松。 见礼落座,林锦颜开门见山询问: “祖父和爹都瞧过哥哥的策论,哥哥能否高中榜首?” 林宴清眼神赞赏的看向林锦安: “安儿的策论,在我心中已是榜首之位,他考中何种名次已不重要。” 林锦颜将戚家散布的消息说出,末了又担心道: “要不是我曾经救助的百姓,意外得知此事心善相告,怕是谣言四起时,我们还不知是被何人中伤。届时,就算哥哥凭实力高中榜首,百姓受人挑唆,也觉哥哥名不符实。” “殿试判卷最少也需三日,若在此期间,这恶毒谣言惹得学子激愤,陛下也会因此败了对哥哥的眼缘,说不得还会保皇室声誉,撤掉哥哥的榜首,那哥哥得多冤啊。” 以彼之道 林宴清三人听完,皆是怒不可遏,怒骂戚家手段卑劣。 林锦安:“若才学上胜我,只会敬佩。如此行事,实属龌龊之极。真要败给这等鼠辈之流,心绪难平!” 从不讲人坏话的林思远,此刻也是面色艴然: “这戚家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趁着三人火气正旺,林锦颜给三人续上热茶,不急不缓道: “此事还未传扬出去,此时追究并无实证,收银子散布谣言那人若咬死不认,戚家说不得还要反咬一口。颜儿倒是有个法子,但有些冒险,还请祖父和爹还有哥哥定夺。” ----------------- 傍晚时分,百姓还在私下里,热火朝天的小声议论着国公府的丑闻,另一则丑闻从一处客栈火速传播开来。 兵部尚书的嫡女赵华琼,与工部尚书之子肖思明,在客栈幽会被人撞见。 据说二人当时衣衫不整,因被撞破私情,二人还为此吵了起来,闹的不欢而散。 同一时间,另一则消息,也在泰安城的各处茶馆酒肆蔓延: 林太傅的孙子,得陛下青眼,早就是内定的榜首,参加殿试只是个形式,随便写写第一个交卷,陛下便赞不绝口。殿试在场的诸位大人观圣意,在判卷时难免会有所偏颇。 消息传出,不少信以为真的学子皆是义愤填膺,又听闻是因云熙公主瞧上了林锦安,在陛公。 ----------------- 不夜侯。 听得外面的消息,安知闲会心一笑: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直接牵连到那人,逼那人亲查……倒是不吃半点亏。” 怒气还未消的风潇然,坐在离安知闲最远的位置,瞥了眼眼含春光的蠢师弟,白眼都快翻到了后脑勺: “再夸也是要嫁旁人的,你还是想想要不要给她做姐夫吧?” 安知闲闻言兴致败了个彻底,气的直接不搭理风潇然: “安叔,吩咐下去帮着多传扬些,不要累及林府和将军府,尽可能涉及皇家。另外,将锦安去年赈灾的消息,也慢一步宣扬出去。” 无视风潇然阴阳怪气的嘀咕,安知闲问起旁的事: “漳州放到夜梁的消息,那人派去的人手可查到了?” 安南风:“已经查到了,约莫着这两日消息就能传进宫中。晋王隐秘派去漳州的人,也根据我们放出去的消息,盯上了高力穹。” 风潇然见两人说话不搭理自己,站起身拍了拍并无灰尘的衣摆: “安叔,既然你什么都能查到,想必姚太师的事,你也查到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安南风:“姚太师?他不是在青云观吗?” 风潇然懒洋洋转过身,扫了二人一圈,慢条斯理的整理起衣衫并不开口。 安知闲神色无奈: “姚太师怎么了?” 风潇然一脸惊讶: “哟,冥王大人也有不知道的事呢?” 安南风怕两人吵架,忙上前笑眯眯的哄了一阵,给风潇然顺了毛,才问出话来: “康王去过青云观后,姚太师身边的砚书,找了些多年未见的故旧,在查韩家。” 出自屏南 安知闲闻言面色一凌,起身正欲去叫竹青,风潇然轻捋胸前发丝甩到肩后,淡然的语气中透着骄傲: “老皇帝虽加派了人手,但……有我天机门的人在其中混淆视听,老皇帝的人,查不到姚太师身上去。” 安知闲深知风潇然平时虽不着调,正事上却是极其牢靠,听闻此言,立马就放下担心。 安南风对风潇然拱手道谢,风潇然斜眼看向安知闲。 安知闲颔首:“谢了。” 风潇然从鼻子里发出冷哼,一副兄长训不成器弟弟的姿态: “心思多放些在正事上,要嫁旁人的女子,哪轮得着你担忧。” 说完背着手,大步流星的离开。 安南风目送人离开,转头看着安知闲欲言又止。 安知闲:“安叔,世事常事与愿违,我知晓分寸,您不必担心。再者,您应该清楚我的为人,我是何心意,只是我自个的事,断不会强求。” 安南风点点头,再不多说,去了前院忙活。 安知闲沉闷的垂眸,抚上腰间的玉佩,用手指摩挲着雕刻的纹路。 半晌,缓缓打开书柜暗格,看了看里面帕子和发簪,取下腰间的玉佩,放进暗格迟迟未曾松手。 脑海中闪过那张明艳的脸,心中那份不舍,让他鬼使神差的将玉佩拿出,重新系在了腰间。 ----------------- 秦国公府。 送走御医后,瞧着昏睡未醒的秦国公,想着那份踩碎国公府颜面的圣旨,秦宗良觉得不放心,让薛忍通知孟东,悄悄将吴神医请到国公府,为秦国公医治。 听得吴神医和御医的诊断结论一致,才算打消了疑心。 “国公爷是气急攻心,此时多睡并无坏处。虽危及不到性命,但或有中风的可能,待他醒来再登门诊治。” 秦宗良客气道谢,献上不菲的诊金,吴神医摆摆手并未收下: “世子不必客气,孟杰说,世子对他有恩,全当是为师者的谢意便好。” 秦宗良看向收拾药箱的孟杰,言语间更加亲近了两分,让薛忍送二人离开时,吴神医凑近薛忍闻了闻: “你从何处沾染了奇怪的药香味?” 薛忍抬起胳膊闻了闻,并没闻到什么味道,本欲发问,忽而想起找到秦知许时,那屋子里的香炉,忙将香炉找来,递给吴神医辨认。 吴神医捏了一撮香灰仔细分辨后,喃喃自语: “你身上正是这香,这香有催情之效,不过这用料……不像是普通制香者或医者调制,倒像是屏南的手法……” 薛忍将二人送走,回来时将外头的消息挨个回禀,末了又道: “孟杰悄悄跟我说,晋王府的府医,出自屏南制香圣手张家。” 秦宗良:“派人去查一查那个府医。兵部和工部都属秦王势力,秦王府今日给府里送了一份大礼,也该回敬一二,去将赵华琼和肖思明私相授受的消息,多传扬一些。” “另外,去查查林锦安的消息,是谁放出来的。把晋王曾去钦天监,给云熙和林锦安合八字的事也散出去。” 结成亲家 兵部尚书府和工部尚书府,从傍晚开始便鸡飞狗跳。 肖思明和赵华琼都坚称,是对方诓骗自己去的客栈,是对方在屋里下了催情药物。 赵华琼拿出收到的信,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肖思明约自己出去相见。赵华琼本就对肖思明有意,他相邀自然欣然前往。 肖思明也拿出一封信,上面并未道明写信人是谁,但隐约透出来的消息,让他感觉认为是林锦颜,故而才会赴约。 两封信上都写明,顾忌闺誉,务必单独赴约,所以二人才会将随行下人都留在客栈外面。 肖思明先到的客栈,赵华琼突然收到心上人的信,心中虽欣喜,却仍有丝怀疑,本想带着侍女同行,但在客栈前瞧见肖思明的亲随,当即最后一点担心也没有了,整理了仪容就独自入内。 满心欢喜的来到门外,谁料推开门,肖思明看到她,不光笑意尽散还质问,她为何要诓骗。 赵华琼本以为肖思明是受了伤,心情不好,并未跟其计较,反倒心疼的打量起肖思明被纱巾盖住的脖颈,关心询问。 肖思明本就介意自己的伤,这会儿被人骗来追问,问的人还是在他昏睡期间,害他名声尽毁的赵华琼,更是气的破口大骂。 赵华琼刚开始还温言解释,是看不过林锦颜水性杨花,才会抱打不平。 听得肖思明言语间,对林锦颜维护,本就不是什么温良性子的赵华琼,也来了脾气,同肖思明争执了起来。 两人没吵两句,就觉气血上涌眼神迷离,待伙计推开门两人清醒过来时,已然抱在了一处…… 赵夫人认为:是肖思明落了残废,注定娶不了别家贵女,这才看中了对他有情意的傻女儿,用这下三滥的方式,逼迫她女儿嫁过去。 肖夫人却认为:是赵华琼贼心不死,想用清白攀污她宝贝儿子,逼儿子娶她过门。 两家互相要说法,却发现对方毫不讲理越理越乱,便一同来到秦王府,寻楚承烨主持公道。 烦不胜烦的楚承烨,恨不能将两家人暴打一顿板子消火: “事到如今,本王能主持什么公道?你们去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说他们二人生米都做成了熟饭!” “早早你们就同本王商量过两人的亲事,说什么娶一个助力,嫁一个助力,用以更好的助本王成事。现在可倒好,他们二人滚到了一处,你们两家自己人倒是亲上加亲了!将名声败了个精光,哪有脸求本王主持公道!” 两家人被楚承烨骂得噤若寒蝉,如今传成这样,结亲才是上策。 楚承烨压下火气,许诺由皇家赐婚,保住两家颜面。 刚送走了人,贾玉就来求见: “肖探花和赵小姐的事,或许另有隐情。方才派人去查了那客栈,是秦国公府世子妃娘家弟媳的陪嫁铺子。” 楚承烨恼的掀翻了手边的吃食: “混账!宫内皇后给母妃下药,宫外国公府对我心腹下手!真当本王是软柿子!把吏部尚书私吞宫中物件的抖出来,让先前安排好的人,把证据送给陈御史,本王倒要看看,太子要如何脱罪!” 略施小计 初尘当铺。 风潇然脱了鞋懒散的窝在软榻上,一手拿着糕点,一手翻看着各路消息。 樊同贵端着酒菜进来,笑容谄媚: “少主,肖思明和赵华琼的亲事成了。还是少主高见,略施小计就让二人生了嫌隙还被迫成亲,婚后成了怨偶,日子定过的热闹。” “强行将二人凑到一起,倒也能成事,但他俩被人算计,说不得还会同仇敌忾。这种说不清的,才会把气撒在对方身上。” 风潇然看着面前的酒菜,俯身闻了闻香味,好看的眉毛轻挑,扔下糕点搓了搓手指,夹菜尝了一口,将密信放下,示意樊同贵倒酒。 樊同贵见风潇然对菜满意,笑意大了一丝,倒上酒继续拍马屁: “少主真是高瞻远瞩,属下望尘莫及。只是…此事牵连到了林小姐,要不要给您师弟说一声,毕竟您也知道……” 风潇然将酒咽下,抬脚就踹在了樊同贵肉乎的侧腰上: “说什么说,小爷又没写她的名,是那肖半哑自己误会的,关小爷屁事!” 樊同贵被踹的一个趔趄,趁机往远多退了几步: 你确实没提名字,可那些含含糊糊的话,就差说名字了,肖思明一看就知道是林锦颜啊。 “是是是,少主确实不曾提及林小姐。” 风潇然没好气的扣了扣桌子,示意樊同贵给他添酒: “就算小爷真写了她名字,那又如何?那小狐狸用人脸朝前,不用人脸朝后的,我那蠢师弟不知被她利用了多少回,我利用她一回又怎样?” 樊同贵小心翼翼上前添了酒,立到风潇然踹不到的范围,连连称是。 “信上内容,你需守口如瓶,尤其不得让冥夜阁的人知晓。” 樊同贵忙不迭的应下,心中腹诽: 嘴上如何横,还是怕师弟…… 晋王府。 楚承曜坐在饭桌前,听着钟毅一一回禀外面的消息。 得知找寻了半日的赵进,已经被薛忍抓走,国公府开始找寻韫娘母子的行踪,楚承曜撂下筷子,也没了用饭的兴致。 春娇虽死在薛忍手中,可春娇并不知韫娘的事,看来是赵进没顶住酷刑,背叛了自己。 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楚承曜快速理清思绪: “去查,林锦安的谣言是何人放出的。虽是冲着林家去的,可牵连到我和云熙头上,说不得醉翁之意不在酒。” 钟毅应下,踌躇着开口,说赵进并不是背主之人,当中怕是有误会: “秦宗衡成亲当日,那女囚依照殿下的吩咐,抱着韫娘和秦宗衡的儿子上门,虽不知为何国公府放过了那孩子,可韫娘一介女流,如何能跑出了宅院,还手眼通天的找回了孩子?殿下当时不是也认为,是有人躲在暗处帮了韫娘吗?” 楚承曜缓缓抬眸: “此事确是蹊跷,韫娘找回孩子后,就雇了马车逃出城,找到人时马车已翻下山崖,如今死无对证查无可查。但国公府当日能将孩子送到慈恩堂,就说明并不知晓那孩子身份,今日赵进被抓,国公府就去查韫娘母子。钟毅,你不觉得太巧了些?” 皇后禁足 凤栖宫。 皇后一觉醒来,觉得头疼好了不少,刚被喜儿扶起来,就唤顺意。 喜儿磕巴了半晌,被皇后训斥,才说起娴贵妃被下药,陛下盛怒将顺意罚去了掖庭狱。 皇后深觉被娴贵妃设计,正恼怒时,听喜儿说皇帝此刻在娴贵妃宫中用膳,火气上涌的就要去面圣。 喜儿几番相劝不住,只能帮着更衣,又偷着吩咐宫女去东宫送信。 娴贵妃早就收到了贾玉递进来的消息,她本无意同皇后撕破脸,今日才会去凤栖宫解释。 她想维持体面,可国公府却得寸进尺,设计了楚承烨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她还如何能忍。 见着皇后,娴贵妃礼仪周全的行礼,皇后同皇帝见了礼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说起今日国公府遭人设计,凤栖宫也是遭人陷害,顺意谨守本分实在无辜。 欠身行礼的娴贵妃余光偷瞄皇帝,见其朝自己看来,立马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之色。 皇帝本就因秦宗良盗取薛家藏宝一事,迁怒皇后,自然不会给皇后好脸。开口打断皇后说话,将娴贵妃叫起。 皇后见此情形,更觉委屈憋闷,眼神如刀般刮过娴贵妃脸,语气也带上了情绪,没两句话便惹得皇帝扔了筷子,怒斥皇后无德善妒,容不下嫔妃。 以往,皇后从不会和皇帝冲突,可今日皇帝那份圣旨,着实让皇后寒了心,此刻听着皇帝话语中的偏袒指责,再也压不住满腔怨怼。 待太子收到消息,匆匆赶到时,皇后已经触怒了圣颜,被罚禁足凤栖宫三月,宫中事务暂由娴贵妃接管。 次日早朝。 弹劾国公府的官员一茬接着一茬,罪名安的一个比一个大,太子一党的官员,好一番唇枪舌战,用国公府被人设计的言论,刚将此事勉强压下。 陈御史便站出来,弹劾吏部尚书:私下倒卖宫中物件敛财。 孙子陈宵被打成残废,虽后来是用漠北人结案,可陈御史却依旧觉得国公府脱不了干系。 自然也就恨屋及乌连带着恨上了,与国公府同气连枝的太子,以及太子的左膀右臂。 在收到吏部尚书贪污的罪证后,毫不犹豫的上奏弹劾。 吏部尚书大呼冤枉,直言陈御史居心不良欲加之罪。 皇帝本就在暗查宫中之物外流,如今被陈御史挑破,顺势安排严查。 退朝后,收到漠北一应赔付进入天楚的消息,只剩一口气的格威从牢里提出来,洗刷干净换了身崭新的衣衫,送到行馆交给鲁桑。 瞧着“缩水”一半的心腹,鲁桑怒火中烧,险些咬碎了后槽牙,却也只能强自忍下。 听得郑诚回禀,漠北人气的够呛,皇帝只觉龙心甚悦,早朝上被吵出来的火气,都顺了不少。 刚悦片刻,得知坊间传闻,他帮着林锦安科考作弊,泰安城中的学子几乎人尽皆知,对他颇有微词,只因是天子,故而敢怒不敢言,都转道去骂林锦安。 声誉被如此败坏,皇帝恼的砸了一方好砚: “给朕查!是哪个混账恶意诽谤!” 谣言四起 听得外面的谣言中,谈及林锦安和小公主的婚事,林宴清一头雾水,叫来林锦安和林锦颜问话。 林锦颜乖巧纯良:“颜儿不知,许是太子或是秦王,为了中伤晋王,才借着谣言生事。” 林锦安:“孙儿也不知,孙儿同小公主从无往来,也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从书房出来,面色沉稳的兄妹两,忽而相视而笑: “胆子愈发大了,连哥哥都能豁出去。” “顺势而为罢了,这下哥哥更不用担心要去做驸马了,如无意外,小公主的亲事最近便能定下。” 泰安城内。 茶楼酒肆里,学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时而愤慨激昂,时而压低着声音,抨击殿试作假一事。 因牵连到天子,不敢明言只含糊带过,但骂起林锦安时,却是康概陈词。 将谣言信以为真者,将顾林两家抨击的体无完肤。 说什么,林锦安会投胎,祖父和外祖一文一武,随意在陛 顾家杀人如麻,用人命给子孙换前程。 又道,半归隐的姚太师不在朝堂,林太傅才成了清流文官之首,面上瞧着清正,实则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是这般包庇后辈。 自认聪慧者,认为是晋王想争位拉助力,想让妹妹嫁给林锦安,拉顾家入晋王阵营。 剩下半数人,不少都出自天启书院,深信林家坦荡,做不出这种徇私之事。与痛斥林家的学子,据理力争挨个解释。 痛骂林锦安的学子,大多都是榜上无名,又自视甚高的庸才。昨日谣言一出,立马为自己的平庸,找到最好的借口: 定是科考不公,否则,以我的才学,怎会榜上无名? 故而,面对为林家叫屈的学子,他们哪里肯听半丝解释,反倒污蔑为林家说话之人,都是被林家徇私庇佑,害怕林家被查,牵连到自身,所以才会帮林家说话。 深信林家的学子,受此污蔑哪里能忍,当下就和对方争辩,一时间吵得脸红脖子粗。 争吵中,怒气上涌动了手,一群人全都下场,打的群情激昂,还是店家怕惹出事来报了官,才让众人散开。 行馆内。 得知左应熊在谣言中煽风点火,撺掇着学子生事动手,本就着急回漠北的萧尘,更是吩咐使臣和亲随加快收拾行囊。 又催着行馆的礼部官员,给皇帝上奏,说是成王莫振辉的母妃病危,急回漠北侍疾。 戚家。 听得外面的消息,戚沐又惊又喜,喜的是谣言的效果,比他预想更好,惊的是谣言牵连到了天子,万一惹得天子大怒彻查,要是被查到蛛丝马迹,怕是要给家中惹祸。 想到此处,戚沐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吩咐心腹去找传播收银子谣言的人。 心腹找了半日,毫无踪迹,推断是那人也怕被查,吓得躲了出去。 戚沐心里七上八下,但找不到人也没了办法,只能期盼那人藏的严实,没人能找到他,从而找到戚家。 可见一斑 漠北的使臣,终于得了能回漠北的许可,带着仅剩一口气的格威,匆匆离开了泰安城。 不过一日的光景,该知道的,都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中,查到了戚家身上。 因着兵部尚书赵仲敬的夫人,就是戚家人,而兵部又受秦王楚承烨管辖。 楚承曜便认为,戚家是受楚承烨指使,借着林锦安殿试牵连上他,还顺带让他被林家和顾家迁怒。 御书房。 不光楚承曜如此想,就连天子也是这般认为。 户部尚书韩清如,因政务求见,刚迈入殿内,便听到杯盏碎裂的声音,脚步顿了片刻,低着头小碎步屈身走到殿中,原本要行的常礼,也换成了跪地的大礼。 皇帝紧按着书案上的密信,闭着眼深呼出好几口浊气,才压住怒火,沉声将韩清如叫起。 韩清如起身后,小心看了眼天子脸色,语气关切: “陛下,是否政务繁重乏累?可要宣御医瞧瞧?” 皇帝摆摆手,抬手捏了捏鼻梁: “戚家,越来越不像样子!” 郑诚换了杯热茶,缓声将戚家造谣的事说出: “现如今谣言四起,倒把陛下架上了,无论何种名次,都会有学子质疑殿试作假。” 韩清如:“陛下看过林锦安的卷子,也大加夸赞,就说明他确有真才实学。既然谣言是因殿试而起,林锦安也经得起查证,何不将殿试的试卷誊抄下来,对外公示,公道自在人心。” 皇帝挪开手,眼神发亮: “确也是个法子。” 韩清如说完政务离开,皇帝眼神如刀的看向书案上两封密信。 一封写着,追查薛家藏宝的蛛丝马迹几个月,线索隐约指向彬州。 一封写着,在夜梁境内,发现了薛家丢失的宝藏。 能抢在金卫到前,偷走薛家宝藏,还有能力隐藏踪迹的,必定是位高权重消息灵通之人。 彬州,太守是柔妃兄长,驻军是平南将军岳建霖,会是谁呢? 能将东西通过层层关卡运到夜梁,和夜梁接壤的漳州最有可能。 漳州,驻军是娴贵妃兄长,镇西将军韩耀辉,同时也是他那二儿子楚承曜的封地。 楚承曜派人入住封地,不过短短几月,应该越不过盘踞漳州已久的韩家,悄无声息的将东西运到夜梁…… 故而,夜梁出现薛家丢失的宝藏,最有嫌疑的只能是韩家! 拥兵的将领冒险偷那么多银两,野心可见一斑。 皇帝将密信紧握成团: “想法子,让岳建霖和韩耀辉回京。” 郑诚恭敬应下,见皇帝端起茶杯,又轻声道: “方才探到的消息,追查刺杀林小姐的那批刺客来往的人,发现其中有一人是漠北探子。此次戚家放出的谣言,这个漠北探子借机生事,在其中煽风点火激发民愤。” 皇帝闻言端茶的手一顿,郑诚小心看了眼天子神色,继续道: “经查,戚家同这漠北探子并无关系。” 皇帝慢悠悠喝了茶,眸色发寒语调寻常: “若无关系,戚家怎敢往朕的身上泼脏水?” 聪慧之人 郑诚闻言便知:戚家,完了。 得知漠北的使臣,昨日离京后,日夜兼程的赶路,此时已经快出泰州。 皇帝吩咐郑诚,先将殿试所有试卷誊抄,待漠北使团抵达境州时,连同戚家勾结漠北探子一事,公之于众。 说完前朝,郑诚说起后宫消息: 皇后被禁足,传了几次话来要面圣。 处置了几个,传播小公主和屏南瑞王谣言的宫人,宫中的风言风语少了许多。 但瑞王陪妹妹进宫时,小公主和其单独说过话,据说是相谈甚欢,宫人私下又有悄悄议论。 小公主曾向林锦颜打听望舒宫的事,林锦颜谨遵吩咐,什么都未曾透露。小公主又私下里,找到宫里一个姓钱的老麽麽,打听玉妃娘娘。 皇帝起身踱步,推开面朝翠微宫方向的窗户,目光飘远: “一晃眼,云熙都要及笄了,也该定亲了。” —— 御花园内。 代皇后处理后宫事宜的娴贵妃,瞧着天色好,吩咐宫人,选了个离自个宫里不远,离凤栖宫也不远的亭子,将一应管事叫来挨个问话。 忙了半晌,听得心腹宫女耳语,皇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凤栖宫里有两个宫女都挨了打。 娴贵妃望向亭外,成片怒发的芍药,随着微风轻摆花枝,看得她眉目舒展心情大好: 那个位置只有一个,成王败寇性命攸关。 如今局势不明,她本不欲同皇后正面冲突,可避无可避。既然撕破了脸,索性也就不必再去费心,假意维持体面。 挥手示意宫人都退下,娴贵妃懒洋洋开口: “钱麽麽可将话传给郑诚?” “回娘娘的话,已经传去了。只是不知,陛下会不会信,毕竟公主被引着去找钱麽麽,问的并不是望舒宫的事,陛下若是细查,怕是……” 娴贵妃收回目光,抬手抚上面前的账目: “陛下最是聪慧,聪慧之人遇事,总会比常人想的深些。尤其坐在那个位置上,想的只会更多。晋王若没有养在柔妃名下,陛下或许还会信,云熙只是好奇。可有晋王在,望舒宫又是陛下的软肋,陛下是断不会允许,被危险之人探查软肋,亲儿子也不成。” “奴婢想简单了,娘娘才是最聪慧的。答应钱麽麽出宫一事,可要过些日子再办?” 娴贵妃勾唇浅笑,眼神闪过冰冷: “不必再为此事担忧,陛下会办的。” —— 平阳侯府。 林锦颜收到帖子,耽搁了两日,带着白芷、洪九还有杜兴,坐着不起眼的马车,轻装简行的由侯府侧门入内。 不光平阳侯一家三口在,楚承平和前两日差点被设计的席家雄也在。 互相见礼落座后,冯斯年将下人挥退,让心腹守在门外。 席家雄朝杜兴行礼道谢,杜兴将人扶起,眸光不自在的扫了眼冯斯年,又迅速收回: “也是你我有缘,当日你便谢过,不必客气。” 言罢,杜兴瘸着腿上前两步,朝冯斯年抱拳致歉: “说起此事,草民深感愧疚,事发突然,未能及时发现屋内还有他人” 侯府试探 秦知许再如何,也是冯斯年的夫人,她出了这档子事,冯斯年自然也跟着丢脸。 杜兴说完,林锦颜起身,屈身行了一礼,对着几个致歉: 「听杜兴回府说了此事,深觉愧对世子和斯瑶,害侯府丢了颜面,也已训斥过杜兴粗心。收到斯瑶的帖子,本是立马就要来侯府解释的,可兄长深陷谣言,不少不明真相的人,聚在林府周围。」 「怕将人带到侯府,给侯府再惹风波,故而拖到今日才来。方才出门,也是让护卫先驾着我的马车将人引开,才得以甩掉尾随。」 冯斯瑶拉着林锦颜落座: 「这怎么怨得着你,给你下帖子,是想当面谢你。出事后,不少人盯着侯府看笑话,去你那,也是怕给你招来非议。」 冯斯年:「斯瑶说的对,林小姐万莫多想,事情都查清楚了,要不是杜兴遇到将人救走,情形只会更糟。」 说完,冯斯年客气的请杜兴落座,将查来的事告知二人。 林锦颜闻言,看向席家雄欲言又止,冯斯年见状解释: 「席卫尉是可信之人,林小姐放心。」 林锦颜:「殿下和世子是说,此事是晋王殿下所为?」 楚承平情绪稍显低迷: 「查来的消息,确实是二皇兄暗地谋划。往日里,二皇兄对我向来和善,想不到……」 平阳侯:「历朝历代为了大位,残害手足的例子屡见不鲜。故而,才有皇家无父子之说。你身在皇家,就算无心那个位置,也免不得要被波及。」 楚承平点头:「孙儿知道的,只是心里觉得不适罢了。」 平阳侯看向林锦颜: 「颜丫头,你可知道,前些日子你出城遇袭,其中有一波歹徒,是秦知许的人?」 林锦颜闻言顿住片刻,面色惊讶的扫过在座几人: 「这怎么可能呢?我同世子妃并无过节,和国公府也不曾交恶……难道是太子殿下?」 平阳侯紧盯林锦颜的神色,见其神色惊讶茫然确不知情,才收回眸光中的审视: 既然林锦颜不知道秦知许买凶,看来救下席家雄,当真属于意外,并非蓄谋。 冯斯年别扭的清了清嗓子,真实原因自然是不能说的,要是让屋内的人,知晓秦知许是吃飞醋,才买凶伤林锦颜,岂不是无端毁了林锦颜的闺誉。 「是何原因暂且不知,也是这两日无意中查到的,说出来只是让林小姐,对国公府和太子多加小心。」 密谈了近一个时辰,林锦颜带着平阳侯府准备的谢礼告辞。 临走前,楚承平将林锦颜叫去冯斯瑶的院子,磨蹭了半晌才开口: 「生在皇家,好多事都身不由己,我既享了皇权富贵,自然该担负起相应的责任,这些我都明白。可我的……婚事,不想这般被迫……我想娶我心悦的女子……」 冯斯瑶眼神飘向身侧的林锦颜,抿了抿唇压住笑意。 林锦颜:「殿下若真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自然不会受人逼迫。」 道明心迹 楚承平见林锦颜没明白自己意思,急的恨不得抓耳挠腮,扫向一旁默默看戏的表妹: “斯瑶,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同林锦颜说。” 冯斯瑶抱着双臂神情玩味,一个“好”字拖的老长,临出门前冲林锦颜挑眉而笑,笑的林锦颜一脸莫名。 白芷和洪九退到了门外,林锦颜笑着开口: “殿下同我三位兄长都交情匪浅,和我也算是相熟,有话不妨直言。” “咳,你说你不嫁皇家,可又舍命助我成事……据我所知,你并未婚配……若我真能成事,你……” 虽然楚承平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但林锦颜还是听明白了意思: “殿下,我以为方才在老侯爷面前,我已经说清楚了。无论殿下成不成事,臣女都不嫁皇室,我愿意助殿下,为的从来不是权势,只为保护顾林两家,以及天下百姓。殿下不必因此事为难,大可放心去迎娶喜欢的女子。” 得了确定答案,楚承平心稳当了不少: “我自是信你的。找你其实是因为其他事……咳,那个,我心悦的女子,你也认得,我也不知她对我是否有意,想请你帮我探探口风。” “我认得?不知是哪家千金?只要不是礼部王侍郎的千金,其他人我都愿意去帮殿下撮合。” 目送马车离开,冯斯瑶侧目看向楚承平: “表哥,你跟林锦颜都说开了?” 楚承平:“嗯,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太傅为人清正,怕是不愿意孙女嫁给皇室。” 冯斯瑶听得兴奋不已,跟林锦颜相熟以来,对其是愈发的喜欢,此刻得知林锦颜将要成为自己的嫂子,只觉高兴的紧: “表哥放心,我会帮着你劝的,林锦颜的品性,相信姑母定也会喜欢。” 楚承平:“嗯,嗯?” “至于太傅,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太傅和大将军对林锦颜都极其疼爱,只要林锦颜愿意嫁,他们定会同意的。” “打住,林锦颜愿意嫁谁与我何干?我喜欢的是她堂姐。” “啊??你给我找的表嫂是林婉蓉?” 马车上。 林锦颜回想着楚承平和堂姐以往的点滴,后知后觉的发现,楚承平对堂姐确实不一般,应该是因为堂姐的简单澄澈,入了齐王殿下的眼。 要是堂姐真成了齐王妃,对自己,对顾林两家,对楚承平,对往后都有益处。 可……堂姐那般单纯,真要嫁进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室,要如何自保…… 林府。 林锦颜从后门出府时,安知闲正打西门进林府。 林锦安跟随林思远,去探望为林家说话被打伤的学生,尚未回府。 林宴清本心有郁结,听到安知闲来了,人都精神了两分,吩咐林松备好茶点,将人请到庭院。 听安知闲说起,是因在不夜侯听到不少学子议论林家,心中担心故而登门问候。 林宴请本就拿安知闲当自家晚辈,对其无意隐瞒,告知了戚家所为。 只是事关亲孙女,到底没说原本谣言被林锦颜篡改过,只道让安知闲无需担心,过两日便可真相大白。 秉性纯良 林婉蓉陪着老太太礼完佛,伺候着老太太睡下,带着熬了半晌的梨汤,亲自给林宴清送来,到了院门口才得知,安知闲也在。 将梨汤拿给林松,正要退下,被林宴清瞧见叫了进来。 林婉蓉进来后,规矩的给二人见了礼。林宴清就开始仔细询问起她的日常。 例如:何时陪老太太礼佛,如何跟着林锦颜看账管家,多久去二房看望父母,如何照料老太太起居…… 林婉蓉虽不懂祖父突发兴致问起这些,但还是老老实实挨个回话。 安知闲知晓林宴清问这些,是给自己听的,垂眸端杯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问完话,林婉蓉规矩告退,林宴清语调欣慰的叹息: “这丫头虽身世坎坷了些,但秉性纯良,至真至孝,是难得的好孩子,也不知要便宜哪个有福气的。” 见林宴清说完,侧目撇了眼自己,安知闲笑的无奈,转而说起了其他事,不一会就哄的林宴清有了笑意。 林锦颜遣杜兴去了将军府,她带着白芷洪九回府后,本欲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听闻安知闲来了,老太太午睡未醒,径直回了颜玉轩。 刚换了衣衫,林宴清便让林松来请,说是要问学堂的事,林锦颜只得应下。 见礼落座,忽视掉时不时投来的那道炙热视线,林锦颜稳重乖巧的回话: “都准备好了,本来早就要开的,前些日子大哥突然失踪,又陆续出了不少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如今外面的谣言尚未平息,且再等等吧。” 林宴清听到林锦昀,眸色染上担忧,笑意明显淡了两分。 安知闲接过话头:“方才听太傅说,林小姐的学堂,只收女学生?” “是。盖庄子的时候,原本内外各自盖了两个书房,好让男女分开,可盖好后才想到,到底从同一个门进出,怕给女学生招来无端诽议,故而只收女学生。” 安知闲笑如朗月: “如此也好。泰安城中全是男子读书的学堂和书院,林小姐这女子的学堂却是头一份,找的女夫子也都在京中颇负才名,想来学堂授课时,来求学者定会络绎不绝。” 说完又看向林宴清: “太傅家风清正,后辈人才辈出,林小姐闺阁千金,都想着教书育人,为百姓谋福祉,您可真是有福之人。若有用得上晚辈的地方,您只管吩咐,好让晚辈也蹭蹭您的福运。” 林宴清被哄的笑出声,指着安知闲笑骂: “你这臭小子也学的油嘴滑舌了。” 又聊了半晌,安知闲提出告辞,林锦颜起身相送。 扫了眼离自己五步开外的林锦颜,安知闲放慢步子,转头瞥了眼洪九。 洪九了然的缓步而行,堵着身后跟随的下人,同林锦颜和安知闲两人拉开距离。 “林小姐今日可见到了齐王殿下?” “安老板消息灵通。” 听出林锦颜语气中的疏离,安知闲落寞一瞬,转而又笑着开口: “小姐误会了,安某并不曾盯着小姐,之所以知晓小姐今日会和齐王见面,是因昨日安某见过齐王。” 长情之人 林锦颜脚步微顿,眸底弥漫出谨慎: “看来这京都中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安老板。” 安知闲:“我见齐王,并非为了探查小姐与其商讨了什么,只是劝齐王,遇到动心之人不易,当早些表明心迹。不知齐王殿下,可曾和小姐说明?” 林锦颜闻言,不由神色一怔,本以为安知闲探查自己是为正事,不想却是丝毫无关: “啊?” 难得见到林锦颜这般娇憨模样,安知闲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怕林家下人看出端倪,强逼着自己移开目光抬头看天。 瞧着安知闲因阳光照射,更显灿烂的侧脸,林锦颜不自在的收回视线: “安老板早就知道齐王殿下的心思?” “知晓很久了。虽和齐王殿下身份千差万别,可殿下一直视安某为友,既是知己好友,知其对蓉小姐的心意,自然想帮他玉成。故而今日登门,一则来看望太傅,再则,是为见小姐说明此事。” 说话间,安知闲侧目,偷瞧了林锦颜一眼,又快速移开目光继续道: “女子选夫婿关乎一生,自该慎之又慎。齐王殿下心性纯良,交友只看品性不重门第,待人赤诚无功利之心,应是长情之人。这等品性的男儿,就算日后夫妻不睦,也不会为难妻子,没什么后顾之忧。” 林锦颜:“齐王殿下倒是找了一个极好的说客。” 安知闲笑开来:“安某来说这些,也不全因受了齐王之托,安某自己也想对小姐说这些。好些事,安某亲口来说,才能免了不必要的误会。” 林锦颜闻声侧目,正对上安知闲炙热明亮的眸子,忽而就懂了安知闲话中深意,忙错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马车: “近来出府不便,就送安老板到此处了。” 安知闲语气温柔的,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些: “劳烦小姐相送。其实安某和齐王殿下属于同一种人,小姐大可试着信我……” 见林锦颜避而不答,安知闲继续将话说完: “有什么需要查的事,或是需要人手,都可放心来找我,安某乐意效劳也保证牢靠。日头大,小姐留步,安某告辞。不夜侯新到了好茶,随时恭候。” 话毕,安知闲从容矜贵的行了礼,钻进马车离开。 直到出了林府的门,安知闲才将挺的笔直的腰背卸了劲,用汗湿的手抚上狂跳的心,长长呼气平缓心绪。 察觉到紧盯着自己的视线,安知闲抬眸,和偷瞄的凌五对视上,面色严肃的将手放下: “有事?” “主子,要是齐王今日没对林小姐道明心迹,您来这一趟,不就提前把事戳破了吗?” “我已经等了许久,是该说清楚了。就算他没说,我先说了他也只会谢我。” 凌五点头嘟囔道: “林小姐如今知晓齐王心意,应该就不会想嫁了,宋易也能放心了。” 安知闲不悦皱眉:“关宋易何事?” “宋易同林小姐交情匪浅,林小姐若是嫁不了皇室,宋易才能有机会啊。” 乱点鸳鸯 见安知闲一路都神色不悦,凌五虽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多问,回到不夜侯,避开人找到安南风询问。 安南风听完一脸的哭笑不得: “怨不得他们都说你不开窍,你难道瞧不出来主子对林小姐很是不同?怎敢当着主子的面,点林小姐和宋易的鸳鸯谱。” 凌五眨巴着眼睛,愣了好一阵,才咂摸过味来: “安叔,您是说……主子看上了林小姐??” “这么明显,大家伙都看出来了,你才知道?” 凌五一脸懊恼: “主子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哪里能瞧得出来……” 看着面前的傻孩子,安南风无奈摇头,拍了拍凌五肩膀宽慰: “主子胸怀宽广,不会同你计较的。只是这种往主子心里扎刀子的话,说一次便罢了,日后万不可再提及。” 凌五闻言,都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我这是说的第二次了……年节时,我也同主子说过……安叔,我去把凌久换回来,最近都不在主子面前添堵了,您帮我给主子说说好话。” 安南风哽住: “你可真是……行了行了,去吧,别光干正事,也学点旁的东西。” 忙完茶楼的事,安南风端着吃食来寻安知闲。 没聊两句,就听安知闲询问宋易的动向。 安南风忍住笑意,回话间,话里话外将宋易损了一通,听得安知闲郁结的心活泛了不少,忽觉不对劲,对上安南风带笑的眸子,瞬间明白过来: “凌五呢?” 安南风眼神微闪:“他去领罚了。” “为何受罚?谁罚他了?” “凌五自觉在主子面前说错了话,自个说要去领罚。” 安知闲闻言,忙起身要去叫竹青阻止凌五,不待他叫出口,就被安南风拉住: “是我摸不准该不该罚他,试试您的意思。” “您啊,真是属人参的,越老越精。他只是愚直了些,又不曾做错事,何需挨罚。” 安南风一阵插科打诨,安知闲也没了深想情爱的心思,无奈的重新坐回,说起正事: “格威没出泰州就死了,依照那人记仇的性子,挨了漠北人的骂,一个格威怕是消不了他的火气。年前刚平定战事,不能因此事再起事端。” 安南风收起笑脸: “凌衣已经听您的吩咐,暗中带人跟去护着,危及性命才出手,确保鲁桑一行人能活着回到漠北。” “鲁桑性情毒辣睚眦必报,对顾家恨的咬牙切齿,奕辰大婚后,洲兄就要去北境,盯紧些,莫让鲁桑钻了空子。” 颜玉轩。 林锦颜盯着面前的账簿,半晌也不曾翻动一页。 回想起安知闲临走前的话,林锦颜那颗本已沉寂的心,又有苏醒之状。 明白安知闲今日来,是借着撮和齐王和堂姐的由头,告知自己误会了他和堂姐,也再次隐晦又直白的表明了心迹。 想着他说让自己信他,心中那份悸动就开始复苏,或许是前世他帮过顾家和林家,自己对他天然就信上两分。 也或许……是因为自己本就信他这个人…… 策论示众 卯时三刻,天还未亮。 礼部放榜的外墙上,护城军将一卷卷绣出来的策论,挨个整齐的排列挂好。 又在最左侧,贴上字迹更大的告示,大概其意是 科考是为朝堂选拔栋梁,关乎国本,容不得丝毫弄虚作假。听闻有学子质疑殿试不公,陛下清正坦荡,召集百名绣娘,日夜加急将所有殿试的策论,全部依照笔迹和内容绣出来示众,由天下人来评判。 天大亮时,听闻消息的学子,和凑热闹百姓们蜂拥而至赶来,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是水泄不通,要不是带刀的护城军守在墙下,说不得早就发生了骚乱。 林锦安的策论,紧挨着告示,学子和百姓看完告示,自然第一个就能瞧见。有珠玉在前,其他的怎么看,都觉得差点意思。 林锦安去年跟随襄王去赈灾一事,寻常学子和普通百姓并不知情。 这两日都在私下听到了传闻:林锦安赈灾期间,隐姓埋名与灾民同吃同住,还把自个的吃食分给饿肚子的灾民。 当时听到,不少人都觉得,是林家放出的消息,用来挽回名声,对此还嗤之以鼻。 此刻瞧见林锦安的策论,才知若不是亲身经历,哪能写得出如此务实,处处为百姓所想的策论来,当下就信大半。 护城军带兵的小将,名叫袁常,多年前林锦颜和家人,在城门口施粥赈灾时,便是他跟随相护。 后来,林锦颜盖庄子安置灾民,还请夫子教灾民识字,袁常也都知晓。因此,早就对顾林两家心生敬仰。 这几日泰安城中,对林家不利的谣言甚嚣尘上,他有心阻止却杯水车薪。正心焦时,护城军收到皇命,他听闻后,便求着金卫将差事领了过来。 此刻,见大半学子都将策论逐个看完,袁常冷着脸跨步上前立在当中,握着刀把儿,透着两分杀伐之气,扫视着众人,抬手示意人群禁声,中气十足的开口: “近日京中谣言四起,甚至牵连到陛下,金将军察觉不妥,令我等仔细秘查,发现有漠北细作在其中挑唆,意在借着殿试作假的由头,污蔑门生众多的林太傅,挑起天下学子对陛下不满,好让天楚文坛震动,促使天楚内乱。” “陛下说了,科考关乎国本,只论才能不论家世。之所以今日才将策论示众,一是为暗查细作,二是等绣娘赶工。昨夜已将细作擒获,此时正在严审涉事人等,陛下已经明示,凡是同漠北细作狼狈为奸乱我天楚者,绝不姑息!” 不远处的布庄里,顾睿洲和林锦颜还有林锦安,坐在二楼的雅间,透过半开的窗子,品茗瞧热闹。 林锦安:“此人倒是机灵,处处以陛下开头,将林府摘的干净,几句话便将事情道明,让人不敢多言。” 顾睿洲:“他叫袁常,盛安十九年你们给灾民施粥,他可是一直跟在你们身后护着,对顾林两家都极为推崇,要不然金卫将军,也不会将这个差事派给他。” 林锦颜笑道:“看来,大表哥又欠了金将军一个人情。” 被逼自缢 说话间,魏仲匆匆赶来,扫了眼顾睿洲和林锦安,欲言又止的看向林锦颜。 「大表哥和哥哥都是口风严谨的,但说无妨。」 得了准话,魏仲再不迟疑: 「国公府三小姐秦知许,身披血书写的冤字,吊死在秦王府后门,天亮才被人发现,国公府的人已经赶去了秦王府,这会正在同秦王府争执。」 三人闻言,面色皆是一怔,转而开始沉思。 林锦安:「瞧着也不像是个会自缢的性子……但这几日京中,国公府的丑闻已经是人尽皆知,也保不齐会想不开。」 顾睿洲:「昨日杜兴来府里,说了前因后果,此事是晋王暗中所为。国公府党羽众多,不可能查不出实情,她为何会去秦王府?」 林锦安:「晋王?」 顾睿洲给不知情的林锦安,阐述了始末,听得林锦安惊讶不已: 「晋王竟然是这种人?我还以为他温和谦逊,是个君子,之前还同他约好,殿试后一同出城赛马呢。」 顾睿洲:「他确实极善于伪装,多年藏的毫无破绽,野心定然不会小,你日后需多加防备才是。」 林锦安面色发沉的点头应下。见两位兄长对晋王都有了提防,林锦颜眸色闪过满意: 「近几日,泰安城中的议论最多的无非三件事,国公府的丑闻,赵华琼和肖思明的丑闻,以及哥哥殿试作弊的谣言。」 「哥哥的事,在学子中议论最多。可寻常百姓,不懂学术之事,更爱议论风月丑闻,尤其是国公府这种骇人听闻的风月。」 「此番国公府已然沦为京都笑柄,朝堂上也受尽了弹劾,据说还牵连到皇后娘娘。本已是个死局,可今日之后,这局便算是破了。」 林锦安惊道:「颜儿,你是说,秦知许之所以不去晋王府,而去了秦王府自缢,是为了给国公府破局?」 顾睿洲思索着开口:「百姓和寻常门第,并不知其中真相,只知是秦王妃带人抓的女干,说出晋王也没什么人会信。秦知许自缢在秦王府以死鸣冤,百姓自会认为,是秦王府设计陷害,将人活活逼死,国公府也就从笑柄,变成了受尽委屈的苦主……」 林锦安起身踱步: 「故而,秦知许明知是被晋王所害,但为了给国公府破局,依旧选了更容易被众人相信…是幕后真凶的秦王府……」 林锦颜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语般开口: 「听闻秦知许出事当日,就被秦世子关了起来,她是如何知晓,今日会张贴策论,半数人都会聚到此地,从而避开人群,顺利吊死在秦王府。」 顾睿洲和林锦安,眸色俱是一震,同时看向外面有增无减的人群: 秦知许出了这种事,还被陛下亲口下旨和离,哪里还有心情去关注同自己无关的策论? 除非…是旁人故意告诉她的。 更或者…她根本就并非是自缢…… 良久,顾睿洲才神色复杂的开口: 「国公府……如此行事,长久不了。」 百口莫辩 秦王府后门处。 毫无生息的秦知许,素面朝天发髻散乱的,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写着血红“冤”字的白布,盖住了她大半的身躯,露出的右手上,食指指尖皮肉外翻,凝结着厚厚的血痂。 秦母突闻噩耗,匆匆赶来,见此惨状抱着秦知许,生生痛哭的晕了过去。秦宗良眼睛绯红,吩咐下人将母亲送回救治。 秦王受此污蔑,怒的不顾贾玉阻拦,赶来后门处,同秦宗良争辩,控诉其拿亲妹性命栽赃陷害。 秦宗良同其据理力争了一番,气的秦王几乎要破口大骂,被贾玉和孙坚强行拉进府。 “我就这一个妹妹,生前已让她受尽了冤屈,断不会让她死后还受此污蔑!纵然豁出性命,我也要还妹妹一个清白!” 秦宗良言罢,看向地上的秦知许,踉跄着步子,推开搀扶自己的薛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半跪着将秦知许揽在怀中,声音悲凄: “哥哥带你回家……” 秦宗良用尽了气力,小心抱起秦知许,拒绝薛忍帮手,一步步朝着国公府前行。 围观的百姓,见此情形都不由动容,自发的给秦宗良让出一条路来。 没走多远,秦宗良踉跄着身子摇晃了两下,双腿发软的倒了下去,薛忍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和下人手忙脚乱的将人搬进马车,又将秦知许搬进另一辆马车: “送三小姐……回府!” 百姓小声议论:“听闻秦国公和秦国舅都接连病倒了,瞧秦世子的面色,怕是这几日都在侍疾,妹妹又突然死了,不垮才怪呢。” “要说这…陷害秦小姐的人,真是缺德,将好好的人活活给逼死。” 瞧着近在眼前的秦王府,围观百姓虽不敢点名,但也压低了声音为国公府叫屈。 “谁说不是呢,你瞧见秦小姐的手没?那一瞧就是自个弄破手指写的血书,要不是被冤的很了,哪里能连命都不要了。” “这国公府还是皇后娘家呢,说冤枉就冤枉了,到底是天家人。” ----------------- 贾玉吩咐下人关上府门,将一众斥责的眼光和议论,关在门外。 见楚承烨将凉亭的石凳一脚踹翻,仍觉怒气难消。贾玉硬着头皮上前相劝,反倒劝得楚承烨将其踹飞,生吐出一口血来。 楚承烨见状,怔住一瞬:自己好像没用那么大的力气…… 不待他多想,孙坚忙上前将孱弱的贾玉扶起。 贾玉借着孙坚的力道站稳,边咳嗽边苦口婆心相劝: “殿下咳咳…秦宗良就是为了激怒您,好让您百口莫辩,您千万不可上当咳咳咳……” 孙坚头回在心中,对主子生出不满: “殿下还是先让府医给贾师爷治伤吧,贾师爷一心为殿下,您不该如此对他……” 楚承烨自知理亏,听到孙坚的话,也没有计较,摆手让孙坚带人去治伤。 刚被扶出院子,贾玉紧握孙坚的手臂: “孙兄,殿下最为重要,下人带我去即可,你速速回去看住殿下,万不可让殿下意气用事。” 几番争执,孙坚拗不过,将贾玉送到府医院门口,才匆匆离去。 自缢内情 孙坚走后,贾玉扫视周围,见四下无人,悄悄从袖中的药瓶中倒出一粒药吞服,不过片刻面色更惨白了两分,缓步入内敲响了府医的门。 经府医诊治,伤及内腑,虽不严重却也马虎不得,需卧床静养。 ----------------- 秦国公府。 跟随秦宗良出门前,薛忍就吩咐院中下人备好热水。 待将秦知许带回后,秦宗良再不复人前悲痛神情,径直的回了自己院子沐浴更衣。 去瞧过秦国公和父母后,吩咐管家去秦知许的院子布置灵堂。又传话给世子妃和儿子,不得去秦知许的院子,以免沾染了晦气。 见薛忍端着热水帕子和剃刀进来,秦宗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强忍下不耐: “这两日不用剃,把我方才穿过的衣衫鞋袜都烧掉。外面的传言是何情形?” 薛忍放下盆,恭敬回话: “确如主子所想,口风已经在变了,不少百姓都开始为国公府叫屈。” “秦王府的事,你确定做的干净,没人瞧见?” 薛忍回想起几个时辰前,也就是在此处,秦宗良叫来秦知许,说去秦王府假意寻死闹上一闹,若能洗干净骂名,或许有重回平阳侯府之日。 几近崩溃的秦知许,听闻此言,如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待秦宗良多劝,就连连应下。接过薛忍递来的短刃,犹豫不决了半晌,迟迟不敢下刀。 秦宗良见状,慢悠悠来了一句: “这点苦都吃不得,就呆在你院子做一辈子的弃妇也罢,府里也不缺你一口吃食,回去吧。” 秦知许已经被关了几天,实在不想往后余生都是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咬着牙狠心划破手指,在白布上写出冤字。 天还未亮,秦知许一路避开人,带着白绫、血书还有凳子,直奔秦王府后门。 想起秦知许临死前眼中的不可置信,薛忍压下心中不适恭敬回话: “三小姐听您吩咐,自个去的秦王府,也是自个挂上去的,属下跟在暗中,只是帮着搭上白绫拿开了凳子,后门外没有守卫,加之天色尚暗,并无人看见。” 秦宗良靠着椅背,神情带着两分乏累的懒散: “嗯,让管家派人去几家大药铺,去买昂贵又难得的救命药材。可还有旁的事?” “陛下派去清查孙尚书的人,今晨已经进了尚书府。是否要做些什么?” 秦宗良:“吏部掌管官员升迁任免,要是至清至刚,不知要得罪多少人,陛下也深知其中道理,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番御史台弹劾,陛下才不得不查。孙尚书为太子马首是瞻,只要陛下没有换储的打算,就算查到了什么,也只会小惩大戒,无需多做什么。” ----------------- 皇宫。 消息自郑诚嘴里,传进皇帝的耳朵: “薛忍武艺高强,隐卫没敢跟的太近,没看到经过。只瞧见薛忍暗中跟随秦三小姐,一同去的秦王府。薛忍离开后,隐卫去查探时,秦三小姐已经没了气息。” 皇帝声音冷硬发沉:“国公府这竖子,果真歹毒。只是如今这局势,却也不好拆穿他,给他攒着吧。” 戚家下狱 告示张贴出来不到两个时辰,禁卫军就围了戚家,带队的头领强行踹开戚家的大门,大声威慑: “我等奉陛下之命,缉拿勾结漠北,扰乱天楚的乱臣贼子,尔等胆敢抵抗,格杀勿论!” 一炷香的功夫,戚家所有男丁,皆被禁卫军押着下了大狱,女眷全部幽禁府中等待发落。 程岂带着亲随,混在围观的百姓中,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的世家,转瞬便沦为阶下囚,深有唇亡齿寒的沉重恐慌感。 挤出人群,心事重重的程岂再次回头,看了看被重兵围住的戚家,吩咐亲随道: “去找安北将军传话,说我想求见。” ----------------- 皇宫。 郑诚传天子的口谕,解了皇后禁足。郑诚还未离开,皇后按照天子的意思,宣了瑞王兄妹入宫,又派人奉她的之命,去掖庭狱看望顺意。 派去的人,没多久抹着眼泪回来,说是顺意被打的皮开肉绽,用的药根本不管用,伤口已然化脓,顺意此时高烧不止,人都是迷糊的,叫都叫不答应。 娴贵妃听了各路消息,恼怒起身踱步,平息心绪。 国公府用秦知许的命做局,将一盆脏水泼在她儿子头上,用来给皇后和国公府破局,当真是好手段! 娴贵妃眸色阴沉: “国公府如此厚待,也该回敬一二。掖庭狱的事,做的可干净?” “贵妃娘娘放心,做的悄无声息,参了东西的药粉,只给顺意用了一日,现在根本查不到痕迹。” “备份厚礼,送去王府给贾师爷,再代本宫说上几句暖心之言。此人有才对烨儿又忠心,不可让其寒了心。将腰牌给他一个,日后他可单独向本宫传消息。” ----------------- 仙肴楼。 收到程岂求见的消息,顾睿洲兄妹三人瞧完了热闹,正在回林府的路上。 顾睿洲本欲让林锦颜兄妹两先回去,想到查来的程家消息,又改了主意,询问兄妹两是否要一同前去。 见林锦安并不反对,林锦颜提出去仙肴楼碰面,自己的铺子人手都是放心的。 程岂来前,听顾睿洲约到仙肴楼相见,特意查了铺子,得知是顾家小姐的陪嫁,给至交好友传信,让其遣人到程府,约自己到仙肴楼小聚。 待程岂到时,报了名讳,伙计领着他上了二楼。 无人处伙计同程岂低语了一句,程岂顺着所听侧目,瞧见一间紧闭的房门口,立着两个姿挺拔眼神锐利的护卫,程岂同两人对视一瞬,不着痕迹的错开目光,跟随伙计到好友等候的雅间。 待小二掩门退下,等候半晌的好友笑着询问: “这是卖的什么关子?还要我派人上门邀你出来。” 程岂上前给好友斟上酒: “有劳郑兄跑这一趟,温兄先慢饮,我出去办点私密之事,稍后回来给郑兄赔罪。” 姓郑的男子,拿起酒杯调笑道: “莫不是惹了什么桃花?” 程岂失笑:“知我者,郑兄也。” 退出屋子关好房门,程岂示意亲随守在门口,打量无人瞧见,迈步走向两个护卫。 不待他开口,两个护卫对其颔首示意,径直推开了身后房门。 私下会面 程岂抬步进了屋,听到身后的关门声,透过屏风瞧见屋内隐约透出来的,不止一人的人影,脚步迟疑一瞬,才迈步入内。 瞧见林锦颜兄妹,神色只微微一顿,丝毫不显惊讶,从容入内和几人见了礼。 听得顾睿洲介绍,程岂面色郑重了几分,冲林锦颜抱拳: “上次堂妹险些害了林小姐,虽已将其从族谱除名赶出程家,但程家管教不严,累林小姐受惊,程某代程家向小姐致歉。” 顾睿洲将欲行礼的程岂扶住: “我带妹妹来,可不是让程少主致歉的,程家秉公处置并未徇私,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见林锦颜和林锦安也直言不怪,程岂才寒暄落座。 期间听程岂只是闲谈,顾睿洲主动打消其顾虑: “我这对双生子的手足,虽是姓林,但顾家上下,皆以自家孩儿待之。顾家知晓什么,他们也都知晓。他们两个聪慧可靠,程少主有话,可放心明言。” 程岂眸色闪过讶然: 顾家居然把如此隐秘之事,都能告知这对兄妹…… 思虑至此,程岂看向林锦颜二人,笑意更加和善: “早就听闻顾老将军,对林家两个孙辈疼爱非常,今日看来所言非虚。” 顾睿洲:“奕辰再过几日就要大婚,用不了多久,我和父亲就要去镇守北境,我不在京都,程少主若有事,不好找顾家,可直接找他们二人。” 程岂心底讶然更甚,对林锦颜兄妹俩愈发好奇重视。 听顾睿洲说完话,林锦安老成和善的开口: “程少主,方才听伙计说起才得知,您和郑阁老的长孙是至交好友?” 程岂:“是。程家和郑家同为世家,早年间两家互通婚嫁,关系密不可分。我同向恒,年岁相仿性格投缘,是多年知己。” 林锦颜坐在两个兄长中间,刚好同程岂面对面。自打程岂进来,便不露痕迹的仔细打量 “我曾在国公府,瞧见郑少爷和太子殿下,以及秦世子相谈甚欢。程少主既和郑少爷相交莫逆,为何没让郑少爷去找太子殿下?毕竟,太子殿下可是储君。” 程岂收敛笑意垂眸: “就因是知己好友,才不想他牵连过深。他…也有他的难处。程家是我的责任,不该因他是我至交,就要替我承担,那并非知己所为。故而,我同将军所言,不曾告知于他,我来见将军,也并未同他提及。” “至于太子殿下我信不过。或者说,除了祖父和父亲常提及的先皇,皇家人我都信不过。整个泰安城,能帮的上我程家,也值得信的,我最先想到的便是顾家。” “今日本不该找将军,可瞧见戚家下狱,心头止不住发慌,才想来见将军,问问上次提议,何时能有答复。现在想想确属为难了将军,还望将军勿怪。” 顾睿洲近来派出不少可靠的心腹,细查程家。得到的消息,都表明程家可以相信。 想起程岂来前,林锦颜所言,顾睿洲应道: “程少主心系全族,只有敬佩谈何怪罪?奕辰大婚后,定给程少主确切答复。” 打探程家 程岂到仙肴楼,约莫半个时辰,林锦颜三人打前门坐着马车回府。 又过了半个来时辰,程岂和郑向恒各自上了马车离开。 郑向恒坐进马车,亲随便回禀:瞧见顾睿洲带着弟弟妹妹,半个时辰前刚离开。 郑向恒眸色闪动,已然明了程岂今日这一出,是为了私下见顾睿洲。 幸好,察觉到程岂反常之举,他并没有带亲随入内。 不动声色的拿起书: “那铺子早年本就是顾家产业,他们来此吃饭,有何稀奇?时辰尚早,去不夜侯吧。” 回府半途,林锦颜说起想带林锦安巡视铺子,让顾睿洲先行回了将军府。 绕了一小段,马车在初尘当铺前停下,白芷独自下车入内。 林锦安掀开车帘瞧了眼: “颜儿,这铺子不是咱家的,为何来这?” 林锦颜笑答: “想给二表哥,寻个特别的礼物,听闻这家当铺能找到,让白芷去问问。” 听闻白芷到了,樊同贵肉乎乎的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意,亲自端了热茶来,热情邀请白芷入坐。 “多谢樊掌柜,坐就不必了。小姐遣我来,是想问问前几日托天机门探查的事,可查到了消息?” 樊同贵余光往隔壁屋子转动一瞬,笑眯眯道: “正在查,有了消息自会告知。” 白芷:“事情已托付多日,居然还未查清?” “林小姐要查的事年代久远,又有好些细枝末节,自然要多费些时间。” 见白芷盯着自己不说话,手还慢悠悠搭上了袖口,樊同贵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笑意都开始发僵。 半晌,白芷收回手,再不多问屈身行礼离开。 待人走后,樊同贵身子不由发虚,想扶下桌子,又快速收回手: 天杀的,这丫头片子刚才定然是想要下毒…… 瞧见风潇然进来预备落座,忙出声制止: “少主,千万别碰这跟前的东西!您先出去,我叫伙计把这清扫一遍您再进来。那小姑奶奶下毒出神入化,指不定就像几年前的镯子一样,留下了什么东西。” “哪那么邪乎……” 风潇然闻言,就想起几年前,在此处碰了镯子,那种痒入骨髓的感觉,虽嘴里嘟囔,可身子还是实诚的挪开。 带着樊同贵回到隔壁屋子,还不忘先洗了个手。 “少主,林小姐让查程家的消息,可是付了足够的银两,一直压着不说,传出去坏的可是天机门的声誉,毕竟那可不是寻常的闺阁小姐。” 风潇然翘着腿,不以为意: “只不过拖沓几天,让那小狐狸着急数日罢了,又不是真的不告诉她,能坏什么名声。不过,程家刚找上顾家,那小狐狸便花银子来查程家底细,怕是有意与程家结盟…黑心丫头野心倒是不小。” 樊同贵:“齐王殿下瞧上的,是林小姐的堂姐,林小姐应该不会与姐妹共侍一夫,或许她真无当国母之意呢。” 风潇然不耐烦的挥手赶人: “你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怎知她所想?同你说话越说越气,还是话少的陈遥好。” 回京途中 樊同贵瞧风潇然的面色,就知他只是提起林锦颜不悦,并非真的生自个儿气,当下笑眯眯的转了话茬: “陈遥扮作少主模样,在江湖上兴风作…” 察觉到风潇然危险的斜视,樊同贵及时改口: “替少主吸引视线,前几日在湘州,陈遥遇到万源宗那位白衣笑面佛,跟其交了手。陈遥用了八成功力,同笑面佛打了个平分秋色。” 风潇然思索开口: “几年前,咱们冥王大人也同那笑面佛交过手,虽都有留手,但也未曾分出胜负。陈遥也是如此……看来,这厮功夫功夫着实不赖,改日无聊了会会他。诶?算算日子,他应该要回京了吧?” “少主英明,笑面佛前两日便已动身,算算日子,最快今日便能入城。” 城郊官道。 随着天气日渐暖和,官道上的茶水摊子也支了起来。 八个护卫,将两辆马车围在中间行进,面色严肃的审视着一切生人,和两边茂密的山林。 瞧见不远处的茶水摊,领头的护卫纵马靠近马车,低声询问,得了答复恭敬应下,令护卫在宽阔处停下。 又派护卫买了壶滚烫的开水,他自个则是拿过车夫身旁的凳子,掀开车帘,扶着车内睡眼惺忪的贵公子下了马车。 随行护卫取出马车中自带的茶叶和杯盏,用开水冲泡好,递给贵公子。 贵公子活动着坐的发僵的腰身,接过热茶,打量四周: “郭皓,这是快到泰安城了吧?” “是。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回王府了。郡主还不知您今日回来,瞧见您定高兴的紧。” 提到妹妹,贵公子略带疲乏的脸上,泛出笑意,上前掀开后面马车的车帘,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才算放下了心: “没多远的路程了,都小心些,不许磕了碰了,这东西是给妍凌的大婚礼物,可金贵难寻。一转眼,妍凌都要嫁人了……还有点舍不得。” 一行人歇息了一盏茶的时间,动身朝着泰安城的方向继续前行。 密林里,衣衫褴褛的男子,拄着拐杖三步一摔两步一趔趄的翻山林,终于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平缓处,男子气喘吁吁的四下张望。 瞧见开脸上遮挡视线的乱发,眯着眼睛仔细辨认,认出马车上面是襄王府的徽印,男子激动的大喊: “王爷,王爷……襄王爷!” 干哑的嗓音,都未传出密林,护卫并未听见。 瞧见马车丝毫未曾停顿的走远,男子顾不得乏累,连滚带爬的溜下山坡去追赶,可追到了官道上,马车早就没了影子。 男子一瘸一拐的奔跑,没跑出多远就晕倒在路边。 密林的树梢上,一个清瘦的身形,盘腿坐着啃苹果,眼睛一直盯着男子。瞧见男子突然趴在路上一动不动,三下两除二啃干净苹果,嘟囔道: “觉真大。” 飞身下树,来到男子身边,抬脚踢了踢男子叹气: “真是麻烦。” 登门致歉 林府。 林锦颜带着林锦安,巡视了几家铺子回府,远远就瞧见府门口挤满了人,隐隐有越聚越多的架势。 林锦颜放下车帘,吩咐魏仲绕开正门,从侧门先进府,打探发生了何事。 进了西苑刚停好马车,林顺便迎了上来,不待二人询问,林顺就回禀府里情形: 今晨告示和殿试策论示众,随后戚家被查,审出来的口供,确认殿试谣言确受漠北人指使。 戚家之所以参与其中,是因戚家的戚沐殿试时,听到了陛下夸奖林锦安的策论,担心被林锦安拔得头筹,故而泼林锦安的脏水,想要害其背负骂名,无缘殿试名次。 陛下看过戚家和漠北密探的供词后震怒,,一面传信给漠北使臣途径的驻军围堵,一面派了二百精兵急行军去追,明言绝不放过扰乱天楚的贼人。 前几日信了谣言,大骂林家的学子,知晓自己被人挑唆,成了污蔑林家的帮凶,惭愧不已。这才来到林家,想要当面致歉。 林顺脸上是乌云散去的明媚笑意: “老太爷方才将领头的两个学子请了进来,正在前厅说话。已经给天启书院传了信,老爷正在回府路上。听闻,信了谣言骂得最凶,还动手打人的那十来个学子,都收了漠北的银子,已经被护城军抓走。少爷身上的污名,得以洗刷干净了。” 林锦颜虽不意外,但也真心为兄长高兴: “哥哥,此事你是苦主,想如何做都随你。” 林锦安强压勾起的唇角,老神在在的背着手: “直木先伐,全璧受疑,真乃高处不胜寒。众学子虽悟以往之不谏,但能登门致歉,也算知来者尚可追,及时醒悟,不如饶他们一回,却也不能轻饶,以免再犯,其中分寸高深莫测,需得好生斟酌。” 说到最后,林锦安昂着头假意捋须,逗得林锦颜忍俊不禁,行礼配合道: “林夫子高瞻远瞩,学生受教了。” 兄妹两相视而笑,目送林锦颜离开,林锦安垂眸整理了衣衫,收起脸上的稚气,换上老成稳重的气质: “走,既然登门,总得会一会。” ----------------- 颜玉轩。 林锦颜刚换过衣衫,刚洗完澡的洪九迈步进来,头发随意半束,略潮的发丝披了满背,英气中透着两丝温婉。 林锦颜瞧了眼,示意白芷拿干帕子递给洪九,又亲手倒了热茶: “你虽习武身体硬朗,却也要爱惜着些,天气还有些凉,不是多着急的事,头发擦干再出门。” 洪九接过帕子,虽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眼底却是满布柔色: “人找到了,偷跑了一日一夜,却只翻了两座山,还在京郊的官道发烧晕了过去,我将人拎到李道人那,灌了些退烧的昏睡药,约莫清醒过来,差不多是二表少爷大婚的时候。” 听出洪九话中的嫌弃,林锦颜便觉好笑: “女侠武艺高强,他可只是个懦弱的文弱书生,能寻对方向,一人在山里过夜,已经让我高看了。” 故意为难 听两人说完话,白芷说起去初尘当铺的始末,气鼓鼓道: “那老胖小子看着像是在敷衍我,笑的比我还假,当时本想给他下点东西的,可没提前跟小姐商量,不想给小姐找麻烦,便忍下了。” 早在往京中各府塞探子的时候,林锦颜便查过程家,在知晓明悦母女,是程敏仪派来暗杀自己的时候,又对程家盯的紧了些。 程岂找上顾睿洲当日,林锦颜明白其中干系重大,靠自己打探程家,难免会有疏漏,立马找上了打探消息更为牢靠的天机门。 天机门当时说,程家是百年世家树大根深,如今又在人前隐匿,需加些银两,她也爽快加了银子。 可这么多天过去,居然还查不到任何消息?到底是程家藏的太深,还是天机门故意为难? “再等一日,天机门若还给不了消息。就引京中扎眼的几人,去初尘当铺逛逛。我想,天机门应该是不想将堂口,暴露于人前的。” 洪九垂眸认真喝水,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待出了林锦颜的屋子,思虑半晌,信步闲晃到西苑,同名叫宁品的护院闲聊了两句,看了会护院练武,又溜达着回了颜玉轩。 听闻正门处,林锦安已经妥善处理了来致歉的学子,林锦颜精神也为之松了一截,瘫坐在椅子里,思绪飘远: “白芷,你说女子婚嫁,应该选门当户对的,或是门第低一些的,还是真心相待但家世显赫繁杂的?” 白芷:“小姐这是在为婉蓉小姐烦忧吗?” “嗯。堂姐性子软又纯良的紧,按说祖父的安排就极好……” 想到林宴清为林婉蓉选的夫婿,是安知闲,林锦颜语气一顿,压下那抹沉闷继续道: “却怕那人心万一不在堂姐身上,让她一生愁苦。齐王殿下,也是个可托付终生的男儿,只是怕日后坐上那个位置,身不由己或是变了心……” “千好万好,也得婉蓉小姐自己喜欢才好。小姐您想了这么多,不如找婉蓉小姐亲口问问。” 林锦颜失笑:“确是我着相了,去把堂姐请来吧。” 正在抄写经书的林婉蓉,听到林锦颜找自己,连忙放笔净手,来了颜玉轩。 落座说笑几句,林锦颜示意白芷领着桂儿退下。 看到房门关上,林婉蓉好奇询问: “颜儿什么事啊?” 林锦颜说出林宴清的打算,还有楚承平的心意: “旁人怎么想的不重要,我是想问问姐姐是如何想?姐姐若有中意的,我自会相帮。姐姐若是不愿,无论是何情形,我也会帮姐姐推掉。” 虽待林锦颜分外亲近,却是头回说起男女之事,林婉蓉羞的一张小脸绯红: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从未想过这些。再说齐王殿下……那可是天潢贵胄,我的出生何敢与之…相配,颜儿怕不是听错了,齐王殿下应该喜欢你这样的女子才对。” 林锦颜拉着林婉蓉的手,声音温柔语气肯定: “是齐王殿下亲口所言,姐姐温良澄澈,配任何人都足以,不可妄自菲薄。” 赐婚秦王 内院里,林锦颜和林婉蓉姐妹两,私下商议着婚嫁。 前院里,此次谣言的苦主林锦安,在大门口表达了一番对天子的感谢,大度将致歉的学子请进府,既展示了宽容气度,又表露出对于学子,如此容易就受人挑唆的痛心。 众学子闻言,羞愧后悔的无以复加,对曾在不知情下从众污蔑,甚至比自己还年幼的林锦安,心生佩服。 着急赶回府的林思远,和上座的林宴清,根本没任何用武之地,只是在学子致歉时表表态,其余时间都在压住窃喜和骄傲,面色清正的品茗旁听。 期间,有学子问起林锦安赈灾之行,本意是想借着此言抬高林锦安。 不想林锦安并未如他们所想般,对自己功绩侃侃而谈。反倒对自己所为一句带过,同众学子讨论起百姓的不易,和水患的治理来。 有几个觉得林锦安存心卖弄的学子,听完了林锦安列出的法子,又见他与众人仔细推敲的认真模样,回想起林锦安被示众的策论,方觉自个小人之心,不由对林锦安更加敬仰。 见众人商讨的聚精会神,林宴清和林思远悄然离场,放手将此处交给林锦安。 听得身后院子里,年轻人热闹的喧嚣声,父子俩欣慰的相视而笑: 孩子长大了。 ----------------- 皇宫。 早在学子聚到林府大门时,皇帝便收到了消息,听闻林锦安将功劳全推到自个头上,还千恩万谢,心里对林家生出两分满意。 想到楚承曜对林锦安的算计,批阅奏章的皇帝,询问起凤栖宫的情形。 “回陛下话,皇后娘娘依照陛下吩咐,已将屏南几人宣进了宫,为了不显刻意,将夜梁的公主也一道宣进了宫。” 说话间,见内侍迈入门内,垂首立在门口,郑诚上前问了话,挥手让其退了出去。 “陛下,皇后娘娘……将夜梁公主,赐婚给了秦王殿下。” 皇帝拿笔的手顿住片刻: “她倒是会想法子,借着朕的旨意,捎带手办旁的事。” “人此时还未离开凤栖宫。” 皇帝冷笑蘸墨: “罢了。娴贵妃私运宫中物品出宫,还有薛家藏宝的事,虽未查到实证,但和韩家脱不了干系,也该敲打敲打。云熙找的那个麽麽,在宫中待了一辈子,如今年岁大了,就莫要让她再操劳了。” ----------------- 收到皇后将梁南音,赐婚给儿子的消息,娴贵妃虽觉恼怒,却也没摸准是不是皇帝的意思,摁 直到屏南和夜梁的人都出了宫,也没见皇帝那边有什么反应,娴贵妃便知晓,这是皇帝的意思,只当是因秦知许一事,皇帝对楚承烨心生不悦才会如此。 当下,对国公府更加恨的咬牙切齿。 小憩醒来,听闻钱麽麽突然暴毙,娴贵妃丝毫不觉意外,就当没这么个人般说起其他: “皇后被禁足,还损失了最得力的顺意,烨儿被泼了一身脏水,还赐婚异国公主。整件事的主谋,虽被罚闭门思过,却将自个摘得干干净净,真是好手段。” 旨意传出 晋王府。 听得外间种种,楚承曜被罚闭门思过的躁郁得以平复。 将手中茶水,悠闲的浇在窗前的盆景中。瞧见张盈儿进来,脸上堆起温和笑意: “盈儿,你来啦,面色不好,怎么了?” 张盈儿侧目看向院中,正忙碌布置院子的下人,柱子上新刷的红漆,红的格外刺眼。 虽然早就知晓自个儿的身份,注定做不了晋王府的王妃,可一想到过几日心上人就要娶妻,心头依旧止不住的酸涩。 “盈儿无用,今日又去了岳家一趟,还是进不去门。” 楚承曜揽过张盈儿的肩膀: “谁说我的盈儿无用?那岳明珠不过是有些用处,才委屈你去哄哄她,既然她不识抬举,便不用再哄了,左右她也没你重要。” 闻言,张盈儿原本失落的面色,染上亮光。 楚承曜温柔将张盈儿拥进怀中: “一想到有了正妃半年后,就可以娶侧妃,过几日的大婚我也算有了盼头。这半年你可得赶紧绣嫁衣了,半年一到我就要迎娶你,片刻都等不得。” 张盈儿面若桃李,最后一丝失落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哄好了人,楚承曜说起周玥雪腹中的胎儿,若是个男孩,便是皇长孙。虽然这门亲事,如今对他不利,可只要孩子健康落地,便可借着孩子讨好圣心,对自己大有助力。 说到此处,楚承曜言及不放心旁人,要将孩子的安危,托付给张盈儿。 得此信任,张盈儿不但消除了对周玥雪母子的介怀,反倒下定决心,要竭尽全力保孩子平安降世。 瞥见钟毅进来,腻歪的两人才分开,见张盈儿红着俏脸告退,钟毅才上前说起正事: “殿下,方才从宫中传出消息,皇后娘娘给云熙公主和屏南的瑞王赐了婚,还将夜梁的公主赐婚给了秦王。” 刚坐下的楚承曜,惊的豁然起身: “瑞王?怎会如此突然?皇后不是刚解禁足吗?” “郑总管前脚去凤栖宫传了旨,皇后后脚就去行馆宣人进宫,瑞王等人出宫前,消息就传出了凤栖宫,可陛下并无任何反应。此事……应该是陛下授意。” 楚承曜握拳锤向书案: “每回都是如此,本王但凡稍有起色,或是太子和秦王稍有式微,他便要制压于我!好让我们三人维持稳定平衡,生怕此消彼长,让本王得了势!他宁愿云熙远嫁小国,都怕云熙嫁给朝中新贵,让我得了助力!都是儿子,他怎能如此偏心!” “殿下息怒。” 因皇后和国公府裹乱,他娶林锦颜拉顾家站队的计划彻底失败。 本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让旁人得到的心思,想趁乱杀了林锦颜,挑起顾家和皇室决裂,又因林锦颜的女护卫泡了汤。 本想等殿试后,想法子让云熙嫁给林锦安,从而拉拢顾家,又被一道突然的赐婚,搅和的彻底!他如何能不恼! “息怒?齐全这个刑部尚书,在朝堂上被太子和秦王的人逼的寸步难行!本王连府门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出去,盘算好的助力也彻底没了,本王如何息怒?” “殿下,林家,并不止林锦颜一个未出阁的小姐。” 戚家内乱 随着云熙和瑞王的赐婚,公之于众,林锦安被云熙公主看中谣言,也不攻自破。 不少原本对此事心生怀疑的学子和百姓,看到赐婚的日子,比殿试的日子早了半月有余时,彻底相信林锦安是被人诬陷,殿试的谣言从头到尾没一个真字,全都是漠北人和戚家的阴谋。 漠北远在千里外,漠北的使臣也逃出了京都,众人鞭长莫及,将受骗的恼怒化作激愤,找上了受骗的源头,戚家。 戚家的大门上,不到半日功夫,扔满了臭鸡蛋烂菜叶子和烂虾。 刚开始时,众人瞧见围住戚家的护城军不敢造次,扔的很是克制,大多只是远远围着叫骂,偶有胆大的扔了就退回。 直到守在门口的护城军,默契的往左右各退了一丈,善良的给众人留出泄愤的场地。 众人只愣了片刻,便明白了护城军的苦心,当下再无克制,扔的是群情激昂,骂得是不堪入耳。 戚老夫人端坐主位,听着隐约透进屋内的咒骂,怒火遍布的脸更显刻薄狰狞: “这些贱民好大的胆子,护城军都是死的不成,竟然由得这些个贱民大放厥词污言秽语!” 见满屋的妇孺,皆如丧考妣般魂不守舍,无一人出言宽慰。 戚老夫人更加不满,挨个刻薄的训斥,当骂到孙媳陈氏克戚家时,满腹委屈恼恨的陈氏呛声道: “祖母还是慎言的好,又不是孙媳娘家人本事不济,考不过旁人就去造谣,给家里惹来天大的祸事,孙媳进门不到两月,受此牵连还要背此污名,当真是冤枉的紧。” 鲜少被人顶撞的戚老夫人,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指着孙氏大骂开来: “你胆敢顶嘴!你刚嫁进来,戚家就逢祸事,哪有这般巧的事!要不是看你的叔父是京兆府尹,你这种门第,怎配的上我航儿!沐儿博学多才,何至于要去造谣,定是别人陷害,待此事查清,我定让航儿休了你!” 陈氏的婆母,有心维护儿媳,又多年屈于戚老夫人淫威,不敢出头说话,悄悄拽了拽陈氏袖子,示意陈氏莫要再说。 陈氏听得戚老夫人辱及娘家,气的不管不顾的站起身: “孙媳哪有三弟胆大啊,陛下的谣都敢造,牵连家里所有男丁下狱。孙媳门第再如何低,家中也无人蹲过牢狱,确实比不得戚家。要不是夫君人品贵重,有您这样的老祖宗,真当谁愿意嫁进来呢?” 陈氏的婆母,眼见陈氏越说越没谱,脸色发白的站起身相劝。 戚老夫人目眦欲裂的怒吼: “你不要拦她,我倒要瞧瞧她还想如何作死!” 不足周岁的女婴,被戚老夫人一嗓子吓得大哭出声,女婴的母亲惊慌失措的抱着轻哄。 “戚家还没倒呢,哭什么哭!晦气东西,还不抱出去!” 女婴的母亲,得了戚老夫人斥骂,忍着眼眶的泪水,抱着女婴匆匆行了礼,带着丫鬟婆子退出了屋子。 听得身后传来陈氏的声音,脚步微顿。 求人医治 屋内,气急的陈氏,将焦急劝架的婆母摁回椅子,对上戚老夫人破罐子破摔丝毫不惧: “戚家早就开始落魄了,偏您眼高于顶瞎摆谱,在后院对女眷作威作福,规矩比皇家还大。也就家里惯着您,出了这门谁认识您啊?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您在外是个什么跋扈名声,戚家后辈的亲事,为何屡屡不顺,还不多亏您这位老祖宗吗?我父母早就劝我不能嫁,是我看重夫君才嫁的,真当戚家是皇室呢?” 戚老夫人气的气血翻涌,站起身欲上前撕扯陈氏,刚迈出一步,翻着白眼一头栽倒在地,屋子里霎时间乱作一团。 “老夫人……” “快,快扶起来……” 抱女婴的妇人,听了动静默默抱着孩子离开: 自己要是二弟妹这性子,定然不会让自己孩子受委屈吧,还是太软弱了些…… —— 兵部尚书府。 赵华琼知晓戚府变故,有心去探望,听得父亲赵仲敬几句话,彻底歇了心思: “戚家勾结漠北,还不知会不会牵连到姻亲,你此时去万一被迁怒,婚事告吹事小,说不得还要连累到府里。你和你娘,要想去牢里陪你外祖父他们,尽管去。” 正四处打探消息时,听得百姓围着戚家咒骂,将戚老夫人气晕了过去,戚家的人出不去府门,请不来大夫,赵夫人和赵华琼急得团团转。 “戚家男丁全都在狱中,你大舅母因为亲儿子犯事,晕到现在还未醒,你外祖母又倒下了,后院两个当家都卧床,这可如何是好,谁能安顿好府里,将你外祖母照料好哇” “娘,您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请那位苍圣山的吴神医了,思明哥哥,他伤的那般严重,吴神医都能治好他,也定能治好外祖母。若是能请到,看在苍圣山的面子,想来护城军能让人进去。” “能行吗?听闻那神医可是十分难请。” 赵华琼咬牙:“不行我就去求思明哥哥,左右我现在已和他有了婚约,也算得上一家人。” —— 工部尚书府。 收到赵华琼送来的信,肖思明略微扫了眼,神色阴郁的将信捏成团扔到脚下。 “少爷,听闻戚老夫人病的厉害,水都喂不进。赵小姐去请吴神医,没请到人,这才求到了您这,毕竟定了婚约,您看……” 肖思明本就废了嗓子,得知孟杰身份,又见肖维中对孟杰愈发看重,心中不禁生起恐慌,对孟杰恼恨,连带着对吴神医也一并讨厌。 至于婚事,他深觉是被赵华琼算计,对其也是厌恶,没半点相帮的想法: “婚约是她借着林小姐的名义诓骗得来的,我为何要帮这卑劣阴险的毒妇?只当没看到,不许说出去。” —— 赵华琼在家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肖思明的答复,就要亲自去找肖府,刚出府门不远,却听得吴神医已经赶往戚家的消息,当下惊喜不已,忙让车夫转道去戚家。 马车在戚家不远处停下,只等了片刻,吴神医和背着药箱的孟杰,自马车下来,瞧见戚家大门的景象,得了护城军的允许,绕道自戚家侧门入内。 中风之症 赵华琼在侧门不远处等了约莫一炷香,瞧见吴神医和孟杰出来,忙在无人处迎上前道谢,顺带打听戚老夫人的身体,和府里的情况。 孟杰闻声劝住焦急的赵华琼,扶着吴神医先上了马车歇息,放下药箱折返: “赵小姐,戚老夫人气急攻心,虽有中风之症,却并不严重,危及不到性命,好生喝药养一段日子,便能说话下床。戚大夫人师父也看过了,静养即可。府里其他人除了担心受怕,身子倒还吃得消,吃食也尚能维持,你不必太过担心。” 虽然明白以孟杰的身份,肖思明定然不会同其兄友弟恭,但孟杰到底帮了戚家,赵华琼诚心行礼道了谢: “谢谢大少爷,谢谢吴神医,这种时候还愿意登门,也帮我谢过思明哥哥。” 孟杰神情一怔:“关二弟何事?” “不是思明哥哥请你和吴神医来的吗?” 孟杰摇头:“你和二弟有婚约,我想着你是自家人,听闻戚老夫人病倒,才去求师父走一趟。我出府时,还见到了二弟,并未听他提及。” 赵华琼心沉了沉: 难道思明哥哥他……不,不会的……应该是孟杰出府时,思明哥哥还未曾收到自己的信,对,就是这样。 一路复杂的沉默,回到府中,同肖夫人说了戚府现况,令其安了心后,赵华琼回到自己院子,想派人去查查肖思明在孟杰出府前,可曾收到自己的信,又怕查出来的结果,并非自己所想 犹豫间,贴身侍女进来禀报: “小姐,今晨城外的定北军,将林锦颜遇袭那日带回去的尸首下葬了,派去盯着的人,等定北军走了以后挨个开馆看过了,尸首面容都已腐烂的认不出相貌,根据穿着衣物来看,并无李全三人。” 赵华琼:“这天气也没多热,怎会腐烂的如此之快?” “许是因为放在露天暴晒的军帐里,比屋子要热一些。” 闻言,赵华琼心中的烦闷加重: “罢了,如今外祖母他们这般处境,不能再横生枝节,算她命好,暂且放她一回,来日方长总有解恨之日。” 颜玉轩。 林锦颜近几日,但凡有空都在书房里,抄写佛经,被问起时说是写给那些为自己枉死的护卫。 见林锦颜写的专注,白芷安静立在一旁磨墨,玉彤怕林锦颜伤了眼睛,又加了两根烛火。 洪九往里瞧了眼,悄无声息的离开院子,行至无人处的院墙边,踩着树干一个翻身落到院外。 良久,林锦颜停笔,捏了捏发酸的手腕,白芷忙接过,帮她轻揉。 借口想喝甜汤,打发走玉彤,林锦颜吩咐道: “等哥哥的事情尘埃落定,安排人陪我走一趟梵音寺吧,把这些烧给她。” 白芷扫了眼林锦颜的神色,应下后柔声宽慰: “秦三小姐并非是您所害,您只是看穿了晋王的谋划,顺势而为罢了,万不要怪罪到自个儿头上。” “虽不是主谋,却是帮凶,哪里能逃得开的业果呢。做这些并非为自己消除罪孽,只为她下一世过得好一些,哪怕是托生到寻常百姓人家,只要父母手足疼惜,也好过今生。” 半路埋伏 不夜侯。 洪九到时,茶楼刚刚打烊,刚同安知闲和安南风见了礼,风潇然便走了进来。 “听说你家小姐,想出卖我天机门的堂口?” 本就担心风潇然会错意,对林锦颜生出误会的洪九,当下更觉这一趟来的极对: “风少主可别乱说,天机门收钱不做事,小姐只是想以初尘当铺有好物件的由头,引人去当铺转转罢了,丝毫没想过要提及天机门。” 风潇然自顾自坐下: “哼,晚两天罢了,谁说没做事?算她识相,还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安知闲冲洪九招手,示意她落座: “你使性子也要有个度,天机门的正事,怎能当做儿戏?” 风潇然接过竹青递来的茶水: “你自然是向着她。可你别忘了,她查的可是程家所有人所有事,你确定都要让她知道?” 安知闲沉默片刻: “个别人,她不知道,也无妨。” 风潇然掏出怀中厚厚的信封,扔给竹青: “算你还未完全昏头。我知道洪九既然传了话,就算我不给,你也会把消息给那小狐狸。与其让你做人情,不如我赚她一笔银子。” 见安知闲接过竹青手中的信封,打开细看,风潇然端杯慢饮: “放心好了,我可不是你,不该她知道的那个人,这上面可没有。” 洪九朝安南风那边倾斜,小声问道: “安叔,谁啊?还不能让小姐知道?” 安南风摇头:“你去问主子或是风少主。” 洪九坐直身子腹诽:不想说就不说嘛。 僻静巷弄里。 从不夜侯出来,洪九避开人回林府,察觉到有人跟踪,手搭上腰间停下脚步: “出来吧。” 一身夜行衣,只露出双眼的男子,自房顶轻巧落地: “听闻,冥夜阁有个女杀手,拿银子办事从未出过岔子,在下十分敬仰有心讨教一二,谁知她几年前忽而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不想今日竟能在此遇到。” 洪九眯了眯眼,语气淡然: “认错人了。” 言罢,抬脚就要离开,与蒙面人擦肩而过时,对方忽然出手,直逼洪九面门。 不夜侯。 竹青送走洪九后,安知闲和风潇然商讨一番正事,忽而问起凌衣。 安南风:“依照您的吩咐守着呢,一切正常。” 二人说话间隙,风潇然快速将桌子上,他拿来的信收回信封,塞进怀里: “放你这,你就白送她了,我可是收了银子的。” 安知闲白了眼,还未说话,竹青快步进屋: “主子,洪九回林府的半路上,遇蒙面人伏击。” 闻言,安知闲三人都是惊讶之色。 安知闲:“洪九现在何处?可曾受伤?” “并未受伤,来人身手不俗,好像意在试探,并未出杀招,洪九可以应付。凌五在暗处护着,若有危险他会出手。” 风潇然:“可知来人是谁?” 见竹青摇头,风潇然叫来护卫董瑞,令其速回天机门查清蒙面人身份。 安南风:“会是何人想试探洪九?” 风潇然:“我或许知道是谁,但不能确定,等董瑞回来吧。” 江湖身份 僻静巷弄里。 洪九与蒙面人打的有来有回,眼见洪九出手愈发凌厉,蒙面人也放开了手脚,几个回合后隐隐占了上风。 趁洪九不备,蒙面人手如鹰爪般抓向洪九肩膀,只听“嘶啦”一声,洪九衣袖被撕裂拽至手腕,露出白嫩结实的胳膊。 蒙面人盯着洪九露出的胳膊细瞧,眼神疑惑不解: “女侠当真不是冥夜阁的红鸠?” 洪九扫了眼破烂的衣袖,脸色染上怒火: “是你姥姥,找死!” 话毕,洪九抬手将堆在腕间的衣袖扯下,随即抽出腰间软剑飞身上前,出手比方才快出一倍。 蒙面人见洪九出了杀招,抵挡两个回合后,借着洪九抬脚踹来的力道,飞身后退快速上了房顶: “抱歉抱歉,女侠名字与红鸠相似,身手也是同样高绝,在下才认错了人,改日有缘再见,定给女侠赔身衣衫。” 言罢,再不多留,身形如狸猫般,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待人彻底走远,凌五自远处现身上前,将外衫脱下递给洪九: “可曾受伤?” 洪九黑着脸摇头,边穿衣衫边恶狠狠道: “待查到他是谁,姑奶奶非扒光他扔到象姑馆里!” 凌五止不住哆嗦了一下:真狠啊。 “风少主已经查到了,是万源宗的白衣笑面佛。” “去他的笑面佛,迟早打他个哭脸鬼!” 在凌五的暗中护送下,洪九回到林府。 玉兰起夜回来,刚巧看见面色黑沉的洪九,大步流星的回屋,不由心生嘀咕: 这么晚了,她从哪回来?身上好像穿着男人的衣衫…… 襄王府。 沐浴过的楚承逸,身着中衣面带沉思自屏风后走出,接过郭皓端来的茶水,坐下慢饮: “去把我那身夜行衣收好。” 郭皓领命照做,将屏风后的夜行衣叠整齐后,打开衣柜的暗格放了进去。 “主子,今夜之事您交给我做就好,何必要亲自试探?” “我在江湖上的身份,虽没几个人知晓,但天机门的探子神鬼莫测,我的身份怕是已被其探查到。之所以亲自动手,一为试探洪九,二来,也是想瞧瞧,洪九身后的人,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听您的吩咐,等在您回府的半道上,并未瞧见有人跟着您。或许,京都并未有人知晓您的身份呢?” 楚承逸将空杯放下: “但愿如此。京都不比江湖,为了不让王府受陛下猜忌,根本不敢在京都培植眼线。要是被陛下的探子发现,得不偿失。” 郭皓续上茶,询问对洪九的试探结果。 一提起这个,楚承逸就是满腹不解: “根据查来的消息,冥夜阁那个名为红鸠的女杀手,样貌年纪身手都与洪九相似,我一直以为就是洪九,可她身上并无伤疤,消息或许不实。” “既然洪九的消息有误,那林小姐和安老板呢?” 楚承逸靠着椅子,手指杂乱无章的叩击着把手: “不知。不光是他们二人,还有那个风潇然,每每我察觉他们不对,但查来消息和发生的事,都印证我多想了。可是……也太巧了些,巧到好像刻意打消我的猜测一般……” 隐姓埋名 不夜侯。 风潇然歪在椅子里,将董瑞拿来的一堆纸条挨个打开,忽而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低骂: “哪个混账背后议论小爷!” 安知闲一言难尽的扫了眼,懒散无坐姿的风潇然: “你还迷信这些。” “呵,总比某些人迷信女人的好。” 安知闲:“……” 多余跟他说话! 安南风:“小王爷多年隐姓埋名,跟着万源宗的宗主,习得高深武艺,还能在京都里瞒的天衣无缝,足见其心思细腻。他屡屡查探您和风少主,近来还盯上了林小姐和洪九,方才更是亲自动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风潇然:“据天机门查来消息,他身边的郭皓,藏在回王府半路的暗处。” 安知闲:“他不光是在试探洪九,也是试探洪九有没有帮手。都知道洪九是我给林小姐找的护卫,看来他对我还未打消怀疑。” 说话间,风潇然将刚看过的纸条,捏成结实的团,冲着安知闲的面门弹了过去,安知闲稳稳接住,还未张嘴,风潇然先开口道: “别急着骂。看看那个,就知道他今晚是为何了。” 安知闲展开细看,原是早年间,洪九尚在冥夜阁名为红鸠,刚开始单独接活没多久的时候。 要去解决一个奸淫幼女的豪绅,那豪绅自知作恶多端,不光鲜少出府,还聘请了无数江湖人看家护院。洪九为顺利潜入,不得已钻进了倒剩菜的潲水桶里。 杀了豪绅后,洪九逃出护院追杀火速离开,被身上的味道熏的受不了,在河里清洗了一番,不小心被路过的人瞧见,虽洪九藏的很快,路人并未瞧见正脸,却看到了洪九遍布后背和手臂的疤痕。 安知闲早在听闻,楚承逸拽下洪九衣袖后便离开,便明白了楚承逸知晓洪九身上有伤疤,只是不知道他是从何处知晓,看完这个才算解惑: “确实心细。当时事情一出,我便让冥夜阁平息了流言,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又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能查到。” 风潇然:“万源宗只有老宗主现任宗主知晓他的身份,并且对他颇为看重。据天机门查来的消息,现任宗主的儿子,因宗主对他看重,视他为眼中钉,常在私下使绊子,还探查他的身份。” 安南风:“薛家宝库的事,也是这个少宗主所为,看来此人心眼不大,贪心却是不小。小王爷此番回万源宗,怕是收到了您散给他的消息。” 安知闲:“万源宗虽道貌岸然,这些年倒也帮了不少百姓,我也是不想他们为宝藏搭进全宗,才透消息给他。至于万源宗那个少宗主,天机门也帮着盯一些。若他真的查到些什么,就捣捣乱吧。” 风潇然冷嗤:“你倒是好心,怎么对师兄我不这样?” 安知闲无视阴阳怪气,转头对安南风吩咐道: “将那人的密探,已怀疑到万源宗的消息,也散给他。想来他分身乏术,也就没空到处试探了。” 连中三元 次日朝食。 林家人全聚在松茂堂,用过饭,林锦颜说起这两日想去趟梵音寺祈福,一为枉死的护卫,二为林锦昀,三为林家近来多灾多难。 老太太连连点头:“近来确实处处不顺,是得去拜拜,定好日子我带着你们同去。” 林锦颜:“孙儿们不孝,让祖母担忧挂心,眼见都消瘦了,您腿脚本来就不能远行,哪能让您去爬山路,为我们这些晚辈来回折腾。您就在府中歇着,我和哥哥姐姐去就是了。” 林思远:“母亲,颜儿说的在理,您近来定是夜不安枕,梵音寺门前的台阶儿子走着尤觉费力,您别跟着劳累了。” 林锦安和林婉蓉也跟着相劝,老太太欣慰的应下,拉着林锦颜的手长叹: “昀儿这么久都寻不到人,怕是……你们可得好好的。出门定要多带些下人,在外莫要饮酒。尤其是颜儿,上回的歹人现在想想我都后怕,去梵音寺,定去将军府要些护卫陪着。” 林锦颜三人乖巧应下,提起林锦昀,屋内气氛低迷了两分。 林宴清也觉长孙怕是凶多吉少,心中的悲痛,在瞧见林锦颜三人时,淡化了不少。 静默中,林松满面笑意的急行进屋行礼: “老太爷,老夫人,老爷,老奴报喜讨赏来了?” 林宴清鲜少见到林松如此模样: “何喜之有?” “方才报录人登门道喜,说是少爷高中榜首,正在前厅等讨赏呢!” 众人闻言,一改方才低迷气氛,个个面露喜色,下人们也是满嘴的吉祥话。 林宴清朗笑:“哈哈哈哈,好啊!安儿此番连中三元,比思远当年有过之无不及啊!快拿银子,去厚赏报录人!今日林府大喜,全府上下个个有赏。” 林思远抬手搭上林锦安的肩膀,欣慰的眼眶泛着微红。 下人们喜笑颜开的行礼道谢,松茂堂顿时热闹非凡。 说笑间,下人来报,第二波报录人也来了林府,林家几人喜盈盈的簇拥着去了前厅。 林锦颜吩咐林顺和玛瑙,多用荷包装些银两,来府报喜的均要给打赏,再多准备些铜板碎银,又吩咐给魏仲去将军府报喜。 刚打赏完两波报录人,门外响起礼乐之声,众人随声出府,只见礼部侍郎王崇焕骑着高头大马,高举旌旗,带着官吏和带上唢呐班子,一路上鸣炮奏乐,吹吹打打,引得众多百姓跟随。 瞧见林家人,王崇焕满面喜色的翻身下马: “哈哈哈太傅,林山长,我送金花帖子来啦,贤侄年少有为啊!听闻给状元报喜的差事派给了礼部,我可是从 说笑见礼报了喜,王崇焕才当众宣读了林锦安高中榜首的喜报。 关于殿试的谣言刚被澄清,百姓们又听闻林锦安赈灾一事,正在私下夸赞打抱不平,得知林锦安高中,都发自内心的替林锦安高兴,质朴的恭喜话层出不穷。 林顺依照林锦颜的吩咐,将备好的铜板,撒给道喜的百姓,热闹了好半晌,人才逐渐散去。 来府道喜 林锦颜站在门内,看着至亲高兴的模样,眼底也布满笑意。 待将王崇焕一干报喜人迎接进府,林锦颜和林婉蓉也扶着老太太退到了后院。 听着林婉蓉和老太太,眉飞色舞的说着前厅喜事,林锦颜面带笑意的走神: 送喜报历来是县衙的差事,就算是京都,也应该是京兆尹府来送,怎会落到礼部头上? 京兆府尹陈庆山是楚承曜的人,是不是……那位对楚承曜的忌惮,已经大到不想他再有任何助力,故而断了陈庆山借报喜缘由,同林家有了交情,从而攀上将军府…… “听王大人说,锦安要换了衣衫游街,而后同榜眼和探花一起进宫谢恩,去领功名册和赏银,还要同所有新科进士去参加琼林宴,听着就风光热闹。” 林婉蓉言罢,老太太笑意慈爱的假意抱怨道: “何止是热闹,简直是吵闹,思远当年高中时,也是游过街的,还会路过府门口,府里早早就备好鞭炮,待思远经过就点着,你祖父当年备了许多,响了好大一阵,吵得人耳朵都疼。” 林锦颜:“这种吵闹,别人家可是盼着有呢,您倒是嫌弃上了。一会吩咐林顺,多多备些鞭炮,好生吵闹一番。” 说笑着,老太太都觉精神头好了不少,同林锦颜商议起何日在府里办宴,请亲朋过府,庆贺林锦安高中。 “明日哥哥游街,还要进宫谢恩,后日要参加琼林宴,那便再往后推一日吧,刚好也和二表哥的婚宴错开。您和祖父还有爹,商量出个宴请名单,颜儿这两日便把东西都备好。刚好明日陪哥哥游街,后日早早去趟梵音寺,当天来回赶回来办宴。” 老太太心疼道:“时间这么紧,不如改日再去寺里,再别累着你。” 林锦颜笑容温婉:“只是宴请亲朋,席面不多,也就忙不到哪里去。再者,府里下人得力,我也就是动动嘴多看着些,哪就累着了。后面一日比一日忙,怕是抽不出空来。早些去,若能求得大哥回来,心里也能安稳些。” 林婉蓉:“后日,我陪着颜儿同去。府里要做什么,忙不过来的,颜儿你只管说,我也能搭把手。” 老太太听的窝心又畅快:“当真是两个心头宝。” 前厅里,王崇焕高兴的宛如自己儿子高中一般,嘴角自始至终就没压下去过。 将军府得了林锦颜传信,全家出动,同厅内众人见了礼,皆围着林锦安夸赞。 林锦颜闻讯,忙带着林婉蓉出来拜见长辈,寒暄见礼后,将唯一的女眷白伊然迎到了松茂堂。 正同老太太说笑时,白芷凑上前,在林锦颜耳边低语了两句,林锦颜听完眼波微顿,神色如常同老太太和白伊然说了会话,才毫不刻意的寻了由头离开。 出了院子,来到僻静处,白芷将怀中信封递给林锦颜: “就放在最面上,食盒一打开就瞧见了,还好是我从秋容手里接过,拿到一旁打开的,并无别人瞧见。” 第1036章 性情中人 林锦颜接过写有自己亲启的信封,打开看完内容,不禁挑眉失笑: 自己刚放准备放出初尘当铺有宝贝的消息,引高门大户去当铺走动,天机门便大摇大摆的,将自己买来的消息,塞到白伊然带来的食盒里。 且不说外祖父几人,都曾上过沙场,很难在他们面前动手脚,就连将军府护卫也都身手不俗。 天机门将信放在将军府带来的吃食里,明显就是要敲打自己,也是为彰显自身实力。 “这天机门的管事人,倒真是个性情中人。一会你寻了机会,找秋容姐姐问问,这盒吃食都经过谁的手。” 放榜的消息一出,同林家亲近的府邸,还有林锦安要好的同窗挚友,包括安知闲等人都登门道喜。 林锦颜吩咐着林顺,记好人数。待热闹劲稍过去些之后,将顾睿洲单独请到了无人的客院说话。 扫了眼抱着胳膊依靠在院门上的洪九,顾睿洲看向倒茶的林锦颜: “单独叫我来,是有要事吧?刚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有事不假,却也不急,表哥先说。” 顾睿洲从怀中掏出纸张: “这是前些日子你遇险,查到的幕后主使,还有两家至今未曾查到人。” 林锦颜拿过细看,见除了秦知许和楚承曜,其余几波歹人,均查到了主谋,觉得将军府在京都耳目太少的同时,也不禁感叹顾睿洲能在耳目如此少的境况下,还能查到这么多人,能力实在是超群。 见林锦颜看着名单,不气反笑,顾睿洲不解的放下茶杯: “颜儿你怎么了?” divcassntentadv>“只是见表哥和外公舅舅,如此重视颜儿,心下感动幸福。” “傻丫头,你是顾家人,是我亲妹妹,自然容不得别人害你分毫。祖父和爹都说,毕竟你是苦主,怎么处置都依照你的意思。” 林锦颜挨个点着名单的名字: “这家,这家,还有这家,将从犯人嘴里审出来的口供,查来的人,交给京兆府尹,后面这些表哥抽丝剥茧查出来的就别交了,让京兆府尹自己查。” 顾睿洲闻言,便明白了林锦颜的意思,将军府在京都越是眼瞎耳聋,宫中那位才会更放心: “将军府有定北军在手,本就惹眼,适时藏拙确实更为妥帖。” “这家和程家一样,表哥私下将口供和查来的消息送去府里,看他们如何应对,再说其他。” 商讨完此事,林锦颜从袖中取出信纸: “知晓程家对我出手,便想查查程家底细,无奈我只是个闺阁女子,自个儿也查不到什么,听洪九说江湖上,有个号称知晓天下事的天机门,便托洪九辗转打听到,花银子买来程家的消息。” 顾睿洲看着信上,关于程家详尽消息,全都是自己最需要知道的,看完后,顾睿洲也明白了林锦颜为何让自己等她消息,再给程岂回话: “我查到的那些,不过只是这消息里的冰山一角,这天机门果然是厉害。由此看来,程家倒是可信。不过,毕竟从无往来,也不可全信,还需多加防备。” 第1037章 状元游街 第1037章状元游街 自打殿试放榜的结果一出,亲朋陆续来林家道喜,直到傍晚时分热闹才算停下。 白伊然听秋容说起,白芷打听食盒经过谁的手,还以为吃食被动了手脚,忙私下找来林锦颜询问。 为不让白伊然担心,林锦颜只说是吃食并无不妥,只是被人吃了两块,可能是哪个下人馋嘴,或是想蹭一蹭新科状元的喜气。 万一吃食在人前打开,半盘的吃食,丢的就是将军府的颜面,林锦颜才会让白芷追问。 顾家人虽然待下人随和,却也没出过如此不守规矩的,白伊然虽心有疑惑,但对林锦颜从未怀疑,当下就表示会回府查出来敲打敲打。 当夜,收到此消息的风潇然,气的跳起来大骂: “寒碜谁呢?我天机门的人,会偷她两口破吃食?这黑心的死丫头,把人往死里冤!” 次日,泰安城的天空,如同被水洗过一般。 半城的百姓气氛高涨的,簇拥着状元游街瞧热闹。 两个兵丁身扛“状元及第”“连中三元”旗子,鸣锣开道,一人骑马手持马鞭在前开路,身穿红袍脚踩官靴、帽插宫花的林锦安,骑着高头骏马紧随其后。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脸上带着一分稚气,三分书生气,三分沉稳大气,还有三分的意气风发。 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如此装扮更是锦上添花,惹得少女春心萌动,有胆大朝着林锦安扔了香囊,引得无数少女争相效仿,来的太多林锦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局促了片刻后索性无视。 divcassntentadv>林锦安身后一左一右紧跟着身穿绿袍、帽插宫花的榜眼和探花,两侍从手执写有“登科”二字的团扇,还有两个侍从手执皇帝赏赐的伞扇,外围一圈兵丁,林锦安等人簇拥其中。 榜眼冯宗畅,原本无望三甲,是戚家出事,戚沐被除去资格,他才顶替戚沐得了榜眼。 他看过林锦安的策论,虽比林锦安年长好几岁,却也甘拜下风。再者戚家是因污蔑林锦安,才被下狱,林锦安也算是助他高中的恩人,故而他瞧林锦安的眼神,都带着由衷的赞赏和感激。 不夜侯。 状元游街要去往状元坊,刚巧要经过永安巷巷口,昨日王慧昭和冯斯瑶上门道喜,便商量好要一起看林锦安打马游街。 林锦颜起了个大早,安排好宴会所需采买后,便和林婉蓉来到不夜侯,找冯斯瑶两人相聚。 面朝巷口的雅间,安知闲一早便留下了,多少老客磨破了嘴皮也没让人进去。 林锦颜姐妹俩到时,不光王慧昭和冯斯瑶在,楚承平、楚承逸、冯斯年、还有顾睿洲和顾奕辰全都到了。 林婉蓉来前,并不知楚承平也会来,知晓了对方心意,见礼时再不复往日自在,脸红如晚霞,声音细小的几乎听不见,丝毫不敢抬眼去瞧楚承平。 楚承平见此情形,便知林锦颜已经把话带到了,面对知晓自己心意的心上人,一时间也手足无措起来。 第1038章 茶楼相聚 第1038章茶楼相聚 众人刚见面,都围着林锦颜兄妹几人说着道喜的话,除了冯斯瑶和楚承逸外,一时间都没注意到楚承平和林婉蓉的异常。 楚承逸与楚承平并肩而立,见此情形,用手肘怼了怼楚承平,挑眉笑的戏谑。 楚承平生怕被旁人也瞧见,跟着起哄,吓着了林婉蓉,赶忙收敛神色,又示意楚承逸不要说出来。 楚承逸好笑的收回目光,刚好撞上冯斯瑶含笑的眸子,二人对视片刻默契的点头示意,随即无事人般移开目光。 招呼老客的安知闲,听闻众人到齐,领着郑向恒入内同众人见礼寒暄。 安知闲同林锦颜说话时,楚承逸带着笑意,不错眼的盯着二人瞧,虽并未瞧出有何不妥,心中怀疑也不曾抵消。 寒暄过后,众人落座闲聊,等着状元经过。 瞧着用屏风隔开的两张桌子,林锦颜透过隐约的屏风,扫了眼沏茶的人影,暗赞一声心细体贴。 大婚前新人不能私下见面,顾奕辰已经许久未曾同妍凌郡主说过话了,待众人说完林锦安,顾奕辰殷勤的给楚承逸端过茶,旁敲侧击的打听起心上人。 楚承逸老神在在的接过,看准妹夫对妹妹着急,心下透着满意: “妍凌最是爱凑热闹,婚前拘着不许出门,每日都是学不尽的规矩,人都瘦了一大圈。方才出门前,妍凌委屈的都要哭了,说状元游街三年才有一回,状元郎还是锦安,她都瞧不上。” 见自个说完,顾奕辰满目心疼,楚承逸达了目的,便将此事揭过: “为了给妍凌寻大婚礼,我离京了数日,回来听闻发生不少事。林小姐遇刺,二房少爷至今还未寻到人?” 顾睿洲说了大概经过,听楚承逸询问可要人手相帮,顾睿洲抱拳道谢: “出事时,襄王府就派了人手帮忙,顾林两家不胜感激。伤颜儿的歹人,口供已送至京兆尹府,有人追查。找人并非一朝一夕,人手目前够用。” divcassntentadv>楚承平喝了口茶,一派神清气爽之色: “还是安兄的茶泡的最好。” 楚承逸喝了茶,跟着点头附和: “安兄可不止茶艺好,君子六艺样样不差,要不然也不会在我离京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和才高八斗的阁老长孙形影不离。” 郑向恒笑道:“小王爷谬赞了,在安兄面前,我可不敢说什么才学。” 安知闲给几人续上茶,笑意随和温润: “小王爷这话,知道的是拿安某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吃味了呢。” 安知闲鲜少开这种玩笑,众人闻言皆笑出声,就连今日一直很寡言的冯斯年也止不住笑意。 只隔了一道屏风,林锦颜几人也听得清楚,个个忍俊不禁。 王慧昭前倾着身子,忍着笑意低声道: “安老板这话说的,小王爷活脱脱像个吃醋的小娘子。” 冯斯瑶眉眼含笑:“确实像。” 说笑间,洪九进来禀报,说是岳明珠来了。 林锦颜赶忙让请进来,岳明珠到了门口,瞧见满登登的两桌人,眸中闪过抗拒,在看见迎上前的林锦颜时,笑意真实了不少。 第1039章 朋友说笑 第1039章朋友说笑 林锦颜领岳明珠,和众人匆匆见了礼,亲热将其拉到屏风内坐下: “昨日你派人来道喜,我让其回府给你传话来此相聚,你没回话给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岳明珠:“本来前几日说好,今日是要进宫陪太后娘娘说话的,昨日得了你的消息,和太后求了情,今晨得了答复,才能来此。也没想到,你们朋友这么多,我突然来会不会打扰?” 林锦颜:“这话怎么说的,你能来我高兴尚且不及,怎会觉打扰。我不知你和太后娘娘有约在先,倒让你为难了。” 几个女儿家围在一起说笑,岳明珠也逐渐自在,见林婉蓉红着小脸垂眸喝茶,岳明珠不由多看了两眼。 隐约听得鸣锣声和喧嚣的吵闹声传来,众人皆起身走向窗口探头去瞧,远远就看到被簇拥在中央,身着红衣帽插宫花的林锦安。 顾奕辰和楚承平探出半个身子,兴奋的朝着林锦安挥手。 被人群围着的林锦安,看到不远处的不夜侯,笑意不由大了一丝,待看到二楼那一排人影时,年少的脸上尽是明亮的笑意,晃进了无数春心萌动的少女眸中,又是好一阵的香囊飞来。 林锦颜瞧着兄长自“香囊雨”中逐渐靠近,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撺掇着王慧昭也扔一个。 王慧昭俏脸绯红,架不住林锦颜几个轮番起哄,在林锦安走近时,壮着胆子将香囊扔了过去,赶忙心跳如雷的躲在了窗后。 林锦安瞧见香囊离自己远了些,踩着马背一个翻身在空中接住香囊,稳稳的坐到了马背上,惹得百姓一阵惊呼叫好。 瞧见林锦安将香囊收入袖子,春心萌动的少女都愤慨的,看向扔香囊出来的窗子。 待林锦安走过,冯斯瑶扫了眼娇羞偷看的王慧昭,调笑道: “你自个正主藏起来,倒让我们几个露脸招人恨。” 王慧昭作势要打冯斯瑶,惹得靠窗的林婉蓉拿着帕子捂唇轻笑,忽而察觉到火热的视线,抬眸看去,就和隔壁窗户盯着自己傻乐的楚承平对视上。 divcassntentadv>二人同时被烫了一瞬,慌忙收回目光,待楚承平还要再看时,林婉蓉已回到屏风内坐好。 几人笑闹过后落座,林锦颜笑道: “可惜今日郡主没来,若是郡主来了,见此情形只会更热闹,恐会买上两大筐香囊,让我们对着哥哥砸。” 冯斯瑶点头:“确是妍凌能做出的事。” 林锦颜并未压低声音,安知闲等人听到,皆露笑意,楚承逸听到笑的无奈又宠溺的摇头: “家中只一个妹妹,娇惯坏了,见笑了。” 顾奕辰压不住笑意:“郡主是爽朗直率。” 顾睿洲也道:“你能娶到郡主这般好的女子,是你的福气。” 楚承平:“我瞧奕辰这模样,要不是有规矩拘着,怕是都等不到三日后大婚再见妍凌了。” 楚承逸:“嗯?承平说的在理,一会回府,我就加派护院。” 顾奕辰: “这怎么当我是登徒子一般?我哪里舍得坏了妍凌的名声。” 第1040章 徐姨失踪 第1040章徐姨失踪 听得屏风外,楚承平和楚承逸逗顾奕辰,屏风内的几个女儿家也是忍俊不禁。 岳明珠笑道:“原来你们私下相聚,竟是这般有趣,有这么多不拘身份的好友,当真是羡慕的紧。” 林锦颜拍拍岳明珠的手背: “你现在也是其中一份子,有何羡慕的?日后我们约好见面,我都提前给你传信,你若是得空可一定得来。” 岳明珠笑着眼带询问的扫视着在座几人,收到岳明珠的眼神,冯斯瑶几人接连表态欢迎。 屏风外的安知闲等人,听到林锦颜问话,也个个爽朗表达欢迎之意。 顾睿洲:“颜儿交好的朋友,性子定是极好的,当然没问题。” 楚承平:“明珠可是我表妹呢,都是自家人,自然欢迎。” 安知闲:“岳小姐来此,可是给不夜侯增加了客源,安某更是欢迎之至。” 众人皆阐明欢迎态度,岳明珠笑盈盈行礼道谢。 因着状元游街到状元坊,而后去往皇宫,途中要经过自家府门,说笑了一会,估算着时间,林锦颜和顾睿洲兄妹四人,先行动身回林府凑热闹。 知晓林府这两日诸事繁忙,楚承平和安知闲等人,昨日便商议好,今日就不到府里叨扰,待后日林府办宴再来。 回到府里,下人早就挂好了鞭炮,顾家人和林家人齐聚前厅,就连面色憔悴的林思然也回了府。 瞧着父兄满目的欣慰骄傲,林思然想到失踪多日的独子,心中五味杂陈。 林锦颜见状,上前说起林府还在日日寻人,明日还会去梵音寺去为林锦昀祈福。 divcassntentadv>经林锦颜一阵好生宽慰,林思然不禁红了眼眶,对着父母长兄行了个大礼: “锦昀劳全家操劳了,颜儿有心了,大哥你生了一双好儿女。” 见林思远将小儿子扶起,老太太心里也不好受: 昀儿怕是回不来了好在还有婉蓉,思远也不算断了后。 顾家几人,虽瞧不上林思然父子,见此情景也心有不忍。 低落的氛围,在林顺兴奋的来禀报林锦安马上就到府门口时,嘎然而止。 众人的精神为皆之一震,林锦颜姐妹两搀扶着老太太,同众人一道去往正门,远远瞧见高头大马上的林锦安,都高兴的笑开来。 眼见人近了,众人退到门两旁,林顺点燃了鞭炮,林锦颜几人捂着耳朵,笑的眉眼弯弯。 待鞭炮声停下,地上已是一层绯红,目送林锦安经过,有眼力劲儿的百姓,朝着林家几人道恭喜。 林顺带着下人扔铜板,场面一时间更加热闹。 气氛正欢喜,下人挤进林顺身旁,面带焦急的耳语了几句,林顺面色微变,回头看向正和白伊然说笑的林锦颜。 洪九察觉到目光,用眼神示意林顺到僻静处说话。片刻后二人回来,洪九扫了眼林婉蓉,寻了由头将林锦颜叫到一旁: “如意方才从永宁巷赶来,说是和余婶还有夫人去看状元游街,夫人被人群挤散了,已经寻了半晌还未寻到人,人就等在侧门。” 第1041章 出府寻找 林锦颜转头,看向笑盈盈陪着老太太,和白伊然说话的林婉蓉,不动声色带着洪九几人去往侧门。 见到林锦颜,慌了半晌的如意,眼泪夺眶而出,跪地请罪道: “夫人见人多本有犹豫,是奴婢贪热闹,劝着夫人出的门。奴婢把夫人弄丢了,还请小姐重罚。” 林锦颜示意白芷将人扶起,问了在何处走散后,让洪九和魏仲带几个护院出去找人,她则是向如意细问起经过。 如意虽抽抽嗒嗒,却也知轻重问什么答什么,丝毫不敢耽搁。 昨日,徐夫人在绣帕子,听得今日林锦安游街,高兴的同丫鬟婆子夸赞。 余婶说起状元游街的热闹,引的屋内一众没见过的人,心里都是痒痒的。 “夫人虽然想去,但觉得人太多,怕冲撞了谁或是被人认出,给小姐添麻烦,就说不去了。是奴婢听余婶说完想去,劝着夫人去的。” “本来只说好就在巷子口瞧一瞧的,瞧见好多千金给少爷丢香囊,宅子里的丫鬟婆子就上前去凑热闹。奴婢和余婶陪夫人,本是立在门口瞧,听的人群笑闹就往前走了几步,不知不觉就挤到了人后。” “巷子里又出来一些看热闹的人,挤来挤去的,就把我们挤到了当中。回过神来,夫人就挤散了。” 瞧着内疚不已的如意,林锦颜并未责罚,让其回永宁巷等信,不要声张。 她自己则是神色自若的去往前厅,同长辈说起岳明珠冯斯瑶还在茶楼,她去打声招呼,顺带去铺子上看些宴会上所需的采买就回来。 得了长辈许可,林锦颜留下林婉蓉陪着说话,临走前同顾睿洲使了个眼色。 divcassntentadv>待马车刚驶出府门,果然就瞧见顾睿洲带着贴身护卫等在不远处。 钻进马车一瞧,车内只有白芷,不解问道: “颜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洪九和魏仲怎么没陪着你?” 林锦颜道出实情: “祖母近来担忧颇多,堂姐胆小怕吓着她,故而不想惊动家中。” 顾睿洲再不多问,吩咐护卫回将军府,叫一些可信之人出来找人。 不夜侯。 楚承平等人之所以今日聚在不夜侯,来看林锦安游街,原本是因为林府的谣言刚过,他们身份都不寻常,不愿这这个节骨眼上,因他们登门,再给林府招致非议,也因林府这两日事忙,不想叨扰,故而聚在此处不去林家。 林锦颜几人刚回到林府时,安知闲便得了徐夫人失踪的消息,不光让安南风派人去找,还给风潇然传了信帮着找人。 想了想,又将楚承平单独叫出来说了此事。 林锦颜几人走后,岳明珠和王慧昭也先后回了府,房中本就不剩几人,除了郑向恒外,本就私交甚笃,倒也不觉冷清。 见伙计将安知闲叫走,没多会楚承平也被叫了出去。仅剩的楚承逸,冯斯年,冯斯瑶和郑向恒四人都觉或许是出了事。 正要派人去问,安知闲去而复返,为自己的怠慢致歉后,说出徐夫人走散一事。 第1042章 诚惶诚恐 第1042章诚惶诚恐 冯斯年兄妹和楚承逸,知晓楚承平对林婉蓉的心意,听闻林婉蓉亲娘失踪,都派了人去找。 见众人都去寻人,郑向恒也随了大流,让护卫传信回府,调人手帮着找人。 找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在一个荒废的宅子里,寻到了被迷晕的徐夫人。 内间,经过吴神医诊治,徐夫人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瞧见守在床边的林锦颜,挣扎着就要坐起行礼,林锦颜将人摁下柔声劝慰。 徐夫人靠坐在软枕上,后怕又愧疚,冰凉的手微微的颤抖: “并非是走丢,是被人刀胁着带走的,身上值钱的首饰和碎银,全被那人抢了去,而后被他蒙了块刺鼻的帕子,就什么也记不得了。我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见。怪我爱凑热闹,给小姐添了麻烦。” 林锦颜轻拍徐夫人的手背: “徐姨别怕已经没事了,这是人祸,哪能怪得着您,今日受了惊吓,好生歇歇。我怕吓着堂姐,还没告诉她,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明日等您好利索了,再带堂姐来见您。” 细问了一番经过,林锦颜守着徐夫人喝了药睡下,走出内院瞧着跪了一院子的下人,语气泛着冷意: “凑热闹不顾主子安危,致使主子被人挤散还不慎摔晕,若不是被好心人送去医馆,说不得会有性命之忧。如此玩忽职守,莫说是发卖掉,就是乱棍打死也使得。” 靠在院门口的洪九,知晓徐夫人晕倒的内情,听得林锦颜这般说,立马明白了林锦颜的苦心。 徐夫人被人刀挟抢走了钱财,还被迷晕,若是被传扬出去,必定清白不保。 洪九扫了眼廊下冷着脸的明艳少女,唇角不自主的温柔勾起,怕被人瞧见,将头迈向院外。 下人闻言,心境刚好同洪九相反,个个吓得心慌后怕。 林锦颜和徐夫人,对宅子里的下人性子和气,冷脸都未有过,下人也没什么唯唯诺诺。 divcassntentadv>如今听得林锦颜这般说,才觉比起他府,自己在这当下人,已经是大有福气,怎么敢仗着主家和善,扔下主子自个贪玩。 这回怕是完了 见下人皆是诚惶诚恐面露悔意,林锦颜继续道: “本是要重罚的,可徐姨给你们求了情,每人罚两月俸禄以儆效尤,再敢如此全都发买了。” 下人们感激涕零的连连磕头,一边道谢一边直呼再也不会。 前院里。 顾睿洲和冉公子坐等林锦颜,宅子里的下人全都去领罪了,只白芷一人守在前院伺候。 顾睿洲端着茶杯,盯着对面一早就不见踪影,又突然出现,机缘巧合找到徐夫人的冉公子。 冉公子专心吃着糕点,对投在身上的视线恍若未觉。 “冉兄弟今日去了何处?” “偶然碰到一个江湖上朋友,叙叙旧耽搁了些时间,去茶楼找你们的时候,正巧碰上齐王殿下和徐夫人。” “那还真是巧啊。那位江湖” 顾睿洲正欲再问,续茶的白芷不小心将茶杯碰倒,弄湿冉公子的衣袖,手忙脚乱的请罪收拾。 第1043章 武将心思 第1043章武将心思 待白芷收拾好,林锦颜走了进来,说是要去茶楼,当面谢过楚承平几人帮忙寻人的恩情,将顾睿洲的问话彻底打断。 再次回到不夜侯,林锦颜向帮忙寻人的几人,挨个道了谢,挨着冯斯瑶落座。 听闻徐夫人无事,楚承平才算真的放下了心: “要不是瞧见冉兄弟,我也没那么快找到,说到底冉兄弟才是第一个找到夫人的。” 冉公子摆摆手: “我只是恰好在那附近,我是跟着殿下进宅院,才一同发现徐夫人的,可不敢居功。不过在看见殿下之前,我在那附近还看到另一个认识的人,只是他行色匆匆,我并未瞧真切,也或许是认错了。” 楚承逸:“何人?” “那人很像是晋王殿下的护卫,钟毅钟大人,只是他走的很急,我只看到一眼,也不敢肯定。” 话音未落,安知闲眼神便瞟向林锦颜,见其虽带着和众人一样的惊讶疑惑,眸色却满是冷意,安知闲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楚承平:“二皇兄身边的钟毅??二皇兄闭门不出,钟毅去那干嘛?” 顾睿洲眸色闪动,转而毫不在意的劝道: “冉兄弟也说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做不得准,许是看错了也未可知。再说,钟毅是晋王殿下贴身护卫,晋王殿下都在府里,他怎会单独出来,还去到徐夫人失踪处,定是看错了。” 一番话说完,在座几人心里都有了计较。 安知闲慢悠悠端杯喝茶,扫视了一圈人神色,心中暗叹: 谁说武将没有心眼? 且不说楚承逸和郑向恒几人,离开不夜侯后,立马吩咐心腹,去探查钟毅今日的行踪。 divcassntentadv>林锦颜坐上回府的马车里,人前温婉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上不了台面的臭虫,动不了才能老实。” 回到府中,林宴清和林思远已经被宣进了宫,顾家几人也回了府。 林锦颜拿着回府途中采买的糕点,去到松茂堂,和老太太商量着后日的宴会,叫来林松和玛瑙,将定下来的事都吩咐下去准备起来。 商量好菜式和茶点,说了半晌话的林锦颜,端杯喝水,瞧着和老太太说笑的林婉蓉,眸色暗了暗: 还是明日再讲吧。 晚间,郑府。 出府了整日的郑向恒,自马车下来,便瞧见等候已久老管家。 “少爷,那位大人来了,在您书房等了快一柱香。” 郑向恒闻言,神色陡然绷紧,加快步子去往书房,在开门前扯出柔和神色,推门而入。 进屋看到书案后身影,郑向恒快步上前行礼: “不知道您来了,劳您久等。” 来人看着郑向恒脸上,带着孺慕的明亮笑意,愉悦的点头示意郑向恒落座。 “许久未单独见过您了,您怎么亲自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来人:“并未出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听闻,你近来和不夜侯的少东家,十分交好?” 郑向恒笑道:“安兄大我不足一岁,却博学多才,与之相处,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您知道我朋友甚少,细查过此人底细,才同他往来多了些。” 第1044章 天赐良机 第1044章天赐良机 来人细问了郑向恒和安知闲相处始末,又询问了安知闲此人行事,而后又对郑向恒嘘寒问暖了一番,忽而转了话题: “说起来,你确实没什么知己好友。除去这个安知闲,最交好的当属程家的程岂。听闻,前几日你还邀程岂出去用饭了?” 垂眸喝茶的郑向恒,闻言眸色一震,顿时明白这件事,才是来人想问的,神色自若的放低茶杯笑道: “哪里是我邀他,是他送信来,让我邀他去林家小姐的铺子吃饭。” 语气随意的说完,郑向恒重新端起慢饮。 “这是为何?” 郑向恒放下杯子: “程家的程敏仪,私下对林锦颜出手,被逐出程家的事,您也知道。程敏仪派去的那对母女,现还在定北军大营关着。那对母女的家人,现如今还在程家做管事,担心妻女的安危,求到了程岂头上。” “程家做了错事在先,程岂抹不开脸直接求人,得知安北将军去那铺子用饭,便想过去装作偶遇,打听一下那对母女要如何处置。转念一想,太过刻意,就传信给我,故而才以我的名义相约。” 来人神色泛着慈爱,像是闲话家常般询问: “可求到了情?” 郑向恒摇头: “人都没见到,那日林锦颜也在,安北将军让护卫转达,说是他们兄妹只是出府瞧热闹散心,林锦颜受了惊吓,不想在她面前提及此事。程岂同我小酌了几杯,本欲亲自去见,谁知安北将军几人早就走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来人虽带着浅笑,但眸底染上一丝凌厉,盯着郑向恒笑道: “特意去了一趟,人都没见着?” 郑向恒看着来人的眼睛,心止不住的加快了两分,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也微微收紧,强逼着自己眼神不虚,神色坦然语气带着轻快: “程岂本来也是看那管家,在程家兢兢业业多年,才勉为其难跑一趟的,本也没想必须见到人。跑那一趟,同我见了面,给管家也有了交代。” 来人盯着郑向恒看了片刻,忽而目光柔和了下来,又说了几句闲话,道了句时辰不早该走了,起身拍了拍郑向恒的肩膀,抬步出了屋子。 目送马车走远,郑向恒暗暗呼出一口气,夜风吹过手心和后背阵阵发凉,侧头看向程家所在方向,目光沉沉。 皇宫。 郑诚进来时,一个刚进宫不久的嫔妃,正面带娇羞媚眼如丝的同皇帝告退,转身瞧见刚进门的郑诚,颔首打了个招呼,郑诚微微欠身行礼,目送嫔妃离开,挥退所有伺候的人,上前给皇帝行了礼。 刚沐浴过的皇帝,穿着明黄色的中衣,接过郑诚递来的参汤,一边小口慢饮,一边听郑诚回禀消息。 得知漠北使臣并未被抓住,只死了半数亲随,萧尘和鲁桑等人只是受了些伤,现在北境不知所踪,皇帝不耐的将汤勺扔进碗中。 得了薛家的藏宝,国库丰盈,定北军又在年前重创了漠北,一举收回北境,皇帝的野心迅速膨胀,刚巧戚家散布谣言,里面有漠北人的手笔,给了一个天赐良机。 眼盲耳聋 原本没有戚家一事,皇帝也是要想点旁的法子,可戚家将大好的机会送到了眼前,断没有浪费的道理。 为不显刻意又顺理成章,他还特意放漠北人离开了泰安,才爆出此事,追杀漠北人也就师出有名有理有据。 原想着拿下鲁桑和莫振辉,活着可威胁漠北,死了也能逼着漠北起兵,届时定北军反击,也变得合理,就算平了漠北,也堵的住天下悠悠众口。 灭掉漠北,扩大了天楚的国土,史书上他也算得是千古一帝,说不得还会超过先帝…… 如此好的契机,这般废物居然把人放跑了? 传旨重罚了放跑了人的武将,又令郑诚将漠北勾结戚家,意欲挑动天楚朝堂内乱的消息,快速传至各国。 “大理寺截杀林家丫头那帮匪徒,不是说查到似和漠北有关吗?可问出了旁的口供?” 知皇帝此刻恼怒,郑诚将身子又压低了两分,语气也更加恭敬: “还是老样子,个个都是硬骨头,受尽了酷刑,要不是陈御医日日去医治,早就丧了命。除了统一口供,说林小姐的护卫杀了歹人,冒充林府护卫的尸首外,只三人开口招供,说是行刺林小姐是受了太子殿下指使。” “但细查他们行踪,发现其中两人,似和漠北探子有来往,目前还未查到实证。” 皇帝冷哼: “若真是漠北探子,攀咬太子的供词,就毫不可信。太子是储君,不出意外天楚未来都是他的,何故冒险私通敌国。” 郑诚:您也说了,是不出意外,才是太子。 言罢,皇帝眸色闪动: “太子倒能说得通,这帮漠北人为何屡屡招供林家丫头,杀了歹人假装护卫?” 郑诚一听皇帝称呼那些犯人为漠北人,便明白此事已有了定论。 郑诚:“那群护卫的尸首因为开始腐烂,已然下葬了,派人去查验过,用的棺材寿衣都是上好的,听闻林小姐明日要亲自去梵音寺,给那些护卫立往生牌位,若是假冒应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再者,漠北探子若真知晓如此不利林小姐的事情,林小姐遇险当日,顾老将军也不会痛快的,让金将军把犯人带回来。” 皇帝点点头,也觉这是漠北人商量好的污蔑之言,杀不掉林锦颜,就让自己怀疑她。 郑诚瞧着皇帝的面色缓和了些,重新盛了参汤,恭敬递上: “说起此事,老奴才想起来,兵部赵尚书的千金,也派人去探察了那些尸首,似乎是在找人。听闻林小姐遇袭第二日,戚老夫人曾派人找过三个下人,至今还未寻到踪迹,据查,三名下人是戚老夫人心腹,颇得重用。” 皇帝回想起赵华琼曾在平阳侯寿宴上,和林锦颜有过争执,又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疑心顾家,令赵仲敬整理善战将领名册,整理的如此之快,便知此事不虚。 听闻,顾家将袭击林锦颜,所有犯人的供词送到了京兆尹府,却扣下犯人要自己处置,给林锦颜出气。 皇帝满意顾家在京都的“眼盲耳聋”,大手一挥便同意了此事。 出城拜佛 次日清晨。 林家,因林锦安今日要去琼林宴,林宴清和林思远,均在宴请名单上不可缺席。 顾家,因顾奕辰婚期将近,白伊然几人府中事忙走不开,顾睿洲也要去军营巡查。 本来听闻林锦颜今日出城,想着林锦颜前不久刚遇险,两家长辈均不放心,本想劝她待顾奕辰大婚后,家中人得了空,陪同她一起前往。 可林锦颜神色抑郁的说了句: “那么多枉死的护卫,大哥也还没找到,不去一趟,夜里都睡不安稳。” 两家人闻言,都舍不得再劝,只不放心林锦颜安危,派了大队护卫随行。 昨日也不知安知闲如何同顾睿洲商量,顾睿洲提议由安知闲和冉公子,护送林锦颜姐妹去梵音寺,待顾睿洲傍晚自军营回来,再去梵音寺接妹妹回府。 林宴清本就喜欢安知闲这个晚辈,有意撮合他和林婉蓉,听闻安知闲顺路护送,当即同意下来。 安知闲看向马车里懒洋洋吃糕点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天机门在京都的堂口,这么闲吗?” 风潇然蹭了蹭嘴角的残渣,擦着手冷哼: “不夜侯不信佛的少东家,都有空扔下茶楼众多熟客不顾,陪人出城拜佛。我那有樊同贵这个堂主在,自然也是能得空的。” 安知闲懒得同他斗嘴,烦闷的掀开车帘,看了眼身后跟随的马车。 风潇然抢过安知闲面前的热茶,一饮而尽: “这么近,还怕人丢了?你昨夜就给齐王传话同行,那小狐狸也带了姐姐,还有那么多护卫相随,本也不是你们二人独处,多我一个怎么了?” 安知闲:“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人热闹。” 出了城门,才发现,等他们的人还不少,不止是楚承平在,楚承逸和冯斯年,还有冯斯瑶和岳明珠都来了。 听几人打招呼,安知闲才知道,昨夜定下行程后,林锦颜就给冯斯瑶、王慧昭还有岳明珠传信,相约今日同去梵音寺。 王慧昭是因今日家中有客,走不掉,才没来。 打完招呼众人汇聚一路,朝着梵音寺前行。 重新坐回马车的安知闲,低垂的眼眸中晦暗沉闷: 是因为不想同自己独处,所以才临时叫上冯斯瑶等人吗?否则,昨日相聚时,就该约好了。 风潇然扫了眼安知闲的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罕见的没有出声嘲讽,闭着眼小憩,不一会竟真的熟睡了过去。 见他脑袋靠在车厢上晃动,安知闲忍着烦躁塞了个软枕。 因前两日便派人来梵音寺打过招呼,林锦颜一行人,虽比说好的多,却也并不慌乱,加之并非是什么拜佛的节日,香客并不多。 众人等了没多会,僧人就在给林锦颜预留的院子隔壁,收拾出几间客房,供男客歇息。不想惊扰了香客,众人只带着几个亲随入寺,其余人全守在寺外和山下。 想着下午还要回去,休整了没多会,众人便陪着林锦颜去往正殿祭拜。 帮忙撮合 安知闲是为了陪林锦颜,也为了早日撮合成林婉蓉和楚承平,才揽下护送的活,跑这一趟。 找的借口是:亡母生辰将近,想去寺里祭拜。 风潇然双手环胸,远远瞧着不信佛的小师弟,神色虔诚的跪在蒲团上焚香叩头,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 白芷将拜完佛的林锦颜扶起,感受到一道包含怨念的眼光,抬眸看去,刚巧和没来得及收回眼神的风潇然对视上。 风潇然只愣了一瞬,便冲白芷挑眉笑开来,白芷嫌弃的翻了眼,晦气的别过脸。 岳明珠和冯斯瑶婚事不顺,收到林锦颜相邀来梵音寺的消息,还不待她们应下,家里人就劝着她两来寺里拜拜。 秉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待林家姐妹和安知闲拜完,二人也面色虔诚的拜了拜。 拜完,林锦颜要给护卫们立往生牌位,众人等在殿外,林锦颜只带着白芷和洪九,跟随带路的僧人去往偏殿。 林锦颜进去后,先祭拜了亲娘,报了林锦安高中的喜讯。 而后让僧人告知牌位要放在何处,就将僧人打发了出去。 洪九将包袱里的无字牌位拿出来放好,林锦颜接过白芷递来的香,透过薄烟看向牌位,仿佛看见了秦知许的脸: 今日是你头七,我没法去送你,只能在此处给你致歉。当年给你和朱典骅下药,毁你名誉的是我。你和秦宗衡的事,我虽不是主谋,却是帮凶。这一世欠你的,下一世找我来还,愿你下辈子投生个疼爱你的好人家。 沉默良久,香燃过半,林锦颜才插到香炉里,深深看了眼牌位转身离开。 林锦颜刚踏出大殿,和楚承逸几人闲话的安知闲,便看了过来,瞧见林锦颜眉间的晦暗,便知她并非此刻笑的那般开怀。 虽然有冯斯瑶和岳明珠,但楚承平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仍旧让林婉蓉手足无措,瞧见林锦颜出来,赶忙迎上前,默默藏到她身后。 僧人们准备法事期间,林锦颜等人用了斋饭,冯斯瑶忽而提出想去闲逛,邀请林婉蓉几人作陪。 林锦颜对上冯斯瑶的眸子,余光瞟了眼另一桌,莞尔一笑。 称自己有点乏累想歇歇,让她们自去闲逛,又让林婉蓉代自己去作陪,待三人出门时,林锦颜笑道: “堂姐胆子小,跟紧些莫要离太远。” 冯斯瑶点头应下:“吓不着她。” 林婉蓉感觉二人的话,似有深意,还未想清楚,便瞧见对弈的楚承逸和冯斯年,还有离他们不远处的凉亭里,背对几人说笑的安知闲、风潇然、冉公子,还有楚承平。 冯斯瑶只看了眼棋局,便拉着林婉蓉和岳明珠走向凉亭: “这亭子依山而建,最适合登高望远,咱们也去瞧瞧。” 看着比平日里反常的冯斯瑶,林婉蓉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还未反应过来,抬眸便瞧见了转过身的楚承平,赶忙垂头见礼。 冯斯瑶同几人说笑了一番,便寻了由头留下林婉蓉,拉着岳明珠去看兄长下棋。 表明心迹 岳明珠本来被冯斯瑶拉来拉去弄的摸不着头脑,直到瞧见下人全部被打发走,安知闲三人也寻了由头离开,凉亭里只剩林婉蓉和楚承平,顿时明白了过来: 光天化日,又有他们在旁,这个距离,既听不到两人小声说话,也算不得两人单独相处,确实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凉亭里。 察觉到林婉蓉的紧张,楚承平退开两步转过身,温柔的语气如伴随着轻柔的山风,送到林婉蓉发烫的耳边: “你别害怕,我只是同你说说话,邀你看看泰安城。林府……离太远了瞧不清,瞧方向应该在那一块。那一小块,应该是皇宫……那边……” 见楚承平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晌,林婉蓉看了看亭外,“无比认真”对弈和观棋的四人,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走到亭边,离楚承平五步远站定。 楚承平瞧见林婉蓉走过来,虽离自己稍远,想想林婉蓉的性子,也足让他欣喜异常。 亭外四人余光撇见两人的背影,心思都已不在棋局上,一本正经的神情中都藏着笑意。 如此万事俱备的情况下,激动又紧张的齐王殿下,结巴了: “咳,那个…我……我……你妹……” 原本林婉蓉心中还有丝委屈的怨气,觉得楚承平和冯斯瑶以权压人,仗着自己不敢搏王爷面子离开,设局将自己框来这里,还有颜儿……居然也帮着他…… 此刻听到楚承平紧张的语无伦次,低垂着头的林婉蓉,忍不住偷偷歪头瞧了一眼,见楚承平因懊恼焦急,一张俊脸憋的通红,林婉蓉快速收回视线,不光怨气尽消,就连嘴角都止不住勾起。 无措的楚承平,并未注意到林婉蓉的动作,转过身将背对给林婉蓉,拿头轻磕着面前的柱子。 亭外注意着两人动向的四人,见此情形大眼对小眼,眼神快速交流: 冯斯瑶:表哥这是怎么了? 楚承逸:被拒绝了? 岳明珠:难过的要轻生? 背对凉亭而坐,什么都没瞧见的冯斯年:怎么了?怎么了? 偷看到楚承平动作的林婉蓉: 这是什么毛病……自小就有吗?打人吗?我要跑吗? 不等林婉蓉想清楚,觉得丢人,懊恼到极致的楚承平,做足了心理建设,带着一股凌云之志快速转身,正好对上林婉蓉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士气瞬间瘪了一半: 完了,她看到了……他不会觉得我是傻子吧…… 啊!!不管了,傻就傻吧! 楚承平上前两步,语气轻柔又郑重: “咳,不知林锦颜可把我的心意,说给你知晓?” 好半晌,脸如红霞脑袋快埋到地里的林婉蓉,声音如蚊子般“嗯”了一声。 “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你动心,发觉时已深入骨髓,我眼中的你干净澄澈,像是白云清泉,我心悦你不因你是谁的姐姐妹妹,或是孙女,只因是你林婉蓉。” “我知道我如此说话太过孟浪,可绝无半丝轻薄之意。实在是怕你许给了旁人,我再无机会。当然,我也不是想借着王爷的身份逼迫于你,只是…只是求一个考虑我的机会。” 诓骗独处 客房内。 白芷将烧过的纸灰倒在树下,用脚踩了踩,进屋净了手,拧干湿帕子递给林锦颜笑道: “您给婉蓉小姐出了气又不说,婉蓉小姐一会回来,怕是还要跟你生气呢。” 林锦颜擦着手: “我要是跟着姐姐去了,她就会跟我待在一起,齐王殿下可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有些话得当面说开,姻缘的事,得姐姐自个儿做决定,旁人觉得好,也得她喜欢才好。” 白芷:“您对婉蓉小姐真是比亲姐姐还上心。” 说话间,洪九进来眼眸低垂的行礼道: “小姐,了空大师想见您。” 林锦颜每次来,了空大师几乎都单独约她说话,听洪九说完不疑有他,只带着白芷就出了院子,丝毫没瞧见洪九僵硬的神色。 洪九在前面带路,路过了空大师的院子,也没停下脚步。 林锦颜本欲询问,抬头瞧见侧门口等候的僧人,抬步跟上。 走近后,僧人跟三人行礼: “后山茶已备好,施主请便。” 林锦颜想着,或许是了空大师想在外面说话,没多想的上了后山。 待看清石桌旁的三人时,平静无波的眼神投向洪九,洪九自知理亏,埋着头避开视线。 林锦颜抬眸扫视三人,见冉公子眼中有丝惊讶,便知此事他并不知情。 安知闲站起身请罪:“见小姐一人在院子,又听闻梵音寺里有一口山泉泡茶极香,想着小姐又是爱茶之人,邀小姐来此喝茶,又怕遭人非议,故而才托洪九,借了空大师的名义将小姐请来,小姐勿怪。”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林锦颜上前带着标准的,不达眼底的笑意,同三人颔首见礼,款款落座。 一盏茶还未喝净,风潇然冲冉公子笑道: “听说这山后面有条河,里面的鱼甚是鲜美,咱两去抓一些回来烤着吃如何?” 冉公子和风潇然只是认识,并无私交,冉公子听风潇然相邀并未回答,反而扭头看向安知闲,满眼都在说: 他跟你熟,干嘛要叫我? 风潇然见状,朝林锦颜和安知闲翻个白眼,没好气的站起身: “他俩有话要单独说,看不出来吗?你就那么不爱吃鱼?走啊。” 林锦颜:…… 安知闲:“……要去便去,话多。” 冉公子扫了眼林锦颜,跟着站起身。 风潇然:“林小姐,借你家白芷帮把手呗?” 林锦颜婉拒道:“白芷跟着我,从未做过粗活,也不喜碰鱼腥。” 风潇然:“放心,只是搭手,绝不让她做粗活。” 林锦颜扫了眼冉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改了主意,冲白芷笑道: “难得进山,你跟着去转转也好,有洪九和魏仲在,不必担心。” 白芷看了看洪九欲言又止,见林锦颜点头,也没再多言,跟着风潇然两人离开。 目送三人背影走远,洪九退开几步,转过身面向来路背对两人,满脸憋闷内疚的装鹌鹑。 林锦颜浅笑道: “安老板煞费苦心的将我叫来,一定是有天大的要事吧?” 安顿武将 见林锦颜笑意虽未变,但周身泛着冷气,安知闲便知,林锦颜有了恼意,心虚的移开眸子,一本正经将怀中信件掏出: “确有正事。你看看这个,漠北使臣已经安全离开北境进入漠北领地,死了半数的护卫,领头的几人虽带了伤,却不危及性命。” 见林锦颜细看过信后,周身冷意消融,安知闲放下心来慢饮茶水,掩住小心思。 “那位早就有了将吞并漠北的野心,依照那位的脾气,放走漠北人的武将,难逃一死。此次这些武将能逃脱性命,多亏安老板未雨绸缪。” 林锦颜眼带赞赏,一番话夸的真心实意,听得安知闲眉目舒展: “非安某一人之功,林小姐派去的人,也帮了大忙。漠北地广人稀,繁华处大多都在西北,和北境隔着广袤的森林和草原,攻虽易防却难,需要大量的兵士驻守、巡逻、看管,还需防备夜梁伺机偷袭,实属耗力耗时耗人耗财。” 林锦颜点头: “与漠北开战,首当其中的便是定北军,其次便是北境的百姓。漠北人生性好战记仇,若不能一举全歼,北境定不堪其扰。就算是能全部歼灭,定北军最少也得伤亡过半,半数的定北军,只能自保守住北境,无法再看管整个漠北,若漠北死灰复燃,那对定北军便是灭顶之灾。” 安知闲沉闷叹息: “先帝在位时,天楚国力强盛上下一心,漠北也不如今朝,先帝若想天下一统,机会比如今多出几何。先帝是何等的明君,怎会看不透这些?不过是把将士和百姓这些活生生的性命,看的比史书上的功绩更重罢了。” 林锦颜也叹道: “虽未曾目睹先帝风采,却常听祖父和外公提起,先帝是少有的仁善君王,真正做到了,民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可先帝那种的帝王,毕竟是极少数,就连当今那位,相比其他帝王而言,也勉强称得上明君了。用百姓和将士的性命铺路,成就流芳美名,于帝王而言,本属正义之举。” 安知闲眸底是嘲讽的怒火: “世事便是如此,胜王败寇,端看结果,谁赢了便是对的。哪怕他罪在当代,但凡他赢了,便是功在千秋,那些枉死的人,还有谁会记得?” 愤慨无奈的怒意,让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闷。 直到两人同时叹气,而后又同时抬眸对视上,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 林锦颜率先移开目光: “安老板找我来此,可是商量这些武将的去处?” 安知闲压下心中涟漪: “正是。这些将士此次无辜受牵连,虽暂时以假死保全了性命,却也得终日躲藏,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远离京都,常年驻守城池官道,虽不受定北军管辖,可对定北军皆有敬仰之意,且对北境又较为熟悉,若是用的好,不失为一支奇兵。” 林锦颜顿住:“安老板是想让定北军,在私下里将这些人收入囊中?” 小人之心 定北军中,有皇帝的探子,人多眼杂的,如此多的将士,怎么能瞒得住? 听出林锦颜语气中的不赞同,安知闲笑意温柔: “人若在军营,一旦消息走漏,窝藏罪犯的罪名,顾家必然首当其冲。可若是这批人,在一心为顾家考虑的人手中,既为顾家所用,又不在顾家或是定北军名下,便担不上这罪名。类似于青阳县这种地方,便是极好的去处。” 林锦颜对上安知闲的眸子,眼底防备审视流转,慢慢转化成思虑: “确也是个法子。安老板虽人在京都,却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光是些小地方,就连北境,都逃不过安老板法眼。” 安知闲好脾气解释道: “江湖人虽随性洒脱,却也希望天楚安定再无战火,此番护着漠北人活着离境,不光是冥夜阁,天机门也出了力。至于其他的地方,纯属巧合下知晓。” 林锦颜虽然也想了救那些无辜武将的法子,但安知闲的明显更快也更为完美,本以为冥夜阁处处监视自己,还将手伸到了北境甚至定北军……若是有天机门相助,倒也就解释的通了。 再回想安知闲的为人,林锦颜生出一丝,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尴尬心虚,端杯垂眸慢悠悠的喝茶。 安知闲看破不说,眼底带笑的陪着品茗。 凉亭里。 楚承平一鼓作气,将心中情义,尽数对林婉蓉说出。 林婉蓉虽听林锦颜说过,知晓楚承平的心意,可听他亲口说完这些,依旧觉得震动和不可置信。 想着自己的出身,被馅饼砸发懵的脑子,一瞬间被自卑冻结,脸上的红晕都退了大半。脑袋也更加低垂: “殿下应该知道臣女的出身…并不光彩,就连寻常大户人家的主母,臣女都不敢肖想,何敢攀殿下这等天潢贵胄。殿下出身高贵,见过太多名门望族皇亲国戚的千金,与她们相比,臣女就像是珍馐美味边上,不起眼的野菜,偶尔瞧见觉得新鲜,天天吃就该发愁了。” 瞧着林婉蓉丧气的模样,楚承平既心疼又着急: “不是!我对你并非一时新鲜,也并非一两日的喜欢。出身本就由不得自己,上一辈种的因,果却要你承担,你本就冤枉,万不可自苦。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旁的千金好不好,与我无关。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人。” 林婉蓉心中虽触动,但自小的经历,让她的恐慌和自卑占据了上风,此刻只想逃离: “多谢殿下好意,臣女什么都做不好,不聪明不会说话,也不讨人喜欢,既管不了家做不了主母,出身低微却又不想做妾,还适应不了后宅的热闹,实在是配不上殿下。殿下好意臣女心领了,臣女有些乏累,先行告退。” 林婉蓉说罢,不待楚承平如何挽留,也没和亭外的四人打招呼,提着衣摆急匆匆跑掉。 楚承平做不出强求的事来,叫了几声,颓废的看着林婉蓉离去的方向。 都是妙人 冯斯年起身上前,拍了拍楚承平的后背以示宽慰,推着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又递了杯水: “你毕竟是个王爷,依照礼制,正妃侧妃都少不了,她性子软胆子也小,后宅确实难以应付,你总不能时时护她左右。” 楚承平眼眸低垂:“她若肯青眼,我的后宅不会再有其他女子。” 闻言,在场四人皆是一怔。 尤其是冯斯年和冯斯瑶,他们知晓楚承平的为人,不是说空话的性子。更比旁人明白,他未来极有可能会坐上皇位。 古往今来,哪个皇帝的后宫,只有一个女子?就算有那份心,也会身不由己的妥切。 楚承逸了解楚承平,并不觉得此言有何不妥,只挑眉讶然一瞬。四周张望没瞧见安知闲三人的身影,想着方才邀安知闲对弈时,他万般推脱,又想着落单的林锦颜,楚承逸宽慰了楚承平几句,寻了水喝多的由头起身离开。 岳明珠端着茶杯,寻思着如何找借口走掉,本来他跟几人只是认识,并无多少私交,为了林婉蓉的闺誉,才被冯斯瑶拉来这里。 这会儿正觉尴尬,瞧见楚承逸离开,放下茶杯也想走。不待她开口,一旁的冯斯瑶先道: “大哥,你哄表哥吧,我没有安慰失恋男人的经验,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和岳小姐先走了。” 楚承平:…… 冯斯年:……有些话,倒也不必说出来。 冯斯瑶两人起身往外走,和冯斯年的亲随擦肩而过,隐隐听到身后说话声: “世子,牌位放好了,大师们正在做法事,您可要过去瞧瞧……” 因私交尚浅,岳明珠听到也未多瞧,反倒看向冯斯瑶,问出心中疑惑: “林家小姐和齐王殿下的事,算得上私密,你为何带着我来?就这般信我?” 冯斯瑶:“与其说信你,倒不如说信林锦颜的眼光。她跟我说,你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我视她为友,她信你我便信。再加上,你素来的名声也极好。” 京都里人人说话都好听如蜜,曲里拐弯的带着心思,听到如此直白的解释,岳明珠不由失笑: “你和林锦颜,都是妙人,怪不得能如此交好。” 后山。 添茶期间,安知闲状似无意道: “这会儿,齐王殿下应该同婉蓉小姐表明了心迹,齐王毕竟出身皇室,婉蓉小姐性子柔弱,怕是不敢答应。要是有人相劝,或许能好些。” 林锦颜眸光闪动: “纵然千好万好的男子,也不一定就能做好夫君,婚嫁对女子何其重要,关乎一生的事,旁人怎敢去劝。” 安知闲端杯的手指紧了紧,心中附上一层酸意: 是真因这原因不劝,还是自个儿瞧上了楚承平才不想劝 “齐王为人还是可信的,对你姐姐也是真心,若是娶不到心悦的,后面不管娶谁,怕都会有芥蒂” “咦?安兄和林小姐怎么独自来了这里?” 安知闲带着小心思,干巴巴的劝诫之言还未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楚承逸打断。 下河抓鱼 看见楚承逸,安知闲瞬间收敛了神色,换成了平日稳重谦和的模样。 洪九本就气不顺,摁住翻白眼的冲动,弯腰抱拳行礼: “小王爷。小姐并非单独见安老板,奴婢还在这呢,小王爷瞧不见吗?哦,听闻天家人眼中,奴婢不算作人,是奴婢僭越了,望小王爷勿怪。” 虽然洪九语调平平并无起伏,但话中意思却饱含了太极之道,别说楚承逸愣住,就连起身同楚承逸见礼的安知闲和林锦颜,身形都僵住了片刻。 待反应过来,林锦颜欠身行礼: “洪九对我忠心,性子又太过耿直,听岔了小王爷话中意思,怕给我招来非议,并非故意冒犯,还请小王爷莫要当真。” 楚承逸僵住的笑意,再度活泛,冲林锦颜和洪九好脾气的拱手致歉: “是我素来说话没顾忌惯了,父王和母妃也常因此事对我耳提面命,可我本性难移经常忘记。方才的话确实不妥,还望二位莫要生气,这厢赔罪了。” 一番话,不光道了歉,又将自己闲散随意,率性又略带纨绔的形象鲜活呈现。 在林锦颜笑着翻篇之后,洪九一板一眼道了句“不敢”,继续转过身担起合格的护卫之责。 河边。 风潇然选了根粗细正好的竹子,用随身匕首斩断成合适的长度,又将竹子一端削尖。 不知从何处折了一截树枝,将半束的头发全部盘起,衣摆扎在腰间,裤腿和衣袖高高挽起。 脱掉鞋袜,用脚试了试水温,冰的他哟哟的好一阵叫唤。 待适应了水温,乐呵呵从树荫下的冉公子和白芷道: “这天看着开始暖和,水却渗骨,尤其是姑娘家万不可受凉,你们就在岸上等着,千万别下来。” 看着风潇然走进河中间,扎鱼玩的不亦乐乎,白芷没好气抱着胳膊: “谁愿意跟他下去了?要不是他硬要叫来,还没人跟他来呢。” 冉公子斜靠着树干: “叫我是嫌我在那碍事,叫你是真心相邀,到底还是不同的。” 白芷气鼓鼓道: “什么跟什么呀,胡说八道!” 哗哗响的流水声掩盖,风潇然根本听不到二人说什么,随着几次落空逐渐适应了水深,盯着一条鱼手起杆落,牢牢将鱼插中,兴奋的举起鱼,冲白芷两人挥舞: “快看快看!中啦哈哈哈哈!本少爷这手法,就算是去打鱼,那也得是最厉害的那个哈哈哈。” 白芷看着眉头直蹙: “一条鱼罢了,他傻乐什么呢?” 见风潇然将鱼取下,要往岸边扔,冉公子随手找了个木棍,慢悠悠往前走: “傻点好,知足常乐。圣人不是说吗,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孩。” 冉公子懒得碰鱼,说着话抬脚踹翻一块石头,露出一个小坑,用木棍将垂死挣扎的鱼,扒拉进坑里。 末了拍拍手,慢悠悠踱步回到白芷身旁。 “由着他闹就罢了,还帮着善后,你就惯着他吧!” 冉公子笑道:“家里有个弟弟,小时候经常陪着他玩,做顺手罢了。” 第1054章 迷晕失踪 第1054章迷晕失踪 白芷记着多年前,风潇然为了试探她,指使老虔婆诓骗她,还下药吓唬要卖她的仇,对风潇然的印象糟糕透顶。 懒得看风潇然中条鱼,就要像猴子般耍宝,瞥见不远处一片野花,白芷寻由头,同冉公子打了招呼,走进花海深吸口气: 真好看,摘上一大束送给小姐,小姐定然喜欢。 想着这些,白芷心情都好了起来,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挑选着中意的花朵,浑然未觉身后迅速靠近的人影,直到口鼻处传来浓烈刺鼻的药味,白芷瞪大了眼睛挣扎,不消片刻便四肢绵软的晕了过去。 看着坑里面,漫出来的鱼,冉公子叫停了插鱼上瘾的风潇然: “足够吃了,还有多的来,早些回去吧,免得他们着急。” 风潇然又插了一条,举着鱼上了岸,穿好鞋袜兴奋的走过来,瞧了鱼坑: “这么多,不愧是本小爷!诶?白芷还没回来吗?” 冉公子四下看了一眼: “人有三急,姑娘家本来就要慢些不过也确实有些时间了,你整理衣衫吧,我去瞧瞧。” 冉公子顺路找来,唤了几声白芷的名字不见回应,心下逐渐焦急起来,声音也更大了些,直到踩上散落一地的野花,还有方随处素色的帕子。 冉公子脸色变得凝重,弯腰捡起帕子,闻到上面的刺鼻的迷药,知晓白芷是真的出了事,施展轻功踩着树干借力,登上树顶四下眺望,也没瞧见白芷身影。 利索的下了树,身形极快的朝着风潇然奔来。 风潇然整理好衣衫,撕掉一截衣摆,将鱼串成串,听到动静呲着一口白牙,原想着等白芷回来,跟她炫耀,抬眸却看到冉公子焦急冷沉的面色。 冉公子人还未停下,就将帕子拿了出来: “白芷被人迷晕带走,找不到了,快下去找人帮忙。” divcassntentadv>风潇然周身傻气瞬间变得凌厉,扔下鱼道: “我去寻白芷踪迹,你下去找人来帮忙,林锦颜知不知道无妨,定要通知安知闲,听懂没?” 见冉公子应下,风潇然迅速朝着花海位置窜出,速度较冉公子要快出许多。 冉公子无心欣赏,一路疾驰,朝着山下飞奔。 梵音寺客院。 同楚承逸客气寒暄了几句,林锦颜就以要陪林婉蓉说话为由,带着洪九回了院子。 一路上,洪九都低垂着头,不敢去瞧林锦颜。 林锦颜见状,无奈的停下脚步叹息: “洪九。下次这种事不必骗我,你直接告诉我实情,毕竟是正事我会去的,我不愿你如此为难,也不愿再次感受被信任之人诓骗。” 洪九小心翼翼抬眸,内疚又窝心的“嗯”了一句,待林锦颜迈开两步,又轻声道: “以后绝不骗你。” 林锦颜浅浅勾唇,心里那抹不适,也随之烟消云散。 回到房子,不出意外的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林婉蓉。 林锦颜先是打发洪九,去接白芷回来。才坐到林婉蓉身旁,听她怪罪自己明明知晓,还任由她被人骗去。 帮忙找人 林锦颜认错良好,连连讨饶: 「怪我怪我,姐姐别气了,都怪我。齐王殿下为人可信,我也是想让姐姐亲自和殿下把话说开。就算不成,一个天潢贵胄,都为姐姐倾倒,也足可证明姐姐的好啊。」 听着林锦颜打趣的玩笑话,林婉蓉羞恼的抬手就要打人,却又舍不得真的打了,只拿帕子扫过: 「说的都是什么浑话!」 林锦颜笑着拉住林婉蓉的手: 「虽是玩笑,却也算得真话。这种事我没法帮姐姐做决定,不管旁人觉得千好万好,也得姐姐自己喜欢才好。」 想起楚承平,林婉蓉不自在一瞬,红晕还未从心头蔓延上脸庞便悄然破碎,任由自卑将肩背慢慢压垮: 「长这般大,今日是头一回,有人对我说,他倾心于我。我知道殿下是好人,可我……配不上殿下的,不光是出身,本事也不行。普通后宅的事我都应付不来,更何况一个王府……」 「姐姐,抬起头看着我。你觉得颜儿好不好?算不算得厉害?」 林婉蓉看着林锦颜点头: 「厉害。你是我认识人里面,最好最厉害的。祖母和齐麽麽经常私下夸你,说是满京都都难找到像你这般,小小年纪就能掌家的千金。眼界和心智,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既然我如此好,那姐姐为何不信我的眼光?我就觉得姐姐很好。齐王这人,姐姐若喜欢就选,其他的事都交给颜儿,姐姐无需担心。若不喜欢,再去相看旁人,不用顾虑其他。」 林锦颜背光而坐,此刻在林婉蓉心中,明亮到灼目,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颜儿,你为何对我这般好?你是对我最好最好的人……」 林锦颜温柔的拿帕子给林婉蓉拭泪: 为何要对你这么好……刚开始是因你前世的善意。 后来是想着,我走的路生死未知,哪天我要是有个万一,还有你代替我待在后宅,陪在祖母身旁尽孝。 再后来,就像是养孩子一样,想让你代替我自在顺心平和喜乐的活一回…… 我注定活不成那样,能护佑身边人活那一遭,也算是个盼头,就好像我也那样活过似的... 「因为,你是我姐姐啊。」 ----------------- 石桌旁。 林锦颜走后,安知闲和楚承逸闲话品茶,聊的也算开怀。 瞧见洪九去而复返,二人问了一嘴,楚承逸听闻风潇然三人去抓鱼,还夸赞其好兴致。 说话间,瞧见施展轻功奔来的冉公子,不待几人询问,冉公子便急急说出白芷失踪一事。 安知闲三人具是一惊,洪九面带急色,就要朝后山去找人。 冉公子:「风少爷正在找人,他让我回来找人手,你速回去找你家小姐说明此事。」 洪九转身就走,被安知闲拦下: 「此处林多茂密,找人需要大量人手,回去调人手来此太耽搁时间。我记得有两个江湖门派的堂口,离这里不远,一个叫冥夜阁,一个叫天机门。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派两个腿脚快的,花银子让这两家帮着找人。两个帮派关系敌对,若是不答应,可以从此处激将他们出手。」 免费阅读. 不可暴露 洪九闻言,眼神瞟向楚承逸,待安知闲说完再不迟疑,急匆匆下了山。 不待楚承逸说完,安知闲再度开了口: 「承逸,人命关天的大事,还得劳烦你,去找一下寺里的僧人,他们在此常住,对地形更加熟悉,问问他们这山中都有哪些路,出口都在何处。再通知一下齐王和世子,请他们派护卫帮着寻人。」 楚承逸:「事关人命,何谈劳烦。我这就去找人,安兄你要去哪?」 安知闲:「我和冉兄弟先去帮着找人,路上会留下标记。」 言罢,三人分头行动。 下山的楚承逸,听着身后安知闲两人已经走远,站定回头。瞧着安知闲两人的极速赶路的背影,意味不明的看了片刻,迈步下了山。 经冉公子带路,两人很快赶到了白芷失踪的位置。 四下查看一番,瞥见树干一道新鲜的印记,安知闲恍若未觉的侧过头: 「一起找太过耽误功夫,既然你和风潇然在那边抓鱼,歹人就不可能从那边走。你从这往前找,我找这边,不管找没找着一个时辰后,来此汇合。」 冉公子觉得有理,点头应下便进了密林。 确定人走远,安知闲上前扫了眼树干的刀印,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照着刀印添了更为明显的一刀覆盖,而后顺着方向追去。 风潇然顺着踪迹一路追来,刚开始还能看到一些痕迹,后面什么都没了,急的在密林中上蹿下跳,高声呼喊着白芷的名字。 安知闲找到一半,再没看到风潇然留下的记号,正找人时,隐约听到喊声寻声而至。 待他看到了风潇然,就见后者翻出火折子,正要点燃绿星。 安知闲蹬了一脚身旁的树干,借力冲到风潇然身旁,一把抢下绿星塞进怀中。风潇然急道:「你干什么!白芷找不到了,我要通知天机门寻人。」 「不能点。」 风潇然气不到一处来,上手就抢: 「林锦颜失踪的时候,你想点就点,白芷失踪了就不能点?那是活生生的性命,是我将她带出来的,若她有个好歹,我便是帮凶!」 安知闲打开风潇然的手,退开两步: 「那是在京都,人多眼杂尚且能混淆视听。这密林里,就我们几人,点了它你的身份就暴露了。皇室忌惮天机门久矣,你若暴露陈遥冒充你一事便藏不住,一个有城府会伪装的少主,你的处境极为危险。」 「可……」 「我已经让洪九给冥夜阁传话了,稍等一会就能来人。白芷失踪的太蹊跷,我怀疑是有人在拿白芷做局。冥夜阁暴露了只是牵连到我,但天机门不止你一人,万不能有任何风险。」 急怒的风潇然,顿时没了脾气,憋闷的克制道: 「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安知闲打量四周,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路有出口的样子: 「山下有她在,想来很快就会派人来帮忙。你最后看到的痕迹在何处?我们先回去,再找一遍。」 风潇然明白安知闲说的全都在理,辨别了方向,脚步匆匆的带着安知闲返回。 免费阅读. 心有情义 山上,安知闲和风潇然来到最后发现痕迹的位置,兵分两路找人。 山下,听闻白芷失踪,林锦颜再无任何避嫌心思,立马吩咐洪九,照安知闲吩咐去冥夜阁和天机门找人相助。 又吩咐魏仲,将带来的护卫分出一多半,守住山下各个出口,她则是带着剩下护卫去后山寻人。 林婉蓉不放心,不顾桂儿劝阻,紧紧跟随在林锦颜身旁。 冯斯瑶和岳明珠等人,听闻白芷被人掳走,都带着亲随陪着林锦颜前往后山,就连刚失恋的楚承平也暂压心酸,带着亲随跟着找人。 方丈听闻此事,派了僧人带路寻人。寺中香客,知晓林锦颜身份,有意同顾林两家攀关系,也自发派了下人跟着找。 不多时,漫山遍野都回荡着白芷的名字。 找人时,楚承平和林婉蓉视线碰到一处,林婉蓉率先移开目光,转向另一旁呼喊白芷。 楚承平虽心中不是滋味,却也明白人命关天,带着护卫去另一头寻人。 岳明珠出城的时候都不多,进山更是少有,长长的衣摆在山间格外的难走。 贴身侍女也没什么走山路的经验,扶着岳明珠东倒西歪的前行,还要左顾右盼的找人,行至斜坡时一时不差,踩上一块青苔,主仆两人齐齐往地上摔去。 主仆二人还未惊呼出声,胳膊便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撑住,待主仆两站稳身形,朝着出手相救的冯斯年欠身道谢。 见岳明珠盯着自己胳膊瞧,冯斯年低头,看到方才情急下出手,致使半边外衫滑落,露出绑在胳膊上的白布。 冯斯年神色不自在一瞬,整理好衣衫左右看了看,指着不远的一块开阔处: “前几日刚下过雨山路湿滑,岳小姐鲜少进山,这路定是走不习惯的,不如先去那歇一歇。正巧,我们散开来找人,没法及时交换消息,小姐守在那里传话,可是帮了大忙。” 冯斯年一番话,既体恤她们山路难行,又顾及到她们颜面,岳明珠将这番善意,道谢领下。 冯斯年跟在主仆身后,护送着二人到了平坦处默默离开。 侍女小声道:“小姐,平阳侯府并无丧事,冯世子胳膊上的白布,是给秦三小姐带的吧?” 回想起之前跟着冯斯瑶从凉亭离开时,听到冯斯年的亲随所说的牌位,现在看来应该是给秦知许立的往生牌,岳明珠看着冯斯年的背影点了点头: “今日好像是秦三小姐头七,冯世子是个心有情义,却不屑宣之于口的人。” -----------------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几波人回来禀报,没找到人。林锦颜的心,也越悬越高。 林婉蓉扶着林锦颜胳膊,感受着林锦颜愈发僵硬的身子,心疼的柔声宽慰。 就在林锦颜预备去定北军大营,给顾睿洲传信调人来时,洪九带着十几名冥夜阁帮众匆匆赶到: “小姐,天机门磨蹭的让我等回话,我等不住便加了银子去冥夜阁请了人。一共五十人,剩下的已经从另一侧进山了。” 林锦颜语气郑重:“务必把白芷全须全尾的找回来,半个时候后若还没有踪迹,你回来传信,我让魏仲去定北军找大表哥。” 找到踪迹 洪九应下后,再不迟疑,带着冥夜阁的人进了密林。 楚承逸在洪九回来时,便挨个扫视冥夜阁的帮众,将每张脸都记在脑子里。待洪九走后,不着痕迹的离开人群,紧随其后追去。 ----------------- 密林中。 洪九顺着沿路记号,带着冥夜阁几个帮众,找到安知闲,道明山中以及山下情形。 楚承逸将身形藏在树后,远远看着安知闲对着冥夜阁帮众抱拳行礼,眉头不禁蹙起。 瞧着安知闲等人四散开来,楚承逸等了少顷,待人都走后,才走了出来,四下看了看朝着安知闲的方向追去。 追了没多久,忽听身后似有微声,一个闪身藏了起来,待脚步声靠近看清来人貌相,是自个儿的护卫郭皓,楚承逸才走了出来。 见郭皓衣袖上沾染了泥土,右手手背也泛着红肿,忙询问出了何事。 待郭皓说清原委,楚承逸眸色染上忧虑焦急,转头瞧了眼安知闲离去的方向,让郭皓带路,匆匆朝来时方向离开。 ----------------- 林锦颜僵着身子立在树下,眼神期盼的看向一波波回来禀报的护卫,一次次的期盼破碎。 林婉蓉和冯斯瑶还有岳明珠,默默陪在林锦颜身旁。 既心焦人还未找到,又怕听到什么噩耗,在这种漫长的又飞快的揪心等待中,终究来到了同洪九约定好的半个时辰。 不待林锦颜派人去定北军,洪九身形在密林中快速由远及近,不忍看着林锦颜眼神的期盼,快速垂下发红的眸子,语气生硬道: “小姐,找到了白芷踪迹。” 林婉蓉几人闻言,皆面露喜色,林锦颜长吐出的口僵硬的担忧之气,身子些许发软,眼神看向洪九身后密林: “那便好,你回来报信,白芷是在后面吗?” 见洪九张了张嘴,并未说话,林锦颜心中咯噔一下,喜色还未蔓延开的脸庞,较之前更加冷沉: “白芷在何处?是不是出了事?” 洪九嗓子发干: “在悬崖边……发现有人掉下去的痕迹,在那附近找到了白芷的耳环……问过僧人,那悬崖下是个深潭,并非全无生机。小王爷和安老板,已经带着其他人赶去了崖下。” 林锦颜双手紧握成拳: “带我过去。” 洪九本想劝阻,对上林锦颜的目光,便知劝不了。 林锦颜不顾林婉蓉阻拦,将她和冯斯瑶还有岳明珠,以及同行侍女全都留下,留下护卫保护。自个儿则是带着魏仲和几名护卫,跟着洪九进了密林。 为加速赶路,洪九背起林锦颜,不断给前方开路的魏仲指明道路。 不多时便来到悬崖处,林锦颜在洪九的搀扶下,站在悬崖边朝下看去,被树枝和藤蔓遮挡的悬崖根本瞧不到崖底。 看着脚下泥土滑落的痕迹,以及崖边新鲜折断的树枝,因有树皮的支撑,在山风的吹拂下,断枝左右晃动。 林锦颜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这么高的悬崖,白芷又不会武功……要如何保命…… 林锦颜大口的呼气,也止不住心中的难过和怒火: 自己将白芷藏的很好,不会有人对白芷动手,白芷很有可能是被自己连累,究竟是谁! 有惊无险 回想起初见白芷的场景,以及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林锦颜心脏都开始微微抽痛。 握着洪九的手,因用力泛着白。 洪九忍不住鼻头发酸,揽住林锦颜的肩膀: “ 明知这话是安慰,林锦颜依旧重重点头: “对。下去找,那会儿白芷还跟我邀功,要吃永兴斋的梅花酥呢,如今都未吃到,哪里会出事?带我下去。” “小姐……” 林锦颜闻声抬眸,好像在幻想中瞧见了白芷,耳鸣了片刻忽而回神,惊觉或许是白芷来告别…… 不!不是,应该是白芷遇险在向自己求救! 正要开口催促洪九快点去崖下,洪九却先她一步狂喜开口: “白芷!你没事?!太好了,小姐,白芷回来了!” 林锦颜压着狂跳的心,朝白芷伸手,被白芷哭着上前握住,感受到真实的触感,林锦颜才觉白芷是真的回来了。 “我让小姐担心了,小姐别怕,我回来了。” 林锦颜抬手抚上白芷擦伤的脖颈和脸蛋,脸上是庆幸和后怕的笑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白芷身后站了半晌,被人忽视的彻底的安知闲,没了往日的从容等待的心思,上前抱拳道: “林小姐,今日若不是安某擅自做主,将小姐请到后山喝茶,也不会让白芷遇险。此刻有些急事需处理,改日再给小姐和白芷赔罪。” 说完小心看了眼林锦颜神色,见其并未看向自己,知晓她心中有气,眸光暗了暗转身离开。 白芷急急跨出一步朝安知闲背影喊道: “记住我的话。” 安知闲应下,脚步匆匆离开。 林锦颜听得不解有心想问,林婉蓉楚承平等人,已经不放心的追来,便也就暂时压下疑惑。 众人赶来,对着白芷好一阵关心,听白芷说掉下去半个身子,被风潇然救了起来,在林里迷了路,也并未瞧见歹人长相,众人也未多想。 听闻安知闲已经去崖底,通知楚承逸白芷找到了,众人拖着疲累的身子,返回寺中休整。 女眷出门都带了衣衫,梳洗一番便换掉狼狈。 白芷被刮的的破破烂烂的外衫上全是泥印,看不太出本来的样貌。 待脱下外衫,林锦颜才发现,这外衫并非是白芷的,而是一件根据白芷的身高,撕掉了一截衣袖和衣摆的男衫。 只是刚巧和白芷的外衫,颜色相近,又布满污渍才未认出来。 男衫下,白芷的衣摆侧面刮破的长口,隐隐约约露出带伤的大腿。 林锦颜瞳孔紧缩,饱含怒意的心疼还未说出口,便被白芷腿上的血红吸引了目光,赶忙吩咐洪九拿来外伤药,帮着白芷包扎好,又给她重新换了衣衫。 林锦颜紧握着白芷,眸底似有火燃烧,语气宽慰又带着郑重: “白芷,不管发生了何事,都不是你的错,我定会找出带走你,还……伤了你的人,不管他是谁,都交给你处置。” 白芷受了惊吓,本还能忍住,此刻听到林锦颜的话,瞬间委屈的落泪,重重点头。 启程回府 客房内。 侍女伺候着岳明珠重新梳头时,想着林锦颜的胆大,忍不住为自家小姐担忧: “小姐,那个林小姐……好似跟一般的千金不同。方才她留护卫保护三位小姐,独自去寻人时,身上都好像…像太后娘娘生气时的感觉,像带着杀气似的,奴婢那会儿都有点不敢违逆她的话。您还是少来往吧,免得再给您带到麻烦里。” 岳明珠唇角轻勾,眼底带着赞赏: “我倒觉得她是个性情中人,听林婉蓉说,那个白芷幼年便跟随她左右,还陪着她在苍圣山呆了多年,虽是主仆却有了姐妹之情。为了这份情义,她可以不管不顾,甚至不惜去劳动定北军,哪家千金能做到如此地步?” 侍女有心再劝,被岳明珠挡了回去,也就再未多言。 ----------------- 桂儿伺候林婉蓉更衣时,也说起林锦颜太胆大,让林婉蓉不要再像今日这般,不管不顾的去追林锦颜,以自身安全为重。 林婉蓉不赞同道: “颜儿是我妹妹,上次她遇刺我不在身边便罢了,这次我在,岂能不陪着她。” 桂儿:“大小姐自小胆大主意也大,不怕那些。您本就胆小,又是个体弱的闺阁女子,万一看见什么血腥,或是摔了碰了可怎么好?” 林婉蓉蹙眉起身,低声训斥: “我就算无用,遇到危险,能给颜儿挡一挡刀剑也是好的。颜儿自小便护着我,若没颜儿,你我今日怕还在西苑苟且偷生,说不得已经被婆子搓磨的没了性命。能过这么多年舒坦日子,全靠颜儿心善,并非是她应该。你若忘了本,也不必再跟着我!” 林婉蓉从未如此疾言厉色,桂儿委屈又害怕的跪下请罪: “小姐别恼,我时刻记得大小姐恩情,未有片刻忘怀。只是心中将小姐看的最为要紧,才说错了话。” 林婉蓉见桂儿这般不由心软,呼出怒气弯腰将桂儿扶起,压低声音眼神坚定道: “以后你不许再这样说颜儿,连想也不许。颜儿比我还小,若是我中用,她大可不必如此胆大劳累。我胆小无用不假,可若是为了颜儿,我什么都敢。” ----------------- 一番有惊无险的寻人,梳洗休整过后,接人的顾睿洲赶到梵音寺,也到了该回府的时辰。 经林锦颜相求,同行的众人都应下,不会将白芷被人掳走的事情说出去。 三家帮着找人的香客,都是泰安城中末流的小官,寻人本就是为巴结林锦颜,面对林锦颜的请求,自然是满口应下。 安知闲以拜访老友为名,让众人先行回城。 城门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林锦颜就在梵音寺山下,向众人道谢,相邀他们明日同来府中,参加庆贺林锦安高中的家宴。 众人笑着应下,相互行礼道别。 楚承平期盼着看着林锦颜身侧,垂着头的心上人,眸光暗了暗,扯出笑意同众人道别。 郭皓跟着楚承逸,向众人拱手行礼时,白芷无意间瞧见,郭皓露出来的红肿手背,目光惊疑不定的在楚承逸和郭皓二人身上打转。 被掳经过 马车里,林锦颜握着白芷的一只手,看似闭目假寐,实则心中乱成了一团: 若不是她有心撮合白芷和风潇然,任由风潇然带白芷离开,白芷也不会遇险。出了这种事,她该如何劝慰白芷…… 不止是林锦颜,各马车里,众人都是满腹心思。 除了跟在马车旁的顾睿洲,并不知白芷被掳走一事,只以为白芷脸上的擦伤,如林锦颜所言,是不小心摔跤所至。 回到府中。 林锦颜先回了颜玉轩,让洪九陪着白芷,带着玉彤和玛瑙去了松茂堂,和林婉蓉一起陪着老太太用了饭。 同老太太说,为林锦昀祈福时,抽到了上上签,哄的老太太多用了小半碗饭。 待出了松茂堂,林锦颜散了在老太太面前眉眼含笑的样子,脚步发沉的回了颜玉轩。 心细的玛瑙,察觉出林锦颜不似往常开怀,以为是林锦颜为那些枉死的护卫难过,眼中盛满了心疼,温柔的说起宴会都已筹备好,她叫上周麽麽和顾麽麽,亲自去前厅盯着,让林锦颜好生歇歇。 林锦颜道了谢,带着玉彤回了颜玉轩,一路上想好了各种说辞,待看到白芷的时候,又觉开不了口。 等了半晌的白芷,并未察觉林锦颜的难以启齿,暗示林锦颜打发走玉彤才低声道: “小姐,我好像是被小王爷身边的郭皓掳走的。” 林锦颜宽慰的话尚卡在喉间,闻言变成了惊讶: “小王爷?” 白芷见洪九抬步守在门口,说起今日被掳走的经过。 当时白芷正在采花,毫无防备下被迷晕,中途醒来时发现被黑衣人扛肩上,在密林中急走。 黑衣人发现白芷醒来,惊讶不已准备再将白芷弄晕。 白芷慌乱下,冲黑衣人撒了药粉,绝大多数都被黑衣人避开,只让黑衣人行动迟缓了些,并未将其迷晕。 白芷见状也不敢纠缠慌忙逃命,边跑边回头看,未注意到前路树枝,摔跤后朝悬崖处滚落。 幸而抓住了崖边的树枝,才暂且保住性命。 黑衣人刚追到崖边,寻人的风潇然也追了过来,出手狠厉想快速制伏黑衣人,拉白芷上来。 不想刚跟黑衣人交上手,变故突发,树枝承受不住白芷重力,树根慢慢被拔出,白芷尖叫着向崖下掉去。 情急之下风潇然逼退黑衣人,快速解开腰带,缠住下落的白芷,自己也被拽到了崖下,崖边土壤薄,并未有粗壮的树枝可以借力,风潇然拽住的树枝,承受不起两人的重量,断裂后两人直直下坠。 风潇然将白芷护在怀中,沿路拽着树枝或者藤蔓卸力,虽只能停顿一瞬又往下掉,可好歹在落入湖面前,降低了高度,保存了两人性命。 风潇然将白芷拖上岸,二人吐完水后,趴在岸边直喘粗气。 待看见瑟瑟发抖的白芷,刮的破烂的外衫已然衣不蔽体,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子,将曲线完全暴露。 风潇然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衫,递给白芷穿上,又用内力将白芷衣衫烘干了些,一口血吐了出来,彻底瘫软在地。 误会清白 白芷见风潇然吐血,慌忙给其诊脉,才发现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肋骨也断了两根。 想起落崖时,风潇然好几次的闷哼,明白定是下坠时撞上了凸起的石头所致。 若不是为了护着自己,以他的身手定不会伤的这般重,想到此白芷窝心又生气: “伤成这样,你还动内力!会伤上加伤的,你不知道吗?” 风潇然疼的大口喘气,扯出一抹无赖的笑意: “我听我娘说,女子不可受寒,伤身体……” 白芷眼眶泛红:“冻一下不过伤寒,哪有内伤严重,当真是分不清轻重。” 白芷嘴上虽骂着,下手却是小心翼翼的将风潇然扶起,待风潇然迈开一步,才发觉他腿也被撞伤。 风潇然伤的不轻,急需医治,白芷身上能用上的药只有一种,寻了个平坦处扶风潇然坐下,给其服下药后,朝山崖上高呼救命无果,急的白芷不顾风潇然阻拦,就要去寻出路找人来救。 幸好找了白芷半晌的冉公子,离两人不远,听到声音寻来。 风潇然觉得白芷的事蹊跷,又听冉公子说香客和僧人也在帮着找白芷,为白芷名声着想,得快些让白芷完好的出现在人前。 虽然除了安知闲他谁都信不过,却也知道林锦颜绝对不会伤害白芷,当下便让冉公子带着白芷出去交给林锦颜,再找安知闲来接他。 白芷知道风潇然的伤有多重,不同意将他单独放在此处。 还是冉公子提议,他回去找安知闲和林锦颜,寻个隐蔽处摆个阵法,用于两人暂时藏身。 没多久,冉公子便带着安知闲,还有两个冥夜阁的帮众返回,护着白芷和风潇然,避开其他其他人回到悬崖上。 “安老板说小姐正为我着急,让冉公子将小王爷引开,又让冥夜阁的帮众,护送着风少爷上马车,他送我先来见小姐,而后赶去照顾风少爷。” 林锦颜听完,后怕的怔了两瞬,才理清头绪: “你腿上的擦伤,还有外衫破成那样,是因为和风少爷一起掉下了山崖?” 白芷点头,忽而明白了林锦颜回来这一路的言行: “小姐,是以为……我被歹人污了清白?” 林锦颜面色尴尬的移开视线,同门口同样尴尬的洪九对视上,又不自然的垂眸: 看来不止是我误会了…… “咳,风少爷伤的可重?” 白芷神情复杂的点头: “重,最少也得卧床一月。” 想起找到白芷时,自己还因迁怒,没给安知闲好脸色,就觉心里过意不去,吩咐洪九晚点去瞧瞧风潇然的伤势,又朝白芷问出心中疑惑: “为何怀疑郭皓?” 白芷:“我撒的药粉,里面包含一种毒虫,不光会致人昏厥,还会引发毒性,可令皮肉红肿溃烂。回城前,我瞧见郭皓的手背红肿,还恰好是黑衣人挥开药粉的左手。马车上便想告诉小姐的,因大表少爷在车外才没说。” 洪九扫视一圈见无人门前,转身进了屋内: “我们是在小王爷的提示下,才找到悬崖边的。” 试探之人 不夜侯后院。 吴大夫黑沉着脸,屋里几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神医发火。就连往日最跳脱的风潇然,此刻都柔弱乖巧的不像样子。 吴大夫满脸怒火的收了针,拿过凉的正好的汤药,塞给安知闲: “灌给他!” 安知闲老实接过,竹青将风潇然缓缓扶起靠在软枕上。 安知闲坐在床边,一手端碗一手拿汤匙,舀起一勺,同风潇然带着丝期待的眸子对视上,僵了片刻起身,将药碗塞进竹青手中: “你来喂。” 风潇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啧”了一下,接过药碗试了一口温度,苦的五官都皱到了一处。 撇见吴大夫饱含杀气的眼神,僵硬的舒展开五官,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呲牙咧嘴的接过安知闲递过来的茶猛喝。 刚喝下去片刻,忽而神情痛苦的朝床下弯腰,吐出一大口血来。 安知闲顾不得去看自己衣摆溅上的血迹,紧张的扶住风潇然: “怎么了?可是药被人动了手脚?” 吴大夫嫌弃的朝两人看了一眼,写完药方递给竹青去抓药: “哼,何人能在老夫面前下毒得手?他本就撞伤了内伤,还逞强使用内力,致使内脏出血,不吐出来怎么办?” 说着话走过来给风潇然把脉,气恼开口: “吐出了大半,晚些时候再喝碗药,命便算保住了。这么重的伤,遇到危及时刻为何不放绿星?要自己动用内力?万一打不过有个好歹,我如何给门主交代?” 风潇然喘着粗气,还不忘埋怨的瞪向安知闲。 安知闲下意识摸向怀中的绿星,心虚的转了话题: “到底遇到了何人?明知你受了内伤,还要逼你动用内力?可是你身份暴露了?” 风潇然眼神发虚的敷衍两人,只说是掉进水中,游不上岸才用了内力: 要叫他们知道,我用内力是给白芷烘衣衫,不光挨骂,还要笑我一辈子…… 不说,打死不说。 风潇然为自己骗过二人暗自得意没多久,便看到了洪九,几番插科打诨,还是被洪九将揭了老底。 瞧见安知闲几人微妙的眼神,风潇然顿觉身上的痛愈发难以忍受,痛呼着盖上了被子。 说话间,董瑞带着天机门查来的消息急步入内,安知闲看过后了然道: “确实是承逸,他掳走白芷,应是想试探你我和林小姐,并未想伤害白芷,你和白芷坠崖是意外。否则,他也不会着急领着我去发现坠崖之处,救你们上来。” 洪九:“小姐也是如此说。” 风潇然:“哼,管他是不是故意,待小爷养好了伤,亲自让他还回来。定要让这笑面佛,笑不出来!” 安知闲:“出气可以,不可暴露身份,不可伤他性命,也不可致他伤残。” 洪九眨巴着眼,看向安知闲: “小姐也是如此说的……还说顾家和襄王府大婚前,请风少主不要动小王爷。” 风潇然身体虽柔弱,眼里的怨气却十足: “呵,你和她倒是心有灵犀。” 安知闲心中泛起一圈圈涟漪,让洪九传话给林锦颜,让其放心。 桩桩件件 说完正事,洪九指着自己带来的名贵药材,说全是林锦颜为感谢,风潇然救了白芷的谢礼。 风潇然不领情的冷哼,在看到洪九取出一瓶药,说是白芷自制的止痛丸,眸色透着暗喜。 洪九:“白芷说,有吴神医在,风少主的伤用不着她,只能给这瓶止痛丸,用来表达谢意。” 风潇然傲娇的接过,拿在手中来回打量: “我带她出去的,自然得安全带她回来,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待洪九走后,董瑞瞧着风潇然打开了药瓶,眼疾手快的抢过重新盖好,木着脸道: “属下拿给吴大夫瞧过了您再吃。” 风潇然:“嘿!咱俩谁是主子?” “您是。可您又是陪着跳崖,又是受着内伤给人家烘衣服,属下实在是难以放心。少主要是当着属下的面,再折腾出个万一来,属下无颜面对门主,待您伤好了任您责罚,属下告退。” 董瑞垂眸一板一眼说完,也不管风潇然如何,利索的出了屋。 安知闲舒展的眉眼,藏着笑意,在风潇然发脾气前,吩咐竹青道: “风少主为给白芷烘干衣服加重内伤的事,不要让吴大夫知道,不然……” 说到此,安知闲好笑的斜了风潇然一眼: “我们怕都要跟着遭殃。” 风潇然憋闷的忍下火气,愤愤朝内侧翻身,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董瑞这个臭石头,脾气还不小!要么不开口,开口就让人生气,还是陈遥好…… 襄王府。 楚承逸仰头靠着浴桶闭目养神,搭在浴桶边的双臂,露出结实的线条。 郭皓走进来,见此情景放轻声音,就预备退出去。 “没睡,说。” 郭皓上前两步,神色带着愧疚: “您交代的事查清楚了,崖底有人去过的痕迹,还有血迹,那个风少爷受了伤,安老板给冥夜阁送了些银两,将风少爷带回了不夜侯,没多久伙计就去药铺抓了药,是治外伤和内伤的,好像还伤的很严重。” 楚承逸懒洋洋道: “安知闲对冥夜阁的态度,没有丝毫不妥,要么就是我真猜错了,要么就是此人极其谨慎。林锦颜…也没看出破绽,但是对比起其他三位千金,她太反常了些……” 郭皓思索开口:“毕竟林小姐也算得上是顾家血脉,遇刺都好几回,胆子较寻常千金大些,也属正常。” “她给承平说的那些不公之事,桩桩件件全是无为阁处置的,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些。” 郭皓想着此次出京,根据楚承平从林锦颜那里得知的事暗查,发现每件事都有无为阁的影子。 比如,将女儿送给刺史大舅子做妾的员外郎,强男霸女冤杀无辜,在寿宴上喝醉后,无意推到了烛台将自己和两个儿子,活活烧死在房中。 还有,清官王大人一家被人栽赃,男子全在流放中惨死,女眷全被卖进了妓院。此事过后没多久,冤枉王大人的一干人等,短短几日间,相继留下认罪书自缢身亡。 邪门丫鬟 经细查,发现无为阁的人,曾出现在员外郎的寿宴上。 早就死掉的王大人一家,也在无为阁的铺子里露过踪迹。 楚承逸缓缓睁开眼: “巧合多了,也就不是巧合了。再有那个风少爷,此次虽是无心,却是害他受了重伤,他若真有身份,那我近来怕是得小心些了。” 郭皓愧疚垂首:“都怪属下大意出了纰漏。” 楚承逸毫无怪罪的语气: “你办事素来稳重,这回定然是有什么蹊跷。那个白芷很是邪门,能放倒好手的迷药,怎会迷不倒一个丫鬟?” 郭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她并无丝毫内力,刚开始也确实被迷倒了,但她醒来的极快,且身上还带着药效极强的迷药,我虽避的快只沾了一点,却也觉晕眩异常,就是因此才未及时施救,让她掉到崖下。” “听闻…她是得了将军夫人的眼缘,被买进将军府,而后才送给林锦颜……你说,她会不会……是将军夫人从苍圣山找来,保护林锦颜的?” 郭皓:“没听说过这丫头会医术啊……” 没听过不代表不会,楚承逸在心中盘算好如何试探白芷,问起了旁的事: “给师父的信可传出去了?” 郭皓正色道: “京都人多眼杂,到了梵音寺,已然将信传出。这谢少主太胆大贪心了,居然连薛家宝库的主意都敢打,如今陛下的暗探已经追查到些蛛丝马迹,一旦被陛下查实,不光殃及万源宗,甚至连您都要被牵连上。” 说到此事,楚承逸也没了泡澡的心情,起身穿好衣衫,踱步到外间坐下: “谢宗庆此人本事一般,却心高气傲又心胸狭小。师父恼他不争气,骂他时带上我做对比,他便因此恨足了我,每每见面总要争个高低。我要知他如此记仇难缠,头一回交手时,就该放水让他赢。” 郭皓:“这哪能怪得了您?他为了查看您面具下的真颜,屡次三番偷袭您,每次您回万源宗,他都要派人盯着,还私下查您的底细,就算因此被老宗主罚了,还是偷偷摸摸追查,要不是您谨慎次次防着,说不得他早就查到您的身份。” 楚承逸眉宇间染上愁绪: “逗了他这么多年,他有什么手段,我十分清楚。赶在金卫入城前,下手盗走宝物,还没留丝毫痕迹的事,他绝对做不到。能做到这种事的,必然不是一般人,他私下结交了这种人,还打死不说是谁,我如何能安心。” 见楚承逸沉浸在担忧里,郭皓说起探来的消息: “方才听闻,晋王殿下今日忽然抱恙,御医去了几人都未查出病因。” 楚承逸抬头:“晋王病了?昨日还在害人,今日就病了?” 晋王府。 主院里,钟毅和张府医父女,以及宋易曹献等人都守在内间,面色担忧且焦急的,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楚承曜,还有床边三名来回诊脉的御医。 钟毅:“还未诊出来吗?你们都说殿下并无不妥,可为何会无故昏睡了一日?” 奇怪病症 御医面面相觑,被一个护卫质问,也没有半丝怨怼,因为确实没诊出来病因。 “殿下的脉象,沉稳有力身康体健,除了肝火稍旺之外并无任何不妥。” 张盈儿急道:“爹和我诊断也是如此,若无病证无端昏睡,就只能是下毒了。劳烦三位御医,再看殿下瞧瞧。” 陈御医摇头:“诊过许多遍了,观脉象和面色,并无中毒之症。” 钟毅:“三位能在宫中任职,怎会连病症都诊断不出来?难道是有人不……” 宋易眼见钟毅要说错话,赶忙大步上前挡住钟毅,紧握住他的胳膊,打断他说话: “钟大人!知道您是关心则乱,但三位大人医术高超,连他们都诊断不出,说不定殿下确无病证。” 宋易高声说完,又悄声道: “祸从口出,不要给殿下惹麻烦。” 言罢,见钟毅紧咬牙关,没了开口的意思,宋易转过身对着三位御医行礼请罪,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到隔壁安静的客院子,让三人商讨如何医治。 御医商量着开了药,给晋王服下,晋王昏昏沉沉的醒来了一盏茶,再度昏睡了过去。 见钟毅急躁的来回踱步,宋易斟酌开口道: “我幼时,曾听闻过这种病因,好似也是一直昏睡,也不知是不是和殿下相同。” 钟毅忙上前两步: “如何治好的?” 宋易蹙眉用力回想:“不记得了……也是听旁人说起的。” 钟毅失望的转身,却听宋易继续道: “不过,好像隐约记得那人……是遭仇人从屏南买的什么香给算计的。听闻屏南,有个制香闻名的家族,极擅长制造这种阴私害人的东西……” “一派胡言!” 宋易话音还未落,就被张府医怒声打断,张盈儿也是满脸不悦。 宋易满脸不解的看向府医: “张大夫为何生气?我只是听闻,做不得真,殿下跟屏南从未接触,想来当时传闻只是谣言。” 钟毅听完并未言语,过了半晌以时间不早为由,将张府医父女和宋易二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宋易走在最后,忽而转身进屋询问: “钟大人,不知这三位御医和将军夫人的医术哪个更好些?” 钟毅眯起眼睛:“何有此问?” 宋易担忧的看向楚承曜: “我知道殿下和武将相交有忌讳,可事急从权,我同安北将军有些私交,应该能求将军夫人来一趟。” 钟毅思虑片刻,忽而懊恼道: “我怎么把那位神医给忘了!当真是蠢笨的紧!” 宋易:“钟大人说的可是,住在不夜侯的吴神医?” 钟毅:“对。我这就去请!” 说罢钟毅就要出屋,踏出两步又不放心的回过身来看向床榻。 宋易:“钟大人,殿下病的蹊跷,你守着殿下,我去请。你放心,就算求不来,我绑也将人绑来!” 望着宋易急急离去的背影,钟毅眼中的对其的戒备少了许多,转头再看向昏睡的楚承曜时,又覆上愁绪: 殿下,到底是何人暗算了您?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一夜无梦 宋易出府半个时辰便赶回,同行带回来的不光有吴大夫和孟杰,就连安知闲也一并跟来,说是担忧楚承曜,过府探望。 听宋易说,安知闲帮着劝吴大夫过府诊治,钟毅吩咐管家,在外间给安知闲备了茶点等候。 内间,吴大夫把完脉后,令紧盯着他的钟毅,将楚承曜的五官全扒拉一遍给他看过。 就连舌头,也让钟毅撬开嘴看了一番,看完眉头蹙的直打架: “真是奇了,除肝火旺盛外,毫无病灶,也无中毒之症,脉象宛如熟睡般……却又叫不醒……” 听闻楚承曜服过药剂,吴大夫要来药方查看。 钟毅不放心的又让吴大夫看了一遍药渣,得了并无不妥的答复,钟毅缓缓松了口气,气还未呼完,辨别药渣的吴大夫忽而疑惑出声: “这是什么香味?” 吴大夫说着话,吸着鼻子嗅着自己的手,而后吸着鼻子满屋子晃悠,最终停在楚承曜床前,拿起楚承曜方才诊脉的手闻了闻: “咦?怎会有墨菱香的味道?” 钟毅:“何为墨菱香?” “是一种制香的药草,香味似梅花,却比梅花浓烈好闻,常用于制作熏香,或是煮成汤水用来沐浴,周身可染上香味。” 宋易急道:“这东西有毒?” 吴大夫摇摇头: “此物单用无毒,可若是和一种治疗失眠的药草,无梦,放在一起,墨菱香会使无梦的药效,成倍的挥发,使人困倦昏睡。殿下近来可有难以入睡,或是服用过助眠的药物?” 得了钟毅并未喝过的答复,吴大夫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些: “这无梦,原产于屏南,天楚的大夫怕只有半数知道,用的也不多,若不是用于失眠,他用就更少了难道是老夫认错了?” 吴大夫再次捞起楚承曜的胳膊闻了闻,愈发不解的嘀咕道: “是墨菱香没错啊” 钟毅眸色发暗: “若真是因这两味药引起的昏睡,可能医治?” 吴大夫:“就算不医治,只要别再同时碰这两味药,最多昏睡个四五日便也无事了,醒来顶多头疼两日,不会伤身。” 昏睡四五日 四日后,便是大婚的日子,下手之人为的是不让殿下成亲! 思及此处,钟毅待吴大夫开完药方后,寻了给御医帮忙的由头,将张府医和张盈儿支走,让宋易带着吴大夫,去搜二人的院子。 找了半晌回来,吴大夫确实在一堆配好的药浴包中,寻到了墨菱香,却未找到半丝无梦的痕迹。 吴大夫深感兴趣的夸赞道: “那药浴包,用材极为讲究,不光能强身健体,还掩去了药味,只留下墨菱香的味道。手法比之传闻中的屏南张家也不逊色,可是张府医所配?” 钟毅瞳光微闪: “张府医只会调养身体,治些寻常小病,哪有如此妙手。是年前,遇到制香的商贩,张府医为讨王爷赏赐,高价买来的。” 待熬好药给楚承曜服下,吴大夫语气肯定的说,睡上几个时辰便会转醒,且醒来不会头疼。 钟毅客气道谢,付了沉甸甸的诊费,将吴大夫和安知闲三人送走。 多睡两日 上了马车,吴大夫没了人前的高人模样,埋怨的看向安知闲: “又害又救的,要玩到什么时候去?” 安知闲:“这差事可不是我招来的,是您自己揽下的,算算日子,怎么着也还得三日。” 吴大夫憋闷的嘟囔: “跟你俩这几年,打的诳语,比老夫一辈子都多。” 安知闲失笑:“您老人家爱才心切,配药时可是高高兴兴的,这会儿怎么还怨上了?” 吴大夫理亏的把头扭到一旁: “年轻人……多睡两日也不打紧。” 晋王府。 三位御医宫中都有差事,不能一直守在晋王府,待吴大夫走后,钟毅独留下陈御医,将另外两位御医送走。 宋易追上前,暗示管家给了两位御医不菲的报酬,御医未诊断出病因推辞不收。 管家却道:跑这一趟,辛劳耽搁了半日,必须得感谢,不然晋王醒来定要责备他怠慢,御医们这才收下。 陈御医听闻吴大夫诊断的病因,心中迷雾豁然开朗后,又陷入迷惑: “居然是无梦和墨菱香,怪不得诊断不出……可这两味药,并非产自天楚,因数量少常买不到,故而有极少有大夫会用,怎会同时被殿下误服?难道是遭了暗算?” 钟毅沉默不语,虽没查到实证,可他心里却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听得院门外吵闹,叫来侍卫询问,得知是张府医父女,发觉两人的院子被人搜查过,来找钟毅要说法,却被钟毅下令,不得入正院,正在院门口同护卫说理。 钟毅本就烦躁,听得吵嚷当即下令,将两人撵回各自的院子关起来,楚承曜醒来之前,都不得跨出院门半步。 耳根子清净下来,寸步不离守着楚承曜醒来,可等了许久,眼见已经过了吴大夫所说的时辰,楚承曜还没有醒来的迹象,钟毅忙叫来宋易,再去请吴大夫来府。 楚承曜昏睡的消息传进皇宫,皇后和娴贵妃第一反应就是楚承曜在耍诈,派了探子四处查探消息,去过晋王府的两位御医刚进宫门,就被皇后和娴贵妃接连叫走。 待确定昏睡是真,皇后立刻给太子和国公府递了消息。 揉着昏胀的额头,皇后下意识叫了一句: “顺意……” 没听到回应,皇后忽而睁开眼怔怔出神,喜儿见状小心上前: “娘娘可是又头疼了?奴婢帮您按按吧?” 见皇后没说话,喜儿壮着胆子上前,轻轻按着皇后的额角。 良久皇后幽幽叹息:“顺意才这个年纪,真是可惜了……” 喜儿语调轻缓:“人死不能复生,顺意姐姐生前最是心疼娘娘,定不忍见娘娘为她伤怀。依照娘娘的吩咐,给顺意姐姐安葬的地方极好,想来来世定会是个好命。” “她该得的,毕竟忠心跟了本宫一场……” “娘娘真是菩萨心肠。奴婢只是奇怪,顺意姐姐虽被打了板子,可有娘娘送去的药,掖庭狱纵然生存恶劣,娘娘给的那些药也不至于毫无药效,短短几日便丧了命。” 尸体留字 喜儿说者无意,皇后却是听进了心里。 仔细算来最有机会也最有能力下手的,必然是娴贵妃无疑,当下就派了心腹,去掖庭狱仔细探查。 皇后不顺心,娴贵妃也在着急上火。 因着秦知许吊死在秦王府,朝堂和民间对秦王府都颇有微词,甚至还有御史因此事弹劾楚承烨。 加之赵华琼和肖思明的事,让楚承烨两个最得力的心腹起了龃龉。 为免肖赵两家为此反目,娴贵妃在皇帝面前费尽了口舌,求了一道赐婚的旨意,让两家的婚事从被人非议,变成了恭喜艳羡。 挥退宫女端来的参汤,娴贵妃耐着性子,询问起贾玉的伤势,听闻还要静养一段时日,吩咐宫女明日再送些滋补的药材。 心腹将从御医那探来的消息回禀,得知楚承曜昏睡为真,娴贵妃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太子。 不光增派了人手,紧盯着太子皇后和秦国公府,还叮嘱自己人务必多加防备,小心太子一石二鸟,把这黑锅栽赃到她或是楚承烨头上。 说完正事,听闻皇帝今夜,又招了新入宫的仪美人侍寝,娴贵妃冷嗤: “她最好是能耐再大些,将陛下彻底迷住才好。” 秦国公府。 秦宗良收到楚承曜昏睡的消息,除了觉得是楚承曜的诡计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楚承烨。 本欲找孟杰询问,可还没见到人,孟杰和吴大夫就再次被请进了晋王府。 管家自外院而来,说是安葬顺意的婆子,发现顺意身上刺了字。 秦宗良叫来婆子,仔细询问了刺字的位置,本准备开棺亲自瞧瞧字迹,好在婆子机灵,下葬前给顺意擦身子换衣衫时,用纸笔将顺意身上的字拓写了下来。 秦宗良展开纸张,四个凌乱歪斜的字,也瞧不出是不是顺意的字迹。 思虑片刻,秦宗良重重打赏了婆子,又将字迹誊抄了一份,让薛忍送去给太子辨认。 薛忍出去了一个时辰,不光找太子认了字迹,还遇到了回不夜侯给吴大夫取东西的孟杰。 “殿下说字迹虽凌乱,有两处落笔,确是顺意的习惯,应该是顺意的字迹。” 秦宗良:“顺意聪慧又对姑母忠心,她将字刻在身上,定是发现了什么,仔细查,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薛忍恭敬应下:“回府前见到了孟杰,据他所说,晋王是误食了屏南的药材,睡几日便会醒。” “又是屏南……这么巧?” 林府。 天还未亮,林府的下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几个主子也是早早起来装扮一新,朝食刚过,来贺喜的客人陆续登门。 虽是家宴,只邀请了亲朋好友,来的人数也要摆上十桌。 顾家自不必说,全都到了场,楚承逸楚承平还有冯斯年兄妹,还有安知闲和冉公子,以及梦夫子,都早早赶来贺喜。 林锦安站在林思远身旁迎客,朝每个对自己贺喜的亲朋寒暄道谢,游刃有余又谦虚有礼的模样,更引得长者夸赞。 王慧昭跟在父母身后,透过缝隙只打量了两眼,娇羞的笑意便布满了俏脸。 和离之人 姚太师到时,原本热闹的前厅,寂静了片刻,待看到他身旁的姚惠宁时,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多年未曾赴宴的姚太师也就罢了,他和林太傅毕竟私交多年,为这份情义破例赴宴,倒也合乎情理。 这位前太子妃……可是和离之人,不好好在府里呆着,怎么还跑出来赴宴? 姚惠宁硬着头皮听着姚太师,同林宴清和顾弘章寒暄说话。 自和离后,头一回在这种场合露面,来之前虽做足了心理准备,可面对这么多人非议的目光,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发僵的身子不断的催促着她逃离。 就当她准备找由头离开时,笑意明媚的林锦颜迎了上来,同众人见礼后,拉着姚惠宁的手笑道: “惠宁姐姐,我送了帖子怕你不来,求祖父找了太师好几次,才求动太师劝姐姐,祖母听闻姐姐来了,赶紧就让我来接呢。” 林锦颜一番话并未压低声音,众人都听得清楚。 说完话,林锦颜行礼告退,拉着姚惠宁直奔后院。 离开那些审视的视线,姚惠宁身体僵化,随着手背上的传来温热逐渐变淡。 视线随着手上移,对上林锦颜明亮含笑还带着丝鼓励的眸子,姚惠宁原本一肚子的疑问,全部付之一笑。 如此坦荡正派的女子,问她是因为什么目的,才会三番五次帮自己,算得上亵渎吧…… 同刚和王夫人寒暄完的白伊然,一转头刚好碰上楚承逸。 后日便是小儿子和妍凌君主大婚,日后也就是一家人,白伊然亲近的同楚承逸说起话,表达对妍凌君主的喜爱之意。 楚承逸一派讨喜的晚辈言行,惹得白伊然的笑意更大了一分。 郭皓立在楚承逸身后,忽而抚上手背痛呼出声,白伊然寻声看去。 瞧见郭皓手上的红肿,上前查看了一番,低垂的眉眼里快速闪过复杂,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咦?你说是昨日在梵音寺后山被虫咬的?我怎么瞧着……像是我给颜儿配的防身药粉……” 楚承逸:“昨日府医瞧过,说是被毒虫叮咬所致,怪不得用了药也不见消肿呢,原是您配的药粉?” 白伊然又仔细看了看伤处: “确是我配的药粉,府医也没说错,确有一味毒虫入药,不光会中毒还会致人晕眩,寻常解毒效果微乎其微,一会我开个方子,用上两日便无事。你这护卫,怎会碰到这药粉?” 楚承逸听白伊然的话音,就知她对昨日之事并不知情,也明白了林锦颜是打算隐瞒。 当即借口说,白芷昨日在山中不小心摔跤,估计将那药粉摔丢了,正巧被郭皓染上: “怪不得郭皓昨日下山一直说头晕,我还当他是犯懒了,竟不想是这般高深的药效。” 白伊然:“颜儿前些日子遇袭,给我们两家人都吓坏了,她一个弱女子,还要开学堂,也不能一辈子呆在府里不出门,这才给她配了些防身的药,她几个贴身丫头我都给了。” 贵客登门 同白伊然说完话,楚承逸左右瞧了瞧,看到不远处同岳明珠和林婉蓉说话的冯斯瑶,上前将人叫到一旁。 说起郭皓中毒,刚被白伊然发现了端倪,托冯斯瑶给林锦颜带话: “仔细回想,郭皓应该是找人途中,误碰了药粉。方才瞧见将军夫人,便请她给瞧了瞧,谁知竟找到了配药的本尊。你给林小姐说一声,我并未透露白芷被掳一事,她想瞒就莫要被将军夫人诈出来。” 和楚承逸单独说话的冯斯瑶,脸色虽和寻常一般,清淡浅笑,心里却像点烟花般,紧张又愉悦: “这就去给三哥带话。” 面对妹妹唯二的好友,楚承逸像哄妹妹一般的语气,笑着拱手: “那便多谢斯瑶了。” 听到楚承平叫自己,楚承逸说完话便离开。 冯斯瑶目送他的背影走远,泛着桃花清甜的眸子,一转头就对上亲哥打量的眼神: “瑶儿,你……” 冯斯瑶慌乱片刻便镇静下来: “哥,林老太太应该和姚小姐说完话了,我去后院给老太太请安去。” 冯斯年瞧着妹妹渐远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妹妹长大了啊…… 岳明珠看着冯斯瑶过来,笑着同其说话。 感受到冯斯年追随而来的视线,岳明珠大方的抬眸看去,视线对上,两人颔首见礼。 林锦颜将姚惠宁领到后院,和老太太说上话,便出来接待其他女眷,刚出院门遇上冯斯瑶三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白伊然叫住。 冯斯瑶快速同林锦颜低语了几句,才转过身同白伊然见礼。 白伊然对几个女儿家和善的说了话,寻了由头让玛瑙先带人进去,她则是将林锦颜叫到一旁询问。 林锦颜对答如流,同楚承逸统一的口径,并未让白伊然起疑。 “前几天下雨,山里湿滑的厉害,白芷就是因为扶我才摔跤,蹭破了脸得养两天,才让她留在颜玉轩没出来。舅母若不信,只管去问白芷。” 白伊然:“你的话我自是信的。昨日你让药铺给我传信,还带了张白芷配的药方,承逸那护卫便是中了那药方上的毒,方才就问到了我头上。” 虽有洪九守在一旁,林锦颜依旧谨慎的压低了声音: “白芷的本事,可是舅母给我寻来保命的底牌,除了自家人我谁都信不过,小王爷虽不会害我,却怕他不小心透露出去。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可靠。” 想到林锦颜身上发生的事,白伊然后怕又心疼的,揉了揉林锦颜的脸蛋儿: “你顾虑是对的,白芷制毒颇有天赋,那方子连我都是看了两遍,才发觉精妙之处,既可迷晕还可留痕,用来防身再好不过,有她在确实更为放心。” 说话间,林顺快步找来,说是太子和秦王以及秦王妃来了。 顾不得抱怨几人的不请自来,林锦颜和白伊然对视一眼,去往前厅。 太子和秦王,自有林宴清和林思远接待,秦王妃自然由林锦颜带去了后院。 皇子打擂 太子和楚承烨各都紧盯着对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知晓。 太子原本只是准备了贺礼,没想亲自来林府的。 秦宗良的妻子,和吏部孙尚书的女儿孙灵秀,这两日不知何故,都病的卧床了,自然来不了林府。 太子和离不久,东宫并无正妃,总不能让通房过府道贺,这才亲自跑一趟。 楚承烨原也不打算到林府的,听闻太子要来,便也跟着来了。虽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自降身份,但能给太子添堵,他自然乐意之至。 待到了林府门外,得知前妻和前老丈人也在,太子就准备掉头回去,却被楚承烨连拖带拽的请进了林府。 偏楚承烨嬉皮笑脸的,又是这种场合,太子连发作也不能,只得忍下怒火,勾起笑脸满嘴道喜爱才之意。 一个储君,一个王爷,就算二人一直说着让众人不要拘束,可气氛远不如方才热烈随意。 楚承烨三番五次的,将话头往太子和姚太师身上引,看着太子愈发僵硬的笑脸,只觉心中畅快。 姚太师垂眸喝茶,除非点了名应付两句外,不接两人任何话。 太子强撑着笑脸,关心起楚承烨最近被弹劾,以及坊间的骂名,气的楚承烨笑意中,都带着磨牙声。 姚太师、林宴清、顾弘章、秦贤都算得上德高望重,可以不接两位皇子的话,其他人确是不敢,场面冷清一瞬赶忙热场转圜,在尴尬中强行热闹。 都止不住在心里骂娘,这两位要吵架去各自府里吵呗,何必来这打擂台,给他们累够呛。 前厅热闹非凡,后院也是一派说笑。 秦王妃见到姚惠宁,一口一个皇嫂,叫的分外亲热,话语中回忆从前,好似两人从前极为要好的模样。 姚惠宁脸上虽带着浅笑,在听到秦王妃那几句皇嫂后,眸底早没了和老太太说笑时的暖意,客套点明让秦王妃直呼她名字,秦王妃依旧深陷“过去情谊”不可自拔。 “臣女知王妃,念及和臣女的旧情,一时间改不了称呼。可臣女和太子殿下和离,是陛下金口允许的,王妃如此称呼,要是被旁人听去,怕是会觉得,王妃不拿陛下的旨意当回事。” 姚惠宁一顶不敬天子的帽子,温柔的扣下来,秦王妃就算有意羞辱,也没法再开口,笑盈盈客套两句,转了话音。 丫鬟来禀报,说是齐尚书的妹妹齐焉,这两日病的下不了床,不能过府道贺,特意送了糕点来。 林锦颜忙让玛瑙去接糕点,问问齐焉病情如何,再给送糕点的人,多给些打赏。 待玛瑙应声出去,林锦颜又看向白伊然: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齐小姐韩小姐和孙小姐,还有世子妃都忽然生病了。舅母,等二表哥的大婚后,她们若不见好,您得了空,可否给瞧瞧?” 林锦颜开口,白伊然自然无有不肯,当即便答应下来。 秦王妃:“我替双儿先谢过将军夫人和锦颜了。要说也奇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都病了。” 撇清关系 一场宴会,饭菜可口茶点丰富,下人礼数周全伺候周到,不管是真心还是客套,都将操持宴会的林锦颜,夸了个天花乱坠,更有甚者借着玩笑之言,探着口风,想将林锦颜拐回家。 老太太喜笑颜开的拉着林锦颜的手,直呼舍不得这般贴心能干的孙女,要在身边多留几年。 官眷个个都是人精,林锦颜的主意打不着,立马又打听起林锦安来。 老太太虽对自家人,耳根子软些糊涂些,却也不是个傻的,只说是老了操不动心,孙子的婚事全凭林思远做主,半丝没让官眷套出话来。 趁老太太回院子喝药更衣的空档,林锦颜看了眼玛瑙,后者了然的退下,不消片刻捧着个食盒再次回来。 “小姐,这是周家表小姐方才送来的贺礼,说是亲手做的,可要送去松茂堂?” 正和秦王妃说笑的林锦颜,笑意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 “拿下去给白芷她们分了吧,祖母身子才刚好点,别再因此动怒又严重了。” 见玛瑙吞吞吐吐的应下,林锦颜不解道: “可还有旁的事?” 玛瑙打量了众人一圈,才踌躇开口: “周家表小姐带话说……让老太太莫要太过生气,表小姐不日就要嫁进晋王府,日后若有难处,表小姐绝不推辞。” 林锦颜闻言,最后一丝笑意也没了: “去给周家来的人传话,就说林家家风清白,遇不到什么难处。纵然有,也求不到晋王妃头上去。她虽在林家客居了几年,可林家也没教会她什么,不敢领这么大的情分。” 玛瑙应下行礼告退,白伊然温柔的哄起林锦颜来: “莫要为她生气,林家家风再严,也架不住有心人攀高枝儿。林家能管住她言行,却管不住她回自个家,也管不了周家事,她在周家如何,自然也算不到林家头上。” 官眷们闻言,便知晓这些话是说给她们听的,要不然最是知礼的林家,怎么会让丫鬟在人前说起这些私密? 林家这番态度,无非就是为了和周玥雪撇清关系,也撇清周玥雪行为不端,与林府无关。 对于周玥雪这个曾经的情敌,岳明珠也没什么好感。想到那日来林府,周玥雪突发不适呕吐不止,林锦颜送自己走时,曾说怕自己日后不愿意再来。 本就对林锦颜有好感,自然不忍她被不检点的周玥雪牵连: “将军夫人说的是,那周小姐若是真念老太太的恩情,有些事就做不出来。幸亏事情是发生在周家,要是在林家,依照锦颜和婉容的性子,怕是要被逼的投河了。” 本欲开口帮林锦颜说话的冯斯瑶,被岳明珠抢了先,看岳明珠的眼神透着满意,同梦夫子和王慧昭几人,跟着附和了几句。 官眷们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抱不平,将林家姐妹,从周玥雪无媒苟合的事里摘的干净。 林锦颜见目的达到,带着林婉蓉起身,对着众人感激的行礼道谢,借着秦王妃和这些官眷的口,将此事盖棺定论。 父爱降临 送走宾客,林思然的酒也醒了大半,林婉蓉煮了醒酒汤亲自端来,将林思然感动的几乎落泪。 这个从来没放在心上,甚至视为污点的女儿,从没让他费过心,总是安安静静不争不抢。 林思然的记忆中,都没有同她玩耍的情形,好似突然一下子就长成了大姑娘。 一想到这个女儿,有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后代,林思然就觉得,这个被忽视的女儿,秉性好相貌好,又放在母亲身旁教导,听说连管账掌家也学的不赖,总之便是千好万好…… 一时间,父爱泛滥,问了林婉蓉半晌的话,从衣食住行到平日干什么,全都问了个遍。 面对如此情景,期待父爱多年林婉蓉反应平平,反倒是桂儿激动的热泪盈眶: 小姐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被老爷瞧见了。 出了客院,桂儿兴奋的同林婉蓉说起方才的事,却见林婉蓉神色淡淡,不由疑惑不解: “小姐,您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老爷看到您了,开始关心您了,您怎么不是很高兴呢?” 林婉蓉自嘲一笑: “爹不是关心我,也不是将我放到了心里,只是因为大哥找不回来了,我是他唯一的子女,他才会如此。” “小姐……我没听懂,大少爷若找不回来,唯一的子女不就是您吗?” 林婉蓉停下脚步,看向颜玉轩的方向: “爹看到的只是唯一的子女,并非是我林婉蓉,若爹还有旁的孩子,定然也是瞧不上我的。这世上,只因为我是林婉蓉,便对我好的人,并不多。” 从前,她日盼夜盼,就盼着能被爹瞧见,能有爹娘疼爱,幸得妹妹庇佑,帮她找回了娘亲,得过娘亲的疼爱,更懂方才的父爱,虚浮的可笑。 想到此处,林婉蓉笑的眉眼弯弯,只觉横在心中多年的山头,消散的无影无踪,身心都是一派轻松: “有颜儿,有娘亲,有祖母祖父,有安儿,还有舅母一家,我得到了已经足够多了。旁的,就随缘吧。” 说笑间,林宴清差了下人来请,林婉蓉忙带着桂儿前去。 花厅内,因着后日便是顾奕辰大婚,顾家其他人都回府忙去了,顾家只有顾弘章和顾睿洲在,其他客人只剩姚太师祖孙,秦贤父女以及安知闲。 老太太应酬了半日身子乏累,已经歇下了。林家其他人,除了酒醉的林思然外,全都聚在此处说话。 林宴清在林婉蓉来之前,示意林锦颜带着梦夫子和姚惠宁,去商量学堂的事,林锦颜余光扫了眼安知闲,乖巧应下,带着梦夫子两人回了颜玉轩。 林锦颜二人前脚刚离开,林婉蓉便来了花厅,行礼落座后没瞧见林锦颜的身影,悄悄询问林锦安。 林宴清:“我们这些长辈,有话要讲,安儿婉蓉你们带着睿洲和知闲自去玩吧。” 林锦安脆声应下,同几人起身行礼告退。 看着几人出了厅堂,姚太师笑道: “你这老家伙,是打上了知闲的主意吧?” 私下通气 见姚太师说完,林宴清笑意中带着窃喜,顾弘章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叫完婉蓉那丫头,就把颜儿打发走,这是要婉蓉跟安家小子多接触些,有洲儿和安儿在旁,也算不得失礼,这个一本正经的老滑头…… 早知道林宴清心思的秦贤,朗声笑道: 「知闲这孩子是真招人喜欢,我要是有年纪合适的晚辈,定然也想将知闲拐回家的。」 说笑一番,姚太师靠着椅背看向林宴清: 「特意让我们留下,是有话要讲吧?」 林宴清点头,示意林松带走下人,关上门守在院外。 「两位与我年少相识私交多年,这朝中我最信的人,便是二位。我和顾兄两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留下两位,是因为有些事,想给两位通个气。」 林宴清说完,朝顾弘章点点头,顾弘章将查来的林锦颜遇袭始末,以及牵连到太子的事,简单明了的说给二人; 「得亏洪九舍命护住了颜儿,不然不光是颜儿,顾家和林家怕也逃不过。」 听顾弘章说完,不光秦贤气的拍桌,就连一向神色淡淡的姚太师都变了脸色。 秦贤:「昨日大理寺颁出告示,说刺杀颜丫头的是漠北人,我还大骂漠北无耻之尤。没想到天楚国度,竟有这么多无耻之辈!颜丫头本就体弱,平日里处处与人为善,他们如何忍心下此毒手?」 姚太师:「程家居然也牵扯其中?他们可是追随过先帝的,先帝还曾夸过程家治家严明,怎会出这种后辈?当真是堕落。」 林宴清说出明悦母女,又道明悦出宫前,曾服侍太后,姚太师的脸色更沉了两分: 「既然那般早便安插了棋子,那被监视的就不止程家一家。说不得我们几家,都有耳目。这么多人,私下要害颜丫头,应该是因为太后寿宴上,众皇子和漠北人求娶。」 林宴清:「我和顾兄也是如此认为。真心疼爱后辈的,哪个愿意用孩子去换前程?当初惠宁要嫁进东宫,你也是反对的。」 顾弘章点头:「人人都道皇宫好,可入了那吃人的宫门,半点不由人。我们是不会让颜儿嫁入皇室的,此言寿宴后便已对陛下言明,可陛下虽是答应了,却不让将此事外传。没多久,颜儿便遇袭,险些丧命。」 秦贤惊道:「大将军是说……陛下用颜丫头做饵?他可是君王啊…怎会……」 姚太师眸底尽是冷意: 「就因为他是君王,才会如此。旁人不会,他却是做得出的。处处礼让他的嫡亲手足,他都容不下,更何况颜丫头这个臣女?与他而言,只要是能助他成事,任何人他都能舍下。就这点来看,他虽是先帝血脉,却丝毫未曾遗传到先帝的仁善,倒是同太后更像些。」 话毕,四人好一阵的沉默不语,就连曾经最忠君的顾弘章,也不觉此话有何不妥。 姚太师见顾弘章听到此等辱君的言论,并不像往常那般为君王驳斥申辩,眼神在顾弘章和林宴清身上转了一圈,心知二人这是寒了心,再看顾弘章,都顺眼了起来。 免费阅读. 有弊有利 凉亭里。 林婉蓉两次说要去找林锦颜,都被林锦安挡了回去。 林宴清早前同他说起,有意将堂姐许配给安知闲,一想到喜欢的安大哥,要成为自己的姐夫,林锦安便觉得高兴,自然乐意撮合二人。 待安知闲同顾睿洲对弈完一局,林锦安便仗着年纪最小,耍起了无赖,说下不过安知闲,非让安知闲起来,让自己同顾睿洲下一局。 坐下后,又道有安知闲盯着他下不好,托林婉蓉带着安知闲,去瞧瞧凉亭不远处新开的花。 早在林宴清遣人去叫林婉蓉,而后就将林锦颜几人打发走后,安知闲便明白是冲自己来的。 此刻瞧着林锦安反常举动,心知早晚要对面这一茬,也没再推辞,有礼有节的请林婉蓉带自己去转转。 看着二人的背影,顾睿洲落下一子: 「看来,我快要有妹夫了。」 林锦安咧嘴附和:「我也快要有姐夫了。」 ----------------- 凉亭外。 林婉蓉听林锦颜提过林宴清的打算,见此情形也明白过来,林锦安是在撮合她和安知闲,无措又别扭的低垂着视线: 认识了安知闲多年,对其也算是相熟,待人总是温和有礼,像个兄长一般。男女之情,自己倒是从未想过... 但安知闲家里人口简单,无婆母姑嫂需要伺候,家世也不如林府,她若是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离娘亲也更近,确是个极好的人选,这些都比齐王更适合自己,可见祖父和颜儿,是为自己认真的考量过的。 咦?为何会拿齐王殿下来比较? 安知闲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此处说话,凉亭里听不到,随即慢下脚步,叫停低头带路的林婉蓉,语气温和开门见山道: 「林小姐,此番情景,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何吧?」 听林婉蓉低声嗯了一句,安知闲将腰间的玉佩握在手中摩挲: 「不瞒小姐,太傅年节时便同我说过此事。小姐白水鉴心冰清玉洁,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是太傅爱重才给了我高攀的机会。可承平抛去家世身份,多年与我兄弟相称,这份情义我分外珍惜,故而做不到夺他所爱的事来。」 家中物色的人选,知晓另一个男子心悦自个儿,还当面说出来,林婉蓉只觉羞的没脸见人,正想逃离时,听到安知闲放缓了语气继续道: 「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小姐难堪,是想告诉小姐,承平当真是个极好的男儿,待人真诚心地纯良,对小姐一片赤诚,小姐可以试着相信他一些。」 林婉蓉咬了咬唇,虽依旧不敢直视安知闲,好歹壮着胆子开了口: 「我...我不是不信齐王殿下,只是...」 安知闲:「只是觉得承平身份贵重,皇室礼数繁多交际复杂,怕自个难以应对是吗?」 林婉蓉点头:「我的出身只能嫁给寻常小户,哪敢肖想天潢贵胄。」 「承平既有这份心,就表明他不在意这些。至于他的身份,王府后宅虽繁琐些,可有弊也有利,有了齐王妃这个皇家身份,你便能护着想护的人。」 免费阅读. 后怕道谢 颜玉轩。 林锦颜同梦夫子和姚惠宁,三人闲话家常相谈甚欢。 多数都是姚惠宁和林锦颜在说话,梦夫子大半时间听着,偶尔接话。 「当真是世事无常,不久之前,我还防着你抢我位子呢,如今我竟然主动把那位子弃了,同你平心静气的说笑。」 姚惠宁自己说出来,都觉不可置信,多年看重的位子,说舍弃便舍弃了,就跟做梦一般。 林锦颜:「谁说不是呢,那时候我也想不到,有一天姐姐会成为夫子,活回祖母常挂在嘴边念叨的姚惠宁。」 梦夫子:「锦颜说的没错,你未进东宫前的样子,我也是见过的。故而你做太子妃时,我只觉那身宫装于你,像极了枷锁,还是现在的模样更好些。」 姚惠宁斜倚着,回顾往昔不由失笑,眸底带着丝苦涩和沧桑: 「难为老夫人一直记挂。入了执,总归是要撞了南墙,撞个头破血流才会回头的。现在想想,那么多年不敢有丝毫松懈,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在熬什么?」 林锦颜:「世间能有几人,能如姐姐这般,舍得下泼天的权利富贵?旁人我不知,我可是仰慕的紧。如今姐姐年岁尚轻,经这段时日好生休养,身子也大有好转,往后的路还长着呢,那么几年又算得了什么。」 姚惠宁指着林锦颜,看向梦夫子笑道: 「瞧瞧,这妮子也忒能宽心了,怨不得招人喜欢呢,就连我祖父那等眼高于顶的人,都夸赞过她多回。」 梦夫子想起林锦颜年幼时,托自己清查二房侵吞嫁妆的事,忍俊不禁的赞赏道: 「她自小便聪慧嘴甜,虽良善却不是个好欺负的。」 林锦颜:「天大的冤枉,我可是出了名的柔善可欺。倒是太师夸了我什么,好想听呀。」 姚惠宁:「没瞧出来,还是脸皮厚的。」 梦夫子:「嗯,自小便如此。」 林锦颜:「简直没处说理了,我要找祖母去哭一哭去。」 三人好一阵笑闹,也觉关系更近了。 玩笑过后,三人商议起学堂的事,梦夫子虽只在后宅教书,却是三人里唯一做过夫子的,同两人传授了不少经验。 ----------------- 待送走所有宾客,林婉蓉来到颜玉轩,本是有一肚子想问,却被林锦颜告知,前两日徐夫人被人迷晕掳走,当下想问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 「娘亲现在如何了?娘亲认识的人极少,也没和谁起过龃龉,为何会有人要害她?」 林锦颜温柔宽慰:「姐姐莫急,幸亏找到的及时,徐姨只是晕了过去并未受伤。那日哥哥游街不得空,昨日又定下要出城,我是怕姐姐知道后,见不到徐姨担心受怕,故而拖到今日才说。」 林婉蓉听到人没事,心中稍安。 林锦颜将寻人的经过,和哪些人帮忙,以及怀疑是谁动的手,目的为何,大概说了一遍。 林婉蓉听完缓了好一阵,后怕的同林锦颜道谢: 「怪不得安老板那会说,齐王殿下帮过我,我原以为是以前的事,原来竟是此事。」 免费阅读. 朝廷命官 从颜玉轩回来,林婉蓉一夜无眠,将心里一团乱麻的线团拾起,挨个解开,梳理整齐重新缠绕。 次日早起,同家人用过朝食,不等她开口,林锦颜便向老太太提起,说是要带她去铺子盘账,再去将军府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老太太自是乐意后辈多学点本事,乐呵呵的催促二人出门,不忘嘱咐多带些护卫下人,不可去偏僻处。 姐妹两脆声应下,相携出门。 林婉蓉看着侧前方发光的妹妹,眸底不知不觉有了水汽: 知道自己单独出府,必要费一番口舌,故而先开了口……她的颜儿总是那么护着她…… 她是姐姐啊,说好要护着妹妹的,可空有心,却一直胆怯的龟缩不前,是时候了…… 泰安城郊外。 破旧的房屋内,阳光自窗棂投射在床前,一道道光束中,有灰尘在其中跳跃。 床上头发散乱的男子,眼皮昏沉的掀起,好半晌才看清东西,转过头打量着屋里简陋的陈设,干涸到起皮的嘴唇张开,嘶哑的声音虚弱传出: 「有……有人在吗?」 叫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回应,男子挣扎着坐起上半身,累的气喘吁吁脑袋发昏。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布丁道袍的老汉走进屋内: 「哟,你醒了?命够大的。」 说着话,老汉拿过桌上的瓦罐,倒了一碗水递给男子。 碗缺了一个口,有一大圈黑色的污渍,离近了还有一股子药味。 若是以前这种东西,男子别胡说是碰了,就连瞧一眼也嫌脏。可如今口渴的男子,完全顾不上脏不脏,接过破碗一饮而尽,甚至因喝的太急,被呛的连连咳嗽。 连喝了三碗水,男子才觉活了过来,询问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清虚观,距离泰安城五十里,大伙儿都叫我李道人。我在官道上,发现你发着高烧晕倒在路边,把你扛回来的。灌了几天药,你也不见醒,我还寻思得挖坑埋你呢。」 男子回想起晕倒前的事,激动的拽住李道人的衣袖: 「多谢道长救命,我乃朝廷命官,遇歹人迫害才落如斯境地,烦劳道长进城,通知我家人来接我,必有重谢!」 林锦颜带着林婉蓉出府后,直奔永宁巷,将林婉蓉送到门口,留母女两单独说话,转道去了不夜侯。 竹青将主仆三人迎进后院,刚进院门,就碰到一脸不耐的吴大夫。 三人见礼后,林锦颜笑盈盈道: 「吴神医这是要出去?」 眼下青黑的吴大夫,气闷的冷哼: 「托你的福,又要去晋王府。」 林锦颜忍俊不禁,克制住笑意,欠身行礼道: 「辛苦神医了。」 白芷扬起灿烂的笑脸上前: 「有吴神医妙手,相信晋王殿下明日晚间定能醒来。」 吴大夫瞧着白芷明晃晃的笑意,气的想骂又生生忍了回去,气呼呼的甩袖离去。 林锦颜瞧着好笑:「这几日怕是将吴神医折腾的够呛,听闻吴神医闲时爱小酌两杯,我泡的桂花酒应该好了,回头给吴神医送两罐来。」 免费阅读. 趁病打劫 屋内的风潇然,原本像一滩泥般,窝在软榻上看话本子,听董瑞说林锦颜主仆来看望,飞快从软榻上爬起。 把散开的衣衫系好,理了理头发,又将揉成一坨的被子铺平整,随后爬上床盖好被子,又趴下将鞋子摆放整齐,检查仪容并无不妥,才端出一副清冷柔弱的模样靠在床头,示意董瑞开门迎人。 董瑞不知自家主子又抽的什么风,撇了撇嘴角,老实去开门。 安知闲听闻林锦颜来了,同对弈的老客道了歉,脚步轻快的赶来后院,见董瑞开门迎人,带着三人一同进屋。 瞧见风潇然一副清冷贵公子的模样,说着话还偶尔伴着轻咳,安知闲蹙眉看向董瑞: 你主子发哪门子的癫? 董瑞:搞不懂,没眼看。 见礼后,听林锦颜道谢后,询问自己的伤势。 风潇然扫了眼白芷,难得的心平气和: 「无妨,吴大夫说卧床多养一阵,日后好生注意些就是了,白芷姑娘无事便好,咳咳咳……」 看着风潇然这幅勾栏做派,安知闲只觉脚痒。 见白芷上前给风潇然把脉,安知闲以喝茶为由将林锦颜请出屋,再多看一会,他今日怕是都不用吃饭了。 知晓林锦颜的脾气,安知闲将人请到了屋外的石桌旁落座,透过窗户就能瞧见屋内情形。林锦颜心生满意,在心里暗暗感叹安知闲的体贴。 洪九在靠门口,瞧了瞧屋内外的情形,不禁感叹无处容身。 想了想,回到屋内靠窗的软榻旁落坐,顺手拿起拿起踏上的话本子翻看: 想要获得心上人倾心,当创造相帮的机缘,可令其对己心生感激,若在援手时受了皮肉之苦为最佳,纵然受伤微末,也需柔弱视人,更可激发其愧疚心疼之意。 洪九抬眸,对上和白芷柔声说话的风潇然,一言难尽的神色,在二人身上流转。同风小对视上后,洪九扯出窃喜的坏笑,举起手中的话本子,冲风潇然晃了晃。 风潇然的柔弱的神色僵住,稳住心神边和白芷说话,边快速想着法子。 在风潇然以饿为由,将董瑞带着白芷出了屋子后,立马坐了起来。透过窗户见白芷走远,一个翻身利索下床,去抢洪九手里的话本子。 他若没伤,洪九确实不是对手,可此刻洪九仗着内力施展轻功,风潇然根本抢不到,急的压低声音哄人: 「好红鸠你快给我,那是董瑞买给我打发时间的,要是让白芷瞧见,误会可就大了。」 洪九将话本子藏在身后: 「就算风少主将本子抢走,我也可以口述给白芷,您说白芷是信您,还是信我啊?」 风潇然扫了眼屋外,气急败坏道: 「你不能因为你主子姻缘不顺,就毁我姻缘啊!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样太缺德了!」 洪九气定神闲: 「风少主别急呀,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您付个封口费,我保证不让白芷知道。」 风潇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你趁我病,敲我竹杠??」 免费阅读. 性情中人 屋外。 安知闲和林锦颜,温和的闲话,听到屋内的动静,正欲起身去瞧,就见风潇然一脸怨念的探出窗子: “诶!给洪九支五百两银子,算我头上!” 不待安知闲询问,风潇然气呼呼瞪了他一眼,转身钻进了被窝。 安知闲:……这人今天什么毛病? “林小姐见笑了,他…躺多了,才会如此。” 林锦颜转过头,瞧了眼门边神色愉悦的洪九,便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无妨,风少爷性情中人。” 安知闲:“越是性情中人,认准的人越不会变,其实他除了性子跳脱些,其他都算不错,是个可以依靠的。” 听出安知闲话中撮合之意,林锦颜浅笑点头: “瞧出来了,此番若不是风少爷,白芷怕是凶多吉少,我心中很是感激,可缘分一事,旁人也做不得主。” 安知闲笑意温柔:“小姐不必客气,他救人是自愿,不会强求。其实,我也是个性情中人。” 林锦颜端杯的手一顿,装作没听懂般,慢慢品茗: 这人……还真是,执着。 待白芷煮了碗面端来,生气的风潇然变脸堪比翻书,柔弱中带着感激,边吃边夸香,还说自个这两天食不知味,吃到这面才有了食欲。 白芷怕风潇然饿着,忙将做法细说给董瑞。 董瑞:呵,昨晚上那一锅两人量的鸽子汤,也不知是谁,连汤带肉吃了个干净,丝毫没给旁人留。 白芷临走前,风潇然边咳嗽,边碎碎叨叨的嘱咐:脸上的擦伤需得注意,吃食也要忌口些,不要单独出府…… 面对这个模样的风潇然,白芷是一点怒气都使不出来,扫了眼林锦颜和洪九,别别扭扭的应下,快步告辞。 送走了人,竹青进来叮嘱道: “主子,昨日给您和风少主熬的鸽子汤不够喝,今日多熬了些,一会您少喝点茶多喝点汤。” 昨晚上风潇然听说,汤是煮给安知闲和他补身体的,非说他受了伤,凭什么给安知闲补,赌气的吃了个干净。这会儿听到竹青的话,再不复柔弱模样,冷嗤道: “说给谁听呢?小爷这会儿吃饱了,谁稀得你的汤。” 竹青一脸莫名:……谁说你了?—— 马车里。 洪九将银票小心对折,放进怀里轻轻拍了拍,眯着眼睛一脸满足。 白芷:“洪九,安老板怎么给你了这么多银子?” 洪九:“嗯…打赏我保护小姐。” 白芷意味深长的看向林锦颜: “哦~保护好小姐,安老板就给赏钱啊?” 林锦颜抬起手中的书,轻落在白芷额头: “尽听她逗你,说不得是卖你得来的钱。” 洪九:“要真卖白芷,也该向风少爷拿银子啊。” 白芷俏脸绯红,作势要打洪九: “你乱讲什么!” 洪九微微侧身,避过了巴掌,学着风潇然的语气: “女儿家受不得寒,吃食可要注意些,药也得勤抹,莫要单独出府……” 白芷羞愤起身,同洪九闹成一团: “啊!我要撕了你的嘴!” 看书的林锦颜,听着两人笑闹,脸上带着纵容又无奈的笑意。 赏银寻人 城郊,清虚观。 李道人给男子熬了药喂下,又寻了个没有缺口的碗,洗的干干净净倒了茶水递给男子: 「你真是当官的?」 男子端起廉价的粗茶,冲淡嘴里的药味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确实有个大户人家到处寻人,是个顶好看的千金小姐,说是兄长丢了,悬赏三千两银子寻兄长,附近村民为了赏银,还帮着找过一阵。叫个什么昀的好像,莫非就是你?」 听到三千两,男子神色动容: 「我叫林锦昀,确实有妹妹…敢问道长,那寻人的女子可是姓林?」 李道人一脸思索,半晌拍掌道: 「对,就是姓林,听说是顾老将军的外孙女,那要是你妹妹,你岂不是顾老将军的外孙?」 瞧着李道人一脸崇敬,林锦昀避开视线: 「确实叫得上顾老将军一句外公……除了这位千金,可还有旁人来寻我?」 李道人激动的站起身: 「哎哟,早知道您是顾老将军的外孙,方才我就让那牛二今日便进城了,还等什么明日啊。那阵子寻您的人挺多的,好像有个什么二老爷二夫人,找了没两日便回去了,也没给悬赏,应该是您家的亲戚,不如您那妹妹和顾家的人诚心,到底是手足。」 听闻是顾老将军的外孙,李道人态度更好了些,念及林锦昀体虚还下不了床,打了水给林锦昀洗脸,又找来一套自己最干净的衣衫,送给林锦昀穿。 又急匆匆的出门去找赶车的牛二,催促他今日便进城送消息。 待人走后,换了衣衫梳洗干净的林锦昀,看着盆中的倒影怔怔出神: 我也算年轻有为,怎么活成了这副模样…… ----------------- 秦国公府。 薛忍将探查来的消息,回禀给秦宗良。 他追查顺意刻在身上的字迹,查到了一处宅子,来宅院探查时,只觉分外眼熟: 这不是了结春娇的地方,前些日子他还同宋易在此处假装打斗…… 「春娇既然是他楚承曜的人,她从侯府逃脱后去那藏身,那处宅子自然也是楚承曜的地方。倒是没想到,他那般早就开始往姑母身边塞人了,有意思。屏南的事一败露,他便遭了屏南的毒手,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薛忍:「晋王在自个府里装晕,我们也没法得手。」 秦宗良:「能得手也不能由我们出手,陛下虽瞧不上他,可也不允许旁人杀了他。既然他要晕便晕着吧,就算晕到后日成亲,也想法子将周家那个便宜王妃,抬进他晋王府,他休想赖掉。山川坛刺杀陛下,那批刺客的路引可做出来了?」 薛忍:「做出来了,为怕人查出来,隔几天才换地方出一两个,做的很小心保证查不出来源,也找到了晋王管辖内能出路引的地方,以同样的数量对换过,如今这批路引全都是以晋王的名义做的。」 秦宗良满意的眯起眼睛: 「妥善放好,待利用楚承曜压倒了秦王,再拿出来。朱典骅近来怎么没消息?」 薛忍:「派去盯着的人回禀说,他近来一直在行馆附近逗留,似乎瞧上了夜梁的公主。」 免费阅读. 大婚迎亲 今日是顾奕辰成婚的大喜日子,天公作美万里无云。 将军府上下装扮一新,从主子到下人都是喜气洋洋。林家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帖全家来了将军府。 老太太带着齐麽麽和玛瑙、琥珀,还有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丫鬟。 林锦颜不光带上了白芷三人,就连顾麽麽,周麽麽,还有外院的几个得力的管事婆子全都带了过来。 白伊然打眼一瞧,便知这是带来帮忙的,当下高高兴兴的道谢收下,就让秋蓉将林家下带走,去安排干活计。 顾及林婉蓉性子柔弱,本安排她去后院陪老太太说话的,可林婉蓉却一反常态,主动提及要同林锦颜帮着待客。 白伊然看的欣慰,同老太太笑言孩子长大了。 将老太太送到后院安顿下,林锦颜侧头,看着身旁林婉蓉,总觉得这个一向胆小的堂姐,好似有点不同了: 「不怕了?」 总是习惯落后一步的林婉蓉,上前同林锦颜并肩而立,笑意中也着微不可查的坚定: 「好像,没那么怕了。」 随着日头升高,将军府也是冠盖如云愈发的热闹,立在府门同顾睿洲一起迎客的林锦安,扫了眼看不到头的马车,立马吩咐林顺带人去帮忙。 顾奕辰听着客人道喜,脸笑的直发酸,林思远瞧着时辰尚早,劝顾奕辰坐下小歇片刻,亢奋的顾奕辰怕将喜服压出褶子,愣是没坐。 一听到了迎亲的时辰,检查了一番衣冠,在众人的贺喜中翻身上马,带着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去接等候已久的新娘子。 一向不喜应酬的白伊然,今日被一群官眷围在其中道喜,也没半丝不悦,笑颜如花的同众官眷说笑。 借着喜庆的气氛,不少人打听起顾睿洲,和林家两兄妹的婚事。 关于顾睿洲和林锦颜,白伊然含糊带过,只说是一个要保家卫国,一个要多留两年。倒是林锦安,她感叹了一句: 「安儿的婚事,太傅和妹夫年前便相看了人家,两个孩子也合眼缘,八字也合过了,极好极登对,要不了多久就要传喜讯了。」 至于人选,如何问白伊然都以林宴清不喜张扬为由,不肯透露。 这边问不出来,有心人便打起了老太太的主意,趁白伊然忙碌,预备去探口风,却见老太太拉着礼部王侍郎的女儿王慧昭,一脸慈爱的说笑,王慧昭一副娇羞乖巧模样。 看此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有官眷后知后觉小声谈论道: 「我那小儿子,春闱前曾给我说,见王侍郎的女婿,带着状元郎去听了好几回戏。现在想想,那时候两家人怕是已经合过八字了,两连襟约着听戏呢。」 「王侍郎家风清正,同林家私交多年,既然有此意向,瞒着做甚?」 「都是定了亲才对外说的,前段时间林家被造谣,事情刚过不久,八成是不想牵连亲家才闭口不言,等谣言彻底平息,自会对外讲,没听将军夫人说嘛,要不了多久。」 「如此说来,状元郎和公主都早早定了各自的婚事,确实是戚家造谣,听闻那戚老太太因戚家变故,中风卧床,都是报应。」 免费阅读. 指使之人 官眷围在一起,说完顾家,又说起秦知许。 因着秦宗良厚葬忠仆薛末,又妥善安置了薛末那未过门的妻子李氏,在民间口碑极好。 前些日子给亲妹收尸,悲痛过度当街晕倒,更是引的不知情的众人异常同情,私下对始作俑者的秦王府异常鄙夷。 纵然党争,也不能毁秦知许清白,活活将其逼死啊。 洪九立在门外,耐着性子听了番门里的议论,便去找林锦颜回话。 ----------------- 后厨僻静处。 隐约能听到炒菜声,和厨子大声的催促。 魏仲抓着一个身着粗衣的下人,一脚将其踹倒在林锦颜面前,将纸包的药粉递给白芷: 「这厮鬼鬼祟祟的,我瞧见他将这东西放进了凉菜里。」 白芷接过一番查验: 「是一些相克的药草研制的药粉,寻常人吃了会高热腹泻,若是体弱或是老幼的服用了,或可危及性命。且这些症状光看脉象,像是食用了不洁之物所致,极易误诊。」 林锦颜立在廊下,眼神发冷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下人: 「说吧,谁派你来的?」 因今日婚宴客人太多,将军府的厨子根本忙不过来,便从自家的三家酒楼里,挑了些厨子来帮厨,其中也包括了林锦颜的仙肴楼。眼前这人,便是仙肴楼的后厨伙计赵显。 赵显瑟瑟发抖的求饶,却死活不说指使之人,林锦颜示意魏仲动手。 洪九赶来见此情形,就将动手的活抢了过去,干净利索的卸了赵显的胳膊。 听赵显闷哼出声,被迫听了半晌是非,积攒出来的烦闷,也随之消散: 果然还是动手比较简单,嗯。 赵显蜷缩成一团,痛呼求饶,见洪九还要动手,害怕的大声叫道: 「是太子殿下!」 顾睿洲被玉彤带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听林锦颜说了经过,脸上布满厌恶的戾气: 朝堂上也就罢了,竟然舞到了辰儿的婚宴上来! 林锦颜:「他们生的事,断没有让咱们善后的道理,人先关起来,等婚宴结束送给他主子吧。」 顾睿洲明白林锦颜的意思,吩咐亲随避开人,将赵显绑进柴房看管起来,后怕又恼怒道: 「幸亏颜儿你机警,让魏仲紧盯着后厨,今日来的客人不乏高门望族皇亲国戚,若有人因此丧命,将军府定难脱罪责。他们居然将探子,都放进了你的铺子,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锦颜:「为了那个最高的位子,多下作的手段,他们都会用的。表哥,我们不能以君子之心去防,遇到任何异常,都得以最恶的心思去揣度他们。不然纵使逃过了这次,也逃不过下次。战场上也是一样,自己人也得防。」 顾睿洲面色僵硬的点点头,而后欣慰又心疼的拍了拍妹妹的脑袋: 「有你在,我离京也能更放心些。我同祖父和爹说过了,日后有事都会找你商议。只是我回京前,这担子怕是要你多担些了。」 林锦颜笑意灿然:「我本就是顾家孩子,保家本属分内之事。」 顾睿洲笑道:「好,我在外护国你在内保家,我们兄妹齐心。」 免费阅读. 万般不舍 襄王府。 面对到府恭贺的客人,襄王爷暗藏着伤怀,喜气洋洋的道谢。 从前总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可真到了出嫁这一日,又觉得来的太早,满心的舍不得。 见老父亲避开人擦了两次泪,楚承逸上前: “稳重点,大哥和二哥刚回来,他两常不在京都,好些人都认不得,你老躲开我们很累的。” 襄王抬脚就踹,被楚承逸一个闪身跳开: “滚滚滚,他两不认得,你不认得?不好好去迎客,来我这碍什么眼!” 楚承逸突然的动作,引得几位客人转头看来。 楚承逸一边对着瞧见自己的来客,笑着颔首示意,一边小声道: “您好歹是个王爷,说话注意些,这话听着像青楼的老鸨催着姑娘接客似的。” 藏在柱子后的襄王爷,气的瞪圆了双眼,跳出来正准备揍儿子,却被客人瞧见同他见礼,襄王硬生生将一口怒意忍下,扯出笑脸同客人寒暄。 楚承逸见襄王爷气没了悲伤,功成身退的溜到门口,同两个兄长一道迎客。 三兄弟长得有五成像,只是看着大哥矜贵,二哥谦和,楚承逸……浪荡。 大哥看了眼同客人说笑的父亲: “还是承逸有法子哄爹。” 二哥:“就这小子的脾气,八成不是哄,是气。也不知生气和难过,哪个更伤身体些。” 大哥边同贺喜的客人道谢,边抽空回话: “这倒不好比,不都说气大伤身嘛。你我常年不在京都,父王这些年,也不容易。” 楚承逸:“我还在这呢,非议都不避人了?” 闺房内。 天色尚暗,妍凌君主便被叫起,梳洗过后开了脸,开始繁琐的装扮。 繁重的喜服和头饰,压的她脖子都开始发酸,只想躺下歇一会,偏礼教麽麽一直盯着,不时提醒她要坐直。 要嫁给心上人的紧张和喜悦,和身体的劳累交织,让她既觉乏累解脱,又觉委绷解脱。 襄王妃看着一席盛装的小女儿,欣慰孩子长大的同时,也不禁红了眼眶。 妍凌君主原本嫌亲娘这段日子,对自己管教太严,见此情形怨念全消,百般不舍涌上心头,母女对视着,双双落泪。 秦王妃等一众女眷,好一阵的夸赞宽慰,才让母女两止住了眼泪。 立在人群边上的冯斯瑶,看着两人眼含艳羡。 妆娘刚给两人补好妆面,下人就跑进来禀报,说是新郎官已经到了大门外,正在三位小王爷手里过关。 襄王妃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吩咐人盖上盖头。 楚承逸等人逮住顾奕辰闹了好一阵,愣是快到出门的吉时,才将人放进门,盖头下的妍凌郡主,听着由远及近的喧闹声,交握的不由紧张的握紧,心跳如雷般静静等候。 拜别了双亲,该走的仪式走完,楚承逸蹲下身: “上来,三哥送你出门。” 妍凌郡主视线,只能瞧见自己的脚尖,虽看不见兄长模样,却不知为何酸了鼻尖,俯身爬上结实的后背,紧紧搂住兄长的肩膀。 十里红妆 楚承逸背着妹妹慢悠悠走在最中,大哥二哥一左一右相护,襄王爷和襄王妃跟在最后,生生忍着才没哭出声。 楚承逸虽笑意爽朗,却也眼眶微红,感受到妹妹难过不舍,开玩笑道: 「上回背你,都是十年以前的事了,那时还算轻巧,不想长大了这么沉,早知道就不背了。」 妍凌郡主的眼泪瞬间止住,朝着楚承逸的肩膀就是一拳: 「真讨厌,你不爱背就放我下来,让大哥二哥背我!」 大哥:「听他逗你,这活本来是我的,是他软磨硬泡抢去的。」 二哥:「他就差哭着求我了,没法子才让给他的。就你一个妹妹,我们都想背,他仗着年纪小,才抢了这好事。」 妍凌郡主闻言,眼泪又漫延开来。 「都嫁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般,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别哭肿了眼睛,吓到了新郎官。」 楚承逸虽嘴上厉害,脚步却是一慢再慢,可再慢也终究走到了府门,不舍的放下妹妹,盯着妹妹进了花轿,看向顾奕辰: 「你要让妍凌受了委屈,王府可不依。」 顾奕辰满布激动喜色的脸,染上郑重: 「三哥放心,郡主愿意托付终身,奕辰必不辜负。」 楚家三兄弟不舍的眸底透着满意,府门处的襄王妃,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依靠在襄王爷臂弯,在她不舍的目光里,在一众热闹声中,三兄弟同楚承平,加上皇族宗亲的堂叔,一个襄王妃的娘家兄弟,六个人一同作为送亲队伍,跟随迎亲队伍一起吹吹打打的前往将军府。 队伍后是绵延数里的王府陪嫁,包括床、桌、柜、凳、椅、器具、箱笼、摆件、金银首饰、翡翠珠宝、被褥衣物、铺子良田、宅院银票、下人等一应俱全,无一不精,日常所需无所不包。 看热闹的百姓,跟着迎亲队伍细数,发现嫁妆竟有一百一十八抬之多,不禁感叹王府疼女儿。 要知道寻常百姓嫁妆不过十六抬,多数还是些不值钱的物件,官员富户嫁女也才六十四抬。 瞧襄王府这架势,若不是依制公主出嫁,嫁妆一百二十八台,怕是还要再加。 天楚的百姓,大多都敬仰顾家,故而顾奕辰成婚,半城的百姓都赶来围观,以最朴实的言语,七嘴八舌的同顾奕辰道喜,顾奕辰拱手道谢,笑的脸蛋酸疼。 将军府。 待观礼贺喜的太子、楚承烨夫妇和长公主夫妇到场,所有宾客全部到齐热闹非常,诺大的前院都显得小的许多。 炮竹声夹杂着贺喜的喧嚣中,新娘子踩着吉时下了轿,喜娘扶着新娘子跨过马鞍,喜气洋洋的高呼着吉祥话,拿过红绸,将两端塞给两位新人,踩着红的夺目的红毡,新人朝着正厅迈进。 六位送亲的上亲,也由顾睿洲亲自迎进正厅。 婚宴中,高堂为大,纵然有太子秦王长公主一干皇室在场,也是顾青云和白伊然端坐主位,慈爱高兴的看着儿子儿媳入内。 听从着赞礼者的高呼声,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祝福中,拜天地,拜父母,拜对方。 免费阅读. 成为夫妻 随着赞礼者高喊礼成,两个小儇捧龙凤花烛导行,喜娘拿着麻袋前方开路,新郎执彩球绸带引新娘进入洞房,众人簇拥在新人身后跟随。 新人脚踏在喜娘铺好的麻袋上行走,五个麻袋,走过一只,喜娘等又递传于前接铺于道,意谓“传宗接代”、“五代见面”。 待新娘子进了屋,顾奕辰催促着妍凌四个陪嫁侍女快些进屋,而后紧随其后跳进屋内,眼疾手快的拴上门,屋外的人都没想到顾奕辰会耍无赖,愣了一瞬疯狂拍门。 顾奕辰隔着门,对着屋外起哄的众人大喊: “妍凌面子薄,今日又累了整日,闹洞房就不必了,各位先去前厅喝酒,我稍后便来赔罪!” 知礼愣了一瞬转而失笑出声: “姑爷还真是体贴。” 说完手背挨了妍凌一巴掌,忍着笑意,老实同其他三名侍女扶着妍凌在床边落坐。 喜娘还有流程没走完,头一次碰到这种不拘小节的新郎官,听着拍的砰砰作响的房门,一时急的语无伦次: “哎哟,这还没挑盖头呢,于理不合啊。” 面对挡路的喜娘,顾奕辰探头瞧了眼坐在床边的身影,掏出怀中早就备好的银票塞给喜娘: “我特意打听了,后面的礼节只图喜庆热闹,没人观礼也无妨,她最怕规矩,年纪还小今日也累着了,能免则免吧。” 喜娘瞥见银票的面额,喜色再度上脸,直呼顾奕辰会疼人,当下再不多言,拿过绑着红绸的秤杆,递给顾奕辰,高呼着“称心如意”。 顾奕辰接过秤杆,往日沉稳握剑的手,此刻竟微微发抖,深呼口气慢慢掀开盖头,看清妍凌郡主的脸,一时间愣在当场。 妍凌虽是个不拘礼数的性子,可到底是自己大婚,此刻正襟危坐,红扑扑的小脸被盯的愈发慌乱,根本不敢去看顾奕辰。 还是喜娘看不下去,出声笑道: “瞧瞧,新娘子美的,都把咱们新郎官看呆了。” 顾奕辰尴尬的站直身体,眼睛却还是离不开妍凌: “确实美。” 见知礼四人偷笑,又听得外间不死心的拍门声,顾奕辰忙吩咐道: “这个头饰虽美,但光看着就极重,快给郡主卸下,换身松快的衣衫。那边是净房,你们伺候着郡主梳洗。” 吩咐完正事,顾奕辰看向自己的妻子,语气柔了两分: “桌上准备了吃食,饿了就吃些,累了你就睡会,外头的人自有我挡住,你不必顾忌。” 妍凌听得心里甜丝丝的,心里的慌乱都平复了些,快速抬眸瞧了眼顾奕辰,见他一身喜服的他,更加丰神俊朗,垂眸勾起嘴角。 ----------------- 门外。 房门拍的作响,预备闹洞房的人,大喊着顾奕辰无赖,夫纲不振。 楚承逸兄弟三人,却是透着满意: 能不顾面子护着妍凌,是个好的。 太子和楚承烨虽不对付,但见此情景,也被逗的真心开怀,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热闹真挚又祥和。 林锦颜立在人群外,边笑打量着众人的愉悦的脸色,不禁感叹: 若能放下争斗长久如此,该多好……可惜,不过是一枕槐安罢了。 帮忙撮合 洪九看向瞧热闹的林锦颜,又扫了眼安知闲,眼睛正滴溜溜转着,转脸便看到魏仲,不由眼睛一亮: 自己冥夜阁出来的,说出来有美化之嫌,换个人说更好。 思及此处,忙靠近魏仲耳语了两句。 魏仲听完疑惑询问: “你直接告诉小姐不就好了吗?为何要我去说?” 洪九:“我要去后院盯着些,谨防有人捣乱。” 说完再不理魏仲,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所幸林锦颜立在人群后瞧热闹,魏仲绕开一段并未惊扰任何人,便来到林锦颜身旁,趁人都在瞧热闹无人注意,悄声道: “漠北人预备用兽药,致使迎亲的马匹发狂,幸亏冥夜阁先我们的人一步发现,已将漠北人制住,私下关押了起来,并未引起百姓注意。” 白芷后怕气恼道:“今日围观的百姓那么多,要马匹发狂,定会有伤亡,惊慌推搡下说不得还会出现踩踏,后果只会更严重,这漠北人当真是歹毒。” 林锦颜笑意未变,眸底却已然结冰,压下怒意吩咐魏仲盯紧了前院,抬眸看向与人说笑的安知闲。 说也奇了,自己明明没有特别注意他,却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找到他在何处。 感受到视线,说笑的安知闲用余光探查,确定方位后,装作不经意的转头,对上的视线的主人心头一颤,不由眸色发亮,笑意也更大了些。 林锦颜被明亮的笑意烫的快速移开视线,出来寻兄长的蒋家小姐,却被这笑意晃了眼,忙让侍女去打听安知闲身份。 顾奕辰突然的举动,事前只告诉了自家大哥,顾睿洲看向气恼拍门的众人,无奈的上前给弟弟善后,好说歹劝的将客人带去正厅。 离开顾奕辰的院子,冯斯年在人群里左右瞧了瞧,也没看到楚承平的身影,正要找人问时,楚承逸抱着胳膊上前低声道: “这会儿去找人,怕是要坏了咱们殿下的好事,没看林家二房小姐也没在嘛。” 冯斯年挑眉点点头,同楚家三兄弟一道,跟在人群身后: “如今郡主都成婚了,襄王府可就你一个人还没着落,王爷王妃就不着急?” 大哥楚承恒:“怎会不急,偏这小子自个不急。” 二哥楚承泽:“他老说没瞧上眼的,也不知他是不是要找仙女。” 楚承逸:“怎么?我配不上仙女吗?” 听着三兄弟说笑,冯斯年也染上笑意: “京都中不乏出众的千金,不妨多看看,说不定其中就有仙女呢。” —— 将军府偏院。 听丫鬟说林家二房小姐,要单独见自己,楚承平还觉得是有人要设计陷害,毕竟林婉蓉的性子有多胆小他是知道的。 以往遇到这种事他都是能避则避,偏来传话的丫鬟,是林婉蓉身边的桂儿,楚承平担心桂儿卖主求荣,有心帮林婉蓉探查幕后之人,便跟着桂儿来了。又怕真着了道连累母妃,临走前谨慎的示意心腹紧随其后。 怀着对桂儿背叛林婉蓉的恼怒,和对未知的戒备提防,楚承平踏进了偏院,不想竟真的瞧见了等待在此处的林婉蓉。 道明心意 好不容易鼓起全部勇气胆大一回的林婉蓉,在桂儿去请人后,就已然后悔,生出了逃跑的心思,可想到自己的在乎的人,硬生生逼自己留在此处。 见到林婉蓉的楚承平愣住,等来楚承平的林婉蓉也脸色发烫全身僵硬,毕竟在他府私会外男这种事,搁在之前别说是做了,就连想她都不曾想过。 短暂的惊讶后,楚承平先行回过神来,惊喜又担忧的上前两步: 「婉容小姐,竟真是你叫我来的?可曾有人劝说或是诱导?」 林婉蓉冒汗的手心,紧攥着帕子,咬了咬舌尖靠刺痛暂缓紧张无措: 「没人…是臣女请殿下来的……」 楚承平扫了眼立在院门口,神色紧张盯着院外的桂儿,心中放下担忧,又升起沉闷: 她胆子这么小,能单独见我,怕是要当面拒绝…… 「小姐叫我来此,可是有话要说?」 林婉蓉:「嗯……前几日多谢殿下帮臣女找回娘亲,臣女昨日才知晓此事,请殿下来一为感谢,二为给殿下一个答复。」 楚承平虽已经知晓答案心中苦闷,但骨子里的修养,也让他以礼相待: 「小姐客气了,正巧碰到搭把手罢了,令堂无碍就好。」 林婉蓉咽了咽口水,控制着想逃走的双腿强自镇定道: 「殿下的顺手,于臣女却是大恩,臣女铭记于心。想问殿下……那日在梵音寺所言…可还当真?」 本以为林婉蓉叫自己来此,是为了道谢后当面拒绝,听到此言中的峰回路转,楚承平如抓到了稻草,眼神发亮: 「真!比真金还真,只等小姐青眼!」 最难问的话,已经问出了口,一直垂眸不敢看人的林婉蓉,说的也愈发顺畅: 「颜儿说殿下…是个可信之人,那日的婉拒……并非是不信殿下,实在是臣女自知出身低微,不堪与殿下相配。可颜儿说,臣女与殿下认识多年,殿下清楚臣女身世,有此心意便说明不计较出身。臣女信颜儿也信殿下,可皇家怕是不信臣女,殿下是好人,臣女不忍让殿下伤心,更不忍殿下为难,故而找殿下单独说清楚,愿殿下早日放下才是。」 楚承平听着,喜色逐渐蔓延至全脸,待林婉蓉说完,兴奋的上前了两步,又怕离太近吓着心上人,强忍着高兴后退一步站定: 「如此说来,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吗?」 问完见林婉蓉本就低垂的脑袋,更低了几分,连耳朵都羞的通红,方觉自己太过孟浪,怎能问的如此直白: 「是我失言了,你不懂我知你心意,心里头有多高兴,这才言语失了分寸。请你放心等着我,我定以正妻之位迎你入门,且不会再娶旁人。」 听着楚承平兴奋又郑重的承诺,林婉蓉心里负疚不已:到底是自己算计了他。 林婉蓉压下心头愧疚,善解人意的以自己出身婉拒了一番,惹得楚承平心疼不已,再度表明心迹和非她不娶的决心,林婉蓉才迟疑的点了头。 抬眸看了眼赤诚喜悦的笑脸,林婉蓉暗自在心中致歉。 免费阅读. 婚宴开席 这厢热闹还未看完的林锦颜,便收到了林婉蓉单独约见楚承平的消息,不禁挑眉笑开来,吩咐看院子的婆子避开,退到院外稍远些的地方盯着,莫让林婉蓉两人被旁人瞧见。 顾奕辰直到开席,才回到正厅,被大家伙好一阵揶揄取笑也不恼,乐呵呵的拱手致歉。 楚承逸扫了眼身旁同样乐呵的楚承平: 「又不是你成婚,你笑的倒比新郎官还开心。」 楚承平上扬着嘴角: 「你一个孤家寡人,说了你也不懂。」 席间,众宾客推杯换盏喜气洋洋,笑闹声不绝于耳。 偶有那借口迷路,或是弄脏了衣衫,四处乱窜的有心人,均被将军府安排好看管各院子的心腹,送到了该在的地方。 众人恼顾奕辰耍赖,可劲儿给顾奕辰灌酒,菜还未上齐,顾奕辰便已经眼神迷离脚步踉跄,帮着挡酒的顾睿洲,脸上也红晕明显。 送亲的六人,众人也没放过,就连顾弘章和顾青云也未能幸免,兴高采烈的喝了几番敬酒有了醉意。 冉公子和安知闲同坐一桌,二人除了和新郎官道喜喝了一杯之后,就再没碰过酒,余光一直巡视着在场众人。 女客席间,众人吃罢喝茶闲聊。 秦王妃在林锦颜的有意提醒下,笑盈盈拉近关系道: 「这席面道道精美,一瞧就是用过心的,前日太傅府里的席面也办极好,锦颜这般年纪掌家就已游刃有余了,昨日送来的药膳,不光可口半丝没有药材的苦味,你从何处寻来的厨子?」 前日同去赴宴的官眷也附和道: 「放眼京都,林小姐这般出挑的千金,也是数一数二的。那药膳啊,我家老爷喝了,也是赞不绝口。」 林锦颜虽带笑意,却隐约透着忌讳,似有难言之隐,下意识瞧了眼白伊然,谦逊道谢转了话头,只说是白伊然开的方子,顾林两家吃着都好,才给来林府贺喜的人家都送了些。 又特意嘱咐,那药膳对身子极好,自己会再送两日,一定要服用些。 待官眷以太过麻烦为由讨要药方时,白伊然适时开口,以药方乃苍圣山秘方,不好外传为由婉拒。 在座之人皆是人精,林锦颜和白伊然虽能自圆其说,可那反应明显是有猫腻,当下按住不问,心里都存了查探之意。 待男宾撤了席面,宾客们也提出告辞之意,顾睿洲脚步虚浮的送客出门,一场婚宴,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顾睿洲吩咐心腹跟随着太子的车架,送走宾客后,叫醒装醉的顾奕辰: 「行啦,都走了,还装什么?你求娘做解酒丸的事,我可是知道。」 顾奕辰撑着身子坐起来,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狡黠: 「还是大哥懂我,妍凌娇滴滴一个女儿家,大婚之日本来劳累,实在不愿醉的不省人事,劳她照料。虽服了解酒丸,这脑袋还是沉闷的紧。」 顾睿洲看得好笑,转头对上一个身影,既觉意外又觉意料之中: 「驸马爷?」 免费阅读. 服毒自杀 方才送客时,云沐之寻了肚子不舒服的由头,避开了众人,生等着人都走了才出来找顾睿洲。 他在皇室存在极低,避开了人也没惹来太子等人察觉。见他有话要讲,顾睿洲将他叫到一旁。 “将军。当年若不是将军成全,我与公主断没有如今,我们夫妻感念将军恩德,又因当年之事,不能在外间同将军有交际,只能借今日机会当面言谢。” 顾睿洲抬手托起行礼的云沐之,半丝未有介怀之态: “你是皇家人不可对我行礼,当年你便传话谢过,又托颜儿表明过谢意,我知你心意。见你与公主举案齐眉,心中甚是欣慰。” 两人聊了半晌,云沐之对顾睿洲的敬仰又高了几分,听下人回禀太子去而复返,云沐之适时提出告辞,在客院小等了片刻,待太子进了府,立刻出了府门。 林家几人都被请到了后院歇息,想着今日是顾奕辰大喜的日子,顾睿洲并未将太子进府的事告知顾奕辰,催着他回了新房。 用过解酒丸的顾家三人,虽面色尚有醉态,可神志却是一派清明,和太子见礼落座,太子率先开口: “不知安北将军,何故要将我从半道请回来?” 顾睿洲也不客套,直接就让人去将赵显带来,心腹领了命,带着绑住手脚的赵显速去速回。 顾睿洲语调平和的阐述赵显下药,以及招供是受太子致使。 太子闻言怒不可遏拍桌而起: “一派胡言!孤乃当朝太子!怎会做这等残害朝臣及官眷之事!你这大胆狗贼,竟敢污蔑于孤!就不怕五马分尸牵连族人!” 赵显朝着太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后,抬起头恐惧又决绝的看向太子,眼底分不清是哭是笑还是不舍,忽而鲜血自嘴角溢出,离的最近的顾睿洲发现不对,忙上前卸掉赵显下巴大喊: “不好!他嘴里藏了毒,快去叫娘来!” 待白伊然闻讯赶来,赵显已然口鼻出血没了气息,白伊然脸色冷凝的查验赵显尸身。 方才在后院,林锦颜已经同林家人和她说了此事,皇家争斗跑将军府来草菅人命,还选在小儿子婚宴上,叫她如何不恼?面对太子也没个脸色: “他将剧毒之物藏在后牙,想死用力咬破即可,此毒见血封喉,一旦咽下若没有即刻服解药,则药石无医。” 端坐的顾弘章,气压低沉不怒自威: “年纪大了耳力也大不如前,依稀听殿下说了什么,此贼才服毒。” 顾睿洲扫了眼太子,恭敬回话: “回祖父,殿下说要将此人五马分尸,还要牵连族人。” 本就毫无头绪的太子,听闻此言更是百口莫辩,急急向四人解释,可四人无一例外,均摆出不信的姿态。 气的太子直言,三日内必定查出幕后之人,交由顾家处置。如若查不出,就同顾家一起去面圣,求天子派人彻查。 言罢,见顾家仍未有相信之意,太子气的甩袖出门,待上了马车,更是恼的怒砸车框,走出一段吩咐车夫转道去往国公府。 解毒药膳 秦王府。 楚承烨和王妃刚踏进府门,便收到太子半道又回了将军府的消息。 楚承烨本以为太子是去结交顾家,为此恼怒大骂,不想刚换完衣衫,又听闻太子怒气冲冲离开顾家: “看来是没巴结上,好歹也是太子,如此被下脸面,还不敢还以颜色,本王要是他定要羞愤撞墙了。” 听下人回禀,仙肴楼又将做好的药膳送来,秦王妃想起林锦颜的古怪神色,将疑惑说给楚承烨听,又吩咐侍女唤来府医。 昨日药膳送来时,府医便已查验过,全是阳气的滋补之物并无不妥,此刻查过尚有余温的药膳,依旧如此说辞。 秦王妃:“可有什么相克之物?或是什么旁的古怪?” 府医见秦王妃面色郑重,谨慎的将辨别出来的药物,一一写在纸上细细思索: “并无相克药物……若说古怪……一般药膳,讲究阴阳调和药性温补,此药膳却全是阳气重的滋补药物,喝多了极易上火,寻常不会如此配药,除非……” 秦王妃急问:“除非什么?” 府医:“除非食用了阴寒之物,才会如此配药,若真如此,此药膳就并非滋补,更像是解毒。” 话落,不光秦王妃面有惊色,就连旁听的楚承烨也染上怒意: “什么毒?” 府医也明白过味来,忙给夫妻二人把脉,仔细切脉三回开口回话: “如若不是顺着这碗药膳来切脉,几乎诊断不出来,倒也并非是毒,是极其阴寒之物,服用后会虚气血,使人畏寒,还会……子嗣艰难。” 楚承烨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居然敢暗算本王!林锦颜既然来送药膳,必然知晓是何人下手,速宣她来问话!” 秦王妃拦下护卫: “殿下,药膳的方子出自将军夫人之手,想来顾林两家都是知情人。谋害皇子可是大事,可顾林两家既知情不报,又私下配置药膳想暗自解毒,想来是和此事脱不开关系。药膳是昨日送来的,前日妾身随王爷去过林府,应该是那时中的暗算。既和林府有干系,林锦颜又怎会开口?” 楚承烨虽心思简单,脾气火爆了些,却也不是个蠢材,当即推算出其中蹊跷: “既然这东西会让子嗣艰难,那就定然是皇家人干的,最有可能的便是太子和老二。” 听到楚承曜,秦王妃忽然记起,刑部尚书齐全的妹妹齐焉,林府宴请那日,曾给林府送过糕点,当下便说于楚承烨知晓。 楚承烨怒不可遏,原本瞧太子门客朝堂上处处针对齐全,还想瞧他们狗咬狗,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了: “该死的老二,我还当他真被人算计了!原来是躲在府里算计我!刑部他别想再碰!让贾玉来见我!” 护卫硬着头皮回话: “贾师爷还下不了床,可是要抬来?” 楚承烨噎住片刻,又恼怒道: “弱不禁风的书生,不过踹一脚罢了,当真是没用,怕不是躲清闲吧。” 秦王妃知道楚承烨的脾气,给了台阶相劝道: “府医诊过,说是伤及了内脏,也怪贾师爷身子骨太弱了些,不然哪会这般严重。” 天子野心 皇宫。 批完奏折,皇帝起身活动着发僵的脖颈,问起闹绝食的小女儿来: “云熙今日可用了饭?” 郑诚小心扫了眼天子神色: “说是只用了小半碗汤,还是柔妃娘娘哄了半晌才喝下。” 皇帝不悦道:“真是将她惯坏了,享了皇家权势富贵,自该一心为皇家思虑,怎能如此性子骄纵目光短浅。那瑞王朕试了几回,心无城府性子软弱,屏南又是个国力最末的小国,她嫁过去谁敢不敬她?罢了,时间长了她自会想开,你派人将她盯好,不可有任何闪失。” 说完女儿,皇帝询问起顾家的婚宴。 听闻兵部尚书赵仲敬,借口操办女儿大婚繁忙为由未去,随了个不轻不重的贺礼。户部尚书韩清如只随了个薄礼,人却在户部办公,皇帝不免失笑: “赵仲敬不去,是因在平阳侯寿宴上,被顾家伤了脸面。这个韩清如,轴起来确也轴的厉害,竟连理由都不找,左右这会儿无事,宣他进宫吧。” 郑诚应下就吩咐内侍去户部,还未转身,便瞧见未经通传的仪美人,带着提食盒的宫女进了殿,冲郑诚一笑而过,语调娇媚的冲皇帝行礼。 这仪美人虽刚进宫不久,近来却独得皇帝恩宠,还准她拜见无需通传。 郑诚垂眸欠身,掩住眼底的不喜,极有眼色的立远了些,屏蔽靡靡之音听候差遣。 直到听得韩清如求见,皇帝才将仪美人打发走,韩清如在殿外碰到出殿殿仪美人,在对方脸面停顿一瞬,行了个常礼,随着郑诚入殿面圣。 见礼后,皇帝朝着韩清如招手,韩清如恭敬上前。 皇帝指着眼前巨大的沙盘,眼中是宏图壮志: “瞧瞧,这片天下地势最好,国土最大,最为繁荣昌盛的地方,便是天楚。其他三国,要么贫瘠,要么天寒地冻,要么毒物遍地,百姓光是活着便已不易。若天楚能接管了这些百姓,使其吃饱穿暖,朕此生也就无憾了。” 韩清如迅速瞄了眼的皇帝,一掀官袍跪地行了个大礼,满脸激动振奋: “陛下德政如山,泽被万民,微臣必肝脑涂地,助陛下完成此愿!” 皇帝朗笑着将人扶起,一统天下的野心,伴随着兴奋在胸膛震动。 原本这想法,他也只敢想想,并无把握。 可如今,有了薛家几代人积攒的藏宝,加之食盐收入囊中,国库已然丰盈。定北军在沙场重挫漠北,收复了北境。 银子,他有。兵马,他有。借戚家的由头,动漠北的理由,他也有。一统天下,不再只是想法,完全可以实现。 届时,他便是超越先皇的千古一帝,再也不用活在旁人的光芒下! 思及此,皇帝兴致勃勃,吩咐郑诚准备酒菜,留韩清如用膳。还道日后韩清如入宫门,不必等通传。 天子留大臣单独用膳,乃是极大的皇恩荣耀,更遑论入宫不必通传,更是天大的信任。 韩清如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眼眶发红的再次行了个大礼,声音都带了丝哽咽: “微臣出身寒微.蒙陛下天恩,无以为报!有生之年愿将性命托付,誓死效忠陛下!” 醉后梦语 经过几番对韩清如的试探,皇帝对其放心大半,认定他算可信之人。 听其表完忠心,又同其商讨了半晌的政务。在摆膳前隐晦暗示,韩清如的妹夫黎司钰,在经商颇有天赋,若为朝廷效力,可助天下一统。 韩清如眸色晦暗不明,应下后并未明确表态,皇帝看在眼里也不拆穿,席间兴致颇高的同韩清如多饮了几杯。 待用完饭,韩清如刚走,顾家派人送了喜酒入宫,说是感念天子赏赐的贺礼,想让皇帝也沾沾喜气。 搁在往常,皇帝收了酒也不会碰,还会在心里瞧不上这等武夫做派,可今日他心情大好,不光收了酒,还在郑诚查验过后,饮了不少。 喜酒虽香气高远口柔下喉,酒劲却大,喝了没多会皇帝便有了醉态,躺在龙床上喃喃着醉话: “父皇……自小…你便瞧不上我,可我能做到…你没做到的事,朕比…老七强……父皇…我比他强……也比你…强……比你强……” 早在皇帝叫先皇时,郑诚便让宫人全部退下,听完所有醉话,郑诚拿帕子的手紧了又紧,暗自出神了半晌,无声叹息后,打湿帕子拧干,面色复杂的给皇帝擦脸。 —— 秦国公府。 太子强压着一身怒意,看望过服药睡下的秦国公后,同秦宗良来到书房,一身戾气再也按耐不住,将在将军府的事怒冲冲道出。 言罢,不见秦宗良吭声,转头一看却见其悠闲品茶,不由更加火大: “孤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秦宗良放下茶盏,看太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殿下是储君,您的话,臣哪敢不听。” 听出秦宗良话中,对自己冲他发脾气的不满之意,太子压下火气落座,语气缓和了一分: “此事也不知是谁做下的,瞧着倒更像是老二的手笔。出将军府,我便派人去查那赵显的底细了,还未有消息。想来要真是老二,他也不会派一个跟他有关系的人来做此事。” 秦宗良慢悠悠道: “殿下不必着急,那赵显确实是晋王派去的仙肴楼。” “当真?这等阴毒的法子,果然是他!你既早知道为何不阻止?” 秦宗良慢条斯理的反问: “为何要阻止?楚承曜为栽赃储君,以夺其位,借将军府喜宴,谋害皇室和朝廷命官以及家眷,此等的大罪,我为何要帮他避免?可惜了,赵显并未得手,不然闹的会更大些。” 太子闻言,焦急恼怒的心逐渐平复,也想明白了秦宗良隐瞒此事的原因: “我是被栽赃的人,自然不可能知情,故而你才没告诉我?” 秦宗良点头:“与其演不知情,不如真的不知情,将军府虽个个都是武夫,但人老成精,顾弘章的眼睛毒辣,不容易糊弄。” 太子紧绷的身形放松下来: “你既早知道,想来证据并不难查,我倒要看看,老二这回要如何脱身。” 秦宗良眯眼道:“明日便是他大婚之日,听闻此刻他还未醒,那周家确实毫无助力,看来晋王殿下是想拖过去。” 太子:“吉日难逢佳人难觅,我与他手足情深,自是想他婚约如期。” 找到大哥 将军府。 太子走后,顾林两家除了新婚的夫妇外,聚在一堂,将赵显所为说于众人知晓,重赏了发现赵显的魏仲。 其他人都还好,毕竟早前已知道了许多,初次听闻这等事的老太太和林婉蓉,都觉心惊肉跳,以前总觉党争离自家远,不想今日出现在自家人府里。 商讨完日后要处处小心,见天色不早,林家几人告辞回府。 半道上,林锦颜以要去仙肴楼查赵显为由,让林思远陪着林宴清和老太太先行回府。 林思远本不放心,但有林锦安,还有魏仲洪九和护卫跟着,也就同意了,只说让几人早些回府。 —— 马车里。 林婉蓉后怕恐慌的交握着双手: 她搭上楚承平,原本是想帮林锦颜的,可党争手段如此阴毒,楚承平也是皇子,自己搭上他,会不会因此害了林家…… 察觉出林婉蓉的不对劲,林锦颜轻拍她冰凉的手: “姐姐别怕,不光是我们顾林两家,只要身在这京都的官场,官职越高盯着人就越多,哪家都逃不过党争的,咱们谨慎些多提防些也就是了。” 林锦安靠着车厢叹息: “是啊,既然逃不掉,不如多些筹码傍身,至少有自保手段,不至于任人宰割。” 少年的眸色,翻滚着担忧和坚定。担忧这等阴毒手段,万一没防住便会牵连全家。也坚定了,在官场混出个名头的决心。 兄妹俩的话,安抚住林婉蓉的恐慌和胆怯,咬了咬唇开口问道: “若我成为王妃,对府里是利还是弊?” 林锦安眨巴着眼睛怔了片刻,惊讶道: “什么王妃?” 直到马车停下,林锦安脑子都在打结,齐王和堂姐?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过。 林锦安正要再问,却透过掀开的车帘看到城墙,疑惑的同林婉蓉一起,跟随林锦颜下了马车: “颜儿,不是说去仙肴楼吗?怎么来了此处?是要出城吗?再过一个来时辰,城门便要下钥了。” 林锦颜:“刚听说,有人找到了大哥,我怕又闹了乌龙,惹祖父祖母空欢喜,便约在此处先看看人。” 城门口。 一辆驴车,停在远离人群的僻静处,车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穿着补丁的赶车人,看了看城门,又回头看了看躺在稻草上昏睡的林锦昀,语气不耐烦道: “李道人,这都等了半个时辰了,你说那家人还来不来了?再磨蹭下去,回去天黑可就看不着路了。” 斜靠在林锦昀身旁李道人,吐掉嘴里叼的稻草: “你还好意思说呢牛二,要不是你的驴昨日跑了,午间才找到,至于来的这么晚吗?这会儿我早就拿到了银子,吃香喝辣了。” 牛二挠挠头纳闷道: “我这驴往日最是听话,就是不拴着也不会跑,我觉得是有人将它带走的。” 李道人心虚的拔高了音量: “有人带走早将它卖了或是吃了,你还找的回来?” 牛二憨厚点头:“那倒也是,还得谢谢你,帮我找回了驴。” 驴回头看向牛二告状:就是他把我藏起来的…… 牛二:“看什么看,下回再乱跑,揍你。” 带人回府 说话间,瞧见一个拿剑的女子直直朝着自己走来,牛二小声道: “李道人,这拿剑的女娃,是不是冲咱们来了?” 李道人闻言坐起身看了看,认清洪九面容,立刻堆着谄媚的笑脸翻身下车。 触及到洪九危险的视线,李道人已经到嘴边的洪字消了音: “这位姑娘,可是林家人?” 洪九点点头,上前看了看昏睡的林锦昀: “竟真的是大少爷,你们等着。” 说完也不理二人反应,干脆利落的进了城门,带着林锦颜一行人去而复返,在三个手足的呼喊中,林锦昀挣扎着睁开眼: “颜儿…安儿…终于再见到你们了,婉容…你也来了……” 林锦颜柔声道:“大哥,终于找到你了,我们现在带你回家。” 林锦安:“大哥,刚派人给祖父祖母还有二叔二婶传信了,你都不知道自你失踪后,他们有多着急,知道你回来肯定高兴。” 林婉蓉:“大哥,回来就好,咱们这就回府。” 林锦昀感动的看着三人,虚弱哽咽:“回家……” 说完再度昏死过去,三人赶忙吩咐下人,将林锦昀抬上马车,又吩咐两个腿快的护卫,一个去济民堂请许大夫过府问诊,另一个去套辆马车来,载他们三人回府。 由于身上没带够银两,将送人来的李道人和牛二,一同带回了府,一为给赏银,二为了表示感谢。 一行人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折腾半晌,林锦昀找到的消息,如风一般吹进各府。 —— 皇宫。 皇帝酒醉醒来,只觉口中干渴,郑诚将人扶起,贴心奉上热茶。 “陛下,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在殿外,等您醒来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皇帝睡眼惺忪的喝了茶,才缓缓开口: “这个时辰来?所为何事?” 郑诚将赵显欲在将军府婚宴上下药一事道出: “隐卫跟踪宋易时无意中发现,宋易暗自接触藏在林小姐铺子里的赵显,便对其留意。没过两日,国公府的秦世子,不知何故也查到了赵显,盯了赵显一段时日却隐而未发。一直到今日,赵显被抓指认太子,而后服毒自杀。” 皇帝撑着床歪坐着,眸底晦暗不明: “太子从将军府出来后,可是直接入的宫?” 郑诚小心瞧了眼皇帝脸色: “殿下满面怒容的出了将军府…先去了国公府,随后才入的宫,来求陛下做主清查。” “呵,朕这个傻儿子,虽有脑子和治国之才,却无半丝城府。秦家那竖子,明显是查清了赵显底细,留存了证据,放任赵显行事,而后在太子被冤时查出幕后指使,既可查清冤屈,又可重创设计陷害之人,事前连太子都瞒着,可见心机之深。秦王来是何事?” 郑诚:“韩将军领旨回京途中遇刺,秦王殿下来求陛下调拨人手,接韩将军回京。” 皇帝惊讶道: “遇刺?” 皇帝也想知道,韩耀辉遇刺的真假,准了楚承烨所求,也给大理寺传令,清查赵显。 晋王醒来 吩咐完人去查赵显,听闻楚承曜还昏睡未醒,皇帝也不信他是中了暗算: 还有心思安排人,在婚宴上栽赃太子,怎么可能是真的昏睡,应当是嫌周家门第寒微,想法子拖延大婚。 当即就令内侍去晋王府传旨:吉日难寻加之大婚亦有冲喜之效,若明日晋王还未醒,晋王妃按照吉时先入王府,待晋王醒来再行婚礼。刑部交由太子暂管,好让晋王安心养病。 又以心疼儿子为由,派了御医跟随,责令晋王何时醒,御医何时离开。 代替晋王接旨的钟毅,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周玥雪本就婚前有孕,众人早就有非议,若不是天子下令完婚,指不定骂得多难听,若是再以冲喜的名头抬进王府,那更成了笑话,连带着王府也遭人嘲笑。 还有刑部……那可是楚承曜在明面上,最大的底牌,若是交了出去,日后再想收回来难上加难。 送走内侍,钟毅立马让宋易,将在客房小憩的吴大夫请来,焦急的跪地相求: 「神医,还请您天亮前务必让殿下醒来。」 吴大夫赶忙将钟毅扶起: 「钟大人,你也瞧见了,非是老朽不尽力,实在是殿下每每服了药,有清醒迹象,又再度中了暗算陷入昏睡,水、香、药、殿下接触的东西,都已查看过,至今还未找到那东西下在了何处,就算药有效,也需时间恢复,在这期间一直接触那昏睡的来源,如何能医治的好?」 钟毅急的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 宋易焦急的翻找着屋内,企图找出致使楚承曜昏睡的来源。 钟毅瞧见了,也未曾呵斥阻止,甚至还同宋易一同翻找起来。 待药熬好端来,两人也未找出任何不妥,钟毅不放心他人,照旧亲自喂楚承曜服药。 今日的药汁比往日都多些,从吴大夫手里接过时,晃动药汁滴在了被面上,喂了药钟毅便吩咐人给换了床新被子来。 用完药不过半个时辰,楚承曜悠悠转醒,御医诊脉后说是已无大碍,立马让同来的内侍传信回宫。 钟毅不放心的让吴大夫复诊,得了楚承曜确实无事的答复后,才算放下了心。 「奇了,这次药方虽有轻微改动,药效也不会较上回差太多,怎么突然就痊愈了。」 钟毅听了吴神医的嘀咕,恼怒呵斥: 「这是什么话!殿下痊愈了难道不是好事吗?」 刚醒来的楚承曜还有些虚弱,靠坐着制止: 「吴神医救了我的命,不可如此。」 自知失言的吴大夫,看向主仆二人解释道: 「我开的方子肯定对症,殿下之所以不醒,是因为一直在中招。殿下能醒来,自然是好事,只是有些蹊跷……就好像…那使殿下昏睡的来源,突然就没了似的。」 宋易思索开口:「方才……钟大人将殿下的被子换了,那东西…难道是在被子里?」 钟毅闻言惊得立起,忙让宋易带着吴大夫去看换下去的被子,他自己则是将这几日的事,挨个回禀。 免费阅读. 疑窦丛生 经过吴大夫查证,被子里果然翻出了名为“无梦”的草药: “原来竟藏在了此处,离得如此近,怪不得服了药还一直昏睡。” 楚承曜此刻是满腹的疑惑和心焦,耐着性子同吴大夫道谢,又献上不菲的酬金后,吩咐宋易亲自套马车,将人送回不夜侯好生歇息。 躺了几日的楚承曜,只觉浑身酸痛,被钟毅扶到桌边落座,仔细回想是何人对自己下手。 他这个主院连着书房,能进来的人寥寥无几,且都是可信之人,何人能动手脚? 钟毅说出对张府医父女的怀疑,楚承曜想了想微微摇头: “他们……没理由背叛我。既然关了就先关着吧,明日婚宴过后再说。将府里所有人,挨个严查。宋易这几日在做什么?” “您昏睡未醒,属下托宋易将吴大夫请来,他除了接送吴大夫就没出过府门,一直陪在您身旁,就连晚上都是守在门外。今日大将军府婚宴,他也因不放心您并未出府,只托曹献送了份贺礼。” 楚承曜思量了半晌,暂时放下对宋易的怀疑: “赵显虽并未得手,但将军府和太子也会清查到底,务必要斩断一切关系,莫要被人抓住把柄。” “您放心,赵显自从混进仙肴楼之后,为怕旁人发现端倪,属下就再也不曾联系过他。他的过往,能跟王府查出关系的,前些时日也都处理干净了。” 管家进来传话,说是皇帝得知儿子醒了甚是开心,让楚承曜安心静养,明日婚宴席上一应所需会派人安顿,楚承曜只需出席拜堂即可。 给了赏银,将御医和传话的内侍打发走,楚承曜冷沉道: “父皇真是疼我,知道因我昏睡未醒,府里还未备齐明日婚宴上所用,便全都替我备上了,生怕大婚不能如期举行。周府那边呢?” 钟毅小心道:“那会内侍随御医来传旨,出了王府便去了周府。” 楚承曜沉默不语,慢慢梳理起他中算计的时间,忽而灵光一闪: “我记得……永宁巷那个徐夫人,是承平先找到的人?他这几日在做什么?” “齐王殿下…这几日基本都和顾林两家混在一起,跟着出了城,今日在襄王府,去将军府送了亲,没什么特别之处。那日属下将那妇人迷晕带走,碰到了跟在顾睿洲身旁的江湖人,怕暴露了身份匆匆离开,这才便宜了齐王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力。” 楚承曜抬了抬手: “不曾怪你,只是觉得刚抓走那徐夫人,第二日便中了暗算……有些巧合罢了。” 暂压满腹疑问,吩咐钟毅将这几日的密信拿来,挨个细看。 —— 不夜侯。 宋易将吴大夫送回,代林锦颜向吴大夫和安知闲致谢。 安知闲听的吃味心堵,合着他们是一伙的,自己倒是个外人,当下也没了和宋易闲谈的心思,借口去看风潇然,转头去了后院。 宋易还要回王府,也没多坐,询问风潇然伤势时,听竹青说起,不光是风潇然,就连洪九也中了笑面佛的算计,宋易眸底染上寒霜。 失踪经过 林锦昀再次醒来时,床边是喜极而泣的祖母,沉默但面含关怀的祖父,关心其身子的大伯,以及哭着直呼「太好了」的生父,还有挤在最后探头瞧自己的三个手足,和代表将军府过府探望的顾睿洲。 扫视过众人,再想到近来所有经历,林锦昀有种再世为人之感,抬起手伸向离自己最近的老太太,唤了声「祖母」,便已泣不成声。 半晌的嘘寒问暖和叙说担忧,众人问起林锦昀是因何失踪。 用过饭又喝了参汤的林锦昀,有了些精神,靠坐着说起,那刻进了灵魂里的遭遇。 那日,他因周玥雪心生苦闷,在酒馆喝醉了酒,不胜酒力的他胃里翻江倒海,本欲寻个僻静处呕吐,却不想刚进巷子,就被人从身后打晕,装进了麻袋里抬上了车。 迷糊间他只觉恶臭难闻,颠簸不已。待醒过来时,他才从几人的交谈声中听明白,他被几个贼人,装进夜香桶中带出了城,此刻正在船上: 「我听那几个贼人说,是拿银子办事,幕后之人……贼人也不认得,只知道那给银子的人说,要让我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将船划到水深处,把我扔进了河里,还绑了大石头,欲让我永沉河底……幸亏遇到打渔的渔夫捕鱼,误将我捞起,这才能活了下来。」 听着林锦昀言语吞吐,林锦昀眸光微闪。 老太太听的心疼不已,却也有了丝埋怨: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是得罪了哪个黑心的豺狼哟。你既被救,为何不报个信回来,你可知府里找你都要急坏了,尤其是颜儿,为找你险些丧命。」 黑心豺狼颜,温良乖巧的立在林思远身后: 「祖母,我和大哥骨肉至亲,大哥能回来便好。送大哥回来的李道人,定要重赏才是。」 这些事,林锦昀醒来时便听李道人说过,看向林锦颜的眼神复杂又感激: 「谢谢颜儿…不是孙儿不想报信,实在是呛水高热不醒,足足昏睡了多日,待醒来时已被渔夫带回了渔村,我托渔夫送信回来,可…里长的女儿瞧上了我,愣不让人报信,我没法子只能夜半逃了出来,又因身子没好透昏倒在路边,被送我回来的李道人所救,才能再见到祖母。」 待祖孙两说完话,林宴清瞧着消瘦不少的长孙,虽心中不悦,到底忍下了苛责: 「经此一事,想来你也长了记性。你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当明白君子不立危墙道理,日后莫要再醉酒。」 待众人都和林锦昀说完了话,林锦昀以想让刘芸香放心为由,想回到自己府上。 因着早年间分家时,曾说过不许刘芸香再踏进林府一步,哪怕今日林锦昀失踪多日找到,林宴清也没让她进府,这会儿还等着府门处。 林宴清盯着林思远和林锦昀看了半晌,点头准许,出屋前同老太太道: 「明日是周家与晋王府大婚之日,纵然私下断了来往,面子上还是要顾及,送个贺礼去吧。」 贺礼早前已经选好,还给林宴清瞧过,林锦颜知道这话是说给林锦昀听的,脆声替老太太应下。 免费阅读. 再成眷属 林府府门前。 眼巴巴盼望着儿子的刘芸香,一见到被林思然和林锦安搀扶出来的儿子,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奔上前一把将其抱住,把多日来的担惊受怕,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林锦颜上前劝了半晌,刘芸香才止住了眼泪,拉着林锦颜的手好一番诚心道谢。 目送一家三口上了马车走远,林婉蓉浅浅勾唇无声自嘲: 前两日还对自个展露父爱的好父亲,今日儿子回来后,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呢。 放在以往,见此情景林婉蓉纵然面上强撑不在意,心底也定会难过。 可如今……心底并无什么波澜,好似已经习惯了,或者说不在意了。 三人一同来到颜玉轩,林锦安追问起林婉蓉和楚承平的事,听完事情始末,默默喝了盏茶,理清思绪郑重开口: 「堂姐,颜儿说的没错,你本就很好,若你真觉齐王值得托付,无需苛责出身,我们定帮你玉成。但要只是因为他是皇子,能帮到府里,就大可不必。若林家到咱们这一辈,需要用堂姐来换前程,便是我无能了。」 「不光是堂姐,颜儿也是一样,选郎君只需在意此人是否值得托付,又是否真心想嫁,无需思虑其他。我会努力往高处走,成为你们一辈子的依靠。」 林婉蓉听的鼻头发酸,抿着唇重重点头。 林锦颜心底一片温热:「我信哥哥。婚嫁关乎一生,姐姐务必要仔细想清楚。」 送走二人,林锦颜梳洗完毕,打发走玉彤和玛瑙,独留白芷和洪九说话。 洪九将消息挨个说起:许多人家都跟着风声,开始查齐焉送来的糕点。宫中去晋王府和周家传旨如期完婚,还有楚承曜已然醒来,以及韩耀辉遇刺。 其他消息皆在预期之内,林锦颜并无任何反应,只在听最后的消息时,闪过一抹惊讶: 「韩耀辉遇刺?此人最为谨慎惜命,又是奉旨回京,何人会刺杀他?」 洪九眼眸低垂:「不知,宫中那位也派了人去追查。对了,太子从国公府出来便进宫去面圣,方才宫中已令大理寺去查赵显了。」 林锦颜食指轻叩茶杯: 林家和顾家所有的铺子和庄子,这些年里,全都被她慢慢换成了签过死契,或是全家皆在府里讨生活的可信之人,故而赵显扮作可怜人一进仙肴楼,她就得知了消息,吩咐所有人装作不知情。 而后让宋易引来隐卫盯上赵显,又将赵显的身份透给秦宗良,引秦宗良查探。 秦宗良果然如她所想一般,笃定楚承曜必然心怀不轨,早早顺着她给的消息,查到赵显的身份,静待赵显出手。 「既然那位把事情交由大理寺来查,那就把顺着晋王的心意,将那些消息放给大理寺。明早去给平阳侯府送个帖子,就说我找斯瑶下棋,有赌注的那种。另外,孙灵秀几人的药都停了吧,大婚已过,她们也闹不出了。」 想到明日之后,就要像前世那般,称妍凌郡主为嫂嫂,林锦颜勾起笑意。 此时的将军府新房内,红烛微晃芙蓉帐暖,有情人再次成眷属。 免费阅读. 晋王大婚 周府。 自打赐婚之后,周玥雪便足不出户,边养胎边跟着麽麽学皇家礼仪。 此刻,妆娘妆点完毕,一身喜服配着华贵头冠的周玥雪,眉目间带着皇家人的自得,俨然有了王妃的派头。 周夫人带着周明珠,陪着笑脸,和一众小官家眷,挤在屋子里同周玥雪说着吉祥话,周玥雪光是瞧着都觉分外痛快。 这痛快一直持续到,听闻昨日妍凌郡主出嫁,嫁妆有一百多台。 想到自己那拼拼凑凑的六十四台嫁妆,一多半还是楚承曜送来充门面的,周玥雪的笑意就淡了两分。 周家本就不是富户,她一直不受疼爱,嫁妆也只是些能勉强看上眼的玩意,其中最好的几样,还是林家那老太太赏的. 想到林家,周玥雪忙问起林家可来了人。 顺儿摇摇头,说是林家只送了添妆来,人却是一个没来。 周玥雪攥紧了帕子,心中暗骂林家绝情,都知晓周林两家的关系,今日这种场合,林家不来人,置她于何地? 还有她那好姑婆,早先一直口口声声说,拿她当自家孩子疼爱,今日连面都不来露,当真是虚伪的紧。 气恼过后,周玥雪安慰自个,如今她已经是晋王妃,成了皇家人,就连她那个毫无实权的姑爷爷,也得对她行礼。 迎亲路上,楚承曜端得一副终于抱得美人归的开怀笑意,心内却是另一番滋味。 事情发展,早就超出了楚承曜的预期,甚至和他预谋的背道而驰。可事到如今,他只能奉旨完婚,还得表现出如传言那般,对周玥雪情深多年,才能让局面不至于更糟。 如果不是周玥雪太过功利自私,怎会轻易就上了皇后的当,又怎会是今日景象? 到了周府,周家人客客气气将人迎进去,半丝不敢堵门玩闹。 周家人到京都不久,能结识的也不过是些官场末流,和有些资产的富豪,平时根本见不到皇家人,更加不敢调笑,堆起笑脸谄媚的说着吉祥话。 楚承曜带着满腹埋怨暗恨,和满面的春风笑意,毫无耽搁的接走了新娘子,过程出奇的顺畅。 连看了两天热闹的百姓,私下窃窃私语: 王妃的嫁妆要放在平时还算够瞧,可对比昨日的王府嫁妆,可就显得寒酸了。 往日门庭冷落的晋王府,今日冠盖如云,分外的热闹。炮竹声,吹吹打打的礼乐声,伴随着众人说笑贺喜的喧哗声,不绝于耳。 因着是迎娶正妃,太子、楚承烨夫妇,以及楚承平和襄王府,还有皇家宗亲,和一些京都当差的小官,楚承曜结交的文人墨客,全都悉数到场。 六部尚书,来了三位。 婚宴交由礼部操办,身为礼部尚书的袁道,自然不可缺席。 刑部归楚承曜管辖,刑部尚书齐全必然得来,只是因近来屡屡被参,面色憔悴眼下青黑。 这两人,众人并未多想,倒是户部尚书韩清如,惹得众人频频打量。户部受太子管辖,这位毫无背景却颇得圣恩的韩尚书,却来参加晋王的喜宴,难道是陛下的意思? 大婚贺礼 除了韩清如外,还有一位意外的宾客,屏南瑞王花允承。 晋王府并未给行馆送喜帖,花允承带着阿正,笑意明朗的道出来意,因为云熙公主和他有了婚约,故而云熙公主皇兄大婚,他定然要来贺喜。 再有,屏南一行来到天楚,本就是楚承曜接待,也算得上有几分交情,为此,也该来讨杯喜酒。 楚承曜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笑脸,亲切的拉着花允承入座,言语中透出对花允承的欢迎之意,又手足情深的将云熙托付,请花允承务必要善待自己的妹妹。 待花允承命阿正将贺礼献上,众人的神情,更是精彩纷呈。就连楚承曜的眸底,都染上了惊讶。 巴掌大的精巧木盒中,静静躺着屏南皇室独有的避毒珠,相传此物若一直贴身带着,可避毒物入体。整个屏南皇室,也不过三枚。 花允承能得一枚,足见屏南皇对他的爱重,可他居然将这种宝贝,当作贺礼送给了未来舅兄。 且不说云熙公主尚未及笄,并未嫁到屏南,婚事或许还会有变动。更何况他们天楚的天子,都还没有此物呢,这个傻乎乎的屏南王爷,讨好错人了吧。 无论众人心下如何思量,花允承全程都带着明朗又好骗的和善笑脸。 心思各异的重宾客,面上乐呵呵的道着恭喜,就连太子和楚承烨也都没任何发难,直到送走宾客,楚承曜回想着出奇顺利的婚宴,心头却是止不住的发慌。 旁人也就罢了,他那一贯藏不住事的三弟,经过这么多事情,怎会毫无芥蒂的来贺喜?莫非……已然备好了对付自己的后手? 怀着种种思虑,楚承曜安排好一切事情后,迈步入了洞房。 看向床上盖着盖头的身影,压制住心间厌恶,缓步上前…… —— 秦王府。 楚承烨坐下廊下,目光如刀般,扫视着跪了满满当当一院子的下人。面前三步外,躺着一个下人装扮的男子,皮开肉绽生死不知。 他本以为韩耀辉遇刺,是被人偷袭,可今晨收到韩耀辉送来的密信才知,韩耀辉是在自己人的地方被埋伏,才会受伤,怀疑王府里有眼线,提前暴露了行踪。 韩耀辉常年驻扎边境,行事最为谨慎,不管去何处,都不会只有明里那条路。回京路上,更是早早就备下了隐秘稳妥的路线。 此次遇袭的庄子,全都是可信之人,这么多年从未出过纰漏,贼人能提前设伏,必然是早就得知了地方。那庄子除了跟在韩耀辉身旁的可信之人,也就王府的人有机会知道了。 故而,楚承烨出府赴宴前,便让孙坚挨个细查,不想还真查出一个太子的眼线来。所有酷刑全上了一遍,这眼线连太子都说了出来,却始终不曾招供和刺杀一事有关。 楚承烨沉脸道:“王府所有人,全在此处?” 孙坚目光闪烁:“除了.贾师爷,都在这里了。贾师爷对殿下忠心耿耿,近来养伤下床都少,属下常去见他,他不会背叛殿下,也没有时间和体力做此事,属下愿为贾师爷担保。” 欢喜与愁 楚承烨斜眸看向作保的孙坚,又想了想贾玉平日言行,和娴贵妃对贾玉的信任,默许了孙坚的看法。 起身将只剩一口气的眼线,猛踹了一脚,吩咐下人装箱,连同口供一起,给太子送去。 ----------------- 大理寺。 天子将彻查赵显一事,交由大理寺,太子这个被污蔑的对象,亲来大理寺督促进展。 看着大理寺查来的线索里,赵显不光和他的门客有来往,就连秦王和齐王的人,都能查到同赵显交好的证据,唯独始作俑者楚承曜,竟与赵显没有任何往来。 想着秦宗良手头的证据,太子按压住不耐,催促大理寺将现有的证据整理成册,他要拿着入宫面圣。 纵然他最恨的是楚承曜,但大位面前,所有皇子都是对手,能借着此事打压,自然不能放过。 这种心态,在收到楚承烨送来的礼物受惊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脸色如墨般,拿着墨迹尚未完全干透的册子,怒气冲冲钻进马车,催促车夫去宫门。 ----------------- 大将军府。 一派其乐融融的喜庆氛围,妍凌郡主将头发盘起,已婚妇人的装扮,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婉。 晨起同顾家长辈敬了茶,得了一堆的礼物。 白伊然在席间,亲热的拉着起身布菜的儿媳落座,明言将军府规矩少,日后用饭都无需侍候,也无需晨昏定省。还在用过朝食后,体恤她昨日成婚操劳,赶她回屋歇息。 见白伊然如此,知礼几个陪嫁丫头,都替妍凌郡主高兴,直言自家郡主是个有福气的,不光夫君体贴,就连婆母和夫家长辈,也都当她如自家孩儿般疼爱。 要知道旁的人家,再好的婆母,也是要给儿媳立规矩的,哪有如此自在。 妍凌郡主窝在床上,听知礼几人说话笑容如蜜,没多会真的睡熟了去。 再次醒来,就听知礼说,林锦颜三人来了,听闻她在睡觉就没过来,这会儿正在前厅说话。 妍凌郡主一个翻身坐起,臊的双脸绯红: “你怎么不叫我呢,你平时不是最是守礼了吗?他们都来了,我还在睡觉。成婚头一天呢,像什么样子。” 知礼上前帮着更衣,失笑道: “奴婢倒是想叫呢,可姑爷和您的两个小姑子,都说不许吵您,奴婢哪敢啊。” “你还说!快点帮我收拾。” 急急忙忙梳洗打扮好,进厅前喘匀了气,堆起端庄的笑脸,强忍着臊意仪态大方的进了屋,同众人见礼,轮到和林锦颜见礼时,瞬间被林锦颜打趣的笑意,逗的羞恼不已。 白伊然失笑解围:“颜儿,你嫂子刚进门脸皮薄着呢,不要逗她。” 林锦颜眉眼含笑的假意吃醋: “哥哥姐姐你们瞧,舅母以前还说,最是疼颜儿了,如今嫂嫂刚进门,舅母就偏心嫂嫂,日后咱们可是得多巴结着嫂嫂些。” 林锦安和林婉蓉配合着附和,妍凌郡主羞得俏脸通红,假意拧了林锦颜一把: “你还闹!” 林锦颜虚张声势大声讨饶,厅里一派欢脱热闹。 培植人才 说笑热闹半晌,妍凌郡主带着林锦颜和林婉蓉,回了自己院子,关上门说起体己话。 聊成婚繁琐的礼仪、聊楚承逸前些日子出京,特意给寻来用做嫁妆的大珊瑚、聊白伊然是世上最好的婆母、聊冯斯瑶昨日送嫁、聊林锦安打马游街、聊徐夫人失踪、聊林锦昀被找回、聊今日晋王大婚、聊周玥雪多年前那方原本要送给顾奕辰的帕子…… 三人围在一起,一直聊到午饭还意犹未尽。 林锦安同顾家几人呆了半晌,分析朝廷会让他在何处任职,以及皇帝将漠北所为,对天下广而告之,背后的用意和野心,还有顾家日后的处境,和边境随时会再起的战火。 待从将军府出来,林锦安靠在车厢上心事重重,林锦颜询问原由后,笑意也淡了几分: “自打定北军收复边境重挫漠北,又得了薛家富可敌国的藏宝,陛下的言行中便已透露出一统天下的心思。这心思不光是朝中大员瞧出来了,就连其他三国也有所窥见。如若不然,太后寿宴也不会有三国使臣来贺,夜梁这些年同天楚并无战事,又怎会无端将公主送来和亲?还同意当个王爷的平妻?” 林锦安沉闷点头:“就算这公主不受宠,那也是夜梁皇室的人,夜梁如此示好,天楚若无正当理由,对夜梁下手恐会背负骂名。夜梁此计,进可攻退可守,不光是为了交好,也算得缓兵之计。” 说完局势,林锦安又说起自己的前程: “方才同外公舅舅他们聊了会,他们的看法与祖父和爹不谋而合,都觉得不会给我同将军府有牵连的官职,大概率会在御史台,礼部,或是太常寺这些地方。” 林锦颜:“我听闻,陛下最近在筹备一个翰林院,意在招揽文学、经术、卜、医、僧道、书画、弈棋人才,虽非正式官署,却直接受天子管辖。哥哥的任命迟迟未下,或许和此事有关。” 林锦安惊讶道:“山川坛刺杀后没几日,陛下筹备的那个翰林院?不是说,只是负责宫廷礼仪,陪天子讲经论道通古论今,游宴消遣的吗?” 林锦颜:“陛下欲成大事,又在刺杀后便开始筹备,又怎会只作为消遣?” 林婉蓉不解询问:“可这些人才,朝廷不都有了吗?钦天监,太常寺,礼部等各司其职,为何还要再弄一个翰林院,将这些人才混在一起?” 见林婉蓉开始关心朝局,林锦颜自是乐见其成,压低声音耐心同其解释: “虽然各司其职,但随着陛下年岁渐长,这些人早在背地里各自站队,陛下想一统天下,自然要培养忠心的人才,故而成立这个翰林院直接管辖,不让旁人染指。” 林锦安思索片刻,前倾着身子悄声道: “若真是如此,以陛下对外公他们的防备,怕也不会诚心信我,倒未必让我入这翰林院。” 林锦颜明眸中布满笃定的冷意: “他要天下一统,必需要定北军用血肉之躯,去换漠北这块最难平之地,为安外公舅舅以及定北军的心,他也会表现出对哥哥的信任和爱重。” 再见丁香 一路思量细谈,转眼便回到了林府,借着清查账目的由头,林锦颜让林婉蓉,和满腹心事的林锦安先行回府,自个马车都未下,带着洪九魏仲一干护院,转道去了杜兴住处。 路过悠然居时,林锦颜将车帘掀开一道缝,扫了眼紧闭的大门。 马车停下魏仲上前敲门,杜兴将一行人迎进去,转头去到隔壁悠然居,不一会就提着食盒,带着丁香一道进屋。 丁香自打多年前被林锦颜买下,一直住在悠然居,林锦颜去年回京至今,阔别多年,今日还是头一回见。 丁香跪地行了个大礼,听得林锦颜叫起,内疚不已的丁香并未起身,反倒连连请罪: “要不是小姐心善收留,奴婢无家可归,怕是早就饿死了,未来得及报恩,倒给小姐惹出麻烦,当真是罪过。” 话落,林锦颜正欲说话,婴孩的啼哭声先一步自食盒中传来,丁香忙跪上前打开虚盖的食盒盖子,抱起里面白白胖胖的孩子,温柔的轻哄,不一会孩子就止住了哭声,挂着泪珠好奇的打量屋内几人。 林锦颜示意洪九将丁香扶起: “听杜管事说,你抱着孩子出去,被你前夫瞧见?” 丁香轻拍着孩子内疚道: “小姐也知道,我是因为没法生养,才被夫家休弃的,自杜管事送了小宝来,我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昨日将军府大婚,百姓都去凑热闹,我想着小宝从未出过府门,京都也没什么人认识我,便背着杜管事,偷偷将小宝带了出去……不曾想,竟然碰到了前夫孙德来,他休了我另娶后,也没个一男半女,瞧见我抱着孩子,顿时就发了狂抓着我不放,我好不容易才跑掉……” 杜兴不悦的瞥了眼丁香,接过了话茬: “昨日我从将军府回来时,她那前夫尾随她一路跟来,正在悠然居门外吵闹,我不想将事情闹大,便说孩子是……我跟丁香的,想将人打发走。没成想那孙德来却是个膏药,他不愿承认自个儿有隐疾,非说丁香生不出来孩子,四处打听丁香和我的事情。” 孩子见丁香落泪,咿咿呀呀的叫喊,林锦颜眼尖的瞧见丁香手腕上血红的抓痕,让白芷将丁香和孩子带到客房去上药。 人走后,杜兴听吩咐落座: “国公府正在暗地追查这个孩子,孙德来如果一直闹下去,怕是会将人引来,悠然居是小姐的宅子,恐会牵连小姐,故而才给小姐递消息,询问您如何处置。” 林锦颜:“既然在人前闹过,说不得国公府的人已然有所耳闻,查到丁香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在晋王的人手里,选个和孙德来家境相仿的,给那孙德来放出些消息,让孙德来去同那人说上话。近日再多去几次慈恩堂,将这孩子过了明路。有了晋王的身影,就算国公府来查,也怀疑不到我身上。听说,秦宗衡也在找这孩子?” 杜兴:“是,照您的吩咐,将孩子的消息透给了秦宗衡,他私下派了人在找,并未告知秦宗良。” 县令之女 秦宗衡大婚当日,知晓了楚承曜心思的林锦颜,不光早早安排了魏仲易容成,秦国公府管家儿子秦福的模样,将孩子装在食盒里从国公府带了出来。 还趁楚承曜紧盯着国公府时,将孩子的生母韫娘救了出来,只是韫娘本就因为生子伤了身子,此次孩子被抢走,自己又被关起来,又急又怒之下生了大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救出来第二天便撒手人寰。 为了不让楚承曜察觉出端倪,林锦颜令杜兴架马车,带着韫娘的尸首出城,做出韫娘是自己逃走后,慌忙驾车坠车而亡的假象。 至于孩子,魏仲将孩子从国公府带出来,先送去了慈恩堂,而后由杜兴带回,交给丁香养着。 一直养到昨日之前,丁香从未带孩子出过府门,故而才无人察觉。 商议完丁香和孩子的事,杜兴又将其他消息一一回禀: “弘安伯府的朱典骅,这些日子一直在行馆附近徘徊,好似盯上了夜梁的公主。” 林锦颜毫无意外之色:“盯紧些就是了,他没做什么,不必打草惊蛇。若对夜梁人出手,将人救下来。” 杜兴:“是。那批从北境偷偷回来的武将,安置在离青阳县不远的一个偏僻村子里,毕竟是因为放走漠北使臣,陛下要处死的人,虽然假死逃脱,可万一被人认出来,恐会牵连小姐,我便没让他们进青阳县。” 林锦颜满意点头:“你办事越发谨慎了。” 杜兴憨笑道:“都是小姐教的好。对了,宫里新进了一位仪美人,近来独得陛下圣宠,刚刚查出她的底细,是冀州一个县令子女。” 林锦颜:“听说了,此人有何不妥吗?” 杜兴:“倒并未查出什么不妥,就是她长相,与您找的那人有些神似。” 说着话,杜兴将仪美人的画像拿出来,恭敬递给林锦颜。 林锦颜展开,顿时瞳孔紧缩,画像上的女子的确与玉妃极为神似,只是比玉妃看着年轻不少,神态也透着玉妃没有的娇媚。 杜兴:“此女不过二八年华,与您找的人年纪要差了许多,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位仪美人的长辈,有了消息便告知小姐。” 林锦颜点点头,将画像递给洪九,让其烧掉: “我找的那个人,应该出自漳州,或是在漳州呆过,你查的时候,注意一下这位仪美人,可有家人在漳州,或是去过漳州。” 杜兴应下又道: “还有一事,昨日少将军大婚,有漠北探子欲伺机生事,被冥夜阁的人给拦了下来,说是人暂且关在了泰丰粮行,任凭小姐处置。” 林锦颜想起那个密道,还有那日在密道里,明明受伤还急匆匆赶来的人影,沉默片刻才说话: “知道了,我这就去瞧瞧,你看好丁香。” 马车晃晃悠悠停在泰丰粮行门口,同掌柜说了话,林锦颜去盘点存粮,洪九推开暗门后照例守在门口,白芷门内备好的油灯,轻车熟路的扶着林锦颜进了密道。 单独相处 密道行至一半,透过昏暗的光亮,远远就瞧见一抹高大的身影,立在岔路口等待。 林锦颜迈步上前,带着得体的笑意见礼: “安老板。” “林小姐。” 安知闲伸手做出邀请姿态,示意林锦颜先走,自己紧随其后。 进屋落座,凌石一板一眼的同二人见礼,端上茶具和热水,立在门口。 林锦颜盯着对面行云流水泡茶的手,对昨日出手表明感谢之意。 安知闲将泡好的茶,轻放在林锦颜面前: “不必如此客套,且不说你我是生死之交的盟友,将军府上下也待我亲厚,单说奕辰,这么多年对我如手足,我也该护他大婚顺利。” 说着话安知闲眸光微闪,抬头看向白芷: “对了,有件事还得麻烦白芷姑娘,风潇然这几日因伤卧床,胃口不是很好,就姑娘上回做的面他用的多了些,虽然你教过董瑞如何做,可他毕竟是个男子手笨了些,我和风潇然身边又没个婢女,可能还得烦劳姑娘再教他一回,不知是否有空?” 白芷看向林锦颜,得了林锦颜点头才回话道: “风少爷的伤本就是为了救我,不敢当安老板一句劳烦,煮个面也要不了多久,您和小姐说着话,我这就去煮。” 安知闲颔首道谢,示意凌石送白芷去找董瑞,待石门关上,屋内只剩两人独处,瞧出林锦颜有丝不自在,安知闲贴心的说起正事: “那几个漠北探子,就关在这后院,小姐打算如何处置?” 林锦颜放下茶杯:“这几个人身上可有漠北的印记?” 安知闲:“几年前泰安城清查漠北探子,致使漠北独有的印记暴露,如今的探子身上已经没了印记,但其中一人小臂处,有大片烧伤的疤痕,应该是为了毁掉印记所致。” 得到不出意外的答案,林锦颜并未失望: “祛除虽难,但印上应该不会太难。我想将这几个人送出城,找地方关起来,在这期间寻来漠北的印记,让他们的身份更明朗些。” 安知闲:“看来,你想留这几人另作他用。那我这几日就把他们运出去藏起来,那印记我也会让冥夜阁去寻来,给他们印上。” 林锦颜心底覆上温热: “他们是漠北人,出城会有风险,一旦出了纰漏,后果很严重。这本是我的事,无关同盟,你…不必如此冒险。” 安知闲闻言先是一怔,眸色染上落寞,而后又缓缓笑开来: “你无需有负担,我父母双亡,就算亡命天涯,身边的人都有自保能力,也都会跟着我。但你不一样,你的至亲所爱,全在这泰安城中,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么多年,你做事慎之又慎藏了又藏,丝毫不敢行差踏错,甚至不惜性命,不就是因为想保护他们,怕牵连到他们吗?你的顾虑我都明白。所以,我冒险,总好过你去冒险。” 林锦颜听得心头发麻,那股灼热的麻劲,一直蔓延到喉头和鼻腔,激的她止不住眼眶发红。 感动落泪 重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这世上有此经历的,怕也只她一人。 就算是至亲她都没法言明,或者说无法说出口,只因为她小女儿家的痴心,让至亲经历那般惨烈结局,她每每想起都会在心里凌迟自己。 自重生到如今,每一日她都紧绷着心神,所思所想皆不敢透露分毫,也不敢同人请教,说来可笑,如今的城府和心计,大部分是揣摩前世的楚承曜,理清楚那混账言行背后深意,从中学来的,为此她常觉自己面目可憎。 可安知闲却懂她,懂她所有顾虑,懂她想干什么,纵然有疑惑也不曾逼问,纵然有风险也愿成全自己…… 就好像一个长进皮肉的担子,一个布满刀剑的担子,一个只有自己能瞧见的担子,忽而被人发现,不问这担子来由,只并肩而立,冒着被刀剑割伤的风险,帮自己托起…… 安知闲本因为,林锦颜同自己划清界限的生分心下难受,见自己说完话林锦颜不吭声,更觉沉闷了些,本想给林锦颜添茶,缓和一下气氛,抬眸却瞧见林锦颜红了眼眶,顿时慌的手足无措: “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话?我我……我方才的意思是说,就算被发现我能保命,纵然离开了京都,也还有你这个盟友在,对冥夜阁也有益处,我并非是为了你,你莫要有负担,也莫要多想……” 见自个儿结结巴巴说完,没把人哄好,反倒让林锦颜落下泪来,安知闲慌乱起身,对着林锦颜行了一礼: “我定是说错了话,却愚笨的厉害,不知错在了何处……请小姐莫要同我生气,怎么罚我我都认。” 从未见过安知闲这般无措模样,林锦颜忍不住破涕为笑,拿帕子拭干了泪,又觉有丝难为情,饮了杯茶才镇定开口: “是我方才想了些旁的事,吓到安老板了,还请见谅。” 见林锦颜恢复成往日模样,安知闲不由松了口气,坐下给林锦颜添上热茶,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姐无事便好,若安某说错什么,小姐旦请直言,安某必当赔罪。” 林锦颜抬眸,瞧见安知闲短短时间,鼻尖就急出一层薄汗,不由会心一笑; “不怕安老板笑话,好多年不曾自个哭过了,人前哭全靠白芷制作的药粉,我还以为我的泪早流干了,方才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泪窝子浅了片刻。” 安知闲虽不知林锦颜心里所想,但见她笑开来,也算放下了心,又不禁思索: 泪流干了?什么时候?为何事流泪?何人害她流泪? 不待他多想,就听林锦颜再度开口: “安老板,我做得好些事,你都是知道的。九岁时,便借着朱典骅,毁了秦知许的清白,前些日子,又以龌龊手段毁了秦知许,害她声名狼藉香消玉殒。还有周玥雪,也是我用不齿手段,促使她和我堂哥还有晋王在一起。我还毁了秦宗衡的身子和名声,烧了他的宅子。还有肖思明……和更多造孽之事,桩桩件件不胜枚举。我这样的人,死后定要下阿鼻地狱的,实在是不值得如此善待。” 无悔有愧 林锦颜眼眸低垂一副认罪模样,语气平和冷静甚至带着自嘲,像个坦然赴死的刑犯,细数着自己犯下的种种罪孽。 安知闲听得心疼不已: “为何要如此说自己?你做的事,虽有些我看不明白,却知道你并非造孽嗜杀之人,你那么做,自然有你那么做的理由。” 林锦颜勾起苦涩的笑意: “纵有理由,也难赎其罪。尤其是我身为女子,还干出毁女子清白…这等下作不齿之事,就更难原谅自己。虽无悔,却有愧。早在我多年前第一次出手后,我便回不了头了,早已不是良善之辈。” 安知闲鲜少见到林锦颜这幅脆弱模样,像是正在被积攒了多年的愧疚蚕食,心疼更甚,语气也更温柔: “身处在风云诡谲的京都,又是拥兵最盛的顾家晚辈,若只一味良善如何自保?秦知许的事,你只是顺势而为,秦宗衡你是替天行道。至于朱典骅,是我亲自动的手,他与我从无瓜葛,我伤了他却只觉痛快。还有薛家的藏宝,查起来那可是牵连族人的罪过,我也照样拿的心安理得,这般算下来,还是我心肠更坏更硬一些。” 林锦颜无奈失笑:“哪有这般比较的?” 安知闲列举这么多年来,林锦颜帮过的人,从何全三姐弟,到宋易几人,再到无数难民…而后又道: “你救了这么多人,积攒的功德不知几何,怎么不见你记得?你是不知晓我的过往,要不然更加要退避三舍了。” 林锦颜听得好笑:“难道安老板早年间,还是什么杀人掠货的江洋大盗不成?” 安知闲一本正经点头:“还真是。” 两人相视而笑,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 明艳的笑意从瞳孔晃进安知闲心里,直到瞧见林锦颜尴尬的错开视线,安知闲才察觉自己看得太过入神,忙端杯饮茶掩盖失态: “咳,那位将漠北所为昭告天下,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就眼前来看,一旦要起战事,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北境,定北军还需早做准备才是。” 林锦颜点头:“以那位对定北军的忌惮,必然会用定北军去平漠北,届时既收了漠北,还折损了定北军的兵力,同时除了两个大患,不愧是天子。” 见林锦颜早就看明白,安知闲放心不少,眼睫闪了闪问起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承平对令姐一往情深,昨日在将军府消失了一阵回来高兴异常,想来是好事将近。承平虽好,但毕竟心有所属。你……” 林锦颜知道安知闲想问什么,心下起了逗弄之意,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 “我如何?” 安知闲期待又紧张: “令姐和令兄婚事都有了眉目,想来太傅该为小姐相看了。以太傅的品行,一个孙女嫁入皇家怕是都不太愿意,两个就更不会答应了。” 林锦颜:“无妨,我若执意想嫁,祖父纵然生气,也会成全的。” 安知闲僵住的笑意,寸寸消退,眸中的光亮也逐渐黯淡。 亲师兄弟 林锦颜见状,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升起内疚,再没了逗弄的心思: “太后寿宴次日,我便入宫同陛下说,不嫁皇室。” 安知闲顿住一瞬,眉眼猛然舒展开来,如同暖阳照化了寒冰一般,狂喜自心底蔓延全身: “那承平……” 林锦颜端杯浅笑:“齐王殿下知道此事,就算他不是皇家人,我也不会同自家姐妹共侍一夫。” 安知闲笑着点头连连道:“如此,甚好,甚好,我猜小姐也不会。” 林锦颜凤眸微挑: “我选中齐王殿下不假,却只是选君王,并非选夫婿,安老板想的有些深了。” 被挑破心事,安知闲略带丝尴尬,却压不住喜意,致使他笑意带着憨气。本想借此机会,再次表明心迹,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强压住冲动: “过些时日,我要出京一趟,安叔会留在不夜侯,小姐若需要任何帮忙都可去找他。风潇然若是干了什么出格的事,还请小姐不要计较。若无闪失,定带着好茶早些回来,到时不知能否请小姐再来此处品茗?” 林锦颜听得秀眉轻皱,眼底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担忧: “可是有危险?不然安老板何以会说闪失?” 安知闲笑着安抚:“算不得危险,安某能自保,小姐不必担心。” 林锦颜很想回一句:并没有担心。 可对上安知闲的笑脸,这句口是心非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那我就等着安老板的好茶了。” 安知闲眸色笑意加深:“必不让小姐久等。” ----------------- 不夜侯后院。 因陆春等探子,还在茶楼内,为了不暴露密道,白芷自密道而出,从泰丰粮行正门去往不夜侯。 凌石自密道先一步到达后院,避开人找到董瑞,说明原由。 董瑞下意识回头扫了眼屋内,瘫软在榻上边看话本子边往嘴里塞吃食,明显圆润了一圈的少主: “这叫没胃口?” 凌石也探头看了一眼:“反正我主子说你家少主没胃口,要不你进去问问?” 董瑞想着自家主子拼着内伤,也要给人家姑娘烘干衣服的光辉事迹,觉得也没什么问的必要: “我家少主见了白芷姑娘,胃口只会更好。你快些回去吧,莫被人瞧见了。” 凌石:“你不懂,我得慢些,就算回去了,也得在密道等着。” 瞧着凌石的背影,董瑞暗自嘀咕: 枭雄也难过美人关呐,不愧是师兄弟。 想到白芷马上要来,董瑞进屋拿走风潇然手上的吃食,不待风潇然骂出口,抢先一步道: “您师弟说您没胃口,请了白芷姑娘来给您煮面。” 风潇然立马坐起,吐掉嘴里的东西: 好小子,师兄没白疼你。 催促董瑞把床铺平整,自个忙着净手整理衣衫,然后飞速的藏起话本子,找出一本正经书,矜贵的端坐在桌旁翻阅,余光撇见门口的倩影,玉树临风的抬头笑开来,语气柔情似水: “白芷,你来了。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董瑞:…… 好想跟陈遥换个差事! 入宫问话 皇宫。 太子带着大理寺卿,将查来的赵显生前来往过密的名册,交由皇帝御览,扮演着不知被何人诬陷,委屈又急切的想洗刷冤屈的受害者,口口声声请天子做主。 皇帝心知秦宗良早就发现了赵显,也明白秦宗良手里定有证据指证他那二儿子,可面对这个培养了多年的长子,他并未拆穿,顺着太子的意思,将目前查来的证据里,嫌弃最深的楚承平先叫来问话。 楚承平听闻天子召见,丝毫没耽误的跟随内侍进宫,得了通传进殿。礼毕,不待皇帝说话,乐呵呵的先开了口: “父皇与儿臣真是心有灵犀,儿臣从晋王兄府中出来,就想来找父皇,瞧时辰不早怕吵着父皇,硬是忍下了,想着明日早朝后就来找父皇呢。” 面对这个打小就省心,醉心山野远离朝堂,且心思简单的儿子,皇帝并未有过多的提防,甚至方才看到那些所谓的证据时,心底也更倾向于楚承平是被冤枉的,故而对其并无疾言厉色,反倒耐着性子问,楚承平见他何事。 楚承平扫了眼身的太子和大理寺卿,别扭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上元节前夕就在此地,晋王兄无意惹父皇生了气那次,儿臣不是刚巧碰到嘛,当时皇兄也在,父皇还踹了儿臣一脚,父皇可还记得?” 听到楚承平乐呵的,将自己挨踹的丢脸事,心无芥蒂说出来,皇帝太子和大理寺卿还有郑诚,都或多或少的忍俊不禁。 皇帝:“已过弱冠的年纪,成婚早的都开始为人父了,你挨了打倒好意思说出来。” 楚承平笑的没心没肺: “莫说现在,就算儿臣年过花甲,父皇打儿臣,儿臣也觉高兴不觉丢脸。” 听出话中的亲昵,和隐晦盼望自己长寿的话意,皇帝心下透着高兴,斜睨了一眼,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 “正事不好生学,倒是学的油嘴滑舌。打了半晌太极,说了一箩筐好话,说吧,要求朕什么事啊?” “国家大事,自有父皇和皇兄操持,儿臣自知不成器,便不愿过多为难自己。” 太子闻言,侧头满意的瞧了眼,见楚承平笑意中染上羞怯的喜意继续道: “方才父皇说,成婚早的在儿臣这个年纪都开始当爹了,儿臣也心生向往,连着两日婚宴观礼,心里头也有了成家的想法。上回在此处,儿臣曾跟您说过,有了倾心的女子,找父皇就是为了求此事。” 皇帝脸色露出一抹慈爱: “上回你确实说过,是哪家的千金?” 楚承平一脸幸福: “是……林太傅的孙女。” 闻言,皇帝和太子的笑意褪去,郑诚扫视着两人冷下来的面色,略带担忧的看向还沉浸在高兴中的楚承平: 这傻王爷哟,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嘛…… 皇帝重重放下茶杯,原本方才那些他不信的证据,此刻却变了味道。示意郑诚,将证据拿给楚承平瞧。 楚承平一脸不明所以,接过看完后脸色顿变,立马跪地大呼冤枉。 求娶之人 大理寺查出来的证据里,详尽写了赵显混进将军府下药始末,以及赵显临死前的口供,还有赵显生前来往的人员名册。 半年内,赵显来往最密的人之一,便是楚承平的贴身侍卫,冯循。 冯循年幼双亲尽丧,是平阳侯将其收养长大,不光赐了姓氏,还让其念书习武,学有所成后成为楚承平的侍卫,对平阳侯府和楚承平分外忠心。 下毒的赵显,同这样的人有来往,分明透着诡异。 “父皇,您知道的,儿臣无心朝政之事,对皇兄更是敬重有加。更何况妍凌是我亲堂妹,奕辰也是少年便相识的至交,儿臣断不会用此毒计陷害皇兄,还挑在妍凌和亦辰的婚宴上。父皇,儿臣冤枉啊!” 若说之前,这番言辞皇帝和太子会信个七八分,可听完楚承平欲求娶太傅孙女,顿觉此言不可信。 林太傅虽有清流文官之首的美誉,但并无实权尚可掌控。可他孙女身后,却是掌管天楚最强兵力的顾家。 别说楚承平身为皇子,不会不清楚顾家是何等助力,求娶顾家的后辈,其心怎会简单?就算没有狼子野心,搭上这样一条线,也难保日后不会。 本来在太后寿宴后,太子就对楚承平生出提防,此刻更是有了敌意: “四弟说的没错,众人都是如此看。可就因为如此,出事后也就不会有人怀疑四弟吧?这些证据全是大理寺查来的,孤这个被泼脏水的苦主,尚未喊冤,四弟倒不必如此百口莫辩的模样。” 皇帝将太子前两句话,听入了耳,眸底透着冷戾: 倘若此事真是承平做下的,那他就比老二更善于伪装,用最和善简单的嘴脸,连自己都彻底瞒了过去,未曾对其有过多猜疑, 想到此处,皇帝不由暗自心惊,劈头盖脸将楚承平好一阵斥责,不光让大理寺提冯循审问,还驳回了楚承平所求: “念在你舅父舍命救驾的份上,今日先不罚你,滚回府好生闭门反省,待查明实情再问责与你!至于求娶林锦颜,也待查明再议。” 楚承平为冯循求情未果,又被冤枉的不能自证,还被皇帝忽然翻脸责骂,浑然不信他所言,断定他就是心思恶毒之辈,明眸被委屈憋的通红,难过的肉眼可见。 听皇帝给自己宣判,紧咬着牙关依然没克制住哭腔,被迫磕头领旨谢恩。待皇帝说完好一阵,脑子才反应过来,直起身道: “儿臣想求娶的,并非是林锦颜。下毒之事儿臣并不知情,但身负嫌疑,也不好害了林家小姐,求娶一事父皇就当儿臣没说过。儿臣相信父皇和皇兄,会查明实情还儿臣清白。” 言罢,皇帝和太子都愣住。 太子:“不是林锦颜?你不是说是林太傅孙女吗?皇祖母寿宴上,你也曾对林锦颜表明过求娶之意啊?” 楚承平声音沉闷: “臣弟倾心的,是太傅另一个孙女,林家分家出去的二房庶女,名叫林婉蓉。” 伤心过度 皇帝和太子听闻此言,盛怒被迫中断,皆眨巴着眼睛盯着难过不已的楚承平。 「至于皇祖母寿宴上的求娶,不光是因为天楚颜面,还因为林锦颜是林小姐的妹妹,也是几位好友的妹妹,还是斯瑶的好友,冲这些臣弟也不能让她受漠北迫害,故而才会帮忙。」 「皇兄大可回想,那日三位皇兄都说的是求娶林锦颜。只有臣弟帮忙时,夹杂着私心,说的是求娶太傅孙女。如今,再说这些已然无益……儿臣告退。」 答完话,楚承平行了大礼,踉跄着起身,行尸走肉般退了出去。 人走后,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几人都在心下思量。 尤其是端坐在龙位上的皇帝,不光怀疑楚承平真是受了冤枉的同时,更加恼恨设下这毒计之人。 不消片刻,内侍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是楚承平不知何故,忽然吐血自台阶摔了下去,幸亏被离得近的禁卫军扶住,不然怕是要摔得头破血流。 皇帝闻言,升起一丝内疚和心疼,听闻楚承平此刻被送到明妃宫中医治,令郑诚亲自去看看。 此刻,瞥见明知幕后之人是谁,仍旧要借机打压手足的太子,只觉分外碍眼,语气冷沉打发人离开。 走前,还令大理寺卿对冯循多费心思,不可动酷刑。 郑诚等着楚承平服药睡下,安慰了几句泪眼婆娑的明妃,忙回来同皇帝复命。 偷瞄眼皇帝的面色,语气小心翼翼的复述御医所言: 「御医说,齐王殿下…此番是伤心过度。心主血脉,肝火旺盛肝气则上逆,血随气逆致血脉运行失常,从而出现吐血昏厥。小心养些时日,避免再受刺激,便可痊愈。」 皇帝沉默半晌开口: 「他之前可有隐疾?」 郑诚语气轻缓: 「陈御医前两日给明妃请平安脉时,刚巧给齐王殿下也切了脉。说是…身子极好。」 又是半晌沉默: 「母后寿宴上,承平如何说的?」 「奴婢记得,齐王殿下当时确实说的是太傅孙女。上元节前,殿下求陛下指婚后,您曾让奴婢查过此事。奴婢为了稳妥,就将殿下接触过的千金都查过。殿下见面最多的千金,除了平阳侯府的冯小姐,便属太傅两位孙女了。只是殿下守礼,当时并未查出不妥来。」 皇帝双目如潭: 「如何?」 郑诚将林婉蓉出身和处境详述,末了又道: 「因出身原由胆子极小,不少人私下嘲笑,还曾被赵尚书的女儿欺凌,殿下当时出手相帮过。」 「就算有倾城之貌,如此低微出身,怎配得上皇子?承平也不知瞧上了什么?」 郑诚笑道:「说句僭越的话,奴婢也算是瞧着殿下长大,以殿下良善待人的性情,倒也是不在乎出身和般配的。」 皇帝心知郑诚说的没错,内疚也更大了些,这些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会有心谋求大位? 令楚承平这两日在宫中休养,又不放心的让郑诚调动隐卫清查此事。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蒋家小姐 屋内。 安知闲正想问问林锦颜如何看宋易,见白芷回来,将话忍了回去。 白芷冲安知闲笑的和善: “安老板也得快些回去才是,我方才走时,茶楼里有个姓蒋的小姐,点名要安老板泡茶,那蒋小姐的侍女说,就是听闻安老板泡茶功夫了得才来的,不见安老板就不走了。” 林锦颜抬眸看向安知闲,直把安知闲看的慌忙解释: “我不认识什么姓蒋的小姐,也从未和什么旁的小姐私下来往。” 瞧出安知闲的紧张,林锦颜忍住笑意: “安老板要与何人来往,我可管不着。静待安老板的好茶,告辞。” 打开暗门,瞧见不远处等候已久的凌石,林锦颜余光扫了眼身后的高大身影,欠身行礼后,带着白芷施施然离开。 待离得远了些,林锦颜好笑的看向白芷: “出气啦?” 被拆穿的白芷,也不好意思的笑开来: “谁让安老板骗我,我瞧风潇……风少爷胃口好得很,都吃胖了!” 林锦颜:“多见见也什么,于某人而言,你可是良药,看到你说不得能好得快些。” “小姐!” 回府的半道上,听闻太子进宫没多久,楚承平就被召进宫的消息,林锦颜盯着手里书,暗暗出神。 早在赵显潜入仙肴楼前,林锦颜便注意到此人,潜入后更是将赵显事无巨细的清查过。 发现赵显在进仙肴楼之前,不光寻由头,同楚承平的护卫冯循有过来往,同东宫和秦王府有关系的人也有交集,便清楚了楚承曜目的。 顺势而为的引秦宗良和隐卫发现赵显,而后紧盯赵显静待其出手。 又在事发后,将冯循的消息,率先透给大理寺,引太子发难。 得了林婉蓉的心意后,今晨林锦颜去平阳侯府见冯斯瑶,让其传信给楚承平: 如果天子召见,便率先同天子求赐婚,但莫要说出林婉蓉来,只说是林家女。此举恐会受些责骂或惩处,届时只管展露难过,心灰言明求婚作罢。若想达成心愿,必需如此。 明白这会儿的楚承平并不好过,林锦颜将书放下: “你给齐王殿下的药,当真不会诊出端倪?” 白芷眸色满是狡黠自信: “小姐放心,那可是我求吴大夫亲手做的,服药七日内,只能诊出伤心过度。” 林锦颜点点头,神色轻松了些: “方才去不夜侯,可瞧见了吴神医?送去的酒可还喜欢?” 白芷头疼道: “见是见到了,酒也喜欢,可他老人家一见我就要劝我拜师,我都怕见他了。” 林锦颜失笑:“要不是神医爱才心切,哪里会听你的话,又给晋王下药,又给齐王制药的?” 白芷:“小姐您还说呢,晋王掳走徐夫人,想英雄救美搭上婉蓉小姐,您为了给婉蓉小姐出气,就要给晋王下药,我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求了吴大夫答应。” 林锦颜拿起书笑的宠溺: “好好好,辛苦我的白芷了,一会回府有赏。不过我也不是只为了姐姐,晋王心思极深难以提防,表哥的婚事也不容捣乱。” 第1113章 伤心过度 皇帝和太子听闻此言,盛怒被迫中断,皆眨巴着眼睛盯着难过不已的楚承平。 “至于皇祖母寿宴上的求娶,不光是因为天楚颜面,还因为林锦颜是林小姐的妹妹,也是几位好友的妹妹,还是斯瑶的好友,冲这些臣弟也不能让她受漠北迫害,故而才会帮忙。” “皇兄大可回想,那日三位皇兄都说的是求娶林锦颜。只有臣弟帮忙时,夹杂着私心,说的是求娶太傅孙女。如今,再说这些已然无益儿臣告退。” 答完话,楚承平行了大礼,踉跄着起身,行尸走肉般退了出去。 人走后,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几人都在心下思量。 尤其是端坐在龙位上的皇帝,不光怀疑楚承平真是受了冤枉的同时,更加恼恨设下这毒计之人。 不消片刻,内侍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是楚承平不知何故,忽然吐血自台阶摔了下去,幸亏被离得近的禁卫军扶住,不然怕是要摔得头破血流。 皇帝闻言,升起一丝内疚和心疼,听闻楚承平此刻被送到明妃宫中医治,令郑诚亲自去看看。 此刻,瞥见明知幕后之人是谁,仍旧要借机打压手足的太子,只觉分外碍眼,语气冷沉打发人离开。 走前,还令大理寺卿对冯循多费心思,不可动酷刑。 郑诚等着楚承平服药睡下,安慰了几句泪眼婆娑的明妃,忙回来同皇帝复命。 偷瞄眼皇帝的面色,语气小心翼翼的复述御医所言: “御医说,齐王殿下此番是伤心过度。心主血脉,肝火旺盛肝气则上逆,血随气逆致血脉运行失常,从而出现吐血昏厥。小心养些时日,避免再受刺激,便可痊愈。” 皇帝沉默半晌开口: “他之前可有隐疾?” 郑诚语气轻缓: “陈御医前两日给明妃请平安脉时,刚巧给齐王殿下也切了脉。说是身子极好。” 又是半晌沉默: “母后寿宴上,承平如何说的?” “奴婢记得,齐王殿下当时确实说的是太傅孙女。上元节前,殿下求陛下指婚后,您曾让奴婢查过此事。奴婢为了稳妥,就将殿下接触过的千金都查过。殿下见面最多的千金,除了平阳侯府的冯小姐,便属太傅两位孙女了。只是殿下守礼,当时并未查出不妥来。” 皇帝双目如潭: “如何?” 郑诚将林婉蓉出身和处境详述,末了又道: “因出身原由胆子极小,不少人私下嘲笑,还曾被赵尚书的女儿欺凌,殿下当时出手相帮过。” “就算有倾城之貌,如此低微出身,怎配得上皇子?承平也不知瞧上了什么?” 郑诚笑道:“说句僭越的话,奴婢也算是瞧着殿下长大,以殿下良善待人的性情,倒也是不在乎出身和般配的。” 皇帝心知郑诚说的没错,内疚也更大了些,这些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会有心谋求大位? 令楚承平这两日在宫中休养,又不放心的让郑诚调动隐卫清查此事。 蒋家小姐 屋内。 安知闲正想问问林锦颜如何看宋易,见白芷回来,将话忍了回去。 白芷冲安知闲笑的和善: “安老板也得快些回去才是,我方才走时,茶楼里有个姓蒋的小姐,点名要安老板泡茶,那蒋小姐的侍女说,就是听闻安老板泡茶功夫了得才来的,不见安老板就不走了。” 林锦颜抬眸看向安知闲,直把安知闲看的慌忙解释: “我不认识什么姓蒋的小姐,也从未和什么旁的小姐私下来往。” 瞧出安知闲的紧张,林锦颜忍住笑意: “安老板要与何人来往,我可管不着。静待安老板的好茶,告辞。” 打开暗门,瞧见不远处等候已久的凌石,林锦颜余光扫了眼身后的高大身影,欠身行礼后,带着白芷施施然离开。 待离得远了些,林锦颜好笑的看向白芷: “出气啦?” 被拆穿的白芷,也不好意思的笑开来: “谁让安老板骗我,我瞧风潇……风少爷胃口好得很,都吃胖了!” 林锦颜:“多见见也什么,于某人而言,你可是良药,看到你说不得能好得快些。” “小姐!” 回府的半道上,听闻太子进宫没多久,楚承平就被召进宫的消息,林锦颜盯着手里书,暗暗出神。 早在赵显潜入仙肴楼前,林锦颜便注意到此人,潜入后更是将赵显事无巨细的清查过。 发现赵显在进仙肴楼之前,不光寻由头,同楚承平的护卫冯循有过来往,同东宫和秦王府有关系的人也有交集,便清楚了楚承曜目的。 顺势而为的引秦宗良和隐卫发现赵显,而后紧盯赵显静待其出手。 又在事发后,将冯循的消息,率先透给大理寺,引太子发难。 得了林婉蓉的心意后,今晨林锦颜去平阳侯府见冯斯瑶,让其传信给楚承平: 如果天子召见,便率先同天子求赐婚,但莫要说出林婉蓉来,只说是林家女。此举恐会受些责骂或惩处,届时只管展露难过,心灰言明求婚作罢。若想达成心愿,必需如此。 明白这会儿的楚承平并不好过,林锦颜将书放下: “你给齐王殿下的药,当真不会诊出端倪?” 白芷眸色满是狡黠自信: “小姐放心,那可是我求吴大夫亲手做的,服药七日内,只能诊出伤心过度。” 林锦颜点点头,神色轻松了些: “方才去不夜侯,可瞧见了吴神医?送去的酒可还喜欢?” 白芷头疼道: “见是见到了,酒也喜欢,可他老人家一见我就要劝我拜师,我都怕见他了。” 林锦颜失笑:“要不是神医爱才心切,哪里会听你的话,又给晋王下药,又给齐王制药的?” 白芷:“小姐您还说呢,晋王掳走徐夫人,想英雄救美搭上婉蓉小姐,您为了给婉蓉小姐出气,就要给晋王下药,我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求了吴大夫答应。” 林锦颜拿起书笑的宠溺: “好好好,辛苦我的白芷了,一会回府有赏。不过我也不是只为了姐姐,晋王心思极深难以提防,表哥的婚事也不容捣乱。” 神医神棍 听到有赏,靠着车框闭目养神的洪九来了精神: “白芷和李道人都有赏,那我是不是也有?” 听到李道人,林锦颜才起来此人还在客院住着,回府后,就让洪九将人叫到西苑说话。 李道人一见林锦颜,没了人前的神棍模样,恭恭敬敬磕头行礼,林锦颜拦不住索性由着,待李道人行了礼,请他落座。 “自上回漳州一别,已有一年没见过小姐了。” 林锦颜:“是啊。当时你着冒风险自请去彬州,便对你多有担忧,幸好,你无事。” 李道人:“自打小姐医治好我的发妻,又从歹人手里救出我的女儿,我这条命便是小姐的。去彬州虽有凶险,却不打紧,毕竟装神医和神棍,我也算是游刃有余。” 林锦颜回想起多年前,初见李道人时,他装作苍圣山的医者,在外招摇撞骗,被白家人识破抓回。 听闻他骗药材和银两,是为了给发妻治病,林锦颜向白家求情,不光将李道人保了下来,还医治好李道人的发妻。而后又在一个恶贯满盈的员外郎手里,机缘巧合的救下了李道人的女儿。 自此后,李道人便对林锦颜感恩戴德,得知林锦颜需要一个人去彬州,揭露薛家宝库之毒,需得用雪鸢草做药引时,就算林锦颜给他说了彬州之行有风险,李道人也自告奋勇的前往。 到达彬州后,借了苍圣山医者的身份,找了个药铺坐诊,靠着林锦颜给他的一堆药丸,也治好了不少人,混出了名气。 “小姐思虑周全,认识我的人多了,那崔太守不想惹眼,只是将我扣住细查,连大刑都未来得及用,就被您派去的人,借着坠崖假死给救了出来嘿嘿。” “你还盼着受刑不成?” “不想不想,那太疼了,一点都不想。” 林锦颜:“我那堂哥不是说好,今日送进城的吗?为何早了一日?” 李道人心虚的挠了挠耳朵: “煮的药没控制好药量,他醒早了……我本来已经拖延了,可牛二昨日找到了驴,再拖下去怕他起疑,这才早了一日。可是给小姐添了乱子?” 林锦颜好脾气笑道:“那倒没有,只是觉得你办事稳妥,多问一句罢了。” 林锦颜:“彬州的主子生性多疑,你既然打着苍圣山的名头,就算假死能将其骗过,他也还是会派人去苍圣山探查的,你先待在京都多待些日子,再回漳州。” 洪九满意接过,数了数面值,正要揣入怀中,听李道人念叨着要给女儿存嫁妆,不由愣了愣神,将手里银票攥紧了又松开,最后抽了两张收起来,其他的全都退给了李道人。 痴情之人 送走李道人,林锦颜问起林锦昀,得知他果然出门去看周玥雪出嫁,并跟着送了好长一段路,不由冷嘲道: 「绑他的人都已同他说过,是受雇于表姐,他死过一回,不但帮着隐瞒,还去送嫁,倒是痴情。」 —— 不夜侯。 另一个痴情人,端坐在一妙龄女子面前,挂着冷淡疏离的浅笑,行云流水的泡茶,心底却是满腹怨念: 这蠢货一直盯着我做甚?有什么可笑的?也不知她会不会误会多想…… 想到此处,安知闲彻底走了神,既怕林锦颜多想,又怕林锦颜根本不多想…… 蒋家小姐并不知,安知闲心底正为另一个女子抓心挠肝,借着茶,同安知闲攀谈起来。 干巴巴的还未聊几句,郑向恒便来了,安知闲道了句失陪,也不待蒋小姐同意,走的干脆利索。 主子受了如此冷遇,气的蒋小姐的侍女,直呼安知闲是个不识抬举的榆木。竹青听到后,眸光暗了暗,礼仪周到的将人客气送走。 安知闲推开雅间的门,郑向恒刚净了手还未落座,似是没想到安知闲来的如此之快,面上带着一丝意外: 「听伙计说,安兄今日事忙,可是被愚弟打扰了正事?」 安知闲面上一派解脱的松快之色: 「知己难求,你来便是正事,快坐。」 —— 皇宫。 楚承平一睁眼,便对上明妃关切的面色,柔声宽慰了半晌,才劝动守了半日的明妃去用饭。 在瞧不见明妃背影后,楚承平脸上温柔的笑意,一寸寸暗淡结冰: 一直以来,他虽不受天子重视,却不曾被斥责过,天子对他也勉强算得上慈父,几个皇兄虽算不得疼爱,好歹面上对他兄友弟恭。 他一直以为,他算是被优待的,故而并无太大的紧迫和压力。只万分憧憬山野,苦恼身为皇家人的不自由。 可方才……往日和蔼的父兄,非但对他毫无信任,还当他是个窃国贼般猜疑责骂,好似过往种种皆是假象,他们也并非血肉至亲。 他都不敢想,如果那些事真是他做下的,以方才父皇对他的雷霆之怒,他和母妃还有平阳侯府,要遭受何等的惩处…… 听到林锦颜传信说,他会受些责骂,当时他还不以为然,只顾沉浸在求赐婚的喜悦中,现在想想却如恍然隔世般可笑。 他凭什么认为父皇舍不得责骂自己?就凭舅舅拿命相护的恩情吗?还是凭多年来的父子情?那人可是君父啊,皇家人哪能奢求父子之情?这道理外公和母妃不是幼时便教过吗? 想到林锦颜,楚承平忽然就明白了林锦颜的用意,她分明是早就知道了冯循的事,也知道父皇对顾家的提防,所以才让自己只说是林家女…… 思及此,楚承平看着帐顶,无声苦笑: 林锦颜,你早就看清楚了这些,所以才故意让我亲身体会一遭吧?亲眼瞧瞧父皇是如何用最凌厉的语气责骂我,皇兄是如何想给我泼脏水,致我于死地…… 楚承平心下虽难过,却也放心不少,林锦颜既然知道冯循的事,想来冯循不会有事了。(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发卖丫鬟 掌灯时分,应付了周玥雪小半日的楚承曜,以昏睡几日杂事繁多,急需处理为由,贴心的让周玥雪先睡,自喜房出来径直去了书房。 周玥雪这些日子,因为楚承曜被禁足,担心婚期不能如期举行。还得日日跟着宫里的礼教麽麽学皇家礼仪,精神一直绷着。 今日成了板上钉钉的晋王妃,紧绷的心弦松开顿觉疲惫,加之孕妇本就嗜睡,楚承曜还未出房门,便沉沉睡了过去。 端坐在书桌后的楚承曜,没有半丝新郎的喜气,将正事处理完,吩咐钟毅将张府医和张盈儿带来。 对张家父女二人委屈的辩解,报以信任和歉疚态度,心无芥蒂吩咐张盈儿,日后跟着周玥雪,护他第一个孩儿平安出生。 又道明这孩子对皇室的重要性,张家父女医术不如吴神医,为防有心人暗算,会隔段时间找吴神医帮着瞧瞧。 得此信任,张家父女被钟毅软禁的郁气消散殆尽,转而对楚承曜更为感恩,言辞恳切的保证,必定保皇孙平安降生。 待送走二人,楚承曜眼中温和消散,冷沉的吩咐钟毅多盯着些二人,莫要被发现。 「你再去看看,秦王府那边,可查到了什么消息?」 对于今日毫无敌对的楚承烨,楚承曜心中始终不安,不放心的让钟毅再去联系暗探,等到人定时分,钟毅匆匆赶回来,带回极为不利的消息,惊的楚承曜霍然起身: 「我何时派齐嫣,给林家送什么掺了极寒之物的糕点?」 钟毅:「消息是秦王府放出去的,国公府听到风声,在后面推波助澜,消息虽未在寻常百姓里传开,可京都能上朝的官员,几乎大半都已经知道。宫里…怕是也瞒不住,殿下得早做打算才是。」 —— 蒋家小姐在不夜侯受了冷遇,对安知闲兴趣反而更大,派人细查了安知闲这些年来往过的女子,听到有林太傅两个孙女,蒋小姐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安知闲只是个商人,林太傅纵无实权,却是书香门第受天下学子敬仰,不会与商人结亲。 又听闻,京都末流的小官,和不夜侯附近的商家,都打过安知闲的主意,皆被安知闲一一回绝,更觉得安知闲不俗,回府后就找到自己兄长,对安知闲好一番夸赞,隐晦表示了倾慕之意。 钦天监监正蒋厚光,与韩清如同年进士,升迁虽不如韩清如之速,却也非一般官员可比。因父母早亡,将小自己十岁的亲妹,如珍如宝的养大,可以说是无有不依。 此刻听了妹妹的话,蒋厚光却是一反常态,坚决不许妹妹再去找安知闲。 蒋小姐急急追问,又说了安知闲一箩筐好话,连杀招哭鼻子都用上了,也只得蒋厚光一句: 「他多好也与你无关,不许你再见他,提都不许再提这人。」 蒋小姐原本装哭,闻言委屈的真落了泪,为蒋厚光的不讲理,也为第一次被蒋厚光如此对待。 次日醒来,又得知昨日陪自己去见安知闲的丫鬟,半夜被蒋厚光发卖了,蒋小姐哭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入宫敬茶 天光微亮,一夜好眠的周玥雪早早醒来,任由侍女替自己更衣装扮,看着镜中人一身皇家宫装,听着一句句「王妃」,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换好衣衫的楚承曜,端着和煦的笑意,弯腰为周玥雪插上发簪,周玥雪更是笑比花娇。 待周玥雪装扮完毕,楚承曜叫来张盈儿,并言明日后张盈儿会跟在她身旁,确保孩儿平安。 周玥雪含笑的杏眼,带着两分审视在张盈儿身上扫了一圈,等张盈儿行了大礼,忙上前亲热的将人拉起,言语中透着亲近和感激之意。 张盈儿瞥了眼楚承曜,压下满腹酸意的排斥,规矩的同周玥雪回完话,与二人一同出府,跟在马车外,陪着两人一同入宫敬茶。 长寿宫里,岳明珠伺候太后更衣梳头。 太后满意的拍着岳明珠的手,直夸其孝顺手巧: 「这两日有你在这陪着,我人精神了不少。要不了两个时辰,你堂兄就回京都了,依礼得先进宫面圣,到时将他叫来,你们兄妹陪我老婆子一同用午膳。」 岳明珠:「是您瞧明珠顺眼,才觉得什么都好,要说孝顺,陛下才是最孝顺的那个。您寿辰时,堂兄有军务在身无法回京祝寿,待堂兄忙完,陛下马上将堂兄召回来,这是记挂着您多年未见堂兄,哄您高兴呢。」 太后被岳明珠哄的正开怀,就听得晋王携晋王妃来请安敬茶,笑意顿时淡了两分,不咸不淡冲钰织示意,请人进来。 夫妇二人进来,依照礼制行叩拜大礼,太后老神在在喝着茶,并未正眼去瞧,等二人敬茶时,接过放在一旁,将准备好的赏赐交由二人,淡淡说了两句祝和睦的话语,就预备将人打发了。 岳明珠冲二人行礼后,便立在一旁,察觉到楚承曜的视线,只当作不知,倒是意味深长的多看了张盈儿几眼。 张盈儿与之对视一瞬,忙脸发烧的低头垂眸,之前自己虽带着目的去结交岳明珠,相处日子长了,却也有了两分真心,自己还曾言明要助其当上晋王妃…… 可如今,她却跟在周玥雪身旁,还是大婚第一日……显得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周玥雪有心巴结太后,又惧其威严不敢轻易开口,便将主意打到了岳明珠身上,不光将岳明珠大加夸赞了一番,还夸到了整个岳家头上,借机表露出对太后的崇拜。 岳明珠掩下眸底的冷意,规矩行礼回话,言明自个儿只是守规矩了些,晋王妃的夸奖愧不敢当。 含沙射影的话语,刺的周玥雪脸上的笑意都僵了片刻,还是楚承曜将话接了过去,缓和了气氛后,带着周玥雪告退。 待出了长寿宫,周玥雪努力克制怒意,才没让自己骂出声: 不过是个使性子退婚,害死祖父的丧门星罢了,居然敢暗讽自己不守规矩,要不是入了太后的眼,自个儿都不会同她说句话。 同样的情形,楚承曜却没有生气,只是对岳明珠的心思再度活泛了起来: 岳明珠如此失礼,太后都能纵着,看来还是得想想办法,让她入了晋王府……(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至真至纯 人走后,太后指了指身侧的凳子,示意岳明珠坐下说话: 「毕竟是个王爷,往后……谁也说不好。你这丫头,就算是不喜欢,怎能表现的如此直白,让她下不来台?」 听太后的语气,岳明珠就知她并非真的生气,安心坐下告状: 「就是看不得她那做派,自个儿持身不正便罢了,还跑到林府客居,险些牵连林府名声。太傅清流美誉险些毁于一旦不说,林家两个守礼的小姐,何其无辜?」 「您都不知道,晋王妃露馅儿那天,明珠正在林府做客,林锦颜当时面色有多难看,心如死灰的以为,明珠日后不会再登林府的门了,可见晋王妃害人非浅。」 太后瞧岳明珠这气不打一处的样子,不由好笑: 「只因如此?难道就没有旁的原因?」 岳明珠飞快的瞧了眼太后,不好意思的迈开脸: 「明珠是为好友抱屈,哪里还有别的。」 太后也不说破,只道岳明珠对林锦颜倒是上心。 岳明珠笑的亲昵: 「林锦颜是个至真至纯的妙人,不光对明珠至诚以待,对您更是奉若神明。上回她还给我瞧了,多年前您赏她的宫灯,如孩童般得意炫耀,说当时小公主也瞧上了那宫灯,您反倒赏给了她,定是很喜欢她呢。」 太后听得此言,不光好笑林锦颜性情耿直,也担心起她藏不住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立马旁敲侧击的从岳明珠这打探。见岳明珠完全不知道林锦颜见过望舒宫那位,才算放下了心。 经岳明珠这一箩筐好话夸赞,太后想起林锦颜自小的言行,以及为皇室和睦,面圣立下不嫁皇室的承诺,对其观感又好了不少。 要知道那个承诺,舍下的可是滔天的权势富贵,若不是至真至纯,怎会如此? 「那丫头是个好的,你既喜欢可与她多些来往。至于晋王妃,你倒不必忿忿不平,民间尚且讲究三茶六礼,更何况皇室?不光无媒苟合还怀了身孕,若如此还能嫁皇室,岂不是引心怀叵测的狐媚之流竞相效仿?」 岳明珠不解: 「可……这周家小姐,已经是晋王妃了啊。娘家也只是末流小官,在京都除了林太傅外,并无助力,如今更是连林府都得罪了。」 太后失笑的端杯饮茶,陈麽麽慈爱的上前解惑: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说,就因为周家毫无助力,帮不了晋王殿下,这婚事才能成。在此之前,京都也无人在明面上议论此事。」 岳明珠思虑一瞬,立马明白了话中深意,解气的同时又觉不忍: 太子和秦王,为了不让楚承曜得了助力,压下所有流言蜚语,助楚承曜娶周玥雪这个毫无益处的王妃。待其成婚之后,夫妇同为一体,再借此毁了周玥雪,借机牵连到楚承曜…… 如此说来……晋王妃那些流言蜚语,就该压不住了…… 「毕竟她还怀着孩儿……」 太后拿起佛珠,一颗颗拨弄: 「皇家子嗣艰难,这还是第一个皇孙,纵然生母可恶,皇孙到底无辜,自然要平安降生。」 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