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生念雨》 第1章 拉开序幕 是夜,一片静谧,西启四皇子府却是乱成一锅粥。 四皇子府上下人心惶惶,他们主子榻上又凭空出现一具尸体,算上这次已是本月第五次了。四皇子则身受重伤被丢在西启都城某个草垛中,被人发现时只剩一口气,现在还用药材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 任谁也想不到,造成眼前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北夏九皇子的一个宠妾! . 官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内,璇玑看着昏迷不醒的人愤愤不平,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竟敢这般羞辱我莲台君主。若是莲主因他出个三长两短,我定组织一切势力灭了他北夏皇朝为莲主陪葬。” 另一女子皱眉低声道:“不可妄议。”掀开车帘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车内充满了紧张和压抑的氛围,让人不禁猜测她们究竟身处何种情境之中。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梁四的实力跟主上不相上下。主上前些年受了重创,近来旧伤又有复发的趋势。那狗杂碎欺人太甚,也不知给主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真的来西启给他的妾讨回公道。”璇玑反驳道,话里话外无不怨毒,似是恨极了口中描述之人。 玲珑看着面前昏睡不醒的女子,心中思绪万千,最后无奈叹了口气。 面前之人的固执,这么多年来,任何人都束手无策。 “多说无用,当务之急是带爷回北夏,琉璃一定有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可以请她师父出山相助。” . 半个月后,北夏朝都城。 秦怜悠悠转醒,眼皮还未完全睁开便感知到屋内满是生人,伸手抓住身边昏昏欲睡的琉璃。 琉璃一个激灵睁开眼,正欲说话,却看到秦怜噤声的示意,起身对屋内人道:“出去吧,我一人守着姑娘足矣。 ” 半数婢女闻声而退,不过还是有些人呆在原地面面相觑,她们不知如何是好。 琉璃冷笑一声,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人,语气中带着嘲讽:“夫人离开短短三日,我倒是不知相府几时成了刘氏母女的天下。”她的声音带着冷意,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 琉璃目光扫过屋内的众人,“待姑娘醒来,我要好好看看那刘氏到底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将手伸向风月阁来!”琉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众人闻言,一下慌了神,齐齐将目光投向人群中一个较为高挑的女子。 那女子深吸几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琉璃姑娘误会了,姨娘只是怕风月阁人手转不过来,这才让我们过来帮忙,哪有姑娘说的那般。”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和不屑。 说完这句话,那婢女转身冷冷地说道:“既然琉璃姑娘不欢迎我们,那便算了吧。咱们也别在这多此一举,免得扰了二姑娘休养。” 不过片刻,屋内便只剩秦怜、琉璃二人。 秦怜在琉璃的搀扶下慢慢起身,斜倚在榻上,“仔查查方才接话那婢子。” 琉璃点头应“是”,没有多问。 “爷,您昏迷七日有余,琉璃无能,将师父请了过来,不过师父有要事在身,治疗过后等不及爷您醒来,先行一步回了圣谷,璇玑和玲珑送师父去了。” 秦怜头疼欲裂,这两年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仿佛有一团乱麻在脑海纠缠不清,她努力想回忆起近两年发生的事,但却发现自己只能记起一些片段和模糊的画面。 见琉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支吾其词不是好习惯。” 琉璃小心翼翼抬起秦怜的胳膊,撩开她的袖子。 秦怜低头看去,白皙的小臂用纱布缠绕着。 碰巧,此时璇玑玲珑二人也回来了,忧心忡忡的看向琉璃。 “师父在查看您的伤势之时察觉不对,屏退了所有人,那时璇玑和玲珑忙着应付大公子和刘氏母女,所以只有琉璃一人在旁。” “据师父所说,联合爷您近些年的行事所为,十有八九是程郇给您种了蛊。数年来,程郇每隔一段时日便会让您服下隐藏药剂。因有隐藏药剂,我们贴身照料的四人并未察觉您是被他种蛊。” 秦怜双眸微眯,没有发怒,也没有懊悔,只道了句“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九皇子”。 良久,见秦怜没说话,璇玑席地而坐开始喋喋不休:“爷您可算醒了,您都不知道,自从夫人回家省亲,您又在昏迷,那刘氏母女都快上天了。整日在府里作威作福,若不是怕给夫人惹麻烦,属下早剁她们千八百遍了。” 秦怜许久没接话,就在三人心生疑惑时秦怜忽然道:“程郇下的蛊着实阴狠,这两年有些事情我记不大清了,说说我为何会去西启。” “那天程郇约您出去游湖...…” 刚上船,秦怜还未坐稳,程郇便唉声叹气。 秦怜看程郇满面愁容,道:“为何眉头紧蹙,可是朝堂不顺?” 程郇摇头,似为难的开口:“怜妹妹可还记得去年南疆送来和亲的假郡主?” 秦怜想了想,无意识的捏碎手中茶盏,“自然记得。” 话落,秦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怪异感,她不明白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就好像是有一团云雾遮住了她的双眼,让她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她的直觉告诉她,生气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另一个人她。 程郇见她动怒,牵起她的手道:“那女人虽是半路出家的郡主,但也是南疆皇亲贵胄。老三是太子,老六中宫嫡出,老七是北夏天之骄子……”说到此处,程郇眼底充满嫉妒和不甘。 所谓半路出家,便是南疆亲王不愿自己亲女远赴他乡和亲,从他处过继来的女儿。 “那便只剩我和老四,老四已有正妃,南疆费尽心机把她送来北夏,岂会甘心让她一辈子只做个侧妃。权衡利弊下,父皇下旨让我把她纳进府做侧妃,日后慢慢扶正。可这些话整个北夏都知晓是用来搪塞南疆的,你又何必……” “无缘无故提她做甚?” 程郇话还未说秦怜冷冷打断道。 程郇见她消气,接着道:“那女人不过是南疆的一枚棋子,前不久父皇派我秘探西启你也知晓。那女人却好似狗皮膏药非闹着一同前往,既是秘探,我也不好随着自己性格拒绝让他人起疑,便让她扮做侍妾同行。可谁知她竟冲撞了西启四皇子的车驾,西启四皇子见她容貌不错,便将她强行……” 秦怜明白了程郇的意思,斩钉截铁道:“所以你是要我去西启,为你讨回你这位侧妃?” 程郇看秦怜有要拒绝的势头,急忙紧紧攥住她的手,“怜妹妹,父皇心里从未有过我的位置,兄长和朝臣也都看不起我。这次若因那女人搞砸了,父皇将对我彻底失望,我这辈子都要被其他兄弟压一头。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最后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待你将她带回来,我便去向父皇请旨,咱们今年便成婚。” 秦怜看着程郇虚伪做作的嘴脸,心中十分不悦,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感觉脑子如同浆糊般混乱,不知为何,她竟鬼使神差地点头应了下来。 第2章 忆往昔 秦怜静静倚在床头,脸上仍挂着那抹淡笑,仿佛故事的主角不是她。然而,她心底那股火早已像火山般压抑不住,随时可能喷发而出。 玲珑方才话还在耳边回荡,每句都像尖针一样挑动着她的神经,每个字都让秦怜的怒火燃烧的更加猛烈。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程郇带回莲台,那里有六十八种酷刑,他要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有人敲响了门,沉寂的屋内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声声透露着急切。 秦怜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玲珑去开门。 玲珑将门打开一条缝隙,透过门缝窥视门外的情况,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婢女,气喘吁吁的。 玲珑缓缓将门打开,盯着那名婢女,眉头一皱,“姑娘大病初愈,何故打搅?” “是齐王和九皇子忽然来访,老爷让奴婢来请姑娘过去。”婢女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知道了,你回去吧。”话落,玲珑迅速关门。 玲珑关上门的瞬间,空气中的寒意如潮水般袭来。玲珑缓缓转身,秦怜往日每时每刻都带着笑意的脸不知何时变得阴沉,一双媚眼杀意闪烁,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在伺机而动。 玲珑内心有些许欣喜,她回来了,她的莲主此刻真的回来了。 . 膳厅,秦云遮看着饭桌上的两尊大佛讪讪开口:“明雨高烧未愈,不如王爷和殿下先用膳,待膳食过后,下官再带二位去看明雨。” 程郇还未开口,就听他那位青梅竹马的骄纵小表妹道:“看望?让我表哥去看望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秦相你安的什么心,我表哥可是皇子,若是被那病秧子过了病气可怎么好!”白诗诗一脸不屑,声如洪钟,仿佛她的每个字都意在将秦家整个府邸扫到尘埃里去。 秦怜哥哥听见白诗诗的话气的怒不可遏,秦云遮的脸也黑如锅底。秦云遮再不喜秦怜到底是他女儿,是继承了他血脉的孩子。一个外人竟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地贬低他女儿,说她是病秧子,这无疑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他这一张老脸,顷刻间如置身冰窖,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程郇见状,脸色也有些不悦,但他并未发作,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言辞,都会只让局面更加尴尬。 秦怜的哥哥秦哲眼角肌肉抽动,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冷冷地说道:“白姑娘,你口出如此狂言,是否觉得这堂堂秦府,无人敢对你置喙?” 白诗诗略微一怔,但依旧傲然,她扬起白皙的脸庞,眼中透露出一股倨傲和蔑视:“秦家哥哥,我实话实说罢了,事实总归是不容逃避的。” 秦哲欲要开口,就听得门外传来了自家妹妹的声音:“白大小姐回去之后记得让令堂请个开蒙先生重修一下如何做人,有良心的话直接把嘴缝上最好。”清脆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 “真是胡闹啊,”秦怜脸上的笑意看似淡然,却藏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锋芒,“四处都有白大小姐的唾沫,在你尚书府狂吠还不够,还要在我相府留下气味?”说完这话,秦怜轻轻甩了甩手,仿佛要把空气中的污秽驱散。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那种骨子里的自信与贵气,仿佛天然就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严。 白诗诗被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色涨得通红,只能无力地指着秦怜,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你……你……”。她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却因为对方的气势而无法反驳。 秦怜这一顿骂听的相府众人纷纷感慨大快人心,秦怜没来之前,这白大小姐可是仗着是九皇子的表妹颐指气使了好一会呢。 程郇冷脸训斥白诗诗:“闭嘴!”随后笑意盈盈如春光般灿烂地看向秦怜,“怜妹妹,你总算痊愈了。我早想来看望你,可奈何朝中事务繁重,实在无法抽身。” 从踏入相府说话不过十句的程铮这时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咦,九弟很忙吗?昨日本王还见你带那南疆郡主在城东挑脂粉来着。” 程铮话落,在场之人心思各异。 程郇愤怒,秦怜更是怒火中烧。 自己当初怎么就让这样的货色钻了空子?甚至差点暴露身后的势力,秦怜此刻便想将他千刀万剐。 “九皇子不必同本郡主解释,我们平素来往很少,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情谊。九皇子所言,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听了去,编造出些闲言碎语,到时坏了本郡主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程郇听见秦怜的话脸色更黑了,“怜妹妹莫不是听信了皇兄的话生气了?定是皇兄看错了人,你该知道近日我一直忙于朝中的事务,无暇顾及其他。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问父皇,父皇洞悉一切,他一定可以为我作证。” 秦怜的庶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火上浇油道:“殿下恕罪,烦请殿下看在家姐大病初愈尚未清醒的份儿上,原谅家姐的言词无礼。” 秦怜看了眼秦水仙,仅一眼,秦水仙便吓得打了个寒颤,顿时就噤了声。 那一刻,秦水仙心里一凛,觉察到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那威压如山岳般沉重,直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程郇看秦怜毫无动作,也不打算开口,他也恼了。 “秦怜!你莫不是觉得本皇子来探望生病的你是理所当然的?”程郇的声音带着怒意,“你若识趣,乖乖坐过来跟本皇子道个歉,说声‘郇哥哥,我错了’,本皇子兴许会原谅你。” 秦怜收敛笑意上下打量程郇,杀意愈来愈盛。 程郇站在那,保持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一向如此,视所有人为蝼蚁。 这样的眼神程郇狂妄看不出来,一旁的秦云遮父子和程铮可再熟悉不过了。 秦云遮在心底不断祈祷,祈祷秦怜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程铮则是在暗笑,跟她相识这么多年,他太了解她了,秦怜眼珠一转程铮就能知道她在盘算什么。 只能说怕什么来什么,秦怜一个瞬移到程郇面前,攥着程郇的脖子将他提起,咬牙切齿道:“你也配叫我秦怜?提醒过你慎言,为什么不听呢。” 秦怜此举吓到了在座的众人,谁也没料到这些年对程郇唯命是从的秦怜会突然翻脸。 “饶……饶了我……”程郇断续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整个人已经虚弱无力。他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失去意识,命悬一线。 一旁的白诗诗见状,立马就大吼大叫起来:“贱人!放开九皇子,不然我就禀告陛下,让陛下砍你的头!” 璇玑听见这话直接笑出了声,“真的吗?我可以把马借给你。” 璇玑瞬移到白诗诗面前,白诗诗只感觉脸上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被扇倒在地,身子重重地摔在地面。 璇玑蹲下身,拽着白诗诗的头发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多少年没听到有人在我面前骂我家爷了……” 程郇的脸色变成了青紫色,秦怜一把将人甩出去。 “这两人都带走。” 秦云遮看着面前的烂摊子,直骂上辈子自己是做了多少缺德事,“孽障!你要把殿下带去哪里?!” 秦哲拽着父亲的衣袖想说些什么,然而秦云遮根本不给他机会,手一挥便将秦哲踉跄地甩开,几乎毫不留情。 秦怜见秦云遮这般对待兄长,厉声道:“秦云遮,我看你是忘了那年你是如何跟我说的,更是忘了你是如何从一个九品芝麻官爬上如今这个位置。” 那些年的回忆猛然涌上心头——那是多年艰辛困厄和阴谋诡计交织的岁月。从一个默默无闻、卑微如尘的九品官员,到如今的官拜丞相,每一步走来,秦云遮觉得自己用尽了手段,也吃遍了苦头。 秦怜扫视一圈,“再敢有人多说半个字,本郡主不介意帮你们回忆一下两年前。” 那段记忆犹如噩梦灌入脑海,那段时日对很多人来说天是灰蒙蒙、乌云密布的,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记不清那是几年前了,只记得许多年的某一天天光微曦,一曲烂透了的《十面埋伏》从皇宫大殿传出,演奏之人技艺低劣,引得众人心生嘲笑。但谁料陛下龙颜大悦,竟因其独特的滑稽之态反而取悦了龙心,当即御笔一挥,赐予那年轻女子县主之位。 那女子,正是秦怜。 后来秦怜更是仗着陛下的垂爱,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一次宫廷筵席上,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不小心踩了她一脚,按理说不过是一场意外,然秦怜竟当众逼迫尚书公子为她舔干净,公子自是不肯低头,秦怜便毫不犹豫,命人将他双腿打断,硬是要以惩戒示众。 这事传到皇帝耳中,所有人都以为秦怜此次必遭严惩,谁知皇帝竟以她尚年幼为借口,仅处置了执行命令的几个小厮,让秦家赔了些许银两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等偏袒,自然让人愤怒,秦怜的外祖楚国公便是第一人,但奈何陛下旨,楚国公也只能下令秦怜禁足。 然而秦怜哪里肯甘于被困?禁足期一解便去惹是生非,又惹得楚国公怒火中烧,再次禁足,即便如此,她仍屡教不改。楚国公无奈,只能一次次将她禁足到底。 直至尚书夫人忍无可忍,花费巨资买来上好的丝绸材料,亲手为她缝制了一双精美绝伦的鞋子,低声送上以表歉意,这才让秦怜自此暂歇一段时日。 传闻徐太守夫人曾背后议论她,不知怎么被她得知。她怒不可遏,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放火焚烧了太守府,一场大火燃得风雨惊天动地。面对如此无法无天的行径,太守无从处置,民间百姓更是议论纷纷,敢怒不敢言。 而后秦怜似乎觉得京城之世俗还挣脱不得她的束缚,又溜去了边关一整年。竟神奇地收复了几座失陷已久的城池,返回京城后,她的功绩闻报朝廷,陛下心头大悦,再次重赏封她为郡主,赐号“朝阳”。 在这个名为“朝都”皇城封号“朝阳”,足见她在帝心中的地位之尊崇。 . 膳厅,秦怜走后,秦云遮忧心忡忡的问程铮:“王爷,这该如何是好,明雨这架势九皇子不死也得残废。若是白贵嫔知晓,定会去陛下那处上眼药,明雨该怎么办啊……” 为秦怜着想?谁知这其中几分真,又几分假。 程铮轻笑出声,“白贵嫔?她什么东西,把心放肚子里。” 秦云遮听到程铮这么说,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茶刚入口就听程铮接着道:“她自己就会带着程郇去皇上面前。” 秦云遮嘴里的一口茶猛的喷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程铮。 秦哲差点以为自己老爹要被呛死了,急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第3章 旧事重提 北夏皇宫,侍卫刚想上前拦下秦明雨一行人的车驾,就看到轿辇后有一血人朝他们飞来。。 侍卫长派了一个手下去查看血人,自己则看着轿辇的帘子缓缓被人掀起。 轿辇之上,一位身穿湖蓝色衣裙,头戴七宝琉璃步摇的女人缓缓抬头,定睛一看,正是朝都小霸王——秦明雨。 侍卫长看清来人后,脸上迅速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几步走上前来,拱手施礼,“原来是朝阳郡主,数月不见,郡主愈发光彩照人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眼神中满是恭敬和敬畏。 说罢,他扭头对着身后的下属们喝道,“还不快快放行,莫误了郡主正事!” 这群侍卫看见侍卫长如此态度,哪里还敢怠慢,纷纷忙不迭地将路让开。 秦怜满意点点头,眼中透露出几分赞赏,抬手指向那边被丢过去的程郇,“找两个人拖着这个东西随本郡主进宫,办好了差事,好处少不了。” 侍卫长点头哈腰的应下,示意手下过去。 刚有两人准备拖行程郇,刚才查看的小侍卫连忙出声制止:“侍卫长不可!您可知这是何人?” 侍卫长眉头一皱,走到程郇身边仔细端详那张被血污掩盖的脸庞,他不由咽了口唾沫。 但只过了片刻,一个耳光毫不客气地打在小侍卫脸上,震得那只小小的人险些站不稳。他一把揪住小侍卫的衣领,咬牙切齿在他耳边低吼:“我管他是谁,你小子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多嘴,挡了老子路,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怜冷眼旁观这场闹剧,面上笑意不减,感叹人性的冷酷无情。 侍卫长随着秦怜离去,留下的侍卫则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这时,他转过头看了看站在他身边显得有些忐忑的小侍卫,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悯。拍拍小侍卫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知道那位是谁吗?姓秦名怜字明雨,更重要的是她封号‘朝阳’。整个北夏皇子公主、王公大臣,没少遭过她的毒打。” “在宫里当差不容易,以后少说话多做事,记得恪守本分,尽力完成自己的职责。宫廷之中凡事都有其规矩,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 皇帝正在批改奏折,忽然金公公慌慌忙忙的跑进来,“陛下不好了,九……” “砰”的一声打断了金公公的话,皇帝不悦的皱着眉头,训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天塌下来了不成!”话落,不给金公公解释的机会,踏出御书房查看声音的来源。 秦怜笑的温文尔雅站在御书房外,皇帝摆出一副笑脸,打趣道:“朝阳今日怎舍得挤出一点时间进宫来看皇姨夫了?” 秦怜面不改色,“皇姨夫这话说的,姨母和瑶儿近来可好?” 北夏皇哈哈笑道:“你放心,十一切安好,你姨母和太后之间也和睦,但统管六宫实在辛苦,你平日也要多去你姨母那处走动走动,全当给你姨母分忧了。” 和睦?那老不死的不给姨母添麻烦下绊子就不错了。太后与姨母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息过,都是皇帝的一面之词罢了。 秦怜心知肚明,面上却不曾显露,这两年的账,她可是要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秦怜点点头,“那是自然,毕竟本尊的母亲就这一个姐姐。” 北夏皇摸摸下巴,问:“话说回来,换做往日朝阳此时该和老九在一处,怎么只见你一人,不见老九?” “皇帝慎言,本尊尚未嫁人,更不曾婚配,这话让外人听去岂不有损本尊名节。” 北夏皇尴尬的点点头,“ 倒是朕言语不妥了。” 北夏皇尴尬的四处乱瞟,看到血人指着道:“这是何人,朝阳何故把此人带来御书房?” 秦怜闻言,故作惊讶道:“皇帝不曾看出这是你心爱的九皇子吗?”她的声音柔和,但每个字都犹如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刺进了北夏皇的心中。 北夏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双眼瞪得浑圆,彷如见到了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实。他的身体随风晃了晃, 金公公见状立刻冲上前去扶住,尽力稳住皇帝颤抖的身躯。 “陛下,请保重龙体!”金公公满脸焦急,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待北夏皇身型稳下来后,指着秦怜怒不可遏吼道:“秦明雨,你好大的胆子!朕这几年真是愈发好脾气了,你竟这般欺人太甚,真当朕好欺负不成?” 秦怜看着气得跳脚的北夏皇,打开手里的折扇掩面狂笑,笑声仿佛在御书房外五里地都能听到。 “皇帝可真有趣,竟忘了当初程裕想要篡位时是谁帮你坐稳了这个位置,保你北夏一国根基不受动摇。” 秦怜收敛笑意,厉声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本尊可是听说,先皇的忠臣旧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呢。” “骗朝臣,骗百姓,皇帝千万当心把自己也骗进去,皇位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他人阿谀你是真龙天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的儿女是什么德行你心里清楚,这些年若不是有本尊坐镇北夏,北夏四大国的位置早该被其他七十二国挤下了。” 秦怜一番话后,三年前发生的一切在北夏皇和金公公脑海爆发开来,程裕篡位仿佛昨日,历历在目。 那一瞬间,御书房内的气氛冷到了极点,连空气都似乎因为双方面对面的激烈对峙而冻结。北夏皇的脸色由愤怒转为青白交加,回忆起昔日的险恶局势,和那血雨腥风的几日,眼神不禁黯淡下去。 当年,五皇子程裕联合外祖英武侯策划逼宫,半数朝臣倒戈。北夏皇发现端倪,北夏皇派人暗中四处打听莲台消息,想求得莲台派人磅身庇护。 天不遂人意,北夏皇苦寻无果,数月来没有莲台任何消息。 莲台知晓北夏皇追寻他们踪迹,在一月一度的汇报中上报给秦怜。秦怜得知后借探望皇后的名义进宫,找到北夏皇进行交易。 二人碰面,秦怜并未废话,拿出莲台信物放置桌上,开门见山道:“本尊听闻皇帝四处打听我莲台的消息,可是碰到了什么难处?” 北夏皇目光在她与那块玉佩之间来回审视,有些不可置信的拿起秦怜放在桌上的信物仔细端详,诧异皇后这年幼的外甥女能跟莲台攀扯上。 秦怜番进宫代表莲台,便是出言不逊,北夏皇也不能说什么。 北夏皇缓缓说道:“确实有些疑难,朕近月为乱臣贼子困扰,北夏江山危在旦夕,想请莲台出手相助。此番莲台若助朕渡过难关,朕定当好好报答。” 秦怜眉眼染上笑意,春风拂面般和煦。悠然说道:“好说好说,皇帝若能答应本尊的要求,大可安心将北夏安危交到我莲台手中,定不会让叛臣得逞。”边说边不经意弹了弹指尖,仿佛已胸有成竹。 北夏皇闻言心中一沉,眼底的光芒晃几下,变得深沉难测。他紧抿着唇,沉思片刻后才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这种情况他不能轻易许诺,但更不能不问清楚她的条件。 “皇姨夫何必如此紧张,你我是一家人。”秦怜的语气轻松,却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朝阳所求甚是简单,跟英武侯一般的权势即可。对皇姨父来说不过是时间问题,皇姨父是明君,自然知晓孰轻孰重。” 终于,北夏皇缓慢点了点头,眼中尽是沉重与不甘:“好,朕答应你。” 秦怜摆明了是威胁,若他不应,她袖手旁观不说,更有可能转头去助程裕那个逆子对付自己。 再后来,便是莲台和皇帝里应外合,将叛党逐个击破。北夏皇本有意饶程裕一命,谁料秦怜直接将人斩杀,北夏皇也是敢怒不敢言。 第4章 遂她意 程郇给自己下蛊,北夏皇不可能毫不知情。可他非但没有制止,反之对其视而不见,甚至有助纣为虐意思,安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北夏皇怒火逐渐平息,“是朕爱子心切,见老九伤重,一时急昏了头,迁怒于你是朕一时糊涂,是姨父错了。”言语间,他把目光移向地上的人影,仿佛在考量什么。接着,他不疾不徐继续道:“这样吧,等下让金公公取来附属国新贡的布匹,你带回去缝制两身衣服。” 北夏皇的目光又一次转向不远处那奄奄一息的程郇,自己最最疼爱的儿子如今宛若废人,北夏皇轻叹一声:“唉,老九心浮气躁,得罪了巫月宫,成了这副模样是他咎由自取。” 秦怜闻言挑了挑眉,好像有人要替她背黑锅了。 这边刚静下来,一阵吵嚷便从数丈外传来,秦怜和北夏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走近后,才听清是白贵嫔在前方哭闹,见北夏皇和秦怜并肩而来,白贵嫔连滚带爬的跑去北夏皇身边抱着他的腿就开始嚎:“陛下,您可要为郇儿做主啊.....陛下……”白贵嫔泪眼婆娑,像是世上最不幸的人。 白贵嫔身后的宫女和太监急忙跪下,大气都不敢出,显得尤为紧张和不安。 不用想,是宫门口之事传入了白贵嫔耳里,这下可有的热闹了。九皇子是白贵嫔在宫中最大的依仗,如今出事,白贵嫔自然慌乱不已。 北夏皇还未接话,就见皇后带人急匆匆赶来。皇后仪态端庄,步履沉稳,她的到来如海神针瞬间压制住了场面的混乱。向北夏皇行过礼后,皇后厉声训斥白贵嫔:“何事不能到吾那处解决,到御书房大声嚷叫,成何体统!”她的语气中带着威严,容不得半点反驳。 随皇后一同而来的贵妃见状,眼中闪过讥讽,她一向看不惯白贵嫔,如今见她狼狈,顿觉心中快意。贵妃向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煽风点火道:“白贵嫔这般分明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还好今日御书房是娘娘的外甥女在,若换作旁人,你这般做派,保不齐让人怎么看皇室的笑话呢!” 玲珑不知何时走到正看戏的秦怜身边耳语了几句,秦怜平静的面色骤变,毫不迟疑的大步走向白贵嫔,眼神冷酷如冰。顷刻间,秦怜抬脚便将白贵嫔踹出几丈外,白贵嫔痛呼一声,堂众皆惊。 北夏皇完全愣住了,眼中满是惊愕,这一幕太过突然,就连侍卫都来不及反应。还是皇后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色严肃的质问道:“小怜,你这是做什么,怎能这般对待长辈?” “姨母,你该问白氏那山沟来的嫂嫂对我母亲做了什么!”秦怜浑身散发戾气,“若我母亲有个三长两短,不拆了尚书府秦明雨三个字我倒过来写。”秦怜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话落,秦怜腾空而起朝相府的方向奔去。 皇后心中波澜不断,她明白,小怜绝不会无理取闹。她转身望向仍在地上呻吟的白贵嫔,心中冒出一种想法:似有一场针对小怜的风暴正在酝酿,而她们皆是其中的棋子。 看着瘫在地上吐血的白贵嫔,皇后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北夏皇怒不可遏咒骂道:“你这蠢妇教出的好儿子竟给朝阳下毒,妄想让朕替他善后。你还有脸闹到朕面前?现在你最好祈祷她掀了尚书府能解气,否则,你便从皇宫一步三叩首去相府请罪!” 皇后指着白贵嫔的鼻子半天只吐出一个“毒妇”来,心中满是对外甥女的怜惜和对妹妹的担忧。她转过身来跪在北夏皇面前,双眼含泪,说道:“陛下,妾恳请陛下严惩九殿下,给妾那可怜的外甥女一个公道。” 北夏皇压下心中的怒火,动作轻柔的扶起皇后,“皇后莫急,朕自会给朝阳一个公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去相府看看发生了何事再说。” 话毕,北夏皇厉声命令道:“封锁皇宫,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 北夏皇和皇后步入相府的大门,迎接他们的便是秦怜大怒过后的狼藉画面,四周残破的花瓶、翻倒的桌椅及碎散满地的瓷片,无不显示出一场浩劫刚刚过去。 此时,相府的下人们乌乌泱泱跪了一地,个个面色如土瑟瑟发抖。大厅中央,秦云遮身穿朝服坐在主位,手扶额头,神情疲惫,双眼紧闭。空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仿佛一个呼吸都能引发新的暴风骤雨。 “陛下驾到!”内侍尖声高喊,这声音打破了厅堂内的沉寂。 秦云遮带着众人朝北夏皇行礼,嘴里高喊“吾皇万岁”。 北夏皇急忙扶起秦云遮,眼神满是关切和焦虑,“爱卿免礼,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狼藉?” 秦云遮无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陛下,臣也是刚从礼部赶来,对家里的情况知晓甚少。陛下若不嫌弃,还是让管家来说明事情经过吧。” 北夏皇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已然汗流浃背的老管家。 老管家俯身一礼,缓步上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的开始述说事情的来龙去脉:“陛下,皇后娘娘,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 秦怜命人将白诗诗丢回尚书府后,白诗诗醒来便添油加醋向母亲哭诉自己在相府受到的羞辱。泪水混合怨恨,一边抹泪一边嗫嚅不停,每句话都要掺杂更多的不公和控诉。 白诗诗惧怕秦怜,不敢告诉白夫人是秦怜对她下手,只说相府的人欺负了她,还说相府的人羞辱尚书府,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宠臣看不起整个尚书府,听的白夫人火冒三丈。 白夫人是徽州首富家千娇万惯长大的姑娘,从未被人指指点点过,平日里诸多官夫人看在她尚书夫人的身份对她尊敬有加。听说有人辱骂她的夫家便带着尚书家的公子和白诗诗上门来“讨说法”,可他们那做派,分明是撒泼来了。一行人浩浩荡荡闯进相府,高声呼喊着要求见人。 碰巧秦怜的母亲楚氏从娘家省亲回来,楚氏性情素来温和,刚刚回来也不明所以,便上前与白夫人搭话,以为能平息这一场争端。但不幸的是,她的温和在愤怒的白夫人眼中却成了软弱的象征。 白夫人一看楚氏回来便上前推搡起来,毫无防备的楚氏一下子失去平衡,磕在桌子上,当场昏了过去。白夫人见状心里慌了,转身要走。可此时的情况已是不可收拾,白夫人心中乱作一团,没了最初的那分嚣张气焰。 管家见她伤了自家主母,自是不肯放他们走,上前跟他们理论,白夫人却说他不过一个奴才,不配跟他们这种主子级别的人说话。白夫人顿了顿,扬声道:“一个奴才也敢对主子指指点点,真是反了天了!” 对管家羞辱一番,并说秦怜不过是看在家世好投了个好胎的份儿上才被皇上封的郡主,其实一点宠也不受。 又扬言若是秦怜肯乖乖上门磕头认错,就既往不咎。 阖府上下因夫人受伤乱成了一锅粥,管家走不开,立马派人去风月阁让人带话给秦怜,又让人快马加鞭去礼部通知了相爷。 片刻之间,相府里风声鹤唳,每个人都匆忙地奔走着。 听完管家的讲述,在座没一个脸色好看的。 秦怜不知何时从梓兰苑到了花厅,坐在皇后左下方。 皇后气的手都攥的发白,愤怒的道:“王氏岂敢!” “阿蕊从娘胎里就身子弱,不适合习武修炼,本宫一家更是疼她入骨爱护有加。阿蕊自幼不曾吃过半点苦头,谁曾想我妹妹会在白王氏手下受了这泼天的委屈!” 秦怜一掌拍在桌上,手下的桌子瞬间化为齑粉,起身朝外走去。 秦云遮忍不住问:“你去哪儿?” 秦怜不再收敛浑身的煞气,“白王氏逼我,我便遂她的意。” . 白府门前,摩肩接踵的人群聚集着,皆是为一睹今日热闹的场面。他们目光齐齐落在一位身着鲜艳的女子身上,她正是城中赫赫有名的小霸王——秦怜。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声的议论。 “白家做了什么孽,让小霸王盯上了?”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不明所以地嘀咕道。 旁边一个混在人群中的年轻人赶忙低声纠正,“哎,说话小心些,让她听了去要你好看。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还真不是小霸王嚣张跋扈,是那白夫人和白大小姐上门挑衅。” 中年男子的兴趣一下被勾了起来,急切地拉了拉年轻人的袖子,道:“快说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别卖关子了。” 年轻人从他手中拽出自己的衣袖,“我家娘子不是在相府附近卖伞吗?她今日回来同我说,早上看到白夫人带着人马去相府闹事,把那地方搞得一片狼藉。不知哪位贵人受了伤,相府里忙得不可开交。” 另一个围观者听得兴致盎然,插嘴道:“两家都不是什么善茬,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小霸王这两年虽说消停了不少,不过两年前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本性难移,这次白家真是踢到铁板了。”另一人兴奋地附和。 第5章 打上门来 秦怜耳边充斥着百姓们的议论声,她目光转向身旁的璇玑,璇玑会意,踹开白府大门带着人闯进去。 木门在一声巨响中应声而开,仿佛受惊的鸟儿,四散飞溅的灰尘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白府的仆人以及一些家丁看到一行人气势汹汹闯入,不禁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惊疑未定的神色。然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女声。 何人在此喧闹? 原是白夫人闻声赶来,她走来的姿态从容不迫,看着突然闯入的秦怜等人,白夫人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怒意,反而嘴角上扬,带着几分轻蔑和挑衅道:“哎呦,稀客啊。秦大小姐今日怎的不去粘着我家郇儿,倒有兴致来我尚书府串门了?” 白夫人话中尖酸刻薄尽显,把“粘着”二字咬得尤其重,意在嘲笑秦怜平日对九皇子的关注。 然秦怜并未被她的话所激怒,她目光沉静如水,扫过白夫人,没有丝毫波澜。 白小公子轻蔑的笑了一声,奚落道:“娘,您快别说了,这不是让秦大小姐难堪吗?郇哥不喜欢她,北夏谁人不知,这可是秦大小姐难以启齿的痛呢。” 见秦怜无所动容,白夫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秦明雨,你怎敢闯我尚书府?你就不怕陛下怪罪吗,眼里还有没有识昧高卑!”白夫人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字一句都带着强烈的责备与威胁。语气之中仿佛已经预见秦怜会因她的话语瑟瑟发抖,乞求宽恕。 白小公子听见自己母亲都这么说了,当即也不装了,直接开口骂道:“你这贱人打我姐姐,闯我尚书府,待我爹爹从大理寺回来,定要让他去陛下面前参你爹一本。”他话语粗鄙,声调激烈,整个人都因愤怒而脸色涨红。 秦怜听后一声冷笑,眼中满是嘲讽和不屑。“呵,与其让你的好父亲天天缠着弹劾我那不成器的父亲,不如索性让你父亲递个折子,让皇帝把本郡主官职罢了,还省得见你父亲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秦怜继续道:“只准你那骄奢淫逸的二世祖和什么…什么低贱的二品诰命夫人闯我相府,就不准我这正一品官员替皇帝肃清朝都的不良风气?” 白夫人闻言,脸色由红转紫,内心羞愧和愤怒交织,却偏偏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旁边的白小公子见自己母亲被秦怜羞辱,眼中满是怒火。双手缓缓起了变化,体内的灵力迅速汇聚,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手中凝聚成形。他怒吼一声,猛地朝秦怜打去,意图以灵力攻击这个口出狂言的女子。 嘴里说着:“贱人,如此顶撞本公子的母亲,别人怕你朝都小霸王,本公子可不怕!今日,本公子便让你长长记性。” 白小公子恶狠狠地叫嚣道。 然,白小公子这一击在距秦怜十米开外便遭到拦截。玲珑仅轻是抬手,继而斜挥而过,一道透明的屏障刹那出现在秦怜的身前,把白小公子凝聚全力的一击化为乌有,像是从未曾存在过。白小公子呆滞站在原地,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杀招竟会如此轻易被破解。 琉璃稳步走上前,眼神中透着冷冽与不屑,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小丑。轻蔑的眼神直刺白小公子内心,琉璃缓缓地开口:“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三脚猫的功夫也妄想要我们爷好看,哪里来的底气。” 秦怜一步一步走向白夫人,眼里的冷光让人不寒而栗。白夫人眸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她还未反应过来,秦怜抬脚重重踹在她的腹部。 白夫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但那一瞬间的冲击令她几乎失去所有的力气。 一旁的白小公子目睹一切,毫不犹豫地朝秦怜奔去,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然,璇玑几个又不是死的,把他的胳膊死死抓住。 白小公子眼前一花,腿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璇玑用力地踹在他腿上,白小公子立刻失去平衡跪在了地上。他咬紧牙关,努力想挣脱那些禁锢他的手。 身上的剧痛慢慢退去,白夫人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秦怜,“秦明雨,你敢对本夫人动手?本夫人出自徽州王氏,你若伤了本夫人,我们王氏一族是不会轻饶你的!” 秦怜闻言,低笑两声,那笑意中透着无尽的轻蔑与嘲讽。“徽州王氏?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低贱家族,本郡主怎么从未听说过。” “你既谈高卑,本郡主便好好教教你什么是高卑。”秦怜又是一脚把刚爬起的白夫人踹倒,白夫人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再次跌回地面。 “本郡主是皇帝亲封的正一品郡主,有上朝堂斩佞臣的殊荣;本郡主外祖家乃是开国功臣之家,世代守护北夏安宁;本郡主的父亲是当朝丞相,本郡主是丞相嫡出千金,你…又是什么东西?” 不等白夫人回话,秦怜替她答道:“你是徽州首富王家之女,攀附皇室求存的世家;你是尚书府主母,为臣子之妻。” “郡主为君,君臣有别,臣子不得不敬,而你只是臣妻。” 秦怜一脚踩在白夫人的脸上,她的声音低沉清晰,每个字都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刺入白夫人的心:“你胸无点墨想来也听不懂,本郡主便说的通俗些。” “我是主子,你…不过一个贱婢。” 白夫人的手死死抠着地面,精心养护的指甲因不堪受辱断裂,鲜血不断涌出,眼里布满不甘。 秦怜坐在玲珑特意找来的舒适软椅上交叠着双腿,手中轻摇一把精致的折扇,眼神中满是漠然与蔑视。 眼睑微抬,语气冰冷吩咐道:“打断白小公子一双腿,剃了白诗诗头发,送去北夏最远的尼姑庵。”说罢,秦怜红唇微扬,仿佛已经预见了那些人的惨状。就在这时,一声骤然响起的喊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且慢!” 秦怜闻声转过头,刑部尚书和齐王匆匆朝这边走来。 白清远扶起自己的妻子,将人藏在身后,怒视秦明雨,还没开口就听秦怜的冷嘲热讽传来:“ 本郡主当是谁呢,这不是刑部尚书白大人和齐王殿下吗?”秦怜不慌不忙站起身,折扇轻轻一合,扫视着来人。 “本郡主倒是不知,白大人一个刑部尚书为何会与齐王一同出现。” 白清远眉头紧皱,似乎想要回应,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秦怜仿似突然想到什么,惊讶地睁大眼睛,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打开折扇掩着嘴唇,道:“莫不是齐王跟白尚书狼狈为奸,欲意谋反,勾搭在一块结党营私?” 白清远被秦怜说的脸都绿了,连忙反驳:“郡主莫要胡说,本官不过从下人口中听说郡主带人闯了本官的府邸,从刑部赶来的路上遇见王爷,这才一道而来。” 白清远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愤怒,但声音仍难掩激动,“倒是郡主,欺辱本官夫人在先,而后又要打断本官儿子的双腿,意欲何为?” 秦怜根本无心听白清远说了什么,看见在一旁看戏的程铮本就烦躁,白清远还跟她大小声,秦怜不由得怒上心头。 “你不知如何教儿,王氏又是名不经传的徽州过来的,不懂朝都城的规矩。本郡主好心帮你教王氏规矩,顺带教育儿子,你不对本郡主感恩戴德跪下磕头谢恩就算了,还这种态度对本郡主大吼大叫是几个意思!” 秦怜声音愈发冷冽,眼神中透出一丝凌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郡主一番好意就当喂狗了!本郡主把话放在这儿,你儿子的腿,本郡主要定了。” 空气在这番剑拔弩张的对峙中变得更加稀薄,众人屏气凝神,生怕一言不慎引火烧身。程铮看着二人对峙,面上仍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场热闹的戏剧。 白清远被秦怜呛的喘不上气,下人忙不迭端来茶水,白清远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这才转好。 “郡主好意,要打断本官儿子的腿,又要将本官的女儿剃光头发送去北夏最远的尼姑庵,本官倒要问问郡主,本官的儿子和女儿又何错之有!” 秦怜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目光在白清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向旁边的玲珑。 玲珑挡在秦怜身前,目光如刀,声如利刃义正辞严:“刑部尚书白清远治家不严,儿子都教不好,德行有亏,郡主怀疑白尚书在处理案情的问题上会徇私舞弊。奉郡主之命,即刻停职查办!” 白清远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额上沁出冷汗,他想开口辩驳,却发现自己完全无从下口。 “其嫡子嚣张跋扈,谋害郡主性命,在众目睽睽下对郡主出手,按律当下狱。” 白清远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的儿子平日里确实无法无天,但万没想到竟会闯下如此大祸。此刻,他心中充满焦虑无助,双手不由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其女以下犯上挑唆母亲殴打一品诰命夫人,速剔去头发送去北夏最远的尼姑庵,即刻动身。”玲珑毫不犹豫地宣布着命令,毫不留情地将白家斩断所有可能的退路。 这句话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白清远的心防。他的双眼失去焦距,嘴唇微颤,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他无助地看向身后的王氏,希望王氏出言辩驳,哪怕一个眼神也好。 然王氏却只是默默低头,没任何回应。她的沉默,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剑,彻底切断白清远最后的希望。 白清远心如死灰,脑中一片混乱。他从未想过,堂堂刑部尚书居然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他原本坚信自己能逐步瓦解秦、楚两族势力,掌控全局,如今却发现,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秦怜起身走到白清远身边,拂了拂衣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后又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道:“白清远,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你在朝堂挤兑和给本郡主兄长下绊子的事本郡主统统知晓。” 第6章 真相 是夜,漆黑如墨,静谧的天地间唯有微风轻拂,细细低语。秦怜神情淡然的守在楚氏榻前。双眸深邃如同古井,无论白日的喧嚣,亦或现在的孤寂,看不出一丝喜怒。 榻上的楚氏昏迷不醒,呼吸微弱,仿若蜡烛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摇曳在风中。室内点着几盏青灯,昏黄的光束柔和地洒在她的脸上,人前无懈可击的莲台之主,此刻看起来却有些脆弱易碎。 琉璃轻轻推开门,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进来。琉璃跟随秦怜多年,对她每个细微情绪变化都了如指掌,尽管秦怜尽力掩饰,但她还是能看出她眉眼间那淡淡的疲惫与愁绪。 “爷, 药熬好了。您身子还未好全,歇一会吧,这里琉璃守着就好。” 秦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自己的身子还未痊愈,长时间操劳让她精神近乎崩溃。然,在这关键时刻,她又如何能离开母亲的身边? 琉璃了解秦怜脾性,但也明白,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撑不住。“爷,”琉璃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您稍歇片刻,这里交给琉璃。若您倒下了,夫人该怎么办?” “小怜快去歇着吧,这里哥哥来看着。” 秦怜闻声转头,是秦哲踏风而来,眼里满是担忧和关切。 秦怜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哥哥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可不能误了。” 秦哲上前几步,抬手揉了揉秦怜的脑袋,“此时回去也是读书,你我一母同胞,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怎能让你一人守着。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你累了一天,别到时候娘醒了你却病下了。” 秦怜深吸口气点了点头,将心中的不舍化为一步步的脚步声向外走去。 . 秦怜心中挂念着某些旧事,怎样也无法静下心来。坐在床上,调息灵力疗伤,却难以完全专注。烦乱的思绪在她脑海中不停翻腾,像是狂风大作的海面,无法平静。 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秦怜心神被拉回到现实,蓦地睁开眼低声喝道:“何人鬼鬼祟祟!” 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小怜不是今日才见过本王吗,怎么现在认不出了,这可让本王好生伤心。” 听到这声音,秦怜脸色骤变,傍晚才熄灭的怒火再次燃起。挥手将窗户关上,声音冷冽如冰:“滚!” 程铮再次推开窗户,翻身进了屋内,轻轻叹了一口气,满脸自嘲道:“你还是不信我。我欲辩解多少次,你一次机会都不给。小怜,你不能这么狠心。” “你要我如何信你!”秦怜怒道,“当年是我亲眼看见你攻向我姑姑的心脉,如今你却一再纠缠说我冤枉了你。程铮,你究竟想做什么?” 程铮上前一步,想要握住秦怜的手,秦怜毫不犹豫一巴掌朝他脸上甩去。 清脆的巴掌响起,程铮并未因此恼怒,只是抬手拭去嘴角血迹。 “小怜,你若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你杀了我姑姑是不争的事实,解释能改变什么!” 守在门外的玲珑、璇玑听见屋内争吵推门而入,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 程铮双目猩红,不断的摇头,声音带着颤抖和无力:“你为何就是不信我?我亲眼看你从第一声啼哭到牙牙学语,看着你从蹒跚学步到婷婷玉立,你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是你师父,我又怎么会伤害你最亲的人?” 顿了顿,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丝哀求:“三年过去了,你总该给我个机会。” 秦怜闭上眼沉默不语,思绪不停翻涌,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过。 玲珑作为秦怜的心腹,察觉到秦怜心绪有所变化,跪在秦明雨面前恳切地说道:“爷,恕属下多言,您确实该给王爷一个解释的机会。若妖莲冕下当真是他人所害,只有知道真相咱们才能为冕下报仇。” 秦怜手指微颤,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哽咽在喉难以出口。玲珑常伴在她身侧,她说的话,秦怜不得不深思。 有了台阶,秦怜微微颔首,慢慢睁开双眼,眼神冰冷得仿佛冰封千里,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说。” 玲珑心中松了口气,这是爷走出阴霾的关键一步,或许真相即将揭开,只有找到真凶,才能结束这场误会与仇恨。她默默告诫自己,一定要助怜爷在这复杂而黑暗的局势中,找到那一线光明。 程铮在几步之外注视着秦怜的神情,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欣喜。多年来她的冷漠和坚不可摧让他几乎忘了她在意的那刻会是怎样,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将三年前那段久远的回忆一一道来。 三年前,程铮从崇聍山回来便马不停蹄赶往相府,日夜兼程只为早日归来,一解相思之情。然而,他一踏入都城,眼前便是一片混乱,他神情凝重,警觉地环顾四周,眼见几个黑影在人群中闪动。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那是秦云潇,秦怜的姑姑,她正被几名黑衣人围攻,气氛一触即发。程铮毫不犹豫抽出佩剑如疾风般冲入战局,剑光闪烁,数名敌人被迫退却,秦云潇暂时摆脱困境。程铮迅速带她逃离险地,直至一处幽静之处。 到安全的地方后程铮才注意到秦云潇的状况不妙,她的衣襟被鲜血染红,血液正从她的心口处缓缓溢出。他看得心焦如焚,连忙将秦云潇放在墙边,双掌贴在她的背部,以纯净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潇姨你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然,秦云潇苍白的脸露出一抹苦笑,费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无用的,这伤是本尊亲自所为。且不说你实力与本尊天差地别,单说本尊修的是魔道,你是灵修,你的力量用在本尊身上也是徒劳。” 程铮愣了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灵力果真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反应。秦云潇继续道:“他们是鬼门宗的人,算准了我将小怜作为下任莲主培养,布局十余载,只为将我诛灭。” “历代莲主接班人都是通过与前任莲主的魔根相连,在前任莲主魔根力量的辅佐下慢慢成长,可以说两人的魔根绑在了一根绳上,息息相关。然,现今我的魔根已经毁,仅剩针尖大小苟延残喘。鬼门宗的人把疟火打入我那几不可察觉的魔之中,只要我活着,小怜不出一年便会因魔根相连而受到疟火的影响暴毙而亡。” 这一消息程铮无法相信,他怔怔地看着秦云潇,声音颤抖:“潇姨,您说的是魔根,但是我记得小怜明明是灵修,怎会……” 秦云潇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程铮这个问题,“如今,我和小怜只能活一个。若小怜知晓此事定会选择救我,但我便是能活也撑不过三年。我魔根已毁,无法在三年内培养出新的莲主接班人。如果莲台没有莲主,将会有成千上万人遭殃。与其让小怜用性命换我两年残喘,我宁愿自戕,让小怜承担起莲台的重任,带着我那份希望,好好活下去。” “可他们对我下毒,此刻毒发,我已没有力气自杀。”秦云潇费力地抬起头,眼神充满了恳求与信任,她凝视着程铮:“程铮,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潇姨能看出你对小怜情深意重。潇姨恳请你,杀了我。只有杀了我,小怜才能活下去,莲台的数千弟子才能得以存活。” 这番话让程铮陷入深深的痛苦与抉择中,他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心中万分矛盾。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为了小怜和莲台的未来。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心中默念着对秦云潇的感激与歉意,然后一咬牙,朝秦云潇的心脉攻了过去。 . 秦怜听完程铮的叙述,只道“我知道了”。 第7章 另一个真相 程铮走后,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显得格外冷清。秦怜站在窗前,注视着程铮离开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 玲珑坐在一旁低头沉思,眼神中透露出迷茫和困惑。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未解之谜。这个房间此刻如一口深井,所有声音都被无形的力量抽走,只剩无尽的沉默和难以言喻的压抑。 时间仿佛停滞了许久,这种沉寂让人几乎无法喘息。最终秦怜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想听这个故事另一个真相吗?” “另一个真相?” . 秦怜在府中悠闲的修剪花草,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显得她格外宁静与专注。明媚的春日时光,花草郁郁葱葱,让整个小院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唐妡慌忙从远处跑来。她气喘吁吁,脸上满是焦急和惊恐,一把抓住秦怜的衣袖,迫不及待地摇晃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小怜,你快别摆弄这些花草了,出事了……” 秦怜停下手中的剪刀,转过头来看着唐妡。唐妡双眼通红,眼中写满了慌乱不安。秦怜眉头微皱,问道:“什么大事能让你失了分寸,说来听听。” 唐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至于说得太快:“云潇姑姑被一伙戴着火焰面具的人逼去了城外那所闹鬼的破庙,云潇姑姑似乎伤势不轻,身上还滴着血。”她说完,眼中已然泪光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 秦怜闻言,手中的剪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脸上的神情瞬间从悠闲转为了凝重,如水的眸子顿时染上一丝不安。 火焰面具,这四个字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澜。 秦怜修为高强行事果断,很快便赶到破庙的所在。庙门外确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地上散落着点点血迹,似乎无声诉说着刚刚发生过的激烈冲突。 秦怜毫不迟疑挥手推门,庙门发出一声闷响应声而开。她快步冲了进去,眼神犀利地扫视着庙内每个角落,焦急的寻找秦云潇的踪迹。然而,即便她将这座破败的庙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找遍,也未能发现秦云潇的身影。 她眉头紧锁,难道与她的最不愿看到的局面成真了么。 在秦怜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阵异香悄然袭来,那香味甜美芬芳,但却带着让人头晕目眩的力量。秦怜未加防备,身子骤然一软,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唐妡不紧不慢走了进来,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和得意。秦怜躺在地上,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双眼依然警觉的打量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在唐妡身上。 秦怜闭了闭眼,心道:果然。 “诈我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唐妡听后,慢条斯理的走近几步,双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她打量了一番倒在地上的秦怜,淡淡笑道:“秦怜,还不明白吗?秦云潇不过是个诱饵,引你入局才是真正的目的。” “有何目的?秦怜,你居然问我有何目的。”唐妡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她盯着秦怜,眼眸中闪烁着痛苦与怨恨的火焰。“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整日自视清高的样子简直令人作呕,口口声声好姐妹却背着我加入强大的势力还不告诉我,真让人恶心。” 唐妡顿了顿,“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否则哪里轮得到你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当烂好人!你处处不如我,却处处比我过的好,你也配?”唐妡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字字珠玑,犹如利刃狠狠扎进秦怜的心里。 “我的父兄全部战死沙场,皇帝只是为给百姓一个交代才勉强封了我劳什子霜沫郡主,而你,就因为弹了一首不堪入耳的曲子皇帝就封你为朝阳郡主。”她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仿佛多年的埋怨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 “朝阳……多尊贵啊,朝阳。”唐妡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那尊贵的名称在她口中变得刺耳无比。 “我自问待你不薄,知晓你满门忠烈,打我懂事起就把你当作明珠般对待。”秦怜声音平静却痛彻心扉,“甚至苦苦哀求母亲将你过继到她膝下……” 秦怜的话不知何处刺激到了唐妡,唐妡忽然大吼:“住口!我不想听你假惺惺。”她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恨意。 唐妡怒极反笑,仿佛想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怜妹妹,可不是我一人要置你于死地呢,还有你青梅竹马的七皇子。”她眸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忽然故作惊讶地捂着唇,“哎呀,竟忘了告诉你,你姑姑现在没事,不过很快就要出事了,哈哈哈……”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秦怜心头猛然一沉,紧紧盯着唐妡,试图从她疯狂的神态中寻找端倪。 然唐妡毫不在意她的疑虑,而是转身大笑,得意地宣告着这一切的胜利。 笑声骤然停下,唐妡脸色阴冷,她冷冷注视秦怜,缓缓地将一块冰冷的石头放在秦怜的手下方,似乎在享受秦怜瞳孔深处的恐惧。 唐妡手中的小锤闪闪发光,另一只手则在秦怜的面庞上轻轻抚摸,如同抚慰将要宰杀的羔羊。 唐妡的声音宛如毒蛇,缠绕着秦怜的心绪,“小怜妹妹,你不是最宝贝这双玉手吗?那你说我该敲碎你哪只手呢,左手…还是右手。” 唐妡抬起手中的小锤,平静而又专注地开始了她的“工艺”,每下都精准地敲在秦怜的左手上。第一次击打,手骨微微裂开;第二次,疼痛传遍全身。秦怜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但这似乎让唐妡更加兴奋了。 秦怜认出了那只小锤,心中悲凉无比。那是鬼门宗为宗主接任仪式特制的宝物,曾经是为接引血脉传承的圣器。为了打击她,居然不惜动用这种神器,鬼门宗还真是煞费苦心。 唐妡不过诸侯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郡主,那人竟放心把鬼门宗祖传下来的传承之物交给唐妡,这样的安排真是毒辣到极点。 当秦怜的左手彻底废掉,骨骼被敲得粉碎成为一堆血肉模糊的流体时,唐妡终于满意地停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枚珠子,那珠子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唐妡将珠子放在秦怜鲜血淋漓的左手上,鲜血一接触珠子,珠子立刻开始闪烁诡异的光芒,随后缓缓漂浮在半空中。 秦怜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底升起。珠子像是一个无底洞,疯狂地吸取着她体内的修为,那是她十余年九死一生得来的积累。 每一秒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魔修之力正被抽离,身体越来越虚弱。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但她怎么也闭不上眼,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修为一点一点流逝。 唐妡满意的看着这一切冷笑着,“看,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此时痛已麻木,秦怜像是疯了,不停狂笑着,边笑边流泪。她的笑声高亢绝望,似乎要用笑声震碎身边的一切。她笑那人心计深沉,更笑自己引狼入室而不自知。那是怎样的一种愚蠢啊!信任她,以为她是可以依靠的人。从她明明看出端倪却固执的不肯相信之时,就已将自己推向了深渊。 庙门四分五裂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有人闯了进来,在滑落的木屑和灰尘间,她闪亮如电的眼眸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程郇。 秦怜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转向门外。 唐妡站在一旁,面色恐惧却无计可施。唐妡因父兄的缘故不曾好好习武修炼,哪里是出身皇室的程郇的对手。尽管她拼死阻拦,但却像是风雨中飘摇的落叶,根本无法阻挡程郇的步伐。 程郇淡然一笑,径直跨步向秦怜,眼中含着难以捉摸的光。 程郇显然早已策划一切,他目不斜视,手下动作利落,背起秦怜翻身上马。熟练地一扯缰绳,马匹便飞快地向相府的奔驰而去,尘土飞扬间似乎都带着不祥的预兆。 快马加鞭,二人不久便赶到程铮与秦云潇所在之地。程郇扶着秦怜下马,秦怜还未完全站稳脚跟,便看到了一幕令人心惊的情景。 程铮抬手攻向秦云潇的心脉。 秦怜见到这一幕,再也支撑不住,呕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 秦怜叙述完毕,琉璃早已心疼地落下了泪来。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格外刺目。 周围几人仍呆愣在那,她们似乎无法瞬间消化秦怜所说的一切。虽然知晓当年秦怜因唐妡和程铮重伤,精神也一蹶不振,但也只知道个大概。其中细节秦怜也没有过多透露,没想到,竟是如此。 秦怜见状,语气淡然道:“程郇出现在破庙绝不是巧合,倒像是早有预谋。”她的声音毫无波澜,“那段时日,我遭唐妡背叛、师父被最亲近之人所害的打击心如死灰,每日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在潇湘馆里醉生梦死,在风月阁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所有事都与我无关。” 秦怜的眼神变得黯淡,她忆起那段痛苦的日子。每一夜的酩酊大醉,每一日的纸醉金迷,仿佛都在无尽的嘲讽她的无能为力和失意。她继续道:“是程郇,日日来嘘寒问暖,彼时觉得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值得信赖,我对他放松了警惕。” 回想起那时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任由程郇在身边周旋。那些看似无害的关心与照料,竟成了程郇对她施下毒手的最好时机。秦怜的眼神中燃起怒火,“想来,他正是趁着那段日子,对我下了毒手。” 第8章 举荐 “什么时辰了?”秦怜半倚在床榻上轻声问道。 “约莫已经卯时了。”玲珑道。 秦怜沉默片刻,似在思索,“准备朝服。” 玲珑心领神会,立即转身去准备。秦怜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清晨的空气透过窗扉涌入,带着一丝未散的夜露。 半个时辰后,风月阁大门缓缓开启。一位身着金色朝服的女子从中走出,她步履从容,举步生风。那金色朝服在晨曦中闪闪发光,一如她那冷艳的容颜。金丝银线刺绣的花纹精美绝伦,一针一线都显出无上尊贵。 正要上朝的秦云遮和秦哲一道迎面走来,父子俩神情悠闲,明显已经习惯了早朝的程序。秦云遮一身朝服的秦怜,便出声询问:“小怜这是要去上朝吗?” 秦怜放慢了脚步,但只是斜睨了一眼秦云遮,“有何不妥?” 秦云遮被秦怜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笑着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你许久未曾在朝堂露面,今日乍然要去,为父有些惊讶。” “父亲和大哥不也是要去上朝吗?巧了,今日赶到一块,不如结伴同去。” 秦哲闻言也点了点头,随即催促道:“也好,那就动作快些。今日我起得晚,莫要误了时辰被陛下怪罪。” 于是三人便一起赶往朝殿,有一种久违的和谐之感。托秦明雨的福,一路乘着马车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北夏皇帝之前到达了大殿。 北夏皇从后殿缓步走来,逐渐靠近大殿却听不到往日那种喧嚣的争吵。此刻的寂静让他心生疑虑,这群大臣向来喜欢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每每不等他靠近便能在十里之外听到那震耳欲聋的争吵声。可今日竟是如此的安静,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到。 北夏皇微蹙眉头心中忐忑,但表情上却未有一丝波动。他推开殿门,当豪华的大殿映入眼帘时,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 . 北夏皇的目光缓缓扫过大殿,只见文官武将皆低垂首,似在等他发话。原来今日并不是无事可议,而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北夏皇帝坐定后,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停留在鎏金木椅上的秦怜身上。那张奢华的椅子本是北夏皇象征地位的宝座,然此刻,却有一人擅自安坐其中。 秦怜一身光辉熠熠的金色朝服,长袍端正,绣满了精致的凤纹。她神态自若,面色平静,似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和身份毫无敬畏之意。 金色,不容他人僭越的颜色。在他的朝廷中,就连太子都只是被赐予颜色相近的黄色礼服,而她竟越俎代庖直接将金色披上身。 今日有场硬仗要打,北夏皇不想再生事端。况且,就算他想生事端也拿秦怜没办法。 北夏皇脸挤出一个罕见的微笑对秦云遮道:“秦相,今日贵府三人齐至,甚为难得。” 秦云遮连忙拱手行礼,恭恭敬敬说道:“陛下,臣等无不惶恐,唯愿为国效力。” 北夏皇在秦云遮处找回面子,这才压下心底压下那丝不悦,强作镇定地开口问道:“数年不见朝阳上朝,今日怎么有兴致光临了?” 自从三年前秦怜与程铮二人不知何故决裂后,他们二人可是再未同席而坐过。 秦怜在心里暗自叹息,抑制住内心的困扰,面上显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言辞却出奇地客气:“怎么说本郡主也是陛下的爱臣,前些年承蒙陛下厚爱玩的过火了。昨夜本郡主反思了一整夜,意识到自己所为不妥,今日特来陛下面前鞠躬尽瘁来了。” 今日不来,那群精于算计的老匹夫们指不定会如何攻讦她的外祖。 朝臣们嘴角一阵抽搐,昨日尚书府之事已在朝都闹得人尽皆知,今日秦怜一反常态如此厚颜无耻地坐在朝殿上,这般态度更是不齿。 他们心中暗暗责骂,秦怜确实是脸皮厚到了一定程度,有些话甚至噎在喉间不敢明言。倘若真知自己有错,何必越俎代庖强逼白清远停职查办,简直是胆大妄为,让众臣无法不心生寒意。 北夏皇眼神微微一沉,他深知秦怜这番说辞不过是场面话,为了维系朝堂平衡,他还是自以为适时给了秦怜一个台阶,让她下得体面些。至于称呼问题,他也懒得过多计较,脸上堆起略显虚伪的笑容,打着哈哈应道:“朝阳勇于承认不足,值得诸位卿家好好学习。”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静谧,连呼吸都似乎屏住了。见朝臣安静下来,皇帝继续道:“既然今日朝阳来了,正好也不用派人知会你了。” “众卿皆知,四年一度的四国朝会即将来临,马上就是四月十二。东陵那边出了意外,将举办四国朝会跟咱们北夏做了调换,咱们只有不足一月的时间来筹备。可监督操办一事却是个难题,礼部尚书有病在身,他人又没有操持四国朝会的经验,众卿可有何提议?” 李大将军眼前一亮,此次四国朝会不仅是北夏盛事,更是太子进一步巩固储君地位的绝佳机会。据传,此次两大势力的代表都将出席,若能在这场盛会中获得他们的青睐,便无人能撼动太子的储君之位,这不仅是太子的福祉,更是李家的荣耀。 “陛下,”李大将军大步向前,深深一礼,“老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陛下是否愿意听取一二?”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微微挑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哦?爱卿不妨说来听听,是何人能入得了爱卿的眼。” 李大将军朗声道:“陛下,老臣提议由新晋大学士王罗任职,王学士素来以刻画入微而闻名,老臣觉得若将举办四国朝会之事交由王学士一手操办,再合适不过。”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楚国公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色,“呵,刻画入微?老夫依稀记得,早些年大学士金榜题名时,陛下让你带着他东奔西走,如今这王罗是你麾下谁人不知。以老夫看,操持四国朝会是假,借机拉拢两大势力是真!” 北夏皇听见楚国公的指责,脸色顿时变得不悦,眉头紧锁。他知道,太子若能得到两大势力的支持,不仅能巩固储君之位,也将使自己不再受制于人。北夏皇心中暗自权衡利弊,若真能通过这次朝会让太子攀上两大势力中任何一家,那对于巩固王朝和强化自己的统治将有不可估量的好处。 朝堂上的气氛骤然紧张,众臣屏息凝神,静待皇帝决断。李大将军心如明镜,他知道这场朝会的重要性与挑战。然而,作为太子的外祖父,李大将军坚信,唯有王罗这般才德兼备之人,才能承担起这份重任,为太子铺平前路。 “国公此言本郡主赞同,李将军,如今朝堂之上皆知新晋大学士是你李将军的忘年交。让王罗来操办四国朝会,那你还不如直接了当的亲自出手来操持的好。”北夏皇正要开口,却被秦怜的冷嘲热讽打断。 秦怜缓缓起身,目光如刀扫向李将军,“李大将军一心举荐王罗操持四国朝会,莫不是收了王罗的贿赂?还是说,李大将军有心让太子攀上两大势力,随后推翻皇帝自己坐上皇位......” 话音未落,整个殿堂骤然安静,空气仿佛凝结。重臣们无不脸色一沉,尽管心中震惊,却也无人敢多言。 李将军被秦怜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额头的青筋骤然跳动,李将军猛地站起身,指着秦怜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怒声压抑着激动,“你……你这狂口小儿,莫要胡言!老臣对陛下赤胆忠心日月可鉴,你怎能血口喷人!” 他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向前冲去将秦怜揍上一顿。幸好身旁的一众官员看出苗头不对苦苦拉住他,“李将军,犯不着,犯不着啊!” 秦怜不屑地冷笑一声,浑不在意李将军的怒气,轻轻耸耸肩随后又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看戏般看着这场混乱的局面。 “行了行了,”她打了个响指,“论忠诚,谁能比得过李大将军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北夏皇额头一阵虚汗,秦怜三年不早朝,一上朝难不成就是来给李将军添堵的?他心中懊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又无法责怪这个看似纨绔却背景深厚的女子。 他心中暗叹,秦怜这张破嘴迟早把他的爱臣逼疯。 但此刻他只能含混过关,思索如何安抚怒不可遏的李将军,又要设法让秦怜消停一会。朝堂之上人心如棋局,每一步都至关重要,又极难掌控,而眼前这一场混乱仅仅是局中的一环,远未到终局。 目光扫视大殿,看到人群中发呆的程铮,北夏皇灵光乍现,心说:有了。 大殿静下来后,北夏皇道:“老七,你看此事交由谁来妥当?” 程铮一身青袍,面色从容不迫,迈步向前,恭敬地行一礼,道:“启禀陛下,北夏人才济济,并非只有王大学士一人可堪大任。臣平日不在都城,陛下不妨问问别人。” 北夏皇眯了眯眼睛,声音染上一丝怒气,“朕要你说!” 程铮“啧”了一声,看来自己是非说不可了,“陛下若非要臣说,那臣便依自己愚见,陈星便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陈星……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北夏皇微微皱眉,慢慢点头,思绪似是回到了上次太后生辰时的盛景。“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朕记得,太后八十大寿正是他一手操办,宴席隆重热闹,无一纰漏。陈星的父亲又是礼部尚书,礼数周全,才学过人,确实是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北夏皇目光闪烁,随后转向坐在不远处的秦怜。心想:嘿嘿,果然老七能让你消停。 秦怜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程铮,心中暗暗思量,若自己没记错,这陈星是景王的人。程铮看似不愿举荐,却利用她让北夏皇向他施压从而不得罪李将军。 秦怜眼眸微眯,开始深思程铮昨夜在风月阁的解释。在没有证据能证明程铮确是无辜的之前,程铮说的话,秦怜一个字都不信。 “众爱卿怎么看?”北夏皇把目光投向群臣,众臣神色各异,但面上却默契十足地没有表露出任何异议。 “臣等无异议。”文武百官齐声回应。 北夏皇点头,“既然众卿家都无异议,此事就交由陈星办理好了。退朝。” 话音刚落,满堂官员齐齐行了一礼,纷纷退出大殿。今日没人提及昨日白清远之事,所有人似乎置身于一种有意的遗忘之中。白清远一事纵有人心中不平,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然呈上,因为谁都知道,一旦触了霉头,牵连甚广。 程铮站在人潮中与秦怜对视,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今日举荐陈星,看似是北夏皇逼迫他,实则程铮本就有意推陈星上位。朝堂之上任何人的一言一行,都暗藏着一盘精心布局的棋局。 这场默契和谐的朝议背后,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 . 秦怜走出大殿,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却未能撼动她心头一丝的沉重。殿外,楚国公双眉紧锁,目光如炬,等待着她。 “你年纪不小也该懂事了,”楚国公一把抓住秦怜的手腕,声音严厉却不失关怀。那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内心,“纵使姓李的有千万般不好,你也不该说他想要推翻陛下。姓李的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他确是忠臣,可不能冤枉了人家。” 秦怜声音如同晨露般轻柔,低声回应,“是是是,小怜记下了。” 楚国公看着秦怜那深邃的眼眸,仿佛一池静水,却隐藏着深沉的波动,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叹道:“你让外祖说你什么好?罢了,军中还有事未处理,我就不多唠叨惹你厌烦了。你这张嘴迟早生祸,日后千万记得谨言慎行。” “是,小怜记下了,外祖快去忙吧,别因小怜误了正事。” 楚国公看着自己这外孙女,心中虽气恼,但更多还是疼惜。他深知朝廷之事多有波诡云谲,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他十分清楚,秦怜虽外表柔弱,内心却有不为人知的野心。 面对秦怜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楚国公心中一软,无奈地摇了摇头,叮嘱道:“记得外祖教你的话,行事需谨慎,不要逞一时之快。” “外祖放心,小怜一定谨记在心。” 楚国公深深看着这惹人怜爱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最终还是转身离去。看着外祖渐行渐远的背影,秦怜站在原地,心中对未来的路多了几分思索。 她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 . 太子见秦怜自己站在那心中欣喜,虽然方才这女人冲撞了自己外祖父,但她背后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仔细一想,搞好与她的关系,对他的储君之路甚有裨益。好不容易等到秦怜与程铮决裂,绝不能让人捷足先登占了这个便宜。 “下了朝,明雨表妹怎么不回家去,在此处做甚?”太子温和的向秦怜打招呼,看似乎不经意,实则暗含深意。 这时,程岚从后面走来笑道:“皇兄可不要乱攀亲戚,在这深宫中,我家小怜可是只有皇弟我这一位血浓于水的亲表哥。”程岚虽是调侃,但话中锋芒毕露,令人无法忽视。 这番话瞬间令太子下不来台,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回应。 景王见状忙出来解围,道:“郡主妹妹许久未进宫,也有数年没见皇祖母了吧。不如今日就随我们兄弟几个一同去给祖母请安,也省得多跑一趟。” 秦怜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太后也是出自徽州王氏。皇帝出了名的孝顺,对太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白王氏是太后表兄之女,自是备受太后疼爱。而白贵嫔正是白王氏的小姑子,因此也得了几分太后的恩宠。 先不说昨日自己对白王氏的整治,单是将程郇打得半死不活,便足以让太后对自己怀恨在心。太后定会绞尽脑汁替白贵嫔找机会出气,她倒是无所谓,但姨母可是老妖婆的正牌儿媳。 思量再三,秦怜最终决定跟随几位皇子一同前往寿康宫。 见秦怜要去,向来与太后不亲近的程铮也随几位兄弟去凑个热闹。 路上太子故意走到前头,对秦怜微微一笑,仿佛含有无尽深意。 程铮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没开口,默默走在她身旁,似有保护,又似有监视。 第9章 太后 寿康宫,太后正端坐在锦缎椅上,八公主不知讲了什么笑话,惹得太后笑声连连。 发觉又来了人,太后转头看去,只见一众皇孙齐至,面露和蔼,唯独对秦怜投以冷淡的目光。 “祖母安养万福,孙儿特来请安,愿祖母福寿齐天。”众皇子上前行礼,言辞恭敬。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都起来。”太后眉眼是止不住的笑意。 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秦怜身上,眼神骤然一冷。 秦怜并未像其他皇子般行大礼,而是颔首道:“见过太后。”福寿齐天就不说了,老东西祸害了多少人。 秦怜心道。 太后微微一笑,那笑容冰冷而虚伪,“郡主可是好久不来了,今日怎么有闲情雅致前来?” “多谢太后记挂,今日是特地来给太后您老人家请安的。” 太后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刁难皇后并敲打敲打她那嚣张跋扈的外甥女,不曾想,这欺负人的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 此时,八公主目不转睛的瞪着秦怜,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嫉妒和不甘。秦怜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气派,宛若鹤立鸡群,令八公主怒火中烧。 八公主自小便对秦怜有诸多不满,尤其是看到她那傲慢的神态时更是怒不可遏。按理说,秦怜不过一个臣子之女,却偏偏总比她这个皇室公主还要出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令八公主心生怨怼,嫉妒和愤怒在她心中交织,让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她带着浓浓的怒气和几分嘲讽开口:“秦明雨,你竟然如此大胆!见到皇祖母竟敢不行礼,莫不是仗着父皇对你的宠爱就不将皇祖母放在眼里?你这是藐视皇威!” 八公主的声音高亢,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原本静谧的庭院顿时变得喧闹起来。新入宫的嫔妃们窃窃私语,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秦怜,等待她的回应。 但秦怜并未因此感到丝毫不安,“皇帝口谕,本郡主在北夏不必福身行礼。本郡主是遵从你父皇的旨意,何错之有?还是.....八公主压根没把皇帝放在眼里,将自己父皇的话当作耳旁风?” 见八公主脸色变得难看,太后立马出声打断秦怜,“你们两个自幼就爱拌嘴。”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不耐。 “小八年幼,说话没有分寸,朝阳别往心里去。”话语中带着些许宠溺,但绝不容置疑的威严,使得大厅内的气氛稍稍缓和。然而,太后犀利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在秦怜身上上下打量,仿佛要看穿她的每一分心思。 有莲台做后盾又如何,秦怜不过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太后心中暗想,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忌惮她。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不过是少数人的博弈,一个小小的郡主能掀起多大风浪? 秦怜面上的嘲讽毫不遮掩,年幼?十八岁还年幼,这八公主,莫不是个巨婴。 众嫔妃面面相觑不敢轻言,彼此心照不宣,在这场暗流涌动的争斗中,不敢轻易站队。八公主虽有太后撑腰,但秦明雨背后还有楚国公和皇后的庇护,两股势力相互角逐,令这些旁观者一时难以抉择。 八公主一张脸憋得通红,显然心中憋着一肚子气,白贵嫔见状,立马出声岔开话题:“郡主今年也有十七了吧?按理来说早该谈婚论嫁,郡主却至今不曾定亲……难不成是有中意的人选?不如说出来,让各宫娘娘给郡主把把关。” 白贵嫔这话说得巧妙,看似关心郡主的婚事,实则是在众人面前揭短。整个都城,谁人不知秦怜追在程郇身后跑了两年? 不等秦怜开口,太后紧随其后道:“哀家上了年纪,倒是忘了朝阳的婚事。贵妃生辰也快到了,不妨喜上添喜,贵妃生辰当日,哀家下旨给你和老九赐婚如何?” 太后的话引来众嫔妃交头接耳,白贵嫔和太后一唱一和,显然早商量好的,众人心里门清。秦怜若嫁给九皇子,无论她如何才智卓绝,如何猖狂跋扈,都得时刻记得她的身份仍是太后的孙媳。 “本郡主的婚事自有父兄定夺,不劳太后和贵嫔费心。”秦怜直接了当拒绝。 众人讶然,想过秦怜会拒绝,但没想过她会拒绝的这般直白。 太后被拂了面子,脸色一下拉得阴沉,厉声道:“秦明雨,你的意思是哀家的孙儿九皇子配不上你?” 秦怜双眸闪过一丝凌厉,站得笔直,毫不示弱地回怼道:“本郡主三岁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修为更是灵师之巅。敢问太后,弱冠之年还未封王的九皇子,如何配得上我秦明雨!” 话音刚落,殿内气氛骤然凝结。 太后一噎,被这突如其来的锐利和坦诚弄得无从反驳。毕竟北夏人才凋零,如秦怜这般年仅十七便能踏入灵师之巅者,着实罕见。 相比之下,程郇虽说是皇室最小的皇子,但他实在是碌碌无为,其他皇子早在他这年纪之前已封王离宫自立府邸了。 太后脸上的怒气未散,殿内其他人也都屏息静气,不敢轻易开口。 此时,程岚看着说不出一句话的太后,站出来缓和气氛道:“皇祖母,四国朝会在即,还有诸多事务要孙儿们和郡主一同操持,如今时间紧迫,不宜在此多作耽搁。孙儿恳请皇祖母准许我们先行告退,以免误了正事。” 程岚有心解围,太后也深知眼下确实不能因一己之气影响大局,便不再多说,只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程岚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太后居所,出宫门后程岚低声对秦怜道:“你方才的话确实有理,但还是得谨慎些,应对太后终需斟酌。” 秦怜斜睨程岚一眼,伸了个懒腰,“任何人都别想对我指手画脚,哪怕她是太后。” 程岚点了点头,看着桀骜嚣张的女子,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我血浓于水的小表妹,现在我倒有些期待四国朝会了。” 第10章 楚氏 秦怜回府径直去了梓兰苑,走进母亲的居所,眼前一切依旧如往常,但心中的沉重却令她无暇顾及身边的风景。她的步伐又快又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甩在身后,只为赶到那个人的床前。 推开房门,看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楚氏,秦怜的心情顿时更加烦躁,犹如一块大石压在胸口,让她呼吸都感到沉重。 在一旁候着的玲珑四人大气都不敢出,正当秦怜试图平复心情,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时,好死不死秦水仙和她那个娘刘氏又蹦出来作妖。 刘氏以一种夸张的姿态走进房中,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仿佛并不是她自己的情感,而是为了演给谁看。“二姑娘,您也别太难过,妾身相信姐姐一定会醒来的。”她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言辞恳切的开口,但眼神里的精明却透露出她并非真心。 秦水仙也随即跟了进来,她的眼眶也是红红的,看样子像是刚哭过一场。“二姐姐,母亲昏迷不醒,水仙也是万分难过,不过二姐姐大病初愈,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再病倒了。”她说完这些话,便作出一副心疼秦怜的模样,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秦怜看她们母女俩一唱一和、假意关心,不禁怒火中烧,忍着掐死她们两个冲动,“给谁哭丧呢!死了爹就滚回你刘家哭去,谁在此处扰了我母亲清净,我便杀了谁!”秦怜声音尖锐,眼神如刀般凌厉,似乎要把眼前这两个女人劈成两半。 秦水仙闻言,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泪眼婆娑,仿佛任何人都对她施以了极大的虐待。“姐姐怎能对妹妹和姨娘这般恶语相向?妹妹知道自己庶出,比不得姐姐身份尊贵,可到底都是爹爹的孩子,姐姐说要杀了我,我实在寒心。”她故作柔弱,抬起那双泪盈盈的眼睛。 璇玑看到这一幕,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教训秦水仙一顿,但却被玲珑抬手制止。从刘氏母女进入梓兰苑,玲珑便在角落默默观察秦怜的一举一动。 眼见情势不对,拎起那对假仁假义的母女俩径直丢到屋外,屋内登时恢复安静,只剩下秦怜冷冷的喘息声。 玲珑对守在院子里的婆子们吩咐道:“刘氏和四小姐顶撞了二姑娘,要在院子里跪够一个时辰才能回去,你们可要把人看好了。”她的声音清冷而不容置疑,让人不敢有半点抗议。 刘氏闻言,脸色煞白,不甘心地张开嘴就要大声嚷叫。但还未出声,玲珑已经轻巧敏捷的弯下腰,伸出纤细的食指抵在刘氏的唇上。 两张脸几乎贴得极近,玲珑的眼中透出一股深沉的威严,“嘘。” “姨娘可要噤声啊,我家姑娘已经生气了。夫人昏迷不醒,姨娘若是惹恼了我家姑娘,可没人救得了你。”她的话让刘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慌忙闭上了嘴。 . “何时学会多管闲事了。”秦怜嘟囔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快,眼神透露出她的不悦。 玲珑却不作言语,脸上没有明显变化,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平和与冷静。并不是玲珑学会了多管闲事,只不过是为避免更大的麻烦。玲珑怕秦怜一时冲动真的对那娘俩出手。 她不想秦怜再次被亲生父亲挑刺问责,那种被质问和怀疑的痛苦,她不愿她再经历。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将屋里的沉重与冷清打破。丫鬟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打破了那份压抑。 “姑娘,有人自称是琉璃的师父前来拜访。” . 琉璃身后跟着一名中年男子迈入梓兰苑中年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但眼中透露出的智慧光芒昭示着他的非凡。 秦怜站在堂前,“鬼医圣手好大的架子,琉璃三顾茅庐才将你请过来。” 鬼医圣手拂袖走近,微微一笑,道:“老朽前些时日忙碌于天白山,为你寻一味珍稀药材,延误了时日。况且,琉璃医术已是和熙盛世数一数二,本以为无甚急事。闻琉璃急传讯息,说问题棘手,老朽也是一刻不停奔波而来,途中灵兽都已累垮几头。” 谈话间,鬼医圣手走到床榻前,沉吟片刻,目光投注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妇人脸上,眉头逐渐皱成深深的沟壑,显现出凝重之色。 秦怜见状愈加焦虑,语气急切:“很严重吗?” 鬼医圣手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将手放在楚氏的头部,开始注入灵力。此过程费时多半个时辰,从楚氏的脑户穴中,一根银针显现在众人面前。 秦怜盯着这根银针,脸色骤然冰冷,阴沉的可怕。 鬼医圣手气息微喘,接过琉璃递过来的热茶,略显急促地灌入口中,顿觉生气稍复,缓声道:“夫人昏迷不醒,非由于任何脑部重创,而是有人蓄意为之。那人不仅医术精湛,更是一位极为高明的结印师。此人以结印之术将银针暗藏,形成精密谲诡之结构,即便琉璃医术如何高超,唯无结印技艺,亦无法察觉其中玄机。” “当年老朽苦口婆心劝你学医,你死活不肯,现下遭人算计知道医术好了吧。” 如今的和熙盛世,会结印术之人少之又少,诸侯国会此术的人均记录在册。但在诸国之外便不好说了。江湖诡谲,各种传闻四起,若不精通医术,哪里能防住那些暗藏的杀机和诡计? 秦怜不由得心中一紧,敢把手伸到楚氏身边并有机会下手之人,秦怜已经猜到了。真是一局大的棋啊,棋盘上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每一枚棋子都杀意暗藏。 鬼医圣手还在滔滔不绝地数落秦怜当初拒绝他学医是个多么严重的错误决定,无休无止的唠叨听得秦怜耳朵发麻,终于不耐烦的一拍桌子,“见你一次念叨一次,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是把琉璃给你当徒弟了吗?”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哪有老师嫌徒弟多的,你若能拜在我门...” “看完病就走,再啰嗦我即刻让璎珞去蓬莱请婆婆抓你。” 蓬莱婆婆控制这个老妖怪有上百种方法,鬼医圣手闻言打了个寒噤,的确不敢再多说话了。 鬼医圣手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递给秦怜,“里面是天山灵蚕,能让你修炼不那么痛苦,根治你的旧伤还是得找到当初吸取你修为的那颗珠子。” 秦怜接过盒子,眸光幽深。 鬼医圣手又看向床榻上昏迷的女人,那正是秦怜的母亲,“你母亲心气郁结之症,多陪陪她吧,有时候,多年积压的委屈是会逼死人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缓缓步出房门。 秦怜看着母亲脸上的憔悴,心中如刀割般难受,她握紧手中的盒子,多日的愁容终于在此刻展露笑颜,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朝鬼医圣手的背影喊道:“多谢了!” 鬼医圣手头也不回的高举手臂晃了晃,仿佛就是那江湖中医术无双的传说。 鬼医圣手走后不久,楚氏慢慢转醒,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她的视线立即捕捉到守在自己床边的秦怜,脸上带着一丝苍白的微笑。楚氏轻轻抬起手,拉起秦怜的手,温柔的触感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 秦怜感受到母亲的手指轻触,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她转过身,眼里蓄满泪水,面上却带着微笑。看到楚氏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不等楚氏坐起,便迫不及待地扑进楚氏怀里,声音微颤却带着娇嗔,“娘你总算醒了!白王氏推您,您就不知躲一躲?” 楚氏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一丝疼惜。她温柔地用手为秦怜理了理额间的碎发,低声说道,“娘没想到白王氏会对我动手,娘只是想着我的小怜儿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 她见楚氏神色有些疲惫,“娘,您还是多歇歇吧,看您神色憔悴,肯定是还没恢复好。” 楚氏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怜爱,“小怜儿向来孝顺,在这守了许久吧?快回去歇一会。累坏了我的女儿,娘会心疼的。”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像一片细腻的羽毛抚慰着秦怜的心。 秦怜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眼角的泪水隐约可见。她不舍地松开母亲的手,出门前还嘱咐了于嬷嬷许多话,担心楚氏再有什么不适。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凝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风月阁。 .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渐渐隐去,秦怜轻轻抬头,看了看逐渐昏沉的天色,眉目中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明日回趟莲台。” 玲珑听到吩咐后,便立刻下去准备,玲珑动作很快,时间不长便准备妥当。 五人围坐在院子里,静待月上树梢。 璇玑轻咳一声,难掩心中不安,小心翼翼地问:“爷,您说这次夫人被人暗算,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琉璃坐在不远处嗤笑一声,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璇玑的脑袋,“除了太后那老娑婆,还能有谁。” 秦怜听罢眉宇微扬,眼中的意味深长无法忽视。那瞬间,一种欣慰之感油然而生,傻闺女终于长大了,她心中感慨道。 秦怜缓和着语调问她,“为何觉得是太后?” 琉璃毫不犹豫地回答,言词简洁有力:“除了皇帝就是太后,其次就是刘氏。刘氏不过一个姨娘,哪里来的本事认识会结印术的人,更别说是一个结印、医术皆精湛之人。那狗皇帝目前一心与您交好,巴结还来不及,自不会做出伤害夫人这等愚蠢的行径。”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太后向来觉得国公府功高震主,一直看不上您。咱们整治了那老九不说,昨日您又公然打了她的脸。就她那目光短浅的深宫妇人,肯定会报复回来。” 听到琉璃的分析,秦怜无奈扶额,心中暗自叹息,果然,她就不该对这傻闺女抱有过多期望,除了医术,她真的一无是处。 见秦怜扶额,琉璃有些懵懵地挠了挠脑袋,不知所措。“夫人脾气温和,从不与人结怨,若不是太后,琉璃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 “是那老娑婆不错,但她背后还有其他人在推波助澜。至于是谁,想必你家怜爷心中已经有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突兀地从墙头传来,低沉而带着一丝戏谑 院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玲珑等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戒备。 月光洒下,墙头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步伐轻盈,衣袂飘扬,如同一抹幽幽的月光下的流动墨迹,那身影缓缓落地,唇边带着不露锋芒的笑意。 第11章 齐王来访 秦怜淡然地看着坐在墙头那人,那人身形修长,衣袂随风轻扬,似有一股说不出的潇洒。四人见秦怜无反应,也不禁松懈下来,原本紧绷的双肩也稍稍放松,少了一分警惕。 “你口中的老娑婆是你祖母,琉璃她们口无遮拦,你也随着胡闹。” 墙头的人,原本一手拿着一根草茎,随意地搅动着空气,听到这番话,快速地扯掉了嘴中的草茎,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风中的风铃,带着一丝凉意,“很早便不是了。”从他得知那母子二人是如何设计对待他母亲的那刻便不是了。 秦怜知道,面对程铮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即便内心百感交集,两人之间也无更多言语可聊,为了打破这份沉默,秦怜只好挑起一些朝廷琐事,试图探听他的意图。 “听说莲台和巫月宫都放出风声要派人前来,怎么你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秦怜略显关切地问道,言语中带着一丝揶揄。 程铮淡然回应道,“我有其他事做,倒不急。话说回来,你怎会让莲台的人靠近朝都?” 秦怜漫不经心的摆弄指甲,语调十分轻松,“我本不愿让他们来,可谁让人家重金聘请呢。你老子手下的得力干将,你当真一点不心疼?” 程铮言语中透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我心疼做甚,这昏君的手下,能有几个良善之辈。不过,能让你公子莲都称重金的,看来是真的大手笔。相比之下,我更好奇巫月宫派人过来是为什么。”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想从秦怜口中探知更多消息。 秦怜听后,眉眼不自觉的染上笑意,“听说莲台要动人过来,巫月宫自然也要凑个热闹。”她轻描淡写地回应,似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四国朝会在即,你不在宫里帮你那被边境之事扰的心烦意乱的老子,跑相府来做什么?”秦怜的话锋一转,直指程铮为何会在此处。 程铮心里百感交集,他深知秦怜从未放下对他的警惕与怀疑,如今肯花时间和他闲聊,不过是随意附和罢了。 她对朋友皆是如此,可程铮却不甘只做她的朋友。面对秦怜那冷静又略带嘲弄的神情,程铮道:“我知晓你还在调查我的话是否属实,想带你一探究竟。” 闻言,秦怜也懒得装了,收敛笑意起身退出数十步。“你既已知我在着手调查,真相就在眼前,我姑姑的冰棺就放在莲台祖陵中,何必多跑一趟,吃力不讨好。” 程铮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在石桌上,“万火之珠,天下火种,只要曾在方圆十里出现过,不管历经千百年,靠近它便会倒映原型,你让玲珑带着这个去祖陵会方便许多。” 程铮眼中闪过悲伤,“小怜,我太了解你了。你口中所谓的自我调节不过是在慢慢疏远我,你既给了我机会,我便绝不会让你带着情绪过夜。” 秦怜听着程铮的话,心中激起千层浪。她的目光落在万火之珠上看了许久,万火之珠生于天地,能找到万火之珠的地方,具有攻击性的火种、岩浆遍布。程铮为早点解除他们二人之间的隔阂,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秦怜的感性让她相信程铮,可她太过理性,谁能保证这不是他精心伪装的面具?尽管她对程铮有些死灰复燃,却还是保持着警惕。 秦怜没有多言,只是客气道:“天色不早了,用过晚膳再离开吧。” 谁知,程铮却一口应了下来,二人并肩向外走,被赶来看秦怜的秦哲碰了个正着。 “哥哥怎么来了?”秦怜道。 秦哲疑惑的看向程铮,不过很快便收起疑惑,将视线转回妹妹身上。 “父亲得知母亲醒来心情大好,想一家人一起吃个饭,所以让我来唤你。”他的目光随即转向程铮,“既然阿铮也在,不如王爷赏脸,在我府上用过晚膳再回。” 秦怜和程铮明白秦哲的心思,二人一个是秦哲母同胞的妹妹,另一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虽不知当初二人为何决裂,但秦哲从始至终都不愿见这二人交恶。 程铮装模作样的拱手作揖,嘴角带着微笑,“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一路上,秦哲有意无意的走在程铮和秦怜中间,言语间尽显兄妹情深,以此缓和气氛。 . 膳厅里,坐在主位的秦云遮见秦哲不仅带来了自家妹妹,还带来一位王爷,微微一愣,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他迅速起身,带着在座的家人和仆从向站在门口的程铮行礼。“下官见过齐王殿下,不知王爷光临寒舍,失了礼数,还望王爷见谅。”秦云遮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不安与恭敬。 程铮点点头,道:“免礼。”他的声音平静而威严,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一旁柔弱的秦水仙忍不住站出来,用娇滴滴的嗓音道:“王爷今日是来看大哥的吗?”她的声音极尽柔媚,眼神中透着仰慕与敬畏。 秦怜听到这话,几乎立刻感觉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吐出四个字,“丢人现眼。” 秦水仙的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泪珠大颗大颗地滑落,让人不禁对她生出一丝怜悯之情。 秦云遮见状,立即上前试图打圆场道:“王爷今日怎么突然来了,下官怎么没听明柯提起啊。”他深知自己四女的脾性,委实上不得台面。 秦水仙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明明是秦怜先招惹自己的,为什么父亲总这样的偏袒她? 就因为她是嫡出吗? 程铮极为敷衍地答道:“一时兴起,并未提前告知明柯。” 随后便陷入了沉默,他的到来似乎让每个人都感到不自在,大厅内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秦云遮见场面尴尬,出声打破僵局道:“四国朝会在即,明柯最近忙得昏天黑地,我也是忙得转不过来。明雨最近闲着,平日无事不妨多帮你大哥分担些压力。” 秦水仙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在外人面前贬低秦怜的机会,接话道:“爹爹,陛下因姐姐胡作非为撤了姐姐上朝堂的权利,姐姐也有些时日未上朝了。爹爹莫不是忙糊涂了,竟与姐姐说这些。” 秦怜冷笑一声,看向璇玑,璇玑会意,上前便拽着秦水仙的衣领将她向外拖去。 “住手!”还是刘氏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制止了璇玑,大着胆子问:“二姑娘为何无缘无故指使璇玑对仙儿动手,仙儿何错之有?” 秦云遮也沉了脸色,不悦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秦明雨忍不住嗤笑出声,感叹好一个父女情深。 玲珑冷声道:“姨娘和四小姐身为妇人,竟敢在齐王面前妄论朝议。若此事传到圣上耳中,圣上将如何惩治丞相爷,奴婢不好多说。” 秦水仙闻言,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为何姐姐说得,我就说不得?玲珑,你未免太不公平了。” 程铮低笑两声,目光戏谑的看着秦水仙,问:“想知道?” 秦水仙眨巴眨巴大眼睛。 秦怜忍俊不禁,“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本郡主便大发慈悲告诉你。” 她顿了顿,目光犀利地扫过众人,终于停驻在秦水仙和刘氏身上,“就凭你姐姐我是北夏开国以来第一位正一品郡主,掌朝堂诸事啊。” 程铮挑眉,看来她真的很讨厌她这个庶妹啊,竟拿出皇帝给的身份来吓她,不妨帮她出口恶气。 “郡主虽说只是郡主,却位同摄政王,自然说得。倒是你,妄自揣度圣意,离间陛下与爱臣,以下犯上顶撞郡主,秦水仙,你该当何罪!” 程铮冷冷开口,拿出他在清澜道的架势,不怒自威。 此言一出,厅内一阵寂静。秦云遮见状,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不知如何是好。 楚氏捏了捏秦怜的手心,朝她摇头。 秦怜无奈点头,递给哥哥一个眼神,秦哲了然。站起来对程铮恭敬地作揖,“王爷莫恼,水仙年龄尚小口无遮拦,是我做大哥的平日疏于管教。还望王爷看在我的面子上小惩大戒,让她长长记性就是了。” “你既开了口,本王也不愿小题大做,便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饶她一回。” 见程铮点头,秦云遮长舒一口气,转头对璇玑吩咐道:“璇玑,带四小姐出去掌嘴五十,求情者一并受罚。” 偌大的厅堂瞬时寂静无声,众人屏息凝神,唯恐引火烧身。秦水仙虽怕但也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江氏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偷笑,而方氏母女则是一如既往,默不作声埋头吃饭,仿佛这些事与己无关。 刘氏则完全没有办法保持冷静,眼眶赤红,怒火在眼中燃烧,死死瞪着秦怜,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 秦怜毫不在意,目光坦荡,所有人的愤怒对她来说都是极其泛泛的事。 本该和乐的一顿家宴,又被秦水仙搅得不欢而散。待程铮一走,秦云遮便将秦哲兄妹二人叫到了书房。 书房内,秦云遮眉头紧锁,看着吊儿郎当的秦怜心中顿生愤怒。凝视着她,神情严肃,问道:“今日为何这般针对你四妹妹?” 秦怜闻言,莫名其妙的打量了眼秦云遮。“她也配?” 意思是:秦水仙也配我针对吗? 秦云遮气得拍桌而起,怒声喝道:“你这孽女!”他指着秦怜,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秦哲见父亲这般说妹妹,站出来替她辩解:“父亲,您何时见过小怜无缘无故欺负人?她欺负的那些人,哪次不是先找了她不痛快。” “小怜和王爷的恩怨,您不是不知道。四妹妹的心思,您真看不出来吗?” 秦怜打断秦哲,“哥哥何必跟这薄情的老头子解释?他心里只有刘氏母子三人,哪里有我们兄妹三人一滴情分?” 秦怜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她一只脚踏出书房门槛时,忽然顿住,“管好你的宠妾庶女,若是再来招惹,我一个都不会轻饶。”说罢,秦怜毫不犹豫地跨出书房,留下气得面红耳赤的秦云遮。 第12章 谜底 数天后,诸侯国来赴四国朝会的人陆陆续续进城。各国使臣、随从、商旅络绎不绝,带来了各自独特的文化和风俗。一时间,朝都城内风云莫测,街上人声鼎沸,豪车骑马、祥云漫江,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繁华热浪。 夜幕降临,秦怜身着一袭锦缎长袍,一块素雅的布带束起发丝,细致的男装包裹下显现了一副颀长俊秀的身形。她脸上戴着一张黑色面具遮住了五官,只露出那双勾魂摄魄的双眸。 秦怜抬脚走进醉月楼,热衷察颜观色的老鸨曹妈妈笑意盈盈贴上前装出一副熟稔的样子,甜腻腻道:“楚公子可有些时日没来了,半夏和半晴可是日日念着公子呢~” 秦怜轻抬手中折扇,扇尖微曲挑起曹妈妈的下巴,“家中琐事缠身,一时忙不过来,这才冷落了妈妈和两位美人。这不,一解决完那些琐事本公子便赶来与两位美人共度良宵,还不快将两人叫来。”话音落下,秦怜转身向自己最喜欢的那个雅间走去。 曹妈妈急忙上前拽住秦怜衣袖,娇嗔道,“公子留步,今日实在不巧,您喜欢的雅间已被人定下,要不我给您换个更好的?” 秦怜侧过头来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凌厉,“倘若本公子就要那间呢?” “妈妈这可就不厚道了,你既已知本公子最属意那间,转眼便给别人定下了。”话落,不等曹妈妈回答便朝着屋子走了过去,一脚踹开雅间的门。 屋内,两名黑衣人正蒙着面,压低声音谈论着什么,听见动静猛然转头望向门口。空气骤然凝固,其中一个蒙面人皱起眉头,道:“何人造次?” 秦怜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玩味,“兄台勿怪,这雅间可是小弟最为钟情的一间,方才听老鸨说已经有人定下,便心生好奇,想来瞧瞧是哪位兄台与小弟有如此相同的品味。”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略显紧张。 秦怜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曹妈妈,还不快将半夏半晴叫来,本公子要与二位兄台把酒言欢。二位兄台远道而来,总得让小弟尽一份地主之谊吧。” 曹妈妈面露难色,看向另一人,像在等待他的指示。那人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曹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匆忙应下,旋即离开雅间安排。 雅间气氛微妙起来,秦怜悠然自得的在桌边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水,全然不介意黑衣人的敌意。 关上门,秦怜抬手一劈迅如雷电,打晕了一名黑衣蒙面人,那人软软倒下,发出一声轻响。另一名黑衣人未及待秦怜开口便猛的一跃,意图破窗而逃。然秦怜早已看出他的意图,身形一闪瞬移至窗口,抬起一脚如流星般猛烈,将那人踹回地面。 那人哀嚎一声摔倒在地,在痛苦中龇牙咧嘴。虽然面具遮挡了大部分面容,但他心底隐隐感到面前之人似曾相识。然而还没待他细想,秦怜便慢悠悠地伸手取下自己的面具。 昏暗的屋子里,秦怜的面容赫然显现。那人顿时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不是他人,正是他效忠已久的莲主!他心头一惊,顾不得浑身疼痛,几乎瞬间从地上跃起,双膝屈下,单膝跪地,面带惶恐。 “见过爷,清一不知是爷在此,这才出言顶撞,望爷恕罪。”清一言辞恳切,额头冷汗直冒,心里暗暗后悔自己方才举动之愚蠢,甚至不敢抬头直视。 “还是喜欢从破窗而逃。”秦怜调侃道,“起来吧。” 清一如释重负,却仍旧不敢托大,小心翼翼站起身低头恭敬站在一旁。秦怜随意扫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另一个黑衣人。 “这人是谁。”秦怜随口问道。 “回爷的话,这人只是个传话的,杀的是谁,他说会在动手之前与我见面。” 秦怜眸光微闪,显然来了兴致,一手轻轻拍打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多大的手笔,竟要你亲自安排?” “五十万两黄金。”清一看了看秦怜,心里再次确认这个数字。 秦怜眉头微挑,对于这个巨大的数字,她也不禁感到震惊。五十万两黄金,对于她所在的莲台而言可能并不算多,但对北夏来说这算得上天文数字。北夏虽不如峻国繁华,但也有不少富贾巨贾。然,拿出这么多钱来买一条人命,即便是那些平日里贪污受贿的高官权贵,怕是也要倾尽家财了。 秦怜轻倚窗边凝视远方,脸上不知不觉染上笑容,她倒想看看,北夏谁的命,值五十万两黄金来买。四国朝会,一场至关重要的盛典即将揭幕,届时四国股肱之臣齐聚一堂,言语交锋,势力博弈。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秦怜默念道,未急于一查到底,对她来说,观赏一出好戏比直接探寻答案更有趣,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清一斗胆,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清一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神中透出几分迟疑。 “不知当问不当问就别问,何时学会这般墨迹了,有话快说。”秦怜语气略显不耐。 清一心跳加速,但还是决定直接问出口,“爷为何会在北夏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清一知道,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冒犯。他无法理解,爷若想寻个世外桃源,天白山、蓬莱、天盛之南何处不比北夏美哉,隐居还是避祸,这些地方都远胜于此。 “千金难买爷乐意啊。” . 秦怜回到相府,心中一片宁静,途经梓兰苑时发现院子里聚集了几个人。果不其然,秦云遮和秦哲正共同商议着什么。秦怜走上前,话语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揶揄:“呦,相爷也在啊。” 秦云遮见到秦怜,眉头微微一皱,神情显得有些尴尬。而楚氏却丝毫不理会丈夫的黑沉脸色,忙上前拉住秦怜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楚氏温柔的为秦怜理了理因风而零散的碎发,说道:“眨眼小怜儿就十七岁了,长成知书达理的大姑娘了。” 秦云遮听着妻子的夸赞,不由感到一阵无奈,嘴角微微抽动,违心地附和道:“是啊,确实长大了。我刚和你娘亲商议,明天准备带你和你大哥回国公府一趟。” 秦怜眼神中有一丝忧虑流露出来:“娘亲昏迷醒来后还未曾前去看望外祖,明日去府上看看也是应该的。” 秦哲迅速理解了妹妹话中的潜在含义,心中有些不安:“小怜不一同前去?” “此次四国朝会鱼龙混杂,我要在这段时间尽力摸清赴宴之人的底细,为朝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秦哲眉头微蹙,“那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吧……” 然而,楚氏温柔的打断了秦哲的话,眼神中充满理解和支持:“不去便不去,往后的时日还长,等小怜儿忙完我再带她回去也不迟。” 秦哲原本滔滔不绝的话语,顿时被母亲柔和的语气打消了,他深深看了妹妹一眼不再多言。 楚氏温柔地的向秦怜,眼中满是慈爱:“小怜儿心怀社稷,你外祖若是知道实情,也不会怪罪的。” 秦怜笑着点头,陪楚氏谈笑一会便回了风月阁。 . 风月阁内,秦怜沐浴在微弱的烛光下,挥手唤来玲珑四人,“本尊要闭关一些时日。” 琉璃听罢,神色闪过一丝担忧,道:“爷才解了蛊,又一直四处奔波未曾好好休息,现在就闭关您的身体怕是吃不消。” 自从唐妡用秘法重创秦怜,她的身体便留下了不可忽视的隐患。每当秦怜试图恢复至从前便会承受烈火焚身之痛,那痛苦如影随形,从未有一天消停。 想到唐妡,众人的目光皆流露出一丝仇恨。是她让秦怜失去了半数修为,令她此后的修炼倍加艰难。 “我在大乘境滞留已有数月之久,若在四国朝会前不能回到玄虚境,那畜牲若使手段,本尊将毫无还手之力。” 秦怜的话并非危言耸听,那人的确不得不防,他那阴险的手段足以让任何一个强者深陷泥潭。 玲珑四人心中充满无奈和愤怒,琉璃不禁叹道:“若是能找到唐妡用来吸取爷修为的那颗珠子就好了。” 秦怜苦笑,她又何尝不想,可唐妡既遵命于那个人,那么珠子很可能已落入那人之手。 . 时间很快就到半个月后,秦怜的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玲珑四人忙跑过来守在门外,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动静。秦怜闭关期间,她们几人始终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不敢稍有懈怠。 当秦怜终于打开房门,四人一拥而上,轮番对她进行检查,确认无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尽管四人表现的镇定,但从她们的眼神中,秦怜仍看出她们对自己安然无恙的喜悦和担忧的化解。 “距我闭关过了多久?”秦怜被她们的吵闹弄得有些乏了,不禁问道。 玲珑立刻回答:“今日是四月十一,明日便是四国朝会。” 秦怜有些惊讶,虽说此次闭关时间稍长,但她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既明日就是四国朝会,还不快去准备明日的朝服?” “本尊刚出关,”秦怜对璎珞吩咐道,“快备水,我要沐浴更衣,洗去这一身乏。” 四人闻言,立刻分头行动,各自去准备相关的事宜。充满疲惫的秦怜回屋动作稍顿,脑海中闪过一念,突然想到了某件重要的事情,随即出声唤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璇玑,“万火之珠可有消息?”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压抑情绪。尽管表面上看起来镇静自若,一切尽在掌握中,但她的内心却如深渊般波涛汹涌,充满惶恐与不安。 这么多年,秦怜一直在自欺欺人。她甚至不敢亲自查探秦云潇的尸身,真相一旦昭然若揭,她心中那个最深沉的恐惧便会变成现实。她怕极了,怕那个一直盘旋在脑海的猜测成真。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她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反复烤焙,令她夜不能寐。 杀了程铮吗?程铮,她心中某个角落深深依恋的人,竟然会成为自己最恨的人之一。 短短一瞬,秦怜脑中思绪万千。 璇玑手心闪现一枚灼烈的红珠,薄唇轻启:“属下带万火之珠去了祖陵,妖莲冕下的尸身,确有疟火踪迹。” 此言一出,时间仿佛凝滞,世界静止。秦怜耳边再无其他声音,唯有璇玑那句“妖莲冕下尸身确有疟火踪迹”反复回荡,如同雷霆轰在她的心头。 记忆的洪流汹涌而来,秦怜脑海涌现出这三年来她与程铮你死我活争斗无尽的画面,曾经的欢笑与泪水,曾经的誓言与盟约,那些不曾减退的珍贵回忆便这样毫不留情地涌上心头。 良久,秦怜终于从记忆中挣扎出来,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泪水不可抑止的滑落,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痛苦与疲惫,多年的压抑与忍耐瞬间崩溃,如大坝决堤,悲痛席卷她的全身,她终于在璇玑面前泣不成声。那是她多年未曾流露的脆弱,亦是她不愿面对的伤痛。 秦怜蹲在地上,双肩因抽泣而颤抖,声音嘶哑而无力,痛苦却无可逃避,最终化为一场撕心裂肺的哭泣。 璇玑知道,此时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如此无力。她只是静静陪伴,任由秦怜在这片刻的悲恸中,释放出她深藏已久的痛楚。 第13章 四国朝会 四国朝会代表一个国家的荣誉和尊严,无论是君王的重臣,还是后宫的女眷,所有参与者都以最为隆重的服饰和装扮出席。这不仅仅是一场权力和策略的角逐,更是文化与文明的象征。每个人的服饰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从绚丽的锦缎到珍贵的珠宝,无一不展现着各国的繁荣与富庶。 此次四国朝会,可以说是各国倾尽全力派遣了最重要的人物前来。和熙盛世时期的八大势力在此次朝会中有两大势力派遣了得力代表到场,足以显示出此次盛会的非凡意义。这样的高规格、强阵容,怎能不令天下诸国的有志之士心动? 庄严恢弘的大殿之上,华丽的灯火辉映着高悬的龙凤图腾,檐角的铃铛随风轻响,为整个会场增添了一丝神圣与典雅。 然而,看似和谐的宴席之上实则暗流涌动。各国代表心思各异,有人心怀敬意,有人意欲试探与揣摩,寻找对方的弱点和破绽,以便在未来的博弈中占据主动。还有一些人则心中暗自谋划,他们明白,朝会的表象之下是更为复杂的利益纠葛,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有可能导致国运的转折。 大殿中不时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气氛热烈而不失庄重。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辞都蕴含深意。此时的四国代表,他们不仅是自身的一个缩影,更承载着整个国家的希望与未来。 宴席的每个细节都经过了精心安排,无论是座次的分布,还是礼仪的讲究,都意在展示会务活动的隆重和条理。然,真正的较量并不在此刻,这些表面的和谐美好之下,真正的博弈和策略才刚刚开始。随着夜色逐渐浓重,朝会也渐渐进入了高潮。 南疆五公主南姝目光灼热的打量一旁的程铮,朝她哥哥迫不及待的使了个眼色。南姝的皇兄点头,朝北夏皇帝拱手道:“北夏王上,我们南疆此次有意与贵国亲上加亲,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北夏近年来人才凋零,早已成为四大国之末。若非秦怜坐镇,北夏毫无与其他三国并肩的能力。听到南疆皇子的提议,北夏皇帝心中自是喜不自胜,连连笑道:“南疆有意与我北夏交好,自是极好的事。不过,朕的皇子大多都已娶妃,不知公主可有中意的人选?” 南疆五公主南姝听到这话,也站了起来,“大都已娶,不是还有未娶的吗?”说完,南姝款款走到大殿中央,双眼熠熠生辉,指着程铮道:“北夏王上,南姝就要他!” 这番话引得大殿中的北夏众臣纷纷互相交换眼色,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秦怜。齐王与朝阳郡主青梅竹马是朝都城上下尽知的秘闻。 北夏皇帝面露难色,沉吟片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作为皇帝,他本该一言九鼎,然而此时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南疆皇子见状,道:“陛下,此事关系两国未来的友好合作,实在不可轻视。况且,齐王年岁已到,也该成婚了。” 北夏皇听罢,眉头紧锁,他深知程铮与秦怜之间的复杂关系,若是答应南疆,只怕会引发内忧;但若拒绝,便失去了一个巩固两国邦交的良机。 他在烦忧,秦怜却目光淡然,恍若一切与她无关。轻轻晃动手中酒杯,仔细品味每一滴酒带来的甘美与余韵。神情淡然自若,仿佛这场盛大的朝会不过寻常家宴,无关风月。 北夏皇怒从心起,便也撒手不管,“南疆小公主啊,不瞒你说。朕这个儿子跟朝阳郡主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二人也是两情相悦,所以在老七的婚事上,朕有意让他自己做主。” 南川听到北夏皇的话怔了一下,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秦怜。女子身着红色朝服,宛如一阵微风掠过,给大殿增添了几分庄重与优雅。秦怜举起酒杯朝他敬了一敬,然后一饮而尽,嘴角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格外从容自在。 北夏朝阳郡主的纨绔之名可是传遍了诸侯国,传言,北夏皇帝看在她家世的面子上,赏脸封她为郡主。南川回想起这些传闻,心中暗自思量。然而当他真正目睹秦怜时却忍不住心头一震,这女子绝非坊间传闻那般简单。 南川曾派人打探过,她的外祖是两朝元老,皇后是她的姨母,父亲乃是当朝丞相。这等家世,若是别人,早已陷入外戚专权的困境,被君王逼得告老还乡。然而,秦怜的外祖在朝堂之上多年屹立不倒,父亲仕途顺畅,风光无限。而她自己更是手握大权,若是她想,完全可以独揽皇权。 南川心中掠过一阵复杂的情绪,面对这样的对手,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每一个可能的变化。 正在南川沉思的片刻,南姝毫不掩饰她的轻蔑之情,不屑地说道:“朝阳郡主嘛,听说过。她不过是北夏的一个异姓郡主,有什么资格跟我这南疆公主相提并论?齐王殿下,你是选择那个郡主,还是选择我这个公主!” 南川听到南姝的话,瞳孔猛然缩紧,心中震惊不已,这个南姝! 秦怜没有因南姝的挑衅动怒,缓缓起身走到南疆公主南姝面前,二人距离不过一个拳头的尺寸,犀利且毫不退让的直视南姝。“本郡主怎么不配跟你比?本郡主顶配、高配、绝配、天仙配,配不死你。” 南姝被秦怜咄咄逼人的气势所震慑,虽然心里发怵,但仍然强撑着面子回击:“你身为一国郡主,言谈举止怎可如此粗鄙。本公主何处说错了?你压根配不上齐王,说破天你也只是一个郡主,本公主可是南疆最受宠的公主,只有我才配得上齐王,难道不是吗!” 南姝自我安慰般为自己找到了那么一丝优越感,心中逐渐洋洋得意。 南姝尚沉浸于自己的优越感中,秦怜一句话却又如冰水般令她如坠冰窟。 “或许吧,你自认为最配,但是事实本郡主是齐王原配,这可怎么办呢……天仙配的小公主~”说罢,秦怜潇洒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再多言。 程铮自是听见了,心头一颤,掩饰住内心的狂喜,端起酒杯,靠近身侧之人,与之对饮,以此来掩盖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齐王原配”四个字有千钧之重,击中了程铮的心,让他欣喜若狂。他付出的所有心血,都在此刻得到最好的回报。那些无数日夜的煎熬与等待,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南姝气得脸色青紫,狠狠地瞪着秦怜,“你大胆!” 南川嫌丢人,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扯了回去。他的手像一记钢铁镣铐,将南姝紧紧困住,不容半分反抗。 “丢人现眼。”南川的声音冰冷而刺骨,仿佛寒冬腊月的北风直割进骨子里,让人不寒而栗。 现下,南川装都懒得装了,他脸上的伪装却未被愤怒撕裂。南川从未疼爱过南姝,宠溺是装出来的,他自小养在南姝生母膝下,没有强大的母家,他不得不低头。每一次摸她头顶的慈爱,每一声柔语关怀,都是不得已的假象,是为了掩饰他内心深处的阴暗和寒冷。 南川心中有数,他之所以能在南疆立足,全赖南姝母亲庇护。所有温柔不过是为了维护他在南疆的地位,为了掩盖他的无能和卑微。他无数次在心中策划,若有一天他拥有了足以自保的力量,必定会毫不犹豫撕碎这副虚伪的面具。 大殿门口传来阵阵掌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诡异的气氛,每一个人都神经紧绷。 “公子莲就是公子莲,气死人不偿命这方面,翟某甘拜下风。”翟子墨一身雅致衣袍,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众人听着这人口中的“公子莲”顿时露出惊愕之色,大殿内原本肃穆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北夏皇则是诧异地看着来人,道:“来者何人!” 男子一脸哀怨的看向秦怜,目光仿佛深潭中看不见底的水波,“你都不跟他们介绍一下我?阿莲,你的心,像石头啊……” 秦怜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头疼欲裂,无奈道:“巫月宫少宫主,墨玄。”心中却暗自叫苦,这个骚包怎么亲自来了! 场面一时间变得格外安静,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存在会破坏这片刻的宁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脆可闻,此情此景,连空气都凝结了。 北夏皇率先反应过来,客气地说道:“不知千珏公子驾临,有失远迎。” 然翟子墨并未理会他的话,目光依旧紧锁在秦怜身上,继续揶揄道:“也不知我们大名鼎鼎的公子莲为何会在北夏一呆就是三年。” 秦怜抬头看向翟子墨,眼神中有一丝警告和埋怨,“不好好守着巫灵川,瞎凑什么热闹。” 翟子墨毫不畏惧地回瞪她,言辞激烈,“你三年前离开后再也没回过莲台,小爷和玉昭寻了你整整三载,一过来你就赶我走,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秦怜被他的话打动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冷静,不做言语。 翟子墨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似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压下心中的波动。 大殿内的众人终于在这一刻回过神来,再次低声议论纷纷。他们瞧不清这其中曲折,只看到两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在他们眼前上演了一场令人动容的对峙。 . 宴会继续,皓月当空,满殿璀璨。然而,在这璀璨的景象背后,每个人的心思却各异,无不暗潮汹涌。 南姝站在殿侧,心中充满恐惧与悔意。她方才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莲台之主叫板,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想起秦怜那雷霆万钧的气势,南姝顿时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上来。 另一边,来自西启的使臣们也难以保持平静。西启本次派来的使臣,正是前些日子被秦怜打得奄奄一息的四皇子梁笑白。尽管表面上他强作镇定,但心里的旧痛令他难以平息,就像疮疤被忽然撕开,疼痛蔓延开来。 而同行的陈老将军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展现出他一贯的雷厉风行之姿。只见陈老将军大步流星的走到大殿中央,如风卷残云般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扬声质问道:“老夫斗胆,敢问红莲冕下何故亲自动身刺杀我国四皇子?莫不是冕下和北夏王上商量好的两国开战不成!” 然而,北夏皇此刻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只知秦怜和莲台有些关系,但打死他也没想到秦怜竟是莲台的掌舵人,这消息震得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璇玑拍桌而起,冷冷斥道:“莲主面前岂容尔等放肆!” 西启四皇子梁笑白脸色骤变,他快步上前拉住陈老将军,转而面对璇玑怒斥道:“纵使陈老将军口不择言冲撞了红莲冕下,可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越俎代庖代替冕下出口教训人!” 璇玑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敢问梁四皇子,不知我这四大领主之一,也算越俎代庖吗?” 梁笑白心头一震,四大领主之一的身份如巨石重重压在他心上,使他一时语塞。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扶着陈老将军回到原位,轻声安抚。 这一幕被在旁的翟子墨尽收眼底,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阿莲,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变得这般大度。换做以前,这老匹夫早被你碎尸万段了。” 秦怜挑了挑眉,淡然自若地为自己辩解道:“那种损人阴德的事本尊岂会去做?”她抬手一招,吩咐玲珑事后向陈老将军赔罪,此事确是她做的过分无理。 翟子墨摇摇头,似根本不信她这套说辞,“玲珑,本尊想看歌舞了,还不让她们动作快点。”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暗暗叫苦。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看歌舞的,怕是只有他一人了。 舞姬们在内侍的带领下鱼贯而入,随乐声翩翩起舞,衣袂飘飘。 秦怜听着乐声,眉目间的冷意渐渐散去,缓缓闭上了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众人心情刚刚平复一些,空气中余留的紧张气氛逐渐消散,正是百官喘出一口气时,大殿内的舞姬和几个服侍的宫女忽然齐齐掏出利器,毫不犹豫朝着一个方向攻去。 事发突然,快到众人来不及反应,整个大殿一片震惊。甚至几位老臣还未看清状况,口中已然发出惊呼。 秦怜忽觉不对,猛的睁眼,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只见那些人攻击的方向正是她兄长所在之地。 秦怜腾空而起,如箭般朝秦哲飞奔而去,然未及冲到一半,便有数人不断从各个方向窜出阻拦她,招招杀机四伏。秦怜眼中红光乍现,一瞬之间将眼前人尽数解决,然而当她冲到近前时,已为时已晚。 她眼睁睁看着几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即将插入秦哲的体内,秦怜浑身颤抖不已,心中如碾压的巨石,周身的魔力瞬间暴动起来,几名刺客在魔力的冲击下一瞬间四分五裂,鲜血如同大幅涂抹的红色染料,溅满大殿。 一道人影极速闪现,正是程铮。 程铮一把扯开了秦哲,却被刺客的匕首捅出好几个血窟窿,惨烈不堪。 秦怜用尽全力,挥出两道掺杂魔力和灵力的冲击,所有刺客皆被波及,纷纷倒地毙命。若不是有楚国公和李大将军等几位大能适时出手,只怕大殿中半数人会在她的愤怒之下重伤乃至丧命。 秦怜飞奔至程铮身旁,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心中极度痛苦。他躺在秦怜怀中,察觉她的手抖动得厉害,抬手轻抚她的脸,为她拭去眼泪,“莫哭。” 秦怜双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程铮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他努力睁开眼,“与你相识相知十七年,程铮无悔。小怜儿是世间最重承诺之人,可否答应哥哥一件事……” 她眼中泣血,凝聚灵力,源源不断输往程铮体内,心急如焚,“程铮,你别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虚弱地说道,“小怜,世间百姓深陷疾苦,我不愿眼看他们继续身处火海。我曾立誓杀遍天下恶人,除恶务尽。我不求你拯救苍生,但求你莫如……从前滥杀,等我……” 话未说完,程铮的手便无力的垂落下去,眼睛渐渐失去光泽。 秦怜感觉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不知何时,眼泪早已湿了脸颊。她双目充血,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无色彩可言。她麻木的凝聚灵力,拼命往程铮体内输送,但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大殿内一片静默,没人敢发出声音。秦怜的泪珠滴落在地,声音却似击打在每个人心上般沉重。她深爱的人在她怀中离去,让她感到天地间万物失色,陷入无尽的痛苦中。 她紧紧抱着程铮,哽咽不成声,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一切已经成为永恒的无法挽回的事实。 第14章 宿命 翟子墨看着宛若疯魔的秦怜心头一颤,他很少见她如此失控,脑海中记忆的断片拼凑起来,心底某处隐秘被触碰,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为何会如此失常。 原来是他。 翟子墨在秦怜身旁蹲下,轻拍她颤抖的肩膀,“他这些年太累了,把他交给我,让他好好睡一觉。如今杀了他的凶手已被璇玑制服,你去审问幕后之人是谁。” 秦怜的肩膀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将已无生气的程铮交给翟子墨。 翟子墨接程铮的尸体,感受到那冰冷的触感。他懂,她此时的心情就如同那寒冬腊月里的风,割人肌肤骨肉,冰冷刺骨。 秦怜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已不复方才的恍惚。她的视线转向那些对程铮下杀手的人,眼中的疯狂与决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修罗。 她就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安静的大殿之上,凄厉而苍凉,令那些本来嚣张跋扈的凶手纷纷心中发颤,连那些爱她如命之人,此刻也感到一阵心慌与无助。 “五十万两黄金,买程铮一条命,太值了。” 秦怜高傲自负,认为在北夏没人敢轻易冒犯她身边之人,然而事实却那样残酷,对她至亲至爱之人下手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秦怜缓步走向那些罪行昭着的凶手,她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宛如战鼓般,敲击在那些凶手的心上。 秦怜站在这些杀手面前,望向为首的那人,“清一有没有向你们透露,幕后买凶之人是谁?” 为首之人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清一统领的命令。” 话音刚落,璇玑几个耳光狠狠甩在她的脸上,抓起那人的头发强迫她看向秦怜。“莲主问话也敢拒而不答?也不回忆回忆当初是如何跪求莲台将你收入门下的!” 此时,那女人的脑中一片空白,璇玑口中的那句“莲主问话”四个字如雷贯耳,使得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清一确实曾告诉她们莲主在北夏,可却未告知她们,四国朝会莲主也会出席。 女人挣脱璇玑的手,连滚带爬地跪到秦怜脚边,连连磕头求饶:“求爷开恩...求爷开恩....奴招,奴什么都招……” “现在想说,晚了。” 此时秦怜突然开口,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墨玄不是说想念我之前的手段了吗?看看,跟以前比差哪儿了。” 秦怜看了眼身旁的玲珑,玲珑会意,从腰间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递给璇玑。 随着秦怜轻描淡写一句“剐了吧”,众人眼睁睁看着璇玑手中匕首闪烁寒光,毫不犹豫的将那女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来,鲜血淋漓,惨叫声回荡在大殿。 所有在场的使臣、朝臣只觉心中一阵翻江倒海,似乎胃里的东西在剧烈翻腾,但他们强忍着,不敢表现出丝毫的异样。 国公府的人一个个立在一旁,神色冷冽,没有半句劝阻的意思。倘若没有程铮的挺身而出,死的便会是秦哲了。 秦怜坐在不远处,耳中听到那名女子的哭喊声,只觉得烦躁不已。 女人声泪俱下地哀求道:饶命啊,求爷怜惜奴……”声音凄厉,如同一只受伤的兽,令人心生厌恶。 秦怜轻吐两个字,“聒噪。”她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玲珑立即会意,上前一步掐住女子的下巴,另一个人毫不犹豫的将她的舌头拽出,随着手起刀落,那尖锐的嚎叫声戛然而止,留下一丝凄惨的血迹。 周围的女眷们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们哪曾见过这般残忍的场面?更有心智较弱者直接被吓得晕倒在地,场面一时之间混乱不堪。 秦怜想带程铮离开,不料躲在幕后已久的曲昭仪忽然突破屏障,竟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且慢!” 四国朝会规定,妃位以下无资格出席。曲昭仪原本无意冒险,只因昨夜程铮软磨硬泡,这才答应悄悄藏匿幕后。 方才见爱子遭刺杀,她拼了命要冲到前殿,可有道无形屏障阻挡,无论如何她都闯不过来。 秦怜回首望去,曲昭仪红着眼眶,手上因强行闯入而受的伤鲜血直流,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 “劳烦冕下将吾儿尸体归还予我。”曲昭仪声音哽咽,浑身颤抖却坚定无比。 见秦怜神色冷淡,毫无动作,曲昭仪怒不可遏,大声嘶喊道:“铮儿活着时你与他决裂,处处使绊子让他受尽折磨,夜不能寐整整三年。如今他为救你兄长而死,难道我儿死后也不能得到安宁吗?” 秦怜眼中血色愈浓,语气坚决:“他没有死!” “程铮没有死!”她几近歇斯底里,“他绝不会死,你休要胡言!” 曲昭仪冷笑一声,声音中满是绝望:“冕下执意要带走我儿尸体,妾身自知拦不住。妾身今日便一头撞死在大殿上,到九泉下陪我儿一同上路。”话音未落,曲昭仪决然朝墙上冲去。 秦怜失措的瞪大眼睛,仿佛脚下被牢牢钉住,动弹不得。翟子墨急忙出手,用灵力束缚住曲昭仪,不许她寻短见。 曲昭仪扭头,满目怒火直视翟子墨,却看到他向她摇头,含着深切的同情和悲伤。 曲昭仪彻底崩溃瘫坐在大殿中央,不顾形象大哭,哭声里满是绝望和不甘。 秦怜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一句辩解。她走过去,将程铮的尸体小心翼翼放在曲昭仪身边。此时,她的威严和冷肃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和痛苦。 曲昭仪抬头,红着眼看向秦怜,眼中仍是满满的恨意与痛楚。 秦怜跪在曲昭仪身边,搭上她的肩,低声道:“曲娘娘莫哭,是我不好……” 秦怜将曲昭仪搂在怀中,任由泪水沾湿彼此的衣襟,无声中传递最深的痛。 天光微亮,冷风瑟瑟,然而人心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 四国朝会之后,秦怜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令她苦不堪言的日子,只能在醉月楼借酒消愁,逃避现实。 醉月楼内,灯火阑珊,隐约透出一点寂寥和哀愁。半夏半晴两人,一人抚琴,一人轻舞,那舞姿如水般柔美,却没有让秦怜的心情有所缓解。 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喝着酒,醉生梦死。 那天秦怜受了重伤,浑身血渍累累,丝毫没有平日里优雅端庄的模样。她抛弃了习惯的男子装扮,身着红色婚服,踉跄的走进醉月楼。曹妈妈和楼里的女子被她的模样吓坏了,几乎认不出她来。还是半晴眼尖,认出了“楚公子”便是她。 一曲终了,半晴停下舞步,轻声问道:“郡主在楼里待了数日,不回相府看看吗?相府可是日日都派人来门口等候。” “那便让他们候着。”秦怜略带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对她们摆了摆手,“退下吧。” 二人退了出去,秦怜拿起新的酒坛,打开就往嘴里灌。她本就生得娇媚,此时酒意上头,更添几分妖娆。 半坛酒下肚后,秦怜突然感到一阵不对劲,浑身开始燥热,脸色逐渐潮红。随着药效发作,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中了催情药。 秦怜脑海回闪出一年前的情景。为了保护程郇,她不惜被人下了没有解药的贞愉散,那时的痛楚似乎钻心入骨。 她无力地拿起酒坛,盯着那清亮的液体,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在这一刻全然崩溃,每一滴酒似乎都在提醒她那无法摆脱的宿命。 秦怜盘腿而坐,闭上双眼开始运气调息。秦怜渐渐感觉到药性有些许减弱,随即拿起身旁的酒坛猛地摔在地上,碎裂的酒坛如同她的心境,她捡起地上的碎片,毫不犹豫的抵住自己大腿,用力刺了进去,鲜血瞬间涌出。 听到破碎声的半晴惊得心头一紧,急忙冲进来。她看到秦怜大腿上鲜血不断涌出,顿时面色惨白,心中一阵惊恐,差点失声尖叫出来,但还是及时捂住嘴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秦怜抬起有些苍白的脸,声音尽量压低:“与其在这发愣,不如备好冰水。” 半晴猛然醒悟过来,连忙点头,“是,奴家这就去。”她迅速转身离开,一刻也不敢耽搁。 冰水很快被端了进来,秦怜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入刺骨的冰水中,冰冷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疼痛与冰冷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剧烈。本来清澈见底的浴池不一会儿便被殷红的鲜血染透,水面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色波纹,映照出一种诡谲的美丽。 时间无情地流逝,药劲渐渐散去,天空也开始泛起鱼肚白。秦怜终于从水中站起,她走到一旁,随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 她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逐渐昏睡过去。 . 秦怜熟睡之后,程铮悄然出现在屋内。他身穿夜行衣,眉目间透露出阵阵疲惫,当他看见浴池里的血水时,神色骤然一变,心底掀起波涛。他急忙移步到床边,用灵力仔细检查着秦怜受伤的情况。 随着灵力的流转,程铮终于察觉到秦怜体内的异样,他眉头紧皱,一个问题不断在他脑海中徘徊:何人如此恶毒,居然对她用这种卑鄙手段!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秦怜苍白的面容上,心中涌起阵阵痛楚。他是多么渴望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但他深知现在并不是沉溺于个人情爱的时候。和熙盛世风雨飘摇,局势已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人人都觊觎那个至高无上的“天地王”之位。无数无辜的百姓因那些贪婪之徒的争斗不断死去,生灵涂炭。 必须有人站出来撑起这片天,守护这片土地。他不屑于所谓“英雄”头衔,但他身上流淌着曲氏一族的血脉,注定不能袖手旁观。 昏睡中的秦怜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仿佛在无尽黑暗中抓住了一丝光明,死死抓住程铮的手,似要将他留住在她的身边,不肯松开。 程铮感受着她手中的执念,试图将手抽出,无奈秦怜的力气竟如此之大,紧紧绞住他的手腕。他低声哄道:“小怜儿,会再见的。”他的声音柔和如春风,仿佛能够驱散她心中的寒霜。 秦怜渐渐放松了力道,手缓缓松开。 程铮轻轻为她拈好被子,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将千言万语都寄托在这轻柔一吻中。 夜色沉沉,程铮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余香,证明他曾来过。 第15章 刘氏母女争吵 天色已逐渐泛白,薄雾在朝阳的映照下慢慢消散,微凉的空气携带着清晨的露水气息,轻柔地渗透进醉月楼。 秦怜睁开双眼,脑海中仍旧回荡着昨夜的片段,她感觉到自己身上残留的酒气以及那一丝难言的燥热。 半晴一直在门外守候,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衫,夜间的寒意令她嘴唇发紫,但她不敢挪动半步。听到屋内传来细碎的响动,半晴心头一紧,知道郡主已经醒了,小心翼翼上前敲了敲门,声音中透着无法掩饰的颤抖:“郡主,您醒了吗?” 秦怜缓缓坐起身来,屋内的光线渐渐亮堂起来,淡淡地扫了一眼门口的半晴,“说话。” 半晴听得这两个字,再也撑不住内心的恐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低着头泪水直落,声音哽咽:“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昨夜的酒本是柳巡抚家的公子和清绾姐姐调情用的,是奴家一时不查,拿错了……奴家没有恶意……” 秦怜冷笑一声,双眸透出一丝寒意,让半晴更加不敢抬头:“真的只是拿错了? . 秦怜大步流星的穿过长廊朝花厅走去,有些时日没有回府,需要向楚氏和秦哲报平安。 花厅内热闹非凡,除了楚氏和秦哲,府内该在的不该在的都在了,甚至端王也在座。 她一走进花厅便看见秦水仙那娇滴滴的小女儿模样,见秦怜回来,她忙跑上前亲昵地挽住秦怜的胳膊,“姐姐,这几日你去哪了?仙儿可有些日子没见到姐姐了。” 秦怜冷淡的目光掠过秦水仙,她并不打算与秦水仙纠缠,手一用力便将秦水仙扯开,推到一旁的刘氏身上。“滚远些。” 程岚见状,怕场面失控,急忙打岔:“怜妹妹,犯得着跟她生气吗?七哥也...”他的话梗在口中,显然不知如何继续。 秦怜声调冷硬,毫不客气打断他:“你要是真闲得没事干,就让你爹给你找点事情去做,一天到晚没事干到处瞎晃悠。” 全厅刹那间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分明的感受到秦怜身上释放出的那股压迫力,众人心说:她怎么这么大火气。 秦怜转向楚氏,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娘,儿身体不适,先回风月阁歇着了。” 楚氏眉目带着几分心疼,点点头:“快去吧,看你憔悴的模样,好好休息。” 向楚氏报过平安,秦怜转身便走。 见秦怜离开,程岚忙去追她。 . 两人走后,秦云遮冷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刘氏母女,便着秦哲和楚氏离开。 花厅内只剩几位姨娘和两位庶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隐的不和谐,每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目光也都在短暂的静默后开始交织。 江氏拿起帕子在脸前挥了挥,语气充满嘲讽:“有些人真是自不量力,喇叭花就喇叭花,非说自己是牵牛花,说来说去不都一个意思。还非得跟正儿八经的名花长在一起,啧啧啧,你说可笑不可笑。” 刘氏听见江氏指桑骂槐的话,她本不想与之争辩,而年轻气盛的秦水仙完全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骂道:“你得意什么?一个唱戏出身的也敢在我这相府正经小姐面前作威作福!” 江氏闻言并没动怒,反而笑意更浓,她走向秦水仙,慢条斯理道:“你?还相府正经小姐?你们这一辈都是‘明’字辈吧,我记得五姑娘也是随‘明’字的,你为何是‘水’字呢?” “我出身再低贱,那也是敬过夫人妾室茶的。” 秦水仙脸色变得煞白,望向母亲刘氏。 和熙盛世纳妾有明文规定,只有正夫人接过妾室茶,家里才会每月从账上拨月银;由喝过妾室茶的正夫人带去官府登记上册。不在册的妾室所出之子,是不能上族谱且没有户籍的。 江氏一番话正中刘氏痛处,刘氏憋屈的怼道:“你以为你给秦怜当走狗就有好日子过?有我在,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江氏“噗嗤”笑出了声,“秦水仙,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是‘明’字辈吗?全都因为你母亲啊,若不是你母亲,哪怕你是妓.女所出都能是字辈。” “贫民家的女儿也敢对国公的千金动不该动的心思,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地位,哪里来的勇气。” 刘氏紧握拳头,眼中燃烧着怒火,她冲江氏怒吼道:“江媚儿,你闭嘴!” 秦水仙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这一瞬间。 江氏毫不退缩,“我就不,我偏继续说!” “过几年,我这低贱出身的戏子生个孩子,也能是‘明’字辈!”江氏满脸挑衅的看着刘氏,扭着腰肢离开花厅。 方氏见江氏走远,立即拉着自己女儿风一样急匆匆离开现场,她眼中充满紧张,知晓稍有停留便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刘氏见到秦水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如刀绞,焦急的拉起女儿的手,仔细为她擦拭手心的伤口,一脸心疼的问道:“疼不疼?娘没用,娘不争气,当初没能除了秦怜和她母亲……” 秦水仙目光一凛,猛的推开刘氏,眼中充满愤怒,疯魔般叫喊道:“你还敢说!一个平头百姓家的女儿,哪里来的胆子对国公府的女儿动手?你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要除了人家母女?你哪儿来的本事?都是因为你!” 秦水仙声音尖锐,每一句话都在割裂着刘氏的心。 秦水仙继续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大夫人动不该动的心思?如果不是你,我也能像秦明婷一样被大夫人视如己出。可因为你,我活得还不如一个良妾生的女儿,现在我都十七岁了,连个户籍也没有!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我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娘!” 刘氏听到这些话,无尽的委屈交织在一起,她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打在秦水仙脸上。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刘氏声音颤抖中透着深深的绝望和愤怒,“我是你的娘,我含辛茹苦怀你十月,为的是听你对我说这些话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哥哥!” 秦水仙捂着被打红的脸,心中的愤怒如洪水倾泻而出,她转身冲回自己的院子,一把把桌上的东西全砸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院子中。 秦明雨,都是因为你!她心中念道,眼中的仇恨愈发浓烈。 她被什么鬼主意打动,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笑容中带着无限的怨恨和狡黠。她那狰狞的面庞让人不禁感到害怕。 从这一刻起,秦水仙的命运轨迹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改变,新的阴谋正在她心中悄悄酝酿,而久远的厄运也在悄然靠近。她将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这一切,代价或许是沉重的,甚至是毁灭性的。 第16章 秦水涛 秦怜打发走程岚,躺在一张竹制躺椅上,阳光温柔地洒在身上。 她侧耳倾听,一名下属缓步上前,禀报着花厅里发生的事。 秦怜点了点头,示意下属退下。待人远去后,她抬头看看高挂的太阳,“离午膳还有多久?” 玲珑粗略掂量,“两刻钟。” 秦怜凝眸远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听说,傍晚醉月楼的半晴忽然失踪,柳巡抚的儿子也半身不遂,再也起不来。” 秦怜话音刚落,璎珞消失在竹林深处。 秦怜有些漫不经心地问:“可有问出是谁买凶?” 玲珑神色微变,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是秦水涛。” “秦水涛……好,好一个相府三公子。”秦怜迅速下达命令:“绑了他带去地牢,本尊换身衣服就来。” 玲珑有些困惑,不解地问:“爷,何不将他带回莲台?那里更适合审问。” 秦怜斜睨一眼玲珑,“话多,过来。” 玲珑见状不再多言,把耳朵凑近,耳际只闻秦怜低声吩咐几句,随即点头,领命而去。 庭院里阳光依旧温暖,但在秦怜的周身却好似笼罩着一层寒霜,她回忆起程铮下葬那日的情形。她孤身一人前往郊外的草寇窝“惩恶扬善”,短短几日时光,草寇们闻风丧胆,朝都郊外百里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这也是秦怜那日去醉月楼时,满身血污的原因。 . 在郡主府深处有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这里无需额外点缀便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无数刑具陈列有序,等待它们的下一个“主人”。地牢隔音效果极好,即使外面热闹非凡,但在这厚重的石墙后,外界的声音哪怕是只言片语也渗透不进,亦如这里的哀嚎再如何凄惨,也无法传出半分。 不多时,璇玑扛着一个沉重的麻袋来到地牢中央,毫不费力的把麻袋丢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她俯身将麻袋中的人倒了出来,随即用一瓢冰冷的井水猛的泼了过去。 “谁!敢泼小爷,小爷可是相府的公子。”地上的秦水涛忽然惊醒,睁开迷蒙的眼睛不满的喊道。 环顾四周,秦水涛的眼神开始慢慢由惧怕变为嘲弄,当他的目光落在秦怜身上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秦明雨,我的好二姐,你这是做甚?”他的语气中尽是挑衅和嘲讽。显然,他并不认为秦怜会对他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秦怜因顾及母亲,平日虽口舌犀利,但从未真正对相府的人动过手。正是这种相对温和的对待方式,才让相府的人,尤其是秦水涛,肆无忌惮。 但今天不一样,秦怜抬手示意,璇玑不动声色上前将秦水涛拎起,固定在地牢中央的石柱上。秦怜走到刑具台前,仔细挑选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在她手中闪着寒光。 她缓步走近秦水涛,用匕首轻轻划开他的袍子,之后毫不犹豫将匕首刺入他的腿部,尖锐的疼痛让秦水涛忍不住发出惨叫。璇玑早有准备,迅速用布团塞住他的嘴巴,使他的叫喊声被局限于喉咙之间。 秦怜面无表情从秦水涛腿上剜下一整块肉,璇玑这时才松开他的嘴巴,取下了布团。还未等秦水涛发出凄厉的喊声,秦怜就丢掉匕首,狠狠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巴。 她将剜下的那块血肉塞进了秦水涛嘴里。 秦水涛拼命挣扎,想要将那块血肉吐出来,秦怜的手掌却像铁钳一样捂住他的嘴巴,冷冷出声威胁道:“你若此刻吐出来,本尊保证你的头下一刻会被捏爆。”她的声音冰冷而无情,没有丝毫温度。 “吞下去!” 秦水涛的喉咙抖动了下,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恐惧,那个他以为不会对他出手的二姐,如今将他置于死亡的边缘。他终于屈服,含着泪水吞下那块自己身上的肉。 秦怜接过璇玑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擦拭手指上的血迹。“在朝都,本尊顾忌母亲与兄长,平日里并未展现出自身手段的十万分之一。你和唐妡倒是好本事,竟能把本尊逼到这等境地。” 秦怜的声音猛然变得狠厉,抬手把帕子狠狠摔在秦水涛的脸上,“你们两个手伸得够长的,居然伸到我大哥那里去了!以为本尊的兄长不在,你便能顺理成章接手属于大哥的一切吗?” 秦水涛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想辩驳,秦怜却没给他机会,“别做梦了,就连你的户籍也是秦云遮苦苦哀求我母亲,我母亲心软才办下来的。没有我点头,谁敢让你入朝为官!” 刘氏母子三人五年前才被秦云遮接进府,秦水涛本比秦怜大上一岁,却因秦云遮怕传出去不好听,便对外公布他是相府三公子。 秦水涛的心脏猛然一缩,秦怜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哪怕嫡系一脉死绝,秦云遮过继旁支也轮不到你这个废物继承家业。” 秦怜强势的话语震得秦水涛耳膜作痛。他的神色越发难看,呕吐不止的他想反击,却被胃里一阵一阵的不适感恶心得说不出话来。 秦怜拿起一根小臂粗细的铁鞭丢进铁炉中,火焰吞噬了铁鞭,咯吱作响,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秦水涛的角度只能看见秦怜似笑非笑的侧脸,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秦怜像是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恶鬼,随时随地都能将人世间化作炼狱。 “你、你……”秦水涛目光惊恐,口中结结巴巴。但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之前的有恃无恐被惊惧取代。 秦水涛在心理的巨大折磨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随着秦水涛昏过去,绑在他身上的铁链撞在一起发出了稀稀拉拉的声响。 秦怜回头看去,“不成器的东西。” “泼醒他。” 璇玑怎会不知,秦怜说的泼醒绝不是普通凉水。她默不作声走到桌案前,从一个陈旧的木盒里取出两个瓶子。 璇玑将瓶子里的液体倒进装满水的铁桶内,伴随一种几乎听不到的嘶嘶声,桶中的水开始逐渐沸腾,变得滚烫。热气腾腾的雾气升起,当铁桶内的水热得快要将桶身融化时,璇玑操纵魔力,将整桶水泼向了昏迷的秦水涛。 下一刻,地牢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和皮肤灼伤的嗞嗞声。秦水涛痛不欲生,身体扭曲挣扎,他的肌肉被热水烫得扭曲变形,原本光滑的皮肤此刻已经看不出人的模样,只剩下一大片焦黑的疤痕和红肿。 秦水涛的脸却奇迹般未受损伤,完好无损的面容在此地牢中格外突兀。他彻底失去理智,声嘶力竭吼道:“你明知不是我一人买凶,你明知还有唐妡,为什么她安然无恙待在府里,而我要在这受尽折磨?” “比起她,我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气中夹杂着绝望。 秦怜闻言挑眉,秦水涛见状以为自己抓住了最后的机会,连忙打起感情牌,“是唐妡,我是受唐妡蛊惑才一时犯错。唐妡把唐家家产都拿了出来,只为杀大哥。我以为唐妡最多是给大哥一点教训,完全不知她是冲着大哥性命去的。那也是我的大哥,我怎会想要他性命呢?” 秦怜冰冷的眼神深不见底,她伸手抓起适才放入火炉中的铁鞭,那铁鞭在火焰烘烤下已经变得炽热,微微泛红。 她没有丝毫犹豫,抡起铁鞭朝秦水涛的脖子砸去,鲜血飞溅,骨骼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秦水涛的脑袋从身体上滚落下来,地牢里只剩下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在慢慢沉淀。 秦怜收起铁鞭,看着扭曲的尸体心如磐石,这世上从不需怜悯。 “别急,一个一个来。” 第17章 又见故人 玲珑带着昏死的唐妡来到地牢,小心翼翼的将她绑在先前秦水涛被绑的地方。 地牢墙壁上斑驳的青苔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环境安静得可怕,老鼠窜来窜去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片沉默中格外刺耳。 桌子上的茶水换了一壶又一壶,唐妡昏迷中似在经受什么痛苦,时而紧皱眉头,时而呢喃着听不清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唐妡悠悠转醒过来。 她看着慢条斯理品茶的秦怜,心中渐渐被恐惧吞噬,她动了动手臂,发觉自己被结结实实绑了起来,沉重的锁链让她每次挣扎都感觉到刺痛。不安情绪越燃越烈,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她早料到秦怜会报复,但那位“大人”曾信誓旦旦向她保证过秦怜绝不会察觉真相、也不会和程铮冰释前嫌。 唐妡的思绪像是掉进一个旋涡中,不断回想当初所做的一切。 秦怜端起一杯清茶走到唐妡身边,那张三年前温文尔雅的面庞依旧如初,与她身上穿的那套三年前的衣裙相得益彰。看起来还是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的女子,但唐妡却在她的神情中察觉到从未有过的寒意。 秦怜举止越像三年前,唐妡就越感到心惊胆战。她无法控制的开始颤抖,比起被铁链束缚的疼痛,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心中的恐慌。 秦怜这一动作让唐妡的记忆涌了上来,那时她与秦怜还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秦怜的眼中布满冷漠,唐妡非常清楚,她曾经的好友此刻是多么危险。 茶杯朝唐妡递去,“阿妡,许久不见,喝茶吗?”熟悉的人,熟悉的语气,却让唐妡不寒而栗。 唐妡身体一僵,刺骨的冷意蔓延至心底,令她不敢直视秦怜。唐妡把头偏向一旁,努力掩饰心中的恐惧,“你就是想报当年的碎骨之仇,可你的手如今不是好好的,就算废了也不过是只左手,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揪着不放,三年过去还要来找我寻仇。” 很早之前唐妡便知晓秦怜被一个神秘组织培养,秦怜却从未向她提起。唐妡目睹过秦怜与其他女子是如何相处的,她固执的认为秦怜所做一切不过施舍,那份贫瘠的信任在暗夜中挣扎。 隐瞒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唐妡推入那人的阵营,让她沦为重创秦怜的一把利刃。 秦怜看着偏过头的唐妡,听着从唐妡口中说出的话,不自觉手上发力,茶杯在她强忍的怒火中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沿着她的指缝往下滴落,她的表情却丝毫未变,好似根本感知不到那灼热的疼痛。 秦怜只手捏住唐妡的下颚,力道之大让唐妡感到一阵隐痛。她生硬的将唐妡的脸扳过来,迫使唐妡回望自己,“你怎么可以不喝我递给你的茶?” 唐妡心中陡然一紧,她对上秦怜那双满含怒意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秦怜继续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妡脸上神情微变,显然她并未料到秦怜会知道真相。秦怜的语气愈发尖锐:“当初你不过是享受让我亲眼看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一点点破碎的快感。可你万没想到,你的主子并未打算让我彻底沦为废人,派了程郇来将我劫走。” 秦怜捏着唐妡下巴的手愈发用力,直至唐妡下巴发出咔嚓一声脱臼。唐妡疼得眉头紧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始终没滴落下来。 秦怜的手并未收回,而是从唐妡的下颚移动到她的脖颈,指尖在她颈间滑动游走。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空气冻结在那一瞬。 “阿妡,程铮把话跟我说开了。” 唐妡闻言瞪大了眼睛,心绪澎湃,“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事到如今,即便你知道程铮是我们拖下水的又如何?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你害的!他死在你手下!”唐妡声音几近撕心裂肺。 “秦怜,迟早一日你会家破人亡、众叛亲离!”唐妡的语言如刀刃刺入秦怜心中,秦怜脸色变得苍白,手缓缓松开,但指尖仍在颤抖。 秦怜沉默良久,才让自己紊乱的心绪平复下来。她的唇角勾起坏笑,“琉璃刚研制的新毒药不是还不知道具体药效吗?快些拿来,现成的试验品,不让她服下可惜了。” 话音未落,秦怜对上唐妡的眸子,世间最美的脸说出最瘆人的话,“等她快没气了,再给她服下解药。然后把她带回莲台,六十八种大刑,也不知她能扛过多少种。” 秦怜双手抚上唐妡的脸,“阿妡,不必害怕,等你体验过这些,你会爱上它的…你会知道,这是我还在乎你的一种表现。” 唐妡瞪大眼睛,满是恐惧的摇着头,锁链因她的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秦怜…秦明雨…你不能这么对我!”她的声音颤抖,“你一定是疯了。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你怎么忍心……” “住口,还有脸说。” 唐妡的话未说完就被璇玑冷声打断。 璇玑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没有丝毫豫从腰间掏出药瓶,毫不怜惜的将药粉一股脑倒进唐妡嘴里。只手死死捂着唐妡的嘴,不允许一丝一毫被吐出来。 唐妡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痛苦在体内蔓延,她的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开始扭曲,双眼充血的瞪着秦怜,嘴里不停流出咒骂,声音嘶哑凄厉,却因璇玑的手掌紧压在嘴上而含糊不清。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半个时辰像是经历了一生一世,唐妡被药粉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怜,” 唐妡嘴唇颤抖的开口,“从小到大我都不如你,我恨透了你。他借我手杀了最疼爱你的姑姑,害得程铮英年早逝,又让你兄长险些丧命在你部下的手里。你不恨我吗?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杀了我,杀了我你就为你的爱人报仇雪恨了。” 秦怜不可思议的捂住嘴巴,“阿妡尽说胡话,我怎舍杀你。”秦怜又忽似疯了,只手攥住唐妡的脖子,“因执意护你,莲台六十八种酷刑我可体验过大半呢。” 唐妡腹中的绞痛从未停止,就好像有无数把刀在她体内搅动。被秦怜紧攥着脖子那刻,唐妡脸上却浮现出解脱的笑。她想,自己这一生的罪孽,一生的痛苦,该在这一刻得到了结了。 秦怜看见唐妡的笑,纤细的手指从唐妡脖颈缓缓滑落。 唐妡的神色在感受到秦怜手劲松开那一刹那骤然变化,脸上的笑意化为愤怒,“为何不杀我?你为何不杀我!” 秦怜接过玲珑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茶,“莲台六十八种大刑,你一样都逃不过。哪怕你死了,本尊也要让你尝尝鞭尸和挫骨扬灰的滋味。” 唐妡闻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心理和身体双重的摧残让她晕头转向,最终昏死过去。 地牢一阵沉寂,只有秦怜指尖的茶杯轻碰杯沿发出的清脆声,像是在宣告一场无情的胜利。 秦怜心中却愈来愈兴奋,这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第18章 重逢 秦怜回到相府已是晚膳后,看天色不早,便想去梓兰苑看看楚氏的身体状况。谁知路过花厅时听见刘氏哭哭啼啼的吵嚷声,这叫她心中一阵烦躁,抬脚走了进去。 一入花厅,秦怜便见楚氏静静坐在一旁,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她径直走到楚氏身旁坐下,眉头微皱道:“这般阵势是怎的了?刘姨娘哭哭啼啼的,也不怕下人看笑话。” 秦云遮皱着眉头,神情有些疲惫。他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女儿,头疼地揉了揉脑袋,语气中带着无奈:“你三弟弟午时便出府了,换做平日早该回来。可今日都这个时辰了还未见人影。” 秦怜扫了一眼周围,道:“秦水涛素来顽劣,跑到哪个酒馆窑子寻欢作乐,玩过了头不曾注意时辰也是常有的,何必大惊小怪。” 听到这话,刘氏脸色一变,急忙反驳:“二姑娘这是什么话?妾身知晓涛儿不如大公子,可就算涛儿再顽劣不堪,说到底也都是老爷的儿子,二姑娘不该如此贬低涛儿!” 秦怜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呛道:“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除了拿着相府的名头出去狐假虎威,他还能干点什么正事?” 江氏坐在一旁,内心笑意满满,但表情却极力作出关心模样轻声道:“二姑娘,三公子也是您弟弟,说得这般直白,妾身怕刘姐姐面子挂不住。” 此话一出,刘氏和她女儿秦水仙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煞青,甚至有些绿。秦水仙眼含泪水,走到秦云遮跟前,委屈的说道:“爹爹,您看二姐姐和江姨娘,简直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江氏闻言忙退到秦云遮身后,拽着他的衣袖,双眼含情的望着他,满是委屈的说:“老爷,妾身不过是觉得二姑娘说话太直白,怕伤了他们兄弟姊妹几人和睦,这才出口提醒。四姑娘这般误会妾身,妾身心寒无比啊。”此话语带娇音,撒娇撒得十足。 江氏投给秦水仙一个挑衅的眼神,小丫头跟我玩这套,你还嫩了点。江氏心道。 刘氏简直怀疑若不是碍于楚氏和秦怜在场,江氏会索性扑进秦云遮怀里。 秦云遮被她们几人一通吵嚷弄得头昏脑涨,怒火中烧下大声道:“够了,都少说两句!” 秦怜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朝秦明婷招了招手,“明婷过来些,挨着姐姐坐,让姐姐看看你身子可好些了。” 秦明婷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走到秦怜身旁,把茶递过去。眼神中透着些许紧张,“劳二姐姐惦记,母亲厚爱,明婷身子好多了。” 周围的气氛紧张,秦水仙在一旁看着秦怜和秦明婷和睦的画面,双拳紧握,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内心暗自咒骂:秦明雨,我马上就要你好看!到时看你和你那病秧子娘还会不会有脸活在这世上。 秦怜接过秦明婷递来的茶,轻轻吹了吹茶面,察觉到有人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自己,不用抬头也知道这目光的主人是谁。 静默片刻,秦怜悠悠开口道:“ 我瞧着啊,这人跟池塘里喂养的鱼无甚区别。安安分份在水里觅食兴许还能安稳度过余生,可若是动了什么歪心思踏上邪路,第二天便会翻白肚上餐桌。” 秦怜轻抿一口茶,神色从容,“做人也好,是鱼也罢,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是个什么东西,别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说罢,她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整个花厅瞬间静谧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秦水仙闻言瞳孔猛的放大,她自然明白秦怜这是在警告她。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头顶。即便如此,秦水仙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咬着牙安慰自己,秦怜不会知道她的打算。 厅内其他人互相对视,纷纷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秦家的矛盾从未这么明显过,表面的和睦不过一张薄薄的面具,随时间推移,随时有可能彻底撕裂。 秦明婷感觉到她散发出的威压,不禁有些心颤,但也更加依赖身旁的保护伞。她低声道:“二姐姐,这茶凉了,我再替姐姐换杯热的吧。” 秦怜斜睨一眼秦水仙,“茶便不喝了。”她淡淡说道,起身对楚氏福了福身,“娘,儿有些倦了,先回去休息了。” 楚氏点点头,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既然倦了就快些回去歇着吧。” 秦怜离开不久之后,秦云遮也陪着楚氏离开,偌大的厅堂顿时冷清了许多。 江氏并没有急着离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嘲弄,对秦水仙道:“四小姐,你几斤几两啊?”话落,江氏转身离去,不给秦水仙任何回应的机会。 方氏和秦明婷目睹这一切,自是默不作声悄悄退了出去。母女二人清楚,在相府任何言行都可能成为争斗的导火索。刘氏和江氏在秦云遮心中的分别是青梅竹马和心尖宠,母女俩既不愿参与相府的明争暗斗,也不甘成为牺牲品。 刘氏还是清楚秦怜脾性的,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那些话。她狠狠剜了一眼秦水仙,眼中蕴藏着深深的警告,“你哥哥不知去哪处寻欢,明日回来定会惹你爹爹发怒,你可千万安分点。” . 风月阁。 秦怜躺在贵妃榻上,怀里紧紧搂着那只浑身雪白的猫咪,猫咪在她怀中安静的蜷缩成一团,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呼噜声。 “午夜,等刘氏睡熟后将秦水涛的尸体丢进她的院子,记得给他换上与昨日无二的衣裳。”秦怜吩咐玲珑道。 玲珑一双灵动的眼睛中透着些许担忧,她伫立在秦怜身旁,低声道:“四国朝会后,爷的身份怕是瞒不了多久,墨主定会透露,玉姑娘不日便会过来。” 秦怜似被这句话刺中,毫无波澜的眸子动了动,“来便来吧。” 玲珑咬了咬唇,眼神更显焦急,“爷不怕玉姑娘知道清衍公子出事直接杀过去吗?玉姑娘对您的情谊……” “阿玉她会尊重我的。”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夜深了,明日还有的嘈杂,你也休息吧。” . 屋外夜风瑟瑟,玲珑站在房门前眉头紧锁,眼中透露着深深的忧虑。 在她看来,秦怜确是无可挑剔之人,但却在情意上永远拎不清。 玉姑娘对她的态度,远超出了普通的手帕交。玉姑娘总对她家爷关怀备至,不辞辛劳为她奔走,甚至在自己应接不暇手头之事时和翟子墨苦苦寻找秦怜整整三年,从未放弃过。 玲珑心想,这样的深情厚谊原是难得可贵的,只是她担心,玉姑娘会因此而受伤。同为女子,玲珑不愿看到玉姑娘因自家爷这种拎不清伤害到自己。 .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轻柔的照在秦怜脸上,但这光亮没带来丝毫安慰。秦怜躺在床上彻夜无眠,心里琢磨着唐妡的事。 这么多年唐妡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底。不碰时不痛不痒,可每当她闲暇时,伤口便会立刻撕裂开来,让她难以入眠。唐妡在她心里的份量同楚氏一样重,但却割裂了她内心的宁静。她觉得自己对唐妡甚至比对任何人都要好,可唐妡却把她视若豺狼,这让秦怜感到无法喘息。 唐妡之所以能算计秦怜,是因为秦怜把她看得太重,重到对她放下了所有戒备,重到发现破绽也不愿相信唐妡会伤害她。 . 次日,秦怜正在梳妆,阳光透过窗扉洒进屋内,将她的背影柔柔笼罩。 璎珞带着一位姑娘走进来,秦怜转身,目光在来人身上停留。 那姑娘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照耀下似乎吹弹可破,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犀利有神的眼睛宛如夜空中的星辰,宝石般的瞳孔倒映出秦怜的身影,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轻轻上下飞舞,她的一颦一笑如初春的桃花,娇艳欲滴却难以接近。 当初秦怜不辞而别,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踪迹,二人多年未见。如今再次见面,她却没有多言,只道了声:“你瘦了。” 三个字看似轻描淡写,却隐含着说不尽的沧桑与思念。 秦怜起身,话语在嘴边徘徊犹豫,终是开口,“他死了。”秦怜调整了一下呼吸,“错皆在我,若不是我,他不会死。” 花玉不知如何接话,上前接过玲珑手里的簪子,欲继续为秦怜盘发。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秦怜的肩膀时顿了一下,心里蓦的一惊。 她感受到了秦怜修为上的变化,怎会只有玄虚境? “怎么了?”秦怜察觉她的异样,轻声问道。 花玉摇头,心中涌动的愤怒被她强行压下,面上依旧平静如水。“我知晓你心里有多恨,”她声音低沉,“我不插手,你亲自来。”她的话似意有所指,是劝慰,也是鼓励。 屋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凝重,秦怜抬头,从铜镜中看着从前的挚友,眼里露出一丝决绝。 秦怜收拾妥当后,有婢女走进来,行礼过后说道:“姑娘,老爷身边的小厮来传,在刘姨娘的院子里发现了三公子的尸体,老爷让请您过去。” 秦云遮对刘氏可谓百般无奈,自从刘氏进了相府以来,便以自己十几岁就跟了秦云遮、大老远嫁过来还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为倚仗,时常闹得府中鸡犬不宁。一哭二闹三上吊成了她的拿手好戏,每每遇到事情都少不了这套扯皮手段。 秦怜轻“嗯”一声,示意知道了。 . 秦怜尚未跨进花厅门槛,便听见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踏入厅内,秦云遮见她来了,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快速走到她跟前,重重拍了拍秦怜的肩膀,语气沉重:“明雨来了,你三弟弟.....” 秦怜拂开秦云遮的手,目光投向泣不成声的刘氏,语调冰冷带着威胁:“鬼哭狼嚎的像什么样子。你若再这般嚎叫给相府丢人,本郡主便把秦水涛的尸体丢去护城河喂鱼。” 刘氏闻言瞬间噤了声,面容愣怔。 秦怜道:“我听都说了,这般哭喊有何用?天子脚下,敢对丞相之子动手的能有几人。” 余音未消,花玉悠然开口,“天子脚下,朝都城内,无论嫡庶,毕竟是当朝丞相的儿子。敢动手的,一掰手指便数的过来,不过就是那几位罢了。” 秦云遮眼神闪烁,他是当朝丞相,岳家是国公,女儿是正一品郡主,且朝中大权尽握。刘氏也若隐若现的意识到敢杀她儿子的人,是有足够的背景和实力。 刘氏如醍醐灌顶,想到那些可能的势力,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花玉见状,继续敦促:“既已知晓是得罪不起之人动的手,便把这口气吞下去。秦相正值壮年,膝下有嫡子,往后也还会有儿子。能忍便忍了吧。” 秦怜和花玉配合得天衣无缝,几句话的功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更大的权势之上。刘氏慢慢停住了哭泣,内心的恐惧大于悲痛,她知道现在她能做的只有隐忍。 花玉站在秦怜身旁,姿态优雅,神情从容。秦怜看着面前的女子,记忆的潮水涌来,思绪回到她们初识的那一刻。 第19章 初入明垣域 明垣域在花侨城初露锋芒,一时间名声大噪,大街小巷无不在传明垣域之稀奇。 彼时,秦云潇带秦怜历练途经花侨城。秦云潇虽性情严肃,却是个念旧之人,在花侨城望见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不由得喜上眉梢,丢下她跟老友叙起旧来。 秦怜被丢在花侨城觉得百无聊赖,沿着街头漫无目的的转悠,眼里充满对新奇事物的好奇。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秦怜时不时听到街头巷尾的人们谈论着“明垣域”这个三个字。无论是商贩还是过路行人,嘴里似乎都绕不过这个词。她从未来过花侨城,被那名字引起了兴趣,心想:明垣域,与我的字竟有些相像。那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人提起? 秦怜徘徊在几条交错的小巷中,询问了几位路人,也向一些摊主打听情况,但得到的回答总是含糊不清,指引的方向也千差万别。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发现了一道别致的拱门,上书“明垣域”三个大字。拱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门外的喧嚣在这里戛然而止,透过门洞,她隐隐看见更多奇景在眼前展现。 秦怜深吸一口气,抱着兴奋与紧张的心情迈入明垣域。 . 明垣域内,五花八门的擂台吸引了秦怜的目光,她的双眼闪闪发光,显然是兴致高昂,跃跃欲试。她打算径直向后台走去,却在半路被一位身着绿色衣裙的女子拦住去路。 那女子笑意盈盈,语气有些调侃的说道:“呦,这是哪家的娇娇小姐,这般调皮,还想上场与兽斗上一斗不成?” 旁边其他人见状也开始起哄,纷纷附和道: “小妹妹还是快些回家去,这地方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回头你有个好歹,你那家大势大的爹要掀了明垣域可怎么好。” “小娃娃快些回家去吧,让你爹知道你来了这种地方,肯定要暴揍你一顿。” 众人的哄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然,秦怜毫不示弱的抬头看向那绿衣女子,“姑娘比我大不了几岁,为何这明垣域你来得, 我就来不得?” 旁边的男人讥笑一声,似对她的话不屑一顾:“呵,你跟玉姑娘能一样吗,玉姑娘年少有为......” 花玉不耐烦“啧”了声打断他的话,眼中闪烁一丝探究,“这小娃娃真有趣,看起来矫情的不得了,勇气倒是可嘉。” 她仔细打量一番秦怜,好像是在权衡什么,“你若真想上台,姐姐我也不拦你。跟姐姐说说,你想跟人打,还是跟兽打?” 秦怜闻言伸出手掌,只见极品白虎的模样在她的手心显现。花玉愣了一下,眼神露出震惊,但很快恢复冷静:“你确定?别说极品白虎,就是最普通的白虎也能撕碎一位小乘境修士,你当真要和它打吗?” 秦怜点点头,“姑娘何须多言,规矩我知晓。明垣域擂台,除非一方身死,否则擂台结印不会打开,一旦上台,生死皆与明垣域无关。”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再一次哄堂大笑起来,有些人甚至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 秦怜上台后,六个身型彪悍的男人抬着一个蒙着黑布的铁笼步履稳重地上了擂台。他们表情坚毅,对即将上演的激烈景象心知肚明。在一片沉寂和紧张的氛围中,随着黑布被扯下,罩在笼中的极品白虎终于展露了它的真容。 那只极品白虎毛发如雪、身形庞大,身上花纹与普通猛虎的斑纹截然不同,虽然不显传统的威武霸气,却散发一股诡异的美感。它被人打断了休息极度暴躁,大吼一声示威,声音震彻全场。锋利的虎牙裸露在外,淡淡沿着乳白色的毒液,令人望而生畏。 工作人员抽出锁后急忙跑下擂台,擂台上唯剩秦怜和那只极品白虎四目相对。白虎挺直了身子,悠然自得的从铁笼中走出,尽显它的王者风范。 然而,突然之间,白虎如闪电般朝秦怜极速扑去,动作迅猛如风。秦怜身形一晃,堪堪躲过白虎的第一次凌厉攻击。 “好一个笑面虎。”秦怜喃喃自语,她将灵力幻化成一柄长剑,剑芒闪烁直刺白虎眼睛。白虎未曾料到这一招,被秦怜一剑刺中,顿时仰天长啸,声震天地。 被激怒的白虎毛发倒立,气势凶猛,一波波猛烈的攻击不停向秦怜袭来。这只白虎从未遇见胆敢主动伤它的人类,一时间被激怒到极致。秦怜在擂台上快速闪躲,凭借着身形娇小、速度快的优势翻身一跃稳稳踩在白虎背上。 但她低估了白虎的暴躁脾气。白虎疯狂的甩动身子,把秦怜重重甩倒在地。身体落地的瞬间,秦怜感到一阵剧痛蔓延全身,不禁狠狠呕出一口鲜血,灵力所化的长剑也随之支离破碎,消散在空气中。 白虎趁机扑上来,锋利的虎牙狠狠咬在秦怜肩上。灼烧般的疼痛席卷全身,毒液迅速蔓延,秦怜咬紧牙关爬起来迅速后退。 肩膀上的剧痛不断传来,毒液的侵蚀令她感到寸寸煎熬。她毫不犹豫拔下束发的剑簪,生生剜除被咬到的部位,血肉顿时模糊。 不少观众被她的狠劲震撼。 “这丫头年纪不大,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场下的观众议论纷纷。 “你不觉得她有点像是那个地方出来的吗……”有人低声嘀咕。 “胡说什么,那个地方出来的哪有灵修,她刚才使出的招数明明是灵修法门。”另一人辩驳道。 正当争论不断时,有人朝着擂台大喊:“小姑娘,你低头认个错吧,你年纪小,玉姑娘心善,定会破例让你下来的。” 这声音一出,立即引起一片不满,那些靠着打擂赚钱的人不乐意了。“她年纪小怎么了,又没人逼着她上台,还不是为了奖金?我们在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为我们求情?” 花玉注视台上的秦怜思绪翻腾,“够了,别再逞强,本座开个先例,你退到结印边缘。” 台下爆发出反对的声音,“域主怎么能这样偏心?” 花玉冷眼瞪向他们,“人心不在正中间,对她偏心又如何?这明垣域主人的位置,不如给你来当?” 反对的声音被压制得无声,众人望向秦怜的目光复杂难测。 秦怜忍着剧痛退向擂台边缘,不甘与顽强在她的脸上交织。台下气氛凝重,每个人都在等待秦怜做出选择。 秦怜听着台下的吵嚷声心如止水,毅然撕下一节裙摆缠在手上,对花玉道:“域主姐姐还是莫要为我开先例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话音刚落,秦怜便全力释放自身强大的武者威压,压制住在场的所有气氛。她纵身一跃飞向白虎,稳准狠的跳到它的背上。正如她所料,还未站稳,白虎挣扎的力量便将她狠狠甩了下来。 这下摔得她五脏肺腑都快碎了,秦怜面上却扬起笑意。在白虎殊死扑向她的一刻,秦怜迅速聚集灵力在双手之上,迅猛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在白虎凶猛的脸上。白虎被打得龇牙咧嘴,不断咆哮,秦怜趁此机会再次跃上白虎的背,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发间抽出剑簪,狠狠刺入白虎另一只眼睛。 双眼被刺的白虎陷入极端狂躁,暴动着庞大的身躯。 秦怜深悉自己已经吃过一次亏,断不会让同样的失误再次发生,在白虎激狂的挣扎中,她先一步跳下来。 秦怜正面面对白虎,毫无畏惧,朝它飞奔而去,一把死死抓住白虎那锋利的双牙不肯松手。灵力全用在砸白虎面庞的拳头之上,魔力又不能暴露,此刻虎口拔牙唯有拼蛮力。 此刻秦怜无比感激师父对她实施的严苛非人训练。尽管她的双手被白虎其他牙齿割得血肉模糊,秦怜的眼神却无动摇,咬紧牙关把它的双牙拔了下来。 白虎的双牙既是其最重要的攻击武器,也是它最后的保命符。失去双牙又双眼尽瞎的白虎彻底沦为案板上的鱼肉,恐惧与不安不断刺激着白虎,它彷徨、不知所措。秦怜拾起剑簪,慢步走向白虎,打算一击把白虎的脖子割断,为这场较量画上句号。 然,白虎凭借本能意识记起自己虽失去虎牙,但蛮力尚存。它用灵敏的听力判断出秦怜的位置,拼尽全力向她狠狠撞去。 秦怜猛的反应过来,手中剑簪精准的朝白虎的脖子抛去。尽管成功得手,她还是被白虎巨大的冲击力撞上,身子砸在结印上,嘴里鲜血不断涌出。 眼前渐渐模糊,秦怜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扶着因结印出现的空气墙艰难的站起身。 . 擂台四周人群密集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呼吸都凝滞在空中,唯恐打扰接下来的场面。花玉步履间无意识染上些匆忙,大手一挥一股脑塞给秦怜好多个瓶瓶罐罐。 秦怜也不矫情,目光在这些瓶罐上停留一瞬,拿出一瓶自己认识的喝了下去。 花玉从怀里掏出一块金令,递到秦怜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本座大发慈悲,给你个机会留在我明垣域做门客如何?” 秦怜并未回答,低下头以示尊重。 花玉意味深长的笑出了声,“有骨气。我花玉从不强人所难,你不愿意那便罢了。”她说完这句话,便把金令系在秦怜的腰轴上。 她朝秦怜伸出手,“花侨城花氏三女花玉,交个朋友。” 秦怜反握花玉伸出的手,压低声音,用只有花玉能听到的声音道:“娘子江,红莲。” 花玉眉梢一挑,竟真是莲台出来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20章 最后的宁静 秦怜愣神片刻,又回到现实之中。她看着花厅内的人,心中有了新的打算和部署。风雨欲来之际,哪怕是北夏这一隅之地,也必须尽在掌握。 花玉见秦怜发愣,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想什么?” 秦怜回过神来,笑道:“当然是被阿玉天仙般的容颜迷住了。”这个回答虽然轻佻,但可以缓解花厅内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秦云遮有些诧异,秦怜身份特殊,此人和她这般亲近,怕是大有来头。他的目光在花玉和秦怜之间来回打量,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明雨,能不能看在爹爹的面子上,让为父知道那人是谁?你和涛儿身上都流着为父的血,孩儿死的不明不白,我这做爹爹的,实在不忍孩子连葬礼都不能办。” 秦怜都被气笑了,她心如刀割,翻滚着复杂的情绪。父亲的呼唤在耳边,如同幼时一幕幕回放,让她心头的伤口又一次被撕裂开来。 轮到秦水涛出事,他便有了护犊之情,她和哥哥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稳固他丞相之位的踏脚石吗。若不是程铮,此时在相府该下葬的便是哥哥了。 她语气轻蔑,质问道:“此刻相爷是以什么身份在要求我,父亲?亦或是同僚。” 秦水涛胆敢买凶,秦怜就要他落得一个死了都无人敢为他烧纸的下场。 秦云遮老脸一红,当年秦怜被曝清白不保,他为了仕途与她断绝关系之时,二人之间的父女情分便耗尽了。 这些年来,秦怜对相府的厌恶怕是站在门口都让她觉得晦气。若不是因为楚氏和秦哲,她绝不会重新踏入这个地方,尽管他们曾是至亲。 秦水涛的凶恶,秦云遮的自私,秦怜的决绝,都是这个家族复杂矛盾的缩影。 . 秦怜和花玉从花厅出来,踏上通往街上的小径。街市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秦怜的眼睛闪闪发亮,像一只初出茅庐的小鸟,充满对外界的好奇与欣喜。花玉默默走在她身旁,听着秦怜的滔滔不绝,时不时回应两句。 二人走过一座小桥,桥下流水潺潺,河畔的垂柳摇曳生姿。秦怜俯身望着水中的倒影,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花玉站在她身侧,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人静静欣赏着这片刻的宁静。 天色渐暗,街上的灯笼一盏一盏亮起,二人来到一家小吃摊前,点了一些小菜。花玉为秦怜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暖意顺着她的喉咙流入心间。 秦怜眼中闪烁着欢乐的光芒,多了几分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活力与生气。花玉默默看着她,心中感到无比的满足。 夕阳西沉,月色渐浓,秦怜和花玉才恋恋不舍的朝家走去。 二人深知,这份自由是短暂而珍贵的,今夜过去,便再也不能如这个下午般随心所欲。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需处处谨慎,不能踏错半步。 一个不小心的失误,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无数双眼睛躲在暗处盯着秦怜,和熙盛世仿佛变成了一张庞大的蛛网,秦怜立在网中央,必须极力保持平衡,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漫长的夜晚过后,当晨曦第一缕光芒照亮大地时,秦怜将再次踏上征程。 . 风月阁,璎珞脚步轻盈的走来,低声对秦怜和花玉说了什么,二人相视一笑。 秦怜点头示意,和花玉一起接过玲珑璇玑递来的佩剑推门而入。帷幔低垂,花玉毫不犹豫的挥剑割开帐幔,一道锐利的冷光划破黑暗,床上男人的脸骤然暴露在她们面前。 男人脸上布满脓包,皮肤溃烂。他看到两位手持佩剑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猥琐。不以为然的搓了搓手,嘴角扯出一个令人作呕的笑容。 “本以为四小姐说的庶女只是有几分姿色,没想到竟这般貌美如花,而且买一送一。”男人的语气轻佻,带着几分挑衅。他慢慢站起身,贪婪的打量着秦怜和花玉,“美人,从了本大爷吧,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话音未落,他身上的小乘境武者威压便席卷而来,试图压制二人的行动。 秦怜瞥了他一眼,心道:怪不得这人敢溜进风月阁,原是有点功夫在身。 花玉剑指男人眉心,释放出大乘境武者的威压,寒风袭入房间,冰冷彻骨。“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肖想阿莲。” 花玉迅速出剑,剑尖直奔男人私处。 秦怜适时拦住花玉的攻势,嘴角露出不明的笑意,“阿玉莫急,秦水仙存心恶心我,不得回敬一份贺礼吗。”本以为那份宁静能持续至明日清晨,谁曾想此时便被人打破,秦怜有些不高兴。 床上的男人已被花玉大乘境威压吓得呆滞,他原本抱着侥幸的心理,却不曾想会到这个地步。他被困在恐惧与绝望中,听到秦怜的话后如蒙大赦,连忙跪地磕头,声音颤抖:“这位小姐说得对……小的还有用,小的还有用……小的自知长相丑陋,定能恶心到秦水仙。” 此刻他对秦水仙充满了怨恨,他恨不得将秦水仙扒皮抽筋,这女人竟害得他险些丧命。不过他很快转变情绪,如今生死操之面前二女的手中,不论秦怜和花玉有何要求,他都不得不从。 花玉脸色阴沉,似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也不能这么简单的饶了他,璇玑,拔了他的舌头给他长长记性。” 候在一旁的璇玑早已火冒三丈,花玉下了命令便毫不犹豫上前猛的捏住男人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巴。 男人眼中露出绝望,却无力反抗,只能不断颤抖。 璇玑动作果断,手起刀落,鲜血如喷泉般四溅,男人舌头无力的滚落在地上,鲜红一片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花玉站在原地心中的怒火并未完全熄灭,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转向一旁的秦怜。 秦怜看着因那男人榻上生出的污秽,皱起眉头,“收拾偏房出来。” . 秦水仙还在房里臆想着奸计得逞,计划着以后该怎么奚落秦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秦水仙吓了一跳,眉头随之一皱,心中产生一丝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打开一个门缝朝外面看去。 当她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心中的紧张消失了大半。她打开门,将人放了进来,却没注意到来人眼中闪烁的恨意。 她皱起眉头,语气十分生气的说道:“本小姐不是说过吗,事情办成了赶紧带着银两滚回西启。还有,谁让你来我院子的?若是被人看见本小姐的清白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用鄙视的眼神扫视对方。秦水仙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滔滔不绝的冒出,完全没有给对方插嘴的机会,也丝毫没注意到男人看她的眼神愈发阴沉。 男人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眼神一厉,几步冲到秦水仙面前一下子将她推倒在地。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秦水仙懵了一下,随即发现男人已经骑在了她身上,疯狂的撕扯她的衣服。 秦水仙大惊失色,奋力挣扎起来,一边用手拼命抵挡,一边低声咒骂:“你这个贱民,你怎么能这样对本小姐!” 男人不由分说的更用力,眼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狠厉,他用一只手狠狠拽住秦水仙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那张满是怒火的脸。然后,他缓缓张开嘴巴,露出一口恶心的烂牙,似乎要在她面前宣示什么。 “啊!”秦水仙的尖叫声划破了夜幕的宁静,惊动了四周的鸟儿。 . 秦水仙的院子不远便是风月阁,秦怜正闭眼假寐,听到那刺耳的尖叫声后只是皱了皱眉,冷冷的说了一句:“聒噪。” . 秦水仙看清男人嘴巴里的画面,她竟然发现……他没有舌头!那个画面让她毛骨悚然。 秦水仙虽心思歹毒、曾害过许多人,但毕竟也是养在深宅后院的千金小姐。平日她惯会用狠辣的手段对付别人,但这些事多由手下的婆子们动手,她本人从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 秦水仙被男人拽得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撑着双臂不断向后移动,嘴里不断喃喃地低语:“不要……你不要过来……” 突然,秦水仙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绝望中她向窗外大喊起来:“秦明雨!秦明雨,我知道你在!你快让他住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了秦明雨……” 秦水仙的哀求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然而窗外并没有任何回应。见自己求情无效,她开始大声呼喊平日里最为依赖的贴身婢女:“沉沉!阿霞!刘嬷嬷!” 然而,无论她喊了多少声,结局都是无人应答。 平日秦水仙仗着自己主人的身份作威作福,用一些卑劣的手段,让婢女、婆子们互相折磨。今日,别说是其他下人,她自己从前收买的那些婢女们也都装聋作哑,充耳不闻她的呼救。 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竟是她自己安排的,那个满脸脓包、浑身疾病的男人以一种病态的执念和疯狂,朝秦水仙逼近。 秦水仙终于体会到了自食恶果的滋味,不仅仅是今日的恶报,还有过去十几年来所作下的一切恶行。 她心中的恐惧蔓延开来,无数旧日恶行如走马灯在她眼前闪现,那些被她陷害、折磨过的人如今像是全都变成了阴魂,在此刻向她讨债。 长恶不悛,从自极也。 第21章 浸猪笼 天色已然朦朦亮,晨曦透过薄雾映照在风月阁偏房的青石地面上。地上跪着一人,身形瘦削,脸上布满绝望,他的额头紧贴地面,额间早已碰出一片红痕。 秦怜半靠在偏房的美人榻上把玩着一缕青丝,似对眼前一切毫不在意。声音无情划过那人的耳际:“本尊若是不满意你留下的成果,你一家老小也不必活着。” 男人眼中满是恐惧,额头不断触地磕头,动作熟练且带着一股凄凉。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身患脏病的他活不长了,心里只祈祷秦怜不会食言,愿她在他死后保全他的家人,让他们衣食无忧。 男人知道,若是绘制的作品不能让秦怜满意,他的家人将会面临灭顶之灾。他强忍着体内的痛苦,快速回到秦水仙的院子,脸上的汗水不住往下滴落。 花玉静静站在秦怜身旁,斜躺在榻上的秦怜,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 “接下来打算如何安排?”花玉问道。 “玲珑,去把江氏和五姑娘请来。” 北夏所经种种,在秦怜眼中不过雕虫小技,连下酒菜都不够格。然,现今局势紧迫,她没有时间在这些琐事上浪费精力,必须尽快解决完北夏这些纷扰,动身前往更重要的地方。 这些琐事虽不值她亲自动手,却如苍蝇般缠绕不休,给她徒增烦恼。秦怜心中盘算,须找一人替她监管北夏事务,起码得有人替她监管相府,让她从这些琐碎中脱身。 身边之人皆为精才妙士,动用这些力量处理北夏琐事,她只道,杀鸡焉用牛刀。 . 江氏和秦明婷坐在风月阁偏房内。 房里雅致清幽,窗外的风吹拂着垂下的竹帘,摇曳出淡淡清香。茶桌上的茶盏冒着袅袅热气,等待着这一场谈话的开始。 秦怜笑意盈盈的道:“今日多有叨扰,这么早请你们过来,打扰姨娘和五妹妹休息了。” 江氏眼中含笑,语气温和却不过分谦恭的回答:“二姑娘这是哪里话,妾身既进了相府,往后便是伺候夫人和姑娘的,何来叨扰。”即便秦云遮给了她泼天的宠爱,她也万万不敢在当家主母和嫡系面前造次,江氏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 秦明婷懦懦的跟着道:“明婷和姨娘素来性情软弱,得二姐姐厚爱才让明婷在这深宅后院的日子好过了些,二姐姐说这话,是与明婷生分了。” 花玉见二人小心翼翼的,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姨娘和五妹妹何须拘谨 ,都是自家人。阿莲又不会吃人,你们随意些。”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打破了房内的拘谨。 江氏和秦明婷闻言,急忙同出声道:“姑娘哪里话.....” 秦怜适时出声,“行了,江姨娘是长辈,怎可随意调侃?” 未等其他人说话,秦怜接着道:“今日请姨娘和五妹妹过来是想请你们看一出好戏,介时姨娘和妹妹不妨‘上台’演上一演。” 江氏和秦明婷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思量着。江氏抢先开口道:“二姑娘尽管吩咐,有什么是妾身帮得上忙的,定竭尽全力。”语气中的顺从毫无纰漏。 秦明婷也紧随其后说道:“明婷亦是。”她声音柔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决心,做足了心理准备,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站在二姐姐这边。 . 早膳未过,秦明婷便带着六七个婢女前往秦水仙的院子。秦明婷上前敲了敲门,静候片刻,见无人应答,她不禁提高了音量,说道:“姐姐醒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江氏的声音:“五姑娘也在啊,妾身与老爷本想过来安慰四姑娘,没想到姑娘竟比我们更早一步。” 她定睛一看,江氏正跟随在秦云遮身后徐步走进院子,随行还有十几名婢女小厮,个个手中托着托盘,各类滋补品与补汤琳琅满目。 秦明婷上前福身行礼,“爹爹,姨娘。” 秦云遮点了点头,秦明婷接着道:“昨日三哥哥出了意外,儿忧心四姐姐,今日一早便来探望。只是儿等了许久姐姐都没有回应……” 秦云遮闻言眉头深锁,“敲门了吗?” 秦明婷点点头,“敲了,无人应答。”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秦云遮心中蔓延开来,他不再犹豫,立刻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人震惊:秦水仙衣衫不整,蜷缩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身上布满斑斑龟裂的痕迹。浅粉色床单上几抹刺眼的红色更是触目惊心。 秦云遮脸色大变,立刻转身避开,厉声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转过去!” 江氏目瞪口呆,但很快恢复镇定,大声呵斥道,“人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把那禽兽从姑娘床上拽下来!” 几个小厮跳上前去拖拽那男人,可男人猛然睁眼,从枕头下一把拿出事先藏好的匕首,在众人匆忙的拉拽中,一刀割过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溅四处,景象惨不忍睹。 江氏吓得失声尖叫,踉跄后退,与此同时,一旁的秦明婷也吓得身体发抖,紧紧抓住身边婢女的手臂。 但秦明婷很快冷静下来,悄然伸手扯了扯江氏的衣袖。江氏回神,脸色一沉厉声道:“今日之事绝不许透露半个字,否则统统打板子逐出府去,听明白了吗?” 站在一旁的婢女和小厮齐声低头应“是”,大气不敢喘一口。 秦云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江氏迅速转身,给旁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快,去请周大夫,再留两个人看着四姑娘。” 众人按令四处散开,忙碌起来。秦明婷眼神复杂的看向床上毫无生气的男人,又看看昏迷不醒的四姐,眼眸中复杂的情绪终化作一声轻叹。 待婢女迅速为秦水仙穿戴齐整后,房间内的气氛骤然凝重。秦云遮的脸色依旧如刚进来时那样黑如锅底,眼中怒火燃烧。他大步走向昏睡中的秦水仙,抬手便狠狠打了一巴掌。 秦水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痛意传遍全身。她下意识捂住被打红的脸,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见房间里站满了人,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指责和鄙夷。 随即,她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急忙从床上滚落下来,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辩解道:“爹...爹爹……是二姐,是二姐和江媚儿,是她们二人联手设计儿!爹爹要相信儿啊......” 秦云遮怒火燃得更盛,气急败坏的又是一脚踹过去。秦水仙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被踢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指着秦水仙的鼻子,怒斥道:“你这孽障!若不是你江姨娘及时下了封口令,相府四小姐与男子厮混之事早就传遍整个朝都城了。你不仅丢尽了相府的脸面,还敢反咬一口,攀扯你二姐!” 秦云遮愤怒的喘息着,转身对身旁的一名家仆下令:“把四小姐带去敬事堂,请夫人和二小姐。” 家仆们上前钳住秦水仙的胳膊,将她拖出房间。 . 敬事堂内气氛压抑,每个院子的掌事人齐聚于此。 秦怜坐在副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水仙,“不长脑子的东西,昨日刚提醒你及时认清自己,没想到你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后竟自甘堕落与人厮混。我这做姐姐的,真是痛心疾首啊……” “你住嘴!”秦水仙的脾气早已压不住了,恶狠狠的吼道,“秦明雨,你在这装什么好人,你敢说,昨日我遭受之事没有你的手笔吗。” 旁边的秦云遮脸色更加阴沉,他叹了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他膝下总共二子三女,昨日死了一个儿子,今日二女内斗,偏生有一个脑子缺根筋上赶着送命。 那男人能毫不犹豫自杀,他岂会不知这背后有秦怜的手笔?但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庶女,和一个身居高位的莲台之主,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还不闭嘴!”秦云遮喝斥道,目光灼灼的看着秦水仙,“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随后,他一脸愁容的看向秦怜,“你也少说两句。” 花玉突然打断秦云遮试图软化局面的努力,“如今这件事必须公事公办。若相爷包庇传到圣上耳朵里,不仅会失了君心,还会连累相府其余姑娘难以嫁人。” 匆忙赶来的刘氏听见花玉的话,目光如刀般恶狠狠瞪向花玉。她太了解秦云遮了,秦云遮把丞相之位看得比什么都重,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影响他的官誉。想当年秦怜的事便是前车之鉴,对自己唯一的嫡女,他可不曾有过半分手软。 思及此,刘氏狠掐了一把大腿,抱着秦云遮开始哭嚎:“相爷,万万不可听这不知哪来的野丫头胡言乱语。妾身已失去了儿子,往后就指望仙儿这一个闺女活下去。仙儿若是也不在了,妾身……妾身可怎么活啊……” 秦怜眯起眼,“你这花侨城千恩万宠的三公主,怎么在别人嘴里这般不值钱,居然被叫野丫头。” 这话让秦云遮脸色大变,他虽对秦怜的社交从不过问(因为知道问了也没用),可也知道花玉来头不小。没想到的是,她竟是传说中被花侨城视为公主般的花家三小姐。 秦云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吩咐道:“来人,把刘氏带下去。去请家中族老,将四小姐…浸猪笼。” 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再多言一句。秦水仙惊恐的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权力斗争中,棋局无情,总有棋子要牺牲。 第22章 (?◇?) 风月阁内,琉璃看着身披轻纱,悠闲的坐在雕花大椅上吃葡萄的秦怜满腹疑惑,忍不住问道:“爷,相爷真的会把秦水仙沉江吗?” “可千万别。相爷若真把她扔进娘子江,我一定会把她捞起来鞭尸不可。”璇玑愤愤不平的说道。 坐在一旁的花玉忍俊不禁,捂着嘴笑出了声,“你们真觉得阿莲和我都不在,相爷还舍得对秦水仙下手?” 璇玑和琉璃对望一眼,心中疑惑更深了。她们想不明白,为何秦怜会放过幺蛾子频出的秦水仙。 秦怜放下手中的葡萄,对她璎珞吩咐道:“派人密切盯紧秦水仙,有大夫上门医治,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璎珞领命,恭敬的退出去。 花玉眼见风波暂消,抬起双眸,“现在碍眼的人暂时处理了,你是打算回莲台,还是先去找老墨?”花玉神色不明,“如今清衍出了事,清澜道无人打理……” “不急,北夏还有人未处置,倒是清澜道,要劳你大哥多费些心神了。鬼门宗与我的账,我迟早要一一清算。害我师父、杀我爱人、挑唆我最亲近之人算计我,甚至将手伸到了我哥哥身边。一桩桩一件件,不报此仇,我秦明雨誓不为人。” 花玉见秦怜情绪激动,轻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抚道:“清澜道有我大哥在,他是清澜道的长老,合该费心。你刚才提到北夏还有未处置的人,到底是谁?” 秦怜逐渐恢复冷静,缓缓说到:“太后前些日子受冥子钦挑唆,对我母亲出手。宫里给我递了帖子,我打算午后进宫一趟。” “我陪你去。”见秦怜打算拒绝,花玉抢先补充道:“他不在,就怕皇帝一时间想不开要硬碰硬。宫中的侍卫数不胜数,双拳难敌四手,若你被皇帝扣下,莲台弟子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进宫中救你。那时你的身份便再也瞒不住了,你有多少仇家?你的母亲和兄长又该如何在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手下生存。” . 用过早膳后,秦怜带花玉来到了郡主府,二人不作停留,直奔地牢。 地牢入口,花玉眉头微皱,眼中充满困惑,“何人被关在此,要你亲自过来?” 秦怜薄唇轻启,只吐出两个字:“唐妡。” 唐妡,这个名字在花玉耳边响起,令她神色一变,陷入沉默。她曾向琉璃打听过,她的阿莲会从云端跌落,皆因这个女人而起。 秦怜抓住花玉的手腕,“你不是一直想再见她一面吗,就这次。” 秦怜的声音平静却执着,她迫切的想要推翻唐妡的恶言,想向唐妡证明,她秦怜并非孤身一人,她有人可依。 . 地牢内,黑暗压抑的空间让人感到窒息,墙壁上生锈的铁链冷冷低垂,地上氤氲着潮湿的气息。花玉目光炯炯的盯着眼前被铁链悬挂的女人,她眼中充满炽烈的怒火,仿佛随时要喷薄而出。她恨不得一刀捅死面前的女人,就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害得阿莲对她数年避而不见。 唐妡在花玉灼热的目光下缓缓睁开眼,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个地方多久了,双眼模糊不清。 “又想怎么折磨我?”唐妡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嘲讽。下一瞬,唐妡的目光落在跟在秦怜身后的花玉身上,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愤怒,怒气堆积在心口,言语更是充满尖锐的刺痛,“秦怜你恶不恶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都是惺惺作态。也活该程铮死了,你知道吗?这是老天给你的报应,程铮是被你连累死的!” 秦怜脸色骤变,周身的气息逐渐阴骘,空气中也氤氲出一股寒意。花玉怒不可遏,眼中杀机四溢,隔空一巴掌狠狠甩过去,唐妡被打得头昏脑胀,嘴角不断渗出鲜血。 “说你娘的报应,世间若真有报应,第一个死的就该是你。报应胆敢落在秦怜身上,我花玉第一个把和熙盛世搅个底朝天!” 秦怜在花玉的言语中情绪平复下来,她的目光依旧冷冽,声音却带上几分淡然,“不必跟她废话。” 她缓步走到唐妡面前,冷冷的俯视着她,“唐妡,今日我来只是知会你一声,用不了几日本尊便要动身去莲台。莲台的六十八种大刑,你可准备好了?” 唐妡的耳鸣刚刚消失,视听逐渐回归正常便听见了秦怜的话。那话如万斤重锤,瞬间击中她的心脏,令她的脑袋“嗡”地一声响。只剩秦怜那句冰冷的“莲台六十八种大刑”在她耳边不绝回荡,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诅咒之歌。 唐妡缓过劲儿来不断摇头,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这残酷的话语从脑海中摇出去。“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秦怜!我是你最好的姐妹啊…”她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颤抖。 站在不远处的花玉却被唐妡的话激怒得更加彻底,先前心中未消的那股怒气此刻如烈火熊熊燃烧。她随手拿起桌上一瓶毒药不由分说的捏开唐妡的下巴,将毒药强行灌入她的口中。 “本座看你那张脸是平鹤盛世没卖出去,和熙盛世又砸在手里的赔钱货。做人怎么能像你这么贱呢?” 花玉继续用力将毒药灌下,“十几年,秦怜对你好了十几年,你午夜梦回会不会梦到她的好?你那可耻的嫉妒心让你甘愿沦为冥子钦的走狗,将她重伤之时怎么就没想过秦怜是你最好的姐妹!没有想起她是世上唯一肯对你好之人!” 花玉的话撕裂唐妡的伪装,“现在你来打什么感情牌?恶心谁呢!” . 走出地牢,秦怜抬头看向刺眼的太阳,心情难以言喻。从地牢出来,阳光好像变得格外刺眼,直照进她心底每一个阴暗角落。 “花玉。”秦怜轻唤身旁之人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迷茫。 “我在。”花玉温和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若你是唐妡,你也会如此吗?” 花玉轻轻扶着秦怜的肩膀,“阿莲,你不能因为一次信了不值得的人,栽了跟头便否定所有人。” 秦怜目光投向远方,似乎看透了云层背后的无尽苍穹。 花玉见状,轻声说道:“走吧,回去便午时了,早点回去陪楚姨吃完饭进宫去。” 闻言,秦怜一脸无奈的嘟囔道:“怎么又吃,刚用过早膳没多久。”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她心底知道,与母亲短暂的相聚或许能给她带来一丝力量。 花玉听见她的抱怨只是笑了笑,揽住她的肩膀,两人并肩走在开阔的道路上。“我第一次见你母亲,因那刘氏,我的态度盛气凌人,让楚姨误会我是什么不三不四之人如何是好。” . 秦怜和花玉沿着古老的石阶,径直走向幽静的梓兰院。楚氏一眼便看见二人,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去哪了,一上午不见人。” “哎呀,楚姨莫怪。是我初来乍到,对朝都好奇的紧,拉着明雨四处逛了逛。”花玉嘴角含笑,眉眼灵动,整个梓兰院都因她的到来更加生动起来。 楚氏拉起二人的手,温柔的将她们带进屋内落座,“快些吃饭吧,方才我去寻你们,听底下的丫头说你们等下要进宫,别误了正事。” 饭桌上,三人有说有笑,窗外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桌上的菜色香味俱佳,让人食欲大开。 愉快的午餐时光总是短暂的,玲珑进来低声禀报:“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轿辇已备好,可以动身了。” 楚氏却皱起眉头,眼中透露出几分担忧,“不可以,陛下抬爱也不可太过造次。” 花玉亲昵的挽上楚氏的胳膊,温言安慰道:“楚姨不必担心,明雨既然这么做,说明是陛下默许,不会怪罪的。” 楚氏紧皱的眉头这才慢慢舒展开来,叹了口气,轻声道:“既如此,我便不多唠叨,早去早回。” 第23章 怀笙 宫门口,上次的侍卫长已在秦怜的恩惠下提升了职位,不在宫门口当值受苦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那日被侍卫长教训的小侍卫,他本就圆滑,上次是怕得罪九皇子才出口阻拦。后来得知秦怜的身份,使尽浑身解数讨了侍卫长开心,并成了那人手下最信任之人。那人一升职,他自然而然的就坐上了侍卫长的位置。 现任侍卫长看着轿辇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心底升起。 等轿撵到了脸前,侍卫长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郡主,郡主万安。”带着无法掩饰的敬畏和紧张。 秦怜坐在轿撵上,手中摇曳着一把精致的团扇,凉薄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人,“起来吧,”语气淡漠,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 可那侍卫长竟没有依言起身,反而依旧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大喇喇的堵住了前行的道路。 北夏的种种扰得秦怜心烦意乱,她已完全没有耐心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琐事上。“耳朵不用还留着做什么。” 一旁的璇玑闻言神色未动,袖中的匕首滑落掌心,手起刀落间,侍卫长的耳朵掉在了地上,血流如注。 “啊!”侍卫长疼得龇牙咧嘴,捂着已然残缺的耳朵,眼中闪过痛苦与惊恐,“原以为那些传言都是空穴来风,不曾想郡主竟真如传言所说心狠手辣。宫中规矩不许轿撵横行,小人不过恪尽职守,何错之有?” 秦怜并未答话,轻轻一挥手便有小厮跪在地上,供她下轿踩踏。她踩着小厮的背,走下轿辇,眼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谁告诉你,那是传言?” “瞎了眼的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拦郡主的轿撵!”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定睛望去,发现是皇后身边的苏嬷嬷,她身姿笔挺,一脸严肃。 苏嬷嬷快步走到秦怜身边,面带歉意,“郡主莫怪,娘娘在后宫举宴,正要老奴去请郡主过来,便听宫女来报郡主已到了宫门口。” 苏嬷嬷是楚皇后从国公府带进宫的,和于嬷嬷一同将楚氏姐妹二人抚养长大。对苏嬷嬷,秦怜还是尊敬的。 秦怜不由露出温柔的笑意,“嬷嬷和于嬷嬷是亲眼看着明雨长大的,在明雨心里,嬷嬷是长辈,明雨岂会怪嬷嬷。” 苏嬷嬷被秦怜的调侃逗得脸上笑开了花,“瞧瞧,数月不见郡主,郡主的嘴愈发能说会道了。娘娘还在等着郡主呢,咱们快些过去,可莫让太后她老人家等久了。” . 永安殿内,其乐融融的气氛弥漫在每个角落。秦怜坐在楚皇后身侧,忽然道:“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趣事,陛下可有兴致听听?” 北夏皇抬起头,饶有兴趣的问道:“何事能让朝阳觉得有趣,不妨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秦怜神秘一笑,道:“四国朝会前夕,本尊的母亲被白王氏所伤,昏迷许久也不见醒来。皇帝猜猜,这是为何?” 不等北夏皇回答,秦怜接着道:“是有人手脚不干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敢对本尊母亲出手,真是活够了。” 北夏皇眉头一皱,带着些许惊讶:“何人如此大胆,真是恶贯满盈……” “住口!” 北夏皇正要跟秦怜一同口诛笔伐那恶贯满盈之人,一声怒喝响彻殿内。 众人循声齐齐望向一脸铁青的太后,太后收敛神色,训斥道:“你们二人,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一品郡主,谈吐这般粗鄙成何体统?” “太后为何这般激动?”秦怜眉头微皱,似有深意的问道。秦怜似想到了什么,忽的拍桌而起,“还是说,那恶贯满盈之人便是太后!” “太后此举,是想同我莲台开战吗!”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太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双手微微颤抖,“秦明雨,即便你是莲台之主,这里是北夏,是我北夏的皇宫,不是能容你放肆的地方!” 秦怜冷笑一声,毫不退让:“不容本尊放肆也放肆多回了,还差这一回吗?”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秦怜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花玉见不得老妖婆作威作福,当即站起身,“本座倒是不知,北夏的太后竟是这般蛇蝎心肠之人。” 太后本就因秦怜的身份心中窝火,听到花玉这番话简直如火上浇油,愤怒的骂道:“狂口小儿,哀家和莲台主人说话,哪有你在此放肆的份儿!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妄称本座?” 玲珑见状,善解人意的向众人介绍:“太后,诸位娘娘,玉姑娘乃花侨城城主的孙女,明垣域的掌权人。玉姑娘性子不大好,太后说话这般不客气,玉姑娘若是误会北夏要同明垣域和整个花侨城为敌,那可如何是好?” 北夏皇呆愣当场,心中不禁暗自哀叹:太后可真是他的亲娘啊! 花侨城,一个独立于任何国家之外的神秘城池,屹立在七十七国之间的繁华之地。这座城池之所以能够保持这种独立而不被侵犯,全因城内坐拥十位超大乘境武者,这些强大武者皆效忠于花氏。七十七国之首的峻国也不过拥有十五位超大乘境武者,而其余四大国各自仅有两位。换言之,除峻国外,其余四大国联手,才勉强能够与花侨城对抗。 花玉,是花氏一族的掌上明珠,可以说是全家心头肉。家族上下对她宠爱有加,甚至连峻国的达官显贵也要给她几分薄面,生怕得罪了这位小公主,惹来花侨城的怒火。 太后见北夏皇一脸愁容,虽心中不耐,但也知道事关重大,冷哼一声不再与花玉多言,目光重新转向秦怜,想继续施压逼迫秦怜就范:“就算你是莲台之主,你敢向我北夏开战吗?你又有几成把握敌得过我北夏泱泱大国?” 北夏皇闻言无奈的闭上眼,深觉:无知妇人,愚不可及。尽管那人是他母亲。 谁知,秦怜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太后一眼,神色从容的坐下,开口说道:“本尊有意扶持近年来对北夏虎视眈眈的北凉,皇帝觉得如何?” 北夏皇瞬间明白,秦怜就是一个笑面虎,而花玉则笑都懒得笑。 北夏皇现在只求太后能少说两句,急忙打圆场道:“够了,母后,您一把年纪了还跟两个小辈计较。” 太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北夏皇,面色铁青,气得手都在颤抖,伸出手指指着他:“好啊,如今你翅膀硬了,都敢训斥自己的母亲了?” 北夏皇见状,知道太后的怒火已被点燃,但他此刻却无法理解她的情绪,转头对秦怜道,“朝阳,就看在铮儿祖母她老人家年事已高的份儿上,退一步吧……”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曲昭仪打断,“祖母?什么祖母,自打我儿知道当年你和王梦凝做的龌龊之事时,我儿便对天神发誓,此生绝不会认贼作父!” 霎时间,大殿内气氛骤然紧张,空气仿佛都被冰冻般凝固。北夏皇额头青筋暴起,双眼中燃起了怒火。他猛然转身,怒气冲冲的对曲昭仪大吼:“曲氏,朕看是朕对你太好了,让你忘记你是什么身份了!” 曲昭仪毫不畏惧,直对北夏皇的目光,“我是何身份?本宫是先帝亲封的德妃!”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众人的心中轰然炸响。众人面面相觑,神情中满是震惊和不解,等曲昭仪继续说下去。 曲昭仪见众人如此反应,面色越发坚定,她缓缓转身,将目光移向众人,声音铿锵有力:“本宫出身曲氏,我曲氏一族世代掌管清澜道。二十年前清澜道惨遭屠戮,门内弟子死伤大半。清澜道所剩之人为躲杀身之祸不得已下山,与先帝达成协议留在北夏,伺机东山再起。” “彼时本宫年少,由哥哥做主托付给先帝入宫为妃。那时,本宫怀着一颗赤诚之心,以为入宫后能寻得一片安身立命之地,谁料这却是阴谋的开端。你程铎,不知何时盯上了本宫的相貌,去求你的生母凝贵妃设法。本宫入宫三年圣宠不衰,王梦凝早已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这么一求,王梦凝便拿曲氏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逼本宫就范。你和王梦凝沆瀣一气,设计冤枉本宫与他人私通,再假装烂好人求先帝饶过本宫性命。” 曲昭仪微微顿了一下,目光似剑,直射北夏皇,“不久后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开,你登基称帝。你杀了曲氏所有人,留着我哥哥诓骗本宫做你的昭仪。发现真相后本宫几度寻死,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为了孩子,本宫不得不苟活于世。后来,我哥哥也在你非人手段的折磨下没活几年撒手人寰。”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仿佛要将这二十年的痛苦尽数倾泻而出,“程铎,你和王梦凝做过的大逆不道的事还少吗!如今的兰淑仪不也是先帝亲封的贵嫔吗?你们一次次的阴谋诡计,毁掉多少无辜性命!”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直视曲昭仪愤怒的目光。曲昭仪继续道:“事到如今你还认为铮儿是你的儿子吗?哈哈哈哈……蠢货,他是你弟弟,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当年我哥哥临死前给我未出世的孩儿取字清衍,你就没怀疑为何我一口拒绝,取字怀笙吗?”她的声音满含讥诮。 “怀笙,怀的是先帝,程柏晟!” 第24章 一波又起 曲昭仪不再看他,她挺直了腰板,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接着用坚定而清晰的声音说道:“本宫今日便是要揭破这弥天大谎,让天下人瞧瞧,你程铎这无德无信之徒,是如何谋权篡位,欺世盗名的!” 北夏皇双目猩红,愤怒几乎将他的理智燃尽。他抄起手边的茶盏和酒壶,一股脑向曲昭仪砸去,怒吼声汇成汹涌的狂潮在大殿内回荡。 怪不得,怪不得曲怀笙出生之时,曲昭仪不顾忌讳,非要选与“铎”相像的“铮”字为名;怪不得曲昭仪明知哥哥不久于人世,却依然固执的给程铮取字“怀笙”。 这一切,早已埋下深深的祸根,二十年来,曲怀笙太过出类拔萃,北夏皇也最看重他。如今,当他一朝得知自己最器重的儿子却可能是与他争夺皇位的弟弟,他的心情如坠冰窟,隐隐作痛。 危急关头,秦怜骤然抬手,打落那些急射而来的杯盏,缓步走到曲昭仪身边将人护在身后。 “让开!”北夏皇暴怒的吼道。 还未坐稳的花玉怒从心起,“你再吼她一个试试!” 北夏皇的怒吼并未让秦怜动容,“大惊小怪的做什么,本尊今日来可不是听你们皇室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的。不过既然听了一嘴,本尊这么善良,也要站出来主持主持公道。” 大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目光尽皆聚焦在秦怜身上。 “曲昭仪,本尊带走,”她不疾不徐的说道,声音虽不高,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太后对本尊母亲出手之事,本尊便不计较了。” 北夏皇当即想反对,但秦怜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皇帝可要想清楚了,本尊既能助你坐稳皇位,也能把你拉下马来!”她淡然的语气中带着冰冷的寒意。 北夏皇眼中的怒火慢慢熄灭,他紧紧盯着秦怜,最终选择沉默妥协。 曲昭仪面色苍白,但眼中泛起坚定的光芒,这一场豪赌,她赢了。 姗姗来迟的八公主程露才踏进宫殿,便听见秦怜犀利的言辞,她怒气冲冲道:“好啊,本公主一进来就听你这狐狸精在此作威作福。你简直大逆不道,父皇英明神武,坐稳不坐得稳皇位与你有什么关系!” 原本已然怒火中烧的北夏皇,只觉胸口再次被重击。然,程露并未就此罢休,继续冷笑道:“你装什么大能,自己什么货色不清楚吗?到底有没有把皇室放在眼里?你不过是个臣子之女,谁给你的胆子在一国之君面前放肆!” 四国朝会,妃位以下、未封王的皇子不得出席;未出阁的公主不得出席,嫁人的公主可随驸马同去;二品以下的诰命夫人更是没有机会。楚氏大病初愈,秦怜有意隐瞒,便让她留在了家里。 秦怜灵力幻作成触手,掐住程露的脖子将她提起,“单说秦怜这层身份,即便不在朝都,世人见到本尊谁不恭恭敬敬尊称一声‘秦家小姐’。你呢?若抛去皇室公主这层身份,都没有草芥来的尊贵。你算是什么东西?” 气氛几近凝固之际,一软软糯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怜儿,你们在做什么?”声音的主人是一只小奶团子,一脸惊恐地躲在宫女身后,偷偷朝大殿窥视。 花玉眼神迷茫的朝小姑娘看去,秦怜则瞪了一眼小姑娘身旁的宫女,随即松开了程露。“表姐和你八姐姐玩游戏呢,好久不见瑶瑶,走近些,让表姐看看。” 程露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贪婪的吸着空气。她缓过劲来,在宫女的搀扶下跑到皇帝身后,身子依旧瑟瑟发抖。 秦怜蹲下身朝小姑娘张开双臂,小姑娘飞扑到她怀里。秦怜抱紧她,冷冷扫视周围:“这般不长眼色的人留着做什么?” 大殿上的宫女太监齐齐下跪,不敢抬头。带程瑶过来的宫女结结巴巴道:“郡主......是奴婢不长眼。奴婢......奴婢甘愿剜去双眼赎罪。” 程瑶抓紧秦怜的衣袖,天真的问道:“小怜儿,翠翠这般害怕做甚,你又不是吃人的恶鬼,她这般说话是为何?” 秦怜被程瑶逗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既然我们瑶瑶跟你这般亲近,”说罢,双手捂住程瑶的耳朵,“便如你所愿,饶你一命。” 仪态万方的秦怜,说话间风轻云淡,仿佛只是在闲聊今日天气如何,然而她的话却让整个殿内寒气逼人。宫女泪流满面磕头谢恩,“奴婢谢郡主....不杀之恩....” 秦怜牵着程瑶缓缓坐下,看着寂静无声的大殿,语气漫不经心:“都是从官家之女使尽浑身解数才爬上如今这个位置的,经历了多少尔虞我诈本尊不感兴趣,你们现在所用的那些计俩都是本尊玩剩下的。往后做事先想想什么人能动,什么人动不起!” 话音落地,秦怜将程瑶交给苏嬷嬷,带着花玉和曲昭仪扬长而去。她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程露才反应过来,痛哭出声。 北夏皇被程露的哭声惹得头疼不已,怒喝道:“闭嘴!这番做派哪有公主的样子!秦明雨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吗?你在这里闹什么?还不滚回凤阳阁思过!” . 相府的花园小径上,花玉和秦怜漫步在小径上,曲昭仪则跟在她们身后。她们各自心思纷杂,回味方才曲昭仪所透露的一切。 她们曾听长辈提起过,二十年前清澜道一夜之间几近灭门,那一夜之后再无消息,直至八年前才重新崛起。 秦怜原以为曲怀笙是为了心中弘道的抱负才重建清澜道,不曾想他和他的母亲竟是如今世上仅存的曲氏血脉。 秦怜心头暗自思量。她完全可以杀了北夏皇氏所有人,为曲怀笙的族人报仇雪恨。可曲怀笙不喜她滥杀,他弥留之际的话让秦怜就此作罢。 花玉见秦怜情绪低沉,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忽然开口道,“你真打算这么放过那老娑婆了?” 秦怜笑而不语,用眼神示意花玉回头看。花玉循着秦怜的目光回头一瞧,这才发现琉璃没跟着回来。心中一片了然。 路过风桐院,迎面遇见了秦云遮。秦云遮本看见秦怜本想转身离去,却被秦怜一声“等等”叫住。 他心头一紧,难道秦怜知道自己没有真的将秦水仙沉塘了? “你看见我掉头就走做甚,做了什么亏心事?” 秦云遮急忙辩解,“哪有?为父是想起书房还有些公文没看完。”他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 秦云遮看见秦怜身后跟着曲昭仪,忍不住问道,“你带昭仪娘娘回来是做甚?” 秦怜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转头对花玉和玲珑道,“阿玉,你们先带曲娘娘去母亲那里安置吧。” 不等秦云遮解惑,秦哲带着一身酒气同身旁的小厮不停抱怨的走来,眉宇间满是怒意。 “哥哥为何喝这么多酒?” 秦哲重重叹了一口气,声调中透着无奈和愤懑:“唉,还不是因为四妹那事,今日下朝……” 今日下朝后,官复原职的白尚书毫不避讳地在众官员面前对卫事大臣刘大人说道:“刘大人,你看看人家秦丞相,教出来的女儿各个都有出息,二女在北夏一手遮天,四女“名留青史”,家喻户晓,真是教女有方啊。” 刘大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如今朝堂之上有谁不羡慕秦丞相呢。”他转头看向秦云遮,露出莫名的笑意,“是不是啊,秦丞相?” “对了,听闻丞相还有一女,将来想来也是必成大器。”白尚书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微妙的揶揄。 “可惜咱们没本事,教出的女儿不像丞相女儿那般有本事。”刘大人话语中暗含讽刺,令周围官员哄笑连连。 秦云遮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在永明殿前说他女儿一手遮天,其中深意路人皆知。 秦云遮气不过,上前理论:“刘大人,本官自认为没得罪过刘大人。不求雪中送炭,但刘大人为何要对本官落井下石?” 白清远故作不解地回应,“落井下石?不不不,丞相此言差矣,本官与刘大人不过是羡慕秦丞相有这样的好福气。” “白大人不必羡慕,毕竟不是谁都有能力培养出一个莲台之主做女儿的。白大人回去多做好事,积点德,说不定再过个百八十辈子也能有这福气呢。”这时,一个飞扬跋扈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众人回头一看,正是端王和秦哲结伴而来。 秦哲早已听见父亲被辱,刚想出来反驳却被程岚拉住,硬是忍到现在。一向沉稳的他,此刻唇边挂着一丝不屑,走上前冷冷说道:“白大人此举何意?莫不是在挑拨我父亲和陛下的君臣关系。哦对了,晚辈记得,令爱还在北夏最远的尼姑庵修行……” 白清远脸色“唰”的黑了下来,显然被戳到了痛处。他的一双儿女被秦云遮的二女秦怜整治得不成人样,这份羞辱他始终无法释怀。今日故意冷嘲热讽秦云遮,不过是没勇气去找秦怜报仇,秦云遮又素来是个软包子,拿他泄愤罢了。 “还请白大人言语放尊重些,若再有不敬之言,休怪晚辈无礼。”秦哲冷冷道。 白清远被秦哲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敢对秦哲怎样,只能愤愤离开。 第25章 替父出气 天有些凉了,阵阵微风轻轻吹过,将秦哲的醉意驱散。 秦哲眨眨眼睛,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他一拍脑袋,脸色凝重的叮嘱秦怜:“是哥哥糊涂了,竟与你说这些。你老实待着,这口气回头让陛下来出。” 秦怜点头道:“哥哥放心。” 秦哲能放心就怪了,不依不饶亲自把人送回风月阁才安心。 . 秦哲的身影逐渐模糊。秦怜站在窗前喟叹一声,果断下令:“带上白诗诗,去尚书府。” 秦怜心有筹谋,偷梁换柱将本该送往尼姑庵的白诗诗囚禁在郡主府地牢内。不为别的,防的就是白清远再恶心人。 “可要我与你同去?”花玉道。 秦怜转过身来,“不必。你来了数日都不曾停歇,整日随我四处奔波,今日便留在府里,好好休息。” 花玉望着重新梳妆的秦怜,笑着点头应下,眼中的笑意却掩盖不了内心的苦涩。 她甘愿做秦怜的护花使者,愿为她披荆斩棘,处理一切艰难险阻,只望她日后的路好走一些,再好走一些。 . 夜晚的朝都城,灯火阑珊的街道上,小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声高过一声,犹如交响乐般此起彼伏,那生龙活虎的景象,无不彰显北夏的国泰民安。 街道中突然出现一辆华丽的轿辇。轿辇用上好的红木雕成,车顶上的雕龙画凤栩栩如生,四周悬挂的玉坠在灯火的照射下发出翡翠般的光彩。一排身着青色短衫的轿夫步履稳健,抬轿在前。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豪华的轿辇,纷纷自觉让出道路,议论声中,透出一丝丝敬畏和好奇。 辇上的女子若隐若现,犹如仙子临尘。她的鬓发低垂,几缕秀发在夜风的轻拂下随风飘动,斜插其间的碧玉瓒凤钗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寐含春水的面若凝脂,一抹殷红的朱唇恰如新绽的花瓣,增添几分妖娆,额间莲花花钿更衬女子婀娜多姿。 . 尚书府门口,秦怜伸了个懒腰,转头对白诗诗道:“白大小姐,劳驾您去敲门。动作快些,莫让本郡主等太久了。” 白诗诗在璎珞夜以继日的调教和灌输下,逐渐形成秦怜就是天的思维观念。当初那个嚣张跋扈的白诗诗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对秦怜只有无尽的恭敬与服从。曾经的傲气被磨得一干二净,她低垂着头,不敢有任何违逆之举。 白诗诗走上前去敲响了尚书府的大门。门内传来一阵门栓移动的声音,一个小厮面带不耐打开了门。然,当他看见站在门前的是白诗诗和秦怜时,整个人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几步,险些摔倒,仓皇转身跑向府内通报。 府里喧哗四起,显然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拜访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白清远正在书房批阅公文,一个侍从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报告道:“老爷,朝阳郡主将二小姐送回来了。” 白清远闻言暗道不好,立刻放下手中的笔思索起来,随后很快释然。自从秦云遮的妾室将秦怜失去清白之事大肆宣扬,闹得满城风雨,秦云遮为保仕途与秦怜断绝父女关系时,他们二人便生了嫌隙。 如今他只能心中祈祷,祈祷秦怜今日只是把女儿送回府,并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便回去了。 白清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整理了一下衣襟,迎接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 白府大门,白王氏心思全在白诗诗身上,围着女儿嘘寒问暖。 白清远这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面带谦卑的笑容走上前去,恭敬的说道:“不知郡主大驾光临,竟让郡主等了如此之久。下官未能及时迎接,还望郡主恕罪。” 秦怜缓缓抬起眼帘,冷笑一声道,“我可不敢劳烦白大人亲自迎接,若大人明日再到皇帝面前给本郡主扣上一顶一手遮天的帽子,相府岂不是玩完了吗?” 白清远心里一沉,还未等他回应,璇玑便上前一步道:“既知招待不周,白大人何不快请我家郡主进去?接下来的话,若是被旁人听去,怕是对大人官声不利呢。” 白清远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额头上的冷汗也缓缓渗出。 “郡主请。” . 白府花厅内静谧无声,正位之上,秦怜的面容如山峦般不可动摇。她没有开口,花厅的气氛愈发沉重。 白清远尴尬地笑了笑,企图打破僵局:“郡主方才在府外说的是哪里话,谁人不知,陛下最疼爱的便是您这个外甥女。是哪个狭隘之人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让下官知道,定要把他关进大理寺好好反省。” 秦怜嘴角微扬,言辞带上嘲弄的笑意,“这样看来,一手遮天的不是本尊,而是你刑部尚书白清远了。” “白大人因他人一时失言就要将其关押进大理寺反省,好大的官威啊!本尊还真是不知,自何时起,尚书竟能越过尚书令关押御史大夫了。白大人,不如本尊劝皇帝退位,换你来做这北夏之主,可好?” 刑部尚书要关押一个人简直是信手拈来,奈何秦哲有官职在身,又是皇亲。 白清远心里气得直骂娘,“郡主莫要妄言,白某并无越俎代庖之意。只是怕有小人从中作梗,挑拨相府与刑部的关系,这才一时口不择言……” 话音未落,璇玑一脚将白清远踹倒在地,冷冷道:“白大人的意思是,我家公子和相爷是小人?” 白清远为官二十余载,从未受过这等气,再想到秦怜命人打断了他儿子的双腿。脸上的怒气再也掩饰不住。 白清远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秦怜的鼻子怒骂道:“秦明雨,本官敬你是陛下亲封的正一品郡主,对你以礼相待。你却如此不识抬举,纵容恶仆出手伤人,真以为你在北夏可以一手遮天了不成。” 白清远眼中的怒火愈加炽烈,继续道:“就算你是……” 不等白清远说出秦怜身份,璇玑一掌打出,他整个人被震飞,狠狠撞上花厅的柱子,滚落到院子中央,口中涌出几口鲜血。 秦怜缓步走出花厅,裙摆随风轻扬。她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狼狈不堪的白清远,“白大人此言差矣,本尊对皇帝的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她顿了顿,笑意冰冷,“不过既然白大人想长见识,本尊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不妨让你如愿,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一手遮天。” 随着秦怜话音落下,带来的侍卫立即动作起来,打开白府大门,召集周围的百姓前来观看。 秦怜接过玲珑递来的软鞭,手腕一翻,意念聚集,灵力注入鞭中。仅一鞭,白清远身上刹时间皮开肉绽。 数十鞭落下,白清远整个人血肉模糊,仿佛被剥皮的野兽般趴在地上,看起来要死不死的只剩一口气。 无人敢出声制止,整个白府都被恐惧笼罩。白王氏则是在秦怜挥出第一鞭时便昏过去了。 秦怜随意将软鞭丢在地上,径直走到白清远身旁,蹲下身,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即便秦云遮再如何对不起我,那也是我跟他父女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 待秦怜起身,玲珑拍了拍手,一排侍女和小厮分别端着托盘,从人群中井然有序的走了出来。掀开红布,珍贵的药材和补品呈现在众人眼前,那些价值千金的药材耀眼夺目,引得在场众人无不侧目。 “刑部尚书白清远,当众挑拨丞相和陛下之间的君臣关系,郡主怀疑他有通敌嫌疑。来人,收去他的命官服制,即刻下狱!” “白清远与郡主乃是挚友,郡主得知此事后恨铁不成钢,提前替陛下教训白清远一番。另,郡主宅心仁厚,不愿见昔日同僚受病痛折磨,特从私库送上千年人参、天山雪莲数株,望白老爷能早日痊愈。” 第26章 似是故人来 月光如水洒在地面上,为整个朝都蒙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自白府离开后,秦怜并未归家,而是吩咐玲珑前往醉月楼。 玲珑对秦怜的指示有些犹豫,忍不住低声提醒道:“眼下爷是女子装扮,这么去了怕是不妥。” “去找男倌不穿女装穿什么?” 玲珑眉头皱起,缓缓说道:“爷若是去醉月楼找男倌,玉姑娘知道了......” “本尊理解你的顾虑。”秦怜的语气依旧柔和。 玲珑闻言,眸中闪过一喜。她以为秦怜愿意听从她的建议,然,秦怜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她笑意全无。 “所以,今日去醉月楼之事若有人透露半个字,明日便丢去护城河以身饲鱼。” 华丽的轿辇在醉月楼前停下,轿帘轻掀,未待秦怜露面,曹妈妈已经殷勤的迎了上来扶秦怜下轿。 曹妈妈满脸堆笑,眼神中却透露出几分揣测和打量,“郡主今日未曾装扮,可是要找男倌?” 秦怜看了眼曹妈妈,“曹妈妈可真聪明。” 曹妈妈立即心领神会,答道:“得嘞!”转头对几个伙计吩咐:“你们几个快把郡主带去雅间。” 不多时,曹妈妈便带着一群男倌鱼贯而入。这些男倌无不是披头散发,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脂粉味,其中不乏有许多与曲怀笙面容相似一二之人。 秦怜目光扫过众人,略带厌弃的挥了挥手,“算了,叫半夏过来。” 曹妈妈顿感不安,小心翼翼的解释道:“郡主可是不满意?不瞒郡主,北夏男倌少之又少,朝都只有醉月楼和玉春阁有几个。郡主若是看不上,奴家再去玉春阁调人过来...…” 曹妈妈话未说完,秦怜便已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璇玑见状,掏出一叠银票塞给曹妈妈,“劳烦妈妈找这些男倌过来,妈妈去忙吧。” 曹妈妈心中尴尬不已,她感到自己行事有些失策,妄自揣测了郡主的心意。然而璇玑递过的银票不少,尽管心中惭愧,她还是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秦怜下楼之际,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与她擦肩而过。男人路过遗落在空气中的香味让她的心猛的一颤,下意识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公子与本郡主一位故人极为相似,不知公子可否取下斗笠,让本郡主一睹风华?”她的话语虽带询问,但却不容许有任何拒绝。 男人察觉秦怜的手颤抖的厉害,甩手挣脱秦怜的禁锢,“郡主若是要找男倌大可让老鸨给你叫来几个,本公子又不是男倌。” 秦怜眼眶发红,“少废话,斗笠,你摘是不摘!” 男人毫不退让,“不摘。” “你身为一国郡主,来醉月楼找男倌也就罢了,还这般不顾礼仪枉法拽着陌生男子不松手,依我看来,郡主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秦怜冷笑一声,眼神寒冷,“由不得你说不。” 话落,秦怜伸手便去扯男人的斗笠,发髻上的钗子随着动作碰撞在一起,伶仃作响。然,秦怜很快发现,不动用灵力根本敌不过男人,恼羞成怒之下,她退后数步,幻化出灵剑,照斗笠劈了过去。 斗笠一分为二落在地上,映入眼前的却不是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斗笠之下,男人双眼被白绸遮住,俊逸的面容陌生得令人心碎。 秦怜心中的希冀烟消云散,不再纠缠男人,浑身无力的转身离去。 玲珑察觉秦怜整个人都在颤抖,眼中满是泪水。 那人不是他,只是与他身上的味道相似罢了。曲怀笙,早在四国朝会便死在了“她”的刀下,那鲜血淋漓的记忆在她心中鲜活如昨日。 “别跟着我。”秦怜留下这句话后,身影倏然消失在夜色中,如一抹幽魂,消失在那无尽的寂寞与哀伤中。 玲珑站在原地,望着那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悲伤。这段心结,或许秦怜此生都再难解开。 醉月楼四周显得愈发昏暗,夜色仿佛也带着无尽的忧愁,把整个朝都染成了悲凉的色调。 . 方才与秦怜纠缠的男人缓步走进雅间,姿态优雅而从容。他摘下蒙住双眼的丝绸,缓缓睁开那双如两汪清水的凤眸,透过窗看向远方。尽管他的眼神波澜不惊,没什么情绪起伏,却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这个男人数月之前凭空出现在沉凌炼狱岛,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与底细,但岛主却对他格外信任,甚至将许多重要事务交托给他。 岛上的人对他的身份议论纷纷,有人说他是天上降下来的邪神,也有人认为他是来自幽冥之地的使者。 敲门声响起,打破这份沉寂。男人淡淡开口,“进来。” 门开了,一个驼背的中年男人步履沉重的走进来。 “邪君迟到了。”中年男人直截了当的开口,言辞中透着几分不满。 然而,被中年男人称为邪君的男人只是一抬眼,冷冷说道:“本君今日被一个疯女人缠上,坏了心情,没心情继续议事,滚吧。” 中年男人的脸变得阴沉,他上前一步,试图用压低的声音来表达他的愤怒:“邪君这是何意?难道忘了岛主交代的任务吗?如果误了大事,邪君如何向岛主交代!” 邪君忽的将目光转向中年男人,双眸中泛起不耐之色,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本君说了,改日再议。” “邪君……”中年男人还想再争辩,男人突然动了,那速度之快犹如鬼魅。他的手掌宛若雷霆狠狠击向中年男人,将他拍在墙上。 中年男人只觉身体一震,眼前一黑。 邪君神色未变,仿佛刚才一击不过是轻描淡写的挥手。他走向桌旁,端起茶壶,将清澈的茶水倒在手中洗了洗手。“本君说了,改日再议。” 他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在雅间中回荡,昭示着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中年男人咬了咬牙,终究不敢再抗争,只能沉默的退了出去,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愤恨。 . 夜深人静,北夏皇陵属于程铮那处,一前一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前者轻声吟诵咒语,青烟缭绕,男人变了一幅容貌,随后打开空无一人的冰棺躺了进去,静静的等待着某人到来。 时光悄然流逝,半夜时分,皇陵走进一位女子。女子径直走到冰棺前,轻柔的俯下身子,用纤细的手指描绘棺中人的面部轮廓,每一划都带着无尽的思念。 随着她双眸眨动,两行清泪滴落在冰棺之上,仿佛要将她的心碎揉进每一滴泪珠中。 女子隔着冰棺在男人的额头落下一吻,缓声道:“果真不是你。”秦怜的泪水如决堤江河,愈发汹涌,“为何那人不是你……”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痛楚,“程铮,你为何如此狠心,为何要在解开误会之后离我而去?” 曲怀笙入皇陵当日秦怜没有哭,甚至连悲伤都没有显露,他人都说秦怜没有心。 可无人知晓,他们入梦之后,秦怜是怎样抱着曲怀笙的牌位长篇大论,一遍又一遍的哭着求他回来。 那天夜里,秦怜旧伤复发,要了她半条命。 秦怜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回忆起曲怀笙死亡时的无力感,刺骨的痛楚再次袭来,“起雾时,你在无人处爱我十七年,雾散后,我爱你人尽皆知,却阴阳相隔。你曾说过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你怎舍得让我一人熬过没有你的百年?” 她闭上眼睛,将翻涌的思绪压下去,“阿铮放心,你的仇我一定报,天河之涧一个都别想逃。你所说的除恶务,尽我记下了。等我报完仇,再替你杀尽天下恶人,让芸芸众生都过上好日子。” 秦怜在皇陵中陪曲怀笙的“尸体”说了一整夜的话,程铮也当自己真的死了,听秦怜诉说着她无数个日夜不曾说出的话。 直至黎明的第一缕光透入皇陵,秦怜才从皇陵离去。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曲怀笙终于从冰棺中坐起,消散脸上的秘术恢复真容。他目光复杂的看向秦怜方才坐的地方,思绪万千。 为重振清澜道,他十岁那年便开始设法隐藏自身的真实相貌。他心里清楚,不管历经了多少变故,他的小怜儿绝对能从一双眼睛认出他来。 诈死后,他去了沉凌炼狱岛。北夏刚死了一个皇子,紧接着他便出现了,沉凌炼狱岛岛主觉得事有蹊跷。 然,无论岛主如何调查也查不到邪君过往的踪迹,唯有在醉月楼约见试探,想要知道面前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曲怀笙望着渐渐亮起的天色,心中更添几分坚定,他低声自语,“小怜儿,无论前方多么艰险,我都会重振清澜道,为你、为我们、为所有人……” 第27章 同僚 永明殿,北夏皇端坐高台,俯视着殿内肃然无声的朝臣们,心中翻涌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 一切得从金公公的一句“无事退朝”说起: 时针指向早朝的结束时刻,金公公高声宣道:“无事退朝。” 吏部尚书挺身而出,走到大殿中央,平静的语调中透出一丝迫不及待,“陛下,臣有事启奏,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北夏皇抬了抬眼皮,目光微冷却带着一丝好奇,落在吏部尚书身上。对于这些朝臣,他心中常常有种难以言喻的烦闷,但又不得不面对他们的奏疏和请求。 程岚冷不丁小声道,“左大人一把年纪,还不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既不知当讲不当讲,憋回去不说不就好了。” 北夏皇眉头一皱,不悦的瞪向程岚,冷声道:“你给朕闭嘴。”心底却十分赞同,“左爱卿既有事,便讲吧。”北夏皇淡淡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感的波动。 左雷深吸一口气,谨慎的开口道:“启禀陛下,昨日小女听闻白尚书的女儿从尼姑庵接回来,便前去尚书府上探望昔日蜜友。不巧碰上朝阳郡主以白尚书有通敌嫌疑之罪将白尚书下狱。不仅如此,朝阳郡主还动了私刑,将白尚书打得只剩一口气。” 北夏皇的眉头蹙起,脸色越发阴沉,内心焦灼。早知如此,就不该拦着程岚。 左雷见皇上未作回应,继续说道:“天子脚下,秦明雨行事猖狂如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连个证据都拿不出便将白尚书押入大牢,臣恳请陛下明鉴,秉公处理,还白尚书一个公道。” 北夏皇冷冷的盯着左雷,突然问道:“你可知她另一层身份?” 左雷听到这句询问,低下头不语,装得更加恭顺。 楚国公看了看呆愣的秦云遮,冷哼一声,大步上前,铿锵有力地反驳道:“左雷,你莫要混淆视听!” “以往你们这些人三天两头的弹劾郡主,郡主自未曾作理会。可今日左大人千不该万不该,竟用‘狼子野心’来污蔑郡主!” 秦哲也急忙走上前,“陛下,说起‘狼子野心’,微臣倒是听说,左大人的妻女经常到不同品级的官员女眷之中去‘唠家常’。可到底是唠家常,还是替左大人办事去了,外人谁也不得知。” 秦哲暗自叹息,早知如此,昨夜他就该寸步不离的守在风月阁外。 秦云遮这时才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他调整了一下思绪后,大步流星上前,道:“陛下,朝都人人皆知郡主年幼时与左大人的公子闹了些不愉快,可那都是孩子之间的玩闹。通过陛下从中调解,两家已然和解。如今,臣有理由怀疑左大人因多年前那桩旧事对郡主怀恨在心,左大人所言有存心报复之嫌啊。”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陛下,左大人污蔑我儿,臣心意难平,恳请陛下派人将我儿请来,与左大人当堂对峙。” 此言一出,北夏皇便紧皱起眉头。秦云遮看到皇帝的表情,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方才他被左雷的话惊到了,他根本没想过秦怜会为了他把白清远打的只剩一口气。思及此,秦云遮对秦怜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一时脑热便冲上了前来。 然,此举让北夏皇头疼不已。他只觉得此时的左雷着实愚钝,秦怜乃莲台之主,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北夏的这点家务事?左雷的指控简直是无端生事,平白给他增添烦恼。 “既如此,就按秦相的意思来。金禄福,去相府请郡主过来。”北夏皇吩咐金公公道。 左雷闻言开始慌了,“陛下……其实…不.....”他话还未说完,北夏皇便拍案而起,“左雷,你是在戏弄朕吗!” 左雷急忙下跪,战战兢兢回答:“臣不敢。” 北夏皇冷冷一哼:“那就闭嘴,安心等郡主过来。” 这时左雷才意识到自己把局势弄得多么糟糕,他心中万般悔恨,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大殿的柱子上。白清远背后支持九皇子,如今白清远被秦怜打得半死不活,他们太子一脉乐见其成。护国将军忧心秦怜有心扶持程岚,与秦怜有过节的他,便成了那个出头鸟。 如今真把秦怜招来,他开始怕了。 . 半个时辰后,永明殿走进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不过很可惜,并不是秦怜。 来人身着一袭锦缎青衣,腰间佩戴一柄上乘宝剑,神态自若却目光锐利。她进入大厅后,先是环视了一下全场,随后径直走到北夏皇面前,作揖后道:“陛下,我家爷清晨才睡下。玉姑娘说了,既有要事找我家爷,那便劳烦诸位多等些时候。”她的声音透着几分铿锵,却又不失客气。 北夏皇还未发话,周围的朝臣们便已坐不住了,纷纷开口抱怨起来。 “什么?让我们等秦明雨睡醒,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一位大臣瞪大了眼睛,极为不满。 “陛下,臣家中有要事未处理,陛下就让臣先回去吧。”另一位大臣拱手请辞,作出焦急的模样。 “陛下...” 北夏皇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讲话,被弄得头疼不已。他猛地一拍龙案,声如洪钟:“都闭嘴!” “在朝阳郡主未来之前,你们便老老实实在这待着。金禄福,给诸爱卿赐座。” 寒鸦不时鸣叫,时间在不安的氛围中悄然流逝。又过了半个时辰,众臣越发不耐,虽敢怒却不敢言。 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大臣实在按捺不住,跪下叩首:“陛下,看来今日郡主是不会来了,不如由楚国公和秦相带左大人去相府对峙如何?” 璇玑听罢,似是不屑这般提议,上前干净利落的赏了说话之人一脚。“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使唤国公爷!” 楚国公见此情景,忙出声制止:“璇玑,不可造次。” 璇玑立即后退一步,“是。” 朝堂顿时安静下来,压抑的气氛重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众臣默默服从,心中无不谨慎小心。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殿外风声和心跳的回音,每个人都在暗自祈祷,对峙的时刻能早些到来。 . 直至午膳前一刻钟,秦怜才姗姗来迟。 雍容华贵的女人从容的坐在皇帝右侧,居高临下俯瞰跪在地上的左雷。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因她的到来而变得紧张。 “听说你要弹劾本尊?”秦怜缓声道。 左雷抬起头,尚未吐出一个字,接到秦怜示意的璇玑掷出一道寒光,一片飞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过空气,瞬间抹了左雷的脖子。 左雷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命不久矣,随即身体一软,重重倒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将地面染成刺眼的红色。朝臣们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眼中的惊恐和不安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来。 太子反应过来,愤怒之色显现于脸上,他急步上前质问,“郡主这是何意,难不成就因为吏部尚书要弹劾郡主,郡主便让下属在父皇面前杀人吗?” 左雷可是他麾下得力的干将,众目睽睽之下,若不为左雷讨一个公道回来,往后还怎么让站在他身后的诸位大臣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秦怜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锋利的刃口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秦怜轻唤“玲珑。” 玲珑应声而动,从怀里掏出一本厚重的册子递给秦怜。秦怜接过册子,眼神冷峻的扫视一圈朝臣,将册子用力砸向太子。 册子击中太子的胸膛,太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退几步,最终不稳的摔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朝臣们的目光在秦怜和太子之间快速游移。 此刻,没人敢轻易插嘴或者妄动,唯恐成为下一个血溅当场的牺牲品。 “和熙一五五七年,左雷之妻在李家巷买东西时,李家巷的李大海不小心冲撞了她。左夫人异常恼火,随即动用了权术。她偷偷给了中都督的新妾一笔银钱,让那新妾在枕边吹风。中都督素来贪财好色,便借此机会随意给李大海安了一个罪名。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李大海一家十口,上至八十老母,下到十岁稚童全部斩首示众。” “和熙一五五九年……” 玲珑将左雷所犯诸多恶事罗列出来,当着众朝臣的面揭发了他的罪行。在秦怜的示意下,玲珑从容不迫的将事先备好的备份递给金公公,金公公立即呈给北夏皇。 北夏皇翻看着册子,面色越来越阴沉,一怒之下将册子狠狠摔在地上,“朕倒是不知,左雷一个吏部尚书,竟然还能插手衙门之事!朝都县尉何在?” 朝都县尉早已吓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道:“陛下,微臣对此事完全不知啊……” 北夏皇听闻此言,更是怒火中烧,“李大海全家十口被人斩首示众,你居然说你不知道?你这县尉究竟是怎么当的!”不等朝都县尉辩解,北夏皇已经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话,“来人,将朝都县尉和中都督押入大牢,景王彻查此事!” 而一旁被人搀扶起来的太子,怒目瞪向秦怜,恨不得将其活剐一般。咬牙切齿说道:“好,左雷和朝都县尉勾结,郡主杀他有理。但,将白大人打得只剩一口气,又无凭无据便将人以通敌之罪押入大牢,郡主可认?” 秦怜思索片刻后,“有这回事吗?啊……本尊想起来了,那是本尊怀疑差了,等会就让司寇亲自放人。” 太子并不愿就此罢休,继续紧逼道:“白大人一心为国,受了这不白之冤,郡主一句放人就算了吗?” 秦怜毫不遮掩的讽笑出声,白清远虽未通敌,但是这些年他受贿搜刮了多少清官的家产,程灏作为储君岂能不知。 秦怜毫无回应太子问题的意思,只是缓缓举起手中把玩的匕首,刀锋直指太子的眉心。 一旁的护国将军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慌忙劝道:“郡主,太子年幼,郡主大人有大量,切莫和他计较,全当卖我这老家伙一个面子。” 秦怜冷眼瞥向护国将军,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年幼?太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将军居然说他年幼,那本尊岂不是个不谙世事的稚童了?” 护国将军面色尴尬,却仍苦口婆心道,“郡主,老夫乃是北夏皇朝的护国将军,两朝元老,郡主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秦怜缓缓站起身,语气中透着一股凌厉,“两朝元老又如何?谁家没个两朝元老了。本郡主还是开国功臣之后呢!” “将军也说了,你是北夏的护国将军,本尊看哪门子的佛面。” 太子见外祖如此低声下气求人,怒火中烧,气急败坏吼道:“秦明雨,我是北夏的储君!” “储你娘的君!若不是程岚出生晚你几年,又不稀罕这太子之位,哪里轮得到你这废物!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尊的底线,是想与莲台开战吗!” 秦怜紧握匕首,刀锋上的寒光映得她眼中杀意凛然,整个大殿内,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不敢轻举妄动。 北夏皇本不打算出声,但当他听到秦怜那句“开战”时,眉头紧皱,训斥太子道:“太子,白清远是受冤了,但朝阳也送了天材地宝作为赔礼。你咄咄逼人的质问一个女子,哪有一国储君的样子。还不快给朝阳赔不是!” 太子闻言,咬牙还想说什么,却见北夏皇眼中只有无尽的冷意,只得转头看向外祖。 然,护国将军也不曾说话,默默闭上了眼。 一旁的秦怜早已经不耐烦,冷声道:“本尊这么善良,看在太子年幼的便份上原谅他了,皇帝日后还需多加管教才是。” 秦怜气定神闲的走向大殿门口,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回过头来对朝臣道:“再有哪个不长眼的试图挑战本尊的权威,尽管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诸位大人可把祖坟看好了,万一做的亏心事太多,祖坟被掘了可怎么好?往后咱们还是同僚,你们该弹劾弹劾,该骂我骂我,不然往后的日子,本尊岂不是该很无趣?” 大殿内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多言。 秦怜离开后,金公公看向北夏皇,北夏皇轻轻点头。 接着,金公公那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永明殿:“退朝!” 第28章 数年前的“善”果 秦怜从宫里出来一路骑马前行,到相府门口时并未驻足,而是示意门口小厮将花玉喊了出来。 花玉见秦怜身骑白马宛若天人,不免心生赞叹,“马上拈花轻拂手,华簪笑颦柳叶眉,骏马娇仍稳,春风灞岸晴。” 秦怜闻言,速度渐慢下来,她压低声音调侃道,“好端端的,怎么开始装文人了?” 花玉笑了笑,“一时感触,怎就成装文人了?” 见花玉如此认真,秦怜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花玉见她不再言语,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快些赶路吧,别误了时辰。”说罢,她率先策马向前奔去,留秦怜在后摸不着头脑。 都城的喧嚣渐渐远去,青山绿水尽收眼底,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天际线尽头。 . 眼看要到莲台,天却下起雨来。细密的雨丝如同跌落人间的玉珠,轻盈的飘洒在空气中。 一行人迅速找到莲台搭盖的亭子避雨。小小的亭子虽然地方不大,但里面的摆设却井然有序,种种用品一应俱全。木制的桌椅、精致的花瓶、一盏盏古朴的灯笼,在昏暗的雨天里,散发着温暖的光辉。 “眼看准备渡江,却下起这么大的雨,咱们什么运气啊,”琉璃有些抱怨的说道,她一边嘟囔,一边接过玲珑递来的琵琶,“照我看,当初妖莲冕下要拆除石桥咱们就该拦着。” 琉璃摆手拨弄琴弦,悠扬的乐曲在空气中回荡,为阴雨绵绵的凉亭增添几分诗意。 秦怜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道:“我去江边走走。” 娘子江岸边,一红衣女子静静伫立,目光遥望江面。她的面部被一副黑金面具遮盖,只留下那双眼睛在阴雨的江面前闪烁。无数绿水和婉转乐声映衬下,女子更显神秘。 娘子江植入的莲花随着雨势减小而徐徐绽放,像是从空中摘下的明珠,点缀在碧波荡漾的江面上。 雨渐消,雾渐起,整个江面笼罩在一片美轮美奂的烟雾之中。 . 莲台主殿,女子斜卧高位的玉榻上,手指轻佻的绕着一支精致的剑簪,俯瞰跪了一殿的人。 殿内寂静,空气中弥漫着难以破除的沉闷。 一名年长的男子向前跪走几步,匍匐在秦怜面前,道:“莲主三思,莲台成立百年来,行的都是收钱杀人的生意。纵使迎来和熙盛世,但老朽从未听闻有杀人越货者金盆洗手扶助他人的先例。” 话毕,殿内肃然,有人低声附和。 另一人越过众人,跪伏而前,继而作声:“莲主,莲台凶名在外,外人畏惧我们尚且不及,纵使我们帮了那些堪称愚民之辈,他们依然会将此解读为隐藏的意图。此举实在不妥,恐贻笑江湖啊!” 秦怜静默无言,那些怨言和抗议在她耳中如微风轻拂,无足轻重。 逐渐不满的情绪蔓延开来,有人冷哼,声音中充满不屑:“莲主数年隐匿不曾露面,一露面便要改祖宗规矩,竟言要扶助天下黎民?妇人之仁,天真愚妄!” 见秦怜仍无动于衷,殿内议论纷纷,声音逐渐升高。更有人不屑言道,“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上任莲主的宠爱罢。” 或许他们因秦怜是女性,羞辱之言丝毫不加掩饰。秦怜依旧淡然自若,眼中映出的皆是生面孔。 旁侧静立于暗处的清一目光炯炯,满眼鄙夷的看着那些交头接耳的家伙。内心不禁冷笑,这群自以为是的傻子,令七十七国和九州无不闻风丧胆的女人岂是平庸之辈? 清一忆起当年自己初入莲台时,曾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结果被秦怜悬挂于万丈悬崖整整七日,每日只有一丢丢水喝。若不是魔力护体,早已命丧绝壁之下。 他对秦怜敬畏至深,也正是这种无法言说的雷霆手段,使得如今的他心甘情愿追随于她。 秦怜听着他们七嘴八舌,指尖轻轻一拨,寒光一闪,剑簪猝然飞出,直取第一个带头吵闹之人性命。男人应声倒地,大殿瞬间静如死水。 秦怜嘴角上扬,露出戏谑的笑意,“正中靶心,看来手艺没退步。” 一个愤怒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身为我们的领头人,怎能说杀就杀,对自己人这样心狠手辣,今后如何让我们心甘情愿给你卖命?谁还敢加入莲台!” 那人的挚交满脸怒气,目光如刀,死死盯着秦怜。 秦怜悠然从高位上下来,走到那人身边,“莲台求你们来的?”话音一变,秦怜的声调骤然狠戾,“不想待现在就滚。莲台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本尊杀人只凭喜怒,没人逼你们留下。” “在莲台,本尊的话就是圣旨。”秦怜环视众人,语气森冷,“方才先出声的二位是本尊师父留下的心腹,你们又算什么东西?主人说话,有你们什么事!” 周围人群瞬时鸦雀无声,没人敢接话。那人脸色涨得通红,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璇玑轻笑出声,“你们该庆幸莲主脾气好转,换做以往,你们此刻已是尸体了。” 璇玑目光滑向冷眼旁观的清一,似乎察觉到璇玑的目光,清一一个激灵,忙上前赔笑道:“莲主莫恼,这群人是前些年清衍公子送来的,说务必留下这些人,往后会有大用处。” 秦怜闻言,眉梢一挑,随手一掌敲到清一脑袋上。清一猝不及防,吃痛闭目。他并不知晓秦怜与曲怀笙之间种种,更不明白为何突然挨了这一记爆栗。 想不通,他索性便不想了。 清一抬手,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方才顶撞秦怜之人吸到他身边。清一只手攥住那人脖子,不一会那人便没了声息。 “知道为什么独杀了他吗?”清一道。 那些人不敢出声,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气息,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众人目光纷纷避开,不敢直视清一及秦怜的方向。然,秦怜却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女孩似乎欲言又止。 人群女孩不多,这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作为资深的狗腿,清一立刻明白秦怜的意思,走上前把女孩带到最前面。 秦怜向清一投去赞赏的眼神,随后把目光移向那个女孩。她的眼神带着审视,女孩不禁低下了头。秦怜的声音柔和了些许,“抬起头来。” 小姑娘缓缓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看向秦怜。同时,一旁的璇玑和玲珑也看清了女孩的容貌。二人心里一惊,这女孩的面容和十二岁时的唐妡几乎一模一样。 秦怜盯着女孩的脸,脑海中闪过几帧从前。 许久,秦怜回过神来,先前提起的那点兴致早已随着女孩抬头烟消云散,“从哪来的滚回哪去。” 女孩愣愣的看着秦怜,眼眶红红的。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看的秦怜心里窝火,恨不得撕烂那张脸。 “做出这副样子是想让谁可怜你吗,本尊的话你是听不懂还是没长耳朵,滚出去。” 女孩倔强的不肯离开,甚至还跪着朝前挪动几步,“奴不知何处惹了莲主不快,莲主可否告诉奴原因,奴一定改,求主开恩,别赶走奴。” 秦怜暴怒的从高位瞬移到女孩面前,掐着她的下颚,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她的骨肉。“你如何改?本尊让你滚你就得滚。” 话音未落,姗姗来迟的花玉走进来,看见被秦怜掐着脸的女孩也惊诧了下。 随即展现揶揄的笑意:“我当你为何事跟一个小娃娃动怒,原是跟那贱人生了同一张脸。” 秦怜看着这张脸,始终下不去手,瞬间松了力道,女孩无力的跌坐在地。 “是因为奴这张脸吗?”女孩的声音细若蚊呐。 秦怜背过身去,闭口不答。 女孩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眼神变得疯狂。她颤抖着从头发间拔下束发的钗子,没有一丝犹豫,疯了似的在自己脸上划着。 划啊、划啊,直至面目全非。 “是不是只要奴毁了这张脸,莲主便能让奴留下?”女孩的声音因剧痛颤抖,但那双眼睛依旧充满执着。 鲜血顺着女孩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迅速蔓延开来,染红了周围的一切。秦怜闻到血腥味缓缓回头,认真打量起这张和唐妡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为何执意留下。” 女孩跪好,缓缓讲起属于她的故事,“奴名关菲,生在南疆一个世人鲜少注意的小村落。自幼双亲早逝,余下奴与姐姐相依为命。家姐年长奴七岁,常以母亲的角色照顾奴的一切。” 她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忆那些久远的片段。“家姐十二岁那年,被人骗去县城一大户人家被迫做了妾。家姐本想做个婢妾安心抚养奴长大,然,那户人家的主母心胸狭隘,见家姐模样矫好心生嫉妒,家姐入府不满一年便被那主母卖入青楼。” 说到这里,关菲的声音开始颤抖,心灵深处的伤口再度被揭开。“家姐终日以泪洗面,但为不让奴挨饿受冻始终咬牙坚持。可命运对我们姐妹二人从未仁慈,家姐后来病了,青楼的老鸨看她无用,便将我们丢弃在大街上。” “您彼时正好路过,一把火烧了那青楼。”关菲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难言的光亮。“当时,您唤了一句玲珑领主的名字,奴便默默记下了。后来家姐病故,奴寻您数载,从天河之涧到巫灵川,终于寻到了莲台。” 听完关菲的叙述,秦怜细细回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年她曾从一处路过,只因青楼前被丢弃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挡了她的路,她心生厌恶,便一把火将那地烧了个干净。 秦怜淡淡看了她一眼,眼神毫无波澜,仿佛她口中所提种种不过寻常琐事。 秦怜不再理会关菲,道:“清一,将今日出言不逊之人统统丢去奎石谷历练,而后再送到红榴林自生自灭,七日后能从红榴林活着走出来的便留下。” 此令一出,几人闻声色变。奎石谷被江湖中人称为“绝命谷”,谷中遍地都是陷阱,还有不时从山顶掉下的巨石,若有一分分神命便休矣。 红榴林则是另一个致命的地方,林中毒虫无数,每一只毒虫都能让人瞬间毙命。林中的红榴树结满了红色的果子,这些果子在每天傍晚时分便会尽数落地,散发出剧毒的气体,吸入一口便是九死一生之境。 清一看着眼前那群人千变万化的脸色,挑眉道:“走吧。” 第29章 赝品 清一带人离开后,秦怜环视四周,看到跪了满地的人有些头疼。她揉了揉眉心,“师伯、师叔不必多说,吾意已决。既没人开这个先例,那便由我红莲来开。” 她目光如剑扫过大殿,继续道:“世人皆道英雄不问出处,为何我莲台就不能做这芸芸众生的英雄?”她的话斩钉截铁,震撼着众人的心灵。 二位中年男人闻言,彼此对视一眼,似在思量秦怜的话。片刻后,他们的神情逐渐舒展开来,不再坚持己见,相视点头,起身退了回去。 随那二人起身,剩下的人也三三两两的站起来。 . 会议结束后,大殿只剩关菲和几个亲信,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氛围。长时间赶路让每个人都感到疲惫,但事情远未结束。 花玉站起身来,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关菲身上。尽管关菲的脸让花玉心生厌恶,可她深知这张脸背后的潜力,若加以培养,日后定能成为秦怜手中的一柄利刃。花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心中已然有了打算,“那个关菲,我带走了。” “你要她做甚,膈应我?” 花玉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你有病啊,火气这么大!我要她自有用处,以后你就知道了。” 话落,她便扬长而去。 秦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在平复心绪,“我打算闭关一段时日,”她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疲惫,“近日有人接二连三突破玄虚境最后一步。我受伤之事恐瞒不了多久,若修为再不恢复,只怕我莲台要遭一场恶战。” 秦怜去了百莲斋,那里是莲台之主的栖息之地,更是闭关的不二之选。进入百莲斋大门,秦怜便启动机关。 一百零八道精密复杂的机关,每一道都有独特的设计和用途。外人或许不知,但秦怜清楚,这些机关被称为莲台之盾,无人能闯入其中。曾有不少野心勃勃的少主好奇试图挑战这些机关,但无一例外,都因此重伤甚至丧命。 当最后一道机关合闭,秦怜深感安心。 . 花玉从莲台主殿出来后,带着一脸决然的关菲前往关押唐妡的地方。 莲台的牢房虽不见天日,却也没预想中的肮脏。四周寂静无声,唯有脚步声在幽暗的走廊回荡。 阴森的刑房内,不见天日的压抑气氛让人喘不过气。花玉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蜷缩于墙角的唐妡,她形容枯槁,奄奄一息,仿若一朵被狂风摧残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鲜艳。 关菲站在花玉身后,身体不由自主颤抖,带着血水的脸惨白一片。 “怕了就滚回你那名不经传的小山沟,莲台不需要废物。在莲台,你最好不要生出别样的心思。”花玉的声音犹如寒冰。 关菲强装镇定,低声道:“奴并未害怕,奴在莲台只是膳坊的小头领,一直没有机会出任务见识这样的场面,现在只是第一次见有点不适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拿出那只划破自己脸颊的钗子,毫不犹豫的扎破中指。一滴殷红的精血飞向空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关菲狠声誓道:“魔神在上,关菲誓死效忠红莲冕下,若有背叛,甘愿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这是天魔誓,若违背将会被贬入十八层地狱,百年不得轮回,百过后投生为猪狗。 唐妡睁开几近半瞎的眼睛,疲惫的看向发誓的少女,尽管她看不清楚,但那骨骼轮廓却让唐妡倍感熟悉。她虚弱地开口:“带个赝品来这做什么,难不成是来跟本郡主炫耀秦怜有新的好姐妹了?” “哈哈哈,就这个贱蹄子还想代替本郡主,呵…照她的性子,与本郡主容貌相似之人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玩物、是条狗。”唐妡嘲讽笑道,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嘲弄,“随你怎么说,本郡主若动半点怒,算我唐妡前二十年白活!” 花玉走近唐妡身边,俯身提起她的衣领,“就算阿莲再厌恶她又如何,你已是强弩之末,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何用。” 花玉将唐妡往墙上狠狠一抛,“唐妡啊唐妡,当年你算计阿莲之时就该想到,你终会沦为她的阶下囚。” 唐妡痛呼出声,咬紧牙关却无力阻止嘴里的血不断淌出,鲜红的液体随唇瓣上下蠕动,滴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血迹。“秦怜落在本郡主手里那日,本郡主从未想过让她活着离开。”她的声音混杂着苦涩与无奈,“后来她被程郇带走那刻,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会如何报复。本以为她能给个痛快,却不曾想她这般心狠。” 唐妡只觉可悲又可笑,她从未设想过,昔日的算计竟换来了这般凄惨的命运。她不明白,那人既找了她为何还要安排程郇救人,让她落得这般猪狗不如的境地。 唐妡情绪失控陷入癫狂,又哭又笑,笑声如泣如诉。在花玉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唐妡忽然叫住了她,“花玉。” 花玉顿住脚步,但她没有回头。那呼唤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秘密,直击她的内心。 见花玉不愿理她,唐妡却并不在意,嘴角扬起诡异的笑意,道:“她没告诉你吧。” 花玉身形一僵,脑中闪过一抹疑虑。 唐妡继续道:“那日本郡主让她亲眼看着她最宝贝的那双手手骨是如何被她最亲近之人一锤锤敲碎,也没告诉你她的修为是如何跌至小乘境的细节吧?啊…也是,依她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告诉你。” 花玉猛的回头,恨不得将唐妡生吞活剥。 唐妡好似不曾察觉花玉的怒火,继续自顾自的刺激她,语气愈加恶毒,“我再告诉你,那日秦怜双目充血,差一点痛死过去……你能想象吗?那个一直珍视自己美貌和身体的秦怜,居然受到了如此折磨。” 花玉简直要疯了。秦怜自小爱美,幼时被蚊虫叮咬一个包都要愁眉苦脸好几天。亲眼目睹自己的双手被亲近之人敲碎,那该是怎样的绝望?花玉的眼前闪过秦怜满是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她的阿莲,那时该有多痛? 三年前,秦怜的修为无人知晓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只知她已近月主的巅峰,差一步便能跨入那无人能及的境界。而唐妡居然让秦怜跌至小乘境,把她推向深渊。 她的阿莲彼时该有多绝望? 花玉的心如同被利剑刺穿,痛得无法呼吸。 唐妡真狠,杀人不过诛心。她的手段比起他们这些刀口舔血度日的人毫不逊色,而令人更加惊愕的是,那时的唐妡不过才十几岁。 花玉幻出灵鞭九尺,一下下狠狠抽在唐妡身上。愤怒灌满了花玉的胸膛,她的每个动作都饱含凌厉之势。 唐妡却放肆的狂笑,仿佛痛苦在她身上并不存在。 花玉的理智被愤怒吞噬,完全失去控制。关菲急忙跪在她面前,紧紧抱住花玉的双腿,竭尽全力制止她落下这要命的一鞭,“姑娘留她一命,她的命交给冕下亲自来取。” 听见关菲的话,花玉忍下滔天的怒火,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 关菲转过头,目光冷冷的落在奄奄一息的唐妡身上,淡淡问道:“你貌似是个郡主?” 唐妡冷笑一声,用最后的力气睥睨关菲。她打心底里轻蔑这个出身低贱的姑娘,即便沦为丧家之犬,她也自认为比关菲更加高贵。 关菲见唐妡不回应,继续道:“你不过是个只会怨天尤人的可怜虫,又怎能杀死红莲冕下?红莲冕下比你高贵千倍万倍,你这种人就该生生世世抬不起头,不配被人爱。红莲冕下会有很多好朋友,将你从她心里挤出去。” 不知关菲的哪句话戳到了唐妡,唐妡脸色剧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起身,靠在墙上尖声回击:“你给我闭嘴!我怎会嫉妒秦怜?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秦怜留下你不过是让你代替本郡主,做她心里的那份寄托。你那下贱的爹娘生了你这么个像我的丧家犬,只是为了让你来替我受苦!” 唐妡咬牙切齿,双眼恶毒地盯着关菲,“还你效忠她一辈子?你不过是想爬上秦怜心中那个举足轻重的位子,利用她达成你的某种目的。” 一定是这样的!否则,秦怜为何会留这个死丫头在身边?秦怜不配有人真心待她,她只配众叛亲离,孤独终老。 唐妡这样想着。 秦怜深知唐妡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所以面对唐妡,她的言行举止都格外小心。然,在唐妡看来,秦怜所有的温柔与体贴,不过是怜悯和施舍。 唐妡嫉妒秦怜,恨不得她去死。但她也无法忍受秦怜对别人好,尤其是花玉。 第一次见到花玉时,唐妡便由心底讨厌她,厌恶那个在秦怜身边看似随时可以代替她的人。每当看到秦怜和花玉亲昵的谈笑风生,唐妡总是感到一阵刺痛,仿佛自己被抛弃在角落,成为一个多余的旁观者。 小时候的秦怜并不出众,无论是在学业还是武艺,表现都远不如唐妡。那时的唐妡享受着这种优越感,并希望秦怜过得更好,因为一个弱小的秦怜让她感到自己更加卓越。 可不知何时开始,秦怜变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逐步在各个领域超越了唐妡。无论是课堂上,还是某次宴会上,秦怜总是那个备受瞩目的人。唐妡的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希望她好,逐渐变成无时无刻想让秦怜去死。 . 出了牢房,花玉带关菲来到她暂住莲台的居所。关菲满腔愤怒,刚踏进殿门便被花玉狠狠甩了一巴掌,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不明所以捂着脸低下头,不敢抬眼看花玉。 “知道为什么赏你一巴掌吗?”花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针,穿透关菲的耳膜。 关菲感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咬紧牙关,努力压制住情绪,小声答道:“是奴多嘴,说错话了。” 花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凌厉,“哪怕那个女人再对不起阿莲,你也没资格说她,世间之人都没资格说她该死。世人没有经历过唐妡和阿莲之间发生过的一切,没有人可以代替阿莲指责她,更没有人可以代替阿莲原谅她。” 关菲在牢房的所作所为,在花玉看来不过狗仗人势罢。“本座对她出手,是因她触动本座底线多年,碰及了本座的利益。你呢,你跟她又有什么仇怨?” 关菲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但花玉根本不给她机会继续说下去。花玉挥手示意旁边的侍从端来一盆清水,冷冷道:“把你的脸洗干净。” 关菲听令,默默捧起水,洗净脸上的血渍。当水盆中映出她那张与唐妡别无二致的面容时,花玉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冷冷将一瓶药膏丢在关菲面前,“把你的脸养好。” 话音刚落,殿门口便有两名侍从捧着一块布满鹅卵石的石板走进来,恭敬的放在关菲面前。 关菲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花玉,又环顾富丽堂皇的殿宇。这是花玉对她的警告,也是她不得不接受的惩罚。她不再多言,缓缓跪在那块冰冷的石板上,石头尖锐的触感刺入膝盖,让她疼痛难忍。 花玉静静看着这一切,转身离去。她的背影在夕阳中被拉得很长,带着无尽的冷意。 关菲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她与唐妡之间那道永远无法逾越的沟壑。二人虽面貌相似,却始终天差地别。 第30章 事无常天难测 半个月转瞬即逝,这些日子花玉手把手教导关菲,让她惊讶的是,她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关菲竟一一受了下来。 . 百莲斋传来消息,秦怜出关了。花玉眉头紧蹙,匆匆起身朝百莲斋走去。 殿内,香气氤氲,窗外的阳光透过纸窗洒进来,为秦怜朦胧的轮廓增添几分柔和的光辉。 见花玉来了,秦怜随即合上书卷倒茶。 花玉望着秦怜那不算红润的面色心中一阵酸楚,沉沉吐出一口气,“可有恢复星阶?” 秦怜将热茶递到她手中,摇头疲惫的笑了笑,“不曾恢复。星阶之苦之前受过,原以为重入星阶会容易些,未料比想象中更难了。前些日子接二连三突破玄虚的人有些蹊跷……” 秦怜察觉花玉的异样,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发生了何事?” 花玉犹豫着,内心的痛楚让她无法直言相告,“果然,瞒不过你……” 秦怜目光灼热,死死盯着花玉,那种不安愈发强烈。 “北夏传来消息,楚姨……”花玉的声音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扶着秦怜的肩膀,沉痛的吐出两个字:“节哀。” 秦怜眼睛变得模糊不清,不可置信的推开花玉,不断摇头后退几步,“阿玉,你在说什么……” 花玉无言转身,不忍面对秦怜那绝望的神情。 秦怜匆忙唤来玲珑,一向镇定的她此刻无比焦躁,“母亲身子没有大碍,我闭关不过半月,怎么可能会出事!” 玲珑面对秦怜的质问沉默不语,只是轻轻垂下眼帘。 二人神色凝重,由不得她不信。 秦怜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夺门而出,她顾不得一切,直奔朝都。 . 朝都城门前,灵兽累死,秦怜从空中落地,徒步跑向相府。白日,城里百姓熙熙攘攘,秦怜持剑逼退,恍惚之下伤到了不少行人。花玉及时追上,与玲珑分为两队护在秦怜两侧,为她开路。 无论是周围的喧嚣,还是偶尔传来的惊呼声,都无法减缓秦怜心中的慌乱。 相府门前白绫纷纷,府邸大门无人看守。秦怜看着挂满白绫的大门,一个踉跄瘫软在地。 任花玉如何劝慰都化徒劳。 这一幕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关注,他们小心翼翼的上前试图安慰她,其中有人认出了她是相府的小姐,便低声宽慰邀她进府,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人无奈的转身,将此情告诉相府中的秦哲。 秦哲在得到消息后步履沉重的走到秦怜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沙哑:“小怜回来晚了,真可惜,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他强行抑制着泪水。“去看看母亲的遗容吧,往后就见不到了。” 秦哲心中有无尽悲伤,双眼不时浮现泪花,却无法流下。母亲和阿铮都不在了,外祖年迈,父亲对妹妹向来不甚上心,未来的日子,唯有他来照顾妹妹。他必须坚强起来,才能成为她的支柱与依靠。 秦哲扶起秦怜,“别留遗憾。” 他的话在秦怜心中激起涟漪,秦怜在哥哥的搀扶下,迈步走向楚氏的灵堂。 曾走过无数次的道路在此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她的心尖上。 秦怜看看两鬓斑白强忍泪意的老国公,再看看哭得泣不成声的姨母,这些痛苦的画面像是利刃一样在她心中划下伤口。 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痛楚,扑进秦哲怀中无声痛哭,只能听见偶尔的抽泣。秦怜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她的眼泪纷飞,似要倾尽她所有的伤痛。 她在楚氏灵柩前虔诚跪下,磕下几个响头,每一声都震撼着在场人的心。 她步履蹒跚的走到尚未合上的棺木旁,面对那张她最熟悉不过的面容,声音嘶哑而断续,“娘,儿回来了。您怎么能忍心……您不是一直最疼小怜儿吗?您醒过来啊……您睁开眼看看我,您最疼爱的小怜儿回来了,您睁开眼看看我啊……” 秦怜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她抚摸着楚氏的脸颊,如同回到幼时向母亲撒娇的时光。“娘,只要您愿意醒来,儿保证,再也不离开您了,这一切就让别人背负,儿只陪在娘亲身边。娘,醒过来,好不好?” 花玉走上前轻拍秦怜的背,试图将她从悲痛中拽离。秦怜却不愿离去,她抓紧花玉的衣角,喃喃哽咽道,“师父抛下我,程铮也离我而去,现在我的亲人所剩无几,娘为何还要留我在这世上?” 她的心碎如纸片被撕裂,楚氏昔日说过的话如今想来是那般苍白无力。“娘说过,她心结已解,以后会看着我结婚生子……为什么,为什么要一次撒下两个谎来骗我?” 老国公走上前,将秦怜和秦哲一同揽入怀中,紧紧抱住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留下的一双儿女。 秦哲感受到外祖温暖的怀抱,再也不需要隐忍,放声痛哭起来。 那一刻,秦怜清楚的感知到记忆中为北夏撑起半边天的外祖也在痛哭。从前无畏的大英雄,如今陡然如此无助。 老国公一生戎马沙场,守得住北夏的半壁江山,守得住北夏的万千子民,却无法守住自己的妻儿。他人过半百,已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四子为国家征战沙场,死在敌国刀下。如今,女儿不过三十多岁,也在相府这深宅大院中郁郁而终。 秦怜心中百转千回,悲痛难以自抑。她的母亲楚氏,是那样的柔弱而坚强,为了孩子们倾注了所有的爱与心血,然而命运却丝毫不曾偏袒。 就在楚氏去世前不久,还与秦怜一起满怀期望的畅想未来,“小怜儿,娘会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有自己的幸福,哪怕这幸福之路坎坷丛生,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现实却无情打碎了这些美好的愿景。 此时此刻,秦怜深深体会到了何谓“世事无常,天意难测”。她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失去了舵手,失去了方向,失去了她心中最柔软的港湾。 秦怜的哭声戛然而止,血红色顺着老国公的白色衣袍淌下。 秦云遮意识到不对,上前从老国公怀里拉开秦怜,轻声唤她:“明雨?” 随着秦云遮的唤声,秦怜抬起头来,众人才看清楚,她的眼中尽是血泪。花玉反应极快,她猛的冲上前一把扯开拦在前面的秦云遮,旋即点了秦怜的穴道,开始运送功力。 然,尽管她反应迅速,还是晚了一步。 秦怜失去了意识,她的头发从发根开始变白,秦怜仰天长啸一声。灵堂内狂风大作,把不会修炼之人直接卷了出去;那些稍有修为之人也因实力低微,无法抵挡秦怜散发出的威压,动弹不得。 老国公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急忙布下结印,将无关之人隔绝开来。“玉丫头,安抚小怜,让她打坐。” 花玉虽不解,但仍照做。花玉废了好一番功夫,秦怜才安静下来。 秦怜不再挣扎,老国公咬破手指,将精血滴在秦怜的眉心,为她施展秘术。半个时辰后,秦怜昏睡在花玉的怀里。 秦哲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国公,“外祖,您没事吧?” 老国公摆了摆手,神色复杂的看向花玉怀中的秦怜。 花玉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楚爷爷,您是如何得知这调息之法的?” 老国公闭了闭眼,似是在极力隐忍,许久才缓缓开口:“小怜的外祖母死讯传来之际,老夫也是这般走火入魔。” 秦云遮浑浑噩噩的看着棺木中静静躺着的人,眼前浮现的是昔日与楚氏相处的点点滴滴。时光倒流,他记得她的笑容,记得她的温柔,记得她无数个夜晚为他点燃的灯,却再也抓不住这些记忆。 皇后看着呆滞的秦云遮,眼眶红肿,嗓音带着抽泣,“阿蕊明明可以嫁给比你更好更优秀之人,当初整个国公府都不同意她嫁你,她是整个朝都城最听父母话的姑娘,为了你,她第一次反抗父母,力排众议嫁给你。她跟了你这么久,失去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别人笑她傻,就连你也欺负她傻。”皇后言尽于此,对老国公道:“爹,咱们带阿蕊和小怜回家。” 在皇后的指责声下,秦云遮感觉自己的理智逐渐崩溃,他双膝一软,猛的跪在老国公身前,重重叩头,额头开始渗出鲜血,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岳父,皇后娘娘!”秦云遮声音哽咽,泪流满面,“你们可以打我,骂我,罢黜我的官职,怎样都好。只是我求你们请不要带走阿蕊……我求求你们,不要带走她……” 老国公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秦云遮,没有扶他起来,作为一个父亲,他无法原谅这个间接逼死他女儿的凶手。 老国公缓缓开口:“老夫是阿蕊的父亲,为人父,老夫不希望吾儿在九泉之下都脱离不了这困了她一生的囚笼。你若真心悔改,老夫便允你这伴了吾儿一生的枷锁,为她扫墓上香。” 话锋一转,老国公面色冷峻,语气更加沉重,“秦相,老夫只望你能善待吾儿留在世间的一双儿女,不要再让他们受任何委屈。” . 和熙一五六八年,北夏一品诰命夫人秦楚氏葬入楚氏祖陵。念其父、及楚氏祖辈功勋,北夏皇下旨:举国吊唁。 . 记不得那是何日,秦云遮跪在楚氏祖陵前泪如泉涌,双手痉挛般的紧握着香烛。尽管他眼前的世界模糊了,但他心中始终记得那条无法逾越的罪责之路。 他默默许下誓言——用余生保护、疼爱发妻所留下的一双儿女,绝不会让前些年的糊涂悲剧重演。 这一切,是他赎罪之旅的第一步。 第31章 不速之客 秦怜醒来已是半月过后,她的目光在房间内的铜镜上定格。镜中的自己,红眸白发,然,她的面色却出奇的平静。 . 风月阁庭院中,秦怜听着悠扬的琴曲,手里的酒盏离不开她的唇。醉月楼的舞娘半夏在廊下舞动,陪伴她孤寂的魂魄。如梦似幻的乐声和酒意共同筑起一道虚幻的屏障,将她隔绝在现实之外。 就在秦怜稍显迷醉之时,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安好。那是一个她永远无法忘记、梦魇般存在的人。 来人脸上带着熟悉又令她厌恶的坏笑,白皙到不正常的皮肤透露出某种病态的柔弱。若不知他本性的人,定会误以为这是哪家的病弱,却充满温润乐观的公子。 秦怜与之交汇的瞬间,心底的仇恨激荡而起,下意识幻出手中剑直劈来人。 冥子钦轻松侧身躲过,锋利的剑气将风月阁的墙壁击得四分五裂,空中弥漫着灰尘和木屑。 秦怜盯着这个笑得灿烂的男人,酒意一点点退去,咬牙切齿道:“你竟还有脸出现在本尊面前。” 刚才那一击是她全力以赴的攻击,冥子钦却能如此轻松避开,可见他如今的强大。 她本打算不顾一切直扑天河之涧,让冥子钦不死也要脱层皮。可当他真切站在自己面前时秦怜才发觉,自己的恨意已深至骨髓,仅让他褪去一层皮,已然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但凡冥子钦剩一口气、但凡天河之涧有一活口都对不起她死去的母亲和爱人。 她暗自发誓,今日若冥子钦不杀她,来日定要将冥子钦千刀万剐。 冥子钦望着怒发冲冠的秦怜,戏谑的笑了几声,声音邪魅如毒蛇吐信:“红莲冕下,你与本尊斗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敌不过的滋味如何?你不该感谢本尊吗,本尊替你解决了你的软肋,让他人拿捏你的机会又少了几分。” “来日方长,本尊会慢慢帮你肃清这些威胁。”他冷嘲热讽的揭开秦怜的伤口。“无趣,真不明白我那便宜师父,为什么斗不过妖莲。” 冥子钦悠然的笑着,似在品味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平日都是秦怜以这种姿态对待别人,她惯用冷言冷语,如今换到自己身上,她才真正体会到,被人戏弄的滋味究竟多么刺人心肺。 秦怜冷眼看着冥子钦,语气阴沉,“若你是来跟本尊说这些废话的,不如快些滚回天河之涧拉磨。你做的缺德事太多,万一有人趁你不在烧了你的大本营,你这装花蝴蝶的蛆住哪都成问题。” 冥子钦听罢不以为意,脸上浮现玩世不恭的笑意,“啧,尊贵的红莲冕下真是铁石心肠,杀母仇人就站在眼前,却还能泰然自若的坐在原处逞一时口舌之快。” 他语气轻佻,一点也不在意秦怜的谩骂。 秦怜在桌下的手攥紧,指甲深入掌心,早已血肉模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果然如此,母亲虽说心气郁结,但若无人火上浇油,绝不可能在此时撒手人寰。 “狠不狠心冥宗主日后自会知晓。既然冥宗主开口要本尊感恩戴德你送来的大礼,冥宗主且把心放肚子里,日日去祖坟烧香。改日本尊必亲自登门,百倍奉还。” 冥子钦的笑意更深了,他看不透秦怜此刻的情感,她的每一句冷言冷语都更加激起他的兴趣。 看来她确实成长了许多,又要让他耗费许多心神了...... 坐在秦怜身侧的半夏清楚看见了秦怜染红的衣摆。半夏重义,思及秦怜平日里对她们不薄,大着胆子对冥子钦道,“奴家不知公子是何身份,什么来头,但公子这般闯入他人府邸实在不妥,还请公子赶快离开。” 秦怜皱眉看向半夏,随后挑眉讥讽道,“冥宗主,不要告诉本尊你大字不识,听不懂人话。” 冥子钦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打量秦怜,他讪讪笑道,“红莲冕下都开尊口下逐客令了,本尊再留下多少有些恬不知耻。本尊先回了,哦对了,冕下千万莫要忘了回礼才是。” 秦怜目送冥子钦离开,桩桩件件,他们早晚要彻底清算。 . 冥子钦走后,半夏几乎跑遍了整个风月阁才找到几瓶金创药和半块纱布。她脚步匆匆的返回来为秦怜上药包扎,“郡主真是的,总是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要理会那种人呢?” 秦怜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半夏的脑袋,“你既看出本尊敌不过他,为何还要挺身而出?你可知,若本尊方才没有出言,你可能会命丧当场。” 半夏拿开秦怜的手抬起脸来,露出灿烂的笑容:“郡主不会的,郡主怎么可能不救奴家呢?” 她停顿了一下,眼睛闪着坚定的光芒,继续说道:“郡主对半夏和楼里的姐妹们都极好。醉月楼里能保持清白之身的,恐怕只有奴家和姐姐了。即便今天被那恶人杀了,奴家也绝不后悔。” “在半夏心里,郡主就是半夏这辈子要效忠之人。奴家知道,郡主身份不凡,身边都是能人异士。奴家也知道,平时只有听曲儿的时候郡主才需要奴家。这次看郡主为难,奴家怎能置之不理呢?” 秦怜回想起刚刚被半夏拿开的手,怔愣片刻,随即笑出声来。 半夏见得此景,有些忐忑不安,小声问道:“郡主笑什么?” 秦怜见半夏这样,笑得更加畅快了。笑够了才开口:“本尊笑你这副模样,像极了本尊的一个下属,甚是可爱。但你虽像她,却还是有不同。” 半夏睁大了眼睛,满脸好奇:“她是谁呢?” 秦怜静静看着半夏,“她可是全心全意信任本尊的。哪怕本尊提剑指向她,她也会认为她身后站着敌人;哪怕本尊一剑刺入她的胸膛,她也会认为是剑生灵怨,背叛了主人。” 半夏惊讶得张大了嘴,“剑生灵?如今的盛世,剑怎么可能……”话才说到一半,她突然醒悟过来,低下头不再说话。 如今的剑,能生灵的不过二三,而秦怜身边那位却宁愿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秦怜嘴角扬起一抹与往常不同的笑,“明日把醉月楼的细软收拾好,来相府当差吧。” ———————————————————— 小花在这里先说明一下修为,后面会经常出现,之前写文的时候忽略了这一点哈哈哈。 刚开始就是入门了,灵、或魔修,小、中、大乘境,玄虚,星阶,月卫,月侍,月主,武尊,武圣,武帝,武神,通天,天将,化神 然后就是终极阶段的天道女 也就是天道的继承人 或者可以说是取代者 第32章 五姑娘 半夏回去后,秦怜出了府,她站在城墙上,眺望灯火阑珊的朝都城,思绪万千。 唐妡、师父、哥哥、程铮、母亲,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闪过,下一步,又会是谁会遭冥子钦的毒手?秦怜不敢去想。 夜色笼罩,风中混杂着不远处酒肆传来的喧嚣声,幽幽灯火映照她憔悴的面容。 冥子钦,曾被她狠狠踩在脚下之人,如今却成了最可怕的敌人。她究竟该如何应对? . 翌日,花玉忙完手头之事赶回朝都,听闻秦怜依旧不见任何人,直接来醉月楼找她。 在曹妈妈的带领下,花玉来到秦怜所在的雅间,一脚踹开房门。半夏提着包袱,错愕的站在门口。半夏认得花玉,知道她是秦怜的朋友,行过礼后便匆匆退下。 半夏走后,花玉反手关上房门,拿起秦怜面前的酒壶,狠狠摔在地上。 秦怜弯腰捡起酒壶,笑道:“这是做什么,好好的酒都被糟蹋了。今日我来接半夏进府,这是在醉月楼最后一顿酒了。” 花玉又气又心疼,“接她入府,供你日日酒醉金迷?” 见花玉这么说,秦怜知道她误会了,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花玉继续道,“我真是愈发看不上你了,遇事只会躲在暗处借酒消愁。你不上进,谈何给清衍报仇!” 秦怜沉默了一下,“昨日我见冥子钦了。” 花玉愣了愣,神情一变,忙问,“他和你动手了?” 秦怜不说话,只是默默看向窗外。 花玉走到秦怜身旁,握住她的肩膀,“他再强大又如何,比得过曾站在巅峰的你吗?他的修为如何提升至此,你难道还不知吗。” “那又如何。”秦怜反驳,“他比我手段高明就是了。可惜当初答应妖莲绝不用那旁门左道,否则冥子钦、天河之涧早在和熙盛世尸骨无存。” 花玉心疼她,却更想让她振作起来,“阿莲,从你我相识那日我便知晓,你绝不是这般颓废之人。你不怕吃遍百苦,如今这么说不过是你还没想明白。但你要清楚,冥狗不会留时间给你,你一日想不明白,他便会比你强大一日。若你不改掉遇到事情就躲起来自我消化的毛病,迟早会误了大事。” . 一个时辰后,半夏提醒:“郡主,该用午膳了。” “带上你的贴身之物,随本尊回府。” 阳光洒在她身上,丝毫没有驱散她内心的沉重。她翻身上马,策马向相府行去。街道上的百姓纷纷议,她也无心去听那些杂音。 秦怜目视前方,心中波涛汹涌。冥子钦的实力如今她摸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底牌她也无从得知。若没有花玉和翟子墨,如今的她要对付冥子钦,难如登天。 莲台和鬼门宗的恩怨由两派创立之初便存在,往任两方掌门人无不是两败俱伤,或是暂时压制。 可传到秦怜手中后,莲台是全方面的压制鬼门宗。 然,冥子钦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深知实力不如秦怜,多年来隐藏锋芒,俯小作低,惹得鬼门宗长时间怨声载道。却碍于冥子钦的雷霆手段,鬼门宗众不敢反抗。 冥子钦暗地里花费数年时间研究秦怜的弱点与软肋,隐忍多年,一朝将年轻气盛的秦怜打落神台。 秦怜要的是鬼门宗乃至整个天河之涧在世上荡然无存,而非冥子钦一人。妖莲既斗得过上任鬼门宗宗主,她便不信曾对冥子钦绝对压制的她灭不了鬼门宗。 秦怜紧了紧缰绳,马蹄声清脆有力,踏响她心中的无畏。 . 相府,秦怜本打算去找秦哲说话,路过风雪阁却止住了脚步。 她朝院内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女子掐着秦明婷的胳膊,“你平日不是能耐吗,仗着你嫡姐的势在我们面前装的清风傲骨,现在你嫡姐顾不上你,看谁给你撑腰!”她尖锐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尤为刺耳。 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一把将秦明婷推倒在地,“你不要想着去找她告状,说白了秦明雨是跟你一样下贱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引陛下,谁知道是不是爬龙床换的殊荣。” 秦明婷疼痛中站起身来,眼中噙着泪水,但她却不像往常那样隐忍,破天荒的反驳道:“你身为大家闺秀还知不知羞耻,满口污言秽语。心思怎么这样恶毒,这种话若被别人听去会毁了我嫡姐的名声你不知道吗!” 这番话出乎其他二人的意料,她们愣了神。秦明婷素来懦弱,被人欺负只知隐忍,即便有秦怜这个嫡姐也不敢告状。 身材高挑的女子一巴掌狠狠甩在秦明婷脸上,“谁给你的胆子冲我们大声嚷叫!秦明雨那个短命鬼娘死了,自顾不暇。没了她给你撑腰,你的丞相爹还能为你跟我家交恶不成!” 话音刚落,那高挑女子忽然被一股忽如其来的力量打到墙角,呕出一口血。四分五裂的疼痛蔓延全身,“谁!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本小姐下毒手!”说罢,她便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 她怒视着四周,想要找出对她动手之人。可当她看清楚站在那里的秦怜时,双腿一软,仿佛所有的气力都被抽离,瞬间跪了下去。 “郡.....郡主...” 秦怜伸出纤长的手,扶起满脸是泪的秦明婷,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明婷莫怕,有姐姐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秦明婷的贴身丫鬟拼命挣脱束缚,跪倒在秦怜面前,眼泪如珍珠般滚落下来,哽咽着道:“二姑娘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求您为五姑娘讨个公道……” “她们欺人太甚,在学堂欺负五姑娘我们已经忍了,谁让她们家世显赫。可今日她们竟敢耀武扬威到府里侮辱姑娘您,五姑娘气不过就质问她们,她们却还说……说夫人短命…” 秦怜根本不听那跪着的婢女说了什么,径直走向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神色慌张,支支吾吾的回答:“我……我……” 话未完整出口,秦怜已经忍无可忍,重重一巴掌抽了过去。 “来人,将她们二人拖去风月阁,请江氏。”秦怜的声音令周围的空气也凝固了,她的命令一出,那两位小姐带来的人立马上前搀扶她们两个。 “耳朵聋了?怎么能让客人动手,相府的丫鬟婆子死哪去了!”秦怜狠声。 那扶着两位小姐的婢女被秦怜的气势震慑,手上一松,两个女子重重摔在地上。 相府里的丫鬟不敢再藏,一个个鱼贯而出,匆忙将那两人拖向风月阁。 . 风月阁内,秦明婷的贴身丫鬟不顾乱发披肩,比比划划将事情原本的陈述了一番,分毫不差。 璇玑听完她的话,猛然踹向那瘦弱女子。女子应声倒地,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却不敢再多做挣扎。 璇玑脸上毫无怜悯之色,“欺负人欺负到家里来了,谁给你们的胆子来相府放肆?”对于那些对夫人出口咒骂之人,璇玑从不会心慈手软。 秦明婷见到这副场面,忍不住的瑟瑟发抖。一旁的江氏更是如惊弓之鸟,连大气都不敢喘。 自从她目睹秦怜如何收拾秦水仙之后,在秦怜面前她便再也不敢有半分错处。即便秦怜不在相府,江氏也一直安分守己。 “江姨娘可知为何叫你过来?” 江氏惊恐的低下头,“妾身不敢妄自揣测姑娘心思。”在秦怜面前,她的小聪明和伎俩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秦怜慢慢走近,目光如炬,“今日叫你过来,是让你看看上府撒泼之人该如何处置!” 她的话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同千斤重。 第33章 江氏掌家 江氏闻言,满脸诧异的看向秦怜。她的意思是……要自己掌家?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心里既有些激动又不免恐惧。 秦怜看着江氏变化莫测的脸,探出手指轻敲桌面,打断了江氏的思绪,“姨娘可知这是哪两家的姑娘?” 江氏上前几步,仔细打量跪在地上的两个姑娘,思索片刻,才低声道:“清瘦一点的应是太傅嫡女,李菁菁。另一位……若妾身所猜不错,是现任埕州知府嫡次女周敏。” 秦怜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玲珑,十公主的课程用不着李太傅教了,让他告老回乡吧。自己的孙女教成这个样子,如何能做好公主之师。” 此言一出,李菁菁顿时面如土色,连滚带爬的向前爬了几步,不断磕头,眼泪与汗水混杂在一起,“郡主……祸不及家人……菁菁求您不要将此事牵连到我爷爷,郡主我求您了……” 她的哭诉并没换来秦怜的一丝怜悯,秦怜只是静静看着她。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哪懂朝堂之上的风波云涌,李菁菁怎会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郡主,在朝中有多深的根基和份量。 见秦怜没有反应,李菁菁彻底慌了。若因自己害得爷爷丢了太傅之位,不但会被父亲责打,爷爷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郡主殿下,求您放过菁菁的爷爷。臣女爷爷教导十殿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看在臣女爷爷这么多年苦劳的份上放过他老人家吧……” 李菁菁此时恨不得将秦水仙千刀万剐。若不是那贱人,她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小殿下今年七岁,三岁开始学习。启蒙先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苏嬷嬷,后两年是郡主和端王手把手的教,你爷爷何来苦劳?”玲珑冷不丁的开口,打破李菁菁最后一丝希望。 周敏见李菁菁服软,抓准时机爬到秦怜脚边,声泪俱下哭喊道:“ 都是秦水仙的错,是秦水仙那贱人蛊惑臣女二人来相府欺负明婷。” “前些日子臣女二人结伴去城郊玩耍,碰到被关在荒宅的秦水仙。她颠倒黑白说您陷害让她名声扫地,只能苟活于世。还说明婷在她被相爷关在荒宅后时常去落井下石,说郡主爬龙床的也是秦水仙……” 秦怜对周敏的话并不意外,目光依旧淡然,早已预见了这些乱象。花玉从外面走进来,阴阳怪气说道:“本以为你那庶妹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谁知造谣生事的本事倒是一流。你好心放她一马,却又蹦出来作妖,自寻死路,啧……” 周敏大吃一惊,她原以为秦怜不过是个恃宠而骄的贵女,不曾想,城府竟如此之深。 秦怜看向跪在地上的李菁菁,如同看待一只蝼蚁。“可知你错在何处?” 李菁菁闻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臣女知错,臣女知错。臣女错在不该登堂入室欺辱五小姐,臣女错在不该诋毁郡主殿下……” “竟是还不知错在何处。” 她的话音刚落,璇玑立刻抓住李菁菁的下颚,手起刀落,一节舌头血淋淋的掉到了地上。李菁菁目露惊恐,喉间发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哀嚎。 江氏和秦明婷早已见过秦怜整治秦水仙的手段,此时虽目睹如此血腥的一幕,却也未曾显露惊恐。而一旁的周敏却只是面色微变,随即把头低得更深便再无反应了。 花玉也知晓李菁菁口中说出了什么话,“既然你腿长闲的到处跑,今日本座就打断你一双腿,给你长长记性。” 花玉挥手甩出灵力,李菁菁的膝盖处传出一声骨裂的脆响。李菁菁失了舌头,只能发出“呜呜”的惨叫声,那种痛彻心扉的哀鸣在房间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秦怜斜睨周敏,“不愧是哥哥亲自举荐上位的知府,膝下次女这种场面也能从容应对。你既这般聪慧,那便由你来告诉这蠢货她的舌头是因何没的。” 周敏这才抬头看向宛如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李菁菁,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很快,周敏收敛好情绪,她十分清楚,秦怜这样的人,断不可能为给秦明婷出气而割了周敏的舌头。 “回郡主,臣女猜测……是因李菁菁当众辱骂丞相夫人,事到如今她却还不知悔改。郡主……臣女……臣女说的可对?” 周敏明知秦怜不会对她做什么,可秦怜恶名昭着,上打皇子下斩大臣,让她怎能不发颤? 秦怜意味深长的笑了声,周敏的心跳也随之加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暗自紧张,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在周敏以为自己快要露馅时,秦怜悠然的开口,“倒是个聪明的。回家去吧,顺便把李菁菁丢回李家。” 听到这个指令,周敏心中一凛,但她迅速调整神色,垂下眼帘恭敬回应道:“臣女明白。” 说完这句话,周敏默默退了两步,头也不敢抬的退出了秦怜的视线。 走出风月阁,周敏狠狠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 李府门前,周敏冷冷命令下人将昏迷不醒的李菁菁丢在李府大门口,毫无怜惜之情。 李府的门侍见自家小姐落得如此凄惨,惊恐万分,连忙上前将周敏拦住,不让她离开,迅速请来了老爷。 不一会,满头银丝的李太傅带着几名仆从急匆匆赶了出来。他看见李菁菁如此狼狈,疼惜之情涌上心头,震惊之余吩咐人将她抬进府中疗伤。 他目光阴沉的转向周家的马车,“周家丫头,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老夫的孙女跟你出去一趟竟成了这副模样?” 周家的下人掀开马车上的门帘,露出周敏从容而冷峻的脸。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在相府毛毛躁躁的女子,举止得体、冷静异常的看向李太傅。 “太傅莫气,晚辈尚未怪你家李菁菁差点把我周家上下百余口人推入火坑,您却先指责起晚辈了。”她语气平缓的说道。 李太傅感到不祥的预兆,额头的青筋跳动起来。 周敏继续道:“李菁菁不知天高地厚,听信歹人挑唆,死缠烂打带本小姐去相府撒野。她对郡主殿下出言不逊,公然辱骂丞相夫人,如今她能活着回来,已是郡主格外开恩。” 李太傅眼前一黑,扶着仆人的手臂才勉强站稳。他这一生经历风风雨雨,自诩见过大世面,然,这样的消息却如晴天霹雳,让他心绪难平。 “太傅现下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能让李家上下保住性命吧,晚辈告辞。”周敏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不再多言。 李太傅望着周家马车远去的背影,脸上尽是无奈。无力感瞬间侵满他的心,他喃喃自语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仆从见状忙上前劝慰:“老爷,莫要太过激动,保重身体。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让郡主消气。” “想?如何想!”李太傅怒极反笑,声音中透着浓重的无奈,“唯有立刻进宫觐见陛下告老还乡,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或许才能保全李家!” . 相府,周敏走后。 花玉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为何如此轻易放过那个姓周的?” “埕州知府的嫡长女与哥哥两情相悦,哥哥另眼相看的人,她的妹妹怎么可能是鲁莽冲动之辈。周敏在埕州出了名的对姐姐好,不亲自替姐姐探探相府的水有多深,怎能放心她姐姐日后嫁进来。” “她说那些话为的就是激怒我,让我带她来风月阁。”秦怜语气沉静。 花玉点点头,若有所悟。的确,周敏起初的话里含着试探与挑衅,她步步为营,其实是在深究秦怜的性情和手段。 秦怜扫了一眼周遭,目光停留在沉默不语的江氏身上。不等江氏反应过来,她便吩咐道:“玲珑,你带江氏去找管家,再去账房对接相府大小事物。” 玲珑闻言,施礼领命,带着江氏离开。 秦怜淡然转身,“今日在风雪阁当差之人,杖五十赶出府;大门守卫玩忽职守,放疯狗进来胡乱攀咬,今日当值的逐出朝都,子孙三代不得入城。” 第34章 掌家纷争 刘氏处。 “不好了姨娘……” “慌什么,如今二姑娘刚刚丧母,性子暴躁着呢,你毛毛躁躁把她惹恼我可救不了你。”刘氏眉头一皱,厉声说道。 丫鬟虽心里嘲讽,面上却堆起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唯唯诺诺道:“奴婢知错。是二姑娘吩咐玲珑把江氏带去账房,像是要让江氏接手掌家之权呢。” 刘氏闻言只觉晴天霹雳,气得把手里的钗子狠狠一摔,“你说什么?秦怜让人带江氏去账房了?” 丫鬟听见钗子的坠地声,吓得身体一抖,急忙低头。刘氏的怒火并未就此平息,她抬起手狠狠给了丫鬟一巴掌。 丫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刘氏家世平平,嫁过来只带了一个婆子,那婆子还是秦云遮未接她入府前派去照顾秦水涛的。自刘氏入府,她便被分到刘氏身边伺候,每逢刘氏心情不顺,总爱拿这个她出气。 她心里明白,此刻若哭了,接下来会被打的更狠。 丫鬟忍着眼泪,忙劝说道:“姨娘,奴婢知您心中有气,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您还是快去账房看看吧,可不能让江氏一个馆里出身的戏角儿占了便宜。” 刘氏听了丫鬟的话心急如焚,江氏一个戏子出身的居然敢觊觎掌家权,她绝不能坐视不管。 路上,丫鬟望着刘氏慌张而狼狈的身影,眼中嘲讽之意毫不加以掩饰。 真不知道这蠢货没了老爷那点子旧情还能不能在相府这龙潭虎穴中生存下去。 主母已故,谁又能让二姑娘改主意? . “姨娘可都清楚了?” “妾身清楚了,今日劳烦姑娘费心。妾身谢过姑娘,不如玲珑姑娘去我那处喝杯茶,歇一歇。”江氏立刻回应,言语尽显恭敬。 未等玲珑作答,刘氏尖锐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带着刺人的气势:“江氏怎么在这,账房重地,岂是你我二人能来的?” 看到刘氏出现,玲珑眉头微皱,表达出明显的不耐烦。“刘姨娘既知自己不配来账房重地,现下算明知故犯吗。” 江氏忙不迭地附和道:“是啊姐姐,妹妹是得了二姑娘的吩咐才来账房,二姑娘之命,妹妹不敢不从。此地姐姐来不得,还是快些回去吧。” 此言一出,刘氏眼睛微眯,呵,这是拿秦怜压她呢。“江氏,二姑娘年幼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虽说你入府时日尚短,但你以前攀附上名门权贵的姐妹,没同你讲过规矩不成?” 江氏脸色一红,被刘氏羞辱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打狗还得看主人,虽说玲珑不想管她们妾室之间的明争暗斗,但如今秦怜亲自下令让江氏掌家。 有人想从中作梗,她自然不答应。 “规矩?二姑娘吩咐下来的便是规矩!就算它不合礼数,那它也会变得符合礼数。姨娘若还有异议,大可自行去找我们姑娘说去,”玲珑声音冷峻,半点不退让,“我可提醒姨娘一句,今日李家千金刚刚惹恼了姑娘,姨娘过去怕是要被迁怒。” 刘氏气得胸口起伏,但对玲珑的威胁无从反驳。她料定玲珑所言不虚,心中百般不甘却无计可施。 玲珑看着哑口无言的刘氏继续道:“看来姨娘是没有意见了,劝诫姨娘莫要质疑我们姑娘。我记得府上原来有个邓姨娘,有一日吓得豆花炸了毛,第二日便被人在城郊的沼泽地发现。姨娘说,这是不是虐待动物遭来的天谴?” 刘氏瞳孔猛的一缩,心底泛起寒意。邓氏!她自然记得,当初邓氏病故她还出了一份力。 曾经以为是天意使然,如今玲珑提起,想来是秦怜一手促成。 . 风桐苑内,秦怜怀里抱着一只猫,另一只手端着茶盏,“哥哥日后要慎行,莫要一人落单。” “何出此言?” 秦怜眨了眨眼睛,掩饰住内心的波澜:“无事,明日我会送人过来。哥哥身边除了阿德,其余人都换了吧。” 秦哲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掩饰好情绪后道,“小怜不再像以前那样消极就好,哥哥也放心了。不过这次你是要去哪里,又何时归来?” 秦怜放下茶盏,笑道:“还是哥哥了解我,根本瞒不住你。我打算年后出去闯一闯,看看和熙的大好山河。” “小怜连哥哥都骗。”秦哲苦笑着站起身,回忆起往事:“自你五岁那年,便开始与姑姑时常早出晚归,后来你们二人离家的时间愈发的长,一同出走十天半个月才露一面。我们曾多次询问你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们总是有完美的理由搪塞。可母女连心,你我一母同胞,你究竟是和姑姑游山玩水去,还是另有所图,我和母亲心里都猜到一二。” 他语气变得沉重,“你性格桀骜,三年前你满身是血背着气绝的姑姑回来,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变得暴戾、沉默寡言,行事越来越无法无天。原本我们还疑惑为何宫中那位始终对你包容,直到四国朝会后我们才算知道。” 秦哲继续说道:“母亲已逝,外祖年事已高,你是莲台名声在外那人,你的前路必然艰险重重,若可以,哥哥愿与你并肩走下去。” 秦怜在一片沉默中放下怀里的猫,走到秦哲身侧,“年后我便要动身前往极北之地,归期未定,此次回程至少要等到小妹称霸那片土地。” 秦哲眉头紧锁,极北之地......那是诸侯国之外皆是混乱之局,毫无章法。极北之地更是险恶重重,尽是些笑里藏刀的狠角色,要在那成就霸业谈何容易。 秦怜明白他担忧的是什么。静默许久后,她拿起披风披在身上,目光渐深,伸手接住了空中飘落的雪花,转头对秦哲莞尔一笑:“哥哥,天真是凉了,都下雪了。哥哥觉得,北夏的王如何?” 秦哲闻言,悬挂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北夏的王都被秦怜玩弄于股掌,想必在极北之地她应当也如鱼得水。 不过后来,秦哲悔不当初。他低估了秦怜的敌人手段之狠辣。 秦哲揉了揉秦怜的头,“小怜尽管放手去做,若累了就回朝都。一定记得,你在北夏总有一个为你遮风挡雨的兄长。” 听着哥哥的嘱托,秦怜眼眶逐渐湿润,她想,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切。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她愧对师父,愧对程铮,也愧母亲。秦怜暗自发誓,她会拼尽全力护好身后之人,也包括那个曾让她伤透了心的父亲。 秦云遮可以为了官途与她决裂,为了秦水仙在她面前上演一场偷梁换柱,但她始终无法挥剑向自己的父亲。 她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善人,为了大业她甚至会选择牺牲天下人的性命。若不是程铮临死之前让她莫再滥杀,许多得罪过她的人早已命丧黄泉。如此一个无恶不作的人,面对间接害死她母亲的凶手却始终下不了手。 楚氏离世后,秦怜曾无数次想过弑父,却被心底最后那一丝父女情强压下来。 . 离开风桐苑,身后的侍女为秦怜撑起伞,由她在雪中踱步。 秦怜时而抬头看看漫天飞舞的雪花,身影显得寂寥而凄清。 第35章 忆旧事 不知不觉间秦怜走到了梓兰苑,抬头看向那熟悉的匾额,她不由得微微恍神。 原是走到这了。在她儿时记忆中,除去风月阁便是此处跑的最勤。如今年岁渐长,她却再也没有勇气踏进梓兰苑。 遥想着母亲在世时,总觉得日子还长,总以为时间会为她留下更多与母亲相处的时光。一直幻想着,有一天,母亲会亲眼见证她成婚,抚摸她的孩儿,她们会一起迎接每一个朝阳,每一阵春风。然,命运无情的夺走了这一切。 “棉袄披风不少裹,抖什么抖,板子挨少了不成。”一声厉喝打破了秦怜的思绪。 厉声惧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随行婢女耳边萦绕。那声音的主人,正是风月阁所有下人的噩梦。 听见璎珞的训斥声,秦怜笑道:“寒冬腊月抖便抖了。你嘴巴倒是厉害,吓得她们大气儿不敢出。” 璎珞走上前,“爷,外面冷,还是先回吧。” . 雪花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不多时便覆盖了整座朝都城。原本繁华鼎盛的朝都,如今被大雪笼罩,格外静谧。 鹅毛大雪将街道铺成一片银色的海洋,所有喧闹都在这皑皑白雪中变得柔和许多,挨家挨户都在上演阖家欢乐的温馨戏码。 大街小巷里,红灯笼与白雪交相辉映,孩子们在雪地里嬉戏打闹,欢声笑语一片。 城郊一处荒宅中呈现的却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这里没有温暖的灯光,没有欢乐的笑声,只有冰冷的寂静。 荒宅的院子里,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女人跌坐在雪地里,身上的衣物残破不堪,头发凌乱,脸上泛着青白的冷光。 她撑着双臂,不断向后退去,眼神中充满恐惧和绝望,口中不停祈求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不要……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璇玑…… 我求求你放过我……” 她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凄厉。“你饶我一命,秦明雨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我是相府四小姐,我会去求我娘,求我爹,让他们给你银子……你要多少都可以……” 无论秦水仙如何痛哭求饶,面前之人毫不动容,仿佛她的哀求根本没有进入对方的耳朵。璇玑眼中带着无尽的寒意,一脚踩在秦水仙的膝盖上,毫不留情面。 “还以为是秦相救你?”璇玑冷冷看着秦水仙,声音中饱含讥讽,“若莲台之主铁了心要你死,谁敢容你苟延残喘存活至今。” 骨裂之声在寂静的荒宅内响起,秦水仙清楚感觉到剧痛从膝盖处传来,痛彻心扉。她的泪混合着雪水,流淌在冰冷的雪地中。 璇玑无视秦水仙的痛苦,踩着她碎裂的膝盖欺身而上。从袖中拿出一套针线,毫不犹豫的将针线穿过她的嘴唇,一针一线地缝合起来,将她的呻吟和求饶彻底封在唇间。 大雪继续落下,覆盖着这一切,仿佛在诉说这座古老都城中那数不尽的悲欢离合。荒宅中的一幕与远处的欢声笑语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 风月阁被一种神秘的氛围所笼罩,茶香随袅袅的烟气飘荡在室内,似能穿越时空,勾起人们心中的回忆。秦怜安静的坐在窗前,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陈年旧事: 北夏皇在还是瑞王时曾有五个儿子,太子比贤妃之子晚出生几日。李贵妃那时的身份还是瑞王的侧妃,时刻忧心贤妃之子会不会挡了她儿子的仕途路,从未想过北夏皇会不会看重一个拥有他国血脉的孩子。 她满心想的都是为自己亲生儿子扫除所有障碍。李侧妃买通了两个婢女,指使她们将贤妃之子推进水里溺死。然,其中一个婢女在最后关头动了恻隐之心,将贤妃之子偷偷带离皇宫,丢弃在最贫瘠的极北之地。 多年后,秦怜一次外出偶然在极北之地遇见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年。少年面容清秀,眼神如星辰般明亮,秦怜一见到他,便觉得他与东陵帝有几分相似。尤其那眉眼间的神韵,更是与北夏皇宫中的贤妃如出一辙。 一个念头在秦怜心中滋长,立即命人秘密调查当年的事。当时虽没证据证明这个少年就是贤妃的儿子,但那张与东陵帝和贤妃八九分相似的脸却让秦怜心中笃定,决定拉他一把。 秦怜对少年道:“想不想知道你母亲身在何处,想不想找到那害你们母子分离二十余年的恶人报仇?” 少年抬起头直视秦怜的眼睛,“阁下的意思是,不是母亲不要我?” 秦怜只觉得面前之人榆木脑袋。“你就说想不想。” 少年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铿锵有力的回答道:“想,我想!”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在极北之地这个每日冻死几个人早已成为寻常事的地方,他能活到现在,全靠村子里的人心善。 他被一对善良的六旬夫妇收养,老夫妇待他如亲生孙儿,虽不富裕,但总能找出点食粮维持生活。然,六年前老夫妇相继离世,只留下他一人。 老夫妇告诉他:他们唯一的遗愿便是他能好好活下去,若有一天他的父母找到他,便跟父母走吧,不必守在这寸草不生之地受苦。 少年眼里散发着炽热的光芒,那是对未来的期待。秦怜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沉寂已久心脏重新跳动,她淡淡道:“跟本尊走,待时机成熟,自会让你与母亲相见。” 然而少年脸上却显现出一丝为难,秦怜见状,泛起的笑意迅速消散,“你不愿意?” “不不不。”少年连连摆手,神情急切。“只是我爷爷奶奶的坟墓还在这里,他们只有我了,我若走了便没人会记得他们,也没人会为他们扫墓。” 秦怜点了点头,“好办。等会让人跟你去坟墓看看。”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少年听罢,疑惑问道:“去我爷爷奶奶的坟地做什么?” 秦怜淡然自若吐出两个字:“迁坟。” : 秦怜眼中浮现些许不耐,她放下茶盏,遥望窗外,陷入短暂的沉默,慢慢开口问道:“程谨学得怎样了?” “属下前几日前去查看,约莫有个七八成。爷是想提前动手吗?” “几年过去才学了这么点,想提前动手都没机会。让他再加把劲,七八成的水准怎么把程灏踹下台。”秦怜话落,手指按在眉心,似乎想缓解那沉积的疲惫。 花玉撩起胳膊上的轻纱,为秦怜按揉太阳穴,试图减缓她的疲劳。轻声安抚道:“几年时间能学到七八成算是不错了,你莫要操之过急,到头来自己头痛罢。不过,既觉得他愚笨,耗费时间和精力培养他做甚?何不直接培养你姨母的儿子,与你也亲近。” 秦怜摇了摇头,低声道:“姨母此生的夙愿是岚哥和阿瑶平安顺遂的度过余生。没有人会一成不变,我不能保证岚哥身居高位后是否还能保持现在的模样。”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需要的是一个傀儡皇帝,一个在我手中随时可控的存在,一旦他不听话,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花玉静静听着,不再言语。 “我培养皇帝的目的,是要他替我过五关、斩六将,打破眼前一切障碍。我怎能舍得让我亲近之人带头送死?” 秦怜抬眼望向远方,“人心如海,一旦权力落在手中,谁又能保证不被其吞噬?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彻底掌控的工具,而非难以驯服的狼。” 第36章 斩断红尘 翌日清晨,秦怜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由侍女为她梳妆打扮。 今日要去金光寺为楚氏祈福,秦怜一身黑衣,不曾佩戴任何发饰,以黑色绸缎将三千白丝高高束起。素衣黑缎的映衬下,颈间那枚平安锁格外醒目,那是楚氏特意为她求来的,以祈愿她一生平安顺遂。 程瑶昨日被皇后责骂,便悄悄来秦怜这里“避难”。听说今日秦怜要去金光寺,早早的就起了床。 许是知道今日去金光寺做什么,程瑶并未同往日般吵闹,安安静静跟在秦怜身侧。 . 金光寺内氤氲的香烟飘散,让人心生宁静。 秦怜身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神情肃穆默诵佛经。香炉里的线香不紧不慢的燃烧着,微光点点,和这缕缕经声共鸣。 诵经结束后,花玉起身走到秦怜身旁,把她扶起。 古刹的钟声依旧悠长绵延,几人缓步朝寺外走去。 刚走出大殿,一个小沙弥却跑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小沙弥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见过郡主。” 秦怜点头回应。这小沙弥她认识,是虚空大师座下弟子。虚空大师曾多次在秦云潇遇难时雪中送炭,秦怜对大师也是格外熟悉的。 “禅修小师傅怎么过来了,可是虚空大师算出了什么新的趣事?” 小沙弥双眼闪烁庄重之光,低声答道:“小僧不知,师父只吩咐小僧候在此处,待郡主诵经结束后将您请去他那处。师父说,他推算出了郡主日后之路,想请郡主过去探讨一番,顺道喝茶叙旧。” 秦怜闻言轻笑一声。看来,有些故人是不得不见了。 她把程瑶交给花玉,“看好阿瑶,我去去就回。” 花玉点头应允,接过程瑶的手,目送秦怜随小沙弥的步伐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 金光寺偏僻处的一间禅房内,氛围静谧而深沉,似乎与外界的喧嚣隔绝。窗外的古梅静静绽放,似乎昭示着冬日的寒意,与有些人内心的孤寂。 秦怜静静坐在蒲团上,对面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和尚,面容慈祥,却又透着岁月的智慧。 老和尚双手轻握一把粗瓷茶壶,他为秦怜斟了一杯茶,茶水在杯中轻轻荡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秦怜接过茶杯,茶水滚烫,一如她心中那点温暖,早已被尘世的风霜磨去了大半。 老和尚缓缓说道:“今年是多事之年,悲欢离合,郡主多有体会。” 秦怜低首沉思,那些离别像是一场又一场的梦,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闪现。 “冥冥之中,命运犹存,仍有时机明来。” 老和尚继续道,声音富有力量,透过他的双眼,似乎可以看到一片浩渺的苍穹。 秦怜听虚空大师所言,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些沉睡在心底的疑问,都在等待虚空大师一语破的。她急不可待的说道:“红莲资质愚钝,还请大师明示。” 虚空大师轻笑,眼中闪过意味深长,“老衲只是随口一说,世间万物讲究一个‘缘’字,若是有缘,郡主自会明白,如今郡主不明白,是时机未到。” “昨日老衲算出三字,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其中之理,不知郡主可为老衲解惑?”虚空大师忽然话锋一转,目光和善的望向秦怜。 秦怜心中翻起千层浪,三字何意?是暗示,亦或是预言?虚空这老头从来不会无故而言,话中必有深意。 可他说时机未到,她也不好继续追问。 “师父在世时总说红莲愚笨,大师都参悟不透的天机,红莲岂能看透。不过,大师确定是字?” 虚空大师目光深邃,如远山流云,“郡主莫要自谦。不管郡主是否真的资质愚钝,缘分所至,天道自明,郡主未必看不明白其中玄机。” 见虚空大师故作高深的模样,秦怜顺水推舟道:“推算出字来可是闻所未闻,既然大师这么说了,红莲不妨试一上一试。” 虚空闻言,颤颤巍巍起身,拄着拐杖走到窗前的书桌旁,小心翼翼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递到秦怜面前。 那是一张老旧的纸条,上面苍劲有力的写着三个字:情、智、愚。 秦怜盯着那三个字,饮了一口茶淡然道:“这有何难。” “情无非就是情爱,智指智慧,愚便是愚笨。” 她的话语尚未落地,虚空大师立马接话道:“智者不入爱河,愚者为情所困。” 此话一出,秦怜脸色骤变,手中茶盏应声而碎,“本尊是智是愚,还轮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虚空大师见秦怜如此反应,似早有预料,默默清理秦怜捏碎的茶盏,脸上笑意不减。“郡主何必气恼,是愚是智,郡主自有思量。” 秦怜起身冷笑一声,“好一个莲台老祖!死了几百年还能设计我姑侄二人卖命这么多年,回去我定要刨了他的坟,看看骨头是不是黑的!” “本尊不管妖莲临终前跟你交代过什么,但你若敢伤害本尊身侧之人一根手指,本尊保证,整个金光寺都会遭你连累。” 秦怜的声音寒冷如铁,几欲刺穿耳膜,是警告,更是威胁。 虚空大师顿住手里的动作,“红莲,你应该明白,莲台之主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忍心看到莲台数十辈包括你师父的心血,皆因你的私心覆灭吗?做人要懂得感恩……” 秦怜一脚踹在凳子上,凳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别拿恩情大义来压我!让我弑父杀亲保全莲台就是懂得感恩吗?为莲台,让我亲手屠戮我楚秦两氏族人成全大义,我的族人又有什么错!” “你别忘了,当年我师父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让你们探天一族留下你这最后一丝血脉!” 虚空大师的情绪也逐渐激动,目光凛冽,“你简直冥顽不灵!妖莲当初也是断情绝爱,抛夫之后才大功毕成的不是吗?” “是,她的确成功了。可后来呢?还不是为了莲台的百年基业自寻死路。既然下场都是不得好死,为何本尊不能不断红尘!”秦怜的声音愤慨激昂,字字珠玑。 秦怜对莲台的感情是复杂的。莲台之主给她姑姑洗脑,让她姑姑宁愿自寻死路,也不愿让莲台葬送在自己手中。 她自小被秦云潇带入莲台,和莲台那些人一起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如今她不过是想一改莲台之统,让莲台之人不再过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为何一个两个都要反对她呢? 虚空大师冷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复杂,“当年,妖莲在你全方面压制天河之涧时妇人之仁,这才给了鬼门宗对她出手的机会,你还不明白吗?不能对任何人心软。” 虚空大师话落,屋内沉寂许久,二人皆不说话。 窗外白雪茫茫,寒气渗进屋内,带来无尽的凄凉和孤寂。 秦怜终于开口,声音坚决,“该如何做,本尊心里自有定夺。” 虚空大师叹了口气,眼中透出无奈与痛悔,“是我探天一族对不住你。” 若不是当年探天一族的老祖宗为攀附莲台,将推算出秦怜能带莲台走向盛世之巅的天机告诉莲台老祖,秦云潇也不会被牵连进这场混世之乱。 可在他们眼中,秦怜就是为莲台而生。那种宿命感侵蚀了她的自由和幸福,也注定了她的命运会充满血与泪。 秦怜闭上眼,脑海中泛起无数记忆碎片,悲欢离合,隐忍挣扎。 最终,她选择将这些情感压在心底。 纵使前路漫漫,荆棘密布,她也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不为莲台,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为了那颗不甘被束缚的心。 第37章 玲珑的故人 数日后,年关将近,宫里正在举行盛大的宫宴。 风月阁,秦怜正在庭院练剑,她的剑法如行云流水,银剑在阳光下闪烁寒光。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怜剑法又精进了。” 秦怜闻声停下动作收起银剑,看到站在门口的秦哲,欢欢喜喜的小跑过去。“哥哥怎么来了,今日不是宫宴吗,为何不随他去宫里赴宴?” 秦怜着实有些意外。 秦哲温润的笑着,“本来是要随父亲同去的,但忽然想起你今年出席了不少宴席,便想来叫你一起去。阿瑶那般黏你,你去了她定会高兴的……” 秦哲滔滔不绝的劝说着秦怜去参加宫宴,显然不愿她错过这个重要的场合。 正当秦怜沉吟不决时,秦哲无意中提到“大公主也回来了”,这句话在秦怜耳中如石子投入湖心,激起她心中的波澜。 秦怜面上笑意依旧,眼里却闪过阴鸷。 程情,这个名字对秦怜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大公主程情,温婉的外表下却完美继承了北夏皇那副德行。 程情未嫁去南疆之前,对年幼的曲怀笙有过不应有的心思,这一秘密被秦怜无意中得知。 秦怜便一手促成程情嫁往南疆和亲,借机掩盖了这一丑闻。若不是顾及程铮的面子,程情怕是一辈子也无法离开宫墙。 秦怜不动声色的说道:“哥哥先去,我随后就到。” . 风月阁内,琳琅满目的珍宝映衬着华丽的帷幔,散发出一派奢华之气,玲珑正轻柔的为秦怜梳妆。 “他应该也来了,你可要回避?”秦怜轻声询问。 玲珑的手没有一丝停滞,依然自若的理着秦怜的发髻,声音平静如水,“不必,该回避的是他,我从不曾做错什么。” 秦怜轻“嗯”一声,接着吩咐道:“此次是年宴,程郇母子不会缺席,琉璃记得带上新培育出的小可爱,给他们试试。” 下蛊,那便看看谁的手段更厉害。 琉璃一听,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 璇玑坐在一旁看着琉璃,打趣道:“爷,医毒这两样琉璃确实拿手,但养蛊,她行吗?” 琉璃听见,翻了个白眼,半是生气半是无奈的说道:“璇玑!你可不要小看本神医,我可是除师父外,和熙最厉害的医师了。” 璇玑笑嘻嘻的戳了戳琉璃的腰,继续挑逗道:“真的吗?” 琉璃一跺脚,有些愤愤的回应:“自然是真的!” . 宫里,宴会进行到一半之时,随着内侍一声“朝阳郡主到”,众人纷纷转头,眼中透露出各式各样的情绪,有紧张,有好奇,也有暗中观察的敌意。 大殿的门缓缓打开,秦怜款步走进。 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肌肤如玉,娇如仙子,犹如琼花落雪,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白发配上这张脸却是一点不显突兀。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魂。 若是不知眼前这位雷霆手段,大殿之上不知要有多少青年才俊甘愿拜倒在她裙下。 秦怜轻扫一圈大殿,先是看向略显尴尬的北夏皇,又看了看坐在她席位上的大公主和南疆的良王,冷冷开口:“大公主真是本事见长,良王也是一如既往的穷不值。” 大殿内的气氛骤然紧张,南疆良王不动声色的起身,端起酒杯举向秦怜,“本王倒是觉得,郡主与本王半斤八两,何必五十步笑百步?郡主和本王谁也莫要取笑谁了。”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显得豪爽而自信。 北夏皇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南疆良王却再次开口:“看来北夏王是未曾准备郡主的席位。郡主若不嫌弃,不妨来本王这里坐下。本王和郡主多年未见,可要好好叙旧。” 南疆良王言语之轻浮,让在场的老国公等人不禁心生愤怒。 玲珑从秦怜身后走出,上前一步对南疆良王说道:“请王爷注意自己的言行。王爷坐在我家郡主位子上,请我家郡主蹭座,这反客为主的本事还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来的。” “大公主也是,良王见识浅薄,公主自小长在北夏,怎就不知出言提醒?平白让良王出这么大丑。” 秦怜会出席的宴席都是提前打点好的,先前就有出席年宴的意思,玲珑提前添置了不少东西。 北夏皇每次宴席也都会为秦怜准备座位,纵然她不来,也要为表子虚之意。今年他以为秦怜会像往年一样不出席,便安排了南疆良王和大公主坐在那里,以示对南疆的重视。 南疆良王神色复杂的凝视玲珑,这个女人,曾陪他经历过那么多苦难,却依旧像她主子一样无情。 南疆良王内心的苦涩无处诉说,在别人眼里,他对程情是一见钟情、痴情不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桩婚事他从未有过选择的余地。 即便明知程情是个罔顾人伦的东西,他也只有沉默接受,无从抗拒。 玲珑本是南疆贵族之女,却命运多舛。幼小的她目睹母亲被父亲的侧室阴谋陷害至死,在那个本应保护她的家中,她居然成了最可悲的存在。 那侧室不仅没有怜悯之心,反而不断的谩骂毒打她,抹去她作为嫡女应有的尊严,让她沦落得连普通家仆都不如。 父亲病逝后,长辈之失仁已成定局,侧室得势,毫不犹豫将玲珑赶出家门。玲珑自此从贵族之女,沦为一个风餐露宿的乞女。 正是在这个时刻,南疆良王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作为她的青梅竹马,良王收留了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 彼时的玲珑年幼天真,很容易被良王的甜言蜜语迷惑,心甘情愿依靠他、相信他。 自七岁起,她就伴在良王身侧,随岁月流逝,她将心血毫无保留的投入其中。为他出谋划策,帮他在那复杂的政局中稳步攀升,长达六年不辞劳苦,终于助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步步高升,成为南疆先帝寄予厚望的重要人物。 然,良王得宠之后,屡次背着玲珑在外寻欢作乐,这种背叛的行为终有一天被玲珑察觉。愤怒的她当即找到良王大闹一场,但良王见被玲珑知晓,索性破罐子破摔,即刻下令软禁玲珑,更是变本加厉夜夜笙歌,不时带着外面的女人回府公然挑衅她。 再后来,外面的女人怀孕了,误以为是玲珑的嫉妒让良王无法纳她进府,心生怨念,恶毒的安排刺杀玲珑。 然,良王对玲珑爱得深沉,六年来都不舍得碰她一下,得知此事后当即将那刺杀未遂的女人五马分尸,藉此消除后患。 此事并未在他的生活掀起波澜,他仍然是那个风流浪荡在外享乐的男人,丝毫没有考虑那次险些丧命的变故,是否在玲珑心中留了下阴影。 良王的爱,是对玲珑的依恋不舍,也是对外面繁华世间的贪图享受。 游历至此的秦云潇不由心生怜惜之情,问明情况后,她将玲珑带回莲台。 从此,世间再无南疆世家之女赵慧灵,只有莲台赵玲珑。 随时间流逝,玲珑变得愈发成熟稳重,如一柄在烈火中千锤百炼过的宝剑。当年的苦痛和无助,在她心中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使她更为坚强,也更为冷静。 . 良王身旁的程情自是捕捉到了夫君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情绪,心里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冷意,忍不住笑出了声。 已经六年了,成婚至今,她早已将自己的心门向他敞开。可眼前这个男人,她名义上的夫君,从未真正属于她。 她的丈夫无时无刻都在牵挂另一个女人,那女人偏偏还是秦怜麾下的婢女。 程情的手在桌下悄然握紧,由指尖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掌心,痛楚在她心底蔓延。 秦怜当年逼迫她嫁到南疆,如今她的婢女又霸占着她丈夫的心绪不肯归还! 第38章 什么情谊 秦怜身后又走出一位女子,少女粉唇蠕动,轻声说道:“原是大公主和王爷霸占了我们郡主的位子,郡主来了,二位不该起身给郡主腾地方吗?” 众人纷纷侧目,仔细端详那少女的模样,她是唐妡吗? 不,她不是唐妡。 面前的少女显然比唐妡年轻许多,且气质也略有不同。唐妡傲骨铮铮,绝不会在除帝王外任何人面前低头,更别说如此刻意维护他人了。 眼前的少女却一口一个“郡主”,表现出对秦怜的极度忠诚。 若不是秦怜这尊煞神站在大殿中央,诸多贵女定会起身,狠狠压制这黄毛丫头的气焰。然,大殿上坐的多数是与秦怜同朝为官之人,他们都深知秦怜脾性。 别看她此刻满脸笑意的站在那,但谁知道她下一刻会不会突变脸色。 关菲见大公主居然充耳不闻,微微皱眉,转头对琉璃道:“啧,琉璃领主,今日奴可算知道了什么是鸠占鹊巢。奴虽出身低贱没读过书,可也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拿来不会安心。大公主也不嫌臊得慌,坐在主儿的位置上明显格格不入,这般不长眼色,真是一国公主吗?” 关菲的话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权贵都能听见。 秦怜目光扫过关菲。不愧是花玉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物,也不愧生了张与唐妡十分相似的脸。 关菲这把温柔刀,可比唐妡强上千百倍。唐妡出身显赫,既放不下身段去迎合他人,更不屑于装那白莲花。 程情的脸火辣辣的,仿佛被谁打了一巴掌。 秦怜她动不起,赵慧灵跟了秦怜那么多年,身份自然是跟着水涨船高。可现如今这跟唐妡长了同一张脸的死丫头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下贱胚子,也敢当着这么多人编排她? 程情一拍桌子,声音如雷贯耳,“放肆!本王妃是北夏大公主,是南疆的良王正妃,你是什么身份,也对本王妃说教。” “郡主妹妹,是姐姐坐了你的位置惹你不快,可你也不能唆使下人这般羞辱姐姐啊。” 秦怜挑眉,唆使?这个时候还不忘把矛头指向自己,程情真的蠢的无可救药。她都怀疑程情是不是在良王的后院跟那些侧妃争宠,让人把水倒进她脑子里了? 她朝内侍招招手,立刻有人搬来一把椅子。秦怜就坐在大殿中央,直勾勾的看着程情夫妇。 “良王正妃?”秦怜微抬下巴,“这身份真是让人不得不尊敬啊。” 程情一紧张,不小心触碰到桌案上一个精致酒杯,眼见那杯子从桌面滑落,伴随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杯子跌落在地,四分五裂。 只见琉璃兴奋的蹦出来,换上一副严厉的样子厉声斥责道:“大公主怎会如此不小心!” 良王见琉璃这般斥责程情,顿时心中不快。虽然程情不慎打碎了酒杯,但她毕竟是他的良王妃,而且话说回来,这么点小事值得大张旗鼓吗?更何况,还同着玲珑的面。 他眉头紧锁,冷声道:“不过一个酒杯而已,用得着这般大呼小叫吗?吓到本王的王妃可怎么办!” 琉璃自然不甘示弱,上前几步,“王爷,大公主弄坏的酒杯,原材料可是千珏公子跑遍大半和熙盛世,耗费大量时间才找到的九种优质水晶,并由泰山老人亲手制作。为了打造这个酒杯,千珏公子可是答应给泰山老人做半年的苦力才换来这绝世佳品。” 不待良王发问,琉璃又紧接着说道,“就算大公主把整个南疆送给我家爷做歉礼又能如何?若因此事千珏公子和我家爷生嫌隙可怎么好,他们二人多年来的友谊要因大公主一个愚蠢失误买单吗!” 琉璃一口气连珠炮般说了一大段,几乎气喘吁吁,她向站在一旁的关菲使了个眼色,关菲立刻领会,快步至秦哲桌案前,端起茶杯匆匆递给琉璃。 琉璃接过茶杯,猛饮一口才平复了几分气息。 众人听罢琉璃的话无不心里一颤,南疆良王更是面色难看。 程情此时已被吓得面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整个人微微颤抖。 她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眼神激烈的看向身旁服侍的宫女,眼睛一瞪,怒火中烧的吼道,“为何不提前告知本王妃!” 那宫女被程情的刁难逼得战战兢兢,身子如筛糠般抖擞,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声音带着颤抖:“奴婢...奴婢先前跟您说过,郡主的物件儿都极其昂贵,甚至有一些难以估价...可是...可是是您不听劝阻,执意要坐在郡主位子上,当时还嫌奴婢啰嗦...” 宫女心中惶恐,生怕因程情连累自己,一番解释后便默默低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程情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瘫软在椅子上说不出半个字。她毁了千珏公子的心血,这意味着她接下来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她全完…… 良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程情一眼,心底不知咒骂了她多少次。 然而,程情闯的祸,他也逃不了干系。 他只能赔着笑脸走到秦怜身边,“郡主这是做甚,不过一个茶盏罢了,何必要为这种小事锱铢必较,坏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呢?” 秦怜笑意消退,抬头看向良王,“良王财大气粗,本尊钦佩不已。不过什么叫一个茶盏罢了?那是本尊的挚交好友所赠,莫说它价值不可估量,就算是垃圾堆捡来的残次品,那也是墨玄送给本尊的!” 她微微停顿,语气愈加冷冽,“情谊?本尊跟你哪儿来的情谊?” “是你负了我姐姐六年陪伴扶持之恩的情谊,还是你妻子对我竹马生起鹑鹊之乱的情谊!” 秦怜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琉璃,捡起碎片塞给良王妃,若拼不好这个酒杯,便派人告诉墨玄,让他来处理。” 见秦怜变脸,在场诸人心中对程情夫妇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千百次。好端端的,惹怒秦怜,他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程情夫妇被秦怜一番话质问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作答。秦怜此举,无异于将他们架在火上烤,内心的煎熬难以言喻。 “来人,”秦怜高声喝道,“将这大殿中属于本尊的东西全拿去烧了,安排新的过来。” 她的命令如雷贯耳,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震颤。宫女们立即行动起来,快速而有序的开始清理大殿。 一时间,秦怜的威严彻底显现,谁也不敢再置一词。 第39章 母子反目 新的席位在北夏皇左下方,原属于李贵妃的位置。 李贵妃目光阴鸷,死死瞪着程情夫妇。若不是程情夫妇占了秦怜的位置,她堂堂贵妃,何至于与一般妃位同席? 刚消停一会,程郇却又闹出了幺蛾子。 只见程郇将站在身后侍奉的宫女悄悄叫到身边,在宫女耳边耳语了一番,宫女点了点头,便匆匆走到白贵嫔身边轻声低语几句。 白贵嫔面色剧变,连眼神都变得慌乱不安。她踉跄的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高居龙椅的北夏皇徐徐一礼后,柔声道:“陛下,妾许是酒喝多了,身子有些不适,可否先行回去歇息?” 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秦怜冷笑一声,带着一份咄咄逼人的冷冽,“贵嫔早不难受晚不难受,偏在本尊落座后身体不适,看来是本尊晦气,惹得贵嫔膈应了。” 身体不适是假,蛊毒发作是真。 秦怜一手策划的好戏,怎会让白氏母子轻易蒙混过关,要得就是白氏母子身败名裂。 北夏皇只觉得越来越失望,以往白贵嫔不知秦怜的真实身份便罢了,如今知道了她却依然与秦怜作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北夏皇握了握皇后放在桌案下的手,皇后心领神会,转而对白贵嫔道:“这喜庆的日子,贵嫔妹妹还是再忍忍吧,宴会不多时便结束,妹妹可莫要坏了这好兆头才是。” 白贵嫔一时之间面色难堪,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程郇,目光中透着无奈,却不敢流露太多情绪,只能深吸一口气福身称是,随即慢慢挪回自己的座位上。 程郇此刻遭受琉璃所施的蛊虫折磨,浑身如火焚身,极度难受。他满眼狂热的盯着白贵嫔,眼中充满不堪言状的渴望。 白贵嫔身为后宫妃嫔见惯了各种场面,但程郇那炙热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她狠狠瞪了程郇一眼,试图用冰冷的目光压制他的狂热。 时间滴答过去,又是一盏茶的工夫。程郇最终无法再忍受蛊虫带来的折磨,他猛的起身,大步走向白贵嫔,拉起她的手腕执意将她带向后殿。 北夏皇的脸色如同墨汁涂抹一般,阴沉得令人心生畏惧。 太后见此情景,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低声对北夏皇怒斥道:“皇帝教出来的好儿子!当初哀家说要把他接到身边抚养,你硬是不同意,也不肯交给皇后教习。现在白贵嫔亲手教导,你可满意了?” 太后的怒火如滔天巨浪,一波波向皇帝扑来,“白贵嫔虽是老九的母亲,可她更是后宫妃嫔。老九已然立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无视礼仪,和父皇的嫔妃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北夏皇在太后的质问下哑口无言,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字眼来反驳。 老国公狐疑的目光绕过桌上丰盛的酒菜,定格在悠哉悠哉饮酒谈笑的秦怜身上。 秦怜似察觉到老国公的目光,放下杯盏,结束了与身旁官员的闲聊,转身莞尔一笑,目光如璨璨星辰般与老国公对视。 殿内一角,关菲与琉璃窃窃私语,声音虽轻,却透着难掩的兴奋:“琉璃领主,奴初来北夏,头一次进皇宫就见到这样三场好戏,真是不虚此行。先是南疆良王鸠占鹊巢,霸占我们主儿的位置不放,接着是大公主手脚笨拙,把千珏公子送给主儿的礼物打碎,最后是皇子不顾皇室颜面,与后妃拉拉扯扯。” 琉璃不时用眼角余光扫视殿内,接话道:“你这丫头杞人忧天什么呢?与九皇子拉扯之人乃是他的生母,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原是玲珑暗中操作,使得关菲和琉璃的低语清晰传入大殿的每个人耳中。 一时间,大殿内寂静无声,高位之上的几位也都神色微变。这样的闲谈本该无伤大雅,然而涉及皇室子孙,个顶个的天之骄子,一旦传出,后果难以预料。 太后脸色大变,若换作别人的子女,丝毫不会有其他顾虑。然,她的儿孙是什么德行,难保不会闹出奇闻。 太后心中惴惴不安,起身朝皇后和李贵妃使了个眼色,流露出急欲离开的神情,示意自己先进后殿。 秦怜看了关菲一眼,面露佯怒低声数落道:“就你多嘴!”面上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今日鱼龙混杂,还不快跟上姨母。” 关菲连忙应下,心领神会的追赶太后。 . 太后带皇后和李贵妃走向后殿,紧闭的侧殿房门内却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三人停下脚步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太后含怒紧握着手中的帕子,皇后和李贵妃对视一眼,脸上的担忧未加掩饰。 等关菲赶到,看见的便是皇后在为太后顺气,李贵妃则手忙脚乱的递水给太后。关菲暗自揣测:若这老太婆亲眼目睹殿内的场面,会不会活活气死。 太后缓过气来,气愤的指着紧闭的殿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是朝阳派过来保护哀家和皇后的吗?快去,把这殿门给哀家打开!” 关菲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对太后的话根本不予理会,只是默默退到皇后身边。 这一举动无疑让太后更加恼火,她王梦凝贵为一国太后,登顶之后,除了秦怜,从未有人敢给她脸色看! 皇后看出了太后的怒气,也了解关菲是秦怜派来保护她的,便出言安抚:“丫头,你去把门打开吧。不是吾使唤你,而是吾等实在手无缚鸡之力????” “娘娘不必向奴解释,主儿让奴过来保护您的安危,就是供您使唤的。”说罢,她没有再等皇后进一步言语,一脚踹在那华丽的木门上。 毫无声响之间,那扇奢华的木门四分五裂,无声的散落在地上。 关菲大步走在前面,太后等人紧随其后,每往里多走一步,太后的脸色便更凝重一分。 直到看见赤裸上身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太后的情绪瞬间崩溃,再也无法保持一国太后的风范,怒不可遏的指着白贵嫔破口大骂:“你??你个不知廉耻的贱妇,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腌臢之事????” 话未完,她便因气愤不已晕厥过去。 关菲悄无声息的丢出一把香粉,只见细细的粉末随风飘散,落在白贵嫔及其子身上。 白贵嫔望着眼前昏迷的太后,和一片混乱的宫女满心绝望。 . 后殿,北夏皇身居高位,周身散发压迫性的威势,他睥睨着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母子二人,只觉得怒火如洪水猛兽在胸口翻腾,恨不得将眼前的逆子和那个令人作呕的女人千刀万剐。 思忖越多怒气越盛,北夏皇猛的抄起手边的茶杯,怒不可遏的朝着程郇砸去,茶杯飞溅,散落在地上碎成碎片。 他的怒吼仿佛来自深处的巨雷:“孽障!白氏是你生母,你也敢……”他咬牙,一字一顿,咆哮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平日里太傅教你读的圣贤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程郇被暴怒的北夏皇吓得浑身颤抖,连肌肉都在颤动,不断磕头为自己辩解,语气哽咽:“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父皇……” 内心的矛盾与挣扎让程郇一度无法开口,但最终他心一横,指着白贵嫔道:“父皇,是白贵嫔!都是白贵嫔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她勾引儿臣不成,居然给儿臣下药…白氏枉为人母,此事确不怪儿臣啊父皇……” 白贵嫔听到程郇的话心如刀绞,她注视着程郇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只觉得陌生。 豆大的泪珠从她那双寐含春水的眸子中流出,如断线珍珠滑落。 事发之后,白贵嫔从未想过牺牲儿子保全性命,她甘愿以死护子的情感变得如此可笑。 眼前这个将一切过错推给她这个亲生母亲的人,真的是她十月怀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生出来的儿子吗? 这就是她不惜拼上女儿后半生,也要换他前途光明的儿子吗! 白贵嫔绝望的闭上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她想,这世上已没什么值得她留恋了…… 就在白贵嫔准备一头撞向后殿的柱子,以死解脱时,她听到了一声女子的抽泣声。 她心有感应般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那个自儿子出生便被丢到太后身边,不闻不问的女儿,正在为她哭泣。 白贵嫔豁然贯通,心中的死志瞬间瓦解。 不,她不能死。 她的阿露还未出嫁,她不能让女儿孤苦伶仃的活在这充满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 第40章 冥子钦的执念 白贵嫔直到此刻才明白,程郇从小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对他千百种好,都不及皇后夸赞一句有用,只要皇后夸赞他一声,他就会屁颠屁颠跟在程岚身后去叫皇后“母后”。 北夏皇怒视白贵嫔,质问:“白氏,你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白贵嫔泪如雨下,心中的痛苦化作一击击的磕头。一下便是头破血流,比程郇那十多个来的还要狠。“陛下,妾有罪,罪妾认罪。” 她继续道:“不过,罪妾认得是愧对陛下信任、将九皇子教成如今这副模样的教养不当之罪。而九皇子口中所言,罪妾不认!” 白贵嫔催促她久抑于心的愤慨,抬起手狠狠打了程郇一巴掌,“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在你父皇面前胡搅蛮缠。我白清婉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大殿之上,你不由分说将我强行拽到后殿,让我与你行那苟且之事,我不从你便拿阿露的性命逼我。我可是你的生身母亲,阿露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但更让人感到的,是她那颗被儿子一再践踏的母亲的心。 白贵嫔转头,对北夏皇又是一个响头磕下,血顺着她的额头蜿蜒而下。她的声音仍然坚定:“罪妾出自书香门第,也知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绝做不出这等叛经离道之事。陛下,罪妾教养不当,恳请陛下降罪,将罪妾秋后问斩,来肃清后宫之中的不良正气!” 北夏皇听着殿内的嘈杂头疼欲裂,不知该信谁。他猛烈揉了揉太阳穴,再次将目光投向前方。方才不依不饶非撵着来帮他判家务事的那位,正翘着二郎腿品茶看戏呢。 北夏皇看向一脸倔强的白贵嫔,道:“白氏跟了朕十几年,品性如何朕再清楚不过。白氏有错,错在教子无方。”他的声音是如此平稳,却带有不容置疑的威严,“金禄福,传旨下去,白清婉有负圣恩,即日起打入冷宫,无昭不得出。” 北夏皇转头盯住一脸愤恨瞪着白贵嫔的程郇,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睛怒火中烧,“九皇子程郇大逆不道,惑乱朝纲,搅得前朝后宫乌烟瘴气。剥去他的皇子服制,宗籍除名,贬为庶人,禁足皇子府,永世不得出。” 程郇整个人如遭雷劈的瘫倒在地,只觉得天塌地陷。北夏皇要将他从宗籍除名?这岂不意味着要将他逐出皇室! 他连滚带爬扑到北夏皇脚边,抱着北夏皇的腿痛哭求饶:“父皇,不要啊…父皇莫要听白氏那疯妇胡说污,父皇将儿臣从宗籍除名,还不如杀了儿臣……” 北夏皇面色铁青,怒不可遏的踹开他,粗声道:“够了!” 程郇被这一踢踹得更是心寒,躺在地上不停冷笑,随后对门外嘶声吼道:“大人,大人求你救我!我父皇要杀我,秦明雨要杀我,求大人救我!” 程郇的举动引得后殿众人一头雾水,什么大人,难道还有别人把控着这一切?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转向那个翘着二郎腿,淡然品茶的身影。 秦怜眼中的愚弄变为冷冽,随即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还不出来,你家主子的狗要被玩死了。” 她的声音透着几分嘲讽,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似在等待某个预期中的结果。 秦怜话音刚落,只见空中骤然降下数十个黑衣人,他们如炽烈的流星般迅速占据了四周,顷刻间将整个后殿围得水泄不通。 秦怜毫不在意的看了他们一眼,冷嗤一声,道:“这等废物也配出现在本尊面前。” 冷笑声尚未散尽,粗犷的声音便从大殿门口传来,“公子莲果然一如既往的狂妄,天底下,被人针锋相对还能如此坦然自得的,恐怕只有您一人了。” 几道人影随之步入大殿,为首之人眉目粗犷,神情凶恶。 秦怜眯了眯眼,“这不是林长老吗?多年未见,本尊倒是没想到,什么货色都能搭上你这条金线了。不仅跑腿的档次直线下降,连带着你林长老的威风也没了。” 林大刀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如水,但他一言不发。 秦怜察觉到他的情绪,语气更为戏谑,“林长老还是快些滚回天河涧老实做看门狗吧,别让人钻了空子,屠了你鬼门宗满门。” 后殿内众人屏息静气,低眉顺目,不敢与之抗衡,唯有秦怜一人独领风骚。 她瞟了一眼角落里吓得瑟缩的皇帝,抬手活动筋骨,“皇帝可要把程郇的命留好了,本尊要亲手取他狗命。” 话音刚落,秦怜与林大刀对视一眼,两人竟心照不宣的奔向空旷的平阳殿外,激战一触即发。 钓出个林大刀,也不枉她布这一局。 . 平阳殿的空旷之地,寂静得能听到每一个人的呼吸声。 秦怜眸子微眯,打量着眼前的一行人。她轻轻一抖身上的红纱,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一身红色劲装。 秦怜缓缓抬眸,“本尊时间金贵,没功夫在你们这里耗费,一起上吧。” 林大刀带来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愤怒的咒骂声。 大部分都是最近才被冥子钦提拔上来的新手,是为给秦怜添堵而专门安排的。他们还从未跟莲台正面交过手,看到这样一个胆大的黄毛丫头如此挑衅,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怒火中烧。 在这愤怒的人群中还有几个熟面孔,他们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之前已经和莲台交过手,对秦怜的手段有些了解。 比起冲锋陷阵,他们更愿意在后方摸鱼,绝不愿意当头一个冲出去的冤大头,做那炮灰的命运。 秦怜不给他们废话的机会,玉手一挥唤出魔剑,腾空而起。玲珑四人紧随其后,迅速在空中摆好阵型,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美丽而致命。 偌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前殿的人,众人纷纷聚到平阳殿周围的栏杆处,紧张的看向战局。 国公府和相府的人见势想要上前援助秦怜,却被留下的关菲一把拦住。 “这场战役,五人足矣。” 随着关菲话音落下,秦怜五人的身影在空中闪烁,魔剑在阳光下泛出幽冷的光芒。她们宛如天降战神,煞气腾腾。 林大刀带来的人虽愤怒,但此时也不由得心生怯意。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率先冲上前的是林大刀的副手,他大喊一声,挥舞着长刀冲向秦怜。 秦怜手腕一转,魔剑划出优美的弧线迎上长刀,刹那间,刀剑相交,火花四溅。 随着一声闷哼,那副手再也站立不住,重重摔在地上。 上方的围观者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林大刀带来的人如潮水般涌来,黑压压一片,杀气腾腾。他们踏着雪地,带着寒风,有种要将整个天地都冰冻起来势头。 然,秦怜丝毫不惧,潦草绑在手臂上的束带随风飘扬,似是在宣告她的无畏。 她的魔剑寒光闪烁,犹如一条出山的猛龙在敌人中穿梭。每一剑挥出,都带着无尽的杀意。剑气又突似如蛇,敏捷又致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直指敌人要害。 敌人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喷洒而出,染红洁白的雪地。 秦怜施展出一招神技,那剑势如旋风般席卷而至,快如闪电,势如破竹。只见剑光一闪,数十名敌人的头颅已被斩落,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倒在血泊中。 道道红光挥剑起,殿前染红十里地。 殿前十里血红一片,尸体堆积如山。秦怜站在这片血海之中,手中的魔剑沾满鲜血。 寒风呼啸,吹拂着她的衣襟,她身影虽单薄,但所见到这一幕的人,无不为之胆寒。 林大刀看到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下,脸色并未有太大变化,本就没指望这群废物可以伤到秦怜。 秦怜战意高涨,寒风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预示着一场更为激烈的厮杀即将到来。 . 平阳殿顶站着两个男子,他们静默无声,冷眼俯视下方熙攘的人群。 其中一人抬起手臂,将手搭在另一人肩膀之上,语气中透着丝丝阴冷:“枭,你说,接下来该如何折磨这女人呢?” 被称为枭的男子拂开他的手,“这场闹剧看看就够了。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宗主不要忘了这些年的隐忍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宗主对这黄毛丫头起了别的心思?” 他这话既是询问,也是试探。 冥子钦大笑道:“你可莫要小看了她,数年之前,本尊可是被她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呢。本尊和她斗了许多年,也称得上两小无猜,怎么可能不生出别的心思呢?” 枭闻言,神情依旧冷峻,无波无澜,似对于冥子钦的话不感兴趣,也未受影响。 冥子钦眯起眼睛,回忆起那被踩在脚下的不堪记忆,眼中透出疯狂的执念,“这家伙太傲了,像极了你我之前一同出手都驯服不了的千年灵兽。” “本尊要的可不是她爱上我,枭难道不觉得,亲手磨平曾将你踩在脚下之人的所有棱角,让她心甘情愿匍匐在你脚下,有趣得多吗?” 冥子钦对秦怜有着极深的执念,这执念将他的理智逐渐腐蚀。他不甘曾被她踩在脚下的屈辱,内心深处燃烧着复仇的烈焰,那股想要将她驯化在脚下的渴望愈发强烈。 在他眼中,人前不可一世、凌驾众生之上的红莲冕下,跪在他脚下唯命是从的样子,才是真正值得他费尽心思征服的目标。 可当他将秦怜从神坛拉下的那一刻,他又感到不够,远远不够。 秦怜不该是那样的,她该是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存在,最后再次被他推下万丈深渊。 他想,在那一刻,他才会感到极致的快感与满足。 第41章 红莲断不敢忘 秦怜杀了眼前的敌人后,一个瞬移闪到正在看好戏的林大刀身前,朝他发动攻击。 林大刀还未反应过来,在平阳殿顶的冥子钦及时出手给了林大刀一击,这一击让他向右移了半步,导致秦怜刺向林大刀心口的剑偏离了目标。 尽管林大刀被冥子钦推开一些,但仍被秦怜刺中。然,林大刀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迅速朝秦怜打出一掌。 这一掌力道十足,逼得秦怜连退数步,魔气凝聚而成的剑也随之消失。 秦怜顿感一阵腥甜入喉,抬头望向平阳殿顶,生生把喉咙中的血咽了下去。 林大刀心中一片诧异,红莲竟恢复半步星阶竟没有半点风声。他的左肩鲜血直流,怒火中烧的仰天长啸,从背上取下战斧。 “红莲,我要跟你决一死战,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高声怒吼,眼中燃烧着不屈的战意。 蚍蜉虽小,却依旧能在大树之上留下伤痕。 秦怜被林大刀带来的那些炮灰砍了好几刀,却还是意气风发的嘲讽道:“那不用说了,肯定你死。” “闲杂人等统统滚开,别耽误本尊教训不孝子!”秦怜冷喝一声,威严的气势震慑众人。 那些人面面相觑,见林大刀点头,纷纷退到旁边,给两人腾出一片战场。 秦怜拆下头上琳琅满目的发饰,随意的丢在地上,她撕下一截衣袖,将狂舞的三千白丝束住。 魔剑已碎,秦怜幻出灵剑,以伤体迎战。 见秦怜整理好自己,林大刀便如猛兽般提着他的战斧,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攻势迅猛而凶狠,每一击都带着惊人的力道。 对于林大刀的攻势,秦怜只是不停闪避,逗他跟逗狗似的。 林大刀见秦怜还笑得出来,同时也意识到秦怜是在逗他玩,彻底被激怒。“红莲冕下,你就只会躲吗?” 秦怜不作任何回答,反而收起了手中的灵剑,明显是要与林大刀进行一场肉搏战。 这让林大刀稍有惊愕,但还来不及反应,秦怜已如电般一个纵身,重重一脚踹向林大刀的胸膛。 林大刀虽强悍,但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面前还没站稳脚跟,秦怜便已侧身横扫,一记凌空飞踹再次逼近他的面门。 林大刀抓住秦怜的脚踝,借着把秦怜摔在地上的势站稳。 秦怜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挥拳向林大刀冲去。这一拳不仅速度更快,还混合了她体内的灵力和所有魔力。 秦怜本打算注入所有灵力,对林大刀发动最强一击。但想到林大刀是如何躲过那致命一剑后,她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林大刀见状,果断双手交叉护在丹田处。秦怜这一拳威力极大,即便林大刀全力防御,仍被震退数步。 而她自己也被反弹的力量击退,感到五脏六腑被搅的生痛。 林大刀也好不到哪去,他发现自己丹田处隐隐出现了一丝裂痕。 两人都摇晃着有些神智不清的脑袋,却在同一刻意识到那个关键的战斧,他们不约而同的朝林大刀落在地上的战斧奔去。 毕竟是林大刀用了数十年的兵器,秦怜并未抢到。 林大刀将战斧再度握在手中,眼中充满胜利的狂热,他看向秦怜,狂笑不止:“红莲冕下,你输了,一切该结束了。” 秦怜勾唇笑道:“是该结束了,不过谁告诉你,本尊输了?林长老莫要高兴得太早,未到最后,胜负尚未可知。” 话音落下,秦怜转身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出十丈远。 林大刀察觉不对为时已晚,银牙紧咬,却来不及阻止。瞬息之间,玲珑、璇玑二人已然施展结印,将天罗地网布下,把林大刀牢牢困住。 结印形成紧闭的空间,四周的光芒逐渐暗淡,空气也开始稀薄。林大刀在其中急躁的四处碰壁,脸上流露出恐慌。 困住他的结印空间正逐渐缩小,空气流失得越发迅速,他的皮肤也受到了犹如刀割般的侵蚀。 琉璃快步跑到秦怜身边,焦急的查看她身上的伤口。 璇玑则紧盯着在结印空间中横冲直撞的林大刀,眼中露出杀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一刀捅死他。 林大刀的力气渐被耗尽,他瘫软在地,呼吸急促而沉重。 时机已到,玲珑随即撤掉结印。 秦怜走近林大刀,抬脚踩在林大刀手臂上,骨裂声和皮肉撕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痛彻心扉。 林大刀痛苦的呻吟,却无法动弹。他亲眼看着秦怜从璇玑手中接过的佩剑,剑尖刺入他的腹中。 鲜血喷涌而出,林大刀知道,那只被秦怜踩着的手臂已经废了。他忍痛大喊:“冥主救我!” 下一刻,冥子钦从天而降。 秦怜在感知到冥子钦气息的一瞬间,迅速后退。 冥子钦冷眼斜睨瘫在地上腹部鲜血直流的林大刀,“谁让你跟她决一死战的,你也配?” 林大刀有些茫然,冥子钦收回眼神,转而看向秦怜。 秦怜高高束起的白发随风飘扬,手中璇玑的佩剑早已被对冥子钦的恨意驱使震碎。 “哟,我们红莲冕下还真是财大气粗,天下独此一柄的剑,说震碎就震碎。” 秦怜看着不着调的冥子钦,心中杀意四溢,面上却镇定自若,“带上你的狗滚回天河涧,在本尊的地盘,耀什么武,扬什么威。” 若不是被震碎的佩剑还在她的脚边,冥子钦都觉得方才秦怜的震怒只是一场错觉。 “红莲冕下千万别忘记和本尊的约定,本尊可在鬼门宗等着你呢。”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几分威胁,“我们天河涧的大门,永远为红莲冕下敞开。” “冥宗主所言,红莲断不敢忘。” 冥子钦低笑两声,这笑声带着深意,让人无法捉摸其真正用意。 他大手一挥,在空气中划出淡蓝色的光芒,那光芒化作一道流光,卷起地上的林大刀。 . 冥子钦离去后,关菲撤去了对众人的结界,秦怜也随之解除了那层模糊视线的结印。 平阳殿空地上的景象清晰起来,令人不忍直视。白皑皑的雪地已被鲜血覆盖,尸横遍野,断肢残臂四处散落,有人被腰斩,有人被生生撕裂,天地间萦绕着浓烈的血腥气,令人毛骨悚然。 秦怜站在尸山血海中,一身红衣如火,鲜血从她身上粗细不均的伤口中不断涌出,就像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消退。 她那原本精雕细琢的脸庞,染上了不知是谁的血。她也不知道那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楚国公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少女,竟生出了一种错觉:她的归宿,就是在兵荒马乱中的血雨腥风里厮杀。可是,如今她沾染了不该有的温情,对这个早已让她失望的地方百般眷恋。 秦哲和程岚急步扶着皇后赶到秦怜身边,秦哲解下自己的大氅,轻轻披在秦怜肩上,然后默默让开位置,让皇后上前。 皇后从袖中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秦怜脸上的血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哽咽的呼喊:“小怜儿……” 秦怜望向满脸担忧的老国公和秦云遮,强扯出疲惫的笑,温声说道:“外祖和…不必担心,只要小怜站在这里,哪怕只剩一口气,也无人敢伤你们分毫。” 望着反过来安慰他们的秦怜,国公府众人的心情无比沉重。他们心里清楚,他们今日岁月静好,都是秦怜在替他们负重前行。 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容忍臣子手握的权利大过自己。而国公府屹立多年,老国公手握兵权,两个女儿也同样身处权力中心。 这些年若不是秦怜站在他们身后,替他们挡下无数风雨,恐怕他们早已被皇帝铲除,国公府哪还能有今日的安宁? 秦怜看着他们神色怅然,却又无比坚定。 若身上每道伤痕都是为了保护她的至亲至爱,那么,再多的痛苦,她也甘之如饴。 第42章 秦老太君 在关菲的督促下,内侍们很快便将轿辇抬到殿前,宫人跪倒在地,供秦怜上轿。 秦怜接过玲珑递来的折扇遮面假寐,企图在这暂时的宁静中寻找到安慰。 若不是秦怜身上的伤口还在渗出血迹,众人几乎都要怀疑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一幕不过是幻觉。 轿辇颠簸,寒风凛冽,即便披着厚实的衣物,秦怜依旧能感到风刺骨的寒意,忍不住抬手将大氅更紧的裹在身上。 骑马跟在后面的秦云遮看见秦怜因冷而裹紧大氅的动作,挥手叫停了队伍。从马上下来径直走到轿辇旁,解下披风轻轻盖在秦怜身上,如同幼时为她披上的每一块棉衫。 不待秦怜回应,秦云遮便翻身上马向前走去。 秦怜目送秦云遮走开的身影,心底泛起一抹前所未有的异样。秦云遮冷峻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如此温暖。 . 相府门前,老远便看到一位老太太正抱着秦云遮嚎啕大哭。走近一瞧,正是那位德高望重的秦老夫人,秦云遮的母亲。 秦老夫人年逾古稀,但看上去精神抖擞,仿佛岁月在她面前只能退却三分。许是不日就要过年,秦老夫人红艳艳的华服格外醒目,白发一丝不苟的盘成髻。 秦老夫人早年间可是朝都城里有名的强势女人,秦云遮初任丞相时,秦老夫人更是相府里无可争议的主事者,大小事务皆由她一手把握。 但自从秦云遮的父亲去世后,她心灰意冷,退居清机城,这才把相府的大小事务交出。 秦怜是她唯一的嫡孙女,秦老夫人对这个孙女自是有几分疼爱。然,秦老夫人为人严苛,只要秦怜稍有不顺她意,她便会毫不留情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一回来便听闻秦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老夫人是气得恨铁不成钢。遥想当初她离开朝都时,秦怜还是个学识渊博、容貌出众的才女。 怎料这几年在其母楚氏的教导下,竟变成了这般纨绔不羁、不孝祖先的败家子! 秦老夫人哭够了,秦怜的轿辇也到了门前。秦老夫人看见秦怜猛然一惊,久久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端详许久才勉强认出,这位一头白发的女子,竟真是她的孙女。 秦老夫人刚一触碰到秦怜的手,便察觉湿漉漉的不对劲,她低头一看,手心触到的是黏乎乎的液体。 . 花厅,秦怜将秦云遮的外衣交给玲珑。 秦老夫人见秦怜擦手的帕子红了一条又一条,手里的龙头拐杖敲的震天响,这是怎么回事!相府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能让二姐儿受这么重的伤?” 秦老夫人虎目圆睁,拐杖在地上敲得频率越来越急促,似乎要把地面捣穿。她将目光转向秦云遮,“秦云遮,老身不在朝都这些年,你是如何虐待老身的亲孙女儿的!” 她怒气冲冲的质问,让整个花厅的气氛变得更加窒息。 若不是了解秦老夫人脾性,秦怜倒真要被秦老夫人这套言辞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她回想起从前祖母对母亲的极尽照顾,只因母亲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楚国公府。如今母亲已经不在人世,能跟楚国公府攀上关系便是她和哥哥秦哲,谁人不知楚国公最疼爱的便是这对外孙兄妹。 秦老夫人的愤怒灼烧着每个人的心,围观的丫鬟们不敢大声喘气,只是低垂着脑袋。 秦怜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父亲不曾虐待明雨,孙儿无碍,一些皮肉伤罢了。” 秦云遮在一旁紧蹙眉头,听到女儿言辞中的云淡风轻,开口道:“母亲教训的是。母亲,明雨衣着单薄,不如先让她回风月阁换身衣服,再来请安。” 秦老夫人抬起头,目光落在秦怜身上,从上到下仔细打量。 她点了点头,语气微缓:“去吧。” . 秦老夫人将相府所有人都召集过来训话,秦云遮和秦哲父子低垂着头,静静聆听着老太君的滔滔不绝,不敢抬眼迎视。 威严的训话中,秦云遮和秦哲深感愧疚。若不是他们为父为兄的失察无用,自己的女儿(妹妹)岂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此重伤。 训斥声不绝于耳时,换好衣服回来的秦怜步入花厅,她可见不得哥哥受责,便出声道:“祖母就别再责怪父亲和哥哥了,此事怪不得他们。明雨伤到手是因自己不小心,皇帝已经处置了相关的宫人。” 秦怜如此说辞,使得秦老夫人收起了表演,恢复了慈爱的态度,对秦怜关切道:“明雨真是懂事,倒是祖母方才一时情急,都不曾关心你的伤势如何。” “关心则乱,祖母太过关心一时忽略也在情理之中。琉璃的医术是数一数二的,有她在,孙儿不会有事的。” 见二人要上演祖慈孙孝,刘氏可不依了。她跳出来道:“二姑娘,妾身早说了由江氏掌家并不妥当,她连二姑娘您的贴身丫鬟都安排不好,二姑娘您却非要一意孤行……” 秦怜抬眸,目光如刀直射刘氏,一眼便看穿其心思。刘氏就这么想要掌家权,竟用老太君来压她,胆子不小。 若不是不忍秦云遮后院凋零,早在数年之前,刘氏母子三人便一同赴黄泉了。如今看来,刘氏该早点去死了。 朝都未出阁的大龄贵女何其多,不怕秦云遮因此挂念一个刘氏。 秦怜抬头与秦老夫人对视,“母亲不在了,刘氏在相府时日最长,可她浑身上下那股小家子气遮都遮不住,哪有掌家之人的样子?要她掌家,明雨看来还不如交给方姨娘。” “话又说回来,方姨娘性情温和,掌家之权交给方姨娘,震得住相府的魑魅魍魉吗?” 方氏听见秦怜提自己的名,忙站出来摆明态度,连连摆手道:“老夫人,二姑娘所说不无道理。妾身掌家是万万不能行的,妾身别无他求,一心想将明婷抚养长大送她出嫁。更何况妾身才疏学浅,怕是没有本事管理诺大的相府。” 秦老夫人一听,恶狠狠瞪了方氏一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胡闹!就算你亲自把持相府诸事,也比把掌管全家这偌大的权利交由一个良妾打理要强。此举是要整个都城看相府的笑话吗?” 秦怜不以为然,“看笑话?看谁的笑话,谁敢看我相府的笑话!”她的声音不急不徐,“祖母一把年纪,后院这些琐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秦怜起身扫视一圈在座众人,“此事到此为止。” “江氏,明日以本郡主的名义发帖,在相府举办一场宴会,物色几个模样、家世不错的千金贵女,为父亲添房。听懂了吗?” 江氏闻言一愣,却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应声道:“妾身明白。” 秦怜的话犹如一颗炸弹,在厅内掀起巨大的波澜。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最为错愕的莫过于秦云遮,他眼中满是迷茫和不解,心里暗暗嘀咕,自己怎么突然就要多出几个美妾了? 刘氏则是气得浑身发抖,愤恨的目光死死盯着秦怜。为让江氏安然无恙的握住掌家之权,秦怜竟不惜亲自为秦云遮添房,这是要断了她所有后路! 秦老夫人脸色铁青,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秦怜上一句话。 她的好孙女是在讽刺她一大把年纪还想掌管相府不成? 秦老夫人冷笑一声,声音冰冷而尖锐:“二姐儿好大的威风,竟怪到自己祖母头上来了!姑娘家又如何做得了为爹爹添房纳妾的主,传出去不怕整个和熙笑掉大牙吗!” 秦怜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之际,她停下脚步,“明雨就说祖母年岁大了,本郡主方才说将江氏抬为侧室,祖母没听清吗?” 秦怜何时说过这话? 然,眼下情势逼人,秦怜既以郡主之名抬江氏为侧室,就算江氏本人不同意,也要掂量掂量。 见秦怜要走,秦老夫人拄着拐杖起身,“老身去清机城前,二姐儿还是北夏有名的玉女。老身离开不过数年,二姐儿竟变得如此纨绔!” “祖母回来的路上没听说吗?明雨如今权势高涨,得陛下厚爱,被惯得无法无天。祖母若在府里好好颐养天年那就罢了,若祖母真有其他心思,休怪孙女无情,再把祖母送回清机城。” 秦老夫人被气得面色发紫,一旁的柳玮忙上前为她顺气,并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一番。 秦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下来,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重新坐下:“二姐儿莫气,老身也是为了二姐儿的名声着想。祖母的确年岁大了,后院的事就交给你们这些小辈打理吧。” 她话锋一转,“说来,年后二姐儿也有十八了吧,可有中意的儿郎?” 第43章 突破出差子 秦怜目光透过雕花木窗看向门外,她当柳玮那老妪会想出一些高明的计策,不曾想还是这些个伎俩。 她不在,诺大的相府江氏自然难以自立,待她们随便找个由头加在江氏的头上,掌家之权,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落在秦老夫人手中。 不待秦怜开口,秦云遮抢先一步说道:“母亲,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明雨与孩儿都要上朝。明雨今日受了伤,还是让她先回房歇息吧。” 齐王过世后,自己二女的婚事便成了整个朝都城的禁忌,无人敢在光天化日下提起。 秦老夫人目光落在秦云遮身上。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子,果然还是心向他的儿女,竟忘了她这亲生母亲的苦心孤诣。 虽心中不悦,但老夫人还是选择沉默,点头表示同意秦云遮所说的话。 秦怜走后,偌大的厅堂瞬间安静下来。秦老夫人幽幽开口,“云遮,你也觉得我如明雨口中所说那样,年岁大了,竟连自己的孙女的婚事都不能过问了?” “儿绝无此意,娘多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洁蕊不在,照理来说,明雨的亲事该孩儿一手操办。可孩儿年轻时未能做好一个父亲,给明雨平添了许多无法愈合的创伤,这些都是一生难以弥补的。” 秦云遮顿了顿,目光深邃且坚定,“所以,关于明雨的婚事,儿想按她自己的意思来。” 我的女儿,不该被这些琐事烦忧。秦云遮心里这样想到。 秦老夫人斜睨一眼秦云遮,眼中的不满显而易见,一掌拍在桌上,“就算她主意再大,婚姻是终身大事!过不了几日她就十八了,难不成你要你唯一的嫡女一辈子待在相府,熬成老姑娘吗?我这样做,是为了她的将来着想!” 秦云遮迎着母亲的怒火,神色依然平静,“娘也说了,明雨是儿唯一的嫡女。儿为人父,自当明雨一日不嫁,养她一日;一辈子不嫁,儿就养她一辈子。” “即便将来儿不在了,明雨还有哥哥。她的哥哥,也绝不会让她嫁给她不喜无爱之人度过余生。” 说罢,他站起身,“明雨是圣上亲封的一品郡主,手握兵权,享千金食邑。没有儿和明柯,她在北夏照样如鱼得水。明雨的婚事,娘实在不必过于忧心了。” 秦老夫人被秦云遮这番话气得头痛欲裂,不禁叹道:“果真应了那句老话,有了孩子就忘了娘!” 秦云遮依然保持着平和的态度,但言语中透露出不可动摇的决心,“天色已晚,明日儿和明柯还要上朝,娘一路奔波辛苦,早些休息吧。儿告退。” 说罢,他深深向秦老夫人一躬,转身离去。 .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又思君。 窗外一片银白,秦怜的思绪随洁白的雪花飘远。 “站在窗前做什么,冻病了可怎么好。” 一声责备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花玉推门走进屋内,脱下身上的大氅,抖了抖覆盖在其上的薄雪。“站在窗前发愣也不怕被冻坏。” 花玉笑着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精美的礼盒,放在桌上打开,屋子里弥漫起沁人的果香。 “你不是最喜欢花侨城的五敛子吗?这冰天雪地的可不常见,也不知我娘是从何处寻来的,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带给你。” 秦怜看着盒中精美的水果,笑道:“替我谢过莫姨没有?” “当然谢过了。”花玉莞尔一笑,走到秦怜身旁看着窗外的风景,“我娘挂念你,每次都要嘱咐一遍,要我照顾好你。” 秦怜点点头,她转过身来,“你这次回来,莫非就是带这些五敛子过来,给我换取一些好话?” 花玉笑着摇头,“哪里,我回来自然是因为心中挂念。” . 夜已深,烛光映照在青砖地面上,寂静的屋内只有寒风吹动纱帘的声音。 时光悄然流逝,直至午夜渐渐退去,夜色越发深邃。秦怜停下手中的忙碌,抬起头看向花玉,她轻声开口,“阿玉,离别前,再为我弹奏一曲吧。” 花玉闻言微怔,很快反应过来,点头答应,道:“好。” 婢女悄无声息递上一把琵琶。 这把琵琶,是泰山老人一生的得意之作,名为珂音。琵琶的身子由羊脂白玉制成,光洁如水,通体温润。几颗绿松石点缀其上,颜色鲜活,淡雅而不显俗气。 花玉接过琵琶,手指掠过白玉弦,触手微凉,似触摸到了岁月的灵魂。她抬头看向秦怜,想将这一刻永远铭刻心中。 “此次一别隔世经年,再见不知何时,只愿阿莲安康顺遂,平步青云。” 秦怜坐在软榻上轻闭双眼,细细聆听出自花玉之手的天籁之音。 花玉拨动琵琶的弦,轻柔的前奏溢出,如夜空流星划过的轨迹,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曲调时而婉转,时而激昂,似在诉说二人之间的点滴故事与深深情谊。 秦怜心中百感交集,她闭着的眼睛中,映出了往昔的岁月,每一个瞬间都在心头闪过。 音调陡然一转,婉转悠扬的旋律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铿锵有力的弦音,龙腾虎啸般回荡在整个屋内。 激烈的乐声如战鼓齐鸣,令人心潮澎湃。 秦怜只觉体内血液如沸水般快速循环,猛的睁开眼睛盘腿而坐。 花玉见状,道不尽的喜悦之情随之升起。 花玉心念一定,传音给门外守候的几人,“阿莲要突破了,你们在门外好好守着,不得有任何闪失。” 然,花玉话音刚落,琉璃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 花玉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目光一转,只见秦怜身上不断有鲜血渗出,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侵蚀了一般。 “怎么回事?” 琉璃急忙解释,“爷之前被唐妡重伤,每当实力稍有恢复便会受到反噬。白日冥子钦派遣林大刀挑衅,爷双拳难敌四手,受了不少伤。” 说话间,琉璃已是手忙脚乱的为秦怜处理伤口。 花玉只觉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却未停止弹奏,秦怜正在突破的关键时刻,任何中断都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弦音依旧激昂洪亮,犹如战场上鼓舞士气的号角,激励着秦怜不断攀升。 .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风月阁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熟睡中的秦哲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醒,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即唤来阿德。 “怎么回事,这么晚了,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动静?” 阿德面色慌张,“奴才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公子快去二姑娘院子看看吧,奴才听着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秦哲的心中涌起一阵慌乱,“为何不早说!” 秦哲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他顾不得衣衫是否整齐,快步奔向风月阁。 在秦哲奔跑的途中,他的思绪飞快地转动。风月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妹妹是否安然无恙? 正当他焦急奔跑时,一道黑影在他的视线一闪,二人急匆匆撞在一起。 “是谁?”秦哲的声音充满警觉,当他站起身借着月光看清那人的脸时,不由得惊呼出声:“父亲?” 秦云遮站起身,面色沉重的看向秦哲,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前行。 父子二人再无片刻犹豫,朝风月阁的方向奔去。 . 风月阁,婢女跪在秦怜的房门口低声抽泣。 秦云遮和秦哲顾不得多想,直接闯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骤然变色:秦怜浑身是血的倒在花玉的怀里,而花玉双眼猩红,不断给秦怜输送灵力。 屋内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玲珑几人跪在地上,嘴角还有丝丝血迹,显然在混乱中受了伤。琉璃尤为忙碌,专注的为秦怜处理伤口,不敢有片刻停歇。 见秦云遮父子二人到来,玲珑勉力支撑起身子,“相爷和公子先去偏房稍坐,姑娘修炼出了岔子,琉璃要为姑娘处理伤口。” 秦哲点了点头,虽心中万般担忧,但也知晓此刻插手只会添乱。 屋内气氛紧张得凝固,花玉听着门外婢女哀婉的抽泣声怒上心头,抄起手旁的青瓷茶盏狠狠砸向门外,厉声喝道:“尔等再敢发出一点声音,便通通滚去见阎王!”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敢再有丝毫动静,只剩下花玉急促的呼吸,和秦怜虚弱的喘息。 秦怜看到花玉暴怒的样子,尽力挤出微笑,“莫生气,突破了是好事。” 花玉目中怒火未减,双手却依旧不停输送灵力,“若你醒不来,本座便和墨玄灭了北夏,将你在乎之人囚禁起来,把和熙盛世搅个天翻地覆!” 秦怜知晓花玉从不说虚言,想出声安慰,然全身无力,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眼前景象渐渐模糊,意识再度陷入黑暗,沉沉昏睡过去。 第44章 凶兽和游魂 在一片空白的空间中,地上静静昏睡着一个白发如雪的女子,她的周围并不寂静,还有两个奇异的存在。 一个是九头怪物,其形态诡异,九个脑袋各自狰狞可怖;另外一个,则是身穿奇装异服的透明女人,如幽灵般漂浮在空中,似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秦怜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眼前一切骤然清晰:那个透明的奇异女人,正在和九头怪物对话,秦怜悄然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到他们身后。 怪物那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入了秦怜耳中,“这就是能让你复生之人,趁她还未醒来,你钻入她体内取代她。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醒来,你就是她。” 透明女人似在犹豫,声音带着迟疑,“我成为她,那不是要在她的世界生活?我不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也不了解他们的生存之道。” 秦怜把头探过去,“不必担心。” 刹那间,怪物和透明女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退后好几步。 九头怪物其中一头满是惊恐的看着秦怜,“你怎么现在就醒了?” “这就是《平鹤论》记载的异度空间啊。”秦怜答非所问。 透明女人目光灼热,贪婪之色溢于言表,她渴望能占有秦怜的身体,幻想自己复生后的辉煌一生。 秦怜走到透明女人身边,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不必担心不了解我的盛世,你这种废物,根本取代不了本尊。” “本尊不知你是哪个盛世来的魑魅魍魉,也不管那丑的令人作呕的怪物跟你是什么关系,想要霸占本尊的身体,痴人说梦。” 透明女人的怒火喷薄欲出,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秦怜的手掌。 她,路遥,二十五世纪最强大的人。她的存在让多个国家如临大敌,他们布局十年,采用了各种不正当手段才终将她处决。这位被称为“完美罪犯”的女人,令人闻风丧胆。 然,现在在这个闻所未闻的异世界,她竟然被眼前的秦怜所羞辱! 秦怜话落,释放出威压试探。 只见面前的九头怪物隐隐有些发抖,显然受到了威压的影响。 这个结果让秦怜无比满意,看来,她的异度空间,她最大。 得知这个结果,秦怜挥手幻出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神态异常嚣张的对那两个生物说道:“在本尊的地盘讨论如何将本尊的身体霸占,你们是不是在外面没挨过打。” 九头怪物九个脑袋齐齐摇动,十分茫然,“不可能!我来之前已经算过了,你的修为不过星阶,怎么可能压制得住我!” “千百年来,我带了无数人在各个世界横行,从未失手。” 秦怜眼神讽刺的看着它,“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世上比你技高一筹的生物,多了去了。” 见九头怪物露出了逃跑的意图,秦怜立即操控神识封闭整个空间,让九头怪物无处可逃。 秦怜转头看向透明的女人,“看到了?这就是想带你取代本尊的阴险之辈,这个丑陋的东西见本尊不好操控,便想抛弃你落荒而逃。” 九头怪物被秦怜的言语激怒,九张丑陋的嘴似乎在同时嘶吼咆哮,情绪达到了顶点。 为首的头向前一挺,怒气冲天的盯着秦怜,说道:“你闭嘴,我才不是什么丑东西!本大爷可是世界上最后一只九婴神兽!我都决定认错要离开了,你为什么还非要封闭空间不让我出去?” “要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压制住我的本事,本大爷一根爪子就能打死你,你信不信。” 面对九婴的狂妄与愤怒,秦怜眼睛微眯,冷冷吐出两个字,“不信。” “不过你觉得,本尊将你困在异度空间,死也不放你出去,如何?”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冰冷,“至于那个让本尊讨厌的女人,你吃了她怎么样……” 九婴听到她的话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语气里充满愤怒:“你怎么敢这么做!” 见九婴依旧一副大哥大的姿态,毫无悔改之意,秦怜索性站起身来把它暴揍一顿。 大概一炷香后,九婴彻底老实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把我关在这一辈子。我才活了一万三千年,我是世界上最后一只九婴神兽,你真的忍心看到我们九婴一族彻底灭亡吗?”九婴求饶道。 “况且那个女人…哦不,那个女魂那么肮脏,我才不要吃她。她前世作恶多端,吃了她天道会把我囚禁起来的。你不是养了一池子凶鳄吗?让你的鳄鱼吃她不就好了。”九婴显得无比憋屈,将自己所有的软弱与无助全都展露出来,希望能博得秦怜的一丝怜悯。 秦怜挑眉,道:“神兽?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九婴乃水火之怪,为人害。凡是它出没之地凶水泛滥,因凶水有异味,九婴一族不愿意长时间呆在水里,因此常跳上岸,见人就吃。每次吃食须有九个人摆在它面前供它食用,实乃凶兽也。”她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厌恶,“你也知道那个贱胚子脏,本尊怎舍让我的爱宠吃如此肮脏的东西?” “不过看在你是世上最后一只九婴的份上,本尊给你一个机会,带着它滚出和熙盛世,别再出现在本尊面前。在异度空间内本尊压得住你,出去后本尊便引得来天道抓你。” 九婴愤怒的盯着秦怜,恨不得当场吞了她,“走什么走,走不了了!” “本来我穿梭各个世界就是瞒着天道偷偷进行的,每次都会让我耗费两成功力。刚才强行闯出去是因为时空之门快要关闭了,而你挡在我面前,我不得不耗尽所有的实力。” “现在时空之门已经完全关闭了,我的术法也已尽失,出去的话天道一定会发现的。让它知道我害人,可不只是囚禁那么简单了。” 秦怜眯起眼睛,“所以,在时空之门下次开启之前,你是不会出去了?” 九婴那九颗脑袋齐齐点了点。 “你需要恢复多少实力才能躲避天道?” “八成。” 还未等九婴解释完,秦怜随手拿起椅子朝它狠狠砸过去,“八成!?” “你现在连一成功力都没有跟我说八成?滚出去!两个废物还妄想留在我空间里白吃白喝,做梦呢!” 九婴被秦怜用椅子砸懵了,椅子虽是秦怜随手幻化出来的,看似硬实,实际打在身上并不疼痛。 尽管如此,九婴还是不自觉的揉了揉被砸的地方,嘟嘟囔囔小声嘀咕道:“什么嘛,真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女人。如果不是你拦着本大爷,本大爷才不稀罕留在你的破空间里。再说,我们俩一个是上古…凶兽,一个是魂魄,什么白吃白喝。” 秦怜的眼神冷冽,“本尊为何要对企图取我性命之人以德报怨。你当这是客栈啊?本尊日常所摄灵力和魔力都会输送到这片空间一些,为何要让你们白占便宜?” 九婴猝不及防听到秦怜这么说,眼睛突然一亮,赶忙道:“我不白占便宜!我活了整整一万三千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过去八千年发生的一切我无所不知。留我在此,你就相当于有了一个百事通,对你的修为提升大有益处!” 秦怜不耐烦翻了个白眼,接受了九婴的提议,转过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透明女人。 透明女人跪了下来,“我叫路瑶,来自二十五世纪。我们那个时代有古武、柔道、搏斗、散打等多种技艺。我敢保证,除了我没人会这些。我们的时代还有许多带兵打仗的妙计,全都名垂千史,都是伟大的将军们所创,我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她略一停顿,继续说道,“在我们的时代,我被称为最完美的罪犯,无论是作案手段还是所使用的工具,没有人能发现哪怕一丝破绽。” 听到这儿,秦怜语带嘲讽的问道:“最完美的罪犯?那你又是如何死的,看你这般年轻,总不能是老死的吧。” 九婴见缝插针插话道:“她说的的确不假。” “那她怎么死的?” 九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揭起路瑶的伤疤,幸灾乐祸的解释:“恋爱脑呗,因为一个男人被杀了,死后还被人请佛像镇压。” 秦怜听罢,瞥了路瑶一眼,“听起来不错,希望不是空有其谈。日后不要叫路瑶了,更名路姒。” 第45章 祖传宝剑 风月阁,秦怜悠悠转醒。 “嘶……”随她苏醒,剧烈的痛感袭来。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嘴里涌出一阵腥甜,忍不住呕出口血。 闻声而动的花玉猛的看向琉璃,秦怜稍显无力的道:“淤血而已。” 琉璃点了点头,满脸自信,“玉姑娘还信不过琉璃吗?琉璃的医术,可是最厉害的。” 花玉听罢,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伸手点了点古灵精怪的琉璃的额头。 转头对秦怜阴阳怪气道,“哟,我们的红莲冕下也会倒吸凉气?还以为是什么铁打的人,不曾想也是怕疼的。” 虽说这样,扶起秦怜的动作却是格外轻柔。 秦怜倚靠在床头,嗔了一眼花玉,“阴阳怪气给谁听呢。我的琵琶没摔坏吧?若被泰山老头知道他得意之作在我手里刚受了一场浩劫,非找我拼命不可,说不定还要趁机讹我一笔。” 花玉哭笑不得,“哎呀我的小祖宗,这个时候你还关心那把破琵琶?” “把心放肚子里去好了,你那宝贝琵琶被关菲那死丫头护的严严实实,一点灰都没染上。我想砸点东西泄愤都不行,这个是墨玄送的、那个是把灵宝。” 她顿了顿,忽而又道,“二月前你也别想去极北之地了,你爹和你哥哥肯定不会同意。留在北夏听听小曲看看戏,朝中大臣最近忙着接待各国使臣,冥子钦也忙着陪颜香香过年,没空找你麻烦。” 秦怜起身的动作顿住,“你不留下?那你大过年的来回奔波做什么,就为给我送水果?” 花玉无奈叹了口气,“本来是想留下陪你过年的,可爷爷传来消息,峻国老皇帝驾崩,新君继位。花侨城和明垣域跟峻国的生意要我回去周旋,正好顺道把你在峻国的势力整顿一下,免得你什么时候用到了杂乱无章。” 异度空间内的九婴不禁插嘴调侃道:“啧啧啧,你这个小姐妹还真是国民好女人,愣着做什么,收拾收拾嫁了吧。” 秦怜暗骂了一声,“闭嘴。” 秦怜继续下床的动作,“你且放心去吧,二月前我不会离开北夏。” 她转头对玲珑吩咐道,“将我恢复星阶的消息宣扬出去,动静越大越好。” 花玉这才想起,“只知你突破了,到底是什么修为?” “侥幸,距月侍只有一步之遥。且意外开拓了异度空间,大概和我二次入星阶有关。”秦怜道。 花玉搂住秦怜的肩膀,笑道,“可以啊,和熙盛世起码百八十年没人开拓异度空间了。我就知道你这次反应这么大肯定憋着大招,原来在这等着呢。” 九婴悄思着二人的对话,难怪…难怪这个女人能压制住它,原来她根本不是区区星阶。 和熙盛世能压制住它的…最次也要武尊…… 九婴不禁有些后怕,年仅十八就曾达到过武尊。以她的天赋,怕极有可能登顶和熙的武道巅峰…更甚至成为天选之人。 据它所知,这个空间还从未出现过天选之人。哪怕在天才多如狗的平鹤盛世,出现的最强修为也不过武神。 纵横过数不尽的世界,这个十八岁的少女,却让它第一次有了“她或许能成为天选之人”的念头。 . 国公府书房内,楚氏孙辈和儿辈齐聚一堂,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的关注着坐在书桌前的老爷子。 “小哲派人报喜,小怜突破了。”老爷子的声音低沉有力,划破了书房中的寂静。 众人互相交换眼神,无不震惊。秦怜那日在宫里展露的实力不亚于大乘境强者,此次再突破岂不是意味着…… 老爷子接着说道:“我想了又想,决定把祖上传下来的宝剑送给小怜。叫你们过来,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书房内片刻的沉默后,秦怜的两个舅舅显然对老爷子的决定已有所想法。 大儿子楚鹏洲率先发声:“父亲既决定了,那便传给小怜好了。小怜也是咱们家的一份子,父亲何故多此一举,还要问我们的意思。” “对啊,祖父,”楚鹏洲之子楚熙接过话题,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自豪,“咱们国公府的小辈名声在外,世人都说孙儿们是少年英雄,可孙儿自知跟怜妹比起差了许多。” “能跟怜妹比肩的,和熙盛世屈指可数。祖上传下的宝剑,本就是能者所持,传给怜妹,我们没有任何意见。” 二儿子楚鹏崎也紧跟着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父亲的决定没有错,小怜年少有为,这把宝剑传给她,无异于如虎添翼,我无异议。” 老国公眼中闪过欣慰,见惯了世家的争斗和内部的不和,但他的子孙们并没有因出身高贵而变得骄横自大,他们都是真心为秦怜感到骄傲和自豪。 “既如此,”老爷子点点头,“熙小子就随你叔父同去相府走一遭。小怜昨日受了伤,夜里突然突破,也不知身子如何了。” 对老爷子这番安排,楚熙眼中闪过喜色,斗志昂扬的回答:“是,祖父,我这就去准备。” . 秦怜刚被花玉和秦哲逼着喝下一大碗苦涩的汤药,心情十分不快。秦老夫人身边的玮嬷嬷忽然来访,神色恭敬的上前行了一礼。 “老奴见过郡主,问郡主贵体安。” 秦怜因汤药的苦味心中烦躁极,语气中不免带着不耐烦,“什么事?” 玮嬷嬷立刻道:“是楚二爷带熙公子来了。楚二爷说您昨日受伤,国公爷担心,特遣了楚二爷和熙公子来探望。” 秦怜轻“嗯”一声,见秦怜不甚在意,玮嬷嬷又继续道:“姑娘恕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您突破星阶声名大噪,保不准有些攀权附贵之人起了歪心思……” 秦怜听着玮嬷嬷的话,眼中尽是冷意。好啊,老太婆居然让她的贴身婆子来挑拨自己和国公府之间的关系,真是一刻都闲不得。 花玉冷笑一声,“亏你知道这话不该说。按你方才所言,往大了说就是背后编排朝廷命官、挑拨官员离心。” “玲珑,北夏该怎么惩治这种心怀歹意之辈?” 玲珑心中早有章程,“北夏律法明确规定,背后编排、污蔑朝廷命官者当行割舌之礼;多嘴挑拨致官员敌对、离心者打入天牢三月并施杖刑,子孙三代不得参军、入仕。” 秦怜拽了拽花玉的衣袖,花玉回眸看了她一眼,“借我之手,不是能少背一种骂名?” “我背负的骂名还少吗?凡此种种,难伤我分毫。” 花玉终是扑哧一笑,“你这郡主当得,果然不似寻常。” 秦怜淡淡一哂,“世人怎知,非一般之人,本非吾愿。” 第46章 处置柳玮 雪停了,缕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打在秦怜的侧脸上。她的头发用钗子随意挽着,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在浅红色的衣衫上轻轻摇曳。 秦怜抬眼望向玮嬷嬷,缓缓开口道:“嬷嬷既是为了我好,我也不好不接受嬷嬷的好意。” “玲珑,将玮嬷嬷方才的言辞写下来贴成告示,让北夏所有人都看看嬷嬷的好意。” 秦老夫人最重名声,不然也不会在秦老太爷去世后,毅然回到清机城那一穷二白的地方吃斋念佛近十年。 秦老夫人敢让柳玮来挑拨她和国公府的关系,秦怜不介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老夫人最得力的臂膀断上一断。 玮嬷嬷听到秦怜要把她的话贴成告示,心中一慌,咬着牙硬着头皮道:“二姑娘,老奴怎么说也是老太君的人,姑娘可要思量好了是否有处置老奴的权力。” “老奴奉劝姑娘还是规规矩矩的在老太君膝下好生侍奉,莫要以为突破个星阶便能无法无天。真惹怒了老太君,老太君将您驱逐出府时再后悔可就晚了!” 秦怜拈了拈手指,“给你几分薄面,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本尊堂堂郡主,如何处置不得你一个对主子出言不逊的老妪。” 她声音一转,愈加冷酷:“皇亲贵胄尚不敢动本尊分毫,你一个卖身契还在本尊手里的老婆子,哪里来的胆子打着老太君的旗号威胁本郡主!” “还不把她押下去,留着过年吗?” 同行的丫鬟见状,凶巴巴的站了出来,对着秦怜道:“二姑娘,怎么说玮嬷嬷也是长辈,玮嬷嬷不过说错几句话就要被姑娘发落,真让我等下人寒心。” 风月阁为首的丫鬟忍不住站出来,用力踹了柳玮带来的丫鬟一脚,面色泛红愤愤不平。 另一个丫鬟也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目露凶光,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般说教我们姑娘。在别的院子自视甚高也就罢了,到风月阁还敢放肆,哪来的胆子?” 风月阁的丫鬟们无不对秦怜心怀感激,尽管在璎珞手下吃了点苦头,但这个院子却是相府每个丫鬟梦想挤进来的地方。 风月阁每个月的月银比其他院子高出好几倍不说,更难得的是,只要谨慎说话办事便不会轻易挨骂。 伺候秦怜也简单,她通常只会吩咐玲珑和璇玑去做那些琐碎的事,几乎不怎么使唤她们。 秦怜眉眼含笑,看向身旁的花玉,花玉无奈耸耸肩。秦怜转头面对那两个因冲动而出头的丫鬟,“说说,她是怎么自视甚高的?” 两个丫鬟受宠若惊,秦怜从来不同她们讲话,她们也不会在秦怜面前急于表现自己,今日确是气急了。 反应过来秦怜是同她们讲话后,两个丫鬟慌忙跪下,先前动脚的丫鬟回道:“回姑娘,昨日老夫人带她回来,她仗着有老夫人撑腰便耀武扬威,指使这个给她端洗脚水,又指使那个给她捏肩。到风月阁仍不知收敛,奴婢一时生气才动了手……” 璎珞看出秦怜对这两个丫头有些兴趣,便补充道:“爷,说话这丫头叫小佳,另一个叫小妍,都是三年前入府,去年才进的风月阁。” 秦怜点点头,“过几日,一个安排去风桐苑,另一个送去江氏那里,伺候得好了,便多赏些银两放出府吧。” 两个丫鬟听得有些懵,不敢置信的对视一眼。能到别人家做丫鬟的,家境大多贫寒,卖的都是死契。 秦怜看着呆愣的两个丫鬟,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的笑声宛如银铃,叮咚作响,半入河风半入云,香雾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为寒冷的冬日添上几丝暖意。 花玉望着展露笑颜的秦怜,道:“快些去花厅吧,你舅舅可等久了。” . 花厅,秦怜还未踏入门槛,便已听见秦老夫人的激烈训斥声:“当着楚二爷和熙公子的面你们还这般懒散,二姑娘来了,少不了一顿板子。” 楚鹏崎听闻此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无碍,都是一家人。” 秦怜脚步轻盈的走进花厅,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二舅舅和熙哥这般着急过来做什么,小怜身子并无大碍,左右明日也要去咱们府上。” 秦老夫人左右张望,玮嬷嬷的身影始终不见,心中闪过不安,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打断秦怜与楚鹏崎之间的寒暄,问道:“二姐儿怎么这么久才过来,老身不是让柳玮去喊你的吗。话说回来,柳玮人呢?” 秦怜神情镇定,“祖母说玮嬷嬷啊,她方才同孙儿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孙儿便让璇玑将她押下教训一番。” 秦老夫人闻言心中明了,玮嬷嬷办事没办好,让秦怜听出了端倪。若她此刻为柳玮发声,便会落得个唆使婆子离间孙女与亲家的污名。 秦老夫人只得面色阴沉,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刁奴,仗着老身重用竟无法无天。明雨这次务必要好好罚她,让她长长记性!” 秦云遮在旁无奈扶额,本想替玮嬷嬷说情,但如今秦老夫人话已出口,玮嬷嬷的命运已然无可挽回。 秦怜暗地对九婴吐槽道:“舌有三寸,妇人是之,乃会腐,肉会遗,舌不烂矣。吾原不信,今日有幸见之,始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九婴:“……据我观察,你是个有话当场说从来不背后嚼舌根的毒舌美人,合计还是个看人下菜的话痨啊!” 秦怜对此置若罔闻,不再理会九婴,抬眼看向秦老夫人,笑意盈盈道:“祖母放心,虽说刑部尚书在养身子,可孙儿和刑部侍郎关系也不错。刑部侍郎向来公事公办,定不会因那刁奴曾在您跟前服侍过便徇私舞弊。” 秦老夫人:“?”怎么就扯上刑部了! 秦怜见秦老夫人面色愈发阴沉,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歪着脑袋天真问道:“难不成祖母不是这个意思?” “那怕是不行了。玮嬷嬷挑拨孙儿和国公府所说的不当言论怕是已经传遍整个都城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尚书令便会亲自来相府拿人,毕竟在这个关头挑拨官员离心可是大罪,会被定为敌国奸细的。” 一旁的楚熙已经在心里笑疯了,心想:这小表妹还真是能言会道。为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楚熙憋得浑身颤抖,硬是咬住嘴唇保持镇定。 楚鹏崎见状,从眼角狠狠瞪了一眼楚熙,示意他注意形象。楚熙被这一眼惊得轻咳两声,立马收住笑意,端正坐好。 第47章 星阶波澜 秦老夫人下不来台,楚鹏崎这个舅舅岂能不知秦怜是有意为之。替秦老夫人找台阶道:“小怜,今日舅舅过来是你外祖的意思,你外祖有些体己话要舅舅转达给你。” 话音刚落,异度空间中的九婴不满的撇了撇嘴,嘟囔着:“小秦你这舅舅不行事啊,怎么还给那黑心老婆子找台阶呢。这下倒好,害得我连好戏都看不成了。” “闭嘴。”秦怜训斥道。九婴无奈的闭上嘴,只能继续在心里暗自腹诽。 秦怜面上仍挂着温婉的笑,“既如此,舅舅和熙哥便随小怜去风月阁小坐吧。” . 风月阁,秦怜把闲杂人等屏退后,楚鹏崎慎重的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檀木盒,慢慢放在桌上,眼中闪烁着难掩的期待之情,示意秦怜打开看看。 秦怜带着疑惑揭开盒盖,一柄古朴锋利的长剑静静躺在盒中。剑身光滑如水,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 就在这一刹那,异度空间中的九婴又不淡定了,大吵着:“秦怜,留下它!得到它你会如虎添翼,这把剑不一般,它有灵。” 秦怜皱起眉头,内心疑惑。路姒也恰时问出和秦怜同样的不解:“灵?既然它有灵魂,为什么寄生在剑里,我还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九婴一脸不屑,语气中带着几分傲气:“你一个游魂,怎么能跟人家天地之力缊养出来的剑之灵相提并论?它比你高级了不止一个档次。你只能感受方圆百里寻常的三魂七魄,这种等级的你还不够格。我可是上古凶兽,当然只有我看得出来。” 秦怜闻言,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丑八怪,剑灵不是百年前就已消失殆尽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眼皮子底下?” 九婴对秦怜的幻影龇牙咧嘴,“不准叫本大爷丑八怪!你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知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是第几任天帝王,死前怕有人祸乱天地,摆了一场鸿门宴,搜集了当时盛世大多数有剑灵的剑客,逼他们交出佩剑销毁。” 秦怜眼神微凝,似乎听明白了一些。“既销毁了,怎么这把灵剑还能保存至今?” 九婴冷哼一声,慢慢说道:“有些聪明的看出不对劲悄悄躲了起来,没去天地王设的宴席。不过到了你们这一代,有灵的剑估计找不出几把了。” 秦怜看向楚鹏崎,心中涌起千般思绪。楚鹏崎朝秦怜笑笑,而后道:“这把剑是祖传下来的,楚家老祖说这是一把神秘的剑。百年来,楚氏一族没有人能解开它身上的秘密。” “你们这辈,你几个表哥天资愚钝,所以你外祖父与我们商议,将这把剑传给你。” 秦怜湿了眼眶。楚熙这一辈其实并非舅舅口中那般愚钝,相反,他们一个个天资聪颖。 现在虽解不开这把剑的秘密,但若再给他们些时日,解开这把剑的秘密不成问题。传世的剑不仅是物件,更是家族荣耀的象征。 秦怜眼角泛起泪花,楚熙看到焦急不已,拿出帕子手忙脚乱的给秦怜擦眼泪。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别哭啊……小姑奶奶,不就是一把剑吗,怎么还感动哭了……” . 天河涧,鬼门宗,黑暗的议事大厅内恐怖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冥子钦端坐于高位,一双犀利的眼睛注视着下方被面具遮住大半张脸的枭,以及断了一条手臂的林大刀。 冥子钦缓缓开口,冰冷的声音犹如寒风刮过人的心头:“听说红莲突破星阶了,枭,你怎么看?” 枭抬起头,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意:“听你对她的描述,那丫头不像是个喜欢大肆宣扬高调做事之人。这次这般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她突破星阶,子钦不觉得蹊跷吗?怕不是那日被你重创,虚张声势。” 林大刀听罢怒火中烧,立即上前一步,恶狠狠的瞪向枭。“你莫要混淆视听,你所了解的红莲是从别人口中复述而知,你又有几分了解她?那女人就是高调,干点什么事恨不得让整个和熙盛世都知道!” 他言之凿凿,显然对秦怜有更深的敌意和看法。“上次我跟她交手之时她便差点恢复星阶,怎么可能是虚张声势?说不定她这次就是放出消息让宗主放松警惕,宗主可不要被这个来历不明的枭迷惑了!” 连个姓氏都没有的人,真不知道给宗主灌了什么迷魂汤。 枭没有立即反驳,只是笑而不语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大刀。心中暗自思索:想不到竟然有人在他面前质疑他对秦怜的了解,放眼整个和熙盛世,比他更了解秦怜之人怕是不存在。 枭打破沉默,缓步走向大殿出口,“我和林兄弟所言,子钦自己推断。我还是那句话,那丫头片子是在虚张声势。” “她的累赘太多了,多到她必须在世人面前捏造一个自己十分高深的假象来保护她的那些累赘。” 说罢,枭转身离去,步伐轻盈而沉稳,他在即将步出门口之时骤然停下,回首道:“这些累赘虽是你拿捏她的关键,不过我要提醒你适可而止,莫把她逼急了。” 他的声音淡然,却丝毫不掩锋芒:“红莲这样的人,若没了羁绊与牵挂,那么她将无所畏惧,战无不胜。子钦是聪明人,应当明白,舍弃也是一种取胜之道。” . 北夏皇宫,太后缠绵病榻,居所不离药香,北夏皇亲自端着药碗,轻轻吹凉一口口喂给太后。 太后喝完药倚在床头,缓缓开口,“哀家听闻,那位又突破了。皇帝啊皇帝,哀家真是看不透你是怎么想的。” 她叹了一口气,透过窗外的景色回到了过去,“当年她出生之时天降异象,哀家说过将她掐死在襁褓中,你非说百花齐放是什么祥瑞,她的降生是北夏之福,想留着她日后嫁入皇室。如今好了,留下这么大祸患。” 北夏皇垂下头沉默不语,瞳孔中隐隐闪着疲惫。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眼神直视太后,“母后以为朕不想杀了她吗?朕想,朕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了她!”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朕是皇帝,一国之君。岂能忍受一个乳臭未干的死丫头指手画脚?在老五被她斩杀后,儿便心生警觉,想除掉她。但母后猜猜结果如何?” 太后的手一顿,北夏皇的声音充满压抑,“儿派去的杀手,在次日早上面目全非的倒挂在儿的床榻之上,死人的血就那么滴落在儿脸上。” 北夏皇仿佛累了,闭上眼睛继续道:“她曾放言,楚家受半分委屈,她便杀皇室一人;楚家若死了一人,她便屠皇室满门。朕若对楚家动手,莫说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秦明雨一人便能让北夏改朝换代。” “她嗜杀如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母后也算看着她长大,她会不会言出必行,母后心里自有思量。” 太后抿紧双唇,憋屈的很,她当然知道秦怜是个疯子。良久,太后艰难的说道,“罢了,好在秦明雨看不上北夏的皇帝之位。皇帝,明日你把老九送去相府,如今她没有进宫抢人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你先发制人把老九推出去,也算向她示好。” 北夏皇面色纠结,低声应道:“容朕想想。” 第48章 云鬓龙凤冠 翌日,秦哲兄妹二人要去国公府,一大早便起了床。晨光透过窗棂,洒在秦怜脸上,她站在镜前打量自己。铜镜中映出她清秀的面容,只是那一头白发格外扎眼。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以前母亲最爱给我穿墨绿色衣裙,如今这一头白发,也不知母亲见了还会不会喜欢。” 九婴察觉到秦怜心情沉重,想着转移话题,于是笑道:“大过年的,吃饱了撑的你在这里煽情,快走吧!等会你姥爷等急了,给你劈头盖脸来一顿熊骂。” 秦怜听了这话看向路姒,似带着疑惑,又带着好奇:“姥爷?” 路姒点头解释道:“姥爷是对外祖父的日常称呼,就是母亲的父亲,也可以叫外公。外祖母同理。” 秦怜冲进异度空间,抬手便在九婴为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威胁道:“再敢胡言乱语,本尊将你其余八个脑袋削下当球踢,让你做一个只有一只脑袋的九婴兽!” 九婴急忙用手护住脑袋,悻悻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言。 花玉今天傍晚本是要回花侨城的,本想留在相府处理明垣域带来的公务。但耐不住秦怜软磨硬泡,最终只能答应一同去国公府。 秦怜可舍不得将柔弱不能自理的花玉独自留在乌烟瘴气的相府被秦老夫人挑刺。 . 花厅内的炉火正旺,暖意融融。程瑶一头扎进秦怜怀中时,身上的寒气似乎就瞬间被驱散了。程瑶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袄,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活像是一只小鹿。 “表姐可来了。”程瑶甜甜说道,眼中闪烁着纯真的光芒,转眼间,她的视线移向花玉,眼前的花玉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看起来恬静而典雅,宛若画中仙子。 程瑶挣脱秦怜的怀抱跑向花玉,“玉姐姐也来了,多日未见,阿瑶可想玉姐姐了。”她停在花玉面前仰着小脸说道,“玉姐姐新年好,希望玉姐姐在新的一年里发财、平安快乐。” 花玉蹲下身子将程瑶的小脸捧在手心,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语气中满是宠溺,“多日未见,你的小嘴越来越甜了。听你的意思只想玉姐姐了,忘记你小怜表姐了?” 程瑶咯咯笑了,扬起头,两只小手各自拉住花玉和秦怜的一只手,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自然是都想了。” 众人见状不禁哄堂大笑,程瑶天真无邪的话语像是蜜糖,甜到每一个人心坎里。 秦怜笑容盈盈,俯身将程瑶揽在怀里落座。 “玲珑,将礼物呈上来。” 玲珑步履轻盈,缓缓走上前来,手中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揭开红布,一枚显眼的蝴蝶金簪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枚金簪是用上好的黄金打造,第一眼看去便令人眼前一亮,繁复而精致的雕工让人叹为观止。 蝴蝶的翅膀微微展开,翘出的弧度流畅而自然,显得生动活泼,似要从金簪上飞起。 程瑶小心翼翼将那枚精美的簪子捧在手中,目光转向秦怜,眼神中充满期待。“这是送给我的吗?”她轻声问道。 秦怜笑着点头,温柔如水的目光中闪过宠溺,“喜欢吗?” 今日是回家省亲的日子,皇后自然也回来了,看到秦怜送给程瑶如此贵重的簪子,“小怜,你疼爱阿瑶我知道,可她还小,不宜太过奢靡。你往年给她送了那么多首饰,她戴都戴不过来。” 秦怜笑着点头,“知道了,姨母。” 皇后无奈摇了摇头,每次都说知道了,下次该送还送。 她的心情还未完全平复,玲珑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玲珑称得上是小心翼翼的揭开了托盘上的红布,厅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红布下是一顶格外耀眼的龙凤冠。 这龙凤冠造型典雅大气,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冠上的精美龙凤图案,无论是轮廓还是细节都极其考究,祥云缭绕,龙珠上镶嵌着璀璨的红色碧玺,凤嘴中夹着色泽饱满的血珀,底部还有几颗点缀的蓝色宝石。 皇后看到玲珑手中端着这顶龙凤冠,瞳孔猛然收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嘶……小怜,这顶龙凤冠怎会在你手里?” 程岚见皇后这个反应,着急问道:“母后何出此言,可是这顶凤冠有何不妥?” 皇后调整好心态,长舒一口气,说道:“没有不妥。若是我所猜不错,这顶凤冠正是二十年前从平鹤初任天地王王后墓中出土的云鬓龙凤冠。” “传言,此凤冠自出土后便被峻国国君收入囊中,想留给峻国未来的王后,可惜峻国国君直到如今都未立后。我也只是年轻时随手帕之交鉴画时见过初任天地王王后的画像,图中王后戴的正是这顶云鬓龙凤冠。” 说到这里,皇后眼神中充满期待的看向秦怜。 云鬓龙凤冠当年出土时就曾引起各国轰动,每个国母都希望能拥有它。初任天地王带领平鹤一统,掌管整个盛世亿万生灵的生死。可后宫之中唯天地王后一人矣。 “小怜,姨母说的可对?” 秦怜从容说道:“姨母所言不错,正是云鬓龙凤冠。前些年去峻国做客,老国君带小怜和师父大饱眼福,师父觉得好看便向老国君讨要了来,送给了小怜。” “这不是过年了吗,忽然想起库房里还有这么一件首饰,就想拿来借花献佛,博姨母一笑。” 众人闻言惊讶极了,面面相觑,不由得感叹他们家小怜真是惊为天人,竟能从那一毛不拔的峻国国君手中讨得这云鬓龙凤冠。 若峻国老国君知道众人这些想法,怕是要气得从坟墓里活过来。他心里想着:你们的宝贝小怜喜欢这顶凤冠,我敢不交吗? 老国君甚至想问是谁这么缺德,把云鬓龙凤冠的画像展示给秦怜看。只因秦怜随口夸了一句,秦云潇立刻杀进峻国皇宫讨取凤冠。当时老国君惊恐万分,秦云潇的剑尖就抵在他的喉咙上,冷汗直流。 皇后目光灼热的看着那顶云鬓龙凤冠,虽不舍,但这礼物太过贵重,且是秦怜师父所赠之物,便想开口拒绝。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秦怜便先开了腔:“姨母莫要推辞。姨母深明大义,实乃一代贤后,若姨母都觉得贵重,和熙盛世怕是没人配得上这云鬓龙凤冠了。” 皇后心中一颤,说不想要那顶凤冠是假的,听了秦怜的话,她也不再推辞故作矫情,大大方方道:“既是小怜一番心意,那姨母就厚颜收下了。小怜放心,既是你师父送你的,姨母一定好好保管。” 秦怜拿起蝴蝶金簪,别在程瑶的发髻上,手指轻戳她松软的小脸蛋,逗弄道:“这是谁家的小奶团子,怎么生得这般好看。” 与此同时,玲珑将早已备好的礼物一件件呈上,虽不如皇后的礼物那般贵重,但每一样都能看出送礼之人是费了心思的。 况且,若是普通凤冠也就罢了,但那是龙凤冠,除了皇后这一国之母,若是送给她的舅娘,舅娘是死都不会收的。 片刻的宁静与欢笑中,皇后和秦怜都感到难得的放松,仿佛只有回到国公府,她们才能卸下满满的防备,真正的做自己。 秦怜难得清闲,一名小厮匆匆进来在玲珑身边低语了几句,玲珑脸色大变。忙走到秦怜身边,低声复述。 第49章 迟来的道歉 秦怜周身的气息冷了下来,强忍着心中的暴怒,咬牙切齿低声对玲珑吩咐道:“找,哪怕把和熙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传吾令,即刻封闭娘子江方圆百里,任何人只进不出。” 一家人看着面色突变的秦怜,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连异度空间叽叽喳喳的九婴现在也是大气不敢出,只能暗自揣测事情的严重性。 花玉不解,秦怜的脾气已收敛许多,没多少事能让她气成这个样子。她低声问:“怎么发这么大火?” 玲珑俯在花玉身边,道:“唐妡不见了。” 花玉闻言,黛眉紧紧蹙起,真是过年都不让人安生…… 秦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头的怒火,缓缓道:“我无事,你回去时派人知会我。” “璎珞准备一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总部。” 秦怜起身看向老国公,“外祖,那边突然发生一些事情,小怜去处理下。” 话落,她转身匆匆出了国公府,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绷不住情绪,白白让亲人为她担心。 见有人要追出去,花玉忙出声制止:“楚爷爷和几位公子莫追,阿莲可以处理好。” 楚轼面露不悦,满眼担忧:“虽不知发生何事,可小怜身上还有伤没好…….” 秦哲倒是没多担心,凭借花玉对自家妹妹的情谊,若妹妹有危险,她第一个坐不住。 “轼公子和诸位不必担心,下人玩忽职守,跑了个囚犯,我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些事是阿莲自己的劫,谁也帮不了她。” 花玉在安慰楚轼和其他人,但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只要熬过冥子钦这场暴风雨,只要她的阿莲还在,和熙盛世,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门外忽起大雪,花玉心意难平,但她深知这是秦怜自己的事,哪怕程铮与楚氏死而复生,冥子钦也必须由秦怜亲自斩杀。 . 秦怜出了国公府便马不停蹄向总部赶去,路上她的心绪异常杂乱,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对唐妡逃离她折磨的恨,还是对唐妡境遇的担忧。 当她进入总部,映入眼帘的是跪了一地的下属,那惊恐不安的神情令她感到更加恼火。 她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负责看守的几名下属身上,恨铁不成钢斥责道:“一群废物,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看不住!” “人是何时不见的?” 一个目不敢抬的下属艰难回答:“回莲主,发现人不见时是巳时,想来是趁值守之人换班逃脱的,接到莲主封闭娘子江的消息已是半个时辰后。” “关押那女人的房间没有被破坏过,想来是用了缩骨功之类的法子。” 秦怜听着下属的解释面色愈发阴沉,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另一个下属壮着胆子说道:“莲主,即便那女人逃了也只剩一口气,活不成的,何必为她大动干戈?” 话音未落,秦怜冷笑一声,抄起手边盛满热茶的茶盏向说话之人砸去,重重砸在那人肩上。 缩骨功?唐妡哪里有那么大本事!不过是在莲台刑罚不断的折磨下,瘦的只剩皮包骨,用了她曾教的障眼法骗过守卫逃了出去。 “活不成?她可是命硬的臭虫,养王八都能把王八送走的女人,怎会这般轻易死去。”秦怜挥挥手示意下属行动,“去鼍池找。” 莲台机关何其复杂,没有路线图和船只的唐妡不可能从娘子江逃脱。唐妡的性格必会铤而走险,避入那少有人敢涉足的鼍池。 那里圈养的鳄鱼是凶鳄,每日打斗互搏一不小心就会伤人,是莲台一大凶险之地。 果不其然,如秦怜所想,唐妡最终选择躲在了鼍池。鼍池四周静谧,到处是绿意盎然的水生植物。唐妡浑身血污,散发出的气息不断勾动池中凶鳄。 凶鳄闻到血的味道纷纷狂躁不已,每一只都争先恐后的试图撕裂唐妡,生吞活剥的欲望让它们的眼睛亮得如血红的宝石。 等人找到唐妡时,她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凶鳄的撕咬让她残破不堪,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 秦怜身居高位,看不清神色。 唐妡费力的抬起头,她感知到,那些让她生不如死的人,再次把快要解脱的她重新拽回了深渊。 她看到昔日两小无猜的姐妹,端坐高位俯瞰着她的狼狈。 异度空间,九婴拖长了声音对路姒道:“看好了小姑娘,你生前那些手段在她的面前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论心狠手辣,她才是鼻祖。” 说实话,路姒所在的世界是它见过最温柔的世界了,而如今,她将看到这世间最残酷的一面。 路姒眼底染上些许笑意,她无法想象秦怜下手是多么狠,更不敢想象眼前的女人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那些伤痕都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每一道都是鲜血淋漓的见证。 唐妡的眼睛里,藏着由层层苦难铸造而出的绝望。 秦怜一步步走向唐妡,蹲下身子,用匕首挑起唐妡的下巴,匕首冰冷的触感让唐妡浑身一颤。 秦怜那洁白如玉的手抚上唐妡脸,感受着她的颤抖。“你竟敢逃跑?” “本尊说没说过,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本尊眼皮子底下。为什么要忤逆本尊…怎么这么不听话……” 从秦怜把唐妡带回莲台已过了大半年,这大半年,她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曾无数次命悬一线,也曾无数次被人拉回深渊。 每一天,每一夜,她都在痛苦中煎熬,无数次想寻死了断,却终不能如愿。她数不清,也记不得自己忍受了多少这样的日夜,一身棱角早已被磨平,再不见从前的傲骨铮铮。 唐妡费力的抬起手,从秦怜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拂落一缕发丝,放在手心托起,问道:“头发怎么白了?” 可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久不曾说话她都忘了,舌头早已在那不分昼夜的咒骂声中被人无情割去。 秦怜看着唐妡那熟悉的眉眼,丢下手中的匕首起身猛的转过去,她仰起头,似在竭力抑制即将滑落的眼泪。 熟悉的味道从殿外传来,秦怜知晓来人是谁,却没有回头去寻那安慰的方向。 可就是因为秦怜此时没有回头,唐妡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狠狠插入腹中。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是那么刺耳。 秦怜猛然回头,她看懂了唐妡眼中的深意,那一眼在问:她和程铮之间,到底谁更重要? 秦怜的脸有了一丝动容,声音微颤:“他的生命最后一刻,都在竭力为我抚平愁容。若不是因为你的信口胡诌,我和他怎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或许,在你没有背叛我时,你比他更重要。”秦怜再次抬眸看向唐妡,似乎回到了那些未曾背叛、彼此信任的少年时光。 唐妡听闻秦怜的回答,心里的某块结像是解开了,展露笑颜。尽管她面目全非、身体残破不堪,这一抹笑意却充满凄凉。 唐妡双唇一张一合上下蠕动,无声对秦怜道来迟三年的歉:“小怜,我很抱歉。” 唐妡划动匕首将腹部划开,疼痛不曾让她退缩,反而愈加坚定。她从体内取出藏在身体深处的一枚珠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其推向秦怜的脚边。 做完这一切,唐妡的生命之火变得微弱,她仰面看向大殿之顶,轻轻哼出一首歌谣。 她说不出话,只能哼出歌谣的曲调,但歌谣并未哼完,唐妡便慢慢合上了眼,再无生机。 异度空间内,九婴突然打破沉默,“她在向天道诉求,你要听吗?” 秦怜思虑片刻,席地而坐进入异度空间。 九婴看向秦怜的手,秦怜抬起手伸给九婴,九婴用牙齿小心翼翼的扎破自己的爪子,滴了一滴血在秦怜手心。 瞬息之间,星空换场。 再睁眼,秦怜身处广袤无垠的星空中心,唐妡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只见她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对一团光影道:“我愿坠入无边地狱,替秦怜此生杀戮赎罪,只求您能让她今后少吃些苦。” 光影问她:“你虽作恶,但在和熙盛世已被人惩罚过,有如常投胎的资格。你所求之人手上沾染杀孽太多,若要为她赎罪,生生世世不能轮回,将永远留在无边地狱受尽苦难。” “缘聚缘散一瞬间,你有锦绣前程,何必执着眼前?” 唐妡重重磕下一个头,人世间过往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掠过。抬起头,唐妡发觉那一幕幕,都是秦怜对她的百般好。 有秦怜将她从那些名门望族的拳打脚踢之下解救出来,有世家子弟欺她身后无人把她骗到荒野,秦怜背她回城…… 许久,她苦笑摇头,“殿前长跪,我已阔别生死,天道怎知,我不会为她以命相博。” “因一丝执念,我在和熙所受种种,皆是罪有应得,算不得赎罪。她因我作恶吃了太多苦,我不论后果,只要让她日后的路好走一些。” 光影随即打开两个空洞,一个空洞中传来阵阵恐怖的怪物嘶吼声,“自己选择。” 唐妡站起身,回头望了一眼秦怜所在的方向,一滴清泪滑落,那滴泪似饱含诀别,又似寄托最后希望。 秦怜想要伸手拉住她,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唐妡消失在那无边地狱。 ———————————————————— 关于唐妡有一个小彩蛋,喜欢的友友们可以翻一下唐妡出现的章节,找一下不同 (??◇??) 第50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随着唐妡迈入空洞的瞬间,浩瀚无际的星海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如烟似雾般消失无踪。 无尽星光璀璨的银河,就这么湮灭,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秦怜甚至忘记了如何呼吸,只是呆呆的望向九婴。 九婴解释:“我是世上最后一只九婴。在我幼时天道就将我养在身边,一直在它身边带着,因此具备了某种窥探的能力。刚才你我所见,不过虚影,即便你我有心,也无力改变她的命运。” 秦怜沉默片刻,九婴明白她的困惑,继续解释道:“每个世界只有寥寥数人会在死后见到天道,天道会倾听他们的索求,并查探他们的过往。” “若他们的请求合理,天道便会应允。而唐妡,恰好就是那个能在死后见到天道的幸运儿。” . 秦怜睁开眼,捡起唐妡死前向她丢来的珠子握在手心,顾不得形象的坐在地上,接替唐妡唱出那首未完的歌谣。 “她问我哭什么…带我离开那角落…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过……” “她回头那一刻…我不再似从前那般无措…我的眼泪不再落……” “她来了……” 翟子墨挥手关上殿门,将秦怜扶起,把她的头按在自己宽厚的怀里,感受她抖动的肩膀。 秦怜埋在翟子墨怀里放声痛哭,她想,这该是她最后一次脆弱。 翟子墨本可以出拦下唐妡自戕的刀刃,但他没有。 唐妡的存在是秦怜心头的毒刺,若秦怜亲自动手杀了她,秦怜会因唐妡的死产生心魔,武道之路会就此止步。 可若唐妡不死,秦怜彻夜难眠,看见唐妡便会心里难受。 泪水浸湿翟子墨的衣衫,秦怜哽咽着:“师父和娘亲一个个都不在了,就连曾说要陪我一辈子的清衍也死了…我的世界没有光了,我该怎么办啊……” 秦怜在委婉的告诉眼前人,她的心,已随至亲至爱的死而沉寂。 翟子墨心脏猛的一颤,他岂能听不懂秦怜的弦外之音?他抬手为秦怜拭去泪水,“我和花玉会成为你世界里…新的光。” . 翌日,秦怜还是心情低落。翟子墨靠在百莲斋门框上,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看了秦怜好一会,忽然道:“听说北夏皇帝的大闺女,把我送你的酒杯打碎了?” 秦怜回过神来,“还以为你大度了,原是我多想。” 翟子墨眉头一挑,“怎么可能!泰山老头十五年前就收手不再打造灵器了,那个酒杯可是我被他奴役了整整半年,才让他亲自出手给你做的。” “她说毁就毁了,她若弄掉一颗珠子,我便从她眼里挖出她的眼睛取而代之。” 九婴装模作样的干呕几声,“恶心死了!你这好朋友怎么这么血腥呢。他是什么脑回路,居然能想出这东西。” “李世民十四岁起兵反隋,孙策十八岁称霸江东,项羽二十岁破釜沉舟,秦怜之友不过二十多岁,拿人目替明珠,六。” 秦怜进入异度空间暴揍九婴兽,翟子墨见难得秦怜发呆,推了推她的肩膀道:“我闭关出来听金烟说,你要去极北之地玩。” 秦怜将神识收回体内,“是也不是,你脑子里怎么天天想的都是玩,哪有一方少主的样子。” “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什么是也不是,说绕口令寻我开心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脑子都懒得动,怎么不懒死你,此次去极北之地,我有正事要做。” 翟子墨双手抱胸,一脸戏谑的看向秦怜,“直说有事不就得了,绕什么口子。不过话说回来,你不会要将极北之地收入囊中吧?” 秦怜没说话,翟子墨心中明了,浮夸的说道:“那你可小心些。你这哭包,别在极北之地受了委屈,跑回莲台找我哭鼻子。” 秦怜抬起腿毫不犹豫朝翟子墨踹去,翟子墨反应极快,身体轻盈闪躲,似乎这种攻击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喂!说话就说话动什么脚啊,你是不是有病啊?”翟子墨一边躲避,一边不满道。 秦怜做出一个要与翟子墨一决高下的姿态,眼中透出挑衅,“许久没跟你切磋了,如今我刚恢复月卫,正好拿你试水。” 翟子墨一脸悲催,“刚才还说我锱铢必较,我不过口头奚落几句,你便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想揍我,我看真正小肚鸡肠的人是你吧!” “少废话,给你两个选择:一,跟我切磋;二,我去找老翟,说你欺负人,让他揍你。”秦怜威胁道。 翟子墨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秦怜还会使出这一招,“你还打算去告状?你知道老翟会怎么对我的!” 无奈之下,翟子墨只好摆出战斗姿态,准备迎接秦怜的挑战。 秦怜神色突然变了,目光愤恨的盯着翟子墨,“好你个翟子墨,在这跟我玩扮猪吃虎呢?闷声不响竟突破月侍了,一点消息都没传给我和阿玉!” 翟子墨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无奈的笑容,“哎,这样的事,还是低调点好嘛。而且我也没打算瞒着你们,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出来。” 他轻描淡写地回应,却无法掩饰内心的得意。 二人直打到筋疲力尽才罢休,翟子墨和秦怜席地而坐,大口喘着粗气。 夕阳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为这静谧时刻增添了一丝温暖。 翟子墨一边擦汗,一边望向秦怜,“你既已决定前往极北之地,你的破性子我也知晓,就不劝你了。索性祝你一路顺风,放心去,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若在极北之地受了委屈,让玲珑来跟小爷告状,爷帮你打回去。” 翟子墨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同秦怜说话,以往的他总是用嬉笑和调侃来掩饰自己的情感。他不知该如何跟心仪的女子相处,只能平日嘴损一些,多和她说说话,哪怕是斗嘴也好。 秦怜转头看向翟子墨的侧颜,“想不到,有一日还能从墨玄嘴里听到这么文绉绉的话,若老翟知晓,定会高兴的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翟子墨闻言,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舍,“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我昨日是偷跑出来的,老翟要知道我没好好修炼,偷跑出来找你玩,会把我往死里打的。” 第51章 峻国新君 花玉在秦怜离开的当日下午,便马不停蹄的朝花侨城赶去。 “峻国国君驾崩,听说王位大皇子坐定了,但不知为何横生了变故,如今坐上高位的竟成了六皇子。”金烟道。 花玉听后,疑惑的重复了句:“六皇子?” 若她记得不错,峻国六皇子的生母是南域的郡主。若峻国国君还在世,怕是要气得再死一次。 他本就瞧不起四大国的人,南域更是被南疆压下的国家。如今,峻国王位竟落在一个带有南域血脉的人手里,他怎能安心上路。 “关于峻国新君的消息,至今也未有太多头绪,” 金烟继续说道,“只知他名君泽川。由于血脉原因,君泽川从小就不受老国君待见,在王宫里几乎没有存在感,连名字也是他母亲亲自取的。” 花玉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这位尊贵的峻国新君,还有这样悲惨的童年经历,真让人心疼。” “不过,你们万不可因他出身卑微便掉以轻心,最不起眼的人,往往最不容小觑,否则峻国王位也不可能落在他手中。” 她继而思索道:“峻国老国君虽然一生不曾立后,但风流成性,光儿子就有九个。九子夺嫡,没有一个是善茬。就连年纪最小的君十三,怕是也能搅得他那八位兄长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花玉只觉得头更疼了。他根据金烟的描述,君泽川绝非什么省油的灯。在未见到君泽川前,只能期盼他不会站在对立面。 否则,对付君泽川这样的人,还真有些棘手。 . 几日颠簸,她们未曾停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花侨城。花玉一踏入家中,便径直前往母亲的房间请安。 见过母亲之后,正准备享用早膳,金烟匆匆而至,带来一个消息:明垣域有人要见她。 明垣域会客的雅间内,一位身着龙袍、面戴黑色面具的人正悠闲的品着茶。 见此情景,花玉心底泛起嘲讽,在她明垣域摆出如此阵势,真是有趣。 花玉脸上不露端倪,步伐平稳的走到那人面前,作揖道:“小国君。” 那人抬眼看向花玉,霎时愣住。花玉的容貌宛如凝脂玉液,手如柔荑,肤色如雪。她的颈项如同白玉雕成,柳眉间透出一股英气,笑容端雅中透着几分俏皮。她那双仿佛碧波般清澈的眼瞳中淡淡的光芒令人心驰神摇,嘴角微微上扬,宛如新月。 君泽川回过神来,轻笑一声,声音如玉盘落珠般清脆:“本以为坐上这诸侯七十七国最尊贵的位子,人人见到本君都要跪下尊称一声‘君上’。不曾想,竟还有人只是基于礼貌才唤吾一声小国君,明垣域域主果真如传言般,别具一格。” 花玉冷笑一声,心中嘲弄:这还不满意?在她这阴阳怪气怕是班门弄斧了。常年呆在和熙第一阴阳公子莲身边耳濡目染,君泽川这点阴阳怪气,她还看不上眼。 “小国君这是什么话,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国君今日大驾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君泽川面具下的脸露出笑容,“域主倒是爽快,今日本君来明垣域,确是有一笔交易要同域主谈。” 花玉听闻此言,对君泽川的来意产生了些许兴趣。 “域主也知晓,”君泽川稍作停顿,眼神变得深邃,“本君父王驾崩,峻国朝野动荡,朝堂一片乌烟瘴气,连带整个皇城都处在水深火热中。峻国稳坐七十七国之首已有百年,可不能就这么葬送在本君手里。本君八个兄弟皆不是屈身守份之人,本君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他的话音刚落,花玉的眸光渐冷,眉宇间的嘲讽毫不遮掩的展露出来。 原是拉拢来了。 换作平时,峻国不会惧怕一个明垣域。可如今君臣离心,明垣域背后还有花侨城,若峻国其他皇子说动明垣域跟他们站在一线,君泽川休想继续安稳坐在王位之上。 “和熙盛世哪日不死人,死上一两个皇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花玉在试探君泽川,试探君泽川为了王位可以心狠手辣到什么地步。 世人皆道,南域之人不可信,南域人素来残暴,若说君泽川骨子里没有流传南域与生俱来的本性,花玉绝不信。 君泽川饶有趣味的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唇瓣,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力。 花玉看着君泽川的动作唇角抽动,心中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只觉面前之人有病,拉拢就是拉拢,这般做作是为何? 君泽川见花玉这样,心中疑惑骤增。这个女人为什么对自己毫无动摇,难道自己的魅力竟然下降了不成? 他试图从花玉的反应中找出一点线索,但显而易见,他失败了。 “咳咳……域主所说本君自然想过,可吾父驾崩之事还未公布天下,本君的兄弟接二连三丧命,峻国万千子民可不傻。” 君泽川的目光扫过眼前的花玉,试图从对方眼中读出些什么,他继续说道:“乱臣贼子蠢蠢欲动,本君需借助明垣域的势力整顿朝堂。” “若域主同本君结盟,要什么条件全凭域主开口,只要在本君能力范围内,本君定不会拒绝。” 花玉心中悬着的巨石稍稍放下一些,只要他不是站在对立面的就好,虽说君泽川的手段比起冥子钦不过是些小儿科,可也比的过千万人麻烦,若君泽川再站在对立面,稍有不慎便会残尸蜕败。 花玉面上一如既往的淡然,恢复了刚开始那般客气的神态,说道:“小国君爽快,也够大方,不如今日你我便谈好条件,免得日后浪费时间。” 君泽川闻言,从容点头。 “我所求不多,只要小国君日后不插手诸侯国之外的势力纠纷,再将峻国皇城的绸缎、粮食生意交给花侨城就好。” 君泽川的面色冷了下来。花玉的要求不简单,她可不止是要求一个经济上的合作。 掌握峻国皇城的绸缎与粮食生意,等同于把皇城的经济命脉交给了花侨城。若花侨城一日反悔,绸缎生意倒是其次,粮食一旦出了问题,皇城百姓必将遭受饥荒困顿,连他这个国君也将陷入空前的危机。 更让他疑惑的是,花玉为何让他不要插手诸侯国之外的势力纠纷。她有什么顾虑?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些问题如层层迷雾笼罩在君泽川的心头,令他不得不多一分小心与警惕。 思虑许久,君泽川咬了咬牙,只能暂时妥协。 等他借用明垣域之手清除掉那些觊觎王位的兄弟,正式坐稳王位,再慢慢挑花侨城的错处也不迟。 君泽川深深看了花玉一眼,向她伸出手,“域主,合作愉快。” 花玉看着君泽川伸过来的手,忍着不适搭上,“合作愉快。” 第52章 新姨娘 朝都,丞相府。 走到风月阁门口,一个衣着奢华的女人出现在门口,颐指气使的对下人发号施令,“哎呀!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为何没把毯子铺上?本夫人的的鞋子可是蚕丝制的,弄脏了可怎么好。” 秦怜听她自称“本夫人”,脸色肉眼可见黑沉下来。 和熙盛世侧室确可自称“夫人”,可相府只出了江氏一个侧室,还是秦怜前些时日抬的,相府十余年,除楚氏外无人拿“夫人”自称。 尽管秦云遮添房之事交由江氏操办,可若秦老夫人执意插手,江氏也毫无办法。至于眼前这个女人,光凭她的言行举止,江氏第一个看不惯。 还没轮到玲珑训斥,上次动手打秦老夫人婢子的小佳便挺身而出,“这位姨娘,进府之前二夫人跟您说过相府有三地不能踏足吧?这其中一地便是风月阁,姨娘这般做派,是要阳奉阴违?” 那女人愤怒的用手指着小佳的鼻子,脸色由红转青,怒骂道:“下贱东西,谁跟你说本夫人是姨娘的?本夫人可是老太君亲自纳进府的侧夫人。” 她接着叫嚷道:“江氏与本夫人同为侧室,她说不能进便不能进?来人,给本夫人掌嘴,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东西长长记性。” 先前秦怜从醉月楼带回府的舞娘半夏闻言,走上前将小佳藏在身后,“江夫人是郡主金口玉言亲抬的侧室,老太君是说过让您做侧室,可郡主并未点头,您哪里来的和江夫人平分秋色之说?” “姨娘初来相府想在下人面前立威,半夏理解,但姨娘大可不必来风月阁耍威风。” “姨娘今日若执意要进风月阁,半夏也不拦着,闯不闯的进去暂且不说,姨娘还是好好想想硬闯风月阁后,能不能承受郡主的怒火。” 听罢,女人气得脸色发青,情绪几乎失控。“好啊,你这是拿二姑娘压我呢!” 她的怒火愈发旺盛,抬手直朝半夏的脸挥去,力道之大让人不禁为半夏捏一把汗。 她虽是秦老夫人强塞进来的,可江氏并未苛待她,她觉得风月阁装潢精美,便起了霸占的心思。想着左右秦怜不在府上,自己先住进去,等秦怜回来再搬出来。 早便听闻秦怜心高气傲,被人染指过的院子肯定不愿意住,自然而然的不就便宜她了。 女人的举动吓得半夏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胆子再大仍不过是府里一个下人,而眼前这个女人再跋扈不逊,也还是府里的姨娘。 今天这个女人打了她,半夏只能自认倒霉,现下秦怜不在,她也无处告状。 璇玑挥手,女人应声倒地。 那女人怒气腾腾,狼狈的从地上抬起头,视线模糊中竟然看到一双精致的绣鞋。这双绣鞋饱含着华丽的纹样,鞋头镶嵌的红珊瑚珠子,耀眼得让她几乎忘记了刚才的痛苦。 这是谁?居然敢穿得比她还要华贵! 她心里不甘,不服气的抬起头,这一抬头,却让她整个人瞬间僵住。 秦怜瞧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这是哪家的夫人,怎么趴在地上?” 在场的丫鬟婆子,包括那女人带来的下人纷纷回过神来,齐刷刷跪了一地,“问二姑娘安。” “起身吧。” 秦怜话落,只有风月阁寥寥几人起身。半夏赶紧站起来,“郡主,她是新任吏部尚书的妹子张恬,府里新进的姨娘,侧夫人给了她良妾的身份。” 秦怜抬脚挑起张氏的下巴,冷眼打量她。 张恬的脸虽精致,但背后却藏着一段凄惨的过往。她的母亲是现任吏部尚书张龙的继母,张恬的母亲在张家主母之位待得并不顺心,反而在张龙掌家后受到百般虐待。 她们二人一直生活在极度痛苦中,若今天被逐出相府,依张龙的性子,肯定会将她往死里打。 张氏低头思忖,懊悔万分,怎么就一时糊涂相中了风月阁,还生出霸占的心思?她心想:以秦怜的铁腕性格,自己有可能让张龙丢了官,那样张龙一定会杀了她。 思及此,张氏顾不得体面和尊严,急忙跪好,两只手紧紧抓住秦怜的衣角,头紧紧贴在地面,“郡主...妾身知错,妾身不该带人来风月阁撒野……只要郡主能原谅妾身,妾身甘愿受任何惩罚……” 张氏宁愿秦怜责罚她,也不愿被逐出相府。她的婚事被张龙把控多年,美曰其名为兄者舍不得妹妹嫁人,硬把她拖到如今这个年纪。 这次相府纳妾,北夏人人都想巴结秦云遮,张龙便把她送了过来。 秦怜厌恶的收回脚,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带人进了风月阁。 见秦怜走远,张氏心有余悸的抬起头,手刚撑起身子,璇玑的脚便狠狠踹了过来,“姑娘未让尔等起身。” . 花厅里,江氏作为相府的掌家人,逐一审视面前新进府的姨娘们,心里一一细数着:刘氏、方氏、黄氏、杜氏…她眉头一皱,不对啊,张氏哪去了? 少了一个张氏,这让江氏心绪不宁,昨日有人传信,说姑娘今日要回来,这样的节骨眼上,张氏可万万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江氏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花厅外,正好看见小佳抱着一堆东西走过。 “小佳,可有见到新进门的张氏?” 小佳一听,停下脚步回首看看花厅中的江氏,又瞧了瞧江氏身后的两个新姨娘。“回侧夫人,张氏把您的话当耳旁风,还在风月阁妄想动手打人,碰巧被二姑娘撞见。这会,估计还在风月阁门口跪着呢。” 江氏闻言脸色大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老夫人根本没打算轻易撒手掌家权,竟然在这给她挖了一个坑。 相人时就觉察张氏不对,若张氏真的品行端正,为什么拖到如今都没有嫁人?偏偏老太君固执己见,硬是要将张氏塞进府来。 江氏越想越觉得心头发慌,脸色阴沉的向风月阁走去。 刘氏见状,脸上的幸灾乐祸简直无法掩饰,暗道活该。“真是天道好轮回,你说是不是啊方妹妹。” 方氏低着头避开一切目光,默不作声。她深知相府水深火热,懂得低调才是自保之道。 新来的黄氏和杜氏,则对相府的复杂局势一无所知,拿着平常心看待一切,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为谁担忧。 第53章 贬刘氏 江氏匆忙赶到风月阁,看到的便是张氏跪在烈日下,面色苍白如纸。 看这架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晕过去。 江氏心中怒火中烧,快步走过去。 “张恬啊张恬,我的话你怎就不听呢!”江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说过多少次风月阁万万不能踏足,即使路过也不要多做停留。你今日在这里生事端,存心膈应我呢?” 她的目光扫过张氏身后一排跪着的人,“你们倒是齐整,闲来无事陪你们主子跪着玩呢?你们当中不缺相府老人,主子初来乍到不知规矩,你们也不知道!” 那些仆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头不敢应声。 玲珑从风月阁内走出来,轻声道:“侧夫人,姑娘有请。” 江氏应下,转身朝玲珑走去。临走之前,她回头狠狠说道:“老老实实在这跪着,回来再收拾你们。” 张恬有一个在吏部任职的哥哥,江氏倒不敢真的拿她怎样。正是因此,张恬的任性妄为让她头痛不已。 江氏心中暗想:既然自己管不着,那就留着给秦怜亲自调教,保准治的她服服帖帖。 江氏进去时,秦怜正专注的修剪盆栽,她养的那只白猫在她脚边追逐自己的尾巴,让人忽略了在场的其他一切。 江氏深吸了口气,整理好衣裙,凝神静气的福身行礼,“妾江氏见过姑娘,问姑娘安。” 秦怜好似没听见,沉浸在修剪枝叶的动作中,江氏只能保持福身的姿势,目光落在脚尖,等待着秦怜回应。 白猫似乎也察觉到了室内的紧张气氛,停止了撒欢打滚,侧耳倾听。 直至江氏感到额头上的汗珠涔涔落下,秦怜才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 “风月阁门前之事,姨娘也有耳闻了吧?” 江氏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今日之事妾身也没料到,是妾身识人不清,劳姑娘责罚。” 秦怜目光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江氏那被宽松衣物遮住的肚子。 江氏低着头,被秦怜的目光看的全身紧绷,手心冒出冷汗,不敢稍有动作。 片刻沉默后,秦怜忽然轻笑一声,“看在姨娘身子的份上就不重责了,本尊不想看到第二回。” “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能否平安降世要看姨娘自己,若是不知被谁摆了一道,你这掌家人做的,还真是迷糊。” 秦怜声音虽轻,却带有明显的警告。 江氏身材苗条,一向以穿紧身衣裙讨好秦云遮,今日穿得如此宽松,实在反常。 “妾身明白,通过今日,妾身心里有了思量。往后妾身定更加小心谨慎,不负姑娘所望。”江氏不是蠢的,秦怜这话是在提醒她,日后要靠她自己了。 江氏心中千回百转,也是,像秦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时间耗费在后宅的勾心斗角之上。 秦怜就喜欢江氏脑子灵光这个劲,眼中带着些许欣赏:“姨娘怀着身子还要操持这个家,为父亲解决后宅琐事,当真辛苦。肚子里的小家伙出生,便随‘明’字辈吧。” 江氏愣了愣,露出感激之色:“谢二姑娘。” “妾身还未想好肚子里的孩子叫什么名字,还请姑娘为妾身这未出世的孩儿赐名。” 江氏的声音带有几分期盼,眼中闪烁母爱的光芒。 秦怜沉思片刻,“名我便不起了,赐字吧。姑娘便取字‘泞’,寓意平安;君子乾乾即是渊墨,男孩便取‘渊’字。” 江氏眼中闪过泪光,连声道谢:“谢二姑娘赐名。二姑娘知道的,妾身没读过书,出身也不好。肚子里的孩儿得姑娘赐字,想来出生后也不会被人轻看。”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既是为自己,也为孩子。 在北夏,新生子女皆是父母与族中提名官商议起名,而字则是家主在及冠、或及笄之礼所赐。 代表了家主对被赐字之人的重视,和寄予厚望。这是一种荣誉的象征,得此赐字,便意味着长辈对孩童的期冀与爱护。 秦明婷能平安长到如今,也是因楚氏心善,见不得小娃娃受欺负,特给她赐了婷字。 “不知姑娘今日是否空闲,有没有空见见新进府的几个妾室?她们多是深居简出的闺阁女子,且跟姑娘辈份相差,并未见过姑娘。” 秦怜想了想,反正也要收拾刘氏,便点头道:“让她们过来吧。” 不一会,府里的妾室们聚集在风月阁院子里。 秦怜坐在石桌前,阳光和煦的洒在她脸上,为她增添了几分活力与朝气。 江氏朝方氏使了个眼色,方氏心领神会,上前对秦怜屈膝行礼,“良妾方氏见过二姑娘,问姑娘安。” 见状,其他几位妾室也陆续上前,按方氏的示范来行礼。只是各自心中有些困惑,父亲的妾室给闺女请安,实为北夏头一遭。 “良妾黄氏见过二姑娘。” “良妾杜氏见过二姑娘。” 轮到刘氏时,她显得有些不自在,慢慢扭动着身姿上前,快速屈膝又起身,简单道:“贵妾刘氏见过二姑娘。” 声音既低又快。 反观方氏等人,仍旧恭恭敬敬的福在原地,姿态端庄而不失礼数。她们的眼神偶尔瞟向秦怜,对刘氏那种敷衍的态度微微不忿。 秦怜并未理会刘氏。 璎珞若无其事的从门外走来,对着刘氏的膝盖就是狠狠一脚,刘氏猝不及防重重趴在地上,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其他姨娘皆是一惊,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知所措。 秦怜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刘氏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未开口质问,璎珞就冷冷开口了:“刘姨娘活了三十多年,眼神竟差到把石凳当成我们姑娘,姨娘没有走夜路摔死,还安然无恙活了这么久,真是不易。” “姨娘进府也有好几年了,这么久还未学会怎样行礼问安可怎么行,万一新进府的姨娘们有样学样纷纷效仿,这个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刘氏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在说什么? 璎珞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道:“刘姨娘进府这么久,说不会行礼,三岁稚童都不信。” 玲珑总结道:“刘氏装疯卖傻,羞辱夫家嫡女,犯《夫训》第二十七条,就此贬为贱妾,禁足三月。” 刘氏脸色惨白,想开口辩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只能着急的发出“啊啊”的声音表示抗议。 刘氏怒火攻心,猛呕出一口血来。 秦怜一句话没说,就让刘氏成了贱妾,她的侍女办事也干净利落,让新来的杜氏和黄氏瞠目结舌。 杜氏和黄氏总算知道像江媚儿那般张扬跋扈之人,为何会对秦怜唯命是从了。 她们在闺阁中不是没有听到过关于这位朝阳郡主的传言,那时只当笑话听,没想到,如今却要同她打交道。 既是所有妾室,张氏自然也跟着进来了。刘氏被人带走后,张氏颤颤巍巍的上前,“妾……妾张氏...见过二姑娘……” 秦怜走到张氏身边,亲自扶她起身,“张姨娘这般害怕做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第54章 程郇的结局 郡主府华灯初上,秦怜高坐主位。 “本尊不日将动身前往极北之地,有意让你同行。你自小在那处成长,想必知道,去了那处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意下如何?” 程谨闻言起身向秦怜作揖,“谨自知才疏学浅,有负爷的厚望,谨深感惭愧。然,谨愿随爷前赴极北之地,磨练心性。” 秦怜轻轻颔首,似早料到如此。 九婴则跟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叽叽喳喳插话道:“啊啊啊,秦小鱼你真是命好!身边一个个恨不得为你去死,我怎么就没有这样忠诚的朋友呢?” 秦怜翻了个白眼,“你有朋友吗?还有,秦小鱼又是什么鬼称呼?” 九婴得意的昂起头,“这是我给你起的爱称啊,取自你的姓和字,鱼与雨同音,听起来多亲切呀!” 秦怜瞥了它一眼,对九婴的胡闹已然习以为常。在她转身之际,程谨突然出声叫住了她,“爷,谨想见母亲。” 秦怜闻言脚步一顿,转身坐了回去。“珍珠,去宫里请贤妃,顺道把程郇带来。” 珍珠领命,即刻出去。 程谨见此,跪下重重磕头,“爷的大恩,谨无以为报。” “既无以为报,便拿出你绝对的忠诚。”秦怜道。 不多时,珍珠便带着精神恍惚的程郇和贤妃来到郡主府。 秦怜抬手,珍珠会意,将程郇带去地牢。 旁人看来,屋内仅有贤妃和秦怜二人。屋内的陈设简洁大方,四周纱幔轻垂,秦怜斜靠在主位上,神态悠然。 贤妃警惕的打量高坐主位漫不经心品茶的秦怜,道:“本宫同郡主素无交集,今日也不知是哪阵风不对,郡主竟有兴致请本宫饮茶。” 秦怜低笑出声,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却带着几分讥诮:“许久不见郑娘娘,娘娘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 贤妃冷哼一声不回应,眼神中闪过不屑。 秦怜不以为意的“啧”了声,似是觉得无趣,忽道:“谨不是想见母亲吗,本尊大费周章将人给你请来,你又何故不敢露面。” 贤妃闻言情绪激动起来,脸色由白转红,声音略带颤抖:“郡主此言何意?” 秦怜同样不理贤妃,就像贤妃方才没接她话那般。目光看向进侧厅的小门,不耐烦道:“若是再不出来,以后便别见了。” 正当贤妃困惑之际,侧厅的小门缓缓开启,程谨这才慢吞吞走出。他衣袂翩翩,面容清秀,双眼噙泪,复杂的望向贤妃。 母子二人双眼对视,贤妃浑身颤抖,泪如断线的珠子,止不住下落。 程谨见贤妃哭得伤心,心里也很不舒服。一直以来他都盼望与母亲相认,但今时今日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傻傻看向秦怜求助。 秦怜并未有所动作,毫无情绪起伏的看着贤妃掉眼泪。 贤妃哭够了,这才缓缓上前,双手微颤,轻轻抚摸程谨的脸,转头问秦怜:“郡主殿下...这可是...…可是我那二十多年前丢失的儿?” 她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和激动,字里行间多了不少对秦怜的敬重,不再如之前那样盛气凌人。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都说外甥肖舅,此刻虽未得秦怜开口证实,却凭借眼前少年与她兄长七八分相似的面庞确定。 秦怜起身走出去,她才不想理会这个眼高于顶的东陵长公主。 . 熟悉的地牢,熟悉的味道,就不过多描述了。远处传来几声孤单的滴水声,犹如时间的滴答声,慢慢拉长了空间的寂静。 秦怜斜靠在一把古木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眼底情绪晦暗不明。目光冷冷的锁定程郇,程郇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目光空洞,偶尔发出一两声嘶哑的低笑。 “爷不在北夏时,皇帝曾将他送去相府,却被关菲以爷看到此人会恶心为由送回皇宫。” 珍珠站在秦怜身侧,用一种耐心却略带冷漠的口吻叙述这些陈旧的事实。 她稍稍停顿,继续道:“皇帝见爷不收,便把他关进大牢。大夫说,他是受了太大打击而刺激的疯癫之症。” 秦怜听着珍珠的讲述,嘴角一扬,从宽大的袖中抛出一个白色瓷瓶,落在珍珠手中。 “疯了好,我也是个疯子。” 程郇受不了打击精神涣散?这话,秦怜死都不信。 珍珠接过瓶子,打开瓶塞轻嗅一下,透过栅栏,将瓶中的液体洒在程郇身上。 程郇慢慢感到全世界都在与他作对,剧痛如潮水般一浪盖过一浪,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皮肉烧焦的味道隐隐缭绕,每一根神经都被这该死的疼痛折磨得撕心裂肺。 他在地上翻滚,尝试缓解痛楚,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几近崩溃,程郇忍着剧痛,双手抓住牢房的铁栅栏,指甲几乎嵌入金属之中,血流如注。 他怒吼道:“秦明雨!有种你就杀了我啊!你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分明是个卑鄙小人!你设计陷害我与白贵嫔通:奸,让我身败名裂,你还想怎样?” 秦怜闻言轻轻扬了扬眉,接过珍珠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慢条斯理说道:“瞧瞧,果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 “你依旧认为是我让你落得这般下场?这十几年算你白活。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年你若不曾加入冥狗阵营,沦为他的走狗,凭什么觉得本尊会多看你这废物一眼。” 秦怜的话像锋利的刀子,一刀刀直插程郇的心脏,但她并没有结束,“这就受不了了?给本尊下贞愉散之时你就没有想过,东窗事发你会有怎样的下场么?” “尊贵的九皇子,好好受着吧,这都是你应得的。” “此药是本尊闲来无事琢磨的,名字还没取,但毒性倒是挺强的。只需沾染一点,便会让全身血管躁动,表面看起来就好像有虫子在蠕动。” 她抬手放在耳旁,听着屋里微妙而诡异的声音,说:“听啊,你皮肤之下发出的声音多么动听。想必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感觉又热又痛,血管‘砰’的一声在你体内爆裂,虽说过程仅需三个时辰,但定会精彩万分。” 秦怜每一个字都像尖刀一样,扎在程郇的心上。话里带上一句“尊贵的九皇子”,这无情的嘲讽让程郇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已被最在乎的北夏皇氏彻底踢出了局。 这句话比剧毒更强烈的痛击了他的心,让他苦不堪言,苦涩难捱。 程郇最看重的,无疑是他的皇子身份。为早日开府,他不择手段的想让北夏皇看见自己。然,北夏皇眼中只有曲怀笙,即使曲怀笙去世了,还有一个程灏挡在他前头。 在一系列的打击下,程郇的心志逐渐被摧残得片甲不留,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选择破罐子破摔。 “秦明雨,你说本皇子沦为那人的走狗,我认,可给你下贞愉散,我不认!”程郇眼睛泛红,情绪激动的冲着秦怜吼道。 秦怜静静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程郇狂笑着,声音在空旷的厅堂中回荡:“想知道是谁吗?哈哈哈,我就不告诉你,你就一辈子留着这个疑惑度过余生吧。百年后,你我地狱再见,本皇子等着你。” 秦怜嗤笑出声,用九婴的话术轻轻吐出两个字:“傻逼。” 这点小伎俩,也想扰她心绪?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里,程郇咒骂不断,他试图用言语刺痛秦怜,然而她脸上始终挂着那淡然的笑容。 珍珠小心翼翼的走到闭目假寐的秦怜身旁,低声道:“爷,人没了。” 秦怜睁开眼,目光投向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没了便拿化尸水处理掉,免得日后想起还要辛苦你将他挖出鞭尸。” “事后再去相府好好伺候刘氏,千万莫要让我亲爱的姨娘日子过的太滋润。” 第55章 李家庄 翌日,没有一丝预兆,秦怜离开北夏,动身极北之地。 . 天河涧一处别院内,冥子钦身着里衣坐在椅子上,一脸痞气打量面前身段妖娆的女人,“交代你的事办好了?” 女人轻轻踱步上前,一双凤眼含烟似的挑逗着冥子钦,女人妖娆一笑,骑在冥子钦的腿上,身姿柔软的贴上他的胸膛,双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游走。 “冥主去年伏月吩咐下来的事,奴家岂敢怠慢?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冥子钦眼睛闪过狡黠,手掌抬起狠狠拍在她的臀上,语气充满调戏的意味:“你这勾人的妖精,这么不老实,是不是想爷想的紧了。” 女人像是受了惊,脸颊微微泛红,害羞的将头埋在冥子钦怀里。 就在这暧昧的气氛中,她忽然开始低声抽泣,轻轻抬起头梨花带雨看着冥子钦,道:“冥主,奴家好怕……您说万一夫人知道奴家的存在……夫人会不会……” 冥子钦的眼底闪过阴骘,轻柔的吻去女人脸上的泪珠,随即猛然低头含住她的唇。 长吻过后,他松开她,单手擒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 低声如鬼魅般在她耳边说道:“叶子怎么不乖了……本尊跟你说得很清楚,不要试图挑衅夫人。” 叶子的脸色由白转青,呼吸急促,眼里带着慌张和恐惧。 冥子钦看也不看她一眼,直到她的面色青紫才松开手,毫不怜惜的将她摔在地上。 看着这可怜的女人,冥子钦眼底嘲讽之色愈加浓烈,什么东西,也配和他的夫人相提并论。 冥子钦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别院,仰望着逐渐昏暗的天空,俊逸的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红莲,准备好接收本尊为你精心挑选的第二份礼物了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随着夜风散开。 . 秦怜在马车里盘腿打坐,秦怜在车里打坐,进入异度空间,听九婴和路姒给她讲《水浒传》,听到武松打虎时嘴角抑不住上扬,点评道:“这武松的故事,倒让我想起和花玉初识。” 九婴九个头齐齐翻了个白眼,一齐说道:“不一样好吗?武松是为了替百姓除害,你那纯属闲得没事找虐,怎么能相提并论。” 秦怜刚要发作,帘幔一动,玲珑掀帘走了进来,“爷,前面便是李家庄了。赶路辛苦,又来的匆忙,可要歇歇脚?” 秦怜思绪从异度空间回到现实,“歇歇也好,庄主可认识?” “认识,正是当年爷身受重伤无法远走,迫不得已留下养伤的李家庄。彼时爷为了让庄主闭嘴,以琉璃医治他命悬一线的嫡子为条件。” 秦怜闻言回忆过往,她记得确有重伤无法行走的经历,不过藏身的细节倒是有些模糊了。 约莫又走了一炷香,从曲折小径深处进入了李家庄。庄子内繁花似锦,水榭亭台错落有致,仿如一片仙境。 下了马车,便见李庄主和一众家眷早已在门前等候,大有虔诚之意。 李庄主身着锦绣长袍,精神昂扬,大步上前拱手作揖,“多年未见小阁下,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秦怜浅笑盈盈的点了点头,道:“此次路上赶得急,路过贵地多有叨扰,还望庄主和夫人见谅。” 李夫人迎上前来,笑眯眯的挽住秦怜的手臂,语气中尽是亲昵:“丫头这话就太见外了,当年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怕是早没命了。” 李夫人的热情李庄主有所不满,他脸色不悦,压低声音道:“夫人,不得无礼。” 当年的事夫人不知全貌,根本不了解面前的之人。被人追杀到那般境地,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感受到不加掩饰的紧张气氛,秦怜却似浑不在意,温和道:“庄主不必介怀,晚辈看夫人正好亲近。” 她的话语如春风细雨,带走些许剑拔弩张之意。 秦怜的目光落在紧挨着李庄主的少年身上,抬步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头顶,细细端详后赞叹道:“这便是令郎吧,依稀记得,当年不过是个不多大的小豆丁,不想几年不见竟长这么高了。” 李庄主暗自腹诽:当年的你不也是未及笄的黄毛丫头吗,用不着如此老气横秋。 少年面容清秀,看起来像是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他眼神温润,如春水般清澈,这样的气质让秦怜不禁想起了自家哥哥,心中涌起暖意。 许是年纪尚小,少年还未学会如何与女子相处,有些手足无措,脸上逐渐泛起红晕。 秦怜被少年的窘态逗乐了,嘴角弯起浅笑,打趣道:“夫人看,这小子还害羞了。” 少年闻言,脸更红了,低下头嗫嚅道:“姐姐长途跋涉,一路颠簸想是累了,听说姐姐要来,父亲一早就为姐姐备好了厢房,姐姐快去休息吧。” 秦怜也不逗他了,随李庄主向府内走去。 秦怜走后,少年拽着李夫人的衣角,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好奇,“母亲,这姑娘是何人,既是救儿命的贵人,为何儿半点印象也没有?” 李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的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她心里很清楚儿子的心思。 少年的好奇不仅是因为这位姑娘曾救过他,更是因那窈窕身影和独特气质,在他的心中激起了涟漪。 “你自是不知,那时你还年幼,身染重病,你父亲四处求医,历经数载才终于寻得这位姑娘。她用一种特殊的药方,救下你一命。” “鸿儿,你若喜欢人家娘不拦着,不过娘丑话说在前头,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你。” 李夫人希望儿子能有勇气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同时也希望他能面对现实,不要因期望而失望。 李敬鸿紧咬着下唇,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他能感觉到,那个女子在他的心中播下了一颗种子,那种懵懂的情愫已经开始发芽。 李夫人继续说道:“她举止雍容,若不是家世显赫,在家也被众星捧月,没有几人会如她这般傲气矜贵。” “若是人家拒绝你,你也不许记恨。人生有许多不可预测之事,感情更是如此,不能强求。” 李敬鸿笑着点头,“儿记下了。” . 庄主府西院,一个丫鬟跪在地上禀报门口之事,“今日贵客登门,老爷带大夫人和大公子去接待。方才奴婢听大夫人说,贵人许是家世弦歌……” 丫鬟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巴掌的力度之大,令丫鬟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三夫人冷冷收回手,脸上满是愤怒和不甘,“我就说大夫人为何不让咱们姐妹去前厅,连带着丞儿和航儿都不让去,原是想让她那病秧儿和贵人喜结连理,简直毫无公平可言!” “同是李家子,凭什么她的儿子可以高攀公主?” 三夫人的儿子李承丞站在一旁,冷静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娘和二娘莫生气,二娘若是觉得心里过不去,便让楠楠去前厅找父亲,趁机跟贵人多接触。” 他看向二夫人,目光中透露出安慰与计谋的光芒,继续说道:“楠楠年幼,又是府上唯一的丫头,儿不信父亲会因此责罚楠楠。” 二夫人眼神闪烁,深思熟虑之后点了点头,“丞儿说的是,等楠楠到了前厅,你和航儿便寻过去。” “说不定能和贵人看对眼,李家主母的位子已是她的,可不能什么好事都让大夫人母子占去。” 第56章 冥子钦的礼物 庄主府花厅,秦怜坐在雕花木椅上,目光游移在厅内优雅的装饰品上,和李庄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一个年纪尚幼的小姑娘飞快跑进花厅,像只欢快的小鹿,扑进李庄主怀里。 那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着一身紫色锦缎小衣,乌黑的头发梳成两个俏皮的发髻。 “爹爹,楠楠找了爹爹好久,这几日爹爹过于忙碌,可是好久没陪楠楠了。” 小姑娘撒娇,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 李庄主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抱起小姑娘放在腿上,向秦怜不好意思地赔笑道:“姑娘莫怪,这是李某的女儿。因楠楠是府上唯一的姑娘,平日纵着了些。” 秦怜见状,温柔地笑了笑,“庄主客气,本是我们叨扰,庄主这样说,让我们情何以堪。” 李若楠从李庄主的腿上跳下来,颠儿颠儿的向秦怜靠近,小声道:“姐姐,你好漂亮。” 李夫人目光灼热的盯着李若楠,看见李若楠讨好秦怜的样子,心中生出了一股不悦,手指紧紧攥着绣帕,丝帕在她的手中几乎要被扯破。 老二那个贱人,出身低贱,无非仗着肚子争气生了个女儿,整日在府中耀武扬威。这小丫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小小年纪就 学会了讨好人。她娘是个狐媚子,狐媚子生的女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李夫人精致的妆容难掩心中波涛,她再如何明事理,终究还是深闺妇人,一辈子守着李庄主一个,怎少得了争风吃醋。 李夫人正欲开口说话,便见二夫人和三夫人携手而来,身后紧随的正是李庄主另外两个儿子。 一行人的面色乌云密布,满是紧张与不安,低声呼唤着李若楠的名字。 见状,李夫人面色一变,虽心中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发作。 李夫人强忍心中的不满,略带严厉的喝斥道:“丫头没丢,吵吵嚷嚷做什么,府上就这么大,孩子还能跑丢不成!” 秦怜顺着李夫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三夫人身后之人的面容在灯光下映得格外清晰,竟有几分熟悉。 还未等她仔细辨认,脑中某个模糊的记忆突然被唤醒,“哗”的一声猛然站起身。 玲珑跟随秦怜的目光望去,错愕之色一闪而过,嘴角微张,心中掀起了层层波澜。那是…… 李庄主也跟着站起来,忐忑不安的问玲珑,“怎么了?” 玲珑回过神来,反问李庄主:“敢问庄主,那黄衣妇人身后跟着的,可是令郎?” 李庄主一头雾水,但他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含着笑意点了点头,“没错,正是李某不成器的三儿子。不知姑娘……” 秦怜双腿仿佛灌满了铅,动弹不得。四百多个日夜,终于肯出现了。 李庄主见此情行,心中渐渐明了,走到三夫人身旁把三儿子拉到人前。 秦怜看着面前的少年,声音淡淡:“姓甚名谁,年方几何,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少年抬起头看向秦怜,那张脸庞映入她的眼帘,神色间有几分拘谨和畏怯。 他被秦怜的气魄震住,直到秦怜看他的目光逐渐冰冷,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伏小,“小生李承丞,年二十。” “我看姑娘颇为眼熟,不知可问姑娘芳名?” 少年语气虽谦卑,但眼中隐隐透出探询。 秦怜看着李承丞这副模样,心中不由火气升腾。他岂敢用这张脸给人伏小作低? 换作以往,面前之人怕是早已被她碎尸万段。 程铮,承丞。 秦怜在心中默念两个名字,两个名字读快些竟有些相仿。眼前这个李承丞,面容与那人更有七八分相似。 思绪飘忽,秦怜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圈套么?那便如他所愿。 秦怜拂了拂袖子,对李庄主作揖,“令郎有故人之姿,与在下十分投缘。不如庄主就让三公子随我做事,如何?” 李庄主刚要说话,却被三夫人抢了先。三夫人脸上的笑如春风拂面,格外殷勤:“当然好,如何不好!丞儿能得姑娘青睐,是丞儿的福气。丞儿平日里顽皮,以后就劳姑娘多担待了。” 三夫人心中满是欢喜,能赶快完成那人交代的任务,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她才不愿再在这个穷乡僻壤多待,当年就是嫌李庄主太穷才跑的,现在一把年纪还在庄子里称王称霸,真是跑对了。 至于李承丞,又不是她的亲骨肉,是死是活与她何关。 三夫人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李庄主见三夫人如此痛快的答应,心中暗骂她的愚蠢与短视,目光投向秦怜,试图寻找一个更稳妥的借口:“姑娘,这恐怕不妥……” 秦怜眼中闪过冷意,眸子微眯,眼神如冰刀射向李庄主,“李庄主这是伙同尊夫人戏耍本尊吗!” 李庄主看见秦怜眼中的威胁,心里无计可施,只好道:“姑娘这是哪里话,李某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小儿去年孟秋才认祖归宗,李某是怕小儿不懂规矩,冲撞了姑娘……” 李庄主滔滔不绝的为自己辩解,可秦怜心下一紧,只听进了半句话:孟秋,就是八个月前。 家中长辈常说,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敌人,冥子钦料到秦怜定会如他所愿,秦怜便想来个灯下黑陪他玩玩。 李庄主继续说着,声音变得急促,因长时间的解释而感到口干舌燥。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秦怜的表情,“时辰不早了,姑娘明日还要赶路,不妨早点歇息。” 秦怜的思绪被拉回现实,点了点头。 李夫人见状,转身去安排秦怜的住处。 李夫人离开后,花厅安静的很,秦怜不出声,他们也是不敢发出响动。 秦怜抬头望向月朗星稀的夜空,嘴角上扬,一抹几不可察的笑容浮现。 冥子钦,你的手段不过如此。 她站在庭院中央,微风轻拂,秦怜将目光移向冥子钦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冥子钦低估了她与程铮的情谊。任冥子钦如何布局,他永远想不到,他精心栽培数年的人,仅因一个愣神便被她识破。 李承丞被秦怜审视的目光盯得皱起眉头,尽管他多年混迹情场,见惯了各色女人,但从未遇见过这样毫无遮掩打量男子的女人,这种侵略性的目光让他感到不自在。 秦怜脑海中,九婴感知到她心底的愤怒与克制,不由得幸灾乐祸大笑出声。 “小鱼,你也有今天啊?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以为你无敌呢!路姒,除了她母亲能让她隐忍不发,另外就是这冥子钦了,哈哈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这冥子钦究竟想搞什么鬼?自从来到小鱼的异度空间,本大爷就没睡过好觉,每天都被这女人烦躁的心绪吵得不得安宁。” 秦怜冲进异度空间,不由分说将幸灾乐祸的九婴揍了一顿。九婴九个头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依然死要面子的怒吼。 秦怜冷冷盯着在角落阴恻恻看着她的九婴道:“你想知道那畜牲想做什么?不妨钻进他的异度空间,你不是一向能感知别人的心绪吗?不会没这个能耐吧!” “原以为上古凶兽多厉害呢,一个畜牲不如的东西也怕,丢不丢人?” 九婴愤怒的吼道:“你竟敢嘲笑我!若不是你的异度空间你最大,岂能轮到你揍我?我才不怕他,要不是我暂时虚弱,一口兽息就能喷死他。” “说到底还都怪你!你要是舍得费一点人力、物力在本大爷恢复实力的事情上,何愁杀不了区区一个冥子钦!” 秦怜挥手又要揍,九婴吓得连忙转过身去,秦怜放下拳头,道:“闭嘴吧你,整个异度空间谁不知道就你歪理最多?没想到你在天道身边待了几千年,学的尽是些颠倒黑白的本事。” 九婴无奈哀嚎一声,整个异度空间也就它和秦怜两个活物,加上那个游魂路姒不过才三个!她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第57章 斩冥 九婴忽然想起什么,凝重的对秦怜说道:“小鱼,你姥爷给你的那把剑呢?快带进来,我帮你唤醒它,至于能不能让它臣服,那就靠你自己了。” 一片寂静,时间也为之停滞,九婴见秦怜沉默,不耐烦的阴阳怪气道:“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有人不知道怎么带活物入异度空间吧?不会吧不会吧,传物咒也跟着天地王那老小子一块毫无所踪了吧!” 秦怜唇角勾起笑意,“本尊看你这九个脑袋还是不够英俊,要不要我帮你把它们变得更潇洒一点?” 九婴立刻收起脸上的笑,用一只手捂住方才说话的嘴巴,另一张嘴连声道:“大可不必,小鱼……不对不对,红莲冕下。红莲冕下,我这就把传物咒语教给你。” 九婴的态度陡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低声念着古老的咒语,教给秦怜每一个字的发音和用法。 九婴连连催促,秦怜一把按住它的脑袋,“急什么?这里这么多人,说不定其中就有两个冥子钦的走狗。你是想昭告天下我开拓了异度空间?” . 秦怜离开后,李夫人将屋内众人屏退,对李庄主阴阳怪气:“你那宝贝三儿子被姑娘看上,要鲤鱼跃龙门呢,你还不乐意了?这是做给我看呢。” 李夫人一想到三夫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便涌起一阵无名怒火。 李庄主满腹愤懑,闻言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子上,激得茶杯阵阵响,“她以本尊自称,你还真当她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不成!” 李庄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猛灌了一大口茶,后怕自心底涌上。 “当年我初见她时,她浑身是血、伤痕累累,宛若罗刹,她身后的下属抬着数不清的尸体。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面对那等场面却依旧面不改色,你让我怎能不忌惮?” “当年她会救鸿儿,全是我和她之间的一场交易。鸿儿学识渊博,若她今日看中的是鸿儿,那还有迹可循。” “可现在她点名要的是丞儿,绝没什么好事。” 李夫人到底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闻言脸色白了几分,“那丞儿……会不会有危险?” 李庄主闭上眼睛,“如今,只能看丞儿自身的造化了。” . 庄主府东厢房,秦怜一人坐在屋内,按九婴教她的咒术,将楚国公送她的剑带入异度空间。 秦怜把剑丢在地上,九婴耐心的一步步教她如何唤出剑灵。 半个时辰过去,那柄剑毫无反应。 秦怜回头看向九婴,“ 你莫不是在诓我?” “怎么可能!”九婴急忙解释,“就算我骗你,你舅舅和表哥也不可能随我一同做戏吧。” 秦怜视线重新落回地上的剑,若九婴没有撒谎,便是剑灵故意不出来。 思及此,秦怜毫不犹豫抬脚,狠狠踹在剑身,随即幻出百莲火,作势就要将剑融了。 “停停停停停!”剑灵终于按捺不住从剑中现身,“我这就来,你快住手!” 谁能告诉它,这女人哪来的这么纯正的火种? 秦怜收起火种,剑灵抚了抚剑鞘,死死瞪向秦怜,可却看到了一个熟人……啊不,熟兽。 “哟,这不是老九吗!”剑灵嗤笑一声,“我千年未现世,一出来便见上古凶兽九婴,竟落得为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鞍前马后。” 九婴一愣,随即认出眼前的剑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小废物。”它龇牙咧嘴的回应道,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还有脸说本大爷,千年前你凉岁可是跟着震天那老小子威风无比,如今怎么也落得个遗落尘世的下场。还说我没落,你刚才不也差点被秦怜给融了吗?” 秦怜听着它们两个斗嘴,诧异一瞬。 凉岁,震天…… 震天将军的故事流传至今,天下灵修无不将震天将军奉为信仰。 传言,震天将军当年仅携兵三千,手握凉岁剑便征服了半个平鹤盛世。凉岁剑凝聚天地之灵气,冰寒彻骨,在震天将军手中如生如化,神出鬼没。 无论何等强敌,他总能一剑定乾坤,令世人震撼不已。 震天将军四处征战数十年,将士们视他为无敌的战神,沙场上的辉煌令人心生敬畏。 然,令世人更为尊敬的是他那宽广的胸怀。 震天将军打下半壁江山后,毅然决定将这一切拱手相让,只因他从未忘记救命之恩。 震天将军死于红颜祸水,亦或是因爱成痴铸成大错,事实却比传言更为悲凉。 震天将军威望日益高涨,功高震主使帝王心存疑虑。派一女子潜伏震天将军身侧,为他妻,成他挚爱,最后亲手杀了震天将军。 震天将军何尝不知,那名女子乃是帝王派来取他性命之人。只因派女人过来的是他,故作不懂罢。 震天将军离世后,帝王再也无法依靠震天将军那坚韧的力量撑起风雨飘摇的王朝。失去震天将军的庇护,帝王在民间舆论和尔虞我诈的权谋诡计中渐渐失势。阴谋家们如豺狼虎豹般,帝王死状凄惨,骨头渣都没剩一块。 属于震天将军的时代已然逝去,尽管光阴流转,后人无一不为震天将军感到悲哀,而他的传奇也将永远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中,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贤才勇士。 震天将军,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英雄,不是被红颜祸水所倾覆,而是因其深情和忠诚,坦然面对命运的洪流,以一种无怨无悔的姿态,铸成了一个永不朽灭的传说。 凉岁看到秦怜的些许诧异,得意洋洋的说:“哼,你继续横啊,现在知道本大爷的来历……” 凉岁话未说完,秦怜便一脚踩在剑鞘上。“本尊敬重的是震天将军,你不过是他手中一把趁手的兵器,哪里来的优越感?” “本尊知道你想要什么,若你老老实实为我所用,本尊自会达成你所愿。可若你仍然这般不识好歹,本尊便将你丢进枯井内封印万年。” 凉岁的得意瞬间收敛,忙不迭的点头,不敢多说一句,生怕秦怜将它封印。 在那曾被封印的无尽岁月里,它只能依靠微薄的记忆存活,那百年对它而言,仿若一场漫长的噩梦。 它无法感受四季更替,也听不到人声喧嚣,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 旁边的九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嘀咕:大小姐,我是让你威逼利诱不错,可怎么都没想到你就用了“威逼”两个字。 秦怜看着面前的一兽一游魂一剑灵,道:“凉岁之名是震天前辈所起,本尊不喜,改了。” 凉岁闻言,抬头试图反驳:“能不改吗?” 秦怜眯了眯眸子,凉岁一个劲儿的往九婴身后躲,还不忘把本体藏起来。 秦怜伸出手指,百莲火在她指尖燃烧,凉岁感觉浑身一寒,连忙道:“改!我改还不行吗!” 你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土匪……凉岁在心里暗自腹诽,但不敢出声。 秦怜不以为意,收起玉手,语气冷淡:“斩冥。” 九婴看热闹不嫌事大,打趣道:“知道你要杀冥子钦,用得着这么明显吗?” 秦怜斜睨一眼九婴,道:“我所应下它的扬名立万,是让世人一提起斩冥,便会想起我将冥子钦千刀万剐的扬名立万。” 她要斩冥现,和熙再无天河涧。 她会将斩冥之名,化为天河涧最恐怖的存在。 第58章 君子湖 翌日一早,秦怜一行人离开李家庄,重新踏上前往极北之地的路程。 颠簸七日,可算到了极北之地的主城,金狮。 几名中年男人迎面走来,为首身形魁梧的男子便是宋镖头,他见秦怜下车,挺直了腰板作揖,后道:“红莲冕下。” 秦怜回以一礼,“宋镖头,好久不见。” 宋镖头大笑出声,“冕下客气了,这些年宋某借冕下的手运送过的生意不少,冕下可不能跟我老宋生疏。” 说完,他一转身,将身后两人引荐给秦怜,“冕下,让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荣智,另一位是鹤英,都是我镖局的得力助手,也是宋某的老伙计。” 荣智和鹤英上前一步欠身以示敬意,秦怜颔首回应。 宋镖头笑呵呵继续道:“鹤英,阿智,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红莲冕下,多次在危急时刻对我们镖局施以援手。” 几人客套几句,话题逐渐转向正题。 宋镖头见气氛缓和,开口道:“金狮情况特殊,与他处不同,如今正值炎热时节,不如我们一同前往镖局叙话,冕下不会嫌弃吧?” “宋镖头哪里话,镖局就不去了。不过,此次联系宋镖头确有一事相求。”秦怜道。 “冕下但说无妨。” 秦怜正色道:“本尊想见你们镖主一面,还望镖头从中牵线。” 宋镖头闻言显然对此有些意外,他沉吟片刻,点头说道:“镖主虽平日繁忙,但若冕下亲自相邀,想必镖主也会给予重视。请稍候片刻,我这就去通禀。” . 环陆镖局镖主家花厅,秦怜不喜客套,开门见山对镖主说道:“镖主,无事不登三宝殿,红莲厚颜,便直说了。” 镖主端坐上首,约摸三四十岁左右,年轻走镖时受了伤,脸上留了一道疤,看起来有些骇人。 “小友但说无妨。” 秦怜咳嗽两声,“晚辈听说金狮城内有一君子湖,晚辈闻之甚是喜爱。多方打听,得知君子湖的持有者恰是镖主夫人,故此登门拜访,想同镖主夫人谈谈购买君子湖之事。” 话音刚落,镖主脸色骤然阴沉。 镖主年轻时便是远近闻名的醋坛子,凡有少年郎与其夫人接触,他总心存芥蒂。如今一听秦怜来此竟是为夫人,他的心情立刻由晴转阴。 镖主用带有警告意味的语气说道:“君子湖确是内子所有,但阁下冒然要见内子,未免唐突。” 跟了镖主十几年的鹤英岂能看不出,为难的看了看秦怜,秦怜点头后才对镖主道:“老大,你有所不知,这位小友并非男子...…” “他不是男子,难不成是大姑娘?”镖主直接打断了鹤英的话。 荣智和宋暌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老大真是妙语连珠,大姑娘……” 二人的笑声在花厅回荡,镖主一掌拍在桌上,“笑什么笑!老宋,阿智,你们两个愈发没规矩了。” 宋暌立马收住笑声,道:“老大你还真说对了,这小友还真是女娃子。而且,还是让紫金殿恨的牙痒痒的那位。” 镖主心中一惊,不动声色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年轻人。眼前人脸庞光洁白皙,暗红深邃的眼眸泛着点点光泽,那双眼睛无疑是女子特征。 然,她那若有若无的喉结,却让镖主心中疑窦丛生。 秦怜望着镖主半信半疑的神情低笑出声,取出一方帕子在脖颈擦拭几下,不多时,原本玉颈生香的脖子暴露无遗。 “是晚辈失礼,”秦怜笑道,“未提前告知镖主,害得镖主误会。” 镖主依然心有疑惑,开口问道:“那你的喉结……” 秦怜笑容不减,解释道:“是妆粉画出来的,毕竟是假的,所以镖主才会觉得若有若无。” 镖主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君子湖一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我夫人商量。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该用午膳了,小友若不嫌弃,便与段某和我夫人共进午膳吧。” 镖主言毕,身子微侧,做了个请的姿势。秦怜莞尔,也不推辞,随镖主一起向内堂走去。 . 膳厅,镖主身边坐着一位妇人,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杨柳细赛笔杆,说话莺声燕语。 秦怜记忆深处那张脸慢慢浮现眼前,她突然怔住了,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路姒敏锐的察觉到秦怜情绪的波动,轻声询问道:“阁下这是怎么了?” 九婴仰头看向异度空间虚化的天空,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想知道她妈妈是怎样的人吗?” 路姒一愣,随即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九婴缓缓道来:“小鱼的妈妈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哪怕被刘氏设计陷害导致滑胎,也没有责怪过任何人,只认为是自己不够谨慎。” “每次小鱼被她的师父严虐后灰头土脸的回到家,她从不追问小鱼经历了什么,只是一遍遍确认她是否受了伤。” 九婴的声音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无论以前知书达礼、开朗活泼的小鱼,还是现在纨绔狠戾的她,楚氏从未责备过,总是悉心劝导和指引她。” 斩冥和路姒静静的听着,若有所思。 秦怜看着眼前的女人,女人也打量着她。 镖主夫人神态从容,眼里似有无尽沧桑。女人心细,知晓眼前的小姑娘是透过她来看另一个人,镖主夫人牵起秦怜的手,想为她理额前的碎发。 镖主夫人的动作让秦怜回过神来,下意识一躲。 镖主夫人愣了愣,随即笑意盈盈说道:“好孩子,段郎带你来见我,想必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能做到的,莫姨不让你失望。” 秦怜极快调整情绪,恢复往日的温文尔雅,“既然夫人这么说,晚辈也不矫情了。” “晚辈听闻,夫人手里有一处地契是君子湖,而这君子湖乃是当年段镖主给夫人的聘礼。晚辈知晓所求无礼,但还是想厚颜争取,请夫人忍痛割爱,将君子湖卖给晚辈。” 秦怜言辞恳切,她不会说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君子湖,她必须要。莲台的护盘大阵需要水来加持,没有水万万不行,而整个金狮城符合建设需求的,只有君子湖一处。 本以为要费好一番功夫,却不曾想镖主夫人毫不犹豫的吩咐丫鬟:“去把君子湖的地契拿来。” 秦怜诧异的看向镖主夫人,镖主夫人面带笑意,“俗话说有钱不赚王八蛋,这湖能卖钱,我岂有不卖的道理?不过,这君子湖卖价可不少,起码要三万两黄金。” 秦怜喝下一口茶,“玲珑,取黄金来。” 君子湖绝不止三万两黄金,它是极北之地最大镖局夫人的聘礼,三万两黄金,在极北之地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算是常规价格。 秦怜虽不知镖主夫人卖给她的意图是什么,但此刻建设分部迫在眉睫,没时间让她刨根问底。 秦怜离开后,镖主不解问道:“当年,因君子湖你我差点没能成婚。成婚后你更是将那处宝贝一样守着,怎么转眼就要卖出去?” “君子湖十万两黄金都打不住,你虽心地善良,但也不会这么胡闹,你想做什么?” 镖主夫人微微一笑,“不想做什么,挂在杀手榜八年都未有人除之后快的人,欠环陆镖局一个天大的人情,夫君不觉得很值吗?” “可... 即便如此,她也只是个女子,年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能成什么大事?” 镖主夫人听罢,立马反驳道:“谁说只有男人可以顶天立地。还记得五年前有人大闹紫金殿吗?紫金殿当年的惨状你可忘了?” 镖主闻言,脸色微变,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经历,不再急于下结论,“那夫人可否讲述一下,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59章 血洗紫金殿 大约是五年前,秦云潇还在位之时的某一天。漆黑看似平平无奇的夜,秦怜带领莲台百名弟子夜闯紫金殿,直捣黄龙杀进禁地。 秦怜站在队伍最前方,目光直视前方,那是一双历经无数腥风血雨、坚定如铁的眼睛。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几日前,紫金殿后辈仗着门派势力强大,在外为非作歹横行霸道。 但他们的邪恶行径竟触及莲台,由于莲台在极北之地的势力相对薄弱,这些恶徒肆无忌惮的奸.杀了莲台多名女弟子。 秦怜闻讯,率手下杀进紫金殿怒屠千人。 秦怜出手太过狠辣,紫金殿弟子招架不住,忙请六位长老出山。 六位长老站在秦怜的对立面,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息,他们的目光中充满藐视,看秦怜不过一个年轻的小丫头,嘲讽道:“百年来,无人敢犯我紫金殿分毫,你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也敢杀我紫金殿子弟,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秦怜一身墨绿色衣衫早被鲜血染成血褐色,幻化出的灵剑肆意抗在肩头,手指轻点溅到她下巴上的血渍上。 “啧,还是热的。”她的话音刚落,灵剑瞬间脱手而出,直斩说话老者项上人头,血光四溅,涌流如注。 “既百年无人来犯,本少主今日便做这第一人。” 剩下五位长老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丫头看似年龄不大,修为却如深渊般不可揣度。 大长老对剩下的四位长老道:“即使这贱丫头修为高深又如何,你我五人联手,还擒不住一个小丫头不成!” 剩下四位长老对视一眼,传递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们开始从四面八方向秦怜涌来,迅捷如疾风,步伐沉稳有力,赫然成包围之势,唯大长老站在原地不动。 秦怜目睹这一切,没有慌乱,反而更添几分轻蔑。 那时的秦怜年纪虽轻,却已碾压极北之地大半武者,以一敌多不成问题。 不过几炷香,四位长老人头齐齐落地。 大长老静静注视着站在尸山血海中的秦怜,他的目的也达到了,纵身一跃落在秦怜身前,指着秦怜义愤填膺道:“你这女娃,小小年纪出手如此狠辣,我紫金殿岂能容你!” “杀我紫金殿五位长老,屠我上千弟子,今日,老夫就替老天收了你这妖女,以防你日后祸乱和熙!” 秦怜不愿听他废话,心念一动漂浮空中,手中幻出百莲火操控。 百莲火如导火索般迅速扩散,形成一个硕大的火网,从大长老四面八方包夹过去。 能做紫金殿的大长老,自然不是吃素的。 二人交手数十招,刀光剑影,火花四溅,难分轩轾。电光火石间,大长老瞅准破绽,将全身力量集中一脚之上,狠狠踹在秦怜背上。 秦怜感觉到巨大的冲击力,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重重摔在地上。 她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后才踉跄起身。 大长老平稳落地,虽有些撑不住,但仍故作戏谑道:“你可服气?若你乖乖跪下向老夫磕头认错,说不准老夫一高兴,留你全尸。” 秦怜闻言没有丝毫窘迫,反而笑出声来,大长老暗道不好。“本少主不是傻的,敢带这么点人闯你紫金殿,岂能没点本事。老头,勇气可嘉。” 话音刚落,秦怜抬手封锁大长老的灵力。 大长老只觉丹田一空,顿时发觉灵力竟无法运转,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秦怜不再多言,飞跃而起朝大长老面门踹去。大长老虽没了灵力,但紫金殿的二把手可不是白当的,用最快的速度躲了过去。 可还是被强劲的余波震得脸皮蹭破,鲜血渗出。 大长老在地上踉跄几步终于站稳,耻辱感爬满心头。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朝秦怜疾刺过去。 作为活了百年的老家伙,他对自己的剑术有着盲目的自信,誓要让这个年轻人受点教训。 秦怜虽占上风,但也消耗了不少功力,这一剑至少能给她带来皮肉之苦。 锋利的剑刃直指向秦怜心头,刺入一半即将伤及心脉时,秦怜一个狠心抓着剑身划到左肩,鲜血淋漓但她毫不在意。 另只手迅速凝聚灵力,一掌逼退大长老,将他打倒在地。 大长老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秦怜已然挺立如松,她那被鲜血染红的左臂微微抬起,血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地,面上露出讥讽的笑意,“这就是紫金殿众长老的能力吗?联起手来也没能杀我一个黄毛丫头。” 一句话激得大长老脸色铁青,心头怒火几乎要把他焚烧殆尽,咬牙切齿道:“死到临头还要逞口舌之快。我告诉你,我们主上马上出关,届时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为我们复仇!老夫倒是不知,谁给你的胆子来我紫金殿放肆。” “天下之大,便是那鬼门关,本少主也去了几遭。区区一个紫金殿,吾有何不敢闯。别摆出一副道貌岸然要为同僚报仇的嘴脸,你那点龌龊心思本尊不愿提。” 她目光流转,凝向暗处几缕阴影移动的方向,只见有人背着几具尸体快速离开。她提起长剑,向大长老一步步逼近,剑刃上的寒光令人不敢直视。 就在她准备结果大长老时,从禁地出来的清一却对她摇了摇头。 秦怜只得止步。 她潇洒转身,“无趣至极,饶你一条狗命。告诉紫藤,既然你紫金殿无人能杀本少主,那便等日后本少主亲手血洗紫金大殿。” 她高声宣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鬼门宗宗主之母钦芙,恭候紫金殿的朋友前来做客。” 此次妖莲有意锻炼她的灵修之路,施咒封锁了她的魔力。她并未展露所有本事,与众长老交战留下了不小的创伤。 左臂的痛让她几乎直不起腰,但脸上依旧挂着自信难掩的笑容。 她心头一阵轻快,仿佛已经看到冥子钦那惊愕的神情。 冥狗,送你的大礼,你可千万拿出点像样的回礼才是啊。 . 离开紫金殿后,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只记得天色暗了又亮,反复几次,直至秦怜再也走不动。 停下来的时候,夜色如幕,星辰点缀天际,微弱的月光勾勒出同伴们疲倦的脸庞。 “战况如何。”秦怜声音嘶哑。 玲珑站在她身侧,声音颤抖着答道:“此战出战三百六十人,阵亡九十二人,重伤二百三十人,成功带回被紫金殿杀害的弟子尸身。” 听到玲珑的回答,秦怜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尸体。一具具冷冰冰的躯壳,曾鲜活的生命,如今寂然无声。 那些熟悉的脸孔,再次在她眼前浮现,他们是谁的儿,又是谁的父……每一张脸都承载着一个家庭的希望和痛苦。 莲台所有人,皆是秦怜出生入死的手足,她无法承受失去任何一人的痛苦。姑姑却一再强调一切都是为了莲台大业,但她不明白。 他人的死活或许不重要,但莲台的大业真的重过这些伙伴的性命吗? 秦怜闭上眼睛,试图掩盖内心的悲痛,“找个地方借宿,休息一夜。天亮之后快速动身带兄弟们回莲台,让他们的英魂得以安葬。他们的直系亲属和祖父母,都要受到莲台的终身庇佑。” 黑暗中,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前行,到了歇脚处,秦怜的窒息感愈发强烈,压得她无法入睡。 她守在尸体旁一言不发,那些曾与她并肩作战,欢笑哭泣的同伴,如今却是冰冷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 看着瓜娃年仅十一岁的尸体,秦怜心如刀绞,她的思绪被拉回曾经一起历练的日子。 那时的他们还是一群稚嫩而充满朝气的孩子,他们好几个人挤在一个土坡上,灰头土脸,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韧和毅力。 秦怜记得那天,几人刚完成一次艰难的训练,身体疲惫不堪,但他们的眼神依旧明亮有神。 她忍不住问瓜娃:“瓜娃,你们在莲台这么多年后悔过吗?” 瓜娃摇摇头,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块饼子,饼子已经硬得比石头好不多少。 瓜娃将饼子分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秦怜。 “最近大家食不果腹,少主把食物让出来,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瓜娃说,“你先吃点这个饼子垫吧垫吧。” 看到秦怜接下饼子,瓜娃才继续回答她的问题:“我和兄弟们的一身本领都是少主和莲主教的,家人也受莲台庇佑,我们之中还有好多人是少主和妖莲冕下从阎王手里抢来的,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会后悔。” 秦怜看着埋头啃饼的瓜娃,再次开口问道:“那你们最怕什么,又最盼望什么?” 瓜娃停下了啃饼的动作抬起头,“最怕莲台不要我们,还怕莲台大业毁于一旦。至于最盼望的……” 年幼的珍珠突然站起来,声音中满是坚定和稚气,“最盼望的是能为少主劈荆斩棘,为莲台大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一个声音反驳道,“啊不是不是,是让少主平平安安。” 另一个声音也加入了讨论,“你说的才不对,是要陪少主一辈子。”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但每句话都围绕着他们敬爱的少主和莲台。 眼前的瓜娃已经不再能回答她的问题,那些充满希望与忠诚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回忆多一分,秦怜的心口便更疼一分。 第60章 初见君泽川 辗转反侧两个月,转眼已是仲夏。 分部已在环陆镖局的帮助下完工,秦怜的寝殿依然叫百莲斋。 秦怜坐在百莲斋听玲珑汇报近两月的事宜,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在桌案上。 白瓷茶杯的清茶蒸腾起袅袅热气,明月光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她凝神细听的侧脸上。 听到曲怀笙之前塞进莲台的人内讧时,秦怜眼里闪过鄙夷的光芒,“不必理会,出了事闭门不见,让他们自行解决。” 玲珑补充道:“其中有个叫长轩的形迹可疑,经常在长青会徘徊。” 秦怜吹了吹杯中的茶,淡然道:“只是徘徊的话,让璎珞多加留意就好。” 玲珑点头,面色纠结,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告诉秦怜:“爷,两月来,李公子消费共计五十万两白银。” 秦怜未曾说话,璇玑的面色早已黑如锅底。“爷,璇玑不明白您到底是为何如此纵容他。” 若不是李承丞生了一张与清衍公子相似的脸,璇玑定要把他贬得一文不值才罢休。 在异度空间的九婴啧啧两声,“两个月花了五十万两白银,这人也算有本事,不过,小鱼的钱岂是那么好花的?” 秦怜沉默许久,抬头问道,“他拿这五十万两做了什么?” 玲珑低着头不敢言语。 见秦怜脸色愈发阴沉,璎珞出言道:“他拿爷的银子帮金狮城数个青楼、歌坊、戏堂的头牌赎身,整日与那些女子醉生梦死,郎情妾意。” 秦怜周身所有分子开始暴动,让她生气的并不是那人花了她的钱。而是他怎么敢顶着与曲怀笙那样相似的脸,做出此等上不得台面的下流事? 她的手指顿住,桌上的茶杯四分五裂。她站起身,“此人活得够久了。” 璎珞平日沉默寡言,却最遵守规矩,默默转身出去。 . 一炷香后,李承丞出现在百莲斋。 李承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四周,眼中充满探究。 殿内装潢精巧,雕梁画栋,他跟了秦怜数月,始终未能踏入她的就寝处,这还是头一回。 李承丞面上温文尔雅,笑意盈盈道:“姑娘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大高兴,不过好在你愿意见我了。” 秦怜未作声,抬手挥出一道灵力,李承丞只觉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身体骤然飞起,重重摔在地上。 那张脸顿时只剩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他跪在地上捧着毁掉的脸,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秦怜从容起身,步履轻盈的走到李承丞身旁。 那双精致的绣花鞋在李承丞的视线中逐渐放大,鞋尖挑起了他的头,“本尊倒是不知你本事这么大,敢把主子的话当作耳旁风。” “你主子没告诉你他是怎样的人吗?不知收敛的腌臢东西,谁给你的胆子顶着这张脸丢人现眼!” “这下好了,本来还想多留你些时日,看看你主子还能使出什么下作手段出来,可惜了你主子精心布置出来的大计。” 李承丞气急败坏,当初在叶子手下受了非人的折磨,付出莫大代价才换来了这张面容,如今却被秦怜说毁就毁了。 他双眼通红怒视秦怜,再无方才的温文尔雅,大吼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李某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姑娘若是看不惯李某,大可让李某回李家庄,七尺男儿岂容被你这样羞辱!” 屋内安静如斯,只有李承丞一个人的喘息声。 他冷静下来,心里开始忐忑,毁了主人大计,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秦怜似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别害怕,有我在,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你的。”她蹲下身子抓住李承丞的头颅,李承丞的头颅在秦怜手中顷刻间化为齑粉。 “我会啊。” 话落,秦怜似找到了什么乐趣,哈哈大笑起来,十分畅快。 秦怜站起身,接过玲珑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手上的血迹。 “不是说关菲跟那吃里扒外的东西混成金兰了么,将尸体卸了手脚丢交给关菲,让关菲给颜香香平淡无奇的生活添点滋意,省的冥狗有闲心玩这些小把戏来恶心人。” “手脚干净点,别让冥狗发现端倪。” 说完,她扬起阴恻的笑容。 冥子钦,从我手下爬出去的狗,我怎能不了解?一切才刚刚开始。 颜香香的天真,就是我最好的掩护伞。 冥子钦的妻子颜香香是个悲天悯人的智障,成天幻想着秦怜是个良善之人。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若秦怜是个良善之人,这和熙盛世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璎珞试探性开口道:“爷,我们在极北之地一步都不能出错,需稳中求胜。爷此举必会惹怒冥子钦……” 秦怜转头看向窗户外,听着鸟叫声,“我知道。” 这人顶着这张脸办出此等腌臢事,即便不是冥子钦授意,她也要在冥子钦身上恶心回来,总得出口气不是吗? 见秦怜态度坚决,璎珞知道多说无益。罢了,她心中暗自叹息,大不了多受点磨难,只要爷能泄愤,路难走些便难走些。 生死何惧,只要是秦怜的决定,她便尽心而为,哪怕前路荆棘漫布。 李承丞的尸体被拖下去后,秦怜感知到有陌生气息传来,外面刮进阵阵寒风,吹的人心中压抑。 屋顶传来突兀的声响,一个人影从上方坠落,于是有了眼前的一幕: 玲珑几人神色凛然,手中长剑直指半跪在地上的紫衣男子。 他长得极美,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如古画中走出的世外谪仙。 身上的紫色衣物被雨水浸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线条。点点汗水在他的额角浮现,脸颊微红,此刻的他简直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世间少有男子能长得这样阴柔却又不失力量感。 秦怜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的问:“姓甚名谁?” 男子的脸有些苍白,透着一股虚弱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藤原川泽。” 秦怜听到这个名字,眯起眼睛,藤原……这是南域皇室的姓氏。 花玉前些日子派人来报,峻国新帝是南域郡主所出之子,名为君泽川。 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串联起来,秦怜旋即冷笑一声,蠢货,连化名都化不好。 秦怜起身走到他身边,玉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指尖冰凉,轻轻滑过那细腻的皮肤,动作带着难以言喻的威胁意味。 君泽川的身子一颤,几乎在秦怜的触碰下暴露真身。早就听闻公子莲天姿国色,是女人中的极品,没想到竟这般放荡。 君泽川只觉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心头一阵紊乱。 秦怜将手伸向君泽川的脖颈,君泽川一把抓住她的手,“阁下这是做什么?在下并无恶意。” 君泽川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今日因被仇敌追杀,一路逃亡至此,迫不得已才打扰阁下清净。” “只想寻求阁下庇护,阁下若是不情愿,派人将我赶出去便是,何必这般羞辱。” 啧,花域主啊…你为这女子考虑全局,却未料到这女人居然恬不知耻,想勾引花域主心仪之人。 真是让人失望啊,女人啊,怎么就这么的不知分寸? 若是花玉知晓君泽川心中所想,怕是会一怒之下提刀直奔极北之地一刀砍死他。 老娘不过在你濒死之际救你一命,你却来阿莲面前想入非非。 秦怜瞥了一眼君泽川,嫌弃的收回手,藏到背后用力擦拭,“本尊选的材料都是世间顶好的。”秦怜扫视被君泽川砸出的巨大洞口,“你身子骨倒是硬朗,居然没在房顶化作烂泥。” 君泽川闻言心头一紧。 好在秦怜及时转移了话题,“破损之处需千两黄金修缮,本尊亲自出马,保护费十万黄金每月。至于住宿费用,就看在公子要交修缮费和保护费的情况下,给你划算点,一天五十两黄金。” 秦怜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她说的费用不仅是合理之极,甚至还有些“照顾”的意思。 君泽川瞠目结舌,源自内心的震惊瞬间充斥了他的面孔。这女人是土匪吗?她怎么不直接去把峻国国库劫了! 见君泽川久久不语,秦怜眉头微挑,“公子若不能接受便请离开,免得本尊座下之人白白出力。” 君泽川心中翻江倒海,最终还是强忍镇定下来,咬牙切齿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过还要阁下等上一等,明日在下便托人送来。” 秦怜闻言神态缓和,笑容如春花般绽放,“来人,带藤原公子下去休息。” . 君泽川被带到秦怜安排的住所后,四下无人,窗口有人翻墙进来。 “君上若想见她,直接下旨托花域主把人叫过去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上亲自来极北之地于理不合。” “如今朝野动荡,君上的兄弟和朝臣皆虎视眈眈,个个心怀鬼胎,无一不想取而代之……” 君泽川闭着眼睛假寐,冷厉开口:“一濑青修。” “若本君所记不错,是母亲在自身难保之际将你从那些畜牲手中救下,并赐你名姓。”话语未尽,他已然踢出一脚,直中一濑青修的胸口,“你不过是母亲少时救下的一个奴才,也敢质疑本君的决定!” 一濑青修被踹得猛退数步摔倒在地,他迅速爬起跪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然则,在君泽川面前,他自知身份低微,无论罚与赏,皆不可有半点怨言,哪怕此刻五脏六腑如被火焚烧,他也不敢用修为抵挡。 君泽川慢慢冷静下来,神情变得平和,示意一濑青修退出去,“出去,不唤你,莫要出现。” 一濑青修行礼退去。 室内恢复寂静,只有君泽川一人。他走近窗口,目光透过窗棂看向遥远的北方,喃喃自语道:“出现在此自然是狩猎啊……” 第61章 寒窗苦读,三代为官 百莲斋,秦怜召来了几位男倌同桌饮酒,酌酒谈笑间欢声笑语传出,打破夜晚的寂静。 门外两名侍卫站岗,不时朝屋内投去一瞥,忍不住低声讨论起来。 “男子也只是找三五个,莲主这是直接朝百家姓干啊,这样不靠谱如何带领咱们在极北之地立足。”一人眯起眼睛满脸疑虑地说道。 另一人皱着眉头,低声制止道:“休要胡言,莲主岂是你我能编排的,小心传进哪位领主耳朵里,吃不了兜着走。” 他年岁稍长,目光中闪烁着警惕,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被训斥的侍卫似乎并不在意,依旧不屑的说道:“怕什么,四位领主不在,谨公子又出去办事,谁能听到。” 训斥之人听闻此话,脸上现出无奈之色,只得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初生牛犊。 程谨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他身姿挺拔,眉目如画,步履之间自有一股气度。 意味深长的对那议论秦怜的侍卫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些许冷意,“莲主性格愈来愈好了,竟让你忘了规矩,不过没关系,天亮之前你会懂的。” 侍卫闻言脸色骤变,刚才的轻蔑不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惶恐与不安。 程谨不再理会那名侍卫,抬脚稳步走进百莲斋。 秦怜好像没看见他来了,程谨站了许久,直到秦怜慢悠悠品尽杯中的最后一滴酒。 秦怜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男倌退下。 “本尊倒是不知,你何时喜欢多言了。”秦怜侧目看了程谨一眼,眉梢带着几分玩味。 程谨给她倒了一杯清茶,“杀孽太重不好,有人不懂礼数多嘴,自有璎珞惩治。” 秦怜接过茶饮了一口,慢慢转身,懒洋洋躺到贵妃榻上,眼神幽深。 “见过程灏的手段了?” 程谨点点头,“见过了,不过谨不明白,程灏不过是个草包,爷为何还有后顾之忧?” 秦怜闻言,喝茶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笑出了声。 跟了秦怜这么久,程谨哪能不知她为何发笑,还是低下头小声问:“爷笑什么。” 秦怜放下茶盏,提起酒壶,酒意未散,摇摇晃晃走到程谨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你潜意识里,程灏那般草包就该输给你,是也不是?” 程谨点头,语气坚定。“是。谨寒窗苦读数载,委实想不明白爷为何会有谨会输给他的顾虑。” 秦怜缓缓收回手,眼中闪过冷意,“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这区区数载?” “程灏的太子之位,是他外祖的父辈,历经几代筹谋和心血才筑就而成的。” “你觉得你过往的苦读能与之相比,那你又是否考虑过程灏的太子之位背后,凝结了多少人毕生的谋划?” 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回响,带着透骨的寒意,“程灏曾外祖父,穷尽一生心血为儿女铺路,倾尽家财与权力,砸出个护国将军。” “护国将军的地位和威望,成为了李氏在朝中的第一道屏障,也是程灏母家的最大骄傲。” “李贵妃的命运自她出生那一刻起,便被家族牢牢掌控,她的祖父与父亲早已为她规划好了一生的道路。” “他们走的每一步都是谋算和博弈,终逼得她一步步走上那个高位,成为皇帝宠爱的妃子。” “李贵妃,是为李家的荣光而生。” 秦怜直视程谨,“无论程灏如何平庸,他都有一个强大的曾外祖,有整个家族为他铺平道路。对他来说,唯一要做的事不过是向前走罢。” “而你程谨,命运与他截然不同。” 她停顿片刻,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随即继续道,“自郑氏产后不久你便被丢弃民间,郑氏苦寻多年无果,终因失子之痛而一蹶不振,她从未在你的仕途上做过任何安排,你根本不明白那波谲云诡的权力游戏,你有的不过是你孤身一人的寒窗苦读。” 程谨面红耳赤,被秦怜一番话点了个通透,“谨目光短浅,不识爷的用心良苦,还请爷息怒,不吝赐教。” 秦怜转过身,拍了拍程谨的脸,“你不是没有后台,你母亲是东陵帝君最疼爱的胞妹,你背后或许有整个东陵皇室。” 程谨愣在原地,母亲确是东陵帝君的胞妹,可她与东陵皇室已数年未曾来往。 况且,北夏皇真的会对一个拥有异国血脉的儿子寄予厚望吗? 百莲斋内寂静无声,秦怜余光扫视程谨,见他呆呆愣愣的模样,摆了摆手道:“出去吧。” 看着程谨渐行渐远的背影,斩冥忍不住对秦怜道:“你明明可以心平气和同他讲,为何要夹枪带棒?” 秦怜淡淡回应道:“少管。” 斩冥叹了一口气,“唉对了,刚才我趁你不注意出去转了一圈,看到好多可怜人吃不饱穿不暖,遭受不公待遇,最小的孩子还未满月便随父母颠沛流离。” “你不仅有本事,还有钱,你为什么不去帮帮他们?” 秦怜仍是那副冷淡模样,饮下一口酒,“还不是时候。” 斩冥见状,双眼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还不是时候?不过举手之劳,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等人死绝了吗!震天若在,绝不会像你这样冷漠无情!” 秦怜还未作声,九婴便已极度不耐烦怒斥道:“你烦不烦?要觉得震天好,你就滚出去找到他的坟把他抛出来。” “小鱼自己都过得不尽人意,还要依你之言顾及人间疾苦?” 九婴继续,不留情面的直斥斩冥的提议:“震天是大英雄没错,但他孤身一人,没有后顾之忧。小鱼呢?” “她身系莲台数千弟子,怎能跟你的震天将军比较。” “若是见一苦命人便施以援手,你猜极北之地的权贵们会怎么报复她?别说她无暇顾及他人,就算她有那个能力,怜悯之心虽贵,但不动于衷也不是罪过。” 秦怜打断九婴的叙述,“不必跟它多言,无用之功。” 斩冥怒气冲冲化出人形,“不帮就不帮,你们几个心比石头还硬。” “也对,一个嗜杀如命的女魔头,一个上古凶兽,铁石心肠也没什么好奇怪。” 斩冥说罢,愤然转身,负气跑出异度空间。 九婴转头看向秦怜,“斩冥只是被情绪所牵,但此事必然不能轻易答应。” 秦怜点了点头,目光凝重,“这样的善行,本就是无尽深渊。” 她要做的事,远比激情和冲动来得重要。 秦怜深吸一口气,思绪渐渐清晰起来。“七日后去烁海门十分凶险,我也不敢确信到底有没有性命之忧。” 一人一兽早在时光流逝中建立了深厚的羁绊,九婴用似懂非懂的目光看着她,“能不去吗?” 这次去烁海门的交涉,秦怜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百分百确信会有第三势力插手其中,颜香香可是冥子钦的心头宝,警告了颜香香,冥子钦怎能无所作为。 这样一来,烁海门便只有两条路可选:归顺,或是灭门。 秦怜愣了愣,随后展颜一笑,“不能。” 第62章 进阶 时间飞逝,光阴如梭,很快到了动身前夕。 秦怜抚着手中的琵琶,指尖轻轻滑过琴弦,她随口问九婴:“我尝试突破已有段时日,却毫无头绪,这是为何?” 九婴静静思考许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记得你再突破就是月侍,或许与你二次入月侍有关。” 秦怜挑眉,“观察挺细致的,透过只言片语,便能推测出我曾达到月侍。” 九婴眨了眨眼睛没有接话,只有月侍吗? 一直沉默寡言的路姒忽然打破了沉默:“绝处逢生,破后而立。” 秦怜进入异度空间,冷冷眼看向路姒:“怎么说?” 秦怜对路姒的厌恶从未改变,她永远忘不掉路姒那想要霸占她身体的眼神。 路姒也明白秦怜对她的厌恶,因此在平时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然,她的恐惧与日俱增,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越来越虚弱,若再不找寻合适的躯壳,她将会灰飞烟灭。 路姒尽量保持镇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破釜沉舟,绝处逢生。” 秦怜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离开异度空间盘腿而坐,调息内息。 天地变色,强大的力量笼罩在秦怜身上,她初入月侍没发生的劫数开始了。 秦怜置身于一处城楼前,源源不断的记忆强制涌入她的脑海,不容排斥。 这是千年前,沈姓将军奉命带兵保护西城,奈敌不寡众,上报朝廷迟迟未果。 西城城主眼见士兵们伤残狼狈,果断割舍,下令封闭城门。 飘雪如绒,刺骨寒风撕裂残兵们的伤口,他们伤痛,心更痛。面对这样的绝境,将士们一时间信念崩塌,士气跌入谷底。 就在这最为灰暗的时刻,侧门北面的城墙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从那被砸出的大洞中钻出。 领头老者对沈将军招手,“英雄,快进城来。诸位动作快些,若被城主发现,我们可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乞丐们纷纷行动,将伤员拖拽进城。 沈将军睁大双眼,声音哽咽:“我们伤员太多,进城也是浪费资源,西城已决定舍弃我们,前辈为何要冒性命之危对我们施以援手?” 老者干瘦的手掌握住将军的肩膀,“你们也是血肉之躯,将士们鞠躬尽瘁护了西城八年。老朽虽位卑,却未敢忘忧国。这次,换我们护你们。” 老乞丐的言行如同烈火,点燃在场将士的心,悲愤与感激交织心头,痛苦中迸发出无穷的斗志。 沈将军与其手下健全之兵,决意与敌军血战到底。 然,就在他们准备对天立誓之时,西城城主出现在城墙之上,目光冷冽。 当乞丐们再次冒死进城运送伤员时,城主下狠命令,令亲信将乞丐们砸出的洞口用木板牢牢钉死,将乞丐和受伤将士们统统隔绝于城外。 刺耳的锤击声,深深刻进每个人的心头。 人群抬头看向城墙之上,只见城主手轻轻一抬,命令瞬间传达。 下属们迅速举起手中弓箭,矛头对准了那些靠近城墙的乞丐。 城主的声音冷酷:“西城危矣,这群卑贱乞儿不顾城内千万百姓偷破城墙,即刻射杀。” 西城城主一声令下,箭矢如急雨般扑向那些可怜的乞丐,他们甚至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什么。 血染红了城墙脚下的土地,哀嚎声短促而凄凉。 城主站在城墙之上,俯瞰着惨剧的发生,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沈将军,那位忠心耿耿、英勇无畏的将军脸上写满了愤怒,眼中闪烁着想要将城主千刀万剐的炽热火焰。 城主面对将军的怒火,只是缓缓而笑,“将军若想攻破那块木板,本城主也不拦着,只是不知将军先前送入城中的伤员下场会是如何。” “他们,可就在那木板之后呢。” 沈将军心中的矛盾与痛苦接踵而来,一方面是自己的使命,要守护西城;另一方面,则是城内自己的士兵。 接下来几日,军中情势急转直下,粮草断绝,士卒渐渐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饥饿如恶鬼般啃噬着每一个人,从三万大军减到了只剩百人。 食不果腹,军纪败坏,内部争斗不断。 一场突如其来的夜袭让沈将军和他那残存的部下彻底崩溃。他们被敌军俘获,沈将军被割去了舌头,成了哑巴,日夜承受着酷刑折磨。 在极端的痛苦和折磨中,沈将军终于意识到,原来一切是何等的残酷现实。 所谓的“西城危矣”不过是个精心设计的骗局,是君王因功高震主而对沈家军心生忌惮,害怕他们反心萌动,联合敌军演的一出戏罢了。 那些乞丐本无辜,只是被当作棋子;而自己,则在这场无情的棋局中,被无情的舍弃了。 此刻的秦怜,便是目睹好心乞丐被射杀后的沈将军。 血脉逆流而上,疯狂涌动,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周身散发出的戾气无情的冲击着四周的空气,让人不寒而栗。 九婴察觉到骤变的气息心中暗道不妙,连忙使出这段时日韬光养晦的修为压制秦怜的暴戾,使尽浑身解数传音入秦怜灵识境:“你共情了那人的情绪,万不可被人当刀使。你该做的便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经历这人的余生,切莫为他人利用。” 九婴的声音如一股清流涌入秦怜的脑海,试图清洗她那被愤怒蒙蔽的心。 “你终不是他,他的目的是希望你为他复仇后自己灰飞烟灭。” 秦怜站在血腥味弥漫的战场上,看着“自己”的手足在为那该死的君王前赴后继,正如九婴所想准备屠尽这个国家的君王和西城所有人时,九婴的话传到耳边。 消散的理智点点恢复,秦怜抬头仰望最高处,施展轻功飞上城头。 她扫视着地上的参差不齐的尸体,“想利用本尊也不看自己配不配,你早发觉帝王想铲除你,却总妄想这是最后一次。” “这无休无止的战争,你把希望寄托在封侯拜相,认为打完这场仗便能交出兵权,笑话!为了妻儿面子,不惜拿万人的性命做赌注,倒是可惜了你那忠心耿耿的部下。” 寂静无声,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和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秦怜面色讥诮,好似没有被这满目疮痍所动分毫。 “也罢,本尊不过碧玉年华,大不了从头再来。” 秦怜决然举起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将剑在自己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珠顺着雪白的肌肤滑落,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击碎了她手中的剑。 将军的魂体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他双目充血,恼羞成怒的看着秦怜,“你到底要怎样?本将苦等千年,拒绝一个又一个天赋异禀之人踏入本将夙愿,好容易等来你这嗜杀之人,为何忽然善心大发!” 秦怜低头看了看自己削细的手指,再抬眸时,眼中满是冷意。 善心大发么…不过是讨厌被人利用罢了。 “说得好听。若不是帝王与你签订天魔誓,又以你儿子为要挟,你岂会在乎那些伤员,怕是一早杀进城去了。” “你以为吃下这丧命亏那人便会放过你儿子,殊不知在你初出都城的那一刻,你儿子便已经见了修罗神。” 将军闻言,理智被无边的恨意湮灭。他的魂体开始逐渐扭曲,暗红色的煞气从他身体中不断涌出,像是一股无形的毒雾。 秦怜看准时机切换魔体,张开双臂贪婪的吞噬将军散发的煞气。 秦怜觉得吸够了煞气,遥望满目狰狞的将军,笑道:“停,别嚎了。替你报仇也不是不行。” 将军听到秦怜的话后,极力找回理智,这种挣扎无比艰难,竟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条件。” “你,灰飞烟灭。本尊掌控这躯体,杀了那君王和西城所有人。” 将军心惊,他知道秦怜之所以提出这样残酷的条件,是因为他刚才试图利用她,这是对他的和惩罚。 沉吟片刻,他意识到自己已被复仇的执念纠缠了千年,除了答应这苛刻的条件,别无他法。 “好,莫说魂飞魄散,阁下若信守承诺,沈某愿凝魄赠予阁下,助阁下提升魔修修为。” 将军不再多言,自愿遣去二魂凝聚七魄,将它们送入秦怜的灵识。灵魂自他的身躯缓缓腾升,极度痛楚袭来,但将军咬紧牙关,毫无怨言。 这一刻,他已和千年执念做了了断,而剩下一魂,将用来支撑秦怜在幻境坚持三个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秦怜的肉身终于睁开了眼。在她复苏的那一刻,她的周身涌动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那股力量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震荡整个君子湖。 她的七窍渗出鲜红的血,擦亮了天地之间。秦怜恢复知觉后,第一时间从灵识中取出将军的七魄,将它们引入异度空间。 空间的九婴焦急不已,它的九个头颅同时张开怒视着她,“你做了什么!若是按我说的,你就不会七窍流血。你为什么不乖乖听话!” 秦怜一挥手,精致的座椅在她的身旁显现出来。她神色淡然,“没什么,帮他报了仇而已。” 九婴睁大眼睛,“???” 谁能告诉它为什么她不仅没事,而且还在魔灵两道上都有进阶? 这完全超出了它的认知。 “你说的法子自是对的,可本尊自有高明手段,让将军心甘情愿魂飞魄散,再去杀人,自然无事。”她停顿了一下,似在考量自己的解释是否合适,“不过,也有可能是因本尊是魔修所致,或者说二者皆有。” 九婴急切的心情被她一番话搞得更加困惑,九个脑袋对视一番,满是震惊和不解。 “这不正是路姒口中的破后而立吗。” 九婴九个脑袋目瞪口呆。 显然,它无法理解这样的操作竟然真的可行,如此霸道,竟自成一派。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看似凶险的举动,竟是她的成长契机? 第63章 变化 秦怜伸出手掌,一团黑色的发光体缓缓形成,如同一颗散发着无尽魔力的珍珠,悬浮在她掌心。 秦怜抬手操控这团黑色的发光体,将它送到九婴的身旁。 九婴的目光紧紧盯着这团漂浮在空中的黑色团子,眼中满是惊讶与疑惑。他看看一旁魂体未完全融合的秦怜,“你把它给我?” 秦怜站在那里,并未作出任何言语回应。 九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再次开口说道:“竟如此稀奇,你以往对我和那小魂抠抠搜搜,现在却把对你魔修大补的东西让给我……” 九婴依旧喋喋不休的絮叨,然秦怜始终不理会它,径直走到路姒身边,“有什么想要的。” 她绝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卷入危险之中,这一切是因为她有求于秦怜。 眼见机会来临,她直接双膝跪地,“路姒想要一个身体,求阁下帮我。日后定当牛做马,报答阁下的恩情。” 秦怜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眼前的路姒,“快消散了?” 路姒点了点头,不敢与秦怜对视。 秦怜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异度空间。 九婴看着路姒,神色有些复杂。它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安慰道:“那什么...你也别太失望,真等你快消散那天,我帮你求情。” 路姒的眼底闪过不明意味,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她会用到我的。 . 秦怜泡在药池里,此刻实在难受。从幻境冲出的后劲实在要命,体内的魔力几近干涸。 玲珑几人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秦怜披头散发,脸上仍有血迹的模样,“爷这是怎么了?察觉君子湖异动,我们四人急忙赶回来,不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哪里的贼人这般厉害,把爷伤到这般地步。” 谈话间,玲珑与琉璃动手为秦怜换上新的药材。 秦怜摇摇头,“无碍,是方才破月侍的余波,那股震荡有那么大?” “可不是吗,我们在城外都察觉了。”琉璃边回答边仔细探查着秦怜的气脉,见并未出差错,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爷太鲁莽了,藤原川泽来的蹊跷,若是出了岔子我们四人万死也难赎罪。” 秦怜被琉璃关心的话吵得头疼,按住她忙碌的手,“行了,莫担心了。” “玲珑再去确认明日所需事宜,万不可出差错。琉璃即刻动身,买一具去世三日内的尸体回来。” 玲珑四人各忙各的退了出去,秦怜泡在池子里闭上了眼,水波拍打她的肌肤,仿佛要洗去她心中的沉重。 脑海中不由浮现沈姓将军的话语,秦怜清晰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曲怀笙临终前那句“除恶务尽”,更或许母亲的逝世,在她心中刻下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为他们积攒一些阴德,哪怕只有一点点。 . 静谧的客房中,一濑青修跪在地上,“君上,方才的灵力波动似乎是从百莲斋传来的。不久后,那女人的四个婢女也分别行动了,恐怕明日会有大动作。” 君泽川站在窗前,双手负于身后,戏谑道:“好戏开场了。” 他心中暗自思忖,那女人的婢女在这个节骨眼上行动,必定另有所图。 他转身,冷峻的目光落在一濑青修身上,命令道:“花重金贿赂两个莲台弟子,打探打探。” . 璎珞办事效率极高,不多时便带回三具尸体站在秦怜面前。 “左侧留下,其他两具送回去吧,” 璎珞不禁侧目,换作以往,落选的二人她根本不会在意,爷这是动了恻隐之心?璎珞心头微微一震,往后…… 就在她思绪短短游离的瞬间,秦怜的目光凌厉的扫向璎珞,璎珞回过神来,默默退了出去。 秦怜漫步走到留下的尸体旁,对异度空间传音道:“动作快些,等她发臭了你可没身子用了。” 秦怜操控那具尸体坐起,她的手掌搭在尸体的天灵盖上,九婴附在秦怜的手臂上。 . 一濑青修跟着两名莲奴来到百莲斋附近,锐利的眼睛扫过紧闭的房门,唇角勾起,心中已经盘算了许多。 只见他轻轻推了一把身旁的莲奴,莲奴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向守在门外的琉璃行了一礼,“四领主,属下二人有要事向主上禀报,不知主上此刻是否有空?” 一濑青修站在莲奴身旁,心中暗想,这莲奴怎么少报了一个人?明明他们一行三人。 然而,他很快想起君泽川交代的任务,便不再多心细究。 琉璃听到莲奴的话看向璇玑,璇玑则微微摇头,琉璃顿时明了。 未等她们开口,一濑青修打破了沉默,“四领主,我们三人方才在巡逻时发现了一队可疑之人,又恰巧听见君子湖动荡。我们不禁担忧主上的安危,不知我们几人猜测是否多虑……” 琉璃一听顿时乐了,走上前哥俩好的勾住一濑青修的肩膀道:“哎呀大兄弟,你们这些外门弟子就不知道了吧,方才的动静是主上在练习雕花。” “你们不知道,主上有个特别的癖好,便是在容貌俏丽修为高深的女子脸上雕刻莲花。” “美丽的莲花图案,再加上渗透出来的丝丝血迹,甭提多好看了……” 璇玑听琉璃一本正经的胡扯,她竭力忍住笑意,装出一脸严肃的模样。 这厮信口开河的功夫又精进不少。 见火候差不多了,璇玑不耐烦的打断:“行了行了,主上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一濑青修冷笑起来,不方便?怕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下属撞见寒心。 他对琉璃和璇玑的话完全没有信任,脑中闪过各种可能的阴谋。他心里想着,不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探个究竟。 思及此,一濑青修愈加坚定地说道:“二位领主,属下还是觉得此事蹊跷,毕竟事关莲主安危,二位领主还是进去看看的好。” 璇玑彻底恼了,碰巧璎珞回来了。 璎珞看见璇玑的表情,便已明白七八分,三人互使了个眼色,齐齐出手。 一濑青修哪能想到她们三人会突然动手,半个时辰都不到便已气息奄奄,咽下最后一口气。 临死前他眼神迷茫,心中充满疑惑,至死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了纰漏。 一濑青修的尸体重重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鲜血如小溪般不断在地板上蔓延,染红了一片。 等到一切归于沉寂,两个莲奴抱着心中忐忑,一起跪到璇玑和璎珞面前,双手奉上青修贿赂他们的银票,“这是此人拿来买通属下二人的钱财。” 璇玑看着他们手中的银票,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她深知手下莲奴忠诚,将目光移向璎珞。 璎珞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颈间的吊坠上,“你们二人没有被歹人蛊惑,主上知晓你们的表现定会感到欣慰。” “叫什么名字?” 两个莲奴对视一眼,不敢怠慢,一前一后开口: “奴名长轩。” “奴名时痕。” 璎珞闻言眉头微蹙,又是这个查不到来历的长轩? “银票自个儿留着零花,退下吧。” 两个莲奴走后,璇玑看着地上的尸体,轻声问道,“怎么处理?” 璎珞满脑子都是长轩脖子上的吊坠,随口答道:“先拖下去,等爷定夺罢。” 璎珞总觉得吊坠眼熟,心中警铃大作,看来是不得不回家一趟了。 . 与此同时,远在北夏的秦哲从睡梦中惊醒。他翻了个身,心头怅然若失,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入睡。 微风轻拂窗外,月光如银霜洒落,秦哲索性起身披上外衣,轻步走出了房门,朝梓兰苑走去。 走近他看到母亲曾居住的屋子里有烛光摇曳,透过窗纸还能隐约见到人影。 这让他不由得心生警觉,他推门而入,屋内烛光暖黄,秦哲低声喝道:“何人在此,好大的胆子,什么地方都敢闯!” 坐在床边的人转过身,看清人后,秦哲语气冷意更甚:“父亲在此做甚?” 秦云遮抚摸着楚氏的画像,神色黯然。“夜里忽觉一阵心悸,醒来便怎么也睡不着,”他说,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幅画像上,“大抵是想你母亲了,便过来坐坐。” 秦哲看着那张熟悉的画像,心头亦是一阵酸涩。他走到父亲身边,默默站立片刻,父子二人相顾无言。 秦云遮望着远方,沧桑的眼中流露出丝丝忧虑,开口打破了沉默。 “最近行事谨慎些,”秦云遮轻声道,“你妹妹在千里之外筹谋大事,你我不要拖她的后腿才是。” “说来,明雨离家两月有余,也不知那边冷不冷,平日千娇万惯的,玲珑自己还是个孩子,能不能照顾好她……” 妹妹没了母亲的照顾,独自面对风霜雨雪,秦哲早已寝食难安,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儿明白。” 第64章 烁海门会谈 君子湖,百莲斋内,路姒轻轻摇摇头,感觉有些晕眩,她知道自己的灵魂成功的进入了这具女子的身体内。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她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带着几分惊喜与激动的眼睛。 她缓慢的抬起手,注视着那双纤细却富有生气的双手,心中激动不已,无法抑制地轻声自语:“我终于有身体了。” 秦怜没有过多的言语,转身走向内室,背对路姒说道:“告诉门外之人本尊唤你琳琅,璎珞自会安排你的住宿,出去。” 打开门,办事回来的玲珑在门外徘徊。 四人一脸疑惑的看向路姒,路姒对她们作揖道:“我叫路姒,冕下新招的幕僚,为我更名琳琅。” . 室内,秦怜留意门外,“幕僚?她倒会说。” 九婴咂了咂嘴,“她有了身体你可要注意点,二十五世纪最完美的罪犯,不会那么老实。” . 门外,玲珑率先反应过来,“你初来乍到想必还未好好休息,若不介意,可随她们三人简单用些吃食。” 她的声音温柔而舒缓,如同轻风拂过,将紧绷的气氛迅速化解开来。 玲珑态度和蔼,琳琅也算了下来,“姑娘不去吗?” 琉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玲珑要守着爷,管那么多做什么,赶紧跟上来吃饭。”言语中透出的不满显露无疑。 又来一个抢活干的小妖精,说得好听是幕僚,谁知道是不是来争宠的。 璇玑看出琉璃的醋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斥责道:“少阴阳怪气,既是爷的幕僚,便都是为爷做事的,收起你那些醋意。” 琳琅看着面前天真纯洁的琉璃,不禁想到,要是琉璃被锁链拴住,哭喊着求饶会是什么模样? 午后,玲珑四人加上琳琅在百莲斋规规矩矩的站着。 莲婢娴熟的替秦怜更衣。 秦怜目光轻抬,“安排妥当了?” 璎珞上前一步,“是,精骑三百,步将五百,玲珑、璇玑为主战将领,琉璃带医师同行,属下和程谨留在莲台坐镇。” 秦怜视线转向一旁浑身散发死气的琳琅,“你也同去,这是本尊带你露面的第一战,莫让本尊对你那些手段失望。” “冕下放心,琳琅定不负冕下所望。” . 烁海门待客厅,门主正襟危坐主位,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秦怜坐在他的右下方,二人面上不动声色,却各怀心思,战意暗流涌动。 烁海门门主深知秦怜来意,但他显然不想让局势过早明了,不让秦怜带人进待客厅。 秦怜对此毫不在意,淡然自若的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嗅了嗅,“好茶。” 门主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冕下过誉了,不过是小有年头的茶叶罢了,哪入得了冕下的眼。” “据在下所知,冕下不是喜欢弯绕之人,不妨开门见山。” 秦怜见门主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门主直率,本尊也不扭捏了。门主胸怀大志,本尊久仰大名,对门主的钦佩更如滔滔之水。” “然,烁海门的低调作风却被世人误认为是烁海门畏惧常明派。正因贵宗的低调,常明派日渐猖狂,竟屡次纵容弟子挑衅我莲台。” “莲台有心对常明派出手,碰巧晚辈想起门主,便有意扶持烁海门坐上这金狮第一的位置。” “莲台的人力、物力可是人人觊觎的一块肥肉,跟莲台合作,可谓百利无一害。” 烁海门门主冷笑,百利而无一害?他看是百害无一利才对。天下谁人不知,现任莲主行事霸道,所谓合作不过是假象,归顺是真。 烁海门门主毫不掩饰他内心的蔑视,“一个黄毛丫头罢了,竟然敢越过帮派长老做决定?暂且不说你口中的扶持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合作,也无非是为了吞并我烁海门。” “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秦怜也不恼,“门主的意思是,这桩买卖谈不成了?” “冕下似乎忘记了,紫金殿也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秦怜听到这话,将茶水一饮而尽,“看来门主是要与我莲台为敌喽。” 烁海门门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红莲冕下,这也怪不得本门主。若你是本门主,夹在两个待遇相差无几的势力中,会选择在本地扎根立足百年的门派,还是选择一个刚迁到极北之地数月的势力合作?” 烁海门门门主话音刚落,紫藤的心腹从偏室走进,百合步伐嚣张,“呦,这不是红莲冕下吗,多年不见,还是和当年一样令人厌恶,” 百合边说边抚弄着发髻,脸上写满挑衅。 面对百合的挑衅,秦怜并无意外。从烁海门门主提及紫金殿那一刻起,她便料到紫藤会派人过来。 秦怜没搭百合的腔,幻化银剑直刺百合。百合抵挡不及,银剑刺穿了她的手腕,鲜血四溅。 百合另只手紧紧托住受伤的手,愤怒的咆哮道:“红莲,你卑鄙!简直跟你那恬不知耻的师父一样,都是阴险狡诈的贱人。” 秦怜眸中染上愠怒,“再骂一句试试。”话音刚落,秦怜便未控制住体内澎湃的魔气,暗紫色的魔力夹杂着蓝色的灵力在她周身环绕。 烁海门门主大惊失色,秦怜竟然是魔灵双修!这等力量的展现让他无法淡定,朝门外高声大喊:“来人,快来人将这妖女拿下!” 但直至秦怜跟百合打起来也无人回应,他走到门口发现出不去,用灵力查探才得知自己的人与秦怜的人不知何时打了起来,遍地残肢死尸。 百合伤了一只手,本就打不过秦怜的她更是处于下风。她 将怒火发泄到烁海门门主身上,破口大骂:“你脑子装的都是浆糊不成!你怎么也是星阶二段,打不死她还耗不死吗!” 百合完全不知,在秦怜魔灵双重威压之下烁海门门主根本动弹不得,他的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滑落。 见百合还有心给烁海门门主发号施令,秦怜攻击愈发猛烈,直打得百合在地上抱头防御。 把百合的灵武器打散,秦怜转过身将银剑刺向烁海门门主,银剑势如破竹,穿透他的腹部,将他牢牢钉在墙上,血液瞬间染红了墙壁。 见秦怜手中没了武器,百合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忍受着剧痛向秦怜接近。 她按下戒指上的机关,戒指瞬间弹出一把锋利的利刃,直指秦怜的脖颈。 百合露出狰狞的笑容,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魔力幻出的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寒光,在刀刃离秦怜脖颈还有一寸时,精准无误的削掉了百合整只手。 疼得百合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百合怒发冲冠,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猛的转过头面向偏室,“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出来!” 第65章 烁海门之战 百合话落,三名男人从偏室踏步而出,其中一人伸手将百合捞至身侧,嘲讽道:“原以为这么多年你会有点长进,不曾想还是一个丫头片子都打不过。” 另一个男人夸张的仰天大笑,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哈哈哈,你在说笑吧?”他用手拍着大腿,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当年咱们三个为主上护法,把代理政务的重任交给她,我们一出来,看到的便是她被红莲的人打得只剩一口气,躲在尸山中苟延残喘。” “如今她居然妄想杀了红莲邀功,还当真以为能让主上忌惮的人那么容易对付。” 百合被他们的嘲讽激得面红耳赤,她从退到三人身后,厉呵一声:“够了!” 三人冷嗤一声,眸光如利剑般投向秦怜,为首之人语气中透着几分森然的杀意,“红莲,当年虐杀我紫金殿弟子是你干的吧?” “昔日你踪迹难寻,杀了你也会惹上麻烦。”他的声音染上嘲弄,“如今你身在极北之地,我们的地盘,你被擒,你在极北之地的势力群龙无首,届时我们再血洗你在极北之地的部下,谁也不会知晓你是怎么死的。” 秦怜听着那人的壮志豪言,只是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是吗?” 话落,秦怜腾空而起,白发随风飞舞,一袭墨绿色战袍随灵力波动飘扬,张扬又动人心魄。 “尔等蝼蚁,安敢放言擒吾?” . 峻国,花玉正与户部官员扯皮之时,金烟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封信。 金烟一向循规蹈矩,如此反常让花玉心底惴惴不安。 花玉接过信笺拆开信封,飞快扫过信封上的内容,她身形随风晃了晃。 “即刻通知墨玄,让他赶往烁海门,快!” . 在百合四人轮流攻势下,秦怜伤痕累累,腹部也被利刃刺伤,鲜血不停从伤口涌出,浸透了战袍。 九婴猜出秦怜心中谋划,打心底的不赞同,“你现在的魔道之力只有月侍,即便此刻施展,威力也达不到顶峰,最多重创他们,无法扭转战局。” “你若只身一人,逃出水火不是难事。” 秦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口,愈发坚定了内心的决策,“利用部下血肉之躯保全自己,不是我秦明雨的风格。” 秦怜应付百合四人之余还要凝聚魔力施展剑诀,可这四个人太烦了,一个接一个。 就在秦怜打算以自己为饵与敌人鱼死网破之时,一道炙热的光束从百里外疾速飞来。 光束裹挟着灼人的火焰,稳稳当当插在秦怜面前,逼退了百合四人。 待火光褪去,露出其中本体,原是一柄通体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奇异长剑。 秦怜看着那柄剑无所动容。 九婴深知秦怜的脾性,轻声劝道:“用它一次,事后给予相应的报酬便可,不必过于拘泥。” 秦怜闻言,刚伸出手,斩冥便主动凑到秦怜手里。 斩冥乃上古神剑,护主潜能不是百合等人可以抵挡,好大一会才缓过来。 百合看着秦怜手中的剑,嗤笑道:“还以为是何等宝贝,原是家中长辈附了神念的破剑罢了。” 另一名男人面露狰狞之色,“红莲,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即便我们是蝼蚁,杀你,也足够了。” “是吗?那便试试看。” 秦怜手握斩冥,周身气压迅速运转,与斩冥力量相融合,形成一道耀眼的保护屏障。 四人见状不约而同攻向秦怜,可腿像灌了铅似的寸步难行。 玲珑和琳琅几人在外和烁海门、紫金殿之人打得难舍难分,他们实力并不算高,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几人被绊住脚。 众人察觉室内传来的动静,一名烁海门弟子趁乱咬牙试图溜进待客厅,璇玑余光瞥到这一幕,痛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 “不能再跟他们耗了,爷在施展剑诀,尽快脱身。” 琳琅闻言转头望向屋内愈发焦急,好不容易才复生,秦怜死了她也活不成。思及此,她使劲浑身解数先一步脱身,头也不回的冲进待客厅。 秦怜正在施展的是莲台秘传功法《莲铭》,施展剑诀的蓄力需要很久,百合是个废物,那三人可不是。 《莲铭》形成的保护屏障坚持不了多久,他们的修为恰与秦怜不相上下,秦怜不过是有魔力加持、再加琳琅教她的本事占了上风。 九婴在皱紧眉头,疑惑问道:“这都快一炷香了,我怎么不知道施展《莲铭》需要这么久?” 秦怜一边持续施法,一边回答道:“百合他们都有老妖婆的神念护身,据我所知,那老不死的如今至少修炼到了武尊境。此次她和冥子钦一同对我出手,定在那四人中输送了半数修为。” 秦怜距武尊境还有一境二段,现下若想绝处逢生,唯有以身涉险,在前无古人注入灵力的《莲铭》剑诀内注入灵力一试。 灵魔相生相克,她能修习两道是因她有两个灵根,但若施展剑诀时二者发生排斥,她定会死无全尸。 若能杀了那拥有紫藤半数修为之人,毁了紫藤半数身家,以命相搏又何妨? 九婴顿时明白了她的想法,秦怜要的从不是重创百合几人,而是直捣紫藤! “你真的确定吗?这么做,对你的损伤我不知道。”九婴试图说服秦怜,“其实...要是你相信我,可以把身体交给我...…” “闭嘴,本尊岂会信你。老实待着,看爷给你露一手。”秦怜将斩冥握在手中,决意已定。 九婴心内一惊,它知道秦怜是口是心非,它出手的后果是被天道发现带回去关起来。 九婴从未想过,它在秦怜心里已经占据这么多地位。 琳琅闯进待客厅,秦怜有些疑惑。 九婴忽然激动起来,“小魂说,她可以利用反冲定论解决被你重创的百合。” 剑诀蓄力完毕,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声,斩冥出鞘,劈出道道暗紫色光刃向四面八方。 秦怜还得存心不让琳琅和烁海门门主受到波及,所以光刃劈的不均匀,有人被劈了上百道,而有人只被劈了几十道。 被劈到的人四分五裂,怕是拼都拼不好了,只剩那名叫海棠的男人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是他。 海棠看着昔日同寅分裂在自己面前,表情淡然,忍着痛站起身,“想不到吧,你的底牌激发了......” 海棠话音未落,就被斩冥再次发出的比上次威力更甚的靛蓝色光刃斩杀。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此剑气波及方圆百里随之动荡,烁海门内风云色变,没有百莲之祖气息之人未能逃脱这劫难,琳琅和烁海门门主因秦怜有心相护未伤分毫。 海棠的本该破碎尸体,在紫藤大半修为注入下,仍藕断丝连般连着。 秦怜身上伤痕累累,特别是那腹部贯穿的伤口,如一座永不止息的血泉。 她好似不知疼痛为何物,拖着斩冥一瘸一拐走向海棠的尸体,足足捅了他二十七剑方才罢休。 而后,察觉手腕知觉正在消散,她将微薄的灵力凝于丹田,运气于喉,“烁海门门主已擒,紫金大殿走狗死于本尊剑下,成王败寇,尔等还不速速归降!” 先前一批人死光了,却在瞬间赶来新的一批,分不清是紫金殿的人还是烁海门游历子弟归来。 只知他们闻言,看着已成废墟的待客厅,纷纷住了手。 秦怜话落,手脚一软,倒在尸横遍野的待客厅。 程铮,他们联合紫藤算计我,他们算不算坏人?我杀了他们算不算除恶? 第66章 。。。 花玉和翟子墨同一时间到达烁海门门口,二人无暇交谈,抬脚走进。 找到待客厅,厅内的景象便如寒刀般刺入心头:只见秦怜倒在血泊中,双目无神怔怔的望着天,腹部的纱布已被鲜血浸透开来,如同快要凋谢的花朵。 琉璃急得手忙脚乱,全力为她处理伤口。 秦怜微弱的呼吸仿佛随时可能停止,鲜血一滴滴.滴落在地,无声诉说着一场未卜的命运。 花玉和翟子墨心如刀割,看到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被伤至如此地步,怒火顷刻间涌入心头,几欲喷薄而出。 翟子墨攥紧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透出杀意,心中翻涌的怒意让他想将烁海门内所有生灵化为灰烬。 花玉的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凝重的空气中只剩琉璃治伤的细微声响,两人就这样静静站立,待秦怜腹部的血止住,花玉才颤颤巍巍走上前去,将秦怜紧紧搂在怀中。 翟子墨忍下怒气,声线颤抖着问:“她如何了?” 琉璃忍不住哭出声来,琉璃一哭,翟子墨心底的烦躁更是如滔天巨浪难以平息,“给谁哭丧呢,闭嘴!” 琳琅把琉璃拉到自己身后,“背部剑伤十二道,腹部一个血窟窿,内伤六处,灵力无碍,但魔力重创,须好好休养,筋脉……” 花玉听到此处猛的抬头,双目猩红,发疯似的质问道:“筋脉怎么了?你说清楚,阿莲的筋脉到底怎么了!” “筋脉寸断。” 当这一残酷的消息传入耳际,每个人的心都似乎被一只无形的黑手狠狠捏住,呼吸变得急促。 对于秦怜而言,一身修为几乎是她最重要的依仗,如今筋脉寸断,意味着她将再也无法修炼,十几年付出的心血将付之一炬。 琉璃听到这个消息,哭声变得更加凄厉,那是彻底的绝望。 翟子墨指节发白,内心的愤怒无法宣泄,只能在无尽的沉默中煎熬。 花玉低下头看向秦怜,记忆中的阿莲从未如此脆弱。泪水挂满花玉双颊,她用手轻抚秦怜的脸颊,“阿莲……” 花玉此刻痛恨自己为何由着她胡来,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些折磨。 秦怜却在此时展露一丝笑颜,血水随着她嘴唇张合不断涌出,“才筋脉寸断啊……我原以为……以为会就此没命,不过还是挺可惜,以后便是废人一个了……” 翟子墨一脚踹在残破的墙上,“什么时候了你还想修为,挺不过你就真死了!” “哎呀,不要这么生气......我好困啊,我要睡一会。” 这句话让翟子墨乱了分寸,心中的恐慌愈发浓烈,“别......你不要,你不要睡。” “我求你不要睡。你若睡了,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 然,无论翟子墨如何恳求,却还是没能阻挡秦怜闭上眼睛。 花玉再也忍不下去,泪如雨下,滴落在秦怜脸上。 翟子墨彻底崩溃,伸出手抓住秦怜的手,声音哽咽得几乎无法听清,“你醒过来,我求你醒过来。” “阿莲,你知道的,我一辈子没求过人,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 琉璃手指抓住琳琅的衣袖,“琳琅先生,你见多识广,是琉璃没用…是琉璃学艺不精…爷只是累了,她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琉璃试图否认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医术,来得知秦怜只是昏睡过去。 琳琅闭上眼睛,闪躲琉璃那满怀期待的眼睛,“就算醒不过来也不会死,你知道的,就是极有可能成为活死人。” . 花玉和翟子墨亲自护送秦怜回到君子湖,又带上一队人马返回烁海门。 方才秦怜战斗的地方,有一人瘫在地上苟延残喘,定睛一看正是烁海门门主。他的腹部已不再流血,有秦怜一丝魔力蕴绕。 花玉摆了摆手,有人把半死不活的烁海门门主拖了过来。 花玉脚掌踩在他的脸上,乏力的说道:“孙老狗你还真是好胆量,联合那老不死的害我阿莲至此。” 翟子墨更是愤恨,想生吞活剥了他,“把脚拿开。” 花玉知晓翟子墨想做什么,移开脚,“阿莲肯用魔力蕴养他,说明她自有打算,留一口气。” 翟子墨没有回答,拽着烁海门门主花白的头发将他拖至院中,抓住他的头对莲台子弟的尸骸一下又一下磕在地上。 翟子墨力道之重,地面都已龟裂。 烁海门门主还有意识,一心求死。 翟子墨发泄够了,把他如垃圾般丢在一旁,接过旁人递来的帕子擦拭着双手。 “带回娘子江,关进水牢,涂上一层花蜜,放几窝马蜂进去。” “再把本尊喂养的秃鹫带过去,日日食他肉,饮他血,可别让他死了。” 若不是秦怜还有其他打算,烁海门门主的下场比这要惨上千百倍。 和熙八大势力中有三处的主人拥有“暴君”的称号,分别是:红莲、墨玄、玉昭。 世人以为他们销声匿迹了,殊不知是因秦怜想为曲怀笙和楚氏积阴德,其他二人迁就博她一笑罢了。 花玉看着满面鲜血的烁海门门主,难压心底愤怒,踹上一脚才让人拖走。 “捉拿烁海门余孽,一个不留,取其心头血酿成美酒,祭我莲台百名英烈。” . 君子湖,朦胧的月光洒在秦怜床榻前。 花玉的泪水压根止不住,缓缓开口:“经此一战,阿莲身受重伤怕是瞒不住了。” 翟子墨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也不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好转身处理正事。 “璎珞,去外散播消息,红莲烁海门一战中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墨玄、玉昭为夺莲台反目成仇。” 花玉不明白翟子墨为何要告知天下秦怜陷入昏迷,更不明白为何要散播二人反目的谣言。 她看着翟子墨,等待对方给出解释。 翟子墨揉了把脸,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阿莲伤势严重,一年半载怕是难以醒来。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必会趁机作乱,倒不如主动放出风声,将矛头指向你我,省得那些蝼蚁扰乱阿莲清静。” “她昏迷不醒,莲台人人都想得之,现下唯有一赌,你我恶名昭着,不知有多少人在等你我反目,好坐收渔翁之利。” “我会走遍和熙盛世,找寻让阿莲醒来的方法。” 翟子墨走后,花玉屏退众人,在木门关上那一刻,屋子里恢复宁静。 方才秦怜脸上有血渍,混杂着尘土,清理过后,她才看见秦怜侧脸有道伤口。 花玉捻起她的一缕白发,将头枕在秦怜身侧。 阿莲那样爱美,若醒来看到这道疤痕,她该有多伤心? . 在所有人,包括九婴都不知道的地方,秦怜在一叶扁舟上缓缓睁眼,艰难的坐起身四下打量。 四周空无一物,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水,弥漫着让人心底发凉的诡异气息。 扁舟在黑色的海面上毫无目的的飘荡,秦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片海上漂泊了多久,一处小岛出现在她视线中。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岛上的景象也渐次清晰:四周环绕着无数游荡的魂魄,黑暗的寰宇中,它们是唯一的居民。 她踏出扁舟,脚步未稳便被一群魂魄簇拥着带向一个山洞。 这些魂魄没有想象中的善意,反倒是个个凶神恶煞般,秦怜在魂魄的簇拥下走入山洞,洞穴高处矗立着一个不怒自威的年轻男人。 秦怜抬起头,与之目光相对,她想起了书中的画像。 “最后一任天地王?” 男人笑着点头,“哪还有什么天地王,寡人的平鹤,早已被你祖先窃走,改头换面成了如今的和熙盛世。” 秦怜张了张嘴,终没说出一个字。 男人说的不错,若不是因为和熙盛世的创世祖,天下不会分崩离析,亿万生灵也不会因为那些人的野心流离失所,难以存活。 人人都想成为和熙天地王,却无人有平鹤天地王那般本事,致九州八荒有数不尽的可怜人沦为权利争夺战的陪葬品。 背负无数百姓希望的英雄们,最终都成了权谋和争斗的牺牲品,而真正的赢家屈指可数。 无数家庭在战火中破碎,无数生命在颠沛流离中凋零。 男人从高位走下,在秦怜身旁站定,“小友不必如此,平鹤覆灭,是定数。” “前辈何故在此处?” 男人望向远方,缓声道:“寡人受天道所托,等一天定人,救和熙万民脱离苦海。” 第67章 真正意义的绝处逢生 “前辈可知,我为何出现在此?” “小友未喻,你便是那天定人。” 秦怜闻言讥笑出声,“前辈莫要说笑,我生来便是游荡人间的罗刹,而非救世主。”她踏前一步,“若我是救世主,天道为何要我所念皆不得偿,反而受尽世间百般苦难!” 天地王沉默许久,似在想借口,“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秦怜似是听到了最冷的笑话,试图拨正天地王的想法,“一个手上沾满鲜血之人是天定人,天地王不觉得荒谬吗?” 秦怜话落不再停留,意欲转身离去。 天地王骤然出现在秦怜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小友扪心自问,你真是你口中那样的人吗?汝犹爱苍生,不然何缘无妄海。” 秦怜推开他继续向外走,她爱的是曲怀笙所爱的人间,不是天地王口中的苍生。 若不是曲怀笙最大的夙愿是救万民于水火,她巴不得所有人都去死。 见秦怜决意离去,天地王没有继续阻拦,“天道曾与寡人言道,天下百姓置于深渊,须有人站出来背负重担。这一重任本是落在一个叫程铮的孩子肩上,但天道算出你会是变数,所以它将天定人换做了你。” 秦怜脚步一滞,转身打量天地王。 “还有一事或汝未知,那个名叫程铮的孩子并未陨落,他依然活着。” 这一消息如石投水,激起秦怜心中层层涟漪,她的笑声迸发而出,却是凄凉无比,让天地王感到不知所措。 都是假的,就连名字也是假的。 良久,秦怜才缓缓道:“就算我同意你的提议,如今也不过是个废人罢。” 天地王意味深长的注视秦怜,洞察一切的神情浮现于他的脸上,“你已安排好了后路,不是吗?” . 郡主府,安顿好秦怜后,花玉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和人声通报:“大公子来了!” 随着下人的话落,秦哲和楚熙便急匆匆的闯进来。 秦哲看着气息微弱的妹妹,手心因用力攥紧而变白。 楚熙目光满是焦急,问花玉:“她的伤势如何?” 玲珑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答道:“公子不必忧心,姑娘很快就能醒过来......” “我是问她伤势如何!”楚熙几乎是吼着对玲珑道。 见玲珑不肯如实相告,秦哲对楚熙道:“请御医来。” “不必了,”几日不曾开口的花玉站起身,拦住正准备离开的楚熙,“伤势确实严重,性命无忧。” “主要是筋脉,她的筋脉断了。” 屋内鸦雀无声,楚熙和秦哲对视一眼,这意味着秦怜日后再也无法提剑,这样的打击,秦怜能承受吗? 他们不敢想象,秦怜在得知自己筋脉尽断时,心中是何种绝望。 花玉眼中泛起泪光,她忽然笑了,“阿莲此次差点丧命于极北之地,当真后悔,不该纵她一人去那里。” 这句话后,屋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每个人的心情都沉重无比。 花玉打破了僵局,“你们回去吧,切记不能让北夏王知道,更不能让你们家人知道。” “阿莲答应过墨玄,不会睡太久的。等她醒了,我给你们报信。” 程谨带秦哲、和楚熙出府,四周无人时,程谨低声问道:“我等并未走漏风声,谨斗胆,敢问二位公子是如何得知我们行踪的?” 楚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程谨,“半月前我和哲哥在长街办事,有个小童径直走到我们面前,交给我们这封信。” 程谨接过信展开细阅,只见纸上字迹清晰工整却无署名,寥寥数语意尽未尽。 “怜妹送去哲哥院中的丫鬟今日去市场采买时认出了你,她见你们一行人既没有前往相府,也没走向国公府,便猜测你们可能要来郡主府,于是抄了小道在门口等候,果然亲眼见你们进去。” .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已到辜月,半年来,花玉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秦怜身侧,床榻上的人身体恢复得很好,却始终不见醒来。 这日,花玉拿着帕子为秦怜擦拭手臂,喃喃自语:“我和老墨决定明日杀到紫金殿去,紫藤那老不死的安安稳稳过了六个月,我心里恨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这次她不死也要……” 花玉猛然止住了话语,怔愣片刻,冲门外大喊:“琉璃,琳琅,快进来!” 琉璃和琳琅应声进来,花玉激动的指着秦怜,“方才阿莲的手动了!” 琉璃闻言脸上泛起紧张,将手放在秦怜脉搏上查探。 她的心跳有些急促,她感到微薄的脉动,难以遏制的激动涌上心头,忙从怀里掏出丹药喂入秦怜的口中。 琳琅上前按住琉璃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琳琅把琉璃拉到身后,从衣襟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瓶中盛着绿色液体。 她将几滴液体倒在指尖,随后将药液涂抹在秦怜的人中穴位。 琳琅望着昏迷中的秦怜,解释道:“冕下的脉象表明了她有苏醒的征兆,这时候贸然喂丹药很有可能导致她被噎住,她需要的是外物刺激。” “关心则乱,你先出去吧。” 尽管心中百般不舍,琉璃最终还是慢慢退开,走出房间。 半年来,琳琅教了琉璃诸多医道精髓,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医术还远远不够完善,还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和磨炼。 一炷香后,秦怜缓缓睁开眼睛,她的意识从混沌中恢复。 花玉看到秦怜苏醒的瞬间再也忍不住,她喜极而泣,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秦怜察觉手脚动不了,索性便不动了,笑道:“哭什么,这不是醒来了吗,大仇未报,我可舍不得一直睡下去。” 花玉听到秦怜的话身体一震,压下心头万千思绪,“不怕,就算你杀不了冥子钦,有我代劳。” 秦怜注视着花玉满是泪痕的面容,心中浮现那日在楚氏灵前的誓言:她曾在母亲的灵前立誓,纵横和熙千万里,哪怕苟延残喘,也要将害母亲丧命之人挫骨扬灰。 随秦怜昏迷而“失踪”半年的九婴此刻也苏醒过来,察觉秦怜修为到了武帝惊讶的张大九个嘴巴。 她做了什么?已经过了好几十年不成,她怎么一下子就武帝了! 还有,昏迷还能染头发?这个世界一定疯了。 秦怜的修为恢复,她因悲切过度而白的头发,好像听从了某种神秘的召唤,变回了健康的色泽,重新焕发出生命的光彩。 秦怜看了眼旁侧的琳琅,轻声对花玉道:“阿玉,我想吃你亲手熬的粥。” 花玉闻言愣了下,随便抹了把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却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好,我这就去。” 花玉离开后,琳琅看着床上动弹不得的女人,跪卧到床榻边清洗帕子给秦怜擦拭面部。 秦怜没有询问,等着琳琅开口。 片刻,琳琅停下手中的动作,“把握不多。” 秦怜闻言,脸上挂出意味不明的笑,她并不急于说话,而是任由那笑意在她的脸上扩大,“几成把握?” “不敢说十成,但也有七成。” 九婴一脸茫然,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无所适从的喊道:“啥?你们在说啥?你们背着我干了什么!” 秦怜闭上眼睛.长睫微颤,她微动唇瓣,示意由琳琅来说。 “去烁海门之前,我曾经服侍冕下沐浴。在您封闭六识之时,我们决定利用烁海门来实现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破后而立。” “前辈是否还记得,唐妡从腹部刨出来的那颗珠子?” 九婴在脑海中飞快的搜寻着记忆,思绪回到秦怜进阶月侍之时豁然开朗,“好一个破釜沉舟,绝处逢生。” 秦怜这是要紫金殿彻底覆灭,斩去冥子钦最有力的一臂。 她利用烁海门之战,让天下人相信她已变成废人。 昏迷期间命琳琅在背后操控一切,将那颗吸取她修为的珠子融合进她体内,从而重新踏入那至高无上的武帝境。 种种谋划,就连花玉和翟子墨都被蒙在鼓里! 九婴打量起秦怜的幻影,对方看似年轻,但她的心智和谋略简直深不可测。 每一个细节、每一段缜密的操作,无不彰显她的城府之深。 第68章 修复筋脉 翌日晨光初现,琳琅带上早在半年前锻造好的手术刀站在秦怜身前,“治疗需六个时辰,可要告诉玉姑娘实情?” 秦怜闭了闭眼,她很清楚,若花玉有心要查,六个时辰足以让许多掩藏的秘密浮出水面。 “不必了。” 门被推开,花玉端着粥笑意盈盈的走进来,“什么不必隐瞒,你们主仆二人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琳琅说有法子修复我的筋脉,足有七成把握呢。” 花玉的笑容在听到这话时瞬间收敛,她放下手中的粥,“七成吗……那剩下的三成呢?” 这一问,让琳琅握紧了手中的手术刀,七成是她无数个不眠之夜熬出来的。 剩下的三成,是风险,是未知。 秦怜已然知晓琳琅会缝合筋脉,她想,若她不按秦怜的计划行事,依秦怜的性格,应该会选择同归于尽吧。 “花玉。”秦怜低唤一声。 花玉抬眸看向窗外,下定决心后来到琳琅面前,“请你务必全力以赴,若是不成,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保住她的命。” . 秦怜四肢赤裸,琳琅戴上羊肠手套,手法娴熟的划开秦怜的层层肌肤,刀锋过处血珠瞬间涌现。 随刀尖继续深入,映入眼帘的是那些参差不齐、错综复杂的筋脉。 前世琳琅完美罪犯的名头可不是盖的,她的医毒、武术凌驾二十五世纪百分之九十的人之上。 她打开一瓶药粉,撒在秦怜裸露的筋脉上,药粉触肉那一刹那,秦怜惊呼出声。 花玉目睹这一切,“这是何物?” “蓖麻研磨的粉,蓖麻虽是和熙盛世无药可解的毒物,但它却能让人在临死前体验到身体机能的极致配合。” 不消片刻,秦怜零散扭曲的筋脉逐渐平顺,虽不是完全恢复,却也不再如先前的杂乱无章。 琳琅见时机已到,拿起特制的针线,在她稳健的双手下,针线穿梭,一针一线无比精确。 早就知道治疗过程不会那么通顺,可没想到蓖麻的威力这么大,和熙盛世虽然有麻沸药剂,却还是不如二十五世纪的麻药。 制作麻药需2.6_二甲基苯胺为原料,提取过程繁琐至极,不说琳琅这半年用来翻阅古籍了,把时间全花在制作麻药上,没个一年半载也做不出来。 看着秦怜几度痛得昏死过去,又再次醒来咬紧牙关,琳琅提醒道:“再这么下去,她怕是会把牙齿咬碎。” 花玉闻言,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手臂伸过去,可秦怜固执的不肯张嘴,花玉急了,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把胳膊放过去。 秦怜如今无力反抗,牙齿不由自主咬在花玉洁白如藕的手臂上。 她的意识逐渐清醒,她想要松口,可却发现花玉用灵力紧紧束缚着她,无法挣脱。 疼痛使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的瞳孔慢慢溢出泪水。 花玉用手拂过她的眼帘,幸得识卿桃花面,自此阡陌多暖春。 “我怎舍得你把一口牙咬碎。” . 外面的太阳落了又升,这场手术终于结束,见秦怜平安睡过去,花玉紧绷了一整夜的心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琳琅的身子有些撑不住,在花玉的搀扶下慢慢坐下,“冕下的筋脉已经缝合,接下来需以千芍、九里明、蔓荆子调养生息,促进筋脉的愈合,半个月左右便可大致恢复。” 花玉双手合十,心中默念谢天谢地,她的阿莲总算熬过了这一劫。 良久,花玉在琳琅身旁坐下,“我不知你从何而来,但你挽救了阿莲的修炼之途,便是我和阿莲的恩人。” “日后若有所需,尽管开口,我明垣域义不容辞。” 花玉不管琳琅是何反应,推门走了出去,看到等待已久的金烟,吩咐道:“你去父亲私库取一些天白人参来,给琳琅补补。” 金烟点头表示明白,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花玉,花玉接过信件一看,神色变得复杂。 恰巧这时程谨走了过来,花玉收起信件,转身对程谨道:“峻国那边尚有许多杂事未处理,如今阿莲已经醒来,本座是时候回去了。” “让玲珑派人传信给墨玄、和秦家大哥,告诉他们阿莲醒来了。” . 花玉快马加鞭赶到峻国,心中积攒的怒气让她奋不顾身的冲进王宫,直奔广明宫。 花玉眼中满是敌意,越看君泽川,她心中的怒火就越盛。 她一个箭步冲到君泽川面前,右手骤然挥起,掌风带着凌厉的劲气直逼君泽川面门。 君泽川修为差花玉很多,可他却半点不闪躲,在掌风即将打到君泽川身上时,从天而降三个黑衣人替他挡下一击。 一击被挡开,花玉退后半步,“本座着实不知小国君是何用意,这般做派,着实令人不齿。” 君泽川没有愠怒之色,淡淡对那三个黑衣人说道:“都退下吧。” 三个黑衣人互相对视,对这个命令感到犹豫。 见三人迟疑不动,君泽川神色骤然一冷,目光如电扫过三人,那凌厉的目光让他们不禁低头,终于在沉默中齐齐退下。 君泽川今日未戴面具,那张令天地都为之怨恨的脸.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外,他眼神戏谑的看着花玉,见她怒气横生的样子,假意惊讶道:“呀,玉姑娘都知道了啊…本君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只是见公子莲被人算计,孤身一人无人疼惜,本君心生怜悯罢了。” 花玉顺手拿起一个茶杯砸向君泽川,“小国君既在阿莲性命垂危时告知于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通知她的兄长。 “姑娘不愿看到有人心疼公子莲?” 君泽川皱紧眉头,怎么就看不透这丫头呢?欲擒故纵也要有个度啊。 啊…这丫头身份不俗,必然是拉不下脸才如此。 “本君近日有意开拓峻国疆土,姑娘不如帮本君参谋参谋,从哪个国家下手比较好?” 花玉眯了眯眸子,威胁…真是麻烦。 君泽川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缓步走近,长臂一伸将花玉揽入怀中,脸埋在她的颈间,贪婪的嗅闻着她身上独特的香味,那神情简直是一个瘾君子。 花玉自小便对与男子接触心生抗拒,她不假思索的抬起腿,准备给他一记猛踢。 然而,君泽川的手却朝她腰间探去。 从记事起就没和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的花玉只觉浑身一振,一掌将君泽川打飞。 君泽川的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数丈之外。 花玉冷喝道:“本座敬你是峻国新帝,尊称你一声小国君,你这番作为,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君泽川狼狈的从地上站起,却不见一点难堪,反而有些欣喜,“玉姑娘是没跟男子这般亲密的接触过吧?” 花玉脸色黑的比瞳孔还深,差点忍不住想把君泽川的手剁下来,“本座和你只是合作关系,还请小国君记清楚了,下次再有半点僭越之举,休怪本座翻脸无情。” 君泽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漫不经心,“这是威胁吗?” “那红莲杀了本君的心腹,并将他悬挂于金狮城门,又四处宣扬本君不在峻国之事,又该如何算?” “那是他活该,悬挂金狮城门算轻的。” 花玉不再多言,目光中满是厌恶,话落逃命似的离开王宫。 花玉走后,君泽川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他捡起地上掉落的青丝攥在手心,“既然你想玩欲擒故纵,本君就陪你玩玩,看你能装到几时。” . 逃出王宫的花玉直奔自己的府邸,脑海中全是刚才与君泽川接触的画面。 她猛然脱下被君泽川隔着衣物碰触过的衣服,拼命搓洗那些被污秽之物触碰过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