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时》 第1章 陈父死 夏日炎炎,六月中旬的大中午。 阳光热烈而刺眼,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破旧的院子里。 几间用黄泥巴和稻草混合而成的屋子,矗立在院内。 屋子的墙壁经过岁月的洗礼,表面已经开裂,布满了青苔和杂草。 茅草覆盖的屋顶,已经有些干枯,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阵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院子的中央,一口简陋的棺材静静地摆在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棺材的木材质地粗糙,甚至连基本的油漆都未曾涂抹。 一个瘦弱的女人跪在棺材旁,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不敢哭出声来。 她的泪水从眼中滑落,滴在怀中的小女孩脸上。 而小女孩静静地躺在女人的怀里,一动不动。她的双眼紧闭,小小的胸膛再也没有起伏,连呼吸都停止了。 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女声响起,如同锋利的刀般割破了悲伤的宁静。 “三弟妹,我说你也别装出这副模样了。三弟的丧事哪里不要花钱?你还是将三弟卖猎物的钱交出来吧。” “我们还没分家,这钱理应交到公中。” “如今这三弟已经去了,难道你连他的身后事都不给好好办吗?” 坐在门槛上的老头,将手里的竹制烟杆在地上磕了磕。 他从烟荷包里捏出一撮金黄色的烟草,小心翼翼地放入烟锅中,然后用火折子点燃。 烟草在火焰的舔舐下,缓缓燃烧起来,散发出淡淡的烟草香。 老头深吸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这才缓缓地开口, “老三媳妇,家里这情况你也知道。唉......我们也不想逼你,但这是迫不得已。” 女人缓缓地松开了怀里的小女孩,将她放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咄咄逼人的众人,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爹,娘,大嫂,大安真的没有给我钱。”她以微弱的声音说道,好像担心声音大了一点就会吓到对方一样。 “没给你?谁信啊,三弟死前最后见的人不就是你吗?” 尖锐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针尖般刺入陈晚的脑仁。 陈晚被这一声声刺耳的嗓音吵醒,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有些迷茫和困惑。 “动了,四丫好像动了......” 陈元茂指着躺在地上的小女孩,颤颤巍巍地说道。 “爷,奶,四丫真...真真的动了。” 陈元修顺着陈元茂的指向看去,他浑身发抖得像抽羊角风一般,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也睁着个圆溜溜的黑眼珠子看着众人。 “诈尸啦!” 朱氏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要往院外跑去。 方才她下手的时候可是用了很大力气,此刻内心充满了恐惧,只觉得陈宛白是要找她索命的。 然而,她才刚跑到院门口,就与刚进门的几人撞了个正着。 “大松媳妇,你在叫什么?” 陈村长被朱氏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身后的几人迅速扶住了他。 “谁请的大夫?” 朱氏看见来人中竟然有陈大夫,顿时忘记了之前的害怕。见到陈大夫仿佛比见鬼更可怕些。 “闭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村长不耐烦地推开朱氏,带着一群人进了院内。 “不过是说话间,不小心推了一把,四丫就摔倒了,脑袋撞到了地上。大家误以为四丫死了。”陈老头避重就轻地指着躺在地上的陈宛白说道。 陈村长几人看到陈宛白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再看到地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心中已然明了了几分。 “既然大夫都来了,那就给看看吧。” 见到来了这么一大群人,陈老头内心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看什么看?不过是那个赔钱货在装死。看大夫不要钱的吗?” “爹,娘,家里什么光景了,哪来的银钱给这赔钱货看?” 朱氏冲进院子,大声制止道。 陈晚躺在地上,后脑勺传来剧烈的疼痛。她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脸的懵逼。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大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了她的脑海。 当记忆逐渐稳定下来,陈晚震惊地发现,她竟然穿越了!她穿越到了这个刚刚摔死的小女孩陈宛白的身上。 面前的棺材里躺着的是她的便宜爹,今日清晨被上山村民从山上抬了下来。 当时还有一口气,村民立刻就去请了大夫来诊治。 陈大夫来了一把脉,当即施了一套针法,将其稳定下来。并开口对陈家人说得买来百年人参才有一线生机。 而陈家众人一听,百年人参得花多少银子,当即就不同意。 村长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半天,周老婆子却哭天抢地地嚷嚷着家里没有钱。 最终,陈大安就这么死了。 半个时辰前,陈宛白的家人逼着她娘柳氏,要她娘交出他爹陈大安临死前卖猎物所得的五两银子。 而柳氏根本就不知道这笔银子的存在,实在拿不出来。 大伯娘朱氏就上前要搜柳氏的身,原主陈宛白上前帮助她娘,被朱氏一把推倒。 陈宛白摔了一跤,后脑勺正好磕到了一个尖锐的石头上,当场丧命。 陈晚,哦不,陈宛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指尖传来黏糊糊的触感,满手都是已经有些发黑的黏稠鲜血。 这时,一个蓄着长胡子的老头走上前来,对着陈宛白一阵观察。 他又伸出手在陈宛白的手腕上摸了摸。 “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一时之间出现了假死的情况。小丫头命大,只要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了,多给她补补身体就好了。” 老头看了一眼那血呼啦啦的后脑勺,不禁叹了口气。 “哎,陈大夫,要多少银钱?”周老婆子周氏上前问道。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就算了。回头叫个人去我那拿点草药来,这孩子的后脑勺伤口有点大,得敷一些草药。” 陈大夫摆了摆手,他也不差这点银钱,就当是行善积德好了。 说罢,他背上药箱,脚下生风地跑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陈家的破事难搞,他还是跑快些,避免惹上麻烦。 “大头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头是陈老头陈仁的小名。 “唉......康年老弟,这事吧。”陈老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村长叔,这不是我家三弟去了,家里的银钱不够办丧事。我们想让三弟妹掏一些银钱出来。但是她不肯,就闹起来了。” 朱氏见公公半天不说话,赶紧抢上前来,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陈村长听完,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按道理,没有分家的话,挣来的银钱是应该交到公中,家家都是如此。这样看来,也不算是陈家欺负柳氏。 “大安媳妇,这钱你是该拿出来。你公公婆婆也晓得你现在的情况,你多少掏一些吧。” 柳氏双眼通红,声音微颤地回应道:“村长叔,大安他根本就没给我钱。” 平时卖东西攒的钱陈大安要交给她管,但是她担心自己会弄丢,就拒绝了。 周老婆子哭嚎着:“我可怜的三儿啊,好苦的命哦。你这才刚去,你媳妇连给你办丧事的钱都不掏出来哦......” 朱氏得到婆婆的暗示,立即开口: “我说三弟妹,我家元修可是亲眼见着你在老三身上摸出了银子。” 陈元修听见他娘的话,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大声附和道。 “三婶,当时三叔扛下来可是你先冲上去。我看见你在他身上摸了一个银裸子出来,至少有五两银子呢。” 柳氏被陈元修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 最终,她只能再次悲伤地哭泣起来。 陈宛白站起身来,看着她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便宜娘。 真是白长了一张嘴。 “村长爷爷,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难道单凭大堂哥的一面之词就可以算数?” 陈元修被陈宛白的话噎了一下。 “你跟你娘是一伙的,你当然说没看见。” “我可没说是我。”陈宛白轻蔑地瞥了陈元修一眼,嘲讽道。 第2章 周老婆子 “是吧,大伯?”陈宛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伯陈大松。 其实陈宛白也没有见着到底陈大安有没有给柳氏银子,只是见陈元修和陈大松的表情不对,想诈一诈他们。 陈大松被小侄女这突然的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脖子,一声不吭。 陈大松偷偷瞟了一眼陈老头和周老婆子,又扫了一眼紧张的陈元修。最终,他硬着头皮说道, “四丫,我当时什么都没看见。” 当时只有陈大松父子和柳氏母女四人近了陈大安的身。 如今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谁也不肯承认。 古代也没个监控设备,谁也证明不了谁说的是真是假。 “行了,不管怎么说,大安的丧事还是得办。差多少银子,大家伙凑一下,回头卖了秋粮再还给大家伙。” 陈村长打断了这场争执,他不想再纠缠于这件破事了。 尤其报信的人当中,还有他的小儿子陈安,再说下去还得扯到自己家身上。 他心中暗自感叹,就是麻烦。 “这事谁也别说,就这么办。大松你等下去我那拿银子。” 陈村长见陈家众人还要说什么,直接了断的做主。 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其余几人也跟着陈村长一起出门了,谁也不愿意留下看戏。 “该干嘛干嘛去,地里的活计不要干了吗?” 陈老头说了一声,和周老婆子一起扭头进了正屋。 大房众人进了东侧的屋子。 二房的陈大山看了一眼爹娘,又看了一眼弟弟的棺材。最终还是扛着锄头出门去地里干活了。 一下子,人都走光了。 陈宛白捂着脑袋,估计撞的脑震荡了,而且记忆也没有捋清楚,得去躺一躺缓一下。 至于便宜爹,只有她先活着才能继续当孝子贤孙了。 “娘,我的脑袋还有一些疼,我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再来。” 柳氏擦了点擦眼泪,这才关心起了受伤的闺女。 “哎,你去,娘在这陪着你爹。” 陈宛白走进了西侧三房的屋子。 三房人少,住的是陈家最小的屋子。 屋内只有两张床,分别靠着两边的泥巴墙上。中间挂了一块布遮挡,毕竟陈宛白已经十二岁了。 陈大安夫妻的大床,是成亲的时候请村里陈木匠打的。 陈宛白的小床,则是几块夯实的黄泥巴砖,搭了两块木板。 两张床上铺着茅草,各有一床打满补丁的破被子,洗得发白。 屋子的中间有一个包了浆的木柜子,那是平时陈大安夫妻放东西用的。 虽然简陋,但是胜在干净,看得出来柳氏是一个干净的人。 陈宛白也不在意许多,躺在小床上,就睡了过去。 大房屋内。 “孩他娘,你说这事?你看三弟媳那样,好像是真的没钱......” 陈大松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刚才侄女那锐利的眼神,差点让他说漏了嘴。 “怎么?看见柳氏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心疼了?”朱氏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怒火中烧,上前就要挠陈大松。 “我就晓得,她平日里没少勾搭你吧?说,你们是不是有一腿!” 陈大松一时没有防备,还真被她挠了两下。 “爹,娘,你们别闹了!小宝给你们吵醒了。”一旁的大儿子陈元修不耐烦地说道。 一旁陈元修的妻子李氏,怀里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男孩,微微扭动,显然是被吵到了。 朱氏看了一眼大孙子,狠狠掐了一下陈大松。强忍住怒火,没有再动手。 “她手里怎么可能没钱?” “三弟平日里卖猎物,这钱只要交大半到公中就可以了,另外一小半,不是交给了那个妖精,难道还会是三弟管着吗?” 陈家比村里大部分人家要好上一些,不会要求子孙们收入全部都上交,可以留下一成做小家的私房。 “没有那五两银子,她手里肯定还有不少!” 听了朱氏的话,陈大松觉得确实在理,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半句话。 …… 陈宛白再次被不绝于耳的咒骂声给吵醒。 这次是周老婆子。 周老婆子在家中泼辣凶悍,嘴皮子犹如毒蝎一般,骂起人来甚是歹毒。 这村里头建房子也没个章程,大家都是你划一块地,我划一块地,屋前屋后还要留出一块菜地。 这就导致了邻里之间相隔甚远,想听墙角是不能够的了。 然而,一出门,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活脱脱一朵“盛世白莲”。 她常常在外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哀叹自己命苦。 家里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干,儿子不孝顺,儿媳们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天还黑时,她便支使丁氏或柳氏去洗衣服,直至天色微亮,又去催促她们回家做饭。 而她自己则端着洗好的衣服在村子里闲逛,见人就说自己刚刚洗衣服了。 周老婆子指着跪在棺材前的柳氏骂道:“这人都死了,还在那哭啥哭。这活着的人都不要吃了,想饿死我们是吧?” “日头都要落下山了,除了我们家还有谁家烟囱没冒烟啊!” “耳朵是被屎糊上了是吧,听不见我讲话了?” “四丫那个赔钱货呢?爹都死了还到处去野?” “娘,我这就去做饭。”柳氏小声地应着。 “你个赔钱货,还不去烧火,你也是死人吗?” “奶,我这就去。”应声的是二房的二丫陈宛蓉。 灶房内不多时又传来了周老婆子尖酸刻薄的声音。 “你眼眶里的不是眼珠是眼屎吗?放多少水你都不晓得?” “哎哟喂,几个人吃饭啊,你舀这么多米?” “你是个畜生吗?烧个火都不会,烧这么大是想把房子点了啊!” “遭了瘟的狗东西,你还不盛出来,要煮到什么时候!” 陈宛白也躺不下去了,扶着床沿,就坐了起来。 她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了大房的陈芝芝跑进灶房。 “奶,四丫竟然在房间睡觉。” 立马灶房就传来了周老婆子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偷奸耍滑的小贱货,一天到晚的就晓得在屋里躺尸。这家里的活计是一文钱都不干,以为自己的千金小姐是吧?” “大白天的就在屋里挺尸,自己爹都死了,竟然还睡得着?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哦!” “都喊了大半天了也不起来,是屁股长在床上了吗?丧了良心的小贱货!” 柳氏有些听不下去了,担心周老婆子还会再继续骂出什么难听的话,连忙说道: “娘,今日四丫摔了脑袋,有些身体不好,我让她去躺一下的。” 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夹杂着的周老婆子继续的咒骂声。 “老娘说话,你插什么嘴,就显得你长了嘴是吧?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敢在我面前顶嘴了?” “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扫把星,自己生不出儿子,还克死了我儿子。” “老婆子我命苦哦!白发人送黑发人哦!早知道老三娶的是你这么个东西,我就是死都不会同意的!” “我说老三啊,你咋不把这两个贱货也带走呢?留下来害你娘我啊!” “嘭!”一声巨响,将周老婆子继续骂人的话梗在了脖子里。 第3章 发疯的四丫 陈宛白站在灶房门口。 那一脚踹倒半扇门的动作将大家都震惊住了,一时间四周安静一片。 “奶这张嘴是只会骂我们吗?大房那些懒货在干什么,你眼睛是瞎了吗?” “还是奶就觉得我们三房好欺负?” 她上前一把将柳氏拉到身后,恶狠狠地盯着周老婆子。 堂屋里听到动静的人也过来了,见此情景,十分意外。 皆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平时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一改从前的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竟然还敢和周老婆子顶嘴了。 “你竟然敢顶嘴!”朱氏率先指责。 她仗着自己给陈家生了三个男娃,非常嚣张,经常无事生非,多管闲事。 嘴巴臭,脑子没有。 “那也是被你们逼得。” “你敢忤逆长辈,你爹死了,我这个大伯娘替你爹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朱氏伸出手就要扇她。 陈宛白一把拽住一边的陈芝芝挡在身前。 朱氏这一巴掌,就扇在了陈芝芝的脸上。 加上她是使出了十足的狠劲,这一巴掌直把陈芝芝扇翻在地。 “大伯娘是该好好管教大堂姐,一天天的啥也不干,难怪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嫁出去。” “啊!!!!”本就身体受伤的陈芝芝再次心里受伤,也顾不得争执,爬起来一边哭一边往房里去了。 “大伯娘,你是长辈,我不能打你。但是你敢打我一下,我就打堂弟两下。” 朱氏本想再打陈宛白的手,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悬在了空中。 这要是以前,她是不会信的,但是今日这四丫就跟撞了邪一样。 再看一眼陈宛白那阴恻恻地眼神,顿时感觉后背发凉。 “行了,都别闹了。饭做好了就快吃饭吧。”陈老头说完背着手又回堂屋了。 他一贯的和稀泥,认为家应该以和为贵,吵吵嚷嚷像什么样。 今日的四丫明显就是受大刺激了。 见老头子都发话了,周老婆子拍了拍身上的灰,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就往堂屋去了。 朱氏见婆婆都走了,也只能作罢。 丁氏带着二丫三丫连忙端菜上桌。 陈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大房就占了大半。 老大陈大松和妻子朱红生了三子一女。 大儿子陈元修,今年十七岁,已经娶妻李桂花,生有一子陈宝宇。 大女儿陈芝芝今年已经年满十五岁了。朱氏自前年起,便四处为她寻觅合适的人家,高不成低不就,一直都没能定下来。 二儿子陈元光,今年十三岁。 小儿子陈元良,今年九岁。 两人皆在镇上学堂念书。 老二陈大山,娶妻丁荷花,生有两女。 大女儿陈宛蓉,十三岁。 二女儿陈宛灵,十二岁。 老三陈大安,也就是原主的爹,娶妻柳芽儿,只生了陈宛白一个女儿。 二房,三房,因着没有生出儿子,在家中地位都十分艰难。 一大家子人围在堂屋,只有男人们有资格能坐下吃饭,女人和女孩子只能站在一旁,不能上桌。 除了周老婆子和朱氏,因为她们会生男娃。 两大盆水煮菜,一盆稀得像水一样的粥。 便是陈家的一顿饭。 家里总是男人先盛完饭后,剩下的才轮到女人和孩子。 现在,男人盛完,等轮到了女人孩子基本就是没有米粒的米汤了。 朱氏想到刚才的事情,气不过,便开口找麻烦:“今日三弟妹和四丫没有干活,饭也就不用吃了。” 陈大安死的措手不及,年轻人通常不会提前预备棺材,而陈老头又舍不得把自己的棺材给陈大安用。 无奈之下,只能去陈木匠家买。 可也没个现成的,只有一口刚拼接完,甚至都没打磨上漆的棺材。 凑合应急。 柳氏和陈宛白跪在棺材前哭丧,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做事。 大家听见朱氏的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周老婆子还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朱氏。 柳氏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盛饭。 陈宛白可没那么好欺负,拿起碗就要去盛稀饭。 朱氏一筷子打了过来:“不是说了你们不能吃啊。” 陈宛白声音淡淡:“大伯娘说的没错,没干活的没饭吃。” 说着放下手里的碗。 朱氏以为她像往日一般听话,正一脸得意,接着就听见陈宛白的声音: “那大伯娘、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弟,你们都没有干活,想必也是不吃的。” 伸手就将朱氏几人的碗筷夺走,完全不给大家反应的机会。 “你个小贱货,还管到长辈头上来了!” 朱氏上前就要去打陈宛白。 陈宛白哪能傻站着给她打,一个错身躲过:“这不是大伯娘你自己说的,没做事的人不能吃饭。” 朱氏气道:“那是你这个赔钱货和你娘那个丧门星不能吃。” “哦?所以你的意思全家都能吃,就我和我娘不能吃是吗?” 又转头看向陈老头和周老婆子,“爷奶也是这么个意思吗?” 陈老头端着一碗浓粥,低头喝着,并不理会。 “你个小贱货怎么能反驳长辈。你这是大不孝!”周老婆子瞪了一眼陈宛白,言外之意很是明显。 “既然如此……” “那就都不要吃了吧!” 话毕。 快步上前,将桌子掀翻在地。 不让我们吃,那就大家都不要吃了。 凭着原主的记忆,只要她爹不在家,就是这种没有饭吃的日子,时常饿上好几天,还有做不完的事。 原主是包子,她可不是。 众人目瞪口呆。 只有陈老头和陈宛灵两人手里端着碗,一时间,那口稀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今日的四丫格外的怪异。 第二日一大早,村里的人都来帮忙了。 葬礼办的很快,普通农户又没什么讲究。 加上陈大安没有儿子,摔盆的人也没有,棺材一盖,钉子一钉。几个族里的壮丁,抬着那口简陋破烂的棺材。 直接在后山处挑了一个地方。 挖个坑,棺材一落,土一埋,就完事了。 从头到尾,陈家都没有烧过一张纸钱,没点过一根香火蜡烛。 最后请全村人吃了一顿十分简陋的饭,陈大安的丧事就算是办完了。 陈家也不想请这顿饭,可来做事的都是族里的人,不能少了这顿饭。 大家想着他们家连口棺材都买不起,丧事不伦不类,大概是真的穷,也就没有计较。大家也没吃饱,凑合一下,嘴一抹,各自归家。 第4章 过继 “那陈老三家的闺女可真可怜啊。” “又咋了?” “我昨儿个亲眼见着,那孩子都饿的去田里摸蜗螺吃了。” “不会吧?陈老婆子那么和善的人,还能饿着自己孙女?” “嘿,陈家可是有个厉害的朱氏呢。” “啧啧,真是造孽啊……” 村中心的晒谷场上,几个妇人围坐在一起。 择菜的,做针线的,互相闲话。 而在村子的某个角落,她们嘴里可怜的陈宛白,正孤身一人在泥泞的田里摸索。 她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小半个月了,至今没吃到过一点荤腥。 每天的食物,要么是菜地里生长的蔬菜,要么是山里挖来的野菜。 然而,时值此刻,野菜已经老了,口感粗糙,难以下咽。 尽管她吃的非常健康,可是她也已经很久没有拉出屎了。 由于长时间缺乏油脂与蛋白质的摄入,让她倍感不适。 昨日去地里抓虫,陈宛白发现了泥里的田螺。 她顿时就起了心思,这田螺也是肉啊! 至少比蚊子腿的肉多。 而且田螺肉也很好吃。 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韭菜炒田螺肉,其次是紫苏炒田螺。 韭菜炒田螺多加辣椒,令人胃口大开,轻松吃下两碗米饭。 紫苏的清香在炒制过程中逐渐释放,与田螺的肉质完美融合,使得整道菜口感丰富,回味无穷。 说干就干,陈宛白也不抓虫了,谁爱抓谁抓。 这个时候的人都不吃田螺,嫌弃有泥巴的腥味,还有沙。 她随便一捞就能摸出五六个田螺出来,然后扔在田岸边。 约了小半个时辰,就摸了一大堆的田螺。 看着这么一堆,大概够吃了,这才停手。 附近做事的人都收拾回家吃饭去了,陈宛白也在水里洗了把手上脚上的泥。 将岸边的田螺都装进竹篓,回家去了。 “哟,四丫这是弄了什么好东西?” 朱氏倚在院门口和隔壁的马婶子聊天,见陈宛白手里提着竹篓,一路上还滴着水,以为是抓了鱼,上前准备去接竹篓。 眼睛一瞥,看见里头全是田螺。 顿时就一脸的失望。 “四丫,让你去地里干活,你去抓田螺。这鬼东西有不好吃,你带回来干什么?” 陈宛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大伯娘,这不是你不让我们吃饭。田里摸了点田螺,免得我和我娘饿死了。” 朱氏一听,愣了愣:“嘿,你多大的闺女了,咋还会扯谎了?谁不给你饭吃了?” 又转头对马婶子说:“马姐姐,你别听她胡咧咧,她跟她娘一天天的不干活,净白吃饭了。” “我家去吃饭了,我儿媳肯定把饭做好了。”马婶子一脸八卦的模样走了。 朱氏倒立的三角眼狠狠地瞪着陈宛白,准备习惯性的骂几句。 可看着陈宛白那冷飕飕的目光,想到这丫头已经疯了,顿时吓得不敢出声。 灶房里,丁氏和柳氏还在做饭。 陈宛白将田螺屁股用石头砸破,然后倒入一个空的陶罐,加入清水清洗。 直接洗净后的田螺加入清水,加入葱姜,煮开后,再加一点点的盐调味。 没有分家,陈宛白煮的田螺也一道端上了桌。 陈元良望着桌上的田螺,出于好奇,便夹起一颗放入口中。 “怎么这么硬?”说罢,他便将田螺吐了出来。 陈宛白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捡起一个田螺,放入口中,轻轻一嗦。 其余人见她吃的津津有味,也伸手去尝试。 “呸。” “我呸。” “呸呸呸。” “怎么这么多沙?这玩意狗都不吃。” 狗—陈宛白,正低头专心地吃着田螺,似乎对他们的话听不见。 实际上,这是她故意而为之。 按以前她的做法,田螺是要先在水里加点盐或者油,静止一段时间,让它们吐尽泥沙。 但这次,她故意省略了这一步骤。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其他人对田螺产生不好的印象,以后她再弄一些奇怪的吃食,他们就不会再轻易尝试了。 虽然田螺里有不少的沙,可饿狠了,哪里还管沙不沙的,石头都能给吞下去。 吃完饭,陈老头示意众人先留下。 他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开口道:“有件事情要和大家说一下。” 朱氏一听,就晓得是那件事了。 “爹,啥事呀?”她假装不知道,附和着问道。 “老三已经去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往后的每年,也不能连个给他烧纸的人都没有。” 听到这里,陈宛白翻了一个白眼,人棺材里躺着的时候也没给他烧过一张纸啊。 “我和你们娘商量了一下,决定将元良过继到三房去。” “元良认你当娘,以后你老了,也有个依靠。四丫嫁人了,也有个娘家兄弟做靠山。我和你爹都是为了你们好。” “老大,老大媳妇,你们什么想法?” 陈大松和朱氏同时说道:“我们都听爹娘的。” 陈宛白和柳氏互相对视了一眼,确认这件事情是她们不知道的。 “爷奶,这事,我不同意。每年我会给我爹烧纸的,就不劳烦堂弟了。” 陈老婆子浑浊的老眼即时就瞪了过来:“你嫁出去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如何能给我儿烧的了纸!” 接着脸色一变,开始哭嚎起来。 “老三突然就离开了我们,我的这个心啊......” “我们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一边哭一边捶着自己的胸脯,老泪纵横。 陈老头也坐在凳子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老三媳妇,如今老三人也入土了,你这日子也要过下去。” “元良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跟你亲生的没啥区别。” “你没能给老三生下个儿子,老三也没个后。这事 我和你娘已经决定了。” 柳氏一听,眼眶瞬间就红了,“爹,这不行。” 陈老头说着瞥了一眼陈宛白。 “四丫到底是女孩子,再过两年就要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了。” “将来元良也能给你养老送终。” “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 朱氏也跟着附和道:“是呀,三弟妹,你看没几年这四丫就要嫁出去了。到时候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个依靠,身边没个贴心人照顾,日子该怎么过呢?” “要不是爹娘说考虑到你将来老了孤苦无依,我也是舍不得将元良过继给你的。但咱们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过得凄凉呀。” 这事朱氏是一万个同意,反正她儿子多,过继出去了也还是自己的儿子,将来还是得给她养老。 倒是陈大松有些不同意,觉得有些没面子。 可朱氏却告诉他,陈元良没几年就要说亲了。若是过继给了三房,这娶媳妇的银子就得三房出。 而且四丫没两年也要嫁人,那聘礼钱到了柳氏手里可不就是陈元良的,这等于就是他们大房的了。 陈大松一听,怎么都是天大的好处,立即就同意了。 陈宛白静静地看着朱氏那卖力劝说的模样,字字句句都显得那么为柳氏着想。 然而,她心中却冷笑不已:真是笑死人了,朱氏能是这么好的人?她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这般热心,多半是为了吃绝户吧。 陈宛白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已有定计。 她深知朱氏的为人,若是轻易答应,将来必定麻烦不断。 她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大伯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娘以后我自是会养,就不劳你操心了。再说了,堂弟都这么大了 ,想来也不会愿意过继。” “何况,过继一事,理应寻找更为年幼的孩童。我记得陈四堂哥家的儿子,年纪正合适。明日,我们可去寻族长商议此事。” 陈四的祖父与陈大安的祖父乃堂兄弟关系,两家是未出五服的族亲。 陈四的媳妇年后因难产离世,他娘担心陈四带个孩子不好再找媳妇,便有意将孩子送走。 若是族里知道陈大安这房有意过继,那么首选必然是陈四之子。 至于朱氏的小儿子,年纪已然偏大,实在不宜过继。 陈老头几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吃了屎一般难看,这过继之事怎能说出去,自是家里商议妥当后再行对外公布。 若是别人知晓,外人该如何议论和猜测他们? 第5章 丁氏怀孕 正午时分,太阳炙烤着大地,陈家的几人结束了一上午的劳作,陆续返回家中吃午食。 他们放下手中的锄头,踏入堂屋,却惊讶地发现桌上空无一物,没有往日一般做好的饭菜。 周老婆子走进灶房一看,灶房里没有丝毫烟火气,灶台上空荡荡的,锅碗瓢盆整齐地摆放着,却没有一点做饭的迹象。 “怎么回事?午食还没做好?”陈老头首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责备。 “遭了瘟的东西,我们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周老婆子扯开嗓子,破口大骂。 一想到本该做饭的丁氏此刻也不见踪影,周老婆子越想越气。 她怒冲冲地一脚踹开了二房的房门,只见丁氏正躺在床上。 “烂心肝的贱胚子,青天白日的竟敢赖在床上!”周老婆子的骂声越发尖锐刺耳。 丁氏有气无力地辩驳道:“娘,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你以为你是金贵的大小姐啊?赶紧起来给老娘做饭去,想饿死我们不成?” “别躺在那儿装死,一大家子都还等着呢。”周老婆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狠狠地打了丁氏几巴掌。 丁氏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最后,还是陈老头有些看不下去了,“有你这骂人的功夫,饭都做好了。老大媳妇上哪了,她咋就不能做饭呢?” 自打老三没了之后,地里的活计显得异常繁重。 原本陈老头也是偏袒大房的,毕竟想着年老后还得依靠大房来养老。 可如今。 还没到农忙的时候,大房的里那么多劳动力,一个个的,整日里游手好闲,做事磨磨蹭蹭。 三个壮劳力干的活甚至都不如他这个老头子多。 老大媳妇每日依旧不是去村口的大树底下,就是去村中心的晒谷场说闲话。 长孙媳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说是照顾孩子。 大丫也是,啥事不干,口口声声说要绣嫁妆。 以前四丫没发疯的时候,老三媳妇还会做饭,四丫还会干家里的杂活。 如今丁氏病倒了,除了二丫和三丫,家里竟然找不出一个干活的人了。 唉...... 陈老头看着这一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佝偻着背,默默地走到院子里,蹲在地上,抽起了旱烟。 陈大山是最后扛着锄头回家。一进门,见饭还没好,便随口问了一句。 周老婆子见状,立马跳了起来,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媳妇到这个点儿了,还不做饭,是想饿死我们一大家子人吗?” 陈大山听了老娘的话,心里也有些不爽。他“砰”地一声放下锄头,抬脚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荷花,大家在地里干完活累的很,结果回来连饭都没一口。你怎么能躺在床上不做饭呢?” 待走近后,见丁氏躺在床上,双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如纸。 丁氏见丈夫满脸不悦,赶忙解释道:“大山,我可能是怀了。” 陈大山一听,满脸的震惊。 丁氏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能怀上?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丁氏点点头,“已经三个月没来月事了,我以为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这两日肚子坠坠的疼的厉害,今日见了红,这才想起以前怀三丫时的情景。” 陈大山一下子愣住了,他一方面也是想要生个儿子,另一方面又觉得年纪大了,会被人耻笑。 他挠挠头,起身出门,朝周老婆子走去。 “啥?怀上了?这么大岁数还能怀上?哎哟喂!这要是传出去,可太丢人了!” 这一句话,原以为不在家的大房几人,瞬间都出来看热闹了。 “哎哟,老蚌生珠哟,传出去可真是丢死人呢。”朱氏嘲讽道。 陈老头饿得实在难受,忍不住大吼一声: “闭嘴,你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的屁话!有闲工夫在这说话,怎么不去做饭?下午都给我下地干活去。” 朱氏一听,原本想要继续嘲讽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公公打了一巴掌,却又不敢吱声。 “还杵在那儿干嘛,赶紧去做饭!”她狠狠地瞪了大儿媳一眼。 一场闹剧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陈宛白和柳氏也刚到家,还没进门,便站在院子里将这一切听得真真切切。 “你二伯娘是个可怜人。” “娘,那你和二伯娘又有什么区别呢?” 柳氏顿时语塞。 是啊,若不是四丫突然开始发疯,自己的境况恐怕也不会比丁氏好多少。 想到四丫的突变,她涌起一股悲凉。 陈家人太过分了,一个原本乖巧听话的孩子,就这样被他们逼疯了。 丁氏的两个闺女打完猪草回来,见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两人心急如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陈老头和老婆子请大夫。 然而,他们却无动于衷,只顾着吃饭,丝毫不为所动。 “奶,求求您了,给我娘请个大夫吧!” “请大夫?那要花多少钱!家里哪来的闲钱给她请大夫?”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怀什么孩子。谁知道是不是装病,还是别浪费钱了!” 二丫和三丫死死地抱着周老婆子的腿哀求。 两人直吵得她无法好好吃饭,她气冲冲地抬起脚,狠狠地将三丫踹到一边。 三丫的脑门撞到了桌角,顿时鲜血直流。 “ 三丫!怎么流血了?”二丫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抱起三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担心三丫会像四丫那样失去气息,即使最后能苏醒过来,也会像四丫一样变得疯疯癫癫。 “姐,我没事,求求爷奶救救娘。”三丫虚弱地说道。 丁氏听到外面的动静,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 周老婆子见丁氏捂着肚子,指着她就开骂。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回头就叫老二将你休了。” 都是生过孩子的,周老婆子一见丁氏这般样子,就晓得是真的怀上了。 只是她觉得这件事太丢人了,丁氏都三十多岁了,竟然还能怀上。 丁氏听着婆婆的污言秽语,也不敢吭声,低着头任由周老婆子骂。 “奶,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一声清冷地声音突然响起。 多管闲事的陈宛白从屋子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万一这二伯娘和三丫有个好歹,我绝对半句不保留地告诉大家。” 这倒也不是她多管闲事,上次原主被朱氏推倒受伤,是二丫陈宛蓉悄悄去请来的大夫。 还有村长,也是她背地里请来的。 虽说人最终没有救回来,但这也算一份人情。 “你这个......”周老婆子气得指着她,正欲开骂。 陈老头重重地将碗放在桌上,忍着怒火说道:“大山,去请陈大夫来给你媳妇闺女看看。”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四丫,你是大姑娘了,不可再这般不懂事。有什么事情,我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好好商量,莫要到处宣扬,让别人看了我们家笑话。” 哪家不是把家丑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知道,如今这四丫疯了,一点小事都要宣扬得人尽皆知。 第6章 采菌子 陈大山听了他爹的话,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陈大夫来了。 周老婆子一改之前的冷漠,一副关心的模样凑到大夫跟前,焦急地问道:“陈大夫,我儿媳她有些不适,你快给瞧瞧。” 陈大夫眉头紧皱,走上前去给丁氏把了把脉。 “她这是怀孕了。但有流产的征兆,需要好好保胎。”他神情严肃地回答道。 “陈大夫,您可得救救我的孙子啊!”周老婆子一听,喜出望外的模样。 此时,丁氏躺在床上,心中惊喜交加,原来自己真的怀上了。 她紧紧地攥着被子,眼神中满是对腹中孩子的担忧。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陈宛白,看着周老婆子这般虚伪的做派,心中充满了鄙夷。 “别担心,我开几副保胎药。不过这段时间可得让她好好休养,不能再操劳了。” 周老婆子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你再给我孙女看一下,小孩子调皮,不小心摔了一跤。” 陈大夫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三丫的伤势,只是皮外伤。 “没什么大碍,就是磕破了点皮,等下让大山一道拿点草药回来敷一下就成。” “那一共要花多少钱?” “不用太多,给四十文的药钱就可以了。” 周老婆子心在滴血,脸上却强装镇定,极其不情愿慢慢吞吞地掏出四十文钱。 她紧紧攥着钱,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四十文钱是她的命根子,怎么也舍不得将它们给出去。 陈大夫接过钱,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清晨,公鸡的啼鸣声此起彼伏,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 “老二媳妇,既然你怀着孕,那就别上山挖野菜了,你就在家喂鸡做饭。老三媳妇,你就和三个赔钱货去山上挖野菜。” 周老婆子看着丁氏那惨白着的脸,决定还是让丁氏在家待着,万一出去给人看见了,还要说她是一个恶毒的婆婆。 “谢过娘了。”丁氏有气无力地说道。 在家干活好歹活干完了之后空闲可以休息一下,上山了可得走那么多山路,还得等下午了才能回来。 野菜挖的不够分量,回来还要挨骂,还没有饭吃。 自己又是刚怀上不久,如果是个儿子,才下过雨的山路易滑,万一摔了一跤,就不好了。 古槐村紧挨着两座山,其中有一座小山被称作杏花山。 杏花山与古槐村相邻,即便彼此紧靠,然而此山却是归属于杏花村管辖。 村民们通常只在靠古槐村山脚附近采摘野菜,一旦踏入山的深处,便会惹来杏花村村民的不满。 而另一座远离村落三四公里的大山,名为青槐山。因山体主要由青石构成,且山上槐树繁茂而得名。 青槐山巍峨耸立,山体庞大,深入其中隐藏着不少野兽,使得这片山林充满了神秘与危险,普通人轻易不敢涉足。 陈宛白的爹陈大安作为一个猎户,他经常在青槐山上狩猎。 吃过朝食,柳氏带着陈宛白和二房两个孩子,背上背篓,上山去了。 挖野菜这种事情,大房的陈芝芝是绝对不干的。她嫌弃干多了活她的双手会变粗糙,影响她嫁到大户人家去。 待靠近了青槐山,就能看到那些靠近山脚的人家,不少妇人孩子结伴往青槐山去。 这个年代,生活条件普遍艰苦,大家都会去挖野菜。尽管这个时候野菜大多老了,找一找菜心,凑一凑好歹是盘菜。 青槐山巍峨耸立,好像就在眼前。可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看见树林的边际。 进入山林后,人们纷纷散开,各自寻找野菜的踪迹,不愿因争夺几棵野菜而引发不必要的争执。 “你们不要走远了,跟着我。我们就在山脚下找一找就好了,不要进深山里去。”柳氏对着陈家三姐妹说道。 三人齐齐点头应是。 突然,陈宛白的目光被一棵杉树下的一丛黄澄澄的物体吸引。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菌子,于是她小跑过去。 当她看清那确实是一大丛鸡油菌时,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陈宛白迅速将鸡油菌拔起,放入背篓中。 既然能在这里找到一丛鸡油菌,那么在这未经开发的大山中,肯定还有更多的菌子。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蹲下身子,一路仔细地寻找着,不时地就会发现一些菌子。 大部分都是鸡油菌,只有一小部分是见手青。 见手青也就是牛肝菌,不过她只认得红脚牛肝菌、褐盖牛肝菌和黄柄牛肝菌能吃。 牛肝菌的类别实在太多了,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有毒不可以食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并不认识的菌子。对于这些不认识的,她选择了谨慎。 毕竟很多菌子是有毒的,万一误食,给自己送走了可就不好了。 就这样,陈宛白在山中越走越远,与柳氏和其他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 不知不觉中,陈宛白发现她的竹篓已经装满了。 看着竹篓里满满的菌子,她心中想到:这些菌子若是拿回去,也是便宜了陈家那群人,她和柳氏必定是一口都吃不到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藏起来拿去卖了换些钱财。 陈宛白突然想到,自己的便宜爹。他在山脚下是有一处小木屋,那是为了方便他晚上未能及时回家时有个歇脚的地方。 陈宛白打定了主意,便迅速起身,朝着山脚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她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树林,终于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小木屋前。 陈宛白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屋内简陋,积了不少灰尘,自陈大安死后就没有人再来过了。 她环顾四周,找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决定将菌子藏在那里。 她小心翼翼地将竹篓里的菌子一一取出,轻轻地放在了角落里。 为了确保菌子不被发现,她还在上面覆盖了一些干草和枯叶,使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堆放杂物的角落。 藏好菌子后,陈宛白立即离开。 她和柳氏分开太久了,担心她们找不到她而着急。 她一边跑,一边沉思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打算再攒上一些菌子。等过些日子,再将这些菌子拿出来,找个合适的时机拿到镇上去卖。 这样,她就能为自己和柳氏攒下一些私房钱,也能让她们的生活过得稍微好一些。 第7章 卖菌子 回去的路上,陈宛白也没歇着,沿途又捡拾了许多菌子。 “四丫?” “四丫,你在哪?” 不远处传来柳氏等人呼唤她的声音。明确方向后,她便朝那个方向跑去。 “娘,二丫姐,三丫姐,我在这。” “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柳氏双眼通红,盯着陈宛白,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娘,你看,我捡了好多菌子呢。”陈宛白把自己背篓里的菌子展示给几人看。 “呀,四丫,这菌子有毒啊!”二丫指着颜色鲜艳的见手青惊讶地说道。 “对啊,四丫你快丢了。隔壁村的一个人就是吃了这种菌子,然后呕吐不止,疯了月余,最后还是死了。”三丫想起以前听过的事情,立马就说出了口。 “不会有毒的,那人吃的肯定和这个不一样。我刚才看到山里的兔子吃了都没事,人吃肯定也没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一开始我还不敢采呢。” 牛肝菌大部分有毒,只不过能吃的这些需要在烹饪过程中,进行高温烹煮两刻钟以上,否则就容易看见小人在跳舞…… “你在哪里采的?我们也去采一些,明天拿到镇上去卖。” “就在那边,我刚才采得太专心了,所以就没听见你们喊我。” 说干就干,除了柳氏,她们三姐妹立刻埋头找起菌子来。 没过多久,每个人的背篓都装满了。 回到家,刚要出门的陈芝芝看见三人背着满满的竹篓,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结果三丫像宝贝一样,不给她看。 她快步走过去掀开一看,原来是菌子,嘲讽道,“这玩意儿能吃吗?别把人毒死了。” 说完,扭着屁股,去找村里的好姐妹玩了。 她的好姐妹陈大妮,今年十四岁,年前已定了亲,中秋后就要出嫁了。 陈大妮的娘昨天在县里买了一块大红的布匹,给陈大妮做嫁衣,她得赶紧去看看能不能捞到点好处。 夜黑风高,陈家茅厕。 “我说赵癞子,一两银子你都舍不得不给?”朱氏一脸嫌弃地看着面前邋遢丑陋的老男人。 “回头陈家肯定还要我给聘礼钱,少不得要几两银子。”赵癞子说道。 他还不是担心现在给多了,到时候陈家老两口又狮子大开口。 赵癞子想到柳氏那前凸后翘的身材,还有那娇滴滴的小脸,不禁口水都流了出来。 朱氏见他一副猥琐的模样,继续开口说道: “柳氏一个残花败柳,哪里值得了多少银子?最多给个二两银子,我公公婆婆就答应了。” “这事要是没有我的帮助,你觉得你娶得到柳氏吗?” “而且四丫都十二岁了,将来你把她嫁出去也能得个几两银子。就算不嫁出去,平白了可不就便宜了你。” “这等买一送一的好事,你连几两银子都不舍得?” 赵癞子立马满脸讨好的笑,“红姐,你就是我亲姐,这些银子是订钱。等我将那母女两人迎进门之后,我再给你五两银子。” 朱氏接过一两碎银子,她有些鄙夷地看着赵癞子。 亢筋鬼瘦,还妄想要柳氏母女两,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 “你还信不过我,等那事情一出,柳氏她必定就得嫁给你。” “你说话可得算数,别到时候人你都到手了,却不认账。” 赵癞子见朱氏接过银子,就知道此事已经成功了一半。 “哎,姐,你就放一万个心。” 朱氏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不行,空口白牙的,万一你赖账怎么办?” 赵癞子本就是一个泼皮无赖,到时候不给她钱,她总不能将事情到处讲,到时候别人怎么看她。 到时候赵癞子已经将柳氏得手了,也退不得货。 “你将你家上等田的地契给我,到时候你拿银子给我换回去。” 赵癞子家里总共也就三亩地,一亩上等两亩下等。 他原本是打算事成之后耍赖的,没想到朱氏竟然能想到这个法子。 想了想柳氏那勾人的模样,咬了咬牙。 “姐,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这就回家拿地契给你。” 说完转身冲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朱氏站在茅厕的阴影里,气味浓烈而刺鼻。 与此同时,一群蚊子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时不时咬上几口。 ...... 次日,晨曦未至,陈宛白就早早地起身了。 她向柳氏说了一声要去镇上卖菌子,然后拿起柴刀,背着背篓出了家门。 自打她发疯之后,家里已经没人敢管她了,她想去哪就去哪。 古槐村靠近两个镇子,东边是遥江镇,西边是青石镇。 她考虑到自己存放在猎户小屋里的菌子,决定前往青石镇,这样会路过那间小屋。 村里也是有牛车拉人来往各处,但是一人得收两文钱。 陈宛白目前手里一文钱都没有,只能走路了。 好在原主经常挑水、劈柴这些力气活。一前一后背了两个背篓,并不吃力。 万猎户家。 万朝贵今日赶了个大早,将昨日猎到了野物都装上了牛车。 他之前答应了青石镇冯记食铺的野猪,昨日猎到了,趁着野猪还新鲜,得赶紧送过去。 没想到,他打着火把在路上没行驶多久,就看见老远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慢慢的往移动。 他想着,应是村里的孩子,舍不得花钱坐牛车。便加快了速度,赶了上去。 “四丫?你去哪?”原来是好兄弟陈大安唯一的闺女。 原本听见牛车动静的陈宛白,还往路边挪了挪,结果就听见有人喊她。 扭头一看,是一个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的壮汉。 他身着粗糙的麻布衣裳,腰间系着一条粗布腰带,上面挂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和一些小工具。 “万叔叔早。” 万朝贵,是陈大安的好兄弟。 在陈大安成为猎户之前,他是村里唯一的猎户。 两人经常一起上山猎野兽,有过过命的交情。 “你是去青石镇吧,上来,我带你一程。” 往这个方向去的出了青石镇,就得是松山县了,明显陈宛白背着两个竹篓就不是去松山县。 “我......”可以自己走,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万朝贵就已经将她两个背篓抓住。 一前一后,正好将她给提了起来,然后放在了牛车上。 陈宛白一脸懵逼地就坐上了牛车。 “叔和你爹那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你就别跟叔客气。” 陈宛白想起来了,在陈大安的葬礼上,除了她和她娘之外,哭的最伤心的一个壮汉就是他。 当时人很多,她并没有注意到是谁。 加之大概是怕有闲话,万朝贵并没有和她们说过话。 “哎,谢谢叔。” 见陈宛白坐稳了之后,万朝贵一鞭子抡过了,牛车跑了起来,渐渐加快了速度。 一瞬间,陈宛白感受到了屁股挨板子的感觉。 没想到如此的颠簸!再见万朝贵面不改色心不跳。 行吧,人家大约是习惯了。 约莫一刻钟,天光渐亮,万朝贵熄灭了火把。 路上也碰见了不少走路去镇上的人。 一直到远远能看见房屋,万朝贵瞥了一眼陈宛白的竹篓,开口道: “四丫,你是去卖菌子的吗?” 陈宛白点了点头。 “我正好去饭馆卖猎物,等下你同我一起,问问人家收不收。” “那就要麻烦万叔叔了。” “嗐,你这丫头现在咋变得这么客气了。” 第8章 买东西 牛车缓缓驶入镇子,陈宛白坐在车上,好奇地张望着。 清晨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辉。 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营业,店主们微笑着招揽顾客。 店铺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有特色小吃、手工艺品、笔墨纸砚、日用杂货等。 街边的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味。 “万大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万朝贵的牛车才刚到冯记食铺门口,小伙计就大声嚷嚷。 “昨日刚猎到的,一大早我就送来了。”万朝贵拍了拍身后的野猪。 “送进来吧。前几日那江府的管家就来了,说他们府上来了贵客,就想吃点野味。” 小伙计上前拉着牛车就往一旁的巷子走。 牛车从巷子进了一个院门,正是食铺的后院。 又来了一个小伙计,两人搭着手将野猪和其余的猎物称重。 “小耗子,你这收菌子吗?”万朝贵见两个小伙计称完,开口问道。 “收啊,你有?” “小哥,你看看这些要吗?”陈宛白连忙上前,将竹篓给小耗子看。 “鸡油菌啊,还挺新鲜。” “哟,这是牛肝菌吗?就这么一点吗?” 牛肝菌种类繁多,不少是有毒的。这乡下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人认得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虽然大部分有毒,可它味道着实鲜美,让人吃了难以忘怀。 小耗子满意地掂了掂,这些估计也就三四斤。 “山里的菌子不好采,这都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在深山里采来的。” “你这菌子卖多少钱?” “鸡油菌卖四十文一斤,牛肚菌卖五十文一斤。” “倒是不贵,都给我吧。” 菌子在当时被认为是一种珍稀的食材,价格会比较高。 (注:价格参考资料来源《宛署杂记》、《太祖实录》。) 最后,陈宛白得到了五百二十文钱。 看着这一大串铜钱,她有些傻了。这掂量着得有四五斤吧...... 啊这...... 小说里的随便将一大串铜钱往怀里塞的,是咋塞的?真的不会从胸口掉下去吗?这走起路来真的可以吗?① “哎,真是不好意思,我给拿习惯了。”小耗子看着陈宛白提着一大串铜钱,想起来这不是每日来卖菜的大爷。 接着拿来五钱碎银和一串铜钱递给了陈宛白。 陈宛白接过银钱,连声道谢。 一出饭馆,万朝贵就问陈宛白:“你还要去哪吗?” “万叔叔你可是还要去哪?” “我要去买点布匹,再买些粮食。你有要买的吗?” 陈宛白思索了一下,买这些东西拿回去也不一定能留得住,还是算了。 “我买去买双鞋吧。” 她看着自己脚上的破草鞋,实在是难受极了。 “行,那你就跟叔耽误些时候,晚点一同回村。” 到了布庄,万朝贵买了一匹藏青色的麻布,两匹棉布,给他六岁的儿子万念黄做新衣。 陈宛白趁机听了一下物价,麻布需一钱五一匹,棉布三钱一匹。 她又问了一下鞋子的价格,最普通的草鞋竟然就要十文一双,好一些的二十、三十文不等。 农家人一般都是自己编制草鞋,基本使用的稻草、麦秸、麻绳这些材料。 这些卖的贵的草鞋材质选用的都是芒草和蒲草,手感柔软舒适、透气性好,但获取可能相对困难。 布鞋有薄底,五十文;千层厚底,一百文。 陈宛白想了想,买了两双贵的草鞋,她和柳氏一人一双,穿起来也不打眼。 (注:《宛署杂记》和《工部厂库须知》的记载,一双草鞋需要30文钱。) 抖了抖身上的衣裳,补丁缝在补丁上,短手短脚。 虽然很想换了,但是算了吧,太过招摇。 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不能忍的。 许是因为陈宛白的缘故,万朝贵没有耽误多久时间。仅进了一家杂货铺,一会儿就将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 回程的路上,路过一家包子铺,陈宛白花费三十三文钱买了十一个肉包子。 她拿出三个包子递给万朝贵,万朝贵却连忙摆手拒绝。 “叔本来想买给你的,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叔怎好吃你买的包子呢?” 因为陈宛白在询问包子价格时,就已经算好了要付的银钱,万朝贵自然来不及反应。 “万叔叔,你就别推辞了,快吃吧。你要是不吃,那我等会儿可就不坐你的牛车了。” 万朝贵面露难色,一边摆手一边向后退,死活不肯接过陈宛白手中的包子。 “这怎么行,哪能让你个孩子给我买吃的,我不能要。” 陈宛白见状,把包子往万朝贵手里一塞,故作生气地说:“万叔叔,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然后她故意转过身去,假装要走。 万朝贵连忙拉住她,无奈地接过包子,嘴里还嘟囔着:“你这孩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包子个头虽不大,却很厚实。 老面发面的包子有着独特的酵香,口感韧性十足,咀嚼起来更有嚼劲,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酸味。 肉包子的馅料没有现代那么多的调料味,更多的是原汁原味。 虽然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但饿极了的陈宛白还是勉强吃了两个下去。 其余几个包子,她放在背篓底下,用杂草树叶遮盖好。 两人坐着牛车回村。 一路上,陈宛白和万朝贵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丫头,以后要是有啥麻烦,尽管来找叔,叔会帮你的。” 陈宛白听了,她感激地看着万朝贵,点了点头。 她好像确实有一些事情需要麻烦万朝贵。 “万叔叔,我也想打猎,你能教我吗?以前我爹还活着的时候有教过我射箭。” “当然可以!以后你随时可以来找叔。” 牛车继续前行,一路上,万朝贵给陈宛白讲了很多打猎的技巧和注意事项。 陈宛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万朝贵都耐心地解答。 不知不觉中,牛车已经到了万朝贵家。 为了避免闲话,陈宛白跳下牛车,向万朝贵道了谢,然后背着背篓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万朝贵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爱之情。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她爹走得早,真是可怜。”他暗自叹息。 他想起了自己和陈大安曾经的过往,他还欠大安兄许多。 万朝贵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对陈宛白多一些关心和照顾,也让大安兄在地下能安心。 第9章 分钱 申时已至,日影西斜,热浪逐渐褪去。 乡野之间,农人多忙于田间。 陈宛白背着背篓沿小路缓缓前行,目光所及之处,一块块田地中,皆有正在除草捉虫的村民们。 不远处传来阵阵清脆的欢笑声,原是一群小孩子在田埂上尽情地嬉戏打闹。 田间的麦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找了一处阴凉的柳树下,陈宛白放下背篓,背靠着柳树。 她微眯双眼,欣赏着这一番景色。 这般充满生活气息的景象,在现代社会已难得一见。 然而,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不远处村庄的喧闹声。 陈宛白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她得回去了。 还没走到小院门口,陈宛白就听到周老婆子在屋内扯着嗓子叫骂。 “哎哟,可真是娇贵得很呢!不就怀个孩子嘛,搞得好像谁没怀过一样,就她能怀似的。” “想当年啊,我怀着四五个月的大肚子,地里的活儿可一样没落下。” “你这个赔钱货,还杵在这干啥?还不赶紧去捡柴,捡不够晚上就别想吃饭!” 陈宛白的脚步停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冷漠,装作没听见,走进了小院。 “该死的赔钱货,整天就知道往外跑,也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家里的活是一点都不干。还晓得回家,怎么不死在外头。” 周老婆子看到陈宛白回来了,不敢再大声咒骂,只是小声嘟囔着。 “奶,你的意思是希望大伯娘和大堂姐死在外面吗?”陈宛白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 “还不赶紧滚!”周老婆子无处发泄,只能将气撒在陈宛灵身上。 陈宛白一阵无语,继续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她看见柳氏正坐在床边轻声啜泣。 “娘,你又哭什么?若是奶骂你,你别理她就是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氏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跟闺女说自己是想念丈夫了。 “嗯,路上遇见了万叔叔,就是和爹一起打猎的那个。来回捎了我一路。” 说着,陈宛白从背篓里拿出一个油纸包。 “娘,这是卖菌子的钱买的包子。虽然已经冷了,但是好在天气热,吃着不碍事。你快吃吧。” “娘不饿,你留着自己吃吧。” “你还是快吃了吧,等下给奶他们看见了,就没了。” 柳氏接过包子,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陈宛白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种只知道哭泣的软弱性格。 她未再言语,默默将余下的包子揣入怀中。 出了门,朝山上走去。 她去的是那座靠近归杏花村的杏花山。 不多时,她便在山上瞧见了陈宛灵的身影。 此时的陈宛灵正埋头苦干,奋力拾捡着柴火。 “三丫姐。” 陈宛灵闻声起身,回头望见了陈宛白,眼中满是诧异。 “四丫,你也来捡柴?” 毕竟自打四丫发疯后,就不大干活了。 “二丫呢?” 陈宛白顺手将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陈宛灵接过,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两个包子,她的双眸瞬间闪起亮光。 她用手在身上快速擦拭了几下,然后欣喜地伸手拿起一个包子。 接着,她把油纸包递还给陈宛白。 “我已经吃过了,这两个都是给你的。” 陈宛灵感激地看了一眼陈宛白,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包子,满足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 她把另一个包子塞入怀里,准备留给陈宛蓉吃。 “四丫,这包子真好吃!”陈宛灵嘴里嚼着包子,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二丫姐呢,我这也给她带了。” “二丫姐估计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上山的时候听大毛说看到她了。” 两人一同向前走去,果不其然,没走几百米,就见到了陈宛蓉的身影。 “二丫姐。”陈宛灵兴奋地高呼。 “三丫,四丫,你们咋上来了?”陈宛蓉停下手中的活儿,好奇地问。 此时,陈宛蓉手中握着一把柴刀,正专注地砍着竹子。 听到呼喊声,她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陈宛白和陈宛灵见状,赶忙走上前去。 陈宛白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陈宛蓉。 “呀,是包子啊!”陈宛蓉打开油纸包,看到里面的包子,惊讶地说道。 她连忙把包子推了回去,说道:“四丫,你们俩吃吧。” “二丫姐,我们都有呢,你就吃吧。”陈宛白劝道。 “是啊,我刚才已经吃了一个了。我还留了一个,等下带回去给娘吃。”陈宛灵附和道。 陈宛蓉听了,这才接过包子,小口地吃了起来。 “这些包子都是卖菌子的钱买的。” 陈宛白边说边又从怀里掏出一角碎银子,看起来约有二钱。 “这是你们采菌子的钱。” 陈宛白把碎银子递给陈宛蓉和陈宛灵。 陈宛蓉和陈宛灵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钱,这么好挣的吗?就采了那么些菌子,就能换到这么多钱。 “这钱也太好挣了吧!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去采菌子了。”陈宛灵激动地抓住陈宛白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陈宛蓉也兴奋不已,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碎银子,捧在手心里。 “是啊,没想到这些菌子能卖这么多钱。我们可以用这笔钱改善一下生活,也可以存起来以后用。” “目前也就这段时间能采一采,过了季节就没有了。”陈宛白轻声说道。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每天都来采,能多采一点是一点。”陈宛蓉姐妹二人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这钱,你们可以自己藏起来,也可以给二伯娘。”陈宛白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是,别给二伯。” “还有,菌子能卖钱的事情,也别跟家里说了。” 陈宛蓉和陈宛灵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我们一定不会让家里人知道的。只是要辛苦四丫帮我们把菌子拿去镇上卖了。” “顺手的事情。”陈宛白看着两个小丫头那充满感激的眼神,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一个活了四五十岁的老人家,突然变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再面对两个把自己当孩子的小孩,着实是....... 一言难尽...... 第10章 竹鼠 陈宛蓉吃完包子后,再次拿起柴刀,继续砍竹子。 “二丫姐,你砍这些竹子要用来做什么呢?”陈宛白好奇地问。 “我打算用这些竹子做几把竹刀,还得拿一些带回去给我爹,家里需要做一些篾具。” 听了这话,陈宛白才想起来,陈大山除了会种地,还会一些篾匠手艺。虽然技术不精,但做些家用的篾具还是没问题的。 陈宛白正在帮陈宛蓉把砍好的竹子搬到一边,突然听到了一阵沙沙声。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四处张望,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二丫姐,三丫姐,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陈宛白疑惑地问。 陈宛蓉和陈宛灵也都停了下来,仔细聆听。 过了一会儿,陈宛灵指着不远处的一堆竹子说:“好像是从那里传来的。”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拨开竹子,陈宛白突然发现了一只竹鼠,正趴在地上啃竹子。 “看,那里有一只竹鼠!”陈宛白轻声说道。 “我们可以抓住它吗?”陈宛灵看到竹鼠后,她高兴地跳了起来。 以前陈大山到山上砍竹子的时候也抓到过,拿回家周老婆子做成了肉汤,闻着就十分好吃,只可惜没有她们的份。 “嘘,别把它吓跑了。”陈宛蓉赶紧示意她安静。 陈宛蓉慢慢地蹲下身子,轻轻地拿起一根竹子,伸向竹鼠。 竹鼠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警惕地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当竹子快要碰到竹鼠时,它突然转身,迅速钻进了一个洞里。 “哎呀,它跑掉了!”陈宛灵有些失望地说道。 陈宛白想起了之前在网上见过的抓兔子的方法,应该差不多的。 于是开始动手准备。 陈宛白在竹林中寻找合适的材料,不一会儿,她找来了一根细长的竹子和一些藤条。 将竹子的一端削尖,然后在尖锐的部分缠上藤条,制作成了一个简单的陷阱。 接着,陈宛白小心翼翼地将陷阱放置在竹鼠洞口,并在陷阱周围撒上一些包子馅。 然后,她们躲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竹鼠上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竹鼠被包子馅的香气吸引,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 它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朝着陷阱走去。当竹鼠接近陷阱时,陈宛白紧紧地抓住藤条,随时准备收网。 竹鼠毫无防备地走进了陷阱,刹那间,陈宛白迅速拉动藤条,陷阱猛地合拢。 竹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开始在网内四处乱窜。 姐妹三人赶紧跑过去,用手将竹鼠抓住。 这只竹鼠看着约莫有个四五斤,果然肥大。 “太好了,我们赶紧把它带回家吧。”陈宛灵喜出望外地说道。 “带回家是打算给大伯一家吃吗?”陈宛白语气平静地问道。 瞬间,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 宛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陈宛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认为我们可以自己悄悄地把它吃了。”陈宛白提议道,“我们找个地方烤来吃,怎么样?” 这个提议仿佛为陈宛蓉和陈宛灵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们以前从未想过还可以这样做。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很适合。”陈宛蓉想起了之前去砍柴时路过的那个地方。 话毕,她便带领着陈宛灵和陈宛白朝着那个地方走去。 没过多久,她们就来到了一条小水沟旁。清澈的溪水正缓缓地流淌着,四周绿树成荫,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芬芳。 “哎呀,糟糕,我们怎么生火呢?好像没带燧石啊。”陈宛灵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别担心,我们先搭个灶台吧,我带了燧石呢。” 陈宛白之前和万朝贵去杂货铺时,看到燧石就顺手买了下来。 她们在一个平坦、干燥且远离树木杂草的地方,将捡来的石头按照由大到小的顺序堆叠成一个圆形,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放入柴禾就行了。 陈宛白拿起一块石头,果断地朝着竹鼠的头部用力砸去。竹鼠发出了微弱的惨叫声,然后就不再有任何动静了。 她动作娴熟地用小刀在竹鼠的腹部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皮毛剥开。没过多久,竹鼠的皮毛就被完整地剥了下来。 接着,她将处理好的竹鼠用削尖的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制。 火焰跳跃着,竹鼠的肉质逐渐变得金黄,油滋滋地滴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她全神贯注地翻转着竹鼠,确保每一面都能受热均匀。 陈宛蓉和陈宛灵两人蹲在一旁,馋得口水直流。 竹鼠终于烤好了,陈宛白用小刀将竹鼠切成小块,递给陈宛蓉和陈宛灵。 她们接过竹鼠,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竹鼠的肉质鲜嫩多汁,外皮酥脆,尽管没有添加任何佐料,但是对于一年到头吃不到肉的两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这难得的美味,一边吃一边开心地交流着。 “这竹鼠烤得真是太棒了!”陈宛灵一边吃着,一边露出满足的笑容。 “是啊,简直太好吃了!我要带一些回去给娘尝尝。”陈宛蓉喃喃自语道。 听到姐姐的话,陈宛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陈大山是一个非常注重孝道的人,对周老婆子可谓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 当然,自古以来从来都不缺乏重男轻女的人。 在他的眼中,儿子才是家族的延续和希望,而女儿们则纯粹是浪费粮食、一无是处的赔钱货。 因为丁氏嫁进陈家十多年,始终未能生下儿子。她不仅要忍受周老婆子的恶言恶语,还要时常遭受陈大山的毒打。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吃到肉就好了。” “每天吃肉就别想啦,也不是每天都能捉到的。不过以后还是能经常吃到的,青槐山脚下的万叔叔已经答应教我打猎了,等我捉到小动物,就叫上你们一起偷吃。”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三丫,你不能光想着吃,四丫打猎的猎物可以拿去卖钱的。” “说的也是,是我太贪心了。” 三人满足地吃完了竹鼠,收拾残局,准备下山回家。 当她们走到山脚下时,太阳已经西斜。 第11章 柳氏落水 晨曦初露,天空中弥漫着一层如纱般的薄薄雾气。 池塘边,绿树繁茂,芳草萋萋,阳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一阵嘈杂的喧闹声骤然传来,打破了这片宁静。 朱氏带领着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赶到河边,她望着岸边突然多出来的田家三人,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当她看到只有柳氏和赵癞子两人浑身湿漉漉的,便料定是赵癞子将柳氏救了上来。 尽管多了几个人,她并未过多在意。 于是,她立刻开始了一系列夸张的表演。 “刚才我和三弟妹正一起在河边洗衣服呢,她冷不丁地就跳进了河里!然后对着岸上的赵癞子大喊救命,我去拉她,她怎么都不肯上来。没办法,我只好赶紧跑回去找人帮忙了。” “我说为什么我拉不上来,原来她是非要赵癞子救她啊!” “哎哟喂,真是丢死人了啊!可怜我那三弟才走了没多久,有的人就耐不住寂寞,开始勾三搭四了。这若是三弟泉下有知,还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啊!” “大家看看,她和赵癞子的衣服都是湿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啊,她就是故意跳河,好跟赵癞子来个亲密接触!说不定啊,他们早就勾搭成奸,就等我三弟死呢。” “你们看看她那放荡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守寡的女人!简直是不知羞耻!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真是败坏了我们村的风气!” 朱氏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语气越发激烈,她手舞足蹈,面部表情极其丰富。 许多村民都了解柳氏的品行,对朱氏的话心存疑虑。 但看到在场只有柳氏和赵癞子的衣服的确都是湿漉漉的,众人对朱氏的话又不禁多了几分信任。 村里那些嫉妒柳氏的妇人,不论真相如何,都选择相信朱氏的话。 想当初,陈老三在世时,对柳氏那可是百般疼爱。 不但从来不让她下地干活,将她养得白白嫩嫩。还给她买衣裳买首饰,打扮得年轻又漂亮。 哪里像她们,除了操持家务,还要去挖野菜。到了农忙时节,更是要下地干活。 而家里的男人只会嫌弃她们吃得多了,更别指望会花钱给她们买衣裳和首饰了。 “这柳氏细皮嫩肉,一看就是离不开男人的货色,陈大安这才刚走,她就迫不及待地找下家了。啧啧啧……” “可不是嘛,还使出这么龌龊的手段。” “早就听闻她是从花楼出来的,能想出这种下作手段也不稀奇。” “我看啊,她就是个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又一妇人插话,声音高亢刺耳,“说不定早就和那个赵癞子有一腿了!” “哎,你们别乱说啊,柳氏不是那种人。”有人听不下去了,制止道。 “我们可没乱说,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实。”那妇人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她一个寡妇,不在家好好守着,跑到河边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那几个妇人站在一起,叽叽喳喳,越说越起劲儿。 话里话外,充满了恶意。 柳氏站在一旁,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紧紧咬着嘴唇,身子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她本想辩解一句,可看着众人怀疑的眼神。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的赵癞子,一脸得意洋洋,见大家都站在他这边,觉得此事必定能成。 赵癞子见众人都支持他,便更加得意忘形,随声附和朱氏的话。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是啊,她还紧紧抱住我不松手呢。” 柳氏气得满脸羞红,羞辱与悲愤交织在心头,她指着赵癞子,突然眼前一黑,气晕了过去。 一旁的田家三人慌忙将柳氏扶住。 田桂花毫不客气地上前,指着赵癞子的鼻子大声斥责道:“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赵癞子听见这话,顿时面露不悦,他往前凑了凑,挑衅地说: “我说田桂花,你一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被休回娘家了,不好好待在家里,还跑出来丢人现眼干什么?” “难道是你也看上小爷我了?想跟柳氏抢?” 田桂花被赵癞子的话气笑了,她嘲讽地说道:“也不看看自己长得啥逼样,竟然还敢说有人惦记你。” “我看你呀,就是那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膈应人!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德行,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柳氏能看得上你?别做那青天白日梦了!我看你呀,这辈子注定是打光棍的命!” 这一番犀利的言辞,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赵癞子。 他被噎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众人都知田桂花性格泼辣,嘴皮子厉害。听到她这一番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难道还没清醒过来?是不是还得拿尿给你滋一滋是吧?”田桂花继续嘲讽道。 “姑姑,让我来,我尿黄,看我来滋醒他。” 钱老婆子的小孙子田柱子急忙上前说道。 田桂花却阻止了他:“柱子,你可是童子尿,滋他一个臭瘪三,可真的是暴殄天物。” “非得将吴老婆子她老人家的尿桶提来,泼一泼这不要脸的赵癞子。也只有那般腌入味的尿,才能让这等下贱无耻的狗东西,让他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吴老婆子是古槐村里有名的邋遢人,她的邋遢程度可谓远近闻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一回,吴老婆子的儿媳妇去河里给她洗尿桶。尿桶还未洗完,河里的鱼翻起了肚皮。 “不过这吴老婆子的尿桶也不一定管用,就你这肮脏的心灵,就算是用王母娘娘的圣水也洗不干净!我看啊,只有用猪粪水给你淋一淋,才能让你这臭不可闻的无赖稍微有点人样!” 田桂花的这番话可谓是杀伤力十足,气得赵癞子则面色铁青,他恶狠狠地盯着田桂花和田柱子。 然而,当他注意到朱氏向他使眼色时,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猥琐的笑容。 “不管怎样,这柳芽儿可是我从水里捞出来的,我不仅抱过她,还摸过她的身子。”赵癞子恬不知耻地说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柳氏身上来回打转,“过些日子,我就去陈家提亲。”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了淫荡的笑容,那副样子真是让人看了就想给他一巴掌。 柳芽儿便是柳氏的闺名。 这个时代,朝廷鼓励寡妇再嫁,为国家人口做贡献。 第12章 柳氏上吊 “快来人啊!三婶上吊啦!” 陈宛灵原本是去柴房取柴火,结果一推开门,就见到柳氏挂在了房梁上,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 等她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高声呼喊。 陈宛白听到喊声,一个箭步冲进柴房,果然看到了吊在梁上的柳氏。 她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当柳氏是无法承受陈大安离世的打击。 心中暗暗咒骂,将柳氏从梁上解了下来。 伸手探了探柳氏脖颈处的脉象,察觉到还有微弱的跳动,所幸人还活着。 这时,各屋的人都纷纷凑了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的柳氏,皆以为她已经死了。 朱氏率先破口大骂:“好一个不知羞耻的贱妇,竟敢在家里要死要活的,这是想害我们陈家啊!” 陈老头也眉头紧皱,满脸不快地说道:“老婆子,看下人还活着不。” 周老婆子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柳氏的鼻息,发现已经没了呼吸。 “死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在身上擦了擦手,满脸嫌弃的样子。 周老婆子满脸厌恶,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真是晦气,死在家里还得费我一张草席子。老二,你快去拿张草席子来,把这贱人卷了丢到山里去,省得脏了我的地。” 陈大山面露难色,站在那不动,一直用眼神看陈老头。 陈老头只能开口说:“老婆子,这样做不太好啊,若是村里人知晓......” 周老婆子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她怒不可遏地打断陈老头的话:“有什么不好的!她自己不想活了,还想弄脏我的家?老二,别看你爹,你赶紧去!” 朱氏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就是就是,二弟,你磨蹭啥呢,还不赶紧的!这死了的人停在家里,多晦气啊!” “瞧瞧这事儿闹的!三弟媳如此不知羞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干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丑事,现在败露了,没脸见人,就上吊自杀了。” “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我们陈家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正在这时,陈大夫背着药箱带着小孙女来了。 “谁请的大夫!人都死了,还请什么大夫!这不是浪费钱吗?” 朱氏的尖叫声刺破耳膜,惊得陈大夫的小孙女陈连翘直往他身后缩。 陈大夫转身摸了摸小孙女的脑袋,示意她不要害怕。 陈大夫转身轻抚着小孙女的脑袋,安慰她不要害怕。 他心里也在暗暗叫苦:这村子里就他一个大夫!要不是陈三丫那丫头死死拽住他的衣角,硬把他拖来,他才不会来陈大头家。 周老婆子见有外人在场,原本到了嘴边的骂人话,硬生生地被她吞了回去。 她缓了缓,说道:“陈大夫啊,这人都死了,就不劳烦你再看了。” “哎呀,真是对不住,还让你白跑一趟。也不知道是我家哪个不懂事的孩子去请的你啊?” 陈大夫的眉头皱得跟麻花似的,紧紧地拧在一起。 “陈爷爷,烦请你帮我娘看一下吧,我娘还没死呢。”陈宛白的话意味深长。 陈大夫这才走上前去。 他伸手在柳氏的脖子大动脉处探了探,果然感觉到还有微弱的脉搏。 他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包银针。接着,他熟练地将银针取出,轻轻地在柳氏的几个穴道上扎了下去。 不多时,柳氏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娘。”林宛白轻声喊道。 周老婆子和朱氏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然而,柳氏并没有表现出欣喜,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屋顶,冷冰冰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得了。” 众人的神情变得怪异起来,周老婆子和朱氏等人脸上尽是讽刺的笑容,而陈宛白等人则是一脸茫然。 “娘,你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为何不想活了?”陈宛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实在无法理解。 柳氏转头避开,沉默不语。闺女还小,她实在不愿将那些龌龊之事告诉闺女。 “娘,你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宛白继续追问。 “为何?你娘自然是不好说啊。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事儿村里都传遍了。啧啧啧......”朱氏不怀好意地说着。 陈大夫见此情形,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药箱,拉着小孙女如逃一般,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之前收银钱的时候没有推脱掉,要不然这趟可就白跑了。 陈宛白让陈宛灵去请陈大夫的时候,给了她三十文钱,让她先给陈大夫。 陈宛白看着床上的柳氏渐渐入睡后,便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刚才陈大夫离开后,她本想询问朱氏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朱氏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任凭怎样都不肯再开口。 她踏出家门,径直朝着村中心的晒谷场走去。 想知道的事情,到那里随便找个人一问便能知晓原因。 陈宛白来到晒谷场,远远便瞧见大树底下聚集着一群妇人婆子。 她们围坐在一起,轻轻摇动着蒲扇,聊得正酣。 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洒在妇人们的脸上,映照出她们丰富多彩的表情,眉飞色舞、喜笑颜开。 “快别聊了,你们瞧谁来了。” “哟,她怎么来了?” “谁知道啊。” “她不是疯了吗?” 陈宛白敏锐地察觉到,众人在她走近时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心中了然,她们之前热烈讨论的事情多半与她或她家有关。 “各位婶子奶奶好啊!”陈宛白走上前去,礼貌地打招呼。 “四丫,你咋来这儿了?听说你病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开口的是马婆子,她和周老婆子向来不和。 “谢马奶奶关心,我只是思念爹爹,心中难免难受。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你也不小了,过不了几年就要说人家了,万不可被这事儿拖累了。” “马奶奶,我想请问一下,我娘近来是否有什么状况?我察觉她心情欠佳,而我大伯娘又说得含糊不清,我没太听懂。所以过来问问,毕竟这村里,就没有你们不晓得的事。” “这事啊,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别打听了,真想知道回去问你娘吧。”马婆子心里想着,这家里人都不说,她更不好多嘴了。 陈宛白看出了马婆子的为难,她知道再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于是她心生一计,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也知道不该多问,可我娘近来总是愁眉不展,我实在忧心。马奶奶,您就当是可怜我,给我指条明路吧。” 马婆子见陈宛白如此执着,心中不禁有些动容,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此事我本不便多言,但你也是挂念你娘,那你不妨去田家打探一番,他们兴许知晓一些内情。不过,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陈宛白满怀感激地望了马婆子一眼,向她道了谢后便辞别了。 随后,转身朝着田家的方向走去。 第13章 磨刀霍霍 陈宛白来到田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用青砖砌成的房屋。 虽然只有正屋是青砖所建,其余灶房和柴房都还是黄泥巴茅草屋,但就这在村里也是为数不多。 院门大开,她站在院门前喊了一嗓子,立刻就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妇人。 “你是哪家的?你找谁?” 陈宛白仔细端详了一下,感觉有些陌生。 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应该就是钱老婆子那被休回娘家的闺女田桂花。 “桂花姑姑,我是陈大安家的闺女。有些事情想来了解一下。” “哦,你就是周老婆子的小孙女四丫吧?”田桂花几年没咋回村了,村里的小辈都不太认得。 “对了,你娘身体还好吧?没有染上风寒吧?虽说这大热天的,可早上还是有点凉,落水后很容易感染的。” “我娘何时落水的?” “啊?你竟然不知道这事儿?” 田桂花一想起几天前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把将陈宛白拽进屋里,倒了杯水后,便自顾自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个清楚。 那日,朱氏带着众人前去池塘边。 朱氏和赵癞子你一言我一语将柳氏刺激的晕厥过去,随后赵赖子更是大言不惭地说要去陈家提亲。 田桂花着实被赵赖子的厚脸皮惊呆了。 “我说赵赖子,你这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上好几圈,你咋不去边关城门口站着?那敌军的长刀短剑肯定都攻不破。” “你啥时候下水救的陈三嫂子?大白天的,你不但做梦,还说起了鬼话吧?陈三嫂子明明是我和我娘用竹竿救上来的。”田桂花一边说,一边指着地上的竹竿。 众人也纷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根笔直细长的竹竿带着水渍,直挺挺地摆在地上。 “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没脑子?你长啥样陈三哥长啥样?有陈三哥珠玉在前,人家陈三嫂子能看上你?” 田桂花这番话意有所指,直接戳到了在场几人的肺管子。 她们憋得满脸通红,却无一人敢张嘴回话,谁都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没脑子的人 当然,除了朱氏。 “桂花妹子,我知道你这是好心,想要给我三弟妹留点脸面。” “可惜你看,这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只有我三弟妹和赵赖子身上是湿的,说明两人确实在水里搂搂抱抱了。” “还有啊,我那三弟妹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不就默认是赵赖子救的她?赵赖子也说了下水摸了她,她也不反驳,这不是默认了是什么?” 朱氏越说越得意,开始带动周围的人:“你们大家伙说说,他们是不是早有奸情啊?” “对,就是这样。哪里想到居然被你们发现了。”赵赖子拍手附和道。 经过朱氏这一番胡搅蛮缠,之前那些相信田桂花的人又开始倒向赵赖子了。 “我说陈大嫂子,真是奇了怪了。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就算真发生了丑事,哪家不是藏着掖着的。怎么你反倒自己开始编造起丑事来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田桂花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朱氏,她向来心直口快,最看不惯朱氏这样的嘴脸。 “我说朱红,你这样糟蹋陈家的名声,你公公婆婆知道吗?你闺女还没出嫁呢,还有两个儿子没娶媳妇呢……”钱老婆子一句话,就让朱氏哑口无言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门心思只想着把柳氏母女赶出去,还能换得银钱。却忘记陈家名声不好,自己孩子婚嫁也会有所影响。 “这事可能是我没看清楚。”朱氏说完,便灰头土脸地跑走了。 “哎,红姐,你别走啊!你可得为我作证啊。我和柳芽儿是真心相爱的,我们早就两情相悦了!” “如今,她非我不嫁,我也非她不娶!” 赵赖子恬不知耻地继续说着恶心人的话。 他见朱氏逃跑,心里有点慌,他一个人,这出戏可怎么唱下去啊! 田桂花说得口沫横飞,一壶水直接喝了个精光。 她连拍了四下大腿,又重重地拍了六下桌子。 “谢谢桂花姑姑告诉我这些。”陈宛白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中便有了数。 “哎呀,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娘竟然还没跟你说过这事。” “我说你娘也真是的,白长了一张嘴。那嘴光往好看里长了,不会说话。把我给气的不行哟!” 陈宛白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她也一直觉得,柳氏就是白长了一张嘴。 从田家出来后,陈宛白便开始思考这件事。 要说其中没点猫腻,打死她也是不会信的。 农家人通常是不怎么洗衣裳的,因为贫穷,大家可能只有一身衣裳。 最重要的是,由于没有肥皂、洗衣液或洗衣粉,大多只能靠蛮力搓洗,衣裳洗得多了很容易破损。 夏天出汗多,衣裳的清洗次数也会相对多一些。 而陈家在柳氏落水的前两天刚洗过衣裳。 当时是陈宛蓉和陈宛灵去洗的,她也跟着去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结果,在柳氏落水那天,周老婆子却叫柳氏去洗衣裳,还让朱氏一起去。 如此看来,周老婆子也是有掺和其中。 回到家中,陈宛白见柳氏已经醒来,正坐在床边默默垂泪。 这画面,让她瞬间想到了林妹妹。 “娘,别哭了,保重身体。爹已经没了,难道你想我连娘也没有了吗?” “四丫……”柳氏双眼红肿,望着陈宛白。 陈宛白移开视线,并不看柳氏。她怕自己忍不住教育柳氏一顿。 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谁也没有出声。 吃过饭,不多时,天就黑了下来。 陈家众人皆已进入梦乡。 陈宛白静静地蹲在后院,漫不经心地磨着柴刀,在漆黑的夜色中,刀刃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万籁俱寂,月光如水,丝丝凉风轻拂,带着田野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 陈宛白手持一把磨得蹭亮的柴刀,穿梭在村子里。耳边不时传来阵阵虫鸣蛙叫,还有远处依稀可闻的狗叫声。 凭借着记忆,她很快便来到了赵赖子家门前。 赵赖子并非古槐村的原住民,至于到底是哪里人,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某一天,他突然就来村里寻亲,说自己是陈立的儿子。 而陈立是一个老光棍,一辈子没有娶媳妇,得了一场病就去世了。 村里人见他与陈立略有几分相似之处,陈氏族人又考虑到给陈立延续香火。于是便留下了赵赖子在村里,还把陈立的房子给了他住。 陈宛白掏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挑开了房门的插栓。 她轻轻推开房门,只留出一条狭窄的缝隙,刚好够她侧身挤入。 然而,刚一踏进屋内,陈宛白就懊悔不已。 她暗自后悔,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溜门撬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明明大白天找个无人的时机更为合适啊! 这屋里的气味,哪里是人能容忍下去的!简直就是臭到离谱。那股恶臭,比鲱鱼罐头还要浓烈百倍。 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第14章 赵癞子认错 靠着微弱的月光,陈宛白强忍着恶臭,捂住口鼻,一步步艰难地来到了赵赖子床边。 她手持冰冷的柴刀,刀刃紧贴着赵赖子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轻易地割破他的喉咙。 然后另一手用小刀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将他拍醒。 “大侠饶命啊!我家里一贫如洗,我什么都没有,真的没有钱啊!” 赵赖子睁开眼,由于夜盲症,他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 但他感受到了脖子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吓得眼睛猛地瞪大,满脸惊恐。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是真想跪下来磕头求饶,可不敢动啊,害怕一动就会被刀刃伤到。 “赵赖子,你可知我是谁?” “我不晓得,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那柳芽儿你可识得?” “认得,认得,她马上就要成为我媳妇了。” “我是她闺女。” 刹那间,赵赖子僵直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他见过柳氏的闺女,那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瘦的像根柴火一样。 可现在人家却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无论如何,他也不是对手啊。 “四丫,你快把刀放下。嘿嘿,过不了多久,我就是你爹了,咱们以后可就是一家人呐。” 赵赖子企图打感情牌,欺骗一下这个小姑娘,毕竟她年纪小,应该比较好哄骗。 陈宛白手中的刀却更加贴近了他的脖子。 “我和你娘是真心相爱的,你要是伤了我,你娘可得心疼坏了。” 他暗自琢磨,估计小姑娘是不能接受突然有个后爹,所以才来找他出气。 “以后我会对你比你亲爹还要好……” 话音未落,陈宛白的柴刀直接划破了他的脖子。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来,他肚子里的话全都被吓的憋了回去。 “你这番话骗别人就算了,你骗我?有意思吗?” 陈宛白的声音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在赵赖子的头顶上盘旋。 赵癞子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好糊弄。简直堪比那索命的黑白无常,专门在半夜找上门来。 就在这臭气熏天的屋子里,突然间弥漫起了一股浓烈的尿骚味…… “你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否则别怪我的刀不长眼。” 陈宛白皱着的眉头,像是要夹死夏日里所有的蚊虫。 赵赖子无可奈何,他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 听完,陈宛白心中暗忖,果然和预想的差不多。 “明日朝食前,敲响村里的锣鼓,把你跟我说的事,当着全村人的面再讲一遍。要是少说一句,后果你是知道的。” 说着,柴刀又往下压了压,火辣辣的刺痛感让赵赖子连连保证一定照做。 见目的已经达到,陈宛白也不再多做停留。 她手起刀落,一柴刀拍在赵赖子的脑门上。 虽然这一刀不至于将他拍晕,可也将他拍的个七荤八素。 “砰砰砰……”天光微亮,村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锣声。 锣声清脆响亮,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整个村子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老陈,谁在敲锣啊?”村长媳妇手里端着粥碗,一边喝一边问村长陈康年。 “我也不晓得啊。”陈康年手里夹着咸菜,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 “村长是有啥事吗?” “不知道,锣响了就肯定有事,赶紧去晒谷场看看吧。” “这饭还没吃呢?” “吃啥吃?回来再吃吧,搞不好有啥急事。” 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情况,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饭碗,匆匆忙忙地朝着晒谷场走去。 不多时,晒谷场上就变得喧闹异常,人头攒动。村里每家每户基本都派了人过来。 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大早上的,敲锣到底是啥意思啊?” “不知道啊,我也是听到锣声才赶来的。”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啊?”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陈康年慢悠悠地杵着拐杖过来了,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 “村长,你来了,是有啥事吗?” “嘿,我也不清楚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敲的锣。”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赵赖子,你拿着锣干啥?难道是你敲的?”突然,一个村民好奇地问道。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赵赖子。 赵赖子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一下变得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正欲放弃,转身逃跑,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人群后方的陈宛白。 陈宛白手握柴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还火辣辣作痛的脖子,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啊,犯下大错。今日敲锣把大家召集过来,就是想坦白自己的过错。” “其实那日我压根就没有下水里救柳氏,是田婶子和田桂花救的她。” 昨日柳氏上吊的事情,村里都传遍了。然而柳氏落水的事村里很多人并不知晓。经此一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不少人之前真的以为是赵癞子救了柳氏,柳氏不想嫁给赵癞子,所以上吊自杀的。 如今赵癞子又说自己没有救柳氏。 有柳氏落水那日在场的村民疑惑地问道:“那日我明明看到你全身都湿透了啊,你没下水救人?” 赵癞子瞄了一眼人群中的陈宛白,只见陈宛白正眼神冰冷地盯着他,他吓得打了个寒颤,赶紧说道。 “我上前的时候,柳氏已经被田嫂子和田桂花救上来了。我那时候就是想占点便宜,才自己跳下水的。” “可人家朱氏不是说她亲眼所见柳氏跳下河向你求救啊?” 朱氏也在人群当中,她也很好奇为什么赵癞子突然就改口了。 “赵癞子,当时我三弟妹不是紧紧拉着你吗?你都跳下去救她了,她还抱着你不撒手呢。” 朱氏一边说着,一边朝赵赖子挤眉弄眼。 赵赖子完全不敢看她,只坚定不移地说:“陈大嫂子,你说这话就没有意思了。昨日听说陈三嫂子竟然因为我一时的过错,竟然上吊了。我那是一晚上没睡啊,一大清早就赶紧过来承认错误了。” 第15章 水落石出 朱氏简直被气的不行,今天这赵癞子是吃错药了吗? “赵赖子,你这话何意?我三弟妹分明是因为和你早已勾搭上而被大家发现,羞愧难当,这才上吊寻了短见。” “陈大嫂子,你这人可真是心肠歹毒!我本不想说出实情,奈何我的良心过意不去。” “各位父老乡亲,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一直找不到媳妇,我太着急了。” “这一急,我就中了这个毒妇的计。是她主动找到了我,说要把柳氏嫁给我当媳妇,还说让我那日早上去池塘边蹲着,见机行事,柳氏肯定会心甘情愿当我媳妇。” “赵赖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亲眼看见了你将陈三嫂子推下水。我急忙上前与你辩驳,你却骂我不知好歹。我怎么能下水去救陈三嫂子,那不是坏人家名声吗?结果你转身就跑了,留下我一人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田婶子及时出现,用竹竿将陈三嫂子拉了上来。这才救了陈三嫂子一命,没让她丢命于水里。” “嘿嘿,这就有意思了。赵赖子,那你说说,为啥当时你身上也湿了?”旁人自然不相信赵癞子的话,这多半是朱氏和赵癞子一起谋划的。 “我那时见陈三嫂子得救了,心中一喜,脚下一滑,就掉进水里了。也是田婶子用竹竿将我拉上来的。是吧,田婶子。”赵赖子对着人群里的钱老婆子问道。 “你这不要脸的泼皮无赖,你……” “是这样的。” 钱老婆子一把捂住田桂花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不管赵赖子是因为什么而改口,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对柳氏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闺女再骂几句,万一赵癞子又反悔就不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 “啧啧啧……真没想到大松媳妇是这种人。平时看她只是嘴巴不饶人,没想到心肠也如此恶毒!” “就是就是,以后我可要离她远点。”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朱氏的指责。 朱氏站在人群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赵赖子见没人留意他,转身拔腿就跑。 “哎!你别跑,你说是我娘就是我娘吗?你又没有证据。”陈芝芝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赵赖子的举动,也顾不上其他,赶紧上前拦住他。 朱氏气的后槽牙都咬碎了,陈芝芝太快了,她拉都拉不住啊! “对啊,赵赖子,你可有证据?你不会是又在胡乱攀咬吧?”人群中有人说道。 陈芝芝不问还好,这一问,倒是让赵癞子想起来了。 “谁说我没有证据?陈大嫂子说给我介绍陈三嫂子,还向我要谢媒礼。我给了她一两半银子还不够,她说信不过我,怕我娶了陈三嫂子之后后悔。非要我把我家地契押给了她。” “我说陈大嫂子,如今这门亲是不成的,你还是快些将我家地契还给我。我就那一亩上等的田地,你要是不还我,我可就断了生路了!” “我......我可没拿你家地契,你别血口喷人!”朱氏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这癞子说的话谁能信得过?我娘说了没拿就是没拿!” “真的还是假的啊?”众人也是非常不信。 “我怎么会冤枉她?就是她拿了我的地契!”赵赖子急得直跺脚。 “就在八天前的晚上,她约我去陈家的茅厕,我就在那儿把地契交给她的。不信你们去她家搜搜看。” “既然你们各执一词,不如去报官吧,让官府来调查清楚。”村长站出来说道。 村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显然是朱氏和赵癞子联手设局,想要坑害柳氏。 现在瞧来,大概是利益没分配好,这两人开始狗咬狗了。 “好!” “不行!” 赵癞子和朱氏异口同声地喊道。 朱氏忙说:“就别报官了,这点小事闹到官府去,对咱村影响多不好呀!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赵癞子自己不小心把地契弄丢了,我愿意帮他找找看。” 她拼命地向赵癞子使眼色,还搓了搓手指头。 赵癞子心领神会,知道朱氏这是在暗示他好处,稍加思索后便点头应允了。 村长见状,沉思片刻后说道:“也罢,既然你们愿意自行解决,那就不必要闹到官府那了。不过,若是你们解决不了,该报官还是得报官。”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报官是绝对不可能报官的,要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他这个村长的脸面往哪放。 朱氏连连点头,说道:“一定一定,我们会尽快解决的。” 田家。 “桂花,是你告诉四丫的?” “对啊,娘,咋了?” “四丫才多大姑娘,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她知晓。” “娘,瞧你说的,你看看四丫多厉害,这不给她娘报仇了?那性格,我可喜欢了。” 原本她也以为是赵癞子吃错药了,没想到最后却看到陈宛白手持一把柴刀对着赵癞子的脖子比划。 而赵癞子则被吓得战战兢兢,两腿直抖,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再加上赵癞子脖子上那道显眼的血痕,她顿时就猜到了些什么。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她,马上拉着陈宛白询问,陈宛白十分淡定地告诉她,昨晚陈宛白竟然提着柴刀去找赵癞子算账了。 “唉……你这丫头,难道你忘记了你被休地原因了吗?四丫没有爹,本就不好找婆家,如此一来,以后说亲就更难咯!” “娘~~”田桂花挽着钱老婆子的胳膊撒娇来。 “唉......你就是来讨债的啊。” 钱老婆子无奈地叹息一声,她心里清楚,闺女的性格一向如此。如今都到了这般年纪,想改怕是难了。 她开始在心里暗自盘算,看哪家有不错的后生,好让闺女再嫁能嫁到一个好人家去。 虽然儿子儿媳没说什么,但等她百年之后,闺女再住在家里,恐怕就不太妥当。 而且这次闺女算是得罪赵赖子了,得带她去娘家避几天。 第16章 中元节 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 一辆牛车慢悠悠地前行着,车上装满了猎物,其中还有一头硕大的野猪。在靠前的位置,放着几个背篓,上面盖着野草,让人难以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着摇摇晃晃间,牛车驶入了遥江镇。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陈宛白注意到有几个摊位在卖香烛纸钱。 她有些好奇,转头问万朝贵:“万叔叔,是不是快到中元节了呀?” 万朝贵点点头:“是啊,明天就是中元节了。前两日下雨,我们没来镇上。今日里我也是要买些回去祭祖的。” 陈宛白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便宜爹,料想陈家肯定舍不得花钱给他烧纸。她打定主意,待会儿也买一些,明日去给便宜爹烧点。 正当她陷入遐想时,牛车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冯记食铺门口。 “万大哥,今日收获颇丰啊!”小耗子远远地就看到了万朝贵牛车上的野猪,牛车一停,他便兴奋地喊了起来。 万朝贵笑呵呵地跳下了牛车,和小耗子寒暄了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说,拉着牛车朝后院走去。 街角处,陈元修目光紧盯着跟随牛车拐进一旁巷子的陈宛白,觉得十分眼熟。但是等他想要看仔细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巷子,消失在视线中,又让他觉得不敢确定了。 今日,周老婆子给了陈大松一些银钱,交待他到镇上买些香烛纸钱。 陈大松想着顺便带上陈元修,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一些活儿干。 一头野猪大约两百斤,竟然卖得了十两银子。 陈宛白望着自己手中为数不多的几钱银子,心中涌起一片凄凉。 看来她还是得好好学习一下打猎,不然的话,要到何时才能赚到那么多的银子啊。 离开了食铺,万朝贵赶着牛车,陈宛白坐在车上,一同朝着寿材铺的方向走去。 中元节的前夕,镇上的寿材铺格外繁忙。 老远就看见了店铺外,不少人进进出出,颇为热闹。 这是一家占据了两间门面的店铺。 一侧的门面,门板拆下了一半,露出了里面一排排黑漆漆的棺材。阳光透过门板的缝隙,洒在棺材上,显得没有那么的阴森。 另一侧的门面则完全敞开了,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活、香烛和纸钱。 纸活的种类繁多,有纸扎的房屋、车马、仆人等,它们栩栩如生。 香烛整齐地码放在货架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吸引着过往的行人。 纸钱则堆叠得整整齐齐,金黄一片,给人一种富贵的感觉。 店铺内,小伙计们忙碌地穿梭在货架和客人之间。 他们或帮客人挑选合适的纸活,或解释各种香烛的用途,或熟练地包扎着客人选购的商品。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为每一位客人提供着周到的服务。 万朝贵和陈宛白老远的就下了牛车,将牛车拴在了街边的树上,步行到了寿材铺子。 等陈宛白回到家时,朱氏正倚在院门上嗑着瓜子。 “哟,四丫回来了?” 陈宛白见她挡在院门前,眉头微皱,有些不太高兴。 “大伯娘可晓得什么人喜欢倚门?” 朱氏怎会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顿时有些恼怒。 她本想张嘴骂陈宛白几句,可又想起赵癞子说过这疯丫头拿着柴刀砍他的事,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有些忌惮。 自古以来,家训中就有教导晚辈“站不倚门,话不高声”的规矩。 且还有云“倚门卖笑”一说,说的是妓女或歌女的生活,意指她们靠在门边以卖笑为生。 看着天色还早,朱氏决定还是去村里转几圈,找几个妇人唠唠嗑会更有意思。 瓜子一收,腰身一扭,抬脚便迈出了院子。 等朱氏离开了院门,陈宛白这才进门。 “你竟然买这么多香烛纸钱?” 朱氏仗着自己个头高,伸手拿开了盖在背篓最上面的树叶。 当她看到里面还有金钱纸和香烛时,不禁惊讶道:“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要知道,普通人家最多就是买些粗糙的黄纸钱,更有那家中没钱的人家,直接就是烧一些树叶、稻草来替代。 “怎么?大伯娘也想要?等你死了,我就给你烧。不知大伯娘何时需要?” 陈宛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朱氏,吓得朱氏以为陈宛白即刻就要送她下去,吓得撒腿就跑。 朱氏跑了没几步路,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此时,陈宛白已经进了院子,看不见身影。 她心里有些懊悔,自己堂堂一个大人,居然还害怕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这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朱氏站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这四丫到底是哪里来的银钱?难道是柳氏给的? 那该死的柳氏,之前还口口声声说陈大安没给她钱,哭天抢地的,敢情都是在骗人啊。 朱氏越想越气,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看柳氏把钱都藏在哪了。这可是老陈家的银钱,就该自己几个儿子们花,怎么能给那些赔钱货和外人花呢。 一想到陈大安留下的大笔银钱就要归自己了,朱氏的脸上立刻乐开了花,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 次日,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笼罩着,透不过一丝阳光,让人感到格外压抑。 今日是中元节,陈家的男人并未像往常那般去地里劳作。按照惯例,他们需前往祖坟祭拜先祖。 由于祭祀的传统规定,只有男人可以前往祖坟,而女人是不被允许去祖坟的,除非死了。 天刚拂晓,周老婆子就忙碌了起来。她一直骂骂咧咧地张罗起祭祖的诸项事宜。 自陈宛白发疯后,柳氏几乎不做事了。丁氏又得保胎,不能干重活。周老婆子的脾气那是越发的大起来了,她对朱氏更是横竖看不顺眼,越来越嫌弃。 待到所有物品准备齐全,除了尚且年幼的陈宝宇,陈家所有男子便提着装满祭品的竹篮、扛着锄头,朝祖坟的方向出发了。 听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陈宛白转头望向坐在床上、神情萎靡、眼神空洞的柳氏。 她开口说道:“娘,他们都去祭祖了。” 柳氏仿若未闻,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肯定不会去祭拜爹的。没人去祭拜爹,他一个人在下面会不会孤单?” 直到这时,柳氏才回过神来,又无奈地叹气道:“我们怎么去呢?” 第17章 朱氏做贼 陈宛白走向屋子的角落,拿出背篓,掀开上面的树叶,香烛纸钱赫然出现在眼前。 看着这一背篓的东西,柳氏惊讶不已。 她本来想问问闺女哪里来的银钱,转念一想,闺女这段时间每日都去山里采菌子,隔上几日就会拿到镇上换些银钱。 昨日闺女还给自己带回了几个包子,想来就是昨日去镇上买的。 “还是你想得周全。” 柳氏感叹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暗叹闺女长大了。 于是,两人背起背篓,出门朝埋葬陈大安的地方去了。 两人一路前行,来到了一块荒地。村里那些没有被葬入祖坟的人,都是埋在此处。 这块荒地面积颇大,周围环绕着稀疏的树木,地上杂草丛生,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 放眼望去,这些坟包数量众多,有的紧密相连,有的则孤零零地矗立着。有些坟包已经年久失修,显得破败不堪;而有些则被精心打理过,周围摆放着香烛和祭品。 此时,有十来个人正在祭祀。他们有的在清理坟前的杂草,有的在摆放祭品,有的在默默跪着烧着纸钱。 陈宛白和柳氏穿梭在坟包之间,偶尔与其他人的目光交汇,彼此点头算是打招呼。 两人静静地走到陈大安的坟前。 柳氏看着眼前的坟墓,不禁潸然泪下:“大安,我们来看你了。” 陈宛白轻轻地拍了拍柳氏的肩膀,安慰道:“娘,别伤心了,爹在天有灵,会知道我们的心意的。” 说着,她将背篓中的香烛和纸钱取出来,开始祭拜。 陈家前去祭祀的男人们都已经回来了。 周老婆子突然想起,前天娘家村里的人传话,不远处的云禅寺这几日正举办庙会。 听闻张员外还特意请来了声名远扬的戏班子唱戏,这几日都能不花钱看戏。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周老婆子决定带上家里几个小的一起去。 顺便回娘家看看,她知道这日小妹妹肯定也是会去凑热闹,正好有事要和她商量。 她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陈老头,陈老头陈老头思索片刻,就同意了。 此时地里活计并不多,眼看就要秋收了,去寺庙祈求丰收保佑,以期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你既是去庙会,就把床底下那篓子鸡蛋顺便拿去卖了。” “你长没长脑子啊?回头你让老大老二谁带到镇上去卖,我这还得先去一趟娘家呢。提这么些个蛋去,还以为是我给他们带的东西呢。” 周老婆子瞪了一眼陈老头,没好气地说道。 她娘家有四个弟弟,他们一共生了十多个小子,小子又生了小子。就那几十个蛋,一人一个都不够分的。 今日不下地干活,所以周老婆子也没有张罗做午食。 在农村,平时不做活的时候,通常一天只吃两顿饭;而在干活时,为了有足够的力气干活,才会吃三顿饭。 她稍作准备,便带着大房的三个孩子陈芝芝、陈元光、陈元良就往娘家雁归村去了。 朱氏平时是一个喜爱凑热闹的,若是换作平常,她定是会一同前去。 然而今日却很是奇怪,周老婆子问她的时候,她只说自己身子不太舒服,就不去了。 周老婆子也没多想,带着三个孙子孙女就走了。 正午时分,众人都去睡午觉了。 朱氏见家中静悄悄的,再无他人,心中乐开了花。蹑手蹑脚地溜到了三房门前。 她左顾右盼,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在确认周围无人后,轻轻推开门,闪身钻进了三房的房间。 一间比猪圈还小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啥也没有。 房间内除了两张铺满稻草的木板床,上面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薄被。 还有几件破旧的衣服,孤零零地挂在墙上。 朱氏将稻草都翻了一遍。 接着,她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没有上锁的破柜子,打开一看,同样空空如也。 整个房间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连半个铜板都没有。 耗子来了都得扔下二两粮。 刚从坟地回来的陈宛白和柳氏,发现房间门是开的,里头还传出了动静。 柳氏有些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离开。陈宛白则直接拉着她退到了外面。 走到了唯一一扇窗户外面,两人默默观察着朱氏的一举一动,谁也没有说话。 “那该死的柳氏到底将银钱藏到哪里去了!” “老三肯定留下了一大笔银子!” ...... 朱氏一边四处翻找,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窗外的陈宛白听见朱氏的话,用疑惑地眼神看着柳氏,柳氏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堂屋里传来一阵声响。 朱氏闻声立刻就走出房间,恰巧与出来上茅房的丁氏撞了个正着。 朱氏看着丁氏那好奇的神情,也有些尴尬,连忙说道:“我来看看三弟妹在不在,有点事找她。” “三弟妹和四丫早上就出门了,还没回来呢。”丁氏笑了笑,说完便离开了。 朱氏有些悻然,想了想,还是出门去找村里的妇人闲聊解闷。 待朱氏走出院门,渐行渐远后。 陈宛白和柳氏才又重新进了门,两人来到房里,将房门关上。 “娘,我爹是不是留下了银子?” “或许有吧,可我向来不管这些,你爹又去的急,压根就没有告诉过我放在了哪里。” 陈宛白在房间内开始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 她的目光先从墙上扫过,挨个地方看了看,又敲了敲,试图寻找任何可能隐藏银子的地方。 接着,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地上,同样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寸地面。 就在她四处查看的时候,她的脚不小心撞到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的床脚。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异样的声音,这引起了她的警觉。她立刻蹲下身来,仔细敲了敲床脚,发现声音有些空洞。 她意识到这里头可能有玄机,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床脚的一块木板,果然,里面是中空的。 她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一会儿,终于翻出了一个小荷包。 打开小荷包,里面露出了大大小小白花花的银子,数一数,正好是二十两。 陈宛白将银子放回袋内,递给了柳氏。 “娘,你好好收起来。” “真没想到,你爹竟然藏了这么多的银子。”柳氏看着这一袋银子,感慨万分。 她内心不禁又难受起来,要是早知道有这笔钱,丈夫的丧事也不至于那么的寒酸。 第18章 周家1 周老婆子胳膊上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装了几把野菜。 领着孙子孙女们,晃晃悠悠地走进了雁归村。 每个村子的村口和村中心,都会有几个妇女坐在一起闲聊,雁归村自然也不例外。 在村口的老樟树底下,正坐着几个妇人,她们或缝衣服,或纳鞋底。 “哟,这不是翠娥吗?也是来看戏的?”其中一位年纪与周老婆子相当的老婆子呼喊道。 翠娥正是周老婆子的名字。 “秋香,你咋不在家带曾孙?”周老婆子冲着那老婆子问道。 秋香是周老婆子娘家隔壁的邻居,周老婆子还没出嫁的时候,秋香便嫁了过来。 因着是邻居,靠的近,她和周老婆子两人关系还算要好。 “有啥看的,我都一把年纪了,有他奶看着就行了。”秋香满脸笑容地说道,随后又询问道,“你带着你孙子孙女来,也是打算去云禅寺看戏的吧?” “可不是嘛,我这几个调皮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听说有戏可以看,一个个都闹着要来,我实在没办法,就领着他们来了。” “别说小孩子了,我也喜欢。听说这次的戏班子名头可不小,唱得可好了。等吃了午食咱们一起去呗。” “我等我妹来了再看,也说不好啥时候出发。” 周老婆子可不想和秋香一起去,她是有要紧事的,并不想让秋香知道。 寒暄几句过后,周老婆子就带着孙子孙女们走了。 几个妇人见人已走远,又再度围拢到了一起儿。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妇人,一边用手指着周老婆子离开的方向,一边满脸好奇地向身旁的秋香问道:“秋香,那是周江家的大姐吧?” “那周翠娥的几个孙子孙女咋不会叫人呢?真是没教养。” “还有,你们瞧那周翠娥,赶着饭点回娘家,就挎着一个小篮子,还真是好意思啊。” “可不是可不是,我刚刚还抻着脖子瞅了一眼,里头就几根野菜。” “不是吧,这个时节的野菜老得牛都不吃,她居然好意思拿到娘家来?” “哈哈哈......那马氏怕是得气个半死。” 妇人嘴里的马氏,乃是周老婆子大弟弟的媳妇。 周家四兄弟在其父母过世后便分了家,此刻周老婆子前往的正是大弟弟周江的家。 “兰花,咋就你一人?家里其他人呢?” 周老婆子发现周江家静悄悄的,并不像往日那般喧闹,而且只看到周江媳妇马氏在院子里刷洗着草鞋。 “都去山上了,前日老四家在山里猎获了一头野猪,卖了许多银钱。现今每日大家都一窝蜂地往山上跑,也想着能猎到一头野猪呢。” “小的也去了?” “几个小的河里摸鱼去了。” “你几个儿媳妇呢?怎么都没见着人?让你一个人在这刷鞋。” “都下地去了,地里的草要拔。小三媳妇的闺女在屋里睡觉,让我在家看着点。” “哦,这都快到饭点了,咋还不回来呢?” 马氏着实是不想搭理这个大姑子,可大姑子还不停地追问个没完没了。 她满脸不耐烦地说道:“啥家庭啊,还吃午食?现在地里又没啥活干,一天两顿就行了。” 周老婆子也听出了弟媳妇的不高兴,她推了推陈元良。 陈元良即刻就领会了奶奶的意思,连忙对着马氏喊道:“舅婆,我还没吃朝食呢,扫完墓就赶过来了。” 反正他是小孩子,说这些也没啥,难道马氏还能好意思不给孩子吃东西。 “你这孩子可真懒,早上早些起来不就吃上朝食了。”马氏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嘲笑起来。 前日,周河媳妇刘氏,托人带话让五个大姑子小姑子回娘家这边看戏。 她听说后气得不得了,这刘氏向来和她不对付,刘氏自己佯装好人邀请大姑子小姑子前来,可实际上来的却都是她家。 而且五个大姑子小姑子,都是小气的,就没有一个是大方人。 来便来了,必定还要拖家带口,且不说吃饭,光喝水就得烧掉不少柴禾。 故而,今日一大早,马氏就将家里的人全部支使了出去。 那些小辈若是在家里,几个姑姑指示他们,就不好拒绝。而她就不一样了,只装做听不懂,或是没听见就行了。 周老婆子将带来的篮子搁进了灶房,对着马氏说道:“兰花,我给你们带了些野菜来,就放在桌上了。” “用不着,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吧。家里不缺那些,菜地里的菜多得都吃不完。”马氏没好气地回道。 周老婆子一进院子,她就瞥见那一篮子墨绿色的野菜,那可真是老得不能再老了。 就算丢进猪栏里,猪怕是都懒得拱一下。 周老婆子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就忽然听到里屋传来了小孩子响亮而又急促的哭声。 马氏迅速放下手里的草鞋,在一旁的木盆里洗了一下手。洗完后,站起身来,将手往大腿两边的衣裙上随意擦了擦,接着甩手走进了里屋。 自始至终,马氏都没有朝周老婆子等人看一眼。 “奶,舅婆这是不喜欢我们过来。”陈芝芝在一旁小声地说道。 “可不是,来了许久,连口水都没得喝。”陈元光附和道。 “奶,你不是说叫我们来舅公家吃东西吗?我现在好饿!”陈元良十分不高兴地说道。 “行了,你们舅婆忙着呢。我们不用客气,这儿就是我们自己家。”周老婆子边说边带着几人进了灶房。 哪里想到,他们找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一点吃食。 屋里的马氏满脸尽是嘲讽之色,她早就知道周老婆子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连盐钵子都藏起来了。 “奶,舅婆这是故意把东西藏起来了。”陈芝芝愤愤地说道。 周老婆子哪会不晓得呢,可当下也无计可施,马氏躲在房间里就是不出来。 无奈之下,周老婆子吩咐道:“元光,你去提一桶水来。大丫,你去烧火,我们先烧点水喝吧。” 几人一路走来,本就一口水都没喝,此时此刻都觉得口渴d的厉害。 陈元光和陈芝芝也只能乖乖听从周老婆子的吩咐。 第19章 周家2 三人总算烧好了水,陈芝芝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水,一边吹着一边对着周老婆子好奇地询问道。 “奶,为啥我们不去其他几个舅公家里呢?” 周老婆子以往每次回娘家,都是直接到周江家里来的。而且每次过来,都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还是第一次,连口水都没能喝上。 她轻轻吹了吹碗中升腾的热气,抿了一小口,缓缓放下碗后,正打算说自己也不知道。 就瞧见院子里又呼啦啦地进来了一大群人。 “大哥,大嫂,你们在家吗?” 来的是周红娥和周青娥,两姐妹嫁到了一个村庄上。 两人也带着几个孙子孙女,总共加起来将近十人。 “大妹,二妹,你们来了。”周老婆子放下碗,走到小院之中。 “姨奶奶好!”一大群小辈对着周老婆子齐声喊道。 “大哥大嫂呢?”周红娥问道。 “你们大哥不在家,去山里了。你们大嫂在房间里,也不知道这会儿在干什么。”周老婆子言辞含糊,似是而非。 “你们吃过没?这一路过来都累了吧,快来坐下,喝口水歇一歇。”她极其热情地对众人说道,而后扭头朝灶房里喊道,“大丫,你们赶快端些水出来给你们姨奶奶和表兄妹们喝。” 陈芝芝三人虽心有不愿,但周老婆子既已吩咐,他们也不敢违背。 于是,三人一脸不悦地将方才烧好还没来得及喝上几口的水端了出去。 “这是你们姨奶奶,你们都不记得了吗?”周老婆子催促道。 “姨奶奶好。”陈芝芝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嗐,这几个孩子一路走来都累坏了,才刚烧好水,打算歇一歇,你们就来了。”周老婆子望着两个妹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奈,解释着陈芝芝三人为何满脸不高兴。 “啥?这水都是你们烧的?”周青娥眼睛一瞪,不可置信道。 “对啊,大嫂呢?”周红娥眉头紧紧皱起,一脸的不高兴。 “我们来的时候,她正在院里刷鞋,我才和她聊了几句,她就进屋了。”周老婆子指着院子里的草鞋和木盆,语气中夹带着些许失落。 “这个马兰花,以前就对我们不甚喜欢,没想到现在竟然这般看不起我们。”周红娥性子不大好,立刻就要进屋去找马氏理论。 “哎,许是在屋里有什么事呢。我们喝了水不如就去老二家吧,反正是小琴喊我们来看戏的。”周老婆子拉住周红娥,轻声劝道。 “不行,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这些大姑子小姑子都来了,她竟不出来见上一面?” “就是,大姐,你可真是太好说话了。我们非得先问问大嫂这是为何,再去找二嫂。” 周红娥周青娥两姐妹十分的气愤,都要进屋去找马氏的麻烦。 “哟,大姐、二姐、三姐,你们都来了。” “细娥来了。” 周老婆子听见院外传来的声音,转头便瞧见小妹周细娥从牛车上下来。 只见站在她身边的只有小儿子洪水田和小女儿洪瑶瑶,并没有见到她大儿子洪水牛。 “小妹,水牛呢?” 今日周老婆子来,就是为了这洪水牛和陈芝芝的亲事,可如今没见着这洪水牛,这亲事可就没那么顺当了。 “水牛不得假,王公子对他极为器重呢,这走到哪里都不能少了他。”周细娥满脸笑意地说道,一只手还轻轻扶了扶发间的银簪子。 抬手间,又露出了手腕上粗实的银手镯。 周细娥和周老婆子的大女儿年岁相同,因其年岁较小,家中的兄弟姐妹们皆年长许多,且她又是爹娘的老来得女,故而自小就格外受宠,过得甚是顺遂如意。 她嫁得也非常好,所嫁之人乃是竹海村的洪篾匠家。 这竹海村遍地都是竹子,家家户户基本都是篾匠,方圆百里的篾具几乎都出自于这个村子。竹海村的家家户户家境都颇为不错。 周细娥的大儿子洪水牛,更是不得了。 他在镇上王员外家的公子身边当小厮,这可是一份极为体面的差事。 “怎么你们都在院子里站着,大哥大嫂呢?”周细娥随口问了一句。 周红娥和周青娥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了周细娥,周细娥听后,轻哼了一声。 她想到自己还在娘家的时候,马氏就经常嫌弃她在家白吃白喝不做事。 可自己的爹娘和哥哥姐姐们都没要求自己干活,她马氏一个外人竟然还敢说她。 “水田,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堂屋里去。” 洪水田转身又到牛车上拎了几个竹篓下来,搁进了堂屋的地上。 “行了,我们走吧,大嫂这是担心我们来吃饭了。” 此刻的马氏,原本正在轻晃着小孙女哄她睡觉。 听见院里的动静,料想是来了许多人,也无暇顾及小孙女有没有睡熟,将其放在床上就出去了。 一大群人纷纷快步走出了院外,恰巧此时,马氏从屋内匆匆走了出来。 于是,他们都认为是自己打算离开了,这马氏才肯出来,每个人的心里都着实有些不痛快。 “大嫂,就不烦劳你送了。”周细娥斜眼看着马氏,满脸不屑的神情。 “你们咋就这么快走了呢?”马氏问道。 “不走,留下来难道还有饭吃不成?”周红娥没好气地嘟囔道。 马氏又解释了一番最近一天两顿的事情。 一群人根本不听,全部往周河家走去。 望着那一大群人的背影,马氏也感觉甚是奇怪。 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不然大姑子和小姑子来了也不会另外单独做一顿午食的。 毕竟他们人数太多了,吃一顿就得耗费不少的粮食。 周河家,周河的媳妇刘氏眼瞅着三个姑子带着一大群人朝这边走来,她的眼皮不由自主地猛地一跳。 “大姐,二妹、三妹、小妹,你们来啦?”她虽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表面上还是欢欢喜喜地迎上前去。 “小琴,你不是托人传话让我们来看戏嘛。我原是没空的,这些个孩子非闹着要来。”周老婆子拉着刘氏的手,笑吟吟地说道。 “大姐你可真是,哪里就那么忙,也不常回娘家看看。”刘氏面露微笑,嗔怪地说道。 “二嫂,我们可不敢回娘家啊,没得被嫌弃是来吃饭的。”周细娥出声说道。 “好了,别再说了。”周老婆子出声制止道。 “你们还没吃呢?我见你们一起过来,还以为你们在大哥家里都吃过来了来的。”刘氏一脸惊讶。 她又急忙说道:“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 紧接着便高声呼喊起三个儿媳,转眼间就一副要去下厨做饭的架势。 “二嫂别忙活啦,这都啥时辰了呀,我们还是尽快去云禅寺吧。这走过去还得不少时间呢,再吃完饭去,天黑前可就赶不回家了。”周细娥制止了刘氏的动作。 “说得也是,那我们到了那边再买些吃食吧。那里可有不少卖吃食的小摊,听说味道还不错呢。” 第20章 庙会 待到了云禅寺,周老婆子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远离了众人,她一把拉住了周细娥。 “小妹,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啥事儿啊?大姐你说。” 周细娥和周老婆子的关系算不上好,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周老婆子已经嫁人了。 她自小是由二姐周红娥和三姐周青娥带大的,又跟四姐周香娥年岁相差不大,故而与她们的关系更为亲密一些。 周香娥嫁到了翠微镇去了,离得颇远,连每年初二都不一定能回来。 “你家水牛相看人家没有?” 听到周老婆子问出的这个问题,周细娥还以为周老婆子是担忧大儿子年纪大了还未说亲。 “还不急呢,大牛如今在王公子面前正得脸,还没功夫成亲。” “既是还没说人家,那你瞧瞧我家大丫怎么样?咱们亲上加亲多好。” “他们可差了一辈呢!” 周细娥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反感,显然对周老婆子的提议极为不乐意。 她在心中暗自抱怨,这大姐家的大孙女她再了解不过了,那孩子平日里好吃懒做,根本不会干活,脾气还大。 即便是那二孙女,她或许还会考虑考虑,可对于这大孙女,她是半点都无法接受,绝无可能同意这门亲事的。 “辈分又如何,年岁相差无几。我觉着就挺不错,要不先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说不定孩子们会同意呢。” 周细娥纵然心中千万般不情愿,但表面上又不好直接回绝周老婆子。 “大姐说的也是,这亲事还得孩子们自己欢喜。只是我家水牛一直不得空,等哪日水牛休假,我再带去你家里坐坐。” 周细娥见陈芝芝身材前凸后翘,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便担忧儿子经受不住这般诱惑。 “好好好,那我就在家中等你们。” 周细娥这般也不过是想要敷衍周老婆子罢了,她断然是不会让大儿子娶陈芝芝那个懒姑娘。 其实她早就盘算好了,意欲让大儿子与王府中一个负责采买管事的闺女结亲。 要知道,这采买油水可多了,而且听闻那管事在府里也是十分地出色,到时候还能拉拔大儿子一把。 见周细娥应下,周老婆子心中欣喜。 落后几步,拉着陈芝芝将此事告诉了她。 陈芝芝听到了周老婆子的话,心里觉得有些不高兴。她认为表叔大自己一辈,再有就是表叔是给别人当下人的,她不喜欢。 她想当大户人家的夫人。 村里的陈兰草就是被她爹娘卖到了刘府,而后被刘老爷看中,做了刘老爷的第十五房小妾。 初二的时候,陈兰草回娘家,陈芝芝见过她一面。 只见她身着厚实的细布棉衣,那料子一看就极好。头上还戴了不少珠钗,瞧着金钗玉钏,显得十分富贵。 陈兰草看见了陈芝芝,还送了她两朵头花。 满心欢喜的陈芝芝将头花拿回家,心里美滋滋的,正想着初五去赶集的时候戴上。就被朱氏看见了,直接抢走了。 带着点怒气的陈芝芝,不想再跟在周老婆子身后了。 特别是当她看见周细娥那副带着打量和嫌弃的眼神时,就感觉浑身上下都极为不舒服。 “奶,我去逛逛。”陈芝芝也向着周老婆子伸出手。 刚才陈元光和陈元良就在周老婆子手里讨要到了几个铜板,她也想要。 “你莫要走远了。”周老婆子说着肉疼地摸出了两个铜板给陈芝芝。 陈芝芝接过铜板,就迅速跑远了。 “我们几个老婆子去看戏吧,让孩子们自己玩去。” 四姐妹来到了戏台子处。 “这戏唱得可真好,和往年的不一样。” “那是自然,这戏班子可是那张员外从京城请来的。” “小妹,你咋知道的?” “那张员外家的公子和王家的公子两人交好,这事是水牛告诉我的。” “还是你家水牛厉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我家那大孙子也还没找到活计......” “二姐,你家的大孙子可识字?我家水牛那是自小就念书的,在书院里给王公子看上。” “不识字就不能当小厮了吗?” “那是自然,要不然这主家喊你去买些东西,给你一张清单你都不晓得买啥。” 离开周老婆子几人的陈芝芝,心中思索着事情。自己认识的人不多,只晓得陈大妞。 可她总不能也嫁给刘老爷做小妾,这刘老爷年岁可比她爹还大上许多。 想着事情的陈芝芝没留意到人群,猛然间就被撞倒在地。 “姑娘,你没事吧?” 原本想要张口骂人的陈芝芝,就听见一声温润好悦耳的男子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有些慌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抬眸望去,只见一位风神俊朗的男子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男子的眼眸犹如深邃的湖泊,让人不禁沉醉其中。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仿佛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和煦。 陈芝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事。 男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姑娘若是无大碍,在下便放心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留下陈芝芝和她那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 陈芝芝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心想,唯有如此温文尔雅的男子才堪与自己相配,她若要嫁人,也得嫁给这般的男子。 已经走远的男子朝着身边的小厮说道:“立秋,你下次断不可如此莽撞了。” 立秋低下头,嘴里嘟囔着:“二少爷,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罢了,哪里需要你亲自去问。” “立秋,从明日起,就不必再跟着我了,换立夏来吧。” “二少爷,我错了。”立秋当即就要原地跪下去认错。 “快滚!”男子简直被气得半死,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进了寺庙。 “二哥,你怎么才来?” “小风,不过是看个戏而已,哪里就非要喊我过来。” “这次可不一样,那个戏班子里有一个角儿,你看了肯定会喜欢的。” “那我倒确实得好好看看了。” 第21章 陈芝芝的心思 不多时,又有几个年轻男子缓缓走来,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这几人个个皆是衣着华美,那模样,真可谓是风流倜傥,引人注目。 为首穿着紫衣的男子率先开口,大声呼喊道:“轩辕风,你不是说不来吗?” 轩辕风听到这声呼喊,转头看向为首的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冲着王礼宝哼了一句:“王礼宝,你管我来不来。” 此时,王礼宝身后的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走上前来。他的目光落在了轩辕雨身上,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 他施了一礼,轻声说道:“二公子也来了,怎不曾提前告知?” 轩辕雨微微点头,微笑着说道:“张公子无需多礼。” “轩辕风,你二哥怎么来了?”王礼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你怕我二哥?”轩辕风挑了挑眉,反问道。 “不怕不怕。”王礼宝赶紧摆手,心里却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在府城的逸云馆,他和好友一道去看看俊美的小倌。 未曾想却在那里目睹一个惨死的小倌被人从房间里抬出来,身上盖着一块布,仍能清晰看见那小倌手脚青紫。 就在关门的一刹那,他瞥见屋内满脸阴郁的轩辕雨。 那时,他才晓得,表面上风光霁月的轩辕家二公子,竟然好男风。 事后,他有意无意地探听,才知道,原来轩辕雨不但好男风,还热衷于折磨人。 如今一见到轩辕雨,他便有些心生胆怯,唯恐自己被其相中。 毕竟,轩辕府在整个南阳府,地位可比那知府老爷还要高一些。 转念一想,轩辕雨并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事情,还是不要太过紧张,免得反被察觉。 想开之后,王礼宝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轩辕风,你可知张浩的爹给佛祖塑金身耗费了多少银子?” “不知。” “据说花了一千两呢。” “这很多吗?” “可云禅寺的佛像并不大呀。”王礼宝说道,“我要去看看那些秃驴到底骗了张世伯多少银子。” “管好你的嘴!”张浩上前捂住了王礼宝的嘴。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大雄宝殿而去。 拐角处的陈芝芝恰好见到了那群人中就有刚才在路上撞倒自己的男子。 以及一群公子身后跟着的小厮奴仆当中的洪水牛。 心头一动,计上心来,她决定要牢牢把握住这次时机。 她转身出了寺庙,走到寺庙外的摊子前,用仅有的两文钱买了一个寻常的头花。 继而去到河边,将自身仔细的梳洗了一番。 凝视着河面上的自己,相貌着实不够出众,不禁有些泄气。 低头看见了自己丰腴的身材,又觉得自己也是有优势的。 于是乎,她将衣服又使劲裹紧了一些,紧紧地缠住自己的身躯,将曼妙曲线展露无遗。 如此这般,方觉得妥帖,朝着寺庙再度奔去。 此刻的陈芝芝,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大雄宝殿内,诸位公子少爷们都已经看完了佛像,皆觉得并无甚稀奇之处。 继而张浩主动提议做东,邀请众人前往镇上的酒楼里去吃暮食。 随后,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大雄宝殿。 “哎呀……”突然,一声女子痛苦的惊叫传来。 众人闻得声响,纷纷驻足停留。 走在最前头的王礼宝这才看见,自己撞到了一位姑娘。 只见那姑娘身形倏地一晃,一个趔趄,险些扑倒于地。 王礼宝急忙伸手想要扶住她,却还是晚了一步。 “你没长眼睛啊!”王礼宝旁边的一位绿衣男子见状,立刻上前大声斥责道。 然后又转身,拍讨好地拍了拍王礼宝的衣摆,谄媚地问道:“王公子,你没事吧?那个村姑可撞疼你了?” “马三,你怎么说话的呢!怎可如此无礼。”王礼宝不赞同地说道。 王礼宝离得最近,适才那姑娘,虽容貌并不出众,可他看得仔细,那姑娘胸前的波涛,着实不凡。 众人见王礼宝今日竟然如此好相与,愈发感到好奇,纷纷朝着摔倒在地的姑娘看去。 这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一身麻布衣裙,看着很是贫寒。 她的长相一般,一双大眼睛倒是楚楚动人,此刻正充满了痛苦与惊愕。 她的头发简单地束起,几缕发丝随风飘动,更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 最惹人注目的是她的身材,横卧在地,身形一览无遗。 “大丫?”洪水牛本是上前来看王公子是否有需求,便见到了躺在地上的陈芝芝,疑惑出声。 “小吉,你认得她?”王礼宝问道。 小吉是王礼宝给洪水牛的名字,他身边的小厮全部换了名字,按照富贵吉利的叫着。 “回大少爷,这是我大姨家的孙女。” 陈芝芝此时看了看表叔洪水牛,虽然长得比王公子都还好看一些。 但是,这王公子可是很有钱啊。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陈芝芝看见了站在人群前面的轩辕雨,面露腼腆、娇羞之态,轻声出声。 “二公子,你也认识她?”王礼宝更加好奇,原本还有点什么小心思,若是这轩辕雨与她有所瓜葛,那自己那点心思还是算了。 “不认得。” “公子,此前在街上,你将我撞倒,还曾询问我是否有事......” “哦,那是我的小厮所为。” 轩辕雨心想自己的确不认识陈芝芝,方才无非是小厮撞了她后欲逃。自己为了维持人设,所以才上前询问罢了。 此话一出,陈芝芝仅瞬息间面色羞红,这位二公子竟然丝毫不给她留颜面。又望了望王礼宝,虽长相不如这位二公子,心觉还是王公子要好一些。 此时,场面出现了一瞬的尴尬氛围。 王礼宝见陈芝芝一脸错愕伤心的模样,率先打破尴尬。 他对着洪水牛吩咐道:“小吉,既是你家亲戚,人又是我撞倒的,你就代我带她去医馆瞧瞧吧。” 他倒是想自己带去,只是此刻显然并不适,他得好好讨好一下轩辕家的两位公子。 万万不能怠慢得罪了,否则到时他爹定能将他打死。 第22章 洪水牛 须臾之间,一大群人便走光了。大雄宝殿门口旋即变得静谧了下来。 陈芝芝依旧躺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公子少爷们,洪水牛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陈芝芝。 片刻后,洪水牛先开了口:“大丫,起得来吗?” 陈芝芝这才回过神来,回答道:“表叔,我没事,就是崴了一下脚,见到那么多人,有些吓到了。” 洪水牛将陈芝芝搀扶起来。 “表叔,方才那穿紫衣的王公子,可是你伺候的那位?” “嗯,那便是我家大少爷。” 陈芝芝手不停地搅动着衣裙,声音极低地开口问道:“不知王公子今年多少岁了?可有婚配……” 洪水牛听她如此发问,不由得抬起头向她望去,只见她的脸色微微泛红,流露出一脸的羞涩之意。 他稍稍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劝说道:“大丫,大少爷那是何等身份,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怎么?表叔你这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一个乡下丫头根本配不上王公子?” “大丫,表叔没有看不起你。只是以我们这样的身份,大少爷那样的高门大户定是看不上我们的。” “我不过问问而已,倘若王公子家中已有妻妾,那我自是会打消这个念头。” “唉……大少爷如今尚未曾娶妻,待到中秋后便年满二十了。老爷和夫人早就在为他物色,多半是已经看好人家了。大丫你还是别动心思了。” 一听闻王公子尚未娶妻,陈芝芝的眼睛当即一亮。 原以为王公子已经娶妻,自己能给他当个妾也不错,没想到他竟然连妻子都没有。 这下,她的心思更加活络起来了。 本想让洪水牛帮忙介绍一下,但见他如此坚决反对,遂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便对洪水牛说道:“既已经说定人家,那我就不想了。” 洪水牛这才放下心来。再见陈芝芝已无大碍。 想着方才少爷说今日给他放假,现下陈芝芝也没事,那自己可以回家探望一下爹娘了。 “大丫,你能自己回去吗?我要回家去看下我爹娘。” 眼见着洪水牛直接就要离开,犹豫不决的陈芝芝终究是开了口:“表叔,姨奶奶也在这里,我们是一起来的。” 陈芝芝原本是不想说出来的,想到了周老婆子想让自己嫁给洪水牛。 可又想到,洪水牛回家之后,定然也会知道,还是说了算了。 “那你可知道我娘在哪?” 无奈之下,陈芝芝只得带着洪水牛去找周老婆子等人。 正在津津有味看戏的周细娥,猛然间瞧见了自家大儿子与陈芝芝竟然走在一处,顿时怒上心头。 她万万没有想到,二人竟然会在这儿相遇。 周细娥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内心认定必是陈芝芝这狐媚子勾引自家大儿子,因周老婆子本就存有那种念头。 待走近了,周老婆子几人也留意到了。 周青娥好奇地开口问道:“水牛不是没假吗?为何会在这里,还与大丫一同前来了?” 洪水牛一眼便瞧出自家亲娘的脸色不好,以为他娘是误以为他欺骗她今日不得闲。 “娘,你听我解释,我并未骗你,我今日确实是在大少爷跟前伺候的。” 接着将方才的事情逐一详细道来。 听完洪水牛解释的周细娥,脸色这才逐渐好转起来。 “既如此,那你快随我家去,你爷奶和你爹也许久未见你了,想你的紧。” “正准备家去,是大丫说你和弟妹在这儿,我便与她一同前来寻找你了。” “那你快去那边的小摊处寻你弟妹,等来了我们就家去。” 洪水牛向几位姨妈道了一声,就快速往人群方向而去。 周老婆子本想说什么,但见周细娥只扭头看戏,并不搭理她。 而且身边也还有其他两位妹妹,顿了顿,终是没好意思开口。 又想到陈芝芝刚同洪水牛一道回来,且现在脸上还带有一些不一样的神色。 遂误以为陈芝芝是对洪水牛很满意,决定等结束后再问下陈芝芝。 戏还没看完,周细娥就带着洪水牛几人匆匆离去。 见周细娥走了,周老婆子也觉今年的戏不如大家吹嘘的好看,不过如此。 喊来陈芝芝姐弟三人,甚至都不惦记吃娘家的暮食,便匆匆回家去了。 倒让马兰花十分的意外,她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应付周老婆子,没想到白准备了。 夏日里,白昼格外漫长,天会黑得要晚许多。戌时初,天空尚且还有些泛着白光。 周老婆子望了一眼走在前方,走在前头的两个孙子正手持木棍子,一路兴致勃勃地抽打路边繁茂的野草。 她拉了拉身旁的陈芝芝,刻意落后了几步。 “大丫,你觉得你表叔如何?” 陈芝芝知道奶奶这是问她对洪水牛的感觉如何。 “奶,我还是觉得表叔就如同你们一样,都是我的亲人。” 言外之意便是成亲并不合适。 然而周老婆子并不这么认为,她满脑子都是亲上加亲的念头,妹妹家条件又好,两家结亲还能帮助自家。 “你这孩子,懂什么,亲上加亲多好啊!而且你姨奶奶家条件好,以后咱们也能跟着沾光。” 陈芝芝心里早有自己的打算,她对着周老婆子说道:“奶,你说得没错,姨奶奶家确实很好。不过,您想想,如果我能嫁进大户人家,那能给家里带来的好处可就更多了。” 周老婆子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陈芝芝,问道:“大丫,可我们哪里认得那大户人家?” 谁不想把自家的孩子嫁进那大户人家,大户人家随随便便手指缝里漏出一点,都够他们花好多年的。只是他们都是乡下人,哪里认得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陈芝芝不紧不慢地回道:“表叔不就认识吗?” 接着她又将今日遇到了王公子,且王公子对她颇有好感的事情告诉了周老婆子。 周老婆子听后,先是面露喜色,而后又眉头紧蹙,说道:“大丫,这高门大户的,咱们能攀得上吗?” 陈芝芝信心满满地说:“奶,我有这个自信。我一定能得到王公子的青睐。” 周老婆子眼睛一亮,满脸贪婪地说道:“大丫啊,那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讨好王公子。等你嫁过去了,咱们家就能跟着享福咯!” “奶奶,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王公子娶我的。只要我能嫁进王家,以后我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陈芝芝心中暗自盘算着,只要能攀上王公子这棵大树,以后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第23章 去医馆 竹海村 周细娥几人回到家中,立刻就喊来闺女一起做饭。 洪水牛因没有假,遂他打算在家中用过餐后就返回王府继续当值。 饭桌之上,周细娥犹豫颇久,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水牛,日后你离你大姨奶奶家的大丫远一些。” 洪水牛一脸困惑,不明他娘此话说的是何意。 周细娥看了看儿子,担忧若不说,儿子会被那丫头勾引而去。然而不说,又恐儿子毫无防备。 一番纠结之后,还是说道:“那丫头一看就并非安分守己之人,离得远些为好。” 洪水牛听了母亲的话,心中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娘,我知道了,我会离她远点的。” 周细娥见状,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又联想到今日陈芝芝的那份心思,即刻便将白天未说出的事情对周细娥和盘托出。 周细娥听闻陈芝芝居然打起了王公子的主意,内心顿时愤愤不平,那丫头竟然瞧不上她的儿子,这着实令她气恼不已。 她可以看不上那丫头,但是不能允许那丫头看不上自己儿子。 虽颇为恼怒,然而却不能对儿子言明,只能在内心决定往后要离周老婆子远一些。 四更天时。 浑身弥漫着酒味的王礼宝方才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之下回到了王府。 下午,一群公子哥儿到了张家酒楼。 刚进包间,见到坐着的青衣竹叶青和小生兰花草。王礼宝这才恍然明悟,为何今日轩辕家两位公子会来这破落的镇子了。 尤其是那竹叶青,虽为男儿身,却生得一副女儿相,那一双桃花眼更是格外诱人勾魂。 眼波流转之际,犹如春日微风轻拂湖面,荡漾起层层涟漪。 就连王礼宝自己,一贯自认为只钟爱美人的人,都有些不由自主地被竹叶青所吸引,难以抑制对他的喜爱。 想必那轩辕雨定是为了这竹叶青才来的。 王礼宝刚刚跨进自己的小院,洪水牛立刻就上前来伺候他洗漱。 一见洪水牛竟然回来了,王礼宝不禁想起了下午见到的那身材较好的村姑。 “小吉,不是给你放假了,怎的就回来了?” “回大少爷,小的心系大少爷,知晓大少爷身边少不了小的侍奉,遂立即就回来了。” 说着,他快步上前,微弓着身子,双手恭敬地给王礼宝递上洗漱用具。 “小吉,你那外甥女可还好?” “回大少爷,她已经没事了。” “大夫怎么说?” “我瞧她并无甚大碍,便未去医馆。” “你怎能如此办事,岂不是让他人觉得你家少爷小气。” 洪水牛听了王礼宝的话,急忙跪地,惶恐地说道:“大少爷,小的知错了,实在不该自作主张,还请大少爷责罚。” 王礼宝暗自思忖着,该怎样才能再次见到那村姑一面,这般女子,自己如何能错过。 “我今日瞧着那姑娘伤得可不轻,明日,你领她到镇上的医馆看看。回头可别给你家少爷落下不好的名声。” 洪水牛闻言,心中不禁感叹大少爷真是个好人,连忙点头答应道:“好的,大少爷,我一定照办!” ...... 陈芝芝还想着该如何才能再见到那王公子一面,就听见了屋外周老婆子扯着大嗓门正同他人交谈。 “水牛,你咋来了?吃了没?” “大姨奶奶,我吃过了,今日是来接大丫去镇上。” “啥?接大丫去镇上作甚?” “昨日我家大少爷不小心把大丫撞倒了,当时我和大丫觉得没啥事,就没去看大夫。我昨晚回府后,被我家大少爷狠狠骂了一顿,吩咐我今天必须带大丫去镇上的医馆看看,这样才能放心。”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喜出望外,看样子大丫没有欺骗自己,那王公子确实对她存有好感。 她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你家公子可真是太好了,不过就是稍微摔了那么一下,我们乡下人向来都是皮糙肉厚的,哪用得着去医馆看呀。” “我们大少爷特意嘱咐过,务必带大丫去瞧瞧。万一有啥状况,也能及早进行医治。” 屋内的陈芝芝听到这里,心中亦是欢喜。她原本还在为如何与王公子相见而烦恼,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又听见周老婆子回绝,她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便迫不及待地朝门外走去,想要和水牛一同前往镇上。 洪水牛看到陈芝芝出来,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陈芝芝略带羞赧之色地对着洪水牛说道:“那就麻烦表叔了。” 洪水牛连忙摆手,说道:“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大少爷交代的。” 他接着转头面向周老婆子说道:“大姨,那我这就带大丫走了。” 周老婆子连忙点头,应道:“好好好,快去吧。” 接着,陈芝芝和水牛一起踏上了去镇上医馆的路。 一路上,陈芝芝的心情都格外兴奋,她期待着与王公子的再次相遇。 医馆坐落在镇子的中心位置,周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医馆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古朴的牌匾,上面刻着“仁心医馆”四个大字。走进医馆,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一位老大夫给陈芝芝看了一下脚,并未有事,于是就嘱咐几句,让她不要太过劳累,注意休息,便打发他们走了。 出了医馆,陈芝芝始终都未见到王公子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焦急。 她忍不住向洪水牛询问道:“王公子在哪里呢?” 洪水牛回答道:“我们大少爷忙得很呢。” 陈芝芝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落,但她还是勉强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原以为今日能够见到王公子,岂料真的仅是带她来看一下大夫。 “那我便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表叔,我难得来一趟镇上,还想再去逛逛,你先回去吧。” “真的不用吗?”洪水牛略有迟疑。 “嗯嗯,我想去买一些女孩子的东西,表叔你跟着也不太方便。” 听闻这话,洪水牛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便与她辞别了。 陈芝芝就这样悠然地在街上走着,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王礼宝的身影。 突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第24章 再见王礼宝 或许是她对王礼宝的念想被上天听到了,她果真在大街之上见到了王礼宝。 然后,陈芝芝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王礼宝身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王礼宝身着一袭华丽的长衫,身姿挺拔,气质出众。 她加快了脚步,向王公子走去。 王礼宝似乎也是才注意到了陈芝芝一般,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喜。 实则他老早就在酒楼的窗户口,看见了陈芝芝从医馆出来。等她和洪水牛分开,他才下楼,站在街上假装偶遇。 陈芝芝走到王礼宝面前,有些羞涩地说道:“王公子,真巧,在这里遇见你。”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 王礼宝微笑着回答:“是啊,小丫头,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陈芝芝身上,带着深深的关切。 陈芝芝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红晕,她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心中却像有只小鹿在乱撞。 “王公子,我叫陈芝芝。”她轻声细语地说道,目光中透着一丝羞涩。 “芝芝姑娘,不知你的脚伤势如何了?” “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无碍。还需感谢王公子特意吩咐我表叔带我去看大夫。” “那就好,此事因我而起,幸而无碍,不然的话,我恐难以心安啊。”王礼宝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宝接着说道:“实在抱歉,让你受惊了。为表歉意,我想带你去买些东西以作赔礼,你意下如何?” 陈芝芝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王公子,这只是个小意外,不必如此费心。” 王礼宝坚持道:“这怎行,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还是让我为姑娘尽一份心意吧。” 他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想借此机会,能与姑娘多相处一些时光。” 陈芝芝听了,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低头轻声说道:“既然王公子如此盛情,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王礼宝就带着她来到了一家成衣铺子。 掌柜远远地就望见王礼宝二人朝这边走来,赶忙迎上前来,躬身施礼,满脸堆笑地说道: “大少爷,您来了。需要点什么?” 这家成衣铺子,正是王家的产业。 掌柜偷瞄了一眼王礼宝身旁的女子,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大少爷怎会带长相如此普通的女子前来。” 然而,他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地弓着身子,等待着王礼宝的吩咐。 “刘叔,我带这位姑娘来挑几件衣裳。” 刘掌柜朝着王礼宝做了个请的手势:“好的,大少爷,您楼上请。” 边说边引着他们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王礼宝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芝芝姑娘,你先上去等我,我还有事情要和刘掌柜商量一二。” “王公子请便。” 刘掌柜立刻很有眼色的招呼来女伙计,引着陈芝芝进了二楼的一间房内。 房内布置得典雅别致,陈芝芝缓缓落座,女伙计赶忙为她奉上了热茶点心。 尚未等陈芝芝开始端详房内的布置,王礼宝便推开门,踏入房间。 陈芝芝听到声响,仓促转过头来。 王礼宝走到陈芝芝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让你久等了。” 陈芝芝摇了摇头说:“我也才刚坐下,你就回来了。” 两人才说几句话,房门被敲响了。 刘掌柜打头,领着一群伙计有条不紊地迈入房间,他们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 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件件漂亮的衣裙。 陈芝芝的目光被这些美丽的衣裙吸引住了,但她仍旧按捺住了站起来想仔细摸一摸的冲动。 刘掌柜笑容满面地说道:“姑娘,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的最新款式,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陈芝芝望向王礼宝,面露羞赧之色。 王礼宝轻声对陈芝芝说:“喜欢就试试吧。” 那女伙计立刻就引着陈芝芝进了里间换衣服。 刘掌柜摆摆手,一群伙计立刻就将衣裙送入里间,而后向王礼宝行过礼之后便全部退出了房间。 里间的陈芝芝看着一排的衣裙,只觉眼花缭乱,全然不知该选哪一件好。 女伙计趋身上前,为她挑选了一条淡蓝色的衣裙,并帮助她换上。 这件裙子的剪裁极为合身,犹如量体定制一般,将她的身材完美呈现,凹凸有致,一览无遗。 纤细的腰肢,傲人的双峰,曼妙的曲线,在衣裙的衬托之下,更显魅惑诱人。尤其是胸前那若隐若现的裸露,为她增添了一抹迷人的风韵。 陈芝芝立于镜子之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面露些许羞涩。 她并未意识到,这件衣裙衬得她格外像是风尘女子,还以为富贵之人穿着穿着便是如此。 过了一会儿,陈芝芝缓缓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王礼宝见了,脸上立刻绽开了极为灿烂的笑容,双眼也亮了起来,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就是想要看到陈芝芝穿成这样,才特地对刘掌柜予以了交代。 他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她的身上,不禁赞叹道:“真美!” 陈芝芝被他的赞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在王礼宝的夸赞声中,陈芝芝把其余的衣裙逐一都试穿了一遍。 每一件都将陈芝芝的完美身材尽数展现,直看得王礼宝浑身燥热,恨不得即刻就将她当场就地办了。可是想到这事不可急躁,需得你情我愿才好。 于是大手一挥,对着女伙计道:“通通包上!” “王公子,无需破费,我只需拿一件便好了。” “那怎么行,我王礼宝怎是那般小气之人。” 女伙计赶忙点头,召唤来外面的伙计一同将衣裙打包起来。 此时已到了午时。 王礼宝提议道:“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陈芝芝刚收了人家的东西,不好意思再拒绝,故而点头应承。 两人出了成衣铺子,来到了酒楼。 酒楼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显然,王礼宝应是酒楼的常客,小二一见到他便满脸笑容地躬身趋前迎接。 随后,小二动作熟练地直接将其引至二楼的包间。 刚一进入包间,立刻便有手脚麻利的伙计迅速奉上了清香的茶水与精致的点心。 王礼宝与陈芝芝相对而坐,王礼宝细心地为陈芝芝斟上一杯茶,然后开始熟练地点起了菜。 不一会儿,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陆续上桌。 待到酒足饭饱,王礼宝唤来店小二结了账。随后,他陪同陈芝芝一同走出了酒楼。 在酒楼门口,早有一辆马车等候着。 王礼宝扶着陈芝芝上了马车,并细心地叮嘱车夫一路小心慢行,务必将陈芝芝安全送回村里。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古槐村驶去。 此刻,天色已黑,马车一路行驶到了陈家,也未曾惊动多少村民。 第25章 陈芝芝回家 陈家人已经吃过了暮食,此刻正在院子里纳凉。 村子里格外安静,车夫拉停马匹时,马车缓缓停下,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一声,以及马儿的低低鸣叫。 声音不大,却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传入了院内人的耳中。 好奇心比较重的朱氏,原本正悠闲地躺在竹床上,摇着扇子。听到这声嘶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她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了几眼,脸上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 其他人也被这声音吸引,纷纷转头看向院门。 朱氏迈着步子走到院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看去,想要看清门外的情况。 恰巧此时,看见了陈芝芝从马车上下来。 她立刻就将手里的扇子丢到一旁,将院门打开。 朱氏两眼放光,急切地问道:“大丫啊,怎么会有马车送你回来?这马车看着可真不错啊。” 车夫有些好笑,这不过是一辆普通的马车而已,这乡下妇人竟这般没见识。 陈芝芝有些害羞地说道:“这是我一个好友特地叫的马车送我回来。” “什么好友啊,如此大方,还用马车送你回来。” 说话间,院内又跑出来两人,原是陈元修和陈元光。 两人一见到马车,都十分地兴奋,二话不说,径直奔上前去,抚摸着那匹马。 马夫看着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人,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天黑了路看不清,我可得赶着回镇上了。” 说罢,他爬上马车,将马车里的东西搬了出来。 车夫动作麻利地将一个个包裹从马车中搬出,放在车架上。 朱氏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她迫不及待地走过去,当即就拆开来看,发现竟是华丽的衣裙。 她拿起一件衣裙,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车夫见状,脸上的鄙夷之色愈发明显,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一旁的陈芝芝也有些觉得朱氏丢人,她面带尴尬与恼怒,拽了拽朱氏的衣角。 陈芝芝心中暗自担忧起来:万一这车夫回去将今日之事告诉了王公子可怎么办。 朱氏这才满脸不情愿地抱着包袱进了院子。 这头马车里的东西终于都被搬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车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着陈芝芝说道:“东西都在这儿了,我得走了。” 然后,他跳上马车,也不等陈芝芝答话。挥动马鞭,驾车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进到屋内,周老婆子这才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把将所有的包袱全部打开。见里面只是一些年轻女子穿得衣裙,便有些不太高兴。 随后,一把抓住陈芝芝的胳膊问道:“今日是不是见到了王公子啊?这么多东西,都是王公子给你买的吗?” 陈芝芝双颊绯红,略带娇羞地轻声说是,那语调中夹杂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悦。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眸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王公子对我可好了,他给我买了好多漂亮衣裳呢!”她指着一桌的包袱说道。 “而且啊,他还带我去了酒楼,那里的饭菜可真是美味极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仿佛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王公子的大方和对她的重视。 陈家众人听了,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朱氏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说:“大丫啊,你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多跟这个王公子来往,说不定能捞到什么好处呢。” 周老婆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来大丫嫁进大户人家有望,到时候家里就能沾上光了。 “那他可有说何时再来找你?”她急切地问道。 陈芝芝这才想起来,王礼宝并没有和她说下一次见面的事情。 但是她又不能说出来,万一家人觉得她没有得到王公子的青睐咋办。 她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他说过些日子会再来找我。” 众人没看出她的躲闪,只以为是她不好意思。 周老婆子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其余人也纷纷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行了,都早点去歇息吧。” 陈老头发话了,众人也不再继续围聚在一块儿,各自四散开来,打算待到明日再问。 回到房间后,朱氏立刻就将几个包袱拿走,要锁进柜子里。 “娘,那是王公子送给我的。” “你人都是我生的,就这几件衣裳,也都是我的。” “可你全部拿走了,我穿什么?万一王公子要见我,问起来了我要怎么回答?” “大红,你又穿不了这些,还是还给她吧,她还得去见王公子呢。” 陈大松开口,朱氏这才不情不愿地拿了两件还给了陈芝芝。 陈芝芝立刻接过,生怕朱氏连这两件都不肯给她了。 第二日,吃完朝食,朱氏便偷偷喊来了陈元修。 “儿啊,你同我去趟镇上。” “娘,咱去镇上干啥啊?” “娘打算把昨日你妹妹带回来的那几件衣裳拿去当铺换些银钱。” 陈元修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娘,那换得的钱,能分我一些吗?” 他最近手气不好,又输了不少。之前从陈大安身上摸来的银子,还了债又给了朱氏,便所剩无几了。 若是现在能从朱氏手里讨到一些,那说什么也要拿去再赌上一把,好把输掉的本钱都赢回来。 朱氏瞧着大儿子那急切样,不禁心中又开始气愤。 现在当家作主的还是两个老的,家里谁要花钱,都需要去问他们要。 大儿子都当爹的人了,手里都没有一点银子。 “好,我们一起去。等下衣裳当了,就分你一些。”朱氏难得温柔的语气。 “那我们现在就走。”陈元修心中高兴,声音都大了一些。 “你小声点,可别让你爷奶发现了,不然这些钱就得上交到公中了。” “等下将银钱要高一些,瞧这些布料不差呢。” 陈元修听了,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催促着朱氏。两人偷偷摸摸离开了家,一起往镇上走去。 第26章 显摆 陈芝芝一大早匆匆吃完朝食,就就穿着新衣裳去找自己的好姐妹陈大妮显摆了。 她全然不知道她娘和她大哥已经拿她的衣裳去卖了。 陈大妮一瞅见陈芝芝,眼睛立马就亮了,由衷地夸道:“嘿呀,大丫,你今儿个穿的这裙子可真好看呐!” 不过她的心里可不是这般想的,这裙子看着着实有些暴露。尤其是胸前,袒露出那白晃晃的胸脯,无论怎么看,都不似良家女子的穿着打扮。 但她瞧着陈芝芝那一脸兴奋的模样,强忍着,心中的话语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以她对陈芝芝的了解,大抵她若是将话说出口,陈芝芝只会说她是嫉妒自己有新衣裳才如此。 陈芝芝一听,心里那叫一个美呀,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紧接着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笑着说道:“你也觉得好看啊,我倒觉得一般呢,像这样的裙子我还有好多条呢。” 陈大妮心里暗自嘀咕着,这陈芝芝哪来的银钱买新衣裳? 陈家虽说不是很穷,但肯定不会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买这种一看就不便宜的衣裙。 想到这,她就问出了口。 “大丫,你家哪来的钱给你买新裙子啊?” 陈芝芝就等着她问呢。 她先是低下头,微微抿了抿嘴唇,面上露出羞涩的神情,小手不自在地摆弄着衣摆,轻声说道:“这个……这个不太好讲。” 陈大妮面露疑惑,带着几分好奇地说道:“大丫,咱姐妹俩的关系那可是非同一般呀,你就行行好,给我讲讲呗。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的,我发誓。” 于是,陈芝芝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将自己与王礼宝相识,王礼宝对她很不一般,衣裙都是王公子送的的事情说了。 陈大妮听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说:“王公子?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吗?” 陈芝芝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得意。 陈大妮接着说:“那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啊?还给你送这么多漂亮的衣裙。” 陈芝芝羞涩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他觉得我很特别吧。” 陈大妮羡慕不已,可惜自己已经定亲了,不然她也想能够认识大户人家的公子,要是能嫁进去就更好了。 两人说笑着,就在村里头闲逛起来。 主要是陈芝芝一门心思想要显摆一下自己的新衣裙,若非如此,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陈大妮大抵是不愿在村里游荡的。 陈芝芝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向路过的村民展示自己的新衣裙。 那副搔首弄姿的模样,瞧着十分尴尬。 有时,她还会停下来,转几圈,让裙子随风飘动,以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村里的年轻姑娘看了,确实有几分羡慕,毕竟这年头没多少人能有新衣裳上身。尤其是女孩子,有那家里看得重,也就过年会扯点布缝身新衣裳了。 然而,村里的妇人婆子们见了,却显露出鄙夷的神情,只觉得实在丢人现眼。 一个个皆在心中暗想,幸而不是自家闺女,要不然腿都得给打断。 她们皱起眉头,凑在一起压低低声嘟囔着: “这像什么样子,不知羞耻!” “瞧她穿得那样,就跟那楼子里的鸨儿①似的,她还不知道,在那得瑟。” “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会穿得那般贴身又裸露的衣裳。” “真是不堪入目,简直没眼看!” 而陈芝芝却得意洋洋地走在村中,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当她瞧见妇人婆子们凑在一起说话,还时不时地用手指向她们时,心中不禁暗喜。 她自认为那群人是在对她的漂亮衣裙表示羡慕,这种想法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于是,她的动作也越发浮夸起来。 就在此刻,一个小男孩冲过来,不慎踩到了陈芝芝的裙子。 陈芝芝霎时失声惊叫起来,她赶忙低头审视裙子是否受损。 旁边的陈大妮也失声尖叫起来,她颤抖着手指向陈芝芝。 “大......大丫,你......你的” 陈芝芝顺着陈大妮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惊觉自己的衣裙在小男孩的踩踏下。已然破开了一个大口子,而自己里面穿着的肚兜也不慎露了出来。 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手忙脚乱地试图遮掩住那块暴露的肌肤。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陈芝芝觉得自己的脸仿佛被火烤一般,滚烫无比。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忙忙逃离了现场。 ...... 朱氏和陈元修兴高采烈地来到镇上,走进了一家看上去颇为气派的当铺。 当铺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屋内的柜台很高,伙计们懒散地坐在柜台后面。 听到声响,其中的一个伙计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待看见进来的是两个乡下人时,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估计他们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拿来典当。 朱氏小心翼翼地从包裹里拿出那几件衣裳,递给了伙计。 伙计接过随意瞥了一眼,就不耐烦地说道:“就这几件破衣服,能值几个钱?” 他可不信两人穿得这么寒酸,能有什么好衣裳。 陈元修赶紧说道:“这可是好衣服,你再仔细看看。” 伙计这才打开包袱看了看,确实是上好的料子。再重新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买得起这些布料的人。 于是他冷笑一声,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哼,我看你们是从哪儿偷来的吧!还敢拿来当铺,胆子倒是不小。” 朱氏一听,气得满脸通红,“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是我女儿的衣服,怎么可能是偷的!” 陈元修也怒了,“你别胡说八道!我们是老实人,怎么会干那种事!” 伙计不以为然地说:“我可不管,反正这衣服不值钱。” 陈元修气道:“你好好看看,这衣服的料子和做工,怎么就不值钱了?” 这时,当铺的掌柜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衣服,又打量了一下朱氏和陈元修。 然后对伙计使了一个眼色,说道:“行了,别吵了。这衣服虽然不值钱,但看在他们也是可怜人的份上。给他们一点钱吧。” 伙计见状,立刻秒懂,掌柜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于是他假装很不高兴,嘟嘟囔囔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点碎银。 朱氏看着大概也就二三两银子,有些犹豫,觉得价格太低了。 但陈元修在一旁催促道:“娘,就这个价钱吧,咱们赶紧拿到钱要紧。” 最终,朱氏和陈元修拿到了一点微薄的当金。虽然不多,但他们还是很高兴地离开了当铺。 第27章 秋收 天空仍被漆黑笼罩,家家户户的烟囱却早已升起了缕缕炊烟。 哪怕是平时舍不得灯油,此时也大都点起了油灯。 秋收乃是农家最要紧的事情了,这关系到接下来一整年的口粮问题。 周老婆子的叫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打破了陈家的宁静。将陈家众人全部从睡梦中吵醒,大家陆陆续续地起了床。 丁氏肚子看着大起来了,现在胎像也稳了,已经在做事了。 此时,她正在灶房里准备朝食。 陈老头蹲在灶旁,就着火光,正在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磨着镰刀。 朱氏在一旁不情不愿地烧着水,这些水烧好了是要带到地里去喝的。 陈芝芝在下头烧着火,拼命地往灶膛里塞着柴火。 陈老婆子见状,怒不可遏,顺手抄起一个水瓢砸了过去,破口大骂道:“你这遭天谴的,柴火不要你捡,只知道拼命的塞,你瞅瞅火烧起来了吗?” 原先还以为这该死的丫头果真被那个王公子相中了,结果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再见到那所谓的王公子来找她。 再加上最近村里人都在笑话陈芝芝,连带着她出门也觉着没脸见人,因此看陈芝芝是愈发地不顺眼。 陈宛蓉和陈宛灵则在剁猪食。 就连陈宛白和柳氏都在做事了。 两人正在和面做饼子,饼子烙好待会儿要带去地里吃。 用过朝食后,李氏负责照看奶娃娃,丁氏则在家里照料猪圈里的猪和鸡舍里的鸡。 男人们手持镰刀,肩挑扁担谷箩。女人们孩子则背着背篓,提着篮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自家地里出发。 路上,都是前往地里收割稻子的村民。 三五成群地走着,或扛着农具,或挑着担子。 大家碰面时,都会互相打招呼,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悦的表情。 到了地里,陈老头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老大,咱俩负责割稻谷,老二,你和元修负责把割好的稻谷挑去晒谷场。” 接着,他又转过头,看向女人孩子:“老婆子,你带着朱氏、柳氏把稻谷聚拢起来,放进谷箩里。你们几个小的就在后头捡稻穗。” 陈老头继续说道:“大家都听明白了吗?我们要抓紧时间,争取在午时前割完这两块地。” 午时前后的太阳异常毒辣,酷热难耐,更别说还要劳作了。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大家便各自忙碌起来。 陈老头是干农活的老手,只见他弯下腰,手中的镰刀在稻穗间快速挥舞,一片片稻谷应声倒下。 而陈大松将他的懒散贯彻到底,哪怕这关乎到家里的口粮问题。他也丝毫不在意,有一下没一下慢条斯理地割着。 陈大山比起陈老头也不差什么,手持镰刀,动作飞快,只看见影子在晃动。 周老婆子则带着朱氏、柳氏和陈宛蓉,将地上的稻谷聚拢成堆,稻穗朝下小心翼翼地装入谷箩。 不大会儿,两谷箩就装满了。陈大山则放下镰刀,挑起谷箩去村里的晒谷场。 陈元光也跟着一起去了。他负责去晒谷场守着,一来是占位置,二来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稻谷。 虽说都是村里人,但人心难测,总有几个喜欢小偷小摸爱占便宜的,路过也能顺走几捆。 陈大山和陈元光到晒谷场的时候,晒谷场上已经有不少的村民在忙碌着,好的位置都已经被占了。 他们挑了一处相对合适的位置,把稻捆放下,然后将其摊开,进行晾晒。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陈大山又挑着空谷箩马不停蹄地返回地里继续挑稻谷。 卯时的太阳已经悄悄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万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地里干活的村民们,他们弯着腰,手握镰刀,飞快地割着稻谷。 不一会儿,气温逐渐升高,热浪开始袭来。 村民们的额头渗出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 他们不时地用搭在肩头的汗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偶尔直起身子,短暂地休息一下。 陈老头直起身来,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回头想打量已经割完多少稻谷。 他一眼就看见了陈大松坐在了地上,拿着镰刀割一刀,然后屁股便朝前挪移一下。 “老大,你给我站起来!还有,镰刀要竖着拿,不然等下割到腿了。” 陈大松着实是不愿意再割稻谷了,真的太累了,更何况这么热的天,他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爹,我去屙屎了。” 陈老头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周围地里的村民们能不能听到,扯开嗓门吼道。 “懒驴上磨屎尿多!你瞧瞧你,才一个早上。就已经撒了五泡尿,屙了两泡屎。你现在还要去屙屎?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屎要屙!” 陈大松听到他爹的斥责,有些不乐意了。他都多少年没有割过稻谷了。 以前没成亲之前,他倒是年年要割稻谷。 可是自从娶了朱氏之后,朱氏便给他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每当临近秋收的时候,陈大松就会跑到镇上找活儿干。 然后借口主家不肯放人,以此为由躲避秋收。 等陈元修长大后,就变成了父子俩一起用这个借口躲避秋收。 今年,由于陈大安的去世,家里失去了一个主要的壮劳力。 陈老头忧心忡忡,他担心地里的稻谷没有及时收上来,这万一要是下一场雨,稻谷可就要烂在地里了。 周老婆子听见两父子的对话,温声说道:“老头子,大松都割了这么久的稻谷,肯定是累坏了,就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陈大松听到他娘的话,立刻站起身来,将镰刀丢在了地上。拍了拍屁股,扭头就去田埂边上的树底下休息了,完全不顾及他爹的眼神。 陈老头看着周围不远处的村民,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暗自叹息,在外人面前,怎么也得顾全些脸面,不能吵吵闹闹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朱氏和陈芝芝两人见陈大松又去休息了,而陈元良仗着年纪小,早就躺在树荫底下了。 看得两人羡慕不已。 朱氏擦了擦额头上地汗水,对周老婆子说道:“娘,你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伙都干了这么久,都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看这干得是体力活,肚子里没东西,可没力气干活啊。” 周老婆子自己基本没怎么干活,她主要是盯着大家有没有偷懒。 不过听到朱氏这么说,她看了看日头,确实有些热得难受,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28章 割稻 得到周老婆子的应允,朱氏和陈芝芝喜出望外。她们不顾形象,急忙朝大树飞奔而去。 到了树下,两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大口喘着粗气。 其余几人也都停下了活计,来到树荫底下坐下休息。 炎热的天气让每一个都汗流浃背,此刻都感到了一丝惬意。 柳氏最近遭遇的事情比较多,身体状况欠佳,此刻,脸色略显苍白。 其实她早已疲惫不堪,只是心中有些忌惮,不敢休息,唯恐周老婆子骂她偷懒。 掉在地上的稻穗并不多,加上陈宛灵勤快能干,陈宛白则并没有多辛苦。 陈老头走在了最后,他默默地到了大树旁,慢慢坐下,接过一个饼子,小口啃了起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心中暗自琢磨着。 今年与往年对比,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没有了老三的情况下,竟然会是这般景象。 如今,家里也就他和老二是主要的劳动力了。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虽说目前的天气晴朗。可这个时候的天气变幻莫测,万一突然变天,到时候抢收根本就来不及。 再看看陈大松,他一边贪婪地啃着饼子,一边和旁边的朱氏有说有笑。 陈老头第一次起了老大靠不住的想法。 吃完饼子,陈老头拿着镰刀又下地了。 见一家之主都干活去了,其余的人也都跟着继续去干活了。 柳氏也起身准备继续去干活,但是被陈宛白摁在了地上:“娘,你休息吧,想来奶是不会让你生着病还要去干活的。” 说着又看向周老婆子:“是吧,奶?” 周老婆子看着陈宛白的表情,大有一副,你不同意,我就闹起来。 她只能装作一脸担忧:“柳氏,你看看你,脸色这么苍白,你快好好歇歇。” 陈宛白将一脸嘲讽地提着篮子转身去了地里。 巳时,太阳愈发火辣,已经烤得地里发烫,让人有些受不住了。 周围的几家村民都已经割完了地里的稻谷,离开了。 “老大,你割快些,等下日头更毒,就做不了事了。”陈老头用汗巾擦了一把汗,催促道。 “知道了,爹,要不你让二弟来割会儿,我这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陈大松站起身来,揉了揉他的腰抱怨道。 “大哥,你去歇着吧,我来。”陈大山放下扁担,接过陈大松手里的镰刀,弯腰呼哧呼哧就开始割起来。 陈老头瞪了他一眼:“就你累,老子就不累吗?” 陈大松却不以为意,径直走到树底下,就地躺下休息了。 割了大半亩地后,陈大山直起身来,打算去喝一口水。 “老二,你是在偷懒吗?你娘我一大把年纪了都还在干,你咋就停下了!”周老婆子高声斥骂道。 “娘,我只是去喝口水,不歇息,喝完就来。” “你就是想偷懒吧,才刚干一会儿,就要喝水。” “那我不喝了。”陈大山见他娘不高兴,便不敢去喝水了。 陈宛蓉见她爹这样,心中很是无语。 大伯家的几个人,不是腰酸就是手疼,不是口渴就是要屙屎撒尿,奶都没说他们一句。 她爹不过是要去喝一口水,奶就开始骂了。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爹那么孝顺的一个人,回头还要揍她一顿。 巳时刚过,朱氏就说道:“娘,我回家去帮二弟妹做午食吧,她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做事不方便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周老婆子皱着眉望向地里,竟然还有一些的稻谷没割完。这要是在往年,这边的九亩地早就割完了。 (注:大约每个男人每个时辰可以割一亩稻谷,三个男人三个时辰可以割九亩。古时候亩产不高,且亩制与现代有所不同,略小。) 陈家一共种了二十五亩地的水稻,一般三四天就能全部收完。 “你也去割稻子,抓紧把剩余的都割完,下午要去脱粒,明天还要去割西边地里的那十几亩地。” “娘,我哪里会割稻谷?” “不会割你不会学?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娘家没割过稻谷!” 朱氏娘家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寻常人家小孩都是捡稻穗,而朱氏娘家的女孩子八九岁就要已经开始割稻谷了。 朱氏转头往大树底下走,打算去叫陈大松来割,周老婆子哪里不晓得她的想法。 “你去把老大喊来,一起割!” 尽管头上戴着草帽,但在这酷热难耐的天气里,她还是觉得有些吃不消。 早点割完才能早点回去休息,下午还有很多的活等着要做。 上午割完稻谷,下午就需要进行脱粒,然后再将脱粒后的稻谷晾晒起来。 最近天气不错,一直都算是晴朗。 晴霁稻干,用牛拉石磙碾取稻粒,无疑是最适宜的方法。 可若是雨多霁少,田里的稻子就会变得潮湿。那时稻杆就无法拉往晒谷场,只能在原地用稻桶击打,以获取稻粒。 陈家没有牛,而村里有牛的人家寥寥无几。 同族一房的亲戚中,唯有大堂哥家有牛。 可是前儿个陈老头去找自己的大堂哥陈水根借牛时,陈水根却拒绝了,说是要把牛借给媳妇娘家用。 连一个房里的亲戚都借不到牛,其他的人家更是借不到了。 没办法,只能用石板打稻了。 午食的饭菜相比较往常,算得上是很丰盛。 除了两盆老演员水煮菜以外,还有一盘炒鸡蛋和一盘茭白炒肉。 男人们的碗里,都盛着满满一碗粗陶碗的粳米饭,冒着尖儿;而女人和男孩们的碗里,只有半碗;女孩们则只有小小的一口。 周老婆子站在桌旁,她的嘴角微微向下撇,一直用嫌弃的眼神在剜着几个女孩们。 虽然她严重重男轻女,可是在每每农忙时期,倒也会给家中的女孩吃上一口饭。 毕竟还要她们干体力活,没吃饱,就没有力气。 太阳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无情地烘烤着大地,地面热得仿佛能冒出烟来。 吃完饭后,陈老头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轻易出去干活。 若是不小心中了暑,那后果可就严重了,不仅剩下的稻子无法收割,病了还要花费银钱看病吃药。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最终还是决定回房间午休。 第29章 顺从 看着陈老头离开,大房的几个人也迅速进入房间午休。 丁氏则和陈宛蓉、陈宛灵姐妹俩一起收拾桌子,周老婆子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老二,你带着那三个赔钱货去打稻子!”她毫不留情地发号施令。 此时正值中午,酷热的天气让人无法忍受,根本就没有人会在这样的酷暑中外出,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在干活。 “哎。”陈大山无奈地看了一眼外面那滚烫的世界,尽管心中充满了抵触,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了下来。 他的性格向来顺从,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奶,可以晚点再去吗?”陈宛蓉怯生生地问了一句眼中充满了哀求。 “好你个懒货,光晓得吃饭,不愿意去干活!晚点去,那吃饭你咋不晚点吃!”周老婆子三角眼一瞪,满脸怒气,那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在陈宛蓉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奶,这个时候让我们去打稻子,是想热死我们吗?”陈宛白直接问道。 “热死?你们就是娇气!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啥活儿没干过!”周老婆子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可是......”陈宛蓉还想要为自己和妹妹们争取一下。 “没那么多可是!你们不去干活,难道要我这个老婆子去吗?”周老婆子粗鲁地打断了陈宛蓉的话,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奶为啥只叫我们去?大堂哥、二堂哥和大堂姐为何就不需要去?”陈宛白问道。 “他们可是男孩,将来是要给家里传宗接代的,你们这些丫头片子,有什么用?不过是些赔钱货罢了!” “那大堂姐呢?她为何不用去?” “你大堂姐快要说亲了,可不能晒黑了,否则到时候说不上好人家。你们这些小贱货,还不赶紧去干活!”周老婆子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冷漠。 在村子里,无论男女,都是需要外出劳作,要么在田间地头干活,要么去山里砍柴挖野菜。 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让他们的皮肤变得黝黑。 而那些即将要说亲的女孩,通常不会外出干活,这样皮肤会稍微白一些,媒人或者男方家看了也会觉得这姑娘漂亮些,说亲也更容易些。 周老婆子话一说完,便也转身进房间睡觉去了,堂屋里只剩下了陈大山和陈宛蓉等人。 他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二叔,我是不会去的,要去你自己去好了。两个姐姐都还年纪小,你不会舍得让她们去吧?”陈宛白语带讥讽地说道。 这陈大山说好听点是孝顺,说难听点就是妈宝男。就算周老婆子叫他去吃屎可能都会去。 陈大山听了陈宛白的话,脸上有些讪讪的,他避开了陈宛白的目光,装作没有听见她的话。 “爹,我们晚点再去行吗?你看下外面的天......”陈宛蓉舍不得妹妹去受罪,同时也有些心疼陈大山,觉得周老婆子过于偏心。 “闭嘴!你们就是想偷懒,还不快走!”陈大山的脸色变得阴沉,他瞪着陈宛蓉,怒吼道。 他在自家闺女面前,可就没那么好相与了,完全是一副窝里横的做派。 陈宛蓉被陈大山这么一吼,身子不禁一颤,她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眼中泪花闪烁。 她爹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把娘和她们姐妹放在眼里,只要是爷奶吩咐的事情,哪怕再不情愿,也会照做。 陈宛灵急忙拉了拉姐姐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吭声了。 她心里清楚,若是再多说几句,恐怕爹就要动手打人了。 陈大山见她们不再言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磨蹭什么,难不成要等到天黑了才去干活?”话音落下,他转身出了堂屋,在大门口扛起一大卷晒垫便朝外走去。 陈宛蓉和陈宛灵相互看了一眼,无奈地跟在陈大山的身后。 陈宛白见状,也没有加以阻拦。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劝阻不仅无济于事,反而可能会让她们遭受更凶狠的毒打。 外面的天气炎热异常,太阳高挂在天空正中央,无情地烘烤着大地。 陈宛蓉刚踏出堂屋,就立刻感觉到脚下传来的滚烫。 她穿的草鞋鞋底已经破烂不堪,有好几个大洞。当她一脚踩在地上时,烫得她急忙缩回了脚。 可眼看着陈大山快要走出院门了,陈宛蓉咬了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陈大山父女三人扛着东西在村子里默默地走着,烈日高悬,空气中弥漫着热浪,仿佛要将一切都烤焦。 道路两旁的树木无精打采地垂着枝叶,像是被热化了一般。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人影,连平日里喜欢四处游荡的狗儿,也都趴在阴凉处,伸着舌头喘气,看见人都懒得叫唤了。 路过陈大牛家门口时,陈大牛的寡母黄老婆子刚好端了一盆洗碗水出了灶房,打算浇到院子里的菜地里。 她正看见父女三人,好奇地问道:“大山,这大中午的你们这是去干啥啊?” 陈大山停下脚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扛着草席,去晒谷场?难道是担心有人偷你家稻子?”黄老婆子见他犹豫,嘲笑道。 这么热的天,谁会去偷那几把稻子啊,简直得不偿失。 “黄奶奶,我们是去打稻谷呢。”陈宛灵趁机乖巧地回答道。她看着四丫的变化,羡慕不已,也想学习。在家里不敢同四丫一般发疯,但是她知道了,总要让外人知道她们过得什么日子。 “大中午的去打稻谷?”黄老婆子满脸惊愕,双眼瞪得浑圆。她看着陈大山问道:“你还带着你两闺女去?” 这大人不怕热的也有,村里的江婆子母子就是,天生不怕热,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连汗都不流,干活干得呼哧带劲。 “黄奶奶,不是我爹,是我奶吩咐我们的,我爹也没有办法。”陈宛灵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你奶?不能够吧。你奶多好说话的人,她对你们那么好。”黄老婆子一脸怀疑,她实在难以相信陈宛灵的话。这周老婆子性子最为软弱,常常被儿子儿媳欺负,只能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小孩子别乱说话!还不快走!”陈大山狠狠地瞪了陈宛灵一眼,向黄老婆子打了个招呼后,便匆匆离开了。 第30章 脱粒 三人来到了晒谷场,硕大的晒谷场在烈日下白晃晃的一片,格外刺眼。 经过夯实硬化的地面反射着炽热的阳光,仿佛能将人烤焦。没有了树木的遮挡,热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陈宛灵和陈宛蓉的额头不断有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也被汗水打湿,衣裳更是紧紧贴在身上。 陈大山的汗水则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被晒得发烫的地面上,转瞬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水印。 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香气和尘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窒息的闷热。 远处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湛蓝得不像话,烈日宛如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似乎要将一切都融化。 陈大山一言不发,默默地展开晒垫,陈宛蓉见状,立刻将肩上的竹杆递了过去。 没过多久,在三人的默契配合下,场地周围三面都围好了晒垫,用以阻挡稻谷在击打过程中四处飞散。 打谷时用的石板有两块,上午的时候陈老头和陈大山就已经用独轮车运了过来。 一块重约百斤,其正面平整光滑,背面略显粗糙。石板正中靠上端凿有一个孔洞,方便使用者插入手提或竹木杆,以便抬起搬移。 另一块为石墩,重约半百,大致呈方形,上方为斜面,两侧面的上端各凿有一浅窝,称为“石耳”,方便人们抓手抬起搬移。 陈大山将石板和石墩抬放至禾坪中间,石板倚靠在石墩上方的斜面上。 陈宛蓉和陈宛灵在一旁,她们手法娴熟地将一大束稻子整理成一小捆。 紧接着,她们将小捆稻禾传递给陈大山。 随后,陈大山抡起小捆稻禾,狠狠摔打在石板上。他左右交换着摔打数十次后,一捆稻子的稻谷便脱干净了。 等打干净的稻禾堆积如山后,陈宛蓉就负责把它们绑扎成一小捆,最后整齐地堆放在场地外,等待最后被挑运到院子里或田地里搭成稻草堆。 这些稻草堆可以用来生火、铺床、沤肥、覆盖和育苗等。 大约一个时辰后,陈老头领着陈家众人过来了。 陈老头见陈大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占着位置也是浪费时间,于是说道:“老二,你去歇会儿,我来打一阵。” 陈大山两个胳膊已经累得快抬不起来了,听见老爹的话,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于是,陈老头接替了陈大山的位置,开始熟练地摔稻。 周老婆子和朱氏则接替了陈宛蓉和陈宛灵地位置,在一旁给陈老头递稻子。 陈宛白和柳氏负责将稻杆捆绑起来。 陈大松和陈元修则把稻杆装进夹篮,再用扁担挑到指定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晒谷场的村民逐渐多了起来。 这时,一个村民路过,看到陈老头家竟然已经打了这么多稻谷,好奇地问道:“你们家咋就打这么多了?” 周老婆子停下手中活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喘了口气,扯着嗓子答道:“我们一家人中午都没歇觉,吃完饭就赶来干活了,想早点干完,心里踏实。” 她的声音在晒谷场上回荡,吸引了周围村民的注意。 周围的村民都听见了,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这陈大头家可真的是勤奋,大中午的竟然都不休息。” “可不是,我们可不能偷懒了,赶紧加把劲干活。” 坐在一旁休息的陈大山听见了这些话,他并没有揭穿,他觉得在外人面前,不能让爹娘感到难堪。 而且他相信他娘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而陈宛蓉和陈宛灵则有些不太高兴。 “二姐,奶她怎么好意思说啊,他们也不过是刚来没多久。” “你第一天认识奶吗?” 陈宛蓉一脸无奈,对于周老婆子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只是陈老头一向不允许他们在外头给家里人丢脸,否则会受到毒打。 酉时之际,天色逐渐暗去,原本热闹的晒谷场上,村民已经寥寥无几。 大多数人都采用牛拉石磙的方式,因此效率颇高。也有极少数人使用石板,不过这些人家大多田地较少,不愿意排队等待使用牛。 陈家这边,看着人多做事的人却少。 在剩下的几户人家中,就有陈金宝一家,他们对陈大头家还没干完活感到有些好奇。 “老二,你们瞧那陈大头家,不是中午都没歇息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忙活完呢?”陈金宝疑惑地问道。 “嘿,大哥,我跟你讲,周老婆子的话不可信,她和陈老大一家,中午肯定是在偷懒睡觉,那些活儿多半是陈老二一家干的。”陈银财的媳妇周氏撇嘴说道。 她和周老婆子同村,以前没少在周老婆子那里吃亏,对她的为人再了解不过了。 “嘿,我也觉得,你看陈老大一家,那副样子哪像会干活的人。”陈银财随声附和着他媳妇的话。 “也是,我看着他们也几亩地的粮食啊,咋这都天黑了还没干完。” 陈家这头,陈老头心中焦急不已。眼看天就要黑了,还有些许稻子没有打完。 “老大,你过来,同我一起打。”陈老头刚接替下陈大山,就喊着躺在一旁稻秆堆上的陈大松。 “爹,我好累啊,你让我歇一下啊,你喊老二啊。”陈大松依旧躺着,纹丝未动。 陈老头也不想喊他啊,可是陈大山明显已经没有精力了,如今时间紧迫,肯定是看起来体力更好的陈大松最合适。 整整一个下午,基本都是陈老头和陈大松两人轮流打稻,而陈大山却几乎一直在打稻,偶尔才停下来休息片刻。 “老大,你不要逼我动手打你。”陈老头语气中带着威胁。 陈大松这才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来,路过陈大山的时候,还踹了他一脚,嘴里嘟囔着:“装什么装,才干了多少活,就躺在那装死。” “老二,你一下午都休息多少次了!不是我说你,你比你大哥年轻,多干点儿活能累死你啊!”周老婆子三角眼一瞪,双眉倒竖,用手指着陈老二,压低了声音骂道,明显是在偏袒陈大松。 陈大山心里也不免觉得有一些委屈,自己卖力表现了一下午,为什么娘还要骂他。 他默默地看着周老婆子,眼中带着些许迷茫。 他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所付出的努力,无论是农活还是家务,他都尽心尽力,只为了得到娘的认可和赞扬。 周老婆子也见到陈大山似乎有些不高兴,又想到自己还要让这个傻儿子多做事,可不能让他和自己离了心。 于是她的脸色忽然一变,露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她语重心长地对着陈大山说道:“老二,娘知道你是个勤劳肯干的好孩子。娘刚才那么说,只是心中焦急。你看这天都要黑了,你大哥呢比你年纪大,做事不如你。所以我才想着让你多干一些。” 陈大山听了周老婆子的话,心里的委屈顿时减轻了一些。 他觉得娘说得也有道理,他年纪轻,是该多干一些。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娘,我知道了,我再歇一小会儿我就去替大哥。” 周老婆子见陈大山如此懂事,心中暗自得意。 她接着说道:“大山啊,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娘一直都知道你最孝顺了,以后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你可得多干一些啊。” 陈宛白目睹了这一系列操作,不禁内心惊叹道:“好家伙,原来古代人就已经懂得PUA了啊。”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奶,爷年纪更大,应该让二叔去替换爷。” 陈大山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四丫说得对。” 说完,他便爬起来,准备去替换陈老头。 陈老头却直接把他赶走了,现在正赶时间呢,自己可比陈大山快多了。 第31章 朱氏回娘家 直至黑夜笼罩,陈家才总算打完了稻谷。 一群人匆匆忙忙地将打完的稻谷,在原地用木耙迅速地摊铺开来。 还有的则匆忙用谷箩将其挑至晒谷场远处的空地处,迅速倒出并奋力铺开,奋力耙出一条条的杠。 如此晾晒数日,待稻谷内部的水分晒干之后,便可使用风车将其中的干瘪稻谷以及夹杂的稻穗等杂质去除。 石板打稻,待打完之后,好处便是能够直接就在原地进行摊开晾晒的操作。 若是使用木桶来打稻,打完稻后,还需要人们将稻谷一担一担地挑出来,再运往专门的晒谷地点。 这一过程无疑增加了许多麻烦和劳动量。 次日,依旧是天还黑着,村里人都起来了。 陈家也依然如旧,是周老婆子起得最早,开始扯着嗓子叫骂。 今日,所有人都起来了,除了朱氏。 “老大,你媳妇呢?”周老婆子没好气地问道。 “娘,她那啥来了,身上有些不舒服,加上昨日劳累了一整日,现在是怎么都起不来。”陈大松挤了挤眉毛,看上去有些难为情。 其实只是朱氏不愿意做事找的借口,原本陈大松也想找一个借口,可他总不能说自己也来了月事。 “哼,就她事儿多!”周老婆子愤愤地说。 陈大松陪着笑,说道:“娘,您就体谅体谅她吧,女人家来这时候身子弱,确实不太舒服。” 周老婆子白了他一眼,说:“行了行了,那就让她休息半日,下午去绑稻杆。” 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以后还要靠着大儿子大儿媳妇养老。 陈大松连忙点头,说:“谢谢娘的体谅,我回头跟她说,让她下午好好干活。” 吃过朝食,一群人,连大着肚子的带丁氏都去了地里。 屋内寂静无声,一丝风都没有,着实闷热得很。 朱氏带着小孙子就搬来一个竹床,放置在堂屋和灶房中间的巷子里乘凉。 正当朱氏又要昏昏欲睡时,冷不丁听见有人在喊她。 “朱红,你在家啊,我原本还打算去晒谷场寻你呢。”喊朱氏的正是陈苗苗。 陈苗苗嫁到了朱氏的娘家杏花村,而她的娘家就挨在离陈家不远的地方,她去晒谷场会路过陈家。 “苗苗?你咋回来了?”朱红坐起身,诧异地问道。 “我家地里的稻子全收完了,余下的事情也不需要我,我就回娘家来帮忙了。” “那你来找我是有啥事?” “嗐,你爹娘晓得我要过来,让我给你捎句话,喊你回去帮忙。” “啊?我家地里还没收完?”朱氏一听,心中不免焦急起来,她担心自己的爹娘。 “还没呢,你爹和你弟弟侄子们都不去地里干活,就你娘带着你三个弟媳妇和几个侄女在地里收着呢。”陈苗苗一脸的鄙夷。 “那我这就回去。”朱氏看见了陈苗苗眼里的鄙夷,也感到有些尴尬。 陈苗苗见话已带到,转身就离开了。 朱氏连忙从竹床上下来,来到大儿子房间喊来儿媳妇李氏照看小孙子。 而后回到了自己房中,匆匆收拾了一个包袱,捡了几件换洗的衣裳。 这一去定是要住上几日,总归得等地里的活计忙完才能回来。 转而又想到不能空手而去,可家里的东西多半都被周老婆子锁在了仓库,钥匙也挂在周老婆子脖子上,如今东西是拿不成了。 她思量了一番,从床底下刨出一个小陶罐,从里头抓出一把铜钱。 刚准备把陶罐埋回原处,手忽地一顿,咬了咬牙,又从中掏出了一粒碎银子,估摸着足有二两。 心中踏实下来后,这才与儿媳妇嘱咐了一声,急急忙忙地朝着杏花村赶去。 杏花村虽和古槐村虽仅隔了一座山,可山上却是寻常人无法行走的,通常需绕过杏花山,走很远的山路才能抵达。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朱氏总算赶到了娘家。 彼时,朱氏的大弟朱文正悠然自得地躺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乘凉,远远瞧见朱氏的身影,便没好气地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朱氏闻听此言,脸上露出一丝讪讪之色,赶忙解释道:“我一接到陈苗苗的话就立刻赶过来了啊。”边说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她在路上担心会来晚了,还跑了一段路程。 “你就不会坐牛车来吗?”三弟朱勇同样也是满脸的不高兴。 话音落下,他便不管不顾地将怀中的小儿子朱六头塞入了朱氏的怀中。 家里的女人都去地里干活了,还有个奶娃娃没人管,没成想朱氏竟然现在才来。 “我说朱武,你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谁家的牛这个时候不是在碾稻谷啊?”朱氏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怀里就多了一个奶娃娃,她只得手忙脚乱地抱住。 “大姐,你给五头弄点吃的,顺便也给六头搞点糊糊。” 朱勇的大儿子朱五头,现在三岁,二儿子六头才半岁。 “成。”朱氏满口答应,脸上满是温柔随和的神色,全然没了在陈家时的那副尖酸刻薄之态。 “大姐,你就只背了一个包袱回来?” 朱氏刚一迈进堂屋,屋内正喝着水的二弟朱武瞧见她双手空空,背上仅有一个包袱,心中很是不快。 “是啊,大姐,你咋好意思空手回来啊!”朱文跟在朱氏身后进了屋,他刚才没仔细看,此刻听见朱武的话语,这才发觉,朱氏竟然头一回空手回娘家了。 “还不是着急回来割稻子,啥都没来得及准备。我婆婆那抠搜劲儿你们也清楚,防我们如同防贼一般,哪能拿到什么东西。”朱氏抱怨着说道。 眼看着三个弟弟的脸色皆不太好看,朱氏急忙说道:“不过我带钱回来了,我怎可能空手回来。” 朱家三兄弟听了这话,个个脸上都绽出了灿烂的笑容。 方才,他们还以为朱氏要在家里白吃白喝好几天呢,既然带了银子回来,那可太好了。 “那大姐快把银子给我,我去猎户家买点肉来吃,这家里好久都没尝过肉味了。”朱文迫不及待地向朱氏伸出手。 “怎么?这个时候家里都没有买肉吃吗?”朱氏惊讶地问道。 农忙时分,但凡家里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差不多都会买点肉来吃,吃了肉才有力气干活。 “家里哪里来的钱买肉吃!”朱文没好气地说道。 “还不是大头,前段时间跟铁牛打架,铁牛他娘要了我们二钱银子赔偿。多大点事,就讹我们。”朱武愤愤不平地回答。 朱大头是朱文的儿子,朱铁牛是村里最厉害的泼妇刘老婆子的孙子。 “唉……怎么就跟他打起来了……”朱氏说着,无奈地看了一眼朱文,只给了朱文五十个铜板。 “大姐,就给这点吗?”朱文嘟囔道。 他心中知晓朱氏肯定不止带了这么点钱回来。 “这些钱足够买两三斤肉了,其余的钱,等爹回来了要交给爹。”朱氏有点儿不耐烦了,怼他道。 她心中知晓,朱文有些好赌,想多要些钱去镇上赌钱。 朱文见朱氏不高兴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拿着铜板出门去了。 第32章 朱家 陈家。 正午时分,陈老头带着众人回到家中。 在院子里放下农具,才进堂屋,发现竟然桌上空无一物,显然是没有做饭。 “老大媳妇,饭呢?”周老婆子高声喊道。 “奶,娘不在家,娘上午回娘家去了,舅舅托人传话,说外公病了,喊娘回去看一下。”听见周老婆子的声呼喊,李氏抱着孩子从自己房间出来。 “好好的咋就病了?不行,我也得去看看。”陈大松说道。 “去什么去!哪里是病了,分明是喊你媳妇回去割稻子。”周老婆子嘴角一撇,语气愤愤地吼道。 每年到了农忙之际,无论是收割油菜、稻子,还是芝麻,总会有五花八门的借口让朱氏回去。 回去能做什么?无非就是去做事罢了。 一想到朱氏和朱氏的娘家,周老婆子便气涌心头,看着陈大松也憋了一肚子气。 当初她就知道朱家什么模样,坚决不肯要朱氏,哪里晓得这陈大松就跟中了迷魂药似的,非要朱氏不可。 直到最后陈大松跪在地上求她,说朱氏肚子里怀了老陈家的孩子。 这可把周老婆子气得好几天下不了床,谁能想到朱氏在那没人看见的林子里,勾得陈大松做出那等子事情。 朱氏娘家竟然找上门来,扬言不同意这门亲事,就要将陈大松告去官府,说他强占良家妇女。 到最后,也实在没办法,无奈之下,花了六两银子,将朱氏娶进了门。 好在嫁进来当年,朱氏就生下了陈元修,周老婆子的心里才总算稍微舒坦了一些。 “你婆婆不在家,你难道不会做个饭吗?没看到我们都快饿死了。”周老婆子伸手指着李氏怒声呵斥道。 “奶,我要带小宝呀。小宝离不得我,我也想去做饭。”李氏一脸委屈,低头不语。实则其心中就是万般不情愿做这一大家子人的饭。 “呸,你就是懒而已!小宝给他爹看着,你赶紧给我滚去做饭。”周老婆子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且语气更为尖锐。 “丁氏,柳氏,你们也一起去,都给我搞快点!”周老婆子不耐烦地用力挥了挥手,语气焦躁地催促着她们。 朱家 “大姐,你把饭送去地里。”朱文将一块大肥肉塞进嘴里,满嘴流油地对着朱氏说道。 “好。”朱氏应了一声,提着装了饭菜的篮子就出门了。 彼时正值大中午,寻常人家通常都不会再在地里做事,只有朱家除外。 朱氏的母亲,江老婆子,她本人非常耐热,大中午在地里干活,丝毫不受影响。 故而她哪怕是大中午,也不回家歇着,就在地里吃饭,能省不少来回的时间。 她不回家休息,她的三个儿媳妇和孙女们也不能回去休息,不然就会被骂不孝。 朱氏戴着一顶草帽,顶着滚滚的热浪,行走在田埂之上。 没过多长时间,就看见她娘带着一大群人在地里割稻子。 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江老婆子听见大闺女的声音,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瞅了一眼。 “你咋才来,你妹子来了没?” 朱氏摇了摇头。 “那该死的懒货,多半又是不想来干活!回头我让老大去一趟。” “娘,兴许小妹在路上了,她比我远。” 朱氏的妹妹朱紫,嫁去了更为偏远一些的柳林湾,比去古槐村,要远上两倍的路程。 “你们先来吃饭。”朱氏坐在田埂上,招呼着几人。 江老婆子脚下没动,嘴里说道:“我割完这一沟再去。” 她不动,三个儿媳妇和四个侄女也没有人敢动,只得默默低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计。 直至江老婆子将那一沟稻子割完,这几人才走向朱氏这边。 “娘,爹怎么没回来?”朱氏好奇地问道。 朱老头年轻的时候念过几年书,虽说一直没有考上,但好歹算得上是个读书人,自觉颇有能耐。 在镇上的客栈里找了一个记录员的活计,主要记录客栈内进出车马的情况。 一个小镇的客栈,哪里有许多的车马,所以算得上是十分轻省的活了。 一年之中,每逢农忙时节,都会放上几天假。 然而,朱氏却并未在家里见到她爹的身影。 问几个弟弟,都说不知道。 “别提了,在外头那个骚蹄子家里呢!”江老婆子咬牙切齿。 江老婆子是朱家的童养媳,她才七岁多点儿的时候,就被亲生爹娘以半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朱家。 朱老头的爹娘不愿意照顾刚出生的朱老头,就买了江老婆子给他当媳妇,为的就是照顾他。 朱老头小时候还颇为依赖江老婆子,可等他开始念书后,就逐渐嫌弃江老婆子是他的媳妇,认为她配不上自己。 在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就从未断过,他还自恃才子风流。 虽说嘴里嫌弃江老婆子,可一点也不耽误让她给他生孩子。 朱老头才十三岁的时候,就生下了朱氏,一直到江老婆子快四十岁了,都还在不停地生孩子。 江老婆子这一辈子,生下数十个孩子,却只存活了五个。 当然,这其中还包含那些小产和丢弃的女婴。 “仍旧是之前那个寡妇吗?”朱氏问道。 “不是,这回这个是有丈夫的,不过丈夫外出了。” “又换人了?”朱氏不由得惊呼出声。 “闭嘴!你快去割稻子。”江老婆子狠狠瞪了她一眼,毕竟几个媳妇和孙女们都还在呢。 谈及这些事情,她老脸着实有些挂不住。 眼见江老婆子满脸不快,朱氏拿着镰刀就往田里去了。 她弯着腰吭哧吭哧地割着稻子,那股卖劲的势头,以及那娴熟而迅速的动作,同昨日在陈家田地里的慵懒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毒辣的阳光晒在她的身上,她都毫不在意,就连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都顾不上擦一下。 她心中想着,自己多割一些,她老娘就能少割一些。 此般景象,倘若陈家众人看见了,定然会无比惊讶,而若是让周老婆子看到了,势必会喋喋不休地骂上半日之久。 第33章 去秕、去壳、去膜 三五天时间,村里绝大部分人家均已完成了稻子的收割,然而陈家却愣是割了整整七日。 待所有的稻谷打完并晾晒完毕后,则需要进行去秕。 村里的祠堂旁边修建了一座工房,里头放置了几个风车,以供村里没有风车的村民使用。 拥有风车的人家数量并不多,所以通常是先到的人先使用,去得晚了就只能排在后面扽等待。 陈家主要做事的人还是陈老头和陈大山,而陈大松和陈元修懒懒散散,干两下活就开始唉声叹气,抱怨这儿疼那儿疼。 等村里一大半人家都用完了风车后,才轮到陈家。 至于另外一小半,则是那些家中壮劳力较少或是拥有很多土地的人家。 “大头,你家咋现在才来呀?”与陈老头相熟的老伙计陈力笑着询问道。 “唉……”陈老头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力啊,还不是因为今年没有大安那孩子。”说话的乃是和陈老头不睦的陈满仓。 “瞧瞧,这不就体现出来了嘛。我说大头啊,你呀,可真是糊涂哦……”陈力拍了拍陈老头的肩头。 “我可是瞧得真切,这几日你那好大儿可没半点心疼你哟。”陈满仓见陈老头脸色不佳,继续讥讽道。 陈老头听闻这一番冷嘲热讽,简直气到快要死了,往年可绝非如此。 陈大安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每年都是头几个用风车的。 他也没少因此而嘲讽陈满仓,如今反遭他人嘲笑,叫他心中怎能好受得了,对陈大松的不满之意又增添了几分。 他又开始暗自后悔,早几年前,陈大安就劝他说买一个风车。陈老婆子则舍不得银钱,认为反正陈大安能干。 现在陈大安死了,整个家里的活计大部分竟然是他和陈大山两人干的。 陈家来去秕的依旧是陈老头和陈大山。 陈大山负责将装满稻谷的谷箩搬到风车前,并将稻谷倒入进料仓。 陈老头用力摇动风车的把手,风车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 随着风车的转动,一股微弱的风渐渐吹起,吹过稻谷。 风车的速度逐渐加快,风也变得强劲起来。稻谷在风中翻滚着,谷壳被风吹走,露出饱满的稻粒。 去秕后的稻谷用麻袋一袋袋装好,存放于自家的仓库中,一部分留着用作交秋粮,一部分留作未来一年的口粮。 在这个时候,大多家里都还有陈米,故而都是将干净的稻谷装袋进行储存。 而陈家却没有多少粮食了,他们打算磨出一部分新米,拿去镇上卖了,再买一些价格便宜的陈米回来吃。 稻谷转化为大米,还需要经过几道工序。 完成去秕之后,还需要进行去壳和去膜。 去壳所用到的工具是土砻,好在这个工具陈老头家有。 这还是陈大安之前用猎物同村里的陈木匠换来的,当时被周老婆子一顿好骂。 如今,陈老头只觉庆幸无比。 陈老头将需要去壳的稻谷倒入土砻中。一旁的陈大山弯着腰,双手紧握土砻的把手,开始有节奏地转动起来。 随着土砻的转动,稻谷与土砻的内壁不断摩擦,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渐渐地,稻谷的外壳开始破裂,露出里面比较黑黄夹杂着外壳的糙米。 在转动的过程中,一些稻谷的外壳碎片纷纷掉落。 过了一会儿,土砻中的稻谷都完成了去壳。 陈老头喊住陈大山,让其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自己小心地将去壳后的米粒倒出来。 他仔细地检查着米粒,确保没有残留的外壳。 经土砻去壳完毕的稻谷里仍掺杂着糠秕,需得再拿去风车扇动,以此将米粒与谷皮分离开来。 干净的糙米尚不能直接使用,还需要再进行一道去膜的工序。 去膜需要用到木碓,所幸,村里的工房就有。 两人把干净的糙米搬运到了木碓所在之处,陈老头把糙米倒进石臼里面。 陈大山将横木插进碓头,接着用脚踩着横木的尾端进行舂米。 舂打过后,谷皮就变成了粉末,也就是“细糠”。 细糠被风车扬起除去,皮膜与尘土筛除,便能获得洁白的大米了。 最后,地上的那些细糠也被陈老头仔细地清扫干净,而后逐一装进了袋子当中。这些细糠将会被掺杂在米面里面,同样也能够当作粮食来食用。 朱家 “朱红,你婆家那个兄弟死了,现在他手下的地都得归你们大房了吧?”江老婆子坐在饭桌上,一边用她那浑浊的双眼看着朱氏,不紧不慢地问道。 “他媳妇和孩子还在家里吃白食呢。”朱氏没好气地回答。 “不是只有一个闺女吗?就是一个赔钱货,赶紧嫁出去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老婆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还带着几分刻薄。 “嫁了小的,可还有个大的呢。娘,你是不知道,最近那个小的疯了,闹得厉害,估计以后都很难嫁出去。” 朱氏想到了疯掉的陈宛白,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将她拿刀砍钱癞子的事情泄露出去。 如今,十里八村,基本是知道陈宛白疯了,谁家会愿意娶这么个疯丫头进门。 “那女人多大岁数了?我记得是比你小吧,把她先嫁出去不就好了。到时候没了大的,小的还不好拿捏?”江老婆子三角眼微微眯起,那张干瘪的嘴一张一合,透露出几分精明。 “才二十几岁呢,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我家大松还老是袒护她。” “这绝对不行,我跟你讲,必须得把她嫁出去才行。要不然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耐不住寂寞了。凭借近水楼台的便利,岂不是就把大松给勾搭去了,到时候你和几个孩子可怎么办!” 江老婆子对这种事情有着极为深刻的体会了,她越说越气愤,放下碗筷,双手不断地在空中挥舞着。 “这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嘛,而且这个当口,媒婆压根儿就不会上门。”听完江老婆子的话,朱氏也有些烦躁起来。 在农忙前后这段时日,媒婆是不会上哪家门去说亲的。都得等农忙完了以后,大家才有空在家里等着媒婆上门。 “娘,大姐,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朱二的媳妇吴菊花突然插嘴。 “老二媳妇,你说来听听。不过要是那太好的人家就算了,她那狐狸精的模样可配不上。”江老婆子最讨厌那长得漂亮的女人了。 “是个鳏夫,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五十七岁了。去年在山上打柴,捡了两根人参,听说卖了不少钱呢。” “你咋知道他要娶媳妇呢?”朱氏吗,满脸疑惑地问道。 “端午节时,我娘家弟弟不是来给我送粽子吗?那个时候聊天就说了一嘴。就是不知道现在,吴鳏夫的媳妇娶上了没。” “你明日就回去打听一下,早上去,中午回来。要是晚了,你就甭回来了。”江老婆子一锤定音,说话间,还猛地一拍桌子。 现在两个闺女都回来了,少吴氏一个也不打紧。还是大闺女家的事情要紧些,而且说不得这事成了,吴鳏夫还会给点好处。 这般想着,江老婆子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行,我明日一大早就回去,保管中午就回来啦。”能够不年不节的时候回一趟娘家,吴氏还是很高兴的,她也想趁机回去看看自己的爹娘。 “你早上回去吃饭,中午吃了饭再回来。”江老婆子又一次嘱咐道,能省一张嘴都是好的。 “娘,那我带点啥回去?”吴氏小心谨慎地问道。 “到地里摘两个南瓜带回去吧。” “哦,好。”吴氏低头没敢再说话,南瓜她娘家也有不少,大老远带两个南瓜回去,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第34章 潘媒婆 吴氏次日一大早就回了娘家,正午时分就返回来了。她一回来,顾不上休息,就直奔地里割稻子。 江老婆子几人见她回来,连忙问道:“咋样啊?吴氏,你娘家那边情况如何?” 吴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回答道:“娘,成了,那吴鳏夫还没说到媳妇。我回家给我娘说了这事,我娘就去问了。” “那他愿意出多少聘礼钱?” “十二两,之前都是说十两,见这段时间没有找到媳妇,就添了二两。” “嘶......竟然给那么多,娶个黄花大闺女至多也不过七八两罢了。”朱氏听闻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想她嫁人的时候拿到了六两聘礼钱,在杏花村中已然算高的了。况且她家连一件嫁妆都未给她,更不必说让她带些银子回去了。 “那有说给多少好处吗?”江老婆子急切地问道。 “说了,这事儿要是成了,便会给二两银子的谢礼。我娘说了,到时候分一两给娘你。” 吴氏心想,这一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能给家里买点东西了,而且婆婆应该会很高兴吧。 “那有说什么时候去提亲?” “不知道,吴鳏夫说到时候请潘媒婆去,估计得等农忙结束之后了。” “那行。”江老婆子点了点头,接着又对朱氏说,“朱红,你那几天在家里盯牢点,可别出了什么乱子。到时候万一你婆婆不同意,你可得使劲儿推动,务必将这事给办妥了!” 这轻轻松松就能挣得一两银子,可不能让这到手的银子跑了。 “娘,你放心,我婆婆她也巴不得将那狐狸精嫁出去呢。” …… 前后忙活了将近半个月之久,总算是结束了这繁忙劳累的秋收。 在最近的这几天里,整个村里人纷纷都选择留在家中休息,不再前往田地劳作。 清晨,阳光洒在村中的每一个角落,却不见以往村民们在田间忙碌的身影。 田野间,那一片片金黄色的稻谷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整齐排列的稻茬。 村里的晒谷场的大树底下,不再有因做事劳累而休憩的人们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妇人们围坐在一起,边做着手上的针线活,边轻松地闲聊着家长里短。 孩子们也不怕热的,在满村子里四处乱窜。 “你们看,那个穿得花孔雀似的人是谁啊?” 树底下的一位妇人,抬头间,望见远处有一道身影撑着伞朝她们的方向而来。 “看不见啊,她那伞把脸给遮住了。” “等她走近了不就知道了。” 迎面走来的乃是潘媒婆,她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她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白得如同石灰墙,腮红像是猴屁股一样红,嘴唇涂得比香肠还厚,让人忍不住想问她是不是刚从戏台下来。 她走路一摇一摆的,活像一只企鹅。 每走一步,她身上的赘肉都要抖三抖,手上的银镯子也跟着叮当作响。 她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帕子,将那白粉挥的到处都是。 她笑眯眯地走到大树底下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哟,潘媒婆。你这是要去哪家说亲呀?”一位妇人好奇地问道。 潘媒婆停下脚步,笑盈盈地看着众人,手中的油纸伞一收,故作神秘地说道:“嘿,你们猜猜看呀!” “这可猜不出来,你先给我们透露点儿呗。” 潘媒婆哈哈一笑,说:“别急别急,等我去了你们就知道啦。” 村民们看着她一摇一晃的就进了周老婆子的家门,就议论纷纷。 “这王潘媒婆是来给她家大孙女说媒的吗?” “不是吧,好人家的闺女谁找王潘媒婆啊?” 十里八村共有三位媒婆,一位专门给家里条件好的说媒,一位专门给普通百姓说媒,还有一位就是专门给那种有缺陷的或者是鳏夫寡妇说媒。 而潘媒婆就是属于最后一种。 “那也不一定,你们还记得前些日子......” 大家不由想起之前,陈芝芝穿着暴露在村里晃荡,然后光着上半身跑了大半个村子的事情。 “总不能是哪家老光棍看上她家大孙女吧?” “还是哪家的老爷娶小妾?” “我们等下潘媒婆出来了,不就晓得了。” 周老婆子刚吃完朝食,正在灶房里指挥丁氏洗碗、喂鸡、打扫院子。 “老姐姐,你在家吗?”潘媒婆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周老婆子也觉得奇怪,心想今天怎么会有潘媒婆上门。 就也没再骂丁氏,转身进了堂屋。 潘媒婆那肥大的屁股往那凳子上一放,咧开那一嘴的老黄牙,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老姐姐,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啊。”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天上掉馅饼了?”周老婆子一脸狐疑地看着潘媒婆。 她也有些不待见潘媒婆,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好媒婆。 “我是来给你家小儿媳说亲的。” “啥?”周老婆子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说老姐姐,这官府也没拦着不让寡妇再嫁呀,大安媳妇在这热孝里再嫁也是完全可以的哟。” 只听说过子孙在长辈的热孝里嫁娶,可还从未听说过这寡妇也能在丈夫的热孝里嫁人的。 这媒婆的嘴果然是不一般。 不过,官府还是颇为鼓励寡妇再嫁。只要婆家同意,身为寡妇的,哪怕丈夫死的当天再嫁,也是没有问题的。 潘媒婆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到时候外人谁不夸你和陈大哥心善啊。” 守孝的期限一般为三年,大户人家期间妻子需要在家中守节,不得再行改嫁。 而乡下的农民就没有这么多的讲究,只要公公婆婆或者族中长辈不阻拦,随时都可以再嫁。 但还有不少人家中,公公婆婆是不允许儿媳再嫁。要求儿媳在家中长期守节,终身都不得改嫁。 周老婆子听了潘媒婆所言,心里有些动摇了。 倘若将柳氏嫁出去了,家里不就少了一张吃饭的嘴了嘛。 她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潘媒婆说的越来越有道理,于是就问道:“那你说的是哪家的人啊?” 潘媒婆一听问男方哪家的,就顿了一下,转而继续说道: “就是渔阳村的,姓吴,大家都喊他吴老三。渔阳村你也晓得,都是打鱼的,有钱着呢。” “他也是死了媳妇的,这不给媳妇守了几年了。听说了柳氏,就请我前来说说。” “他说愿意出十二两银子娶她过门呢!而且他不嫌弃柳氏带着个闺女,还说会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闺女一样疼爱。” “而且这个聘礼钱,还不用带回去,你和老哥哥留着就行了。” 在乡下谁家娶媳妇的,也没几个能出的这么高的价格,更何况还不用带回去。 当下,周老婆子也不问对方是谁,家里如何了。 只在内心琢磨,这亲事该如何结。 第35章 定下亲事 “娘,这位贵客人是谁呀?”朱氏忽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满脸诧异地询问道。 其实她一直躲在门后偷听,见潘媒婆都说十二两银子了,周老婆子却还没有点头,她登时就听不下去了,连忙跑到了堂屋来。 “你来干什么!”周老婆子露出不悦的表情。 “这位就是你大儿媳吧?看着就是个不错的。”潘媒婆自然是认识朱氏的,她来古槐村之前,吴氏的娘还特意给她打过招呼,说朱氏会配合她将这亲事给谈妥了。 “我是潘媒婆,你可能没见过我。我的老姐妹赵媒婆你肯定认得,她还在给你家大丫找合适的后生呢。” 潘媒婆一边说着,一边咧开嘴,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笑眯眯地看着朱氏,还不自觉地用手掩了掩那张涂得鲜红的嘴巴,脸上的脂粉随着她身子的抖动掉落一地。 “那你这次过来......”朱氏佯装不知。 “我可不是为了你闺女来的,我是为了你的三弟妹的婚事而来。” 潘媒婆又把跟周老婆子说过的话,对着朱氏重复了一通。说到兴头上,还手舞足蹈起来,把那吴鳏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 “这般好的亲事,也就是人家看上了我那个好福气的弟妹,不然我都想考虑一下了。”朱氏轻拍自己的大腿,一脸惋惜羡慕的样子。 “可不是嘛,这嫁过去可就能当家作主哩。”潘媒婆连连点头。 “娘,这多好的亲事啊,您可万万不能耽误了三弟妹,到时候人家该恨你了。”朱氏说着伸手拉住周老婆子的衣袖。 周老婆子何尝不想将柳氏给嫁出去,只是她还没想到出一个万全之策,否则外人还以为是她容不下柳氏。 “我自然也是知道这亲事不错,只是这柳氏毕竟是咱家人,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她嫁出去了。” “娘,您还在犹豫什么呀?这可是十二两银子啊!”朱氏凑到周老婆子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要你多嘴!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嘛。” “娘,这吴老三我们可都不认得,他突然托了媒婆来提亲,想必定然是认得三弟妹的。说不得两人就是老相识,就等着我们忙完了来说亲呢。” 朱氏这一番带有暗示意味的话语,使得周老婆子的眉头舒展开来。 见周老婆子脸上的神色有所变化,多年钻研周老婆子微表情的朱氏,又怎会不知这是何意。心中一喜,赶忙又添了一把火。 “娘,我觉着啊,这柳氏恐怕早就和那吴老三厮混到一起了,要不然您瞧,咱们三弟这才离开多久,人家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来提亲了。”她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 “唉......可是这外人并不知道啊。”周老婆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娘,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此事众人必定会晓得。”朱氏一脸坚定的表情。 不知道,她也要到处说得人尽皆知。 周老婆子轻咳一声,看向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潘媒婆,缓缓说道:“既然是两人你情我愿的事情,我这老婆子也不好阻拦人家去享福。” 潘媒婆立刻放下茶碗,笑着应道:“可不是嘛,老姐姐,这事,就定下来吧,也好让人家年前就嫁过去。” 周老婆子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门亲事。朱氏见状,心中暗喜,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潘媒婆从她的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递给了周老婆子。 “老姐姐,这是那吴老三给的二两银子订钱,剩下的等过下个月就来娶人过门的时候给。” 周老婆子伸出那布满皱纹的手,缓缓接过了潘媒婆递过来的订钱。 她的眼神中带有一丝贪婪的喜悦,还有一丝不敢相信。 竟然这么容易银子就到手了,掂了掂,果然有二两银子。 她紧紧地攥着那银袋子,仿佛生怕它会飞走一般,银袋子在她的手中被揉捏得发热。 想了想,她又将银袋子递回去。 “潘媒婆,你这进了我家的门,待会让出去后别人若是问起来,你可得先瞒着啊。”周老婆子面露难色。 她担心此亲事尚未结成,万一发生了变故,那么大笔银钱可就没了。 朱氏见周老婆子愁眉不展,出主意道:“娘,我说也不必全然瞒着。村里那么多人盯着呢,到时候潘媒婆只消说出是两人情投意合即可,至于是谁,先卖个关子嘛。” 潘媒婆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我晓得的。这吴老三和你家小媳妇,两人是早就约定好了。请我来无非是走个过场,表面也好看些罢了。只不过还没成亲,就不好先说出去。” 潘媒婆虽嘴里这般说着,但心中暗自鄙夷。陈家这两婆媳分明就是既要当那婊子,又要立起牌坊。要让人家帮忙说好话,却不知道给点好处。 要不是之前吴老三那儿答应了,此事成了给她三两银子的谢媒礼,她也不愿意来这陈家一趟。 陈家一看就小气,没得小吃点心就罢了,连口糖水都舍不得给。 “有了你这句话,我这银子才拿得放心。”周老婆子说道。 潘媒婆见交易已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不愿意多待下去。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周老婆子的肩膀,然后欢欢喜喜地站起身离开了。 “娘,把银子拿出来瞧瞧。”朱氏迫不及待地连声催促。 “你急个啥,这又不是你的。”周老婆子嘴角向下撇了撇,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她的手下动作却并未有丝毫的停顿。 须臾之间,一小块银锭子就这么被她掏摸了出来,她喜滋滋地盯着上面已然有着诸多牙印子的银锭子。 对此却丝毫没有嫌弃之意,径直将其送入口中,用她那泛黄的老牙狠狠咬了一口。 周老婆子咬了一口银锭子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收了起来。 心里算计着,下个月还能有十两银子的进项。那张如同枯槁老树皮般的脸上,笑意又浓郁了几分,皱纹层层叠叠。 朱氏在一旁看着,内心着实炽热,心想到若是这笔钱财属于自己那该有多好。 “娘,你看下个月要是得了那十两银子,可不可以送元良去学堂啊?” 陈元良原本是在学堂念书的,然而他不仅跟同窗打架,还顶撞夫子,学问是一点儿都没学到,最终被学堂给驱逐了出来。 朱氏想让周老婆子送他去远点儿的地方上学,可周老婆子一直声称家里没钱,等有钱了再议。 如今家里竟白得这么一大笔银子,如何让朱氏不眼热。 周老婆子白了她一眼:“上学堂作甚?元良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别浪费那个钱。” 说完,摸了摸怀里的银子,进屋去了,她要去将银子藏起来。 眼见堂屋内人已经散去,蹲伏在窗户底下的丁氏这才弓着腰蹑手蹑脚地离开。 第36章 定亲的是谁? 丁氏回到灶房,坐在小杌子上,眉头微皱,心里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将这事告知四丫。 不大会儿,从灶房的门瞅见着大闺女陈宛蓉小小的身子背着一大捆柴禾回来了。 丁氏立马从小杌子上站起来,准备过去搭把手。 陈宛蓉才将柴禾放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抬头就看见丁氏快步朝她走来。她皱起眉头,连忙制止。 “娘,你可慢点,这般急切作甚,留神肚子。” “无妨,陈大夫前段时间看过,说娘这胎已经稳了。”丁氏不以为意。 陈宛蓉阻止了丁氏想要帮她搬柴的举动,顾不上休息,赶忙将柴禾卸下,搬到了柴房里码好。 丁氏见陈宛蓉不让她动手,也没上前,只是站在一旁,扭头瞅了瞅正房的方向,而后悄声地问道。 “二丫,你可晓得四丫去哪儿了?” 二丫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晓得四丫去了哪里,我这一上午都在山上砍柴呢。” 丁氏叹了口气,嘴里嘀咕着:“弟妹不在,四丫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她脸上的忧虑和不安,让陈宛蓉看着不禁好奇。 “娘,你这是咋了,找四丫干啥?” 丁氏看着大闺女,有点儿纠结,心里头寻思着这些个事儿不好与她一个大闺女说。 可转念一想,闺女都已经十三岁了,明年就可以说人家了,在这个家里,有些龌龊的事情让她早些知道也好,将来也能有所防备。 “娘,你有啥事先跟我说,我跑得快,我这就去寻四丫。”陈宛蓉见丁氏的脸色变来变去,心中也焦急起来,莫非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要紧事。 “唉......这事吧,是这样的......”丁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刚才听到的事情讲述给了陈宛蓉。 陈宛蓉听完,满脸惊愕,双眼圆睁,嘴巴张得大大的,简直难以置信。 “娘,奶和大伯娘这是......” “看着就是这么个意思,听着那银子都接了,这门亲多半就是成了。”丁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四丫脑袋聪明,嘴皮子利索,你先把这事告诉她。至于你三婶那儿,你先别说,看四丫的意思吧。” 想起柳氏上一次因着那钱癞子的事情,都上吊了,好在最后被救回来了。 若是晓得了这次的事情,万一又一个想不开,这可如何是好。 陈宛蓉叫丁氏不必忧心,随后就出门去找陈宛白了。 她想起早上出门前,貌似是听到了陈宛白和柳氏说要去河边。 此时的陈宛白正和柳氏在河边看村民们抓鱼。 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几个汉子有的手持抄网,有的光着手在水里来回摸索。 陈宛蓉见着人了,连忙跑过去。 “三婶,四丫。” 看到柳氏在边上,陈宛蓉想起丁氏的话,并未开口,只一个劲的看着陈宛白。 陈宛白感受到了,便对柳氏说:“娘,你先回家,我和二丫约好了要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菌子。” 柳氏皱着眉不赞同地说道:“最近又没下雨,山里哪来的菌子,你们还是少上山的好。” “反正无事,我正好去山里割一些藤蔓回来,到时候编一个鱼篓,我们也抓鱼吃。” 柳氏想到早上闺女说想要吃鱼,这才拉着她到河边看有人捞鱼,打算买上一条。 “那你们注意点,早些回家。” 两人和柳氏道别后,便朝山的方向而去。 “二丫姐,是有什么事?” “唉......”陈宛蓉叹息一声,随即将丁氏说与她的话尽数告诉了陈宛白。 陈宛白听后,沉默不语。 “四丫,我娘让我同你提一下,大伯娘娘家弟弟的媳妇也是渔阳村的。” 听到这个提醒,又想起秋收那几天朱氏回娘家,周老婆子在家破口大骂。 朱氏前脚回娘家,后脚就这档子事。要说这其中没点关联,鬼都不信。 “二丫姐,这事我们暂且先不要声张,免得传出不好的流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先去找二伯娘问下情况。” 回到家中,趁无人发觉,陈宛白悄悄拽过丁氏,仔细地问了一下这个吴老三。 丁氏回忆了一番,她娘家村上姓吴排行老三的有四个,然而具体是哪个吴老三就不得而知了。 其中一个吴老三是丁氏父辈的,原是娶过两个媳妇,可后来将其都打死了,至今未能再娶上。 一个吴老三与丁氏一辈,小她几岁,但有媳妇,不可能。 另有一个吴老三,在县城做事,甚少回村。是有媳妇的,死没死并不知晓,因其基本几年都不回村。 再加上丁氏自己也仅在大年初二才会回娘家,就更加难以确定了。 最后一个吴老三,不过才十几岁的,予以排除。 如此一来,就只可能是打死媳妇的那个吴鳏夫以及在县里做货的那个吴老三了。 陈宛白听完,觉得大概率是打死媳妇的那个吴鳏夫。虽说哪一个都不可以,但知晓了对方是谁就更好应对了。 谢过丁氏之后,陈宛白就便又出门了。 路过村口的晒谷场时,她听到了几个妇人在那里聊得热火朝天。 “哎,方才潘媒婆所言,你们信上几分?” “不好说,那潘媒婆是何许人也,谁不知晓啊。” “可不是,我也觉得那潘媒婆不靠谱。上回给我娘家侄女做媒,直夸那男子老实顾家。待我大哥大嫂去瞧了一眼,方才知晓,原来竟是个瘸子,压根没法走路。给我大哥大嫂气得哟......” “你这还算好的,此前硬要给我闺女说亲。说是镇上的张三一眼就相中了我家闺女, 还讲那张三在县里的府衙待过。我跟她爹自然以为这是在府衙当差的,哪曾想一打听。”妇人气得一拍大腿。 “咋样,当真有这么好?”旁边妇人追着问道。 “好个屁哟,那张三瞎了一只眼,还因偷盗之事进了县衙蹲了大半年呢。” 众妇人一阵惊叹唏嘘。 “那到底这潘媒婆说的是谁啊?” “陈家一直议亲的也就大丫了,二丫虽说年岁小了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潘媒婆说两人情投意合,早已议定,请她不过是走个过场。应该是大丫,二丫还没开窍呢。” “大丫算得上是好人家的姑娘了,不应找到潘媒婆说亲,要也该是赵媒婆啊。” 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突然,有一人出声:“会不会是柳氏?” “还真有可能。” “我去打听一下。” 其中一位妇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那你快些回来告诉我们呀!”剩下的妇人纷纷喊道,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放心吧,我一有消息就马上回来。”跑走的妇人远远地回应着。 陈宛白藏身于大树之后,待大家转换了谈论的话题,就转身离开了。 她没想到,那潘媒婆竟然是这样的人,鬼话连篇,败坏柳氏的名声。 第37章 渔阳村 次日一早,陈宛白对柳氏说自己要去镇上,要等到好晚才会回家。 实则,她往渔阳村去了。 昨日里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亲自去查看一下,方能安心。 渔阳村距离较远,有两条路径可达。 一条大路,不过需穿过杏花村。 另一条小路,沿着村外的那条小河,一路顺流而下,便可抵达。 陈宛白决定走小路,杏花村是朱氏的娘家。 等到了渔阳村,陈宛白一路上想的诸般计划皆白费了。 只因她在村口略坐坐,所有事情都知晓了。 从古槐村走小路到渔阳村,要花费不少时间。只因那条小路蜿蜒曲折,且杂草丛生,再加上天气酷热难耐。 不紧不慢地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陈宛白这才走到渔阳村。 村口依然有几棵大树,树底下依然有几个正在闲聊的妇人婆子。 一见到陈宛白这张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个婆子便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 另一个妇人接口道:“看着面生得很呢,莫不是来走亲戚的吧?” 其余人也纷纷抬头,用充满好奇的目光凝视着陈宛白。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树上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更增添了几分燥热。微风偶尔拂过,却带不来丝毫凉爽,反而掀起一股热浪,让人更加烦闷。 “各位大娘奶奶们好,我是要去舅舅家,路过这里。天气炎热,我特来讨口水喝。”陈宛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乖巧地回应道。 “小姑娘,你舅舅家是哪儿的呀?怎的就你独自一人,你家大人呢?” “我舅舅是樟树村的,我娘让我去找我舅舅拿点樟木条,家中有蠹虫。” “樟树村离这儿可还有不短的路程呢,你从哪走过来的呀?” “我是竹海村过来的,天还没亮我就出门了。” 陈宛白有意把距离说远了一些,担心有人会打听。 这时,一位身材微胖的婶子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热情地说:“你等一下,婶子这就去给你端碗水来。”说完,她脚步匆匆地朝着旁边的房屋走去。 胖婶子很快就端着一碗水回来了,她微笑着递给陈宛白,说:“小姑娘,快喝吧,看你满头大汗的。” 陈宛白感激地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喝完水后,陈宛白觉得精神好多了。 她将碗还给胖婶子,并且再次感谢:“谢过婶子了。” 接着又开口道:“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走了一路,实在有些累了。” 此时的陈宛白,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疲惫。 大家看着她那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都点头表示同意。 那胖婶子说道:“当然可以啦,小姑娘,你就在这歇着吧。” 说着,胖婶子还热情地拉着陈宛白,示意她在自己的竹椅上坐下。 陈宛白再次向胖婶子道了谢,这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胖婶子又进屋拿了一把竹椅回来。 不大会儿,几位妇人又开始继续聊了起来。 其中一人:“那吴鳏夫可当真舍得啊,竟愿意掏出十二两。” “他掏了这么大笔银钱,这个媳妇总不会再舍得打死了吧?” “瞧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会子还讨个媳妇为啥,你们难道不晓得嘛?” “牛大姐,你知道?” “这你们都不知道?不就是为了到地下去也能有个人陪着嘛。”那那牛大姐边说边还指了指地,脸上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 “造孽哦......” 那位妇人想继续说什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瞧了一眼坐在竹椅上的陈宛白。 见她已经紧闭双眼,似是睡着了。 这才继续开口道:“也不怕之前打死的那两个媳妇在底下等着他报仇。” “有甚怕的?能打死一回还不能打死第二回?” 陈宛白闭着眼听听了许久,就将这事了解得清清楚楚。 昨日下午,潘媒婆就来回吴老三的信了。 吴老三一接到准信,就在村里四处炫耀,要请大家伙吃喜酒。 村里的人都感到好奇,询问之后才晓得他买了个媳妇。 这吴老三靠打柴为生,原本家中没什么钱财。可是有一回运气极佳,在山里捡到两根人参,拿去卖得了三十两银子。 (注:人参价格参考来自于《人参帝国》。) 现今竟然舍得拿出一半来娶媳妇,着实是在村里引起了轰动,近来家家户户都在谈论此事。 故而陈宛白今日一来,根本无需特意打听,便已然知晓了。 陈宛白不再假寐,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她再次向胖婶子诚挚道谢,与众多妇人婆子们道别,继续踏上了前往“舅舅”家的路。 她们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贴心地叮嘱着陈宛白一路上一定要小心留神,注意安全。 果然民风淳朴。 而在古槐村里,朱氏可谓是半刻都没闲着。用完朝食后,便抓了一把瓜子出了门。 她先是来到了与之相熟且玩得要好的洪氏家中,打算邀她一起去晒谷场。 尚未走近,就远远地听见洪氏那清亮尖锐的嗓音在高声吼叫着:“你这死老婆子,吃起东西来竟然还如此挑挑拣拣。咱家是什么条件,有得吃就算很不错啦。” 紧接着,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嘈杂声响。 没过多久,洪氏便扭着那圆滚滚的屁股,走到了院子之中,正准备朝着灶房的方向而去。 见朱氏站在院门外,不由得停下脚步。 “朱红,吃了没?” “吃了,去晒谷场唠唠嗑不?” “去,等我拿个针线筐。”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待走得稍远了一些。 朱氏开口问道:“你家那瞎老婆子又折腾啥呢?” 洪氏轻哼了一声,嘴角狠狠往下一撇,说道:“大清早的给她端了一碗红薯粥,她倒好,不知好歹地嫌弃起来,嚷嚷着要吃面条。” “不吃就饿着呗,这死老婆子可真是事儿忒多了!” “面条多金贵的东西哟,谁家舍得买。回头搞点别的给她吃得了,免得根子回来了她又去告状。” “你男人如今多久回来一趟?” “十天半个月总是要回来一趟的,这家里的钱若不给,一家人岂不都得喝西北风呀。”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了晒谷场。 大树底下已经坐了不少妇人,正手舞足蹈地聊得好不热闹。 第38章 吴老三上门 一位妇人惊喜地指着朱氏二人说道:“哎,大松媳妇不是来了。” “大松媳妇,昨日潘媒婆上你家了,是你家大丫要嫁人了?” “啥时候啊,听说这都定下来了,咋还瞒着呢。” 朱氏怒目圆瞪,指着那几个妇人大声斥道:“嘿,你们胡说八道啥呢。我家大丫人赵媒婆给张罗着呢,哪里就用得着潘媒婆了。” “你这么生气作甚,不就是问问。” “就是,话可是潘媒婆说的。说两人情投意合,连日子都定下了。” “谁说是我家大丫了?”朱氏当即横眉倒竖。 “不是你家大丫,难道是二丫?二丫还是个小孩子呢。” “都不是,唉......我娘让瞒着的,这事实在丢人啊!”朱氏脸色陡变,忽地换了一副语气。 “啥事啊还得藏着掖着?” 一旁的洪氏也十分好奇,昨日里她在家给儿子赶制衣服,未曾过出门,故而对于朱氏家中发生的事情完全就是一无所知。 “这事,我不能说啊!我要是说了,回家是要挨骂的。”朱氏的面庞上布满了为难的神色。 “嘿,你就悄悄告诉我们呗,就我们这几个人知道。我们这几个人的嘴巴那可是一等一的严实,谁都不会说出去的。”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朱氏的神色开始有了一点点的松动。 那妇人瞧出了朱氏的变化,又添了一把火:“等回头我们就说是从潘媒婆那里听说的,绝对不会提到你半句的。” 朱氏这才犹犹豫豫开了口。 “唉......这事吧,本来我也是不知道的。我正好去给潘媒婆倒水,就听了一耳朵。” 紧接着便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柳氏怎样同吴老三早就厮混到了一起,怎样早就商议好要成亲,甚至连陈大安的死因颇为奇怪也一并说了出来。 “不会吧!柳氏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那吴老三可是愿意掏十二两银子的聘礼钱呢!” 众人一听,皆是一阵阵地倒抽冷气。有的人用手捂住嘴巴,有的人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天呐!人家娶个黄花大闺女都要不到这般高价。” “要不是她出去勾三搭四,人家吴老三怎么会来提亲啊?” “我们老三才死多久哦。这就耐不住寂寞了哦。把我们老陈家的脸往哪放啊?” “这事你们切切不可外传出去啊!我们实在是丢不起这人哟,原本就是想着偷偷摸摸地等她嫁过去便算了。” 朱氏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嘴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 话说陈宛白这头离开了渔阳村,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后,又从小道悄悄往回走。 待快要走到古槐村的小河边时,碰上了一个卖货郎。 此刻,卖货郎将他的独轮车放下,蹲在河边打水喝。 突然,陈宛白心头一动,想到一个能提前解决问题的办法。 ...... 这日,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才缓缓地爬上了天空。 村里的妇人们吃过朝食,如同上班一般,准时准点的来到村口的大树底下,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闲聊。 待到太阳变得有些炙晒之时,一辆牛车缓缓地驶入了村口。 牛车上坐着几个陌生的男人,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些男人的面容陌生,妇人们交头接耳,纷纷表示不认得他们。 当牛车行驶至她们面前时,停了下来,跳下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壮汉。 壮汉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笑着问道:“各位嫂子婶子,敢问陈仁家如何走?” 妇人们见到全是陌生人,眼神中瞬间流露出警觉的神色,并不回答。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婆子,语气中带着戒备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呀?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呢?” 壮汉连忙答道:“我是渔阳村的,我叔与陈仁家的定了亲,今日是来接媳妇的。” 后头的一个婆子惊讶地发出声音:“不是前日才说定了,咋今日就接走?” 接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众人:“你们就这样来接媳妇?” 这几人无一着红,皆是空着手,看着并不像结亲的样子,反倒像是来寻仇的。 这时候,牛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身形矮小且有些驼背,头发乱蓬蓬的,半白半黑。 脸上的皮肤松弛且粗糙,沟壑纵横,还布满了暗疮和黑痣。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透露出几分猥琐。 “大妹子,你问那么多作甚,我是来接媳妇的,还能骗你们不成。” “那你孙子咋没来?” 后头的妇人见他这么大年纪了,自然而然地以为是他孙子娶媳妇。 老头一听,很是不高兴,怒道:“我娶媳妇要我孙子来做甚!” “你娶媳妇???” 树底下的妇人婆子们闻言,纷纷惊愕地站起身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你娶的陈仁家的哪个啊?” “柳芽儿啊。” 众人一下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十分的意外又好像不意外。 她们猜想到了潘媒婆说亲的对象或许是柳氏,可万万没想到男方竟然会是如此年迈的一个老头。 “你是不是叫吴老三?”婆子眯起眼睛,将其上下仔细打量一番,不太确定地询问道。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紧接着又问道:“你之前没来过我们村吗?” “对,我姓吴,家中行三,大家都叫我吴老三。我也是第一回来你们村。” “那你认不认得柳芽儿?” “不认得啊。谁允许一定要认得了,等我把她娶进门不就认得了。” “这么说,你真的不认识柳芽儿?” “你们咋回事?多少人成亲前都是没见过对方的。” 这个时代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男女在成亲的当天方才知道对方的长相,吴老三这样的说法其实并不奇怪。 众人又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昨日里,朱氏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她一口一个吴老三和柳氏早有奸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大家都信了十分。 可没想到,如今这吴老三自己亲口说,并不认得柳氏,那这事可就奇怪了。 “那你怎会向这柳氏提亲呢?” “我家隔壁邻居的闺女介绍的啊。”吴老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还是快些告诉我吧,昨日里我老丈人可托人传话了,让我今日巳时要将人接走,去晚了他可不高兴了。” 接着又上前一个妇人,满脸八卦地说:“我再问最后一个,你当真花了十二两娶那柳氏?她可是嫁过人的。” 吴老三一听,立马露出一副猥琐的笑容,说道:“要不是人家说买一送一,我才不要。” 见问的差不多了,婆子便伸手指着村里说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棵大桃树就是他家了。” 第39章 谁是柳氏 吴老三和壮汉这才重新爬上牛车,往婆子指的方向而去。 几个妇人婆子赶忙撂下手中的活计,尾随其后,一同兴致勃勃地朝陈家去瞧热闹。 一路上,还碰见了诸多好奇的村民。待到了陈家时,看热闹的人群变得愈发庞大了起来。 陈家的院子里,正在喂鸡的丁氏忽见门外这么一大群人,不禁吓了一跳。 “荷花,你爹娘在家吗?”吴老三的侄子吴大力朝她高声喊道。 丁氏这才认出,原来是娘家村上的人,她好奇地问道:“大力哥,你们怎么来了?” “荷花啊,我是你三伯啊,你咋不认识我了?”吴老三咧着嘴,那几颗稀稀拉拉、摇摇欲坠的牙齿,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若隐若现地暴露出来。 “谁来了?”周老婆子在里屋听见外面的声音,以为丁氏在偷奸耍滑。 吴老三一见到周老婆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便有了数,这应该就是柳氏的婆婆了。 瞧着虽比自己年岁还小些,然而他还是不知羞耻地开口喊道:“娘。”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院外看热闹的村民们先是一愣,随后便像被点了笑穴一般,哄堂大笑起来。 周老婆子也吓了一跳,满脸惊愕地问道:“你是谁啊?” “娘,我是你的女婿吴老三啊!” 屋内准备出来的陈老头听到这句话,硬生生地将原本打算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前些个夜里,当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周老婆子就将柳氏要改嫁的事情告诉了他。 起初,他非常生气,坚决不同意。可周老婆子却说柳氏早就跟那男人勾搭在一起了,说不定肚子里都有种了。 况且她连定亲的钱都收了,这亲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他虽然愤恨不已,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而他此刻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那和老妻说话的声音,听上去竟比自己还要苍老几分。 内心暗自庆幸自己没在外头,要不然自己的老脸可就丢尽了。 又一边连连叹息,懊悔不该听信了老妻的话。还说柳氏肚子里有了孩子,这若是真的怀上了,那可就愈发难以说清了。 屋外的周老婆子这才想起来,柳氏要改嫁的男人就叫吴老三来着。 她上下将吴老三打量了一番,怎么年纪这么大?比她老上不少。可想到即将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便全然不在意了。 她热忱地朝着吴老三喊道:“女婿啊,你咋今日就来了?” 吴老三好奇地回应道:“娘,不是你们找了让那卖货郎带话,叫我今日来接柳芽儿吗?还说接下来几个月都没什么吉利的日子,想要在年前把人家迎娶进门,就得今日来。” 周老婆子心下暗自思忖,自己并未提前让人过来呀。莫非是陈老头担心柳氏真的有了身孕,所以提前把人给叫来了? 现在一看,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嘛。这吴老三这么大的年纪了,哪里像是还能让人怀上的样子。 不过人既然都已经来了,早点儿将人带走也能省不少粮食。 这般想着,周老婆子便笑眯眯地对着吴老三说:“老三啊,你才多久没见到你媳妇了,就急吼吼地要把人家娶回家。你媳妇和你闺女出去玩了,我这就叫人喊她们回来。” 此时的周老婆子还不知道,吴老三已经在村口将自己和柳氏不认得的事情都说了。 陈宛白和柳氏早就已经跟着人群一同来到了陈家门外,正站在院外看戏。 站在两人身边的人,用手捂着嘴笑着说道:“柳氏啊,你的新丈夫来娶你咯。” 说话的人是村里八卦头子王大娘,她极其爱好八卦,村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她丈夫、公婆都对她很好,十分维护她。 王大娘的娘家也并未分家,堂的亲的哥哥弟弟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个。 再加上她自己又生了五个儿子,个个膀大腰圆,村里村外无人敢同她发生矛盾。 王大娘适才便是在村口与吴老三说话的那几个婆子之一,此刻已经完全不信周老婆子的话了。 柳氏早已面色苍白,浑身上下颤抖不停。方才那吴老三开口说要来接她之时,她就欲冲出去进行辩解,然而却被陈宛白给拉住了。 陈宛白低声对柳氏言说几句后,便只身走出人群,迈入院内。 “这位老爷爷,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娶媳妇?” 吴老三瞪着陈宛白,反驳道:“哪来的野丫头,我花钱买的媳妇,关你什么事!” 朱氏每日为了躲懒,都会佯装要屙屎,在茅厕蹲上许久。 这会儿她正蹲在茅厕,隐约听见前头很是热闹,心中好奇的不得了。 便用厕筹在皮燕子处随手一划拉,往一旁的水盆里一丢,洗都不洗,提上裤子火急火燎地跑了。 待走到前头来,她凑上前,恰巧听到听见两人的对话,遂站到周老婆子身边问这是什么情况。 周老婆子告诉她之后,她立刻就开了口。 “四丫,这可是你爹啊,你怎能如此无礼,还不赶紧喊你娘来,随你爹回家去享福。” 陈宛白眼神冷冽地扫了朱氏一眼,道:“我爹?这怕不是你爹吧,你瞧瞧这岁数,比我爷爷还要大呢。” 朱氏不悦地说道:“这可是你娘亲自给你挑的爹,你咋能不认。虽说这岁数大了些,可年纪大会疼人啊,到时候肯定对你们娘俩好。” 吴老三一听,原来这就是自己的便宜闺女,那布满皱褶的老脸登时绽出如菊花般的笑容。 “你叫四丫是吧,以后我就是你爹了,我会对你比你亲爹还好。” 陈宛白看着吴老三那张菊花似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爹已经死了,我不需要你这个老头子当我爹。” 吴老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说出这话。 朱氏见状,又担心陈宛白发疯,坏了好事。 她连忙说道:“四丫,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以后就是你爹了,你得听他的话,不然你娘可会伤心的。” 陈宛白冷笑一声,双眸如炬地凝视着朱氏,一字一顿地问道:“大伯娘,你一口一个我娘挑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娘那水性杨花的样子,走在路上都能勾的男人走不动路。”朱氏说着还往地上啐了一口,好像是柳氏有多风骚一般。 陈宛白也不再问她,只转头望向吴老三,指着人群问道:“这位老爷爷,烦请你告诉我,哪一个是我娘?” 吴老三一脸疑惑,看着众人,他哪里认得谁是柳氏。 他也不知道这唱得是哪出,与一同前来的几个侄子们相视无言,心想到底接个媳妇怎会有如此多的事端。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纷纷议论着这尴尬的场面。 其余的村民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两人早有奸情,感情就是这朱氏一直在外头散播谣言。 第40章 提刀砍人 朱氏才想起来,未曾与这吴老三商议妥当。哪里晓得,这人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心中不由埋怨这死老头子猴急。 这时,周老婆子指着人群中的柳氏说道:“老三啊,那就是你媳妇了。” 吴老三见到了柳氏,两眼顿时放出光芒,果然好看。 他原是想着娶一个媳妇回来伺候自己几年,等着到时候自己死了,就一碗药将这媳妇一起带走。如此也不至于一个人到了下面孤苦伶仃,故而才舍得掏出这么一大笔银钱。 本来打算就买一个穷人家的丫头,但是想到吴菊花说她的大姑子有个弟媳妇生得极好看,而且没有娘家。 对于吴鳏夫这把年纪来说,好看倒是次要。这没有娘家,连族人都没有的人,才让他心动。 如此一来,等自己快死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亲戚闹上门,这才狠心答应了。 吴老三喜不自禁地朝柳氏走去,一脸猥琐地说道:“媳妇,跟我家去享福吧。” 柳氏连连后退,边摇头边流着泪,满脸的凄楚。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吴老三心中更是一阵欢喜,不禁心中暗叹:这银子花得真值啊! 王大娘实在看不过去了,扯开嗓门大骂道:“你都这把老骨头了,还惦记着娶媳妇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张满脸褶子的老脸,配得上人家柳妹子吗?” 吴老三恼羞成怒,吼道:“我可是花了钱买的,她就是我的人,你少多管闲事!” 另有人讽刺道:“周婆子,你们这是把柳氏母女卖了啊?” 周老婆子自是不认,连忙辩解:“哎哟喂,大家伙难道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这是他两自己早就定下了的,我没法子啊。再说了,这柳氏偏要嫁人去享福,我总不好拦着啊!”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周婆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啊?”陈银财的媳妇周氏阴阳怪气的说道。 “那吴老三可是个鳏夫,又老又丑。柳氏是眼瞎了不成,非要嫁给他。” 周婆子被说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我可真不知道啊!许是这柳氏的喜好不一般。” 吴老三的侄子们见耽误了这么许久,家里还有活计要干,就开始催促吴老三:“三叔,别跟他们废话了,赶紧把人带回去吧,家里的活还等着我们干呢!” 吴老三听了侄子们的话,也顾不上许多,带着侄子们就上前抢人。 柳氏惊恐地尖叫起来:“你们干什么?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们,我不要跟你们走!” 王大娘着急地喊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强抢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 “太不像话了!青天白日的,竟敢抢人!” “快,快去请村长来,雁归村的来我们古槐村抢人了!” “绝不能让他们把人抢走,不然我们古槐村的脸面往哪搁!” 吴老三的侄子们却不以为意,嚣张地说道:“我们三叔花了银钱买的,她就是我们三叔的人,我们带她走天经地义!” 说着,他们要往人群里去抓柳氏,柳氏拼命后退,一旁的村民也拦着,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就在这时,陈宛白高举着一把寒光凛凛的柴刀,口里大喊:“都让开!我看谁敢带走我娘!” 场面登时变得愈发混乱,人群惊恐地连连后退,生怕这柴刀一个不小心就砍到了自己身上。 此时,场中仅剩下了吴老三和他的那几个侄子。 他们瞧着陈宛白满不在乎,只当她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充其量不过是拿柴刀吓唬吓唬人,况且他们单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撂倒。 然而,陈宛白可不是这么想的,她是真的打算砍伤几人,以此震慑住其余人,防止日后再有人来找麻烦。 她紧握柴刀,毫无畏惧地向着他们冲了过去。 吴老三的侄子们见她是真的敢砍,先是一愣,随即便纷纷迎了上去。 陈宛白身形灵活,左躲右闪,避开了男人们。 她猛地举起柴刀,向着其中一人砍去。 那个人躲闪不及,被柴刀砍中了腿部,顿时鲜血直流。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其他人见状,不由得一惊,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如此凶猛。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惊诧万分,纷纷瞠目结舌,场面一时变得嘈杂混乱。 村民们见到陈宛白这番模样,不禁唏嘘慨叹。 这孩子怕不是被逼急了,竟连性命都不要了,上前与一群壮汉打起来了。 此时,大家望向周老婆子的眼神也变得不同起来,有的充满责备,有的充满质疑,有的则充满了鄙夷。 “周老婆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不是嘛,瞧把这孩子逼的。” 周老婆子在众人的目光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向来在外人面前维持的良好形象,在此刻荡然无存。 就在众人议论不休的时候,村长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匆匆赶来。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在人群中费力地拨开一条道路。 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村长来了!”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村长今日一大早就同孙子去了镇上,方才归来,就听闻了此事。 顾不得休息片刻,就匆忙朝这里赶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一开口,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雁归村的几人,见着古槐村的村长来了。 吴老三被砍伤了腿的侄子哭嚎着告状:“陈村长,你们村里的人将我砍伤,这事你说怎么办?” 村长只听说雁归村来抢人,尚且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一旁的村民立刻就将事情的原委告知。 “要说也是你们有错在先,竟然来我们古槐村抢人。四丫只是个孩子,不小心误伤了你也是情有可原。” “看你这伤的也不算严重,让陈家赔你一些银钱,你自己去看看大夫吧。” 陈宛白毕竟年幼,加上她又收着力道的,故而那一刀砍的并不严重,只是一些皮外伤,此刻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还不等吴家人回应,周老婆子顿时急了,大叫起来:“凭什么要我们家赔钱!” 村长皱起眉头:“人是你家四丫伤的,你赔钱乃是合乎情理。” 周老婆子双手叉腰,不乐意地说道:“我可没钱赔给他!再说了,是四丫砍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后又伸手指着吴老三说:“要找就找他赔,他可是四丫的爹。” 第41章 娶我大伯娘可好? 陈宛白“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在村长的面前,扯开嗓门大声哭道:“村长爷爷,求求你救救我们!我奶把我和我娘卖给了这个老头子。” 正欲开口继续说下去,就被朱氏打断了。 “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你娘和吴老三早就好上了,就是你娘让人家吴老三来提亲的,也是你娘点头答应这门亲事的。” 村长狐疑地看着朱氏:“大松媳妇,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对于朱氏的话,是不信的。倘若亲事是柳氏应下的,那为何前去寻他的村民会讲雁归村的人来抢夺柳氏。 “自然是真的,这事可找潘媒婆来作证。” 有人又想起了潘媒婆来的那日,是有说过两人情投意合,早已议定亲事。 此时的吴老三也反应过来了,极为不要脸的说道:“可不是,就是柳芽儿让我来提亲的,我俩早就好上了。” “吴老头,你方才当着我们的面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甚至都不认得柳氏是哪个。” 吴老三见众人这般说,眼神飘忽不定,强词夺理道:“我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看不清也是有的。” 接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大声嚷嚷着:“你们就是欺负我这个老头子,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众人见状,无不气愤不已。有人指着吴老三的鼻子骂道:“你这无赖,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然而,吴老三却不为所动,依旧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好啊,那就叫官府的来。看看到时候官府的人是抓你走还是抓我们走。”陈宛白冷冷地说道。 “你家收了我的银子,将你们娘俩卖给我的,就算是官府来了,我也不怕。” “你不怕?你当真有那个胆子敢要我们母女吗?”陈宛白晃了晃手里的柴刀。 那把柴刀被磨得发亮,在太阳底下闪耀着光芒。哪怕在这酷热难耐的天气,也使人瞧得通体生寒。 “三叔,不如就算了吧。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届时有无性命去享受尚且不论。咱有钱,什么样的女人买不到?回头让我娘给你寻觅个好的便是。” “对啊,三叔,让他们把钱还回来,再赔点钱,我们还是赶紧回吧。” “你看那小丫头,跟个疯子一样,到时候家里能清净的了吗?” 吴老三的侄子们,被这么多人指责欺负女人孩子,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还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给砍伤了,太丢人了,都想赶紧回家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低声劝说着吴老三。 其实吴老三早心生退意,只是他不单想要将自身给出的银钱讨要回来,还欲多讨要一些好处。 吴老三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我可是正儿八经请了媒婆过来,且给了银子的,这事陈家也是应下了的。然而现今柳芽儿不愿随我离去,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了。我们来了这么多人,耽误了这么多功夫,损失可大了去了。再有我侄子都受伤了,这件事若要作罢,那就将我给出去的二两银子归还于我,再赔偿我二两银子。” 周老婆子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叉腰道:“想都别想,此事已然定好,哪有反悔的道理。既然你要反悔,这钱就断无拿回的可能!” “你们要是不给,我就去官府告你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吴老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周老婆子也不甘示弱,她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对着吴老三反驳道:“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两人互不相让,激烈地争吵起来。 “闭嘴!” 村长眼看着场面再度趋于失控,暴喝一声。二人这才止住了争吵。 “周氏,这钱你必须拿出来!” 村长也不知道这陈仁家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好像自从陈大安死后,麻烦事便接连不断。 见周老婆子梗着脖颈,一副决不掏钱的模样,村长询问道:“大头在哪儿?叫他出来。” 屋里的陈老头吓了一大跳,赶忙从后院溜之大吉了,这事可万万不能掺和。 陈宛白紧盯着周老婆子:“奶,快点,把银子交出来。” “你这赔钱货,你娘已经是吴老三的人了。”周老婆子怎么能让还没捂热乎的银子交出去,捂紧了胸口。 陈宛白见周老婆子不肯掏出银钱,便转头对着吴老三说道: “老爷爷,你既是要娶媳妇,我奶也接了你的银钱,那你直接娶我奶好了,你两年岁相当,更是般配。若你嫌弃我奶年纪大了,你看我大伯娘如何,娶我大伯娘可好?方才她可是很积极表示去你家是享福的,想必这福份她也是极为乐意去享受的。” 吴老三一听,那双小眼珠子立马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他斜着眼睛,色眯眯地在朱氏身上来回打量,嘴角还挂着一抹让人恶心的笑容。 接着,他又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冲着朱氏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虽说这朱氏相貌平平,但也并非不可,好歹也是个女人。 朱氏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大声尖叫:“你这该死的老东西,还敢打老娘问的主意!你都一只脚迈进棺材里了,居然还妄想着要女人。” 吴老三听了朱氏这通骂,不仅没有丝毫的羞愧之色,反而嬉皮笑脸地看着朱氏。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你刚才不是还说到我家是享福吗?” “大伯娘,你刚才不是还一脸羡慕我娘能嫁到吴爷爷家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咋不珍惜?” “你这小贱货,放你娘的狗屁。这吴老三都打死两个媳妇了,谁愿意嫁给他!” “哦,是吗?大伯娘你是如何得知的?刚才你劝我们跟着他走的时候,为何不说这事?” 人群里议论纷纷,有那渔阳村嫁过来的妇人点头说道: “是有这么回事,这吴老三一直都喜欢打媳妇。” “我想起来了,朱氏的弟妹娘家不就是吴老三的邻居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朱氏,原来这件事竟然是朱氏所为。 最后,还是有人把在外头四处游荡的陈大松给找了过来。陈大松怎么能忍受自己还活着,媳妇就改嫁他人的事情发生。 他态度强硬地逼迫周老婆子将银钱还给了吴老三,还另赔了一笔银钱,此事才终于得以了结。 第42章 偏心 最近几日,陈家人都不敢出门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议论他们。 周老婆子,简直气得不行。她一直以来,都是以自己是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在村中自持,如今她反而变成了那个恶毒的人。 朱氏已经好几天都没敢出门了,这让她十分的难受。在家里不仅有做不完的杂事,还要忍受着周老婆子喋喋不休的责骂。 陈老头自以为自身不知情,便无甚要紧。 一日,他背着手,手持烟枪,就朝地里去了。走在路上时,就听到有人正在议论。 “哎哟,那陈老头一贯的偏心。原先陈老三在的时候,能赚钱,柳氏母女都过的那样。现在陈老三没了,她们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了。” “可不是哦,这回还卖了她们母女呢。这事传出去了可给我们古槐村丢脸啊。” 陈老头听了这话,老脸骚红。想到自己老妻和大儿媳,这些事确实是她们所为。 若要说他偏心,确实是有的。 遥想当年,周老婆子怀上陈大安之际,恰好赶上荒年,地里的收成欠佳。 那时候家里尚未分家,爹娘一直都在斥责他们。 甚至说得极为难听:“你们晚上是没别的事可做了,还是白天干的活儿还不够累,竟然还有力气生孩子。” 陈大安出生之后,爹娘也没有因为生出的是个儿子而高兴,反而更加的嫌弃。 “这般光景,生个儿子吃得多不说,将来还要娶媳妇,家里哪来的钱啊?” 待陈大安四五岁的时候,爹娘便将他们分了出去,他们和大哥陈礼住在了一起。 正因如此,他和周老婆子一直都不喜欢陈大安。打小就经常饿着他,竟然没饿死他。 后来朝廷征兵,家里需要一人去服兵役,便让他去了。大概那会儿是他们夫妻俩唯一高兴的一次了。 当他们以为陈大安死在了外头的时候,没想到陈大安又活着回来了。 好在他学了一身的打猎本事,给家里挣了不少钱。但他们仍旧对陈大安喜欢不起来。 陈老头走到地里,匆匆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家了。 一进家门,就听见周老婆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个该死的赔钱货,谁让你到处瞎咧咧说我们卖了你和你娘!” “你这个遭天谴的白眼狼,果然我们陈家养你这么大就是白养的。竟然反咬我们一口,你个歹毒的东西。” “我们对你这么好,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在这胡言乱语。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你娘生下你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扔出去,让你冻死饿死在外面!” 陈老头快步跨进屋内,冲着周老婆子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 原本在外头已然脸面丢尽,回到家里仍旧不得消停,陈老头对老妻的埋怨也增添了几分。 “陈大头!你竟然凶我!”周老婆子径直冲上去就开始又抓又挠。 陈老头一时没有防备,脸上被抓出了几道伤痕。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你竟然凶我!这事怪我吗?我压根就不知道!” 眼见着周老婆子开始哭嚎,陈老头只觉头大如斗,无奈之下只能劝说周老婆子不要再吵闹。 想到这事,的确与周老婆子无关,便对着堂屋里的柳氏和陈宛白两人说道: “老三媳妇,这事不怪你娘,是你大嫂的不对。可是我们关起门来终归是一家人,你大嫂也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往后让四丫不要再到外面乱说了,这丢得可是我们陈家的脸啊!” 柳氏回应道:“爹,我知道了。但此事四丫并未在外面提及。” 陈宛白却冷笑道:“爷说的惩罚就是大伯的那一巴掌吗?” 那日吴老三等人离去之后,陈大松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扇了朱氏一巴掌。 但那一巴掌可不是为了她和柳氏出气,无非是因为他身为男人的尊严遭到了侵犯而已。 “不管如何,此事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再计较了,难道你一个晚辈还要长辈向你赔罪不成?” 如今全村人都知道陈家卖寡妇儿媳和孙女的事情,让他十分的抬不起头来。再加上雁归村也知晓此事,恐怕十里八村的已经全部知道了。 背后,众人都在戳他的脊梁骨啊!若是再继续传扬下去,日后他们陈家又该如何自处。 “罢了,这事就莫要再提及了。你和你娘现今不也安然无恙吗?家中为了你们,还赔给了吴老三那么多的银子。” 这到底是什么歪理,这银子明明就是还给吴老三和赔偿吴老三侄子的医药费。 陈宛白正要开口,柳氏紧紧拉住她的袖子,冲着她连连摇头。 待回到房中,陈宛白这才问柳氏方才为何不让她说话。 “四丫,那终究是你爷奶,你不可顶撞,这是不孝。” 陈宛白:? “你当着全村人的面拿着柴刀砍人,你的名声已经受到很大影响了。倘若你再传出不孝的名声,那日后你还怎么嫁人?” 陈宛白:? “娘受点委屈没什么大不了的,娘现在不是也没事了嘛?你就别再和你爷奶争吵了。这事,就当它过去了吧。” 陈宛白:? 柳氏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见陈宛白半句没有回应她。抬头一看,陈宛白竟然直勾勾地看着她。 “四丫,你现在怎么了,难道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陈宛白依旧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柳氏,悠悠地说道: “哭哭哭,你一天到晚就是会哭。以前我爹在的时候护着你了,可你也还是愿意受气。现在我爹死了,你看看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今天败坏你名声,明天又要卖了你。” “你是想被卖了还是想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这鬼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我要分家!” 柳氏听见闺女的话,瞬间也忘记哭了。 这么多年,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觉得理亏。 一直以来,她都担心惹了公公婆婆不高兴,伏低做小,一再讨好。 可是公公婆婆却一直都不喜欢自己,加上只生了一个闺女,更是嫌弃有加。 丈夫虽有些过度孝顺,可还是会维护自己。 现在丈夫一死,他们就如此这般对待自己和闺女。 柳氏想到丈夫的死,眼泪不觉的又掉了下来。 看着陈宛白直皱眉。 “你怎么能提分家,爷奶尚且在世呢。再说了,分家之后,我们母女俩又如何过活?” “不分家我们就能过得好吗?我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届时被卖掉的便是我了。娘,你忍心看着我被他们卖掉吗?” 柳氏一噎,也忘记哭了。 是啊,自己受点委屈没啥,可闺女怎么能被卖了。 柳氏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在经过激烈的内心挣扎后,柳氏最终决定还是分家。 她紧紧握住陈宛白的手,目光坚定地说道:“四丫,是娘错了,娘想岔了。娘不该不管你的死活,只顾着自己。娘想好了,我们分家!哪怕今后的日子再艰难,娘也不能让你被他们卖掉。” “当真?”陈宛白眉毛一挑,惊讶地问道。 “真的,我们分家!娘只是性子有些软,不是蠢。不分家,我们娘俩今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就算你爹在,也是不愿意见到我们受如此委屈。” 柳氏嘴里虽这么说,可心里确实知道,丈夫不可能会愿意分家。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回头我就去请村长族老来,我们分家吧。” 陈宛白想到了什么,话音又一转:“不过,他们多半不会同意我们分家,你要做好其他心理准备。” 柳氏有些不太明白的看着陈宛白,她不懂闺女的话什么意思。 于是,陈宛白耐下心来,将她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柳氏。 “娘,我不管你是如何选择,但是我绝对不会再待在陈家。”陈宛白给柳氏打了一个预防针。 柳氏嘴巴张的老大,没想到闺女说的这些。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终究是做出了选择。 第43章 野种 “什么?你们要分家?”周老婆子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整个陈家响起。 她是想将两人卖出去,可绝非是要让她们分家啊。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不得说他们陈家容不下寡妇儿媳和孙女。 陈老头将碗筷重重放下,猛地拍了一下桌面,满脸不悦地说道:“瞎闹,我和你奶还没死呢。” 他们家最近本就在风口上,大家都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这会儿还要闹着分家,难道是想要让人给笑死吗? “你们两个分出去了,拿什么过活,难道靠你这几分颜色吗?”周老婆子毫不客气地说道。 “老三在的时候都没说过要分家,现在老三死了,你们闹着要分家,你让外人怎么看我和你娘?” 柳氏低头不语,她的内心十分纠结。 陈宛白紧紧地握着柳氏的手,坚定地说:“娘,我们分家吧!就算日子再苦,我们也能熬过去。” 柳氏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爹,娘,我们在家里也是累赘。就把我们分出去吧。” 周老婆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氏骂道:“你这个娼妇,是不是外面有了野汉子?想分家,门都没有!” “奶,你说话不要这般难听!爷,我们为何要分家,难道原因你不知道吗?”陈宛白紧紧盯着陈老头。 “都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往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你们为何非要闹腾?就不能消停一会!” “老头子,我看就是那小娼妇在外勾搭了野汉子。我们老三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好说。” “我爹是咋死的?你们给他请大夫看了吗?” 当初若是周老婆子舍得掏出银钱,说不定陈大安也还能够救回来。 人家陈大夫也没说非要买一整根百年人参,就是根根须也行,要不得多少银子。可奈何周老婆子就是分文不肯出。 “你爹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他的命都是我给的,就算是我不救他,他死了,那也是我的事。” “凭啥就大房可以啥都不干,家里的脏活累活都归我们二房三房。” “我们给这个家里当牛做马,吃住比那后院的猪都差。” “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就是生病了也要去干活。村里拉磨的驴都得休息,我们呢?” “合着就是因为我们好欺负是吧。你们做长辈的不公,为何就要要求我们做小辈的?” 听着陈宛白的话,堂屋内的所有人都不说话。 大房的人皆是撇着嘴,一脸的不耐烦。但是看见陈老头和周老婆子没开口,也没说话。 二房的陈宛蓉和陈宛灵有些气愤,非常赞成陈宛白的话,只是她们没有这个胆子。 二房的丁氏拉了拉陈老二的衣袖,想让他也听听。 可陈老二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他当然知道爹娘偏心大房,可是爹娘以后都是跟着大房生活,偏心也很正常吧。 陈宛白又指着桌上众人的吃食:“你看看我们吃的是啥?这是洗锅水吧?大房凭啥就可以吃上干饭?” “你们也别说他们干力气活所有吃干的。大伯干啥了?地里的活计是谁在干?大伯娘每日不是动一张嘴在家里骂这个骂那个,就是出去找人嗑瓜子说闲话。一天天的可真的是忙的要死!” 她又指着大房几人:“你们再看看,他们穿的是啥?” 又指了指二房和自己那一身的补丁,和露出手腕脚踝的破衣服:“我们又穿的是啥?” 朱氏抿了抿嘴:“你们都是赔钱货,只配穿那些。” 陈宛白又一指陈芝芝:“大伯娘说的可真对,那大堂姐这身衣裳也不配穿了。” 说着就突然上前,将陈芝芝的衣服三下两下的撕扯了下来。 众人哪里想到陈宛白会突然就动手,导致陈宛白将陈芝芝衣服撕烂了还一顿打。 顿时,屋内陷入一片混乱。 男人们不便上前,朱氏扑过去就要打陈宛白。 哪里晓得陈宛白原本做得就是脏活累活,加上最近每天锻炼身体。体力自是朱氏这种每日游手好闲的人不能比的。 结果就是,陈宛白一挑二,将朱氏母女打的那叫一个惨。 什么挠脸,抓头发等手段齐出。 管他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只要能够打的赢,又何须顾及什么战术。 “够了!”陈老头大声喝道。 周老婆子也尖叫起来:“不得了了,要造反了!” “你个该死的小贱货,跟你娘一样的讨人嫌。” “你们吃我的喝我的,住在我家里,还敢在我家里撒野,你当我们是死的吗!” “你那短命鬼的爹死得早,你和你娘不晓得夹紧尾巴做人,还一日比一日嚣张。” “我们还留着你这不晓得哪里来的野种,你不感恩戴德,还在这里说三挑四。” 周老婆子说着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手指头指着陈宛白继续说道: “老娘早知道你娘屁股眼里屙出的是你这么个玩意儿,当时就该直接将你溺死在那尿桶里。” 朱氏趁机说道:“娘,这柳氏当年进门才八个月就生下了四丫。” “娘,你见谁家的早产是八个月啊,谁知道是不是怀了野种进了我们陈家的门。” 周老婆子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柳氏,你当年是怎么跟了我儿子的,谁也不知道。四丫一看就不是我们陈家的种,我们将她养到这么大,也是仁至义尽了。” “如今,老三也去了,你也不好继续再赖在我们陈家了吧?我就替我儿子给你一张休书,你带着这个野种离开我们家。” 周老婆子的言语中,无不表达了要将柳氏母女二人赶出去的意思。 经过过继、陷害柳氏清白和要把柳氏嫁给吴鳏夫的事情,陈宛白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娘,我们还是离开吧,说不得哪日就将我们给卖了。” 陈宛白拉着柳氏,凑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柳氏实在不想和丈夫分开。可听了闺女的话,又觉得有道理,要是再不离开的话,别说被卖了,没准连小命都留不住。 柳氏咬了咬牙。 “爹,娘,我未犯七出之条,你们不能休了我。我嫁进这个家里这么多年,唯一的错处就是没能给大安生下一个儿子。” “如今,要么将我们三房分出去。要么就和离,休了我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死了。” 朱氏没想到柳氏竟然会提要求。 陈老头听完,皱着眉。 自古以来,父母在,不分家。分家的话就得多缴赋税和多出徭役的人。 而周老婆子和朱氏则是不高兴了,她们只想着要将柳氏二人赶出去。 分家?那岂不是要分她们的东西了?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第44章 我要分家 陈老头看着老妻,他也知道老妻的意思。只是他到底是一家之主,做出了什么决定,外面的人只会以为是他的意思。 如今老三刚死,就将柳氏母女赶出去,他怕别人在后面戳他脊梁骨。 至于陈宛白是不是陈家的种,他可不担心。 是又如何,丫头片子,赶出去家里还少了一张吃饭的嘴。 只思虑了片刻,陈老头子便开口问道:“老大,老二,你们怎么说?” 陈大松和陈大山互相看了一眼。 “我听爹娘的。” 陈大山准备开口,旁边的丁氏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又闭上了嘴。 陈大山和弟弟陈大安的感情要好一些,两人从小就一起玩。 陈大安每次打了猎物卖了银钱都会偷偷的留下几个铜钱给他,也会买吃食和零嘴给两个闺女。 陈大山也有些不忍心对待弟弟留下的妻女。 可是大嫂话里话外明摆着就是想要赶她们出去,而爹娘明显是支持大嫂的,他又不敢忤逆了爹娘。 陈宛白见众人这般,也晓得了,这个家里是没有人会帮助她们的。 “爷,奶,你们要是将我们赶出去,我就到官府去告你们。” 陈大安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残兵,在官府那里也是留了名的。 要是这事闹大了,他们家都捞不到好。 一群人还真的就被陈宛白给唬住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陈老头一锤定音,说完拿起桌上的烟杆,背着手就要走。 “爷,这事可不是我们说的,是奶和大伯娘提的。现在闹成了这样,您老人家说一句到此为止就行了吗?” 陈宛白可不是傻子,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分开,留着伺候他们吗? 陈老头的脚步就顿住了,他转过身来。 “这个家里还轮不到来做主。” “小丫头牙尖嘴利的以后可不好找婆家。”朱氏见缝插针。 陈宛白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才不稀罕什么名声不名声,嫁不嫁人的。 活在当下才是要紧。 “明日一早我就去请村长和族长。到时候是分家还是和离,你们决定吧。” 说完,也不管众人什么脸色。扶着柳氏,径直回了房间。 陈老头哼了一声,背着手又走了。 朱氏一进房间,便气冲冲地揪着陈大松的耳朵,怒气冲冲地问:“刚才你为何不说话?” 陈大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眼光有些躲闪。 “三弟刚去,这不太合适啊。” 若此时将人赶出去,外头的人还不得戳他们家的脊梁骨。 朱氏听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用力狠狠拧了一下陈大松腰间的肉。 “这老三已经死了,家里少了一个挣钱的人。你看看柳氏那样子,她能干啥?这一下子可是多了两张只知道吃饭的嘴啊!” “家里的什么东西将来不都是我们的,现在她们吃的花的可都是我们的银子。” “就三弟的那几亩地,难道她们母女俩能种?往后还不是得靠我们累死累活地去干?” “三房连个儿子都没有,就四丫那一个赔钱货,迟早要嫁出去,那些地最后还不是归我们大房所有。” “还有四丫,她究竟是不是咱们陈家的种还两说呢。咱又不是冤大头,去给别人养孩子。” 白白养着两张只会吃饭的嘴,朱氏心里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亏。 原来陈大安还活着的时候,好歹还能靠打猎卖猎物给家里挣了不少银钱,地里的活计也不曾落下。 如今他已然离世,家里的进项就少了大头。地里的活计也没少了主要的劳动力。 朱氏独自一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陈大松就是始终闭口不言。 陈大松心里想着,他只是为人懒惰,可不是愚蠢。 这种事情如何能做得,到时候外人不得戳他的脊梁骨,说他想吃绝户。 再说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能吃多少粮食,三弟那些地到时候都归了自己,难道还养不活两张嘴? 四丫眼看着没几年就要嫁出去了,三弟妹说不好也要改嫁,为何非要现在这么急就赶人家走。 而且他爹娘明摆着就是要赶这母女出去,坏人由爹娘去做就行了,自己坐享其成不好吗? “大红啊,这事爹娘自有章程,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随后,他又向朱氏详述了一下自己的理解。 听完丈夫的话,朱氏猛地一拍大腿,说道:“可不是嘛!他爹,还是你聪明!我竟然都没想到。” 次日清晨,阳光洒在大地上。 吃过朝食的陈宛白提着一篓子菌子,朝着村长家走去。 村长媳妇马老婆子正站在院中喂鸡,瞧见陈宛白站在院门前,她面带微笑,热情地招手,让她进来。 陈宛白跨入院子,将手中的篓子递给马老婆子,乖巧地说道:“马奶奶,这些是我在山里采摘的菌子,你尝尝味道吧。” “你这丫头,这菌子奶奶不能收,你自己拿回去吃吧。”马老婆子连忙摆手。 “马奶奶,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一点心意。”陈宛白将篓子强行塞进了马老婆子的手里。 马老婆子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一篓子的菌子,又看了看陈宛白。 “行吧,老婆子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你过来是有啥事?” “我来找一下村长爷爷。” 陈康年在屋里就听见了动静,刚一出门就听见陈宛白说要找他。 “四丫来了,找我有啥事?” “村长爷爷,我想烦请你去我家一趟。”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陈宛白心想自家并没有纸笔,而村长家的两个孙子都在念书,家中想必是有这些东西的。 遂将此番过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陈康年听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马老婆子也是一脸的不赞同之色。 “你确定?你们母女二人离开了陈家,日后可怎么过活?” 陈宛白见到这种情形,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眼眶瞬间泛红,带着哭腔说道:“村长爷爷,马奶奶,实在是我们母女在陈家实在待不下去了呀。要是再不离开,恐怕小命都难保啊。” 村长陈康年看着眼前可怜的陈宛白,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孩子,陈家怎么就容不下你们母女了呢?可否跟爷爷奶奶讲讲具体的情况。” 陈大头家自从陈大安死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并非不清楚,只是他认为,似乎还不至于到了需要分家的地步。 且听陈宛白的话语之意,这分家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只要能够离开陈家已经是她的最后底线了。 陈宛白听了,泪水更加汹涌了,她将陈家对她们母女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陈康年和马老婆子越听越气愤,这些事情他们作为外人,知晓得并不详尽,没承想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陈康年也不好再说劝阻的话,他转身进了里屋。须臾,拿着笔墨就出来了。 “村长爷爷,我还要去请一下族老们。” 两人又在村里绕了一圈,将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一并请到了陈家。 第45章 分家?绝不可能 一群人来到陈家,陈老头正坐在屋檐下,悠悠然抽着烟。 猛然见村长和族老们纷纷到来,他不禁惊愕至极,他着实没有想到,陈宛白昨日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他连忙起身来,看着众人,问道:“村长和各位老哥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此时,周围的人反应各不相同。 村长眼神犀利地盯着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他的询问感到有些不满。 一位年长者微微摇头,叹息着,仿佛对他的表现有些失望。 陈宛白走到前面:“爷,决定好了吗?今日我特地请了村长和各位族老爷爷们,一同前来作见证。” 见众人皆对他面露不善,陈老头也心知肚明,多半是这死丫头将事情都说了出去。 “唉......都是误会,孩子不懂事,还辛苦各位跑一趟......” 陈老头话未说完,朱氏突然冲了出来。 她神色激动地喊道:“大家来的正好,也请诸位做个见证,这四丫她根本不是我们陈家的种!” 朱氏刚从茅厕出来,正好就见到了一大群人,她觉着这下总算能达成目的了。 哪成想,陈老头竟是一副要请众人离去的模样。 登时,她就将陈大松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得趁着村长他们在,赶紧将人赶出去。 众人皆是一脸惊愕,目光纷纷投向了陈宛白。 “大伯娘说这话,可是有何证据?” “怎么没有,你娘嫁进陈家不过八个月就生下了你,这足以说明她是怀着你嫁进陈家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似乎确有这么一回事儿。 当年,柳氏生下陈宛白那日。周老婆子满村哭诉,逢人便反复强调着四丫在娘肚子里还没待足月,便早早地来到了这个世上。 那时候,村民们纷纷对周老婆子表示同情和安慰。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情逐渐被人们淡忘。 如今,朱氏的话语再次勾起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 朱氏见在场的人都想起此事,她挺直了身子,语气坚定地说: “这是村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大家都可以证明你不是我们陈家的种。” 陈宛白不以为意,她只看着陈老头。 陈老头此刻面色阴晴不定,他的眼神闪烁着复杂的情感。 此时不管四丫是不是陈家的种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都只会觉得是他们要赶走她们孤儿寡母。 “四丫,莫听你大伯娘的话,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一家人,别再闹了。” 朱氏却不干了,听着公爹的意思,这是不打算分家了。 “误会?爹,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们已经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了,如今老三不在了,我们难道还继续养着这个野种不成?” 她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似乎在寻求支持。 而一直站在她一边的周老婆子此刻也没有踪影。 周老婆子此刻正躲在灶房,她是想要赶柳氏母女出去不假,可现在有朱氏在前头冲锋陷阵,她自然躲在后头,免得大家骂她狠心。 “诸位爷爷,你们也都看到了,这个家里已经容不下我们母女了。既如此,那就请各位爷爷帮帮我们母女,我们只求能离开这个家便足矣了。” “四丫啊,你和你娘离开了陈家,又如何过活呢?”一位族老劝道。 “现今并非我们想要离开,而是他们硬要将我们驱赶出去。我爹在世之时,尚能为家里挣钱,如今我爹尸骨未寒,他们就已屡次想要将我娘卖掉。” 说到动情之处,陈宛白不禁潸然泪下。 “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就算离开了陈家,我们去挖野菜吃也能够活下去,总归是比被卖至不知何处去要好啊!” 这一番哭诉,声泪俱下,使人闻之伤心,见之落泪。 “唉......那就分家吧。”一位年纪最大的族老对着村长说道。 “大头啊,你们......还是分家吧。” 年迈的族老原本想说陈老头几句,可嘴巴仅仅只是微微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被咽了回去,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情,自己不好过多干涉。 “分家?绝不可能!她不过是一个野种,我们陈家的东西如何能够分给他们带走!” 周老婆子也顾不得了,见院子里人不多,也就村长和几个族老,便从灶房冲了出来。 周老婆子突然冲出来喊这一嗓子,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 尤其是那年纪大的族老,都差点给吓得跌倒在地。 村长率先回过神来,他皱起眉头问道:“那你不同意分家的话,到底想怎么样?” 族老们也纷纷附和道:“就是啊,总得有个说法吧!” 周老婆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陈宛白母女,咬牙切齿地说道:“她们又不是我们陈家的人,当然是应该滚出去的!我们陈家可不养外人!” 村长听罢,无奈地摇摇头,试图劝解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呢?” 族老们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村长的说法。 他们可不信这话,怎么陈大安没死之前,他们也不曾说陈宛白是野种。人家陈大安前脚死,后脚就闹出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又说她不是陈家的血脉。 这般言辞,任谁都是难以置信。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暗暗叹息。原本大家还觉得周老婆子是个良善之人,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看来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村长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直直地看向周老婆子,语气严厉地说道:“大头媳妇,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大安他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的妻女?实在是让人心寒啊!” 周老婆子不为所动,甚至冷笑几声,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她嚷嚷道:“哼!我说她是野种就是野种。哪怕大安在,我要赶她们出去大安也不能说什么。大安可是我生的,是不是我说了算。” 族老们纷纷摇头,对周老婆子的行为既感到无奈又十分气愤。 一位族老忍不住站出来,语气中带着责备说道:“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周老婆子现在是完全不怕,反正家里的事情已经发生这么多了,村里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村长对着陈老头说:“大头,你就不管管吗?” 陈老头当然怕别人戳他的脊梁骨,可这事又不是他出头的。妇人愚昧,到时候大家也只会这般指责周老婆子罢了,与他又有何干系。 陈大安的死亡不但让家里少了主要的劳动力,更重要的是少了最大的一笔进项。再养着两个吃白食的,怎样都是不划算的。 原他也没那么强烈的想要赶她们出去,只是事情已然发展到这般田地了,他倒不如就任由周老婆子与朱氏去闹腾罢了。 反正名声已然受损,将她们赶出家门还是好处更多一些。 他只蹲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自始至终都维持着缄默不语的状态。 第46章 断亲 一时间,场面变得异常尴尬和紧张,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时,陈宛白清脆而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 “诸位爷爷,我们愿意离开这个家,什么都不要。” 周老婆子和朱氏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她们也没想到陈宛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四丫啊,你能这么想,才是对的,我们陈家没白养你十几年!” 村长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宛白,似乎无法理解她为何做出如此决定。 “四丫,这可不是小事,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族老们则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担忧。 接着大家又听到陈宛白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们要和陈家断亲,从此以后,我们与陈家再无任何关系。当然,每年的赡养银子不少,按照村里的规矩给。除此以外,不能再要求我们额外的东西。” 其中一位族老忍不住开口说道:“宛白啊,这断亲可不是小事,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村长也叹气道:说道:“孩子,你这是何必呢?什么东西都不要,你和你娘要如何过活。” 周老婆子瞪了一眼陈宛白,又瞥了一眼柳氏,她那干瘪的嘴唇微微上扬: “断亲可以,你们吃了我们陈家这么多年的饭,得给我们银子。我还要休了你娘,省得她以后在外勾三搭四丢我们陈家的脸。” 她只单看柳氏两母女就不像是能养活自己的,担心到时候两人再回头来要陈家要钱讨饭。 那个赔钱货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是陈家的血脉,到时候可以不管。可柳氏这个贱人到底是嫁到陈家,到时候找上门又是麻烦。 “你想要多少?”村长问道。 周老婆子开始掰扯,七七八八说了一大堆,似乎柳氏母女两人在她家享了十几年的福一般。 最后谈定了五十两银子。 一听到五十两银子,村长几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谁家能一下子掏出五十两银子啊? 这年头一家到头的嚼用不过三五两银子。连村长家算是会赚钱的,一年也不过是赚得十来两银钱而已。 这五十两,这不是要柳氏母女俩的命吗? 村长率先回过神来,他皱了皱眉头,语气严肃地说道:“大头媳妇,这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柳氏母女怎么可能拿得出来。这实在太过分了!” 周老婆子却不为所动,她冷笑一声,说道:“拿不出来?那是她们的事。这么多年吃我们陈家的,用我们陈家的,难道不该有点回报?” 村长气得胡子都差点翘起来,他指着周老婆子说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柳氏当初嫁给你陈家,也为这个家付出了不少。如今你不但要休了她,还要她们给你如此高额的赔偿,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什么良心?我管她柳氏付出多少,这五十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周老婆子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 村长气得脸涨得通红,“你这老婆子,简直是无耻至极!这五十两银子,你怎么张得开嘴?” 周老婆子却眼皮一翻,“哼,我无耻?她们母女吃我的、住我的,这么多年白养她们了?这不是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不给钱,我就去官府告她不孝!” 陈宛白看着柳氏一脸的不理解,但她只一心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便没有在意多少银钱。听到周老婆子又说要休了柳氏,开口说道:“我娘又没有犯错,奶,你有什么理由休了她!” 这年头女人被休弃可不是什么好事,世人只会觉得这个女人肯定犯了大错,成为邻里街坊茶余饭后的谈资,遭人指指点点,不会有人在意真实原因。 “还需要理由?笑话,你娘嫁到我们家来了,就得听我的话,可她呢?竟然敢教唆你来跟我们分家。” “大头媳妇,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啊!” “这可不是我逼她们的,是她们自己不知好歹要求的。”周老婆子双手叉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这断亲书一定要写,既然是他们说我不是陈家的种,那我以后也不需要赡养孝敬他们了。” “以后无论我们过的好坏,都没有半点关系,互不牵扯!” 最终,在陈宛白的强烈要求下,不但写了三份和离书,还写了三份断亲书。 就是担心以后这老陈家的人耍赖,周老婆子也担心她们母女会回来找他们,所以麻溜地拉过陈老头的手摁了手印。 看着手里的断亲书与和离书,陈宛白这才感觉到心安下来,总算能够摆脱这户人家了。 而柳氏则站在一旁,面色惨白如纸,身躯微微颤抖着。她的眼神中充盈着无尽的无奈与悲伤,嘴唇微微颤动,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周老婆子将两张纸往怀里一塞,一副尖酸刻薄样:“行了,那你们可以滚了,今后再也不要来我们陈家。” “大头媳妇,你就这么急?你让她们上哪里去?” 村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怎么刚断亲,就要赶人家走,好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啊。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周老婆子竟然是这般心肠狠毒的人呢。 “去哪与我何干,她们已经不是我们陈家的人了。” 村长还欲说些什么,却被陈宛白给拉住了。 “村长爷爷,没事的,我们这便走。” 村长沉沉地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连连摇头,转过身去,看着柳氏母女,安慰道:“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想想办法的。” 几位族老见事情已成定局,一刻都不想在陈家待下去了。一个个都眉头紧蹙、叹息连连,匆匆离开了陈家。 陈宛白和柳氏什么都没拿,两人直接空手离开了陈家。 出了陈家后,村长开口说道:“四丫,你们有困难就跟爷爷说,别扛着。” “好的,村长爷爷,现在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一下你。” “你说。” “村长爷爷,烦请你再同我去一趟官府。我娘暂时没地方去,能不能先去你家待一会儿。” 她打算去官府备案,这样才更加稳妥。同时,还要去将她和她娘的户籍分出来。 “那你们母女今后打算住在哪?” “村长爷爷,我爹在世之时,山脚下那处打猎的小木屋。我和我娘可以暂时住在那里吗?” 陈宛白见村长皱着眉毛,以为他心中不情愿。 “村长爷爷,我们暂时住一下,等我们有了银钱,就将那一块地买下来。” “四丫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那里也太小了,你们两个住不太合适啊。” “没什么合不合适的,只要有一个地方遮风挡雨即可,总好过流落在外。” “唉......那行吧,等下我叫几个人去帮你们收拾一下。” 第47章 立户 陈宛白和村长坐在村长家的牛车上,朝着县城而去。 当经过村口的时候,几个坐在树底下的妇人婆子正在聊天,一见到他们,就高声问道: “哎,村长,你这吃饭的时候,带着陈家四丫头上哪去啊?” 今儿个陈家闹那么大的动静,村里不少人家都晓得,只可惜,都没打听到具体的消息。 “你们真是闲得没事干,瞎打听啥呢。家里的活计都干完了吗?鸡喂了吗?柴捡够了吗?一边去一边去,别在这瞎搅和。” 村长见着又是村里那几个长舌妇,一天到晚的就爱打听别人家的事。 眼看着村长和陈宛白坐着牛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这几个妇人方才又继续开始叽叽喳喳地说长道短起来。 “他们这是干啥去呢?” “我知道,早上我去洗衣裳的时候,可是听说了,陈大头家闹得不可开交呢。” “是分家吗?” “分啥家啊!你们是不知道哦,他们可狠了。啧啧啧......你们想不想听?” “快说,快说。” “想听,想听。” 其中一个妇人急不可耐地推了推说话的妇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催促她快说。 说话的妇人见状,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跟你们讲哦,周老婆子可不是她表面那般得好说话哦……” “我早说了吧,你们不信我,还说我就是嫉妒她会生儿子。” “继续说啊,到底发生了啥啊?” 那妇人继续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众人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紧接着便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原来是见那陈老三死了,要把他媳妇和闺女赶出家门哦。” “这是被分家了?” “你看那样,多半是。” “前些时日,陈家那婆媳俩,不是说渔阳村的鳏夫上门要娶柳氏,就是说柳氏勾引赵癞子,是不是就是这陈家搞鬼啊?” “是吧,我看就是。朱氏那张破嘴,整天在外头说两个妯娌这个不好那个懒惰的,没半句真话。” “不行,走走走,我们去问问。” 说着几人抬起屁股,风风火火地往村中心的情报中心去了。 陈宛白和村长来到县城的时候,衙门里的人正好刚刚上值。 这种小事,无需去麻烦县官大人,只让文书办理即可。 文书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见村长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前来立女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因前朝是女帝,所以现在这个朝代是允许立女户的,且女子也可出门抛头露面。只不过大多数人,尤其是乡下地方的人,除了特殊情况,很少会有人来立女户。 立女户是陈宛白与柳氏共同商议决定的,原是打算将柳氏立为户主,但又想考虑到她柔弱不能自理,很多事情都需要户主前去处理,故立了陈宛白为户主。 “她爹娘何在?”文书看着村长问道。 “回禀大人,这孩子的爹已经去世了,娘身体不太好。” 文书翻了翻手里的黄册,见陈大安竟是退下的老兵。就以为他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瞬间文书就脑补了一大出戏,便也不多问了,想必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很快就将陈宛白的户口给办理好了。 办理这些手续所需要的银钱是村长给垫付的,文书瞧此情形,更觉这丫头可怜,竟然连几钱银子都拿不出来。 当下就交代了下面的衙役,切不可伸手索要好处。 这些钱陈宛白其实还是能掏出来的,只不过她上午才说了不要陈家的东西,这会儿又掏出了银钱,着实不好解释。 离开了县衙,沿路看着这些店铺。陈宛白有心想买些东西,可想到自己应该是没钱的人。 便将街道上的店铺记了下来,决定下次再来。 忙了一整天,等从镇上回来时,已经是半下午时分了。陈宛白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去帮她们收拾小屋, 一来一回太耗费时间,会耽误人家回家吃暮食,而她们也没法给人提供吃食。 并且自己也去过好多次,小屋并不破旧,只是有一些小。 于是就和村长叔伯告别。 母女两人走出了村子,走到了蜿蜒的山路上,向着青槐山方向前行。 两人慢悠悠地走了大概三刻钟,就看到了青槐山脚下的猎户小木屋。 从远处看,小木屋被环绕在了几棵大树之中,屋后的青槐山,山峦起伏,绿树成荫。 旁边还有一条小水沟。 柳氏见到这个小木屋,回忆就被勾了起来。 当年她和陈大安相识,就是在这里,并且一起住了好些天。 柳氏回忆着从前,那时她在水边昏迷不醒,是陈大安偶然间发现了她。陈大安当即将她带到了这里,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她好多天。 此时,再回到这里,她心中满是感慨。她感激命运的安排,让她与陈大安有了这样的相遇并成为了夫妻。 可是如今,她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陈宛白见柳氏看着小木屋发愣,以为她是在担忧,便开口安慰道:“娘,这个小木屋虽然看上去简陋了些,但是还是很结实的。我俩暂时在这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就盖新的房子。” 见柳氏还在发呆,陈宛白轻轻地拉起她的手,说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柳氏这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虽然丈夫去世了,但是女儿还在,并且已经长大,还如此懂事。 “只要我们在一起,住在哪里都一样。” 陈宛白这才走到小木屋前,准备开始收拾。 之前便已有了分家的打算,所以这段时间去镇上卖菌子的时候,也有偷偷买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来。 只见她上前,从脖子上掏出一把钥匙,三两下就开了锁。 由于这间小木屋一直都是陈大安住,没有其余人会来。故而她买了一把锁头,将小木屋给锁起来了。 柳氏见后很是惊讶,她没想到这门上的锁竟然是陈宛白给锁上的。 “四丫,你啥时候将这锁起来的?” “娘,之前我捡菌子的时候来过这边。以前爹还在的时候,带我来过这里。” “不瞒娘说,在他们逼你嫁给钱癞子的时候,我便萌生出分家的念头了,并且做好了盘算。每次我去镇上卖菌子,就会买一些东西藏在这里。又恐他人会将东西拿走,索性就锁起来了。” “还有,娘以后别再叫我四丫了,我们已经与陈家没有关系了,以后喊我小白吧。” 柳氏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之色,心中暗自懊恼。 闺女为了她早早的就在筹划安排,而自己竟然终日里只知道抹眼泪。 第48章 小木屋 柳氏抬起头,看着眼前懂事的女儿,眼中闪烁着感动和欣慰的泪花。 她走上前,轻轻地抚摸着陈宛白的头发,声音略带哽咽地说:“好孩子,是娘让你受苦了。” 陈宛白皱了皱眉,看着这水做的便宜娘。可又不能说重了话,不然哭得更厉害。 最终还是上前握住柳氏的手,安慰道:“娘,别这么说,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柳氏这才擦了擦眼泪,表示要同她一起收拾。 陈宛白这才放开柳氏的手,抬脚迈入了屋内。 “娘,你先收拾一下,我去打点水来。” 随后,她提着一个小木桶,就往小水沟走去。 小水沟虽说叫小水沟,可实际上规模并不小,宽度大约有半丈。陈宛白曾经尝试过,通过助跑是能够一跃而过的。 往上暂时未能寻到它的源头,应当是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此前陈宛白沿着水沟一路向下,走到了村前的大河所在之处。 来到了小水沟前,蹲下身,准备打水的时候。她看着水面,不禁心想:这里不知道有没有鱼? 想了想,应该会有的吧,这里离大河也不是很远,可能会有往这边游的。就算没有鱼,虾蟹大概率是会有的,这些动物最喜欢呆在这种小水沟了。 不管了,明日去山里砍些藤条回来编制捕鱼篓,试试看。 回到小木屋的时候,看到柳氏正拿着一个小陶罐和一小袋粳米发怔。 见她回来,柳氏立刻就问道:“四丫......不是,小白,我在那堆东西里面找到了一袋米,可我看屋内没有灶台......” “娘,你等一下。” 陈宛白这才想起来,这里没有灶台。之前的陈大安要么吃干粮,要么是在小木屋中间生一个小火堆,烤些肉来吃。 如今屋内堆放了不少的东西,已经不再适合生火了。 放下水桶,立刻转身出了小木屋,在附近寻觅起来。 她仔细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片乱石堆上。她快步走过去,在乱石堆中翻找着合适的大石头。 她挑挑拣拣,最终选了几块表面较为平整的石头。这些石头大小适中,形状也较为规则,看起来非常适合搭建灶台。 陈宛白和柳氏两人费力地将这些大石头搬到小屋旁边,接着开始用泥巴和着水,准备搭建灶台。 “小白,你会搭吗?”柳氏看着一堆石头,又看着和泥巴的陈宛白,有些迟疑地问道。 “娘,要求不高,能用就行。快来搭把手,等下天黑了,我们就看不清了。” 要不是夏日天黑的晚,陈宛白压根就不会想着去搭个灶台。 此刻,太阳西斜,约莫酉时的光景,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在紧靠小木屋的地方挑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准备在此搭建灶台,预备等后期就在块地方搭一个灶房。 陈宛白先将几块较大的石头按照一定的形状摆放好,形成了灶台的基础。 再将泥巴均匀地涂抹在一块大石头上,覆盖在底下的大石头上面。 “娘,拿些小石头塞进这些缝隙里。” 就这样,她一层一层地搭建着灶台,每放一块石头,都要仔细检查是否稳固。 柳氏则负责将小石头塞进缝隙里。 就这样,母女俩默契地配合着,一个简单而实用的灶台终于快要搭建完成了。 “小白,看起来差不多了。”柳氏看着快要完工的灶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半点没有好奇闺女为何会搭灶台,只觉得闺女离开了陈家人都变得聪明了,想必以前也是在家里被压迫着,才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嗯,再修整一下就好了。”陈宛白用手轻轻敲击着石头,检查是否稳固。 经过一番努力,灶台终于搭建完成了。陈宛白搓了搓手上的泥巴,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了。 “娘,等会儿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做饭了。” “娘的小白可真厉害。” 听着柳氏的夸赞,陈宛白悄悄斜睨一眼,发觉柳氏并无异样,确是真心高兴。 细想也是,柳氏的心思整日都系在丈夫身上,对陈宛白的了解实则不多。 反观陈宛白,与陈大安的关系倒是更为亲密。 两人来到小水沟边将一手的泥巴洗干净,柳氏开始淘米,陈宛白则去捡拾树枝。 小木屋里还有一些先前陈大安劈好的柴,只是有些过大,不易燃烧起来,需要另找寻一些小的。 在周遭捡了一抱树枝,还拔了一些随地可见的干草。 “娘,先烧点水吧,待会儿再煮米饭。” 她打算烧点水喝,还可以将没有使用过的碗筷烫一下。长久以来,她一直习惯如此,总感觉这些东西第一次使用之前若不用开水烫一烫,就没法用似的。 就好比去饭店吃饭,哪怕是一次性消毒碗筷,也需得再用开水烫了才敢用。虽说作用不大,但已成习惯。 柳氏以为陈宛白是口渴了,遂另拿了一个大一点的陶罐,装了一罐清水来。 陈宛白抱来了一捆柴禾,放在灶台旁。她熟练地将柴禾塞进灶膛里,再点燃一把甘草,橘红色的火苗瞬间舔舐着柴禾,火势逐渐变大。 轻轻地吹动着灶膛,让火燃烧得更旺。灶膛里的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庞,温暖而明亮。 等泥巴烤干固结后,柳氏将装满清水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在灶头上,唯恐将灶台压塌了。 “这是我刚在水边薅的一些野菜,我挑了中间比较嫩的。” 柳氏拿出了一把洗干净的马齿苋,没看到刀和砧板,准备直接用手掐成小段。 “娘,等一下。” 陈宛白一拍脑门,可真的是忙昏了头。之前是买过菜刀的,只是这玩意儿比较贵,所以藏得很深。 她跑到屋内,从小木床底下刨了半天土,才掏出一把菜刀。又在边上挑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小木板,当砧板用够了。然后跑到了小水沟处,将菜刀和木板清洗干净。 回到了灶台边后,她将这些东西递给了柳氏。 “没有砧板,这块木板也一样能用。” 柳氏接过,就地开始切菜。 陈宛白则又进了小木屋,屋顶上方悬挂着一个小布袋,那布袋子里装着的是她先前晒干的菌子。 等了一会儿,锅里的水开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陈宛白取来一个陶碗,放入一把干菌子,倒入开水进行泡发。 柳氏则拿淘好米的小陶罐放在了火上,陈宛白又将泡发好的菌子倒进里面,当焖饭吃。 第49章 第一顿饭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他的衣袖随意地挽起,露出粗壮的小臂。 他的手中,提着一个不算小的竹篓,背上还背了一床被子。 “万叔叔,你怎么来了?” 万朝贵憨憨地笑了笑,待走近,才发现母女俩正在做饭。挠了挠头,心道来得真巧。 “我今日去了镇子上,才回来。路过这里时,看到了火光,还以为是别人呢。然后远远地就看见你的身影,想着你之前说的事情。估摸你这儿应该还短缺些东西,便拿了一些过来。” 说完,他先是将手里的背篓放在地上,随后又将背上的被子递到了陈宛白的手中。 见陈宛白接过了被子,他这才弯下腰,开始从背篓里面往外取出东西。 一挂猪肉,层次分明很是漂亮的五花肉。 几个小罐子,几个鸡蛋,以及几根豆角和丝瓜。 陈宛白前段时间坐他的牛车去镇上买东西,就告诉了他要分家的打算,如今一看她们在此处,便猜测她们应该是成功分家了。 他发自内心地为她们感到高兴:“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这些给你们加个菜吧。” 柳氏同万朝贵并不熟稔,尤其她还是一个寡妇,对方又是一个鳏夫。 她用眼睛看着陈宛白,询问她该怎么办。 “那就谢过万叔叔了。” 陈宛白也不矫情,人家都拿过来了,她们也确实需要。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就发现了,万朝贵就是钢铁直男,没有那些歪七扭八的心思。 这些算是正常的人情往来,等以后她们再还情便好了。 见陈宛白收下了东西,万朝贵便也不便再继续待着了。 “嫂子,小白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事就大声喊我,我听见了声音就过来。” 之前万朝贵和陈宛白去镇上卖东西的时候,陈宛白便让他改了称呼。 万朝贵说完后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到收拾得极为妥当,暂时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于是就转身回家去了。 “万叔叔再见。” 眼看着万朝贵离去,柳氏这才问道:“小白,你怎么也不拒绝一下,直接就收下人家这么多东西。” 且不说那床被子,虽薄,但也不便宜。 还有,尤其是那一挂上好的五花肉,瞧着怕是有两三斤的分量。这要是搁村里,也就过年才能吃的上,而且还没有这么多。 “娘,没事的,万叔叔和爹是好兄弟。回头我们赚了钱,再买东西还给他就好了。” 柳氏还想说你还欠着陈家五十两银子呢,都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可见闺女此刻两眼放光的看着那挂肉,一脸的高兴,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这头,万朝贵刚回到家,赵老婆子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那娘俩都还好吧?” 赵老婆子担心她们一个女人一个孩子,面对那样的局面,会不知所措。 “好着呢,我过去的时候,两人都做上饭了。”万朝贵回答道。 “想来是看开了,早点离开了那家人也好。现在虽然苦一些,但将来日子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赵老婆子轻轻叹了口气。 万朝贵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们也就我们家离得近些,想当年大安又救过你的命。他留下那对孤儿寡母的,你可得帮衬点啊!” “娘,你放心吧,这些我都明白的。” “唉......做人要讲良心啊,大安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咋就去的那么早。”赵老婆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伤感与惋惜。 “娘,这世事难料。” “不管怎么说,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别让那娘俩太受苦了。” 赵老婆子捶了一下自己的腿,继续说道:“不过你还是得注意一些,毕竟她一个寡妇。唉......本来该我去给她们送东西更合适。” 寡妇门前是非多,万朝贵一个大男人,去得多了,就不是帮她们,而是害她们了。 “娘,没事的,这附近没人,我出门的时候还特地看过了。” ...... 陈宛白指着那一挂肉对柳氏说道:“娘,这么热的天,肉也留不住,我们都弄来吃了吧。” “这也太多了,我们俩哪能吃得下呀。” “说的也是,我们腌一些好了。” 柳氏还没问她哪来的那么多盐,就见陈宛白打开了万朝贵送来的其中一个小罐子,里面白花花的全是盐,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宛白操起菜刀将猪肉一分为二。 “娘,你拿着一半去洗一下,这一半我来腌起来。” 用来做腌肉的肉,最好不要水洗,否则会更容易变质。因为腌肉吃之前会都清洗的,若是不放心,可以用高度白酒清洗干净。 只见陈宛白先将盐均匀地涂抹在猪肉上,轻轻揉搓,让盐分充分渗透到肉的每一处纹理之中。接着,她将猪肉放入一个干净的罐子中,密封好,放置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小白,这肉你打算怎么吃?” 柳氏只会做水煮菜,想到闺女不太喜欢水煮菜,便问了一句。 看着那块五花肉,陈宛白认真地想了一下。没有铁锅,不然还可以炒回锅肉。或者煎了吃,这么好的五花,煎来吃味道堪称一绝。也可以做红烧肉,只是现在没有大料。 最终,搜寻了一下上辈子的记忆,她说道:“做罐炖肉吧。” 柳氏根据她的描述,将五花肉切成了均匀的块状,放入了陶罐内。 又往里头倒入清水,直至没过了肉块。接着,放了几片姜片和葱段。 这些也是万朝贵拿来的篓子里的东西,估计想到了她们做肉会需要用到这些。 最后盖上盖子,放在灶上就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陶罐里渐渐传来阵阵香气。那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 “好香啊!”陈宛白忍不住赞叹道。 柳氏笑了笑,说道:“再等一会儿,就快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罐炖肉终于炖好了。 陈宛白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顿时满口留香。 “好吃!”陈宛白开心地说道,“娘,你也尝尝。” 柳氏尝了一口,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此刻夜幕降临,今日月初,没有月光,四周漆黑一片。没有桌椅板凳,母女两人坐在柴禾上,端着碗,借着摇曳的火光,吃得毫无形象。 这是搬出陈家的第一顿饭,母女俩吃得格外满足和开心。 大抵是因为饭桌上没有那凶狠的目光,也没有难听的咒骂。能够随心所欲,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第50章 新的一天 担心剩下的菜会变质坏掉,陈宛白和柳氏两人直撑得肚滚溜圆。 好在之前陈宛白经常偷偷买肉包子回来吃,不然这般放肆地大吃大肉,肠胃肯定会承受不了。 柳氏看着闺女,心中暗自觉得离开陈家是正确的选择,没有了丈夫的家,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如今有闺女的地方才是家,自己必须得立起来,不能拖累了闺女。 两人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收拾残局。 陈宛白从灶膛内抽出一节燃烧得正旺盛的柴禾,单手提着木桶准备前往水沟边打水,柳氏赶忙进行制止。 “娘来,你拿着火把。” “你行吗?”陈宛白看着柳氏,一脸地疑惑。 柳氏一直以来,在陈家就没做过重活。无非就是洗衣做饭、喂鸡喂猪以及缝衣服绣帕子之类的。陈大安又对她极好,连洗衣服的盆都是他给端到河边去的。 “你就那般的看不起娘吗?”柳氏嗔怪了一句,伸手抢过陈宛白手中的木桶。 “你先去洗漱吧,我来把碗洗了。” 柳氏说着,就卷起袖子,蹲在地上开始清洗浸泡在草木灰水盆中的碗筷。 这个时代没有洗洁精,农户人家要么用开水,要么用草木灰来洗碗。 烧开水需要用柴禾,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用做完饭后的草木灰。 陈宛白也没有拒绝,她当然不想什么事都由自己去做。便宜娘亲才二十八岁,年轻得很,而现在自己仅仅只是个十二岁孩子罢了。 她用提来了冷水,中和一下开水,提上一桶便朝那小木屋走去。 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木盆,木盆里放了毛巾皂角等物件。紧接着又取出两套新衣裳,这些都是之前买的。 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木盆,试了试水温,陈宛白这才脱去衣物。 皂角在毛巾摩擦,热水与皂角混合,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用充满了皂角香味的毛巾在身上来回擦拭。 心中暗自思忖:“这皂角的香气倒是蛮好闻的,看来那笔巨款没有白花。倘若能够泡个澡那就更为美妙了,什么时候能搞来一个大木桶就好了,身上的狗刮条得好好搓一搓。” 擦洗完之后,感觉浑身都清爽了不少。她换上干净的衣物,把换下来的旧衣放到了木盆里,等下倒些热水泡洗。 等柳氏也洗完澡换好干净衣服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一更天。 陈宛白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木盆,打算将她的衣裳洗了。 柳氏将木盆往胳肢窝处缩了缩,拒绝道:“娘自己会洗,日后你的衣裳娘也给你洗。” “好。娘,你等下把洗干净的衣裳晾到屋侧的那根麻绳上,我们白日里换上旧衣裳,晚上就穿新衣裳睡觉。” 白日里捡柴的时候她路过那里,看着两棵树距离十分合适,就绑上了一根麻绳,用来晾晒衣物。 柳氏一脸茫然。 陈宛白开口解释道:“娘,我们从陈家出来,可是什么都没带,大家都知道。那我们哪里来的银钱买衣裳?还有屋里的那些东西,我们还是先藏起来为好,万一给人看到了,恐有不妥。” 柳氏一脸恍然,看来自己还没有闺女聪明,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 若是传到周老婆子的耳朵里,还不定怎么上门来闹。 屋内只有一个小木床,宽约两尺,睡一个成人还算勉强,但两人是绝对不行的。 “小白,你睡床,娘在地上凑合一晚。” “娘,你身子不好,还是你睡床吧。我皮实,睡地上就行了。” “可就一床被子。”柳氏看着万朝贵送来的那床略显单薄的被子说道。 “娘,你盖吧,这天也不是很冷,我不盖被子也没关系的。” 八月的天,白天的时候还是比较炎热的,但早晚还是会有些凉意。 不过陈宛白觉得自己不盖被子也没事,反正这被子也没多厚。 她又想起来,之前铺床的柏树枝还有不少剩余。转身出了屋内,把屋后的柏树枝抱来。 靠着墙的地上铺了一层,又躺着感受了一下。 心想:明日还是再砍一些来,铺厚点更舒服。 陈宛白躺在地上,虽然有些硬邦邦的,但心里却感到无比舒畅。 多安逸的夜晚啊,只能听见外面虫儿的鸣叫声与青蛙的呱呱声,而不是往日里周老婆子或者朱氏尖锐刺耳的叫骂之声。 说实话,养生多年的她,自从来到陈家,因听多了两人的叫骂声,脑袋里常常嗡嗡作响。 不知不觉中,她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被树枝硌醒的陈宛白听到了柳氏辗转反侧的声响,伴随着轻微的抽泣。 但她也没有在意,并非冷漠,而是早已习惯。 自打陈大安去世之后,前几日夜夜都能听见柳氏隔着帘子的哭泣声。 今夜,多半是因着离开陈家,亦或者是和陈大安和离吧。 虽怂恿柳氏和离不太好,可当时的情形下,和离总归是要胜过被休弃。 陈宛白翻了个身,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觉。柳氏以为她醒了,便停止了哭泣,探头看了看她,见她只是翻身并未醒来,擦拭了一把眼泪,也渐渐进入梦乡。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夏日的太阳总是爬起来的那么早,卯时初,阳光就透过窗缝和门缝,漏进了小木屋内。 陈宛白睁开双眼,从地上坐了起来。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有一说一,确实有点冷到了。她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快速起身,打算去方便一下。 柳氏也慢慢睁开了双眼,看着闺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与柏树枝的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人感到格外安心。 “娘去做朝食,你要不要到床上来睡一下?” “不用,睡得可比以前舒服多了。” 柳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睡前醒来,都没有难听的咒骂声,确实是比以前舒服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都起身了。 柳氏生火、烧水,开始煮粥。 陈宛白快速跑到了一处长得非常茂盛的草丛里,解决人生大事。 快速解决完后,她抬脚走向小水沟,洗了洗手。 而后在水边的柳树上找到一根合适的柳枝,将其折下。 然后蹲在水沟边,掬了一口冰凉的水,漱了漱口。 将柳枝在水里漂了两下,便放入口中,轻轻咀嚼起来。顿时,一股清新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蔓延开来。 待嚼烂的柳枝变得柔软,陈宛白才用它在牙齿上轻轻刷洗着。 她回头看了看,柳氏在忙碌着,饭暂时还没做好。 返回小木屋,取了柴刀往上山去了,得去砍点藤条来编织捕鱼笼。 第51章 田桂花送粮 沿着蜿蜒的山路缓慢前行,不时还要用柴刀砍倒两边的杂草树枝。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山林中特有的清新气息。那气息中,夹杂着青草的芬芳、泥土的气息,还有树木散发出的自然香气,让她的心情格外舒畅。 不远处,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声,给这宁静的山林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陈宛白只打算在山脚处寻找,并不打算上山。 她四处搜寻合适的藤条,尤其着重于山地路旁以及山坡林缘、沟边这些地方。 这些地方温暖湿润,通常来说,比较容易有青藤(风龙)的存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便瞧见了一大丛青藤。 她迈步上前,取出柴刀,利落地将藤条逐一砍落,接着把它们卷曲成一卷,搁置在一旁。 就这样,她将这一大丛繁茂的青藤尽数薅了个干净。 最后,背着满满的收获,沿着来时的路,下山向小木屋走去。 她回到小木屋,正好柳氏就把朝食做好了。一见到她下来,刚一见她走下来,便赶忙呼喊让她赶快吃饭。 她放下背上的藤条放在水边,洗了洗手,走到灶边的木柴上坐下。 柳氏打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递给了她,灶边还有一小罐水煮丝瓜。 “谢谢娘。” “慢点吃,小心烫。” 陈宛白拿起勺子,轻轻地吹了吹粥,然后慢慢地喝了起来。 “今日得去镇上一趟,还是要采买一些东西。像被褥这些,我之前都没买。” 天气不久就要开始变冷了,这些抗寒之物必须得及早安排妥当才行。 除此之外,还得再买一些农具,菜种。得在边上开垦一些土地,栽种一些蔬菜。 靠青槐山附近的荒地,只要开垦面积不大,一般是不需要花钱买下。 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到了适宜种植萝卜青菜的时节了。 最好是在这两日将所需之物全数买齐,后日便开始着手修建房屋。 首先,当务之急是要搭建一个厕所,这可是头等大事!紧接着是灶房的修建。然后,还需要重新建造一个更大一些的木屋,至少得有两间房才行。 其实她也有考虑过搭建一个土坯房,但家中实在是既没有材料,也没有时间。 在农闲的时候,大部分人家都会制作土坯,用于今后搭建房屋。可谁家也没有那么多会卖,当然她们也不可能像是有钱买土坯的人。 对于搭建木屋这件事,她还是比较有经验的,之前曾在油管上学过相关知识,并且还在乡下为自己的牛搭建过木屋。 经过综合考量,相比之下,搭建一个木屋似乎更为实际一些。 修厕所必须排在第一位!她们目前上厕所都是躲在树底下、草丛里解决。 撒尿的话还勉强能接受,可拉屎那可真是太不方便了。也不知道柳氏是怎么解决的,今天早上她可是经历了一番难以言说的尴尬。 她早上就是躲到一个茂盛的草丛里,挖一个洞,然后就可以开始拉屎了。 拉完之后,随手薅了一截飞蓬草,用来擦拭皮燕子。其实用大叶子也是可以的,只可惜她家附近只有樟树,那叶子小得可怜。根本就擦不了,还容易漏到手上。 最后,还用土将屎掩盖起来,为了防止有人踩到。当然,这个人除了她就是柳氏了,不太可能会有其他人过来这边。 除了厕所就是灶房,若不及时搭建出来。晴天的时候情况还好些,一旦下雨,恐怕她辛苦搭建的灶台就会被雨水淋坏。 另外就是住的房子了。 现在的这个小木屋实在太简陋了,仅仅是用木板拼凑在一起,中间还存在着缝隙。现在,每一条缝隙都在透出光亮,到了冬天,这些缝隙就会成为冷风灌入的地方。 虽说这里地处南方,但到了冬天,依然会非常寒冷,甚至可能会被冻死。 “好,那吃快些,我们走过去还要许久。” “等下我去问问万叔叔,他家的牛车能否借我们用一用,要不然买了东西我们也没法带回来。” “这……会不会不大合适呀?” “娘,我们到镇上买些东西给他们家,就当是还这份人情了。” 都这个地步了,就不要矫情了,有人是真心帮忙,就不必拒绝了,记着这份人情就行。 柳氏听完也不再说拒绝的话,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她向来是糊涂不明的,既然闺女如此说了,那就听闺女的便是了。 两人三两下就将朝食吃完,又快速收拾干净。 而后将已经晒干了的旧衣服换上,小木屋内的东西也藏起来一些。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陈宛白准备去万朝贵家借牛车。 才走出几步,就见着东边村子的方向走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颇高,纤细而修长,像是一名女子。她的步伐轻盈而利落,透露出一种洒脱与豪爽。 待人走近后,陈宛白这才看清楚她的面容,原来是田桂花。 田桂花见陈宛白站在原地望着她,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大声说道:“专门在这等着接你田姨呢?”声音清脆,带着一丝调侃。 “田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小木屋内的柳氏,听见陈宛白在和人交谈,便也好奇地走了出来。 “桂花,你怎么来了?吃了没?” “吃过了,已经不早啦。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娘就催促着我赶紧过来,担心你们娘俩没东西吃。看你们这样,是吃过了?” 田桂花一眼就看见了两人身后的小木屋旁,搭了一个简单的灶,空气中还弥漫着粥的香气。 “吃过了,昨日那头万母看见我们,送了一些吃食过来。”柳氏解释道,只说万母,不敢提万朝贵,以防引起误会。 陈大安和万朝贵作为村里仅有的两位猎户,彼此间关系又非常要好,所以田桂花听了这话一点都不奇怪。 “昨儿个听说了你们和陈家的事情,但那会儿四丫也没从县里回来,你也在村长家,故而我娘让我先别送东西。后来在晒谷场听了那些妇人的话,才晓得你们被赶到这里来了。” 说罢,将背上卸下的篓子递给柳氏,柳氏连忙推拒。 “你能来看我们,就已经让我们很是高兴了,怎好还要你的东西。” 田桂花也不说话,接过篓子,径直往小木屋走去:“就是一些小东西,拿着不妨事。我们听说你们被陈家赶出来了,什么东西都没拿。我娘让我赶紧给你送些东西来,你们肯定很需要。” 说话间,将篓子放进了屋内,又出了小木屋,全程柳氏也没能阻拦。 第52章 去镇上 “陈家的老宅不是还在那吗,怎么不让你们住到那里去?”田桂花四下打量了一番,小木屋虽然小,但屋内屋外都收拾的很干净。 “谢过婶子和桂花妹妹了,我们住这里挺好的。” 柳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回是感动的,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关心她们。 “好了,莫要再哭了。要我说,你们分家是对的,否则陈家迟早还是会把你卖掉。” “桂花妹妹……我们……”柳氏一想到自己和陈大安已经和离,眼泪愈发汹涌了起来,这下当真是满心难受。 田桂花看着柳氏这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姨,我们不是分家。”陈宛白一眼就知道柳氏因何而哭,便上前来解释。 “啊?你们不是分家?” 田桂花想到早上那些妇人在那讨论半天,都说是分家了,所以她也以为是分家了。可不是分家,那是......? “他们说我是野种,还要休了我娘。村长和族老爷爷们看不过,最最终只得和离断亲了。” 陈宛白寥寥数语,便将事情原委交代得一清二楚,还特意着重强调了她们是被逼得甚为凄惨。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果然,田桂花听闻后,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不知道是在可怜柳氏母女,还是回忆起了自身曾经不好的遭遇。 当初婆婆和丈夫说自己是不下蛋的老母鸡,执意要休了自己。最后还是她爹娘带着哥哥弟弟们强势上门,才得了一张和离书? “如此一来更为妥当,断亲之后,他们便不能再肆意将你们变卖了。”田桂花紧握着柳氏的手,感慨万千地说道。 “我们也是这般思量的,活着的人理应好好地活着,方才对得起已逝之人。”陈宛白顺势接过话头。 这话就是在提醒柳氏了。 柳氏觉得闺女这句话仿若一记沉重的铁锤,狠狠地撞击在她的心上,她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起来,眼眶瞬间被泪水浸润。 心中暗自埋怨着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感到难过。似乎只是为了逃避现实,而闺女却不得不为自己扛起这一切。 陈宛白见柳氏这番模样,以为她又是想陈大安了。有些不忍,顿了顿,接着说道:“娘,你别太难过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要向前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话犹如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柳氏的心田,让她原本沉重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 田桂花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说道:“这是陈天让他闺女托我给你带过来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太方便出面。” 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陈天家的情况更加复杂。 他前头的媳妇生小儿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大闺女那会儿才六岁。还没到一个月,他娘又给他找了一个新媳妇,说是帮忙照顾孩子,他就答应了。 谁能想到,那个新媳妇王如花是个非常泼辣,而且极度自私,什么东西都要往娘家扒拉。 柳氏并未接过铜钱,而是在心中想着陈天到底是谁。 “娘,他以前跟着爹学过功夫,后面也是爹介绍他进的县里的镖局。” “这些事情,我都不大记得,还是你记性好。” 实则柳氏压根就不曾记过这些琐碎之事,一直活在自己的小天地中,有陈大安护着。无非就是在陈家遭受一些公公婆婆和大哥大嫂的气。 “田姨,你还是将这银钱还回去吧,这些还不知道陈天叔叔藏了多久的私房。” 陈天为了王如花能对闺女儿子好一些,故而每次在外头赚得的银钱都交给了她。 除了陈天,满村子谁不知道王如花把他的两个孩子当牛使唤。 这一串看着有五十个铜钱,还不晓得是抠抠搜搜攒了多久,倒不如拿回去给两个孩子买点好东西。 听到陈宛白这么说,田桂花也觉得有道理。之前她就想拒绝来着,可是她总不好替柳氏做决定。如今柳氏母女都不肯要这钱,那回头自己还是偷偷地送回去吧。 “唉......要我说,你们还是不该住到这么偏的地方来。就你们母女俩,实在是太危险了。” “田姨,不碍事的,那边不是住了万猎户一家吗?有事的话我们大声呼喊,他们也是能够听到的。” 田桂花顺着陈宛白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从那个方向走了过来。 见她们两人看过去,那男人就咧开嘴冲她们笑了笑,那模样,要多憨厚有多憨厚。 田桂花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结巴地开口:“四丫,那就是万猎户吗?” “嗯,他家就在那里。” 田桂花朝着万朝贵的身后望去,是有一间青砖房,旁边还有三间土坯房。离得确实不算很远,若大声呼喊,也是能听到声响的。 “小白,来客了?” “万叔叔好,吃过没?这是田姨。” 万朝贵冲着田桂花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陈宛白继续问道:“吃了,我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去镇上。” 他记得陈宛白几次去镇上都是同他一起,只买了一些锅碗瓢盆,并未买被褥这些,估计这两日应该是要去买的。担心她们自己走路去,就赶紧过来问一下。 “是打算去的呢,万叔叔今日也要去镇上吗?” “去,早上在山里收了几个陷阱,打算趁还活着送去冯东家那里。” 其实陈宛白心里清楚,万朝贵这是想送她们。毕竟这些猎物都还活着,再养几天也不打紧。 心中又记下了这份情,等以后再慢慢还吧。 万朝贵看着陈宛白,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说道:“那我们一会儿就一起出发吧。” “那就要辛苦万叔叔了。”陈宛白说完又转头看向田桂花,“田姨,你要不要同我们一道去镇上?” 田桂花想了想,家里也没啥需她去做的事情。恰巧前些时日还想着要给她的小侄子田柱子买双鞋。小孩子皮实,尤其是男孩子,那双鞋底都磨破了,也没敢跟家里说,生怕他娘打他。 她朝着万朝贵笑着说道:“那我就厚着脸皮蹭一下牛车了。” 村里坐陈大爷的牛车去镇上,一人得两文钱呢。不过万朝贵并非专门拉车生意的,不会收钱。 万朝贵当然不会拒绝,转身回家赶牛车去了。 第53章 孙娘子 不一会儿,他就驾驶着牛车过来了。陈宛白三人上了牛车,四人便向着镇子出发了。 一路上,微风轻拂,阳光和煦。田桂花拉着柳氏兴高采烈地交谈着,陈宛白主要听着,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话。万朝贵则专注地赶着牛车,气氛十分融洽。 到了镇上后,四人便分开了。万朝贵去了冯东家那里送猎物,陈宛白三人则前往布庄。 柳氏对于镇上还不如陈宛白要来得熟悉,她嫁给陈大安十来年,只到过镇上几次。 其中有两次是正月初二,周老婆子、朱氏以及丁氏都回娘家了。柳氏没有娘家可回,则留下来招待嫁出去的陈白英。 陈大安心中愤愤不平,不忍柳氏留在家中辛苦做饭给大姐一家人吃,于是就带着柳氏前往镇上闲逛。 她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来到镇上时,陈大安给她买了一根银簪子,还扯了两匹布,让她给自己做件新衣裳。 然而回到家中,周老婆子却以孝敬和代为保管为由,将所有东西都悉数拿走了。 还有一次则是,陈大安去了深山,大概需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周老婆子和朱氏要将陈宛白丢掉,柳氏嫁进陈家以来第一次反抗,可结果却是母女二人都遭受了惨重的毒打。 幸而陈大安及时回来了,带着昏迷不醒的两人到镇上的医馆看病抓药。 陈宛白见柳氏又在望着某处发呆,估计又是想到了什么。便高声向田桂花问道:“田姨,我们要去买一些被褥,你要买些什么?是跟我们一起呢还是暂时分开?” “我同你们一起吧,正好我也要去布庄看看。” “田姨可有熟识的店家?我们几乎不曾来镇上,对此地并不熟悉。” “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随我一道,我时常光顾的那家就甚是实惠,老板娘与我也颇为相熟。” “田姨这话外道了,我们自是信得过你。” 柳氏也反应过来了,因有他人在场,她不好意思哭出声来。 三人沿着热闹的街道缓缓前行,一路上有说有笑。 田桂花则在同两人说着布庄老板娘的事情,柳氏和陈宛白则微笑着倾听,不时插上两句话。 听了田桂花的叙述,陈宛白都不禁有些怀疑这老板娘是否是老乡了。毕竟她这般,着实算得上是这个时代十分与众不同的女子。 这布庄的老板娘姓孙,原先的夫家姓刘,两人本来是经营着一家馄饨摊子。 那家馄饨摊子是孙娘子娘家的产业,娘家只得她一个闺女,故而甚是看重。她哭着闹着要嫁给对方,家中实在拗不过她。 刘富贵家里就一个寡母,拉扯他长大十分的不容易,家里又贫困。于是孙娘子主动不要聘礼,愿意嫁过去。 孙娘子的娘家人实在不忍心女儿受苦,便将家中的一个馄饨摊子当作陪嫁,以供这小两口日后的生活所需。 哪曾想,这孙娘子刚刚嫁入刘家。 这刘母就开始对她挑三拣四,四处骂她是不值钱的贱货、倒贴她儿子,定然是有什么问题。 而刘富贵又极其孝顺老娘,见到老娘不高兴,就对孙娘子非打则骂。只因他娘告诉他,像他媳妇这样倒贴的,不敢逃跑,即便跑了,也不吃亏,没花一分钱反倒还赚了不少。 他们哪里晓得,这孙娘子竟然不是一般的女子,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回到娘家的孙娘子,她泪流满面地向家人诉说着自己在刘家所遭受的种种不公和苦难。她坚定地表示,自己要和刘富贵和离。 孙家爹娘哪里舍得闺女过得这么可怜,孙母唉声叹气埋怨孙父当初不该不坚持,让闺女嫁进了狼窝。孙父也十分生气,拍着桌子要和离,还不能让刘家好过。 然而,刘母和刘富贵却态度强硬,毫无悔过之意,坚决不同意孙娘子的要求。在他们看来,孙娘子既然已嫁入刘家,那她的财产自然也归刘家所有。 孙娘子见刘富贵母子如此恬不知耻,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只觉自己以前眼睛被屎糊住了,不再选择容忍,果断地将他告到了官府。 最终,官府判了两人和离。 和离后的孙娘子觉得馄饨摊子开得恶心,遂将行当转让,开了一家布庄,生意也有声有色。 而刘富贵和刘母在孙娘子离开后,才意识到她的重要性。他们的生活变得一团糟,吃了上顿没下顿。 ...... 三人说笑间,就到了布庄。 布庄规模不大,两开间。左边是进门处,有一个小姑娘在接客,右边则是出口,孙娘子的柜台便设在了那处。 没有门头,只挂着一面旗帜,上书“孙氏布庄”四个大字。 三人走到门口,那小姑娘便迎了出来,想来是认识田桂花,她甜甜地冲着田桂花喊道: “桂花婶子,你们是要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田桂花绣活不咋样,但是她的弟媳妇绣活却很好,她也跟着学了一些,时常拿到这里来卖。 “今日来买东西。” 另一间的孙娘子正在拨算盘,听见了田桂花的声音。抬起头来匆匆瞥了一眼,手下动作并未停歇。 “桂花,你可好长时间没来了。” “不是秋收没时间嘛。” “秋收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你咋也没来?上次拿去的帕子都绣完了?” “还没呢,过两日送来。”田桂花说完之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还不是我娘,非得拽着我去我舅舅家,说是有个不错的后生......” 孙娘子听了这话,立刻将手里的活计放下,快步走出了柜台。 “怎么样?看上没?”语气中充满了八卦的味道。 绕过悬挂着的布匹,才见到柳氏母女。 “这两位是?” “这是我的大妹子柳芽儿,这是她闺女小白。” 在来镇子的牛车上,田桂花已经对陈宛白的称呼改口了。 “哎哟喂,你这妹子长得可真漂亮,我在这做生意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般俊俏的小媳妇。” “哈哈哈,玉珍你说得没错,柳妹子那真的是最好看的!” “话说回来,你看上没?男方如何?” “没呢,说实在的,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思了。我在娘家住的也挺好的,我兄弟们都不嫌弃我。” 田桂花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方才在牛车上,听说柳氏和离后,两人去了官府,立了女户。她也动了心思,正盘算着如何劝服她爹娘。 “话虽这么说,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还说我,你呢?跟那个面铺的老板如何了?我可见他几回来献殷勤。” “好妹子,我不说你了总行了吧,你也莫要打趣我了。今日要买些什么?” 第54章 采买 田桂花这才不再打趣孙玉珍,转了话题:“给我家柱子带双鞋,他那脚后跟都磨出茧子了。再拿两双袜子和两朵绢花。” 袜子给大哥的两个儿子田石头和田木头,绢花带给弟弟的两个女儿田秀芬和田秀芳。 “小花,去里间给你桂花婶子拿双鞋。” “柳妹子要点啥?” “孙姐姐,我想买点被褥,再要一些布匹。” 柳氏的针线活还算不错,她打算自己缝一些被套衣裳,家里当真是什么都缺。 “柳妹子,这被褥是需要几斤的?棉花是要新的还是旧的?布匹是要什么品种的?现今天气炎热,购置麻布倒是适宜,可倘若要制作贴身衣物的话,那还是买棉布好些。” 孙娘子小嘴叭叭叭,说了一大堆。柳氏听得有些发懵,平日里都是陈大安买什么她要什么,要不就是周老婆子穿剩下的给她。 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什么价?她有些无助地看着陈宛白。 “娘,买新棉,咱们能用好久。” “孙大姨,我们买半匹棉布可行?家里不好放。再给我们一匹麻布,并一切针头线脑。被褥的话先买两床三斤的。” “好,大姨这就给你拿东西。”孙娘子多打量了一下陈宛白,可真是一个机灵的丫头。 棉花一斤需一钱六分,看在田桂花的面上,算了一钱三分;棉布三钱一匹,半匹只收了一钱二分;麻布一钱五分一匹,算了一钱二分。另加上一些针头线脑,还有不少小东西,拢共算了一两三钱。 柳氏从怀里掏出了银子,是先前寻得的那二十两银子中的。她这次来带了五两银子,其余十五两藏了起来。 “这些东西可不少,你们怎么带回去?” 孙娘子见几人都是空手来的,这一大堆东西可不少。 “先放你店里,我们再去买点别的东西,回头来一起拉走,我们村里有村民赶了牛车带我们来的。” “田姨,不如你在孙大姨这里坐坐,我和我娘去逛就行了。” “我对镇上熟,我领你们去,也省得你们被那黑心肠的坑了。” “赶紧去吧,我这里可没时间招待你。” 刚刚孙娘子带着田桂花进里间方便的时候,田桂花就同她说了柳氏母女的事情,今日就是来采买日常所需用品的。心道都是可怜人,方才那堆东西才给少了不少银钱。 而且自己下回可以同田桂花再聊也行,还是柳氏母女的事情比较重要。 三人这才离开了布庄,往集市走去。 “小白,你们还要去买些什么?” “田姨,我们需要去买一些农具,打算在屋子附近开垦几块地来种菜吃。” “这些啊,我还真不熟......”田桂花有些尴尬,家里买农具都是男人,她不清楚上哪里买的好,也不清楚价格如何。 “我们可以多问几家。” 正说着,在拐弯处便看见了万朝贵。 万朝贵也见到了迎面而来的三人,开口问道:“你们东西买完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们拉?” “还没呢,打算去买些农具,但我们不晓得去哪里买。” “跟我走吧,我有一家相熟的。”万朝贵时常在那里打箭头,关系相当熟稔。 三人来到了铁匠铺,还未走近,一股热浪便如汹涌的波涛般迎面扑来。 铁匠铺里堆满了各种工具和材料,炉火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铁匠铺中,有四五个人正在忙碌着。每个人浑身湿透,满脸泛着油光,这些皆为汗水所映射出的光亮。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铁匠师傅,正站在熔炉旁边,手持大铁锤,不断地敲打着烧得通红的铁块。 在铁匠师傅的身旁,还有一名助手,他不断地将铁块放入熔炉中,让炉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老郑头,我来买点农具。” 那魁梧的铁匠师傅头也没抬,口中高声喊道:“在后边。小马,你带他们去挑选。” 立刻有一个瞧着颇为瘦弱的小男孩走了过来:“万叔,你们随我到这边来吧。” 来到后院,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溜的农具。小马指着这些说道: “都在这儿了,那边是已经被预订出去的,这边是刚刚打造出来的。” 陈宛白一眼望过去,琳琅满目,品质还挺齐全。 小至菜刀、剪刀、镰刀,大至犁、耒、耜、簸……可谓是一应俱全。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些农具,开始思考她们需要些什么。 那些大型的耕地用具当下派不上用场,家中尚且没有田地。仅需购置一些镰刀、锄头、铁耙便可。 又想到这时代的铁器似乎并不便宜,自己兜里的银钱恐怕不够,遂决定还是先买一些较为重要的。 她上前准备挑选一把合适的锄头,可看着这个锄头的时候,就有些犹豫了。 这里的锄头主要有三种:板锄、薅锄、条锄。分别是用来浅挖、除草、深挖。 想到她昨天捡柴的时候就观察了一下土地,部分区域的土里有石头,并且杂草众多。 这里难道没有镐锄吗? 万朝贵见她来回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小白,你在找什么?” “万叔叔,这里还有其他的锄头吗?” 万朝贵亦不明就里,以为这些锄头陈宛白用着不合适,遂向那小伙计问道:“小马,你这儿还有其他的锄头么?” “万叔,锄头都在这里了。男子女子使用的皆有。”小马指着十几把锄头说道。 “小马哥,我想问下,有没有那种,一头尖一头平的锄头呢?另外还有三齿耙吗?这个耙太大了。”陈宛白手指着那宽大又短的铁耙,轻声说道。 她所指的铁耙有五齿,较为宽大且短。她觉得用起来会比较累,毕竟她们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再有就是除了耙草和碎土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功能了,她记得后世所用的铁耙既可以翻地,长柄的还能够挖红薯,短柄的也可以挖花生。 小马看着陈宛白,挠了挠头,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说道:“小姑娘,我才来没多久,也不太清楚。你等下,我去问问我师傅。” 陈宛白听了小马的话,脸上露出了些许期待的神色,她点了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小马笑着说:“你客气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万朝贵家里没有地,也就前后院有菜地,对农具研究不多,便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第55章 定制农具 也就一会儿功夫,那老郑头风风火火地走到了小马前头过来了。 “小姑娘,你所说的农具是何种模样?你要作何用途?” 陈宛白一噎,难道这里没有她说的那些农具? 看着老郑头好奇的眼神,她还是大概讲解了一下她所需的物件。 “小丫头,你这些都是从哪儿晓得的?” “郑伯伯,这是我以前在书上看到的。”陈宛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你还识字?”老郑头十分惊讶。 “识得不多,从前我爹教过我几个。” 陈宛白这话倒也不假,陈大安虽说只是个大头兵,可在军营中也学了一些简易的字,回来后也曾教过陈宛白。 万朝贵这时凑到老郑头耳边说道:“她就是大安兄弟的闺女。” 老郑头恍然,陈大安同他关系也是极好,时常一起吃酒。 “小丫头,我这里现在没有这些东西,你要是不急,你过两天再来取吧。” 陈宛白心想,这几日比较急得是建房子。确实不急,便答应下来了。 她说道:“那就麻烦郑伯伯了,我过两天再来找您。” 老郑头笑着摆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你爹和我可是好兄弟,他的闺女就是我的闺女,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老郑头又拉着陈宛白聊了几句,对着她一顿夸赞。 陈宛白买了两把斧头、一把锯子以及做饭的小铁锅并一些木工用的小工具,总计二两银子。 老郑头执意不肯收取银钱,柳氏自然也是不肯,双方又不便强行拉扯。 最后,陈宛白强行把银钱塞到了老郑头手中,表示他若不收的话,过两日便不再来了。 老郑头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喊着小马送了炒菜的铁铲和铁勺。 一行人这才在老郑头的相送下,离开了铁匠铺。 而又在集市上买了一些蔬菜和调料,几人才返回布庄。 孙娘子见人来了,便也不耽误,招呼小花,一起将东西搬了出去。门口的万朝贵立刻上前接过放在了牛车上。 “玉珍,我过两日送帕子来。” 田桂花招呼一声,便也爬上牛车。 孙娘子也没有留人,再晚就错过回去吃饭了。况且有男人在,不方便留她们吃饭。 几人坐在牛车上缓缓向村庄行去,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炎热的天气让人感到有些烦闷,大地上仿佛被一层热浪所笼罩。 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路人,四周格外安静,只有蝉鸣声在空气中回荡。汗水不断从他们的额头滑落,衣服也被浸湿了一大片。 走了一段路后,他们看到了一棵大树,便决定在树底下休息一会儿。大树的树荫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凉意,让人感到些许舒适。 陈宛白站在树底下,四处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大片荷叶上。 同几人说了一声,便离开了树荫下。 小跑到荷花塘前,掬了一把水洗了个脸,压了压燥热的心。顺手扯下一片大荷叶,盖在了自己的头上,仿佛找到了一把天然的遮阳伞。 又扯了几片,快步如飞地跑回树底下,笑着将荷叶递给了几人。 从青石镇返回的途中,并不会途经古槐村。再加上天气酷热难耐,所以那辆牛车一直停在了小木屋前,都未曾碰到一个村民。 这让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的柳氏终于放下心来,她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柳妹子,要是有人看到了,你就说是我借给你的银钱。不要害怕,陈家那两个也不敢到我家去闹事的。” “唉……不过这终究还是不太好,万一被你嫂子和弟媳她们误会了可怎么办呢。” 田桂花本来想说她的嫂子和弟媳待她很好,可人心隔肚皮。她自己身为一个和离归家的姑子,本来处境就有些尴尬微妙。 陈宛白听闻两人的对话后,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她暗自思忖着,虽说此地距离村子较远,附近也仅有万朝贵一家,但是时常会有去往青石镇方向或是往青槐山的村民经过。 如今买些东西尚能藏起来,可她打算建房子可藏不住,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到时候陈家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桂花姐,你别走呀,留下来一起吃饭呀!”柳氏那带着些急切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下子打断了陈宛白的思绪。 这时她才恍然惊觉,万朝贵早已帮忙将东西放置在了小木屋门口,然后驾着牛车径自回家去了。 而田桂花则正抱着东西,也打算离开,却被柳氏紧紧拉住了手腕。 “我还是回家去吃吧。”田桂花说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呀,你回家哪里还能有东西吃呀?就留下来吧,真的不碍事的呀。”柳氏极力挽留道。 柳氏自然知道田桂花是不想吃她家的粮食,故而才要回家。 可人家大清早就不辞辛劳地来给她们送粮食,还陪她们去了镇上。要是不留人家吃饭,实在是说不过去。 “田姨,你就留下吧,这会儿子热得很,万一中暑了,我们娘俩心里可不得难受死。” 一番软磨硬泡之后,田桂花才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下来。 柳氏和田桂花一起去做饭,陈宛白则蹲在树荫底下开始编制鱼篓。 她所编织的鱼篓大致呈现出圆锥形的模样,并且口部相对较小一些。随后,她又编织了一个更小的圆锥形,在两者中间特意留了一个小洞,形成一种只进不出的构造。 接下来,她用藤条将这个小圆锥紧紧地绑缚在大圆锥上。 如此这般,她制作了四个鱼篓。 陈宛白头顶着一片大大的荷叶片,手中提着鱼篓,朝着小水沟的方向走去。 她顺着小水沟的下流方向前行,每间隔一段距离,就会将一个鱼篓放入水中。鱼篓的一头被紧紧地绑着,而另一头则用石头绑着放置在岸边。 当她放完鱼篓回来的时候,午饭已经做好了。 一盘水煮肉,昨天晚上腌的那半条。还有一盘水煮丝瓜。 原本,田桂花说水煮菘菜就行了,这菘菜是她早上拿来的。可是,柳氏却非要把那块猪肉煮了,任凭怎么拦都拦不住。 没有桌子,田桂花也不嫌弃。三人就蹲在灶台边,地上摆放着两个陶罐。她们各自从陶罐中夹出菜来,津津有味地吃着。 吃完饭后,田桂花再也不顾柳氏母女的阻拦,非要回家不可。她表示家中还有许多活务等着她去做。见此情景,柳氏母女俩也不好再强行留人,只能无奈地看着田桂花顶着炎炎烈日离去。 第56章 砍树 太阳过于毒辣,尽管陈宛白心中急切,可也不能外出做事,只得无奈地呆在家中。 柳氏坐在小木屋内缝制衣物,陈宛白不会这项技能。她觉得干坐着浪费时间,思忖再三,决定先制定一个计划。 要做计划,就要有时间表。尽管陈宛白已经穿越到这里将近两个月了,可是除了七月十五那一天她清楚地知道之外,其他日子她都过得稀里糊涂,完全不清楚今夕是何夕。无奈之下,她只能去询问柳氏了。 “娘,今日是什么时候?” 柳氏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缓缓抬起头来,微微蹙眉,脸上流露出难过的神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眶微微泛红,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今日是八月初十。” 她的心中暗自思忖着,丈夫的去世,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每一个日子的流逝,都让她更加怀念丈夫的陪伴。 看到柳氏又呈现出将要哭泣的样子,陈宛白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懊悔之意。 但她什么都没说,默默转身。在墙上的木板上,用小刀刻了三十一个标记。随后,她在第十三个标记上面,用木炭仔细地圈了起来。 只要牢记“一三五七八十腊,三十一天永不差;四六九冬三十天,平年二月二十八”,就能清晰地记住一年中的时间了。 此时白露已过,很快就要迎来霜降了。 “娘,我去趟万叔叔家。”陈宛白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准备往外走。 等不得一点了,这四处透风的屋子可没办法挨过冬天,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做呢。 “你这会儿过去,万一人家正在睡觉呢。到底有什么急事,不能等一等呢?”柳氏赶忙制止道。 “好吧,那我上山去。”陈宛白回应道。 反正山里比较凉快,而那座大山就在屋子后头,只要跑快些,也不会有多热。 “哎,你急什么......” 柳氏的话还没说完,陈宛白已经拿着柴刀,如一阵风般迅速地跑出了老远,只留下一个背影在柳氏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烈日高悬,热浪滚滚,陈宛白一路小跑着,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微风轻轻拂过,带着山林中特有的清新气息。 她赶紧进了山,山里果然舒服,茂密的树叶为她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虽然没有风,但那种被山林环绕的静谧让她感到十分惬意。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树木的清香。 略微感受了一下大自然的美好,立刻就开始准备干活。陈宛白四处张望,寻找合适的目标。 最终,她的视线在一棵笔直的香樟树上停了下来。她走上前去,拿起柴刀,用力地砍向樟树。 柴刀与树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木屑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她一下又一下地砍着,额头上渐渐冒出了汗珠,但她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没过多久,陈宛白的手臂就开始酸痛起来,肩膀也变得沉重无比。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衫,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但她不敢歇息,她咬紧牙关,继续坚持着,左右手轮换着砍。 砍了大约两刻钟后,陈宛白实在是太累了。她的手臂已经麻木得几乎没有了知觉,她不得不放下柴刀。 “不砍了,不砍了,这个苦我是吃不下了。”她靠在砍了一半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陈宛白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后,只觉心情舒畅了许多。放下柴刀后,她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目光定定地望着那棵只砍了一半的树,心中充斥着满满的挫败感。 过了一会儿,她缓过神来,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老子今日一定要将你砍倒!” “老子今日一定要把你砍倒不可!”她瞪着那还剩下一半的树,咬咬牙,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棵树砍完。 于是,她重新拿起柴刀,继续砍树...... 随着柴刀的挥舞,木屑飞溅,大树在陈宛白的努力下逐渐倒下。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大树的边杈一一砍掉,然后拖着一根树干,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山下走去。 将树干扔到了小木屋前,她目光投向小木屋四周的许多樟树,心中不禁升起疑惑:自己难道是个傻子吗?这几棵树就在眼前,为什么不能砍一两棵呢,非得大费周章上山去砍呢? 柳氏站在门前,看着她一身的狼狈模样,不解地问道:“你砍树干嘛呀?” 这话问得可就真的很奇妙了,陈宛白听了,只觉得无语至极。 “娘,你猜我砍树干嘛?” “烧柴也不用砍这么大的呀?” “......” 实在是太累了,陈宛白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和柳氏解释了。 她毫不在意地直接靠着树干,半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你这孩子,进屋里来躺躺啊。” “不了,一身脏死了。”陈宛白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屋里头都是柳氏精心裁剪的干净布匹,自己身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实在是不适合进去,免得弄脏了那些布匹。 稍微休息了片刻之后,陈宛白感觉又有了些力气。于是,她打定主意,要去找万朝贵,看看能不能花点钱,请人来帮忙。 “你去哪?” “我去万叔叔家。” “你就这样去吗?”柳氏看着她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就要往别人家去,觉得她半点姑娘家的讲究都没有。 陈宛白听了这话,脚步不由得一顿,然后转身往灶台走去。她在小木屋的墙上拿下早上田桂花给她的小篮子,从里面拿出几把菜放在了灶台边,接着提起篮子就走了。 去别人家可不能空着手。 陈宛白来到了万朝贵家,隔着院门,她就瞧见赵老婆子正带着小孙子万念黄在堂屋与灶房之间的的地方,一个坐着,一个躺在竹床上,惬意地享受着清凉。 此时,穿堂风轻轻吹拂而过,带来阵阵凉爽,让人觉得舒服得连扇子都无需摇动一下。 第57章 请人帮忙 “赵奶奶,万叔叔在家吗?”院门并未关上,陈宛白就站在院门处,轻声地向赵老婆子询问道,生怕惊扰到睡得正甜的万念黄。 “小白来了,快进来坐。”赵老婆子上个月摔了腿,至今还无法下地行走,只能坐在竹床上朝着陈宛白招手。 陈宛白走进院门,将带来的东西放下,然后来到赵老婆子身旁,关切地问道:“赵奶奶,您的腿好点了吗?” “你来就来,还拿东西来作甚,等下提回去!”赵老婆子瞪着陈宛白,一脸不赞同。这都啥时候了,还讲究什么。 陈宛白笑了笑没说话。 赵老婆子以为她是同意了,这才摸着自己的腿说道:“还得需要些时日才能下地走路啊,要不是这样,我昨天就去看望你们娘俩了呢。” 赵老婆子说着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真是造孽哟……” 眼见着赵老婆子似乎大有长篇大论的架势,陈宛白赶忙拉住赵老婆子的手,及时打断道:“赵奶奶,我和我娘都好着呢。对了,万叔叔在哪儿呢,我有事情想找他帮忙呀。” 赵老婆子这才止住话头,说道:“阿贵他出去了,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先坐会儿,喝点儿水吧。” 说着,她缓缓往竹床边的小桌子挪动,只见桌上放着一个土色的提梁壶,旁边还有几个小杯子。 “赵奶奶,不用麻烦了,我真的不渴。”陈宛白赶紧制止道。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万朝贵回来了。 “小白,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万叔叔,是有些事情,想麻烦一下你。” “那我们边走边说。”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这事倒也没必要非得去她家说。 “那行,你说吧。”万朝贵随即搬来两个竹椅,一人一个坐下。 “如今,入秋已过半,眼看冬日即将来临,我想着该搭一个厚实一些的屋子。原是想建土坯房,可既没土坯,也没钱去买别人家的土坯,所以想着干脆先建个木屋吧。但我和我娘,是吧,看着也像不是能建房子的人。” “我家倒是还存有一些土坯,只是数量仅够一小半……” 万朝贵皱着眉头,他家之前是打算修一个暖和些的牛棚,故而得闲便做了一些土坯,不过存的土坯确实也不多。 “万叔叔,还是算了吧,我们娘俩也不像是能买得起土坯的人。” “小白说的也是,只不过这木屋,冬天能扛得住吗?”赵老婆子在一旁听了,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谁不知道她们娘俩是空手离开陈家的,一个寡妇一个孩子,手里哪来的银钱? “赵奶奶,挑粗一些的树木,不劈开,直接一整个的用,这样的话保暖性也不会差的。” 这话不假,陈宛白前世在油管上看过不少俄罗斯、加拿大那边的博主,他们住的就是木屋。室外零下几十度的极寒天气,他们在室内都穿短袖呢,想来保暖性能是不会差。 “那你这是打算让我来帮你搭建木屋吗?可是这我也不太会啊,而且我一个人也来不及呀。”万朝贵有些担心自己不能帮助到陈宛白她们。 “确实是想请万叔叔帮忙,怎么搭这屋子我已有想法和规划。另想让万叔叔帮忙请几个人一起,最好是同我爹关系好的,我到时候都会给工钱,一人一天二十五文钱。” 陈大安在世的时候,他的为人还是相当不错的,无论是在村子里还是村子外。请几个人来帮忙做事,应不是问题,只是她和柳氏不好去村里请人。 干的都是体力活,一天二十五文不少了。像这会儿农忙刚结束,不少男人都出去干体力活,扛大包之类的,一天也就二十文,还不管饭。 “叔这就去帮你请人。”万朝贵说完,便立即起身,打算尽快去找人。 他也觉得请人很有必要,不然仅凭他自己一人,是绝不可能在冬日来临之前将屋子搭建好的。 “那就麻烦万叔叔了。”陈宛白也不客气。 万朝贵匆匆出了门,陈宛白同赵老婆子告别后,便往回家去了。 柳氏见她回来了,问道:“你风风火火的到底是干啥?” 陈宛白用手抚了抚额,说道:“娘,你觉得现在天气如何?” “挺热。” “那早晚呢?” ““有点凉呢。”柳氏刚说完,又紧接着说道,“不过晚上着凉了?我之前就说过让你睡在床上,你还不同意,现在着凉了吧。” “娘,秋天都已经过去一半了,我们住的这破屋子可挨不过冬天呀。” “啊......” “所以我去找万叔叔帮忙建房子。” 柳氏听了,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这建房子得花不少钱吧,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 “娘,我们还是建木屋,花不了多少钱。而且我已经让万叔叔去请人了,只需要付工钱就好了。” “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呢?” 陈宛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你又去哪?” “我去把那鱼篓收回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收获,晚上添个菜。” 陈宛白说着,提了一个小篓子,转身又走了。 她先是来到了距离最远的那个鱼篓所在之处,将鱼篓从水中提起,随后轻轻打开,仔细地查看起来。 只见鱼篓里有几只小虾米和几只小螃蟹,尽管数量并不是很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她将小虾米和小螃蟹倒进带来的小篓子里,接着又将鱼篓重新丢回水里。 当她来到第三个鱼篓处时,竟然惊喜地发现里面有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不错不错,这条鲫鱼可以用来煮汤。 最后,四个鱼篓检查完毕,收获倒也不少,一小半篓子。 陈宛白蹲在小水沟边,熟练地将小河虾和小河蟹清洗干净。 随后,她提着洗干净的小篓子往回走,心里想着,这些小河虾炒韭菜吃味道极佳,只可惜现在并不是韭菜的季节。 不过直接爆炒味道也是不错的,等下回去就试试看。 刚走到屋前,就听见有人呼喊。 “小白。” 第58章 修建小屋 陈宛白闻声扭头一看,原来是万朝贵来了。 “万叔叔,怎么样?请到人了吗?” “我就跟他们一提,他们都表示不收钱,愿意过来帮忙。” 万朝贵找来的这些人,都是曾经在陈大安手下得到过恩惠并且心怀感恩的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呀,真的太感谢万叔叔了。不过这做事的工钱还是得给的,毕竟大家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呀,谁的时间又不是金钱呢。”陈宛白认真地说道。 万朝贵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这孩子,别这么见外。乡下人哪里讲究这些呀,什么时间什么金钱的,没那么多讲究。他们说明日就能过来做事了。” “明日的话,就先砍树吧,等过两天我去镇上取些工具回来,到时候再开始搭建木屋。”陈宛白有条不紊地说道。 “没问题。”万朝贵一口答应。 “万叔叔,我这边刚收获了一些小河虾,等我处理一下,你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陈宛白热情地邀请道。 “不了,我家去了,家里做了饭呢。”万朝贵笑着拒绝道。 陈宛白家里没有男人,就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他作为一个大男人,留下属实不妥。 “那好吧,下次一定。”陈宛白也想到了,这个时代不同于她上一世,留客也有那么多讲究。 万朝贵点点头,转身慢慢离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突然间,陈宛白听到屋后山上的方向传来柳氏呼喊自己的声音,她赶忙放下手中的小篓子,迅速地往后跑去。 “娘,怎么啦?”陈宛白急切地大声喊道。 “我捡了一些柴禾,拿不过来,叫你来帮忙呢。”柳氏说道,同时指向身后,那里有一棵枯树。 “这么大的一棵树,你是从哪儿拖回来的呀?”陈宛白惊讶地问道。 “我本来只是想随便捡一些,结果就看到了这棵枯树,我想着把它拖回来,你也能少进山里砍柴呀。”柳氏解释道。 ...... 次日,才吃过朝食没多大一会儿,陈宛白就看见在远处有五六个人背着晨曦慢慢走了过来。她心里清楚,这多半是来做事的人。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 “各位叔叔伯伯好,辛苦你们了。”从村里走过来也挺远的,想来他们是一大早上就出门了。 一位叔叔笑了笑,说道:“小白啊,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另一位伯伯也接着说:“是啊,我们同你爹都是过命的交情,如今你们有需要,我们义不容辞。” 他们客套了几句后,其中一位叔叔看了看天色,说道:“好了,咱们别耽搁时间了,得赶紧去干活了。” 大家纷纷点头,然后各自拿起带来的工具,有锋利的斧头,有结实的柴刀,还有长长的锯子。 昨日里万朝贵跟他们说过,陈宛白要建木屋,于是他们就自发带上了这些工具。 搭建木屋,最好是选用那些比较直的树,经过大家一番商量,决定了采用杉树。正好青槐山上有一大片杉树林,于是大家伙便都往那个方向出发了。 “万叔叔,我想借你的牛车用一下。” 陈宛白打算去镇上买一些菜,中午得管一顿饭。从村里来到这里要花费半个多时辰, 总不能让他们来回奔波一个多时辰就回家吃个午食。 “你是要去镇上吗?你等下,我跟他们交代一下,然后就带你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赶牛车。” “你还会赶牛车?” “看你赶了那么多回了,也不难。” 陈宛白上一世在乡下赶过牛拉耙,她心里想着,牛车总不会比耙更难驾驭吧。不过她不能告诉万朝贵,只能这么说。 “哈哈哈......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还是我带你去吧。” “那万叔叔带我去,路上也教教我。” “没问题,你等会儿啊。” 说完,万朝贵就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几人,跟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人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 万朝贵回来后,对陈宛白说道:“好了,小白,咱们走吧。” 两人驾驶着牛车往青石镇而去,一路上,万朝贵都在细心地教陈宛白赶牛车地要领和注意事项。 有一些要领同赶牛拉耙是差不多的,但陈宛白还是很认真地听着万朝贵的指导。时不时也自己挥动着鞭子,让牛车在规定的线路上行走。 虽然一开始有一些生疏,但由于有过类似的经验,很快她就将牛车赶得有模有样。 万朝贵见了,直夸她聪明。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镇上。万朝贵带着她去集市买好了菜,又一起驾着牛车回村。 在回去的路上,由陈宛白全程驾驶牛车。这会儿她已经能够比较熟练地赶牛车了,万朝贵觉得自己的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 当他们回到木屋处,万朝贵扛着斧头去山上砍树去了。而陈宛白则喊来柳氏,一起着手准备做饭。 人比较多,家里只有一口最大的陶锅。这是陈宛白买来烧水洗澡用的,现在用来做大锅饭很合适。 她们先在大锅里添上水,然后将一些耐煮的根茎类蔬菜,如土豆、胡萝卜等,切成大块放入锅中。接着又放入一些肉块,让肉汤更加浓郁。 随着时间的流逝,锅里的食材逐渐炖煮在一起,散发出阵阵香气。 陈宛白往里面加上一些调料,让味道更加丰富。 不一会儿,一锅热气腾腾的乱炖就做好了。 她们将乱炖放到一旁,准备开始煮饭。 但由于没有足够大的陶锅,这让她们有些犯难。没办法,只能拿几个小一些的陶锅来分次煮了。 她们先把米分成几等份,分别放进几个陶锅里,然后慢慢往锅里加水。 陈宛白和柳氏轮流守在锅边,不时地搅拌一下,防止米饭粘锅或煮糊。经过一番忙碌,几个陶锅里的米饭终于都煮好了。 尽管过程有些周折,但好在饭是煮好了。 “娘,你把菜端到灶上热一下,我去山里喊他们回来吃饭。” 灶膛里还残留着一些尚未完全燃烧尽的柴禾,虽然已经没有明火了,但那温度还能把乱炖加热一下。 第59章 人头税 这几人干活极为利落,不知是因为中午有饭管的缘由,还是因着陈大安的缘故。他们整整忙活了一天,竟然砍伐了几十棵极为粗壮的杉树。 (设杉树直径20cm,一男子砍一棵树需要30min,一天工作8h,约莫可以480/40=16棵。) 原本按照陈宛白的规划,是要建造一间长为四米、宽为三米的木屋,正好可以隔成两间屋子。 然而未曾想到他们一天竟然能够砍伐如此多的树木,她心中暗自盘算着,建造得大一些似乎也并非不可行。 一大早,万朝贵带着几人也没来问她,径直又上山砍树去了。 一想到今日就可以着手开始建造木屋了,陈宛白心中不免有些激动。不过想到木工工具还没有拿到手,她又觉得还是得赶紧去一趟镇上。 万朝贵将牛车就停放在了她家门口,大约是想着她可能会用,加上昨日里见识到了她赶牛车的技术,对她已经是相当的信任和放心了。 陈宛白和柳氏打过一声招呼之后,便怀揣着银钱,熟练地驾驶着牛车朝着青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牛车路过集市时候,前方的道路上有一群人围拢在一起,严严实实地将道路给堵住了。 陈宛白心中不禁有些好奇,瞧那一群人情绪十分激动,正手舞足蹈、指手画脚地在高声说着什么。 于是,她便停下牛车走了过去,想要凑上前去听一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听之下,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沉重了。 原来是官府马上就要派遣粮长下来征收秋粮了。 而她们家,如今已经属于独一户。她们家虽然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但在她印象里,按照相关规定,即便如此还是得去缴纳相应的税收,这种税收被称作人头税,也被叫做丁税或者丁银。 只是并不清楚这个税具体得缴纳多少银钱呢,看来回头得专门去询问一下村长才行。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在此处停留了。陈宛白便拉着牛车,从一旁绕过了这群人,经过此地后径直朝着铁匠铺子的方向赶去了。 铁匠铺子里,相熟的老郑头和小马都没在那儿,出来接待她的是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壮汉。 这壮汉看起来颇为壮实,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只是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他默不作声地将陈宛白所需的东西交到她手中后,便自顾自地转身去干活了,没有多余的言语和动作。 “伯伯,我还想要一口铁锅......”陈宛白瞧着他的背影,出声说道。 那壮汉转过头来,“你要大铁锅还是小铁锅?大的一两三钱银子,小的八钱银子。” “小的就可以了。”陈宛白想着家里就两口人,大铁锅属实有些奢侈。 壮汉很快就拿来一口铁锅,陈宛白一看。 emmm......怎么说呢,这小铁锅居然跟现代的大铁锅大小几乎一样,大概有三十公分的直径。 幸好自己没有要大铁锅,不然那得多大。 陈宛白付了银子并向那壮汉道过谢后,便与他告别了。 随后,她赶着牛车又急匆匆地来到集市,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然后就赶着牛车又匆匆回村了。 一路上,牛车吱呀吱呀地响着,陈宛白的思绪也在不停地飘荡。 一想到那一大堆烦心事,她的内心便不由自主地涌起些许烦躁。她轻轻扬起手中的牛鞭,催促着牛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近期由于没有时间去捡菌子,而且天气炎热,又没怎么下雨,导致菌子数量稀少,自然也就没什么进项。 再加上购买东西又花费了不少自己手头的钱,而对于这人头税到底需要缴纳多少,她心里着实没底,得赶紧回去向村长打听清楚。倘若钱不够,就得尽快想办法去挣钱了。 很快,她便赶着牛车回到了家中。她迅速地将牛车上的东西卸下,也没有向柳氏多做解释什么,紧接着就又急匆匆地赶着牛车朝着村里奔去了。 柳氏看到这情形,脸上满是疑惑,刚想要开口询问,但看到她那一脸焦急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最终还是放弃了。 正值中午时分,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也就只是偶尔有几个村民看到陈宛白赶着牛车经过,对此,陈宛白都一一地向他们打过招呼。 不一会儿,她就赶到了村长家,她站在院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那并没有关闭的院门。 “谁呀?”只听得灶房那边传来一声询问,村长媳妇马老婆子手里正拿着一把菜,一边仔细地择着,一边慢悠悠地从灶房走了出来。 “哟,是小白来啦?吃饭了没呀?”马老婆子满脸热情地朝着陈宛白招呼着,示意她进来。 虽说眼下既不是逢年过节,也并非农忙时节,但是村长家的条件向来不错,一直以来都是保持着一日三餐的习惯。 “马奶奶好,我有点事情想找一下村长爷爷。”陈宛白面带微笑,很有礼貌地说道,接着将自己带来的一条鱼递到了马老婆子的手中。 这条鱼是早上她在鱼篓里看到的最大的一条了,原本她是打算将其留着中午加个菜的。 刚才,她回到家里,放下东西的第一件事就将这条鱼给捞上。 若是没有村长的热心帮助,自己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完成分家之事。而且,往后肯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麻烦村长。 “哎哟喂呀,你看你这孩子,你来就来呗,咋还带东西呀!快留着你们娘俩吃。”马老婆子赶忙连连摆手拒绝,死活就是不肯接。 她的心里觉得柳氏母女实在是太可怜了,这条鱼还不知道她们母女俩得费多大的劲、多辛苦才能抓来呢,让她们自己留着吃不是更好。若是接下了这条鱼,恐怕会愧疚得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马奶奶,这真的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啦,是我从河里抓到的,可别嫌弃呀,就留着给你们加个菜吧。你们一直以来都在帮助我们,我们也实在没什么好东西能够回报给你们呀。”陈宛白不由分说地强行将那绑着鱼的草绳挂在了马老婆子的手腕上。 “谁来了?”堂屋内传来村长陈康年的声音。 “村长爷爷,是我。”陈宛白连忙回答道。 村长陈康年从堂屋缓缓地走了出来,当他看到来者是陈宛白时,便笑着让她走进了屋。 陈陈宛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村长,我想问问您,这人头税到底具体要交多少啊?” “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了?”村长有些不解地问道。 陈宛白便将今日在镇上所看到的以及听到的有关马上就要交秋粮的这件事情详细地告知了村长。 村长听完后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是这个事情啊,难怪这丫头会一脸的愁容。 他看着眉头紧皱的陈宛白,和蔼地微笑着说道:“倘若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的话,那你就无需担心了。” 第60章 修建浴室 看着陈宛白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村长这才开始给她解释道:“你们虽然已经分出去单独立户了,但是你们身为女子,是不需要缴纳人头税的。” 随后,村长给她大概普及了一下这个朝代的税收制度。 其中,田税是最主要的税种之一,用于支付土地税的税收。 其次就是徭役,用于支付战争和官方劳动的税收。 这两种税收主要都是针对于农民而言的,此外还有一些与农民无关的匠役税、商业税、矿税、关税、盐铁税等等。 人头税和土地税以黄册和鱼鳞册来作为征收依据。其中黄册以户为主,用于详细清查户口情况;而鱼鳞册以土地为主,它所记录的是丈量土地之后的结果。 越国目前的税收是近几十年来最少的时候了,田税方面,每亩仅需交纳两三斗粮食,换算下来大约也就是十公斤左右的粮食。 而对于徭役,也可以采取以银代役的方式,最近几年都是三两到五两银子不等。 徭役也就是人头税所针对的对象,即年龄在十六岁至六十岁的男子。 而这当中并不包含女子。 所以像陈宛白这样既没有土地也没有男丁的家庭,自然是并不需要交税的。 听完了村长的解释,陈宛白那颗原本悬着的心这才缓缓地放了下来,她之前还以为这跟后世一样,无论男女老少,是个人就得交税呢。 陈宛白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还好还好,那我就不用担心了。村长爷爷,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给我解释清楚,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村长心中叹息,看这可怜孩子给吓得。 他脸上却不显,微笑着摆摆手,对着陈宛白说道:“傻孩子,跟爷爷还这么客气。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爷爷就是。” 陈宛白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感激。接着,她又和村长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才告辞离开。 “小白呀,别着急走,留下来吃顿饭呀。”马老婆子听到外面的动静,赶忙出来大声喊住陈宛白。 “不了,谢谢马奶奶,我得家去了,家里还有事儿呢。”陈宛白笑着拒绝。 “哎……”马老婆子见陈宛白要走,急忙转身进屋拿了一篮子快步追了出来,只见那篮子上面摆放着的是翠绿的空心菜。 马老婆子根本不顾陈宛白的一再拒绝,硬是强行将篮子塞到了牛车上,随后便转身走进了院子,顺手将院门给关上了。 看着牛车上的篮子,陈宛白心里满是感动,她朝着院内大声道谢之后,便赶着牛车往家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陈宛白心情格外舒畅,又解决了一个麻烦事。 等回到家里,柳氏已经将做好饭菜都摆在了木桌上,见她回来,便让她去山里喊人回来吃饭。 这个木桌还是昨日里陈大牛和陈树叶两人见吃饭不方便,临时赶制的,虽然不是很精致,但很刚需。 下午已经不需要再去山上砍树了,于是陈宛白把木工工具取了出来,较为详细地讲解了一下木屋的搭建方式。 原本并非木匠的那几人,之前还在担忧自己无法对陈宛白予以帮助,可如今听完她所说的这些话后,发现确实比较简单,一个个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午后的阳光炽热地洒落,晒得人颇感有些燥热,大家便来到树底下的阴凉之处,开始进行给树木削皮以及地基使用的树木还需进行碳化处理的工作。 陈宛白注意到一旁堆着许多竹子,这些竹子原本是用于屋顶悬挂棕榈树叶的。这一大堆竹子明显绰绰有余,还有许多剩余的部分。 于是,她心中便萌生出一个想法,打算用这些竹子来修建一个厕所和一个浴室。 陈宛白看着那堆竹子,心里已然有了计划。她先仔细地挑选出合适的竹子,将它们一根根地搬到选定的位置。 “小白,你这是要干啥呀?”万朝贵看到她独自一人在那里忙活,便走上前去询问道。 “我瞧着这些竹子有多,便想着搭建一个茅厕。” “那我来帮你。” “不用,这又不是需要多大的力气活,我自己来就行了。万叔叔你还是帮我把屋子先搭建起来比较重要。” “那好吧,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喊我们一声。” “哦,对了,还得麻烦万叔叔先帮我挖一个大坑呢。”陈宛白这时才猛然意识到,厕所首先得有一个坑才行。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还不晓得要挖到什么时候。 万朝贵笑着点头应下,随后扛起一把锄头和一把铁锹,来到了陈宛白指定的地方,开始奋力挖坑。 说到用竹子搭建房屋,陈宛白还是相当有经验的,上辈子她就曾用竹子给鸡鸭鹅搭建过窝棚。 在万朝贵挖坑的过程中,陈宛白则开始动手用柴刀将竹子砍成适宜的长度,以及把竹子劈开。 没过多久,一个深度恰到好处的大坑就顺利挖好了,与此同时,陈宛白的竹子也差不多砍完了。 开始动手搭建框架,陈宛白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力量,把四根粗壮的竹子用力插进挖好的土坑里作为立柱,又取来八根稍细一些的竹子横着放置,并用藤条将它们彼此连接并固定好,就这样渐渐地搭起了厕所和浴室的大致轮廓。 紧接着,把数根竹子横向放置在大坑之上,仅仅留出一条窄小的沟渠,以用于方便。 地面处理完毕后,开始进行墙面的搭建。她将细长的竹子一根一根地排列在框架上当作墙壁,每一根都放置得极为仔细,并用藤条紧紧地捆绑固定。 对于屋顶,先使用劈开的竹子进行横竖交叉的绑扎,从而构筑成一个框架,接着把棕榈树叶覆盖在上面,按照一层一层从下往上进行按压的方式铺设,以此来确保能够起到遮风挡雨的效果。 浴室除了不需要挖洞以外,也是按照同样的方法制作完成。 不过考虑到洗澡的时候会淋湿地面,她还去捡了不少石头铺在地面上。 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陈宛白的厕所和浴室终于也搭建完成了。 而另一头,万朝贵等人已经开始搭建木屋,并且呈现出了大致的模样。 将一棵杉树顶部的细枝砍掉,其长度约莫有十五米。依据这个长度来进行木屋的建造,木屋的长度设定为十五米,宽度则为五米。 木屋左右各设置两间卧室,中间部分用作堂屋,这样就形成了三间边长为五米的正方形房间。 一根杉树的直径大致在二十公分左右,而要建造这样一个木屋的话,大约需要四十根这样的杉树。 一旁的灶房设定成五米的长度以及三米的宽度。其中一半的空间是用来进行做饭烹饪的,而另一半则是用来储藏柴禾,正因如此才将其做得稍大了一些。大致估算下来,大概需要十几根树木便可以了。 陈宛白大致地数了一下,发现有七十多根,这已经足够了。而余下的部分还可以用来再搭建一些其他的东西。 第61章 这是什么? 正午时分,蝉鸣鸟叫,炙热的阳光洒在了铁匠铺子前。 铁匠铺子此时显得有些安静,熊熊燃烧的炉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些余温。各种工具随意地摆放在架子上,墙壁上挂着的半成品铁器在阳光下泛着暗淡的光。 小马坐在铺子前的一张小板凳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也开始不停地打架,眼看就要睡着了。 就在小马昏昏欲睡之际,一位皮肤黝黑得如同古铜一般的庄稼汉缓缓走到了铺子前。 “小马,铺子里可还有锄头没?我这个今日里翻地的时候挖到一块大石头,给崩断了。”说着,他举起手里那柄断掉了的锄头。 小马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他赶忙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看向面前的庄稼汉,紧接着又放松下来,开口说道:“老王叔,你咋大中午的来了?” 这位庄稼汉乃是铺子里的常客,并且还特别喜欢说话,因而大家都与他颇为相熟。 “哎呀,大中午的我也不情愿来呀,可下午还得去地里挖地呢。” 他环顾了一下铺子四周,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发现这铺子里仅有小马一个人,便随口问道:“哎,老郑头去哪儿了?你那些师兄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打瞌睡呀?你可小心着点,别到时候有人把你这儿的东西全给偷走喽。” “嘿嘿,老王叔,我师傅他回家睡觉去啦。我师兄们都出去办事了呢。”小马露出憨憨的笑容,伸手挠了挠头,接着说道,“你的锄头拿来我瞅瞅。” 小马原以为不过是锄头柄断了,想着只要接上便行了。随后老王便将那断了的锄头递给了小马,小马伸手接过一看。 “哎呀,老王叔,你这是锄头头断啦,这可不好修呀!”小马皱着眉头说道。 “可不是嘛!”老王叔一脸无奈地摆摆手,“我们家新买了两亩地,本来一家人都开开心心的,想着以后能有更好的收成。哪晓得今儿个一早去翻地,那地里呀,净是些硬邦邦的石头。” 说着,他又拿起那柄断了的锄头晃了晃,“你瞧,这不,都给断成这样了,地也没翻成哟。下午我准备去另一块地看看情况,要是都这么糟糕,我可得去找那卖家理论理论。” “哟呵,老王叔,你家里这是发财啦?怎么一下子就买两块地呀?” 老王叔一听,顿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更深了,仿佛都能夹死苍蝇似的。 “哈哈,还不是我那大孙子要娶媳妇了,来年就得添人啦,不多点地,那粮食都不够吃呀。” 接着,老王叔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我那大孙子可出息了,这媳妇可是他自己找的呢。而且找的媳妇也是个乖巧能干的,等他们成了家,我们老王家就更热闹咯!” 小马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大喜事呀,恭喜老王叔啦!” “嗐,净同你聊天耽搁功夫了,你快去给我拿柄新的锄头来。” “叔你等等,我去找找。”小马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铺子里。 过了一会儿,小马一脸尴尬地走了出来,挠了挠头对老王说道:“老王叔,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在里面仔细找了一圈,我这儿现在真的没有现成的锄头了。” “哎哟喂,咋就一把都没了?你闪开,我自己进去找找。”老王说着便大步一迈,风风火火地径直走进了铺子里。 老王在铺子里仔细地翻找着,虽然没看到锄头,但在一大堆农具中,他却发现了一个跟锄头很像的东西。其中一头是锄头的模样,另一头却好似铁耙,不过只有两根耙钉。 “小马呀,这是个啥玩意儿啊?我咋从来没见过呢。”他一脸疑惑地拿起那个东西左右看了看,没看明白。 “哎呀,老王叔,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呀,这是我师傅和师兄们打出来的。”小马一看这东西,也不禁愣了一下,随后他挠了挠自己的头,脸上同样满是困惑的神情。 “你这整天在铺子里,咋连个东西都不认识呢。你再好好想想。” 小马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通常这种他不认识的东西大概率就是客人专门定制的。而最近定制东西的人…… 他突然眼眸一亮,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的那个聪明的小丫头。 “老王叔,我想起来了,这个好像是一个客人找我师傅定制的。说是农具,具体是干啥用的,我还真不太清楚。” “哎呀,算啦算啦。看这玩意儿也有点像锄头,地里还急等着用呢。我就先拿去用了,要多少银钱回头我等你师傅来了再给他算。” 小马连忙点头说道:“行,老王叔,你先拿去用吧。” 老王拿着那奇怪的农具便急匆匆地走了。 ...... 人多力量大,不过才又三四日功夫,陈宛白家的木屋已经建造完成了。 万朝贵等人在看到他们亲手建造出来的木屋时,心中满是新奇之感,这着实是他们头一回见到如此与众不同的木屋。 木屋完全是由整棵的木头搭建构建而成的,在木头中间的缝隙处塞满了苔藓,并且在苔藓的外层还涂抹了一层黄泥巴。 尽管之前他们并不理解陈宛白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然而此刻在建造完成之后他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所有的缝隙既不会透风进来,也不会有光线透进来。 陈宛白站在木屋前,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心里的一桩大事总算是完成了,下一步就是买地了,否则这房子无论如何都让她觉得住得不够安心。 算是为了庆祝新房建成,这日的饭食格外丰盛。陈宛白炖了满满一大盆猪肉,让万朝贵几人吃得心满意足。 送走了前来做事的那几人之后,陈宛白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内,内心开始筹划着往里面增添各类物品。 原本陈大牛是说要给她们打床和衣柜,但是奈何他们都不是木工,手艺着实欠佳。 而且陈宛白也婉拒了他们的这番好意,只因她暂且还不需要木床,她有其他的打算。 还有一方面是她担心万一陈家人来了,看到她们竟然还有钱去添置家具,要是让她们归还那五十两银子可怎么办,毕竟那么一大笔银钱,她们着实是拿不出来。 于是,陈大牛几人帮着用木头搭了两个极为简单的床,勉强算是够睡人,看着倒很是寒酸。 木床上铺了厚厚一层田桂花从家里抱来的稻杆,在稻杆之上,又铺了一床柳氏缝制的薄棉垫被。 夜晚,陈宛白躺在床上,感觉倒也是相当舒适。尤其是那稻杆散发着一种纯天然的气息,与棉被上那淡淡的皂角香味相互交织融合。 这种独特的味道萦绕在周围,让陈宛白的身心都渐渐放松下来。她微微闭上眼睛,思绪也开始飘远,仿佛回到了上辈子也是这般大年纪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困意渐渐袭来,她在这舒适的氛围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62章 秋粮 八月二十这日,村子里那面大锣被敲响了,声音回荡在整个村落,于是家家户户的人都纷纷走了出来。 原来是粮长带着人前来征收粮食了。 有些村民早几日就在镇上听到了的消息,所以早早地就把粮食准备好了。而还有一些人家则以为还要过些时日粮长才会来收粮,因而并没有做好准备,在这个时候便也慌里慌张地跑去准备要上交的粮食了。 现在所征收的是“秋粮”,主要是以稻米为主,其征收通常是在秋收之后的第二个月才开始进行。 对于那些一年能够收获两季作物的土地而言,需要负担两次的税收,然而整个南阳府这片区域都是仅仅只种植一季作物,所以只需要缴纳秋粮即可。 南阳府归属于江南地区,税收相对会高一些,而且每年的情况并不一定都是固定的,今年县衙所通知的税率为十税一。 (注:税收资料来源《大明会典》。) 去年收成好也就十二税,没想到今年却十税。 虽大家嘴里都这么抱怨,却也没人敢不交,一个个的都从家里搬来粮食。 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晒谷场上,按照往年的惯例,有序的排起了几个长长的队伍。 晒谷场的大树底下,放置着村长安排人搬来的一张大桌子和几个凳子。 粮长带着书手就坐在树荫底下,旁边站着十多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他们的身后停放着好几辆牛车,准备用来装运粮食的。 收粮尚未开始,村民们在排队的过程中,各自交头接耳,在讨论着这次税收的税率。 “哎呀,今年这收成也不算太好,居然要交这么多粮食,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谁说不是呢,今年咋又提高了呢?可又能有什么办法,这是规定呀。” 各种抱怨和议论声此起彼伏、纷纷扬扬。 这时,粮长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扯着嗓子喊道:“都给我排好队,一个接着一个来,别磨磨蹭蹭的!” 这一嗓子,吓得人群瞬间就停止了声音。 排在前面第一位陈大川的立刻慌慌张张地把粮食放在指定的位置上,神色紧张地看着粮长。 粮长根本就不瞧这些村民一眼,只是自顾自地低着头喝着茶。 两个身着制服的衙役手持着一柄大号的杆秤,开始一袋袋地进行称重,而在旁边,一个年轻的衙役则拿着一张纸在认真地计数。 陈大川家里人口少,田地也不多,仅仅只需缴纳一百三十斤稻米就可以了。 很快,衙役就完成了称重,并且点了点头。 陈大川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爹说得果然没错。收粮时用的称会比普通的称所称出的重量要少一些,所以他特意多放了十斤稻米进去。 此时,另一个穿着制服的衙役大步走上前来,他手里握着一个铁戳子,那铁戳子在耀眼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衙役面无表情地走到粮食袋子前,先围着袋子转了一圈,犀利的目光在袋子上不断扫视。 随后,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拍了拍袋子,听着那沉闷的声音,眉头微微皱起。 接着,他将铁戳子猛地扎向袋子,尖锐的铁戳子瞬间穿透袋子,深深地扎进了稻子里。 他迅速拔出铁戳子,带出了一些稻粒,他将这些稻粒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用手指轻轻拨弄着,查看稻粒是否饱满,是否有杂质。 周围的村民们,谁也没有想到今年竟然如此地严谨,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衙役的动作。 衙役捏起一粒稻子,而后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他这是在感受稻子的硬度和干燥程度。 过了会儿,他才点了点头。 陈大川这才放下心来,要交的粮食,他们家都是挑选了品质较好的,就是担心会通不过检查。 衙役又走到了下一个袋子前,再次重复起之前的一系列动作。就这样,他持续不断地重复着,一直到所有袋子里的粮食都被检查完毕。 在粮食合格之后,坐在粮长身旁的书手这才不慌不忙地提起笔,开始记录。 后面的村民中,有不少人开始紧张起来,也有排在末尾的已经在悄悄喊来家人,将粮食扛走,回去换粮。 当然,其中也有那依旧心存侥幸的人,他们认为只是因为是第一家,所以衙役们才会对每一袋都如此仔细认真地进行检查。 随后,衙役挥了挥手,陈大川赶忙连连鞠躬,接着便向后退去,下一个村民则扛着粮食走上前来。 一直检查了五六家,都是这般严谨。于是又有不少村民看到这种情形后,悄悄地返回家中去更换粮食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检查工作还在继续进行着。 其中有几家由于粮食未能达到标准,而被处以了双倍的惩罚。 那些没有被处罚的村民内心满是唏嘘感叹,一个个在心中直呼侥幸,暗自庆幸着。 陈家这边,是陈大松和陈大山两个人一同搬运着粮食前来的。 那衙役仅仅只是瞧了一眼,甚至都无需用秤去称量,便已然知晓数量是不对的。 一个衙役清点了一下粮食袋子,另一个衙役则翻开了册子,随后两人进行了一番核对。 “陈仁家,粮食的数量不对。”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粮长在内,目光齐刷刷地都投向了陈大松和陈大山二人。 陈大山顿时感觉如芒在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十分尴尬。他嗫嚅着嘴唇,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大松则是嬉皮笑脸地走上前去。 “大人呐,数量绝对是对的呀,一点都没少,真没少,您过过秤就晓得了。” “陈仁,拥有水田二十五亩,应当上交粮食三百五十二斤。可这里连三百斤都达不到吧?”衙役一脸不悦,看着陈大松说道。 用来装粮食的袋子大致相同,基本的重量也相差无几,而陈大松他们二人搬来的袋子数量看上去仅有两百五十斤左右的样子。 “大人,没错的,我们家原本是有二十五亩地。这不我们家刚刚分家了嘛,分了八亩地给我三弟家呢”陈大松小声地说道。 那衙役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接着便开始进行称重。 而站在一旁的陈大山,此时他的手心里已然全都是汗水。他是被吓得,他完全没有想到,老娘竟然会胆大包天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这可是在欺骗官府啊!这要是被暴露了那还得了啊。 第63章 陈大安在哪? 陈家前天就已经得知了最近几天要收秋粮的事情,所以当村里的锣声响起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是粮长带人前来收粮了。 于是陈家几个男丁都在将仓库里的粮食搬到独轮车上,准备运往晒谷场。 当搬运到一半的时候,周老婆子却悄悄地将陈大松和陈大山这二人给拉住了。 “老大,老二,咱们少搬八十斤粮食。”周老婆子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 陈大松和陈大山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陈大松不解地问:“娘,咋了?这能行?” “咱们家不是分家了嘛,把那八亩地算出去,少交点粮,反正官府也不会知道。”周老婆子压低了声音说话,并且朝着村尾的方向努了努嘴。 陈大山有些迟疑:“娘,这不好吧,这不是欺骗官府吗?” 周老婆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怕啥呀,谁不知道我们家分家了呀?” “可是我们也并没有真的把地分给三弟妹她们呀。”陈大山仍旧觉得这样不太妥当。 “笑死,这事谁知道?等我们交完了粮,后面粮长自然会带着衙役们去找她们要粮食的。” 陈大山还欲再说些什么,但是被周老婆子恶狠狠的眼神给吓得不敢出声。 陈大松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里觉得周老婆子这个法子挺不错的,八十斤粮食呢,足够他们吃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嘿嘿一笑:“娘,就按你说的办。到时候我们就一口咬死粮食给了三房就行了,到时候官府肯定会问她们要。” 陈大山虽然心里依旧有些担忧,但见大哥都这么说了,也只好咬咬牙默认了。于是,他们按照周老婆子的主意,少搬了八十斤粮食便推着独轮车往晒谷场走去。 此刻,粮食已经成功交了上去,陈大松和陈大山心中都松了口气。 一直到申时时分,队伍的最后一家也已经验收完毕。 这时,衙役看着手中的纸张,他单独写出来的陈大安家并未过来交粮。于是就去书手那头核对鱼鳞册,方才想起这是刚分家的,鱼鳞册上并未记载。 于是高声问道:“陈大安在哪里?为何没有来交粮?” 有些还没离去的村民听到这话,彼此相互对望,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村长赶忙快步走上前来回答道:“官爷啊,陈大安已经去世了,他家自然是不需要交粮的呀。” 衙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皆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之前与陈大松交谈过的那名衙役随即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出来,村长听后这才恍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在心中将陈家众人狠狠骂了一遍,这该死的陈家是想害整个村子吗? 但表面上还是不得不陪着笑脸向衙役解释:“陈家虽然分家了,但是田地并没有分出去半点,所以还是得让陈仁家来交秋粮。” 那个衙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自己竟然被一个刁民给骗了。 村长眼见着这名衙役就要发火,赶紧说道:“官爷,我这就去催促他们尽快把粮食交上来。” 说罢,立刻就催促自己的儿子陈达赶去陈家。 片刻,周老婆子和陈大松就来了。 村长一脸怒容地看着几人,“你们可真是会给村子找麻烦!现在赶紧把该交的粮食送过来!” 周老婆子一脸的不情愿,“村长,我们都已经分家了呀,这一份粮食应该去找柳氏她们要啊。”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让大松去把粮食扛过来,这么多官爷还在这儿等着呢。” 村长狠狠瞪了她一眼,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那粮长此刻已然是万分不耐烦了,在这里白白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他心里还急切地惦记着要去那倚红楼呢。 他满脸焦躁地对身边的小厮嘀咕了几句,那小厮赶忙就唤来两个凶神恶煞般的衙役,一同快步走到村长跟前。 “我说你们这群刁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打算公然违抗官府吗?”其中一个衙役恶狠狠地吼道。 “官爷,不是这样的呀,真的只是有一些小小的误会。”村长被这么一顶帽子盖下来,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弯腰道歉。 “都这个时候了,还磨蹭什么!搞快点!”小厮脸色阴沉的可怕,大声吼道。 那两个衙役也是一脸的凶相,仿佛随时都会动手一般。 村长被吓得冷汗直冒,赶忙说道:“官爷息怒,官爷息怒,我这就去催促陈家把粮食交上来。” 小厮转身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粮长,粮长听后,嘴角冷冷地扯出一抹冷笑。 如果粮食征收不足,就得粮长自己来填补上。 他担任这个粮长的职位已经多年,想来只有他多收取粮食中饱私囊的情况,让他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填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粮长面若冰霜地对着衙役说道:“这点小破事就全权交给你们去处理了,如果不能将粮食补齐,那就让全村的人每家都额外出一份。” 说完,他便带着小厮登上了自己的马车,而后驾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眼看着粮长驾车离去,其余的那些壮汉也纷纷将收来的秋粮放置到牛车上,而后紧跟着粮长一同离去了。 之前所收的粮食已然被拉走,因而此时现场就仅仅只剩下了两名衙役。 那两名衙役瞧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其中一个衙役压低声音嘟囔道:“这算什么事儿呀,全给推到我们身上了。” 另一位,也就是收取陈大松粮食的那名衙役,心中十分恼怒。 他转过身来,凶神恶煞般地对着村长和陈大松说道:“粮长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吧,我奉劝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将粮食交上来。要是交不上粮食,有你们好看的!” 村长一脸愁苦之相,心里简直要被气炸了,然而表面上却只能连连点头,回应道:“官爷,这就交,这就交。” 一旁的村民也都听到了方才粮长所说的话,如果陈家不交,那就要他们也跟着交。一个个也都十分生气,纷纷催促着周老婆子赶快把粮食交了。 而周老婆子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死死咬定那地已经分给了柳氏母女,粮食也早就给了她们。 反正就是想尽各种办法不肯交粮。 第64章 我们不是分家,是断亲 “陈大安家的人在哪里?赶快去把人喊来。”衙役甲见他们还在这里纠缠不清,索性直接开口吩咐道。 牛车很快就将柳氏母女带了过来,柳氏一脸的懵懂与茫然。 周老婆子一见到她们,即刻又哭天抢地起来,伸手指着她们对衙役说道:“就是她们呀,地和粮食都给她们了,这秋粮应该由她们来交。” 陈宛白皱着眉头说道:“周家阿奶,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明明什么都没有给我们。” “好你个小贱货,这才几天,连奶都不叫了。再说了,我不是给了你们娘俩那么多粮食吗?你们是不是给哪个野男人了?” 周老婆子却固执地一口咬定就是给了。 “可别乱认亲戚了,周家阿奶,我们可没有关系,你不是一口一个野种的叫我吗?”陈宛白翻了一个白眼。 衙役甲紧紧地皱起眉头,十分不耐烦地高声说道:“都别吵吵了!现在粮食必须得如数交齐,不管你们之中谁有,都赶快给我交出来!” 陈宛白坚决地摇头:“我们没有粮食,我们孤儿寡母的,哪来的粮食交。” 接着,她又对着周老婆子说道:“周家阿奶,我们不是分家,是断亲。我们一点东西都没有拿走,更别说是那么多粮食了。” “你们各有各的说法,都觉得自己有理,那到底该由谁来交这个粮食。”衙役脸色阴沉地说道。 “回官爷的话,我们与他们确是断亲,且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去官府备案登记过了。”陈宛白恭恭敬敬地回应道,同时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递给了衙役。 方才陈达慌慌张张地要拉她们走,陈宛白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事情,陈达简单说了几句。陈宛白听后便特意将这几张重要的纸一并带来了。 衙役接过纸张,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只见那断亲文书上写得极为明晰,还摁着清晰的指印,而且那新立户的册子上更是盖着衙门那鲜艳的红章,这显然是不可能造假的。 他点了点头,将纸张还给了陈宛白。 “既然如此,那你们确实与此事无关了。”衙役对着陈宛白母女说道。 接着他又转向周老婆子,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们赶快把需要交的粮食交上来。”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急了,她万万没想到陈宛白竟然还拿着文书去官府做了登记。毕竟村里分家的也不少,就没有几个还会送去官府备案的。 “官爷,不能这样啊,这粮食确实给了她们啊。” “证据呢?人家这文书都有,你空口白话谁信。” “官爷,我一个老婆子岂敢欺骗与你,真的是给她们了呀。” “哼,那你说说具体是怎么给的,什么时候给的,可有证人?” “就是分家的时候给的呀,当时家里人都在呢。” “可有外人?” “这……只有家里人。” “叫不来那就是你在说谎,赶紧想办法把粮食交上来,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官爷呀,我们家真没那么多粮食啊,要是有早就交了。”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何干,我只负责收粮,交不上来你们就等着受罚吧。” 周老婆子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这可该怎么办才好,那些粮食早就趁着价格高的时候给卖掉了,如今家里所剩余的粮食也不多了,要是交了上去,那家里就不够吃的了。 衙役板着脸说道:“给你们两刻钟时间,两刻钟内必须将粮食搬来,超过时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我们亲自上你家去搬,至于搬多少......那可就看我们心情了。”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慌了神,“官爷,两刻钟时间太短了呀,这可来不及呀。” 衙役严肃地说道:“少废话,这是最后的期限。” 说完之后,那两个衙役也不再和周老婆子多言,直接就走到一旁的大树底下,坐下来开始喝茶。 周老婆子目光狠狠地盯着还没离开的柳氏母女,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蹿了起来,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都怪她们不肯乖乖交粮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 周老婆子阴沉着脸,对着柳氏说道:“老三媳妇,这粮食,你去交一下吧。” 柳氏一听,面露难色,连忙回应道:“娘,我哪里来得粮食呀?” 周老婆子眼睛一瞪,提高了音量说道:“没粮不是可以拿银钱抵嘛。” 说到这里,她那满是褶皱的脸上似乎更显狰狞。 有些农民的地里可能因为各种原因颗粒无收或者收成极其不好,根本不够交粮,而也有那家中人口众多不想交那么多粮食的,这些情况都是可以交一定数量的银钱来代替的。 “可……可我也没有银子啊……”说完,柳氏的眼眶都有些泛红了,她那瘦弱的身躯在周老婆子的逼迫下显得更加无助和可怜。 周围的村民看着这一幕,有的微微叹气,有的则面露同情之色,但也无人上前说话。 周老婆子那满脸的褶子猛地皱在一起,恶狠狠的眼神中充斥着鄙夷,她扯着嗓子说道:“你怎么可能会没银子?哼,这么多天过去了,我看你们也没饿死啊,肯定是有野男人在养着你们这对不要脸的吧。” 她一直以为,这母女俩没两天便会灰溜溜地回头来找他们家。可过去了这么多天,竟然一直都没见到她们上门。 如今这乍一见到,这两人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仔细一瞧,她们的面色看上去竟然比没分家的时候还要显得好上一些。 因此,她的心中就笃定了柳氏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外头不知廉耻地勾三搭四。她在心里也越发觉得当初这分家断亲是无比正确的,就知道迟早会闹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丑事来。 柳氏听到周老婆子如此难听的话语,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着牙说道:“娘,你怎能如此污蔑我,我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任何丢人现眼的事。” 周老婆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恶狠狠地说道:“哼,清白?谁信呐!看你们现在这滋润的样子,不是被野男人养着还能是什么?别在这里狡辩了,你还是赶紧将这秋粮交了吧。” 陈宛白忍不住了,对着周老婆子说道:“周家阿奶,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周老婆子一听,骂道:“你个赔钱货,小贱蹄子,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周围的几个村民听到周老婆子的话,无比震惊,看来最近的传言不是空穴来潮,这周老婆子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可也没有人敢上前,生怕周老婆子说他们就是那野男人。 第6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宛白实在是不愿意再与周老婆子多做纠缠和掰扯,觉得那纯粹是在浪费她自己的时间。 于是,她指着大树底下的两个衙役说道:“陈家奶奶,你就继续在这里骂吧。我和我娘一没粮食二没银子,你要是不信得话自己去搜好了。你看那两个衙役,他们可是有时间在这里听你骂人。” 衙役见陈宛白指着他们,以为他们商量好了,就迈步走了过来。 周老婆子一看,顿时噎住,还有些慌了神。 两个衙役抬头看了看天色,衙役甲有些不耐烦地对周老婆子说道:“行了,别啰嗦了,先把粮食交上来。至于你们之间的这些事,你们自己去掰扯清楚,别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愣住了,她本以为可以借着衙役来逼迫陈宛白母女,没想到衙役竟会这样说。 衙役又催促道:“快点,别磨蹭了,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办。” 村长这才上前来,对着周老婆子劝道:“我说大头媳妇,这粮食本就该你家交,如今闹成了这样。” 尽管心中充满了不甘,周老婆子也还是只能够满心不情愿地吩咐陈大松去把粮食推过来。 没多久,陈大松和陈大山两个人就推着粮食来到了这里,然后把粮食交给了衙役。 衙役乙在一旁验收,而衙役甲则对着周老婆子伸出了手,手指头还在不停地搓动着,那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官爷,这些粮食不是都已经交上去了吗?”周老婆子一脸不解地问道。粮食一斤没少的交了,怎地还要给钱? “哼,你以为交了粮食就完事儿了?你们在这儿拉拉扯扯半天,耽误了我们多少时间!”衙役甲恶狠狠地说道,“必须得给我们赔偿!”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情愿,“官爷,这怎么还要赔偿啊。” “少废话!”衙役乙也不耐烦地吼道,“不给赔偿就别想验收合格。你们拒绝交粮,全部都跟我们回衙门去蹲几天。” 周老婆子这下慌了神,她可不想去衙门,连忙说道:“官爷,我们给,我们给还不行嘛。”说着就开始在身上摸索着找银子。 柳氏母女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暗觉得解气。 周老婆子好不容易找出一些碎银子,哆哆嗦嗦地递给衙役,“官爷,就这么多了,您行行好。” “就这么点?”衙役甲接都不接,扭头对衙役乙说,“这些粮食不合格,他们拒不交粮,还是抓到官府去吧。” 周老婆子一听,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又在鞋底下抠出一些碎银。 衙役甲也不嫌弃,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约莫三两左右,“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周老婆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官爷,真的没有了呀,家里就这点钱了。” “哼,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再有下次,可没这么好说话了。”衙役甲见天色已晚,冷哼一声,把银子揣进怀里。 然后和衙役乙将粮食放到牛车上,转身离开。 周老婆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村民们纷纷摇头,都不想再看周老婆子撒泼,唯恐惹了一身骚,都各自散开回家去了。 村长劝说了几句,也不管周老婆子听是不听,摇了摇头也回家去了。 见众人都离开了,陈宛白母女也准备回家去。可就在这时,周老婆子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了柳氏。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还想走?”周老婆子面目狰狞地骂道,“你个卖肉的骚货,整天就知道勾引男人,还偷汉子,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儿啊。” “你个烂货,怎么还有脸活着啊,就该浸猪笼沉塘去。你生的那个小贱蹄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你一样下贱,以后也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主儿。” 周老婆子把失去粮食和银子的双重怒火一股脑儿地全发泄在了柳氏母女二人身上。 柳氏听闻这些难以入耳的话语,气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我们陈家养活了你们这么多年,就那么一点儿粮食你们竟然都舍不得掏出来。那些可都是我们用来救命的粮食啊!” “你只要把腿张开,就能轻轻松松吃得饱穿得暖,就那么一点儿粮食你都不愿意拿出来吗?” 周老婆子越骂越难听,那丑恶的嘴脸和恶毒的话语让人恨不得上去给她几个耳光。 “你们母女俩简直就是一对灾星,克死了我那可怜的幺儿。如今还要来祸害我们全家,你们怎么还不去死啊!” 柳氏用手指头直直地指着周老婆子,整个身体抖动得极为厉害,脸色惨白如纸,满脸都是泪水。 “瞧瞧你这副模样,真是让人看着就觉得恶心。成天哭哭啼啼地佯装柔弱,以前就欺骗我儿子,现在又去勾引男人。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那点肮脏的念头,不就是想着勾引男人来养活你们嘛。” 周老婆子狠狠地一把将柳氏伸出来的手指打掉,随后叉起腰,唾沫星子四处飞溅,继续肆无忌惮地辱骂着。 陈宛白见柳氏颤抖了半天,连半句话都讲不出来,于是走上前去说道:“陈家奶奶,凡事都得讲个证据吧。你就这么上下嘴皮一碰,就在这儿造谣生事。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难道都不觉得害臊吗?” 周老婆子却越发嚣张地叫嚷道:“哼,还狡辩!你们就是这副样子,别以为我不清楚。” “陈家奶奶,要是再敢胡乱瞎说试试看。我这疯病可还没好全呢!” 周老婆子这才想起来,这该死的小孙女有疯病,是会拿刀砍人的。 瞬间,她就跳到了几米开外,那敏捷利索的动作与其年龄十分的不相符。 等站稳来,她又见陈宛白今日身上并没有携带柴刀,她心中的底气便又涌了上来。 “我跟你们讲,今天这粮食和银钱都得算到你们头上,要和那五十两银子一起还给我。” 之前的断亲文书上写明是要一年后再慢慢支付银子,所以周老婆子暂时还不能向她们讨要。 “除了那五十两,多一文钱我们都不会给你。”陈宛白着实是懒得再去搭理周老婆子。 第66章 柳氏被气晕 有些人就是如此,你越是与她回嘴争辩,她就越是来劲。可要是你将她的话当作放屁一般不去理会,那么到头来生气的只会是她自己。 然而,陈宛白却忽视了脸皮较薄的柳氏,还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能够做到毫不在意。 “你们要是不给的话,”周老婆子恶狠狠地说道,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阴狠至极的表情,“我就到各处去宣扬你娘偷人,将你们的名声彻底给败坏掉,我倒要瞧瞧你娘以后还能有什么脸面存活下去。还有你,以后也休想嫁得出去!” 柳氏听到周老婆子如此恶毒不堪的话语,顿时气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她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紧接着,她只觉眼前一黑,两眼一翻,就直直地晕了过去。 陈宛白这下子哪里还有心思再同周老婆子斗嘴,急忙背起柳氏,朝着陈大夫家飞奔而去。 柳氏此刻的症状不禁让陈宛白回想起了上一辈子的闺蜜,也是像这样一气之下,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周老婆子见人母女俩都走了,先是一愣,随后那张满是褶子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她嚣张地叉着腰,犹如一个泼妇般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又刺耳。 “哈哈,你这不要脸的娼妇,整天就知道装柔弱来勾引那些狗男人,真让人恶心透顶!别以为装晕就能躲过去,你们这一对下贱的母女!” 那刺耳的笑声传到了陈宛白的耳朵里,让她感到十分的厌恶。她加快脚步向前奔去,只想着快些去到陈大夫家。 “娘,人都走了,别骂了。”陈大松皱着眉头,上前说道。 “呸,那个下贱的娼妇,跑得可真够快的!你们两个是死人啊,怎么就不知道拦着她们!” “娘,现在粮食没了,银子也没了,等下回家我们该怎么跟爹交代啊?”陈大松一脸愁苦地说道。 周老婆子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僵住了,心里涌起一阵恐慌,此刻她才感觉到害怕了。 “这......这可咋办啊!你爹这下肯定要打死我!” 在以往的时候,陈老头那日子过得可谓是相当滋润。他每日里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忙,便会悠闲地在村里晃荡,寻个舒适的地儿。 美美地抽上几口大烟,再和村里的老伙计们唠唠嗑、聊聊天,那小日子别提有多惬意了。 而且一直以来,家里都顺顺利利的,没发生过什么让人糟心的事。加上周老婆子娘家兄弟多,陈老头也就从来没有动过打媳妇的念头。 然而,最近这段时日可就大不一样了。周老婆子那丑恶的嘴脸被揭露了出来,让他在外头丢尽了脸,甚至连平日里在村子里抽大烟这般悠闲的事儿都不敢去做了。 因为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家的事,说他家如何苛刻,如何无情地赶走了那死去小儿子的媳妇和孩子。 这让陈老头心里堵得慌,以至于他只能成天憋闷在家里。 每日眼睁睁地看着周老婆子在这家里也依旧不安生,日日变着法儿地去磋磨老二媳妇以及老二的两个闺女。 这要是传出去了还得了,老三媳妇还能勉强假意说是她偷人,可这老二媳妇总不能也说是偷人吧? 陈老头瞧着这一切,心中的火气是越积越多,越积越旺,终于到了他实在难以忍受的地步,便开始对周老婆子动起手来。 而这男人啊,一旦开启了打媳妇的这个头,就好似打通了全身的任督二脉一般。那股子劲儿上来了,便时不时地就要对周老婆子打上几下。 似乎这样才能稍稍宣泄一下他心中的不快,至于那气是谁给他受的并不重要。打媳妇嘛,要什么理由什么借口?打就完事,哪个男人不打媳妇? 周老婆子和两个儿子一同回到家中,刚一踏入家门,就瞧见陈老头面色阴沉地坐在堂屋里。周老婆子的心头当即“咯噔”一声,瞬间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在心里暗暗咒骂道:究竟是哪个该千刀万剐的混账东西把这事告知了老头子。 “回来啦,还没做饭吧,我这就去做饭。老二媳妇,赶快过来搭把手。” 周老婆子压根没往堂屋迈步,就站在门口朝着里面大声地呼喊着丁氏。 房内的丁氏听到了婆婆的呼喊,身体忍不住一抖。 就在刚刚,村里的陈皮海从家门口路过。陈老头跟他打招呼,并喊他次日一同去打鱼。陈皮海果断地一口回绝,声称自己家中有事。 在临走之前,他迟疑再三,最终还是将晒谷场收粮时所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陈老头。 陈老头听着听着,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等到陈皮海离去之后,他甚至连自己平日里最为宝贝的烟杆子都给砸了。 如今婆婆已然回来了,公公定然会对婆婆发难。而婆婆每次在受了气之后,就会把这些气一股脑儿地撒在她们母女三人的身上。 丁氏心中满是忐忑,但还是赶紧应道:“来了,娘。”然后快步走向灶房。 周老婆子转身也紧跟着要去灶房,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嘟囔着:“真是的,动作这么慢。” “你给我站住!老大媳妇去跟老二媳妇一块儿做饭!”陈老头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屋外的朱氏原本心里还想着要拒绝,但在听到公公这般恼怒的声音后,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了灶房。 此时,陈老头恶狠狠地盯着周老婆子,眼中满是怒火。 周老婆子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还嘟囔着:“老头子,你听我解释。” 陈老头哪还会理会这些,一个箭步冲上去,扬起手就朝着周老婆子的脸上狠狠扇去。 “啪”的一声清脆而又响亮,周老婆子的脸上瞬间就浮现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老子不想听你解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们老陈家的脸面都被你给彻彻底底地丢干净了。” 吼完之后,陈老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又是狠狠的一拳挥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周老婆子的身上。 周老婆子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猛地摔倒在了地上。 陈家大房的人原本都在屋内躲懒,听见声音,准备出来看热闹。一见此场景,纷纷都躲回了自己的房内,不敢出来。 第67章 陈老头打媳妇 周老婆子哭喊着:“老头子,你疯了啊!你难道真要把我打死不成?” “都说娶妻不贤毁三代,我当初真不该娶了你这个恶婆娘啊,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如今更是害得我在村里都没脸待下去了,你让我们陈家还怎么有颜面在众人面前出现啊!”陈老头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周老婆子瘫坐在地上,满脸的泪水和惊恐。 “老头子,我知道错了。看在我给你生儿育女的份上,你别打了,我以后改还不行吗?”她抽泣着说道。 陈老头却依然余怒未消,“改?你说改就改?这么多年你都做了多少混账事,我不都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才一直忍着没跟你计较。现在才来说改,晚了!” 说着,他又抬脚踹了周老婆子几下。 周老婆子疼得蜷缩成一团,嘴里却还在不断求饶。 “老头子,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一定改正!” 就在这时,一回到家就去砍柴的陈大山已然背着一捆柴回来了,听到里面的动静后,赶忙就将柴禾放下,急匆匆地跑进堂屋。 “爹,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陈老头这才停下动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老婆子。 “哼,这次就先放过你,粮食和银子你都给我补回来,否则我就休了你。” 周老婆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着陈老头,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头子,我……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你最好别再骗我!” 陈老头说完后,怒气冲冲地走到堂屋坐下。习惯性地往腰间一摸,这才想起烟杆子已经被他给砸断了,顿时又气得火冒三丈。 陈大山一瞧,便知晓陈老头这是犯了烟瘾想抽烟。 以为陈老头的烟杆子还在屋里,于是转身朝着外头的陈宛蓉大声喊道:“二丫,赶快去给你爷爷把烟杆子拿过来。” 陈宛蓉此时正在收拾陈大山扔在院子里的柴禾,听到了陈大山的呼喊声,不禁有些迟疑。毕竟她可是亲眼目睹了陈老头把烟杆子给砸了的。 “爹,爷的烟杆子已经坏了。”她拉了拉陈大山的衣摆,小声地说道。 陈大山一听,顿时有些傻眼,惊讶地说道:“啊?烟杆子坏了?” 陈老头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红,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吼道:“老子不抽烟!” 说完,他气鼓鼓地站起身来,背着手,步伐略显急促地走进了里屋。 陈大山怔怔地杵在原地,一时茫然无措,他着实不明白为何陈老头会突然间如此生气。 “爹,爷的烟杆子是他自己给摔坏的......”陈宛蓉见陈老头离开,这才拽着陈大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大山。 陈大山听后,这才恍然大悟。 “你们两个蠢货,还在那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发什么呆啊,眼睛瞎了看不到老娘还在地上啊!” 周老婆子坐在地上,一见陈老头走了,立马嚣张跋扈起来,扯着嗓子朝着陈大山父女俩大声咒骂道,“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东西,耳朵都被驴毛塞住了吗?还不赶紧给老娘扶起来,磨蹭什么呢! 陈大山和陈宛蓉急忙上前,准备将周老婆子扶起来。 “哎哟喂,疼死我了,你个挨千刀的!你就不会轻点嘛!”周老婆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个天杀的,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哎哎,娘你小心点。”陈大山陪着小心说道。 周老婆子看见了陈宛蓉就想起了陈宛白,一气之下,伸手就狠狠地掐了陈宛蓉一把。 疼得陈宛蓉一下没忍住,“哎呀”一声。 里头的陈老头哪里不晓得是这周老婆子又在作妖,于是朝着屋外怒声吼道:“你再折腾人试试!” 听到里屋传来那带着怒气的声音,周老婆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不再继续折腾了。 然而里屋有陈老头在,她又不想在堂屋干坐着,寻思了一番后,她便迈步走进了灶房。 灶房里的朱氏和丁氏一瞅见婆婆进来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紧张得不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就唯恐婆婆会把那股子火气撒到她们自己身上来。 真是怕啥来啥,周老婆子哪可能放过这两个儿媳。 “你们这两个懒婆娘,做个饭磨蹭个啥劲,是不是在里头孵蛋呢!” 朱氏和丁氏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周老婆子骂得越发凶狠起来,“你们瞅瞅这灶房,跟个猪圈似的脏兮兮的,养你们这两个废物有个屁用!” 瞅见灶上已经炒好的两盘菜,周老婆子抄起筷子就夹了一口,“我呸!朱氏你今日做得饭怎么这么难吃,你是不是诚心跟我过不去啊!” 接着又瞪向坐在灶下烧火的丁氏,“你个挺着肚子的贱货,以为怀个孕就了不起啦?今日你为啥没去洗衣服!是不是想让我这老婆子去给你洗啊!” “哼,你们要是再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别以为我老婆子好欺负,告诉你们,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周老婆子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地继续骂着,“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以后都给我机灵点,要是再让我不满意,帮你们全部休回娘家!” 朱氏和丁氏只能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满是委屈和无奈。她们默默地做着手里的活,只盼着周老婆子能早点骂完离开。 过了一会儿,饭菜都端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只见周老婆子如往常一样,一屁股坐在了陈老头的右手边位置。 陈老头扭头瞅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满是厌恶和愤怒,忽地狠狠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跟着跳动了几下,怒声吼道:“你他妈的还有脸吃饭啊!” 周老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浑身一抖,赶紧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衣角,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陈老头看到桌上的饭菜,心中更加气恼。他霍然站起身来,那只布满老茧的右手高高扬起,狠狠给了周老婆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啊!”周老婆子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脑袋猛地往一侧偏去,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 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一阵眩晕。 而此时她的内心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陈老头竟然当着全家上下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毫不留情地这般打她,这让她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越想越难过,她放声大哭起来。 第68章 心病 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堂屋里安静得只剩下周老婆子的哭泣声。 周老婆子那悲怆的哭声在堂屋里回荡着,陈老头却依旧余怒未消,喘着粗气。 恶狠狠地瞪着她,大声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不吃就别吃,别在这里哭丧,老子还没死!你给我闭嘴!听到没有!” 周老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看着陈老头,满脸的泪痕和那红红的掌印让她看起来格外狼狈。 陈老头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沉着脸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吃饭!”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谁也不敢再多看一眼周老婆子和陈老头。 堂屋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有偶尔的碗筷碰撞声打破这沉闷的寂静。 周老婆子站在一旁,低着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心里满是屈辱和怨恨,但却不敢再有丝毫的表露。 吃饱了的陈老头,将碗筷不轻不重地放下。 随后把那凌厉的目光投向周老婆子,冷冰冰地说道:“你吃完这顿饭就赶紧回娘家去,想尽办法把粮食和银子都给我凑出来,要是凑不出来,哼,你就别再回来了,我陈家可容不下你这样没用的东西。”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她颤抖着嘴唇说道:“老头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我娘家也没多少东西啊。” 娘家弟兄多,可都已经分家多少年了。自己回娘家肯定是凑不出来的。 陈老头却根本不理会她的哭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我管你娘家有多少,那是你的事,我只要看到粮食和银子,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你要是不想办法,就别在这家里待着了。” 以前,家里的银钱一直都是由周老婆子掌管着,而陈老头向来是对这些事情不管不顾的。 然而,自从与老三家断亲之后,陈老头却突然就将管家权强硬地要了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老婆子交到他手中的银钱竟然仅仅只有二十几两而已。 要知道,以往每年陈大安靠卖猎物所得的银钱就有几十两之多,再加上陈大安还时常出去做工挣钱,家中地里粮食售卖后获得的银钱。 所有这些加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仅仅剩下这么一点。 可周老婆子却死死咬定就只有这么多,还振振有词地声称什么两个孙子念书一年的束修就得花费不少银子,再加上一家人的吃喝用度等等。 反正就是一个态度,那就是没钱。 而这次,陈老头无论怎样都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周老婆子把银钱和粮食给补回来。 不管她是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钱拿出来,还是跑到娘家去借,总之必须把钱给掏出来。 这头,陈宛白背着柳氏到了陈大夫家。 刚到院门处,她便瞧见陈大夫恰好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 陈宛白立即焦急地呼喊着:“陈爷爷,快救救我娘!” 陈大夫看到陈宛白那小小的身子竟然背着一个大人,当即就喊一起做事的儿媳夏氏过去帮忙。 夏氏动作极为麻利地将柳氏从陈宛白背上接过来背到了自己背上,快速地朝着房里走去。 等到柳氏在床上放平之后,陈大夫立刻走上前去为其把脉。 经过一番查看,陈大夫皱着眉头说:“你娘这是气急攻心,加上思虑过多,她的身体本就较为虚弱,这才晕了过去。” “我娘的心可有问题?”陈宛白用手指了指胸口处,因为她实在担心柳氏患有心脏病。 实际上她本想直接询问柳氏有没有心脏病的,然而似乎在古代并没有心脏病这样的说法,还是不要显得太突兀了。 “你这丫头,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呀?”陈大夫看着她,脸上露出有些惊奇的神色问道。 “我以前听说过,有一个人她常常说心口疼痛,突然有一天她也是因为气急攻心晕过去了,然后就去世了。”陈宛白所说的正是她上一世闺蜜的症状。 “确实有这样的症状,称之为胸痹,不过你娘并非是这个病。我先给她开一些药,让她好好休息。” 听了陈大夫的解释,陈宛白这才放下心来,不是心脏病就好。 柳氏不大会儿便悠悠转醒了过来,而此时,药也正好熬好了。 陈宛白端来药,准备伺后她喝下,柳氏却摇了摇头,不肯喝。 “娘,你又使性子了。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 柳氏想到自己答应了闺女要好好活着,不能丢下闺女一人。 见柳氏点点头不再拒绝,陈宛白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柳氏扶起,伺候她喝下了药。见柳氏的气色逐渐好转,陈宛白这才放心下来。 柳氏喝完药后,陈宛白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休息。 随后,陈宛白走出了屋子,开口询问陈大夫:“陈爷爷,这次看病加上抓药总共得多少钱呀?” “四丫呀,你这孩子,也没几个钱,就算了吧。”陈大夫看着这母女俩着实可怜,连连摆手,表示不肯收钱。 “陈爷爷,这可万万不行呀,您也是靠着给人看病抓药维持生计的,怎么能不收钱呢。” 见陈大夫沉默不语,陈宛白接着说道:“陈爷爷您要是不收钱的话,那这些药我可就不能要了。” 陈大夫此次还给柳氏抓了好几天的药呢,一共有好几包。 陈大夫见陈宛白如此坚持,只得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你就给个几十文意思一下就行了。” 陈宛白才不信这么多药才几十文,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粒小碎银子,塞到了陈大夫手中。 “哎呀,你这丫头,哪用得着这么多呀!”陈大夫一看,这足有将近一钱银子呢,这足够她们母女生活好久了,于是死活不肯收下。 “陈爷爷,我身上只带了这一粒银子,你就先收着吧,等下次我带我娘来检查的时候再看还需不需要开药。” 陈大夫让她们吃完那些药后再来他这里一趟复查。 听陈宛白这么一说,陈大夫也不再推辞,将银子塞进怀里,然后继续去摆弄草药了。 等到回到家,晚间,陈宛白煎药的时候,发现草药中竟然还有人参片。她心中后悔,银子给少了。 她决定等下次去的时候,再给陈大夫补一些银钱。毕竟这年头,人参可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第69章 磋磨 陈家众人就在那安静且压抑无比的氛围中,吃完了这一顿饭。 陈老头此时心里想着抽口烟来解解闷,却发现烟杆子没了,他又想出去到村子里去散散步,可又觉得自己没了脸面 总之,就是感觉做什么都不能顺遂自己的心意。 向来都很会说些好听话以讨人欢心的陈大松,这次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讨好周老婆子,反而是转过头去讨好陈老头了。 至于其中的缘由,还不就是因为家里管钱的人变成了陈老头。 陈大松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殷勤地给陈老头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递到陈老头面前,恭敬地说:“爹,您喝点茶润润喉。” 见陈老头脸色依旧不太好看,陈大松又开始给陈老头捶背,力度不轻不重,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爹,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呀。” 陈老头哼了一声,陈大松立马更加卖力地表现起来,一会儿说要给陈老头捏捏腿,一会儿又说要讲个笑话逗陈老头开心。 陈大松还时不时地观察着陈老头的表情,只要陈老头稍微有一点缓和的迹象,他就更加起劲地讨好着,仿佛要把以前对周老婆子的那一套全都用在陈老头身上。 看着陈大松这般殷勤讨好,陈老头的脸色终于渐渐好看了一些。 见此情景,陈大松眼珠子一转,立刻凑到陈老头跟前,陪着笑脸说道:“爹,您看您这烟杆子没了也不方便呀。我明日就去给您买个新的来。” 陈老头微微抬眼,看着陈大松,没吭声。 陈大松赶忙接着说:“爹,我有一个兄弟,是个卖货郎。他那有特别好的烟杆,质量上乘,价格还特别便宜呢。我肯定能给您买到个让您满意的。” 陈老头皱了皱眉,确实该买个烟杆了,这一会儿不抽两口,感觉都提不起劲。 陈大松见状,赶紧趁热打铁,“爹,我明儿个肯定给您买根好烟杆来。您就给我点银子,我保证给您办好这事。” 说完,陈大松一脸期待地看着陈老头,手还不自觉地搓了搓,那副贪财又急切的模样展露无遗。 陈老头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被烟瘾打败了,恨不得陈大松立刻就去买。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碎银子,递给了陈大松,嘴里嘟囔着:“去吧去吧,要是办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大松连忙点头哈腰,一把接过银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把这钱中饱私囊。 当天夜晚,周老婆子甚至都没敢进到房间睡觉。 她不由分说地就将陈大山父女三人驱赶至原来三房所居住的那间屋子。 嘴里还振振有词,并且理直气壮:“老二啊,你们还是去那边睡吧,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呀,我实在是担心你克制不住自己,要是万一不小心伤害到了丁氏肚子里的孩子,那可如何是好呀。” 陈大山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孝顺的,自然是他娘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对于丁氏那满含祈求的眼神以及两个闺女那焦急担心的神色,他完全选择了无视,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关了房门以后,周老婆子那原本还算平和的脸瞬间就变得狰狞起来。 她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丁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里不停地数落着:“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嫁到我们陈家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丁氏低着头,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她知道周老婆子这是要拿她撒气,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周老婆子的辱骂。 周老婆子骂了半天,丁氏一声不吭,这让她感觉十分无趣。 突然伸出干枯如树枝般的手,用力地推搡丁氏,一边推还一边骂道:“你还敢给我摆脸色,你以为你是谁啊?” 丁氏被推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地,但还是不敢反抗,只是眼中闪烁着泪花。 接着,周老婆子一屁股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颐指气使地命令丁氏去给她端茶倒水。 丁氏赶紧去忙活,可当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茶走到周老婆子面前时,周老婆子却突然一巴掌打在丁氏的手上,滚烫的茶水顿时洒了丁氏一手。 周老婆子却骂道:“这么慢,你想烫死我啊!” 丁氏疼得直哆嗦,却只能强忍着泪水。 随后,周老婆子又让丁氏跪在地上给她擦鞋,丁氏刚要去拿鞋。 猝不及防,周老婆子一脚就踹在丁氏的肚子上,恶狠狠地说:“磨蹭什么呢,你个贱蹄子,是不是想偷懒啊!” 丁氏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等丁氏好不容易爬到鞋边,周老婆子又嫌弃她擦得不干净,不停地用脚踢她。 丁氏死死护住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让周老婆子的脚踹到她的肚子上。 “你这贱货,装什么装,快去给我倒洗脚水!” 周老婆又让丁氏去给她倒洗脚水,伺候她洗脚。 丁氏赶紧去灶房,却发现锅里已经没有热水了,只能现烧。 可她又十分担心周老婆子会误以为她躲在灶房里偷懒,于是在烧上了水之后,便赶紧进到房里去告知周老婆子。 此时,家里的其他人已经入睡,周老婆子即便心中气恼,也不敢大声地嚷嚷出声。 只能小声地嘟囔一句:“你个死蹄子,还不快些!” 等水烧好了,丁氏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来到周老婆子面前,给她倒洗脚水。 周老婆子却嫌弃水温太烫,又对着丁氏一顿臭骂:“你个蠢货,这么烫的水,是想烫死我啊!” 丁氏只能默默地重新去换水。 等丁氏换好水回来,周老婆子又嫌水太冷了,丁氏无奈只能再次去换水。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好几趟,许是周老婆子也担心吵醒其他人,她总算是勉强松口说水温合适了。 她那两只不知多久没洗、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的脚,高高地伸了起来,直接凑到了丁氏的脸上,还颐指气使地叫嚷着让丁氏给她洗。 那双脚上散发着一股浓烈刺鼻、令人作呕的恶臭,好似混合了烂菜叶、臭鸡蛋以及各种腐败物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丁氏的鼻腔。 丁氏只感到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至极,她拼命地努力去忍耐着,然而到最后依旧没能成功克制住,只听“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第70章 扒灰 周老婆子看到这情形,立刻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狠狠地揪住丁氏的头发,用力地往后猛拽,同时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个破烂下贱的货,居然还敢嫌弃老娘我!” 丁氏疼得眼泪直流,却不敢挣扎。 只能强忍着恶心给她洗着脚,周老婆子却还不满足,一会儿嫌丁氏洗得不舒服,一会儿又说丁氏没伺候好她。 到了后半夜,周老婆子还不让丁氏睡觉,她斜睨着丁氏,手指着自己的腿,冷冷地说:“来,给我捶腿。” 丁氏无奈地走过去,开始给她捶腿,她的手因为劳累而微微颤抖着。 周老婆子却不满意,一会儿嫌丁氏捶得轻了,一会儿嫌丁氏捶得位置不对,不断地挑刺,让丁氏重新捶。 丁氏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眼神中满是疲惫和痛苦,但还是机械地重复着捶腿的动作。 就这样,丁氏在周老婆子的百般折磨下,熬过了这痛苦的一宿。 第二天一早,天际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夜色还未完全褪去,一夜未曾合眼的丁氏便已早早起身,开始操持一家人的早食了。 周老婆子昨晚闹腾了大半宿,此刻正躺在房内鼾声如雷地呼呼大睡。 丁氏轻手轻脚地在厨房忙碌着,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吵醒其他人。 正当她将早食准备到一半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陈老头起来了。 “爹,早食很快就好了。” 丁氏以为陈老头是饿了。 陈老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眼,丁氏那原本就苍白的面庞上,此刻带着两个格外显眼的黑眼圈。 他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抹极难察觉的愧疚之意。 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随后却又咽了回去,到最后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他转过身,再度走出了灶房。 丁氏看着公公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便继续埋头准备做饭。 没过多久,丁氏就听到似乎是从堂屋传来的一阵嘈杂喧闹声。 她快步走出去,只见周老婆子正扯着嗓子在地上撒泼哭闹。而陈老头则是满脸怒容,脸色阴沉得仿若能滴出水来。 “你这个恶婆子,昨晚还没闹够吗?今天就给我滚回娘家去,别把我们陈家搅得鸡犬不宁!” 以往在睡觉前,陈老头都会抽上几口大烟,然后才能安然入睡。 昨晚没能抽上一口大烟的陈老头整晚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 他自然也是听到了周老婆子在刁难磋磨丁氏的动静,只是一方面他已经躺下了,实在不愿意再起身;另一方面他并不打算在那个时候就现身。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哭得更加凄惨了,“你个没良心的,竟然为了那个下贱胚子要赶我走!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啊!” “哼,你奉献?你除了把这个家败个精光,你还能干啥?整天就知道折磨人,赶紧给我滚,今天就必须给我走!” 陈老头眼角余光瞥见了灶房门口的丁氏,毫不留情地冲着周老婆子怒喝道。 周老婆子可没错过他这一眼,她倏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丁氏就要打她,嘴里还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骚货,竟然勾引男人勾引到你公公头上来了,你个贱蹄子!” 丁氏见状,慌忙向后退去,脸上满是惊恐不敢相信之色。 就在周老婆子快要打到她的时候,陈老头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周老婆子的手腕。 “你这个疯婆子,还敢当着我的面打人!”陈老头怒声吼道。 周老婆子挣扎着,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骂着:“你放开我,你竟然维护她!都是这个贱货害的,她就是个狐狸精,专门来勾引男人的!” 丁氏此时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想到婆婆竟然会这么说她。 “够了!”陈老头大喝一声,“你再胡闹,我现在就休了你!” 周老婆子一听,更加疯狂了,她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对着陈老头又抓又挠:“你休啊,你个没良心的,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这个小贱人要休了我!” 这时,堂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纷纷跑了出来。看到眼前混乱的场面,他们都惊呆了。 “爹,娘,你们这到底是在干啥啊?”陈大山满脸焦急地大声喊道。 “别管,这是我和这个恶婆子之间的事!”陈老头喊道。 “爹,你咋又打娘了啊,娘昨天不是已经知道错了嘛。”陈大山上前几步,试图伸手将陈老头给拉开。 “老二啊,你媳妇偷人啊!都偷到你爹头上来了啊!哎呀,丢死人啦,陈家竟然会有扒灰这样的事哦。” 周老婆子这声嘶力竭的话语一出,众人皆是震惊得无以复加,陈大山也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忘记了所有动作。 仅仅只是愣神了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便猛地扭过头去看向丁氏,那眼神中满是怀疑和质问,仿佛是已经毫无疑问地认定了丁氏偷人。 大房的几人聚在一起,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李氏脸上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朱氏和陈芝芝则是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爹,你可千万别相信奶的话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陈宛蓉急忙冲出来对着陈达山大声说道。 接着她又朝着丁氏大声呼喊:“娘,你赶快跟爹解释清楚啊!” 丁氏此时满脸都是委屈和绝望,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进行解释,然而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的脸上满是失望与悲伤的神色,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陈大山,硬是一声不吭。 陈老头气得满脸通红,瞪大了眼睛指着周老婆子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满嘴胡言的疯婆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瞎闹腾,尽说些没影的事儿!你再这样胡闹下去,这个家都要被你给毁了!” 接着他又转过头看向陈大山,吼道:“你这个糊涂蛋,你媳妇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你娘的胡话!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第71章 滚回娘家 陈老头心里懊恼极了,他原本只是想借着表面打周老婆子一顿,好让丁氏知道他这个公公是向着她的,以后能念着他的好。 可哪曾想这个周老婆子竟然能如此口不择言,说出丁氏勾引他这种荒唐的话来。 这时,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被陈老头的怒气所震慑,而丁氏依旧在那默默地流泪,陈大山则一脸茫然无措,周老婆子被骂后也暂时安静了下来。 陈老头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心中的懊恼不断翻涌。 他看着眼前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实在难以想象曾经好好的一个家怎会沦落至这般模样。 “你给我立刻收拾东西滚回娘家去!”陈老头伸手指着周老婆子,声色俱厉地说道。 周老婆子还妄图争辩一番,然而当她触及到陈老头那坚决无比的眼神时,她便知晓已然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只得一边哭骂着一边转身回到房间去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周老婆子原本以为自己晚上便能回来,所以仅仅偷偷地带上了一个小小的荷包便出了门。 陈老头又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你回娘家后,给我把银子和粮食带回来,如果没有拿到,你就等着被休吧!” 周老婆子听了,身子一抖,但也只能无奈地离开了。 待周老婆子走后,陈老头长舒了一口气,可心中的愁绪却并未减少。 他转身看向陈家众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看看这个家,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沉默了片刻后,陈老头长叹了一口气,语气略微缓和了些对陈大山说道:“大山啊,你好好想想,你媳妇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没数吗?别被你娘这胡话给带偏了。” 陈大山似乎有些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之色。 陈老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丁氏,话语中蕴含着一丝愧疚与安慰:“荷花啊,爹心里清楚你是个好的,爹也晓得这件事让你受了委屈。你娘她啊就是那张嘴说话向来不中听,但心地其实并不坏。今天她也是被我打得有些慌不择言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是一家人,就应该和和美美,不要过于计较这些个事儿。” 丁氏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陈老头一眼,并未说话,又低下头去继续抽泣着。 她着实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公公的这些话语,明摆着就是想要来调和矛盾、息事宁人罢了。 她接着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陈达山,只见他的眼中确实有着一丝愧疚之色,但不多。 陈老头扫视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而后缓缓开口说道:“好了,都各自去忙各自的吧,别都愣杵在这里了。” 众人听了陈老头的话后,便纷纷转身准备离去。 “朱氏,把你的嘴给我管好了。”陈老头冷不丁地突然对着朱氏冒出这么一句。 这可把朱氏给吓了一跳,以至于一个踉跄。她原本正盘算着吃完朝食后就出去讲讲这事儿呢,哪曾想公公居然知晓了她的这个打算。 她急忙不迭地点头应道:“爹,我知晓了,我肯定会把自己的嘴管好的。” 然而,陈老头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话,那双眼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朱氏,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朱氏在陈老头如此的注视之下,只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些许闪躲。 陈老头就这么一直盯着朱氏,许久之后,才缓缓地移开了目光。 朱氏至此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随后赶忙慌慌张张地逃离了堂屋。 ...... 雁归村 周老太婆才刚进村口,几个婆子妇人立马就瞧见了她。 “哎哟喂,翠娥,这不年不节的,你咋回娘家来了?” “怎就你一个人来了,咋没把你家孙子孙女们一起带来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周老婆子听着这些话,有些尴尬。她实在是不想在此多做停留,只想赶紧从这里路过,快点回到娘家去。 因为她心中十分担忧被人看到自己脸上那被打的伤痕,若是被人瞧见了,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怕什么来什么。 正当中一个眼尖的老婆子突然伸出手将她拉住了,大声嚷道:“哎呀,翠娥,你别走这么快呀。” “对啊对啊,翠娥,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可不得坐下来跟我们好好唠唠嗑呀。” 周老婆子听闻,心里倏地一紧,赶忙下意识地就去挣脱,她语速极快地说道:“哎呀,不聊了不聊了,我还有急事呢。” 可那老婆子的力气大得惊人,死死地拽着她,压根就不松手。 “翠娥,你这脸上到底是咋回事呀?” 这一嗓子喊出来,其余那些正坐着做活计的婆子妇人们纷纷放下了手头的事儿,如同闻到腥味的猫一般,迅速凑上前来瞧热闹。 周老婆子只觉自己瞬间被包围在了中间,四面八方都是探究的目光。 “哟哟哟,这脸咋回事呀,像是给谁打了哟!”一个妇人扯着尖细的嗓子,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着周老婆子的脸。 周老婆子一听这话,眼神立马开始慌乱地躲闪起来,她的手也跟着快速地抬起,慌慌张张地用袖子拼命遮住自己的脸,身体还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哎呀呀,翠娥,你这是慌张个啥呀?”另一婆子紧跟着追问,脸上满是疑惑,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去拉周老婆子的胳膊。 周围的婆子妇人们叽叽喳喳个不停,有的伸着脖子往前凑,有的则侧着身子试图从不同角度观察周老婆子。 她们脸上带着满满的八卦的神情,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你们别围着我啦!”周老婆子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然后扒开众人,落荒而逃。 留下一群婆子妇人们在原地,面面相觑,随后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周老婆子慌慌张张地逃离了那群婆子妇人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大弟弟周江家。 此刻,周江家那院门已然关闭,但并未上锁,显然家里是有人在的。 她站在门口,胸脯剧烈起伏着,气喘吁吁个不停,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想到自家那弟媳妇马氏,她赶忙在原地略微停顿了一下,努力整理了一番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又用手轻轻抚平了几下呼吸。 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而后这才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敲响了门。 第72章 谁打的 门内的马氏听到敲门声,嘴里嘟囔着:“谁呀?”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周老婆子。 马氏心里先是一惊,随即便涌起一股疑惑,这大姑姐怎么这副模样,头发也有些凌乱,神色还这般慌张,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的眼神紧紧盯着周老婆子,脑海中飞速地思索着各种可能。 “大姑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模样就来了?” 然而周老婆子仿若未闻,根本不理睬马氏,径直就用力推开门闯了进去,嘴里还急切地问道:“大江呢?” “大江去地里干活去了呀。” 马氏被周老婆子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有些发懵,心里暗自思忖着,这个时候不去地里干活难道还能在家里躺着不成? 听到马氏的话,周老婆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也不理会马氏,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马氏在后面喊了几声,周老婆子也没回头,马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老婆子一路上脚步匆忙,生怕被人看到了。 到了周河家,周老婆子直接上前砰砰地敲门,嘴里喊道:“老二,开门!老二!” 门内的周河媳妇刘氏听到这急促又不客气的敲门声,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嘟囔道:“这是谁呀,这么没礼貌。” 刘氏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是周老婆子。 她的脸色瞬间就发生了转变,转而换上了一副极为热情的模样,赶忙说道:“哎呀呀,原来是大姐呀,快进来快进来坐呀。” 又转身对着屋里头喊:“老三媳妇,你大姑来了,快出来去烧水。” “大姐,大热天的,一路过来累着了吧。快进来坐坐,喝口水。” 周老婆子此时才略微感觉心情舒畅了些,她张口就问道:“老二呢?” “大河去地里干活了呀,大姐找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刘氏说完这些,这才猛然发觉周老婆子有些不对劲,于是赶忙关切地问道:“哎哟哟,大姐呀,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呀?是谁打的呀。” 那模样,就好像一副立马要去给周老婆子出气的架势。 周老婆子听到刘氏的话,眼神闪躲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没啥事儿,就是不小心碰的。” 刘氏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说辞。 恰好就在这时,刘氏的三儿媳张氏端着两碗水走了过来。周老婆子见状立刻就低下头看着脚下,不再说话了。 张氏嫁进周家还未满一年,性子有些害羞,也不敢去看周老婆子,只是将水放置在桌上,轻声喊了一句“大姑”,随后便退到了一旁。 “老三媳妇,你去地里把你爹喊回来,就说大姑来了,有事找他。” 刘氏看到周老婆子这般模样,即刻就支使张氏出去。张氏得到婆婆的吩咐,马上就出了门。 此时屋子里就只剩下妯娌二人,刘氏这才开口问道:“大姐,你可别瞒着我呀,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打你呀?是当你这些兄弟不存在吗?” 周老婆子听得心头一暖,立即开始胡说八道:“唉,还不是你姐夫,如今他嫌弃我年纪大了……” “什么?嫌弃你年纪大?姐夫他自己也不年轻了呀。”刘氏一脸惊愕,随后立刻追问道,“你这满脸的伤是姐夫打的?” 周老婆子咬了咬嘴唇,迟疑了好一会儿,一脸的委屈模样,带着哭腔哽咽着说道:“可不就是你那姐夫嘛,他……我就只是说了那下贱的骚货几句,他就动手打人了……呜呜呜……我这脸上的伤就是被他给打的呀。” 说完,周老婆子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刘氏一听,自然而然地就认为陈老头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女人。 虽然她内心也有那么一些不太相信,毕竟陈老头都已经五十好几的人了,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有精力还能再找个年轻小的样子。 可她也不好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是一副气得直跺脚样,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这个挨千刀的姐夫,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大姐你别怕,等大河回来,我们一定去给你讨个公道。” 周老婆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算了算了,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我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来找老二。” 刘氏连忙问道:“大姐,还有啥事呀?你快说。” 周老婆子犹豫了一下,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想找老二借点钱。” 刘氏一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大姐,不是我不想借,只是家里最近也没啥余钱呀。” 心中却在暗骂自己多嘴,她还以为周老婆子要说的是陈老头找的姘头,没想到竟然是开口借钱。 周老婆子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哎呀,妹子,你就帮帮大姐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呀。” “还不是我那老三家的,他前脚刚走,后脚那个不要脸的娼妇就闹着要分家。在外头勾搭上了野男人,根本就留不住啊。最后还闹到村长和族老那,简直丢死人咯!还非要跟我们断亲,生怕我们占了那些野男人的便宜。” “这脚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拦都拦不住啊!想着四丫是老三留下的骨肉,无论如何都得留在我们陈家吧。可柳氏那贱人竟然告诉我们,说四丫也是她跟野男人所生的哦。我的天哎,我的老三哦,真可怜哦......” “好歹她也是嫁到我们陈家这么多年,虽然没能给老三生下一儿半女。如今她要离开,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活活饿死吧,就把家中的粮食和银钱分了一小半给她。” 周老婆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稀里哗啦,着实可怜得很。 她那颠倒黑白的能耐着实堪称一流。 刘氏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甚至连话都给忘了说。一直到听到周老婆子提及分了粮食和银钱出去,这才回过神来。 “什么?她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你们竟然还分粮分钱给她???”刘氏尖声地询问道。 第73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反正刘氏心里是压根不信周老婆子这话的,就周老婆子那般抠门,如同只进不出的貔貅一般。 怎么可能会把钱分出去给别人呢,更别说是她嘴里所说的那种不守妇道的人了。 “不会是因为你们把钱分给了那个娼妇,所以来问我们借钱吧?”刘氏微微皱眉,看似担忧地问道。 周老婆子一听,连忙摆手,“哎呀,小琴,不是这样的。” 小琴是刘氏的名字。 刘氏听了这话,这才觉得合理,她这位大姑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那般大方的人。 “不是就好,我也是担心你们。要是真的因为那样的娼妇让你们手头没钱了,可就太不值当了。” 周老婆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有其他的难处......” 刘氏眼神一闪,立刻打断周老婆婆子的话,说道:“哎呀,大姑姐,不说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儿了。你且先在这里坐坐,我去瞧瞧我老三媳妇,怎么喊个人还没喊回来。还有那两个懒儿媳,洗个衣裳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说着便已然起身快步往外走去,嘴里还念叨着:“这几个小的也不知又跑到哪里去疯玩了。” 周老婆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将人拦住,刘氏已然风风火火地出了院子。她眼睁睁地看着刘氏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屋里就只剩下周老婆子一人,她在椅子上呆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脸上尽是无奈与愁苦之色。 借钱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她着实有些没脸,告诉这些弟弟弟媳们,要是借不到钱自己恐怕就要被休掉。 过了许久许久,周河家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来,甚至连个孩子的影儿都没瞧见。 周老婆子回想起之前刘氏明显是在有意回避她要借钱的话题,她咬了咬牙,缓缓起身了。 她决定去老四家瞧瞧,依稀记得秋收前老四家猎了一头野猪来着,像是卖了不少钱,理应是有钱的。 只不过她和老四媳妇陈氏的关系极其糟糕,也不晓得这趟前去会是怎样的情形。 那头刘氏出了家门,脚步匆匆地就往地里去找周河。 在路过洗衣裳的池塘时,恰好瞧见两个儿媳正抬着木桶准备往家走。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先别急着回家,今儿个你们把衣裳被褥都晾到道场上去。等我让二毛去喊你们了,你们再回去。” 刘氏的大儿媳小刘氏乃是她的娘家外甥女,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颇为不错。 小刘氏一听婆婆兼姑姑这话,马上就开口说道:“娘,家里可还有一堆活计等着要干呢。” 刘氏皱了皱眉,她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原因。 只是有些不悦地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先把这事做好了再说。” 小刘氏撇了撇嘴,虽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应道:“知道了,娘。” 老二媳妇王氏同刘氏关系不大好,她在一旁没吭声,只是默默地跟着一起行动。 两人把木桶放好后,便开始把洗好的衣裳被褥往道场抬去。 刘氏看着她们已经往道场方向去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往地里走去。 眼看着就要快到地里了,刘氏恰巧迎面碰到了周河正扛着锄头走过来。 “你咋又过来了?老三媳妇说你喊我回家,是大姐来了?”周河停下脚步询问道。 “老三媳妇呢?” “我让她去牛屠户家买条肉,大姐难得来我们家一趟,总归得买点好的来招待一下。” “甚?还买肉,卖肉不用花钱吗?你晓不晓得大姐来干啥的。” “啊......”周河一脸迷茫。 周老婆子每次回娘家都是到周江家吃饭,基本没到过其他几个兄弟家。 “娘,大姐来不就是串串门嘛,还能有啥事儿呀?”周河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你这个脑子进了糠的蠢货,这不年不节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大姐回娘家啊?” “你说得对,难道大姐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了?” “哼,我就知道她来准没好事儿,她被姐夫打了一顿。我当时说喊你们几个兄弟去古槐村讨个公道,她还不让。只说要借钱,我一听要借钱,赶紧就找了个借口溜出来了。” “可那毕竟是大姐呀,咱总不能直接拒绝吧。” 刘氏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那你说咋办?瞧着估计要借不少银子。真把钱借给她?那咱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周河一脸愁容,家里也确实没有多余的银钱,他在田埂上来回踱步。 “要不咱就说家里也没钱,或者找点其他借口推脱一下?” “行,等下你别心软松口了。” 周河点点头答应,两人这才顺着田埂往家去了。 周老婆子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老四周海家门前。周海家的院门大敞着,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周老婆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这时,陈氏同小儿媳吴氏正坐在堂屋门口做着针线活。看到周老婆子进来,陈氏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哟,这不是大姐吗?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家来了?”陈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春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难道我这个当大姐的还不能来我弟弟家走动走动了?” 春桃是陈氏的名字。 “哟哟哟,这会儿倒说是大姐了,想当初老四不小心摔断了腿找你帮忙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你可是清清楚楚地说没有他这个弟弟的呀。” “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这是我亲姐弟之间的事情,要你一个外人多管闲事。”周老婆子瞪着陈氏,一脸的不悦。 陈氏听了,先是冷笑一声,放下手里的针线。 站起身来,双手抱在胸前,嘴角上扬,一脸不屑地回应道:“外人?这话可真好笑。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谁是外人还两说呢。” 周老婆子被陈氏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伸手指着陈氏,咬牙切齿地说:“你!你别太过分了!” 陈氏却不以为然,轻蔑地笑了笑,说:“我过分?哼,到底是谁过分大家心里都清楚。大姐还是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事,没看见大家伙都忙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