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状师相公》 第一章 惊天人命 第一章惊天人命 状师者,古之扭计之鼻祖,操两可之言,辩无穷之词。 有良心者为民请愿伸张王法;利熏心者刀笔杀人巧诈吸髓。 虚弱无力的徐绮梦刚刚分娩产下一名婴儿,下面便血流不止。她的夫君派来的接生婆子大夫等人皆不知去了何处,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留绮梦一人低声无力地哀嚎。“相公……相公……” 屋外分明有脚步声,却无人进来,绮梦的汗顺着鬓角流下来,浸透了枕头,浸湿了身下的被褥。忍着钻心的疼痛,绮梦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无。 “大少爷吩咐快把红花的药渣埋到树下。” “老天开眼,我两个老婆子也是受人指使,你做了鬼要索命也去找那正主。” 绮梦识得这两个声音,正是方才的接生婆。刚刚生产完,其中一个老婆子便喂自己喝了两大碗药。 一滴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忽然明了,与自己因为通房小妾争吵了几次的相公是诚心要她的命了,这血崩定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之前的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全都是那小人的算计,徐家大小姐虽不得长辈喜爱,但她的嫁妆却仍是其夫家全部家当的数倍。 一缕芳魂悠悠荡荡随风飘到上空,绮梦看到那外室被其相公接进了门,两人喜气洋洋。 徐绮梦恨得握紧拳头,飘到徐府搬救兵。那盏暖暖的灯烛依旧亮在窗口,却不是为她。屋里传来继母的声音,也不似以往般温柔。“哼,没用的东西!倒是没想到那小子这几日便将她算计死了,待他将许诺的那一半嫁妆私下里送回,娘便给了你存着,元配生的大小姐又如何,还是不及我的女儿。” “以往女儿还当母亲您偏疼她,不知您早就与那小子有了算计。”徐府二小姐乃继室姚氏所出。 “傻丫头,娘怎会偏疼别人的孩子。”姚氏一副慈母腔。 徐绮梦惊得目瞪口呆,未等她反应过来,又随风飘到徐家老夫人处。 听了自己难产而死的消息,徐老爷和徐老夫人这对母子皱紧眉头本欲细问,对视一眼后,叹了口气淡淡‘哦’了一声,问了出殡的日子,便又谈起其他琐事。 如果说自己对继母的真面目是恨,那么对于这两个血亲的表现就是心灰意冷了。从前,她只知道自己是因为出生后克死了祖父和母亲,才不得祖母和父亲的喜爱,如今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家人的冷漠。心如刀绞,这便是自己的亲人,万念俱灰的徐绮梦只想灰飞烟灭,没了意识便不必再痛苦。电光火石间,徐绮梦飞速飘向上空,随即重重跌下。 “杀杀杀人啦!徐家大小姐杀人啦!”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爬起来躲到人群里,扯着脖子嘶喊着,众人俱都吸口气往后缩,惊恐地盯着地上那一男一女。 半梦半醒间,绮梦只觉得自己飞起一脚,将一人踢倒在地。 看了看周遭那有些熟悉的人和景,还有身边躺着的那头破血流的人,徐绮梦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又回到多年前,云英未嫁之时了。 便是这日,自己那不善女工不通文墨的名声里,又多了一条——当街行凶。 自学堂时起,徐绮梦前世那相公便借机接近她,可徐家大小姐岂是能随便娶的。 明的不成来暗的,前世相公找了两个痞子出言调戏,徐绮梦便出手教训了对方。将人当街打伤,走不脱的徐绮梦不知所措,前世那相公便‘及时’赶来解围了。 前世的相公温文尔雅,怀着感激之心的徐绮梦渐渐与他走得近了,于是在一次‘不慎’落水后,又被他救起,徐绮梦便嫁不了旁人了。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继母与他的算计。 因那痞子多年后上门勒索前世相公被自己撞见,所以徐绮梦知道那人应是好端端的,为何却死了!怔忪间,忽见一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正是前世相公。 果然,眼见出了大事,那情真意切的有情郎便退出人群。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徐绮梦踉跄着发了疯地追过去,泪水模糊了视线,未走几步便被赶来的衙役反翦双臂带走,跟在绮梦身边的丫头小厮只能回府报信。 昏暗的牢房里,不时有老鼠窜过,徐绮梦已顾不上害怕,只呆呆地抱着膝头想事情。前世里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徐老爷的正室去世后,自己便由继室姚氏带大。徐家镖局是庆元朝最大的镖局,自己是徐家大小姐,注定了一世荣华。 继母姚氏对自己宠爱有加,便连她的亲女徐家二小姐都要放到其次,从记事起,便是要什么有什么。不喜女红,继母便应允自己舞刀弄枪;不喜诗词,继母便由着自己掷色爬树,早先徐老爷还管着些,动了几次家法,无奈姚氏都是扑到自己身上挡着,只能作罢。 久而久之,徐老爷对自己死了心,又或者是本就对原配没多少感情,见着姚氏如此贤惠,便愈加的夫妻恩爱。徐老夫人是有孙万事足,虽然只是个通房生的,但却是徐家唯一的男嗣。于是徐家二小姐在姚氏的‘忽视’下愈发出挑,妾室之女徐三小姐也学得了一身姨娘的心机和手段,唯有自己这个一心视姚氏为生母的大小姐,成了众人的笑话。 两颗热泪无声无息地滑下,滴到干草上溅起一丝尘土,虽然住惯了大宅豪院,但此时可以不必面对那些人,徐绮梦觉得很是舒坦。 所有人都在算计她,所有人都讨厌她,名声已经坏了,再活一世,也是再次丢人现眼罢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徐家没有一个人来看自己,短短一日之内,徐绮梦仿佛尝遍了世间种种,从幸福的顶端直跌到泥地里。 前世里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儿,还不知是男是女便无缘再见,徐绮梦忽然觉得心痛得厉害,忙捂住胸口。 失手将人打死,人证物证俱在,自己怕是再无生还机会。 徐家大小姐杀了人,徐家二小姐三小姐便无人敢娶,徐老夫人和徐老爷也无颜出门,她不舒坦,那些人也莫想好过,如此也算是报了仇。冷笑一声,绮梦狠狠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指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痛。 “姓徐的!起来,姓徐的!”那熟悉的讨厌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徐绮梦敛住心神静听,随即腾地坐起,正是厉言。 月光顺着牢房的小窗射下,照在厉言的身上脸上,他眉似刀锋眼若朗星,一对漆黑的眸子将三分霸道三分狠绝三分凌厉外加一分侵略性的气息收敛其中,棱角分明的五官却将那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十分强悍张扬在外。八尺身高不胖不瘦,身着紫黑色的锦服如劲松似强弩。 他有些落井下石地笑,但纵是这般神情,也不见猥琐,倒有几分慑人心魄的坏,与其父亲厉老爷长相相差甚远。少时同在方圆书院就读,两人便是见面就吵的冤家。书院里无人敢得罪徐绮梦,但同是大家出身的厉言便不同了,身份高又心思缜密的他,常将徐绮梦气得大闹学堂,却又无可奈何。 “姓徐的,又惹事儿了!”厉言上前两步蹲在徐绮梦面前,嘴角噙起一抹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看过我的倒霉相,你可以走了。”徐绮梦没有心思再同他吵架,前世里,他的二弟最后娶了徐家三小姐,厉言本人也对二房照顾有加,看到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为何那个矫揉造作的三妹可以如此幸福,自己却落得这般下场。 “没看够呢,看你还敢嚣张,我早便说过,你早晚求到我。”厉言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厉言家世清贵,虽不靠这个吃饭,但却胜过方圆县所有的状师,也常受权贵富户所托。徐老爷定是请了他为自己辩诉,但显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徐家的面子。 “说说吧,那日的经过。”厉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徐绮梦。 “铁证如山,我确实,将那人踢死了。”紧紧咬着嘴唇,徐绮梦心有不甘,却知再无转旋余地。 厉言一愣,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徐大小姐何时变得如此讲道理了,没发热,是吓傻了吧。” 徐绮梦偏头躲开他的手,不甘心就此偿命,却又无可奈何。 “无妨,即便是你杀的,我也会保你无罪。”厉言敛住玩闹之色,认真地说。 “至少有十几人看到,你如何保我无罪!”那么多人目睹案发现场,即便厉言从无败绩,自己这次也是死定了。 “这就不是你的事情了。”捕捉到徐绮梦眼睛里那若隐若现的怀疑之色,厉言坐了下来,双手握在一起仰头说到:“同窗一场,即便我救不了你,也会跟知县老爷打个招呼。刽子手落刀时尽量麻利点儿,不然的话脖子断了连着皮,眼睛还能一眨一眨的,喊又喊不出疼,真是折磨人。” 厉言像唠家常似的,徐绮梦却是听得浑身不舒服。说着说着又往前探身,饶有兴致地继续。“你不知道,如今掌刀的麻老六已经换成他的儿子麻小六了。那小子学艺不精,前几日在菜市口行刑时,手一滑砍到人家肩膀。滚到地上疼得是死去活来,滚完了又被拉起来补了一刀,结果又歪了,砍到人家耳根子处,你说不就是劫个官银吗,这罪遭的,啧啧……” 厉言继续说着。以为死定了是一回事儿,怕死又是另一回事儿,徐绮梦早已吓得浑身颤抖面色苍白,待厉言说完之后,又看了看牢里房梁,心道怪不得常有犯人在牢里悬梁。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厉言又说:“要我说还不如吊死,可是吊死的死相更惨,就这间牢房吧,前年吊死了一名女子,大舌头垂到这儿,死后被送去义庄。看义庄的哑老王你知道吧,别看平时老老实实的,老小子专好那口,家人去领尸的时候发现他正压着那女尸上下动着,咳咳……也不错,死了还能快活一把。” “不过估计那女子冤魂不散,自此以后便发现义庄里的尸体经常被无故脱光衣衫,无嗔大师说,许是女鬼阴魂不散。”见绮梦微微侧身避开自己的视线,厉言又挪动脚步,阴阴地吐出这句话。 “莫说了,莫说了。”徐绮梦再也受不了了,抱着肩膀眼珠四下看着牢房。 “好,我不说,但你要知道,死后万事不知尸体任人摆布,才是最可怕的。叫声好哥哥,我便救你出去。”厉言抱着肩膀。 “啊!”一只老鼠窜过,处于极度紧张之下的徐绮梦一下子抱住了前面的活人。 厉言一滞,随即说:“怎么着?以身相许?千万莫要,我厉家还未败落到如此地步。你爹已经许了我大把的好处,麻烦徐大小姐赶紧将那日的情形告诉我,明日便要升堂了。” 徐绮梦害羞地松开了手,抱着肩膀缩回身子说:“我只记得踢了他一脚。” 与这两个痞子动手的事情,这世里与上一世应是不同的,不然那人也不会死,徐绮梦重生之后只记得飞起一脚。 厉言皱皱眉,略加思索便凑近绮梦耳语几句。 既然厉言肯出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绮梦站起身,双手抓着木栅望向厉言离去的方向。 那里漆黑一片,明日自己也要走这条路,不是生门便是死穴。若是死穴,便做一个厉鬼,若是生门,定要那些人做鬼。 厉言由小吏带着走出大牢,随手给了半吊钱便上了马车。 “厉公子,见到我女儿绮梦了吧?你看这案子。”早已等在轿子里的徐老爷,客客气气地开口问到。 厉言长出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睛,缓缓说到:“难,难。” 徐老爷知道厉言的为人,捏了捏袖子里的地契,狠狠心抽出两张,用手压着推到厉言面前的小案上,低声下气地说:“小小意思,江南的庄子。” “十几人亲眼看到,实在是难。”厉言看也不看小案上的地契,拿起茶杯细细端详杯壁上的花纹。 徐老爷暗骂了一声黑心,又拿出三张地契,仿佛心被抽空了一般说到:“厉公子,五个庄子,都是上好的江南良田。” “铁证如山,便是神仙转世,也要费些法力。”厉言仍旧不看那地契,将茶杯轻轻放下。 徐老爷额头青筋一跳,只觉生疼难忍,屏住呼吸问到:“厉公子有何要求,只管,说来便是。” 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厉言唰地一下打开纸扇,换上笑脸说:“听闻徐老爷的镖局开遍大江南北,在下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徐老爷恨得牙痒痒,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头嗡地一下痛起来,未想到厉言竟将主意打到徐家的根基上。 马车驶到厉府门前,徐老爷踉跄着出来后,便由小厮扶着上了自家马车离开。 “可是厉府大少爷?我家老爷想问问您,那件事。”见徐老爷的马车驶离,一个短打扮的小厮跑过来拦住厉言的马车。 “可是张老爷家的?”厉言在车里问到。 “正是。”那小厮口齿伶俐。 “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那婢女不会碍他的事,明日我会准时到。他的案子结束后,我还有徐家的案子,明日便不相见了,改日再会。”交代完后,摸着手中牛眼般大小的珍珠,厉言犹自一笑。 次日一早,公堂之上。 “我没有,我没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用力抓着前襟嘶吼,指甲断了三根也不自知。 “一个奴婢,竟称自己为‘我’,难道不是奴大欺主吗!情绪失控便不顾礼仪廉耻,抓着自己前襟,难道不是妇德败坏吗!”厉言厉声呵斥,走近两步对着那女人说。 “没有,没有!是张老爷强逼我的!没有奴大欺主,没有不守妇道!”那女人嘶哑着嗓子,几近崩溃。 “大人,嫌犯咆哮公堂,按庆元律例,该打二十大板。”厉言冷笑着回身,对着顾知县说到。 顾知县皱皱眉头,迟疑了一下便丢出签子,两旁衙役上前行刑。 那女人嘶吼着仍不罢休,双手拼命抓着地面,直到血肉模糊。 衙役一板板招呼着,下面的女人愈加疯狂。“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 仪门百姓俱都不忍再看,顾知县也微微侧了脸。唯有厉言如强弓似劲弩,挺直了身子听着那一声声逐渐微弱下去的叫骂,面无表情。 板子打完了,女人也没了声音,衙役上前探探鼻息,随即报说已断了气。 仪门处的百姓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高,顾知县一拍惊堂木,才止住了人们的喧哗。 厉言背着手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女人彷如死狗般被拖走,一路留下鲜红的血,从自己脚下一直绵延到仪门外,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死后真会做鬼吗?做了鬼会如何?坏人真的会遭报应吗?厉言撇撇嘴,心说老天是瞎眼的。 “威……武……”两旁衙役用水火棍击地,仪门的百姓们纷纷止住喧哗。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大家还等神马,果断收藏我啊,作者收藏,文章收场,大意的来吧,不要怜惜我这朵娇花。 欢迎光临新文《穿进爽文做表妹》,嘻嘻。?novelid=1785376 第二章 自揭其丑 第二章自揭其丑 朗朗乾坤,青天在上。大堂明间正中设一公案,公案背景设屏风,上绘云雁。 两侧分列‘肃静’‘回避’牌及青旗杏黄伞青扇皮槊铜棍等仪仗。 “看,就是他年前帮李老爷打官司,抢走了瘸小六最后三亩祖田。” “长得人模狗样的,怎就这般黑心。” “谁说不是,活该中不了状元。” “啊呸,他家祖祖辈辈都中不了状元。” 厉言回头瞥去,议论纷纷的百姓立即闭上了嘴。人人都不齿厉言的做派,人人却又都不敢得罪他,以免自家有官司时请不到这位大神。 不去理会听堂百姓的闲言碎语,厉言勾了勾嘴角,满不在乎地回过头。 算是审完了一个案子,顾知县颤颤巍巍接过师爷递上来的状纸,扫了一眼堂下刚刚带上来的众人,目光便落到厉言身上。 待厉言走近,顾知县探身小声说:“一个是泼皮,一个是徐家,你替徐家辩诉。” “那是自然,徐家大小姐贤淑良厚温婉可人仗义侠骨,定是被冤枉的。”厉言也压低了声音。 “冤枉?十几双眼睛看着她把人踢倒磕了头!本官以前不会徇私枉法,这次也不会徇私枉法,就看你怎么狡辩!”顾知县板起脸,坐回身子一拍惊堂木。心道这厉言果真是睁眼说瞎话的祖宗,竟然把这三个与徐绮梦风马牛不相及的词用在她身上,全方圆县里恐怕连傻子都是不信的。 “堂下所跪何人!”顾知县官威甚重,却不是个徇私枉法之人,也正因为顾知县行事谨慎胆小,厉言才能在方圆县如此受追捧。 厉家,方圆县大户,府邸位于东大街最好的地段。厉老爷的一位族亲在朝中官居正二品,是以城内无论大小人物,皆会给他点儿薄面。 厉老爷面子大,善于诡诈狡言的厉家大少爷厉言更是威风八面。早在十二岁便中了举人的他被奉为神童,虽说从此后再没在科考上有所建树,但偶然一次在公堂上为友人佐证,三两句便将对方状师绕了进去,自此每有人想打官司时,便会想到厉言。不论多难的官司,若得他为状师,便铁定了可洗脱罪名高枕无忧。 自此,厉言一举成名! 作为方圆县的富户们,哪个没有些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过往。然城内父母官顾知县甚是胆小,从不与富户们狼狈为奸,不论何人击鼓喊冤状告何人,皆像模像样地秉公办理。 便是向阳的牢房也不如自家舒坦,富户们的银子走不进县衙大门,只好走进厉大少爷的腰包。 “回大人回回,草民赵大。”先前只是受了指使想赚些小钱,如今出了事,自己的同伴死在当场,有十几名证人看到案发现场,心想铁证如山,索性便告了徐家,要上一笔厚厚的殓葬银子。 可终究告的是徐家,赵大不禁有些哆哆嗦嗦起来。 “民女徐绮梦。”过了一夜,绮梦虽然已不复求死之心,但仍有些恍惚,似乎自己下一刻便要腹痛待产了。 “原告何人!”顾知县无奈地看了一眼徐绮梦,自己还抱过这个小姑娘,那时五六岁的她是多么的乖巧可爱,不知为何大了竟长成这般性子。 “回大人,草民乃原告。”赵大镇定了许多,心想铁证如山,便是他徐家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所告何事!”顾知县依旧一板一眼地发问。 “草民,草民。”赵大看看左右,又看了看厉言。 “有话快讲,休要啰啰嗦嗦。”顾知县的心情很是复杂,既不敢徇私枉法,又顾及着与徐家的交情不希望徐绮梦获罪。 “草民状告徐家大小姐,她她将草民的内弟赵二当街打死,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一家做主啊。”赵大酝酿了一下情绪,越说越是泣不成声,直将那日的事叙说了一遍。 “被告徐绮梦,原告赵大所讲可属实?”顾知县凝眉问到。 堂上堂下,不见半个徐家人,唯有一个厉言还算是相识。绮梦紧紧咬着嘴唇,想起厉言的吩咐,只埋着头低低啜泣。 堂下一片唏嘘,听堂的百姓叽叽喳喳议论不停。厉言又回头瞥了一眼,议论声渐止。 “传人证。”顾知县又吩咐下去,不多时,早已等候在二堂的几个人便鱼贯而入。按着顾知县的发问,当日在场的众人一一将自己所见陈述出来。 “是,草民亲眼所见,那徐家大小姐与赵氏兄弟口角起来,一言不合,徐家大小姐便飞起一脚,将赵二踢倒。头磕到石阶子上,赵二起先还挣扎了几下,随即便头破血流而死。”一名老汉手舞足蹈地说着,还比划着徐绮梦当时的动作。 “是,那赵家兄弟从街东走来,徐家大小姐骑马从街西而来,不知怎地便争执起来。接着徐大小姐便推开小厮与那赵二动起手,赵二就被徐大小姐踢倒摔死了。”一名大婶也绘声绘色地说。 众人说完之后,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清晰起来。当日徐绮梦从街东而来,赵家兄弟从街西走来,走到卖糖人的老汉摊前,口角起来便起了争执,徐绮梦飞起一脚将赵二踢倒,赵二的头撞到路边寿衣店的台阶子上,当场毙命。 “堂下徐绮梦,你可认罪?”数名证人言辞凿凿,案件到了此时,已经明了得不能再明了,顾知县还是要例行公事讯问。 绮梦紧紧握着拳头,偷眼看厉言,见其一脸泰然自若,心想若能逃过此劫,定要让姚氏和古昭文血债血偿。 “徐绮梦,人证物证俱在虽涉及不到书证,但已现场勘验过,徐绮梦伤人致死一案……”顾知县皱着眉头,显然也不想有此结果。 “大人且慢,小民认为此案还有不明。”厉言拱手上前,拦住了顾知县的话头。 方才原告被告以及一干人证的供词简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顾知县再没审过如此顺利的案子,一时间竟习惯性地要结案了。命案乃是大案,即便疑犯供认不讳,也是要到刑部三堂会审才可定下来的,实在不应草草结案。 “哦?那你有何疑问?”顾知县这才想起这个难缠的家伙,一皱眉头问到。 “小民想再次询问原告以及人证,请大人准许。”厉言上前一步,凑近了顾知县小声继续说:“大人,徐大小姐确为无辜,还请大人成全。” “你以为本官想她有事吗?这可是铁证如山,青天白日的十几双眼睛看着,本官断不会徇私枉法。”顾知县也小声说,随即往后坐直了身子,大声对着厉言说:“可逐一询问,不可威逼利诱。” “是,谢大人。”厉言行了礼,转过身看了一眼徐绮梦,随即走向那几名证人,看了看那卖馒头的大婶和卖糖人的老汉,缓缓开口说:“在下有一事不明,大家都说那赵二是被徐大小姐踢倒摔死,可若是赵二本身便有伤处,且足以致命,那便有可能是死于他的伤处,而非徐大小姐所为。” “内弟并无伤处,并无伤处。”赵大急了,撑起身子辩解起来。 “休得咆哮。”顾知县一拍惊堂木,吓得赵大连忙缩回身子。 厉言回身行了一礼以示感谢,随即又问那大婶和老汉。“请二位说说,当时可曾发现赵二被踢倒之前有何不妥,比如头上可有明显的伤口,或是行为癫狂。若是行为癫狂,那便有可能是他自己发癫撞向石阶子,如若头上之前便有伤口,那便有可能是之前的伤口致其丧命。” 一众人证面面相觑,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大意是那赵二不像是癫狂之人,身上也并无致命伤。 “哦?何以见得?大婶和这位老伯先说说吧,二位离得最近,当是看得最清楚。”厉言一偏头,盯着两人问。 那大婶略加思索便说起来:“当时那赵家兄弟路过我的馒头摊,随手拿了两个,却只给一个馒头的银子。我与他理论,赵二还头头是道地与我争执,说什么我的馒头分量不足,天地良心哦,我的馒头可是足斤足两的,从不……” “大婶,赵二曾你与争执,因他的言语有条有理,所以你断定他心智正常,并不是癫狂,是也不是?”厉言打断了大婶的絮絮叨叨,总结性地说到。 大婶想了想,用力点点头说:“定是正常的,并无癫狂。” “嗯,老伯,讲讲吧。”厉言又转向卖糖人的老汉。 “看着并无癫狂,且头上也无伤口,就连身上都无伤口。”卖糖人的老汉略加思索,也肯定地回答。 “为何如此肯定其身上也无伤口呢?人老了,日常看东西是否有眼花的时候呢?”厉言往前探身,盯着那老汉问。 “赵二敞着衫子,裤子也是松松地吊在胯上,是以草民得以看清他身上并无伤口,头上也无,人在跌倒之前都是好好的,好好的。”那老汉有些不喜厉言怀疑自己人老眼花,胡子倔强地翘起,笃定地回答。 厉言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一抬头看向一直站在那大婶身后的一个小伙子,问到:“你过来,就是你,当时你可曾听到那赵家兄弟与徐大小姐因何事争执,都讲了些什么?” “嘿嘿,这话不好说,草民不敢说,总之争执了便是。”那小伙子一咧嘴,挤出一记不怀好意地笑,边笑边看着跪在地上的绮梦发笑,一脸地意淫之状。 “大胆,不可有任何隐瞒,当堂讲出便是!”顾知县看不得这般吊儿郎当的样子,怒道。 徐绮梦隐约记得前世时那两个泼皮说了些调戏的话,脸上一红,瞪眼看向厉言,暗骂厉言挑起这个话头,岂不是要当场丢人。 厉言回头看了眼徐绮梦,挑衅似的勾起嘴角,完全不顾及她吃人的眼神。 想起前世里这个讨厌的家伙,就是这般让自己下不来台。方圆书院里,无人敢惹自己,唯有这个厉言,仗着伶牙俐齿狡诈诡辩,常将自己气得语无伦次。 绮梦咬牙瞪着厉言,忽见他猛地瞪回,不知怎的,自己立刻便没了脾气,老老实实低了头忍着。公堂上的厉言每句话都有深意和用处,姑且相信这个小伙子的供词有用吧。 “是,那赵二走到徐大小姐前面将其挡住,接着便,便……”那小伙子偷着看了一眼顾知县,连忙说到:“那赵二说似乎在梦里见过徐大小姐,还说在梦里的徐大小姐寸缕不挂,不挂……接着……” “大胆!”顾知县听了气不打一出来,一拍惊堂木,吓得那年轻人立马闭了嘴再不敢言语。 “接着徐大小姐便怒不可恕,与赵二争执起来,随即动起了手,将赵二踢倒在地,是也不是?”厉言言简意赅紧紧逼问,那年轻人来不及意淫,忙不迭地连连称是。 “好,很好,大人,请容小民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重新述说一遍。”厉言不等顾知县发话,迈着方步自顾自说起来。“昨日午时前后,赵家兄弟自街东而来,走到大婶的馒头摊前,兄弟二人一人拿了一个馒头,却只愿付给一个馒头的银子。大婶自然不依,于是俩人理论起来,赵二便信口说大婶的馒头分量不足。大婶自然是被冤枉的,这个街坊邻居都可作证,大婶的馒头向来是童叟无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铁证如山,接下来厉言会怎么忽悠。 第三章 扭转乾坤 第三章扭转乾坤 厉言一指那激动的大婶,将其稳住后继续说:“然大婶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赵继续前行。赵大赵二敞开着衫子,裤子也松松垮垮地吊在胯上,吊儿郎当地走到卖糖人的老伯面前时,恰与徐大小姐路遇。赵二于是特意在胸前抓了一把,边抓边对徐大小姐说,她出现在了自己的梦里,且梦里的徐大小姐寸缕不挂。这位小兄弟可能有些话不好意思说,那赵二甚至还说出了梦里自己摸徐大小姐时的手感。”听了厉言最后一句话,听堂百姓发出一阵哄笑。 徐绮梦已是气得牙根痒痒,心道厉言定是在这里故意取笑自己,咬紧牙根握紧拳头看着厉言鼓气。厉言看了看绮梦,继续说:“旁人家的女子受了委屈,你们也许只是一声唏嘘,如若是自己的亲人呢?你们还能一笑而过吗?” 听了厉言的话,方才发笑的人摸着后脖颈低了头掩饰自己的羞色。厉言继续:“徐大小姐听了自然气急,争执了几句依旧被赵二出言侮辱,于是便飞起一脚,将赵二踢倒在地。赵二站立不稳,摔倒后,头碰到路边寿衣店门前的石阶子上,立时毙命。” 厉言说完后,对着听堂百姓一扬头。“这赵家兄弟平时也是这般横行街市好吃懒做坑蒙拐骗外加调戏良家女子吗?” “是啊,那两个泼皮惯是如此,到现在还欠了我的酒钱呢。”仪门处一个酒肆的老板娘尖着嗓子说。 “是,我就看过他俩在胡同里对王家小二丫动手动脚的,都是街坊邻里的,作孽啊。”另一个中年男子说。 “你当时看到赵家兄弟对王家小二丫动手动脚,为何不出手相救?”厉言抓住那中年汉子的话头,眯了眼睛问。 “我,我……”那中年汉子语塞,自己虽没有犯法,但是看到邻里有难却不出手,到底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人之常情,因为你怕,因为他们两个是泼皮无赖,你怕他们报复,是也不是?”厉言盯着那中年汉子的眼睛,一语中的。 不去理那羞红了脸的汉子,厉言突然话锋一转,自己也现出了一丝愧疚之色。“或许乡亲们会瞧不起这位大哥,但扪心自问,如若是你们,有这个胆量吗?恐怕多数都不会,连这位健壮的大哥都不敢惹这两个泼皮,更何况一个弱女子。” “受了欺负的姑娘们多半是忍气吞声了事,但是,徐大小姐却不是。”厉言上前两步,看着跪在地上的徐绮梦,特意站到她的面前占便宜,眼里却现出了钦佩之色。“徐大小姐早就知道这两个泼皮时常欺侮良家女子,她出自徐家,若是自报家门后自是不怕这样的无赖,但平常人家的姑娘便没这么好运了。” 徐绮梦不着声色地偏了偏膝盖,免得好像自己是在跪厉言似的,谁知厉言也跟着调整了所站的位置。“不瞒大家,在下曾与徐大小姐同在方圆书院求学,那时她便时常说,自己日后定是要做一个侠肝义胆之人,虽说托成了女儿身,但也要做前朝唯一的女将军绿萼夫人那样,为天下女子,为百姓谋福。” 还在不断躲避着厉言所站方向的绮梦,听了‘侠肝义胆’四个字时,不觉缩了缩脖子,低着头小心地四下看了看。还从未有人如此夸过自己,虽然所言极虚,但听着还是很舒坦,心虚地看了看周围人的眼色,似乎还未有人不屑。 厉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绮梦,看出她的小心思,不觉好笑。 “照徐大小姐平时的想法,那时定是想要教训这两个泼皮一番,方能护得了方圆县其他姑娘。于是徐大小姐飞起一脚,将赵二踢倒在地,赵二的头碰到石阶子上,立时毙命,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厉言略一低头,自顾自地说:“一个健壮汉子都胆怯得做不到,徐大小姐却做到了,在下也是自愧难当,想来,在场的各位也是无面目见人了吧。” 周围的人俱显羞愧之色,绮梦浑身一个激灵,紧紧合上嘴,痛苦地闭上了眼实是不忍再听厉言胡诌,第一次觉得被夸赞也是受罪。 脸上火烧般,偷眼看了看厉言,那厮正抿嘴嘲笑自己。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忘揶揄自己,自己是出了名喜欢惹是生非的大小姐,就算别人被他说动了,可自己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品性的。 “大人,大人,即便如此,我内弟也是罪不至死啊,大人。”赵大急了,眼见着围观众人看自己的眼色都带了怒意。 “的确如此,即便赵家兄弟行为不堪,但这徐大小姐也确实不应该将其打死。”顾知县也深觉那赵二死有余辜,但法理不容情。绮梦本觉有些希望,此时又被拉回到现实中,只看着厉言还有何下文。 “的确如此,大人所言极是。”厉言绕到人证面前,对着所有人说:“徐大小姐真乃我方圆县的巾帼女子,虽还在闺阁之中,却已心怀旁人。如若徐大小姐真的杀了人,便是法不容情理当受刑,可若徐大小姐不是凶手,那又当如何呢?” 众人对徐绮梦的印象已有了很大改观,昔日不擅女红疏于女德的徐绮梦,此时俨然成了女中豪杰,虽赶不上前朝那神话般存在的女将军一般的人物,但也是差不离儿了。 “那定是要无罪释放的。”众人纷纷附和,虽然是亲眼看到徐绮梦将人踢倒摔死,但多数私心里还是希望她可以脱罪。 绮梦仿如还在梦里,回头看看众乡亲,忽然觉得心里暖暖,从来无人如此信任自己如此支持自己。看来,做个侠肝义胆的人,也是很不错的。 “可,可多少人都看到了,是徐大小姐踢死了我内弟。”赵大急得满头大汗,见风向急转直下,不免焦急心慌起来。 “踢死?赵二乃一壮汉,徐大小姐即便自小练过功夫,但她一介女流之辈,岂能随随便便一脚就可踢死赵二!”厉言说完鼓起力气飞起一脚,踢在赵大肚子上,问到:“我一个成年男子,都踢不死你,徐大小姐怎能踢死赵二!” 赵大滚了一圈,爬起来尚来不及拍掉身上的尘土,连忙重新跪好说到:“是,是徐大小姐将内弟踢倒在地摔到石阶子上,当场毙命。若不是那一脚,内弟便不会死,所以还是徐大小姐将内弟踢死了。” 顾知县看着下面,无奈地摇摇头说:“的确如此,是徐大小姐将人踢倒摔在石阶子上而死的。” 厉言不慌不忙,对着顾知县说:“大人,在下需一名衙役和赵大配合做些事情,大家看了便知何人是凶手了。” “便依你。”顾知县早已习惯了厉言的‘胡搅蛮缠’,一挥手便有一名衙役走上前来听候吩咐。 厉言二话没说,上前又是一脚,将那赵大踢翻在地。“如何?踢不死吧?”看着那鬼哭狼嚎又不敢动作的赵大,厉言俯了身子问到。 “麻烦这位,请你举着佩刀站到此处。”厉言吩咐那衙役举着佩刀站到一边,之后又推搡着赵大走到那衙役面前,抬脚便要将他踢向那衙役手里的大刀。 赵大再也不肯依了,就算是顾知县怪罪下来,自己也是不依的。如被踢到刀上便是一命呜呼,于是滚到地上连连求饶。“大人,大人饶命啊,这厉大状是要小人的命啊,如此被踢在刀上,岂有活路。” 顾知县皱皱眉头,知道这厉言定是成竹在胸了,便无奈地挥挥手说:“快些讲吧,莫再故弄玄虚。” “是,大人。”厉言一拱手,干脆利落地说到:“为何方才踢不死赵大,而这位衙役拿着刀时,便可踢死呢,看来赵大的生死不在我这一脚上,而在他面前是否有把刀。” “同理,赵二之死,也不在徐大小姐那一脚上,而在于他面前是否有凶器。”厉言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继续说到。“杀死赵二的凶器,便是那石阶子。” 顾知县一时哑口无言,细想之下还真是这么回事,围观众人也都深以为此。 “大人,大人,那石阶子家家都有,如此说来便是家家都有凶器了,岂不是要把每家的凶器都没收,岂不是每家都不能有石阶子了,这,这……”赵大仍旧不死心,支着脖子大喊。 “的确如此。”厉言似笑非笑地说:“那寿衣店的石阶子是凶器,但其他家宅的石阶子却不是凶器。众所周知,为保街面行人得以畅通,官府规定了街边店铺门庭的位置,那寿衣店老板私下里却将自家门庭往前扩了一步之距,故而石阶子也跟着超了一步之距。若那老板遵纪守法,赵二被人踢倒之后便不会死,可正因为这寿衣店老板的行为,赵二命丧黄泉,因此,真正的凶手和凶器是那寿衣店老板和石阶子。” “请问,是也不是?”厉言向着仪门处的众人问到。 众人已被厉言之前的一番话说动,此时便不由分说地站到徐绮梦一边,大呼无罪释放。顾知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清官,至少是顺从民意且不会收受贿赂的。虽然动机可能只是因为胆小怕事谨慎走仕途,但结果却是好的。 “大人,在下说完了,您可以结案了。”厉言敛身站到一旁,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徐绮梦无话可说的顾知县,还有那欲哭无泪的赵大。 看了眼仪门处情绪高涨的百姓,再看看堂下的徐绮梦,想想后堂里等候着的徐老爷,顾知县乐得顺水推舟,说到:“赵大所告行凶杀人罪不属实,徐绮梦即刻释放。” 早有人候在外面,徐绮梦走出县衙大门,上了门口的车轿。 “如何?还不叫声好哥哥。”徐绮梦掀起轿帘,那讨厌的厉言正勾起嘴角流里流气地笑,站在车外抱着肩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寿衣店老板被你……被我们害惨了。”想想厉言也是为了自己才出手害那寿衣店老板的,想要指责他也是底气不足。 “大小姐,你这可是人命官司,不找个替罪羊出来怎么过堂。”厉言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眼角上又是那惯常的戏谑和咄咄逼人。 厉言的话确实没错,绮梦理屈。 “嗬,肚子里憋了好大一股怨气。”看着绮梦紧握的拳头,厉言了然。 “你莫胡说!我没有。”绮梦放松下来,揪着自己的袖角狠狠白了厉言一眼。 “哼,在书院里便是刁蛮成性惯了的。叫一声好哥哥,我帮你。”厉言像训孩童一般训着绮梦,实在让人恼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伤敌七百 第四章无中生有 紧紧揪着袖子,随着轿子的轻微晃动,自己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 前一世里,出嫁之后自己便很少回娘家,如今经历了这许多,再次回到徐府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透过轿帘看向外面,长长的一条街,都是徐家的。自己每次带着丫头出府时,都要走过这条街,只有此时才认真看着。前一世里不曾注意到的,今生再见,心头是说不出的滋味。 下了轿子,周围俱是徐府下人,徐老爷下了马便先回去了,一路上也未与自己说一句话。 “大小姐,老爷吩咐奴婢带您去万喜堂。”徐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万梅上前一步,略带同情地看了看绮梦。 全府人都知道绮梦不得长辈的喜爱,也知道绮梦的性子不好,但看到她被施家法时,还是会有些不忍心。 绮梦看着走在前面的万梅,回想起前一世里的她,还算是为数不多对自己好的人。虽说帮不上什么,但那一记同情的眼神或者平时言语间的小小维护,就足以让再活一世的自己感激不尽了。 走进万喜堂,即将见到那整日里抱着孙子的祖母,竟有些怅然。前一世的记忆里,自己没有父爱,没有祖母的爱,唯一的母爱,便是那怀了别样心思的继母姚氏给予的。 自己的亲娘是徐老夫人娘家一个嫡出的外甥女,因生产绮梦时落下病根,不久便去了。徐老夫人做主将另一个庶出的外甥女抬进徐家做了填房,即为姚氏。姚氏上得徐老夫人喜爱,下得嫡庶子女敬重,加之对非己出的子女如此尽心,徐老爷也甚是满意。 莫说其他人,便是作为当事人的绮梦,前世里也是一直认为她是个慈母,若不是弥留之际魂归徐府,也不会知道她与前世相公合谋了自己的性命和嫁妆。 万梅带着绮梦进了抱厦后,便嘱咐她暂等。 环顾左右,抱厦里还是那奢靡的布置。左边一个几案上摆着浅口老窑烧金丝听风瓶,下面是金丝楠木的底座,几案上布了一张波斯面料的薄罩子。 右面是一架百宝阁,上面也是各类名贵的摆件,午后的日光射进来,透过琉璃卧虎透过素玉白菜透过紫晶貔貅,却透不过绮梦的身子。身上衣衫并不单薄,日光也很是温暖,可寒气却从心底身子里骨头里往外钻。 “大小姐,老爷吩咐奴婢带您进去。”万梅复又走了回来,轻声对绮梦说:“大小姐莫怕,奴婢已偷偷叫人去请夫人了。” 全府都知道姚氏偏疼绮梦,万梅以为请了姚氏过来,绮梦便可少受些罪。 “多谢梅姐姐。”绮梦眼睛发酸,只觉得自己前世里竟忽视了许多关心爱护自己的人。 “大小姐,折杀奴婢了。”万梅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引着绮梦进了堂屋。 绮梦站到堂屋正中,万梅便回到徐老夫人身边。徐老夫人抱着孙子坐在椅子上,逗弄着徐家唯一的男嗣,徐四少爷。左右是万喜堂里的四个大丫鬟,万梅万兰万菊和万竹,下首左边,徐老爷面色阴沉地看着前面,不理睬站到地上的绮梦。 绮梦想起这两个人得知自己死讯时的反应,心便紧紧揪在一起,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 原来,不在意了,便不会再心痛。绮梦只把这两个人当作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心里便不那么难受了。 徐老夫人眼风一瞥绮梦,不满之色显露无疑。“万梅万兰,将四少爷带下去,另外叫万妈妈带家法过来。” 四个大丫头鱼贯而出,不多时,万妈妈便来到徐老夫人身边站好。看来,三堂会审快要开始了。 绮梦迅速在心里想着对策,既然重活一世,定然不会再那般活着。 “孽障,还不快跪下!”徐老爷瞧了眼绮梦,强忍着的怒火便一发不可收拾。 绮梦双膝跪地,心道再活一世,定要让这些人后悔,然此时却不得不忍下。 “若不是你爹爹找人帮你脱罪,你叫你弟弟日后如何见人,你置徐家的脸面于何处!”徐老夫人也忍不住呵斥。 “祖母息怒,孙儿是听不得旁人说您的不是,这才冲动打人的。”绮梦扬着头,膝步向前。 “胡说!何人又敢说你祖母的不是。”徐老爷指着绮梦大骂。 “孩儿并未胡说,是那赵二凑近孩儿低声说祖母在家做姑娘时,曾被贼人掳走几日,少不得已坏了名声,孩儿这才出手教训那人的。”绮梦一脸无辜,挂着泪抱住徐老夫人的腿。 徐老夫人一惊,心道这等隐秘事,当年娘家已经将所有知情人等发落了,那市井之人又是如何得知的。既然市井之人都已得知,岂不是还有更多的人知道。 看出徐老夫人的心思,绮梦冷笑一声,心说前世里无意中听到徐老夫人的梦话,看来确有此事。 “那人果真这般胡说!”徐老夫人面色惨白,紧张地抓了绮梦的胳膊问。 “是,他说自己的娘当年是您娘家的洒扫小丫头,说我若不给他银子,他便要闹出去,孙儿一时气急便踢了他。”前世里,二赵勒索古昭文时,绮梦便查出了他祖宗十八代,那无赖的娘后来赎身离府。反正赵二的娘已经作古,死无对证此时正好唬徐老夫人。 明显感觉到徐老夫人的手一僵,绮梦赶忙说:“祖母,您得叫爹爹将那赵大惩治了,不然他再胡说坏您名声可如何是好。” “你可听到了!还不快去查查那家人,是否真的曾是我家的洒扫丫头。”徐老夫人醒过神来,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光明磊落。“虽说你母亲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不可叫人胡说了去。” 徐老爷忙应下,心里虽也生疑,但却不敢问,更不希望此事是真。 “祖母,孙儿再不敢这般莽撞了,孙儿今后听您的话,求祖母莫再怪罪。好在那赵二是低声说的,除了孙女一人外再无人听到。”绮梦痛哭流涕,抱着徐老夫人的腿不放手。 徐老夫人正想着自己的事,见绮梦认错态度良好,又兼之是为自己的事,便没那么大的气了。听了绮梦的话,隐隐觉得不舒坦,却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只想着唬住她莫叫此事外传。 “母亲,这孽障一再闯祸。”徐老爷心疼自己给厉言的几间镖局,咬牙指着绮梦。 “快去办正经事,她再顽劣也是一个孩子,女儿家的哪听过这样的话,定是被气急了才如此的,日后多加管教便是。还有,今日之事万不可对人提起,便是你夫人也不可透露半个字!”徐老夫人催促着徐老爷快去查赵二。 徐老爷无奈,见不能责罚绮梦,便大声呵斥。 “我的儿啊,我的儿。”姚氏的声音传来,嘶嚎着便闯进屋子,见着绮梦好端端地坐在徐老夫人身边,徐老爷也并未动她一根手指,脸上闪过惊异之色,随即镇定下来。 “老爷,母亲,梦儿只是一时莽撞。”姚氏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徐老夫人无力地挥挥手。 “晓得了,下不为例,你身子不爽利,又出来作甚。”徐老夫人又对徐老爷说:“去忙你的吧,绮梦留下来,我要好好教导她,媳妇儿也下去吧。” 姚氏准备了一肚子的戏,未及演出来便落了幕,只好追着徐老爷出来,想着问个明白。 谁知徐老爷闪烁其辞,问多了便冷言以对,姚氏只好回了千翠堂,想着日后再细细查来。 徐老夫人问了个清楚明白,心才慢慢落下,便也放了绮梦回去休息。 绮梦回到熟悉的闺房,沐浴更衣后便沉沉睡下。 半夜醒来时,绮梦只觉浑身酸痛,好像散了架子般,胳膊不是自己的胳膊,腿也不是自己的腿。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一人低低啜泣,那人尽量压低了哭声不想吵醒自己,低低的声音却还是很清晰地传入了自己的耳朵。 定不是姚氏,姚氏即便来哭,也是白日里浩浩荡荡带着丫头过来,绝不会半夜里不睡觉过来的。 “我的大小姐,我的大小姐。”是自己的乳母窦妈妈,那个前世里被自己嫌弃啰嗦的窦妈妈。 绮梦共有四个乳母,其中三个都是姚氏安排的,唯有这个是徐老夫人当时陪嫁过来的,因做事有些粗心便不被重用。 徐老夫人将窦妈妈给了绮梦做乳母,也就是给另三人打下手的,所以在绮梦这里也一直不得重用,倒是另三个事事都顺着绮梦性子舞刀弄枪的乳母很得她的心意。 窦妈妈不得绮梦喜欢的主要原因便是她很啰嗦,经常管教绮梦不可做这个不可做那个,现在想来,这样才算是为了自己好的,而那三个乳母因得了姚氏的吩咐,怕是也有别样的心思。 鼻子一酸,两滴热泪顺着眼角止不住流了下来,好在屋内黑暗不曾被人发现。绮梦又羞又愧,还有满满的感激,一时间不好意思张口说话,只在黑暗里听着窦妈妈一声声的低泣,竟找回些娘亲的感觉。 窦妈妈一夜未睡,绮梦也好像时梦时醒,直到日头大亮,这才猛地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玛丽的轰炸哈哈哈哈,么么你。 第五章 自损三千 第五章故意为之 “哎呦我的大小姐,可心疼死妈妈了。”赵妈妈是另三个乳母之一,此时正夸张地看着自己,好像要挤出几滴眼泪,情绪却又不到位,只好作罢。 “夫人一早便遣人来看过大小姐了,可怜见地,夫人自己急得病了起不来床,还惦记着大小姐。”赵妈妈仍旧未变,还如前世里那般言行做派。 过了一夜,绮梦只觉喉咙痛得厉害,偏头看看地上,赵妈妈和另两个姚氏派来的乳母都是精神矍铄的样子,唯有那守了自己一夜的窦妈妈眼底青黑。 “该吃药了。”窦妈妈小心翼翼地说到。 窦妈妈若不是徐老夫人给的人,恐怕早就被另三人和姚氏排挤走了。徐老夫人给每个孙子辈的都安排了一个乳母,以便能真切地了解到孙子辈的起居饮食,只不过绮梦不得她的喜爱,所以窦妈妈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徐老夫人派到四少爷身边的乳母那可是威风大了。 赵妈妈看了看窦妈妈,脸上满是不悦,却也不得不做,起身接过药碗便要喂药。 看着几个乳母,绮梦灵机一动。“你放下吧,叫窦妈妈来喂。”绮梦想明白很多事,这世里再不想糊里糊涂地过,再不想做人的棋子了。 赵妈妈的手顿了顿,随即面色尴尬地讪笑一声,见绮梦说完此话并无下文,便不情不愿地将药碗塞出去,临走时背过身子狠狠瞪了一眼窦妈妈。 徐绮梦平时都是喜欢赵妈妈来服侍的,这次忽然转了性,赵妈妈眨巴着三角眼,面色阴沉地走出上房,立在门口看院子里的小丫头做事,实则支起了耳朵听屋里的声音。 绮梦并没有私话要说,即便有私话要说,也不是现在。 “窦妈妈,你的孩子在何处呢?”再活一世,绮梦才发觉,自己对于这个乳母竟然知之甚少。 “大小姐,窦妈妈那小子在外面庄子里,跟着我家男人看庄子呢。”窦妈妈提到自己孩子的时候,一脸的微笑。绮梦一边与窦妈妈说话,一边偷眼透过窗子看外面的赵妈妈。 门口立着的赵妈妈听了半天,见并没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便轻呸了一声扭着腰走了,穿过小姐们住的百芳园,直来到姚氏所住的千翠堂。 姚氏正躺在床上哼哼,徐老爷坐在床边牵了她的手细语安慰。千翠堂姚氏身边的大丫头千梅探探头,姚氏便知有事了。 “老爷,妾身不妨事的,您还是去看看绮梦吧,那孩子又惊又吓的怕是病了。”姚氏说着说着愣是挤出两滴眼泪来,嘴唇还很争气地轻颤了两下。 “那孽障,死了更好!省得丢徐家的脸,整日的舞刀驭马,没点子大家闺秀的样。”提到绮梦,徐老爷便气不打一处来,歪了头看着床边的亮阁橱骂到。 “都是妾身没有管教好,请老爷责罚。”姚氏泫然欲泣,挣扎着便要起身下床。 “又与你何干!是那孽障自己不争气,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倒也罢了,老老实实待在闺中日后寻个厚重的人家,偏还生了这副性子,日后万不可嫁入贵胄大家,丢了我徐家的脸。”徐老爷余怒未消,转头扶住姚氏,骂完了绮梦又心疼地伸手为姚氏顺气。 姚氏用帕子掩着眼睛,嘴角却浮出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嫡出姐姐的孩子又怎样,嫁得照样不如自己这个庶出妹妹的孩子。 “你身子不爽利,这几日便不必去母亲那里请安了,就歇着吧,我与母亲说。”徐老爷见姚氏似乎有些精神不济,便贴心地为其掩好被角,看着她闭上眼睛这才出了卧房,直奔自己新抬的小妾屋子里去。 徐老爷前脚刚走,千梅领着赵妈妈便进了卧房。姚氏轻轻一撩眼色,千梅便出了屋子顺手将门关好,站在门口把风。 “妈妈坐吧。”姚氏坐靠在拔步床上,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不是说了无事莫要勤来吗?有何事待我去百芳园时再说。” “哎,哎,夫人,没有大事老婆子也不能着急忙慌地过来。”赵妈妈往前凑了凑,嬉皮笑脸地说。 姚氏用帕子掩了掩鼻子,不以为意地说:“是何大事?大小姐醒了吧,你们好生伺候着便是。” “大小姐醒了,只是,大小姐好像有些不同了,老婆子也说不出哪里不同,但自小带大的,就是觉得不同了。”赵妈妈快速眨巴着眼睛,本是想将窦妈妈赶走的一句托词,姚氏却听了进去。 敏感的姚氏转动着手指上的管家戒指,皱眉细想起来,也觉绮梦这次未受罚实在有些蹊跷。 “你日夜伺候着,可晓得是为何?”任姚氏敏感心细,也想不出这其中缘由。 “老婆子觉得,觉得定是那窦妈妈在大小姐耳边说了什么,那老婆子看着蔫吧不语的,里子是精得很。”赵妈妈瞪眼往前探身说着。她做事细心,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却心胸狭窄锱铢必究。另两个姚氏派去的乳母也被她压得死死的,若不是窦妈妈一直不受重用,恐怕也早就被她记恨上了。 “不是你一直近身伺候的吗?我去了几次,见那窦妈妈都是在外屋待着,她又怎么能说得上话!”姚氏不信,拿眼紧紧盯着赵妈妈发问。 “夫人,夫人有所不知,虽说老婆子是一直近身伺候的,但总有个打盹的时候,那窦妈妈只要一瞅着空子便往大小姐身边凑,这不,大小姐刚醒了,只叫窦妈妈喂药,还不是那老奴才平日里下的坏水。”赵妈妈狡辩着,不时翻起眼皮儿偷看姚氏的表情。 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为何绮梦这次未受罚,姚氏又问到:“你是从何时觉得大小姐有些不同以往的?” “有段时日了,老婆子这才回了夫人的。”赵妈妈怕姚氏以为她是稍有不顺便来告状,因此谎称时日已久。 姚氏听了仍旧慢慢转动着指上的戒指,半晌才拉长了音调说:“你是大小姐的乳母,觉得有何不妥自己该知道如何做。她虽是老夫人派来的,但若是不尽心,我就算是豁出这脸面也得为我儿做主。你也是,我只能安排你做大小姐的乳母,你也得自己坐稳了不是!” 赵妈妈不傻,知道这是姚氏暗示自己可以相机行事的暗号。只要理由够充分,证据够充足,姚氏便会站到自己这边,赵妈妈谢了姚氏便回了百芳园。 “夫人,您的药。”千梅端着药碗轻步走来,立到一旁伺候。 姚氏起身,皱着眉头喝了药,犹自低头抚着肚子琢磨着。 千梅忙端了药碗出去,撂下帘子后不屑地撇撇嘴。心想徐二小姐都已十三了,姚氏这许多年再无所出,如今还是不死心。 休息了两天,绮梦翻出尘封已久的笔墨纸砚和早已过了时的花样子,笨手笨脚地忙活起来。 “大小姐,还是歇歇吧,好端端的拿笔作甚,小心酸了膀子。”赵妈妈端着一碗燕窝进来,看到绮梦正在西厢书房里照着字帖描字,赶忙说。 “哎,大小姐好不容易有心思上进,便让她写吧,才写了没多久,一会儿再歇着。”窦妈妈在一旁说,只管看着绮梦老怀甚慰地笑,并没注意到一旁赵妈妈那怨毒的眼神。 “窦妈妈,先莫收拾,我吃了晚饭还要写呢,这会儿先描两个花样子。”绮梦用袖子擦擦额头,干劲儿十足。偷眼看了赵妈妈,果然见其一脸不悦之色,心道此人必除,不然早晚是个祸害。 “窦妈妈,你来给我画个花样子,我一会儿要绣的。”绮梦亲热地拉了窦妈妈的手,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向一边的赵妈妈。 “大小姐身子还虚着呢,不着急练那劳什子。”赵妈妈笑着将燕窝放到桌案上,舀起一汤匙便送到绮梦嘴边。 “放着吧,窦妈妈给吹凉了我再吃。”绮梦看也不看赵妈妈,凑到窦妈妈身边看她画花样子。 赵妈妈脸上横肉动了动,便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汤匙。 临摹字帖,描花样子,绮梦几乎是从头练起,靠着从前那点记忆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的那点底子,回想着学堂里先生的教诲,绮梦练得很是辛苦,却劲头十足。 重活一世,绮梦再不想被众人耻笑。 赵妈妈转转眼珠,看着窦妈妈的背影无声冷笑。 “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来看您了。”大丫头百珠儿探头进了西厢。 绮梦还未说话,便听门外徐二小姐徐绮瑰问绮梦的另一个丫头百玉儿。“姐姐可好些了?这会儿在歇着吗?” 不等百玉儿回答,徐三小姐便一掀帘子。“大姐姐,前几日怕吵着你休养,我和二姐今日才来,身子可好些了?” 徐三小姐徐绮雅边说边拿眼四下瞄着,绮梦看了心里很是不快。徐绮雅就是这般,浑身仿佛长了几千几万个心眼,不论去了何处眼睛心思都不闲着。 也就是这般做派,才能哄得姚氏欢心,最后嫁进了厉家做二少爷的夫人,也算是高嫁了。 第六章 各人面目 第六章各人面目 “是啊,大姐姐还是多养着,莫落了病根。赵妈妈窦妈妈,大姐的饭菜这几日还是大厨房端来的吧,记得腿脚麻利点儿,莫等凉了才端上来。”二小姐徐绮瑰倒像是长姐,姚氏是按着大小姐的做派来规束她的,因此绮瑰也很得徐家长辈的喜爱。 绮瑰嫁得更好,嫁了京城顾翰林家的长公子顾廷清。顾知县是顾廷清本家的叔伯,顾廷清半途来到方圆书院拜了隐居的鸿儒求学,一来二去的顾知县和徐老爷便为两人做媒,郎才女貌的一时传为佳话。 外人看着是好一派姐妹和睦,其实只有绮梦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这两人手上吃过多少亏。 想起魂归之际听到的母女间的对话,绮梦紧紧咬着牙根,脸上却带了笑。“多谢妹妹关心,要说最近姐姐还真是胃口欠佳,若是二妹妹得闲,便做了你新学的那道百米荷花羹,叫姐姐也尝尝鲜。” 绮瑰面色一冷,心道自己昨日才与绮雅谈起想学,绮梦是如何知晓的。“大姐姐说笑了,妹妹并没学什么百米荷花羹。” 绮梦稍一迟楞,看了眼绮雅,便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如此态度更让绮瑰生疑,便冷着脸看了看绮雅。 绮雅也觉奇怪,再一看两人都看了自己,便知多疑的绮瑰定是怀疑自己说出去的,不免紧张起来,赶紧转移话题。 “呀,大姐姐的字帖,咦?定是窦妈妈胡写的?起笔落笔太过生硬,一点都看不出女子的温婉来,大姐姐快把这些收起来,免得叫人看到了笑话。”徐绮雅几步窜到绮梦的书案前,拿起案上的纸,边说嘴角边带着笑。 徐家的三姐妹都在方圆书院里入学过,只不过到了年纪便没再去了,绮雅怎能不识得绮梦的字,这话便是故意取笑她的。绮瑰听了果然微微垂了眼皮儿,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心里很是舒坦。 “大姐姐,这绣样子是几年前的了,样子老旧不说还无甚技法可言,待明儿妹妹把自己平日里练习的简单样子拿给姐姐,也比这个难多了。”受了绮雅的感染,绮瑰终于也忍不住出言羞辱绮梦。 想起前世的种种,绮梦恨得直咬牙,却笑着走过去拿过绮瑰手里的绣样子,说到:“无妨,二妹妹不知京城里新近流行的便是这简单素雅的样式吗?你当这是为何?据说是京城第一大才子作诗赞了一件绣品,那绣品恰好便绣的是一座青山,连多余的一棵树也无,光秃秃的。那大才子说这才有风骨,至此皇亲贵胄间便开始流行简素端庄的绣样子,以前那繁复的绣法早成昨日黄花了。” 听到‘京城第一大才子’,绮瑰不禁认真起来,见绮梦说的言辞凿凿,又想她是如何得知的。想来想去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要熬夜多多准备些简单大方的荷包等绣品。 “还有啊,字如其人,姐姐做人便是这般干净利落,对那碍事的存了坏心的,便如起笔落笔这般,不留情面。”绮梦嘴角含笑,眼神却甚是坚毅。 绮瑰绮雅占不到上风,胸中憋了一股子气,绮雅眼珠一转,假惺惺说:“妹妹可是惹到姐姐了,妹妹给姐姐赔不是。” “又是怎么了!绮梦刚好,你们就来这里气她,看我一会儿便告诉你们奶奶和爹罚你们。”老白花姚氏人未到声先达,在外面高声说。 绮梦心底一声冷笑,心道闹到徐老夫人和徐老爷那里,还不是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印象更差一点。 “我的儿,快回床上歇着去。”姚氏一进屋子也是四下看看,看到那满案的纸张和找出来的绣样子,眉头微微一皱。 绮瑰的脸顿时冷了七八分,看着姚氏搂着绮梦的头,眼里射出怨毒的光。绮雅见状忙拉了拉绮瑰说:“二姐姐,咱们快去用饭吧,你不是还说早些回来给大姐姐找些绣样子吗?” 绮雅此话既为绮瑰解了围,又变相夸了绮瑰关心绮梦。绮瑰拉着绮雅便愤愤不平地出了屋子,直奔万喜堂用饭。 绮瑰走远了还回头看,绮梦忙躬顺地依偎在姚氏怀里,心想便让这黑心肝的老白花狠狠伤她女儿的心吧。 “找什么绣样子,你们大姐姐手都不知被扎了多少回,不着急练那劳什子,明年再练也不迟。”若是前世里听了这话,绮梦会高兴地手舞足蹈,如今却只想冷笑。 “夫人,大小姐才练了一阵子,该学学了,不然日后到了人家遭人笑话。”窦妈妈终于忍不住了,见绮梦好不容易有了学习的劲头,姚氏又说这些话,一着急便脱口而出。 “你这老奴,仗着自己是老夫人派来的,敢跟我这般说话!看你把大小姐养成什么样子了,若不是你,大小姐怎会纵马成日在外面胡闹!”姚氏手指着窦妈妈便开始大骂,心慢嘴笨的窦妈妈只吓得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我不回了老夫人将你发卖出去,省得在这里带坏大小姐。” 绮梦心一紧,自己故意亲近窦妈妈,等的便是这一天。 “娘,窦妈妈是祖母的人。”绮梦拉着姚氏的袖子说。 “莫说了,快吃了饭歇下吧。”见大厨房的饭菜已经送来,姚氏将绮梦抱在怀里哄着。 窦妈妈仍旧跪在地上哭着,绮梦心里不是滋味,心道忍过这一时大家便都好了。 “娘,我明日想出府,这些日子在府里憋闷死了。”早便算计好了,绮梦做出前世那般撒娇的样子。 “你爹现在可是禁你的足呢,安生在府上待一阵子吧。”姚氏往常也会这般,只不过经绮梦再一哀求的话便会应允。 果然,绮梦再一哀求,姚氏便应允了,若是被徐老爷知道,被罚的也只有绮梦一人,只要姚氏慈母样地轻轻抹两滴眼泪,徐老爷便作罢了。 ‘叫一声好哥哥,我帮你。’想起厉言的话,绮梦心想如能得了他的帮助才好与老白花斗法,只不知这家伙是否会帮自己。 侧耳细听,窦妈妈还在外间翻来覆去睡不着,绮梦却是跃跃欲试,如果不出所料,姚氏很快便要出手了。 一夜未睡,天刚亮绮梦便起了床。 有了姚氏的应允,着了男装的绮梦带着百玉儿百珠儿两个大丫头并几个小厮避开徐老爷悄悄出了府,留下另两个大丫头守在院子里。 “金笔狼毫,三寸簧舌;方尺公堂,一手扇折;要死定死,磐石腾挪;想活便活,气死阎罗……金笔狼毫,三寸簧舌……”绮梦来到厉言府门前,只见一群稚龄小童口齿不清地说着,边说边用绳线拴了瓶瓶罐罐拖地,在厉府门前大街上跑来跑去。 家丁们束手无策,前脚将其赶走,后脚稚童们又跑了回来,真是打也打不得,赶也赶不走。 “小子,你裤子破了一个洞。”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方脸男人先出了大门,对着一个鼻涕过了河的孩童说到。 那孩童脸一红,猛地用手去捂屁股,忘记自己是负责用弹弓射那黑心状师的,待反应过来时,厉大少爷已经钻进了门口自家的轿子,只能恨得直跺脚。 一枚小石子不偏不倚打过来,厉言赶忙放下轿帘,只听那小厮‘唉呦’一声。轿子后面跟着数名小童,唾弃声不止,厉言早已习惯,镇定地闭目养神。 轿子行了起来,绮梦紧紧跟着,待到人少时瞅着机会便连忙上前,来到轿子旁说到:“厉言,我来找你了。” 轿子里的厉言轻轻掀起轿帘,歪着头瞥眼看去。“本少爷午时正有案子,一刻过后会到聚万楼,今日若想同我说上话可要趁早去那儿候着。” 说完便撂下轿帘,绮梦本想再说几句话,再看时发觉已到了衙门口,那些跟着的小童也四散开去。 “大福,有长进,不枉少爷我对你的栽培,学会声东击西了。”厉大少爷对其小厮方才的表现很是满意,掀起轿帘露着一条缝儿观察轿外的情形。 “什么东……什么西……”大福挠挠脑袋,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方才说到:“那小子的裤子确实破了一个洞。大少爷什么东西?” “无,方才无人说话。”厉大少爷无语,板着脸出了轿子,却见绮梦还站在轿外虎着脸看着自己。 厉言瞥眼看去,旁若无人地进了衙门。大福回头看看绮梦,说到:“赶紧着吧,去晚了可见不上了。” 绮梦气得直跺脚,也不得不往那聚万楼而去。远远地便听酒楼里人声鼎沸,待走近一看,一楼已经坐了几个不吃饭只坐着等人的男子。 “要见厉大状吗?五两银子,我排到第二的位置。”一个猥琐的中年男子晃晃悠悠走来,压低了声音问绮梦。 厉言,进士出身,乃狡诈非良善之辈,常与官宦富户勾结往来,于公堂上欺压良善。 方圆县百姓,见之是敢怒不敢言,虽不屑于他的人品,但被官司缠身之时,还是希望能聘到他来为自己诉讼。 看来厉言说的并不错,想见他还得趁早,无奈只好买了那中年男子的位置,虎着脸坐下来候着。 正以为不知等到何时,却见坐在门口的人纷纷站了起来,看去时却见厉言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上了楼,看也不看楼下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女主开始觉悟了,据说,女主开始掉进了男主的陷阱了哈哈哈。 第七章 仇人相见 第七章仇人相见 “得势小人,不知所谓。”绮梦在心里骂道,无奈想来想去目前也只有这个小人才能帮得了自己。 “嗬,不如去抢,太离谱了。”不多时,便见那首先上去的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掀了二楼雅间的门帘,走下楼来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 “怎么着牛四,不接你的案子?”一个人赶忙凑上去问,想是还未轮到他。 “不过问个点子,又不是打官司,竟要我两间铺子。”那叫牛四的汉子说完便一甩袖子离去。不等绮梦回过神来,却见大福已走到楼梯上,叫着下一位。 “你来的这般迟,还能排到第二位?徐大小姐果然出手阔绰。”厉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绮梦,眼角一扫桌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怎么着?又惹麻烦了?”厉言一脸的不屑,仿佛绮梦天生便是个惹祸精一般。 “说笑了,我是来感谢你的。”强压住火气,绮梦硬是挤出一个笑,回头对两个丫头说:“你们先下去等着。” 百珠儿百玉儿是姚氏派来的丫头,绮梦做什么事都得防着些。 “你也出去。”绮梦又指使起大福来。 大福自然不依,百珠儿百玉儿却上前拉起他的胳膊,一边一个将他堵住。“哎呦,主子们说话,咱们做奴才的莫在这碍着了。” 见厉言点头示意,大福这才不情不愿地挪了出去。两个大丫头得了姚氏的吩咐,不论绮梦有什么过分的安排,都顺从了便是,因此倒也算得上是好丫头。 “如今没人,想说什么情话都可了。”厉言捏起桌上的茶杯轻轻一抿,又带上了那惯常的霸道之色。 “你!”绮梦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厉言便要发火,想了想又忍下。“开个价吧,我想你给我出主意,我……我想要个好名声。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逼着那证人说出赵二的污言秽语,我,我也……” 厉言忽地大笑起来,说到:“你的名声也不会又差了一些,是也不是?” “徐绮梦,你到底晓不晓得自己究竟为何会落到爹不亲娘不爱,手足算计的地步?”厉言笑罢有些怒其不争地看着她。 “全因我的性子,可……”绮梦不服气地刚要说话,又被厉言打断。 “可那是你继母给你养成的,是也不是?即便你如此,可你的至亲父亲祖母也不该对你如此凉薄,是也不是?”厉言挑着眼皮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你怎晓得?”绮梦有些讶异。 “因……”厉言欲言又止,随即转移话题。“天下没几个继母不是这般的,她算是段数高的,徐老爷才看不出来。日积月累,莫说你的家人,便是方圆县百姓对你的印象都已定了型,难,太难,极其难。” “莫卖关子了,开个价吧。”绮梦一甩头,豪迈地说。 “开价?前头那人只要我一句话,便是两间铺子,你说我如何开你的价呢?”厉言满眼暧昧之色,做出左右为难的样子。 “你小心儿点说话,我虽不得长辈喜爱,但若是被人言语侮辱了,我爹也是不依的。”绮梦听了他的那句‘怎么开你的价’很是不爽,站起身板着脸说到。 “知道自己为何处处被你妹妹们算计吗?”厉言一声冷笑,扬头说到。 “你知道我是被算计的?”绮梦心道还算有人明白些。 “你们那些小女子的心思,本少爷一打眼便知,岂会看不出。”厉言放下茶杯,又换上怒其不争的眼神。“这也怪不得别人,长了包子样,就莫怪狗跟着。你遇事冲动,做事瞻前顾不了后,自然敌不过她们人多势众。” 不顾绮梦杀人的眼神,厉言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继续说:“以前的你不知这缘由,继续如此过活这不怪你。如今既知道自己的处境以及症结所在,再无还手之力,便是你无药可救了。” “我知道如何还击,但首先得有个好名声,不然我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错。”绮梦仍旧有些不服气,看着厉言的背影融进那窗下湖边的水色里。 “没有好名声,也可还击,当然,如若同你达成协议,我是一定会给你塑个好名声的,但在这之前并不碍着你动作。”厉言转回身,嘴角带着一丝坏坏的笑,说到:“叫声好哥哥,我便接了你这请托。” “你这是故意难为人。”绮梦与厉言斗嘴斗了几年,怎能叫得出口。 “这可不是故意难为人,这先练的便是你的心口脸不一的性子。看在多年同窗的份上,我可是连带着附送的,如何?”厉言满身的侵略气息,绮梦在这强大的气场之下,不知不觉地也跟着他的说法走了。 “好哥哥。”想了半晌,既已想好不再重蹈覆辙,也只有求助于人才能尽快扭转乾坤了。 “听得不真切。”厉言往前走了一步,那淡淡的又有些摄人心魄的香便沁入鼻端,不知这家伙的衣衫平时熏的是什么香料。 “好哥哥。”绮梦不是那扭捏造作的小女子性子,既已决定便说到做到,此时正咬着牙在心里暗骂厉言。 “好,孺子可教也,即便你恨我入骨,也能笑着对我说话。回府后,对着那些人,你也要这般,可记得了?”厉言一脸欣慰状。 心思被猜透,绮梦习惯性地嘟囔着。“我没有,怎会呢,没有。” “好,睁眼说瞎话,死不承认咬紧牙关,好好练着,日后配合我,定保你成为全方圆县众口称赞的大小姐。”厉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坐回椅子上,面上并无一点不悦之色。 “既然你也猜到,我便不瞒了……我会少骑马出府,总之如今是针织不佳诗词不擅,我想从头学起,可……”绮梦也坐回椅子,不自觉地往前探了身子说到:“总之我想要个好名声,我不想胡乱嫁个人。” “岂止是针织不佳诗词不擅,简直是差得一塌糊涂。不过你倒是很实诚,就这么直白地对一个成年男子说出婚嫁的话,厉某佩服。”厉言说得很认真,表情却很欠揍。“马可以继续骑,不然多无趣。” “我,我既已托了你,便不会有所隐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绮梦脸一红,强撑着说到。 “说这个为时尚早,我们还没谈好呢。”厉言微微往后靠了靠。 “哦,对了,开个……你想要多少银子。”绮梦心说总得有个数,若是凑不齐的话等自己出嫁了再拿嫁妆填补。 “一半。”厉言伸出一根指头,看着绮梦似懂非懂的样子,继续说:“你嫁妆和你亲娘嫁妆的一半,而且,我定是要镖局的。” 绮梦腾地站起身,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咬着牙说:“你怎么不去抢?” “有风险,而且还易有身体上的损伤,不划算。”厉言毫无异色,仿佛自己提了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要求。 “你可知晓我会有多少嫁妆?还真敢开口!”绮梦气得不行,就算前一世里那般不得宠,自己出嫁了还是带着极其丰厚的嫁妆,一时间让整个方圆县为之沸腾了好一阵。 绮梦亲娘当年也留下相当厚实的一笔嫁妆,姚氏先头还兢兢业业把持着,不敢有何动作。待绮梦出嫁时便软磨硬泡地为自己的亲女绮瑰要去了大半,说什么嫁入顾家不容易,若是没点镇场子的嫁妆,恐会被夫家瞧不起。 绮梦心想姚氏对自己视如己出,甚至都忽视了亲女绮瑰多年,心一软便答应了,如今想来自己真是傻的可以。 就是这亲娘的一小半嫁妆,也是极其丰厚的,如今厉言的要求,实在是狮子大张口。 “有了我,你会有个好名声,有了好名声,你会嫁得更好,嫁得更好,你便会从徐家获取更多的嫁妆。这买卖你不亏,若没有我,单凭你?最后拿到手的嫁妆恐怕还不及同我合作后得到的多。”厉言说完便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对绮梦说:“考虑清楚了再来寻我吧,是想继续如此还是想高枕无忧过吃饭睡觉打丫头的悠闲日子,都随你。今夜子时前,过期不候。” 绮梦带着气走出二楼雅间,楼下的百珠儿百玉儿连忙跟上,主仆一行人出了聚万楼便往西行。 没有心事时,绮梦总喜欢到城西秋意湖畔闲坐。湖边有许多亭子,专供人家出来赏景闲茶的。几个小厮用布将亭子简单围了围,绮梦便坐到里面想心事。 厉言说得没错,自己是易冲动,也因这原因,前一世里才会经常被两个妹妹合起伙来激怒。 性子要改,刺绣诗词书法也可以慢慢练,但若想扭转乾坤,却非得厉言相助不可。 绮梦不傻,以前是想得太简单,如今知晓了各人的心思,也明白了自己的弱点,再有厉言相帮,必不会再如前世那般凄凄惨惨。必不会,是的,首先便是要克制自己易冲动这个性子,凡事要以不变应万变,才能斗得过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 “请问前面亭子里可是徐家大小姐?烦劳这位姐姐通传一声,便说昔日的同窗古昭文适才路过,想同大小姐叙叙旧。”亭子外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正是自己前一世的夫君古昭文,绮梦的手控制不住地紧握,痛彻心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说得轻巧,不能冲动,面对这个人,绮梦又怎能平静得下来。 亭子外的古昭文仍在同自己的大丫头说着话,自己的心却已转了千百回,不知不觉间低头看去,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手上的痛远不如心里的痛来的剧烈。 第八章 打落水狗 第八章打落水狗 “大小姐,外面来了个……”百玉儿的话被打断,绮梦挥挥手。 “我听到了。”绮梦咬着嘴唇低了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绮梦多想冲出去把他打残,然而那样的话自己便是彻底出了名了,且自己一个女人再如何用力,那古昭文也不过受点儿皮肉伤而已,万一再跟他纠缠不清,岂不是更合了姚氏的意。 “你出去告诉他,就说我在钓鱼,叫他等着免得惊走了我的鱼,等我钓上一条之后再请他进来。”稳了稳心神,绮梦又轻声对百玉儿说:“叫百珠儿进来伺候着。” 百玉儿依言出去,百珠儿随即便进了亭子。 “古公子,我家大小姐正在钓鱼,还请您稍等片刻,待我家大小姐钓上一条之后再请您进亭子叙旧。”百玉儿的眼睛在古昭文身上转了一圈,便知这人与那真正的富家子弟差得太远。贴身大丫头日后都是要跟着小姐到夫家的,百玉儿自然眼高过顶,看古昭文的神色便也不那么客气了。 “有劳姐姐了,小生这厢先行谢过。”古昭文敛身一礼,深知小姐身边的丫头得罪不起的道理,丫头的一句话,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百玉儿轻轻一笑,不甚在意地转头看向了亭子处。 不多时,只听扑通一声,亭子那边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百珠儿的大叫声。“落水啦,落水啦,快来人啊,快下去捞上来啊。” 百玉儿吓得不轻,因知道亭子里只有绮梦和百珠儿两人,百珠儿喊着‘救上来’,那落水的定是绮梦了,一时间忙招呼小厮们下去救人。 小厮们先是一愣,随即又暗骂绮梦果然是难伺候,人家跟着小姐出门最倒霉的是多走几步路,他们却是连这种荒唐事都遇得上。无奈不得不救,若是绮梦出了事他们也不要活了,于是几个会水的小厮边七手八脚地脱衣衫边往湖边跑。 古昭文也是一惊,待回过神来马上心中暗喜,心道自己正苦于无处下手,此番真是天助我也。 古昭文为了尽快下水,连衣衫都来不及脱,快跑几步到了湖边,丢出的扇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整个人便鲤鱼打挺般跃入湖中。 暖春时分,湖水虽不甚冰凉,但猛地下去也是件很痛苦的事,古昭文落汤鸡一般正在水里摸索,好不容易探出头来,却见亭子里影影绰绰地一个背影,正是徐绮梦。 怔忪间,隐隐约约听上面的人说:“石凳子掉到湖里了,快捞上来。” 绮梦坐在车轿里,不时闭眼皱眉,仿佛前世里那所有不堪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满满地充塞着自己的头颅,看得百珠儿百玉儿面面相觑。 “这人自不量力,以后也不要给好脸色。”许久,面无表情的绮梦抬头对两个大丫头说:“我嫁得好,你们的归宿便好,这个道理不需我来教吧。待会儿我还要去找厉公子,你们两个识相的便不要乱说,这件事走漏一点儿风声,即便有人想救你们也是来不及的,县官不如现管,我立时拿鞭子抽死你们,你们也是白死。” “奴婢只想给大小姐您一辈子端茶倒水,绝无其他不该有的想头。奴婢,奴婢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两个丫头忙低头敛身说到。以为绮梦是想借机接近厉言,如此好事两人是乐见其成的。如若自己大小姐进了厉府,两人便有可能成为厉大少的通房,自此便是飞上枝头做凤凰。莫说厉大少本人风流倜傥,便是他的身家也是数一数二的。 “我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有话明说,我看不得遮遮掩掩的。”绮梦在亭中已整理了一番思绪,若想与那老白花抗衡,首先便是要有自己人。 绮梦本想再下几句重话,犹豫过后还是忍住了,收服人心也要讲究个时候,火候不够,反倒容易弄巧成拙。另外那厉言说的确实没错,只有嫁进好人家才能得到更多的嫁妆,细细思量之下,还是决定与厉言合作。 绮梦的车轿又驶回了聚万楼,谁料厉言却早已离开,问了旁人也不知这家伙去了何处,只好又赶去厉府。 吩咐小厮装作其他富家子弟上前问话,看门人却说厉言去了县衙,无奈又往县衙行去,仍旧扑了个空,厉言已去张府做客。 时近傍晚,绮梦有些急了,若是今日见不到那家伙,还不知他会如何难为自己。抬高价码倒还好,若是不帮自己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车轿停在张府附近一处僻静地,绮梦掀起轿帘,叫过百玉儿说到:“叫个小子去问问,还是谎称古昭文的小厮,就说想找厉言叙旧。” 百玉儿忙吩咐了小厮上前敲门,那小厮不一阵便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厉大状不胜酒力,早便回府了,因吐得厉害,怕妨着其他进府的客人,轿子便从后门走了。” 绮梦有种想把厉言撕碎了塞到粪池里的冲动,只觉得这人生来便是折磨自己的,急火攻心,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吩咐驱车赶往厉府。只要回府便好,这回总跑不掉了吧。 到了厉府附近一处僻静地儿,绮梦吩咐人将车停好,便使人上前叫门。 不多时,小厮回来禀报说,厉言醉得厉害已经睡下,若是古公子有急事的话,还请先进府等候,待厉言喝了醒酒汤清醒过来便见客。 撒谎用了他人身份去叫厉言的绮梦,只能生生忍下,又叫小厮回去说,自己还是在外面等候,待厉言清醒之后便说‘已答应了那一半的请托,还请他出来一叙。’ 绮梦焦急地等在外面,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街上行人也渐渐稀少。自己不得徐家长辈宠爱,虽说不见得多关心自己,但是若不早些回府,徐老爷得知后定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思来想去,叫过百玉儿如此这般吩咐之后,绮梦便下了车,独自一人走到墙角边。 “大小姐,这,这……”百玉儿跟了过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听我的没错,叫百珠儿给你打掩护,我办完了事子时前自会从墙洞里钻回去的,你们也不必在那里接应我,叫人看出端倪倒不好。” 主仆三人避过几个小厮换了衣衫,一顿准备之后,那车轿便驶离了厉府前的大街。车轮碾过地上留下痕迹,还留下一个穿着丫头衣衫的人。 绮梦等了一阵,悄悄转到厉府后门。 梆子声游荡在青石长街,更夫那慵懒的调子在绵绵细雨中更显倦怠。 “谨防盗贼,小心火烛。”更夫转过街角,慢慢向西大街走去,一个人影在暗处晃动,探头探脑未发现行人后,便连滚带爬地一溜烟儿奔向东大街。 东大街聚集着方圆县富户官贾的府邸,深宅大院座座阔气,就连街面也修得宽敞些。那人浑身湿漉漉地来到一座府邸前,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喘着气,想了想还是转向后门。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了守门的下人。 “见鬼了,这大半夜的。”那人披了件衣衫骂骂咧咧地开了门,没好气地问到:“哪个?何事?” “西大街的,牛四,请大少爷想想办法,天塌下来了!”牛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惊慌。 “我家少爷饮了酒身子不爽利快歇下了,明日再来吧。”那下人满不在乎地说,心道找自家大少爷的人,哪个不是遇到天大的事。 “还有我,我家公子也要见厉大少爷。”一个灰头土脸的丫头从墙根处扶墙站起,急急说到。 “哎呦喂,古家的吧,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回呐,有何天大的事明日再说不行啊。”那下人满眼不解地上下打量着绮梦。 “天,天大的事,请小哥行行好,这点银子还请拿去喝杯茶,烦劳您通报一声,我日间见过大少爷的,他知道我的事。”牛四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塞到那下人手里。 那下人果然动了心,拿在手里掂了掂说到:“咱可说好了,我只给你通传一声,大少爷见不见的我可做不了主。” “哎哎,谢小哥。”牛四忙不迭地道谢,弯腰捋了捋额前挡住眼睛的湿发,眯缝着眼睛向院子里看去。 “还有我,就说我家公子答应了你家大少爷,事成之后一半奉上。”绮梦说完也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根簪子。 “行了,等着吧。”那下人晃晃悠悠将东西揣进怀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关上门往回走,心道做这府的下人就是好,莫说每月的例钱,便是这外水都能养活一大家子。 牛四焦急地等在门口,绮梦认出他正是日间在自己前面上楼见了厉言的人,只见他形色慌张,不知遇到何事。 不多时便见那下人又开了门,身后站着大少爷的贴身小厮大福。大福提着灯笼,举到牛四面前呆呆地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到:“可是今日在聚贤楼见过我家大少爷的牛四?” “正是,正是,请问大少爷可歇下了?我有急事想问,天大的事啊!还请小哥带我去见你家大少爷。”牛四见大福来了,扶着门板便急着要进府。 “莫急莫急,我家大少爷说了,你有何事问了我便是。”大福呆呆地看着牛四。 牛四听了丧着脸,一扯嘴角险些哭出来,忙拉着大福走到僻静处,说到:“那欠了我银子的人,真的在我家门口上吊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是两间铺子的契约,还请小哥带我见见大少爷,救我这条命啊。”一个大活人死在自家门前,弄不好便是有凶嫌的,牛四怎能不急。当时,许多无赖便以这招威逼,次次逼得人妥协。 第九章 救人害人 第九章救人害人 “真吊了?”大福不敢相信地看着牛四。 牛四萎顿地坐在地上,接着说:“他欠了我的银子,我去索要他便以死相逼不肯还,原看着也像是要挟我的,便自顾自关了门不去理会。谁知不多时,我透过门缝儿看了眼,竟吊在上面早已断气了。” “还不快去放下来,吊在门口多晦气!”大福直愣愣地说。 “都这时候了,还讲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求大少爷救我这条命啊。”牛四抓着大福的衣袖便站了起来,苦苦哀求。 “这便是我家大少爷的吩咐,大少爷他说,如若那人吊死在你家门口的话,便叫你赶紧将人放下来,将他的衣衫淋湿,但切记别弄湿了他的鞋子。”大福呆呆地说。 牛四犹自不信,睁大了眼睛问到:“大少爷的吩咐?这可能救我?” “我家大少爷何时失手过,既答应了你,便一定保你无虞。”大福有些不耐烦,打着呵欠说到。 牛四听了也觉有理,虽有疑问,便也听话地跑了回去。 两人之间的对话,绮梦和那下人都未曾听得真切,绮梦只听到大福叫牛四把什么东西放下来。旁人的事也管不过来,绮梦一把抓住欲回府的大福的手,急急说到:“去告诉你们家大少爷,就说我同意他的条件了。他还有何话说,我在此处等着。” 大福认得绮梦,瞥过一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眼神,关了门便走开了。 再说这边的牛四回到家里,战战兢兢地将那人放到地上,有门前房檐的遮挡,倒也不曾湿了鞋子,然衣衫便被浸湿了。牛四做完这一切还是心里没底,心道也不能就这么放到天亮,便又躲过更夫来到厉府后门。 绮梦抱着肩膀哆哆嗦嗦等在门口,见气喘吁吁的牛四奔回来,难兄难弟般的两人同情地点头对视了一眼,便默默等在门口。 却说大福一路回去复命之后,又乖乖地回到后门。 大福还是那副呆样子,见了面便说:“大少爷说放到地上不好,叫你再挂上去。” 牛四听了脑袋嗡地一声炸响,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道这大少爷也不如传言中的那般,竟是个没谱的人,一会儿说放下来,一会儿又说要挂上去。 “我家大少爷说了,你做完之后便关上房门安心睡觉,天亮有人敲门便当什万事不知便是。照着大少爷说的做了,定保你无虞。”大福说完又机械地转过身子,对绮梦说到:“大少爷说了,成交,明日到街西牛四的布庄前相商。” 折腾了大半夜,只得了这句话,绮梦同牛四两个筋疲力尽地各自回去。 徐府百芳园的外墙有个缺口,平时都是用碎砖掩住,被禁足不便出府的时候,绮梦便是从此处偷偷出府的。 看园子的婆子平时也得了姚氏的吩咐,给绮梦留了门。绮梦偷偷潜回自己房中,百珠儿百玉儿正守在外间,安顿一番后,绮梦躺在床上想着明日的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次日一早,站在拥挤的人群外围,绮梦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的牛四及衙役仵作等人。 “差爷,小的确实不知,昨夜下了小雨,小的早早地便关了门睡觉,今日一早听了这几个妇人嚎叫,这才打开门,便看到这番景象。”牛四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那官差说到。 那官差也不多话,叫仵作上前检验。一个身着靛蓝色衣衫的年轻人走上前,面无表情不苟言笑地俯了身子,一丝碎发垂在素面如玉的侧脸上,仿佛细柳拂过净白如瓷的瓶身,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然他的身份和动作却打破了这怡人的画面。 “高捕头,死者无外伤无内伤,表征无中毒迹象,确系缢死。然尸身湿透但鞋底却干爽,且颈间有两道淤痕,系死后被人移尸至此。其他的,还需带回去细细验过才知。”粗粗验过,那仵作便报了高捕头。 “官爷,定是那牛四害死我家相公又移尸的,您要为我家相公做主啊。”那几名妇人高声喊叫,是死者的妻妾。 “放肆,既然移尸,谁还会放到自家门口,定是有人想栽赃嫁祸。大人自有决断,尔等妇人不可胡闹。”大清早地便有人来状告,高捕头觉得晦气,便没好气地说到:“再者说,何冤何仇,牛四为何要逼死你家相公。” “我家相公欠了牛四布钱,生意艰难一时还不上,牛四便嚷着要见官,定是牛四害死我家相公,官爷啊。”几名妇人高声嚎叫,实在不明白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没了。自己相公临走时说是要吓那牛四一吓,以死相逼叫牛四不敢提还钱的事,绝不会真的上吊。怎料一夜未归,待众人寻来时,却见自家相公早已凉透了。 “既然欠了钱,人死了不是更讨不回来了吗?怎会将你家相公害死!散开散开,都带回去。”高捕头不耐烦跟些无知妇人说话,便令手下人将死者带回去再行细验,对着牛四交代几句注意房门,随时等待大人的传唤问话后,便回了衙门,并未将牛四作为疑犯带走。 “好计谋。”绮梦自言自语。 “赶紧着吧,我家少爷在轿子里等你呢。”大福虎着背,不耐烦地对绮梦说。 绮梦见大福这般无礼,刚要发火,又想起自己的弱点,便强忍着跟在他身后。 绮梦走到厉言的轿子外,却不见厉言下轿,正要说话,便听厉言吩咐起轿。“大少爷说,到聚万楼去。”大福丢下这句话便颠颠跟着车轿往前走。 “既然要去聚万楼,为何又把我约到此处?”紧走两步,强压着怒火,绮梦对着轿子里的厉言说到。 “昨晚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今日让你看看到底所为何事,也免得日后乱说话。”厉言轻飘飘的声音传出轿子,气得绮梦无话可说。 结合昨晚所见,绮梦自然明白厉言的所作所为,转转眼珠,拉长了声音说:“你这可算是有把柄落到我手上了?不怕我要挟你?” “大可一试。”厉言嗤笑一声,丢出这句话。 绮梦不敢试,自己那点儿小伎俩,对付深宅大院里的夫人小姐还好,若是与这个人见人惧的厉大状对决,自问还没那个本事。 绮梦又放慢速度,步行远远跟着轿子来到聚万楼,趁人不注意便从后门溜进去,进了八楼雅间。 “这里被你常年包下了?”绮梦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推开窗子看向远方。 “这里?一年前得来的。原主摊了官司,它便是我的了。”厉言挥笔而就,将两人谈好的契约写好,落笔吹墨。 “你还擅长经营茶楼?生意可不怎样嘛,没几个正经喝茶的。”绮梦习惯了时时寻找厉言的弱点,仿佛只有这般才能在他散发着侵略性的强大气场下得以残喘。 然而,靠着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终究只会越来越不安心。何况,自己好似从未揪住他的小辫子或者弱点。 “啊!你……”忽觉周身压迫感骤增,猛地发现厉言正站在自己身后。 “莫做出这副贞洁烈女状,看看,没问题便签了。”厉言将写好的契约递到绮梦手里,随后双手支着窗框看向外面,深吸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地问:“知道我为何喜欢待在这茶楼里吗?” 绮梦刚刚粗看了一遍手中的契约,猛地听了这充满悬疑色彩的话,连忙追问到:“为何?难道还有何缘由?” “当然有,你瞧瞧那远处是什么?”勾起嘴角,眼风扫过绮梦的脸。厉言又侧脸向着窗外远处抬抬下巴。 “那是……那是。”绮梦看向远处,忽然发觉,差不多半个方圆县富户大家的府邸,都可模模糊糊地看到,特别是厉府和徐府,仿佛都看得清门前的石狮子。 “如此这般,我即使在府外,也可看到府内的事,起码,有客来访或者其他,我都可知晓。”厉言说完一改话锋,不耐烦地说到:“看好了吗?婆婆妈妈的,我最腻烦与你们这些妇人做事。” “看好了,一半便一半,我徐绮梦出得起,只要你办成事。”绮梦走到案前,拿起狼毫便要落笔。 “姓徐的,你果真要签?”厉言抢前一步,按住案上的契约,瞥眼看着绮梦。 “当然,便如你所说,只要我名声好了,稳赚不赔。我是一诺千金,厉大状莫不是想坐地起价?”绮梦有些担心厉言反口,出言激他。 “不错,孺子可教也,懂得用激将法了,只不过嘛。”厉言拿起那契约,轻轻抖了抖,挑起一边嘴角嘲笑地看着绮梦说:“这份契约你若是签了,便是身无分文了。” 绮梦猛地愣住,心说只给他一半的嫁妆,为何会身无分文呢。 “看你直爽洒脱的面子上,我厉言不想骗你,你好好读读这句。”厉言用手指了其中一处,绮梦忽地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厉言所指之处写到‘若事成徐绮梦愿诚心一半嫁妆为酬谢全部归于厉言所有’,正是自己刚要细看,却被厉言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之处。 绮梦粗粗一看,以为是‘若事成,徐绮梦愿诚心一半嫁妆为酬谢,全部归于厉言所有。’,但若是他处断句便是‘若事成,徐绮梦愿诚心一半,嫁妆为酬谢全部归于厉言所有。’ 不是绮梦蠢笨。 只是厉言过于诡诈。 第十章 如瓷男人 第十章如瓷男人 “好阴险。”绮梦如梦初醒,警惕地看着那嘴角含笑的厉言,不知为何,想起了那水塘里的魔虫——水蛭。 “我阴险,便不会提醒你了。”厉言撕烂了那契约,坐下又重新下笔,边写边说:“你方才看到那处时,应是有些怀疑的,我以其他话题引开你的注意力,你便真的跟着我走了,此破绽一;你既知此事事关重大,仍旧草草下笔,此破绽其二。今日先教你这些,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我也需想想怎么挽救你的名声。” “那厉大状需尽快。”绮梦边看他新拟好的契约边说。 “你,似乎变了。”过了许久,厉言微微扬起头,眯起眼睛紧盯着低头不语的绮梦。 绮梦微微一愣,随即挑起半边眼皮儿,瞥了一眼厉言,说到:“人人都会变,你刚进书院时,也是不言不语的,怎知如今却变成了这般。” “那是因为,我经历了一些事,莫非你也经历了一些事?”厉言往前探身,似乎想从绮梦眼里捕捉到什么似的,句句紧逼。 绮梦强装镇定,心道厉言果然是善诡诈且心思缜密,见微知着。自己经历了这许多,怎会没有变化,就算是言行如初,但心境也早已变了,不复当年。 “哦?你经历了什么?”绮梦不答反问,便被动为主动。 “呵,想绕我,还得回去练个十年八载的。”厉言说完便端起茶杯,露出送客的意思。“如何?此番可看好了?” “看好了。”绮梦提笔落名,等墨干了又轻轻吹了吹。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个银子绮梦是肯出的。“如此,有事便递帖子到徐府上,我自会想法子出来。” 起身走到窗口朝楼下看去,那个熟悉的背影,此时竟有些陌生。 着了男装偷偷出府的绮梦走在回去的路上,寻思着姚氏恐怕要出手了。 再活一世,绮梦也只是个简单的女人,如今却逼不得已地要去算计,只觉得活得很累。 然而,不算计便会被人算计,绮梦没有办法,为了渲泄胸中怨恨,为了不再落得那般下场,绮梦必须出手。 不知不觉间,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初春的季节就是这般,让人不由得慵懒起来,然而自己却不能懈怠。 路过牛四的铺子前,绮梦停下脚步,驻足看那案发现场。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看到厉言的筹谋,不由得对他的信心又增了数倍。 应是可以的吧,自己也想做一个众人交口称赞的大小姐,做一个长辈喜爱的大小姐。失神间,脑海中仿佛显出了那番景象,长辈赞许的眼神,下人尊敬的目光,一切离自己都不会远了吧。 微微勾起嘴角,每个人,都曾是一个爱做梦的孩童,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就惹人讨厌的。心情跟着这天气,也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心底仿佛有另一个自己,也在忐忑地憧憬着今后的生活。 懵然回神,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赶回家,街边的摊贩也七手八脚地收摊,眼帘中,唯有一人也如自己这般静静站着,与这纷乱的场景格格不入。 是那仵作,那一身靛蓝衣衫,在蒙蒙雨幕里显得更加清透洁净。 那仵作静静站在牛四铺子前的空地外,紧盯着屋檐看。从侧面望去,他的眉正微微皱起,若有所思。鬓角上带了滴滴细密的水珠,晶莹剔透欲滴还休,似乎也不愿离开这瓷器般精致的脸颊。 绮梦知道这里头的真相,顿时紧张起来,看着那仵作的目光在屋檐上,地面上移动。 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着自己,那仵作缓缓回过头,寻到绮梦的眼神,四目相对。绮梦忙装作看别处,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仿佛做了错事般心虚。 那身着靛蓝色衣衫的人面上无一丝表情,也缓缓转回头去,继续看那屋檐和地面。绮梦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身后有人唤自己。 “绮梦?”那声音有些试探,有些期待,有些激动。 绮梦已忘记其他,只觉心猛地痛起来,待回头看去时,却已带上了冷冷的笑容。“不是,你认错人了。”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拿起了刀,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面兽心的古昭文。 他仍带着那惯常的笑容,以前让人觉得温暖,此时却是极其刺眼。 前世的自己,爹不亲娘不爱,唯有这个人关心自己,对自己好。许是太久没有温暖了,又或者是从未温暖过,便相信了这个禽兽,走上了通往地狱的路。 也许,从自己的亲娘不在的那一刻起,从姚氏进门的那一刻起,自己便走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了吧。 “绮梦,是你,莫开玩笑了。自从离了书院好久未见,你,还好?”古昭文在书院时便是这般狗屁膏药似的自来熟,此时见绮梦女扮男装独自在外,知道她定是偷着离府的。 古昭文笑得很斯文,一脸的无害,可只有绮梦知道,那笑容底下,包藏着怎样的心。“还好,我要回府了。”说完便要离开。再活一世,便让姚氏做做这禽兽的亲丈母娘吧,如此也算是志趣相投,打定主意要将绮瑰和古昭文凑成一对,但此时却不可忽地改变自己对他的态度,惹他生疑。 古昭文岂能白白浪费了这机会,紧走两步挡在绮梦面前说:“那日在秋意湖边,我还以为是你落水了,什么都顾不上想便跳了下去。怎地,怎地?” “怎地我又好好地在亭子里,是吧?我就是想看你出糗,看你落魄。”绮梦嫌恶地笑看着古昭文的脸,那张斯文的脸。 “绮梦怎不等等便走了,说到这里还得多谢你的家丁,将我救上岸。”仿佛未听到绮梦的恶语,古昭文说到这里微微低了头,转开话题。 “你会水,怎是我家丁救的?”绮梦知道他会水,觉得他那感谢的话很是恶心。 “绮梦记错了,我不会水,十足的旱鸭子一个。”古昭文说到此处面露羞色,偷眼看着绮梦说:“那时见你落水,头脑一热便跟着跳下去了,来不及多想。我这就去学,日后便可随时救你了。” “我不需你去救,就死了这条心吧,在书院时便已说了多次,别再缠着我。”绮梦一甩袖子,嫌恶地自顾走开。 “绮梦等等,我送你回府。”古昭文早已习惯绮梦这般态度,急急跟上。绮梦走得飞快,古昭文一时疾走几步抢到她的面前,阻了她的路,害得绮梦险些撞到他的身上。 绮梦恼他纠缠不清,正要抬脚踢去,却见面前出现了一双手,将古昭文轻轻推开。 那是一双精致到无一缺陷的手,指甲整齐,肤色素白,白里带着一丝清冷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莫再纠缠。”是那仵作,绮梦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来到两人身边的。 “这位兄台误会了,我与自己兄弟有些事要商量。”古昭文在外人面前都是这般斯文模样,绮梦从未见他粗鲁过,即便如现在这般。 “莫再纠缠这位姑娘。”那仵作仍旧面无表情,死盯着古昭文。 绮梦和古昭文同时吃惊地看着那仵作,心道他是如何看出男女的呢。 “想必是误会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在何处高就。”古昭文出自一个败落的大家族,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做事都是想好了十条八条后果的,此时便是试探那仵作的身份。 “县衙仵作。”那仵作话不多,但字字句句都透着寒意。 古昭文立马往后退了两步,冷冷看了一眼那仵作,浑身不自在地想要去摸自己的前襟,想到那处被仵作的手碰过,又不敢下手,只想赶快回府脱掉这衣衫。 “绮梦,你认得他?”古昭文问到。 “认得。”绮梦不耐烦地说。 见绮梦今日的心情极差,再纠缠下去必要惹得她更加不快,倒不如像以前那般,待她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想到此处,古昭文心不甘情不愿地向着那仵作拱了拱手,仍旧不放心地嘱咐了一些早些回府的话。“绮梦,早些回府,我改日再约你出来,书院的同窗最近都念叨你呢,改日我们到秋意湖畔聚聚。” 绮梦厌恶地转过头去,古昭文急匆匆消失在街口。古昭文有些洁癖,绮梦知道他定是赶着回府换衣衫。 “多谢公子。”绮梦脸上带笑。 “无妨,姑娘快些回府。”那仵作面色如瓷,若不是唇还有些血色,定会让人怀疑这是一件巧夺天工的瓷器。 “你怎知我是姑娘?”压不住好奇心,绮梦试着问到。 “我是仵作。”细如瓷的面容,不见一丝情绪。 “谢尊,老爷找你和师爷呢,没什么疑点便回去吧。”高捕头远远喊到。 “如此,在下先行一步。”那叫谢尊的仵作又看了看那屋檐和地面,这才径自离去,如瓷似玉的脸庞,仍旧没有半点表情。 绮梦站着看他离去,又看看牛四的铺子,拖着步子极不情愿地回府。 刚回到百芳园,便见两个妹妹站在绮瑰的院子口张望。见着了男装的绮梦走过来,两人相互交换了眼神,绮瑰便笑着说到:“姐姐,方才祖母遣人来看你,谁知……姐姐快快回去吧。” 今日偷跑出府,便知会有这场三堂会审,但绮梦却是非去不可的,就算被罚也要同厉言见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大家捉虫啊,谢啦,我实在是眼盲哈哈。 第十一章 进入状态 第十一章进入状态 绮梦知道同住百芳园的这两个妹妹时时盯着她的院子,恐怕自己偷跑出府的消息便是她们两个告到祖母那里的,此时却在这里说着风凉话。 想了想,绮梦计上心来。“祖母没气着吧?我也知不该出府,可……总之今日是非出去不可的,左右一会儿跟祖母认个错,打死我也认了。” 徐二小姐徐三小姐微微一愣,忙问:“是何事?姐姐还非得出府不可。” “便是那京城第一大才……”绮梦说到此处忙住了口,又说了些旁的便赶忙走开,留下满脸狐疑的两位小姐。 “二姐姐,方才大姐姐说到一半的话,指的不会是那京城第一大才子顾廷清吧?”绮雅垂着眼皮儿眨了眨,凑近绮瑰耳旁小声问到。 “不会,顾才子要过了立夏才到方圆县来,这会子恐怕还在……”说到此处的绮瑰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闭了嘴,说到:“待晚饭时侯便有好戏看了,不知道爹爹和祖母这次如何处置。” 绮雅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在书院时便知这个外表规矩的姐姐心里并不安分,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对方是京城权贵之家出身的顾廷清。 方圆县令顾老爷是顾廷清的本家叔伯,顾家宗祠也在方圆县,虽然顾父在京城官位不低,但祖业都还在方圆县。 顾廷清一直随父在京城,如今已到了下场之时,访到当今大儒宋之先生隐居在方圆县方圆书院做了一名小小的先生,这才准备到此来求学。 绮雅心下了然,显然,一直惦记着顾廷清的绮瑰,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他要来方圆县的消息,这才笃定地说不会如此早。 绮雅也不说破,却知绮瑰定是动了心。绮梦虽与她两人关系不甚亲密,但是直性子的她是不会说谎的。 “三妹妹,你先回院子歇着吧,这会儿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待晚饭时再来寻我一同到万喜堂。”绮瑰用帕子轻轻在口边沾了沾,做出有些倦怠的样子。 在徐府,绮雅是仰仗着他人鼻息度日的。同绮梦一样,她的亲母也是早早便过世了,身为姨娘生的庶女,若不是在徐家主子间虚与委蛇,恐怕连个有体面的下人都不如。 自小便懂得这个道理,绮雅惯会察言观色,赶忙辞了绮瑰往自己院子走。待到拐角处时,回头看去,果见她的二姐姐正低头吩咐自己的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的亲姐姐是绮梦院子里的大丫头百珍儿,绮梦的许多事情,都是由这条线传到绮瑰耳朵里的。 想必绮瑰定是将绮梦的话听了进去,所以才吩咐那丫头去打探消息。不屑地一瞥嘴,心道绮瑰这个心口不一的人,将自己塑就成一个贤淑纯良循规蹈矩的深闺女子,却又偏偏爱慕那词情才气的虚物。 不禁脸红,想到自己还不是一样,处处学那才女做派,扮清高装冷傲,为的只不过是抬高身价能嫁进个钟鸣鼎食之家穿金戴银过那世俗的日子罢了。 暂不说两姐妹在这里各有心思,却说绮梦进了万喜堂,见自己院子里的大小丫头并四个乳母俱都跪在屋外不敢抬头。徐老夫人和徐老爷正襟危坐,冷冷看着绮梦。姚氏坐在一边,心痛地看着站在中间的绮梦,不时拿着帕子凑到嘴边轻咳,似乎是还未痊愈。 回府这一路,绮梦想了又想,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次机会,那便好好活。既然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自己便也戴上一副过活吧,这才公平。看了一眼窦妈妈,绮梦走进堂屋,这个老实人还浑然不觉,只关切地偷偷看了一眼绮梦,眼神里有心疼,有责怪。 或许是这类出格的事做得太多了,徐老爷已能平静地训斥绮梦了。“孽障!你可知为父还在禁你的足!偷跑出府,家法伺候!” 绮梦看了看姚氏担心的眼神,又看了看徐老夫人,欲言又止低了头不发一言。徐老夫人眼皮跳跳,心道莫非又与自己那件事有关。 “老爷,老爷,梦儿刚刚痊愈,不能再受家法了呀,不能了。”姚氏适时地起身说话了,快走几步来到绮梦身边将她护好。 “孽障!你母亲这般为你,你却一次次闯祸,你可长心了!”徐老爷见了姚氏这般做派,愈发地恨绮梦不争气。 “老爷,梦儿哪懂得这么多,我看定是周围的奴才照顾得不尽心,纵容成这般样子。”姚氏说到此处拿着帕子为绮梦轻轻拭汗,一副慈母相。 “这孽障周围伺候的人都是你派的,哪个不尽心赶了出去便是。”徐老爷瞪眼看着绮梦,忽又想到徐老夫人也曾为每个孙辈的孩子指派乳母和贴身丫头,忙又改口:“也是这孩子不争气,绮瑰绮雅怎就没被纵成这副样子!” “这,是。”姚氏看了眼徐老夫人,低眉顺眼地应着。 徐老夫人本是不甚关心的,这时听到似乎还有自己的事,便轻咳一声,说到:“是哪个奴才,不管是哪个,赶出去便是。纵是老身派去的,也有个一时半会儿没看清的,又或者是日后学坏的。” “是,母亲,儿媳正要说,是那……”眼看姚氏便要说出窦妈妈来,绮梦急中生智。 “正是窦妈妈,每日里不是逼着我练书法,就是练刺绣。我哄着她都不开情面,还说练不好便不叫我睡觉吃饭,娘,你快将那老奴赶出去,我不要她!还是赵妈妈心疼梦儿,还帮着给小黑山抓药。”小黑山是绮梦的马,徐老夫人徐老爷最不喜绮梦骑马。绮梦拉过姚氏的袖子,忍着心里的不适,学着前世里撒娇的样子。 “孽障!那窦妈妈是老夫人指给你的,如此严厉的管教也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倒也罢了,竟然还心生怨怼。日后便由窦妈妈管着你,每日练字刺绣,定期送到我的书房来!再敢不听,家法伺候!”徐老爷听了大怒,指着绮梦便大骂起来。“早说不可由着她的性子,将那赵妈妈发落到庄子里去,没得在这惯坏了她!” 绮梦注意到徐老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便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应该是知道不是自己派去的人出了错而放心下来。 姚氏听了一时噎住,想好的话是一句也用不上了,非但除不了窦妈妈,反倒折了一员大将。老白花果然身经百战,稍一停顿便接上了话,也跟着徐老爷说起来。“是啊,梦儿,那窦妈妈是为了你好,日后万不可再不懂事了。” 绮梦委委屈屈地低了头,眼里却浮上了淡淡的笑。绮梦不是不会算计,只是没想过算计。临死前还觉得,继母对自己是视如己出的;父亲虽严厉些,但也是关心自己的;祖母虽然冷漠些,但也不会到无视自己生死的地步;姐妹间虽然有些小龌龊,但还是会为自己伤心的。可如今知道了全部之后,绮梦再也不会做梦了,把他们当作陌生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徐老夫人今日身子不适,各人便回了自己院子用饭,不必留下服侍。 搀着姚氏,绮梦的心渐渐平静了,原来说谎话做心口不一的事也不是很难,只要过了自己这一关。一路上,绮梦做戏做足,仍旧拉着姚氏撒娇,又似前世般亲近了。 “梦儿,前几日你在牢里,娘险些把这条命交代进去,咳了血便起不来床了,梦儿在牢里可受苦了?”姚氏眼泛泪光,握紧绮梦的手。 “是孩儿不懂事,害娘亲跟着操劳了,孩儿还以为您不去看我,是不要我了呢。”绮梦错过姚氏的目光,低了头装出羞愧状,实则是掩饰自己眼里的不屑。 “傻孩子,娘怎会不要你,你是娘亲手带大的,娘怎会不要你。”姚氏说着说着便拿起帕子擦拭眼角。 “娘亲,您莫伤心了,梦儿这不是好好的吗,梦儿给您讲故事……”绮梦一拉姚氏的手,找回了前一世里的感觉。 进了百芳园,路过绮瑰院子门口时,绮梦特意提高了音调,说了几句笑话惹得姚氏也笑出了声。 毕竟是绮瑰的生母,姚氏边笑便看向院子里,绮梦看到姚氏的神色,知道里面的绮瑰看不到,此时听了她二人的说笑声,定是气得要死。 “娘,我不想练字,不想刺绣,求求你别叫窦妈妈逼着我了,娘。”还如前世般,绮梦挽着姚氏的胳膊撒娇。 “梦儿听话,你爹爹要看的,怎样都要写写。”姚氏拿指轻点绮梦额头,笑嗔道:“你看你屋里的百珍儿,虽是个丫头,都能写上几个字。去年中元节我借了她去帮着写灯谜,那字儿看起来跟你的仿佛都有几分相似呢,还不快快练着,没得叫个丫头比了下去,看你羞不羞!” 绮梦脸上笑着,心底却在冷哼,前世的姚氏,便是这般明示暗示,引逗着自己抓了那百珍儿为自己作弊。 那时还觉得自己聪明无比,可以骗过徐老爷,如今看来,姚氏早就安排好了,不然为何将那会写字儿的百珍儿放到自己屋里。 绮梦扯起嘴角,说到:“知道了,娘。” 姚氏仔细看了绮梦的屋子之后,叫人将一个旧屏风撤了去,说是明儿便补上一个新的,乃镖局的总镖头去北边走镖时带回来孝敬的。 可以说,在生活上,绮梦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着嫡出大小姐的安排的,便是嫡出的绮瑰也要靠边,这也是众人对姚氏交口称赞的地方。 看着旧屏风被撤走的地方,空荡荡的很是碍眼,绮梦坐在床上发呆。 “大小姐,三小姐来看您了。”百珠儿进了卧房。 绮梦收回心神,心道这个蜘蛛精般的三妹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所为何事。 第十二章 计中有计 第十二章计中有计 “有何贵干?”绮梦对这个明里暗里叫自己吃了不知多少亏的人,从没好脸色。 “大姐姐,妹妹来看看你。”绮雅装作没看到绮梦的冷脸,凑过去坐到绣墩上,仰着头说:“大姐姐,下次可莫再偷偷出府了。” “管起我来了?”绮梦一挑眉,瞥着绮雅没好气地问。 “妹妹怎么敢。”绮雅也不恼,笑看着绮梦。 “说吧,有何事。”绮梦一偏头,自顾自整理自己的袖口。 “大姐姐莫要迁怒于我,是二姐姐跟爹爹说的,发现你不在院子里,她便去了爹爹的书房,让我在外面等着。虽然听不到,但肯定是她说的。”绮雅见绮梦不理睬自己,索性开门见山地摊牌。“大姐姐想不想让她伤心难过?我可以帮你。” “以为我呆傻吗?你们两个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绮梦一瞪眼,不屑地说。 “真的好到跟一个人似的吗?不见得吧。大姐姐你也常骂我是她的丫头,其实,我还真就是她的丫头。”绮雅木着脸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地面说:“都是一个府上的小姐,谁又比谁差什么呢,可我就是比你们差。” 绮雅的声音渐渐带了颤音,眼睛也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不去看绮梦,只顾自己说话:“我就差在命上,我没有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我就比你们差一头。” “想来苦肉计?”被两个妹妹算计了这么多次,绮梦再不会轻信于人了。 “从不曾求姐姐什么,何来苦肉计一说呢?”绮雅挤出一个笑,不卑不亢地说。 “不瞒大姐姐,这次也是二姐姐叫我来的。她叫我来你这儿看你的笑话回去说给她听。”绮雅说到此处脸上显出一丝怨恨,是真实的表情。 “以往也没少针对你,大姐姐,如果我说每次都是二姐姐逼的,你会信吗?”不等绮梦回答,绮雅自嘲一笑继续说:“其实信与不信又有何分别呢?我到底是算计过你,可我不后悔。” “她有亲娘护着,你是正头嫡女,我这小小庶女不算计就活不下去。她不喜欢你,我只有跟着她算计你,才能跟她走得近。”绮雅一丝愧色也无,表情极其自然。 “我知道你的处境,算了,只要日后大家能相安无事,我不想费心思去琢磨。”绮梦一摆手,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 “大姐姐。”绮雅有些急了,急急叫住绮梦,继续说:“我想与你联手一次,让她伤心难过。” 绮梦听了这话,心猛地一痛,却僵硬地笑着回头问:“如何联手?” “大姐姐告诉我,那顾廷清是不是真的回了方圆县。你也知道,二姐姐心心念念的便是那大才子,若是他真回了,你我便将这消息偷偷告诉当时书院里的闺中密友,方圆县里的待嫁小姐们想必都会有所行动吧?” “届时顾廷清名花有主,二姐姐定会伤心难过,说不定还会深受打击。大姐姐可能不知道,我跟在她身边许久,却是知道自从七岁那年我们在顾大人府上见了顾廷清一眼后,二姐姐便对他念念不忘,这么些年了,她私下里没少打听。”绮雅眼睛里闪出奇异的光,仿佛可以看到日后绮瑰伤心难过时的样子,嘴角也带着诡异的笑容,又如大仇得报似的。 “我凭什么信你?”绮梦的心彻底冷了,往后站了站,警惕地问。 “大姐姐可以不信我,这次也可以不理睬我,但日后我还是会找她麻烦的,我受够了看人脸色的日子。”绮雅说到此处时咬紧牙根,将粉拳紧握住藏在身后。 绮梦冷冷看着绮雅,不发一言。 绮雅见状一声不吭,走到门口时被绮梦叫住,绮雅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顾廷清确实来了方圆县,暂住在顾大人府上,我这几日也是想看看他,所以才偷着出府几次。”绮梦面无表情地说。 “当真?大姐姐如何得知?”绮雅欣喜地回头,嘴角止不住地勾起。 “我前几日被关在衙门里,无意中听到的,便想去看看二妹心心念念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绮梦别过身,看着窗下的桌案,心道说谎的时候果然会心慌。 “大姐姐可是去衙门口看的?顾公子如果出府的话,便能遇上吧?”绮雅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问到。 “恩,但没遇上,据说今晚顾公子会应邀去张府,你去告诉你要好的姐妹吧。”绮梦说完便回了卧房,绮雅站了站便也离开了。 把祖母和父亲当作陌生人,把两个妹妹当作陌生人,把姚氏和古昭文当作仇人,便如此吧,自己不能强求陌生人对自己好,也不必对那些陌生人好,大家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不在意了,果然便不难过了,绮梦静静坐着,想着下一步。她真的不想算计,但是唯有算计才能让继母不得好过,也只好算计了。 后知后觉的自己,是出嫁前才知道自己院子里这些事情的,如今重活一世,自然早有准备。静坐了一会儿,叫过百珍儿,暗自吩咐了一番。 绮梦出府的话,都会叫过一个大丫头来吩咐一番,交代晚上留门或者掩护之类的,四个大丫头早已习惯。百珍儿趁着绮梦不注意,天一渐黑便往绮瑰院子方向去了。 一入黑,绮梦又换了衣衫偷偷来到外墙,一个闪身便不见了。夜色中,绮瑰在后面偷偷跟着,左转右转看到那墙洞,小心探望了一下,一咬牙便也跟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不多时,院子里一旁的假山后,绮梦走了出来,默默蹲下看那墙洞外。 如若不是吃过一次亏,绮梦恐怕真的要被绮雅那声情并茂的戏码蒙骗了。前世里,也是这般破釜沉舟的说辞后,骗得了绮梦的信任,结果也再一次地伤害了绮梦。从那次起,绮梦便真的再不会相信绮雅了,只不过这世里,绮梦对她的信任提前消失了。 既然绮雅如此为绮瑰来骗得准确消息,那绮梦便将计就计,送她出府。 绮梦将墙洞边的碎砖一一掩回缺口,一块一块,毫不手软。仿佛每填回一块砖,自己前一世里的不快便会减少一分。 不知姚氏第二日得知自己的亲女一夜未归的消息之后,会做何表演,绮梦很是期待。不知绮雅失了绮瑰的信任之后,会处于怎样的境地,绮梦也很是期待。 掩好碎砖之后,绮梦从一旁搬过一块大石头,稳稳挡在前面,这才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 不知是何心情,第一次害人,绮梦心里有些惴惴。 这一夜,绮梦睡得很是香甜,梦里的徐府一片花团锦簇,众人都在夸奖自己知书达礼,笑着笑着便醒了。 醒来时发现天色尚早,自己还保持着睡下去的姿势,绮梦揉揉肩头,大丫头百宝儿闻声轻轻推门而入,伺候绮梦洗漱。 一切收拾妥当,吩咐百珍儿写十张大字之后,绮梦便早早地站在院子门口等着绮雅一个人过来。果然,不多时便见绮雅心事重重地走了过来,走到绮梦院子前时勉强一笑。 “怎就你一人,二妹妹呢?”绮梦忍住心中的欢悦,明知故问。 绮雅不知有诈,昨日刚使了苦肉计骗得绮梦的‘真话’告知了绮瑰,此时也心虚地回答:“许是身子不爽利吧,没见二姐姐出来。” “不爽利?那要请大夫来看看的,她果真身子不爽利?”绮梦作势便要往绮瑰的院子走,被绮雅抢先一步堵住去路。 “大姐姐,三妹我刚去看过的,二姐姐确实身子不爽利,这会儿正躺着呢,托我跟爹爹说一声便不去陪祖母吃早饭了,也并无大碍,多躺一会儿便是了。”绮雅转过心思,不想此事闹大,便出言遮掩。 “如何便好,那你我二人一同去万喜堂吃早饭吧。”绮梦嘴角泛起一丝笑,带着绮雅便往万喜堂而去。 绮雅一路上心事重重,前后想了想,若是绮瑰之事败露的话,应不会牵扯到自己头上。可方才假称绮瑰在院子里躺着,若是追究起来也是要被罚的,所以还是能遮掩便遮掩,伺候完祖母找个机会出府探探才是。 二人各有心思,来到万喜堂抱厦处,等了一会儿便见万梅儿走了过来。 “大小姐,三小姐,老夫人起了。”绮梦对着万梅儿笑笑,便跟着她走了进去。一旁的绮雅有心事,低头蹙眉跟着后面。 阖府的人每日都要在万喜堂聚合,徐老爷姚氏带着三女一儿陪着徐老夫人用过饭之后,才各自散去。 姚氏来得更早,一般会先伺候了徐老夫人洗漱之后才用饭。 徐老夫人扫了眼桌上众人,目光掠过绮梦时,眼神很是复杂,既不喜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又忌惮着绮梦已知赵二的话。发现绮瑰未到后,徐老夫人问到:“绮瑰怎还没到?” 第十三章 绮瑰惨了 第十三章绮瑰惨了 “二姐姐说是身上不爽利,不能陪祖母您用饭了,待好些了再来给您赔不是。”绮雅抢在前头甜甜地说。 果然,一向尊规守矩的绮瑰并未让徐老夫人有何不满,相反还有些惦念地说:“那孩子心思重,怕是又练刺绣熬夜,前几日我还听张妈妈说她准备绣一幅什么来着。” 徐老夫人皱眉细想,随即讪笑着说:“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才听到的便想不起了。” “老夫人不老,您是贵人多忘事。绮瑰说是要绣一幅《百子千孙图》给您,祝您八十大寿的。我看那,定是那孩子绣得睡的晚了,这才起不来的,待会儿我便去看看,少不得说她一说。”姚氏适时地插嘴提醒。 “是了是了,《百子千孙图》,为的这事还猴皮地赖了我那么多的丝线锦缎,可都是我当年陪嫁的上品,我看她绣成什么样子。你说她作甚,这是好事,难不成还要整日的斗鸡摸狗才好!”徐老夫人嗔笑着说,一旁的万梅儿伺候着喝了一口粥。 绮梦也知这事,前几个月便见绮瑰要了些丝线,其中不乏适合绣百子千孙图的鲜亮的颜色,也有许多淡雅清素的,难保不是骗了上好丝线绣给自己心上人的。 “唉,百子千孙,百子千孙。”徐老夫人看了眼身旁只有五六岁的徐家独苗,眼神有些落寞。 徐家镖局是庆元朝最大的镖局,早些年的一位老夫人还是太皇太后的姊妹,可谓是盛极一时。 据说,当时的徐家,不论是皇亲贵胄还是升斗小民,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丁兴旺之时更是室难聚全。请安后各房均会在各自的园子里用饭,哪像现在正经的主子只有六人而已。 忆往昔看今朝,徐老夫人不免有些落寞,即便不能同那时般风光,至少也要人丁兴旺才是。即使人丁较之他府略少,也要个个成才才是。 “母亲,都是儿媳的不是,未能给徐家添丁,儿媳……”姚氏情绪即刻到位,苦着脸作势便要站起身来。 徐老夫人想是也有些气,摆摆手说到:“你辛劳操持家务,这不怪你。老爷要在外打理镖局,这偌大个徐府就你一人支撑着,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姚氏委委屈屈坐下,拿眼瞟着母子俩,果见徐老夫人又开了腔。“不能看着你一人操劳,明儿我便寻两个本分可靠人,放到老爷房里开脸,希望能为徐家多多开枝散叶吧。” 姚氏的脸瞬间一沉,心里不是滋味,心道光是徐老夫人给的通房都有五人之多,未见哪个有孕,看来母子俩还是不死心。 瞬间调整好情绪,姚氏盈盈应下,一副标准的贤妻良母,心中却是又一番计较。正所谓上有指令下有对策,姚氏绝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一丝的不悦来。 前世的绮梦无意中知道姚氏的这些勾当,还出谋划策为其隐瞒,如今开来,可借此大做文章。只不过姚氏目前不会出手,自己便也做不了什么。 绮梦正暗想着,却见姚氏目光一闪,一种不祥的预感便涌上心头。 “母亲,要儿媳说啊,这子孙不在多,要个个成才才是。你看京里那端王,子孙是多,可除了小世子之外,其余大都花天酒地流连烟花场所,闹出不少乐子,我看还不如只要一个小世子呢。”姚氏边说边摸摸徐四少爷徐克定的头,慈爱地说:“我看咱们家的老四长大了便是个人才,说不定文举武举都给您考了来,您就等好吧。” 徐克定是徐老夫人的命根子,最喜听人夸赞他,笑灿灿地看了看徐克定,又一一扫视,待看到绮梦时,脸色有些阴沉。 此时的姚氏好似才想到这个后果,忙说:“梦儿昨日便说要每日写上十篇大字,还问绮瑰要了花样子来描,梦儿也长大了。” “哼,绮雅的诗词都传到宋先生耳里了,还得了夸赞,绮瑰也深得别家长辈的喜爱,赞其绣功了得。她才开始练大字描花样子,此话万不可传出府去,丢我徐家的人!”徐老爷余怒未消,看到绮梦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个败家子,自己也不会将镇南城徐家起家时的三间镖局给了厉言做诉讼费,为其辩诉。 也罢也罢,如今没了皇家这层保护伞,镖局做大了也许并不是件好事,徐老爷再次自我安慰一番。 看着众人的嘴脸,绮梦低着头吃饭,生生忍下,正算计着待会儿要如何说服徐老夫人出府,又或者是如何将绮瑰夜半离府之事抖落人前,便听抱厦处一阵喧哗。 “何事!吵着老夫人用饭。”徐老爷的自我安慰不甚成功,到底损失了三间镖局,心头肉一般被剜掉,正好有气无处发。 万兰儿犹犹豫豫走了进来,凑到徐老夫人身边欲言又止。 “何事!少做这般模样。”徐老爷喜看万兰儿这般娇娇柔柔的女子,前几日私底下留露出欲将其收房的意思,不料这小妮子一口回绝,还闹到徐老夫人处,徐老爷为此算是记恨上万兰儿了。 “是,方才看门的旺子说,在,在府门旁,发现了二小姐,昏倒在石狮子后面。”万兰儿本想偷偷告诉了徐老夫人,经这一吓便脱口而出。 姚氏的碗筷跌落桌下,徐老夫人也好似没回过神来,屋内空气瞬间凝结,绮雅紧张地在桌下掐着自己的手。 “胡说!绮瑰怎会在府外!”徐老爷首先缓过神来,丢下碗筷便站起身踢了万兰儿一脚,骂到:“哪个不长眼的,自家小姐都不认得了,别是什么小丐的都胡乱地认作小姐。” “你踢她作甚,还不快派人去看看,到底何事。”徐老夫人对身边的四个大丫头很好,见万兰儿被踢,又兼之事出突然,站起身晃了晃便指着徐老爷大骂。 姚氏也回过神来,长辈之中老白花算是巾帼英雄,遇事不慌,说到:“母亲勿慌,待儿媳去看看。” “快去快去,可别丢了徐家的脸,日后我的定儿要怎么出门见人哦。”徐老夫人眼里心里只有徐克定,此时不去关心绮瑰的安危,却在担忧独孙,原来并不只是对自己冷漠,绮梦有些释然。 徐老夫人被万梅儿扶着,急急地看着徐老爷和姚氏出去,回头见绮雅惊慌失措地起身也欲往门外去,慌忙间还绊倒了凳子,忙喝到:“你给我坐下,哪也别去!” 绮雅被喝住,哆哆嗦嗦坐下,不敢再抬头。 “祖母莫急,定是旺子看错了,方才三妹妹还说二妹妹好好地在屋子里躺着,怎会在府外呢,定是旺子看错了。”绮梦款款站起来,忙站到徐克定身边护住幼弟。 事出突然,场面一片混乱,徐克定惊恐地看着众人,几欲哭出来。见绮梦将自己护在身前,便就势靠过去将头埋在大姐姐的臂弯里。 前世里的幼弟喜绮梦的性子,最喜缠着她。可绮梦嫉妒他得祖母的喜爱,总是找机会欺负他,每次都是闹得哭鼻子。 现在想来都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出嫁之后,这个家里唯有徐克定时常派人送些礼物来。 徐老夫人缓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绮雅,又看到徐克定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又见绮梦一副大姐模样,心里总算满意一些。 “来,到祖母这里来,莫怕,莫怕。”徐老夫人伸手安抚他,绮梦顺势将徐四少爷扶到徐老夫人身边。 吩咐大丫头万竹儿将徐四少爷带回卧房之后,又见那万兰儿慌慌张张地进了屋子,凑到徐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们两个回到园子里去,今日哪都莫去。”徐老夫人神色微变,两人便起身辞了出去。 “大姐姐好计谋。”离了万喜堂,走到百芳园外一处僻静之地时,绮雅低着头咬牙说出这句话。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绮梦看了看周围,虽然身后的丫头跟得远,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大姐姐是个爽快人,怎也变得这般藏藏掖掖的。”绮雅抬起头,清瘦单薄的身子在暖暖的春风里,如扶杨柳似醉晨曦。 绮雅没有嫡女的身份,只有满身的心眼儿。绮梦觉得绮雅并不十分的可恨,但并不代表要承受她一次次的算计。 “爽快人?爽快人。”绮梦似笑非笑地往前探身,盯着绮雅的眸子看了看,示威性地收回目光,挺胸昂头往自己院子走去。 凭绮雅的心思,此时定是怀疑上了自己的当才出言试探的,并且会在见了绮瑰之后,印证自己的猜想。绮梦并不想隐瞒什么,就算绮雅知道了又怎样,这才痛快。 也许,自己不该这么锋芒毕露过早现形,但绮梦还是想最后任性一次,执着一次。前世里太多的欺骗和算计,重活一世,绮梦积攒了太多的怨气,如不发泄一次,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步步,一招招,平静下来的绮梦走回自己院子,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 “百珍儿,四个里面,只有你的样貌是最好的,将来跟我到夫家,也定是你过得最好。”第二日晌午时分,绮梦倚着炕桌吐出一颗葡萄籽儿,机灵的百珍儿忙摊开手掌接住,又退身跪下。 “大小姐莫要折杀奴婢,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您,别无他想。”百珍儿低着头,绮梦看不清她的脸色。 第十四章 仍不死心 第十四章仍不死心 “我说过,不想听假话,再说,只要你伺候的好,这也是你应得的。到底一个府里出来的,笼络住了男人的心,对你我都有好处。”绮梦又丢了一颗葡萄到口里,不紧不慢地说。 “奴婢,奴婢一切多都听大小姐的。”百珍儿仍旧低着头,语气微微发颤。 “二妹妹那里,近来如何?”绮梦开门见山。 “奴婢,奴婢不太清楚。”百珍儿果然不肯多说。 “你伺候的好,你日后便过得好,你妹妹伺候的好,你妹妹日后便过得好。谁过得舒坦是谁的,这当口可不能糊涂了,再好的姐妹情分,也得考虑自己的孩子吧,你想你的孩子一辈子为奴,甚至连奴婢都不如吗?也不怕告诉你,二小姐出了些事,恐怕自顾不暇,更别提能给你妹妹什么了。”绮梦轻笑一声,下了榻直奔西厢自己的书房,心道百珍儿同绮瑰院子走得近,怎会不知那边的情况。 百珍儿忙跟了过去,走到西厢门口时终于有了决定,心道之前的徐大小姐从不曾如此暗示过,自己这才听了妹妹的话,帮着绮瑰做事以换得日后有个好归宿。现在想起来是有些糊涂了,自己是绮梦的丫头,生死去留还不是绮梦一句话。 “大小姐,二小姐同三小姐大吵一架。”百珍儿老老实实跟着进了西厢,为绮梦摆好椅子,服侍她拿出前几日找出的字帖来。 “大吵一架?俩人吵嘴?”绮梦轻轻摊开字帖,头也未抬地问到。 “不是,是三小姐去二小姐院子里,二小姐醒来后,便同三小姐吵了起来。后来不知怎的,好像,二小姐好像还打了三小姐一巴掌,三小姐一直跪在地上。夫人好像吐了血昏倒在二小姐屋子里,奴婢的妹妹在外屋,只听到人大呼小叫地请大夫,并未看真切。”百珍儿将要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不会连累到自己的妹妹后,这才和盘托出。“二小姐那夜好像一夜未归,后来回来后便病得不轻,据说是昏倒在府门口的,幸好被发现时路上并无行人,看门的几个小子都被封了口。” “既然被封了口,你是如何得知的?”绮梦瞥眼看去,百珍儿忙低了头掩住羞色。 “老爷先是要将旺子等人送到庄子里去,后来旺子的爹娘对天发誓地求徐老夫人,这才留下了旺子。其他人便没那好运气,有几个连夜地不知去向,府内其他人也不知。”百珍儿将一张红脸深深埋在胸前,说到:“旺子开始以为非走不可了,偷偷来向我道别的,奴婢这才知道的。” “旺子的爹娘,便是祖母陪嫁带来的下人?现在府上做着采买的事吧?”绮梦伸手研磨,百珍儿忙接过来,边研磨边回答大小姐的话。 “是,旺子现在也跟着他老子采买了,看门的小子都换了。”百珍儿将墨研好,又取了一支笔递到绮梦手里。 “那些发落了的下人里,都是家生子吗?”绮梦接过来酝酿着下笔。 “大部分都是,只有一个叫月儿的小丫头签的是活契,应是被赶走了。”百珍儿说完后,绮梦拿着笔的手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心道凭着姚氏的手段,那小丫头定不是被赶走这么简单的。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绮梦一笑,百珍儿的头埋得更低了。 “又或者说,是旺子的消息灵通,又或者是旺子爹娘的消息灵通。”绮梦看着低头不语的百珍儿,戏谑道。 “我想练字,但不想叫人知道,不然又会被笑话写得差。”绮梦指指一旁的小案子说到:“你便在这跟我一起写吧,到时候我会拿你的字给父亲看。” 百珍儿听话地坐了下来,也学着绮梦的样子,提笔写字。 书房里一时间静了下来,主仆间各有心思,却都能静下心来写字。 “你这字是哪里学的?”写了一会儿,绮梦探头看了看。 “回大小姐,奴婢的爹以前是个秀才。”百珍儿放下笔,毕恭毕敬地说。 “后来呢?”绮梦继续问到。 “后来,奴婢的爹因为在会试上写了一篇文章获了罪,打入大牢便死在里面了。再后来,朝廷便将我们家人都没入奴籍,再后来,奴婢和奴婢的妹妹便进了徐府。”百珍儿说着说着便深埋了头,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一篇文章?”绮梦有些疑惑。 “嗯,说那文章辱骂了太皇太后,是大不敬。”百珍儿声音悠悠,无限凄凉。 忽然明了百珍儿为何如此姐妹情深了,她们不是家生子,也不是原来就是奴婢的,她们在这徐府里,孤零零的只有两人相依为命。其实自己与她们相比也好不到那里去,自己是孤家寡人。 “我先出嫁,要个妹妹屋里的小丫头应该不成问题。”绮梦很是同情两人,自己也是孤家寡人,知道这其中的辛酸与无奈。 百珍儿听了愣在当场,扑通一声跪下后眼泪汪汪。姐妹俩原本的打算,以为最好也只不过是各自跟着自己的主子过得好便是了,从未想到可以待在一起,如今既有绮梦这话,百珍儿觉得今后的日子都充满希望了。 “你先别谢,我只能说尽力,如果把话说死了允诺你一定能办成,那是哄你做事呢。”绮梦一摆手将百珍儿的话截住。 “奴婢谢大小姐。”嘴唇蠕动两下,百珍儿将腰深深弯下磕头。 百珍儿知道,这位大小姐既说尽力,便一定会尽力的。相比起二小姐满口随意地许诺,大小姐这番承诺显得更加真诚和可信。 绮瑰到底如何解释自己一夜未归的事,外人不得而知,恐怕只有徐老夫人并徐老爷姚氏可知。可不论如何解释,绮梦知道,绮瑰是定不会说出顾廷清一事的。 既然不会提到顾廷清,也便不会提到自己。绮梦期间曾到绮瑰院子里虚晃一招,先发制人地嘲笑绮瑰偷鸡不成蚀把米。 “别以为将墙洞堵上我便进不得府来,要知道我小时候惯会翻墙爬树。”绮梦依然记得,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绮瑰脸上那疑惑不解纠结的神色是何等精彩。 话已说完,戏也做足,即便绮瑰不相信自己,也不会再尽信绮雅了。 绮瑰的事被徐家长辈压了下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绮瑰被禁足一月有余,对外则称偶染风寒需要静养。绮雅也时常称病,倒是绮梦日日陪着徐家长辈用饭。 这日,徐府一家人好不容易又聚到一处用饭,绮梦瞧着姚氏神色憔悴了不少,各人也都低头不语,气氛有些压抑。 到底是素来行端身正,徐老爷和徐老夫人的气早已消了大半,看着绮瑰明显消瘦的脸庞,不忍再出言训斥。 徐老爷自不必说了,爱妻的独女,又是从小看到大的乖囡;徐老夫人对绮瑰也甚是宽容,因其大方端庄的作态很是符合大家主母的要求,徐老夫人还指望着给绮瑰指配一门好亲事来为徐克定增光。 “母亲,方圆书院的宋先生明日大寿,您看?”姚氏欲言又止,瞄了一眼徐老夫人和徐老爷的面色,等着下文。 “绮瑰绮雅身子好了便去吧,记得代你爹爹问宋先生好。”徐老夫人发了话,姚氏也很是意外,以为绮瑰出了这等事,徐老夫人定是要恼上一段时日呢。 “母亲,绮梦……”姚氏又看了一眼绮梦。 “她不去也罢,左右也从不得宋先生喜爱。”徐老爷将筷子撂下说到。 “老爷,母亲。”姚氏止住话头,对三姐妹说:“你们吃好了先回园子吧,想想为宋先生准备什么寿礼的好。” 三姐妹依言而去,姚氏这才轻声开了口:“母亲,绮梦一定得去。” 徐老夫人不解地看了一眼姚氏,问到:“这是为何?那丫头惯会闯祸,莫惹了宋先生生气。” “母亲,绮瑰出了事,虽说不曾被外人看到,但难保不走漏一点儿风声。称病这月余便叫人起了疑心,虽说拿不准是何人,但也难保不会有些风言风语,如若绮梦不去宋先生的寿宴,旁人定会怀疑是绮梦出了事。”姚氏虽不想绮梦嫁得好,但也不希望她名声尽毁,那样的话势必会牵连到自己亲女身上。 试想,一个行为不端的大小姐,深夜外出一夜未归,若是传到外人耳朵里,各种说法简直比凌迟还要伤人。真若如此,这家所有的女孩都别想嫁得好,这家也永远抬不起头来了。 姚氏只不过想让绮梦有个刁蛮任性惹是生非的坏名声,却不想她在妇德上有任何让人指摘之处。 “嗯,说得对,老爷你去好好嘱咐那丫头一番,叮嘱好莫要惹是生非,细细检查一番后再放她出去。”徐老夫人点头答应,又说到:“绮瑰这孩子惯是个省心的,出了那事也不能全怪她,别看她死不开口,但我听张妈妈说,绮瑰梦里还胡叫着。” “说什么倒要看看祖母和父亲疼不疼自己,为何绮梦犯了错可以躲过责罚,便要看看自己犯了错会不会被罚,要看看亲娘会不会护着自己。”徐老夫人说到此处停了停,带些不满地看向姚氏,说到:“你也是,我知你待绮梦视如己出,但日后老爷若责罚她的时候,万不可再偏袒维护了,你看看自己的亲女都心生怨怼。” 姚氏低头敛目连连称是,接受了这看似责怪实则带些满意的批评。 “绮梦那孩子任性妄为,是万不可嫁入高门大户的了,能寻个简单的人家嫁了就好,万一出了事也会忌惮着徐家的威势压下去。绮瑰不同,我是要亲自为她寻门好亲事的。凭我们家绮瑰的品行,别说是权贵之家,便是那皇亲国戚也是当得的。只是,日后定要看好绮瑰,万不可再出那种事!”徐老夫人一脸的自信和希冀。 “母亲,这话在府上说说便好了,万不可传扬出去。当今太皇太后心思捉摸不定,前几日还因一个大臣的折子出了错别字而将其贬官,这位的心思很深。”徐老爷捐了一个六品的闲官,虽无实权但也知道朝堂上的一些事情。 “怕什么,你爹便是这副畏首畏尾的样子,结果徐家是一日不如一日。想当年徐家出了那位皇太后,是何等的尊贵荣耀,我就不信再出不了这等贵人。”按理说徐家虽不复当年荣宠,但也是百年权贵之家了,家中不仅世代有人做官,还控制着请元朝最大的镖局。但徐老夫人雄心不减,依旧斗志昂扬。 第十五章 亲娘嫁妆 第十五章亲娘嫁妆 徐家世代把持着镖局这行当,当家人却都不弃书本,有能力的考个秀才举人回来补个小官,没运气的也要捐个闲职继续混着。 徐老爷便属于没有运气那类的,此时正不安地低了头,一旁的姚氏却是乐开了花,但面上仍旧不显。 徐老夫人不再多言,轻咳两声便起身由大丫头万梅儿扶着回了东厢,姚氏和徐老爷各自吃完之后便离开万喜堂。 姚氏回到千翠堂后找出钥匙,带着千梅儿直奔库房。 宋之宋先生的寿宴,全方圆县顶尖人物的子女都会出席,庆元朝民风开放,虽说到了十二岁便要返家,但在这之前还是可以入书院求学的。昔日的小姐们俱都返家待嫁了,昔日的少爷们还在书院求学,为的便是万人挤独木桥的下场应试。 姚氏找了找自己的首饰,翻捡两遍也寻不出一件满意的,不禁气恼。 凭什么庶女的嫁妆如此寒酸,凭什么嫡女的嫁妆件件珍品,虽说不是一个爹,但都是一个府里的小姐,谁又比谁差了什么。 合上箱盖,姚氏脸上现出丝丝不忿,一眼瞥过去,库房东侧放着原配的嫁妆。 屏退了千梅儿,姚氏来到东侧,从中挑拣出一件上品碧玉头面。还记得堂姐出嫁在即,自己曾偷偷跑过去看,当时便喜欢上了这副头面,但它永远都不会属于一个小小庶女。 堂姐命薄去了,自己便做了徐家的填房,从此后好好过日子吧,可看到自己的陪嫁如此寒酸时,内心怎能平静。 冷笑一声,取了头面回到千翠堂,姚氏便吩咐人将三个小姐叫了过来。 “明日便要去宋先生府上了,都好好打扮一番,不可丢了咱们徐家的脸。”姚氏慈爱地看着三个女孩,伸手将绮梦唤到身旁,拉着她的手说到:“这是母亲当年陪嫁里面最好的簪子了,戴上它,让人家看看我们徐家大小姐的气派。” 绮梦看着姚氏将那簪子带到自己头上,惹来绮瑰一记冷眼。 “母亲,无事的话我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绮瑰一甩袖子,气鼓鼓地走了。 “哎,绮瑰。”姚氏招唤两声,便唉声叹气地又给了绮雅一个镯子。 “回去吧,明日记得要早起,莫在宋先生面前出错。”姚氏嘱咐两个女儿一番,这才打发她们回去。 回到自己书房里,绮梦低头细想,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姚氏便会跟徐老爷哭诉绮瑰气愤而走的事。接着,亲娘原配的头面便会作为补偿落到二小姐手上。 虽说徐老爷无权支配原配的嫁妆,但眼见了爱妻爱女这般模样,一时冲动开口将那头面许了绮瑰,已作古的原配定不会出来反对,绮梦反对无效,其他人也不会理会这件事。 也许那头面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但在绮梦心中,她是亲娘留给自己的记忆。抚摸着那头面,仿佛可以感受到亲娘的体温。 前世里,为了要回这头面,自己好生闹了一场,虽得了头面,却也得了长辈们更多的冷眼。 写了几张大字,绮梦依旧有些心烦,将簪子捏在手上,打定主意起身便往外走,谁知却迎头撞上了徐老爷。 “才写了几张大字,这便坐不住了!”徐老爷厉声喝道。 绮梦一惊,明白过来徐老爷定是在外观察了自己许久。暗骂那些丫头们不顶事,看到徐老爷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再一细想,徐老爷定是要偷偷看看自己在做什么,来了也吩咐丫头们不可出声,丫头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爹,您来了。”绮梦连忙装出一副乖乖女模样,往后退了几步站好。 “怎么,我来不得!无人管你便可在院子里胡作非为!”徐老爷想起绮梦之前的种种,便气不打一处来。 绮梦仿若未闻,看来不在意之后,便真的不那么难受了。 “爹爹误会了,孩儿是想将这簪子还给母亲。”绮梦将簪子从身后拿出来,递到徐老爷面前说。 “这是你母亲的簪子?给了你的?”姚氏经常小恩小惠,徐老爷自然先入为主。 “是,母亲将她的簪子给了孩儿,为了明日宋先生的寿宴的。二妹妹看了有些不开心,孩儿怕因此伤了母亲和二妹妹的情分,这才想着送回去,还是二妹妹配这簪子,毕竟是母亲陪嫁的东西,二妹妹也是应得的。”绮梦说得诚恳。 “是你抢着要的?”徐老爷冷声问到。 “孩儿没有,是母亲心疼孩儿,但孩儿不能叫母亲为难。”绮梦想要拉住徐老爷的胳膊说话以示亲近,然从小便与之疏离惯了,绮梦终究还是没能做出来。 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自己可以达到心口不一的境界,绮梦想到。 “大了,也该懂事了!明日去宋先生府上,不可惹他老人家生气,若再惹祸,仔细回来我剥了你的皮!”徐老爷厉声训道。“这簪子我拿去给你母亲,你莫跟来了,好生在书房里练字!” 目送徐老爷远去,绮梦仍旧不放心,需尽早将那头面弄到手,不然还会再生枝节。 次日一早,打扮妥当的三个小姐便在百芳园门口齐聚。绮梦看了眼绮瑰头上的簪子,努力控制着嘴角。姚氏定是还未开口,徐老爷便将那簪子还了回去,如此一来,那头面应是暂时安全的了。 徐老爷和姚氏都很重视这件事,宋先生是当世大儒,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见。若不是厌倦了京城没完没了的应酬,宋先生也不会隐居到此。 方圆县虽不及京城繁华,也不似一些重镇农商发达,但庆元朝开国元勋的祖籍多在此地,因此聚集了许多百年大家。 “宋先生的寿宴向来不发帖子的,此番能叫你们这些当年书院里的孩子过去,算是开了脸了,定要仔细言行!”徐老爷背着手,说话间瞄向绮梦,见其敛耳恭听,这才稍稍满意。 三辆马车驶出徐府,三位小姐各乘一辆,另加数位小厮护送,绵延在徐府门前长街上,场面甚是壮观。 若在平时,便是绮梦独乘一辆,绮瑰和绮雅同乘一辆的,今日场合不同,姚氏便顾不得做那贤良妇了,定要给自己亲女做足派头。 疼爱自己亲女无可厚非,但是对别人的孩子下毒手,这便人神共愤了。这些日子绮梦静下心来想了想,其实这世上真正欠了自己的,便是这姚氏和古昭文。 来日方长,自己有很多机会可以与姚氏慢慢周旋,古昭文也莫想好过,依稀记得被汗浸湿了的被褥,虚弱无力地躺在上面,感受到的是何等的凉入骨髓。 然而身体上的凉意远不及心里的绝望,那一声声‘相公’唤着,那一阵阵剧痛袭来。昔日的甜言蜜语,他再懒得说一句,或许自己阻止他纳妾是不贤的行为,可若不是他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也不会有如此要求。 再活一世,绮梦一想有个好名声,二便是要将古昭文与绮瑰撮合成一对,让那姚氏活活糟心死。 至于自己,能嫁进个好人家,能与男人平淡相处便好了,情情爱爱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及抱着嫁妆来得实在。 正出神间,马车晃了一下,接着便停了下来。 “大小姐,到了。”百珍儿掀开一条缝儿看了一眼。 “下车吧。”绮梦说着便起身。 “大小姐等等,待二小姐和三小姐下车之后,您再下车,您是大小姐。”百珍儿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 “派头不是装出来的,占嫡占长,从出生便定下来了。”绮梦一脚迈下车,又补了一句。“过得好不好,也不是嫡庶身份决定的。” 自从听了绮梦说的那几句话之后,百珍儿便开始时时处处为她着想。 绮雅早就下了车,宋府的丫头走上前来,绮瑰才从车里慢慢走下。 “请问可是东街徐府的三位小姐?”那丫头眉清目秀,上前说到。 “是,这是我两个妹妹,请问宋先生可好?”时移世易,绮梦仍旧对那个喜欢冲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的老先生又怕又敬。 “多谢大小姐关心,我家老爷一向都好。”那丫头敛身福了福,便在前带路,将绮梦等人带进院子。 因宋府地方狭小,所以来人都只带一个贴身丫头或者小厮,这已是不成文的规定,徐府其余人等便在府外侯着。 “嗬,徐家大小姐。”身后响起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绮梦皱了皱眉,今日不想惹事,但难保事找上自己。 “莫急,徐大小姐行色匆匆所为何事?”王彪从后面匆匆赶上来,想是在徐家三姐妹之后到的宋府。 说话间,王彪已来到三姐妹身边。绮瑰看了眼王彪,轻飘飘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王彪还记得绮瑰对自己说过的话,不敢轻易与她开口,便揶揄她的死对头,以讨绮瑰欢心。 “徐大小姐近来可好?本少爷最近在京城耽搁了数月,前几日才回,不过在路上却是知晓了徐大小姐你的趣事。”王彪仰慕绮瑰已久,无奈心比天高的徐二小姐是绝不会看上这个六品地方官员家的公子,所以王彪一直以来都是拿自己的热脸贴绮瑰的冷屁股。 就在去年,因一道奏则得了皇太后欢心的王彪之父王大人,被破格提拔到京城做了礼部五品官员之后,王彪才觉得自己有了说话的底气和讨好绮瑰的资本。 第十六章 唯我可以 第十六章唯我可以 绮瑰知道王彪意欲何为,往后站了站乐得旁观,拿帕子掩嘴低头。绮雅也有样学样,只不过却一直盯着绮梦看,想是知道绮梦再不是原来那个心思简单的人了,便看她如何行事。 宋府带路的丫头眼看情势不对,本欲上前说话,然刚一开口便被王彪身后的小厮挡在身后。男女授受不亲,百珍儿忙拉着绮梦往后退了退。 之前家里无权无势之时,为了能得绮瑰欢心,王彪尚且还敢主动寻衅,此时有了质的飞跃,王彪便更加肆无忌惮了。此刻欲出言激怒绮梦,大闹一场让绮梦丢了脸面,给绮瑰一个见面礼。 绮梦知晓这人的心思,前世里的他终究没能抱得美人归,眼睁睁看着绮瑰坐着花轿进了顾府的门,最后郁郁不得终。 绮梦冷笑一声,装作听不到,转身便继续走。这是个既可怜又可恨的人,此时的绮梦对他,内心只有同情和唏嘘。 绮瑰看了眼绮梦,又看了看王彪,绮雅也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王彪仿佛受了鼓舞,又往前一步,笑着说:“女子果然裹不得脚,裹得纤美细嫩了便踢不死人,说来还是徐大小姐这双大足使起来得心应手。说来也奇了,是不是有了这双大足,活活踢死了人才能逍遥法外。” 绮瑰和绮雅忍不住轻笑一声,在心里暗暗喝彩,绮瑰第一次觉得母亲姚氏对于绮梦的爱是溺爱。 庆元朝女子的脚以清秀为美,莫说是大户人家,便是富裕些的平民,都会将家中女孩子的脚裹得纤细瘦美。 一般来说,家中父母就是心疼孩子,也会强行为其裹脚。裹脚并不是伤筋动骨的,基本长短并无什么差异,只是裹瘦了看起来纤细罢了。 饶是如此,那布缠在脚上,也是不舒服的。还记得自己哭闹了几次,姚氏便‘心疼地’放任不管了,如此也很好,不然的话自己这一身三脚猫功夫便学不来了。 绮梦心里一声冷笑,也不回头,只边走边说:“王彪,姑奶奶今儿心情好不与你计较,想你那刚得了青眼的爹爹,也不希望你在外面惹是生非吧。”绮梦正寻思着要如何反击回去,便见那王彪得寸进尺地又往前一步跟在后面。若在平时,绮梦是定会抬脚便踢的,可此时却只是静静站着,看着这个可笑的人。 “徐大小姐这是怕了吗?若说惹是生非,哪个也不及你徐大小姐吧。”王彪才不在乎,自以为亲爹有了脸面,还不趁此机会在绮瑰面前露个脸。 绮梦猛地站住回身,冷不防的王彪站立不稳,摇晃两下便抬起手来。绮梦刚要躲,便见王彪的身子停滞不前,斜刺里突然出现一只手,将他的拳头包住。 厉言不知何时过来的,此时正将王彪的手攥在手里,笑着用力。 “哎呀呀,你,你要作甚!”之前的王彪是不敢得罪厉言的,可此时觉得自己父亲升了官,又得了皇太后高看一眼,只觉得有了底气,便大叫道。 “作甚?”厉言冷笑,手上更加用力,只听嘎嘣一声,王彪的腕子似乎被扭脱了臼,厉言这才用力将他推开。“逍遥法外!王兄方才说的话,显然是对我辩诉过的案子不以为然了。在公堂上,我说她是巾帼,她便是巾帼,你若有疑议的话便是打我的脸。你公开与我作对,还问我作甚!” “厉言!我并无此意,你向来与徐绮梦水火不容的,今日这是明着袒护她了!”王彪后退两步,看着厉言那极具侵略意味的眼神,语气不由得弱了下来。 “呵,今儿都在,我厉言便把话放这儿,这女人,日后只有我能欺负得了!”看着几人一脸的诧异,厉言怒极反笑,眯起眼睛嘿嘿一声看着王彪,猥琐地说:“王兄的臂力不似从前了,莫非在京城日日声色犬马,坏了身子?王兄不是说端王的三公子常邀你吃酒吗?看来是带你去那醉香楼了,京城醉香楼的姑娘真可谓名不虚传。” “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会去那种地方,三世子是邀了我去醉香楼,可我都推脱了。”王彪捂着手腕,自从回了方圆县后,王彪便谎称自己与权贵之家的公子多有结交,此时见厉言说起,有机会显示自己结交权贵抬高身价,便暂时忘记质问厉言伤了自己之事。 “王兄,京城里并无醉香楼,我随口胡诹的。”厉言说完便大笑三声,转身对着徐绮梦说:“这地被畜牲腌臜了,还不走!” 绮梦感念厉言为自己解围,暂时忽略了他的态度,紧走两步跟上去说到:“多谢。” “多谢什么?”厉言瞥眼看去,盯着绮梦问到。 “多谢你为我解围,虽然我自己个儿也有办法修理他,但还是谢谢你。”绮梦说着说着,又怕厉言太得意,便加了后面一句。 “无妨,这不是为你。哼,打狗还得看主人,这王彪是脑子发昏了,敢惹我!”说完后,厉言自顾自往男宾席走去,留下气得咬牙切齿的绮梦站在原地。 站了一会儿,见后面的绮瑰绮雅快走来了,绮梦跺跺脚便跟着宋府那丫头往女宾席而去。 树影后,古昭文走了出来,看着厉言的背影,又看看绮梦的背影,心下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徐绮梦喜欢这种飞扬跋扈,霸道难缠的坏男人,怪不得一直表现得温文尔雅的自己不入她的眼。想明白的古昭文低头往男宾席而去,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暂不说绮梦带着百珍儿去了女宾席,却说绮瑰绮雅看不到绮梦的笑话,便都扫兴地继续走。 “绮瑰,绮瑰,近来瘦了,我方一回来,便听说你在家休养,是怎地了?哪里不舒服?”王彪被厉言揭穿,脸上火辣辣的,暂时不敢再惹他,忙追着绮瑰说到。 “无事。”绮瑰向来懒得同他说话,心道自己父亲虽然只是个六品的闲官,但徐家百年基业却也不是那新晋权贵所能比的。昔日皇太后的娘家,传到徐家这一辈,虽然本支人丁单薄,但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朝中人脉,以及旁支这些年来在徐家的庇护下在朝中生根发芽,都可以让绮瑰凭借此来嫁得更好。 当然,绮瑰并不是一味的嫌贫爱富,她的心里一直装着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顾廷清,如风一样的男人,如诗一般的明眸,虽说初见时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少年,自己也只是个七岁的女童,然而那身影却牢牢刻在自己心底。 他的诗做得极好,得了所有长辈的夸赞。儿时便依偎在张妈妈的怀里听了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绮瑰幼小的心灵里满是对才情的崇拜。 “绮瑰,绮瑰。”王彪厚着脸皮又上前一步。“你信我,我真的没去那种地方。”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绮瑰小声说着,听到身后似乎有人过来了,疾走几步往女宾席方向去了。 王彪站在风口处,小心肝碎成了一片一片。 说是男女分席,然素来节俭的宋府只不过是在中间安置了一幅满是菊花的大屏风,左面几桌是小姐们,右面几桌是少爷们,都是曾经或者正在书院里求学的子弟。 按理说当时在书院时,小姐少爷都是同在一间屋子里的,但现在毕竟年纪都大了,最大的女孩子们虽都还未及笄,但也要避着些的好。 绮梦由着那丫头将自己带到后面靠近屏风的一张桌上,同一桌的还有谭家和卢家的小姐,三人在书院时并不曾深交,因此也只是点点头示意便坐下了。 绮梦坐好后,看到后到的绮瑰和绮雅由另一个丫头引着坐到了左手边的一张桌子上。 虽说是姐妹,却不如姐妹,绮梦并不在意方才二人的袖手旁观,也知那王彪是为了讨好绮瑰才找自己麻烦的。但是并不代表自己要忍受,绮瑰是姚氏的亲女,自然不能放过这母女俩,绮雅一心对付自己,也是不能留的。 至于徐老夫人和徐老爷,便当作不相干的人吧,这样的话自己也会好受些。似乎总是忘记一个人,又或者是自己刻意不愿想起。 “绮梦。”古昭文隔着屏风唤了一声,一朵欢快盛开的菊花芯里,恰好映出他的脸。绮梦瞥眼过去,袖子下的手指又紧紧嵌入了掌心。 想起自己的孩儿,想起当年的甜言蜜语,绮梦冷冷勾起嘴角,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前世里的自己,此时还是对古昭文不理不睬的,对付这个狡猾的人,绮梦自己便先要稳住。即便日后有什么计划,也要装着慢慢改变对他的态度。 绮梦不屑地收回目光,看向前面戏台上,戏班子的人布置戏台。 “肖志,换席。”厉言走到古昭文旁边,对着他身边一人说到。 那人连忙站起身,循着厉言手指的方向去了。 早已习惯了绮梦的冷脸,古昭文回头看了看厉言,拱手说:“好久不见,厉兄别来无恙。” “有恙,上月还落水着了凉,天儿还是有些冷的。”厉言一撩前摆坐下,抬头瞥着古昭文说:“怎地,还不坐?莫非要上台唱戏!” 古昭文忍着气,讪笑两声坐下,装作看不到同桌人掩嘴偷笑。年幼时家道败落,早已习惯了旁人的冷言冷语,虽说不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起码的沉稳冷静还是有的。厉言端起茶杯抿了口,偷眼看去,暗道一声好重的心思。 简单处理了一番,王彪由宋府小厮带回了席面,恰好也与厉言同席。 王彪心中有气,虽不敢再提方才之事以免自己的谎话露了馅,但也不愿与厉言和解,便气呼呼地坐下。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厉言,你还想坐那席面吗?”瞟了一眼王彪,绮梦抬高下巴大声说到。 “姓徐的,叫一声好师兄,我便不理他。”厉言嘴上从不饶人,立马讲条件。 第十七章 画虎类犬 第十七章画虎类犬 在众人面前,绮梦自然不会给厉言好脸色,丢出一记杀人的眼神后,又说到:“也罢,看样子都是些偷鸡摸狗之辈。” 一席人坐着也中枪,各自清清喉咙后装作没听到,习惯了绮梦的咄咄逼人,也不去计较。 “我这个偷鸡摸狗之辈,几日后要帮着宋先生在秋意湖边设诗会,据说那京城第一大才子也会到,看来徐大小姐是不屑与我等一同赏那湖光山色了。”厉言知道绮梦因牢狱之事多数时候不能再明目张胆出府,便故意说到。 果然,绮梦仿佛一只渐渐蔫吧下来的公鸡,心里非常期待却又不得不嘴硬地说:“你想请便下帖子,不想请也莫卖关子。” 厉言哈哈一笑,却不再提这个话头,可苦了一众小姐们,听了那‘大才子’三个字后,便再也挪不开耳朵,偏厉言却不再说起。绮梦用余光看去,绮瑰正偏了身子,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姿势,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这边说话声。 过了半会儿,戏台已搭好,仍不见厉言给个准话,绮梦不禁连连回头看他。绮梦倒不是想看那顾廷清,只是想出来走走。 那边的绮瑰终于忍不住看过来,扫了一眼绮梦,又向着厉言的方向看去,这才魂不守舍地收回目光。绮雅看了看绮瑰,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 那边透过屏风看着绮梦的古昭文,见其这副容色,只道是她非但不恼厉言,还频频回眸。古昭文再次在心里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原来她真的喜欢这种强势的男人。 绮梦不时瞪厉言几眼,不知谁喊了一声‘先生来了’,便见角门处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先生被丫头搀扶着慢慢走来。 “先生,先生。”席位上的人俱都站了起来,连声向宋先生问好。 宋先生是当世大儒,便连当今皇帝都敬他三分,方圆县更是视其为神明般的人物。 宋先生既是当世大儒,又是自己的恩师,大家都不敢怠慢,一一向宋先生行礼,这才坐回去。 “今日,老朽生辰,趁这机会,看看你们。”宋先生花白了须发,中气不足,说话要断上两三次。 “家父知道宋先生生辰,本欲亲往,然怕叨扰了先生,这便在府外侯着呢。”前排一个中规中矩打扮的少年站了起来,正是董家的二公子董之义。 “小老儿一个,府中从未开宴请之先河,今番也不过找个机会见见孩子们,别无其他,别无其他。”宋先生走了两步似乎才想到什么,又回头对那少年说:“快些叫你父亲回去吧,稍后晚了还要留下你们考校学问。” 董之义闻言喜上眉梢,立马应下,这才唤过身边小厮吩咐两句,那小厮才转身离席,想是到府门口通知自家老爷。 宋先生是当今大儒,与朝中元老级人物都是故交,因其为人耿直,不喜官场上的真真假假,于是专心做学问,不想却做出了名堂。 历年科考,能得了宋先生的指点,必定成绩不俗。 每个人都说了些祝寿的话,接下来便开戏了。宋先生先点了几出,接着有兴趣的人也点了几出,皆是大将军奋勇杀敌或者描写忠臣良相的。宋先生根红苗正,乃功臣之后,大家知道他的喜好,因此皆点些此类戏目。 宋先生饶有兴致地看戏,不时用手拍打着,后面的少爷小姐各自吃喝,大多是私下里交头接耳说些贴己话,少数几个好学的人便不时凑上去与宋先生说几句话。 绮梦又回头瞪了一眼厉言,见其故意不看自己,正有滋有味地品着台上的戏。 菜过五味,宋先生有了倦意,大家也都识趣,纷纷起身告辞。 绮梦走到宋先生身边道别,还未开口,便见老人家说:“绮梦留下,老夫要考校你的学问。” 绮梦头皮一麻,心道又不必下场考试,考校什么学问,定是要训自己,无奈走不脱,只好默默退到一边等着。 “厉言,你也留下!”宋先生瞪了一眼厉言,随即便起身去了书房。 厉言和绮梦看了看,少时便经常被宋先生留堂教训,今番已是熟门熟路了。 两人到了抱厦里候着,先前那董之义搀着宋先生进了书房,想是要过一会儿才出得来。 “真有诗会?”绮梦小声问。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厉言眼睛看着面前那掉了漆的博古架,心道这宋先生果然是甘于清贫之人。 “如何?你话里真假难辨,只是问问罢了。”绮梦不屑地说。 “你又不会作诗,打听这个,莫非是惦记着那京城大才子?”厉言瞥眼看过来,翘起嘴角。 “那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又比谁多了什么。”绮梦不服气,却想若是自己抢了绮瑰的相公,岂不是让那母女俩捶胸顿足。 可自己凭什么吸引那大才子,顾廷清家族历代为官且一表人才,最要紧的是人品难得,又是年纪轻轻的举人,极有希望在会试上一显身手。这样的人才,怕是连京中的公主郡主都配得,又怎会轮到自己这个刺绣不行诗书欠佳的小姐。 有些泄气,不小心瞄到一旁厉言了然的眼神,忙敛住神色,装模作样地说:“不过是在府上憋闷罢了,想出去走走。” 厉言坏坏一笑,翘起一边嘴角,不屑地说:“这春天都快过了,唉。” 绮梦对他那不清不楚的话很是恼火,刚要反驳,便见董之义走了出来,边走还边低头念叨着什么,似乎是才听了宋先生的教诲,此时正自己个琢磨呢。 “徐大小姐,我家老爷叫您进去。”一个丫头过来请绮梦。 忐忑地跟着那丫头进了宋先生的书房,抬头便见昔日的老先生不住地咳着。 绮梦忙跑过去,接过一边丫头手里的痰盂,一边端着一边轻拍着宋先生的后背。“先生,您好些了吧。” 宋先生咳了一会儿,从未见绮梦如此懂事过,方才的怒气便消了大半。 “坐吧。”宋先生指着左手边的位置说。 “先生在,学生不敢坐。”有了对比,绮梦只觉这位严厉的老人,比自己家里那些长辈好多了,一是有讨好他的意思,二是真的觉得亲切。 绮梦从不曾这般懂事过,宋先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说:“日后要好好学那《女戒》《女德》,整日在外乱逛,若再惹上那些登徒子!就莫说是老夫的学生!” “先生教训得极是。”绮梦低头回道。 “想你母亲,当年可是个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怎你就成了这副性子。”宋先生边说边猛咳了两下,摇头道:“便是莲心都不如你母亲万分之一,可你看看现在绮瑰比你懂事多了,叫你母亲泉下有知,怎能合眼。” 宋先生又猛地咳嗽了两下,绮梦的头更低了。 莲心是姚氏的闺名,宋先生口中的‘母亲’,指的则是自己的亲娘慧心。两人同是姚家女,只不过慧心是大房的嫡长女,莲心是二房的庶女。宋先生久居方圆县,早在那时便是书院里的先生。 绮梦只低了头,半晌后才抬头笑道:“先生教训得是,学生谨记于心,再不敢胡作非为了。学生会学着母亲那般,从衣着打扮到性子,还请先生莫要厌了学生,学生定会学好。” 宋先生见绮梦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之前准备了一肚子训斥的话,此时也不忍再说出口。 “先生,您看这是学生近日练的字,可否请先生再为学生写上一幅字,学生回去挂到书房,每当懈怠的时候,便看看先生的字迹激励自己,也算是先生在旁教诲了。待学生写上一百张大字,再来请先生指教。”绮梦一脸谦虚好学,拿出自己从府里带出来的平时写的大字,盯盯看着宋先生。 “不可做一日功,你既有心上进,老夫自然高兴。”宋先生听了由不得老怀甚慰,提笔便写了‘业精于勤荒于嬉’七个大字。 “先生,能再写这几个大字吗?”绮梦说着便凑近了宋先生耳语几句。 “你个女孩子家,要那几个字作甚。”宋先生笑着摇摇头。 绮梦走出书房前,用手背轻轻揩了自己的眼角,这才来到抱厦。 “怎了?又被骂了?”厉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见绮梦悻悻的,便不再多话,迈着方步进了书房。不出意外,自己也是会被宋先生教训的,方圆书院里,除了那些一心肯学的,唯有这两人最让宋先生操心。 厉言绝顶聪明,却不如他人用功,宋先生不忍他这才华荒废,是以每每耳提面命。追着打着好不容易逼着他考了个举人,之后便再也没在会试上露过脸。 让人奇怪的是,平时他的成绩都是绝好的,一到考场上便是名落孙山。要么就是忘记写名字或是墨水滴到纸上,再不就是路上被劫失了盘缠根本没有入京。 暂不说厉言进了书房如何被骂,现说绮梦红着眼圈走了出来,边走边找百珍儿。绮瑰和绮雅应是在宋府门前等候,虽说三姐妹不和,但是绮瑰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第十八章 情敌相见 第十八章情敌相见 因宋先生提到自己亲娘,绮梦那强撑了许久的神经被触碰,只觉孤立无助,满心里都是道不尽的忧伤。 每个不眠之夜,绮梦都在脑海里描画着亲娘的模样,祠堂里那画像已经模糊,依稀看得清是个端庄的女子。 前世里虽觉得姚氏很是亲切,但血脉的力量却是不容忽视的,再怎样,绮梦还是会想亲娘。 正如宋先生所说,自己一定不会再让亲娘失望,如果她泉下有知,也是宁愿自己做个坏人,也不想自己再被再被算计的。 “绮梦,哪里走?”古昭文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斯文的脸上带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坏笑。“此路不通。” “让开!好狗不挡道!”绮梦冷冷看着他,心里想着他为何不装儒雅了。 古昭文想学着厉言似的嚣张说话,一时却又不习惯,见绮梦冷言冷语喝道,习惯性地侧了身子让开。 “绮梦,我可以带你去诗社,我给你下帖子。”古昭文紧走两步,又跟上绮梦。 “你有什么资格下帖子。”绮梦忽地停了下来,看到远处树影下一个丫头正等着古昭文。 有些眼熟,绮梦驻足细看,正是弥留之际看到的那外室。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前世,飘在古府上空时,看到那女人满脸幸福的笑被古昭文接进了门。 原来,那外室之前是他的丫头,原来他在惦记着自己的时候,便同那外室好上了。绮梦紧紧握着拳头,心道自己前世里并未发现,这世里算是亲眼见到了。 还记得古昭文梦中喊的那个名字‘倩云’,这丫头就叫倩云吧。 “你叫倩云?”绮梦对那丫头道。 那丫头愣了一下,不安地看了看古昭文,只低低地应了声是。 古昭文也愣住,心道绮梦是如何得知他大丫头的名字的,又一细想,许是绮梦本就对自己有意,虽面上冷淡抗拒,然还是忍不住私下里打听了自己的事情,思及此不觉喜上心头,看来复兴古家算是有望了。 “宋先生命我与厉兄一同办那诗社,算起来我也是主家。”古昭文面上掩不住喜色,抿着嘴说到。 没心思细听古昭文的话,绮梦只觉呼吸加重,面对这两人,不由得浑身发冷。自己也曾派人调查过,那外室懂医理,其父亲是开医馆的,不小心医死了人,这才入狱而死,她曾被母亲卖了为弟弟看病。 至于卖到哪家,绮梦还未查出便临盆了。看来,当初便是卖给了古家。看来,自己药里那一味红花。 也许,自己才是那横刀夺爱的人,一瞬间,所有的恨都涌上心头,绮梦缓缓回身,想撕碎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末了,却只是不自然地笑笑。 “如此,你便下帖子去,也给我两个妹妹下帖子。”绮梦笑着,眼角却绷得紧紧。 “好,那便说定了,我送你回府。”古昭文有些惊讶,一伸手引着绮梦继续走。 “不必了,莫日日跟着我,烦着呢。”绮梦一甩袖子,带着百珍儿继续走。 古昭文心思极重,阴损不下于厉言,即便为了报仇要接近他,也不能立时改了态度让他起疑。绮梦紧握着拳头,只觉得与那人多说一句话都反胃。 走得急了,冷不防看到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丫头匆匆跑了过来,与自己擦肩而过后,又奔着古昭文两人招手而去。 只听一声闷哼,绮梦回头看去时,只看到那宋府的丫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头磕到地上鲜血直流。一旁的古昭文愣愣地看着,随即招呼宋府家丁来救人,倩云也捂着嘴巴惊慌失措地后退着。 “大小姐,我们快走了,怪吓人的。”百珍儿扯着绮梦的衣袖,就要往外扯。 鬼使神差地,绮梦挣脱了百珍儿,往回走去。那丫头跑来的方向,又跑来几个宋府婆子,见着那丫头倒在地上,又有绮梦和古昭文看着,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她本着我家少爷便来了,怕她撞到我家少爷,我只碰了她一下,不是我。”倩云见着到了跟前的宋府婆子,将手护在胸前结结巴巴地解释。 “只碰了一下嘛?我看着是你狠狠打了她,我的丫头也看到了。”以为地上那人只是昏倒,绮梦冷笑着走上前,心说冤枉人的感觉真好,前世里这个女人不是冤枉自己派了人打杀她和古昭文的野种吗,这世自己便说她打伤了人。 “绮梦,我这丫头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看这情形,似是中毒了。”古昭文缓过神来,低头细看地上那人,又说:“快请了大夫来。” “你是她主子,自然回护她,怎么着,为了这么个奴才,你要得罪宋先生吗?”绮梦轻蔑地看了眼古昭文,心道就要看看这个人是重情还是重前途。 “有大事了?”厉言挤进人群,看了眼地上,又看看绮梦众人。 “怎会中毒,没有的事,这位少爷看错了。”宋府那婆子仿佛戒备心很强,边说了句‘得罪了’边上前挤开古昭文,将手放到地上那人鼻端,又倏地收回手。 倩云吓得抱着脸哭出声来,不自觉地将身子靠向古昭文。 绮梦不由得冷笑一声,心道谁能料到这般楚楚可怜的人,竟然做得出那般狠毒之事。 “快去回了宋先生。”似乎感觉到事态没那么简单,厉言吩咐那两个没了主意的婆子,这才对着绮梦说:“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是古昭文的丫头打了她,你能叫她挨两板子吗?”绮梦往后走了几步,压低声音看着厉言。 “我远远看着的,古昭文的丫头只是轻轻碰了她。”厉言紧紧盯着绮梦的眸子。 “我看到的是她打了,让她挨板子,我再出一间镖局。”紧绷着嗓子,那声音也如临大敌一般,紧张地看着厉言。 “明白了。”厉言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道:“为何如此恨她?” “可以不说吗?”绮梦翻起眼皮儿看着厉言,不耐烦地说:“你为他人辩诉,也要问的如此详细吗?” 厉言笑笑没再说话,这时又见宋府管家宋忠匆匆赶来,看也不看地上那丫头,对着婆子说:“还不快抬下去!请了大夫来。” “宋伯,这丫头口唇乌青,似是中毒了。”古昭文怕宋先生不喜自己,连忙拉着他的袖子解释。 “古公子玩笑了,府里人都知道,这丫头天生的唇黑肉糙,并不是中毒。”宋忠不满地看了眼古公子,强挤出一丝笑。 众位婆子赶忙附和,倩云听了更加害怕,如惊弓之鸟般看着古昭文。 一个签了死契的丫头,就如一只猫狗般,主人家不追究,便也无事。宋忠并无追究古昭文的意思,便客气地说:“叫古公子见笑了,这丫头莽撞了,还请古公子见谅。” 宋忠做出送客的意思,旁人再无道理多留,厉言绮梦便和古昭文一同随着宋府的丫头春梅走出去。 “这丫头叫什么?何时进府的。”厉言忽地问春梅。厉言常来宋府,自是与这春梅有些熟悉。 春梅也是一脸疑惑,紧锁着眉头说:“好像叫腊梅,进府几年了,都是在外院待着的。” “她平日都与谁要好?”厉言又问。 “这个不知,若不是今儿见了,奴婢都快忘了还有这人,自从几年前与她一同被人伢子卖进府后,奴婢便再也没见过她,只知道她在外院。”春梅回答。 厉言没再说话,古昭文紧张地一路听着,此时只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觉间脑门便见了汗。 也不多言,三人到了府门口,便准备离开。 古昭文仍不死心,虽然绮梦出言针对自己的丫头,还是舔着脸上前说:“绮梦,那我到时便下帖子。” 看了眼倩云,绮梦扬起头,轻蔑地说:“宋先生是不追究你,但你这回护的架势可要不得!” “是,一定不会,绮梦放心。”古昭文只当绮梦是在试探自己,看自己对丫头是否宠爱。 “这奴才是你大丫头!”绮梦一脸不悦,看着倩云问。 “是。”古昭文看了眼深深低了头的倩云,说到。 “哼。”绮梦紧走几步,不再理古昭文和厉言。 府门口,绮瑰和绮雅仍在等着她,绮梦上了车轿,掀起轿帘看去,厉言正在马上看着自己。两人对视,厉言便轻轻点了头,这才提马离开。 车轿进了徐府,三姐妹便去徐老夫人处请安。 “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三姐妹盈盈一拜,便退到一边。 “坐吧,今日怎回的这般晚,小子回报不是早便散席了吗?”徐老夫人眼睛停留在绮瑰脸上,等着她的答案。 “回祖母的话,大姐姐,被宋先生留下了。”绮瑰边说边装作很是为难的样子,既不想告绮梦的状,又不想骗了徐老夫人的为难相。 第十九章 避过陷害 第十九章 避过陷害 绮梦在心里暗骂一声,便缓缓开口说:“回祖母的话,宋先生留了孙儿训了些话,看了孙儿这段日子写的大字,又给孙子写了幅字,叫孙儿照着写了,过几日还要看呢。”绮梦边说边将自己从宋先生处要来的那幅‘浪子回头金不换’递给徐老夫人看。 “浪子回头金不换?呵,宋先生大儒之士,既如此说,你万不可辜负了先生,莫再胡闹!”眼神不济,徐老夫人看了那幅字拉远了眯眼看,确为宋之手笔,便笑着说。 “是,孙儿不懂事,让祖母,父亲母亲伤心了。孙儿真心悔过,宋先生也说只要孙儿上进,便定会像故去的母亲那般得众人的喜欢。”说到此处,绮梦眼里蓄了泪,看着众人的神色。 姚氏面色微变,随即便挂上笑,见宋先生如此对待绮梦,徐老夫人和徐老爷俱都点点头。 “懂事便好,莫要辜负了你两位母亲。”徐老爷一时想起原配,记忆中那是个叫人挑不出错的贤妻良母,完美到仿如九天仙女般,也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 “父亲,宋先生还说母亲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学生,叫孩儿学着母亲打扮,性子也要学着母亲。”绮梦破涕为笑,随即又面色纠结。“可母亲的衣衫,孩儿穿着还大些,恐怕要辜负先生了。” “衣衫穿不了,那首饰可以,便去库房找些,下次见宋先生时,戴上了叫他瞧瞧。”徐老夫人很是自豪地说:“当初我为你爹娶的这门亲,那可是方圆县最好的,宋先生最是看中你母亲,那时为此还。” 徐老夫人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绮梦知道那后半句是‘当时为此还多多照应了你爹’,徐老夫人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自然不好说出口。 “总之宋先生喜欢你母亲那般的,你便学了。”徐老夫人此时想的是,绮梦即便不能得了宋先生喜爱,也不能叫这位当世大儒厌了,如此也可为徐克定铺垫些。 徐老夫人只顾着夸赞绮梦的亲娘,自己当年为徐家找的原配,不曾留意那边的姚氏僵硬的神色。徐老爷听徐老夫人那般说,忙回头看看,给以一个安慰的笑。姚氏立马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 徐老夫人说得对,绮梦亲娘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媳妇,便是姚氏也都是照着那样学的。 “大姐姐,是不是宋府那丫头惹了你,我怎么看着你把人给打了。”绮瑰的手在袖子地下碰了碰绮雅,绮雅会意,开口问绮梦。 “你不是一直在府外吗?听谁乱说的。”绮梦见徐老爷又瞪眼看向自己,连忙问道。 “哦,妹妹见大姐姐迟迟不出,便派了我的丫头执笔去瞧瞧,恰看到宋府一个丫头满头是血地被人抬走了。”绮雅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自己真的没有恶意一般。 “没有的事,不可胡说!”绮梦瞪眼说,俨然长姐做派。 “祖母。”绮雅怯怯地望着徐老夫人,欲说还休。 “绮梦,你三妹说的。”绮梦以往的劣行太多,徐老夫人习惯性地怀疑。 “祖母,孙儿有话同您父亲母亲说。”绮梦开口打断。 姚氏只觉绮梦仿佛忽地长大了,连说话做事都比以往有章法,此时语气言辞凿凿,连徐老夫人和徐老爷都不再说话。 “绮瑰,绮雅,你们先回园子去吧。”姚氏开口吩咐,绮瑰和绮雅这才不情愿地出了屋子。 “可是你又惹祸了!”徐老爷忍不住喝道,心道可别又惹了宋先生不悦。 绮梦把当时的经过说了一通,末了又对着神色各异的三位长辈说:“看那宋管家的神色,孙儿以为宋先生是不想叫人人云亦云觉得那腊梅是中毒的,况那古家丫头又确实推了人,孙儿想若是此事闹出来,孙儿是要作证的,指证是那古家丫头将腊梅推倒致死的。” “你看,那唤作腊梅的,可是真的中毒的?”徐老爷捻须不语,过了许久才问道。 “孩儿以为,不论腊梅是否中毒,只要宋府不想让她中毒,她便是被推倒致死的。”绮梦看向徐老夫人说到。 “绮梦说得对,你当时在场,少不得到时候会问道你,记得不能得罪了宋先生,那是你的恩师。”徐老夫人斩钉截铁地说。 “母亲,如若真是中毒?那不是?”徐老爷向来胆小,此时是怕事情闹大了会连累到徐府。 “什么真假,宋先生德高望重,府中怎会出了这等事?再说宋先生也定是不喜府中出了这般丑事,你是叫绮梦跟他对着干?”徐老夫人若是年轻上几十岁,便是拿了刀枪上战场也说不定,比这儿子还有魄力。 “况且,这真假与我徐家何干?绮梦只记得莫叫宋先生伤心了便是。”徐老夫人斩钉截铁地吩咐。 徐老爷张张嘴巴,虽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姚氏则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想着什么。 绮梦回到百芳园自己的院子里,刚要换了衣衫,便见徐老爷跟了过来。 “爹。”绮梦敛身一礼,等徐老爷训话。 “嗯,宋先生身子可好?”徐老爷端坐在东暖阁榻上,品了一口新茶。 “宋先生身子还好,只是说话气脉不足。”绮梦如实回答。 “嗯,那叫腊梅的丫头,你看着是否是中毒的。”徐老爷还是有些不放心,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女儿看着,不像是中毒,那丫头唇黑面糙,本就不是水灵一般的人物。” 虽说也怀疑腊梅中了毒,但绮梦怕徐老爷阻挠,便如此说。 “嗯,宋先生治家严谨,子孙俱勤勉读书,不似那般乌烟瘴气的人家。且你说那丫头既是签了死契的,宋先生定不想闹出来,多半会不了了之。”徐老爷放下茶杯,看着绮梦说:“即便真问道你头上,便说不曾看清就是了。” “百珍儿也看到了,女儿不会给徐家惹事的。况祖母都如此吩咐了,爹还是莫要惹她老人家生气吧。”绮梦看着徐老爷的面色,一字一句地说。 徐老爷仿佛才看清绮梦一般,站起身来盯着绮梦看了看,随即说:“总之,莫要给徐家惹事便是。” 绮梦在心里暗笑,心道亲娘那般仙女般的人物,怎就嫁了这么个胆小怕事的男人,怪不得徐家在他这手上会越发不振,如此简单一件事,都要思来想去地不敢出头,也真是窝囊得可以。 一个是签了死契的死人,一个是没落家族里的丫头,即便自己说错了话,凭着徐家的势力,还怕惹上什么麻烦。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恰好百珠儿端了一盘新鲜果子进来,父女俩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开。 “老爷,这是府里新进的果子,奴婢刚用井水浸了,请老爷和大小姐品尝。”百珠儿紧抿翘唇,说话时那顾盼明眸溜在徐老爷身上,又装作害羞般低着头。 绮梦捣蛋惯了,徐老爷平时也未曾与这个女儿深聊过,如今看她说话时有理有据,且好像很清楚自己的心思一般,不禁有些疑惑。 待百珠儿进来后,徐老爷的注意力便转移了。 绮梦早已不是懵懂不知的少女,见百珠儿两唇盈红,腮上胭脂淡施,偏低的抹胸险些罩不住丰乳雪颈,叫人忍不住想托住那盈盈欲坠的雪团。 徐老爷是个男人,还是个抗拒不了美色的男人,姚氏的四个陪嫁丫头便有三个都上了他的床,此时这初长成的百珠儿,自然也合他的胃口。 “爹爹,吃了果子再走吧,女儿也取了新写的大字给您看看。”绮梦装作拿了大字向徐老爷邀宠一般,将父亲留下来。 “取了来吧,叫为父看看你这些日子都有什么出息。”徐老爷对着绮梦说话,眼睛却不经意地扫过百珠儿那若隐若现的沟壑。 “剥了皮再吃,你伺候着爹爹,我去取大字。”绮梦吩咐百珠儿留下,自己则进了西厢书房。 见绮梦出了东暖阁,百珠儿便大着胆子为徐老爷削皮,两臂紧紧夹在胸前,使得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抹胸与雪团间,愈加空隙可见。 徐老爷舔了舔嘴唇,心道这么个尤物,以前怎就不曾见呢? 又一想,自己几乎从不到绮梦的屋子里来,所以不曾注意到这么个熟桃般的丫头。 百珠儿站在案前为徐老爷削皮,身子不自觉地往前靠,忽地手上一滑,接着便娇嗔一声。 就算没有自己,徐老爷也会到处留情的,自己只不过是放任不管罢了,绮梦这样想,心道便看这母女俩看到自己男人被分享的那一幕时是何心情。前世里,姚氏特意给自己配了娇艳无比的陪嫁丫头,进了古府便与古昭文勾搭上手,今世,也叫她尝尝别人瓜分了相公的滋味吧。 绮梦吩咐了百珍儿在堂屋门口守着,不叫人随意进去,自己则在西厢里磨磨蹭蹭。约摸着一炷香功夫过去了,心道不能一次叫男人吃够了,吃够了下次便不惦记了,于是走出书房,等那徐老爷走出屋子来寻自己。 绮梦虽知徐老爷好色,但也知他在女儿屋子里办了丫头这种事,还是万万做不出的,最多便是亲亲摸摸罢了,因此便等着他自己出来,免得贸然进去尴尬。 “夫人,您来了。”远远听到百珍儿的声音。 第二十章 祸水东引 第二十章祸水东引 事出紧急,绮梦忙举着那幅大字进了东暖阁,挡着自己的脸,边走边说:“爹,这便是孩儿写的大字。” 透过薄纸,依稀看到百珠儿从徐老爷怀里支起身子,尴尬地立在一边。 “嗯,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徐老爷捋了胡须,清清嗓子说。 “老爷也在,妾身还当您去了何处呢。”姚氏紧跟着便进了东暖阁,恰看到百珠儿正低头红了脸立在一边,不禁心里生疑。 “毛手毛脚的,看把我的大字都拿皱了,还不出去!”绮梦对着极不自然的百珠儿说,也算是为徐老爷解了围。 “梦儿,这奴婢哪里又惹到你了。”姚氏伸手抚上绮梦的头,满脸笑容地对着徐老爷说:“妾身来瞧瞧梦儿,还带了些姐姐的首饰。宋先生既喜欢梦儿扮作姐姐那般,咱们便如此打扮女儿。” “你多费心吧。”徐老爷刚经了那尴尬事,心里还有些慌张。方才看到绮梦明着为自己和百珠儿遮掩,便知这女儿也不是以往般懵懂无知了,再不能拿她当了幼儿对待。 “宋先生说,母亲有一副碧玉头面,往常见了母亲那打扮,便是再端庄不过的了。母亲,真有那一副头面吗?”绮梦拉着姚氏的袖子撒娇,又看向徐老爷。 姚氏到底道行高深,面不改色地说:“像是有那么一副,堂姐的首饰我都放到箱子里,也没细看。如此便随了我去库房找找,想是存到箱子底下了。” “你们母女俩说吧,我去前院了。”徐老爷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爹,明日还来看孩儿的大字,若是没进步,可不敢给宋先生看。”绮梦说到。 徐老爷头也没回,答应后便出了东暖阁。 绮梦看了姚氏带来的所谓的亲娘的首饰,见都是些普通之物,心道那碧玉头面明日便会落到自己手里,便也不多计较。 当面说了碧玉头面的事,姚氏只好应承着将那头面给绮梦,因此便有些悻悻的。 绮梦只当看不出,便左挑一件又挑一件地收了首饰,又像往常般给姚氏捏肩揉背。 “娘,二妹妹那日为何一夜未归?”冷不丁问了这话,姚氏的肩膀猛地一缩。 “莫胡说,那日是门子看错了。”姚氏强装镇定,转过身子盯着绮梦的眼睛说:“日后这话不能乱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嚼了舌根子,咱们徐家的女儿都嫁不出去了。” “那梦儿便在家陪娘亲一辈子,就不嫁了。”绮梦抱住姚氏的腰,蹭着她的胳膊说。 “说傻话!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了仇,日后啊,梦儿要找个性子好的。那大家族呢,规矩多,梦儿出嫁了再不能这般任性了。”姚氏又语重心长地说:“比如不能随意出门,晨昏定省的,婆婆不吃你便不能吃。” “那梦儿不嫁这种人家,要嫁就嫁老实的人家,若敢欺负我,娘就打上门去给我撑腰。”绮梦心里冷笑,脸上却挂满了笑容。 “那是,谁也别想欺负了我的梦儿,有母亲给你撑腰。”姚氏笑笑,拍开绮梦的手,嘱咐了好生歇着,便起身离开。 绮梦在榻上又磨蹭了一会儿,便起身叫了百珠儿进来。 “给我削皮儿,这果子新鲜吧。”绮梦看了眼百珠儿的胸口,又低头看了自己的胸前,心道还是要窦妈妈为自己煮了汤水喝喝。 “真是个可人,做丫头埋没了你。”绮梦一只手支着下巴,胳膊肘拄着案几面带笑。 “大小姐说笑了。”百珠儿心里有鬼,低了头颤着声音说。 “说笑?你是说我没个正形,是吧?”绮梦语气不冷不热。 “奴婢不敢,奴婢再不敢造次,还望大小姐看在奴婢伺候您一场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先前还存有侥幸心理,可此时听绮梦的语气,定是看到了自己勾引徐老爷的一幕。联想到自家主子与姚氏亲如母女,生怕绮梦告诉了姚氏。 “干嘛不敢造次,你有这个资本,便是造次了又如何?”绮梦笑着欠身,示意百珠儿将案几上的果子收下去后,手指敲击在几面上,一下下地点着,又说到:“方才夫人问了,说进了屋子便看到你面红耳赤的,所为何事。” 百珠儿缩了脖子不住哆嗦,低头看着膝前的地面不作声。 “你说,你方才所为何事?”绮梦眯眼看着百珠儿。 “大小姐,还请大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大小姐也莫要惹了老爷,不能因为奴婢一条贱命便与老爷失了心。”百珠儿膝行两步抱住绮梦的腿,梨花带雨。话说得委婉,实则是告诉绮梦莫要因此惹了徐老爷不高兴,使得自己的境况更加艰难。 “哼,你这是以为我不敢,是吧?惹也惹了不少,爹爹早已不喜我,我即便饶你一命,也不是怕惹了爹爹,而是因为,我想与你各取所需。”绮梦伸手将百珠儿扶起来。 百珠儿小心翼翼地看着绮梦,从心里觉得自己的大小姐似乎变了个人,再不似以往般单纯了。 “我呢,也希望你做姨娘,谁做不是做呢,你毕竟是从我房里出去的,我也盼着你好。”绮梦微微皱眉,又说:“只不过,有些困难罢了,我爹爹就算再中意一个女人,也不可能染指自己女儿房里的丫头。” 百珠儿脸上一红,有些泄气,自己方才那般也是试探,只觉得自己样貌姣好,就应比他人过得好。 “不过你也别灰心,若是你能为徐家开枝散叶,我想,依着我祖母的性子,定是会将这事办得滴水不漏的。”绮梦往回收了身子,又说:“若是个男嗣,祖母恐怕会立时将你招进万喜堂养着,你看那张姨娘以前不也就是个通房吗?如今生了我四弟,便成了姨娘。” “大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从。”百珠儿听了这许多,也知道绮梦有准备,便先表明态度。 “不是我要你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我爹爹会常来,我是不管的,你有本事便为徐家添丁,若肚子里有了宝贝,你便也是宝贝,在这之前若被那位发现,你死了也别找我。”绮梦仔细看百珠儿的眼睛,知道这人定不会甘于平淡的。“当然,我自会护着你,因为,我还要你为我办事。” “奴婢还请大小姐多加庇护,奴婢万死难报您的大恩大德。”百珠儿说着又跪了下来。 “如此,我们便是说定了。”绮梦莞尔。“夫人喜欢听什么,你便说什么,至于我做什么,都不重要。” 百珠儿眼睛眨了眨,说到:“奴婢明白,大小姐每日仍是不碰针织不摸纸笔。” 绮梦笑笑,待百珠儿出去后,那笑还僵硬地挂在脸上,心道果然心思灵巧的百珠儿早便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也觉得找这种人说话办事就是轻松得很。 正沉思间,百珍儿拿了换洗的衣衫进了屋子,服侍绮梦换衣。 “若你妹妹来问今日在宋府发生的事,你便说是我将那宋府的丫头打倒的。”绮梦张开双臂,吩咐百珍儿。 “小姐,那不是拿脏水往自己身上倒吗?”百珍儿百思不得其解。 “便是要她拿了脏水泼我,让大家都看看她的真面目。”绮梦又补充道。“当然,我可以保证左右不会连累你妹妹,我会让她一直以为我真的打了那丫头。你也不必告诉你妹妹实情,免得小丫头藏不住事露了怯,叫人看出端倪。” 百珍儿顾虑全消,伺候着绮梦换衣后,便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次日,去找了姚氏到库房挑选自己亲娘的首饰,绮梦如愿以偿地拿回了那副碧玉头面。抚摸着盈绿凉润的玉石,绮梦嘴角勾起。 亲娘的嫁妆还在姚氏手里,一日拿不回,绮梦便一日不放心。 正想着心事,便听百珠儿拿着一件袍子进了东暖阁,见了绮梦便凑近了说:“大小姐,那日在秋意湖边的古公子来了,在夫人那里,说是给您递帖子的。” “晓得了,他还亲自登门?”绮梦下了榻,心道怕就怕这么一个机会,姚氏才同古昭文搭上的。 “那破落户,亲自来,还要看夫人见不见呢。”百珠儿一脸的嫌贫爱富,不屑地撇撇嘴。 绮梦一笑,心道不怕她嫌贫爱富,就是这种才好收用,若是什么都不贪图的,那是圣人不是凡人了。 本想去了前院打听,无奈婆子三两聚在一起,绮梦便不好明目张胆过去了。见着姚氏的乳母容妈妈正倚着门边晒太阳,绮梦便带着百珍儿走了过去。 “呦,大小姐,这日头大得很,您还是回去歇着吧。”容妈妈是姚氏跟前当红的人,自觉在府里有些脸面,说话便随便起来。 “多谢妈妈,整日待着,闷也闷出病来了。”绮梦正说着,便见徐老夫人的大丫头万兰儿从万喜堂方向过来。 “大小姐,奴婢还说要去百芳园找您呢,不想您却过来了,正好,老夫人叫您过去呢。”万兰儿笑嘻嘻地说。 辞了容妈妈,绮梦小声对百珍儿说:“平时多与容妈妈说说话,最好能叫她收了你做义女。”百珍儿会意,点点头跟着绮梦继续往万喜堂而去。 第二十一章 财不露白 第二十一章财不露白 “祖母,母亲。”绮梦给徐老夫人和姚氏请安后,便规规矩矩站到一边。 姚氏挑挑眼皮儿,心说大了就是不一样,学会装躬顺了,若不是百珠儿百玉儿将她平时依旧胡闹的事说与自己听,自己还当真以为这个大小姐改邪归正了呢。 “方才,古家少爷亲自下帖子来了,你与他在书院时很是要好?”看不出表情,徐老夫人心平气和地问。 “回祖母的话,谈不上要好,只是那日在宋先生寿宴上,古家少爷便说想给绮瑰下帖子,又想着避嫌,孙儿和绮雅便沾了二妹妹的光。”绮梦眼角瞄到姚氏,心道其心里定是在算计着什么。 姚氏脸色一变,尴尬地对徐老夫人说:“可没听那古家少爷说起绮瑰,倒是。” “古家少爷行事有分寸,怎会当着您的面提,若是提了,那便是不知轻重之人了。”绮梦装作毫不知情,看着姚氏说。 姚氏本想在徐老夫人面前为古昭文说些好话,绮梦这一番话便将自己的话头堵住。 “古家少爷同绮瑰要好?”徐老夫人微微皱了眉头,问道。 “也谈不上要好吧,只不过古家少爷时常向孙儿问起二妹妹。”绮梦一脸无害,好像说着最普通的同窗关系似的。 徐老夫人有些不悦,挥挥手打发了绮梦,随后又对姚氏说:“日后那古家少爷来了,你莫出去见了,叫个婆子便是了。” 离了万喜堂,绮梦紧紧握着拳头,这世里再不能叫姚氏掺乎了自己的亲事。既然她不安好心,自己也不用手软,便抢了绮瑰前世的相公,京城大才子顾廷清,看那母女俩是何心情。 转眼间便到了第二日,徐家三姐妹依旧乘坐车轿出了徐府,直奔秋意湖畔。 掀了帘子往外看,见着一个骑马而过的女子,绮梦很是技痒。若不是为了迁就两个妹妹,自己定是要骑了马出门的。 庆元朝民风开放,虽说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但从皇家开始,已经十分流行骑马了,便是公主郡主,也都时常骑马出门。 然老牌世家依旧守着祖宗那些规矩,倡导大家闺秀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教导出来的小姐虽好嫁,但却渐渐跟不上京城贵族的喜好。总之说起来,便是真贵族不计较那些虚礼,假世家要礼数脸上贴金。 姚氏乃姨娘所生,这辈子缺的就是那份贵气,于是狠狠地教导女儿要遵规守矩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然往往那些根红苗正的人家,却是由着儿女,只要不是太过分,能学得皇家行事才好。 当今皇太后年轻守寡,带着皇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实乃女中豪杰。如今皇帝染疾驾崩,皇太后便立了唯一的皇孙为下一任皇帝,自己则独揽朝中大权辅佐幼皇。 皇太后做事干脆利落,从她开始,民风更加开放,便是女子也都是常骑马出门的。 看着街上那些人,绮梦很是羡慕,心道自己也有两月未骑马了,既然厉言说无碍,那自己便等着过了这段时日,祖母父亲遗忘了上次那祸事之后再偷偷骑马。 “绮雅,好久不见。”一个清清凉凉的声音,绮梦下了车,看到厉家二少爷厉行正站在轿外。 与厉言相比,厉行更像厉老爷些,白净面皮,未语先带了三分笑,很是温文尔雅,不似厉言那般如强弓劲弩般。 绮雅也慢慢从轿里出来,看到厉行便浅浅一笑算是回礼。 绮瑰出了车轿,便见王彪屁颠颠跑来,满脸堆了笑。果不其然,古昭文也走了过来,对着徐家三姐妹说:“宋先生已到了,先随众人一起过去见礼吧。” 毕竟受了人家的帖子才来的,绮梦不好立时给了他冷脸,便默不作声地跟着众人一路走向湖畔。 湖畔摆了数十张案几,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四周亭子里也摆满了瓜果点心。宋先生很是喜爱古昭文,此番定是想叫古昭文筹办这诗会,但又恐他银钱不多,因此才拉了厉言一同操办此事。 暂不说厉家,单说厉言本身便是个聚钱能手,轻轻松松一句话便能收银子,因此宋先生这才选中他。 绮梦远远瞧见厉言正立在宋先生身边,先是看看自己,又看看古昭文,随即促狭地笑,很是讨厌。 宋先生因循守旧,见了徐家三姐妹,微微皱了眉头,绮梦便知他是不知女学生也要来的。 “先生,绮梦来给您请安了。”古昭文有些心虚地说。 宋先生张张嘴欲说什么,厉言忙说:“宋先生,如今皇太后都说女子要懂些世上之事,不可一问三不知地做针线。您的学生,可不能叫人看了笑话,还以为您教出来的都是些只会缝衣绣荷包的愚钝女子呢。” “宋先生,学生这几日都在练字,您看。”绮梦乖巧地上前将双手伸出来给宋先生看。 宋先生见那手指上的墨迹,虽怀疑是绮梦临出门时抹上去的,但看她一脸天真烂漫,也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众人见宋先生没了意见,便都松了一口气,王彪正眯眯眼看着身侧的绮瑰,厉行也手捏素扇,目光不时游走在绮雅身上。 二八少女怀春,情窦小子有意,多么美好的画面,绮梦很是羡慕。倒不是渴望真情,只是看到那两人都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绮瑰和绮雅,而自己身边这个,却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不由得有些悻悻的。 古昭文看看周遭,又对宋先生说:“先生,时辰不早了。” “再等等吧,廷清昨日晚些时候才到的方圆县,今日定会来。”宋先生虽是当世大儒,然却一点架子也无,认准了哪个学生有才干,便是悉心教导。如今办了这诗会,想是昨夜刚到的顾廷清知晓了便求着要来,宋先生自是乐意。 看来宋先生很是赏识这个只见了一次面的大才子,绮梦偷眼看向绮瑰,只见少女正理着鬓角的碎发,随即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有无不妥。 看得出,绮瑰很是紧张,绮梦不动声色地转回头,心道定要将这门亲事搅黄了,说不定姚氏还会再一次吐血昏倒。 “二姐姐,我们去那边亭子坐吧。”绮雅小声对绮瑰说。 四下看看,当年书院里的女学生三三两两地过来了,未免被这些人遮住自己的风采,绮瑰点点头便同绮雅走向最近的一个亭子,端庄地坐在里面等着顾廷清的到来。 “你怎不寻个宽敞处坐着,叫新来的人一进来便看得到你。”厉言移了几步,将身边的位置让给陆续到来的公子小姐,凑到绮梦身边揶揄。 “偏你什么都看得出,会不会觉得累。”绮梦瞟了眼亭子里那两姐妹,没好气地对厉言说。 “不累,就怕那些想做又拉不下脸去做的人,才累。”厉言也瞟了眼亭子里的两姐妹,低了头小声说:“怎么着,后悔学那拳脚骑术了吧,稳稳当当做个大家闺秀多好。” “不后悔,如此既有功夫揍那些登徒子,又请了你助我,何愁比不过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用‘登徒子’映射完厉言,绮梦左右看看低声问:“那事办得如何了?” “这事急不得,就算我布好了局,也要等那东风到。总归在你出嫁前,叫你挽回名声便是。”厉言点头对着远处一个人打招呼,嘴唇却微动着回答绮梦的话,叫远处人瞧不出两人是在对话。 “问的不是那事,是,古昭文丫头的事。”绮梦瞥了一眼被宋先生绊住问话的古昭文,低声说。 厉言闻声转头看向绮梦,盯着她的眸子问:“你想叫她生,还是死?” 绮梦猛地愣住,心怦怦跳个不停,忽觉一道目光射向自己。循着看去,只见远处倩云正偷眼看着自己,目光不善,见自己看过去,倩云忙低了头整理古昭文的书案。绮梦盯着看了一会儿,那倩云两次偷偷抬起头,见绮梦一直看向这边,再不敢抬头。 许是知道古昭文对自己的死缠烂打,作为他的女人,倩云自然对绮梦有天生的敌视情绪。 绮梦闭上眼睛,想起古昭文回府后质问自己为何要派了人打杀他与倩云的孩子,想起那碗掺了红花的药和尚未见面的孩儿。 总归是一个人,便让这世的她为前世的她承受吧。 绮梦睁开眼,看了眼偷空看向自己微笑的古昭文,咬着嘴唇说:“生不如死。” 厉言看看那边的倩云,再看看绮梦,不发一言。 绮瑰不是整理着自己的发髻,见绮雅正仔细观察着亭中的布置,便不耐烦地问:“快来瞧瞧我的簪子,好像歪了。” 绮雅走向绮瑰,眼睛却还停留在围着亭子的绸缎上。“二姐姐,这二十几个亭子都用霓裳坊的绸缎围起来,再加上这些上等的笔墨纸砚,怕是要□千两银子,厉家果真舍得。”绮雅也知古昭文拿不出这些银两。 “不是厉家公中出的,是厉言自己的银子。”绮瑰用手指点了点樱唇问道:“这胭脂可掉了?” 绮雅微微睁大了眼睛,以前只知厉言常有进账,却不知这般富有。每每看到厉行出手阔绰,还道是厉家家资雄厚,如今开来,即便再雄厚,也不能由着家中子弟这般挥霍,定是厉言这位长兄的缘故。 在众人面前一贯目下无尘的绮雅,禁不住瞟向厉言,正见那厮也看向这边,忙红着脸低了头。 第二十二章 夺人之爱 第二十二章 夺人之爱 绮瑰正仔细检查着妆容,绮雅也压制着对诗会布置的艳羡。绮梦见入口处一个小厮引着一人走了进来。 那人着月白衣衫黑底靴,腰系福纹绶带气质出尘,眉目清秀俊朗温文尔雅,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看也未看周遭,直奔着宋先生而去。 绮梦下意识地看向亭子里的绮瑰,见其站了起来仍强力控制着没有走出来。一旁的绮雅也好奇地看着那人,想来这便是顾廷清了,与印象中的影子大不同了。 顾廷清来到宋先生面前,行了大礼便又对着周围的人拱手。宋先生笑着一一为顾廷清介绍,快要介绍到绮梦这边时,便见厉言仿佛未看到顾廷清一般,转头自顾自吩咐着下人们布置笔墨纸砚。 果然一山容不得二虎,女人之间如此,男人之间也同样。 “弈锋,这便是为师与你提过的,顾家二房次孙。”‘弈锋’是厉言的字,宋先生想是忘记了顾廷清的字,正扶额细想。 “学生字‘从文’。”顾廷清饶有风度地介绍着,转头又对厉言拱拱手。“小弟与厉兄有一面之缘。” “今时的从文兄果然比之儿时愈加的风神俊朗,闻名不如一见,早便听先生提起你今日会到,今日定要尽兴而归。”厉言忽地变脸,同顾廷清热络起来。 宋先生见众人相处融洽,老怀甚慰地连连点头。 “大姐姐,还是此处相宜些,亭子口里有风,小妹和二姐姐有些不适呢。”绮梦正看着这顾廷清有何魅力可让绮瑰见了一面便朝思暮想,忽听绮雅已到了近前。 回头看去,绮瑰果然红着脸也跟了过来。 “那两位妹妹便在此处吧,我去亭子里歇歇。”绮梦笑着对刚从宋先生处脱身的王彪说:“我二妹妹身子不适呢,想是吹了风,你可带了披风?” 王彪虽不喜绮梦,但此时也顾不得与她作对,连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幸亏今儿带了,我还说日头大好披着会热呢,可这御赐的物件就是不一般,一点都不闷,绮瑰你试试。”王彪此时还不忘显示自己家有皇太后御赐之物。 绮瑰微微皱了眉,正要委婉拒绝以示自己与王彪并无瓜葛,便听厉言说:“顾兄远在京师见惯了名山大川,如今可要瞧瞧这湖光山色,不如你我一同去那亭子里坐坐。” 顾廷清连忙说:“如何甚好,厉兄,有请。”随即对着绮瑰绮雅微一点头便与厉言往那亭子里去了。 绮梦前脚刚进了亭子,厉言和顾廷清便跟了进来。“徐小姐,你不去作诗?”厉言问道。 “这么多高手在场,我就不献丑了吧。”绮梦笑着对顾廷清点点头。 “这是徐家小姐吧,早便听叔祖说徐小姐才学了得,可莫要妄自菲薄了。”顾廷清笑道。 厉言不识趣地一笑,绮梦脸上便挂不住了,心道不明情况偏要乱说,这人实在喜欢不起来,便把这祸水引到绮雅身上,也可叫绮瑰和姚氏抓心挠肝。 想到此处便说:“那是我三妹妹,绮雅。说到才学,那可不是我护短,虽比不上你们这些要下场应试的,但我这三妹的诗也是旁人轻易比不过的,顾公子稍后不妨与我三妹一较高下。” “顾公子初来乍到,哪敢与你争,定是要让了你这地头蛇的妹妹。”吩咐小厮斟好了茶,三人便坐下说话。 绮梦瞟了眼不远处恨得牙痒痒的绮瑰,笑道:“左右我妹妹不亏,输了,那是输给京城第一大才子,不丢人;赢了,那是要名动京师的,一本万利的买卖,不知顾公子可要做?” 顾廷清哈哈一笑,听着绮梦的话只觉有趣。“在下不是生意人,不在乎赔赚,只愿烧了高香日后也好在此处安心诵经。” “无嗔大师定喜欢你。”见顾廷清满嘴的佛理,绮梦笑道。 顾廷清听了寻思了一下,便又笑起来。 “绮雅快来,顾公子要同你一较高下呢。王彪不是淘了锦罗娘子的花样子给二妹妹吗,那可是绝世孤本,你二姐姐最喜刺绣了,你别扰着她了。”不等再起话题,绮梦起身便对着绮雅说。不顾绮瑰杀人的目光,只见王彪稍一迟楞,便从怀里拿出一本有些泛黄的书,拉着绮瑰介绍起来。 王彪边说边琢磨着,绮梦是如何得知自己为绮瑰淘了这孤本的呢?想不出来便不去想,只一心炫耀着手里的孤本。 绮雅一时愣住,拿眼瞥了绮瑰一眼,暗骂绮梦又在挑唆,然亭中三人都看向这边,自己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况且那一身华服腰上戴着通透美玉的厉言也看向这边,绮雅见绮瑰并无话,便磨磨蹭蹭地向亭中走去。那美玉至少值个上万两,绮雅琢磨着。 “三妹,快来作诗一首,咱这地头蛇今儿定要压了那强龙。”绮梦拉过绮雅坐下,对着微笑不语的顾廷清说:“我出题目,你二人七步成诗,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顾廷清看着绮梦,心道也不似顾知县说得那般没有规矩,这看着也是个不错的小姐。 绮雅一身淡蓝色的薄衫,微风吹过,身上的香气便送入厉言鼻中。顿觉鼻中骤痒,厉言用扇子挡住嘴鼻,又觉如此不甚礼貌,便对绮雅笑了笑。 绮雅直了直清瘦的身子,有意将胸前风景显露出来,无奈风景不佳,又有些脸红心跳,忙又做那西施捧心状,盈盈应下。“便听姐姐的。” “恩,便以假设的两个青梅竹马的孩童为题吧,又有这秋意湖畔为景,甚是别致。”绮梦瞟了眼被王彪缠着脱不开身的绮瑰。 绮梦说了绮瑰最喜这类刺绣孤本,自己也正是以这刺绣传名的,此时若是立即走开便显得徒有虚名,待要细看却又静不下心,不时用眼瞟着亭中。 绮雅面色一沉,心道这是绮梦要针对绮瑰了,本不欲中计,然又想在厉言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才气,只好狠狠心应了,左右在场之人又未提到指的是绮瑰,自己不算得罪了人。 “如此,在下便献丑了。”七步成诗,既得知了题目,自然是后做之人沾了便宜。 “盈盈碧水畔……”顾廷清七步成诗,将小儿女之间那种纯纯的不夹一丝情爱的意境挥洒自如。 绮雅早便在心里成了稿,不敢提到青梅竹马之意,便辞藻华丽地赞颂了这秋意湖的美景,也算对题。 “三妹,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这是高下立见了,京城第一大才子果然名不虚传,咱就认输吧,做个第二大才女也不错。”绮梦看了看厉言誊写下来的诗,拉过绮雅胳膊一本正经劝着,绮雅见这人怎变得如此厚脸皮,无奈便也跟着笑笑。 厉言端起茶杯挡住自己的笑,便听身后的绮瑰终于忍不住进了亭子。“不知何事笑得这般开心,说出来也叫二姐听听。” 绮瑰这话是对着绮雅说的,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顾廷清,只一眼便是心如撞鹿,暗道果然才子都是脱俗的,儿时那一瞥时留下的印象,完全被现在这副云淡风轻的风度所折服。 “二妹妹,方才三妹同顾公子比诗呢,你看看到底谁做得好?”绮梦忙将绮雅和顾廷清的诗拿给绮瑰看。 绮瑰接过绮梦递过来的诗,只一眼便是气得吐血,见顾廷清的诗字里行间都是那青梅竹马之意,又想着方才远远瞧着他作诗时一直看着自己,莫不是误以为自己同那草包有意。 绮雅站起身,想转移绮瑰的注意力,以免她将其撒到自己身上,未等开口便听绮瑰瞪着眼睛说:“你那点子学问也敢同顾公子比试,平日里写着玩也就罢了,哪里拿得出手!” 绮雅脸一红,心道还是要忍下,看了一眼厉言,却不见他回望,便有些悻悻地闭了嘴,在袖子里攥紧拳头暗暗鼓气。 “徐二小姐,都是作着玩的,如此说来倒是在下的不是了。”顾廷清见场面有些尴尬,忙站起身说。 绮瑰一时气急才拿了绮雅出气,此时也觉出自己的唐突来,待要温声细语地解释一番以挽回自己在顾廷清心中的形象,便听入口处一阵大吵大嚷,众人忙站起身来望过去。 “朗朗白日,天理昭昭,我那苦命的闺女啊,你死得好惨!”一声尖利的嘶叫声刺入众人的耳朵,入口处挤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婆子,撞倒了几个小厮,那小厮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后,才拥上去将人制服。 “放开我,放开我,我那苦命的闺女啊,娘来晚了。”那婆子咬住一个小厮的手,狠狠下嘴,便见血顺着嘴角流下,场面一度失控。 众人惊得不轻,心道今日在此办诗会,这婆子缘何闯进来。门口又有多名小厮守着,那婆子又是如何闯了进来。 绮瑰和绮雅不知所措地往后退,有些三脚猫功夫的绮梦虽不害怕,但也疑惑不解,一眼扫过去,除了厉言淡定自若地背手看戏外,顾廷清也满脸不解地看着那婆子。 “按住了,按住了,你这婆子为何大吵大嚷,这里都是小姐们,哪有你的闺女!”宋府管家宋忠带了几个下人走过来,厉声喝住了那婆子。 “我的闺女啊,五岁时便被拐子拐走,老婆子我找了这些年,至今才寻到苗头,却知已被人伢子卖进了宋先生府中。老婆子我回家凑了些钱,便想着回来赎回我那可怜的闺女,可昨日却听说我那闺女死了。”那婆子嘶嚎着说完,以头抢地满面泪水,身上脸上全是灰土。“我那闺女怎死地啊!怎死地啊!” 宋忠心里一惊,吩咐人将那婆子拉到避人处,这才转身回到宋先生身边。 绮梦看向厉言,见其正抬起下巴微眯了眼看着混乱处,眼里起了杀意。 不多时,宋先生便由丫头扶着走了过来。厉言见了迈步走出亭子,众人也跟着走向宋先生。 第二十三章 麻烦大了 第二十三章麻烦大了 宋先生被人扶着走向那婆子处,蹙眉看了看周遭围着的昔日书院里的学生,极其不悦。也难怪,宋先生自诩两袖清风为人端正,不论是真是假,自是不想这般丑事露于人前。 厉言等人来到宋先生身边,那婆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扑到厉言脚下,抱着他的靴子便哭喊着要他给自己做主。 厉言微微蹙眉看向宋先生,似乎是不想轻易答应什么。 “这位妈妈,老夫府上近日是有个叫腊梅的丫头病去了,方才老夫听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你且随我回府仔细说说。”宋先生兴趣大减,看样子是不愿再继续留在此处了。 “老婆子不去,你们这些富贵人家要人命不眨眼的,老婆子进去了便出不来了,老婆子死也不去。”那婆子仍旧抱着厉言的腿,哭嚷道:“老婆子去衙门看过,你就是那厉大状,老婆子求求你给我闺女做主,我那闺女好端端地死在宋府,求厉大状你将那害她之人绳之于法啊。” 厉言左右为难,看了眼宋先生望其示下。 “休得胡说,腊梅丫头死在宋府不假,却与宋府人无关,是有人将她打了。”眼见着好戏开场,仍记得厉言之前问自己要她死还是活,绮梦上前说。 算是替宋先生解围,再托词的话就会遭人瓜田李下了。顾忌着自己的脸面,宋先生犹豫了一下便说:“我府上请去的大夫诊断是病死,老夫子自认问心无愧;若有证据是被人害了,不论是何人,老夫也不会不明是非!” “老爷,那日咱府上也有不少人看到,看到那古家丫头……”宋忠见事情已不得不摆到台面上来,便也随声附和。 宋先生说完便咳了起来,厉言忙抚上其背为其顺气,说到:“赶巧学生那日看到了腊梅丫头被……总之先生放心,学生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 古昭文面色惨白,顾不上再勾搭绮梦,紧张地想插口却又不知说什么。 众人不禁微微侧了脸,心道厉大状手里若是能有公道,那便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诗会是办不成了,宋先生身子不适回府,只留下宋忠代表宋府,旁人也无兴致继续。 腊梅虽是签了死契被卖入宋府的,但因其从小被拐子拐走,并不是其家人主动将之卖了的,所以就不能按照常理,由主人家一句话便可将事情摆平的。 宋忠留下来应付此事,又有几个据说是目击者的宋府家丁跟着,古昭文头上立马冒了汗。 且不说那婆子自顾去县衙击鼓喊冤,也不说顾知县如何验明这婆子身份,却说这日便到了升堂问案的时辰。 得了徐老夫人的吩咐,绮梦自是要去为宋先生说句话的,且她也是想亲眼看看倩云是个什么下场。 “瞧瞧,看不出古家也有好东西。”厉言拿出一个墨玉貔貅给绮梦看。 绮梦认得那物件,是古家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从阴宅里淘登出来的。古家早些年做过古董生意,当家人也是手上不干不净地挖了许多古墓,算是亦商亦盗吧。后来族里出了做官的,才渐渐不做那伤天理的事情。 许是做的孽太多,不久便因朝廷变天,遭了牵连,自此一蹶不振,靠着祖上那些田产度日。 古昭文把这物件都拿来给倩云走动关系,看来还算是有情有义。绮梦不想再看那貔貅,转过头去问道:“收了他的东西,你想如何做?可别忘了,我可是出了一间镖局的。” “收了便要办事,我很诚信的。”厉言笑着揣进怀里。 “那我的事呢?”绮梦不禁气急,心道这滑头的厉言莫不是想敷衍自己。 “放心,定叫你满意。”厉言不耐烦地看了眼衙门口,等着里面的消息。 “还当个宝贝,那是死人用过的东西。”绮梦瞟了眼他胸口处的鼓起。 厉言果然变了脸色,忙拿出来递给身后的大福。“大福,这个赏你了,当了娶媳妇。” 大福愣愣接住,嘟囔道:“大少爷不是说我娶媳妇的花销都包了吗?怎还叫我自己出钱,这宝贝我当了的钱自己留下,大少爷还得给我娶媳妇。” 厉言看看一脸天真的大福,又看看旁边的绮梦,说到:“你看我家大福多聪慧,一点儿都不傻,我看你身边有个长的珠圆玉润的丫头,叫什么来着,不如给了我家大福做老婆吧。” “百珠儿。”绮梦提醒厉言,又接着说到:“我家百珠儿日后可是要丫头伺候着的,你家大福不妥。” 一旁的百珍儿偷眼瞧了瞧自己主子,又低了头,猜到绮梦话里的意思。心想难怪这段时日徐老爷来得频繁,且绮梦总是叫自己在院子里守着,她则躲在书房里。 不多时,便见仪门打开,众人便走了进去。 绮梦着了男装站到角落里,百珍儿则作为证人被带到了后面,厉言来到堂上,等着顾知县就位。 顾知县上堂后,看了眼古家又看了眼那婆子,待厉言凑近了问道:“一个是古家,一个是外乡婆子,你替古家辩诉。” “大人,何必次次揶揄在下呢,理在何处在下便替谁辩诉。”厉言一脸无辜地说。 顾知县拿起师爷递过来的状子,见是替那婆子辩诉,疑惑地看了眼厉言,便开始审案了。 事情很简单,宋府的下人看到倩云伸手推了腊梅,腊梅便摔倒在地昏迷不醒。宋忠的口供是,因古昭文是宋先生的学生,宋先生便不予追究,随即请了大夫为腊梅医治,谁知却是一命呜呼。 腊梅本身是卖了死契的丫头,宋先生本不予追究,然腊梅的生身母亲寻了来,这事便不能就此作罢了。 宋府的意思是,将这来龙去脉讲清楚,但看官府如何决判便是。 倩云此时正战战兢兢跪在堂下,听了宋府下人的供词后慌张地回头看了看,寻到古昭文安慰的目光后,便放下心来跪好,拒不承认自己伤人致死一事。 顾知县皱皱眉头,随即唤了仵作上堂。 绮梦看去,只见那日帮自己解了围的谢尊一身素衣,如清莲般立在堂上。 “回大人的话,死者心力衰竭,乃是因外力致其头部受伤出血不止而死。”谢尊一板一眼地回答。 “哦?可当日在场众人所见,死者面皮粗黑,似有中毒迹象。”厉言问道。 “这丫头买进府后便是身子不好,我家老爷心善,请了大夫为其医治,常年泡那药液,久而久之便生得面皮粗黑。”宋忠忙回答。 “宋先生果然是天下最仁义之人。”厉言又问谢尊:“那死者可有其他中毒迹象。” “并无,宋府为防尸身腐烂,在其死后还浸泡在药液里,在下已细细验过,除了那药液,死者体内并无其他。”谢尊素面如玉,声音清脆,如不知其身份,还真以为是个翩翩佳公子。 “为何死后不及时下葬,而要泡在药液里?”捻须细想,顾知县问道。 “因我家老爷说,腊梅这丫头命苦,想为其做九九八十一天法事,是以便没有下葬。”宋忠说完,那婆子便扑地嚎啕大哭起来。 “如此说来,致命伤便是那头上的一处了。”厉言看了眼跪着的倩云,又说:“然,腊梅已是将死之人,恐也活不了多久。若是常人,被这一推,几乎算不得什么事,但这腊梅。” 绮梦听了气得攥拳,心道那一块破墨玉便让他改了口,听这风向怕是要为倩云减罪呢。 仿佛感受到那怨恨的目光,厉言回身看去,见角落里的绮梦正瞪着眼睛盯着自己。 紧抿嘴唇,见那倩云说到:“大人,小女子只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那丫头,如果说小女子有罪的话,岂不是人人都不敢碰其他人了。” “如此说来,确实不是倩云十足将死者打死。”厉言说完话便听那婆子一声嚎叫,又接着说:“却也有些责任。” “大家试想,若不是倩云这一推,死者即便病入膏肓,或许还可再多活几月也未可知,因此,倩云只是伤了死者一部分的性命,并不是全部。”厉言蹙眉细想,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堂下人唏嘘不止,头一次听到还有伤人一部分性命这种说法,细想之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在下还有一事向大人禀报。”谢尊又说。 “讲。”顾知县正头疼着厉言要如何左右这局势,见谢尊有话要说,便允了。 “不知何人昨日将五十两银子并一封书信放到在下房中,信上言明要在下谎称死者乃是中毒而亡,在下并未答应。”谢尊一脸的自然。 顾知县皱皱眉,见众人唏嘘,更坚信了腊梅与中毒并无关联。 绮梦听了斜瞥一眼古昭文,心道这家伙对待倩云倒是有情有义,本就没多少家资的他还舍得为个丫头出这五十两银子。 古昭文倒是也微皱了眉头,不知是因为谢尊的不配合还是别的什么。 第二十四章 荒唐至极 第二十四章荒唐至极 “高捕头,彻查此事。”顾知县吩咐下去后,拿眼看厉言,问道:“既然仵作已验出乃死于外力推倒后可破头流血不止,如此,堂下罪妇。” “大人,那腊梅已病入膏肓,即便没有这个意外,也是活不了多久的,且若是个正常人的话,恐怕即使受了更重的伤,也不会丧命,因此,这倩云最多算是谋害了死者一部分性命。”厉言抢过话头说。 “胡闹,依着你的说法,这案子怎么判!”顾知县见过胡搅蛮缠的,没见过这般过分的,微微发怒。 “依在下的意思,还要细算一下腊梅真实年纪,其家族女子平均年纪,病重情况,以及与医师细细询问之后,由医师给出一个病死的大概时限,如此可知倩云到底谋害了死者多少日子,才知倩云如何量罪。”厉言笃定地说。 顾知县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道厉言还真是不怕麻烦的,然也觉得这个方法有道理,便应允了。如此一来,便是个庞大的工程,只好改日再判。 堂下百姓见识了这荒唐的判案,满足了强大的好奇心,自然无话可说。 按照厉言的说法,倩云定是死不了的了,量罪之后便是服刑多少时日的问题,总有一日会出了大牢再见天日。 “多谢厉兄。”待众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古昭文猫着腰上前拱手说。 “客气,你我同窗一场,这点子小事还是莫要提了。”厉言说完便上了车轿,行至一处僻静地后,便停了下来。 忽然车帘被重重掀起,绮梦一脸怒色地钻了进来,指着厉言鼻子大骂:“你这黑心的,我那镖局是白给你的吗?拿人钱财不办事,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我从未自诩过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做那种人很累的。”厉言笑着说。 “总得说话算话吧,你答应过我的呢?”绮梦心道不是死罪便罢了,怎连一个板子都没挨,前世里的那些恨意涌上心头,只想掐死厉言撒气。 “答应了你的,自会办到。”厉言拍着胸脯说。 “办到个屁!她连一个板子都没挨!你是想事后找人背地里揍她一顿吗?你知道我要的就是她当着众人的面被脱光了裤子打板子!”想起倩云即将逍遥法外,绮梦便气得咬牙切齿,端起车上小几上的茶杯作势欲泼向厉言,说到:“莫以为姑奶奶好欺负的,也莫要跟我咬文嚼字钻空子。” “你敢泼,我就真叫那倩云逍遥法外了。”厉言看着那满满一杯茶,说到:“我问过你,要她生还是死,你说的是生不如死。如今我便要她生不如死,还未到最后,你急个什么!” “那你意欲何为?”绮梦想了想,放下手里的茶杯。 “你这脾气,从未当我是你师兄,你就是这般对师长的?”厉言偏头不看绮梦,脸上不悦之色一览无余。 “这也怪不得我,谁叫你……”看了厉言那凌厉的目光,绮梦自顾自便软了下来,方才那鼓气也小了,便问道:“你要如何做,哼,便看你如何做。” “叫声好哥哥,我便提前告诉你。”厉言微带了怒意。 绮梦小声叫了一句。 “告诉我,为何如此恨那丫头,我便提前告诉你。”厉言又问。 想起前世里古昭文处心积虑从自己这里骗了嫁妆,少不得都进了倩云和野种的院子里,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知为何,绮梦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才会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也许是在家里过于压抑和隐忍,伪装得累了,在他面前自知伪装也会被看出,便真的将情绪释放出来了。 在他面前,所有的伪装都是徒劳的,倒不如彻底发泄出来,回到徐府再继续戴上面具那些人周旋。 见绮梦如此模样,厉言不再追问,示意绮梦将身子凑近自己。 绮梦吸吸鼻子,将耳朵凑近了厉言。 “今夜子时,我在徐府外等你,若是想看看我如何叫你达成心愿,便出来相会,我带你亲眼去看。”厉言温热的气息扑打在绮梦耳际,忽地脸上一热,撤回身子低头应了。 这等暧昧动作,自己怎就想也不想就做了,虽说事关重大需要隐秘些,但自己这习惯可不好,好像经常会盲从厉言的话一般。 不理会那欠揍的目光,绮梦跳下车,匆匆回到徐府,回了徐老夫人的话,便躲到屋子里等着天黑。 待到子时前时,绮梦偷偷溜出了屋子,因吩咐了百珠儿自己要出去,便偷偷出了百芳园,直奔那墙洞而去。 因绮瑰出事后,姚氏便命人将那墙洞堵上,绮梦只要跳上假山再跃上墙头爬出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落了地,便见那厉言正抱着膀子依着树看着自己。 暂不说绮梦跟着厉言离开徐府,却说百珠儿又得了守夜的活,日里知道绮梦要自己今夜守夜,便寻了个空当找到徐老爷的小厮交了口信。 绮梦一旦外出,便会给看门的婆子赏酒,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又有姚氏的默许和暗地里吩咐,是以那婆子也不多事,只管好吃好喝。 百珠儿见绮梦出了百芳园,便顺着小路一直往院子外一处僻静地而去,待走到一处假山后,正左右看着,忽被一双手钳住便带进假山后。 “啊!”百珠儿未及喊出来,便被一张嘴封得满满的,那手也不安分地上下捏着,顺着衣衫下摆钻了进去,狠狠揉捏着雪团。 “啊,老爷,您莫这样。”百珠儿欲拒还迎,娇媚的样子在月光下甚是诱人。 “那丫头可睡了?”徐老爷喘着粗气,只觉下面渐渐胀大。 百珠儿自然不会说绮梦偷着出去了,便说:“睡了,大小姐一早便睡下了。啊,老爷您莫。” 徐老爷将百珠儿的衣衫揭开,扯开亵衣便见那雪白两团如跳脱的小兔般弹了出来,妙龄女子的青春气息愈发浓烈,徐老爷仿佛也年轻了十几岁。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如今一直不得手的尤物得了手,月光假山僻静紧张压制奔放,所有都刺激着徐老爷。再无话,娇喘声水渍声,此起彼伏。 暂不说这对狗男女,却说绮梦跟着厉言离开徐府,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便停下脚步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何处?” “我还能卖了你不成?只有把你嫁了才最赚钱,快走吧。”厉言不耐烦地说。 绮梦也知厉言虽为人心黑,但也不会做出那坏事,便继续跟着走,直来到城郊一处树林。 “这是哪里?”绮梦从未来过这里,问道。 “那前面便是义庄。”厉言气喘吁吁,手指着远处一处晦暗的屋舍说到。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想起看义庄的哑老王,绮梦不禁一阵恶寒。 “怕了?”厉言斜瞥绮梦,戏谑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不明白为何来此处。”绮梦心道自己重活一世,严格上来说也是个鬼了,且也是边看着自己那尸身边升上天空的,如今想来,尸体啊之类的,也没什么好怕的,要说鬼呢,自己也是鬼。 厉言重新审视了一下绮梦,还以为她会吓得哇哇大叫,没想到却很是淡定。好像不相信似的,便说:“不怕的话,那便翻窗子进去,从里面将门打开。” “为何是我,你可是男人。”两人边走边斗嘴。 “你可是会功夫的,不是你难道是我?”厉言微微惊讶,一脸的理所当然。 说不过厉言,绮梦只好闭了嘴,快走到义庄才看到那门竟然虚掩着。 厉言慢下脚步,似乎很是警惕,绮梦回头看了眼,鄙视着说:“厉大壮可是怕了?” “我怕你吓得尿裤子!”厉言回过神来,又做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你到底来此处何事?”绮梦还记得自己的问题。 “那腊梅死得蹊跷,我来看看。”厉言说。 “不是说因那倩云一推,这才摔死的吗?你还在怀疑什么?拿了钱办事便是,难不成你想为倩云翻案!”绮梦急了。 “不是,你放心,定叫那倩云生不如死。替人辩诉是一回事,真相又是另一回事,在我这儿,什么都得明明白白的。”厉言说着便继续往前走。 两人说着轻松,却都不敢轻视,毕竟深更半夜的,谁会看了义庄的门,便是那看义庄的哑老王都睡了。 两人慢慢走近,绮梦先趴在门缝上往里瞧,一时间光线适应不了,看不清屋内的情形,只听到轻微的细小的声音。 待到适应了黑暗的光线,绮梦慢慢张大了嘴,只见一个人的背影正俯在一张木床边,微微上下动着。 莫非就像厉言所说的,那哑老王又故态萌发了?绮梦倒是不怕,自己便是那猛鬼投胎的,只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畜生哑老王!看本小姐叫你上西天!”绮梦血往上涌,心道自己前世那肉身,虽不至于被送到义庄,但也保不准遇到这种畜生。 气不打一处来,拎起门边的木棍,猛地推了门便冲进去,几步来到那人身后,举起木棍照着那人的头便打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生不如死 第二十五章生不如死 厉言正想着,莫非是那哑老王大半夜的不睡,不知在做些什么,便见绮梦手脚麻利地拎起门边的棍子冲了进去,待要伸手阻止已是来不及。 厉言紧跟进去,还未开口说话,便见绮梦挥起木棍,那人便木桩似的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哼。 “姑奶奶,你这……”厉言手指点着绮梦,第一次被个女人气得语无伦次。 绮梦一点都不后悔,心道男人自然不知道女人对这种事的心情,自然不会气愤到如此地步。 绮梦丢了木棍俯身看去,不禁张大了嘴巴,正是谢尊。此时便听义庄后面好像有响动,接着便传来一个老男人咳嗽的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厉言说着拖起地上那人背出义庄。 厉言费力将那人拖出义庄,寻了处僻静地便与绮梦藏下。 “这回你可惨了,别看人家无品级,但若细说起来也算得上朝廷命官,这回我可保不了你了。”厉言摸了把头上的汗,一本正经地说。 “莫说风凉话了,快看看可有事吧。”绮梦俯身看去时,才看清是谢尊。 显然不是怕惹上麻烦,而是因为与这人有一面之缘,且受了人家帮助,此时是心生愧疚。“我还以为是哑老王在行那苟且之事,所以下手重了些,哪成想是他。” “哑老王什么苟且之事?”厉言问完便后悔了,才想起自己在狱中与她胡诹的事,忙讪讪地说:“即便如此,你也冷静些嘛。” 绮梦撇撇嘴,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想到前世那肉身,才感同身受。 “咳咳,这是何处?咳咳,多谢二位相救。”厉言正同绮梦各自想着事情,谢尊缓缓开了口。 “咳咳,不必客气,小事一桩。”绮梦借坡下驴,才想起掏出帕子为谢尊擦拭头上的血渍。 厉言也不多话,暗笑一下便问道:“你这是,深更半夜地到此来何事?” “在下来检验下死者尸身,因堂上厉公子问到那腊梅的尸身,在下有些疑虑,便再来看看。”谢尊说着便摸向身边,问道:“我的药液呢?” “莫急,徐大小姐帮你取回。”厉言说着便对绮梦挤挤眼睛。 “我,待会儿再去可好?”绮梦想听谢尊说些什么,自然不愿离开。 “谢公子,其实方才袭击你那人……”厉言作势便说。 “你们等着我回来,是洗手的药液吧?”绮梦狠狠瞪了一眼厉言,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又回到义庄里。 谢尊看看绮梦,又看看厉言,问道:“那人如何?厉公子可曾见到了?” “其实那人我也未看到,只看到一个黑影闪过,我们便进了义庄,看到你倒在地上,于是便将你背了出来。”厉言撒谎不用打腹稿,欺负这个头还是蒙蒙的老实人。 谢尊深信不疑,心道自己未曾得罪过什么人,怎会袭击自己呢。 “那腊梅的尸身,可有什么疑点?”心道此番可省事了,不必自己亲自查验便能知晓,于是问这仵作。 “也无甚疑点,确为头部失血过多而亡。”谢尊说得笃定,心里却觉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何处不对劲。 “比如,我是说比如。如果一个健康的人,长期泡那药液,会不会变得体虚孱弱?”厉言忽地问道。 仿佛被什么打醒了一般,谢尊猛地抬眼,快色眨了两下说到:“这,还需试验下。” 厉言心道试验下,那没个十年八载的是不够的。 绮梦很快便返回,手里拿着谢尊验尸过后洗手的药液。 厉言便不再问那事。 “对了,厉公子和徐小姐为何会来这荒郊野地?”谢尊问道。 “我嘛,闲来无事,正巧看到她孤身一人往这边走,因放心不下,便跟着来看看。”厉言说完挑眉看向绮梦,看她如何回答。 “我嘛,也是想着看看腊梅到底是何死因,所以偷着跑出府,到这义庄了。”绮梦灵机一动,说完后挑挑眉看了看厉言。 “没想到徐大小姐如此,竟不怕?”谢尊像是才认识绮梦一般,认真审视了她,心道还未见哪个女子不怕死尸的。 “要在这儿聊天吗?还是回去。”绮梦看着谢尊那不可思议的眼色,再看厉言微微勾起的嘴角。 三人不再多话,厉言扶着谢尊往回走。到了衙门口时,谢尊回身谢过两人,看了眼绮梦后这才进去。 绮梦想起这一夜,心道正事没做上,倒陪着这人浪费时间。“如何?叫我出来便是这事?” “当然不止,想知道便跟我去后门。”厉言一转身,便奔着衙门后走去。 绮梦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按理说衙门只有正门一个门,但某些地方衙门会私下在后面开一个后门,方便内宅人私相授受之类的。方圆县也不例外,厉言此时便带着绮梦来到后门,轻轻拍了门,便听里面问道:“何人?” “咳咳,李老三。”厉言轻声说。 “呦,厉大状,小的在这儿等着呢。”那叫李老三的衙役立马开了门,探头将厉言迎进门去。 “这位是?”李老三瞄了眼绮梦。 “多话,我的小厮。”厉言说完,李老三便低了头不再说话,只引着两人一直来到县衙大牢。 因李老三在,绮梦不敢开口露了女声,待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屋子里后,李老三才一脸很有内容的笑着出去了。 “你带我来此处是为何?”绮梦问道。 “不是想知道倩云是何下场吗?待会儿你便知道了。”厉言走到一处屏风后,屏风后空间狭小。 “还有何下场,如今板子都不必挨,顶多做个几年的牢,便可以出去了。”绮梦站到屏风外,又问到:“你怎进这衙门便如进自家一般?” “有钱能使鬼推磨,常在衙门行走,这儿的人从我这儿得的好处,并不比那点子俸禄少。”厉言说到。 “你如何与那李老三说的,他笑得很猥琐。”回想起李老三的笑,绮梦浑身不舒坦。 “很猥琐?哈哈,他是以为我不愿自己做,喜欢看人家做呢。”厉言笑着摇摇头。 “做什么?”绮梦话音刚落,便听门声响动。 厉言一把将绮梦拉进屏风后,捂上她的嘴,嘘声示意她莫要说话。 只听门被打开,接着便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女人呜呜咽咽的声音,似乎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快,就在这儿办事吧。”一个尖声男子说到。 “人都睡了吧?”另一个低声男子问。 “这都什么时辰了,都睡了。不怕,李老三在外面守着呢,说好了明日他出去吃酒,我帮他守门,赶紧办事吧,可不能白替他看门。”尖声男子说完便开始脱衣衫,另个男子也开始解绶带。 透过屏风缝隙,绮梦看到那女子正是倩云,此时正仍旧呜呜咽咽不停,因手脚被缚住动弹不得。 那两人将衣衫脱光之后便开始撕扯倩云的衣衫,不多时便褪得只剩了亵衣。 绮梦只觉得浑身发烫,此时才觉出身边的厉言也是呼吸加重。 绮梦不敢动,又不敢出去撞见那两个禽兽,正心慌慌时便觉厉言握紧了自己的手,好似欲带着自己走开一样。 厉言右手握紧绮梦,左手便去推两人身后的木门,推了两下却推不动,不禁惊异起来。 屋内两人正对着倩云左右夹攻,□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连屏风后细小的声音都未觉。 感觉到厉言明显地一滞,又推了两下仍推不动那门,便有些慌张起来。 绮梦也好不到哪里去,屏风后的空间本就狭小,此时听着那暧昧的声音更是心如猫挠。呼吸加重,那握着自己的手渐渐渗出汗,滑腻黏湿。 厉言放弃了推门,微微转身以保持原来的姿势,手却忘了放开,绮梦也未加注意,两人便忍受着煎熬。 倩云呜呜咽咽地,好似绝望欲死般的哭泣,两个男人却是嬉笑不断。绮梦害羞不敢去看,却又忍不住想看,隔着屏风便见倩云浑身□,双腿被大幅度地分开,一个男人正趴在他身上快速地抽动着。 那男人刚刚泄了身子,另一个男人便扑了上去,又是一阵更猛烈的进出。 绮梦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自知那滋味,此时下面正不争气地滑腻一片。厉言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滚烫地却又不敢出声,暗骂李老三办事不周,之前这后门都不上锁的,今日为何关的死死的。 两人好似吃了什么猛药似的,第二个人刚泄了身子,第一个人又扑了上去,战斗力不减当初,只见倩云正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嘴里的布也落了下来,却说不出来话。 直闹了几个回合,两人才心满意足地背着倩云出去,绮梦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厉言握着,害羞之下狠狠扇了厉言一个耳光。 厉言懵了一下,自知理亏也不说话,心道自己早先算计好的,叫绮梦知道倩云过的是什么日子后,便带着她从后门离开,却不想后门锁得死死的。 如今挨了一巴掌,也不好解释什么,便随着绮梦走出了屋子。 “厉公子,明夜可还来?”李老三凑上前来问道。 “来又如何?你明夜不是要去吃酒吗?”厉言心里有气,没好气地说。 “厉公子若来,小的便不出去了。”李老三嘿嘿一笑,看了眼绮梦,心道这主仆俩莫不是都喜欢看着人家做。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光临新文《穿进爽文做表妹》, 第二十六章 尴尬异常 第二十六章尴尬异常 “后门为何锁了?”厉言当着绮梦的面问,以显示自己并不是刻意这般的。 “今日下了药药老鼠,不知是哪个锁的吧。”李老三挠挠头,不明就里的样子。 绮梦听不下去,紧走几步便见厉言也跟了上来。 “咳咳,如此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说的那般,生不如死。”厉言清了清嗓子。 “你派人这样的?”绮梦慢走几步,当作什么都未发生过,尽量使自己自然些。 “不需我出手,这进了牢房的女犯便算不上是人了,姿色好些的,夜夜都是这般。那些衙役放着这免费的窑姐,怎会不用,所以你见衙役都是极少去青楼的。”厉言说到。 “我怎知这事,倒是你,恐怕常流连那种地方才知道的吧。”绮梦不屑地撇撇嘴。 自知理亏,厉言也不去争辩。 “听说你房里连个暖床的丫头都没有,想来是喜欢看着。”绮梦气不过,记起前世里听来的厉言的做派,便揶揄起来。 “你还如此关注我,莫不是有什么想头?”厉言问心无愧,丝毫没有愧色。 “她?夜夜都是这般?”绮梦问道。 “夜夜都是这般,进了牢房的女犯,夜夜都是如此,别想冰清玉洁地出去。如何,可是生不如死?”厉言盯着绮梦的眸子问。 “那我。”绮梦想起自己当时。 “徐家的猫狗咬了人,人都不敢去打,更何况是大小姐,谁有胆子这般对你。”厉言也缓过劲来,又恢复了平时的做派。 “给她个痛快吧,不必这般。”虽然那对狗男女曾经深深伤害过自己,但绮梦仍旧有些不忍。 “心软了?”厉言问。“可如此的话,已经定不了死罪了。” “那就来个痛快吧。”绮梦寻思一下,又补充一句。“多打几板子。” “麻烦。”厉言嘟囔了一句。 深吸一口气,绮梦没再说话,转身继续走。 两人来到徐府墙外,折腾了一夜,绮梦有些倦了,便准备跳上墙头进府,无奈爬了两下都爬不上去。出府时有墙里的假山自然容易,回去时墙外便无什么可以助力的了。忘记这茬,绮梦看着高墙急得无法。 因两人被困听春之事有些愧疚,厉言轻咳两声说:“我帮你吧,免得回不去被人发现了要出大事。” “不必,谁稀罕。”绮梦有些尴尬,方才两人一同见证了那一幕,心里多少会不舒坦的。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我是怕你名声无可挽回嫁不了好人家,我那一半嫁妆要落空!”厉言说完俯身弯下腰说到:“踩上去吧,明日叫人带给我五十两银子并一套新衣衫,算是赔我的。” 绮梦原先以为是古昭文私下贿赂,是以有些惊讶,再一想厉言也能做得出来这种浑水摸鱼之事。 “莫废话了,快些,不让等一会儿打更了来了你便惨了。”厉言不耐烦地说。 绮梦撇撇嘴,一只脚试着踩了踩,见厉言还受得住,便站了上去,双手扒着墙头用力。待有些力不从心之时,却见厉言在下面托住自己,便借力爬上去,再一翻身便滑下墙。 “麻烦,我走了。”厉言在墙外嘟囔了一句,绮梦便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 偷偷潜回百芳园,溜进自己屋子,绮梦一夜未睡。想起前世里,古昭文在梦中唤着倩云的名字,不知如今的倩云,可还能得到他那般的思念。 翻了个身,绮梦透过幔帐看向屋内,月光如华透进屋里,相比此时那倩云也是难寐。前世里从未做过这般心狠的事,虽说情有可原,但仍有些戚戚然。 又想到厉言果真是做坏事不眨眼的,现今是与他有约,若是被旁人收买了对付自己,自己就是重生上十世也是徒劳。 稀里糊涂想了一夜,虽说报了仇,但不知为何,绮梦心里高兴不起来。或许前世里已经被古昭文和倩云伤透了心,今世就算看到坏人得了恶报,也是高兴不起来。 不知自己失去的那孩子是男是女,没了亲娘是否也会像自己一般被忽视。还有徐家给的那一大笔嫁妆,虽说古家没有权利支配,但难保不趁着自己孩子幼小便贪没了去。 思绪烦乱,次日一早,起得晚了些的绮梦赶忙来到万喜堂给徐老夫人请安。 “听你丫头说,昨夜睡得不安稳?”徐老夫人问道。 “是,孙儿想起那宋府丫头之死,便是心里不安稳。”绮梦假意缩着脖子说话。 “恩,昨日我也听说了,便是那古家丫头的事了。左右不是宋先生府上便罢了,不然难免得罪了他。”徐老夫人又说到:“没想到那么件案子,都能叫厉家那小子翻了,想来古家那丫头可捡回一条命了。” 人人都道厉言救了倩云一名,却不知那倩云是生不如死。 “想古家虽有些没落,但仍是治家严谨的,如此也好。”徐老夫人看了眼绮梦,说到:“听说古家那小子深得宋先生的喜爱?” 难道姚氏又做了什么手脚,或许又在徐老夫人面前为古昭文说了好话。 绮梦想到此处,忙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一旁的姚氏见了忙说:“我听绮雅说,早先在学堂时,那宋先生便是极器重古家小子的,常留了他课后考较学问。” 绮梦心道必然要将姚氏的宝贝女儿留给古昭文,不然的话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恩,将门无虎子,早先他们古家也是世家大族,如今这辈不知怎地了,无端地牵扯了一些事,便渐渐没落了。”徐老夫人显然还是很看重古家曾经的辉煌和如今仅存的那点子脸面,估计认为这些陪绮梦还是绰绰有余的。 “宋先生更器重顾家公子,那日顾公子还与三妹妹对诗了呢,学问果然都是极好的。”绮梦扮猪吃老虎,装作不经意地说了出来。 姚氏脸上一滞,随即便笑着说:“顾家小子也是好的,我听娘家人说,那顾公子在京城里可是名头很大呢。” 徐老夫人微眯了眼,似乎想起什么,便对绮梦说:“先下去吧,过几日叫你母亲带着你们去上香,去去身上的晦气。” 绮梦愣住,恍惚想起前世里的这个时候,姚氏也是带着三姐妹去上香。也不知是姚氏刻意通知,还是事有凑巧,那古昭文怎就得了消息,早便去了寺里住下,说是为故去的父亲吃斋尽孝,殊不知却趁着那当口与自己又亲近了一些。 见徐老夫人和姚氏看着自己,绮梦便听话地退了出来。 出来后走到门口后一转身,来到方才三人说话的暖阁后头窗下,看廊下花圃里有一朵荷花欲绽,便俯了身子去摘。炎炎烈日,是以出来走动的人很少,又叫了百珍儿站在路口盯着,绮梦忍着曝晒偷听。 “娘,到时儿媳给您求支香,再请了无嗔大师给祖宗点上几棵往生树,咱徐府定会风光当初的。”姚氏软声细语地说。 “恩,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那游方僧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前几日你娘家兄弟来,可觉得咱府上空有乌云晦气?”徐老夫人问道。 “我娘家兄弟也是您的外甥,也算是自家人,那游方僧人不是说了吗,得是外人才看得见。”姚氏说。 “一个外乡人,即便知晓了绮梦那祸事,也不一定知晓绮瑰的事,所以,我估摸着还是有些说道的,便去多多捐了香油钱吧,也是为咱们徐家积德。”徐老夫人又转动起了念珠,说到:“府里大小姐摊上人命官司,府里二小姐无故性情大变,绮梦又险些惹上宋府的官司,即便不是惹上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是流年不利犯了太岁。” “是啊,想当年姐姐和公公,若是早些寻了能人问问,兴许能挽回呢。”姚氏作势拿了帕子拭眼泪。 “那个不同,那是绮梦命太硬。”徐老夫人叹了口气,放下手上念珠。 “若是命硬,为何只有公公和大姐?”因是不吉利的话,姚氏欲言又止。 “你公公最疼绮梦,还未生下来便是日日问了你大姐身边的婆子,待生下来更是高兴得几日睡不着觉。我就说,不过一个丫头,值当那么高兴,你公公却说,他只觉得跟这个孩子有缘。”徐老夫人冷哼一声,说到:“可不是有缘,谁稀罕她,她便把谁克死。” “母亲莫多想了,待媳妇为梦儿寻到终身,咱们徐家会越来越兴旺的。”姚氏说。 “你且在几家里多看看吧,若差不离的话,便成了吧,她这样的也难嫁去家世人品俱佳的人家。”徐老夫人仿似不甚关心。 “母亲放心,儿媳定会尽心的。”姚氏似乎为徐老夫人捶起了背,又说到:“过几日上香之时,儿媳会给绮梦求支签。” 绮梦狠狠咬着嘴唇,心道前世里自己或许便是这般被姚氏送入虎口的。 “顾家小子如今可是住在顾大人府上?”徐老夫人又问。 “正是,听说这几日似乎搬到宋先生府上了,说是县衙内宅吵了些,不便专心读书。而且是宋先生邀请的,可见宋先生是极器重他的。”姚氏说到顾廷清时,掩饰不住自己的期待。 “恩,是个上进的孩子,你且多与顾夫人走动走动,即便不是他亲生父母,但顾大人作为顾家一族有头脸的人物,想必说的话也是很有分量的。”徐老夫人一心想搭上顾家这个好亲家,自然是留给自己一直看好的绮瑰。 绮梦冷笑一声,心道自己定会拆散这对人,索性便宜了绮雅。 姚氏想起方才绮梦‘无意中’提起绮雅和顾廷清对诗一事,脸色微微冷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倩云之案 第二十七章倩云之案 绮梦带着百珍儿离开万喜堂,走近百芳园前,对着百珍儿低语了几句。 百珍儿得了吩咐,便离开绮梦身边,两天都在外面闲逛。 绮梦也老实在府上待了几日,偷眼看着百珠儿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观其腰身便知已知了人事。绮梦暗暗激动,心道还未听过哪个大家闺秀给父亲找女人的,自己也算是孝女了。 因怕姚氏瞧出端倪,每逢出门都是带着百珍儿,即便姚氏来了,也是将百珠儿支到其他屋子里做事。 这日,百珍儿兴冲冲进了屋子,见绮梦正将一个纸条塞到荷包里,便凑到她耳边说:“大小姐,拿到了。” 绮梦从百珍儿手里接过来一团丝线,握到拳头里勾起嘴角。“你按着绮瑰的针法,绣一个荷包,我有用处。” 绮瑰的刺绣功夫做得很好,便是府里的丫头们也常拿来学着练习,因此百珍儿知道如何模仿绮瑰的针线活。 百珍儿应下,虽不知绮梦想要如何,但总计牵扯不到自己妹子身上,便放下心来。 绮梦吩咐百珍儿的事情,便是从旺子那里拿到徐老夫人陪嫁时带来的丝线,也就是徐老夫人当时给了绮瑰的一部分后,还余下的一些。 旺子娘是徐老夫人当年的陪房,因此才能保得了旺子留下,时常进出库房也是能够的。 “可做得隐秘?”绮梦问道。 “旺子那小子机灵得很,跟着他娘晒老夫人的布料,便顺手带了些出来,按着姑娘的吩咐,是素雅的颜色。”百珍儿说着脸红一笑,似乎是想起旺子那模样。 “日后我将你许给旺子如何?”绮梦笑道。 “姑娘取笑奴婢,再不给你办事了。”百珍儿脸一红,便要跑出去。 绮梦一把抓住百珍儿,将那荷包塞到百珍儿手心里说:“这个叫旺子出府时,偷偷去聚贤楼给厉大少爷,记住,要亲自给他。” 百珍儿羞红了脸,抓起荷包便出了屋子。 绮梦笑着摸摸自己的脸,心道虽然又回到了青春年华,但这心却是老了,再不会像百珍儿这般害羞青涩了。 正想着,却见百珍儿又返了回来,拿出一封信。“大小姐,差点忘记了,这是旺子捎进来的。” 绮梦赶忙接过来,打开来看了,脸上的笑不禁淡了。 这是厉言托人送进来的,不久之后,公堂上审了案子,厉言便改变了初衷,本想着将倩云拘监一年半载的,听了绮梦最后要求,只改为打了二十大板。 古昭文托人送了银子,衙役下棍时已是手下留情,却不想还是出了事。 谁都没想到,倩云已身怀有孕,这么几棍子下去,孩子便保不住了。古昭文又使人封了口。毕竟,未娶正妻之前,通房丫头便有了孩子,这是打人脸的事,古家没落之后本就求不得什么好人家,此时更是不想被众府知晓。 绮梦深吸一口气,想不出怎么回答厉言,心想还是暂且不动,日后若是想那这个说事,再找出当时的稳婆便是,此番先不必将倩云有孕一事张扬出去。 前世里,自己被倩云冤枉谋害了她和古昭文的孩子,看来这世梦想成真了。绮梦不禁笑笑,那夜见倩云遭受那般侮辱,心里解事是有的,但仍旧不想这般报复。一码归一码,倒不如来个痛快,索性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便是。 不知古昭文与倩云如何自处,绮梦已顾不上这些,但看厉言接到自己方才送出去的信之后如何行事。自己的归宿掌握在姚氏手上,绮梦若想过得好,只能算计这些。 仔细回想下,自己十五岁那年跟着姚氏进香,无意中落水一事,只怕古昭文自己是成不了事的,莫不是有了姚氏的帮助? 猜这些都是徒劳,绮梦回想过去,此时徐老夫人看似对古昭文比较满意,待后面得知古家祖产也被人侵占了之后,便不想将自己嫁过去了,那时候姚氏和古昭文才出此下策。 虽说还早,但绮梦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如此准备了数日,便到了姚氏带着三姐妹进香之日。 早早地,徐老夫人便将众人叫到了万喜堂。徐家为徐克定请了一个启蒙先生,五岁的徐克定便跟着那先生在万喜堂后院读书。打发了徐克定去后院,徐老夫人便对三个孙女说:“今日跟着你们母亲去风清寺进香,需在外住上两夜,仔细带了丫头婆子,跟着你们的母亲,诚心进香,谨言慎行,在外比不得家里,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过过脑子,不可做出那些有辱家门之事,给你们父亲和弟弟丢脸。” 三姐妹应了,便随着姚氏款款而出。绮梦偷眼看去,姚氏脸上带了丝丝不悦,看徐老夫人对徐克定那般在乎,动不动便是给弟弟丢脸之类的话,姚氏自然不喜。 徐克定自幼养在徐老夫人处,虽然徐克定的生母也不得见,但姚氏也是与那孩子不亲近的。徐老夫人几次三番提出叫徐克定过到姚氏名下,都被姚氏含混过去,心里是想着有朝一日若是自己能诞下儿子,去占那嫡长之位。 绮梦心道前世里的姚氏不知是坏事做多了还是误吃了自己那缺德的药,总之一直只有绮瑰一个亲女。再想也是白费,偌大个镖局是一定要交到庶子手中的,这就是命。 上了门前的马车,绮梦掀起轿帘,一旁的窦妈妈忙拍掉绮梦的手说:“我的大小姐,可不敢这么着,叫人看轻了去。” 绮梦心道窦妈妈是没看到自己在外的模样,连这掀轿帘的小动作都是不妥的话,那自己那些简直可以说是道德败坏了。 马车一路行至郊外,路便有些不平坦了,颠簸着好不容易来到山脚下,众人便弃了马车坐上软轿,早有下人准备好了。 家丁走在微陡的石阶子上,稳稳地叫人感觉不到紧张。绮梦这回是自己一个人,掀起帘子看去,葱郁的群山连绵,山顶上是一抹若隐若现的寺角。 下了轿子,百珍儿扶着绮梦出来,见姚氏和绮瑰绮雅也都陆续上来。负责行李之类的婆子丫头还在后面,四人便先跟着领路的小沙弥往里走。 风清寺地处山顶,香火却很是旺盛,多得是远道而来的人家上香礼佛,因此便在寺外一处空地上建了十层宝塔似的禅房,供往来人家暂住。 徐家是方圆县大户,自然早就打点好,将一应物事安顿好之后,不待休息片刻,姚氏便带着三姐妹去了大殿。 庆元朝民风开放,虽说男女大防,但并不限制女人上街,而且类似这种进香仪式,更不可能做到完全见不到外男。女子上街都是可以的,男女只要保持了距离莫要私下交往便是了。 徐府家丁护着主母及三位小姐进了大殿,早有小沙弥迎了上来。姚氏带着三姐妹求了签之后,便说到:“我先随师傅去点往生树,你们在此候着,稍后我带你们去解签。” 三姐妹应了,姚氏又说:“绮梦随我去吧。” 绮梦知道也会为徐老太爷和自己生母点往生树,带上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便跟着去了。 到了后殿,小沙弥早把准备好的往生树拿了出来,姚氏说到:“梦儿,为你母亲写一棵吧。” 绮梦应了,寻了两棵最大最华丽的金纸扎成的往生树,笑道:“梦儿也想为祖父写一棵。” “写吧。”姚氏笑道。转而问了燃往生树的地方,便欲随着小沙弥去瞧瞧,因此回身对着绮梦说:“你现在此写着,其他祖宗的往生树,我都叫人写好了,娘先去看看,稍后便回。” 姚氏随着小沙弥走了,绮梦左右看看找了找厉言的人,不见踪迹便低头写起来。先是生卒年月,再是姓甚名谁,表字之类的内容,再有便是对于已故亲人的思念之语。 绮梦刚写完,便见百珍儿往自己身边靠了一些。抬起头,古昭文带着另一个小丫头进了后殿。 “绮梦,你也在写往生树?”古昭文像是很是惊讶,急忙向着绮梦走来。 绮梦暗恨,心道这是姚氏创造的自己与古昭文独处的机会吗?如若没有进展,便要像那世里设计让自己落水,毁了名节也要达成目的了吧。 “你怎么来了?寺里师傅没告诉你后殿有女眷的吗?”绮梦瞥了一眼古昭文,又问道:“你那丫头没事吧,被打了几板子也该长长记性,下次可不敢毛手毛脚的了。” 古昭文原本灿烂的脸忽地变了颜色,只一瞬间便又恢复如初。“是,绮梦说的是,我房里也要有这么个会管事的来管管了。” 看着古昭文一脸的暧昧,绮梦慢慢站起来,问道:“你奶娘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还是你家穷得请不起奶娘。” 古昭文脸色顿时挂不住了,扯了扯嘴角又是生生忍下。“绮梦说的是,是师兄我造次了。” 绮梦撇撇嘴转回身,看了一眼百珍儿便走到一旁继续写往生树。百珍儿心领神会,上前说到:“古公子莫要怪我家姑娘,实在是。” “珍儿姐姐说笑了,绮梦是这小孩子脾气的。”古昭文一脸的不在意,听了百珍儿下面的话却微愣住了。 第二十八章 设计白花 第二十八章设计白花 “唉,我家姑娘最近连连惹了事在身上,我家老夫人震怒,怕是现在的陪嫁还不及原本的十分之一了。姑娘近日心烦,还请古公子莫要怪罪。”百珍儿装作生怕古昭文生气的模样,上前解释道。 “你闭嘴,我才不在乎那点子陪嫁,祖母喜欢绮瑰,便叫她把我的陪嫁都加到绮瑰身上便是,我不稀罕!”绮梦很有骨气地呵斥了百珍儿。 古昭文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惊,动动嘴唇安慰道:“绮梦莫要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徐老夫人也只是一时如此说罢了。”说完又觉得自己一个男子与人家未出阁的女子谈论嫁妆很是不雅,忙找了借口退出后殿。 百珍儿凑近绮梦,主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只听姚氏从外面随着小沙弥过来了。绮梦撇嘴偷偷冷笑,心道姚氏还真是回来得及时,若不是自己先一步将古昭文支走,恐怕姚氏回府便要对徐老夫人说起自己同古昭文是如何的合得来了。 姚氏进了后殿,看看绮梦写的往生树,笑盈盈地说:“我家梦儿的字长进了,这才是徐家大小姐。” 绮梦一惊,心道方才忘记藏拙了,忙看了看百珍儿,又低了头。 姚氏将这目光看在眼里,只道这是百珍儿替绮梦写的。 母女俩出了后殿,来到大殿却没见绮瑰绮雅两人,姚氏错愕地问了小沙弥:“敢问这位小师傅,可见着徐家两位小姐了?” “回施主,方才两位小姐出了大殿去找解签的师傅了。”小沙弥放下手里的扫帚,毕恭毕敬地回答。 姚氏的脸瞬时便冷了下来,紧走几步出了大殿,绮梦跟在后面,只见绮瑰绮雅正笑盈盈地往大殿走。 “母亲。”绮瑰和绮雅看到姚氏不善的目光,收敛住笑意低了头。 “去了何处?”姚氏怒其不争地看着绮瑰,心道自己一心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怎就忽地不听话了呢。 “母亲,我和二妹妹去解签了,方才听那师傅说,新来了一个解签师傅,解得很是灵验,每日只解二十支,女儿怕晚了赶不及。”绮瑰偷眼看了看绮雅,又看看姚氏,声音越来越低。 姚氏不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将此事闹大,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姚氏不想叫绮瑰有丝毫的污点罢了。 不再多话,姚氏带着三姐妹便往住所走。路过那解签摊子时,绮梦下意识地看了看,见那人也回望着自己。 回到住所之后,姚氏将绮梦绮雅打发回房间,独独留下绮瑰。 绮瑰心神不宁地站在屋中间,姚氏定了定神便招呼绮瑰坐下。 “绮瑰,不是母亲在人面前下你面子,这事你实在是做得不合体了。”姚氏很少如此体贴地与绮瑰说话,想着严厉些才能教导出识大体规矩的小姐,所以姚氏从不像对待绮梦一般对待绮瑰。 姚氏心里如何想,自然不能对幼小的绮瑰说,于是久而久之绮瑰便心生怨怼,此时听了这番话,便有些恍惚。 “母亲,孩儿。”绮瑰咬住嘴唇,心想到底是亲生母亲,此番也是为自己好。 “你同娘说,那次你偷跑出府,到底所为何事!”姚氏还记挂着前番没能问出话来。 绮瑰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属意顾廷清,便抿着嘴唇不说话。 “你要知道,你是娘的一切,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娘这辈子可都是为了你,你好好的,娘自然叫你后半辈子过得好。”姚氏语重心长地说。 绮梦微微撅了嘴。“孩儿怎会是娘的一切,娘还有绮梦呢。” 姚氏哭笑不得,笑着用手指点点绮瑰的额头说:“你这傻孩子,你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娘只会疼你,至于其他,等你为人妻为人母后便知道了,这有时候,许多事都是做给夫君看到,做给婆婆看的。” 绮瑰不傻,抬眼看向姚氏的眼睛,又默默低了头,心中有所心动。 “娘好不容易把你养成众口夸赞的大小姐,你可不能做错了事,这女人啊,最怕的便是这妇德。”姚氏直接点出了重点,绮瑰脸颊绯红。 许多话,姚氏不便说与绮瑰听,比如自己对绮梦对原配的心思,比如顾廷清。一是事情八字没有一撇,若是早说了日后不成,恐乱了绮瑰的心思;二是若说了,日后见面绮瑰难免露了不自然之色,恐被顾家看轻。 且不说绮瑰这边一方面听了姚氏的话,一方面仍旧有自己的小心思,捏着那签子等着天黑。现说绮梦吩咐百珍儿将屋内床褥整理好之后,便听有人敲窗。 百珍儿看了看绮梦,便去开窗,却见窗外空无一人。 绮梦走到窗口,往侧面看看,就见厉言用手指嘘着。 “大小姐,这。”百珍儿慌忙间便要关窗,却被绮梦止住。 “你去外间看着,我与厉公子说几句话。”绮梦吩咐百珍儿出去,点点头示意她自己无事。 百珍儿心说厉公子与自己大小姐是旧相识,应是没有什么大碍,至少不会有危险,一方面有些忐忑,一方面生怕别人撞见,赶忙去外间守着。 厉言跳进屋内,背上还背了个包裹,拍拍身上灰尘说:“你们夜间要关好窗,虽说四周守卫森严,但像我这般身手好的,也是能够爬到窗外的。” “你怎混进来的?”因男女施主是分开居住的,若想躲过众多人的眼睛过来,绝非易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苦修的和尚,你莫以为那些出家人便个个都是好的,也有还未被度化的妖精。”厉言端起桌上的杯子便咕嘟嘟灌了下去。 “事情如何了?”绮梦看着那茶杯,心道自己刚刚因喝不惯此处的陈茶,喝了一口便吐回杯子里,此时他倒是喝得津津有味。因在暗地里捉弄了厉言一挥,绮梦心情很是不错。 “差不离了,今晚便跟着我去看好戏吧。”厉言一屁股坐在床边说:“你不怕我对你,恩?男女独处一室的。” “就凭你?我可是练过功夫的,可我听说你可是连骑马久了都会累的。”绮梦也不屑地坐在椅子上。 “会功夫也莫要大意,这世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便说这风清寺吧,我看倒可以说是风情寺。”厉言正色道:“无嗔大师倒是好的,但难保人多鱼龙混杂,这里的和尚信不得,你这脑子可得记住了。” 绮梦心道自己早就知道这里并不是传闻中的那般清修之地,因前世里最后闹出个私藏良家妇女逼良为娼的事情,所以绮梦早就有所防备,还备了短刀在身边。且那事情十多年后才发生的,此时的风清寺,应该还不会出现这些龌龊事,至少那些人还未开始动手。 “嗬,果然是悍妇。”厉言双手拄在床边,摸到枕边那短刀,笑着拿出来。 “拿回来给我。”绮梦一脸愠色抢回来,看着厉言笑不可支的样子。 “话说回来,谨慎一点也是好的。”厉言笑完了,正色道:“对了,你可抽了签字?我来给你解吧,外面那个解签大师,还是师从我处呢。你猜怎么着,我收到你的信,便叫那解签的说绮瑰后腰的胎记,乃是前世做王母娘娘身边的婢女时,不小心被烛台烫坏的。你说说你们姑娘家,怎么就喜欢相信这无稽之谈呢。” 绮梦明了绮瑰绮雅找的那人,定是厉言安排的,但也不信厉言会解签,索性不理他。“你何时走?晚上何时出去看?” “走?不走了,爬这一趟甚是费力,我得休息一会儿,晚上直接从你这出去,倒是方便得很。”厉言说完便往后一仰,接着坐起来。 “这什么?签子?怎随便乱放。”厉言手拿着签子,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被绮梦抢了回去。 “你怎乱看别人的东西!”因知厉言过目不忘,绮梦知道他已记下所有,便没好气地说:“胡求的,做不得数。”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越是这无意之举,越是准呢。”厉言抱着肩膀受托下巴,喃喃念道:“东边日头西边雨,南山扶柳北期许;今世缘份前世因,莫道后世丝难捋。” “恩,算不得好签,也算不得坏签,只是告诉你,这有因必有果,莫要执念便是。”厉言看绮梦装作不在意,却又认真听着的模样,忽问道:“按理说你又不是少爷,你继母怎对你那般?” “你不是说过吗?继母都是那般。”绮梦放下手里的签。 “夫人,您来了。”百珍儿在外间提高声音说。 绮梦忙站起身,厉言也赶紧闪到床后躲起来。 “母亲,您怎来了?”绮梦强装镇定,将姚氏扶坐到椅子上。 “娘来看看你,今日变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随娘去诵经,为我徐家祈福消灾。”姚氏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可以吩咐的,便离开回到自己住处。以往定是要多留些时候的,此番却匆匆敷衍了事,看样子应是有心事。 绮梦松了口气,却见厉言走了出来,复又坐回床上说:“她对你,至少明面上是好的。我方才路过你三妹屋子窗外,见她打了你三妹。” “为了何事?”绮梦心里有数,却还是问道。 “何事?你做了那么多,还不知是为何事?”厉言笑问:“你说,我和顾廷清,哪个是良配?” “你说呢?”绮梦虽觉两人都是极优秀的人,却还是违心地刺激他。 “女人果然都是虚荣的,那京城第一大才子的名头,也是我不要了的。”厉言大言不惭地说完,又笑道:“你呀,将那祸水引到你三妹那里,也不能说是不好,只不过你三妹心意不在那里,那水很快便会流回的。” “所以才叫你做那些事情。”绮梦不以为意地说。 “再加一间镖局。”厉言伸出一指说到。 “事成再说吧。”绮梦白了一眼厉言,又去将窗子关严。 第二十九章 抓个现行 第二十九章抓个现行 转眼便到了傍晚,厉言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套衣衫,又戴上方巾,背影看着颇似顾廷清。绮梦左看看右看看,说到:“还真像那么回事,看着便是书读得好的。” “读得自然好,明年我还要去参加春闱。”厉言理了理衣衫,走到外间,见百珍儿正拘谨地守在门口。 “你在房里等着,若是有人的话,便说我睡下了。”绮梦说完便同厉言出了屋子,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两人借着夜色倚着墙根,分头避过看守的婆子并几个小沙弥,来到绮瑰和古昭文屋舍附近。 不多时,便见两条鱼上了钩,扮作顾廷清的厉言几步便消失在寺外的一处密林里。来进香的公子小姐多半会在这林子里办些画社诗社之类的,林中景色虽算不上优美,却也别致。此时已近傍晚,虽已无人在此停留,但绮瑰还是壮着胆子进了那林子。前方那身影定是顾廷清了,只不知他为何来了此处,虽说男女之间私下里不宜相见,但若是不小心‘撞见’的,那便怪不得自己了。 白日里那解签的先生说,有无缘分就看这几日了,若是得以相见,那便是三生三世的情意无限,若是见不到,那便是有缘无分了。 那解签先生听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立刻推算出那命中人在自己七岁时,两人有一面之缘,又知自己府上近日官司不断,若说这些都可以细细打听得知,那么当他说出自己身上胎记在何处时,却是不得不信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想到傍晚时分便从窗缝隐约看到他的背影,岂能不追出来。 绮瑰带着身边的大丫头匆匆跟着,直来到那密林入口处,站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便跟了进去。届时便说自己带着丫头散步,这林子又没有被封上,谁都来得,撞上了也不会显得自己唐突。 到时两人情意绵绵,说不定便是互有情意了,绮瑰完全感受不到那潜在的危机。 这边的厉言已是圆满完成任务,拨开密林找了一条路出来,身上被树枝刮了几道血口子,便见对面的绮梦才匆匆走来。 厉言正要说话,便见那古昭文几步便追了上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厉言心道还自诩有功夫在身,这般便被古昭文追上了。 “绮梦,这么晚了,你怎出来了?”古昭文习惯性地跟了上来。 本想学着厉言的方法将古昭文引进密林,谁料慢走几步便被追上了,绮梦已顾不得其他,说到:“无非就是嫁妆,我现在没多少嫁妆,你不如要了姚氏的亲女,别看她不是嫡长女,但有亲娘在,嫁妆定会比我多。” “绮梦,你在说什么,我在你心目中便是这般人品吗?”白日里在后殿听到的话,古昭文回去后本想找姚氏问个清楚,当初可是暗示自己绮梦的身份摆在那里,嫁妆定会丰厚的,可未提徐老夫人发怒一事。 如今在后殿听了那话,古昭文细品品,这种可能性极有可能发生,正寻思着下一步如何,便见绮梦出现在自己屋舍前,于是便跟了出来。 “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绮瑰独自在林子里,你若进去,她便是你的。你若不进去,也绝不可能娶到我,违抗不了父母之言,大不了我找个男人也弄出些暧昧事情,到时候你可就鸡飞蛋打了。”绮梦见古昭文还有些犹豫,接着说:“我知道姚氏和你说过,想将我许配给你,并且私下里乐见其成地允许你亲近我。但是说实话,我是不想嫁进你们家的,我也知道姚氏同你的算计,所以才出此下策,你想好了,到底要她的亲女还是我这个没娘的孩子。” 古昭文低头想了想,笑道:“绮梦莫如此说,你要我做什么都成,不就是进林子吗,我听你的,你知道我是不会拒绝你的。”说完便进了林子。 绮梦冷笑,心道古昭文到了此时还不忘留着自己这个后手,若是林中无人,那他还可回来继续纠缠自己,若是林中有人,那他便是捡了大便宜了。 “冷笑什么呢?你还真是下了赌注了,可是,怎么被他追上了呢?你可是会功夫的!”厉言走了出来,黑暗里即使看不到,绮梦也能感受到那嗤笑的样子。 “说出来也无妨,把话说开了,这次不成,我还可以助他下次。”绮梦说到:“他不是个笨人,他懂得如何获益最大。”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远处有声音传来,几个人举着灯笼往林子这边走了。 “我们躲起来看好戏,古昭文跟着我走开时,他的小厮必定会按照他与姚氏之前的约定,跑去向姚氏报信,来这里捉奸呢。”绮梦心道自己可以肯定这一点,也是因为古昭文被自己几句话扰乱心绪提前离开后殿,那姚氏便回来了,这就不能仅仅用巧合来形容了。 远处的人近了,两人躲在一处破败的石碑后,便见姚氏带着无嗔大师身边一个小沙弥而来。“小师傅快请,我那丫头看到我女儿好似进了这林子,我怕迷路又不敢一个人进去,还请你在前带路吧。” 姚氏的大丫头千梅在后面撇撇嘴,心道这姚氏比自己还心狠,如此算计原配的亲女,早晚会遭报应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姚氏不知自己在算计别人的时候,那千梅也在算计着自己,只压制不住兴奋地随着那小沙弥往林子里走。 姚氏此举甚是完美,找了小沙弥作为见证,既不会担心出家人口风不严说出去,又可以以此与徐老夫人说明此事,将绮梦嫁过去后再徐徐图那一半嫁妆。若是找个旁人做见证,弄不好便会传出去坏了自己亲女的名声。 绮梦慢慢站出来,看着三人的背影进了林子,心道前世里自己同古昭文在林中的那次偶遇,恐怕就是姚氏设计的。只不过那时姚氏还没想到要带着人来捉奸,只是创造机会叫自己和古昭文情投意合罢了。 还真是煞费苦心,看来这世里的姚氏,提早动手了。 姚氏兴冲冲进了林子,远远看见古昭文背对着自己这边,好似在拉扯对面的人。 “古家公子?可见着……”姚氏还未说话,便见绮瑰挣脱了古昭文的手连退两步,脸上现出愠色。 因姚氏之前便说是看到自己女儿往这边来了,小沙弥见是绮瑰,便也未觉什么,只是看到一个男子在旁,赶忙低了头非礼勿视。 绮瑰哭着跑向姚氏,到了近前却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你,你跑来这里!” 姚氏气得直哆嗦说不出话来,指着绮瑰嘴唇直发抖。 “娘。”绮瑰很是委屈,本来左右找不到顾廷清,便想着先出了林子,谁想却见古昭文走来。 自己平日里与古昭文甚少说话,他是爱慕绮梦的,因此两人都有些疏远,谁知今番他却主动上前询问自己。 为避嫌,绮瑰本是冷着脸想要走开,却被古昭文着狗胆包天的抓了双手,说什么夜深林密,一个人不安全,硬是要送自己回去。 绮瑰只觉得古昭文是绮梦的人,生怕中计便一再推辞,身边的小丫头也帮着绮瑰拉开古昭文,恰在这空当,姚氏便带着人来了。 “我不是你娘!”姚氏被气得头昏眼花,怒视着绮瑰, “娘!”绮瑰心灰意冷,心道连亲娘都看不出自己是被骗的,果然是不被重视了。 “小师傅,小师傅,今日之事千万莫要讲出去,这。”姚氏见绮瑰捂着脸往外跑,忙叫丫头拉住她,自己则回过身来对那小沙弥陪着笑脸。 小沙弥年纪轻轻,却是淡定得很,想是修身养性久了,不论见到什么不合常理之事都能镇定自若了。“施主勿忧,小僧什么都未看到。” 姚氏稍稍放了心,又听到林外脚步声四起,想是许多人正奔着林子而来。 “如今夜色如水,林风畅爽,正是把酒品诗的好时候,今夜便要不醉不归啊。”一个声音说。 “把什么酒,这可是佛门清净地,只可饮茶。”另一个声音说:“可惜了,若是有红袖烹茶便是美景一遭。” “你这更是胡说了,这清净地,夜深的林子里怎会有女子?除非是勾栏的姐,不然谁都没这雅兴。”开头的那个声音说道。 姚氏赶紧给千梅使了个眼色,便将绮瑰护在身后,恐被人看去了面貌,接着又对古昭文低声喝道:“还不快滚!” 古昭文滴溜溜眼珠转了转,慢慢磨蹭往外走,那千梅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迎出去,那外面的人走得快,正好与古昭文打个照面。 “嗬,许久不见,这不是时已兄吗?怎会独自在此?”古昭文认识这两人,是方圆书院昔日的同窗张超王易安二人。 “咳咳,许久不见,小弟在此赏月,夜深露重林中更是湿寒,二位还是返回吧。”古昭文说话时,面上露出惊慌之色,姚氏看不到,但是张王二人却是看得见的。 张王二人心说这古昭文果然是蔫吧坏的,若不是提前得知发生何事,此时见了古昭文这惊慌的脸色定会不解的。 不论是什么想法,既然厉言安排了,二人便是定要进去的。 越过古昭文,张王二人进了林子,正看到千梅丫头。“咦?怎会有个小丫头?嗬,还有个小和尚。” “施主自重,小僧乃。”那小沙弥有些慌了,微微侧头看向姚氏母女躲着的方向。 张王二人看也不看,走到姚氏母女藏身的树木之前,装作惊讶地喊道:“这,绮瑰?你和古昭文?”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对不起大家,这几天没能日更,因为身体上出了点毛病(好疼),还望大家原谅。 因为这文需要查阅相关资料,质量和速度,两者取其一,你们懂的呵呵。 第三十章 先下手吧 第三十章先下手吧 “这两位公子,定是小女在书院的同窗了,其实是这样的,我母女二人……”姚氏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拉着绮瑰便要胡编个借口解释,却见两人摆摆手阻止了下文。 “这位是徐夫人吧,无事无事,我等只是路遇,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两人说着便暧昧地笑着往外走,路过古昭文面前时,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出了林子。 姚氏追着跑出去,却只能看着两人交头接耳地走远,气不过回头又想打绮瑰耳光,但毕竟是亲女,硬是忍。 此时也没了风度,指着古昭文说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下作东西,你以为还是那原来的古家?别说是你这落泊户,就算是你先祖,那也只配在我女儿面前摇尾乞怜的份。以为如此便可做我的乘龙快婿?休想!” 姚氏带着绮瑰气冲冲走了,古昭文被骂了一通,看着母女俩走远,握紧拳头咬紧牙根,仇恨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看着古昭文阴郁着脸走出林子,绮梦忽然一阵恍惚,他的表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记忆力,他总是那副温柔的样子,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前世里自己也曾说过这些话,对古昭文说过。 前世的自己,是那么的骄傲,无意之中伤了很多人的心吧。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正如古昭文,虽然存心不良,但若是伤了他,他是不会想到自己的过错,他是会不分对错狠狠报复的。 绮梦目光滑落,如果自己没有得罪过古昭文,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如今换作姚氏得罪了他,看来已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还看?走吧。”厉言推了推发愣的绮梦,两人这才借着夜色掩护回到屋子。 刚刚回到屋子,姚氏便带着丫头寻了过来,说是看看睡得可安稳,但绮梦知道,姚氏已经起了疑心。 看见绮梦好端端地在屋子里,姚氏将信将疑地起身要走,却无意中瞥见床后帘子下一个脚尖。 顺着姚氏的目光看去,绮梦只见厉言的脚迅速地收了回去,不禁心里一惊。 姚氏作势要上前,刚走了一步又忍下,笑道:“早些睡吧,娘先回去了。” 绮梦松了一口气,不明白姚氏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搞坏自己的名声。 “你是何意?是故意的还是无心?帘子后面又不是很挤,怎就露了马脚?”绮梦送走了姚氏,气势汹汹地回到屋子里质问厉言。 “是人脚,不是马脚,怎么着,不是没出事吗,再说出了事我收了你便是,小事一桩。”厉言大言不惭地说。 绮梦被气得七荤八素,见厉言一脸的不以为意,真想上前扇两个嘴巴。 “今儿跟你折腾了一晚累了,方才有些站立不稳了。”厉言继续说着不荤不素的话,气得绮梦无话可说。 “莫气了,你那妹妹是嫁定了古昭文了。”厉言说完理了理衣衫,跳出窗子顺着墙根走了。 狠狠关上窗子,绮梦心里是又感激又气愤,想了想厉言帮了自己这么多的忙,还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这厮了吧。 虽然厉言嘴很厉,牙很尖,心很黑,但是,至少目前为止,他是帮自己的。 在这世上,还有谁是为自己好的呢,虽然厉言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自己嫁得好,可以得到更多的嫁妆,但他毕竟是目前为止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虽然心里慌乱,但仍不能有异样,好容易捱到回府的日子,姚氏强撑精神阴着一张脸。 姚氏将这件事瞒下,徐老爷问起说,最近好似有人在议论,风清寺有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姚氏只说不知。 徐老爷信得过姚氏,心说有她跟着,几个孩子也不会出什么事,便没再提。 姚氏瞒过了徐老爷,一面赶紧着人打探,得知此事已经传了出去,说什么某家女儿在风清寺被男人瞧了去。按理说看了也没什么,但却是在无人之地的密林中私会的,这就是大事了。 总之有无数个版本,这还算是最斯文的,更有甚者说当事人竟还有肢体接触。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们发挥了体内潜能,极尽所能地编排了莫须有的事情。 好在并没明说是谁家的女儿,但难保时日久了顺藤摸瓜联想到绮瑰身上,姚氏急得是抓心挠肝。 这日姚氏又来到百芳园,直到了绮梦的闺房,笑着拉着绮梦的手说:“你也大了,明年便要办及笄礼了,这几月便莫出府了,也莫想偷着溜出去,就在府上练练刺绣。” 绮梦知道姚氏已对自己有了疑心,那日在房间里看到了厉言的鞋,却没声张,不知这女人到底什么打算。 “娘,会闷坏的。”两人都已有了心思,却还是保持明面的和谐。 “闷坏也不可,老实在房里练刺绣。”姚氏说完便去了绮瑰的院子。 绮梦很是疑惑,接下来便见姚氏带着绮瑰出府,不是去这家便是去那家,多半是与其他府上的主母闲聊。绮梦隐隐觉得诡异,再一细想忽感浑身冰冷,这毒妇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这夜里,得了百珍儿带回来的消息,绮梦偷着出府去见厉言。跳下墙头,脚一滑眼看着就要跌下来,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是你,不是说在秋意湖畔见面的吗?”见识是言,绮梦理了理衣襟。 “久等不见,顺便过来接你。”厉言的眸子在夜空里,显得愈加的明亮。 眼亮,但是心黑,绮梦理好衣襟说道:“今儿找你不为别的,我觉得姚氏又有动作了。” “我晓得,你莫担心,不等她动手,我已动手了。”厉言满不在乎,背着手与绮梦沿着墙根悄声往外走。 “你知道什么事情吗?”绮梦挑眉问。 “她不叫你出府,反倒带着绮瑰出府,就是想让你做那传言里的人。出了事的女儿自然是被禁足的,没有出事的女儿自然是同往常一般出门见客。”厉言打了个呵欠说道:“这点小把戏,都是本公子懒得用了的。” “那你有何办法?”绮梦紧张地问。 “办法倒是有,就看你要什么结局。”厉言驻足,盯着绮梦的眸子问。 绮梦垂眸想了想,想起古昭文,心道若自己没有得罪他,结果会不会两样呢。“帮我脱险就是,其他的,看她们自己造化。”绮梦先前同厉言的计划,本想让姚氏迫不得已将绮瑰许配给古昭文,出了那样的事,姚氏肯定不想绮瑰名声尽毁,此时的绮梦也不想绮瑰下场太惨,只要姚氏自食其果便是。 “好。”过了许久,厉言收回目光,往身后看去。 绮梦也看过去,却只看到徐府后门外这黑漆漆的一条街,尽头也是黑漆漆的。“你在瞧什么?” “没什么,走吧,到那树下说说话。”厉言拉着绮梦便溜到树下,再回头,那条街的尽头依旧是黑漆漆的,不见半个人影。 “你莫吓我好不好,你在瞧什么?”绮梦心里毛毛的,见厉言紧盯着那街的尽头看,不禁拉紧他的袖子。 厉言回头看,此时的绮梦没了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胆怯地小鸟依人,甚是娇俏。 “没什么,那里好像有人,无事莫要再独自出府,除非有我来墙外接你。”厉言玩心大起,虽说并不确定,但依稀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或者是在跟着绮梦。 “又在胡说,当初在牢里骗我说麻老王,害得我打了谢尊,如今又哄骗我。”绮梦虽生气,却也不敢松手。 “骗你又怎样?总比有人要害你的好。”厉言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有两人窜到了徐府后门,轻轻叩响了门环。 厉言和绮梦随即闭口不语躲到树后,待后门打开,却见是姚氏身边的一个贴身老妈妈。 “你这狗崽子,又来作甚?”那老妈妈骂道。 “嘿嘿,娘,我是狗崽子,你不就是老狗了。”那小子黑影壮硕,此时正跟着老妈妈撒娇道:“娘,人家嫌钱少了不肯吐口,您再跟夫人说一声,就说再加二十两,那人准保不会改口,到了皇帝面前也一口咬定在林子里私会的人是徐大小姐。” “你这狗东西,小声些,仔细我打断你的腿。”那老妈妈无法,也不能真心下手,便将自己儿子骂了回去,关好门后想是去了姚氏处通风报信。 “你故意叫我看到的,不然为何不往别出走,便走到这徐府后门。”绮梦靠着树干慢慢坐下来,无力地说。 “喂,莫把我想得那般神通广大料事如神好不好,这真的是巧合。”厉言觉得好笑,也跟着坐了下来。 长久无话,绮梦的心里很痛,倒不是为别的,是为自己的命。 “这样吧今后我也不问你的意愿了,我全权决定了便是。”厉言感受到绮梦的无助和孤独,自己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莫动,我还能非礼了你不成,有片树叶。”厉言抬手抚上绮梦的头顶,瞪眼说道。 绮梦嘟嘟嘴,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 “你看这树叶,好的时候在树上,看着怡人,落了下来本也可以入土为安,化作春泥再缀花端,但它却偏偏选择招惹人,就只能粉身碎骨了,这怪不得你。”厉言说完便拳起拳头,将那片树叶攥得粉碎。 “我懂了。”绮梦笑道,起身便往回走。厉言看着她的背影,默默跟在后面,直到将其送回墙头,这才离去。 次日一早,绮梦三姐妹一起到了万喜堂,这才觉出气氛不对。 堂屋里,徐老夫人和徐老爷正襟危坐,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大大姨妈来势汹汹, x腺增生痛煞老汉; 蛰伏三日卷袖大喊, 继续更文腿不打颤。 第三十一章 还想害人 第三十一章还想害人 “跪下!”徐老爷一声大喝。习惯性地,三姐妹便跟着跪了下来。绮雅用余光看看左右,心里隐隐决出不妙,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但这些日子来众人的异样,绮雅还是可以觉察到的。 “老爷,老爷您消消气,那不关绮梦的事啊,是有人存心勾搭啊。”姚氏抱住徐老爷的大腿,噙着泪为绮梦苦苦哀求。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自己这些日子的准备,已经见了效果,想必大家应该对徐家大小姐议论纷纷了。 “什么绮梦的事?是不关绮梦的事,我现在说的是绮瑰。你可知现在风言风语的,都在传什么事?”徐老爷怒气反笑。 姚氏愣住,眨巴了两下眼睛,试探地问道:“不是绮梦在风清寺的事吗?” “绮梦又出了什么事?就是去上个香祈个福,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做的?为何弄出这许多事来?”徐老爷虽说胆小,但在家里可是相当威风。除了徐老夫人,还没有他不敢骂的人。 “绮梦,绮梦。”姚氏不明所以,看了眼绮梦又看了眼徐老爷,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甘心去相信。 “你给我说,到底是什么事?为何前几日我问你,你不说!”听到此处,徐老爷已经确认姚氏是知情的了。徐老爷气就气在这里,若是事先知道些什么,还可以将那以讹传讹之人抓住堵了口,如今传得人尽皆知,再出手就有些难了。 “妾身,妾身。”姚氏迅速在脑子里检查自己布置的每一步,还是找不出任何漏洞,无奈便说道:“是妾身管教不严,叫绮梦与那古家公子传了些话出来,妾身该死!” “什么!绮梦也有些牵连?你!”徐老爷只知绮瑰与古昭文之事,并不知道绮梦也有关联。 姚氏听了便觉浑身发抖,听到徐老爷那个‘也’字,便知徐老爷知晓了绮瑰之事。“老爷。” 绮雅听了众人的对话,只觉前面是一个深坑,只管低了头不发一言。自己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不找事尚且过不好,更不能主动惹事了。 绮梦看了眼众人,见绮雅低头不语,心道若是此人不再给自己添麻烦,自己也不会主动招惹的。 “爹,您放心,女儿并没给您和娘丢脸,当时女儿在后殿为祖父写往生树,那古家公子也进了后殿,只不过询问了几句绮瑰的近况,停留了不到半柱香时候便出去了,这个后殿里师傅可以为证。”绮梦抢在姚氏面前说道:“女儿们同古昭文乃是同窗多年,说两句话也算不得什么,父亲,女儿绝无逾越之举。” 绮梦边说边跪着,眼里还噙着泪水,叫徐老爷松了一口气。 一个女儿出了事已经够头疼的了,如再有一个,那便是天大的丑事了。 “你,你给我说!”徐老爷听了绮梦的话,又问向绮瑰。 “爹,女儿冤枉,那古公子一直与大姐姐要好,女儿实在不知,女儿在寺里都是跟着母亲的,并无逾越之举。”绮瑰狠狠心,咬紧牙关就是不承认。 “我养的好孙女,我徐府的小姐。”徐老夫人一直冷眼看着几人,且早听说了徐老爷在外得知的事,此时见绮瑰死不悔改,气得大喘气。 “老爷,绮瑰她。”姚氏抢着要说话,却被徐老爷喝断。 “你给我闭嘴!往常见你倒也是个贤惠的,怎如今这女儿一个两个的都被你养得如此!”徐老爷见姚氏抱着自己的腿,往日里那娇柔的模样甚是怜人,不知为何此时看起来却显了老态。 想起百珠儿那温香软玉的模样,徐老爷见了姚氏鬓发凌乱眼睛红肿的模样更是厌恶。“绮梦即便再荒唐,也是有分寸的,可你看看绮瑰,竟是敢彻夜不归的!” 绮瑰见向来和颜悦色的徐老爷如此呵斥自己,一直跪在地上哭,记起姚氏平日里的吩咐,边哭边说道:“父亲,女儿向来不受宠爱,女儿死了便是,不碍父母大人的眼。” 想起姚氏对自己亲女疏于关心,徐老爷也是看在眼里的,此时略有些心动,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是从小乖巧惯了的。 见情形有些不对,绮梦赶忙说:“父亲放心,女儿当时是在后殿之中,并无避着人与那古公子私相授受,只是说了几句话。女儿向古公子询问宋先生的近况,古公子向女儿询问二妹妹,并无其他,定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还请父亲莫要着怪母亲和二妹妹了。” 绮梦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到私相授受,徐老爷心头的火又被点了起来。“你可知如今外面人人传着,说是咱们府上那个针织巧手的女儿,亲手做了一个香囊送给了人家古公子。你父亲我厚着脸皮趁机看了那香囊,手艺为父看不真切,但那丝线定是府上的。” “老爷,这丝线哪个府上都有,怎说定是咱们府上的呢?再说,那古公子的香囊,老爷您如何就能轻易见着,定是那古家小子特意给你看的。若真是得了哪个姑娘的香囊,还不是偷着放起来,怎会如此轻易就叫外男看到,可见这人居心不良一心攀着咱们家,老爷您不能上当啊。”不得不说,姚氏倒是看得真切,是个明白人。姚氏的计谋也不得不说是很缜密的,一步步一环环,即便绮梦看得出来,也得有厉言那强有力的支持才能逢凶化吉反败为胜。 “你闭嘴!不管如何说,姑娘家的东西就是不能给了旁人!就算不是自己给的,也没看自己的东西,那就是不守妇道!”徐老爷上纲上线,直骂的是气急败坏。 “爹,女儿虽然被人算计在那林中。”绮瑰早先听了姚氏的话,记得定不能承认了那事,只知道母亲已叫人将祸水引到绮梦身上,可如今事态严重,自己也不知是该实话实说还是继续不认了。此时听了徐老爷的话,只知道自己绝没做过什么香囊,被冤枉后一时忘记姚氏的嘱托,嘴快便说了出来。 啪,徐老爷的巴掌狠狠落在绮瑰脸上,留下红红的手指印。 “爹,女儿绝没做过什么香囊。”绮瑰哭着跑了出去,一边的跟屁虫绮雅早已吓得哆哆嗦嗦,此时也顾不上跟着出去了,不敢抬头看众人。 “老爷,妾身伺候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您看不上妾身,妾身就带着绮瑰去死,省得在徐家碍着您的眼。”姚氏又耍起了太极,以往袒护绮梦时,也是这般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徐老夫人属于那种没心肝的,前一刻觉得姚氏有用,或许还会给个好脸,后一刻觉得姚氏碍着宝贝孙子的前程,翻脸比翻书还快。 “媳妇,可是这徐府里里外外的事,累着你了?竟说这些胡话!”徐老夫人发话了。“我老婆子早就说了要给老爷屋里放人,媳妇你是答应了,可是却当作耳旁风。既然觉得伺候老爷累了,那便找几个奴才一同伺候,如此媳妇也可清闲些。这么着叫着累,又不准旁人上前,算是哪门子的家教?我姚家可没这般教养的女儿。” 姚氏听了这话顿时闭了嘴,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徐老夫人和徐老爷。 “妾身,妾身知错了,母亲大人教训得是。”姚氏眼含着泪水,似乎觉察到什么,低着头默不开口。 “次次都是知错了,就是不动。虽说婆婆不好管儿子屋里的事,但这徐家子嗣单薄,眼看着老爷已年过半百,却只有这一根独苗,老婆子就算惹人烦也要做个主了。”徐老夫人知道徐老爷定能将绮瑰之事处理好,便说起了事先与徐老爷商量好之事。“眼看着绮梦便到了出阁之时,到时定是要挑几个顺眼的丫头带出去的。我看着绮梦身边的百珠儿模样水灵标志,这样的不能带到男家去,到时侯得了宠绮梦可不好辖制。” “但那丫头看着也是个机灵可靠的,我就先要过来,放到我这屋里用着,看两个月,若是个知冷知热的,我便做主给了老爷,也省得半百的人了,连个顶用的人都没有。”徐老夫人用眼瞄着姚氏,见其虽有不甘但也不敢说什么,便趁热打铁。“那丫头看着是个好生养的,如今要给了老爷做屋里人,对外便说本就是我屋里的丫头,谁敢透露半句,我老婆子定容不得她在徐家半日。绮梦,这丫头从未在你屋里伺候过,你可记得了?” “记得,孙女记得。”绮梦暗叹徐老夫人和徐老爷的无耻,又觉得自己那算计成真有些激动,再看姚氏,已经是要碎了钢牙咽进肚里了。 “既然出了这等事,找个日子同那古家主母见见,给两个孩子定下来吧。”徐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本想着绮瑰能嫁个好人家,却不想找了这么个破落户。 “母亲,古家怎配得上绮瑰!万万不可啊。”抬丫头的事,姚氏可以暂且忍下,毕竟日后一副药便能解决,但女儿的婚事可是不能含糊的,此时若是不争,那就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来一更,呜呜保佑我的腺腺不痛。 哼,不是前列腺。 第三十二章 疑团重重 第三十二章疑团重重 “你不是说那古家公子如何如何上进,家里虽有些没落,但人品还是极好的吗?绮梦都配得,怎绮瑰便配不得了!”徐老爷听多了百珠儿说姚氏对绮梦居心不良的话,此时想起她的前后不一自相矛盾,便意味深长地问道。 “那是之前,妾身还以为古家公子人品学问好,可从此事上来看,定是古家小子见着绮瑰去了林子里赏月,便尾随而至,偏叫人看到。还好妾身一直跟着绮瑰的,这也不算是私下见面,妾身以性命对天发誓,绮瑰绝没同那古家小子独处半刻。母亲,老爷,可不能因为人家的算计,便将绮瑰的一辈子都毁了啊。”姚氏真是慈母,连毒誓都发了出来。 “此时怎是你说如何便是如何!风清寺的师傅,撞见的人都是瞎子哑巴不成!不论什么因,已得了这个果,你不叫绮瑰嫁进古家,你叫她剪了头发做姑子吗?”徐老夫人见姚氏死活不进油盐,忍不住站起身喝道。 其实,徐老夫人比姚氏更希望绮瑰嫁得好,但事已至此,徐老夫人是绝不容许有人给徐家丢脸的。 姚氏萎顿在地,此时心里已经觉出味来,看看绮雅,再看看绮梦。 绮梦知道,姚氏算是彻底亮出爪牙了,若之前还想着慢刀子磨人,此时便是要磨刀霍霍了。 但是该装的还是要装,两人心里虽清楚这其中缘由,但在徐老夫人和徐老爷面前却是要做戏的。 “母亲,您快起吧。”绮梦上前搀扶姚氏,绮雅见状也凑上来做孝女。 姚氏摇了臂膀,收敛心神止住泪水,知道事已至此不可再触怒徐老夫人,便又恢复了躬顺的模样,对着徐老爷和徐老夫人行礼,这才扶额做晕状由着千梅将自己扶了回去。 “绮梦,你留下。”徐老夫人说完又重新坐了回去,徐老爷见百珠儿已安排妥当,也消了气坐下。 以往这些祸事都与绮梦脱不了干系,唯有此次,徐家大小姐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外加泼了旁人一身污水。徐老爷算是对绮瑰失了信心,徐老夫人也不得不重新寻找能嫁得好且可以为徐克定增加外力的人家。 “绮梦,你与同窗交往颇多,可知宋先生最近身体如何?”徐老夫人突发此问,绮梦倒是有些疑惑。要说宋先生已年迈,身体自然不如从前,但要说什么大病还真是没有。 “这个,宋先生向来便是如此,虽说没得大病,但咳嗽却是不止的。”绮梦不明就里,囫囵答道。 徐老夫人略加沉吟,说道:“宋先生又下帖子了,你准备准备,可能要一整日,是去他在郊外的庄子。” 见绮梦疑惑,徐老夫人又说:“虽说你们女儿家,不宜频繁外出,但宋先生是你们的授业恩师,又是方圆县的大儒,既然下了帖子是一定要去的,小心谨慎些便是,带足了丫头婆子,谨言慎行。” 绮梦心里隐隐犯了嘀咕,宋先生向来不倡导女子抛头露面的,此番给女学生下了帖子,可能是人老了想得也多了。 宋先生一生倾其所有,将所有的热忱都给了这些学生们,怕是自知时日无多,想与学生们多处处罢了。 而徐老夫人之所以答应自己前往,一是不能驳斥了宋先生的面子,二是也可趁此机会多与富家子弟来往。毕竟绮瑰已经指望不上了,那么日渐乖巧的自己便是不二人选。 徐老夫人想着自己的宏图大业,徐老爷想着百珠儿的温香软玉,绮梦则想着姚氏定不会善罢甘休,正可趁此机会与厉言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转眼便到了出发的日子,这之前,除了姚氏屋里的老妈妈时常外出之外,别的倒没什么异常的。 百珠儿已被徐老夫人接走了,绮梦想得没错,只要有身子,在徐老夫人眼里那便是宝贝。据说徐老爷去万喜堂的次数也多了,多半是在徐老夫人处坐坐,想是没机会再牵那纤纤细手。 姚氏果然能屈能伸,屋里的千梅如愿以偿地爬了徐老爷的床。虽说百珠儿千娇百媚,但是只能看不能用,徐老爷又是个正常且无耻一些的男人,自然接受了姚氏的好意。在他心里,怕是以为姚氏听了徐老夫人的骂,知道自己的错处,便主动挑了丫头送到床上。 如果还如前世一般的话,绮梦记得千梅早就被下了药,这辈子都别想生出孩子,所以姚氏才会放心大胆地将她作为马前卒,去分百珠儿的军功。 绮梦带着百珍儿处出发了,来到宋先生府前,便见其他同窗早已聚在一起,等到宋先生出门后,众人这才浩浩荡荡地往城外走。 走到半路便下起了雨,无奈宋先生没发话,大家还是跟着继续走。 宋先生无太多产业,城外这庄子算是离得近的产业,留着几房家下在此打点,旁的就是周围的村民。各人的车轿来到村口,经过一座砖石有些剥落的大桥后便算是进了村,又有几座小桥,水色朴乡倒别有一番风韵。 宋先生是个古板的人,他组织的活动也有趣不到哪里。到了庄子,宋先生便寻了一处给大家讲理,多半是为人处世的道理。无心的如坐针毡,有心的知道这是老师在暗里透露应试的玄机。里面讲到的道理也许不仅仅是道理,如果仔细听,便会发现都是适合科考出题的段子。 那些明年便要下场的学子们听的津津有味,不时记录下来,想是回去翻书再做斟酌。绮梦百无聊赖,偷着出了院子,带了丫头便往田埂上去。 出发时还是雨滴,此时忽地大了,绮梦披着蓑衣,看到田埂里似乎有个十分熟悉的背影。 是倩云,绮梦驻足不前,却见那倩云收拾了地里的锄头,紧走几步往农舍而去。 “请问大婶,那位姐姐是何人?我好似在哪里见过。”绮梦抓起身边一个还未来得及收拾锄具的宋府庄子上的婆子问道。 “那个!那是古家庄子里的大姐,上月刚嫁进来的,克夫。”女人天生爱嚼舌头,怕是倩云在这里的人缘不好,不然随属于不同庄子,但在地里田间干着活,多少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轻易地也不会去说另个人的闲话。 “她嫁人了?”绮梦问道。 “是啊,是古家当家人指给古小六的,说是被发现两人不干不净的,古家当家人心善,就成全了。结果没到几天,古小六就抱病身亡了,可不是克夫!”宋府庄子的婆子回答。 一声冷笑,前世那爱意再深,今生也只是做了垫脚石罢了。明明是古昭文的孩子,却说是野种,看来古昭文在没娶到如意妻之前,是不会放开心追求自己的情意的。 前世里,倩云虽然害了自己,但从某种方面上来说,她也是可怜人。 只是这古小六暴毙,难道古昭文想着私下里还可以与倩云一续前缘不成?说到底,古昭文最爱的,只是他自己罢了。 “也就如此了,守寡,顶这日头做农活,虽然不时会沾些古昭文的雨露,但实在不多,随时都有可能干涸。”厉言不知何时凑到绮梦身后,不荤不素地说道。 “无耻。”绮梦冷着脸,又有求于他,只好忍着问道:“姚氏似乎,不会如此轻易认输,她绝不会看着绮瑰嫁给古昭文,我们要想办法。” “拜托,我只不过是与你做了笔买卖,好像这些额外的都是我该做的似的。”厉言板起脸,很不配合。 “再加一间镖局。”绮梦不耐烦地说。 “三间。”厉言讨价还价。 “两间,帮我做些小事,都算在内了,成不成的就一句话。”绮梦作势便要走。 “成交。”厉言连忙跟上去说道。 绮梦偷着笑,心道欲擒故纵法也能叫厉言中计,看来自己功力大增。这边的绮梦暗自得意,殊不知无论何事,若非厉言心甘情愿,都是算计不到他的。 两人回到院子里,却见宋先生已经回到屋子里,其他学生也陆续到檐下避雨。 雨越下越大,无法,眼看着屋内狭小,同时容不下听讲的学生,宋先生似是心有不甘,但也发话回城。 大家随即上了车轿往回赶,雨大路滑,都急着赶回城里,不至于在城外过夜。 走着走着,绮梦的车轿便停了下来,掀起轿帘问道,原来是来时村口的桥塌了。因年久失修,再加上今天突发的大雨,来时便见那桥的砖石有些剥落。 “去看看,若是塌得彻底,咱们赶紧回庄子里去,不必在这儿淋雨。”绮梦吩咐了赶车的小厮,放下轿帘前看到厉言的车轿从身边过去,于是又对小厮说:“回去吧,直接回庄子歇着,今儿是走不了了。” 绮梦料想的没错,厉言也是看到那桥塌得彻底,即便搭些木板,这些车轿也是行不过去,便先行回到宋府的庄子上,待人将桥修好,才能驱车回城。于是一行人呼啦啦又回到宋府的庄子上,此时便到了晚饭时候了。 众人吃了粗茶淡饭后,便各自在安排好的屋子里睡下,半夜里,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夜空,众人懵懵地爬起来,男人们披着衣衫走到门口,小姐们也派了婆子出来问个究竟。 “何事?大半夜的不睡觉!”宋忠管家逮住一个跑来报信的家丁问道。 “出,出大事了!”那家丁吓得脚软,被拎起来便战战兢兢地说。 第三十三章 这谁干的 第三十三章这谁干的 家丁断断续续讲了个大概,众人终于听明白,原来是倩云被杀了,就死在宋府庄子门前的树下,因大树枝叶茂密,是以没有多少冲刷的痕迹。 夜半仍旧下着雨,庄子里的人巡视田亩时发现的,死时寸缕不着,手上还紧紧抓着一枚玉石,好像之前是镶嵌在什么物件上的一般。 众人虽然身在庄子里,但还是心惊胆战,想回城又无法过桥,此番便是桥修好了,作为案发现场的所有嫌疑人,也是走不了的了。 绮梦穿好了衣衫,惊得不轻,来到门口看到宋忠着人通报宋先生,自己则带了家丁用毡布将倩云的尸身罩好,以等衙门派了仵作来。 回头看去,厉言正兴奋地穿上蓑衣,看样子准备去现场看个究竟。绮梦虽不怕,却也不想看到倩云,虽然她这是遭了报应,但绮梦还有心有戚戚然。莫名其妙地想到古昭文,绮梦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自己虽然对古昭文有恨,但此时还不希望他出事。他还要娶姚氏的女儿,他不能出事。 厉言很快去而复返,走到绮梦屋前说道:“那块是绶带上的玉石,我粗粗看着像是古昭文的,都不敢动现场,只等着仵作到来。” “古昭文是有可能来幽会倩云,但还不至于杀了她,这。”绮梦紧盯着厉言说道。 “这不是可不可能的事情,这是要看现场勘验和证物的,如若不是古昭文所为,那我知道姚氏的计划了。”厉言抖抖身上的雨珠说道。 “古昭文不能出事。”绮梦拉住厉言的胳膊说道。 “为何?发现他的好了?舍不得了?”厉言凝眉问道。 “他一定要做姚氏的姑爷,亲姑爷。”绮梦说。 “我发现了,除了我,你是看谁都不顺眼。”厉言笑着说。 如此耽搁了许久,官府的人便到了,依然是高捕头和谢尊带人过来的。 见牵扯到了古昭文,绮梦穿了男装便跟着厉言混到人群外围。谢尊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苍白细嫩的脸垂着一丝细发。 谢尊跟着高捕头走进人群,抬眼扫了下四周,看到绮梦时眨了下眼睛,接着便低头工作了。 简单验过之后,谢尊直起身子说道:“死者年方二八上下,系勒颈窒息而亡,□布满精水,系死前或者死后被人侵犯而至。” 谢尊说到此处又抬头看了眼绮梦的方向,微微抿嘴。绮梦知道谢尊认出了自己,定是在想这女子不仅胆大不怕尸体,还不知羞耻听这等污言秽语。 未免尴尬,绮梦便偷偷溜走,再回头看去,厉言正捂着嘴笑话自己。 之后都在绮梦的预料之中,官府控制了两个庄子的人,包括这些少爷小姐们,并且分别记了口供。 轮到绮梦时,意外地发现谢尊也在。绮梦地笑笑,却看到谢尊也微微勾起嘴角。高捕头客客气气地先是询问了可有吓到,之后便开始例行公事。 因桥塌不便行走,这班衙役都是坐了船过来的,所以决定就地审问后将重要人等再带回衙门审问。 “请问徐小姐,事发当日您在何处?”高捕头问完又觉不妥,人家一个小姐当然是在自己屋内睡觉了,大半夜的出去的是□。 本以为绮梦会耍小姐脾气,没想到她却大大方方地回答,没有丝毫不悦。 再没什么可问的,谢尊倒是破天荒地开口了。“请问徐小姐,昨夜寅时前后可曾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高捕头抬头看看谢尊,心道这石像在询问时问话可是头一遭,平日里为了审讯方便,就算请他来审讯室,那都是不来的。 “并无,昨夜睡下后便开始做梦,听到那叫声后,这才随着众人起来,却见家丁进来报说发现了死尸。”绮梦想了想回答。 “夜眠多梦,是心绪烦乱所致,应少思少虑,凡事往开了想。不然的话就算睡再多,早起后头也是昏昏沉沉的,徐小姐切忌。”仵作都通医术,然此时却不是开方子的时候,高捕头微讶,轻咳两声后谢尊才止住了话。 “多谢谢公子。”绮梦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谢尊是个不善言辞,想必想的也没那么多,于是便释然,心道自己和厉言“救过”此人一回,想必是心有感激吧。 出了审讯室,绮梦便带着丫头回到自己房间,直到了第二日的晚饭时候,才算将所有人审问完结。然雨还在下,桥也无法修好,又没有结案,于是众人还需待在此处。 男女学生的屋子不在一个院子里,绮梦待不住,穿了男装带了百珍儿便来到大院子里,正巧看到厉言同谢尊进了另一间专门存放尸身的屋子。 绮梦偷着站到窗根下,冷不防窗子被打开,厉言正嬉笑着抱着双臂笑道:“进来吧,就知道你会来。” 谢尊打开了门,也微微露出了笑脸。 绮梦有些不好意思,但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便低着头进了屋子。 倩云的尸体正停放在屋中的木床上,用白布盖着,厉言将那玉石拿在手里,又拉开倩云拳着的手掌问道:“这掌心的尸斑,可是玉石正面突起的纹路所致?” “是,当时死者紧握玉石,于是正面正好在掌心处。”谢尊回答。 “所以,古昭文不应该是凶手。”厉言断言。 “只能说,不能以这块玉石为证据指证古昭文,至于凶手身份,断言为时尚早。”谢尊俨然更加专业,厉言从情方面分析的也无错。 终于找到机会鄙视厉言,绮梦不放过一个机会,得意地看了一眼似乎处于下风的他。 “咳咳,我去转转。”厉言走到门口,见绮梦并无跟着出去的意思,略微失望便走了。 “徐小姐果真不怕,在下还未见过如此胆大的女子。”谢尊见绮梦正盯着那盖了白布的尸身。 “死人有何可怕的,活人才可怕。活人会害人,死人除了吓唬人,没别的能耐。”绮梦笑道。 “如此简单的道理,世间怕是没有几人能通晓,徐小姐实在是个通透人。正如那义庄的尸身也罢,乱坟岗的尸身也罢,都是一副臭皮囊,只有活人才最可怕。也说死后万事空,其实死人是最干净的,没有了那些龌龊的杂念,也没有害人的心思,这才是初生婴孩般的纯净。”谢尊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打开话匣子便关不上了。 绮梦心说这后面几句可是胡说,就算尸体没了害人的意识,但确实是不干净的,不说腐烂的肉,便说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也不能更纯净搭上边。 碍于谢尊的面子,绮梦忍着话笑着点头,随即亮出真实意图,打断他的话问道:“倩云,死前曾被人?” 谢尊知道绮梦所问何事,心说这小姐还真是个豁达不拘小节之人,又想人家姑娘都不避讳,自己一个仵作再遮遮掩掩就显得小器了。“是,死前曾行房。”说完又看看绮梦,见其陷入沉思,便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看着绮梦蹙眉凝思的模样。 谢尊也算见过些女子,但大部分是死的,有时在案发现场会看到活的女子,但都是惊声尖叫的,这对于喜静的谢尊来说,很是担扰验尸工作,唯有这个徐绮梦叫人另眼相看。 比起那些见了尸身吓得大喊大叫吵死人的女子,她是个让人耳目一新,也是耐人寻味的女子。 是天生胆大还是?谢尊忍不住想去看她,想要关注她。 “是,自愿的吗?”绮梦红着脸硬着头皮问道,心想都说医者父母心,仵作,就是干这行的,问这些问题不算什么,就当看大夫被人瞧了舌苔。 谢尊也有些不自在,略加镇定便说到:“有挣扎痕迹。” “那定不是古昭文。”绮梦笃定地说,见谢尊一脸的不惑,忙闭了嘴。 谢尊对绮梦有了进一步的认知,绮梦也因方才的唐突而后悔,心说还好谢尊不是个多嘴的人,也就不怕这件事外传了出去。 两人正各自低头想着事情,只见厉言回到屋子里,见两人低头不语,转转眼珠儿走近绮梦拍拍她的后脑问道:“想什么呢?” 绮梦对这出格的举动很是恼火,有谢尊在场又不好打回去,只好用眼睛把厉言往死里瞪。 “没想什么。”也只有谢尊把这句话开场白当真,厉言只是随口说说,以表示自己的加入,没想到谢尊却认真了。 “咳咳,你们猜我问到什么?”要不说还是厉言老道,立刻又将气氛掌控住。 “莫卖关子,有话快说。”绮梦急道。 “我方才到古昭文的屋子去了。”厉言忙对谢尊说:“你莫看我,他又没有重大嫌疑,高捕头也为对其进行拘押,只是暂时管制罢了,你们又都录完了口供,我自然可以说说话的。” 厉言是有名的大状,官府的人多少都会给点面子,想要同哪个说上话还是能办到的。 “快讲吧,接着讲。”绮梦急道。 “古昭文说,昨夜丑时,同倩云,咳咳那样了。”厉言看了眼绮梦,挤眉弄眼地说完,大家便都知道所讲何事了。 “这么说,倩云体内的。”谢尊话未说话,厉言有打断问道。 “我记得你方才说起,死者□的,咳咳那些,有些多,会不会可能是两个人所为?”厉言引导地问道。 “极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同一人,两次。”谢尊看了眼绮梦,吞吞吐吐地说:“发现死者时,其赤身**,身边散乱着衣物,身下垫着的裤子上沾了一些,且体内也有大量的。咳咳,身下的裤子摆放散乱,且裆处正好放到大腿外侧,却也有,这。” 第三十四章 坏事不断 第三十四章坏事不断 “还听,回你的屋子去。”厉言听谢尊说完,便敲了绮梦的头,赶走了在场唯一的女子后,两人又出了屋子去找高捕头。 审讯室里,高捕头正整理着口供,见了厉言便站起身打招呼。 谢尊和厉言将两人所想尽数说给了高捕头,高捕头虽是个莽汉,但也不是个听不进去话的人,见顾大人倚重的谢尊和方圆县有名的大状都如此说,也就乐得他人帮着想办法了。 “如此说来,古公子确实有可能是被冤枉的。”高捕头说道。“只不过,在昨夜有作案时间的人当中,如今看来还是他的嫌疑最大。”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仅凭这玉石一点来看,就是有人想栽赃嫁祸于古昭文。假定不是古昭文,那么昨夜有作案时间的另一人那个叫做大头的,就极有可能是凶手。既然这两人都有嫌疑,不如先试探试探另一人。”厉言说着目光一转说道。 “如何试探?”高捕头向来相信厉言,问道。 厉言随即压低了声音,高捕头听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随即叫人准备迷香。 一夜过后,大头起来便有些疲倦,似乎昨夜睡得很死,却又很乏。 同样有作案时间,古昭文至少是世家子弟,自然是待遇好些,大头却不同了,本就是庄子里做农活的,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大头觉得腰酸得紧,又感到大腿内侧有些灼痛,仔细看去,像是抓挠过的痕迹。 未等大头想明白,便见屋子外忙碌起来,趴在窗子上看去,见衙门的人正收拾物件,看着样子似乎是要打道回府了。 门被打开,一个衙役走到大头面前说:“起来跟我走。” “我是被冤枉的,官爷,我是被冤枉的。”大头一脸委屈。 “冤枉不冤枉的,待会儿验了便知。”那衙役嫌大头啰嗦,不耐烦地踢了一脚。 “官爷,怎还验呢?这怎么验的出哦。”大头眨眨眼睛问道。 “验得出,厉大状和我们仵作联手,哪个凶手都藏不住。”衙役说完便带着大头往后园走。 大头心里犯了嘀咕,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直到路过停放倩云尸身的窗子外,大头下意识地偷看了一眼。 只见谢尊正同厉言站在一排,仔细查看倩云的手。 “你确定是抓破了那地方?”厉言问道。 “确定,根据死者死前肢体形状,以及手肘的位置,还有手掌的方向。待会儿看了,只要那个部位被抓破过,就是死者在慌乱中抓的。若是其他部位有伤口,那便不是死者所为。”谢尊面无表情地说。 “你小子快滚。”大头听到两人的谈话,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前头的衙役忙回身紧走两步将大头逮回去。“你这丫的听什么!给我滚进去。” 衙役见大头在窗口慢了下来,怕他听到了什么,赶忙将其抓住踹到另一间屋子里。 “给我绑起来,待会儿高捕头要验身,莫叫他耍花招。”那衙役对着屋子里另一个衙役说道。 大头被踹到地上,想到方才偷听到的话,心里已是明镜的。暗骂那臭娘们死了还不叫人消停,竟不知何时将自己大腿内侧挠伤,若是被验了出来,这罪便做实了,于是心一横,见屋子里有把旧锄头,便起身奔过去,装作扑倒后借着力使之锄头尖端看到自己大腿内侧。 这动作很是怪异,若是挣扎的话也讲得通,但这班衙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绑了,直接架起大头便往外走。 “大头,招了吧。”厉言站在屋子里,看着被丢了进来的大头。一旁的绮梦也很是激动,求了谢尊,这才得了高捕头的允许,进到屋子里旁听。 “招,招什么?你们屈打成招。”大头心道伤口已被叠了伤口,再找不到证据,便死不承认。 “大头,死者并没抓伤凶手,是我胡说的。你身上那伤口,也是我昨夜将你迷晕之后,挠上去的,不是死者挠的。”厉言笑道。 大头想了一阵,终于发现自己上当了,论起心狠手黑,真是无人能比的,但自己可以比装傻。 “你说什么,我不晓得。”大头死猪不怕开水烫,玩起了赖皮。 “是你杀了死者,所以才将自己腿间的抓伤变成砍伤,如此一来便没了证据了,是吧?”厉言笑道。 “你们屈打成招,你们收了姓古的钱财,就想栽到我身上。我虽是个下人,但也是宋府的下人,你们如此屈打成招,就不怕我家老爷告上京去。”大头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脑子转得却快。脑子笨的,姚氏也看不上,绮梦想到。古昭文与人无冤无仇,定是姚氏想出手搞臭了他,如此一来,徐老爷和徐老夫人就不会逼着绮瑰嫁过去了。 “跟我耍横是吧?你老母现在只靠你弟弟照看了,若是你弟弟也因事入了狱,你说你老母会不会饿死?”厉言瞪起双眼,直接开始威胁。 大头果然是个人才,任是厉言如何威胁就是不吐口。厉言看着高捕头对其用刑也是无用,便示意先将其带了下去好生看管,寻了高捕头说了两句话,高捕头便派人远赴几里地外的另个庄子,将大头的老婆幼子锁了来。 衙役如何布置暂且不说,再说厉言拉住了谢尊说道:“在你的验尸笔录里,莫要提起古昭文曾经与死者行房,左右他也不会是凶手,便不写了吧。” “这不合律法。”谢尊立马拒绝了厉言。 绮梦知道厉言的意思,若是古昭文名声差了,即使没有杀人,徐家照样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谢公子,古家公子与我们同窗多年,是个,规矩的人。”绮梦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个词,又接着说:“死者本就是他的大丫头,且这种事虽有伤风化,但终究。总之若是此事败露,古家公子就毁了,你就网开一面少写两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谢尊看了看绮梦,低了头想了半天,男人的天性还是战胜了所谓的风骨。 屋子里只剩了三人,厉言见谢尊答应了绮梦的请求,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好像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似的。 大头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只等着桥修好了便带上大头和古昭文去衙门审问。古昭文在厉言的开脱之下,已经洗清嫌疑,但也要等顾知县定论,且那绶带上的玉石又是一个关键点,这方面必须要由他说个清楚。 古昭文的口供是不知何时遗失了绶带上的玉石,如今再撬开大头的嘴,才能进一步洗脱罪名。 雨还在下,村子里的几座小木桥也都被冲垮了。厉言与高捕头说了一声,便带着古昭文出了庄子直奔事发的树下。 “就在这儿?你把你那丫头办了?”厉言站在树下,虽穿着蓑衣,但是脸上也被打湿了。 “你们在此作甚?故地重游?”绮梦也跟了过来,见着古昭文便忍不住揶揄。 古昭文一个头两个大,也听说绮梦和厉言为了自己的事出了力,此时便低了头默不作声。 “瞧瞧此地,再问问古大少爷。”厉言也在看笑话,见古昭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甚觉好笑。 “那日倩云来找我,诉说日子过得清苦,我一时心动,便。”古昭文此时惦记的人已不再是绮梦,因此说到此处便也不再百般隐瞒。况且厉言是大状,之前算是为了开了罪,且后面还要帮着自己,便老老实实回答了。 “那后来呢?”绮梦又问道。 “后来倩云便要我带她回府,要我给她个名分,可母亲定然不许。倩云又哭又闹,还与我撕扯起来,绶带上的玉石许是便是那时被她抓掉的,我苦劝不成便气得独自回了宋府的庄子歇息,接下来便听到夜半尖叫,接着,我看到的便同你们一般了。”古昭文将前后都讲了出来,绮梦和厉言心里有了数。 绮梦正要说话,便见一个庄户汉子模样的样的人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那汉子跑近了,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 “小五子?何事?”古昭文凝眉问道。 “少爷,这几日大雨冲垮了咱们庄子前的木桥桥板,昨日早上小的就准备回庄子找块木板换上。待找来了板子和铁钉,却发现板子窄了些,此时恰好一个外乡人路过,便帮着小的在河里捞了一块木板,大小正好便钉上了。”小五子抹了把汗看着古昭文。 “钉上就是了,这等小事还来问我!”古昭文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听了几句便不耐烦了。 “小的见那外乡人面生,便留了个心眼。到了晚上果然见着他鬼鬼祟祟的在木桥周围转悠,不多时便扛了一副没了棺盖的棺材板回到,回到徐家庄子里。”小五子说到此时见古昭文又不耐烦起来,便急着说两句:“少爷,恐有人要害小的,要小的命。” “这就要你的命了?你给我讲讲,到底如何要你的命。”古昭文问道。 “小的见那外乡人,今日一早便在宋府庄子外头转悠,想是要报官。”小五子哭丧着脸说。 “他报的什么官?”古昭文说到此处心里一惊,似乎也想到什么。 “他报的是要你全家命的官司,死到临头了还不知。”厉言见小五子虽然是个小人,但是脑子却很是灵便,心道宋府古府庄子里倒是出了几个像样子的下人。 “想必,那外乡人就是徐家的人,你觊觎了徐家二小姐,徐家主母可不是要你的命呢。”厉言笑道。 古昭文看了眼绮梦,见其并无不悦,便说道:“就凭这?如何要我的命?” “你还看不出来吗?那钉在桥上的木板便是那外乡人背回去的棺材的棺盖,你这下人弄不好便是盗墓,这可是要杀头的。” 古昭文说道:“就算官府来了人,问清楚了便知是冲毁的棺盖,到最后应是无事的。” “别人家许是无事,但你古家定会家破人亡!”厉言见古昭文仍旧不服,便说道:“你家是做什么起家的还不自知吗?别说是否真的查下去,便是装模作样的问讯起来,古家也难保不被翻出往年的烂事。” 古昭文后背一身冷汗,心道古家是靠着盗墓发的家,但早已洗手不干,可若是真的细论起来,恐怕还真会被做文章。 “厉兄,还请您出手相助。”古昭文见厉言并不避着,便开口求助。“脱险之后,小弟定备了厚礼登门拜会。” “我就差你那点子厚礼?”厉言不屑地说。 “厉兄见谅,小弟心急便口不择言,总之还请厉兄周全一二。”古昭文急得出了汗。 “你家这庄子不错,依山傍水的。”厉言又无耻地暗示。 “厉兄若喜欢,明日便将地契奉上。”古昭文生怕厉言又狮子大张口,急忙答应。 “小五子是吧?去随便找块木板将那木桥桥板换下来。”厉言说道。 见主子要说话,小五子便识趣地退到了远处,此时见厉言召唤自己,便跟了上来听着吩咐。“小的已经换了下来,只是那棺盖如何处置?” “把那棺盖埋到庄子里,找个靠近徐家庄子的位置,埋下去。”厉言想了想,又吩咐道。 小五子听了,连连点头。“若那外乡人再有动作呢?” 想到自己有可能随时会被衙役带回县衙讯问,古昭文忙吩咐说:“届时有事只管寻了厉公子便是,不必来找我。” 小五子见主子如此说,也只好忙不迭回去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光临新文《穿进爽文做表妹》, 第三十五章 算计算计 第三十五章算计算计 古昭文知道自己的情况,趁机将厉言引到一边私聊。 “厉兄也知小弟与那徐家二小姐,咳咳,还望成全,事成之后这庄子连同本家三间古董店一并奉上。”古昭文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只要去了徐家女,不怕这些回不来。 “好说好说,同窗一场,说这些就是见外了。”厉言假意道。“回去吧,在堂上只要实话实说便是,但那件苟且之事便不必说了。” “如此,就多谢厉兄了。”古昭文暗恨姚氏下手狠毒,然此时不是报仇的时机,先保住小命要紧。 “先把这件事解决了,你谋取徐家女一事,也差不离了。”厉言本就受了绮梦的要求促成两人的婚事,此时倒是顺水推舟的事。 “说完了吗?”绮梦见两人不时低语,走过来打断,看着厉言满脸不悦。 古昭文不再招惹绮梦,便急着退去了,看着那前世里的夫君,绮梦突然生出一种厌恶感。之前是愤恨,再而是无感,此时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种煎熬。 不知自己前世里是否瞎了眼,怎会被这种人蒙蔽。 “有些落寞?”厉言开口调笑。 “是厌恶,怎会有如此男人。”绮梦不屑地说。 “怎不会有,这世上的人千千万,皮囊看着好,内里不定如何藏污纳会;外表看着吊儿郎当,实则很有担当也说不定。”厉言看着庄子口隐在门后的谢尊,只生出一种不悦的感觉,就好像身边那么一片空地,平日里看着倒不觉得什么,一旦被人占了盖上房子,就觉得不舒坦。 厉言低头看了看绮梦,只觉得愈加的不悦。 “今夜有好戏看,你来不来?”厉言问道。 “来,看哪个的好戏?”绮梦问。 “看你们徐家的好戏。”厉言笑道。 “你是说?”绮梦蹙眉。 “放心,碍不到你身上,我心里有数。”厉言复又抬头,庄子门口的谢尊不见了。 谁说女人心细,男人一样能看出端倪,厉言陡然生出不悦来,只知道决不能叫谢尊靠近绮梦。至于为了什么,厉言在心里告诉自己,为的是那嫁妆。虽说凭着谢尊的身份是绝不会如愿的,但厉言心里还是不舒服。 不会是别的,只是为了那嫁妆,那帮了绮梦后应得的报酬,不会是别的。自己是不会对谁付出真心的,因为这世上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厉言再一次告诉自己。 入夜,雨也渐渐停了,村民忙着修桥,庄子附近一时间少有人走动。厉言等着门口,见绮梦偷偷摸摸走了过来,便笑道:“怕什么,你每次偷着出府也是这般?” “你懂什么,这叫谨慎,吵醒了丫头婆子怎办?”绮梦小声回道。 “谢兄?这么晚了还出门,你这是所为何事?”厉言早就注意到绮梦身后跟着的谢尊,不悦地点破。 绮梦回身看去,只见谢尊慢吞吞走了出来,木讷地说:“出来,走走。”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厉言说完便牵起绮梦的手走出庄子,边走边示威性地摇了两下。 “你这是作甚?”绮梦挣脱开来,不悦道。 “作甚?为了你的姻缘。”厉言瞪着眼睛说:“不是托我帮你嫁得好吗?那平时不得赶赶那些蜂蝶之类的。” “看你说的,谢尊那样木讷的人,你多心了。”绮梦知道厉言的意思,心道谢尊行为是怪异了些,但他是出了名的痴人,整日里只想着验尸,绝不会想其他的。 “我多心了?你看吧。”厉言没好气地说道。 绮梦回头看去,只见谢尊又跟到了庄子门口,却不说话,只是别别扭扭地站在原地看着脚下。 厉言眉头一皱,想了想又舒展开来,笑道:“谢公子若是无事,一起走走吧。” 谢尊木木地跟了上来,也不说话,算是默认。三人便一路走出庄子,直来到小五子所说的那座桥附近。 接着夜色的掩护,厉言带着两人蹲了下来,雨后的夜晚甚是清凉,绮梦抱着膀子问:“到底看什么?” 厉言见绮梦脸色冻得发白,便想脱了衣衫给她披着,又觉有些别扭,自己凭什么对她这么好?正迟疑间,便见一件灰衫子盖在了绮梦的身上,一旁的谢尊也不多话,将自己的衣衫给绮梦披好后又默默看着前方。 厉言气得吐血,又把自己的衫子脱下来盖在谢尊衣衫上面。“待会儿就晓得了。” 这是怕她病了,若是死了呢,岂不是嫁不到好人家,那钱不就泡汤了,厉言如此为自己开脱。再说也是为了不在谢尊面前丢份,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三人蹲了好久,就在厉言都以为今日可能不会有收获的时候,这才看到一个人摸黑到了那木桥附近,接着又转到附近一处乱坟岗。三人所蹲的地方地势高些,稍微探头便可见乱坟岗情形,只见那人翻翻捡捡,接着便背了块尚算完整的棺木往木桥这边走。 厉言早有准备,忙按住欲将跳起来的谢尊。“镇定,谢公子,镇定。” “他已触犯庆元律法,已律。”谢尊脑子一根筋,除了那次绮梦的要求而放过古昭文一事,还未做过一件违背良心和律法的事。此时这家伙定是要冲出去将那盗人棺木的家伙扭送回官府的。 “他是触犯了律法,但现在不能抓他,但他看如何行事,若是有那谋人性命的事,自然是要一并定罪的。”厉言之所以带上谢尊一起看这一幕,就是为了找个官府的人来做见证,也省去了自己的麻烦,届时有谢尊的口供便不必多做文章了。 见绮梦也对自己使眼色,谢尊强忍住继续看。只见那人背着块板子走到木桥附近,左右看看无人便放□上的木板,开始起桥板上的钉子。 之后又将自己所背的那块木板放到原位,再将钉子悉数钉回去。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人将卸下来的桥板随意丢到一旁,接着便背着没了棺盖的棺木借着夜色偷偷潜回了徐家庄子旁边的一个农户院中。 想必这就是小五子口中那个外乡人了,只不过这人绝不是什么外乡人,而是姚氏派来拖古昭文下黄泉的人,绮梦心想。而且,这人定是在暗地里盯着这桥,包括小五子的一举一动,见小五子将棺盖换成了普通木板,索性便彻底栽赃陷害,另寻一块棺盖作为证据。左右这钉桥板的钉子都是古家的,也不怕这祸事烧不到古家身上。 绮梦见谢尊已经冷静下来,只盯着那人偷偷潜回徐家庄子,便知厉言的如意算盘了。如今有了官府的人为证,也省去了这厮许多布置的力气。 厉言慢慢站起身,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走到桥边将那卸下来的桥板掩埋到桥底的软泥里,这才拍拍手上的泥,迈步往回走。 绮梦连忙跟上,谢尊也跟着绮梦一起回了庄子。 次日一早,预料中的事,昨夜那人便跑到宋府庄子上寻高捕头告状。 高捕头一个头两个大,倩云一案还待人去寻了大头的家人才能有所进展,此时又出了一个案子。但盗墓乃是大案,是以高捕头也不敢轻视。 那人被带到院子正中,哭天抢地大呼自己离乡多年,几日前回来才知祖坟被人刨了。有好心人告诉自己,正是古家庄子的小五子将自己祖坟刨去,将那棺盖做了木桥桥板,悲痛之余将剩下的棺木背回家中,还请官府的人为他做主。 “大胆!我明明看到你夜半三更将那棺盖钉到木桥上,你卸下来的木桥桥板,如今就掩埋在桥底的软泥里。”谢尊的口供是最有力的证据,厉言省去了很多力气,只看着那人嘴巴一张一合的甚是滑稽。 “小的,小的冤枉啊。”那人愣住,随即便又哭天抢地嚎哭起来,边哭边想办法。“小的有罪,但小的确实见着古家小五子将棺盖钉到桥板上,又见着他将那棺盖换了下来,用另一块普通木板换了上去。小的见小五子做了手脚,一时心急便出此下策,但小五子确实拿了人家的棺盖,他定是藏在了庄子里了,就在庄子后头埋着,捕头大人一搜便知,还请捕头大人为小的做主啊。”那人夜半见到小五子将那棺盖掩埋到庄子里,心道这回是一搜一个准。 高捕头见这人三句话两句半是假的,便极其不悦,然此人既说了小五子的事情,只要派人去搜,果然在靠近徐家庄子附近搜出了第一块棺盖。 小五子被带到院子里,哆哆嗦嗦回答。“捕头大人,小的,确实不知这棺盖为何出现在此处。” “高捕头,即便小五子盗了人家的棺盖,为何要藏在庄子里,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况且那棺盖埋在靠近徐家庄子附近,这?”厉言欲言又止。 高捕头明白厉言的意思,也不想惹上徐家,便大喝一声。“大胆!定是你有意栽赃,不然为何小五子换下棺盖时,你不告知里保,偏偏又寻了棺盖来栽赃嫁祸。”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还有两更哈 第三十六章 真相大白 第三十六章真相大白 “且你住在徐家庄子附近,定是深夜潜入,将棺盖掩埋到古家庄子里,偏又诓骗了我等去搜,大胆刁民,给我带回衙门,一律定罪。”高捕头临时充当了县老爷,做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庄子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桥也修好了,绮梦同其他人一样,战战兢兢地坐在车上,感受着刚刚修好,还不甚平整的桥面带来的颠簸感,一路回到方圆县里。 大头等人自是带回了衙门,倩云的尸身也被送到仵作房里,顾知县听了厉言的建议,只等着将大头的家人寻到后,方才开堂审讯。 大头仍旧冥顽不灵,直到将其老婆幼子拿到了县衙后,这才有些心慌。顾知县虽说胆小怕事,但为了应付吏部考功司的考察,非常时期也不得不做非常之事了。 高捕头听了厉言的建议,顾知县听了高捕头的建议,对其家人不打不骂,只将大头的幼子老婆放到衙门里好生供养着,但就是不叫大头见着。时不时派几个衙役在大头的牢门口假言,说是今儿又殴打了何人,大头如惊弓之鸟,只觉得是在说自己的幼子,便惶惶不可终日。 这日,大头正睡得昏昏沉沉,又听到牢头两个靠着牢门说话。 “唉,作孽啊,你说大人也忒心狠,一个小崽子再这么烧下去就脱了相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不就是,大的犯错干小的什么事,可真是。” 大头恍恍惚惚,正欲细问便见牢头开了牢门,将自己提出去审讯。之前说好的,自己做了那事便可以得些赏银,如今银子拿不到,反倒惹了一身骚,大头正耷拉着头来到堂上。 “死者手中的玉块确系古昭文所有,但,却是有人故意将玉块放到死者手中的,而不是死者在挣扎中抓取。”厉言断言,接着拿出古昭文那条绶带当众演示。 “若是抓取,玉块外面的花纹必定靠着手掌心,而死者手上的尸斑显示,玉块外面的花纹靠着五指方向,莫非死者在紧急挣扎时,还有心将玉块把玩一番方才紧紧攥在手里?所以,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厉言说完便走到大头面前说:“大头,为何心虚隐去自己腿上的伤口!” 厉言接着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要想保住你的血脉,就给我说实话!” “是,小的招了。”大头见已无反转余地,又想着自己只不过是调戏妇女,只要坚称并无得逞便是。“是一个人,叫小的侮辱那女子,但小的并没,得手,见那女子哭喊声大,小的便住手了,于是就回了庄子里,再然后便见,就见那女子死了,小的并没杀人,不是小的。” 大头语无伦次地说完,厉言心里起了疑,便叫人将那外乡人带上来,一经指认,果然便是这外乡人使了银子叫大头侵犯倩云。 那外乡人早已如斗败的公鸡,倒也不想再隐瞒,一经审讯,原来此人先是收买了大头欲侵犯倩云。那日倩云独自坐在庄子外的树下,大头便与之强行发生了关系,随即离开。之后这外乡人便来到树下,见倩云手里有块玉石便上前抢夺,情急之下失手将其掐死,那玉石还是被倩云紧紧攥在手里,这外乡人便逃了。 厉言知道这人是为了将罪责都揽到身上以免连累到姚氏,所以审讯得才如此顺利。至于杀人理由,便是这外乡人当初与倩云有娃娃亲,但后来举家搬到外地便失去联系。回乡后才知倩云不守信诺嫁了人,于是恼羞成怒便找人侮辱她,以解心头之恨。既然这外乡人想一力承担,就说明姚氏已经留好了退路。 理由之拙劣,想法之无稽,虽然看似不合理,但谁都不想再追究。此番能保住古昭文便好,这便是对姚氏最好的报复,而不是单纯地将姚氏揪出来。 徐家家大业大,即便证据确凿,还能疏通关系保得姚氏一二,何况厉言本就不想拿姚氏如何,在绮梦没有嫁出去之前,徐家不能有事,姚氏不能有事。 至于古昭文绶带上的玉石为何会出现在倩云手上,这个就很好解释,倩云本就是他的丫头,平时手上不干不净贪墨了些东西也是正常。 呜呼哀哉,伊人已去,古昭文仍旧做他的大少爷,这就是前世里他们的爱情,绮梦只觉得有些讽刺。 同样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徐老爷和姚氏,百珠儿已经到了徐老夫人房中,这日选了个好日子便给开了脸,单独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来,只象征性地陪了徐老爷两夜,徐老夫人便不许徐老爷再去。 怀了身孕,这就是最大的资本,徐老夫人心满意足地看着百珠儿尚且平坦的小腹,憧憬着满地跑的儿孙。 姚氏忍痛将千梅开了脸,这几日倒是将徐老爷留在了自己园子里,也多得了徐老爷几句夸赞。无非就是识大体之类的,但绮梦知道,姚氏心里是如何的恨。 也难怪,这世上本就没有无休止的贤惠,除非这女人不爱这男人。 看着千梅得意的样子,绮梦知道,她永远生不出孩子来。无子的妾室,当年华已逝美貌不在时,便会过得比丫头都不如。正室有身份在,不论何时都是要受到尊重的,而妾室就不同了。 这日,姚氏请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来为百珠儿相看,徐老夫人看着姚氏的脸,看不出一丝不悦来,便当她是真的存了好心为徐家着想。 当着徐老夫人的面,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嘱咐了一些孕妇的禁忌,又交代了一些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姚氏不时插上几句嘴,显得比徐老夫人还关心百珠儿。 徐老夫人见百珠儿略显倦态,便吩咐她下去歇着。 “我看着这丫头的怀相,可是当初怀我们家老四时的那般。”徐老夫人也就是随口说说,想着众人也会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上两句吉利话。 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说话,只是拿话打岔过去。 徐老夫人本没多想,见众人不说便觉得这几人看出来怀的是女娃子。虽说这都不作数的,但是心里总会有些不舒坦。 那几个婆子走了之后,姚氏便凑上来说道:“母亲,按着大夫的嘱咐和这几个婆子说的,媳妇这就准备单子出来,到时母亲您派了人去买了来,媳妇最近人手不够,又刚给千梅开了脸,这眼看着端午节又到了,还要准备人将后山收拾出来踏青,实在忙不过来。” 徐老夫人知道姚氏这是要避嫌,若是她的人去买了补品来,吃出问题肯定要惹火上身,倒不如直接丢给自己,左右是自己的孙辈,徐老夫人是决计不会害百珠儿的。 见姚氏如此识相,徐老夫人便笑着点点头说:“难为你懂事,待生了小子,便过继到你名下,还不是一样给你养老送终。” 姚氏抿嘴笑笑,嘴上应着是,心里却不屑。当年也说会将徐克定养到自己名下,结果只是占了自己这个正房嫡子的名,却不与自己亲近,养大了还不是与自己离心。姚氏最近因为绮瑰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虽说没能得逞,但也好歹将事情拖了下来。 古家主母几次下帖子拜会姚氏,都被其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虽说古昭文无罪释放,但总归是牵扯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徐老爷倒也不逼着姚氏,只想着等古家这事过了风声再说。 但总计是不得不与古家结亲的,若是此时行差踏错,他日事情露出来,于徐家便是脸面无光。徐老夫人倒是请了古家主母,古家主母也恭敬地登门拜访,只不过姚氏每次都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不见,如此一来也不算是太难堪。 这日夜里,绮梦正在书房里练字,便听万喜堂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百珍儿忙将烛芯拨了拨,端着烛台便来到上房门口张望。 “小蹄子快回去,没什么看的。”窦妈妈都在门口,不叫百珍儿和绮梦出来。 姚氏定是会下药的,不然徐老爷也不会只留一子,看来姚氏这次又出手了。看着窦妈妈那隐晦不明的神色,绮梦便知这是不能叫姑娘家知道的事情,不能叫姑娘家知道的事情,除了那件事也别无其他了。 “听说晚饭时便发作了,请了大夫来也不见好,这是?”守夜的婆子跟窦妈妈嘀咕着。 “仔细说话,莫叫姑娘听到了污了耳朵。”窦妈妈打断了那婆子的话,自己却也忍不住自言自语。“怕是保不住了,唉,老天保佑我们徐家香火吧。” 绮梦披上衣衫,一直等到天亮才睡下。误了时辰请安,慌忙起身见着万喜堂大丫头万梅儿来说免了今日的请安,自行歇息便是。 百珍儿得了吩咐出了园子打探消息,绮梦站在院子门口,见绮瑰也领着丫头看向万喜堂方向。 第三十七章 豁出去了 第三十七章豁出去了 绮梦示威性地回瞪过去,却见百珍儿慌张地跑了回来,显然是得了什么大消息。 “大小姐,珠姨娘出事了。”珠姨娘就是百珠儿,自从有了身孕便是被抬了姨娘,就放到徐老夫人园子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养着。 “怎么出的事?”绮梦将百珍儿拉回屋子里问道。 “我听旺子娘说,是夫人屋里那个新抬的丫头千梅,与珠姨娘争执起来便失手推开了她,摔了一下便滑了胎。”百珍儿用手掌扇着风,显然是跑热了。 “祖母岂不是要杀了那千梅?”绮梦心想千梅绝不是个为了姚氏可以舍弃生命的,为何做出这种必死无疑之事。 “祖母只说是不小心,只训斥了千梅一顿了事。”百珍儿见四周无人,凑近了绮梦的耳朵说:“我听旺子娘说,千梅怀上了。” “祖母为了千梅肚里的孩子,才不追究此事的?”绮梦皱眉,前世里的千梅,虽然被姚氏送上了徐老爷的床,但却被暗地里落了药一直无子,难道此番的姚氏没有对千梅下药! 百珍儿自然不敢妄议主子,眨眨眼睛便低了头。 绮梦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说道:“走,我们去母亲园子里走走。” “夫人在老夫人处,不在园子里。”百珍儿不得其解。 “我晓得,就是此时才去。”绮梦说完便领着百珍儿直奔千翠堂。 到了千翠堂,绮梦见着千梅正在树下的榻上歇息,显然昨日与百珠儿的争执使得她心情舒畅。 她是徐老爷的新欢,又有身子做挡箭牌,徐老夫人自然不会拿她如何。 “千梅姐姐,今日兴致还好。”绮梦笑道。 百珠儿之前是绮梦的丫头,千梅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忙猛地坐起来。转念一想这事有姚氏撑腰,连徐老夫人都不予追究,自己这是怕个什么,于是才缓缓站起身。 “大小姐,看您说的,这天儿热,奴婢便到这树下乘凉。奴婢一条贱命倒是不怕,但这肚子里的可是娇贵着,热不得半分。”千梅说着便挺了挺肚皮。 “千梅姐姐,你为何要除掉百珠儿的孩子?”绮梦趁着姚氏不在,单刀直入问道。 “看大小姐说的,奴婢怎会坏了那心思,只是口角几句,奴婢这也怀着身子呢,谁知道她摔了一下就没了,我摔了就没事,可见我这肚里的才是好命的少爷。”千梅急了。 “若真有肉倒也无妨,他日生下孩子便无事了,可若是没有肉呢?你瞒得了一时岂能瞒一世?几个月后便见分晓了。”绮梦笑道。 “大小姐,这话可不能胡说,小孩子金贵,说没了你可担待不起。”千梅额头见了汗。 “我虽没怀过孩子,但是却知怀了孩子的人是很小心的,你方才猛地坐起,就不怕动了胎气吗?”绮梦心说自己前世里怀孩子的时候,那是连打个喷嚏都不敢用力的,哪像千梅这般。 千梅不语,绮梦心里便有了底,心道再过一世,姚氏不会突发善心的,此时的千梅定是没有身孕。 见千梅紧锁的眉头又展开,绮梦说道:“或许,千梅姐姐觉得总有一日会有的,只要这几日你装作被吓怕了,留我爹在你这儿住上几晚,说不定便有了。或者找个机会跌了,装作将孩子跌掉了,也不是不可能,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不会根本就怀不上?” 千梅不明所以,警惕地打量着绮梦。周围的丫头得了吩咐都已离开一些距离,只留两人在树下。 “母亲有那些药吧,你没少帮着往各房里送,她的药,你的手,沾了多少血?”绮梦知道千梅前世里帮着姚氏做了不少断人子孙的事,便直截了当地说。 “那些药都进了通房小妾的肚子里,你现在就是通房,你也不想想,她怎会不给你吃呢?”绮梦话只说到这里,见千梅脸上有了惧色。 “好好查查吧,若是真被落了药,你就算将我爹身边的女儿都赶走,将我爹所有的子嗣都除掉,对你来说,也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能得好处的,只有夫人。”绮梦说到这里便退身往回走。走开一些距离后又回头大骂:“若是再叫我知道你欺负了我的丫头,我定不会叫你好看。” 绮梦也不确定此时的千梅到底有没有被落药,若按前世来看的话,姚氏是一定会给这些通房小妾下药的,只是不知这世里是否有其他情况出现。说出来叫千梅自己知晓,若是此时已被姚氏下了药,想必千梅会反噬吧。 千梅心慌意乱,此番也是听了姚氏的话才去百珠儿那里胡闹的。姚氏对她说,只要自己能赶在百珠儿前面生下孩子,便会将徐老爷的心牢牢抓在手里。 这月的月信迟了十天,千梅又想吃酸的,总觉得自己是有了身子了。本想着隐瞒几日,谁知却被姚氏发觉,还请了大夫来请脉。 大夫说的也是晦涩不清,姚氏便说这有可能是月份尚浅所以看不真切。千梅联系这段时间与徐老爷通房的次数,再加上这些反应,愈加信了自己是有身子了。 仗着有孕,听了姚氏几句撺掇便去寻百珠儿的麻烦,若是自己没有身子的话,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想到这里的千梅忙出了园子,去寻自己刚进徐府时认的干娘,外院一个婆子为自己看身子。 绮梦站在千翠堂外,看着千梅远去的背影,心道真不知这人怎会得姚氏的重用,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要不得。虽说自己这番提醒有理有据,且多半对她有好处,但若是她对别的事也这般藏不住,就还是老老实实找个下人嫁了,也好过在这园子里被人害了还不自知的强。 百珠儿不知被发落到了何处,徐老爷很快就忘记了这个人,整日待在千翠堂里。 姚氏算是下了狠心,又抬了两个丫头给徐老爷,直惹得徐老爷流连花丛。 徐老夫人不知自己儿子身边的女人都已不能生养,还道是儿子身子虚了,才不能使这些丫头受孕,便变着法地炖了补品送过去,见姚氏也准备了滋补身子的炖品,倒也没说什么,只让人取了些来,验过之后并无什么问题,这才相信姚氏是真的贤惠。 徐老夫人一直等着那些通房的肚子,却等来了千梅以死相逼的消息。正在用早饭时,便听下人来报说千梅要寻死,正站在万喜堂的井口边,拿着刀子比着自己的脖子,说要见徐老爷。 徐老爷皱皱眉头,心虚地看向徐老夫人。 “这又是闹得哪出?还不快去好生劝下来,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徐老夫人急道。 姚氏赶忙使了个眼色给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千兰,示意她出去处理好。 绮梦见了忙说:“祖母,要多些人,万一出了事,那肚子里可是我的弟弟。”绮梦这话说得虽有些逾越,但此时众人都没在意,徐老夫人一听深以为意,便放下碗筷带着人赶出去,直来到万喜堂院子里。 姚氏面色阴沉地跟了出去,徐老爷也赶忙上前扶住徐老夫人。 “你这丫头,快下来,你身子重,仔细井口湿滑。有何事我给你做主,你这又是闹得哪出。”徐老夫人抬手指着千梅,眼睛停留在她的肚皮上。 “老夫人,求老夫人饶奴婢一命。”千梅也不动,只拿刀比着自己的脖子说道:“奴婢死不足惜,只求老夫人听奴婢一句话,奴婢便能洗清罪孽了。” 徐老夫人见状有些讶异,再看千梅那副模样便说:“有话好好说,放了刀子,到我屋里来,有话与我说。” 千梅得了徐老夫人的许诺,被上来的人卸去了刀子,身子已是站不起,任由人扶着走向上房。 “母亲,是媳妇管教无方,媳妇这就带回去好生照看着。”姚氏见状上前说道。 “你急个什么,我来问!”徐老夫人只觉得此时必有蹊跷,见姚氏又急着将人带走,更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夫人,夫人给奴婢落了药,奴婢再生不了了。不止奴婢,老爷的每一个小妾通房都被夫人落了药,都是夫人逼着奴婢去落药的,奴婢该死,却是不得不听从夫人的吩咐。是以老爷才一直无子,只有四少爷是奴婢一时心软没有照着夫人说的办,这才不使我们徐府落得无后的下场。”千梅膝行跪着爬到徐老夫人腿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千梅以为主动承认了此事,又将拿错了药说成是心软没有落药而救了徐克定一命,便可躲过灭顶之灾,殊不知此时的徐老夫人已经气得浑身哆嗦。 “莫急,你好好说说,仔细说说,夫人是怎么叫你去落药的?那药有何从何得来的?都有哪些人被她落了药?”徐老夫人一字一句地说:“要实话实说,谎报一分我便扒了你的皮!” 千梅只觉浑身一颤,心道自己已经找了懂事的婆子眼看,也趁机去外面寻了大夫来号脉,这才知晓自己已经被落了药。正如自己每次得了姚氏的吩咐,将那药粉神不知鬼不觉地倒进别人的茶壶里,姚氏若想给自己下药,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今天三更完成了。 第三十八章 打蛇不死 第三十八章打蛇不死 若不是绮梦出言提醒,自己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本想着寻了徐老爷告状,却被姚氏新抬的几个丫头挡在外面,几日都见不到徐老爷。 徐老爷以为千梅有了身子,自然不肯再留在她房里,千梅找不到人这才出此下策,趁这个主子们都在万喜堂用饭的时候溜进园子来将事闹大。 此时若不找好退路,待肚子露了馅,更是死无葬身之地。月信倒是一直未来,但那也是姚氏偷着下了药延缓了月信的缘故。 千梅恨死了姚氏,就算再笨的人也想到是姚氏故意迷惑自己,使自己误以为怀了身子这才被她当枪使。 千梅抱着徐老夫人的腿,哭着将自己如何得了吩咐,借着机会到小妾房里时将药下到茶壶里的事详细说了一通。 细数儿子身边那些女儿,徐老夫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抬到儿子身边的女人不仅被落了药,有的就算是侥幸怀上了,也会因各种意外滑了胎。 “万妈妈,给我摸摸她肚子里,可是确实没有肉!”请了大夫来自是不好,这可是家丑。 万妈妈得了吩咐,小心看了眼徐老夫人铁青的脸,便向千梅身上摸去。 “回老夫人,并无身孕。”万妈妈手掌在千梅小腹上一阵摸索,小心回答。 “你这贱人,打掉了我的孙儿,我念你怀着身子不予追究,此番你可是找死!”过了半晌,回过气来的徐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一旁的万妈妈暗自腹诽,如今说起来是孙儿,不知是谁那日听了姚氏带进来的几个婆子说像是女娃子,便越看百珠儿越觉得她怀的是小姐。所以当同样有了身子的千梅与百珠儿起了争执后,徐老夫人才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这页翻过去。 “把这贱人,给我拖到后院,拔了头发指甲,关起来!”徐老夫人脸色煞白,对着万妈妈怒吼道。 “老夫人,老夫人饶命啊,您说过饶奴婢一命的。”千梅慌了神,心道自己手下留情才使得徐克定安然无恙的,难道这还不够减去自己的罪过。 “饶你一命?好,好,不会让你死的。”徐老夫人挥手将榻上的茶盏扫落,碎瓷片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千梅哭喊着被几个婆子拖了出去,拖向后院。徐老夫人又派了大丫头万菊和一个婆子往千翠堂姚氏处搜寻千梅口中所说的药。 “给我把夫人带进来!”徐老夫人闷声怒吼,身边的万妈妈一个激灵,便忙不迭地出去。 此时的姚氏正焦急地等待着,心道只不过是斥责了几句千梅,千梅不至于出卖了自己。正自我安慰着,便见万妈妈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 “夫人请进,老夫人有请。”万妈妈看了眼姚氏,见其面上虽镇定,但嘴唇却有些微颤,知道她是强撑着。 姚氏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身边的千兰赶忙上前扶住,却被其一把推开。 姚氏走进屋子里,一地的碎瓷片显得富丽堂皇的屋子有些扎眼,宽大的楠木太师椅上坐着目光阴沉的徐老夫人,显得格格不入。 “母亲,这?不知何事让您动怒?”姚氏立马投入到角色中去,惊恐地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又看看站立一盘的万妈妈,希望得到些提示。 徐老夫人本已气急,见着姚氏如此模样,怒急反笑。“果然是春姨娘调教出来的,老婆子我有种久违的感觉,仿佛又看到了她本人。” 姚氏惊恐跪下,双手搭在大腿上,不解地问:“母亲,媳妇不知何事热了您动怒,但无论何事母亲都莫要气坏了身子,有气只管罚媳妇便是。” “罚你?罚了你,那些被你害死的孙儿们便能在我面前活蹦乱跳了吗!”徐老夫人大喝,引得胸腔一阵不适,连连咳嗽了几下。 “母亲,此话怎讲!母亲,这可是丧良心的事啊,您不能听信了那个贱人的话就胡乱猜忌媳妇,这么些年来,媳妇自认无功但也有些苦劳,媳妇……”姚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心道只要咬死了没做过,一切都抹得干干净净的,死无对证凭那千梅红口白牙的也治不了自己的罪。 “呵,你怎知是那贱人说的?莫非你心里有数!”千梅的话,徐老夫人是信了一半的,倒不是她有先见之明,实在是姚氏有动机和条件。 徐老夫人也是女人,女人的心思她懂,虽说当年她没做过这类伤天害理的事,但挡着徐老太爷纳妾,也算是同这姚氏一般的心思了。 姚氏一滞,暗骂自己慌了神便乱了阵脚,忙膝行向前,边哭边说:“那千梅闹事,之后便与母亲您说了话,母亲您便质问媳妇,不是那千梅死丫头挑唆的还会有哪个。” 地上拖出一条血痕,一旁的万妈妈都不忍再看,一面将脸侧过去,一面在心里生出一丝惧怕。这姚氏是敢对自己下狠手的人,不顾膝盖跪在碎瓷片上,仍旧跪行向前。这种对自己心狠的人,对别人也是下得去手的。 “住口!”徐老夫人厉声喝道,姚氏便止住不前,看着徐老夫人一脸委屈地哽咽着。 “千梅是你的丫头,无缘无故为何挑唆你!”徐老夫人是个情绪化的人,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了,便是越看越觉得姚氏真的做过这事。 “媳妇待千梅亲近,还把她给了老爷,她自己无能照顾不好老爷便觉得是媳妇我使坏。”姚氏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水说:“媳妇在这里跟母亲告个罪,那千梅胆大包天竟然谎称自己有孕,媳妇虽找了大夫来看,但是大夫却说许是日子尚浅看不真切。媳妇不敢有意思怠慢,倒也好吃好喝伺候着,可那千梅明知自己来了月信却仍慌说有身子,被媳妇发现,定是千梅怕媳妇将此事告知了您和老爷,这才先下手为强泼媳妇一身脏水,母亲,您要为媳妇做主啊。” 姚氏说的有鼻子有眼,奈何徐老夫人觉得千梅说的也是情真意切,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姚氏还在哭诉,徐老夫人怔忪间,却见徐克定拿着一个布马跑了进来。“祖母,这是我最喜欢的了,留着给弟弟吧,弟弟合时才能出来陪我玩呢?” 徐老夫人正要骂那些看门的婆子,为何将少爷放了进来,心思却猛地一转,随即对着姚氏一声冷笑。 徐克定很快便被追过来的婆子抱了出去,那婆子将徐克定一路抱到抱厦里便放到地上。 徐克定抱着布马跑出屋子,几个转身便来到园子口,见着绮梦便说:“大姐姐,祖母心情好多了,但是祖母没有留下这个布马。” “小四乖,知道为祖母宽心了,你留着吧,日后大姐姐还会给你做更多的玩意。”绮梦抚着徐克定的肩头,微微翘起嘴角看着万喜堂屋檐露出的一角。 看似庄严肃穆的屋宇,内里也许污秽不堪;看似温良无害的女人,心底也许毒如蛇蝎。 徐老夫人雷厉风行,却也容易感情用事,在段数极高的姚氏面前,有时也会蒙蔽了双眼,一旦让她舌灿莲花将此事抹了去,再想找这机会便不容易了。 “哼,你说的好,但我放到老爷屋里的人为何都不曾有孕,偏那大丫头屋里的丫头,没经过你手的,却轻而易举有了身子。”徐老夫人听到徐克定提起那未出世的弟弟,想起百珠儿肚子里可是货真价实的有了肉的,这就说明那些女人一直没有音讯还是有些蹊跷的。 “母亲,媳妇管的是府里的事,这女人的肚子可不是媳妇能说的算了。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家里的女人没有声音,那外室一个接着一个的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的,莫说咱们方圆县的大户,就算是京城里达官显贵们,这也是常有的,这是说不清的。”姚氏又跪着往前几步。 万菊和那个婆子回到屋子里,站在门口对着徐老夫人轻轻摇了头,徐老夫人便知众人是未搜到什么。这也难怪,姚氏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这等大事就算下完了药也是擦干抹净了的,怎会留着药等人来查。 “如此说来你也甚是辛苦,那不如就好好休养吧,这府里的事就不劳你挂心了。”徐老夫人已经冷静下来,听了千梅的话再想想百珠儿的事,虽说已信了七八分,但是死无对证,姚氏有死咬着不认,因此也不能立时怎样。 而且,就算查出了真乃姚氏所为,徐老夫人也不会将她如何。这可是天大的丑事,一旦被人知晓,徐府的女儿们再嫁不出去,徐克定也将一辈子背着这个名声过活,徐府也将沦为满国的笑柄。 因此,此时将姚氏变相软禁起来是最好的做法。此时,有没有证据已经并不重要,徐老夫人是个心狠的人,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徐老夫人打定主意,日后不断地打压姚氏,最好让她郁郁而终,再从姚家抬举一个庶女进徐府为填房,这就算把这事抹过去了。 不然又能如何,原配是自己千挑万选来的,结果心肠好短命走了。徐老夫人便又找了一个圆滑的,想着如此才能震得住徐府,谁成想竟是条毒蛇! 所以,姚氏只有病死,于人于几于大家,才是最好的结果。 姚氏心思缜密,察觉到徐老夫人的意图,眼角的细纹顿时僵住。垂眸假意拭泪,想到一件事便微微勾起嘴角,接着便抬眼说:“母亲,咱们女人生来不就是受苦受累的,媳妇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母亲和老爷不知道媳妇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多谢眼睛哈密瓜暮夕对东厂文和状师文的轰炸哈哈哈,么么大。 第三十九章 草难除根 第三十九章草难除根 徐老夫人冷哼一声,鼻孔里出气把头别向一方,刚要打断姚氏的话,又听她说到下文。“那时媳妇虽小,但也还是听到府里的老人们说起母亲当年的事。母亲也是受害的,是那强盗目无王法,为何要我们女人来承受众人的指点。即便母亲安然无恙回了家,那些碎嘴子还是说道。” 徐老夫人面色骤变,回头看着姚氏,静静等她说完。 “为防有人胡说,春姨娘为了这事没少罚手下的人,故此便得了个刁妇的名声,但姨娘她不后悔,女人,就该帮着女人。”姚氏说得情真意切,唯有徐老夫人一人浑身冰凉。 姚氏话里的意思不外乎有几点,一是说明她知道徐老夫人当年那件不光彩的往事,二是她准备帮着徐老夫人隐瞒,三是春姨娘,也就是姚氏生母手下有人也知道徐老夫人的事。 威胁意味明显,却又让人难以反击,徐老夫人鼓着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张张嘴死盯着姚氏。过了半晌才好似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我徐家立世百年,大风大浪小风小浪都见过,即便有什么是也是再所难免的。小四还小,不论府上出了什么事儿,过个几年便没人记得了,倒是你那三个女儿,可眼看着就要定亲了。” 徐老夫人一辈子高傲着,定然不会甘心被威胁,于是转而威胁姚氏。 “女儿家的生在徐家,既然享了徐家的福,有难了自然也要担着,媳妇嫁进了徐家,自然生死都是徐家的人。母亲您放心,媳妇虽不是那巾帼英雄,但还是识大体的,徐家有难媳妇自不会独活。当然,只要绮瑰过得好,媳妇就算是受些苦也是能够的。”姚氏与徐老夫人打着花腔,两人你来我往说得杀机四伏,听起来偏又是这等高义之话。 “下去吧,好生在院子里养着。”铁青的脸紧绷着,徐老夫人半晌才吐出这句话。 “府里府外的,人多嘴杂,媳妇仍有些不放心。”姚氏缓缓站起身,已将话说得明得不能再明了。 徐老夫人无力地挥挥手,说道:“不碍这点儿,养好了身子才好管家。” 姚氏听了微抿着嘴,露出一丝得意地说:“不论是否是媳妇的错,都让母亲您操心了,母亲莫生气,将那千梅丫头交予媳妇,媳妇自会管教。” “那丫头你要回去也无用了,我已着人拔了她的头发指甲,这等谋害我徐家子孙的贱妇,我是绝不会姑息的。”徐老夫人猛地抬起头,红着双眼说:“老爷身边那些子女人也都给我毒哑了发落到庄子上去,过几日我便从外面买了好人再送到老爷房里,再叫我知道哪个想来谋害,莫说其他,就算是老命我也宁可舍了,保住徐家的香火。” 见姚氏微微垂了眼眸,徐老夫人手拍着旁边的桌几说道:“名声重要,可若是没了后继之人,这名声我看是不要也罢,不如一起拿了跟那毒妇同归于尽!” 姚氏见徐老夫人态度明确,心道今日之事能得这么个结果已是最好不过的了,便也不多强求,这便告罪退了出去。 一旁的万妈妈赶忙上前服侍,徐老夫人仿佛被抽了魂似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 “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姚家这是做了哪门子的孽,祸害完自家又去祸害别个家。”徐老夫人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不觉间泪便流了出来。 回想起那时,自己还是豆蔻之年,带了那么多家丁,还是遭了劫。 悍匪管你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还是什么,二话不说便劫了道。虽说并未被侮辱,但这说出去不好听,徐老夫人同家丁们左躲右闪地好不容易回到姚府,姚家也处理了一干下人,却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万妈妈跪下来轻抚徐老夫人的后背,安慰道:“老夫人,您莫哭,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任她说去,总得有真凭实据。咱就抵死不认,只当没这回事儿,任谁也说不过天去。” “你没看出来吗?她这是豁出去了,虽说年头久了没了可循之机,但少不得有什么,唉,总之这事儿不能声张,不然我徐家就成了满朝的笑柄了。”徐老夫人一脑子浆糊,只觉得心里忐忑得很,又觉浑身无力。 “那老夫人您就这么着看她嚣张了?”万妈妈不甘地问。 “自是不能,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如此,她还有个女儿在家。”徐老夫人眼睛眯起来,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咬着牙说道:“慢慢来,老爷身边不能留这种女人。” 徐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魄力也不如从前了。方才两人的较量,完全是在赌,赌谁下得了血本,赌谁豁得出去。 姚氏嘴里说得阴狠,心里却也不想撕破脸皮,若真是将此事宣扬出去,徐家众人固然都得不了好,但头一个遭殃的还是自己的亲女。 姚氏怎会做那玉石俱焚的事情,只不过是用此来换得暂时的高地罢了。果然,徐老夫人怕了,退了,退一步,姚氏就可以往前一步,就不至于掉下海。 有时,玩的不是计谋,而是魄力。虽然暂时没了危险,但姚氏这算是与徐老夫人完全撕破了脸,今后也只有靠着那件事在徐家立足了。 姚氏带着千兰回到千翠堂,进了屋子便觉浑身无力,仿佛被人抽筋剥骨一般瘫在榻上。 碎瓷片深深嵌入了姚氏膝盖处的皮肉里,混在肉里带上了血渍,千兰轻轻将碎片一块块夹出来,又将药水取来为姚氏处理膝盖上的伤。不时抬眼看去,只见当家主母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似的,只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姚氏只觉胸闷,近来感觉事事不顺,早些年算计布置的事情皆能按着自己的意图实现,但近些日子却是诸多不顺,仿佛老天都在同自己过不去一般。 本是撮合绮梦与古昭文,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弄得不得不将绮瑰配给古昭文。 自己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如此那便除去古昭文,谁想不仅陷害其本人不成,就连陷害古家下人也不成。牵扯不到古家,便搞不倒古昭文,搞不倒古昭文,绮瑰便得嫁过去。 这是万万不可的,自己已看好了顾廷清这个乘龙快婿,决不能叫古昭文那种破落户做了自己的女婿。 不争,便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亲娘春姨娘教会自己的,姚氏从小便深信不疑。 嫡女可以不争,就好比绮梦的亲娘,不去争也会有丰厚的嫁妆,令人艳羡的亲事,自己不争就只能过的凄凄惨惨。都是女人,都是小姐,凭什么要有如此的不公,姚氏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将嘴唇咬得惨白。 “近日来,千梅那死丫头可有什么异常?”姚氏不明白,控制得好好的千梅为何突然反水。她很清楚这个丫头的性子,是个没心眼好摆布的,不然也不会用了这么些年。 “倒没什么,整日的不是吃就是睡,再不就是叫人搬着塌,看着哪里舒坦就到哪里乘凉,比夫人还会享受。”千兰不喜千梅那般做派,平时也没少受她的闲气,因此说到这人便没什么好话。 “那可有见过何人?”姚氏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没事便去老爷房里闹,连大小姐都看不惯她,那日特意跑来教训了她一顿。”千兰指的是绮梦趁着姚氏不在千翠堂那次。 “大小姐来了,可有说什么?”是的,就是绮梦。古昭文同绮瑰闹出事那次,绮梦在;古昭文在庄子里险些被陷害那次,绮梦在;古家庄子的下人险些被陷害那次,绮梦在。 如今,绮梦见了千梅,千梅几天后便性情大变。 姚氏紧张地等着千兰的回答,直觉告诉她,这个昔日里不谙世事的女儿,如今变了。不仅仅是自身变了,好像身边也有了什么人似的,不然就凭一人之力,不会如此。 想起在风清寺,绮梦房间里的那双鞋,那双男人的鞋,姚氏隐隐觉得有些明了。 当时看到那鞋,姚氏并未声张,因不知那人是何身份,如若是个家世清贵的,自己这一声张便不得不成就好事,岂不是便宜了那个嫡女的女儿。姚氏的目的就是不想叫原配的孩子嫁得好,定不会做这等傻事。 而且姚氏隐隐觉得,那男人似乎故意将脚露出来让自己看到,姚氏起了疑心更不会贸然行事,只想着日后细细观察,看看与绮梦交好的男人到底是哪个。如若是身家好的,那便极力阻止,如若是个穷小子,那便成就了她。没想到后来的事情越来越多,竟无暇再去管此事,今日想起来,姚氏隐隐觉得那男人定是大有来头。 还是要派了人看着,看看绮梦到底与哪个男人交好,姚氏打定主意。 想好了怎样害人,姚氏又开始想自己亲女的事。古昭文虽然脱险,但毕竟惹了事,婚事倒可以缓一缓,徐老爷也未再追究。即便再次追究也是不怕的,姚氏打算将徐老夫人那张牌好好利用起来,逼徐老夫人亲口搅黄这桩婚事,另觅他婿。 忽然感觉到一阵痛,姚氏低头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双膝已被千兰上了药,此时正撩下裤脚来。 “找个机会偷偷出府,到后面把赵妈妈的儿子赵六子叫过来 第四十章 暗自守护 第四十章 暗自守护 虽说屏退了闲杂人,但纸是包不住火的,百珍儿通过旺子那里听到个大概,绮梦也就猜到了大概。 不过既然徐老夫人既然与姚氏撕破了脸,这就好办,绮梦想到几天后的端午节,虽然可以出府,但还是等不及,于是这天夜里便趁着夜色又溜了出去。未及通知厉言,所以府外并无厉言等候,绮梦便一路往那厉府而去。 绮梦刚走了几步,便感觉到身后有人,待回头看去时,只见乳白色的衣袂一闪而过,接着又不见任何踪影。 绮梦信鬼神,但已经不怕了,怕的就是活人,不怀好意的活人。紧走几步,避过打更的人,一路小跑往东大街而去。 街上空无一人,早已到了宵禁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清,忽然听到身后一些奇异的响动,绮梦赶忙回头,只看到远处街口有黑影晃动两下便不见了。 绮梦赶忙往前跑,有些后悔没有通知厉言便独自出来,若是遇到坏人可就难办了。虽说手上有些功夫,但终究还是抵不过男人的。 身后脚步声仿佛近了,绮梦头皮发麻,紧跑几步仍旧觉得那人跟得很紧,无奈转到一个胡同里便藏起来,捡起墙边的一块砖头屏气凝神拿在手里。 脚步声近了,一个影子出现在自己眼前,越来越近。绮梦举起砖头,正要落下时看到一张素玉般的脸,一身黑衣的谢尊。 谢尊也惊了一下,看到绮梦手里的砖头尴尬地愣住。 “是你?可有见着后面有人?有人跟踪我。”绮梦一把将谢尊拉到胡同里,心便放下了一半。“你看到了吗?怎么办?” “莫怕,无人了。”谢尊略微侧了脸,绮梦注意到他另一侧脸上有些红肿。 “你这脸是怎么了?怎么回事?”绮梦放下砖头看向他的脸。 “无事,方才不小心,撞到了。”谢尊羞涩地别过脸。 见谢尊不想说,绮梦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仍旧躲在里面不敢出去。“你说,无人了?那方才真的有人是吧?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人。”绮梦问道。 谢尊动了动嘴,想了想说道:“以后莫独自出府了。” “我,我有急事,对了,你为何在外面?这都宵禁了。”绮梦问道。 “我,我,我要去看义父。”谢尊忽地慌了起来,幸好有夜色的掩饰,绮梦才看不到那微红的脸。 “你义父是哪位?”绮梦只知道谢尊是个孤儿,好在顾知县对其十分赏识。 “是看义庄的。”谢尊小心地看向绮梦,忐忑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是麻老王!”绮梦说完便捂住嘴,心道自己有些造次了,忙歉意地笑笑,为掩饰自己的失态,又问道:“你是孤儿?他是你义父,是他把你养大的吗?” 见绮梦没有半点轻视之意,谢尊慢慢放心下来,微微勾起嘴角说:“是,我就是在义庄长大的。” 绮梦本想多问,又想到两人关系不是十分熟悉,便止住了话题。“我还要去找个人,你也去看你的义父吧,我们改日再续了。” “我?我去过了。”谢尊拘谨地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说。 “你不是说你要去看你的义父吗?怎么是去过了?”绮梦明明记得他说的是“要去看”。 “是,是吗?我,我是已去过了。”谢尊语无伦次,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谢尊木讷惯了,说话经常是前言不搭后语的,绮梦倒也习惯了,便说道:“那你要回衙门的吧?正好顺路,我同你一起走。” 前面说了什么,谢尊自动过滤掉,只听到一起走,便迫不及待地点点头。 见有了谢尊做伴,绮梦自是求之不得,探头看看胡同外的情况,便小心地走了出去。 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绮梦看着前面的路,谢尊看着前面的人。 “过几日的端午节,你要同你义父一起过吗?”见谢尊不善言辞,绮梦没话找话问道。 “不,我自己,义父不喜欢热闹,我也不喜欢。”谢尊说完便有些后悔,见气氛再一次陷入沉寂,便紧张地开口问道:“徐大小姐你呢?如何过?” “我?我们家可能会到后山踏青。”绮梦想起每年都是如此过节,徐家的后山很大,边缘直连到县外,距离徐府也有一定距离。 又没了话,谢尊不善于聊天,心里好像有无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几个话题,都不知如何开口,只想慢些走,两人才能多待在一起。 “谢公子你好厉害,几下子便叫凶手无所遁形了。”绮梦也在苦恼着,找了个话题来夸赞谢尊。 “你也很,都不怕的。”谢尊终于找到一句讨好绮梦的话,说完又觉得哪处不对劲,再一想哪有夸赞姑娘家胆子大的,要夸的话也是夸赞美貌或者是贤惠。 赶忙看看绮梦,见其并未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也怕,从前也怕,后来就不怕了。”绮梦叹了口气,远远看到厉府后门,这才回头说道:“我到了,多谢,谢公子也早些回衙门休息吧,改日再续。” “哪日?”谢尊认真地问道。 绮梦一愣,心道就是句礼貌的话,没想到谢尊如此认真,一时间又觉得他是个实在的人,便不好意思地说:“改日,还不知道哪日,另外,还请谢公子不要对人讲起今晚我出府之事,拜托了。”绮梦是真不知道哪日,再说这种事情肯定是遇到了才好,没事相约实在不是正经人家女子所为。绮梦只当谢尊是不懂得人情世故才如此说的,倒也不介意。 谢尊说完了话也觉唐突,情急之下竟然主动相约,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再看绮梦似乎并未生气,便不再提,驻足站在街口看着绮梦往厉府后门走去。 绮梦来到厉府后门,回头看去,谢尊仍站在那里。 绮梦敲门,厉言的小厮大福闻言开了门。绮梦再回头看去,街口空无一人。 “你等着吧,我去禀报少爷。”大福打着呵欠,不满地走了。 绮梦坐在后院门房一间空屋子里,焦急地等待着厉言。 不多时,只见门外脚步声响起,接着厉言便猛地推开了门。 “可有什么大事?”厉言上下打量了绮梦,心道这么晚了造访,必是发生了大事。 “也没什么大事,我家发生了一些事,想早些与你说说。”绮梦见厉言如此紧张,也觉得自己有些大题小作,就算有事也不至于如此急,次日着人约了厉言再出来也不迟。 “说吧。”厉言将一只尚未穿好的鞋提好,回身将门管好,另着大福在门外守着。 “我祖母已经知晓姚氏落药谋害我爹子孙之事,但好像又被姚氏拿住把柄,因此不敢对她如何。”绮梦见厉言一脸的期待,只好接着说:“我寻思着,应是我祖母做姑娘时被掳走一事,不然还真没有什么事能威胁得了她,所以想找你商量商量下一步如何走?” “接着说。”厉言有些着急。 “没了。”绮梦不好意思地说。 “没了?我以为十万火急的事呢,你怎不叫人来知会一声,还像上次一般,我去你府外面找你。”厉言不解。 “我也是刚刚得知的,就忍不住,心里烦闷。”绮梦解释道。 “看你这架势,我以为大祸临头了呢。”厉言松了一口气,这才坐到椅子上。 绮梦知道自己小题大作了,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嘴硬道:“早一日想好对策自然好些,左右不是你的事,我的事我自然着急。” 厉言听了绮梦的话,面色有些不虞。“好心当作驴肝肺,也就只有我盼着你好,你那个家里都没人惦着你。” 绮梦知道厉言说的属实,想了想说道:“那下面如何做?我今儿晚上出来,被人跟着了,我怀疑是姚氏的人,她怕是疑心到我的头上了。后来被我甩掉了,若是看到我到你这儿来就遭了。” “不碍事,看到又如何,大不了明着来,她做什么都是找死,我若是连她都摆不平,也不必在这方圆县混了。”厉言说得信誓旦旦,见绮梦仍旧有些不放心,又说道:“不如我直接找人来点狠的算了,省得看她瞎蹦跶。” 绮梦垂眸想了想,刚要说你看着办,又听厉言说道:“算了,我自己看着办了,指望你这妇人,早晚被这仁给害了。” 绮梦没做声,厉言说得对,自己是有些不够干脆。想想姚氏对待古昭文,就可以预见到自己的待遇了。所有挡着她们母女俩路的人,都会被她列为头号敌人。 “我回了,就是这事,没别的了。”正事说完了,绮梦起身便要离开。 “我送你。”厉言取了一件披风披好,将湿漉漉的头发拢了拢。 “不必了,我自己回。”绮梦见他刚沐浴,寻思着派个下人送自己便是了,大福就站在门外,直接跟着自己出门便好,跟着他反倒有些不尴不尬的。 “啰嗦,走吧。”厉言收拾好,便带着绮梦从后门出了府。 大福本想跟去,无奈厉言不准,便只守在后门处等着厉言。 两人出了厉府后街,一路往徐府而去。绮梦只觉身后有人跟着,待回头却不见任何人。 “进去吧,无事的,都交给我。”厉言蹲下来,等着绮梦踩上去。 “不必了,你托着我便好。”绮梦过意不去,纵身跳起,却只扒到墙头上,双脚有些使不上力。 厉言凑过去,弯腰将后背抵到绮梦脚下说道:“快些着吧,大小姐,日后可莫再随便出府了,派个人出来找我怎么都好说。” 绮梦一个用力便爬上墙头,跳入院中后说了一声:“多谢。” “回去吧。”厉言本想嗔怪两句,默了默只说了这句话。 听了绮梦走远的声音,厉言敛住脸上的温色,一扭头便出了徐府后门大街。 厉言七拐八拐,一个闪身便躲入一条小巷子。 人影近了,厉言快速踢去,虽说没有用力,但仍吓了那人一跳。 “谢公子?”厉言预感到是他,却仍装作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见谢尊不说话,厉言抱着膀子问道:“谢公子这是来找我?大半夜的不睡,跟着我做什么?” 谢尊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嘴说道:“我路过。” “路过?从徐大小姐出府后,你就一直在她身后路过,她回府你又一直在我们身后路过?”厉言微微挑了眉毛,,语气不善。“到底想如何?你这般会吓坏她的。” “不是我,是个白衣衫的男子。”谢尊微微侧了脸说道。 第四十一章 痴心一片 第四十一章痴心一片 “动了手?可识得是何人?”厉言知道谢尊不会说谎,见其脸上微微的红肿,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 谢尊摇摇头,厉言想了想又问:“那人跑了?” 谢尊点点头,厉言顾不得跟他较真儿,皱紧眉头知道定是有人盯上了绮梦。“她是个姑娘家,你如此做会叫她难堪,试想一下深夜你跟着她,若是有人以此作文章,你便是陷她于死地。” 谢尊没再说话,任厉言从自己身边走过,久久不动。 转眼几天过去了,这日便是端午佳节。家家喜气洋洋,布置得府内艾草香香。 她说过今日会出门,想必可以见面。从衙门出来,先去看看义父,再去守在徐府门口。打定主意的谢尊在街上走着,看到小贩在售卖用丝线编织成的彩绳,儿时不止一次见到别的小孩子戴着这种彩线,手腕上脚腕上。谢尊凑近了看,小贩赶忙向他兜售。 “公子,买回去戴吧,祛凶辟邪。”小贩将手里的编织成花样的彩线递到谢尊面前。 谢尊拿起看看,他很喜欢,他小时候就喜欢,只不过一直没有银子买。 这些是小孩子的玩意,谢尊想。人已经长大了,儿时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但谢尊还是买了一条。 据谢尊观察,那些衙役都是送胭脂首饰给自家娘子的。好容易找到一个首饰摊,一群小姑娘围着唧唧喳喳挑选不停。 待人散去,谢尊也上前去看。 “公子,这枚玉簪子不错,清丽素雅,买回去送给自家娘子吧,保管她高兴。”摊主见谢尊一打眼便看着那玉簪子,便揣摩他喜欢这件首饰。 “多少银子?”谢尊有些拘谨地问。 “不贵,才五十个铜板,划算的很,若不是我急着回家过节,也不会给你这价格。”摊主笑嘻嘻地说。 谢尊捏捏袖子里的钱袋,略加思索便疾步往城外的义庄走。 自从到了衙门当仵作,谢尊便时常留宿在衙门里,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屋子倒是很少来,但贵重物品倒是还放到义庄里。 说是贵重物品,无非就是他的工食银,一年仅得三两,除去和义父的吃喝外几乎没有剩余。 打开钱盒,数了数里面还剩五十二个个铜板,谢尊又翻出床底的盒子,依然是空空如也。 谢尊在床边坐了许久,轻轻合上走到外间。义父麻老王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褪了色的衣衫罩在弓起的身子上,显得那么的羸弱不堪。 “义父,我今儿出去走走,明儿带酒回来。”谢尊蹲在一边,为麻老王挽好裤脚。 “酒?好,好。”麻老王有些含糊不清地说,自从前年起,精神头便是一如不如一日。连以前的事情都是一时记起一时记不起了。 谢尊笑笑,站起身便出了义庄。 谢尊素面如玉,穿着单薄的素衣走远。他平时极少出门,对于街上的人来说有些陌生,但还是有人认出,那便是衙门里寡言少语的仵作,谢尊。 麻老王坐在院子里看,微微皱起了眉毛。自己是否该告诉他,麻老王忽然又想起从前的事,颤巍巍站起身,想要召唤却见谢尊已经走远。麻老王陷入沉思,人们只知道他是个孤儿,却没人知道他是个棺生子。县里的老人还记得,那个大雨的夜晚,城外来了一队马车,紧跟着的是一伙强人。 瓢泼的大雨下个不停,强人将车队里所有的人都斩于刀下,包括那个衣着华贵的孕妇。 雨水冲不去绵延的血迹,却带走了所有人的生命。 义庄里一时间尸满为患,麻老王将那些无名的尸体搬到后院,却发现那孕妇□已经见红。精通医术的麻老王随即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接着,这个孩子便出世了。 清苦的生活,枯燥的日子,两人相依为命,直到谢尊继承自己衣钵进了衙门做仵作,两人的日在才算好些。 麻老王决定,今晚便将他的身世说出来,虽说他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来历,为何会遭强人追杀,但还是要告诉这个孩子。 也许他就算知道了,也没有机会找到真相。 麻老王浑浊着双眼点点头,下一秒又不记得自己想的是什么,只知道明儿便会有好酒。 谢尊走在山间小路上,路边艾草香香。 艾草上还带着露水,谢尊蹲□子摘了最鲜的一株,坐在树下,将买来的那根彩绳解开。将彩绳与艾草的混在一起,谢尊按着自己的喜好,编成了一根夹杂着艾草的麻花绳。 拿起来看看,谢尊觉得很满意,这是条独一无二的彩绳,戴着它必将祛凶避祸。 时辰不早了,谢尊急忙赶到徐府大门外的街边,站在树影下望着徐府。 徐府的主子们还未出府,谢尊捏着手里的彩绳等着,想起那个胆大的姑娘,微微勾起嘴角。 她不同于别府的小姐,经常大呼小叫,她好像从未怕过,即使面对那种恐怖恶心的画面。 谢尊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只想与她待在一起,哪怕互不说话。 谢尊等着,许久也不见动静。他走到墙角下,抬起头看向那高高的楼,不止一次,那些个夜晚,他都会到这里来看着盏盏烛光。虽说自己不知道哪盏灯烛是她的,但是只要看着一盏,就会安心些。 今天,他在袖子里捏着那寒酸的礼物,忐忑地等着墙外。 “啧啧,几辆大车好气派。”街边一人说道。 “可不是,主子们都出府了吧,想是去后山了,那是徐家的。”另一个人附和道。 谢尊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来晚了,绮梦应该已经出府了。谢尊本有些落寞,再一想也不妨事,总归是去后山,自己便跟着去。 谢尊又往后山走去,走过热闹的街道,来到后山时,山脚下已站满了徐府的家丁。主子们在山上踏青,家丁是要在山下守着的。 “这位是送宣纸的吧,我们定的宣纸到了快送上去吧。”一个家丁走过来对着谢尊说道。 谢尊愣了一愣,明白了是徐府的家丁误会了,便说道:“小哥误会了,我不是送宣纸的,我就是等人,我在这山下等着。” 那两个家丁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想了想说道:“如此啊,那公子请便吧,这是要上山吗?还不快去,再迟下山可就来不及了。” “这不是徐府的产业吗?外人可以随意进的吗?”谢尊有些疑惑,虽说平时也有人到这后山来游玩,但都是趁着主人家不在的时候,今日是徐家主子踏青之日,识相的是不会跟着凑热闹的。 “哪有的话,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家夫人人好着呢,不介意这些,只要不往东山去便好,我们夫人小姐都在那儿呢。”另个家丁特意把“夫人小姐”四个字着重说出来,故作大度的样子。 谢尊想起厉言的话,有些怀疑这是有人要设计绮梦,便没加理会,自己退到一边等着。他不能给绮梦惹麻烦,就算今日送不上礼物只要能看一眼也好。 山下的太阳很烈,家丁们也三三两两地退到树下休息,唯有谢尊仍旧站在一边,生怕人下来后看不到。 “不好了,快去救人。”山路上跑下来一个人,大汗淋漓地冲着山脚的家丁们挥舞着手臂。 家丁们懒散地站起身,等着那人跑近了才开口问,谢尊却是早已冲上了山。 他不知道发生何事,便拉着那人的衣领问道:“发生何事了?” “有山贼啊,就在东山。”谢尊听了二话没说,拼了命地往东山跑。 方圆县山贼横行,但那是早些年的时候了,经过几任地方官的治理,已经少有山贼敢在县城周边活动了,要抢也是远离县城的荒山。 谢尊边跑边疑惑,这后山是徐家的产业,平日里虽说算不上管理森严,但也不是什么让人都能进来的,在此处出现山贼着实可疑。 然而顾不得想其他,谢尊没命地跑向东山,只知道绮梦或许有危险。 报信的家丁跑下山,山脚下的家丁嘴上惊慌动作上却是不紧不慢地。 “还不快去救夫人小姐。”报信的家丁不理解这些人,那个带头的家丁还是姚氏的陪嫁, 为何好像有些不急似的。 “急又何用?要我说不如赶紧回去找官府,我们这几个家丁到了上面也是白给的,无非是叫山贼多砍几刀罢了。”姚氏的陪嫁磨磨蹭蹭地说。 “你这是何话?夫人待你不薄,你不去我去。”另一个家丁说完便带着几个人上了山,那姚氏的陪嫁看着几人上山的背影,不屑地撇撇嘴。 “蠢货。”他心里自然是向着夫人的,他自然是听从夫人安排的。 谢尊跑向东边,远远便听到嘈杂的声音,接着是女子的尖叫声。 几个蒙面的汉子提着大刀对着一群女人吆五喝六,几个丫头早已吓得面如死灰,哆哆嗦嗦看着那些恶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坏事败露 第四十二章坏事败露 谢尊趁人不备溜到后面,只见绮梦正冷笑地看着那些蒙面人,又看着惊慌失措的姚氏,嘴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都是姚氏指使的,为的就是不想自己好嫁,绮梦心想。 当然,她不会真的想坏了自己的名节,那样的话她的亲女绮瑰也会受到牵连,只不过是想让绮梦有些暇疵吧了。绮梦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恨自己,要说亲娘与她也没有什么瓜葛,她是在亲娘原配死后才被抬进来做填房的,不存在交恶或者一些冲突,可她就是不放过自己。 姚氏惊慌失措地就要将绮梦抱在怀里,绮梦想起厉言的吩咐,将身边的绮瑰拉住,对着这对母女俩说:“母亲莫怕,您不是说爹爹很快便会带人来的吗?我们再等一会儿就无事了。”姚氏自然不能叫山贼污了自己亲女的名节,打算的便是绮梦在被人摸了几把之后,徐老爷带人来,于是其他人都无事了,绮梦的名声也就坏了。当然,这仅限于徐府的人知晓,于是徐老爷便会迫不及待地将绮梦低嫁,于是绮瑰便会时机翻身。一个女儿低嫁了,另一个女儿定然不会低嫁,如此一来绮瑰便有机会了,打发了古家,过个几年谁都不记得这事了。 绮瑰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绮梦便知到了,她也是知道姚氏的算计的。 只要与绮瑰在一起,与众人在一起就无事,千万莫要离了人,那样的话就不好说了。绮梦明白厉言的意思,姚氏不可能任人坏了绮瑰的名声,所以拉住她的亲女才是最好的选择,就看姚氏自己在那里瞎折腾罢了。 那伙强人听了绮梦的话脸色铁青,怒视着姚氏紧逼而来。绮梦见姚氏有些急了,似乎想上前拉自己,却见强人直奔着二人而来。 姚氏有些迟愣,忙对那些人说:“滚回去!” 姚氏说得真切,若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计谋,绮梦还真会以为这伙强人与姚氏无关呢。 绮梦以为姚氏是入戏太深,然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自己的意料,那伙强人二话不说便将一众人都围了起来,狠狠瞪了姚氏一眼后,领头的伸手便将绮瑰拉在怀里,哈哈大笑起来。 绮梦疑惑了,就算是来硬的,也该对着自己的,姚氏哭得撕心裂肺,急得便要冲上去拼命,可还是挣脱不了那伙强人的控制。绮梦明白了,看来自己无意中说的话起到了作用,那伙人定是发现姚氏这是叫他们来送死的,于是恼羞成怒索性将所有人都抓起来。 那伙强人抢走了绮瑰,嘶啦一声便撕开了绮瑰的衣衫,粉红的亵衣露了出来,惹得众人一阵□。绮瑰死的心都有了,母亲明明说这伙人是她找来的,却又为何对自己下手,正想着,便见裙子被撕裂,露出了丝绸的亵裤,绮瑰摇着头哭叫,披头散发的顾不得去想着其中的缘由。 那伙山贼又来动绮梦,绮梦会些功夫,此时便与之动起手来,然力气不如他人,正躲闪着忽见一双素白的手将自己拉开,接着便见一副瘦弱的身躯挡在自己身前。 谢尊不是懦弱,而是对方人太多,他冲了许久,放倒了几人这才冲到前面来。 “谢公子,你为何会在此处?”绮梦有些疑惑,心道两人说好了,厉言会在暗中带人守着,却不想谢尊出现了。 谢尊没来得及说话,山贼的刀便落了下来,勉强躲过去后,绮梦也加入了战斗,一个不会功夫的男人和一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女人,一起与那拿着大刀的山贼周旋。 山贼将众人控制住后,腾出了人手,又见三个人围了过来,眼看着两人便要被捉,只见一枚冷箭射来,射穿了带头人的前胸。 绮梦看去,只见厉言站在不远处一个山包上,前倾着身子怒视着这边。再看下面一群人冲了过来,有官府的衙役也有镖局的镖师,数量远远超过这伙山贼。剩下的一个山贼见势不好,手疾眼快抓住绮梦,手捏上他的喉咙退到山边,谢尊虽看到那山贼的动作,却还是晚了一步。 “给我退回去,不然我掐死她。”那山贼狗急跳墙,手上的力道也大得出奇,绮梦连连咳起来,只觉呼吸困难。 “你放开她,我过去。”谢尊急得红了脸,很少激动的他,此时也是面红耳赤颤着手伸向两人。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儿最值钱的就是徐府的夫人小姐,比以前的姚家小姐还值钱。”那山贼吐了一口唾沫,带着丝丝血迹。 “都给我退回去!”那山贼见厉言已经带着人追了上来,此时正从衙役手里抢过一把刀,怒视着自己。 “放了她,我保你无事。”厉言尽量平心静气地说。 “放了她!当我像大当家的一样好糊弄?你这毒妇,说好的就是过来走个过场,你却早就安排了人等着将我们一网打尽!”那山贼咬牙切齿地冲着姚氏喊,紧跟上来的徐老爷皱紧了眉头,只是看了一眼姚氏。 姚氏听了面如死灰,心里迅速想着如何解释这一切,本想着用这伙强盗助自己坏了绮梦名声,随便叫不知情的,前来一起踏青的徐老爷恼羞成怒杀了这群人,自己亲娘多年前指使人坏了姚家姑奶奶,也就是徐老夫人名声的事便死无对证,没想到绮梦却说出了那话,惹得山贼翻脸不认人。 “我从不糊弄人,你放了她,我定保你无事。”厉言将刀放下。 “你是何人?”那山贼见厉言衣着气度不凡,便问道。 “厉家大少爷,厉言,我想救的人,阎王爷不会收。”厉言往前走了一步,紧盯着那山贼的脸说道。 “大当家的已经死了,你能叫他起死回生吗!”那山贼似乎对自己的头领感情很深,见头领已死,颇有些同归于尽的意思。 “这个我说能,那就是在骗你。不过,人已死,你再死了,岂不是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这算什么义气。”厉言笑道。 徐老爷提着刀,领着一干镖师不敢上前,见那山贼有些动心,便说道:“你放了我女儿,把我换过去,怎么说也都是我这个当家人更值钱些。” 徐老爷说得真切,添犊之心人皆有之,虽说平时不甚喜爱,但关键时刻还是不忍看着自己亲女死在眼前。 此前的绮梦只想着如何脱身,并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分心,但听了这话却是一震,抬头看看徐老爷,有些斑白的鬓发此时是那么的明显。 一瞬间,绮梦的心软了下来,仿佛尘封已久的记忆都浮现出来。坐在父亲膝头上看他写字,趴在父亲背上伸手去摸架子上的鹦鹉。 不知何时开始,这种待遇便成了绮瑰的专属,慢慢的自己也成了一个不讨喜的女儿。 徐老爷说得真切,心道自己会些功夫,自然不会轻易被山贼如何。潜意识里也是觉得山贼绝不会放弃一个好控制的女儿,而选择一个虽不年轻但还算是身强力壮的男人。 “莫怕。”谢尊见绮梦流了眼泪,不知道她是被感动,还道是见了这场面被吓到的。 厉言微微侧了脸,却没看向谢尊,仍旧盯着绮梦两人说道:“你看,你的人都被我们抓住了,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你们剩下的人带着你们大当家的尸体回去;二是杀一个徐家小姐,但你们这些人也都活不成了。” “放了我的弟兄们,叫他们都到我这边来。”那山贼终于吐口,想着有了人质便有脱身的机会。 所有人都希望如此做,唯有姚氏不想。如果叫山贼走了,自己便是后患无穷。得了吩咐,镖师们将山贼放了,那些人正小心翼翼地退到牵制着绮梦的山贼身边时,地上被射穿了心窝的山贼头领咳嗽一声,仿佛回光返照般地吐了一口血,接着便醒转过来。 不能留有活口,山贼头领只有死了,姚氏才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叫徐老爷相信自己与这伙人并无关系,方才那番话只是山贼借机挑拨离间罢了。 姚氏拿起簪子便插入那山贼头领的喉咙。“叫你的手下放了我的女儿!放了我的女儿!” 姚氏动作太过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再加阻止已是来不及,便见那挟持绮梦的山贼急红了眼睛,手上便用力捏住绮梦的喉咙。 同一时间,厉言与谢尊两个人便冲了上去,死死把住那山贼的手,挣扎间四人滚落山下。 且不说山上情况,却说绮梦跌落后刚开始还感觉到山坡上的碎石将自己浑身咯得生疼,肩膀上的骨头发出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哗哗的水声。是的,自己后山临着一条河,河水湍急直到城外几十里,直到汇入大海。 绮梦没了知觉,待再次醒过来时,只见自己躺在一片浅滩上,想是被水冲到这里搁浅的。 浑身疼得动弹不得,绮梦正眼看着蔚蓝的天,以及两岸高耸的山,只能等着徐老爷派了人来寻找。 跌落下来时,厉言和谢尊也应一同滚了下来,不知那二人现今如何,绮梦心想自己算是连累了两个人。 闭上眼睛,绮梦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想到徐老爷听了那山贼的只言片语,会不会疑心到姚氏身上。 这伙人定是姚氏派来的,姚氏也存了坏心思,只不过被自己一句话打乱了。不过听那山贼的话,好像还与祖母有关,莫非这就是挟持了祖母的山贼!绮梦被自己大胆的猜想惊了一下,总觉得祖母那事与姚氏也脱不了干系。 但那时候的姚氏只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果那时的她便有这般本事,自己被算计了也是正常,如果不是姚氏所为,那这其中又有蹊跷了,看来祖母那边也是有些故事的。 绮梦试着动了动,抽筋剥骨般的疼痛,便不敢再动。恍恍惚惚间听到有人呼喊着自己。 “绮梦,绮梦。”那人的声音沙哑,想是也刚从水里出来,风吹过来便哆嗦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美貌的暮夕和air帅的轰炸哈哈哈哈,么么你们。 第四十三章 两团柔软 第四十三章两团柔软 绮梦想出声,意识却有些不清不楚,直到那人来到自己身边。 “女人,绮梦。”厉言抚上绮梦的脸,将沾湿了的鬓发拢到一边,看到她满是撕口的衣衫和红肿的刮伤,一时间不敢触碰,心里已是气得半死,如能回去定要即刻将姚氏打入十八层地狱。 “醒醒,看看我。”厉言轻拍着绮梦的脸颊,触摸到她冰凉的皮肤,眼睛有些湿润。见惯了她坚强的样子,如今看到她昏迷无助,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心微微有些痛。 “都怪我,来晚了。”厉言悔不当初,为了不打草惊蛇,看着姚氏一行人出了徐府这才去衙门找人。如果可以早些准备着,或许绮梦就不会受伤。 脱下自己的外衫裹在她的身上,厉言轻轻抱起绮梦护在怀里,然而两人身上浸湿,湿衣衫根本毫无作用。自己在河里泡了许久,浑身也是冰凉,起不到暖和她身子的作用。 厉言轻轻抱着绮梦,想用力拥在怀里,又怕弄疼了她。四处看看,两人在一处浅滩上,面前是水流渐息的河水,身后是高耸的峭壁。 峭壁下面是或高或低的林木,无一处可以遮风休息的地方。抱起绮梦,厉言顺着河水往前走,此处荒无人烟,只要顺着河水走,应该会见到人家,那时便好了。 “咳咳。”绮梦回过神来,身上更痛了。 厉言忙将她放下,细语询问着。“如何?哪里痛?骨头可有事?” 绮梦微微睁开眼。“浑身无一处不痛,我也不晓得骨头有没有事。” 厉言紧张地看着她,见她说到“浑身无一处不痛”时,紧紧皱起眉头,转而又笑道:“知道痛就不怕,我带你走,待找到人家就好了。”说着便轻触绮梦的四肢,边触便问其痛感,确定其骨头并未有事后,这才放了心。 “皮糙肉厚的,果然无事,我这胳膊都脱臼了,还是自己端好的呢。”厉言笑道,努力引着绮梦开心些。 绮梦也想笑,但已无力做些面部表情,只能微弱地喘气。 “放心,等回去了我就收拾了她。”厉言有将绮梦抱紧,想用自己并不温热的体温尽量温暖她。 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绮梦浑身冰冷。厉言只觉得毫无效果,便用嘴呵了气为绮梦暖手。 绮梦有些尴尬,心道还从未见过厉言如此温柔,平日里都是拌嘴惯了的,如今猛地做这亲密的动作很不习惯。转念一想,非常时刻非常事,他这也是怕自己冻死了,那嫁妆会鸡飞蛋打,自己也确实需要他的照顾才能活下去,便随他去。 厉言有将绮梦放下,去河边捧了水来喂她,继而又到树下找了些落叶,看着可以充饥的枝叶后又来到绮梦身边。“凑合先吃,我马上带你往下游走,只要有水就有人,我们一直走,不信走不到尽头。” 绮梦接过那类似于野菜的枝叶,咬咬牙吃了进去,虽说苦涩些,但总比饿死的好。 厉言也吃了一些,便要背着绮梦继续走。 “谢尊如何了?他也掉下山了。”绮梦记得谢尊为了救自己,也随着落了下来。 “我们自己都顾不得自己,他总归是个大人。如今还是先找到人,到时循着这河往上找,如若我们都走不出去,别说救人,自己都活不了。”厉言说着便背起绮梦,侧脸说道:“莫睡过去。” 绮梦也觉有理,放眼看去,长长的一条河别无它物,就算两人折返回去寻找,也是找不到的。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绮梦忽然有些悲观,前世里临死前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有我在,就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厉言低低地说。 说完这话便有些不自然,厉言的脸微微发热,既怕绮梦听出这里面的含义又怕她听不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自己对那些打官司的人说过很多承诺,且一一兑现了,多年行事使得自己养成了言既出行必果的习惯,既然答应了他人的请托,就必会实现。 之前只知道自己开始注意绮梦,开始从内心里想要帮她,而不是单纯的利益关系。看到她落下山的那一刻,自己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看到她昏倒在浅滩上时,自己是何等的心痛。 厉言知道,自己想要照顾这个女人一辈子,不论以何方式。 绮梦也是微微一愣,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但转而便将它压在心底。或许就是他一句简单的话,并没那么多的意思,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见绮梦并未作声,厉言有些放心又有些不甘心,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背着她往下游走。 “姚氏和山贼定有勾结,待我回去便将此事查出来,她将生不如死。”厉言怕绮梦睡着了,说些话引起她的注意力。 “那山贼说到,我们徐府的夫人小姐,比起当年的姚家姑奶奶可是金贵得多,我总觉得,祖母当年也是被这伙山贼害了的。”两人回想着之前那些人那些话,绮梦逐句分析着这里面的道道。 “那时姚氏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事与她无关吧。”厉言暂时不去想方才的事情,跟着绮梦分析起这里面的缘由。 “但她却知道用这事威胁祖母,你说她是从何而知的,当年祖母那事出来之后,家里将知道此事的人都发落了,只有主子们知道。但这主子也仅限于外公和外祖,连外婆都不晓得,更何况其他人。”绮梦说到这里皱紧了眉头,心道姚氏在姚家的人便是那春姨娘,小姐们自然不会知道,姨娘们也不会知道,那姚氏是如何得知的呢? “旁的主子怎会不知,你都知晓了,满府的姨娘小姐也会得到些风声的。”厉言说道。 绮梦斩钉截铁地说:“姨娘们定不会知晓,小姐们也不知,连当时的夫人我的外婆都不知,旁的主子定不知。至于我是如何得知的,这个不能告诉你,但我敢肯定,姚家知晓这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绮梦不能告诉厉言,自己是因为重活了一世才知晓这事的。 厉言抿抿嘴,刚要说什么,心里忽地有了一点触动,如果不是听来的,那便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了。 厉言没说,心道自己派去的人也快查到那伙山贼的底细,待到那时再判断也不迟。 绮梦只是被石头撞了,但骨头并未受伤,此时已经缓过来,但还是浑身无力,便试着抱紧了厉言的脖子,生怕自己滑落下去。 “手臂不疼了?”厉言感受到背上人的动作,问道。 “顾不得疼了。”绮梦其实是麻木了,只想着快些找到人家后吃口热饭。 厉言很喜欢她依赖着自己,比起以前那种故作坚强的样子,还是此时的她更惹人疼。 “你二妹妹惨了,这般恐怕连古家都瞧不上她了。”厉言没话找话,想与绮梦多说些话,又怕说起别的她将手移开。 果然,绮梦想起绮瑰在山上时受到的侮辱,心里虽痛快但也有些戚戚然,到底同为女子,自己虽希望看到这母女俩落难,但也不想她这般痛苦。女人就是这般可怜,本不是她的错,却要她为此承担一系列的后果。想到此处又将手臂收紧,想起那场面便是心惊。 “莫怕,有我在呢。”感受到背上人的无助,厉言安慰道,说完又觉得太过肉麻,但转念一想,谢尊那呆子都已经明着表露了意思,自己若再不出手,恐怕就不好办了。 绮梦听到此处有些尴尬,虽不确定厉言的心意,但也有些不自在,便松开了手臂。 背得久了有些下滑,厉言把人往上一颠,吓得绮梦赶忙又抱住了他的脖子,只觉胸前的柔软重重地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绮梦脸红心跳,想下去自己走,却是浑身无力,只好抱紧厉言的脖子,免得自己再滑下去,再次被颠起。 这里的绮梦刚平静了下来,那边的厉言却心潮澎湃。软软的两团,厉言起初还没注意,此时却是明确地感受到了。 自己不是不喜欢女色,只不过家里的丫头大都心思不正,一个个的都想着爬床,又是姨娘安插在身边的,厉言便个个都不理,身边只跟着大福一人,进出起居都由大福照管。 自己亲娘身体不好,常年在家中礼佛,从不过问家世,自己的父亲厉老爷便将管家大权给了那得宠的贵妾阮姨娘。厉家是高门大户,阮姨娘对内虽有实权,但厉府对外还是说厉夫人在管家。 阮姨娘的亲生儿子是厉家二少爷,自己这个大少爷便成了她的眼中钉,从小便送了许多美貌丫头到他的屋子里来。 好在厉言性子正,又是个懂道理的,这才没有沉迷女色。 如今算是初次与女人这般亲近,厉言只觉得浑身燥热,上面下面都火烧起来。 “你怎这般热了,是不是发病了。”闹了风寒可不是小事,好在日头大好,两人身上的衣衫都已经被晒干,但绮梦还是生怕厉言风寒。 “无事,我好着呢。”厉言一张嘴,这才发现自己嘴巴上湿湿的,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绮梦也觉得不对劲,低头看去时,只见厉言鼻孔穿血,已经流到下巴处,直滴到脚前。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买过的同学直接点击就可以看到了,不会重复收费的,嘻嘻。 第四十四章 打死不认 第四十四章打死不认 绮梦紧张起来,忙蠕动了身子说道:“你快放我下来,你流血了,快止血啊。” “我无事,我好着呢。”厉言逞能,心道无非就是身上有些破口,那也是在河里被石头刮伤的,大男人这点伤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流鼻血呢,快止血。”绮梦说着便伸手捂住厉言的鼻子,猜想着是不是方才那一颠才导致厉言这般燥热,却又不好意思确定。 厉言此时也发现了鼻血事件,脑子嗡地一声响,生怕绮梦发现自己那点小心思,忙说:“不妨事,我方才撞到了。” 厉言说完又觉得这谎言太不真实,遇到绮梦之后根本未撞到什么,若说是之前撞到的,那这发作也晚了些。 “是在河里撞到的。”厉言说完又补了一句。“撞到胸口了,是,是内伤,不是别的,真的不是别的。” “内伤,哦,是是,我在河里也撞到石头了。”绮梦心想如此说法最好,免得两人都尴尬。 “伤到哪里了吗?”厉言作势便要放下绮梦查看,这一磨蹭,那两团软肉更加被挤压变形地划过自己的后背。 厉言浑身一个激灵,待将绮梦稳稳放到地上后,早已是满脸的血迹。 绮梦吓得赶忙拿自己的袖子为其擦拭,顾不得方才的尴尬和不安。 厉言心头一动,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绮梦的腕子,两人一愣,随即又都放开手。 滞了一会儿,厉言猛地站起身跑到河边洗去鼻血,这才扭扭捏捏地走了回来。 “我这是内伤,很重的内伤,平时看不出的。”厉言试图挽回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 “恩。”绮梦心道说过一次就罢了,再说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只好敷衍着点点头。 见绮梦好像不是很信服,厉言急忙又说道:“真的,我小时候爬树,从树顶掉了下来,掉了,掉了十次。”厉言为了增加自己说法的可能性,胡乱编着。 绮梦心想厉家大少爷是何等身份,儿时出门或是在家,身边都不会少了十个人伺候着,怎会叫小小年纪的孩童爬树,还跌了十次,真是连撒谎都不会。 见绮梦仍旧不是很信服,厉言急了,没了往日里运筹帷幄的心境,平生第一次有些紧张。“我还曾掉进井里,就,就摔伤了,小时候请了大夫医治,还是落下病根,这在河里又撞了几下,所以是内伤发作。不过无事的,死不了。” 绮梦见厉言慌了,只好配合着作出信服的样子,问道:“那可要注意些,莫再,莫再伤到了。” 厉言放下心来,见自己的说法得到认可,寻思着她应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登徒子了。 “接着走吧,我们天黑前最好找到人家,不然就麻烦了。”厉言说着去扶绮梦,想起少不得还要背着她,便又是期待又是紧张起来。 “我自己走吧,你也累得不轻。”绮梦不想再有那尴尬的事情发生,便扶着厉言的胳膊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 厉言也觉得有些尴尬,便扶着绮梦走起来。 绮梦身子比较强健,虽有功夫在身,但在河里泡了那么久,又被刮伤了,还是有些虚弱,行走起来便慢了许多。 两人走了一会儿,绮梦的脚便跟不上厉言的步伐了。 “我自己走。”绮梦见厉言又拉过自己,欲放到背上,便说道。 “莫闹了,我们得快些找到人家,不然饿死冻死在这外面也是有的。”厉言不顾绮梦的挣扎,将她又背到背上。 柔软触及自己的后背的感觉很是美好,厉言短暂的失神之后便稳稳缚住了她的臀腿,疾步往前走。 绮梦心怦怦直跳,尽量将自己的前胸弓起,然厉言脚下的路很是不平坦,深一脚浅一脚的,以至于背上的绮梦也是微微摇晃起来,那胸前的软肉更是忽近忽远地挑逗着他的后背。 两人都有些脸红,但都默不作声,许久,绮梦索性彻底趴在他的背上,免得不停地触及着那里,更是尴尬。 微微的血腥味又在鼻腔里泛起,厉言猛地抽了回去,只觉得浑身热了起来。天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冷,厉言却浑身暖暖,也许是走的热了,也许是心情所致,总之还算是很美好。 夜幕降临,没有如厉言预想的那般找到人家,两人无法,便寻了一处茂密的树下坐着,靠着粗大的树干,可以遮蔽些冷风。 盛夏已过,夜晚的气候微冷,绮梦虽然穿着厉言的外衫,还是感觉到从内而外的寒气。 “过来吧,靠在一起暖和些。”厉言见绮梦裹紧了衣衫仍旧冻得直哆嗦,便清清嗓子说道。 “不必了,如此还好。”绮梦还想着白日里那事,怕厉言再有什么悸动,本来就受了伤,再留些血出来可就不妥了。 厉言听了也就没做声,仍旧靠着树干数星星。回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忽然觉得此时才是最轻松愉快的。 天黑前捡了几枚野果果腹,又喝了些河水,两人倒是不饿,就是有些冷。听着哗哗的河水声,厉言忽然有种不想回家的感觉,如果能永远和她在一起,只要不让她挨饿受冻,就这么着走着玩着,也是件不错的事。 绮梦仍旧冷得睡不着,翻了几次又觉得树干硬得后背生疼。 “你做什么!”绮梦猛地被厉言抱在怀里,挣扎两下也没有任何效果。 “别动,我可不想你得了风寒命不久矣。”厉言强制她靠在自己怀里,男子特有的体温透过衣衫温暖着绮梦冷冰冰的身子,舒服得让她舍不得离开。 “事出有因,你我又是同窗,我日后不会赖着你的。”绮梦说道。 厉言手臂微微一僵,说道:“我害怕你赖着我?放心,大不了我收了你。” 绮梦没再说话,就当他是玩笑,厉言却有些丧气。心道这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怎一点羞涩的意思都无,要么是个久经情场的老手,要么就是彻底对自己没有意思。 厉言有些失望,但能抱着她便很快忘记了这事。心想她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就说明还是有希望的。 “明儿一早我们继续走,我寻思着明天怎么着也能找到人了,起码也会碰到打猎的,这片应是有人捕猎的。”厉言说着,忽然听到微微的鼾声。绮梦睡过去了,他却激动得没了睡意。 手臂酸麻,厉言仍不敢动弹一下,生怕吵醒了她,她又不老老实实呆在自己怀里。 他宁愿绮梦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睡着。 迷迷糊糊听着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不一会儿厉言也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绮梦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屋内的熏炉里燃着沁人心脾的香,如坠云端。 猛地被一声咳嗽吵醒,绮梦才发现自己仍被厉言搂在怀里,天微微有些发凉,两人头发上带着露珠,湿漉漉的。 绮梦急忙起身,却被厉言紧紧抱住。“再睡一会儿,待天亮了再走,日头还未出来。” “那我自己睡,不碍着你了。”绮梦不好意思起来,虽说事出有急,但这么被一个男人抱了一夜也是不妥。想想昨晚还是有些唐突,若是再来一次的话,自己肯定不会做这等事,就算冻得睡不着觉也不会。 “你冻得直打哆嗦,我怕你染了风寒。”见绮梦有些拘谨地收回身子,厉言解释道。 绮梦没再说话,厉言也有些悻悻的,两人继续走着。 越往前走越是林木茂密,河道也渐渐地收拢起来,直到汇成了一人宽的浅水。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两人渐渐地走不动了。 “有人。”厉言将绮梦拉住,示意其躲到林木后面。“你躲起来,我去交涉,万一是个坏人,发现你一个女子会更危险。” 若是遇到男人,顶多打劫,没有银子最多被揍一顿。若是有女子,万一对方是个歹人,那就不简单了。 绮梦知道厉言的意思,便躲到树后。 那人走近了,是个樵夫。砍柴的人进山就是一天,身上定会带着干粮之类的。两人已经饿得无力,首要便是要些吃的。 “这位大哥,小弟有上好玉佩一枚,愿与你的干粮交换。这玉佩去当了少说也值个几百两,如何?”厉言说得不卑不亢,好像给了对方一个天大的便宜似的。 “这么金贵的东西为何与我换干粮,别以为我们山里人好骗,定是假的,或者是赃物,我不换。”那樵夫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厉言,仿佛这就是个无耻的大骗子。 “因我误入此地,身上没带银子,所以不得不以此相换。”厉言耐着性子解释,那樵夫却一脸的不信,歪着头警惕地看着他。 “看你这衣着,怎会误入这鬼地方,定是有诈。”那樵夫说着便要往前走,不去理会厉言。 “那你去县里报个信,就说厉家的大少爷在此地,或者带我走出这里,届时定会奉上千两白银作为酬谢。”厉言急了,心道这里半天不见个人影,好容易遇上个人,绝对不能叫他走了。 “厉家大少爷?就是那个黑心状师?你骗谁呢,人说他长得像驴似的,人丑心黑,你好好的冒充他作甚。若你真是那个黑心状师,我更不会帮你了。”那樵夫上下打量了厉言,有些不信。 “那状师害过你?”厉言不悦,心说这是谁传言的,将自己说成那副模样。 “没有,但我们村都恨他,他帮着李老爷抢走了瘸小六的祖田,他不是好人,他早晚断子绝孙。”樵夫说得义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光临新文《穿进爽文做表妹》, 第四十五章 秀才遇兵 第四十五章秀才遇兵 厉言脸上的肉抽动了两下,决定不再以真实身份示人。“在下真是有所不知,还道那状师有些名气,便想着借用了身份,这样吧,你带我出去,到徐家,徐家知道吧,届时也会给你千两酬银。” “不去,村里口的桥被冲断了,也没钱修,左右无人出村,也就那么撂着,没人去管,我帮不了你。”樵夫不想做这买卖,一是不相信厉言的话,二是觉得千两白银离自己太遥远,这辈子想都没想过。 “总得出村,不然憋在此处不走出去,一辈子都受穷,你看朝廷为何修官道,不就是为了往来便利吗。”厉言耐心地劝解着,希望能凭借自己机辩之才说服对方。 那樵夫完全不放在心上,心想桥断了更好,如此的话衙门下来收租的衙役就过不来了。 厉言还要再说什么,树后的绮梦早就忍不住了,走出来对着那个樵夫说道:“这位大哥,求你好心舍些干粮,我二人已经两天未进食了。你推三阻四的,莫不是要见死不救?看大哥一副憨厚样子,没想到这般心狠之人。” 厉言见绮梦走出来,赶忙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生怕这未开化之地的人生那邪念。 樵夫听了二话没说便拿出自己的干粮,对着厉言说:“你怎么不早说,你应该早说的,你为何不早说?你应该早说的。” 厉言僵着脸,胸口憋着一口气,心道自己向来以洞察人心和诡辩为强,没想到说破了嘴也说不动这樵夫,倒是绮梦一句话便要来了干粮。 绮梦接过干粮便急忙吞咽起来,边吃边跟那樵夫拉家常。“这位大哥真是好人,敢问此地乃何处?我二人从河的上游下来,一路都看不到半个人影。” 绮梦不似别人的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矜持拘束,本就爽快的人,此时与这樵夫打起交道来也不觉不自然。 倒是厉言这个男子,将这简单的樵夫想得复杂了,开始的时候,以利诱以理动,都不及绮梦最原始的攀谈。 “这位小娘子,跟你相公日后可莫乱跑了,这附近早些年不太平,近来倒是好多了,可也保不齐有野兽毒蛇之类的,我们上山砍柴的都得加倍小心了。”樵夫嘿嘿笑着,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大哥说的是,可你知道我俩该如何出去吗?”绮梦吃饱了,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干粮。 “那桥断了,我们村子的人也好久没出去了,小娘子不如先随我回村里,我们村里张老娘是个无儿无女的,你俩就住她那里吧,待桥修好了再走。”樵夫想了想,终于想出了对两人来说最好的办法。 “这位大哥真是好心人,还不快谢谢人家。”绮梦对厉言发号施令,见其阴着一张脸,便不敢再逗他。 两人跟着那樵夫往回走,路上多半是崎岖不平的山路,间或弯曲多岔的分路,若不是有当地人引着,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晕死在这里。 厉言想想两人落下山崖后便沿着这条河往下走,直到了方才与那樵夫相遇的地方才渐渐看到旁路,看样子那村民所说的村子应是不远了。 “那,就是那桥,没有那桥都走不出去。”樵夫站住,手指着远处一座粗绳而制的吊桥,一端连着的绳索已经脱落,只剩一根绳子勉强维系着桥身已经摇摇欲坠,若不稳固好,人一旦走上去,那桥便会彻底掉落下来。“嘿嘿衙门的人也走不进来,看丫的还收什么租。” 樵夫说到后面竟有些开心,开来赋税的痛苦,是这两个富家子弟想象不到的。 “桥好好地,绳子怎会脱落了呢?”厉言注意到那桥绳似乎不像是年久失修而糟掉的,倒像是什么利物切割而致。 “哪个晓得,日子长了就不稳了呗。”樵夫轻声哼唱着小曲儿,浑不在意。 厉言皱皱眉头,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哪里的问题。 三人仍旧走着,走到绮梦又饿了起来,这才看到远处冒起的几缕炊烟。 “爹,爹。”一个光着屁股的孩子跑了过来,一双黑脚丫踩上樵夫穿着草鞋的大脚板,欢快地上蹿下跳。 “小子,怎不回家玩去。”樵夫高兴地抱起他的儿子举过自己的头顶,手在孩子的胳肢窝下捣个不停,惹得孩子咯咯地笑。 “姨姨来了,又找娘哭,我烦着呢,就出来玩了。”孩子抱住樵夫的脖子说道。 那樵夫笑容消掉,似乎也有些不悦,便说道:“你先回家,爹带个人去花奶奶家,一会儿就回去,去吧。” 那孩子很听话,下了地便跑回村子。 “耽误大哥的事了,实在过意不去。”绮梦不好意思地说。 “没什么大事,我娘子的妹子,刚过门两年死了相公,家里的公公不许她改嫁,又时常打骂她,这就隔三差五地回来哭诉。我们也无法,人家不同意改嫁,里保也不管这事儿,唉。”樵夫说着便无奈地挥挥手,又说道:“要说女子是该从一而终,可那公公总是找茬打骂我娘子的妹子,他儿子在的时候就是如此,儿子去了,这日子更是没法过了,两人也没个孩子,要说改嫁回来也是应当的。” 绮梦听了也不好插嘴,只跟着那樵夫往村子里走。路过几家农户,樵夫纷纷与他们打招呼,还介绍了厉言和绮梦,村民们也都和善地点点头。 来到花奶奶家,樵夫又将整件事情叙说了一通,花奶奶布满皱纹的老脸笑开了花,想是自己一人独居惯了,好不容易有了生人,心情愉悦起来。 “花奶奶好,这是我娘子,误入此地,多谢您收留我们,打搅几日实在过意不去。”厉言这回学乖了,不再说些高深的得失问题,只像绮梦一样,开门见山地诉说自己的惨境。 绮梦在其身后掐了一把,厉言微微裂开嘴。 绮梦不悦地撇撇嘴,心道这是趁机占自己便宜,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两人,自己却成了他的娘子,偏偏又不能再否认。两人本来就是外来户,说话再驴唇不对马嘴,实在让人生疑。 “小娘子长得真水灵,是从山上跌下来的吧,那山很蹊跷的,日后可莫要再去那里玩了。”花奶奶一副了然的样子,估计在心里想着,两人定是私下幽会的男女,不小心落入山下。 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呢,想当年自己也是同花爷爷钻山洞来着,年轻真好啊,花奶奶看着两个别别扭扭的人,皱纹愈加深了。 樵夫匆匆回家了,两人就算是在花奶奶家里暂住,只等着桥修好了再出村子,回那方圆县去。 花奶奶家里很简陋,北边两间屋子,花奶奶住一间,绮梦与厉言只能住另一间。另有一个猪圈和一个鸡窝,绮梦想了想,哪个都不适合厉言居住且这家伙身娇肉贵的很,就算能住,他也是不会住的。就连这仅有的一间卧室,他都是勉强住下的,更别提其他更差些的屋子了。 厉言倒是很兴奋,但也装作不在意,为难地说:“就这一间屋子,我若出去的话,就怕那花奶奶生疑,那咱们以前说的也就露馅了。唉,如此也好,我也可保护你,这乡下不比家里,万一有贼人上来就麻烦了,你莫怕,我怎么着也是个男人,我保护你。” “你?我会功夫。”绮梦瞥了眼那养尊处优的身子,极其不屑地说。 “你别瞧不起人,我都不用动手的,这张嘴巴就能将死人说活。”厉言见绮梦轻视自己,忙找回自信。 “你是将活人说死,没见你打哪个官司后,死者又活过来了。”绮梦回身整理床铺,将一床被褥摆放好后,又将另一床被褥搬到地上。 厉言想想,绮梦说得也对,自己是真的只做过害人的勾当没做过救人的事,不禁有些悻悻的。转念一想,自己不做那状师,人家也会请别人来打这场官司,到时候穷人依旧是穷人,依旧很被动,也不管自己的事。 “我睡地下。”厉言很自觉地说。 “不是你,难道是我?”绮梦没好气地说,仍旧想着自己在他背上的窘状,不禁故意对他冷声冷语。 “脾气见涨啊。”厉言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从前都是自己欺负她的,为何如今好像不知不觉间经常被她呵斥。 绮梦推开厉言,没好气地说:“跟你说,假称你我是夫妻,这是权宜之计,我也不想追究了,你注意点言行,我还不想被浸猪笼。” “大不了我娶了你,反正不会叫你浸猪笼的。”厉言大咧咧地说。 绮梦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继续整理被褥。 见自己的试探被人无视了,厉言很是不悦。要么是自己说得太过不认真,以至于绮梦从心里便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要么就是她对自己根本没那心思,所以听了这话也没有姑娘家应有的娇嗔,反倒是无语。 不论哪种,厉言都觉得很悲哀,一时间低沉起来。 过了一会儿,绮梦已经将被褥准备好。厉言重新给自己打气,想到正好趁此机会与她多多相处,女人都是心软的,说不定回到方圆县,自己便赢了她的心也未可知。两人斗嘴斗了许多年,一时叫她含情脉脉地对自己,自己也是不习惯的。人都说日久生情,就趁着这段日子,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的好处,回去便抱得美人归。 只听门外有个小伙子的声音响起,厉言觉得很是耳熟,便走到门口张望。这一张望不打紧,厉言心里腾地一跳,说是害怕也算不上害怕,说是不安也从未如此不安过,连忙收回身子藏到墙角处,心思转了千百回,寻思地想着若是那人进了屋子,自己要如何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明天也许不更哈哈哈哈。据说,奴家跟大伙请假呢。 第四十六章 内疚亏欠 第四十六章内疚亏欠 门外那人直接到了花奶奶屋子里,似乎丢下了一捆干柴,之后说道:“花奶奶,这是今儿刚砍的,我没往远了走,没砍到多少。” “小六子你这腿脚不灵便,可莫往远了走,快来喝口茶,总是给我送柴,真是难为你了。”花奶奶笑呵呵地说道。 “我年轻人,这点子事怕什么,天天待着可不会生锈的。”小六子笑呵呵接过茶碗,一扬脖子咕噜噜灌了进去,临了还打了一个水嗝。 “好孩子,玉珍回来了,你没去看看?”花奶奶问道。 “玉珍回来了?我怎不晓得?花奶奶你听哪个说的?”小六子语气里明显带了兴奋。 “他姐夫今儿带了两个外乡人到我这暂住,我知道的。”花奶奶接过茶碗,见小六子脸上的兴奋神色又变作了落寞,便不再多话。 “花奶奶,您这儿又多了人?那我再送些柴火过来。”小六子先撂下自己的事儿不去想,回身就要回家。 “你慢着点儿。”花奶奶见小六子腿脚不便,一瘸一拐地走着,扶着门框吩咐着。 厉言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不会忘记,那日在公堂上,自己是如何将瘸小六的祖田抢走的,如今却要用人家的柴火,怎么想都不是个味儿。 “讨债的人?”绮梦见厉言从未如此不安,上前调侃道。 “胡闹!”厉言脸上一红,走到地上铺好的铺盖旁边,不让绮梦看到自己不安的神色。 “欠了人家的就要还,幸好他还活着,这就来得及。”绮梦也知道瘸小六的事,不冷不热地说。 厉言没再多话,此时听到花奶奶叫两人出来吃饭,便跟着绮梦出了门。 “花奶奶,我来帮你。”绮梦抢着布置桌椅碗筷,之后又扶着老人家坐下。 “花奶奶,方才那人认识砍柴大哥的娘家妹子?”厉言问道。 “认识,还是青梅竹马的,可惜了,唉。”花奶奶叹口气,为两人盛饭。 “那怎没,成对?”厉言端起饭碗,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还不是看他家穷,腿还有残疾,连最后的祖田都没了,哪个会把姑娘送到他家。”花奶奶好像也很是理解玉珍父母的做法,只是叹口气。 “最后挑了王家,可那王家小子是个短命的,刚成亲没几月便去了。王家公公说个脾气古怪的,也很是瞧不起玉珍家的做派,虽说成了亲家,但也不怎么来往的。之前觉得玉珍家做事不地道,儿子死了又说是玉珍克的,整日里对儿媳妇不是打就是骂,玉珍想要休书,他公公死活不给,就困着她,非要她做活赚钱给自己小儿子攒钱讨媳妇用。”花奶奶说起来便没完,抹抹浑浊的老眼说:“困着也就困着了,可也得和睦过日子,总这么打人,谁也看不惯。” 厉言用碗将脸挡住,往嘴里扒拉饭,也顾不上嫌弃村里的粗茶淡饭,心思全在那祖田上了。 想当初自己接了那地主的官司,也是因为他送了自己一支千年老参,而那人参正是母亲,也就是厉家大夫人的药引子,如此想来,确实是给瘸小六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花奶奶,这是我的首饰,您拿着叫人换了银子给你用。我们俩随身也没带银子,只有首饰。”绮梦看了看屋内简陋的布置,从头上摸出一枚还没被河水吹走的簪子。 “这使不得,这若是被村上的人知晓了,还道我是为了银子才帮人的呢。姑娘我知道你的好心,咱们村子的人可不兴这个,来往皆是客,你就是日日来,我老婆子都是高兴的。”花奶奶推掉绮梦的簪子,笑呵呵地去盛饭。 “算了,等我们回去,叫人定期送些吃食过来便是了,她一个孤寡老人,你给她首饰,弄不好还是给她惹祸呢。”厉言说道。 绮梦也觉得厉言说得有道理,便不再坚持。 “那我给村长或者里保,叫他们快些修桥。”绮梦又说道。 “姑娘家的东西,是能随便给男人的吗?我这有玉佩,我拿玉佩跟你换,把你首饰给我,你拿我的玉佩去用。”厉言说着便将绮梦手里的簪子拿走,又将自己的玉佩递到她的手里。 绮梦顿了好半天,才在心里骂了一声“无耻”。 村子里的夜晚是宁静而凉爽的,两人吃了饭,帮着收拾了碗筷便进了屋子。自然是没条件洗澡的,即便有条件,绮梦也是不能在这陌生的地方宽衣解带的。 厉言也没有心思洗漱,只在院子里用凉水擦擦身子了事。 “能要回祖田了吗?”绮梦知道厉言是为这事不自在,便问道。 “能,我若说了,他不敢不给面子。”厉言翻了个身,身下的被褥有些潮湿,但总好过在野外露宿。 “但是老婆可就要不回来了,你说当初若不是你帮着那财主强了他的祖田,如今玉珍会不会都生了孩子了。”绮梦说道。 厉言没做声,世上哪有这许多当初,当初若不是那妖精迷住了厉老爷,自己的娘也不会独守空房这许多年,自己也不会养成了凡事靠自己,警惕身边任何一个人的性子,自己也不会变得这么冷漠。 次日一早,两人便出了门,一路问着来到当日带两人回村的那位砍柴大哥家里。 院子里隐隐有哭声,两人敲了门,一个农妇开门后诧异地看着两人。 “哥哥姐姐是爹带回来的,晓得。”那樵夫的孩子蹦了出来,探出了头看向两人。 “那快请进,我家那位上山砍柴了,一早就出门了。”农妇忙招呼两人进院子,转身示意另一个女子止住哭声。 那女子见来了外人,忙敛住哭声背过身子擦眼泪。农户家,没这么多讲究,且又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虽有厉言在,但觉得还有孩子和其他女子在,便大方地倒了水给两人喝。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玉佩您收下,届时拿了这玉佩去当,或者到方圆县,到方圆县徐家,定当重谢。”绮梦心想厉言是不想暴露身份的,毕竟做了亏心事,便报了自家的名。 “这可不敢收,会被乡亲们笑话死的。”那农妇依旧不肯收。 绮梦说道:“就当这是个信物,拿了它到方圆县找徐家大小姐,我给您找了门路总是成的,我家就需要这种筐子,到时您拿来多少,我们就收多少。”绮梦瞥见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竹筐,心想倒不如用这个法子来回报。 那农妇听了很是高兴,依旧不收玉佩,于是便说好空手去找人,绮梦也自然会认的。 “这位大姐,可是花奶奶口中的玉珍?”见厉言一直盯着自己看,玉珍本有些拘谨,待他开口问,这才扭扭捏捏地点头应了。 “此事不难,待我写张状纸,你拿了去找县老爷,定判你归家再嫁。”厉言说着便问那农妇要纸笔。 “多谢这位公子了,没法子的,那王家在村里也是有名望的,县老爷又最是个循规蹈矩的,不论何理由,都不会叫我妹子归家的。”农妇好像死了心,看了一眼泪眼汪汪的玉珍,又说道:“也不怕公子你笑话,我家当初将妹子嫁过去,也是因为小六子连祖田都失了,这才不同意这门亲事的。我妹子死了男人,刚有求休书的念头,那王家公公便跟官府通了气,那县老爷自然心里有了厌恶,不会再同意给我妹子休书的了。也正是因为这,那王家老爷才敢如此,如此打骂我妹子。也是我对不住她,我当初也听信了我爹的说法,若是帮着我妹子,兴许我妹子我跟了那小六子了,总好过做了寡妇又过这种非打即骂的日子。” 农妇还在那里絮叨,顽皮的小孩子早已翻出了家里仅有的一只秃毛笔,还有一块缺了半边的砚台。厉言没说话,拿过孩子地给自己的泛黄的年画纸,翻到背面铺在地上,那边的绮梦早已将墨研好。 厉言挥笔而就,尽量掩饰住自己的笔迹,嗖嗖嗖便写好一张状纸。吹干了墨迹拿到玉珍面前说:“拿着它去衙门,若我说这状纸定能救得了你,你虽不信,也要试试。小六子是个好人,就算为了他,你也得去试试。” 玉珍接过状纸,看着上面不认得的字,第一次觉得活着还有希望。 两人离开那樵夫家,一路往花奶奶家里走,忽见村口处有人走来,不止一人。 厉言忙将绮梦掩到身后,躲到一处矮墙去看。 是群山贼打扮的人,山贼应该都被衙役和镖局的人控制住了,为何这村子里还有山贼! 厉言浑身冒了冷汗,想起那桥,心里一惊。莫不是那山贼早就在此处做了布置,若是有人逃到村里,也只能被困在此处,直到束手就擒。 如此看来,山贼虽然受了姚氏所托,但并不实诚,自己还有小心眼,那便是绑了徐家女人要赎银。 但山上的山贼已被抓走,山下埋伏着的山贼应还不知。两人孤身在此,岂不是再入虎口!厉言脑门见了汗,心道自己和绮梦进了村子并且住进了花奶奶家的事情,想必瞒不住多久,此时若是偷偷溜走,那善良的村民便遭了殃。 若在以往,厉言定会自顾逃命,但此时却忍不下心来。 第四十七章 又要逃命 第四十七章又要逃命 厉言嘲笑自己的善心,心道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起来,自己可怜了别人,谁来可怜自己。 若是那村民知道会有危险,定也不会救两人的,所以自己不必记这个情。受人恩惠,事后送些银钱来便是,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更何况自己还带着绮梦,若是把生的机会留给别人,不但自己有危险,怕是绮梦也会性命不保。 厉言打定主意,准备等那群山贼走过之后便带着绮梦往桥那边走。来时已经观察过,如果没了那桥,只有汲水而过,他会游泳,想必可以带着绮梦过河逃回方圆县。 “我们跑向那座桥,在下面趟水而过,你抱住我,我会游水。”厉言回头轻声说。 绮梦点点头,刚想问花奶奶怎么办,转念一想,只有两人远离这群善良的村民,才是保护他们。 山贼潜进了村子,两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桥边走。来到桥边时看到河水湍急,绳桥自是不能再用了,只好慢慢搀扶着往堤下走。 正走着,忽听到堤岸上有人大喊,两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山贼打扮的人正挥臂招呼着同伙过来。两人一急,顾不得脚下湿滑,也没时间慢慢走到河里汲水过河,一个踉跄便滚了下去。 “莫急,我抓着你呢。”厉言见绮梦进了河里便手忙脚乱起来,忙向上伸头,顾不得满脸的河水安慰道。 绮梦想起前世里落水后被古昭文救起的那次,不知不觉间仿佛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你把头抬起来,放心,不要抱紧我,不然我使不上力。莫怕,我带你游过去。”厉言将绮梦夹在腋下,另只手便努力划拉着。 身后扑通几声响,山贼也跳了下来,厉言急得更加奋力去游,忽然觉得腿抽筋儿,不禁暗骂一句。关键时刻便出了问题,定是河水冰凉,两人下水前没做好准备,猛地接触凉水便禁不住抽筋。 村民们等着桥修好后才选择出村,应是很有道理的,厉言本以为凭着自己能游得过去,却不想河水真的很迅猛,若是没有抽筋的情况下还能搏一搏,此时身体不听使唤,真是一点办法也无。 两人已到了河中间,回头看去,山贼还在河边犹豫着要不要游到中段来抓两人。 厉言一咬牙,将绮梦尽量举高,另一只手轻轻拍水,使得两人不至于沉到河底,就这么随着河水的流速直往下游去。 谁也不知道下游是什么地方,河底无数的石头撞击着厉言的腿,冰冷的河水将他冻得僵硬,直到漂到一处浅滩时,这才僵硬着趴到岸边。 厉言累得动弹不得,手仍紧紧地抱着绮梦,在滩上躺了好久,不知是是时候醒过来,还是被冷风吹醒,两人这才微微动了一下。 “你还没死吧?”绮梦感觉到腰上的手,知道自己同厉言在一起,一颗心便落了地,不知不觉间,在最危难的时刻最希望的就是跟他在一起。 “舍不得死。”厉言也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好冷。”一阵冷风吹过,绮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厉言听了强撑着身子爬起来,将绮梦抱在怀里,想用自己那并不温暖的身体去温暖她冰冷的身子。 “才上岸没多久,又掉进水里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水了。”绮梦动也动不了,任他抱着自己,却没感觉到一点温暖。 厉言没再说话,不想浪费一点力气,费力地将绮梦背到后背上便往河岸上走。两人都看到,只是一座小镇子,不像上一次那般,荒无人烟的才最倒霉。 “你给玉珍写了什么状纸?为何那么有把握,顾大人可是老古董一个。”绮梦趴在厉言背上,抽空问道。 “能写什么,通篇全是废话,只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厉言喘着粗气说道。 “那你写了什么废话,又写了什么重点。”绮梦又问道。 “最后一句是‘夫死无子,舍仅容膝;翁盛鳏夫,叔壮未娶。’”厉言没再多说,绮梦知道仅凭这几句,顾大人定会判了玉珍归家,要知道,治下发生通奸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两人很快便进了城,绮梦也缓过劲来,下地走走还能暖和些,便倚着厉言,两人艰难地走进这个小镇。 “我饿了,我们吃些东西吧。”绮梦伸手便往怀里掏,忽然发现那枚玉佩已不在了,定是被水冲走了。“你那里不是还有簪子吗?我们去面馆换了面来吃吧。” 小镇子上没有当铺,只能用它来解决目前最重要的事。 厉言摸了摸怀里的簪子,没再说话便带着绮梦寻了一处面摊坐下。 “老板,来五碗阳春面,外加一屉包子,再要一碟牛肉。”绮梦心说自己的簪子值二十几两,如今只能吃一顿饭,定要吃个够本。 厉言看了看绮梦,心里隐隐作痛,却没说话,也跟着大吃特吃起来。两人饱餐一顿,撑得有些走不动,绮梦说道:“簪子呢,给了老板,我们走人,快些回到方圆县,我赔你的玉佩,此时顾不得什么女子之物不能给人了,不要饿死才行。” 厉言笑着点头,一副自己心里有数的样子。“晓得的,你再拿几个包子,待会儿我们路上吃。” “你可真不是男人,这种活不是应该男人做的吗?你要我背干粮!”绮梦有些不悦,厉言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可自己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你先拿着去临街等我,那里不是有间杂货铺吗?你等着我过去了,咱们再上路,我还想再吃些,你坐着等我也不好,我吃饭的时候不习惯别人看着的,特别是这个人还吃饱了。”厉言不耐烦地挥挥手,绮梦暗骂了一句“龟毛”,便不情愿地打包了十个包子,走到临街去了。 见绮梦走远了,厉言慢慢放下碗,看着坦胸露乳的面铺老板,正挥舞着菜刀切牛肉,心尖便是一颤。 “客官,可吃好了?”一个十几岁的少男走了过来,看了看满桌的空碗空碟,示意厉言要结账了。 “吃好了,小兄弟,我看你们这铺子也没个幌子,不若我为你们写一个吧。在方圆县里,我一个字可值五十两银子,我就不叫你们倒找我银子了,算你们赚到了。”厉言尽量保持着风度。 “爹,有吃霸王餐的。”少男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厉言,回头对那面铺老板喊了一句。 厉言还未开口说话,那面铺老板便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你个龟儿子,这么几个银子还想赖账,没银子来吃霸王餐,最可气的是还打包带走,你当我乱刀王是好欺负的?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以前是干什么的。” 厉言知道自己那巧言诡诈在这些人面前几乎没有胜算,便紧紧捂着怀里的簪子,被那面铺老板丢到地上。 面铺老板想来是遇到很多这样骗吃骗喝的人,心里存着一股气,上来便是一脚,踩到厉言后背上。 好像听到胸腔被重重挤压的声音,厉言忍着搂紧前襟,尽量使自己弓起身子,以防压坏了簪子。 面铺老板也怕闹出人命,出了气便罢休,指着地上的厉言对周围的人说:“算老子倒霉,别看这小子穿得流光水滑的,这年头就是这种人才好出来骗。” 众人一片哄笑,也都瞧不起这种专吃霸王餐,又穿戴体面的男人。 厉言忍着痛,见那老板打够了,便起身走开。他日定派人来,送上十倍的银子,再将这人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厉言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然而为了这簪子,他觉得值了。 吃得很饱,这一被打,厉言走到街口便扶着墙吐了起来,只觉得胃里翻滚难忍。“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吃撑了都吐出来了?”绮梦久等不见厉言过来,便走回去找人。 “你的脸?你的衣衫?”绮梦惊讶地指着鼻青脸肿的厉言,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不收簪子?他傻吗?那可是金子的,要说你的玉佩,这群人不懂得,但那是金子的,他们总认得吧。” “丢了,簪子丢了,许是在水里丢的。”厉言挥挥手示意自己无事,便要拉着绮梦继续走。 “何时丢的?你怎不早说,咱就不吃了。”绮梦急急问道。 “吃完了才发现的,吃就吃了,走,赶紧赶路回去。”厉言挺直腰板,以示自己身子并无事,免得绮梦担心。 绮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心想心思缜密的厉大状师,上了岸吃面前怎会不检查簪子在不在。 “包子还在吧?我来背。”厉言说着便要拿过包子。 “你歇着吧,我来背,那话是同你开玩笑的。”绮梦只觉得厉言有些不同了,特别是对自己的态度上,竟让她不能像以往那般自在。 厉言没再坚持,他是真的有些支撑不住了,那老板的拳头和脚就跟灌了铅似的,看样子自己以后要多多锻炼身子,这几下子便撑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以命相救 第四十八章以命相救 “这小地方的里保许不认得我,且极有可能跟山贼有勾连,我们还是到官道上,遇到驿站才好亮出身份,叫人送我们回去。”厉言小声说。 “里保跟山贼有勾连?”绮梦显然不信。 “山贼也不是山里树上长的,都是附近游手好闲的人聚集在一起的,说不定就跟村里哪家是亲戚,所以我们不能在此久留。”厉言解释道。 “你懂得真多。”绮梦头一次由衷地夸赞厉言。 “听多了看多了,自然就知道了。若是你们女子不必日日守在闺房里,到这大千世界看看,也知道的。”厉言说道。 见绮梦有些落寞,又说道:“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到外面多走走,这就不怕了。” 绮梦脸一红,听出这明显的暗示,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正走在官道上,又听到身后有很多人跑来的声音。 厉言暗骂,心道真是不让人消停了,定是山贼有追了过来,于是一推绮梦说:“你往前跑,快,我在后面引开他们,你只管往前跑,不远处就有驿站。” “那你呢,我跟你一起。”绮梦一是觉得丢下厉言有些不仗义,二是习惯了与他共同面对生死,不敢一个人走。 “我是个男人,抓到了顶多打一顿,绑到我家要些银子,你是女子,那些畜牲万一伤害了你,那可是要命的。”绮梦知道厉言的意思,若是那些山贼淫性大发,自己可就完了。 “快跑啊,不是有功夫吗,打不过人家脚底抹油总会吧!”厉言急了,对着绮梦大吼。 绮梦眼圈泛红,心道虽说山贼们不会杀了这到手的好牌,但难保不会有些什么危险,若是山贼知道同伙死的死伤的伤,气急败坏岂不是会要了厉言的命。 厉言瞪圆了双眼,用口型大喊“快跑”,生怕后面不远处的山贼听到叫声,知道他们兵分两路。 绮梦终于哭出声来,转身便往前跑去,跑远了回头看,只见厉言见山贼看到他,便往路边的林子里跑去。 绮梦拼命地往前跑,许久也看不到驿站,双腿好似灌了铅,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地上。正心慌意乱时,忽觉一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背,绮梦吓得回手便打。 “是你?”绮梦见谢尊正捂着自己的鼻子倒坐在地上,血顺着手指缝儿流了下来。 “快走。”谢尊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见她浑身无力,便背起绮梦往前跑。 谢尊本就瘦弱,背着绮梦跑了许久,早已是筋疲力尽,却久久不见前面有驿站。 “厉言说这条路上有驿站的,许是快到了,谢公子你放下我,我自己走。”绮梦见谢尊快撑不住了,便说道。 谢尊一听,身子顿了顿,随即说道:“无妨,我撑得住。” 谢尊不放下自己,绮梦也没有力气挣脱,就这么被人背着跑。身后人声渐闻,绮梦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厉言如何,是否被那伙人擒住。既然擒住了,定是知道还有自己这条漏网之鱼,这是追来了吗? 似乎也听到了声音,谢尊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回头当机立断地往路边的林子里走去。 树枝擦过身子发出了沙沙声,谢尊尽量放低,以免绮梦被刮到。 两人直跑到一处树洞里,便藏了进去。“先藏一会儿,我们跑不过他们的。” 绮梦点点头,不敢说话怕引来了那伙山贼。久久听不到声音,绮梦这才轻轻开了口:“谢公子,你是如何到此处的?落下山后,你如何了?” “我顺着河水漂到下游,上了这官道一路走一路找,才看到你。”谢尊微低了头,轻声说道。 “你没受伤就好,都是我害了你,你又怎会出现在我家后山的?”绮梦问道。 “就是,就是随意走走。”谢尊脸涨得通红,幸好树洞里昏暗,这才没被绮梦觉察。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你待在这儿休息,我去去就回。”两人离得太近,身体的温热感相互交织在一起,谢尊只觉浑身燥热。 “我不饿,这儿有包子,我们吃点儿就上路回家吧。”绮梦拿出背后的包子,见多数已被压扁。想到厉言独自一人引开山贼,身上又没有干粮,不知要怎么办? 他是早就知道簪子丢了吧?但还是让自己吃得饱饱的还打包带走,他自己却留下来给人揍。绮梦看着那压碎的包子,又想想厉言如今吉凶未卜,眼圈一热鼻子一酸。 “你莫怕,我带你回家,咱们不走官道,就在这山里走,不会碰上山贼的。”谢尊以为绮梦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忙结结巴巴地安慰道。 “厉言不知如何了,他引开那伙山贼,现在不知怎样。”绮梦擦擦眼泪,将一个包子塞到嘴里,只有尽快找到驿站,找到驿丞帮忙回去救人才是。“我们还是要走官道,找到驿丞求救。” 谢尊微微垂了睫毛,轻轻笑道:“就依你。” “谢公子,本不干你的事,他们要抓的是徐家的女人,你自己走吧,跟着我只会拖累你,我自己可以的,你不记得了,我会功夫的。”绮梦心想再不能连累别人。 “我不走,我,我是公门中人,怎能见死不救,我陪你上路。”谢尊结结巴巴地说。 绮梦含着泪谢过了谢尊,两人吃了包子后,又接着上路。官道上人烟稀少,因周围经常出没山贼,是以人们倒常选择另一条安全些的商道。 绮梦忽然指着前面几间屋舍大叫。“驿站,驿站。” 谢尊也看到了那几间屋舍,高兴得拉着绮梦往前跑。 两人跑到门口,感觉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心里也彻底地安全了。 两个家丁模样的人站在门口,看到突然而至的一男一女,警惕地摸出了大刀。“何人!还不快滚!” “我们找驿丞。”绮梦急着去救厉言,边说边要往里冲。 “站住,哪里的刁妇,这驿站今儿已满,不再进人了。再冲我就不客气了,我这刀子不认人的。”两个家丁紧守着门口不让。 “混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这是庆元朝的地界,是庆元朝的驿站,只要是本朝子民皆可进得,你算什么东西!况且我不过夜,我只要找驿丞救人。”绮梦气急,飞起一脚狠踢过去。 那家丁见绮梦飞扬跋扈,提起大刀便要砍下去。绮梦只道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家丁,没想到这两人身手如此迅猛,一时间忙躲闪开来。 “住手!”一个清澈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看,一个一身贵气,眉目清秀的男子站在院中瞪着那个家丁。“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二人是谁的奴才?我又是谁的主子?” “可王,可老爷说小公子您的安危是第一位的。”两个家丁显然是忤逆了这个一身贵气的公子的意思,此时正心虚地低了头。 “如此甚好,既然是老爷的好奴才,那便回老爷身边伺候着吧,本公子不敢用你们。”那一身贵气的公子说完便走向绮梦,看也不看两个家丁,说道:“请姑娘海涵,是在下管教无妨,多有得罪。” “无事,我找驿丞。”绮梦说完便要往里走,却见一个老头子颤颤巍巍走了出来,用力撑开的眼皮看看绮梦,问道:“姑娘可是来驿站落脚的?里面请吧。” “这附近有山贼,我朋友此时吉凶未卜,还请驿丞大人派人去找找。”绮梦指着来时的路说道。 “派人?姑娘不知,这驿站来往行人不多,因此上下也就只有我和一个驿卒,外加一个做饭的老妪。”驿丞听了绮梦的朋友有危险,也很是焦急,便偷眼看向身边的贵公子。 那贵公子微一皱眉,估计在思索着这里面的真实性,毕竟荒山野岭的,帮这种忙有时会带给自己麻烦的。 绮梦心一凉,回身走到那两个家丁面前,抽了一把刀说道:“谢了,借你的刀一用。” 谢尊见绮梦此举似乎是要回去犯险,便上前阻止。绮梦手起敲在谢尊后脖梗上,猝不及防的谢尊便重重倒下了。“对不起,我不能叫你为了我丢了性命。” “驿丞大人,还望你照顾我的朋友,也请你派个人去方圆县徐家报个信,多谢了。”绮梦说完便往外走。 “姑娘且慢。”那贵公子见绮梦神色不似作假,且自己识人多年,自是知道什么是发自内心的。“姑娘一人凶险万分,不如在下派人回去搜寻,姑娘也不必跟着回去犯险,多你一人少你一人都无什么差别,你去了反倒叫我的家丁顾着你难以救人。” “姑娘是方圆县人士,在下也欲往方圆县宋先生府上拜访,不若一路同行。我的家丁救了人自会返回方圆县,到时岂不是圆满。”那贵公子说完便急忙叫来几个家丁交代一番,又问了绮梦的朋友形容面貌如何,这才叫人出发。 “我也跟着去,我不放心。”绮梦跟着几个家丁便要出门。 “你跟着去,我不放心。说实话,在下初来此地,虽说姑娘看着是个良家女子,但难保不是故意支开我的家丁。然我又不能见死不救,故此我们都各退一步,你在我这儿也算是个担保,若我的家丁回来报说不是姑娘说得那般,在下可就不客气了。”那贵公子又往前一步说道。 话已说得如此直白,为了厉言的安危,绮梦只好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上一章也有音乐。 据说,明天不更,我得查查资料哈哈哈,么么你们。乖,少女们,你们是想一夜七次但每次都没质量的那个还是七日一次,一次**蚀骨的难忘呢? 第四十九章 人心难测 第四十九章人心难测 “上路吧,天黑前赶到下个驿站。”贵公子吩咐众人。 绮梦跟着一个家丁,扶起地上的谢尊,便随着上了马车。 坐在车里,虽然担心厉言的安危,但也只能跟着这人先回方圆县。 “姑娘是方圆县人士?可识得宋先生?”那位贵公子见绮梦心事重重地不作声,便问道。 “宋先生是方圆书院的先生,小女子曾拜师门下。”绮梦心里想着厉言,便没心思回答厉言的话。 “姑娘放心,在下派去的人虽算不上武林高手,可也比武状元差不了多少的,如果遇上山贼的话,定能救得出来。”那位贵公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在下姓李,京城人士,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徐绮梦,是方圆县徐家的。”绮梦心道索性也就如此了,虽说自己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但还是有眼力的,看得出那些家丁个个身手非凡,留下来护送此人的,功夫只会比那些人更好。 观此人衣着考究,说不定就是什么达官贵人,希望厉言能撑到他派去的人到了为止。 “方圆县徐家?可是徐家镖局?”李公子收了纸扇问道。 “正是。”徐家名声在外,没几个人不知道。 “看小姐形容举止,应是徐家的?”李公子欲言又止。 毕竟求着人家救人,再说绮梦也不需要隐瞒身份,便说道:“我是徐家大小姐,此番不慎遭遇山贼,幸得公子相救。” “姑娘多礼了,路见不平本应出手的,何况都是庆元的子民,本就是一家人。”李公子笑道。 “那个也是你的朋友?也是方圆书院的学子?”李公子指着另辆马车的方向,谢尊已被人扶上疗伤。 “他是衙门仵作,也是我的朋友,此番也是不幸遇到山贼。”绮梦道。 李公子听了没再说话,看着绮梦掀起轿帘看向谢尊所乘的马车方向,微微勾起嘴角。 绮梦被李公子送到了徐府,此时的家里已乱作一团,姚氏被徐老爷关到了佛堂里,当初带来的一应陪嫁也都控制起来。 虽说徐老夫人怕她将自己的丑事宣扬出去,然此时已不能再忍,徐老爷谨慎处理她的爪牙,即便消息泄露出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徐老夫人听了绮梦的分析,几人醒悟到姚氏的消息有可能是从春姨娘处得知的,便一时拿不定主意。 姚氏已经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绮梦倒不在乎多留她几日。再说徐老夫人的名声坏了,对绮梦来说绝不是件好事,所以只能先忍一时,只将姚氏锁在佛堂再说。 绮瑰几次想见姚氏,都被徐老爷安排的人挡了回去,绮雅也如霜打的茄子,再不敢说半句话。 血缘这种东西很是奇妙,经过了这些事,绮梦与家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还记得在山顶上,徐老爷说出以自己相换的话,绮梦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谁能不疼自己的骨肉,绮梦也乖了许多,只是仍在担心着厉言的下落。 这日,李公子登门拜访,徐老夫人和徐老爷俱都热情接待。 那日不知,事后也知晓了,那位贵公子正是端王的小世子,此番正是到此地看望宋先生。贵客来访,徐老夫人显得格外精神,领着徐四少爷徐克定给李世子见了礼。 “徐老夫人这是折煞本世子了,快请归座,本世子年少,该是给二位见礼的。”李世子很是恭谨,一点儿仗势欺人的样子都没有。 “素闻端王治家严谨,小世子更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日多亏小世子出手相助,绮梦才得以保全,此恩此德我徐家没齿难忘。”徐老爷一见这端王世子便十分的喜爱,这人不仅风度翩翩,且行止有度。庆元朝不乏纨绔的皇家子弟,所以这种人便显得格外的难得。 “徐老爷过誉了,受之有愧。”端王世子说道。 “快去请小姐出来,救命恩人来了,若不是绮梦近来身子有些不适,定是要登门谢恩人的。”徐老夫人老眼不花,心里更是蠢蠢欲动,便唤过身边的万梅说道。 不多时,绮梦顶着蒙蒙细雨便跟着万梅来到万喜堂。“见过小世子。”绮梦也知晓了他的身份,心道怪不得他的家丁个个身手不简单。 “徐姑娘多礼了,此等小事不足挂齿。”端王世子笑道。 “小世子,不知您的手下可有我朋友的消息?”绮梦也就是问一下,知道若是有消息,他会通知自己,衙门里的谢尊也会告知自己,但还是想问一句。 端王世子笑容滞了一下,随即嘴角又弯了起来。“虽然还未找到人,但方圆几里搜了个遍,也并未找到尸首,想来徐姑娘的朋友暂时不会有危险。” 绮梦听了很是安心,心道至少还有希望。 徐老爷见两人接下来没了话,便捻须笑笑,说道:“小世子难得贵足踏我这贱地,我已吩咐准备了京里口味的饭菜,还请小王爷赏脸。” “我还有事要同宋先生商量,就不久留了,多谢。”端王世子似乎忽然兴致大减,便起身辞了出来。 徐老爷送端王世子出府,徐老夫人不满地说:“叫你出来,是为了谢小世子的,不是为了让你问厉家小子的。” “厉言毕竟为了孙儿才遇险的,同样是救命恩人,自然要问问情况。”绮梦感觉到徐老夫人和徐老爷的意思,心道就算再来一次,自己也不能给端王世子好印象。 “你,你们二人在外多日,你的名声算是彻底赔进去了。而他又凶多吉少,你不赶紧将这包袱甩到小世子身上,你要如何自处!”徐老夫人唤人将徐克定领进屋子,语重心长地说:“方才祖母本想将你落难被救一事,跟那小世子紧紧扯上关系,一个大家闺秀,在荒郊野外被小世子救了,他想脱身都难。再说我徐家也不是小门小户,配个世子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绮梦没说话,心里在想着若是徐家两位当家人一意孤行,硬是将自己给了那小世子,自己要如何行事。正想着,方才蒙蒙细雨愈发大了,竟凭空打了个炸雷,吓得祖孙俩一个机灵。 “祖母,孙儿才德都不如两个妹妹,来时的路上,小世子还问过我,徐家是不是有个才女呢,想必问得就是三妹妹。今日来了见不到三妹妹,怕是才败兴而归的。”灵机一动,绮梦说道。 “如此?可绮雅是个庶出的,进了王府顶多就是个妾,上不了台面,与我徐家也无多少助益。”徐老夫人还是惦记着绮梦。 “要我说改日再请小世子到府上,叫两人一见。小世子怕是瞧不上孙儿,那日蓬头垢面的,还要打要杀地追那山贼,哪个男人都不敢娶进门的。”绮梦偷眼观察着徐老夫人的面色,又说道:“有总比没有的好,小世子瞧不上孙儿,多一个庶出的妾,对徐府也好些吧。” 徐老夫人信以为真被说动了,连连点点,寻思着哪日定要将绮瑰叫到跟前,虽说这孩子的母亲犯了事,但她还是徐府的子孙,嫁得好自然能给家里添助力。 两人正说着,忽见万兰跑了进来。“老夫人,雨大了,老爷说小世子先不走了,叫你快叫厨房继续准备着,到了时辰便开饭。” 徐老夫人暗喜,心道真是天助我也,绮梦却有些不安,心想自己还没想好如何设计呢,这也有点太突然了。 绮梦忙退到徐老夫人身后站好,万兰早已得了徐老夫人的吩咐,匆忙叫绮瑰绮雅到万喜堂来,造成三个孙女正在祖母面前承欢膝下,没想到客人又返回的假象。当了□还想立牌坊,虽说不能如此说自己的祖母,但绮梦还是觉得很贴切。 “这?”徐老夫人故意疑惑地问。 “雨大了,小世子就赏脸留下用膳,我徐家真是蓬荜生辉。”徐老爷代为解释道。 小世子笑笑,道了声打扰也没多话,注意到多了两个小姐,便知这是徐家另两位小姐了。 “绮瑰绮雅,你二人退下吧,小世子是绮梦的恩人,自然不必忌讳。”徐老爷与徐老夫人之前相商,道是厉言下落不明,这盆污水泼不到他的身上,便尽量叫小世子认账。 “真是唐突了,三个孙女在老婆子这说话呢,冲撞了小王爷,还请莫要见怪。你们三人都下去吧,走时给小王爷见个礼便是。”徐老夫人见小世子已见了绮雅的面貌,便将孙女们遣了回去。想叫人认账,但不能叫人瞧不起,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绮雅早得了徐老夫人的吩咐,尽量给小世子留下好印象。心道厉言应是对自己无意,再说他人现在生死不明,就算或者回来,那也是绮梦的如意郎君,与自己算是彻底无缘了,不妨借机抱住小世子这棵大树,谋得富贵。 “民女见过小世子。”绮雅盈盈一拜,巧笑倩兮地转身离去,自认为牵动了小世子的眼睛,却不知那目光投到了自己前面绮梦的背影上。 第五十章 诡计多端 第五十章诡计多端 从小世子那里得不到消息,绮梦又出府找到谢尊,心道衙门总会第一时间发现什么的。 谢尊低头想了想,复又抬头说道:“顾大人后来也派了人回去,厉府和你爹也都派了人回去找,虽有打斗痕迹,但却并未见着尸首。方圆几里都是我们的人,徐小姐莫要担心,定是在附近。” 绮梦知道,只要还未找到尸首,就还有希望,心倒是放下一半。 “我来的路上,好像很多人都在对着我指指点点,我倒无所谓,若是有人对你说些不好听的话,你莫要记在心上,管他们说什么。”绮梦来时,走到街上,总觉得乡亲们都在看着自己,只道是一个姑娘家在外多日,定是在指摘自己。 “那不是指点你,是你成了前朝女将军般的人物了。”谢尊想到此处又觉自己果真比厉言差了许多。若是勇气,自己也敢冒死跟着跳下山,若是毅力,自己也是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但有些事,自己注定是做不到的。 厉言没回来,但他之前的安排却仍在保护着绮梦。如此看来,厉言之前只以为绮梦会在山上遇到山贼,当众人将徐家女眷救回来之后,就按照之前的布置,由厉府的人将绮梦智斗山贼的事传出去。 但众人没想到,绮梦会落下山,几日后才回到方圆县。但这一切并不妨碍这个计划的进行,厉言派了人将这一消息送入京城,当今皇太后正是一个要强的女人,见了此等民间榜样自然乐见其成,于是顾不上女主角是否健在,就将她作为榜样通告了各州县,此时的绮梦,不大不小已是个名人了,所以街上的人才会注意到绮梦。 “我成了前朝女将军般的人物?”绮梦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是,是厉言安排人,将消息传到京城的,我听顾大人说,皇太后很是高兴,如今从皇家开始,直到下面的达官贵人,都以养出一个会骑马射箭的女儿为荣。本来因为皇太后的关系,从朝廷到下面都很喜欢这种,这一回,更是盛行了。”谢尊为绮梦的事能顺利解决而高兴,也为自己的能力有限而失落。 莫说身世,就算是单凭自己,也是比不上厉言的。或许,只有厉言才能给绮梦最好的保护。 听了谢尊的话,绮梦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厉言就算了不在了,也会为自己安排妥当,只是不知他如今到底如何了。 对于姚氏的计谋,他叫自己将计就计,想的便是引出山贼,到时作为胜利者的一方,将绮梦说得神乎其神自然是很容易的事。 别了谢尊往回走,拐过一个街角处时,迎面看到小世子待了一个随从走了过来。 “徐大小姐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小世子笑道。 “没什么,就不打扰小世子了,绮梦正要回府。”绮梦不想过多接触,这种人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若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徐老爷也已经表示了,自己就不必多此一举。 看着绮梦的背影,小世子身后的随从感觉到自己主子有些不悦,小心翼翼地说:“主子,小地方的姑娘,就是不如京城的大家小姐,不如?” “你懂什么,那些小姐虽然身份高贵,但整个家族未必肯为了一个女儿铤而走险。她就不同了,她有镖局,镖局上通朝廷下与江湖走卒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定可助父王一臂之力。”小世子眯起双眼,看着绮梦的背影,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可徐老夫人的意思,是要那世子妃。”身后那贴身随从皱着眉头。 小世子微微垂了眼皮儿,嘴角一歪说道:“我写一封信,你亲自带去给父王。” 绮梦回到府里,见着徐老爷和徐老夫人面有忧色,便寻了百珍儿去打听。百珍儿打听回来后,也只知道是那日小世子走了之后,两位当家人便不甚开心。绮梦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总计是不顺利的,如果小世子没有坏心思便好,若是有了什么心思,自己倒不好应对。 “祖母,孙女给您捶背。”绮梦找了个时间,到徐老夫人面前尽孝。因绮梦的事情传到了京里,皇太后都对她勇斗山贼的事大家赞赏,旁人自然不敢说三道四。一时间,家家户户的女子都羡慕那飒爽的打扮和言行。 但循规蹈矩多年,一时也是改不了多少的,但这风气已经形成了,绮梦的身价倍增,徐老夫人想着正可趁此机会为自己的嫡长孙女脸上贴金,没想到小世子虽有意于徐家,却仍不肯吐口给正妻之名分。 徐老夫人骄傲了一辈子,如今那伙山贼又被尽数剿灭,姚氏也被软禁了起来,又将消息送到娘家,自己哥哥也已经春姨娘严加看管。徐家这般好的家世,绮梦又有不菲的嫁妆,凭什么不能做正妻,徐老夫人很不服气。 既然不满意,两位当家人便婉拒了小世子的要求,暗示只有给了正妻之位,徐家才肯将人嫁过去。 “好孙女,歇着吧,无事也学学管家的事情,你日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徐老夫人轻拍了绮梦的手。 “祖母,梦儿不嫁,一辈子伺候祖母和父亲。”绮梦趴在徐老夫人膝头。 “傻孩子,你不但要嫁,还要嫁得更好。绮瑰是不行了,你要争气。”徐老夫人鼓励地说着,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试探地问:“梦儿,你与那小世子一路回来,可觉得那是个怎样的人?” 绮梦微微垂了垂眼睛,笑道:“孙儿不清楚,只说了几句话,那又是个身份尊贵的人,孙儿怎敢多言。” “他身份再尊贵,还不只是个小世子,你是徐家嫡长女,咱们祖上又出过皇太后,虽说后来没落了,但也不是小门小户。”徐老夫人说着说着便有些不服气,心道徐家祖上当时出的那位皇太后,怎就不提携提携徐家,只为了避嫌,结果徐家徒有荣耀,却没趁那机会稳固势力。虽说一直是庆元朝最大的镖局,但当权者不同,这位置也做得不如之前那么稳。 “祖母,你的意思?”绮梦听出徐老夫人的心思,不安地抬头。 “哼,梦儿放心,你定会做正妻,咱们徐家嫡女,绝不做偏房。”徐老夫人以为绮梦是怕自己身份够不上小世子,才如此不安的,便安慰道。 绮梦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便不自然地笑笑。“祖母,孙女不嫁,愿一辈子陪着祖母。” “怎能不嫁!傻孩子,哈哈哈。”徐老爷走了进来,心情似乎不错,笑道。 “爹。”绮梦忙站到一边,却不出去,想着多探听些两位当家人的话,自己也好有准备。 “看你,什么事这么高兴?那边答应了?”徐老夫人以为小世子得了端王的首肯,会给徐家女正妻的名分,便问道。 “没那么快!是胡巡抚缴获了南边倭寇的一大批物资,其中有不少安南和周边小国的奇珍异宝,便上报了朝廷作为贡品交上去。一路上虽派了兵士护送,但想着山迢路远的,还是要找我们镖局押镖。毕竟,这山南海北的绿林好汉草莽贼寇,都会给我徐家镖局几分薄面,于是这好差事便到了我们这,是小世子出面给接下的。看来那边还是很有诚意的,不然也不会出大力担保这事。” “哦?此事甚好。”徐老夫人也很是高兴,笑着将绮梦支开。 绮梦走在长廊上,总觉得那个小世子没这么简单,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找机会叫自己父亲提放些。 说实话,也许这只是自己的假想。自己不想与这小世子有所瓜葛,所以便往坏处想。假使小世子别有用心,那么自己全家便危险了,假使小世子是真的想帮徐家,那么自己便会一步步的身不由己。 虽知道徐老爷面对这滔天富贵,不一定会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却不得不尽量争取。如果此时厉言在便好了,自己便可以同他商量一下。 经过这许多接触,绮梦也感觉到了厉言对自己的感情。可自己的感觉是如何的呢?绮梦有些茫然,若说不接受厉言,可自己却又离不开他,若说可以接受厉言,自己却又不敢确定对他的思念是出于爱情还是习惯。 一转眼,十几天过去了,这日秋风瑟瑟,徐家当家人紧张地聚在万喜堂,对突如其来的事不知所措。 “娘,这可如何是好,您能回姚家托人走动走动吗?”徐老爷焦急地站在徐老夫人身边,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慌什么!有朝廷的兵跟着,失了镖,也不是我们徐家一家的事!”徐老夫人故作镇定,其实心里也知道此事可大可小。 “娘,端王奏了一本,说是那劫镖的是黑风岭的人,黑风岭与我徐家镖局又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此番来劫镖,说不定就是里应外合,娘,这可如何是好!”徐老爷急得冒了汗,此时终于知道小世子的厉害,竟是要来硬的。 “我回去走动走动,你莫急,我们徐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徐老夫人也明白了小世子的心思,咬着牙强撑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air帅 的轰炸,么么你。 欢迎光临新文《穿进爽文做表妹》, 第五十一章 事出无奈 第五十一章事出无奈 接下来的几天,徐家一直处于紧张之中,徐老爷经常通宵待在镖局,徐老夫人从姚家回来后,也是面色不悦。 绮梦隐隐觉出不对劲,但厉言又不在身边,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日,绮梦出了府,直奔衙门而去,本想找谢尊问问厉言的下落,却正好看到顾廷清迎面走来。 “徐大小姐?可是好久未见。”顾廷清一身雪青色长衫,腰上戴着一块彩线相配的玉佩,扇子上坠着一块彩线相配的扇坠儿。 “顾公子,好久不见,你可知晓厉言是否有消息了?”绮梦如今是见人就问,只要有可能知晓消息的人。 “顾大人说,还未有消息,不过徐大小姐放心,厉兄定会逢凶化吉的。”顾廷清好像急着走开,神色多有敷衍。 绮梦见人家无兴趣与自己多聊,便转身让开,顾廷清辞过了绮梦,便急匆匆往秋意湖畔的方向而去。 绮梦盯着他的背影,心道绮瑰是休想再找那意中人了,自己也暗中观察,并未发现两人有丝毫的私交,如此一来大可放心。况且徐老夫人和徐老爷是死了心的叫绮瑰嫁入古家,两个贱人在一起才是好的结局。 “顾公子,扇坠子?手工很熟悉。”绮梦想起他手上的扇坠,自言自语说道。 “好像是位姓谭的小姐送给顾公子的。”谢尊不知何时来到绮梦身后,听到她的话,便答道。 “你怎知晓?”绮梦心道,这是姑娘家的隐秘事,谢尊一向不好打听八卦的,如今怎么信誓旦旦地说。 “是顾公子在衙门里说的,有人夸赞顾公子的玉佩绳穗,他便说了。腰上那个绳穗,是卢家小姐送的。”谢尊不明白这事的深意,只知道将自己听到过的,所知的事情都告诉绮梦。 “无耻!早知这样便将那贱人的女儿嫁给你!”绮梦不屑地说,仿佛看到顾廷清一脸的得意,当着衙役大男人的面,说出别家小姐送给自己物事,实在不是有礼的行为。 绮梦很是不齿顾廷清的行为,自己虽说与那谭小姐不甚亲密,但也不喜女子如此被男人看轻。 自己早该猜到的,顾廷清有好的家世,好的容貌,好的才学,自然是骄傲惯了的。身边不乏明恋暗恋的姑娘,送礼物,偶遇,恐怕他早已习惯了。 被宠惯了,自然不懂得如何尊重姑娘,如何珍惜姑娘,想必上辈子的绮瑰,也不一定是幸福的。外人看着美满幸福的婚事,也许在无人的夜晚,那个外表看起来幸福,实则也故意装出幸福的样子给人看的女人,只能在一人的幔帐里泪湿罗帕。 忽然有些心痛,原来有些人,直到失去了,才知道他的重要性。吵惯了,斗嘴也是常事,本以为他是最讨厌的人,却不想如今每到关键时刻,只能想到他。 “徐大小姐,无事便回府吧,虽说皇太后倡导姑娘家要拿得起针线舞得动刀枪,但本世子不喜欢。”正想着,小世子骑着高头大马,从街角走来,似乎要进衙门。 “小世子是在开玩笑吧,小世子喜欢怎样的是小世子的事,只要勋贵大家皇族后裔里有您喜欢的就可,何必取消我这粗俗女子。”绮梦有些气,却不敢说些强硬的话。 “不是开玩笑,本世子怎样你不需清楚,你只需清楚,我喜欢低眉与我说话的女子,记得了,这对你有好处。”小世子有些不悦,徐家当家人不识好歹,非要等到犯了事才肯答应,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着小世子进了衙门,绮梦顿觉不妙,回头看看谢尊,幸好方才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不然这傻傻的家伙定会为了朋友出头,教训那小世子。 自己好歹还是徐家大小姐,就算说话不敬,小世子不一定好意思明着与个姑娘家认真。谢尊就不同了,本就身份低微,如得罪了小世子定是死路一条。 “徐小姐,他为何如此说?”谢尊紧张起来,虽说自己配不上绮梦,但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保护她。 “我也不知。”绮梦正说着话,忽见自己管家带了人匆匆走来,见着绮梦便说道:“大小姐,您在这儿啊,快虽老奴回府吧。” “徐伯,何事这么急?我还有事要办,晚些回府。”绮梦见徐伯神色不对。 “大小姐,这,还是先回府吧,老爷有急事等着您呢。”徐伯寸步不让。 “好,那我跟他进去拿些东西,一会儿就出来,徐伯您在此处等着我。”绮梦说完便推了谢尊一下,两人进了衙门。 “有后门吧,快带我出去。”绮梦紧张地揪着谢尊的衣袖说:“我觉得不对劲儿,我现在不能回府,你带我去个地方吧,我爹可能要把我嫁给那个世子。” 谢尊听了面色惨白,二话没说便拉起绮梦的手绕进院子。按理来说,衙门是只能有一扇门的,也就是正门。但多数一些灰色事情还是需要的,于是一般会偷偷在后面开个后门。绮梦随着谢尊出了衙门,从后面躲开前面守着的徐伯等人。回头看看,当初厉言带着自己走的也是这扇后门,两人靠得那么紧,屋内又有暧昧的事情,现在想想实在是羞人得很。 “莫看后面,快走。”谢尊拉起绮梦,疾步往城外走,直来到义庄。 紧张的神经松了下来,绮梦笑道:“我来过这里的。” “记得,就是在这儿,你把我打昏。”谢尊说这些的时候,嘴角噙着笑。 “谁叫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身体旁边瞎鼓捣。”绮梦笑道。 “嘿嘿,你就睡这儿吧,我会定时给你带吃的来,我睡到衙门里。”谢尊将绮梦带到自己的房间,又检查了一遍窗子和门,确定结实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绮梦只知道不能回府,如今跟着谢尊来到此处,又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只好坐到床上发呆。 “莫怕,大不了一辈子都待在这儿,我会多赚银子给你花。”房间里没有椅子,谢尊又生怕亵渎了绮梦,不敢靠着绮梦坐到床边,便单膝点地,看着绮梦低垂的脸说道。 “这怎么可以,我不能一辈子拖累你,我要想想,一直不回去也不是办法。”绮梦见谢尊如此,有些不自在。 “你起来,坐到床上吧。”绮梦见主人反倒没了地方坐,自己也拘谨地站了起来。 “我不坐,你坐。”谢尊也忙站起来,不小心鼻尖擦到了绮梦的鼻尖,两人都愣住了。 “我去给你找些吃的。”谢尊涨红了一张脸,急速转身出门,不小心又撞到门板上,身子晃了两下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绮梦看出谢尊的拘谨,也觉出他的情谊,却不能接受。人总是很奇怪的,感情的事更是说不清楚。 不多时,谢尊便拿着一个布包走了进来。“先凑合着吃,我这就回城里买些吃的用的,晚些时候就回来。” “多谢,这镯子我刚买不久的,你去当了也不会发现是我的。”绮梦将自己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想到谢尊没有多少钱,再负担自己一个人的吃用,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不,我有银子。”谢尊笑道。 “当了吧,我不喜欢这镯子,早就想丢了。”绮梦怕谢尊不好意思,便将镯子硬塞到他的手里。 谢尊拿着绮梦的镯子,上面还有她的体温,本想还回去,忽然有些舍不得,便捏在了手里。 离开义庄,谢尊疾步往城里走,他要买些衣衫和吃食,绮梦不能受苦的,边走还边想着日后要怎么赚银子。 衙门里那点薪俸少得可怜,以前有收例银的时候自己又不屑于拿,此时再想办法也是毫无头绪。 走到成衣店,谢尊看了几套都觉得漂亮,再一问银子便知那不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 走出成衣店,又直奔酒楼,想必绮梦吃不惯粗粮,怎么着也要点几个菜回去,可一问还是囊中羞涩。 之前的谢尊从不收黑心钱,自己和义父两个人倒也过得下去,如今需要照顾绮梦,便觉处处捉襟见肘。 有些抑郁,谢尊来到当铺前,隔着衣衫将绮梦的镯子摸了摸,又往里收好,将自己的从小戴着的玉佩从脖领间掏了出来。 这是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玉佩,从记事起便有了,谢尊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 谢尊将玉佩递到当铺柜台上,那掌柜的本来眯缝着一双眼睛,待看清了玉佩后,眼睛忽地睁大。 “我想当了它。”谢尊面无表情地说。 “色泽一般,质地普通,恩。”掌柜的拉长了声音说。 “能当多少银子。”谢尊不会讨价还价,直截了当问道。 “也当不了多少,这种东西,说实话我们铺子里多的是。”掌柜的见谢尊木讷,便起了坏心思。 谢尊微微垂了眼皮儿,心中失落,但为了照顾绮梦,也不得不当了。 第五十二章 谢尊伤心 第五十二章谢尊伤心 “能当多少银子?”谢尊长出一口气。 “也就五十两吧,那还得是死当,不然的话可不是这个数。”掌柜的眯缝着小眼睛,不时瞟着谢尊的脸。 “我当了,死当。”若不是从小带到大的,谢尊也不会保留至今,金银财宝等物,谢尊好似天生对它们不感兴趣。 谢尊当了五十两,揣在怀里喜滋滋地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回头看,确定无人跟踪,这才进了义庄。 绮梦早就等在门口,看到谢尊拿了两个大口袋,问道:“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出事了呢。” “我好着呢,饿了吧?”两人进了屋子,谢尊仍旧站到地上,将大口袋放到地上,又拿出手里的纸袋子,里面是两根鸡腿。 这已是谢尊认为的最好的食物了,还记得儿时自己生病时,义父就是买了鸡腿来哄自己。 绮梦接过鸡腿,咬了两口便没了胃口,一是吃不惯这般油腻的,二是担心着小世子到底还有什么损招。 “你不喜欢吃?”谢尊问道。 “怎会,很好吃,你也吃。”绮梦指着另一个纸袋,里面也是两根鸡腿。 “我不喜欢吃,这袋是给义父的,你等我。”谢尊说完便拿着另一个纸袋出去,不多时又返了回来,想是已将鸡腿给了义父。 “这里有衣衫,还有胭脂水粉,还有几样首饰,我不懂得买,你瞧瞧喜欢吗?”谢尊翻出那两个大包裹,里面是女人的一应物品。 怪不得出去这么久,原来是为自己买东西,绮梦看着这一堆东西,满心的感激怎能说出别的。“喜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谢尊搓着手心,心跳得厉害。 “谢公子,你总要回衙门的,能替我打听打听,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吗?”绮梦说道。 “好,我现在就去打听。”心上人好不容易开了口,谢尊便火急火燎地要出去。 “不急,你也歇息歇息,赶夜路多危险,再说你若是频繁往返衙门和义庄,只怕会被那小世子察觉。”绮梦一是担心谢尊,二也是不想引人注意。 “嗯。”谢尊只觉得绮梦是关心自己,心里暖暖的低头抿嘴。 如此过了几日,谢尊白日里去衙门当值,夜晚便会回到义庄。绮梦住到谢尊的房间,谢尊便去跟义父挤在一张床上。 白日里无事,绮梦便会帮着照顾谢尊的义父,每回谢尊看到绮梦为自己和义父洗衣衫的时候,都会抢下来自己洗。 但绮梦会在白日里洗好,谢尊回来后,看到绳上晾好的衣衫时,总会觉得自己很没用。绮梦是徐家大小姐,跟着自己只能过这种生活,自己已经尽了全力给她最好的吃穿,却还是不及她平时的用度。 这日傍晚,绮梦正在院子里收拾晾好的衣衫,虽说洗得不干净,但好歹过了水,作为十指不沾的大小姐来说,已是难得的了。 绮梦刚要回去,忽见远处出现了十几人,定睛一看,正是徐老爷带着一众镖师。 再逃也是无用,只要搜到这里,看到她平时的衣物便会发现她在此,反倒连累了谢尊的义父。 这些日子,绮梦也细细想过,总是这般躲避也不是办法。 “爹。”绮梦见徐老爷自己一人进了院子,其余镖师皆守在门口。 “女儿,跟爹回家。”徐老爷脸上有些愧色,没提绮梦离家出走的事。 “爹,我是装作无家可归的灾民,这才躲到此处的,他们都不知情。”绮梦生怕徐老爷迁怒于谢尊和义父。 “爹没心思再对付旁人,小世子拿了咱们家的把柄,要你进王府给他做妾室,不然的话便伙同山贼劫贡品之罪。”徐老爷斑白了头发,一双眼睛也因休息不好充血无神。 “爹,我宁死不去。”绮梦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双眼泛泪看着徐老爷。 “早知道便将你早些嫁出去,如今世家大族哪个还敢同我们家结亲,小门小户的嫁了也逃不出小世子的手掌心。”徐老爷自言自语,叹口气说:“起初我以为他要的是镖局,我已经答应将镖局都给他,可他就是不松口,偏要你进王府不可。爹也是无法了,如果只是自己这一把老骨头,爹就算被挫骨扬灰又如何,可家里还有你祖母,你两个妹妹,还有你弟弟。” 绮梦听到徐老爷说到“挫骨扬灰”,心不由得一阵痛,想起在山顶上,徐老爷要与自己交换,心里就是一暖。 “爹,我要见小世子,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绮梦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说服小世子,但总好过被动承受。就算自己逃了,徐府落了难,自己也难逃被抓捕的下场,自己不逃,徐府在,就总有希望。 “女儿,爹欠你的。”徐老爷眼睛湿润,叫自己女儿做妾室,实在非他所愿,虽说是个世子的妾室,但徐家也从来没这么低贱过。 “绮梦。”门口处传来喧哗,谢尊情急之下喊出绮梦的名字,却被一众彪悍的镖师挡住。 “爹,我想跟他说两句话。”绮梦对着徐老爷说。 徐老爷回头看,示意镖师闪开,自己也退到一边,那谢尊则急忙跑到绮梦面前。 “谢公子,我得回去了,多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绮梦看着谢尊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不忍有些愧疚。 自从厉言下落不明,自己才明白,两人早已分不开。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其实也是很可爱的。 “他要你做妾,我带你走。”谢尊面色如瓷,此时却因说了这情话而微微泛红。 “谢公子,我不能跟你走,我不喜欢你,我不适合你,我更不能害你。”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绮梦也能感觉得到谢尊对自己的情意。 既然不喜欢对方,就不要给他希望,绮梦想把话说明白了,免得谢尊又做傻事。 谢尊听了绮梦的话,一时间不知所措,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开头,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尾。 “我知道,我身份低微,连最起码的生活都不能给你。”谢尊听了绮梦的话,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问道:“我想问一句,如果我也有显赫的身世,你会跟我走吗?” “不会,谢公子,谢谢你,我不配。”绮梦说完便狠狠心跟着徐老爷离开义庄。 谢尊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才呢喃一句。“那就好。” 绮梦说完了那许多话,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有很多事不能勉强。 回到徐府,府里还如以往般摆设,却透着隐隐的不安。 徐老夫人也没了以往的精神头,看来连姚家都帮不上什么忙。绮瑰和绮雅对于绮梦的归来,并无多少惊讶,仿佛她只是在外游玩一番。 “姐姐若是得宠,可莫忘了妹妹,虽说以前也有过些龌龊,但总归不是什么生死的过节。”绮雅笑道。 绮瑰没说话,只摆弄着手上的镯子,看着脚尖不语。 自从姚氏被软禁以后,绮瑰在家里就很少说话,原先还盼着能嫁个好人家,希望徐家看在自己面上能对姚氏好一些,如今却被长辈早早与古家定了亲。 虽说长幼有序,但徐家正值多事之秋,怕一旦遭了罪古家反悔,便先将事定了下来。顾廷清仍旧日日读书,闲暇之余收收各家小姐的帕子香囊,对于绮瑰的暗示也是并无太大兴趣。 才子总是受欢迎的,怎么会轻易地吊死在一棵树上。绮瑰也没了希望,唯有听天由命地嫁进古家。 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绮梦,绮瑰安慰自己,好在还是个正室,而原配生的反倒要去做妾。那日自己将这消息带给后院的姚氏,姚氏那昏沉了许久的眸子这才泛出些许的亮光,好像天大的喜事一般。 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和绮梦有什么深仇大恨,会时时刻刻不自觉地希望她过得不好。绮瑰叹口气,看着那边羡慕不已的绮雅,心想这就是从小时起,姚氏带给自己根深蒂固的影响吧。其实她们也可以是好姐妹的,绮瑰心想。 绮梦没说话,使了个眼色给绮雅,转身出了花厅。 “你想进王府吗?”绮梦忽地想起一个主意,既然绮雅如此向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姐姐说这话,可是太没意思了,能做了天家的人,就算是妾室,那也是荣耀。”绮雅不能理解一个女人绝不做妾的想法,在她的概念里,只要是比自己家高出许多的世家,就算是做妾那也是很幸福的。 “如果你想进王府,我就想办法让你给小世子做妾。”绮梦开门见山,既然徐老爷也没了办法,自己便要出此险招。 绮梦可不会觉得小世子爱着自己,她分析小世子非要徐家女的原因,无非是怕不好驾驭那些镖局,既然是这个原因,那么就叫想去的人去,大家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绮雅遭难 第五十三章绮雅遭难 小世子想起绮梦给自己的信,嘴角微微勾起。 “泛舟湖上,吟诗作对。”小世子撇撇嘴,看了看准备好的画舫,稍后便是赴约之时。 “小世子,徐姑娘到了。”一个丫头进来禀报。 “那就叫他进来吧。”小世子想起绮梦对自己的拒绝,心里便是一阵不悦。自己能看得上她,那是她天大的荣耀,竟还不稀罕。徐家当家人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竟觊觎正妻身份,小世子恼怒得很。 但徐家女又是非娶不可的,父王只有借助镖局的力量,才能挟制和吸收南北的流寇,以便于拖住朝廷的后腿。 嫡次女名声不好,小世子派去调查的人有所耳闻,三女是个庶出的,连王府通房的位置都有些不够,且不会有镖局陪嫁。如此的话只有徐大小姐才是最好的选择。 温文尔雅平易近人,自己本就是皇家之人,如若不是为了父王的大业,自己是不屑于做这表面功夫的。 既然徐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只能撕破脸皮。 小世子站起身,面对着窗子往外看,不远处也有一艘画舫,似乎是徐大小姐来时所乘。 “坐吧,本世子今日不想吟诗作对,你给我唱首曲儿听听。”小世子看也不看身后,只听到来人坐下。 “小世子,小女不会唱曲儿,只会吟诗作对。”小世子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清丽淡雅的女子坐在桌边,正抬眼妩媚地看着自己,眼神与周身的气质很不相配。 “你是何人!”小世子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来人是徐家三小姐。 “你姐姐呢?”小世子看了眼门口,不见任何人,心里升起了隐隐的怒气。 “小女子不知,是大姐叫我来此处招待小世子的。”绮雅怎会不知,绮梦只说想要帮助绮雅做小世子的妾室,还未想到好的办法,绮雅自己便说可以狸猫换太子,由绮梦修书一封约人出来,自己则桃代李僵去见小世子。 绮雅相信自己的样貌和气质,如若有机会说上几句话,定能叫小世子对自己倾心。 “招待我?那好吧,你想如何招待我?”小世子怒极反笑,走到矮榻前坐了下来。 绮雅没见过这种世面,但却知道如何讨好了男人。虽觉得小世子如此有些不尊重自己,但王府的富贵生活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绮雅的亲娘曾经对自己讲过,女人的容貌几年便会逝去,所以要在自己如花般盛开之时攀到高枝,管他是主干还是偏枝,靠着大树好乘凉。 与其嫁了小门小户,一辈子要靠着徐家的照拂过活,不如攀了比徐家更高的高枝,就算不是正妻,也能风光。 “绮雅,绮雅。”绮雅吞吞吐吐,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平日里都是自诩为才女的,且学的也是琴棋书画之类,从未想过要如何与男人**。 此时的绮雅是有贼心没贼力,只是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尴尬的气氛使得绮雅有些后悔来到此处,又觉得不来的话自己便永无机会。若不是绮梦不想做小世子的妾室,自己也不会有机会。到了年纪,自己定是被徐家当家人随便找个小富之家做正室。 小富之家的正室,交往的也都是小富之家的正室,怎比得上皇家之人。绮雅狠狠心,下定决心还是要讨好了小世子,就算做妾也要做皇家的妾室。 “让我来教你,招待我,就坐到榻边来。”小世子心里越是气,嘴上越是温文尔雅。 “过来,那日只匆匆见了你一面,已觉清丽脱俗,无奈你父亲欲将你大姐给了我,我怎能对小姨子有非分之想。”小世子笑道,招手冲着绮雅说道。 小世子在京城以温文尔雅的形象着称,但身体里却继承了端王那不安分的心思以及无礼的想法,面对着绮雅这种送上门的女人,连丝毫的尊重都懒得给。 绮雅终于有些回过味来,虽然急切地想成为皇家的人,但也能分辨得出小世子对自己的轻视。 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门口处,绮雅有些后悔强烈要求绮梦设计,争取机会自己来到此处。小世子明显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绮雅感觉到强烈的被侮辱的感觉。就算到青楼,遇到有名的女人,就算是小世子也得好言好语,此时却对自己如此轻慢,绮雅心凉到谷底。 “怎么着?想走?你们徐家人把我放在眼里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有你那姐姐,我没挑她,她倒挑上我了。”小世子冷笑着起身走向绮雅。 绮雅只觉不妙,慌乱中起身不小心带翻了椅子,自己也是一个踉跄。 “徐三小姐可是慌了,本不想这么麻烦的,但你们徐家既然送上门来了,我就不客气了。”小世子伸手扯住绮雅的绶带,猛地拉扯便将她带了个踉跄。 “莫想用庶女来糊弄本世子,徐家嫡长女,我还考虑是否给个名分呢,何况一个庶女。”小世子说完又扯开了绮雅的衣衫,淡绿色的亵衣便□在外。 “救命,你别过来。”绮雅真的慌了,就算拼了命地想嫁进皇家,但这种屈辱性的行为,自己还是不能接受的。 绮雅边躲避着小世子边大叫,却只能引得小世子的兽性更加强烈。 “哼,这画舫上都是我的人,你这是叫给哪个看呢。我喜欢安静的女人,若是惹恼了我,我玩了你也照样不要你,你再叫个试试。”小世子冷笑着,将这段时日所受的气都撒在绮雅身上。 首先是徐家两位当家人的无礼要求,其次是绮梦对自己的拒绝,小世子从未受过如此冷遇。 当今皇帝久病无子,皇太后虽然强悍,终究是个女人,待皇帝撒手登天之时,总要从宗族里挑选出一个人来继位。 小世子伪装了多年,受到众人一致夸赞,在皇族里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从来都是自己挑别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挑自己。且众望所归,皇太后即便不满意自己,也不得不选自己为继位之人。 绮梦却对自己如此轻慢,对自己的兴趣甚至还不如那个仵作,更比不上那个下落不明的人。 小世子想起那日受绮梦之托派人去找那个叫做厉言的人,心里就是一阵不舒坦。所幸派去的人并未见着这个人,如若见到,定会补上一刀,叫这个女人知道什么是痛苦。 明明是绮梦约了自己,却叫个庶女来顶包,小世子积攒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得以爆发,将绮雅温香软玉般的身子扯到自己怀里。 绮雅不敢再动,一是挣脱不了小世子,二是怕闹出了声响名声也就全完了。 “香。”小世子将绮雅反转靠到窗前的桌几上,扯去裙子及亵裤,上身只留一件亵衣。 绮雅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小世子的钳制。柔软的身子在自己前面,看着香肩耸动,小世子急于将那物事抵入桃花源,却因干涩无比不能前进。 绮雅被吓呆了,从未想过会有如此情形,莫说是湿润,就是浑身都是僵硬的。小世子试了几次都无法如愿,便将手从绮雅亵衣下面伸了进去,肆意玩弄。 绮雅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双手想要回身制止小世子的动作,却如蚂蚁撼树。 前面被捏得生疼,一阵剧痛又传来,绮雅只觉得肩头上被人咬了一口,痛感便传到全身。 “啊,你这畜生,你放开我。”小腹处咯着桌几,生疼难忍,绮雅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双手改为支撑身子,以免疼痛难忍。 “畜生?你来了这里不就是叫我这么做的吗?怎这时又装起烈女来了!”小世子将绮雅反转过来鄙夷地说:“你还想同我吟诗作对?本世子没那个闲心,直接叫你得偿所愿岂不是更好!” 绮雅追悔莫及,一时的虚荣使得自己必须承受这后果,真想一死了之。 绮雅的下面仍旧干涩异常,小世子低头含住那两点娇艳,肆意逗弄仍旧不能使未经人事的绮雅有所反应。试了几次都是止步不前,小世子此时已经没了耐心。 选了别的路,也是一样的难以进入,小世子有些着恼,体内的躁动已经失控,仰面朝天的**更是刺激着男人的视觉神经。 屋内的动静很大,外面的徐家下人本要进去,却被小世子的手下拦住,动弹不得。 小世子等不及了,又将绮雅反转过来,将她雪白的双腿用力并拢,少女的双腿笔直无缝。 “嗯。”小世子发出一声闷哼,用力仰着头享受那紧密的缝隙带给自己躁动的快乐到顶点的感觉,紧接着便急速抽动起来。 无法进入,只有在女人的双腿间满足自己的**了,小世子实在等不及,一直疯狂地抽动着,好像宣泄着一直故意压制的言行。 绮雅未经人事,以为自己被侮辱了,只觉得双腿酸痛异常,那根火热的,霸道的东西在两腿间旁若无人地进出,好像要点燃双腿的肌肤。 绮雅以为自己快死了,慌乱间推开了面前的窗子,一眼便看到不远处自家画舫。两人说好了的,稍后会将绮雅接回。 绮梦本不想如此做,无奈绮雅执意要去,且对自己信心十足。此时想起姐姐的顾忌,绮雅只觉得讽刺无比。 绮雅的胸脯不断向前耸动,累得弯腰时还能刮擦到桌几上,见着画舫,绮雅失声喊叫,只见对面人影欢动,绮梦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姐姐,救我。”绮雅顾不得以往的态度,撕心裂肺地求救。 绮梦只担心过小世子见了绮雅会生气,将人赶走,或是打骂一顿,万没想到竟然敢光天化日地作出如此行为。 “姐姐,救我。”绮雅绝望地嘶喊着,放入垂死之人发出最令人揪心的喊叫。 此时过去无异于以身犯险,莫说小世子的地位显赫,便是普通之人,正在这中亢奋的兴头上,也是不能靠近的。 绮梦不是个圣母,且与绮雅平日的关系也是泛泛,甚至还有些龌龊,然此时却不忍心袖手旁观。 窗子又被大力地关上,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绮雅肝肠寸断的哭喊声。 绮梦心说自己一定要去救绮雅,一是不忍心一个女子在自己眼前就这么被糟蹋,受了这般屈辱,如果自己不阻止的话,她很可能会跳河自尽;二是正好趁此机会将小世子的丑行抖落出来。自己也有武功,说不定还会趁机将小世子身上留下个记号,如此一来事情闹大了,或许自己就不必嫁过去了。 小世子的身份再显赫,这般行径徐家也是占了理的,此番上船便是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况且自己也带了几个镖师,不一定就是束手就擒的下场。这些心思都是一瞬间的想法,画舫已经慢慢靠近小世子的画舫。 几个镖师与小世子的手下动起手来,绮梦则急忙进了屋子里,只听到一声舒爽的闷哼,仿佛是男人达到灵欲顶端的声音。 绮梦提着刀进了船舱,只见绮雅堆趴在桌几上,后腿两股根部处流下乳白的黏稠,直流到脚跟处。 小世子正站在一旁心满意足地擦拭着,见了绮梦进来后完全不顾羞耻,笑道:“如何?徐家给脸不要脸,我将来还要一起玩徐家三姐妹。” 绮梦气得胸闷,拿刀指着小世子,却不能砍下去。 “你要给我三妹个说法。”绮梦气得浑身发抖。 “送上门来的,还要什么说法?”小世子说道。 “你敢如此不尊重徐家,我们徐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绮梦真想一刀杀了这畜生。 “尊重?你尊重过我吗?起初我倒不是必须要你的,可我还没开口,你竟然先拒绝了我,你有什么资格!”小世子紧皱了眉头,恼怒地看着绮梦。“如今我还要定了你,我要了你,你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你进了王府也是最下等的人。” 小世子说完又奔着绮梦而去,却听到门外几声尖叫。 “小世子,外面全是我们的人了,您放心。”小世子的手下汇报道。 “大内高手,你以为就是几个镖师能应付得了的吗?”小世子不屑地笑道。 绮梦这才有些慌了,也知自己低估了小世子的能力。 第五十四章 惊心动魄 第五十四章惊心动魄 小世子瞥了眼外面,对着绮梦说道:“咱们就在这待一会儿吧,左右你都是要进王府的人,无人说闲话的。” 绮梦没想到自己带来的镖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小世子的人控制住,见小世子向自己走来,绮梦心一横,心道就算死了也不能受这畜生的侮辱。 低头再看绮雅,已经吓傻了似的蜷缩到桌几下方惊恐地看着四周。 自己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绮梦想到此处跳上桌几踢开窗子便跃了出去,却见两边都是小世子的手下。 两侧有人,身后有小世子,绮梦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到自己的画舫上去,便一跃跳入河中。 就算淹死,也不能成为小世子的玩物,绮梦不会游泳,这一入水又感觉回到和厉言的那段时光。 小世子的手下赶忙要下河去捞人,却被小世子拦住。“你们都给我站到画舫另一侧等着等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过来,我去。” 小世子早已将绮梦视为囊中物,待到人到了自己府上,徐家镖局也会尽数入了自己口袋。若是被别的男人见了她衣衫湿透粘贴在身上的模样,无异于打自己的脸,因此水性极好的小世子便要自己出手。 绮梦在水里只觉呼吸不畅,整个身子也好似失了控制般往下坠,不多时便呼吸困难鼻腔痛苦难忍。 河水猛地灌入自己的鼻腔和嘴巴里,绮梦几次都险些昏厥过去,直到一双手将自己微微举起。“滋味不好受吧,还以为你会水,没想到是寻死。”小世子将绮梦捞起,笑道。 “呸!”绮梦将嘴里的河水一股脑都吐到小世子脸上,双腿紧紧圈住他的双腿,只想着同归于尽。 “贱人!”小世子意识到不妙,双手掐住绮梦的脖子,想将其摇开。 “畜生!”绮梦临死前仍不忘狠狠再骂一次这个畜生,心道之前那温文尔雅的做派都是装出来的,徐家也是有所耳闻的,皇帝就要命不久矣,皇族里也就是小世子的名声好些,看样子这厮是自觉继位有望,便不再隐藏自己的兽性了。 “放开!”小世子只觉得身子跟着下沉,急于甩开绮梦钳制着自己的双腿。 “畜生,一起死吧。”厉言的消息越来越渺茫,绮梦甚至都觉得这个人要永远离开自己了。家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真是想全身而退都不成了,倒不如临死将这个罪魁祸首拉走,或许就没人盯着徐家不放了。 小世子抽出一只手,猛地击打在绮梦头顶,一阵眩晕的她不自觉地放开了双腿,就在感觉自己即将魂归的时候,仿佛感觉到另一个更有利的臂膀将小世子钳制住,同时又将自己抱在怀里。 绮梦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两个人好像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后来之人显然更强些,小世子渐渐不支,自己便彻底到了那人的怀里。 绮梦觉得自己又被举高,呼吸几口空气后这才有些清明。 回头看去,厉言那厮正满脸是水地回头瞪着小世子。 “从哪来的滚回哪去,不是自己的东西,拿了要用命来偿。”厉言恶狠狠地对着小世子说道。 此时不是计较之时,厉言想赶紧将绮梦带走,便带着她游向徐家画舫,却又被小世子从后面搂住了脖子。 厉言本想回身狠狠揍这畜生,却因抱着绮梦腾不出手,于是三人便这么僵持住。 “放开!”有一个声音传来,绮梦认得出那是谢尊。回头看时,只见谢尊正搂住小世子的双肩,看着绮梦,满眼尽是关心。 厉言得以将绮梦带回画舫,连忙将画舫上的幔帐抽出来裹在绮梦身上。 绮梦回头看,谢尊遭了小世子一拳,已经鼻血流了满脸。小世子仍旧不死心,游向绮梦两人所在的画舫,估计是想着自己人多势众,再以身份压人便可将绮梦抢回。 谢尊也跟着游了过来,厉言忙伸手将其拉上画舫。 “我是端王七子,识相的将我侍妾交出来。”小世子仗着自己即将继位,又是在这空无一人的河面上,做的事便不加顾忌了。 “我还道是哪个,小世子不记得我了吧?”冷笑一声,厉言将鬓角的湿发往两侧展开,露出自己的样貌来。 “厉言!”小世子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微微有些忌惮。 “正是在下,小世子有所不知,在下与徐家大小姐一同在外数日,早已是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我不想娶,我们厉家也由不得我了。”厉言笑道:“你我自然没得说,不然的话我当初也不会助你一臂之力。当然,我能助你也能毁你,若是老王爷知道了你的事,你说会如何?” 厉言见小世子面露惧色,又说道:“自古美人乡英雄冢,小世子已经在这上面栽了跟斗,可莫要再蹈覆辙,悔不当初啊。” 小世子见厉言态度强硬,又考虑到厉家背后的力量,衡量了一下自己在厉言手里的把柄,只能忍气舍弃。“原来是厉兄,误会,本世子并不知,如此就告辞了。” 小世子欲往回游,却听绮梦说道:“绮雅,绮雅还在他的画舫上。” 厉言没说话,看着小世子笑,仿佛在说“那你就看着办吧”。 小世子上了画舫,吩咐人将失魂落魄的绮雅带了出来,直交到厉言手上。 绮雅早已自己穿了衣衫,本想跳河自尽的,没来得及走出去,又被人带到了自己画舫上。 抬眼看了一眼厉言,绮雅的心都碎了,本是自己心仪的对象,如今这般窘境都被他尽收眼底。也怪自己意志不坚,若是不来这小世子的画舫上,说不定就有机会与厉言成双成对了。 绮雅一直低着头,只觉得天地都将自己挤压在一处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绮梦也没再说话,只看着厉言咬唇不语。 “想我了吗?”厉言笑嘻嘻地蹲到绮梦面前,想说些轻松的话题来缓解她的不安。 “你去了何处?”绮梦急于知晓厉言这段时日的去向。 “被人追着屁股跑,这群家伙,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好在我福大命大,将他们引到胡巡抚那里,全歼。”厉言说着说着,便伸手抚摸上绮梦的脸颊,本是轻松调笑表情,此时忽地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仿佛摸着易碎且珍贵的瓷器,眸子深深地说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算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交给别人我是不放心的,你太能惹祸,旁人搞不定。” 绮梦被这不伦不类的情话逗笑,刚要说话,却见另一侧扑通一声水响。 “大小姐,是水里那人又跳下河游回去了。”一个镖师来报。 绮梦知道谢尊自顾离去,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想什么呢?你说我今日就去你家提亲,可好?”厉言扳过绮梦的下颌,使之看向自己。 “哪个说要嫁你了?”绮梦将裹身子的幔帐扯紧,有些害羞地低了头。 “你我在外这么多日,孤男寡女的说不清楚了,如今我又在河里将湿衫裹身的你抱在怀里,我不娶你于心不忍。”厉言一副欠揍的样子,好像捡到宝了似的,得了天大的便宜地笑着。 厉言将浑身湿漉漉的绮梦送回徐府,徐老爷惊得不轻,万没想到小世子敢如此行事。着人将绮雅看顾好,又在考虑着接下来的事情。 傍晚,厉老爷便带着厉言又来到徐府,两家算是顺利将事情定了下来。 厉家也是开过元勋世家,虽说这些年有些落魄,但在朝中的势力仍不可小觑,小世子不敢再轻举妄动。 此前的动作可以为之冒险,毕竟是徐家镖局为诱饵,就算被人参了一本也是值得的。但如今却行不通了,惹了厉家可就不是被参一本的事情了,况且自己还有把柄在厉言手里。 小世子悔不当初,若是不贪恋父王的姬妾,就不会求到厉言头上。若是不求到厉言头上,自己也就不会有把柄落在他手里。 至于如何向端王解释,只能推到厉家也不是好惹的,这个理由上面了。 小世子很是懊恼,折腾了一番,莫说嫡长女没要到,就是个庶女,还只是门外闲逛,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子孙。 小世子是不肯轻易罢手的,自然是酝酿着更加歹毒的计谋,这边的绮梦却如心里落下了石头似的。只要厉言回来了,万事就都有准心了。 怀着不安的心,绮梦这日来到义庄,谢尊得罪了小世子,绮梦很担心他的安危。 正要进院,只见谢尊背着背囊,牵着义父走了出来。 第五十五章 真真假假 第五十五章真真假假 谢尊看到绮梦,身子不由得微晃了晃,义父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自顾自回到屋子里,只留两人在外面。 “你要去何处?顾大人知道吗?”绮梦见谢尊像是要远行的样子。 “我辞了衙门的事,想带着义父离开这儿。”谢尊微微垂了眼睛,看着脚前的地面,有些手足无措。 “那你要去何处?”绮梦知道离开这里,对于谢尊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得罪了小世子,厉言无事,谢尊却是九死一生。 “还未想好,想着先出了方圆县再说。”谢尊确实没想好,只知道想快些离开这里。这里有太多的回忆,和绮梦在一起的回忆,在这里多待一天,就会多一分思念和不舍。 而自己注定了不能给绮梦好的生活,关键时刻还是厉言能保护得了她。既然不能好好的守护,那就放手让别人来守护。况且绮梦的心也不在自己身上,谢尊心里清楚得很。 “那你保重。”想了很多话,末了只说了这一句。 此时义父已经走了出来,拿了件自己平时穿的旧衣衫,满是补丁。 “义父,这件不拿了。”谢尊见那衣衫确实穿不得了。 “拿着吧,想看的时候就晚了。”义父浑浊的大眼盯着这件穿了多年的衣衫。 谢尊没再说话,牵着义父便出了义庄。绮梦转回身,目送两人的背影远去。 忽地,谢尊猛地回头,嘴巴张合了两下,终究还是挤出一丝笑。“绮梦,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眼泪瞬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不代表不会有感触。“我会的,你也要好好的。” 谢尊笑着点头,回头牵起义父便走远了,直到绮梦看不到为止。 山风吹过,拂在脸上有一丝芳草的气息,更多的是凄凉的味道。树叶沙沙响,谢尊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想,只是机械地移动着步子,想要快些走出这方圆县。无论去何处,只要离开此处便好。 厉言回来了,自己也放了心,再多待一日都是多余的。 绮梦被带回徐府后,自己的心虽然很痛,但还是止不住思念和关心,偷偷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直到那日见徐家两姐妹乘了画舫泛舟湖上。 谢尊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如果绮梦真的随了自己,莫说登舫泛舟湖上,就连步行到这湖边游玩都是一种奢望。因为自己没有时间,自己还要为糊口而奔波,自己的子孙也会因为有一个做仵作的父亲而失去可靠的资格。 那是种怎样的生活,自己习惯了,绮梦却不可以如此。越是深爱着一个人,越是不想让她陪着自己受苦。 衙门里有个男人,家境贫苦却会花言巧语,说些情话来哄骗家境好的姑娘,那些原本父母身边珍珠般宝贝的姑娘,就凭男人一句“我会对你好”这样的话,情愿脱下珠钗换上荆环,穿上围裙整日忙于家务。 伺候了男人伺候男人的爹妈,辛苦变作皱纹爬了满脸,当韶华不再青春已逝时,正是男人稍有成就有银子之时。有良心的流连青楼还知道瞒着家里的糟糠,没良心的为了小妾还会以休妻来威胁女人。 衙门里的男人凑在一处时,聊的多半是如何勾搭家境好的闺女,对于同样家境普通的女子却是看不上眼的。谢尊时常听到,总是嗤之以鼻,当真正遇到喜欢的姑娘时,更是不忍心她跟着自己挨穷。 况且自己还带着一个义父,生活更加的艰辛,就算她真的喜欢自己,自己也不会害了她。谢尊抬头深吸一口气,将这份思念深深埋在心底,心里默念,希望绮梦可以幸福,可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日子,这就足够了。 想像着绮梦快乐地为人妇,为人母,过着舒适的生活,谢尊嘴角微微勾起,边想着边牵着义父走远。 绮梦在义庄里站了许久,直到新的看义庄的老头弓着背走来,这才悄悄出来,往城里走。 城门还是一样的城门,乡亲还是一样的乡亲,对于其他人来说,谁也没发现少了一个仵作,衙门里小小的仵作,对于绮梦来说,少了一个朋友。只能算是朋友,一个自己汲取了恩惠,却永远难以回报的朋友。 路过一家当铺,门口围了许多衙役,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哭丧着从里面传来。“我家老头子啊,官爷要给我家做主啊。” “奇了,人就这么不见了,莫说人影,方圆几里也找不到尸首。”一个路人嘀咕着。 “可不就是,你说城门关着,要说出城的话也得有人看见不是,难道就这么飞了不成?”另一个人附和道。 绮梦无心注意别人的事情,自己还是一脑袋的浆糊。小世子肯轻易放手吗?看样子徐家镖局对端王以及小世子来说很重要,到手的肥肉他们会轻易放弃吗? 如若小世子继位,莫说厉家,就算方圆县里所有的开国元勋世家加在一起,也难逃累卵倾巢的命运。 厉言说的没错,自己是个惹祸精,总是带给别人麻烦。厉家本可以继续做权贵人家,不必趟这趟浑水的,却被卷了进来。 厉老爷想必还不知道厉言同小世子的龌龊,被抓了把柄的小世子,能允许枕边站着厉言这个危险人物吗? 很是心烦,绮梦想起前世,忽然觉得与其害了这许多人,倒不如就让自己一个人含冤而去,也好过重活一世连累了这许多人。 如果自己没有重生,也许厉言不会卷进这前途不明的漩涡来。也许谢尊会继续做自己,不必被逼得背井离乡。 回到府上,昏昏沉沉地浑身无力,绮梦支开丫头,独自到了东厢合衣躺下,不一会儿便闭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自己仿佛魂游太虚,又看到那个在树下埋红花药渣的鬼祟婆子。倩云心满意足地进了府,却并不幸福。将倩云接进府,只是古昭文证明自己,扬眉吐气的一种行为,少时的卑微,如今终于可以做主了。 古昭文依旧流连花丛,依旧娶了大家女子为妻,倩云仍旧是被主母打压的对象,直到古昭文的续弦对人老珠黄的倩云没了兴趣为止,又将矛头转到古昭文新抬进门的小妾身上。 女人总是不明白,真正令自己不愉快的,除了另一个不安分的女人,还有那个相公。也许是古昭文夜夜积劳成疾,后来的女人都没能为古昭文生下一儿半女,只有绮梦的儿子长大成人。 绮瑰白日里与别家的夫人谈笑风生,夜晚便枕着空枕听门的声音,总觉得晚归的顾廷清会推门来找自己,却次次落空。 有了地位,有了名分又如何,绮瑰有些后悔。顾廷清身上总有女人的香囊,那些爱慕者的礼物。 绮雅倒是与厉言的弟弟生活得不错,也改了以往贪慕虚荣眼高手低的性子,守着庶子媳妇的位置平淡过活。 徐老爷和徐老夫人为徐家操持了多年,待到徐克定长大成人后,有时也会想起绮梦。人越老越是念旧,越是心软,竟不时抹几滴泪。 姚氏一生算计不断,也许是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徐家的子孙回来追债,姚氏患上了咳血症,在疾病与所谓的胜利中煎熬着岁月。 想起绮瑰回家时诉苦不断,姚氏有那么一瞬的迟疑,接着又露出坚定的眼神,死认定自己的亲女就是比原配的女儿过得好,死撑着继续咳血。 倩云进府后凄凉生活并没有结束,唯一的弟弟开医馆误医死了人,还未留下香火,便赴了刑场。 刑场外,一个熟悉的背影将一包银子给了那医馆的伙计,嘱咐其走得越远越好,接着便攥紧了拳头看着人头落地,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笑意,却又忽地落寞起来。 那人继续往前走,直到古昭文府外,略一歪头,看着院墙里面,眼睛里露出一丝赶尽杀绝的冷意。 是厉言,绮梦想往前走拉住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轻,忽地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发觉屋外嘈杂的鸟叫,将自己从梦中惊醒。 慢慢坐起身来,绮梦长出一口气,心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算是在梦里为前世的自己报了仇。 “大小姐,厉家大少爷来了,正与老爷在前厅呢,老爷叫您过去。”百珍儿轻轻在外面说道。 “晓得了,看你笑的,我怎么着也得把你先给了旺子,我才安心做自己的事。”绮梦说完,百珍儿便捂着脸扭捏跑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十三弦和蜡笔的轰炸啊,么么你们。 已经进入结尾阶段了,哈哈,大家说说要每个人什么下场呢。 第五十六章 浅尝辄止 第五十六章浅尝辄止 方才的梦境历历在目,好像还能感受到厉言的温度,绮梦知道这是幻觉。前世里,厉言虽然时常出现在自己身边,却总是找茬气得自己语无伦次,怎会有爱意,更别提替自己报仇。 自从自己嫁了古昭文,厉言便如炊烟被风吹散,在自己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 不是幻觉,拐角处那一抹绿色后,正是厉言的身影。绮梦忙叫百珍儿先行出去,在前面不远处守着,若是来了人便及时提醒自己。 “怎么着?以为看花眼了?”厉言将身子探出来,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你二妹妹终日不肯出门,你三妹妹也是忧思过虑,我偷着闯进来,不会唐突到她们。” “你胆子大得很。”绮梦白了厉言一眼,慢慢走过去。 “别端着了,想我就说出来,我这不是赶着来见你,好叫你看个够。”厉言嬉皮笑脸,又正色道:“这院子憋屈的很,你们三姐妹怎么住的,我在京城有间大宅子,日后你便随我进京。” “为何?”绮梦不解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问这么多做什么,你知道跟着我有肉吃就是了。”厉言轻敲绮梦的额头,将心里的担忧独自藏了起来。 宋先生府上最近出了大事,被人查出来,早先突然暴毙的丫头,原来是被人试药所致。 宋先生常年体弱,方便天下名医也不见起色,府上的管家跟着老先生多年,便自作主张地从西域寻得良方,但又不敢贸然用在宋先生身上,便采买了几个丫头用来试药,这才闹出之前的命案,还叫倩云为此做了替死鬼。 据说,宋先生是不知情的,但这种事有罪说不清,被查出后便下了狱。宋先生一生为人敬仰,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反差,最终绝食死在狱中。 世人都说宋先生晚节不保,殊不知,宋先生此前有过不肯为小世子的文章题字的行为。 将此联系在一起,不得不怀疑这是小世子挑破的脓包,促成了宋先生的死亡。 厉言不得不早做准备,必须进京将那把柄牢牢掌握在手里,以防不测。 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只管安心便好。 “我二弟以为你三妹要进王府,便逼着我爹上门提亲。我爹暂时不知你三妹的遭遇,我只告诉了我二弟,但他还是执意要娶,可见我们厉家儿郎都是好情种,你们徐家女可是捡到宝了。”厉言笑道。 “如此,算是最好不过的了。”想起前世里,绮雅也是嫁了厉言二弟,虽说不是她想要的那种荣耀,但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绮梦与绮雅并无深仇大恨,顶多是有些龌龊,见她受了如此大的伤害,也就释然了。 绮雅回到府上,一日只是喝些菜粥,其余的一概难以下咽,而且直到如今也未开口说话。绮梦以为绮雅对那日被强迫的事情打击的不轻,也未同旁人讲起。 厉言的二弟,终将赢取他心目中念念不忘的女人,也终将会在新婚夜发现自己的额外收获。 “出去走走如何?叫两个老古董自己谈去。”厉言忽然探身往前,盯着有些失神的绮梦。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厉言必须按照进来时的样子再翻墙出去,绮梦则可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 “你看我翻墙的样子,是不是很风流倜傥。”厉言方才上到墙头时,一时没有保持好平衡,不小心骑坐在上面,很是尴尬。 “没听说采花贼还有风流倜傥,都应该是猥琐至极的。”绮梦调侃道。 “怎么着,你还见过采花贼不成?还是你做过采花贼?哦对了,徐大小姐翻墙的经验很是丰富,怎是我这等人可以比拟的。”想同厉言这个巧舌如簧的家伙调侃,等待绮梦的自然只有落于下风。 绮梦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却猛地被他从后面抱住。“可终于将你骗出来了,到了我的地盘,还想逃?” 绮梦脸一红,两人出了徐府便往城外走,直来到一处避人地,厉言方才遣散了身后一直跟着的下人。 “你快放开,叫下人看到了要做人?”绮梦有些急了,孤男寡女的实在说不清楚,即使两人已经定了亲,也要放人瓜田李下。 “我府上的人,没人敢嚼我的舌根子,你的丫头也没这个胆子。”厉言紧紧抱着绮梦,仿佛稍一松劲儿,怀中人便会消失一般。 “我喜欢你很久了,我自己都不知晓。”厉言灼热的鼻息扑到绮梦脖梗上,叫人心痒难耐。 此时的绮梦如一只煮熟的虾子,定是满脸通红,动也不敢动。 “这是何物?”绮梦摸向头顶,感觉到厉言将什么东西插到自己头上。 “被压弯了,我找人重新修过。”原来是那根簪子,厉言说是掉进了河里,其实仍在他身上。 “有簪子不拿出来,还叫人打一顿。”绮梦难以理解,这又不是两人的定情之物。 “你的东西,怎能落入别的男人的手里。”厉言说完便吻上了绮梦的唇,直逼得绮梦呼吸不畅。 渐渐适应了唇齿相缠的感觉,绮梦忽然很想释放自己,将自己彻底交给这个强大的男人,再不去想前世里那些事情。 厉言闭眼呼应着绮梦热烈的回应,直到不得不松开。“小梦儿,你好像深谙此道?”厉言笑得很猥琐。 绮梦没明白过来,砰砰的心跳暂时将一切都掩盖了过去。两人相拥坐着,只盼着婚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来真格的,五花大白肉,希望别锁我。 第五十七章 新婚之夜 第五十七章新婚之夜 不知是看在厉家的面子上,还是厉言本身抓着的把柄上,小世子没再追究徐家镖局的事情。厉家也与徐家说定,将厉家庶子与绮雅配成一对。 厉老爷是皇太后的势力阵营,此前一直对徐家不太感兴趣,此番不知为何却很是积极地与徐家联姻,看来厉言的态度起了很大作用。 这日,厉言便骑着高头大马直奔徐家,呼吸着天亮前的空气,只觉得浑身都是通透的。 下了马,徐家的人也都兴高采烈的模样,这让厉言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更加激动了。昨晚想了一夜,新婚夜如何行事,却发现理论再是丰富也不及实战来得熟练。 可那么多个漫漫长夜,都交给了自己的左手,当然,左手酸了的时候有时是右手,如今一朝有机会亲临而往,厉言兴奋得一夜未睡,早上便顶着个乌鸡眼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徐家。 一路上还在回想着春宫图和诗画小册子上的人物,厉言骂道要画就画得清楚些,遮遮掩掩的,万一误人子弟可如何是好! 徐家男丁只徐克定一人,厉言如入无人之境般领着人往百芳园而去,不似别的公子,要过九九八十一关才能看到新娘子的闺房门,还得忍受里面的捉弄。 “姐夫,你得学狗叫,不然不叫你带走大姐姐。”临到绮梦的院子门前,徐克定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人小够不着厉言,便抱着他的大腿使之动弹不得。 “跟你大姐姐一样无赖,你姐夫笨,不会学狗叫。”厉言抱起腿前的徐克定笑道。 “姐夫真笨,你们家里不养狗吗?”徐克定信以为真,即便是成年人,若想捉弄了厉言,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我家不养狗,我没见过狗。”厉言撒起谎来真是连眼皮都不眨。 “姐夫家好穷,我房里的姐姐说,只有有钱人才养得起恶犬,带出去很威风。”徐克定露出一丝同情和担忧的眼神。既同情了厉言,又担心大姐姐到了别家会受苦。 “那狗是如何叫得呢?”厉言一脸谦虚状。 “汪汪,汪汪。”徐克定自小被徐老夫人宠坏了,至今只是在自家学堂里读书,也很少与别家的公子一伴玩耍,又都是宠着他的人,自然发现不了厉言的诡计。 “呜呜?呜呜?”厉言认真地学着。 “汪汪,汪汪。”徐克定一边耐心地教着,一边在心里鄙视着,看来先生和祖母说得没错,还是自己最聪明。 “新姑爷,我家小姐准备好了。”百珍儿走出院子,对着厉言说道。 厉言赶忙放下徐克定,却又被小人抱住了大腿。“姐夫还没学会呢。” 厉言无法,蹲□小声说:“汪汪,汪汪。” 徐克定心满意足地走了,也没再想起自己姐姐即将嫁入一个穷苦人家的事情。 弟弟不可靠啊! 厉言将绮梦迎上花轿,辞了徐家众人便往回赶。一路上不时回头看,总感觉轿帘后,隔着盖头有一双狠狠瞪自己的眼睛。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厉言即便再着急,也得出去应付宾客。 好在不论是行酒令还是出难题,厉言都能叫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还算清醒着回到了新房。 红烛闪烁,床上的绮梦静静坐着,一动不动。 “一身酒气,浴桶准备好了。”绮梦听着脚步声,盖头被揭开后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明早再洗吧,忍不住了。”厉言一把抱住绮梦,就听门外丫头关好门后脚步声远去。 “哼,谁知道你在我之前做过什么?你这房里丫头个个貌美,刚才伺候我的那个一看就是个妩媚坯子。”绮梦说道。 “你莫灰心,兴许你比她还妩媚也说不定呢。来,让相公我比较比较,到底哪个更妩媚些。”厉言说着就去解绮梦的衣衫。 “你还真尝过?”绮梦知道厉言从不曾正眼瞧过房里那几个摆设,此时是逗他。 “我想过了,待娶了娘子,便由你来做这个恶人,找个机会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厉言见绮梦一副了然的样子,毫不掩饰地说:“正是,正是叫你来背这个黑锅。就算你有善妒的名声,我不休你谁还能耐你何?若是家族里有人使坏,我就装病得要死,你一回来我就痊愈,我看谁敢害我性命?当然,叫你背黑锅,也给你好处。日后我这碗粥,只放你那口黑锅里,绝不给别人煮,你看如何?” 绮梦被厉言这一套乱七八糟的说辞堵得说不出话来,心道他还是不想与那个姨娘闹翻而将父子情毁掉,会权衡得失才是聪明人。 正想着,便见自己的衣衫已被这家伙脱得乱七八糟,箍在身上难受,看来还是缺少练习。 绮梦被勒得难受,便自己动手解衣带,厉言有了时间,便忙着脱自己的衣衫。 两人手忙脚乱地除去多余的布料,绮梦解开中衣后便有些害羞,虽说前世里也进过洞房,但心还是怦怦直跳,仿佛第一次般紧张。 “你不洗,我去洗。”绮梦找个机会便跑到隔壁的浴室。 厉言已经忍不住,只看看绮梦隔着中衣高耸起的峰峦,下面便已揭竿而起。娘子跑掉,自己也跟着去了浴室,一下子便跳进浴桶里,紧紧抱住绮梦。 “桶里这么挤,你快出去。”绮梦羞得满脸通红,从不曾知道原来闺房还可以这般有趣。此前与古昭文,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也是古昭文刻意做低伏小影响了自己。 如今却如孩童般,好像玩耍着。 绮梦还是挣脱了出来,找到自己的亵衣亵裤,逃也似的回到婚床上,扯过大红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我的王母娘娘,洞个房怎么感觉像是那次躲山贼的追杀逃命似的,可累死我了。”厉言拿着亵裤挡在自己下面颠颠跑过来,一下子便跳上大床,扯下幔帐。 “娘子,在海里怎不见你这般好体力,还要我带着你游水。”厉言累了一天,心道都说那个完了之后很是疲惫,看样子要使些计策好让绮梦放弃抵抗,以减少自己体力的消耗。 绮梦在被子里忍不住偷笑,半晌不见动静,轻轻掀开一条缝儿,却忽地被拉开。 “娘子,快,我感觉自己快着火了。”厉言说着便急不可耐地将绮梦的亵衣亵裤扯去,一下子扑到她的上面,下面已经如失去控制的火龙般急欲找到入口。 也许是被压疼了,绮梦轻嗯了一声,这倒提醒了厉言,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都说女人的第一次要轻缓对待的,厉言急忙忍住自己大力的动作,想想春宫图上的步骤,俯□子吻住了绮梦娇艳的红唇。 身子如触电般,绮梦仿佛又回到那世的洞房花烛夜。 绮梦努力使自己清醒,感受厉言尚不算熟练,却满是爱意的爱抚。紧绷的双腿也自然而然地展开。 只有放松下来,自己才不受罪,如今这身子仍是紧致细腻,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该如何配合和迎合。 见绮梦状态不错,厉言便急着找到那画中所描述的位置慢慢探索。 厉言虽然阅画无数,终究差在感觉上,就如三过家门而不入,总是在关键位置周围兜圈子。 厉言燥热难忍,只觉得身上的人越发紧张起来,房间本不算太热,但厉言却呼哧呼哧地,满脸豆大的汗珠。 绮梦也好不到哪里去,桃花源入口被厉言的那里刺激得一缩一缩,每次预感到那物事要顶住洞口了,刚要准备迎接,那脑子傻彪彪的家伙又指挥着傻彪彪的那物事,用力刮擦着洞口呼啸而去,不知奔到哪个墙角凉快去了。 可要了老命了,绮梦的洞口被刮擦得□难耐,无法,一张脸已经绯红滚烫,双腿轻轻分开在两侧,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来引诱厉言的下面。 然而厉言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播种情商有限中的有限,肥肉送到嘴边都会擦过嘴唇错过。 绮梦狠狠心,双脚勾住早已急得想哭的厉言的大腿后部,一只手伸到他的后臀,将之固定在大概位置,免得那物事被自己活活憋死。 终于,绮梦在一阵疼痛中松了口气,厉言在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爽中吸了口气。两人在一吐一吸的瞬间完成了最美好的相融。 然而烂泥终究是烂泥,厉言毫无规律的乱动,绮梦只好又尽量引导和配合着这个公堂上聪明绝顶,床板上决定匆忙的相公。毕竟知道如何行事,在这一刻,绮梦就显得比厉言老道多了。 几下之后,厉言渐渐摸出门道,一面看着身下朝思暮想的娘子,一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一次证明,烂泥终究是烂泥,厉言掌握技巧没几下之后,便深深泄在了里面。 绮梦还未满足,不满地吸了口气,厉言很是满足,舒爽地松了口气。 “娘子,我总觉得,好像是你睡了我。”厉言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景,终于道出了问题的本质。 “你这是什么意思?落红还在,自己笨还说道别人。”绮梦理直气壮,扯出身下的白布说道。 “娘子莫恼,相公不是这个意思,当时被山贼追杀时,我都下定决定,不论你如何,我都会照顾你一辈子。”厉言忙将绮梦抱在怀里,再不敢提方才的感觉,同时也被绮梦的话刺激到,原来自己也不是聪明绝顶,至少在这件事上来说,就失败得很。 “娘子,你一定看了不少春春宫图,有极品的也给相公我瞧瞧如何?”厉言憋了半天,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只能这么解释。 第五十八章 旧情难忘 第五十八章旧情难忘 厉言头顶被重重一击,便不再多言,任他再聪颖过人,也想不到绮梦重活过一世。 厉言很不服气,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夜夜实战,最终得以在气势上压倒了绮梦,这才算心满意足。 厉言早便联系好了进京的事宜,这日在全家人的目送下,带着绮梦出门。 “爹,你们回去吧。”厉言对厉老爷说道。 “回去总归是要回去,爹老了,早已管不了你,既然一心想要求取功名,便在京城好好求学,莫辜负了光阴。”厉老爷转身看看绮梦,又说道:“只是你媳妇本该留在家里晨昏定省,你瞧瞧哪家的媳妇可以如此的。” “爹,我娘是个冷清人,你叫绮梦留下来给哪个晨昏定省?莫非又有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厉言说完便看向一旁的姨娘,语气里很是不满。 那姨娘微微挑挑眉毛,没做声。 “罢了罢了,要好好备考,明年等你的喜讯。”厉老爷挥挥手,示意厉言莫再多言。 厉言耸耸肩,看了姨娘几眼,本想出言敲打敲打,终究还是忍住了。 母亲不是个懦弱人,只是不想理家里的事,如此才好像让这个姨娘占了上风,如今自己引起小世子的注意,定是要离家到京里将那把柄抓牢才安心。 “二弟,照顾好家里,有事叫人给我去信。”厉言拍拍厉二少爷的肩膀,这个弟弟虽是姨娘所出,但为人还是不错的。 “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父亲母亲和姨娘们的。”厉二少爷还在感念厉言促成了自己与绮雅的婚事。 厉言笑笑,转身带着绮梦离开厉府,踏上了赶往京城的路。 “此后就无拘束了,大可以大声喊出来,莫害羞。”厉言取笑绮梦每次行事时都一副压抑的模样,便觉很有成就。 绮梦白了一眼厉言,没好气地说:“莫忘了新婚之夜你那样子便好。” 厉言立马没了脾气,脸一红想起那时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窘状,装作看路撩起轿帘往外看。 “这大好江山给了那小子岂不是要生灵涂炭。”厉言自言自语。 厉家远在京城的一个族人在朝廷里做四品言官,平时便与厉言多有联系。厉言从他那里得知皇太后不知从何处找到已故的庄王后代,早已召入宫中。 庄王与端王同是先皇贵妃所生,最后由皇太后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即位。想当初大位未定之时,端王便有些不安分,眼见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和庄王都比自己即位的可能性大,便想着二虎相争自己得利。 寻了个由头陷害庄王,说是皇帝病重,急召远在南地的庄王入京。庄王见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来传告,向来仁义尽孝的他想也不想便带着家眷离开属地,孰料半路那太监跑了,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妙。 如若皇帝病重,自己只是一个藩王,即便有旨意入京,也要慎重,难保不被太子忌惮。庄王看着即将临产的王妃,即刻赶回藩地,免遭当时的皇后及太子的猜忌,结果还是在半路上遭人袭击,全家殒命。 当时的皇帝只是偶感风寒,听信了身边太监的话,假意告知藩地的庄王及端王,看其二人是否有异心,见庄王如此急着入京,便心生不满,却不料其半路折返,再派人去时,看到的只是儿子一家的尸首。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苗头隐隐指向皇后和太子,却也是扑风捉影。 当时的端王很是得意了一阵子,太子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几次都险些被皇帝废掉,若不是群臣联名反对,早就叫端王得了便宜。 毕竟没有真凭实据,皇帝渐渐也觉得太子仁义,定做不出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皇后不是等闲人物,抽丝剥茧查出,这是端王的计谋,那几个太监也都不知所踪。不知是拿了端王的钱财隐居起来还是直接到了地府报名。 接下来便是明争暗斗,几番下来,太子也被端王害得体不举,如今即将病故也为留下一儿半女。 当时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一直寻找着庄王一案的蛛丝马迹,想要借此彻底除去端王势力,却总是不得法。 厉家的那位族人是皇太后阵营的,看似官位不高,实则很多事情都是知晓的。想要与端王斗争,拉拢权臣固然重要,但是不令人注意到的小人物更是重中之重。 厉言从那位族人处得知些蛛丝马迹,再加上自己探听到消息,如此整合便是事情的大概真相。 皇太后怕是要让那庄王之子做皇帝,毕竟,不论是何人,只要不是端王,皇太后终究是皇太后。女人,没了相公,没了位置,不能没了安身立命的荣耀。 厉言撩下轿帘,看着车内昏昏欲睡的绮梦,安心地计划着日后的事情。 两人直走了半月有余,这才到了厉家在京城的宅子。 “你来过吗?”绮梦问道。 “自然,我要进京赶考的,自然要在此落脚。”厉言说道。 “就是没中,原路折返。”绮梦说完便扬着脖子兴高采烈地进了大厅,完全不顾及一个男人的自尊,好在厉言脸皮很厚。 “我那是不想中,当时我们厉家还有个族人也来了,若是两人都中,太过惹眼。”厉言嘴上说着,心里却明白那次算是作对了,弃了高中的机会,趁机接近小世子,这才能取得厉家日后安身立命的底牌。 那次帮了小世子的忙,日后小世子掌了权,厉家可得照拂,小世子不得势,厉家有邀功的资本。 可人算不如天算,厉家提前与小世子起了龌龊,那便只有走后一步了。 “赶紧收拾收拾,今晚我会晚些回,你早早歇下莫等我。”厉言说完便准备立即出门。 “京城有相好的不成?刚回来就急着出门。”绮梦有些不解,都说男人善变,经了前世里的事情,自己有时也不敢保证会有一世的幸福,虽然厉言对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一心一意的。 “男人,我去会男人。”厉言没好气地点点绮梦的额头,亲昵地笑道。 绮梦指点了丫头们将物事归拢好,自己则带着百珍儿四处走走。出嫁时,绮梦将百珍儿带在了身边,另还将旺子一家都要了出来,再过几日便准备为两人定下来。 “小姐,啊不,大少奶奶,这厉家的宅子可真小。”百珍儿说道。 “京城不比家里,这宅子就算是不错的了,你还想着要山要水的,那早晚会被上头的盯住摘了你的脑袋。”绮梦笑道。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便到了饭点,先行用过饭后便等着厉言回府。初到这陌生的地界,绮梦很有些不安,望着窗户纸发愣,忽觉一道黑影闪过,绮梦立马跳下床,提起门边的大刀光着脚奔出上房。 黑漆漆的夜晚,只有飞鸟不时掠过,哪有什么人影,绮梦定了定神又回到卧房,只道是自己方才一时眼花。 高处的树上,一个清瘦的人影气喘吁吁地把住树干看向那点了灯烛的窗子。 不能再打扰她,这会让她不安,那人笑笑,知道她过得好,便心满意足了。 下面的护卫得了指示,飞身将主子带下树后,便消失在巷子尽头。 厉言回来的很晚,一身酒气。绮梦躺在床上,总觉得有若隐若现的香粉味,趁着他早上跑去沐浴的当口,悄声下床,拾起他昨晚换下来的衣衫,凑到鼻端闻。 “娘子,干衣衫忘带进来,烦请你为相公拿进来。”厉言那慵懒的调子响起,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不带换洗衣衫的。 绮梦赶忙丢下脏衣衫,拿起准备换上的走进净室。 净室里水汽缭绕,厉言哼着小曲儿看着绮梦,不怀好意地拿手撩水撒向她。 “赶紧着,你的东西,有些我不知放到何处,你今儿有空吩咐下去,免得放到那里碍眼。”绮梦说道。 “娘子你看着办便是,我今儿还得出去,回来给你买首饰,在家等我。”厉言笑道。 “哦,那你早去早回。”绮梦心里有一丝不安,方才厉言哼唱的小曲儿,明明是青楼里流行的。 前世里,古昭文就曾无意中哼起,自己那时后来才知道,他早就流连花丛。这世里,绮梦对这种事很是在意,没说几句话便闪出屋子,继续找蛛丝马迹。 厉言的衣衫满是酒味儿,前襟靠着两胯处还有一团秽物,已分不清是何物,脏衣衫里还裹着一个淡淡清香的香囊。绮梦心里有不详的预感,听到厉言穿衣衫的声音,便皱皱眉赶忙将脏衣衫放下,走到床边假意整理枕头。 “是不是太闲了,这些事交给你那陪嫁的丫头做不是得了,我厉言何时还得自己娘子来做事了。”厉言从绮梦身后将其抱住,身上淡淡的清香便钻入她的鼻端。 “总是要学着些的,免得到时候被人家扫地出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绮梦说道。 “还扫地出门?我从来没扫过地。”厉言调笑道。“我看是我被你扫地出门,你那几间镖局,随便找出一间,叫上两个镖师,就把我腿打瘸了,我哪敢啊。” 作者有话要说:回复日更到完结,没几章了哈哈。 第五十九章 出轨前兆 第五十九章出轨前兆 绮梦扑哧一声笑出来,父亲将一半的镖局都给了自己做陪嫁,余下一半是徐克定的。徐老夫人也同意,因为凭着徐家如今的情形,把住这偌大家业实非易事,索性不如给了绮梦,厉家也会尽力保全徐家。 有了厉家的支持,徐家不愁将剩下的家业做大,给了绮梦的镖局仍旧叫徐家镖局,外人看来,徐家仍旧是不容置疑的龙头老大。 厉言见绮梦一如往常,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趁绮梦不注意,转身从脏衣衫里摸出了那个香囊,偷偷塞到自己袖子里。 “我出门了,这几日要应付京城的朋友,今晚也会晚回,你先睡,莫等我。”厉言装作若无其事,一副居家好男人模样。 目送厉言远去的背影,绮梦的脸沉了下来。他偷偷摸走香囊的动作,都被绮梦收入眼底。 活了两世,绮梦觉得自己很失败,不知道为何每次都遇到这样的事情,是男人的本性如此,还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若说前世里的古昭文本就对自己没有感情,迎娶自己也是为了与姚氏贪墨自己的嫁妆,那么这世里的厉言应该是动了真感情的,两人是经历过生死的,与别个是不同的。 绮梦无力靠着门框,想不通为何自己会有如此遭遇。 绮梦给自己打气,也许那香囊是他买了送给自己的,并不是别的姑娘送给他或者他送给别的姑娘的,一切都是误会。 绮梦忐忑地等了一日,厉言很晚才到家,亲了亲自己便独自睡去,仍旧是满身的酒气。 翻了个身,绮梦从后面看着厉言,一夜未睡。 次日,厉言仍旧早早出了门,绮梦穿上早就准备的男装,一路跟了出去。 厉言本是带着大福出去的,走到一家酒楼后,便上了二楼。 绮梦低着头也跟了进去,来到二楼,挨间听着声音。 “大福,在此待着,晚上自会回来,还如以往一般。”厉言吩咐大福的声音,绮梦紧张到极点,听着厉言好似要走出来,赶忙闪到一旁。 厉言推门而出,匆匆下了二楼,从后门出去。绮梦几步跟上,出了后门却不见半个人影。到底是回到二楼找大福问个清楚,还是跟着出去盲目找,绮梦犹豫起来。 正在出神的当口,厉言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观其实在墙角里抖鞋里的沙子,接着便急匆匆往后街走。 绮梦又跟了上去,见其转了几条街,终于在一个院子的后门处停了下来。 绮梦等了一等,不见厉言出来,便转到前门查看。走到前门处,绮梦只觉得心灰意冷,这是间青楼,时辰还早,大部分的姑娘应该都在补觉,大门便显得有些冷清。 听那意思,厉言要待到夜晚才回,绮梦咬紧嘴唇,是如何的女人,才能叫厉言与她待上一整日也不腻烦。 绮梦不甘心,非要亲眼所见才死心,为了不引起注意,直等到傍晚时分,这才随着其他客人进入这间青楼。 这间青楼宾客盈门,绮梦被迫叫了一个姑娘后,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说着说着便假称内急,出了屋子转身便往楼上去。 “哎呦呦,这位爷,您怎么一个人,我叫个姑娘陪着你。”花姐是这里的老鸨,方才进门时,便是这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招待的自己。 “我自己去解手,已经叫了姑娘了,妈妈忘记了。”绮梦尽量粗声粗气地说话。 “哎呦呦,瞧我这记性,这就给忘了,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公子,想来是一时糊涂了。我们这儿的姑娘,爷们解手时,也要跟着的,也好随时在旁伺候着,哪个这么不开眼,看我不罚她!”花姐甩着手帕,一脸的假怒。 “是我不叫她跟着的,有女人看着我尿不出来。”来青楼的男人,总是想着发泄自己平时不敢发泄的那份情绪。假道学装够了,有时也要释放一下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我有个朋友,也同我一样的毛病,今儿早便来了,还说到时候跟我聚聚,不知叫了哪个姑娘,怎么还不来找我。” “早便来了?”花姐说道:“今儿晚饭前来了梁公子和?” “早饭后便来了,这几日都是来得很早,今日也是约了我到此处。”绮梦进一步提示道。 “哦,那位公子啊,出手可真是阔绰,今儿一早便来了。”花姐说到此处时两眼放光,看来没少从厉言哪里得到好处。 “是,我那朋友口才了得,银子也是大把的,还说请了我这次跟他一起玩儿,叫我去找他。”绮梦紧盯着花姐说道。 “怪不得爷不喜欢姑娘陪着,原来是,咳咳,那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那位公子。”花姐掩嘴一笑,转身往前走。 绮梦没想到如此顺利,便跟着花姐走去。 看来厉言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且都出了名的,不然老鸨不会如此印象深刻。绮梦想到此处便是一肚子的恨意,随着花姐来到一间僻静屋子前,绮梦便止住了脚步。 紧闭的门里,传出男子的嬉笑声,和撕裂衣料的声音。 花姐也止住的脚步,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刚要说话,便见这位粉脸俏公子飞起一脚,将门踢开后愣在当场。 屋子里的厉言正趴在一个人的背上,但那人却不是女人,只是一个涂了蔻丹和胭脂,却穿了男子衣衫的男人。 男人趴在桌上,正嬉笑着后蹬着厉言的腿,欲拒还迎。 厉言和那男人都是一愣,随即便如触电般松开。 “这位公子,你这玩笑可开大了,即便是朋友也不应该。”花姐还以为绮梦是厉言的狐朋狗友,见搅了客人的好事,忙将自己摘出去。 “娘子。”厉言见绮梦一脸的震惊,接着便飞奔出去,自己便也跟了出去。 跑过街角,挤开来往行人,绮梦一路往家里跑。后面的厉言紧跟着,不住地大喊着绮梦的名字,却仍是追不上。 恐怕过不了今夜,厉言跑去青楼找小馆,被自家娘子撞见之事便会传开去。 也许京城里大部分的人都不认识厉言,但是一直派人跟着厉言的小世子,定会第一时间知晓此事。 厉言紧追着,进了府门后一路跑回上房,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关上房门后笑嘻嘻地走过去。 “娘子。”厉言刚开口,鼻子上便挨了一拳鼻血喷出,顿时红了个满脸。 厉言抱着脸慢慢蹲下,痛苦地呜呜着,绮梦听不出他说些什么。 “今后莫再碰我,恶心。”绮梦怒气未消,若是看到他搂着青楼女子,自己也许会愤怒,也许会伤心,也许会痛不欲生。但看到他压着男人,绮梦就只有恶心的份了。 “娘子,你听我说。”厉言扶着桌角站起身,冷不丁又挨了绮梦一脚,直踢到小腹上,于是又捂着肚子慢慢蹲下,鼻子眼睛挤到一处,痛苦异常。 “我说过莫再碰我。”绮梦思来想去,原来上辈子不近女色为人正直的厉言,实乃好这口龙阳癖。 自己还道捡了个宝,原来是个走旱路的鸭子。 绮梦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又唤进百珍儿进来拾掇,末了,主仆两人将贵重物品都整理好之后,连夜便出了厉家在京城的宅子。 厉言被打之后,仿佛也有很大的气,在院子里叫嚷着,说什么这等都是小事,也就只有这么个脾气火爆的婆娘反应才如此巨大。 绮梦带着随身丫头和陪嫁的人,一路浩浩荡荡往徐家在京城的镖局而去,直到后半夜才收拾妥当安顿下来。 想起厉言并未追出来,也没有半句认错或是悔改的话,绮梦气就不打一处来。 想想和离的结果,绮梦有些忐忑,不知自己前路几何。往日里刻骨铭心的爱情仿佛都是过眼云烟,风一吹就散了。 还是钱财来得可靠些,绮梦此番离开厉家在京城的宅子,是在深夜,这消息明日便会传回老家,不知父亲是否支持自己和离,又或者只是训斥自己一顿。 对男人的约束总是小些,女人只能被动承认,无限次的妥协。 和衣而卧,绮梦一夜未眠。 派去厉言门口观望的下人回报,一连几日,厉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依旧是早出晚归,依旧是留恋青楼。 绮梦不信他这么绝情,昨日的情话犹在耳边,他怎可以如此说忘就忘。 一时冲动离开厉家,此时的绮梦有些不知所措,但一想到那些龌龊事,绮梦便是恨得牙痒痒。 厉言解释求饶,绮梦不会饶了他,厉言不解释不求饶,绮梦更气。女人终究是个奇怪的动物,终究是感性的人。 一连几日,绮梦都是茶不思饭不想,这日早上只觉浑身疲惫,不想起床。 “大小姐,大夫来了,您把手伸出来吧。”百珍儿也气厉言,虽说庆元朝里,男子多有玩弄男宠,但是自家大少爷如此,却是不能忍受的。 看着绮梦被气的茶不思饭不想,百珍儿索性又叫回了大小姐,不再称呼绮梦为大少奶奶。 绮梦将手伸了出去,还是忍不住干呕。 第六十章 完结大好 第六十章如何是好 “你家主子这是有喜了,不妨事,老夫开几帖安胎药,好好养着莫要劳累了便是。”大夫的声音传来,帐后的绮梦听了又怕又喜。 喜的是可以再看到自己的孩儿,梦里前世孩儿的影子还在,她多么想亲手摸摸他的小脸。怕的是厉言无法给两人好的生活,虽有万贯家财,但她不想如此活着。 “大小姐,我给你讲两件开心的事,是旺子的老爹带进来的,您高兴一些。”百珍儿送走了大夫,坐回绮梦床边。 绮梦没说话,百珍儿犹豫了一下,想想这件事还是值得高兴的。“夫人死了,是活活饿死的。” 绮梦的半闭着的眼睛忽地睁开,自己离家时,姚氏仍旧被困在后院,虽说不能随意走动,但还是过得很滋润的。 “自从大小姐您嫁入厉家,她便病倒了,前几日春姨娘也死了,说是病死的,但听人说,好象是犯了家规,当年与山贼不清不楚的事情败露了,姚家老太爷也知道了。”百珍儿见绮梦无半点兴奋之色,不知道她的意思,只好继续说下去。 “夫人闻得春姨娘死讯,加之您出嫁后便一直郁郁不乐,一月前开始滴水不进,死时正好是二小姐出嫁的日子。”百珍儿咬咬嘴唇,又道:“旺子爹得了您的吩咐,留在家里打点您的嫁妆,以便一起带上京,正好赶上。” “听说二小姐的夫家,古家摊上了官司,还与几个大墓牵扯不清。老爷也出面活动,无奈不知哪个大人物压着,就被抓进了牢里。听老爷的意思,怕是小世子见动不得我们家,便拿古家下手。老爷还带话来问,要不要帮帮古家,大姑爷本事大,应是能把人从牢里捞出来的。毕竟是徐家的脸面,想问问小姐的意思。” “如今,我还能有什么意思。”绮梦听了这许多,也不觉得自己多可怜。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大姑爷这般,小姐您是要打算如何?”百珍儿问道。 “叫我求他,我张不了口,何况那古昭文欠我的,这辈子也该还了。”绮梦慢慢闭上眼睛,喝了大夫开的药,昏昏欲睡。 恍如做梦般,昨日还是你侬我弄卿卿我我,今日便是老死不相往来。绮梦有些后悔这般冲动,还打了厉言,任他再想道歉,也是挂不住脸面的吧。 百珍儿偷偷将消息透露给厉言,几天后仍不见人来接,哪怕是问问都没有,小丫头也慌了。 这日更是雪上加霜,徐家的一个镖师带着信找到京城徐家镖局,直送到了绮梦手里。 绮梦打开信,只看了一眼便慌了起来。 徐老爷也被抓了起来,罪名是与古昭文私通曾盗过城郊的大墓。至于赃物,便是古昭文所送彩礼中的一面玉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虽说没有难为人,但总在狱里关着也不是个事。怕是小世子又使了阴招,绮梦赶忙收拾妥当,这晚领着人往厉家在京城的宅子而去。 绮梦既觉委屈又觉心酸,看样子自己对于厉言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此番回去少不得要委屈道歉。可错的是那个男人,为何要自己来认错。 只能忍着,绮梦刚走到巷子口,便见大门口灯火通明。赶忙带人过去,厉言正被几个锦衣卫带了出来。 见着绮梦,厉言突然只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便跟着锦衣卫走了。 绮梦不明所以,只见锦衣卫带着厉言上了门口的轿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绮梦愣在当场,直到大福狠狠走过来。“走了又回来,还嫌还得我们家大少爷不够吗?” “大福,你是怎么说话呢,我们家大小姐怀了你们厉家的骨肉。”百珍儿气得想打大福,却被绮梦叫住。 “大福,这是怎么回事?”绮梦紧张到极点,原先对厉言的气早已消了大半。 “锦衣卫直接接办的案子,说是调查我家大少爷与你们家那起盗墓案的牵连,这下好了,您别指望我家大少爷捞你们家的人了,他自己都进去了。” 绮梦知道,如今锦衣卫的头目是端王的人,此番定是小世子从中搞鬼,就算最终定不了厉言的罪,但此举却是阻挠了他为徐家出头的机会。 不等大福说完,绮梦急匆匆往镖局赶,她要发动所有镖师,通过人际关系来探听此事。轿子转进一个街角,忽然停了下来,听声音是有人拦路。 绮梦掀起轿帘,只见几个锦衣卫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带头的一个慢慢走向前,虽鞠躬却满脸的傲慢。“小世子请夫人过去一趟,叙叙旧。” 绮梦笑道:“哼,终于来了,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当街抢人吗?” “您也可以认为,这是锦衣卫当街拿人办案。”那人不以为然。 如今只有两个镖师跟着自己,这几个人想抵抗也是无力,何况根本不能抵抗,那样的话事情会闹得更大。 正相持下,一队太监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见着巷子里的两伙人,面上放松下来。领头的小太监几步上前,对着绮梦道:“敢问可是徐家大小姐?” “正是。”绮梦心下生疑,自己并不认得宫中之人,此番太监来寻,实在猜不出缘由。 “这便好,太后有请,还请您跟我走一遭。”那太监说话间眼睛瞟向一旁的锦衣卫,得意洋洋。 “呦,这位不是锦衣卫千户大人吗?更深露重,来此何事啊。”太监仿佛刚看到那个锦衣卫似的,明知故问。 “无事,办案路过此地罢了,公公请。”锦衣卫说完便带着人匆匆离去,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敢触太后的楣头。 绮梦跟着那个太监进了宫,坐在轿子里,虽然看不到外面漆黑的公墙,却能感受到这里面的肃静。 “徐大小姐请先歇下,今儿晚了,太后明早再见您。”那太监说完便带着人出去了。 绮梦只带了几个丫头进来,其余镖师都回了镖局。忐忑了一夜,绮梦仍旧想不出来,到皇太后召见自己到底所为何事,直到次日早上,院中的柳树下,那抹熟悉的身影。 “谢尊?你这是?”绮梦见着一身锦衣打扮的谢尊,往日那个自卑的小子不见了,换而代之的是一个清秀的公子哥儿。 绿柳拂风,淡雅清秀,这是个无害的男人,这是个一脸恬淡的男人。 能在异地看到熟人,绮梦很是高兴。 “原来我爹是庄王,我再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绮梦你为我高兴吗?”谢尊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盯着绮梦看了好久才说道:“绮梦,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绮梦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本就没有深入地交流过,仿佛所有只是眼神的相触。 “绮梦,你坐。”谢尊笑道。 “皇太后对你好吗?”绮梦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凑近谢尊。 “好,这是我要学的东西很多,这么多年来,我只会验尸,别的都不会。”谢尊说到此处时脸上有些羞涩。 “慢慢来,哪个皇子都是慢慢学的。”绮梦安慰道。 “你离开方圆县后,是如何知晓你的身份的?”绮梦问道。 “我离开方圆县后便被人追杀,起初我以为是小世子恨我当日在水里与他争执。后来被另一伙人找到,这才知道,他们都有我的画像。”谢尊顿了顿,又道:“我那日当了玉佩,当铺掌柜的告诉了他们我的样貌,原来那玉佩是当年庄王所有,是皇家的标志。” “另一伙人就是皇太后的人,我便进了宫,如今就以皇子身份在宫里,过几日还会被过继到万岁膝下。”谢尊说到此处时,脸上是辨不清的颜色。 “如此甚好,祝贺你。”绮梦忽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与谢尊越走越远。 “过几日,我便要娶礼部尚书家的长女了,我见过那姑娘,跟你很像。”谢尊说到此处时,抬眼看向绮梦,希望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 “如此甚好,恭喜你。”绮梦真心为谢尊高兴,即便没有美好的童年,没有美好的回忆,但是能有个美好的未来,也是很不错的。 人不能太贪心,样样都占着好,那便样样都不好,也许还会得不偿失。 “若不是你说过,并不是因为我的身份缘故,才不能与我在一起,我如今定会不顾一切,就算皇太后不许,我也要娶你。”谢尊说此话的时候一脸试探,心底升起最后一丝希望。 绮梦不语,不爱就是不爱,她根本骗不了自己。 谢尊本是闪亮的眸子渐渐暗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自己脚尖,半晌才低语道:“厉公子并未对不起你,是皇太后的算计,叫他做那些事来迷惑端王一脉,保护好一个重要的人。那人躲在青楼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人是端王以前的小妾,曾与小世子有染,此人出来,小世子便继位无望,原先支持他的那些大臣,也不会容忍一个**的人来做庆元的皇帝。”谢尊说这些的时候,感到心在痛。 “皇太后大可将那人带进宫里保护,为何要放到青楼那种地方?”绮梦好像知道了什么,厉言那么精明的人,怎会轻易叫自己查到他的行踪。若是他偷着做的事,恐怕不会有这么明显的破绽,想来是特意叫自己看到。 “皇太后拿出来的人,群臣会如何想,即便真是小世子的龌龊,大家也会以为是皇太后故意找人陷害他。”谢尊说道:“但厉公子拿出来的人就不同了,毕竟厉公子当年是替小世子抹平这件事的人。” “如今呢,怎样了?”绮梦急着问道。 “今日早朝,皇太后宣布了我过继之事,本有人反对,待拿出那人后,众臣便不言语了。”谢尊说道:“难为了厉公子,为了迷惑端王,昨夜顿了一夜的牢房。” “他人呢?”绮梦站起身。 “小的在此。”厉言在绮梦身后说道。 绮梦转回身,阳光下,是厉言更加阳光的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喜欢小尊,所以到此为止吧,拖拉章节不是好孩子的行为。 第六十一章 番外 第六十一章 番外 “爹,给,这是你的,花完了再找我要,省得看娘的脸色。做男人做到你这份上,也真够可以的。”小小厉很是豪爽地将一锭银子放到厉言的桌上,满眼的同情之色。 “儿子,即便你娘不给你银子花,你也不能偷啊,这若是叫你娘知晓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厉言话虽这般说,还是忍不住银子的诱惑,赶忙揣到怀里,又看看门口,确定没有夫人,没有夫人的眼线,这才嘘了口气。 “我怎会做这种事,这是你儿子我正大光明赚来的。”小小厉见着自己爹那种老婆奴的样子,心道这就是传说中公堂上无往不胜的厉大状?实在是有辱斯文。 “你还撒谎!快跟爹说说,你娘若是问起,我们还能窜口供,免得被连根拔起。”厉言很是紧张,心道此时可不是嘴硬的时候,这儿子还是要好好教育一下。 “爹,你咋就这么怕娘,拿出你男子汉的气势来,你可是一家之主!”小小厉怒其不争。 厉言脸色微变,痛苦地微眯了眼睛看着地面,浮现出那次的事。 那次为了帮助皇太后一臂之力,自己做出假象来,以迷惑小世子,让其以为自己是个流连花丛的人。殊不知,厉言日日保护着的那个女人,正是可以指正小世子私德败坏的人。 这人是端王昔日得宠的小妾,却被小世子暗中勾连,还怀上了孩子。小世子知道厉言针对自己,自然要满城地搜人,除去此人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弹劾。 作戏做真,厉言还故意露出马脚,使得绮梦怀疑自己,并闹开去。小世子深信不疑,唯独没有对那间青楼彻底搜查。试想,任谁都会将人藏到隐蔽处,哪个会将这么重要的人明摆着放到京城人来人往的青楼,而这个厉言本人还日日流连,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女人就在这间青楼似的。 绮梦被这一闹,虽说后来平安无事,却在生产时有些危险,险些一尸两命。还记得绮梦汗流满脸,哭着说自己会死的时候,厉言悔恨万分,早知如此定不会瞒着绮梦做这出戏,如今生产艰难,难保不是当时初孕却受那惊吓而动了胎气。 厉言一直守在屋子里,生怕一个眨眼,他的绮梦便会消失一般。也许是上天感动,也许是坏事不会降临到一个人身上两次,母子最终平安脱险,厉言却是再不敢惹绮梦生气了。 虽说是为了正事,但厉言终究是进了青楼,终究是做了错事。从此后的财政大权,全部归到绮梦手里,莫说厉言不会去那地方,就算去了,也是没有银子享乐的。 从此后,厉言成了一个十足的老婆奴,除了打官司赚钱,便是在家里伺弄花草,再没了丝毫的娱乐活动。 最近京城有人在卖西域学舌鸟,厉言看上了,回家问绮梦要钱去买,被拒绝后也只能望鸟兴叹。 此番儿子给了钱,加上自己平时出去省下的茶水钱,应该够买了,厉言想到。买了后也要避着老婆,免得看到了被气到可不是闹着玩的,徐家镖局的那些膀大腰圆的镖师根本不把自己当主子,除了绮梦便是这儿子,大不了叫儿子护着自己。 小小厉自然不知厉言这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想法。 “总之下次可不能偷银子了,你知道不能惹你娘生气,你娘生你那时,为了你……”厉言被打断。 “我没有偷银子,这是你儿子我自己赚来的,就方才在后门,我赚了二百两,只不过用了你的名号,所以分给你五十两,咱俩日后合作愉快。”小小厉按了按自己的腰包就要出去。 “你小子站住,你怎么赚的钱?”厉言预感到一丝不妙。 “来了两个人叫张三李四的,找你做状师,我寻思着爹你刚被娘勒令不准出府,定是不能接官司的了。我又不能告诉人家说你被娘子罚,我便说我是厉状师了。”小小厉八岁年纪,人长得不高,脑经却比厉言还灵光。 厉言紧张起来,这小子若是给自己闹出了事,还得给他擦屁股。 似乎看出厉言的担忧,小小厉吐了一口气坐下说道:“爹你放心,无事的,我都搞定人,人都启程回家了。” 厉言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家同当今圣上的关系,那时又助着上面将端王一脉尽数铲除,连官府都会给三分薄面,不知这小子是不是那主审官袒护,这才轻松过关的。 “还真是巧了,张三告李四,李四告张三。”小小厉自言自语。 厉言刚喝了一口茶,听这话惊得喷了出来,更确信了是那主审官袒护了自己儿子。 “爹,这是娘新给我做的,看我不告诉娘,再罚你十天不准出府。”小小厉跳将起来,抖着前襟上的水珠儿。 “你给老子说清楚,张三告李四,李四告张三,你收了两人的银子,你到底叫哪面赢了?还是主审官仗势为你开脱,贪墨了人家的银子!”厉言收钱办事,从不黑人钱财。 “和解了,他们俩被我说得心服口服,答应从此回去后再不起纷争。大人说我做了好事,还减少了一起案子,还夸了我。”小小厉很不服气。 厉言从桌后跑出来,在书房里追着小小厉跑。 小小厉赶忙喊了一声“娘亲”,吓得厉言立马换上笑脸。小小厉是绮梦的心肝宝贝,自己可不敢随便打骂。 “你小子跟哪个学的,奸猾的小东西,你给我说说看。”厉言脸一红,站住后质问道。 “张三与李四是邻居,相邻的院墙处长了棵榕树。那树本是长在张三家院墙里的,也不知是哪年间,榕树的须枝长到李四家落地为根,又生长出了新的枝干,正好将中间的院墙挤塌。”小小厉也站住,喘口气说道:“如此就说不清了,张三说李四家那部分榕树占地应属自己,李四说张三家那部分榕树占地应属自己。本该按照原来院墙的位置建起即可,谁知这两人都是贪心不足,都想趁机扩大自己院子的地方,这便找到咱们家来了。” “你小子莫讲些没用的,你到底打着我的旗号怎么断的案子!”厉言心急道。 “我刚说了几句而已,他们就冰释前嫌了,直说自己起先思虑不周,这等小事不该劳烦官府。”小小厉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 “几句而已?何时去的何时回的?”厉言问道。 “吃过早饭便去了,晚饭时回的。”小小厉说道。 “我只说啊,张三家的是主根,那便是老的,李四家的是须根,那便是小的,小的自然是要归属老的。张三本是欣喜万分,但你儿子我又一想啊,哪家的小的长大了,都得照顾老的,所以老的还是要靠着小的,爹你放心,等你老了动不了了,你儿子我一定把你伺候得好好的。”小小厉欠揍地说。 厉言忍住气,此时还不是教训他的时候,带他说完再说。 “李四听了我后半段的话,转忧为喜,张三不明所以,又失了意。两个我都收了银子,收银子的时候可不知道他们互相告的,此时只能两方都照顾着。我又说,谁说小的就定是儿子,万一只生了闺女,那还是不能自立门户的,那得招婿的,所以说张三家还是占理的。李四又不乐意了,我就说,也没人说老的就定是老爹,若是只剩了一个寡母,那还是夫死子为大,所以李四家又占了理。”小小厉持续说了一个时辰,厉言有些累了。 过了许久,小小厉喝了口茶,又接着说:“可把你儿子给累坏了,两个我都不能让他们输,又不能让他们赢,真是累死你儿子我了。” “后来呢?”厉言听了托着下巴,有气无力地问道。 “后来他们都饿了,张三还夹着腿想去茅房,可正升堂呢,哪能随便叫人走开,即便他们要和解也是不可,庆元律法可不容这般随意,所以他还得憋着。”小小厉一脸肃穆。 “说结果。”厉言已经不想听儿子胡诌了,直奔主题。 “结果就是他们趁着我喝水的功夫,拼命喊着要何解,主审大人也是个不负责的,不等我喝完水,就抛了签子结案了。我看我要跟我皇帝义父说说他,这等做事马虎之人。怎能担当此大任,这可不是百姓之福啊。”小小厉小眼一转,冒上了坏水。 “我本想再找那两人说道说道,谁知出了衙门,连他们半个人影都不见,比兔子跑的还快。”小小厉一脸不解。 厉言趁着小小厉出神的当口,偷偷溜出书房,有了银子自然要赶紧买学舌鸟。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回答了喵头的话,在这里再说一遍吧。 这文的大纲本就不长,前段时间工作有些忙(**oss啊,找我谈话,小墨好抖擞,还好怕他发现了我的小爱好。其实也没什么,要是不叫我写,我宁可辞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对吧),就断了几天,导致后来回来之后激情就小了,于是这几章完结了。不好意思拉,如果大家觉得还是喜欢写写婚后的话,我下部文大纲设定得长一些,么么,不好意思拉。 忽然发现存稿的重要性,若是我有存稿,因为工作离开几天,回来后还能从容些,可以有缓冲时间来衔接上。像东厂文,那段时间没什么事,可以心无旁骛地嗖嗖嗖地写,这个有点小意外。 这文收益还不错(至少我这个没追求的人觉得还好,哈哈,其实好不好的我在意的还是大家喜欢与否),这章是番外,喜欢的进群来,特别是前几天收到了我的邮件,还坚持买v的,在这盗文流行的年代,大家还能这么对我,我实在是感动啊,愿以身相许。我来给大家发红包(积分),多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 大家把读者号发到我的邮箱(),待我整理好后,会统一发送。 第63章 番外 姚氏的因果 番外姚氏的因果 日后的姚氏,今时的莲心跪在冰凉的泥地上,倔强地看着二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不肯低头。 她自认为没错,她认为二太太就是偏心,偏心嫡女。 她是个庶女没错,但她也是人,她也想嫁得好,过得好,她不想像生母春姨娘那般,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再得宠的姨娘,在根本上也是没有地位的,即便在家里可以耀武扬威,但出了府门还是被人瞧不起,这就是命。 春姨娘想像正经太太那般,在一众夫人小姐间从容地说话,莲心也想过这种生活。所以,她抢了嫡女的风头,这是春姨娘教的,也是她自己想做的。做了便不后悔,不做就会一辈子被嫡女压着。 “莲心,吃点儿东西吧。”莲心抬起头,见大房大伯的嫡女慧心来到自己身前,身后的丫头还挎了一个食篮。 “姐姐这是惺惺作态吗?”莲心嗤笑一声。 “你是我妹妹,你受了罚,我当顾你;可你也是姚家人,你做了不当之事,我也当教你,导你。”慧心微微吐出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让人有些头疼的妹妹。 “哼,我做了什么不当之事?为何你们嫡女可以随着夫人见外人,我们庶女就不能,都是徐府的小姐,我凭什么就不能去上房?”莲心很是不甘,几个世家贵妇带了子女到姚家做客,府里的小姐都被叫到跟前,这是绝好的被别家夫人相看的机会,为何二房的二太太带了二房嫡女庶女,却偏偏不带她!还借口说什么自己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不适宜出来见人。都是借口,二太太就是嫉妒自己生母春姨娘得宠,这才给自己下绊子。 “这事儿是二伯母做得不周全,但你可以乖顺些,你总是这般任性,二伯母自然心里有气。”慧心还在耐心开导她。“不论怎样说,顶撞夫人总是不对的,莲心你要改改这性子,不然到了别家可没人这么纵着你了。” “到了别家,也没人再给我下绊子了,大姐姐,你这招棋很不错。”莲心怨毒地看着慧心,若不是她的阻拦,自己早就“不小心”到了前院。不叫自己见夫人没关系,自己可以直接见那些公子,凭着自己的样貌和才学,那些人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春姨娘说过,她就是无意中闯入父亲的眼界,这才比翼双飞。可就是这唯一的机会,都被这个嫡女破坏了。 说什么兄友弟恭,识大体,她分明就是见不得自己好,分明就是见不得庶女的好。 莲心不想与她多说,咬着牙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在心里发誓,自己一定要过得比她好,自己的孩子也一定要过得比她好。 论相貌,论德行,莲心自认不比她差,唯一差的便是这出身,谁叫自己没有出生在太太的肚子里。这世道对庶出的不公平,莲心都一一记下了,她要过得比谁都好,让所有的人都看看,庶女是比嫡女更优秀的。 慧心无奈地摇摇头,最后一次语重心长地说:“莲心,不能太执念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求了也不会幸福。为何非要追逐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平添自己的痛苦?” “哼,什么不是我的?你们嫡女就该嫁得好,我们庶女就该找个普通人家吗?”莲心不屑地问:“凭什么?”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人要过得平和些。”慧心说完便没再说话,因为她知道多说无益,她也不知再如何开导下去。 这个妹妹有聪明,有美貌,但想要的却太多。 瑟瑟冷风中,莲心攥紧了拳头想到,嫡女永远不明白庶女的苦。嫡女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她们不知道,每当被分到了廉价的胭脂水粉时,庶女也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们不知道,每当早起请安时,自己也想与嫡姐妹一般坐到祖母身边撒娇,而不是突兀地站在一旁,连有体面的大丫头都比自己自如。 她们不知道,当看着亲生母亲给嫡女的母亲小心翼翼请安的时候,庶女的心情是怎样的尴尬,她们不知道,当亲娘不能叫亲娘,却要对着另一个女人喊着母亲的时候,那种隐忍和压抑。 童年的记忆中,父亲是慈爱的,与亲娘的相处是亲瑟和谐的,但是封建的礼教却只能带给那个渴望被宠爱的女人这些,仅此而已。 要争,春姨娘说过,要争,不争就没了活路。 庶出也是人,凭什么有嫡长的位置就可以占尽天下便宜,自己偏要过得比嫡出的好。 几年后,慧心姐姐嫁给了显赫一时的世家为媳,自己也曾羡慕过,嫉妒过。那个风流倜傥的姐夫自己也曾见过,那时便是一种公子中的佼佼者。如此良配,为何家中长辈只在嫡出姐妹中寻找,却从未,甚至打心里便觉得不干庶出女孩的事。 莲心不甘心,既然长辈不说话,只有靠自己。依稀记得自己一次次的想办法,创造机会不小心撞见对方,但他除了一瞬间的惊艳外,好似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都是自己庶出身份的缘故,莲心不甘心,使小脾气拒绝了家中为自己安排的那些低门小户的人家。她要等,等一个比慧心姐姐的夫君更好的夫家。 然而上天终究是不公平的,就在家中长辈要将自己强行嫁出之际,莲心得到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姚家出嫁的姑奶奶要从本家里寻一个人作为徐家的填房。 此时才又想起,那个曾经的脸,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慧心姐姐死了,姚家要再送一个女儿过去做填房。嫡出姐妹们自然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的,莲心是最好的选择。 这对莲心来说是种屈辱,自己争了许久,到头来却是别人不要了的。不要了的夫家,不要了的夫君,不要了的主母位置,才轮到自己。 莲心拒绝,春姨娘语重心长地说:“纵然你比那些姐妹都好,但你差在出身上,说到底是姨娘害了你,姨娘对不起你。这已是你最好的选择,能进这样的家世里做主母,虽然是填房,但所幸前面无子,你若能生下嫡子,便是坐稳了这位置。姨娘没用,姨娘是贱命,但你一定要过得好,要争气。” 莲心哭了,为自己的命,也为亲娘的命。她要嫁过去,她要过得比谁都好。 临走时,春姨娘将那个秘密告诉了自己,自己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亮出这张底牌。 如今亮出来了,也是到了风口浪尖的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新章往上看,新章都在这章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