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天灾：我携千亿物资当巨佬》 第1章 活过来了 “活了！活过来了！” 妇人怀中抱着一个脸色发青的小女娃，激动地喊着。 她想要摸摸怀里的女娃，又怕自己满是冻疮的手划伤了女娃的小脸蛋儿，只是用温热的唇亲了亲她。 几个小子用身体围成一个圈儿，将妇人和小女娃包裹在中间，阻挡着呼啸的冷风。 此刻，全家人喜极而泣，雀跃声此起彼伏。 “太好了，伊伊终于醒了！” “甜妹儿，二哥在这，看一眼哥哥呀！” “我就说，我们甜妹儿未来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一旁，年迈的老太太激动地直抹眼泪，“是啊！这孩子真是命大！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伊伊刚一睁眼，只见眼前围了一圈儿陌生人。 她脑袋懵懵的，被一群粗布麻衣的人轮着抱来抱去，难受极了…… 五感逐渐复苏，陈伊伊先是嗅到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儿，低头闻了下，是盖在自己身上的烂布头上传来的，像是许久没洗过的霉味，令人作呕。 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寒冷。 她挣扎着从一个人的怀里跳下来，踩在地上，视野竟然只到别人的腰！ 不是吧！ 她她她……竟然变成了一个五岁的小奶娃！ 盯着脏兮兮的小手看了半晌，陈伊伊逐渐在风 中凌乱，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她醉成烂泥之前明明是在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只不过昏睡一觉，怎么一睁眼居然穿越了？！ 还穿到了一个…… 这是什么地方啊！ 仿佛乱入了求生电影的取景地，脚下全都被冰雪覆盖。 放眼望去，四周灰蒙蒙的，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别说植被了，就是连根枯草都看不到！ 原主家所在的漠北村，接连几个月的暴风雪，又常有野兽出没侵扰，村民们随时可能丢了性命，过得苦不堪言，于是准备南下逃难。 陈家人丁兴旺，陈老太有三个儿子。 分别是陈老大陈崧，也就是原主的爹，陈老二陈景，以及陈老三陈丰。 到了原主这一代，陈崧接连生了俩小子，陈老二生了一个小子，陈老三也生了俩小子。 最后，江淑霞冒着生命危险才生下原主这个女娃娃，原主顺理成章地成了香饽饽，全家人的掌中宝。 “伊伊，地上太冷，过来大哥这儿，让大哥抱着你。”陈之华一把将陈伊伊抱到怀里，生怕冻着她的小脚丫。 还没等陈伊伊从穿越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一阵寒风刮过，夹杂着雪花吹打在她脸上，像是大耳刮子。 救命！她要喘不上气了！ “呼……呼……” 寒风呼啸而来，犹如一把把利剑扎进血肉之中，透支着人们身上少得可怜的温暖。 不远处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爹爹陈崧逆着风朝众人挥手，嘶吼道，“快！这边有遮挡物！快到这边来！” 大哥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但还是稳稳地抱着陈伊伊前进，尽管他的手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 荒郊野外，一家人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来到烂木头车旁挤成一团。 陈伊伊和陈老太被紧紧护在最中央。 “甜妹儿别怕，奶奶在。”她被拥入一个瘦弱的怀抱，老人冻得瑟瑟发抖，却将她用力贴在胸口。 丝丝热度蔓延过来，陈伊伊忍不住抱紧了她，在她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人的感官真的很神奇，能够跨越时空，让人回到熟悉的环境。 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现代，回到了外婆家。 小院绿荫下，外婆也是那样抱着她。 “我们伊伊长大后一定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 上一世她是巨型富二代，但是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只留下她和几百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陈伊伊从小就跟着外婆生活，只可惜外婆去的早…… 之后她便独自生活，她都快忘了父母的样子，更不要说亲 情。 人人都羡慕她有钱又自由，可有些东西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此时的一点温暖，让她觉得无比珍贵。 再看向外围的家人，爹爹和三爹在最外圈咬牙硬撑着，其次是哥哥们用身体围起一道围墙，娘亲和三婶护在她和奶奶身前。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护着她！ 陈伊伊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家人的温暖，她不知道多少年没感受过了。 “诶呦，伊伊，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风声太大吓着孩子了？娘，你捂住伊伊的耳朵。” 江淑霞与陈老太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安抚陈伊伊。 陈崧看见孩子哭了，急忙挡着风过来，粗糙的大手无措抹泪，将陈伊伊搂得更紧。 陈伊伊被家人笨拙的安慰感动，破涕而笑。 暴风席卷过境，终于停了下来。 “咕噜……咕噜……”就在这时，不知是谁不争气的肚子响了。 陈伊伊一边腹诽，一边仔细一听，额，是她的…… 顿时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老太怀突然扶她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 陈伊伊环顾四周，十几口子人，都眼巴巴望着奶奶手中这一张饼。 陈老太搂紧陈伊伊，将带着体温余热的饼塞到她手中，“来 ，伊伊，你吃，吃饱了就不饿肚肚了。” “我没事，我不……” “咕噜……” “是啊伊伊，你昏迷两天，肯定饿坏了，快吃吧！” “现在只有这个了，甜妹儿别嫌弃，待会儿爹再给你找别的吃的！” 就连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五哥陈林华也咽了口唾沫，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块饼，“妹妹吃，哥哥不饿。” 听着家人们你一言我一语，陈伊伊默默将“饿”字咽回肚子里，顶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小口咬了一下这块奢侈的大饼。 只是，那大饼又硬又干，差点没把她的小奶牙给硌掉！ 陈伊伊心情复杂，她这辈子还能吃上汉堡牛排大盘鸡，螃蟹龙虾大鲍鱼么？ 她从没有一刻，如此想念那咕嘟咕嘟冒着红油香气的火锅，和精致的广式茶点…… 想着前世吃过的山珍海味，陈伊伊脑袋突然一阵眩晕。 莫名的失重感，让她以为一口大饼又把她噎死了。 再一睁眼，她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 不是吧，她又穿了？ 不对，陈伊伊揉了揉眼睛，越看越觉得四周有些眼熟。 突然，她两眼放光——这些不都是她前世名下的财产嘛！ 她的农场、果园、医院、商场、超市…… 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第2章 金手指不能开大 这空间既然是她前世产业链的集合，里面的东西不就可以随便拿？ 嘿嘿……看来老天爷还是待她不薄的。 正当陈伊伊兴奋地想要冲进超市洗劫一番时，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您好，欢迎来到‘绝世大善人’系统！】 【对不起，您选择的功能暂未开放。】 绝世大善人？难道是她前世慈善做多了？ 陈伊伊四处游逛，发现不仅是超市，农场、果园、商场、医院等所有的场所全部关闭着，就像游戏中未解锁灰掉的图像。 “那要怎么才能解锁？” 陈伊伊郁闷，还有什么比看的到摸不着更让人绝望的！ 【积累原主一家的“好人度”，即可解锁相应功能。】 “好人度又是什么？”陈伊伊一头雾水，“这玩意要怎么积累？” 【请宿主自行解决。】 靠，问个寂寞！ 系统下线，陈伊伊望着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物资发愁，过了几秒，实在忍不住在心底痛骂。 真的是！她打生下来就没受过这委屈！ 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豪门小姐一朝沦为逃难汉！有了金手指却不能随意开大！ 憋屈死她了！ 陈伊伊捏着拳头，退出空间，将大饼啃得咔咔作响。 大饼虽然难吃，却十分抗饿。 陈伊伊将没吃过的另一 边掰下来递给陈老太，“奶奶，你也吃！” “伊伊吃，奶奶不饿。”陈老太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吃饱啦！奶奶吃！” 陈伊伊将最后一口饼囫囵咽下去，朝陈老太甜甜一笑。 “好。” 陈老太哽咽着点了下头，将剩下的饼用旧布头小心翼翼地包好，重新收回怀中。 休整片刻后，一家人又上路了。 陈伊伊年纪最小，被家人轮番抱在怀里。 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抵消她置身于逃难大队中的震撼。 一家人越过山头，她看到沿路上难民越来越多，人们都衣着破烂，拖家带口踉踉跄跄，沉默着往前走。 就好像丧尸片里的场景——充斥着绝望和死寂。 陈伊伊用力搂住爹爹的脖子，此时此刻，她才真正认清现实，她是其中的一员，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眼眶发湿，突然听到斜前方传来撕心裂肺地痛哭声。 “娘，那个妹妹哭得好伤心啊。”五哥牵着三婶的手小声说道。 陈伊伊转头看向他，五哥才七岁，眼中却有了少年老成的悲悯。 “唉。”三婶赵香如重重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一家人走近，陈伊伊才得以看清，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在哭。 在她面前躺着一个瘦削的女人，一动不动，脸色 惨白。 不管小女孩如何哭闹，女人都没再睁开眼睛。 陈伊伊眼中流露出哀伤，小女孩的娘，永远留在了这个寒冬。 赶路的人步履匆匆，少有人停留，生怕自己如同这个女人般死在荒原的寒夜。 “可怜的孩子……” 陈老太不忍，从怀里掏出陈伊伊吃剩的那块大饼，递到小女孩手上。 小女孩啜泣着，眼角还挂着泪珠，昂头看向陈老太。 “吃吧，孩子，吃饱了就跟上大部队，继续赶路。” 小女孩颤抖着双手接过饼，捂在胸口，跪着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谢、谢谢奶奶！您人真好！谢谢！” 陈伊伊见状，鼻子又有些酸涩。 生于荒年乱世，一口饼就能就能让人感恩戴德，想到前世她奢靡度日，却依旧不满足，一时间极心情为复杂。 【叮咚，系统上线。】 脑海中机械的声音突然想起，陈伊伊从情绪中抽离。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20积分。】 陈伊伊瞬间打起精神，“积分怎么用？” 【您的农场已解锁，获得部分粮食兑换权限。】 陈伊伊火速进入空间，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 20积分，怎么也能兑个百八十斤吧？ 她满怀期待，却被系统告知只能兑换十颗土豆。 “有没有搞错？就十个 ！够谁吃的啊！” 甚至都不够他们一家人吃一顿的！ 陈伊伊愤懑不平，“二十积分就兑换这么点东西？怎么也得二十个土豆吧？这么一点儿你打发要饭的呢！” 面对陈伊伊的斥责，系统决定装聋作哑，不搭理她。 骂归骂，陈伊伊还是兑换了十颗土豆蛋子。 “不要直接给我，埋在前面小山坡的大石头下面吧。” 大石头处是他们一家行进的必经之路，大家走了许久，估摸着一家人这会儿也走累了。 从空间离开，陈伊伊挣扎着从爹爹怀里跳下来，小腿倒腾得飞快，跑到大石头那一屁股坐下来。 “爹！娘！这里可以休息！”陈伊伊兴奋地朝家一家人挥手。 江淑霞欣慰，女儿这会儿活蹦乱跳的，显然是缓过来了。 “行，咱们就在那歇歇脚！”陈崧当机立断，带众人过去。 陈伊伊托着腮，得想个由头将土豆挖出来。 五哥正蹲在地上用坚硬的石块砸冰玩，见状，陈伊伊眼前一亮。 “五哥！”奶声奶气的呼唤引来陈林华的注意。 “甜妹儿，怎么啦？”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石块，陈林华将手摊到陈伊伊面前，“你是想要这个吗？” 陈伊伊点头，拿起石块往地下挖。 陈林华撸起袖子，又拾了块石头， “来，五哥帮你挖个大坑！” 两人挖了没多久，陈林华突然惊呼起来，“土豆！竟然是土豆！” 十颗土豆很快全被挖出来，陈林华用力搂了一把陈伊伊，兴奋地朝家人大喊，“爹！娘！快来！我和伊伊发现十颗土豆！整整十颗！” 一家人迅速围拢过来，沉浸在找到粮食的喜悦中。 “天哪！儿啊！咱家有救了！” 赵香如兴奋不已，用力在陈林华脸上亲了一口，要知道十颗土豆放在当下，是能救命的！ “快！快把土豆收好！” 纵然陈老太小心谨慎，一家人谁都没发现，不远处的队伍中，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 天色渐晚，大家找地方过夜。 陈伊伊无聊张望，忽然眼前一亮！ “爹，那边好像有一个山洞！” 陈崧循着陈伊伊指的方向走了几步，很快折返，激动道，“还真是个山洞！” 那山洞不大不小，刚刚好一家子住进去，不至于在这冬夜冻死。 今晚他们一家可以安心过夜了！ “伊伊，你可真是咱家的小福星！”陈老太慈爱笑道。 五哥附和，“可不是嘛，如果不是伊伊在那挖土，我也发现不了这些土豆，多亏了伊伊！” “伊伊真棒！” 一家人都在夸陈伊伊是小福星，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第3章 系统坏了 那声音嗤之以鼻道，“至于吗？碰巧罢了，不信你们让她再选个地方，我就不信还能挖出什么吃的。” 陈伊伊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男孩，正双手抱胸斜睨着她，约摸着十五六岁的样子。 男孩剑眉星目，带着一丝痞气，穿着也比其他几个哥哥要好。 这人是她三哥，陈老二的独子。 二叔陈景在京都太医院给一位老太医打下手，是老陈家一家人的骄傲。 正因此，二婶和三哥向来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家里横行霸道。 在陈伊伊少得可怜的记忆中，三哥一向傲慢无礼惯了。 今早，二婶看自己晕倒，带着三哥甩下众人提前上路了，嫌弃她是个拖油瓶！ 没想到在这里汇合了。 “切，至少托伊伊的福解决了吃住，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恨！白眼狼！”陈林华朝陈汉腾翻了个白眼儿。 “你说谁白眼狼？！”陈汉腾一时来了脾气，衣袖一翻，大有要干一场的架势。 “你抛弃家人自己先走，不是白眼狼吗？”陈林华虽然人小，气势可不小。 “呦呦，这是做啥子？汉腾，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过来！” 慵懒的声音响起，一个妇人扭着腰走来，来到陈伊伊和陈林华面前，只是瞥了两人一眼， 就拉着人走了。 “娘，你放开我！那臭小子骂我，你听见了吧，我今天非得……” 回去的路上，陈汉腾还想闹腾，被孟秀珍一把拉住。 “好了好了，我的乖儿，咱们不和傻子一般见识。你瞅瞅他那傻样儿，哪点能跟你比，我跟你说……” 孟秀珍悄悄在儿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娘俩偷笑着走远了。 傻子、傻样儿…… 这些字眼飘进了陈林华的耳朵里，气的他眼睛都红了，整个人直哆嗦。 陈伊伊看在眼里，小手拉起五哥的手，学着大人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五哥，别理他们，在伊伊眼里，你比他好太多了！” “真的吗？”陈林华抽噎着，气明显顺了好多。 “真的！” 大人们都在忙活着准备过夜，无人顾暇这边。 好不容易安抚好五哥，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陈伊伊吓了一跳，一转头，发现有一个孩子正在拽她的衣角。 不远处还有几个孩子盯着她看。 “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想到她如今只是个五岁孩童，陈伊伊立马清了下嗓子，奶声奶气道，“你拽我干什么呀！” 几个孩子有大有小，摸过来隔着一米远，眼巴巴望着她。 “能给我们一些吃的吗，求求你 了。”离陈伊伊最近的小女孩紧张地拉了下她的胳膊。 几个孩子拥挤着坐在一处，眼神时不时地往不远处地上的吃食飘。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东西了。”小女孩眼泪汪汪，哽咽道，“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儿吃的，一点儿就好。” 陈伊伊在心底叹了口气，都是可怜的孩子。 刚刚一家人归置吃食，只是笼统盖了块破布，还没收起来。 陈伊伊见不得这个，小眼珠转的飞快。 思虑片刻，她决定拿出自家所剩无几的口粮赠与他们一些，顺便还能获得好感积分，解锁更多物资。 这么算来，她不仅没亏，还能赚不少！ 说干就干，陈伊伊偷偷拿了块干巴馒头，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全被四哥陈枫华看在眼里。 “伊伊，你干什么？！” 陈枫华一把抓住她的手，小声道，“你可别被那些小孩子骗了，咱家吃的还不够呢！” “四哥，那些小朋友好可怜，我们帮帮她们好不好？”陈伊伊摇着陈枫华的胳膊委屈道，“最小的那个妹妹和我一样大，饿肚子的感觉好难受，我不想她也饿肚子。” 陈枫华揉了揉陈伊伊的脑袋，正欲阻止，大哥陈之华突然过来，将陈伊伊拉到身边。 “伊伊做的没错 ，四弟，在我们有能力的时候要伸出援手帮助别人。这样别人在咱们困难的时候，也会帮助咱们。” 陈枫华咬了下唇，低下头，“可是……” 不等他的话说完，陈之华转头对陈伊伊说，“去吧，大哥支持你！” 陈伊伊点了下头，捧着陈之华的脸颊踮起脚亲了他一口，“谢谢大哥！” 有了家人支持，陈伊伊总觉得手头这一小块太少，又折返回去偷拿了两个土豆。 “呐，你们快吃吧。” 几个小孩接过陈伊伊分给的吃食，眼泪瞬间涌出来，一同跪在地上朝她磕头。 “别别别！诶呀，不用！快起来！”陈伊伊汗颜，她哪里担得起。 她忙着安慰孩子们，全然没注意到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她。 事后，陈伊伊并没有收到系统的积分提醒。 怎么回事？不会是系统坏掉了吧？！ 为此，她还和系统争论了一番，得到一片静默，只能心里咆哮一番。 半夜，陈家一家子三三两两挤在一起休息，突然闯进来一大批难民。 江淑霞最先惊醒，急忙叫醒陈崧。 “老三！”陈崧喊了一嗓子，抄起木棍对着逼近的难民，“你们要干什么！出去！” 陈丰赶过来护住一家老小，凶狠地瞪着面前虎视眈眈的 一群人。 “吃的都在老太太那！”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难民们像是饿狼嗅到了血的味道，一窝蜂涌上来。 “老三！护住娘和孩子们！” 陈崧吼了一声，拎着木棍冲进人群，“妈的！爷爷和你们拼了！” 陈之华坐不住，叫着几个弟弟一齐冲过去。 “注意安全！”江淑霞不放心。 陈老太将陈伊伊紧紧搂在怀里，小声哄着，“伊伊别怕，奶奶搂着你。” 陈伊伊捏紧拳头，从陈老太怀里挣扎探出头。 灾难面前，人性的丑陋被无限放大。 面对眼前的场景，她脑子仿佛宕机了一般。 眼看一个男人要冲着她们这边过来，陈伊伊慌乱中从地上摸到石块，用力砸出去。 石块砸到干瘦男人的脑门上，男人啐了一口，朝陈伊伊扑过来，“小丫头片子！给你脸了！” “滚一边儿去！”陈之华一棍子抡到男人身上，趁他没回过神，一脚踹到他胸口，“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奶娃！你也好意思！” 两拳难敌四手，陈家人被逼得节节败退。 陈崧手上被石块划破，血液涌出来沾湿袖口。 由人建立的防护网被撕破，一个女人嘶吼着挤进来，扑向陈老太。 “给我吃的！给我吃的！” 第4章 分家 江淑霞将装粮食的袋子死死抱在怀里，女人扑空，抓狂去揪她的头发。 孟秀珍见状，带着陈汉腾躲得远远的，生怕疯女人缠过来。 “这山洞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 “滚出去！不许呆在这！” “吃的在那个女人手里！” 难民一齐涌过来，饶是见过大场面的陈伊伊此刻也提心吊胆，紧张地说不出话。 陈家人被冲散，陈老太抱着陈伊伊，被涌上来抢吃食的人狠狠撞倒。 “奶奶，你没受伤吧？！” 陈老太生怕难民踩到陈伊伊，爬起来将她抱到山洞边缘，“奶奶没事，甜妹儿吓坏了吧？” “我没事。” 陈崧几人还带着几个小子奋力抵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陈伊伊蹙眉，突然灵光一现，逆着人流冲到江淑霞跟前。 “娘！快把吃食给我！” 江淑霞被难民们压得抬不起头，奋力将布包扔给陈伊伊。 陈伊伊飞速将吃食拢在一起揣在怀里，举起包着石头的空布包，用力丢出洞外，“吃的在那！” 一群人拥挤着争夺布包，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 “什么都没有！吃的还在那丫头手里！” 难民们争先恐后往山洞里跑，却被陈家人死死堵在洞口。 陈崧一棍子敲在石壁上，粗壮的棍子咔嚓断了一 小节，鲜血糊住他半张脸，露出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睛向外散发杀气。 为首的几人望而却步，陈崧与陈丰相继怒吼着冲过去。 难民见状，慌忙四散逃走。 山洞重新安静下来，拾来的枯草被踢的到处都是，满地碎石子混着干饼屑，一地狼藉。 陈崧和几个小子都受了伤，江淑霞和三婶赵香如忙着给大家处理伤口。 陈伊伊看着陈崧手上的伤，心疼不已，拿起他的手呼呼，“爹，你疼不疼？” 此刻，她内心十分内疚，也终于明白，为何当时四哥要阻止她了。 看来四哥早就看穿了一切，只是她太笨了！ 陈崧露出和蔼的笑，看出来她那点小心思，轻轻抚摸她的头，“一点儿小伤，爹不疼。爹听你大哥说了，伊伊还做了好事，救济了几个姐姐妹妹对不对？咱们伊伊真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爹为你骄傲。” 二婶孟秀珍看不下去，阴阳怪气道，“还不是因为她给了那几个小孩一点儿吃的，才招来这么一群恶狼？” 三哥陈汉腾附和，“就是，这哪是善良？分明就是蠢笨！” “爹娘从没教导过我，帮助别人是蠢笨的行为，只不过我的方式确实没有用对，我向家人们道歉！” 陈伊伊童声铿锵有力，一时间一家人齐 刷刷看向孟秀珍母子。 孟秀珍脸面有些挂不住，话锋一转，“伊伊，二婶刚才瞧着你将粮食收起来了？” 众人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江淑霞连忙问，“伊伊，咱们还剩下多少粮食？” 紧急时刻，她将装吃食的包裹给了陈伊伊。 陈伊伊从怀里掏出两小块干巴饼，又抖出一堆碎掉的残渣，“只有这些了。” 陈老太将饼渣用布包好，虽然样子不好看，但紧急时刻也是可以救命的。 孟秀珍条件反射捂住裤兜，里面还揣着她之前留下的两块大饼。 眼看着一家人的粮食所剩无几，孟秀珍担心自家的被分走，顿时嚷嚷着要分家。 “胡闹！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路途遥远，路上没个照应怎么行？”陈老太一口回绝。 孟秀珍铁了心要走，拉起陈汉腾的手，“娘不用担心，大家都往同一个方向赶，早一步晚一步的功夫。依我看，分了家要比一家子在一起更安全，您要实在不放心，不如多给我们些粮食。” 陈老太气急，将碎掉的饼渣连带着布包一齐扔给她，算是同意了。 孟秀珍面露不悦，牵着陈汉腾的手，抱着布包先行离开。 这也是娘俩早就计划好了的。 远离陈家老小后，孟秀珍紧绷的神情才缓和几分，“等 着瞧吧，这一家子今后可有的受，被难民缠上哪那么容易脱身，咱们可得躲他们远点儿。” 孟秀珍母子走后，山洞内氛围低落。 陈老太询问陈丰，“老三，你们一家要想走，我老太太也不拦着，如今家里也没有吃食了，你们自己去想办法吧。” “娘，您说什么气话呢！”赵香如靠坐过来，又扯了下陈丰的胳膊，“咱们都是一家人，人多力量大，二嫂待会儿想明白，没准自个就回来了。” “是啊，娘，我们不走。” “奶奶，我们不走，我们是一家人！” 山洞又恢复平时的欢笑，大家苦中作乐，打扫山洞，寻找食物。 大家口头上不说，陈伊伊还是将二婶母子离开的不愉快归结到自己身上。 她因为这件事懊恼了一夜，在枯草铺成的“床”上翻来翻去。 怪不得当时系统没有给她积分，原来是这样。 为此，她再次进入空间和系统理论。 “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抱歉宿主，本系统没有这个义务。】 说完还在空间内放起了小曲儿：月亮弯弯，绵绵绵绵缠缠，果汁分你一半，爱相互分担~ 摔！陈伊伊被气得牙齿磨的嘎嘎响。 这时，一个黑影摸过来，盘腿坐在陈伊伊身旁，小声安慰 道，“伊伊，没关系，就算没这事，他们也会找别的由头闹着走的。” 说着，还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大哥与二哥听到响动也悄悄过来，“四弟说得没错。” 陈之华将陈伊伊抱在怀里，手臂来回晃动，她小小身体随之来回晃动，像是坐着摇摇椅。 陈灵华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伊伊，二哥给你讲我珍藏多年的睡前故事听……” 陈伊伊被亲情包裹着，心情很快雨过天晴，伴随着陈灵华断断续续的叙述声，她灵光乍现，想到了绝佳的办法来刷“好人度”。 第二天一大早，陈伊伊醒来，在洞口找到正在用石块削木头的江淑霞。 “娘！” 江淑霞放下手上的物件，一把拥住飞扑过来的陈伊伊。 陈伊伊抓着她的手，将她往洞外带。 “伊伊，你要带娘去哪里呀？” 江淑霞虽然疑惑，但还是跟随她来到一棵枯树下。 极寒天气，寸草不生，原本枝繁叶茂的大树此时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树干，插在冻土地上生气全无。 陈伊伊绕着树转了一圈，在不起眼处找到一个小树洞，大小刚好容她将手伸进去。 见陈伊伊撸起袖子跃跃欲试，江淑霞秀眉微蹙，“伊伊，天冷，快把袖子弄下来。” “娘，马上就好。” 第5章 搭建雪屋 陈伊伊将手伸进树洞，表情狰狞地摸了一大圈，她上辈子活了二十来年，还真没掏过树洞。 很快，她指尖摸到羽毛，心中狂喜！ 九年义务教育诚不欺她！鸟类这种小型哺乳动物真的会藏在树洞里冬眠！ 江淑霞见陈伊伊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发红，急忙将她的胳膊往外拽，用手捂住帮她取暖。 “娘！你快看！我发现了什么！”陈伊伊拽出两只冬眠的鸟，举到江淑霞眼前。 江淑霞愣了一瞬，不敢置信地问，“伊伊，你怎么知道这里藏着小鸟？” 说完，她环顾四周，生怕陈伊伊拿了别人藏着的东西，招来麻烦。 “嘘！”陈伊伊示意江淑霞小点儿声音，一边抱着胳膊取暖，一边踮起脚附在她耳畔小声说，“娘，小动物会在树洞里冬眠，不仅这一个树洞，任何一个树洞都可能找到食物。” 江淑霞将陈伊伊抱回山洞，小奶娃一落地，马上又说道，“除了树洞，还有枯草覆盖的土下，或者石头下，也可以找到蛇什么的。” 这时候，陈伊伊注意到江淑霞红肿冻伤的手指，心疼不已，“娘，动物的脂肪涂在身上可以防止冻伤，待会儿咱们让爹和哥哥把小鸟处理了，您快涂上。” 江淑霞没有搭话，静静地看 着陈伊伊。 陈伊伊一股脑将自己记忆中知道的关于野外生存的知识，全都告诉了她。 除了怎么找冬眠的小动物，怎么治疗冻伤，还有如何建造防风御寒的雪屋等等。 “娘，外面好多难民，咱们也帮帮她们好不好？” 陈伊伊摇着江淑霞的胳膊，“昨天那几个来找我的小妹妹好可怜，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找到遮蔽的场所。” 江淑霞一点就通，却满心疑惑，握住陈伊伊的手，“伊伊，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陈伊伊心脏漏跳一拍，完了，她忘了她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奶娃娃了！ “我昨天不是差点儿冻死过去嘛，然后醒过来脑子里就会时不时冒出这些东西。” 陈伊伊佯装回忆，“就昨天晚上，我做梦，梦到门口树洞里能找到吃的，刚刚验证了发现是真的！娘，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江淑霞虽然怀疑，但没有说什么，“伊伊，帮助其他难民的事，我得跟你爹和奶奶商量一下。” 陈伊伊点头，跟随江淑霞一齐走到两人所在的地方。 江淑霞将来龙去脉叙述一遍后，陈崧与陈老大陷入沉默。 陈伊伊十分紧张，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能不能搞到“好人度”，关键就在这了！ “我同意伊伊的 想法，团结难民，大家互帮互助，共同取暖寻找食物。”陈崧率先表态。 陈老太欣慰地点头，“老大和我想的一样，路途还长，一路上不知道还有多少难关，大家团结起来，活下去的可能性才更大！” “我们伊伊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么多，不愧是我们老陈家的福星啊！”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陈崧提及此事，获得所有人一致赞同。 一家人在山洞中养了两天伤后，再次整装出发。 一路上，他们遇到不少前些天与陈家人干过仗的难民。 那几人都不服气，斜眼看向陈崧，寻找机会寻衅滋事。 陈老太示意一家人停下，一转头，对上他们还没来得及移开的视线。 “大家凑过来一些，我有话想对大家说！” 难民们无动于衷，眼神不停地往一家人身上瞄，妄图找到可以果腹的食物。 “大家一定都听说过，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看有不少人都是孤身一人、或者带着孩子，路途遥远，咱们为什么不能团结起来呢？路上一起寻找食物，互相陪伴一起前进！共克难关！” 陈老太话音刚落，就有刺头跳出来。 “说得比唱得好听！” “前几天我们找你们要点儿吃的都不给，想找个地方休息，你们仗着人多，还 对我们拳打脚踢！” “就是！我这伤口现在还肿着呢！” 几个刺头一人一句，很快挑起众怒。 眼看着要干架，陈老太当机立断，“不愿意相信的可以趁早离开！如果有人愿意和我们一起走，那大家就团结在一起，相互扶持！一定能挺过去！” 粮食对难民来说诱惑十足，众人窃窃私语，态度两极分化。 被陈伊伊分过粮食的几个小女孩最先走过来，陆陆续续又有零散的几户人家决定跟随陈家人一起上路。 其他围拢的难民们四散离开，陈伊伊拉着大哥的手，脚步轻快。 她已经能预想到，用积分换吃食的喜悦了！ 傍晚，狂风四起，刮的人睁不开眼。 陈崧看了眼天色，朝大家喊了一嗓子，“快！找避风的地方！暴风雪要来了！” 周围都是低矮的小山丘，哪有什么山洞可以避风。 眼看鹅毛状的雪花飘落，冻得人直打哆嗦。 陈伊伊扯了下陈崧的胳膊，刚一张嘴，就呛了一口雪。 “咳咳！爹！快！让大家做雪砖！垒雪屋！” 周围虽然没有现成的避风港，脚下坚实厚重的积雪确是现成的材料。 昨天江淑霞已经将如何建雪屋转告给他，陈崧经陈伊伊一提醒，立即指挥能帮上忙的人切割雪砖。 “大家将雪砖垒成一个圆圈，螺旋上升直至垒成一个半圆盖子！” 别看陈崧文化水平不高，性格木讷，但对于房屋建造方面无师自通，原先村里大多数的房子都出自他手。 在陈家几个男丁的指挥下，平地上很快多了几个雪屋雏形。 “里面站两个人！等雪屋堆砌好！再切割出入口！” 众人齐心协力，雪屋很快建成。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暴雪已至，片状的雪花混着冰雹砸下来，刮得人脸生疼。 江淑霞抱着陈伊伊，将几个孩子喊回来，“快！到雪屋里去！” 几个女孩没有家人，暂时跟着陈家人躲在了一起。 陈崧本以为由雪搭建的房屋很冷，风一吹就碎掉。 却没成想，钻进雪屋，内里别有洞天，不仅暖和不说，半圆形的构造十分结实，冰雪融化冻在一起，一丝风都吹不进来。 “好暖和啊！”其中一个小女孩搓了搓胳膊，好奇地在雪屋里走动。 “姐姐，太好了，我们不用担心今晚会被冻死了！” 几个小女孩挤在一起，对陈家人频频道谢。 陈伊伊轻轻叹了口气，恶劣环境之下，人活着都是奢侈。 【叮咚，系统上线。】 脑内突然响起提示音，陈伊伊猛地坐直身体，兴奋的搓手，终于来了！ 第6章 人工呼吸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积分100分。】 100分！陈伊伊眼前一亮！ 上次二十分能换十个土豆，100分岂不是能换五十个！ 陈伊伊开心坏了，立马进入空间。 农场的小牌子上除了土豆又增加了一些其他的种类，陈伊伊迫不及待问道，“这些都可以换吗？” 【是的，恭喜宿主解锁冬笋，野山药和蘑菇。】 冬笋、野山药和蘑菇……这些都是在冬季能够存活的植物，这样就不用担心家人起疑了。 没想到，狗系统也人性化一回！ “太好了！”陈伊伊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100分我全换了，埋在雪屋附近吧，除了土豆，每种都来一些！” 陈伊伊美滋滋离开空间，坐在雪屋一角等待暴风雪停。 穿越过来一段时间，她已经慢慢摸清这个世界的规律，譬如，暴风雪会突然降临，但不会一直下。 果不其然，过了小半个小时，暴风雪慢慢变小。 陈之华拍拍裤子站起来，“爹，我去附近找点儿吃的。” “我也去！”陈伊伊急忙跟上。 一家人没有阻拦，带上陈伊伊，兴许能找到更多吃食，毕竟众人现在躲避的雪屋就是按照她的主意建造的。 现在陈伊伊可是家里的福星！ 江淑霞叮嘱，“注意安全！” 陈之华领着陈伊伊，朝雪屋内喊了一嗓子，“娘！放心吧！有我呢！” 在陈伊伊的引导下，陈之华很快发现在藏在枯树周围隐秘处的蘑菇和冬笋。 两人一人抱着一堆，笑容满面。 “大哥，之前我和四哥挖出过不少土豆。”陈伊伊走到合适地点，将冬笋放在地上，开始刨土，“看看今天还能挖出什么宝贝！” 陈之华宠妹妹，陪她一起挖坑。 “哥！你看这是什么？！”陈伊伊突然指着一节奶白色的杆子惊呼。 “是野山药！” 陈之华惊喜不已，抱着陈伊伊的小脸吧唧一口，与陈伊伊将它们小心从地下挖出来，捧在怀里。 陈伊伊挖出一头热汗，用手背抹了一把，拾起冬笋，握住陈之华的手，“走吧哥，咱们回去！” 两人满载而归，一家人都很惊喜。 经上次一事，这回所有人都留了个心眼，没人一惊一乍，没有被人注意到陈家的大丰收。 陈老太指挥着老大和老三分出今晚吃的食物，又将剩下的粮食收好。 江淑霞与赵香如和几个孩子围坐在火堆前烤蘑菇和山药吃。 没一会儿香味飘 散出来，众人馋得直流口水。 陈伊伊啃着哥哥烤熟的野山药，忍不住感叹，两星期之前，打死她都不信，自己会因为吃口山药幸福地泪流满面。 一家人美滋滋吃了顿饱饭，沉浸在喜悦当中，只有陈枫华盯着陈伊伊看了半晌。 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为何每次都是有伊伊在的时候，大家才会挖出食物？ 他直觉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却又一时看不出什么端倪。 夜晚，一家人正准备休息，雪屋外突然传来阵阵惊呼。 “救命！救命啊！” “出什么事了？”陈伊伊屏息听了一会儿，蹙眉道，“爹！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陈崧立马起身，“我去看看！” 陈伊伊跟在他身后出了雪屋，隐约看到不远处一个雪屋里冒出滚滚黑烟。 得知里面还有人，陈崧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 “爹！”陈伊伊急忙拉住他，从身上掏出一块破布，在雪地中沾了沾，让陈崧捂着口鼻再进去。 “你们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在陈伊伊提醒下，围观的男人们匆忙跟过去，照着先前陈伊伊的方法捂住口鼻。 不一会儿陆续抬出几个晕死过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大人们呛了 两口气，剧烈咳嗦起来，渐渐缓过来。 一个妇人突然扑到躺着的孩子身前，颤抖着探了下他的鼻息，身体无助颤抖，崩溃哭喊道，“我的儿啊！你醒醒！别抛弃娘！” 陈伊伊挤过人群，猜测是因为一家人在雪屋内烤火，将门口用布赌死，没有及时通风，差点一氧化碳中毒而亡。 “爹！”陈伊伊招手将陈崧喊来，“我有法子！” 陈伊伊教了爹爹人工呼吸法，陈崧马上冲过去，驱散人群，开始抢救。 顾不得多想，陈崧将孩子的头微微抬起，捏紧口鼻，嘴对着嘴用力向他口里吹气。 “你要对我儿子干什么！”妇人见状，一把推开陈崧，死死挡在男孩身上。 看他那样子，该不会是企图玷污他家儿子！ “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枉我们一家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这时候还不忘占我儿便宜！” 妇人哭得撕心裂肺，还不忘厉声质问陈崧。 一旁的男人们也看不下去了，“真是给老爷们儿丢人！” “可不咋的，还以为这陈老大是个好人，没想到干出这种龌龊事儿。” “老嫂子！再耽搁你儿子就真死了！我真的是在救他！”陈崧知道他的行为会令很多人误解 。 但是他相信伊伊，相信她的办法一定能救人。 从她之前的种种就能看出，这孩子不是个胡来的人。 不顾众人反对，陈崧强行拉开妇人，继续对着男孩的嘴吹气。 吹完，又解开男孩的衣领，双手交叠，按压着男孩的胸部。 陈伊伊在一旁也为自己的父亲捏了一把汗。 “造孽呀！”妇人看着陈崧的举动，瘫坐在一旁，眼瞅着就要哭晕过去。 随着陈崧不断地重复那两个动作，男孩胸腔终于有了起伏。 陈崧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冰天雪地中，豆大的汗滴却从他脸庞滑落。 “咳……” “活了！真的活了！”女人跪在地上喜极而泣，“儿啊，你看看娘……” 此时，各家各户都被吵闹声引出来，雪屋外围满了人。 陈伊伊趁机跑到江淑霞身边，扯着她的手示意她弯下腰，附在她耳畔小声说了几句。 江淑霞点了下头，走到人群前，拍手引来众人注意。 “请大家听我说！雪屋内空气不流通，如果不留个通风口还一直燃着火堆，很容易中毒晕倒！有生命危险！大家一定不要将入口堵上！” 陈家人本是好意之举，却没成想，有人因此埋怨上他们一家。 第7章 关系微妙 “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等出事了才来放马后炮！要是真死了人，你赔得起吗？” 被救者中，有个中年汉子爬起来就是一句指责。 他就是信了陈家人，住了他们盖的雪屋，才出了这档子事，险些搭进去一家子的命！ 围观者中有位眉眼尖酸的妇人闻言，心有戚戚地缩缩脖子，看一眼自己出来的雪屋，接着说：“居然鼓动大家都住进这种有毒的房子里……” 霎时间，不少人都向陈家人投去了质疑的眼光。 难民中多数人都没什么文化，目睹经过后，只简单地意识到：住雪屋有性命危险。 陈伊伊对于眼前的状况始料未及，有些苦恼地垂下眼睛。 这件事真细究起来确实是她考虑不周。 毕竟满场只有她一个穿越来的知道，一氧化碳中毒是怎么回事。 可真论对错，那就说不清了。 “你们才是坏人，你们都没有良心！”这时，五哥陈林华气呼呼地攥着拳头站了出来。 御寒的雪屋是大伯组织大家盖好的，躺着的人是大伯费力救活的。 他虽然才7岁，却看得很清楚，是自己的家人帮了大家大忙。 童稚的嗓音像是一道休止符，阻止了一些意味不明 的视线，也叫停了渐渐响起的议论声。 很快，周围只余下逐渐变急的风声。 江淑霞一直没有说话，察觉到起风了，过去轻轻抱起失落的女儿，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别怕，我们伊伊没半点儿错处。” 是这天灾，逼得人狭隘自私，有时候都不像个人了。 陈崧一直留意着妻女，见状便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帮她们挡着点风。 他一动，大哥也围了过来，并且招呼家里其他小子，把奶奶也一起护住。 这下，他们的站位，无意间和众人有了几分对峙的意味。 就在气氛变得微妙之际，陈老太看了看天色，先拉过陈林华的手，嘴里夸了声“好孩子”，然后看向众人道，“没有雪屋，今夜不知道要活活冻死多少人。明早还要赶路，我们赶紧回去歇着吧。” 她年老体衰，话说得气力不足，但字字清晰，引人反省。 “是啊，被这吃人的风雪刮一阵儿，人都要丢了半条命呀。” “就是就是！” 有明理的人一指那倒打一耙的中年汉子，“没有陈家人，你家小子这会儿都跟阎王爷打照面儿啦。” 说公道话的人越来越多。 议论声中，陈家一众人已经一起回了雪屋。 至于留在原地的众人，没多久也都赶紧散开，陆续回了自己屋子。 没人想留在呼啸的风雪中挨冻。 “伊伊啊，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你还这么小，娘不想你有太多心事。” 进屋一坐下，江淑霞就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柔声安慰她。 陈伊伊依偎着她，点了点头，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 她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并没有太过介怀刚才的事，满脑子只是在想这次会不会加“好人度”。 她还没摸透系统的加分判定。 “奶奶最爱看我们甜妹儿笑了，给奶奶笑一个好不？”陈老太靠过来，作势要抱她。 陈伊伊知道她想让自己高兴起来，便扬起脸露出甜甜一笑，伸手让她把自己接过去，然后趴在她肩头说：“我们得早点睡，天亮了还要赶路呢。” 话是这么说，但躺下之后，陈伊伊却睁着溜圆的眼睛，有点睡不着。 正想着下一步要做些什么，脑子里就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咚，系统上线。】 陈伊伊眨眨眼，瞬间激动起来。 果然，救人是一定会积攒积分的。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积分30分。】 30？才30分！ 陈伊伊不敢置信，立刻急吼 吼进入空间。 发现和上次相比，农场没有任何变化后，她立刻和系统理论起来。 “上次给一块饼都有20分，这次救人一命才这么点分，还不解锁任何东西？是人的命太贱，还是你的心太黑？” 【如需更多积分，请宿主继续努力。】系统并不正面回答。 “你活脱脱个抠门鬼！”陈伊伊气呼呼的，几乎要爆粗。 她带领家人救人后遭愚民埋怨不说，还只赚到可怜的一丁点儿“好人度”积分。 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一怒之下，陈伊伊直接退出了系统空间。 愤愤不平地翻了两下身，她察觉身边有人靠了过来。 “甜妹儿乖乖，噩梦飞飞……”陈老太梦呓一般出声，伸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在一下一下满怀疼爱的轻抚中，陈伊伊平静下来，慢慢起了困意。 彻底睡过去之前，她想：确实要更努力地赚积分。 先定个小目标，全家吃上肉！ 一夜过去，停了没多久的风雪在清晨重新席卷而来，且半晌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遇上这种天气，根本没办法按原定计划出发赶路。 “托甜妹儿的福，省着点吃食，我们在原地待上两天都不成问题。”陈崧摸了摸女儿 的头顶。 江淑霞点点头，手指拢成耙状，总算有空闲和心思，替女儿梳理凌乱的头发。 陈老太叹了口气，伸手捶了捶困痛的膝盖，“要不是天灾，我们甜妹儿一定是村里最水灵的女娃。” “谁说不是呢。”赵香如望着渐渐完整露出脸庞的陈伊伊，眼神十分柔和。 她也想要女娃，却一连生了两个小子。 陈伊伊倒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皮囊长什么样子，但看陈家人的外貌，想必不会太差就是了。 她看一眼收在角落的口粮，再次思索起新增的30分“好人度”要换些什么。 还没想好，就听外面突然响起妇人的尖叫声。 “做什么，你是谁……啊！杀人了！救命啊——” 江淑霞动作一顿，立刻伸手搂紧了怀里的女娃。 很快，屋外的动静大了起来，听起来竟像是有很多人在打斗。 “爹爹！”陈伊伊立刻站了起来，心里有了猜测。 “我去看看。”陈崧起身。 “我去。”陈之华捡起屋内用来防身的粗树枝，先一步凑到雪屋入口处，掀开虚虚搭在那儿的破布往外看。 陈伊伊跟过去趴在他腰侧，看清外面的场景后，立刻睁大眼睛高声喊叫：“快住手！” 第8章 口粮没了 屋外几个人正把一名妇人按倒在地，发疯似地争抢她怀里的东西。 妇人单薄破旧的衣裳都快被扯破了，裸露出来的手背上都是被抓的血痕，却依旧死死环着手臂，不让任何人碰自己护着的东西。 那是她冒雪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草根。 她儿子已经饿病了，如果这点东西再被抢，她还不如直接去死。 “几个人联合欺负一个柔弱妇人，要不要脸！” “都滚开！” 陈之华和陈崧在陈伊伊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冲了上去。 他们家遭过这种事，就见不得这种事再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双方很快扭打起来。 “这世道啊……”陈老太跟着出来后，急得直拍大腿。 剩下的二哥和四哥一看，也迅速抄家伙扑过去帮忙。 五哥虽说才7岁，但一见哥哥们都上了，霎时热血就上了头，一抬脚也要去干仗。 可惜被才到出口边的江淑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江淑霞和赵香如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舒到底，余光就见最小的陈伊伊窜了出去。 “小祖宗诶！” 陈老太一见她扑腾着小胳膊小腿，眨眼就快要跑进战圈，吓得险些晕死过去。 五岁的奶娃 娃才将将到人家腰眼儿间，那些个陌生男人一巴掌怕是都能把她打得闭过气去。 陈伊伊听到奶奶的声音，回头冲她安抚性地一笑，然后脚尖一转，跑向不远处的雪屋。 时刻提醒自己是名五岁儿童的她又不傻，哪能真上去和成年人贴身肉搏？ 她叫人去！ 一开始她就看清楚了，欺负人的那几个妇人汉子脸生，明显是附近零散的难民冒着风雪摸过来的。 人是社会性动物，遇到外来侵入者，关系再不好，原住民之间也总能生出点一致对外的热情。 “有人来砸房子抢吃的！就快打进来啦！快来人啊！”陈伊伊扯着嗓子大喊。 “死人啦！房子塌了！” 在她刻意夸张的呼喊下，远近雪屋的人很快都围了过来。 不少人身上都揣着家伙。 那几个外来人本来就饥肠辘辘，这会儿被陈家人打得挂了彩，又见这边人多势众，立刻掉头要跑。 这种时候可不能放他们走。 陈伊伊赶忙倒腾小腿跑到陈崧旁边，拽着他的衣襟让他弯下腰，然后快速说了几句话。 “都站住。” 陈崧听完，大步跑过去拦住那几个人的去路。 那几人一瘸一拐，往他身后看一眼，直接认了怂。 “好爷爷，我们也是家里老母妻儿快饿死了，不得已才……”领头的直接跪下磕起头来，神情凄苦无比，“求求放了我们。” 陈崧回忆着女儿说的话，粗声道，“风雪越来越大，你们这时候走，去不了多远就得出人命，先留下避一避吧。” 他很清楚，这一带除了这些提前搭建的雪屋，几乎没有什么遮蔽物。 等风雪再大一点，这几人别说赶路，就连正常呼吸动作都困难。 此刻，之前被欺负的妇人缓过神来。 她隐约听到这边的对话，便一脸愤恨地哭吼起来，涕泪纵横。 “让他们滚！他们有什么脸活着！” 江淑霞轻轻叹了口气，过去扶住受伤的妇人，低声劝慰着带她去了一边。 至于剩下的人，议论免不了，但没人领头表态。 陈崧的话提醒了他们，多亏了陈家领头建造的这些雪屋，他们才免受了不少饥寒交迫之苦。 “哎……”陈伊伊前后看看，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心里唏嘘无限。 大灾大荒下，实在难说是非善恶。 大家做下的许多事，无非就是为了活着。 想到这儿，她回身走到陈老太身边，牵住她的手摇了摇，扬起小脑袋说：“奶奶，我们分 一点吃的给刚才那位婶婶好不好？” 如果可以，她还想给那几个陌生难民匀一点。 一来积攒“好人度”，二来，也能避免那几人之后再因为饥饿做出什么事情来。 “是啊，她哭得好惨，也被打得好惨。”陈林华乖巧附和。 陈伊伊下意识就想摸摸他的脑袋瓜，夸奖一句“乖”。 还好忍住了。 陈老太闻言把家人都叫回了屋子，简单商议之后，大家都同意了。 可就在陈崧去拿口粮时，却惊讶地发现。 自家口粮，全丢了！ “怎么会都不见了？”陈崧一脸诧异。 陈伊伊噔噔噔跑过去，看到不远处墙壁上的破洞，瞬间脸就气红了。 肯定是有人刚才趁乱，刨了个洞从屋子后面把吃的偷走了！ 陈家人都围了过来。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是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家！”陈老太也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 江淑霞和赵香如赶紧一左一右扶住她，脸色都不好看。 陈伊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真是低估了人性之恶！ 这下怎么办？ 用那30“好人度”换十几个土豆么？ 她憋着一口气，跪趴着从墙上的破洞钻出去，心里不断祈祷偷东西的是 个蠢贼，会不小心留下脚印。 可惜，屋后全是凌乱不堪的脚印，一直延伸出去，和不远处那些杂乱的脚印混在一起，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重新从洞口爬回去，还没站直，陈伊伊就被人抱了起来。 “别难过，一会儿爹爹出去看看。”陈崧晃了晃她，转身把她交给江淑霞，便准备抬脚出去。 逃难之后，缺衣少食是常态，他们一家人，一直是坦然面对可能饿死冻死的结局，然后坚持不懈地努力活下去。 “瞧你，一着急滚得一身雪，别冻坏了。”陈之华心思细腻，纵然神色隐含担忧，还是先过来细致清理掉妹妹身上的雪。 陈伊伊轻轻拍了一下他手背，脸上不见多少忧愁，“大哥，我们一起去找吃的吧？” 系统怎么还不出来？她心想。 她们家救下被欺负的妇人，又主张收留了那几个零散难民，变相救了几条命，怎么也得给个一百多分吧？ “胡闹，外面风雪大着呢。”陈老太听后第一个不答应。 陈伊伊就知道她肯定不让，“奶奶，我们就在雪屋附近找找，不会出事的。” “你知道附近有吃的？”陈枫华忍不住试探出声，颇为俊美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第9章 哪里出了错？ 陈伊伊被他清透明亮的眼睛一看，心头不由一紧。 这…… 她身上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没什么可能露馅的吧？ 可她怎么莫名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眼睛眨了一下，陈伊伊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偷东西的贼肯定饿极了，我是想看看哪家人在吃东西啊。” 这话纯属鬼扯。 贼既然懂得掩盖行踪，怎么会轻易被抓到？ 陈枫华没有说话，看起来像是信了，又像是没信。 大哥陈之华倒是一听就信，立刻扭头帮着陈伊伊向陈老太求情。 “奶奶，甜妹儿想去看看，就让她去看看，我抱着她悄悄去周围转转，说不定真像她说的能找到贼呢，她可是咱家的小福星啊。” 陈老太因为丢口粮的事情绪不高，但还是提起个皱巴苍老的笑，摸了摸孙女儿脸蛋，“那去吧，小心点。” 陈伊伊甜笑着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一直没什么大反应的四哥，脆生生叫他，“四哥，我和大哥去了啊。” “嗯。”陈枫华随意点点头，把目光转向墙壁上的洞，“二哥，你和我去修墙吧。” “这有什么难的。”陈灵华欣然答应。 看着两人一起走出去，陈伊伊心里有一股难以言说 的情绪。 她今天突然觉得她这个四哥……画风不太对。 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当然，天地可鉴，她没有贬低其他家人的意思。 【叮咚，系统上线。】 终于！ 刚出门的陈伊伊瞬间觉得冷风不那么刺骨了。 因为家里遭贼冰封一片的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她抢在系统出声前，快速问道：“你知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偷了我家吃的？” 【抱歉宿主，本系统没有这项义务。】 “你无情！你无能！你无药可救！试问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金手指？”陈伊伊愤懑不已。 系统直接无视。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积分50分。】 陈伊伊的心，麻了。 “抠门”两个字，她已经说累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直接用积分换口粮的时候，脑海里又响起“叮咚”一声。 【恭喜宿主解锁地瓜和花生。】 花生？ 太好了！ 花生油脂含量很高，烘烤后好存放还抗饿。 并且这两样，似乎在附近挖到了也不算离谱。 陈伊伊心态平和了一些，心情持续性转好，“那就所有积分全换花生和地瓜，花生多一些，就都埋在屋后吧。” 要不是积分不多，她 不会像这样一次性兑光。 口粮藏得再好也可能会被偷，但积分不会。 “甜妹儿，是不是困了？” “啊？”陈伊伊正思索怎么引着大哥去挖吃的，闻言懵懵然抬起头。 陈之华低头看她后笑了笑，似乎是觉得她可爱，“不能睡，风雪里睡了，会受寒的。” 陈伊伊笑嘻嘻点头，在他怀里探出头装模作样往远处看了一眼，“大哥，不能再走远了，奶奶会生气。” “好，那就回去吧。” 这一路看过，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家，所以陈之华闻言就停步掉头，按原路返回。 到自家雪屋附近的时候，陈伊伊突然直起身说：“我想起来了，上次挖野山药，我总觉得没挖干净。” 她早发现大哥是个宠妹狂魔，知道自己这么说，他一定会带自己去看看。 反正顺路，而且这会儿的风雪，比他们才出门时小了不少。 “那大哥带你去瞧瞧。” 果然。 陈伊伊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被哥哥宠的感觉，美极了！ 上次挖过山药的土坑已经覆盖上了厚厚的新雪。 陈之华并不让妹妹动手，自己循着记忆，在一边的雪地里找到了之前扔下的树枝石头，然后开始在陈伊伊的 指挥下，重新挖起来。 没过多久，陈伊伊指着土里漏出来的一点根须小声惊叫，“呀！这是什么啊？！” 陈之华已经认出来了地里的东西，他一脸惊喜地看向妹妹，要不是手上脏，简直恨不得狠狠抱她一下。 “甜妹儿，你真是咱家的小福星！” 他说完丢掉树枝，一脸兴奋地徒手刨挖起来。 陈伊伊也赶紧过去帮忙，小手扒拉土扒拉地飞快。 等她额头上开始出汗，并混着雪水往下流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太对劲。 陈之华这时站了起来，用手腕蹭掉头上的雪水汗水，喘出一口气，“这不行，我们得回去叫人来。” “额……”陈伊伊呆呆点头，眼睛看向一边已经堆起来了的，和她蹲着差不多高的“花生山”。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是花生过于便宜？ 还是系统慈悲心爆发，多给她了？ “走，跟哥哥回去找大伙一起来挖。”陈之华用干净的雪蹭了蹭手上的泥，又在身上擦干净水，伸手把陈伊伊抱了起来按进怀里，护着她的小脑袋跑回了雪屋。 把情况一说，陈家众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你说挖到多少花生？”陈老太按着心口被大儿子扶 起来，苍老的双眸透出点点光亮。 什么饼子土豆山药，都没有花生来的顶饥。 他们全家，又活过来了！ “甜妹儿说怕上次的山药挖的不够深，没挖干净，就去看看，谁承想。”陈之华脸上的喜色经久不消。 遭贼之后弥漫的愁云仿佛被喜气冲散，其余长辈也都面带笑意。 陈伊伊见状，心情别提多好了。 让爱自己的家人高兴，真的很快乐！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听见一句小声的嘀咕：“这时节……地下的花生还能吃么？” 她心头一跳，有些心虚地看向陈枫华。 没人觉得不对，就她这个四哥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一个人琢磨着这件事！ 那些花生何止能吃，品质好的恨不能一个仓里长四个豆豆。 “快，都去，花生弄回来烘熟，每个人身上都兜一小兜。” 陈老太指着雪屋入口，人却是来到陈伊伊身边，蹲身抱住她左右各亲了亲，然后捧着她一双小嫩手，“稀罕甜妹儿，手冻坏了吧，快让奶奶给你暖暖。” “奶奶，我不冷的，我们快去把吃的运回来吧。” 陈伊伊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陈枫华，等他路过她，正要和大哥出门时，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第10章 接济 陈枫华动作一顿，侧垂着头看她。 陈伊伊也仰起脑袋看着他，眼底干干净净的，心里的小想法却不断咕嘟嘟冒着泡。 她这个四哥不简单。 必须和他搞好关系。 可…… 她小眉头微微一皱，具体该怎么做啊？ 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陈枫华问：“是不是累了？要抱？” 他说话时神色和以往没什么太大差别。 问完也不等陈伊伊回答，直接弯身把她抱进怀里，回头和奶奶说了一声，就带着她一起出去了。 纵使他察觉某些事情有些奇怪，也不会因此改变对小妹的态度。 爹娘一直告诉他，身为男子，要身先士卒地保护家人。 尤其是年迈的奶奶，以及最小的妹妹。 陈家人忙活了一上午，才把挖出来的花生和地瓜全都运回了屋里。 陈伊伊手脸冻得通红，站在比自己还高几分的花生堆前，有点犯愁。 咋整啊？ 这么多花生，不好处理不说，还特别招眼。 同样的哄抢事件、失窃事件，她可不想让自家再经历第二次了。 而除了她，其他人大都还是高兴的。 毕竟遍野看不到一点绿影的荒原，能一次见到这么多吃食可太难得了。 “诶，谁能想到，花生挖到底，还能瞅着地瓜 。”陈崧这会儿提起来还是一脸喜悦。 “真是老天爷眷顾啊……”陈老太说着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 陈枫华在火堆边坐着，闻言拿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陈伊伊所在的方向。 几乎是同时，江淑霞也往那边看了一眼。 “都是托甜妹儿的福。”陈之华接了一句，跟着开口唤伊伊过来烤火。 陈老太扭头，看孙女儿还盯着花生瞧，就以为她是饿了。 “甜妹儿啊，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烤花生吃。” 陈伊伊应了一声，转身跑到老太太身边，张口却说：“奶奶，我们肯定带不走这么多吃的。” 不是她想毁气氛，实在是问题摆在眼前不能不说。 眼看风雪要停，挖花生的时候，她就听爹爹和大家说，该准备出发了。 屋里静默一瞬。 陈老太轻轻叹了口气，“我记得，之前甜妹儿是想给今早挨打的那个婶婶分点吃的？” 她也觉得那妇人可怜，所以一直记着这个事。 “嗯！”陈林华先点起头来，表示对这件事大力支持。 赵香如觉得儿子憨态可掬，不由低头抿了抿嘴角。 她性子温和，不爱想东想西，能有口吃的，能守着男人跟孩子，就很知足了。 所以家里老太太和其他人讨论什 么，她几乎不会插嘴。 “我想……”陈伊伊张口，有些犹豫。 见家人都看向自己，她一咬牙，道：“我想把花生给那些很难自己找吃食的难民们分一分。” 今早她和大哥出去时，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她偷偷留意过了，发觉留在附近雪屋的，有年迈的老夫妇，有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有死了男人、独自带着孩子的女人。 看着都怪可怜的。 陈老太一听，有点犹豫。 这时候，吃的多重要啊。 分给一两个人没太大关系，但分给四个，五个甚至更多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娘，分一分也好，哪怕一小点儿，”江淑霞伸手拉过女儿，搂在怀里，“我们带这么多吃的，太打眼了，身上也没处藏。” 她也怕自家再被土匪小偷惦记上。 丈夫和儿子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全呢。 陈崧听妻女话里是一个意思，便出声道：“是啊娘，我和之华有的是力气，灵华也大了，我们找起东西脚程一个比一个快，比其他人家强多了。” 这话一听，又想起早上那妇人护着一口吃的，跟护着命根子一样的情景，陈老太就心软了。 “就这么着吧。”说完搂过已经笑开了的陈伊伊，“哎呦，让奶 奶亲亲我家这个小菩萨。” 她心肠好，所以是很欢喜见到自家小孙女儿怀有一颗慈悲心的。 但这种欢喜落在当今的处境里，就多了一份复杂。 老人大抵都会有类似的想法，乐见小辈良善，又忧心他们因此吃亏受欺负。 过午，雪终于停了，但依旧不见太阳。 四处还是灰蒙蒙一片，放眼望去，满目荒凉。 陈家“意外”发现的花生和地瓜，这会儿已经分出去了大半。 不过自然不是明目张胆的分，而是陈崧和江淑霞一起，挑了几户可怜人悄悄送去的。 而剩下的花生，也都用火烘烤过，让每个人身上都带了点。 整装好后，陈家一行人立刻出发。 陈崧依旧打头，高大的背影落在所有人眼前。 “希望在下一次落脚之前，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他说。 天寒地冻，人一开口，吐出的热气瞬间就变成了白雾。 “不会的，爹爹别担心。”陈伊伊安慰他。 逃荒路上，鼓舞士气很重要。 江淑霞把她往上托了托，用手护着她的后颈不受风：“我们伊伊说不会，那就不会。” “嗯。”陈伊伊重重点头。 她依旧被人轮番抱着，刚刚是奶奶，这会儿是娘。 不过不下地是对的。 她 垂下眼睛看一眼自己的小短腿，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以她现在这双腿的行进速度，下地只会成为全家人前进的阻碍。 【叮咚，系统上线。】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响起，但陈伊伊的内心毫无波澜。 “这次又是多少？20还是30？”她拖着调子问，每一个字都透着不满，甚至不想去看一眼空间。 这系统太抠搜了！生气！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积分100分】 这句之后，陈伊伊还在等着，系统却没了动静。 不得已，她只好主动问：“所以，解锁了什么？” 【如需解锁更多功能，请宿主继续努力。】 又让她继续努力！ 陈伊伊还是没绷住。 她趴伏在娘亲肩头，在心里写了好几篇小作文疯狂吐槽系统。 等觉得心情舒缓了一些，就抬起眼睛看着自家队伍后跟着的那些人。 是的，没错，拿过他家口粮的那些难民，都自发和他们家组队了。 这也是她总觉得系统抠门的原因。 她现在已经不止想让自家人吃饱了，她还想救更多人。 正想着，陈伊伊突然留意到，队伍后面有人突然倒了下去。 她一惊，立刻挣扎着要下地，嘴里一叠声地叫着，“爹，娘，奶奶！” 第11章 都没回来 下地后，陈伊伊倒腾双腿，飞快地跑了过去。 越靠近，哭声越明显。 “救命啊，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等看清无助哭叫的人是谁，陈伊伊就隐约明白了。 是之前被人欺负的那个婶婶，倒下去的半大少年是她儿子。 这时候陈崧和陈之华追了过来。 陈之华一把抱起妹妹，把她的脸转向自己，再抬眼，就见过去探少年鼻息的父亲摇了摇头。 妇人的儿子死了。 她在雪地里抱着尸体，绝望地哭喊着。 陈之华把陈伊伊送回到陈老太身边，简单说明情况后，自己再返回去，帮着草草处理了后事。 “甜妹儿乖，不要想这个事儿，那位婶婶就是太伤心了，不是故意这样的，甜妹儿不怕啊，乖。” 陈老太一下一下摸着孙女儿的头发，觉得她是被妇人癫狂绝望的样子吓坏了。 其实不是。 陈伊伊只是觉得难过。 喉头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的。 同时，心里还产生了挥之不去的危机感。 现如今的生存境况实在太差了，冻病饿病的难民不在少数。 包括这会儿抱着她，一直无比疼爱她的奶奶也是如此。 风雪中赶路，老人家的腿一直都会疼 ，夜里还会因为咳嗽睡不好觉。 所以，单单让大家吃饱是不够的。 远远不够。 她得尽快解锁超市或者医院！ 可现在空间里一半以上的良田还是灰色的…… 思索间，陈崧和陈之华，还有后续过去帮忙的陈丰回来了。 “呀！”陈林华惊呼一声，有点害怕地往赵香如身边靠了靠。 陈伊伊转头的瞬间就瞪大了眼睛，盯向爹爹和大哥架着的，那个半张脸糊满血的妇人。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接连死了丈夫和儿子，她想不开要寻死，要不是爹他拦了一下，就一头磕死在石头上了。”陈之华主动解释，两道眉毛几乎要拧成一疙瘩。 他能理解妇人的心情，但还是不赞同妇人的做法。 陈老太一脸不忍，“哎，是个可怜人啊……” 说着话，妇人转醒了。 一次没死成，就很难有勇气来第二次，她只是不停地哭。 陈伊伊见状，舒了口气。 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 于是她走过去，站在妇人面前，扬起脸问：“婶婶，你丈夫和儿子，一定是很好的人吧？” 妇人哭的越发悲痛，仿佛被戳断了软肋。 陈老太觉得有些尴尬，但又觉得自家孩子不是 不懂事乱说话的人。 “那他们肯定不想你出事啊，”陈伊伊继续说，“你要是真的一头撞死了，怎么见他们？” “他们要是问你为什么不替他们好好活着，你怎么办？” 妇人一愣，泪珠子还往下流着，却没了哭声。 见她眼神清明了一点，陈伊伊便回到了奶奶身边。 古人九成都是信鬼神的，就得这么半真半假的说一通，才能让妇人心里有顾忌，有念想。 陈老太抱起孙女儿，亲了亲她的脸蛋。 陈伊伊已经飞速适应了被人亲来抱去的，撒娇一样，缩着脖子顺势窝进了奶奶怀里。 一边的江淑霞这时候对着妇人道：“我们匀给你口粮，是为了让你活下来的，你身子健全，尽力跟着大伙一起走，等到了南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家人轮番相劝一番，妇人眼底总算有了光亮。 之后陈家人带着她走了一段。 没多久，妇人便借口疲惫，脱离了陈家人的照顾，远远跟在队伍后面。 陈家一家的善举难民们都有目共睹。 大家虽然当下没说什么，但之后的赶路途中，都有意无意过来搭两句话，表示亲近。 而那些对话听下来，陈伊伊只觉得辛酸。 没过多久 ，雪又开始下了，并且越下越大，好在没有起风。 难民们都落了满身满头的雪，不少人嘴唇冻得乌青。 “娘，爹爹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陈伊伊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前面有座山拦了路，爹爹和大哥先前去探路了。 但很久都没有回来。 原本家里的主力去探路很正常，可她留意到娘一直攥着手心在原地踱步，脸上不显，但身上写满焦虑。 江淑霞回身，牵着女儿回到陈老太身边。 丈夫和儿子这次离开的时间，比以往哪一次都要久，她心里没底，为了不让大家一起担心，嘴里却说：“快了。” 陈伊伊看了一眼娘亲的眼睛，起身去到四哥身边。 她没主意了。 如果说没吃的，她还能想想办法。 可冰天雪地人丢了，她一个刚穿过来没多久的小奶娃能怎么办？ 她心里急得要死，却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娘的用意她明白，她不能让全家人陷入恐慌。 “四哥。”她凑到陈枫华耳边，小声问：“如果爹他们一直不回来……” 不等她说完，陈枫华便道：“他们一路会做记号，再过一会儿，我会叫上我爹一起去找他们。” 四哥果然早有打算。 真是靠谱 的未成年人。 陈伊伊心头松了几分，“我也想去。” “……” 陈枫华望着她沉默下来，末了有些无奈地牵起她的手，把她送回了陈老太身边。 又等了一会儿，江淑霞再坐不住了。 “娘，我去找找之华他们。” 让人没想到的是，她才抬脚，老太太直接起身说了一句：“留下等的人太煎熬了，全家一起去。” 现在他们可以搭盖雪屋歇脚，所以没有以往的顾虑多。 就这样，陈家一行冒着大雪动身了。 后边原本跟着他们的难民知道探路的还没回来，不明白怎么回事。 而他们略一犹豫，就不见了陈家人的踪影。 雪太大了，很容易迷路，没人敢乱走。 最终，难民们决定依旧抱团在原地，等雪小一点再前进。 另一边，陈丰循着陈崧一路做下的记号，领着一家人用最快的速度找了过去。 原本以为他们会顺着山脚往远处走，没想到，半路却跟着记号上了山。 “探路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绕过这座山，哥他怎么会往上走？”陈丰纳闷道。 事情越发奇怪。 陈家人没有人吭声，大伙之间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再蠢的人，也知道极端天气上山会很危险。 第12章 拦路打劫 “会不会是为了找吃的？”陈林华说，一双眼睛透着天真。 他挨过饿，觉得知道危险还要去某个地方，只能是为了吃的。 “不会的，我们还有吃的。”陈伊伊道，神色已经严肃起来。 就算家里没吃的，大雪封山，草根树皮树根，只要是能吃的，早被难民吃干净了。 山上连只兔子都难活，上去能找到什么吃的？ “你们等一下，我往上再走走看。”陈丰说着已经大步往山上走。 陈枫华见状，闷不吭声地跟了上去。 这会儿陈伊伊也顾不得其他，挣扎着从陈老太怀里下了地，也撅着屁股往上跑，谁叫都没用。 爹和大哥对她那么好，可一定不要出事啊！ 往上走了没一会儿，都没再看到任何记号。 陈丰一贯带笑的脸已经彻底僵住了，有点抓狂地吼了一声，着急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两个大活人，还能突然消失了？” “爹，你先别急。”陈枫华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段，然后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看向地面，跟着蹲了下来。 陈伊伊猜到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赶紧走了过去。 然后就见陈枫华拿手，轻轻扫开了一层雪。 “怎么这么多脚印？！”陈伊伊惊呼，一瞬间只 觉得头皮像炸了锅。 许多前世看过的电影画面闪过脑海，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最后，她抓住了一个很惊悚的可能。 ——不会有难民饿疯了，抓了爹爹和大哥煮了吧？！ 这种事古今中外也不是没发生过。 只是想到这里，她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哭什么。”陈枫华哪里知道她脑洞开到了哪里，有些莫名地环过她，皱着眉，用冰凉的指腹替她擦了擦眼泪。 “爹爹他，大哥……呜呜……” 她一哭，陈丰心疼坏了，上来就要抱她哄她。 然而才碰到她，就听到周围窸窸窣窣一阵异响。 紧接着就是四五个衣衫褴褛，手拿树棍的人，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就窜到了眼前。 “吃的留下！不然别想从这儿过！” 听到这一句，陈伊伊心头却奇异的放松几分。 想必爹爹他们也是遇到了这伙人……还好他们不吃人。 随即意识到，刚才四哥怕就是想到了爹爹和大哥被打劫的可能性，才会低头寻找脚印确认的。 这么一想，就脚趾一缩。 自己刚才那一哭，属实有点丢人！ “各位好汉，孩子还小，有话好商量。”陈丰出声，把两个小的死死护在身后。 这群打劫的难民显然已经饿急 眼了。 陈丰话音未落，就有两个人扑过来要翻他胸口的衣服，直把他掀得一个趔趄，脚在雪上蹭出去一大截。 陈伊伊立刻伸手扶他，奈何身量不够，还好四哥搭了把手。 “都是逃难的，何苦为难人！”陈丰来了脾气。 大灾之前他一心种地，天天干活练了一身腱子肉。 眼前作恶的几个人没一个比他高，比他结实，拿了几根破木条子，就想欺负他，跟他来硬的？ 他儿子还看着呢！ “喝！” 他攒一口劲儿，抬手就是一拳，正正打在身前一人的鼻梁上。 紧跟着又一脚踢在另一人裆下。 那两人瞬间倒下。 “我们兄弟几个要是一路认怂给人当孙子，妻儿老母早就被人糟践完了！” 陈伊伊惊呆了。 三叔平时看着乐乐呵呵什么都不在意，发起威来竟是不比自家爹爹差啊！ 居然敢一打多！她也得帮忙！ 咱们陈家人不受欺负！ “缺德鬼！”陈伊伊说着捡起地上的石头就砸了过去。 “邦”，石头正中一人脑门。 她鼓着掌高呼，“好诶！” 陈丰见状，趁机上去把捂脑门那人两下干翻在地。 剩下的那人直接跪下求饶，“错了错了，好汉饶命！” “之前上山的一大一 小两个男人呢？”陈枫华这时候问。 他这么一说，跪地的那个难民一下明白过来，他们是来找人的。 “他们交了粮食，我们放了啊，他们早下山了！” 陈丰蹙眉，将信将疑。 陈枫华看样子倒是信了，转而问了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们在山上多久了？” 地上那难民以为他问这个是要追究什么，支支吾吾不肯说，小眼睛四处乱瞟。 陈伊伊上去就是一脚。 奈何人小体重轻，这一脚差点给自己推个跟头。 陈丰赶紧过去抱起她，这节骨眼，还不忘夸她，“伊伊胆子真大，好样的。” 说完又逼问难民，“快说！” 边上的同伙还在捂着不同地方痛吟，跪地的难民到底还是认了怂。 “三、三四天了。” 得到答案，陈枫华过去接过陈伊伊，拉了一把自家爹，“爹，快走吧，奶奶他们还在等呢。” 返回后，陈丰如实说明了情况。 江淑霞一听，急得想跺脚，“下山了怎么没回来？我们一路也没遇着啊！” “会不会是错过去了？”陈老太眼含希冀，嘴唇却因为强忍翻涌的情绪不断抖动。 没人能回答她。 继口粮失窃之后，陈家众人再一次被阴云笼罩。 这会儿雪还 没停，又起风了，大片的雪花被风吹乱，让人睁不开眼。 丢的吃食已经没心思在意了，眼下大伙最关心的，就是人去哪了，还好不好。 陈伊伊过去拉住陈老太冰凉枯瘦的手，整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 “系统大哥，我爹和大哥呢？”她不怀希望地找自己的金手指。 脑海里是一片意料之中的沉寂，陈伊伊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真没用！” “最无能的金手指！” “你真给你们手指界丢人！” “一堆金手指如果开大会，你该因为你的无所作为而痛哭流涕！” 比起系统，陈伊伊更像是在说自己。 她在心里边说边哭，最后被江淑霞抱了起来。 一贯平和的妇人眼睛通红，强忍着泪意用另一只手去扶陈老太。 “风雪太大了，我们得先避一避。” 丈夫跟儿子下落不明，剩下的人，不能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我们得去找大伯和大哥。”陈林华扣了扣手指，眼神有些固执。 就在这时，陈伊伊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叮咚，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积分20分。】 陈伊伊一愣。 她就是再摸不透系统的加分规则，也能知道打了劫匪不会给她积分。 那么…… 第13章 上山 会不会是爹和大哥在这期间做了好事？ 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们没事？ 起码不是已经出事了。 陈伊伊心里一阵激动，赶紧转头告诉大家，“我觉得爹爹他们会回来的！” 就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很清楚一家人之所以能一个不落地存活至今，多亏了几个身子骨刚强的男丁。 而爹爹和大哥，无疑是家里最得力的两个。 所以，只要不是出了危及性命的大事，他们就一定有法子找回来。 “是啊，都会回来的。”陈老太抬手拭泪，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儿孙平安。 可身周越来越大的风雪，又让她心里那点希冀摇摇欲坠。 其他人显然和她是同样的心态，虽然点了点头，但都愁眉不展。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犹豫夹杂疑惑的声音。 “娘？你们怎么来了？” 大伙一愣。 只有陈伊伊一下子反应过来。 她立刻扑腾着从娘的怀里下来，飞快跑向来人。 地上的雪很滑，不到十步的路她还摔了一跤，但她还是笑着，哪怕吃了一嘴的雪。 她呸呸两声吐掉脏雪，麻溜爬起来，重新跑过去，心里高兴的那股劲儿，仿佛能催得雪地里长出小花来。 “爹爹！ 大哥！” 陈崧眉毛睫毛上全是白霜，蹲下张开双臂，把自家娃娃接个满怀。 “哎呦，想爹爹了？都急成小蚂蚱了。”说着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眼眶红红的媳妇。 而他说话间，陈老太已经跌撞着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儿啊，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老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灰白的面色都好看几分。 “没觉得久啊。”陈崧起身，腾出一手护着老母，替她挡着点风。 陈之华比他善解人意，赶紧往前两步安抚奶奶，“遇上点事耽搁了，这才让大家担心了。” “人没事最大，”江淑霞领着其余人靠过来，情绪已经平复几分，“这会儿风越发大了，我们得赶紧先找地儿躲躲，话之后再说不迟。” 这阵风雪躲过去，有的是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意外的是，她这个再合理不过的提议一出，一向最听她话的陈崧并不答应。 “不行。” 江淑霞疑惑，望着丈夫问怎么了。 “那边人还在雪地里埋着呢，我们找回来，就是想叫人去帮忙的。”陈崧答话。 陈老太惊讶地瞪大眼睛，嘴里低低念了句“天老爷”。 可叫人帮忙，上山做什么？ 陈伊伊一下子没想通 。 下一刻，大哥给了她答案。 “这山上有难民冒充劫道的，我们想叫上他们帮忙，比直接回山脚那边要快。” 一阵诡异地沉默袭来。 陈伊伊扭头看了一眼自家三叔。 冒充劫道的那几个难民，就剩一个没受伤，叫上了也没多大用吧…… 陈崧和陈之华不明所以，眼底都透出点焦急。 “家里几个小子加上我还不够用吗？”陈丰问。 陈崧立刻回答：“差不多，但得先安置娘他们。” 这事就犯难了。 救人要紧，这会儿送几人回出发地，来回耽搁时间太多。 在原地临时搭盖雪屋，明显也太耗时耗力。 这时，陈枫华出声了，“上山。” “山上的难民能安全待在这里好几天，必定有山洞之类能躲避风雪的地方。” 原来他之前问劫道难民的那个问题，是想知道这个？ 陈伊伊两眼放光地盯着她这个四哥一阵看。 这是个未来可期的精英分子。 她在心里下了结论。 前世她喜欢跟能力样貌皆上乘的人共事，做事事半功倍，来往时也会觉得赏心悦目。 一朝穿越，只是换了个壳子，癖好自然不会变。 “四哥，你好聪明。”陈伊伊毫不吝啬夸赞。 更 何况是对着家人，奈何人家不接这句夸。 “只是想的多了点。”陈枫华说着看向陈老太。 无论何时，家里的大事，还是要她来决断。 陈老太心善，对此没什么异议。 “那就赶紧上山，晚了耽搁了人命，咱可赔罪不起。” 于是陈伊伊又跟着家人上了山。 积雪挺厚，风迷人眼，恍然间竟觉得山路比之前还难走。 陈伊伊没要人抱，这种路谁抱着她都走不成。 她自己一步一步踩上爹的大脚印往前走，期间滑了好几跤，摔得她都没脾气了。 “甜妹儿别怕，奶奶在后面护着你，摔不下去的啊。”陈老太看得心疼，但也没什么好办法。 陈伊伊回过头，小小的脸庞挂着笑，“奶奶你一定小心点，我没事。” 好在距离山腰并不远。 雪已经盖住了之前的脚印，但仔细看并不难分辨。 寻着脚印，陈家人很快看到一处外面堆着土堆的山洞。 那洞在山壁上，像是砍树时，横着劈开的大口子，里面空间不小，但整整一面没有遮挡物，风雪直直往里灌。 陈崧走进洞里，在深处找到一面雪和土堆起来的墙。 之前打劫他们的难民就在那后面躲着。 “我们不久前 给了你们粮食，这会儿你们跟我去救人。”陈崧毫不客气地说，表情不怎么好看。 他老实，刚才被拦路打劫没多说就交了粮，压根没想着以恶制恶，把人全打趴。 这会儿越想越气愤。 而挨过打的难民看他们男丁不少，人多势众，立马认了怂，挨个起身腾出了地方。 安顿好老母妻女，以及还小的陈林华，陈家其余男丁便结伴去救人。 “你们路上小心啊，量力而行。”陈老太不放心，送了两步，谆谆叮嘱道。 陈伊伊被她牵着，跟着说：“我们备好吃的等你们回来。” 陈之华摸了摸她的脑袋，跟着大家离开。 等待的时间，总嫌漫长。 陈伊伊靠在奶奶身边，盯着眼前将熄未熄的火堆，有些昏昏欲睡。 小孩子的身体就这点最不方便，体力不够！ 陈老太横抱着她轻轻摇晃着，眼皮倦倦地垂着，不无疼惜地说：“甜妹儿这么小，就跟着我们受了这么多苦，也不知道再长大点，会不会埋怨我们，哎……” “娘，”江淑霞嗔婆婆一眼，“伊伊是个懂事的，你别瞎想。” 陈伊伊闭着眼睛，心道：她一路被全家人的爱包围着，要是还不知足，得多黑心啊。 第14章 解锁了好东西 她只庆幸，穿过来后，遇上的是这一家人。 这一刻，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想法，在她心里变得无比强烈起来。 “奶奶。”陈伊伊睁开眼睛，大而明亮的双目含着笑，“苦难都只是暂时的，你别太担心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陈老太没想到她还醒着，微微一怔之后就笑开了。 “我们甜妹儿长大了，都知道安慰人喽，奶奶真高兴。” 江淑霞见状在一边抿着嘴笑，眼底流露出几分欣慰。 遭灾之后活着都难，她就没怎么教育引导过女儿。 俗话说学坏容易学好难，她之前还担心女儿见多了二弟媳妇那副嘴脸，会学坏，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她哪里知道，自家女儿内里已经是个三观完善、明辨是非的大人了。 约莫半小时后，陈伊伊发觉风停了。 没一会儿，山洞外面就有了人声。 仔细听，说话声中，还夹杂着痛哼。 肯定是爹爹他们回来了！ 陈伊伊从娘亲怀里腾地站起，绕过粗糙的土墙往外看。 她还是存了点谨慎的，没有直接跑出去。 等看清外面的情况，她赶紧回头叫娘过来。 “爹爹他们带了好多人回来！” 一个，两个，三个…… 陈伊 伊一个一个数过去，足足数出七个之多。 这！这都快赶上他们一大家子的人数了！ 一下救了这么多人，得有多少“好人度”啊！ 陈崧俯身摸了一把女儿脑袋，就想先吆喝着给陈老太报平安。 “娘，我们……” 才张嘴，就被江淑霞及时制止。 她手指竖在嘴唇中央，做了个动作，示意老太太在睡觉。 似乎病痛总在夜里折磨人。 陈老太常常半夜腿疼胸口闷，很少能睡个整觉，白天又要逃难赶路。 所以此刻能睡一会儿，很是不容易。 陈崧会意地点点头，捶着胸口站在一边呼哧呼哧直喘气。 这一路，可累死他了！ 顶着风雪马不停蹄不说，喘气时吸进来的空气还冷地直戳肺管子。 身强体壮的他这一趟都难受成这样，更别提之前打劫的那几个瘦弱难民。 他们一进山洞，就直接瘫了下去，眼里都没了神采。 江淑霞见状也不多余怜悯他们，直接过去帮着查看救回来的那些人。 陈伊伊比她先一步过去，这会儿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些人在另一边的山脚挖洞躲风雪，却被山上塌下来的土石给埋了。 “这天是寒，可也没到把干土冻结实的份上，以 后可别轻易挖洞钻了，别说被土埋了，风雪再大点，一觉醒来雪积得老高，爬不出来怎么办。”陈伊伊忍不住说教。 说完一噎，觉得自己这语气未免也“太不小孩”了。 好在陈崧这时候跟着媳妇一起过来了。 那些难民连忙起来一阵磕头道谢，陈家几人赶忙去扶。 这一下，也就没人再在意，刚才有没有谁说什么不合身份的话。 陈伊伊赶紧往一边退了两步，顺着小胸脯松了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到底，却突然察觉一侧有道视线盯住了自己。 她下意识扭头，就见光秃的石壁边，站着正在清理身上泥雪的陈枫华。 不过人家并没有看她。 是错觉吗？ 就在这时，她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咚，系统上线。】 陈伊伊都等不及他继续说下去，直接一脑袋扎进空间里。 这次可是全家出动，冒着风雪救了七个人诶！ 肯定要解锁什么东西的叭！ 如她所料。 在一片灰色的建筑中，农场那块色彩鲜亮的小牌子上，除了之前那些农作物，又多了两样东西。 “呜呼！终于解锁到能御寒的东西了！” 虽然只有两样，但陈伊伊还是高兴地欢呼一声。 这时 候，系统才慢悠悠再次出声。 至少陈伊伊觉得慢。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积分130分，解锁生姜和萝卜。】 “哦。”陈伊伊已经不想吐槽他吝啬了。 但紧跟着，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可以查询我一共有多少分吗？” 【可以，您目前共持有250积分，是否全部兑换？】 250？ 真是个吉利的数字呢。 陈伊伊皮笑肉不笑。 不过，这也就是说，爹和大哥失踪时候系统提醒的那20积分也算在里面了。 她眼珠转了半圈，突然问：“其实你那时候是故意提醒我的对不对？” 为了暗示她，爹爹和大哥还活着。 系统没有回答，只重复问了一遍她要不要兑换物品。 陈伊伊狡黠一笑，“你还是挺有人情味的嘛，怕不是真被我说中了，担心其他金手指说你无能？” 【……】 见好就收，陈伊伊想了想，先问：“解锁的东西只能随机，不能自己要求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农场之后，解锁医院不就只能全看脸？ 虽说她运气一向不错，可她不想做赌徒啊。 【初始农场解锁完成后，宿主已基本熟悉本系统，可指定解锁空间内任意场所。】 陈 伊伊放心了。 “那……” 想了一会儿，她食指点着下巴说：“我用20分换生姜，就埋在山洞附近，其他的之后再说。” 上次挖花生挖到手断，她吸取教训，再不会大手大脚，随便换东西了。 等看看生姜数量，再说其他。 反正她可以随时和系统兑换物资。 在空间磨蹭了这么久，现实中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在别人看来，陈伊伊只是发了一秒的呆而已。 从空间出来时，不远处的被救难民还在向陈家人道谢。 “恩人，能不能生火？我家娃娃怕是快不行了！” 陈伊伊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紧紧裹着单薄衣裳的瘦弱妇人，缩手缩脚、殷殷看着江淑霞，神情凄苦无比。 她说着一手拉下脏兮兮的衣领，露出里面线条起伏的半截胸脯。 那下面，赫然蜷缩着一个瘦小的婴孩。 江淑霞脸色一变，赶紧拉着妇人往土墙边走，“快，快到里面去。” 和她不同，陈伊伊见状却是趁人不注意，赶紧猫下腰，贴着石壁溜了出去。 这种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管漏不漏馅。 只想赶紧把生姜挖出来，给那冻坏了的孩子用上。 天寒地冻，生姜可是好东西。 第15章 珍贵的姜汁 刨开其他作用，眼下生姜最有用的地方，就是可以升高人的体温，祛除寒邪了。 山洞外满目银装。 雪还在下，落在脸上鼻尖后，仿佛能带走所有体温。 陈伊伊缩了缩脖子，眼睛四下梭巡起来。 见入目所及没有趁手的工具，她只能搓了搓小手，呵了口热气，蹲下徒手扒起积雪来。 没过一会儿，她就甩着手站起来直跳脚。 冷死了！ 积雪已经没过她的小腿，可一连挖了两个坑，都没能找到生姜的影子。 她脚已经冻得发麻发疼，一双手更是没了知觉。 陪伴她前世今生的好运气呢？ 难道不该一下就挖到吗？ 总不能是被她“调戏”之后，系统故意整她？ 正心急地蹲下，才重新挖开一小片积雪时，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伊伊？你在做什么？” 是四哥！ 陈伊伊像是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咻”地一下起身站得笔直，然后稍显僵硬地转过身去。 “四、四哥啊。” 她咽了口口水，把嗓子眼儿里的“好巧”两个字咽了下去。 要死，这要是说出来，不就显得更可疑了？ 陈枫华环顾她身周的那些小坑，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我啊， 我在做什么啊……” 陈伊伊垂头看着雪地，乌黑的眼仁在眼眶里快速转动着。 陈枫华静静看着她，眼里含着几分探究。 其实大家都发觉小妹不见了。 是他说自己知道她在哪里，这就领她回来，才没让所有人都出来找她。 “一下多了那么多人，我怕吃的不够，就自己出来找找。”陈伊伊终于出声。 这回答她相信没人能挑的出错处。 “伊伊……”陈枫华走近他，看了看她通红的小手，细碎的额发下，眉毛微微拧着。 他压低声音，“管别人之前，先要保障自己和家人。” 他们救了那些难民出来，又带他们回来躲避大雪，就算不分吃的给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 陈伊伊一愣，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她只是随口说了个理由，但他这句话，倒是没错。 盲目的善良，只会为自己和家人带来灾难。 “我知道了，四哥。” 陈枫华握住她的双手在自己掌心搓了搓，然后牵住她打算往回走，“回去吧。” 然而刚走了一步，他就停住了。 陈伊伊挣开了他。 等他回头，她已经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四哥，你看！”她激动地指着地上最新的那 个小坑。 那里露出来半块乌黑干瘪的生姜。 不细看，还当那是一小块腐朽的老树根。 “坏的，不能要了，会坏肚子。”陈枫华告诉她。 陈伊伊做出一副不信邪的样子，“说不定还有呢，我再挖挖看。” 她说着就回身蹲下，准备继续往下挖。 “还是我来吧，你手小，太耽误时间了。” 陈枫华拉起她，让她站在一边，自己过去蹲了下来。 等他动手稍微往下把土挖开，指尖就碰到了硬硬的块状物。 他没有急着把东西挖出来，而是先扭头看向一脸期待的妹妹。 为什么总是伊伊能发现东西？ 巧合太多的话，还能称之为巧合么？ “伊伊，你是不是……”他下意识地想开口问些什么。 但问什么呢？ 你是不是提前知道哪里能挖到东西？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亲眼看着小妹，从一个咿咿呀呀，只会流口水的奶娃娃，长到如今这样会说会笑，灵动鲜活的小小丫头。 他连怀疑都不知道该怀疑妹妹什么。 “四哥？”陈伊伊被他盯得心口一跳，脸上的笑一下收了个干净，直挺挺站好，仿佛接受视察的标兵。 陈枫华那好看的眼睛眨了一下，有些好笑 道：“你怕我什么？” 他自认自己模样并不凶恶。 陈伊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恍惚间甚至能听到自己脑仁在响。 天地可鉴，她可不怕自己的美少年哥哥。 她只不是个因为过于想和人家刷好感度，又不得其法，所以不自觉反应过头，显得很蠢的笨蛋罢了。 “那……是什么啊？”陈伊伊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明知故问道。 陈枫华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明净的眼睛，疑心渐渐消散，回身重新挖了起来。 或许这些事情，真的是巧合。 “生姜。”他回答。 “噢。”陈伊伊点头，没再出声。 很快，两人回到了山洞里。 其他难民在一边挤作一团取暖休息。 抱孩子的那名妇人，则和陈家众人在土墙后面烤火。 陈伊伊跟着四哥到了奶奶身边。 陈老太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见到心肝孙女儿，疲惫的脸上扬起一抹笑。 “甜妹儿是不是嫌洞里闷？等雪停了，我们再出去，好不好？” 陈伊伊偎向她，甜甜一笑，重重点了下头。 “奶奶，我们在外面发现了这个。”陈枫华亮出怀里抱着的六大块生姜，声音压得很低。 抱孩子的妇人迅速抬了一下 头，但很快就又缩在角落，一眼都不再乱看。 “老天爷开眼了，这是好东西啊，这是顶有用的好东西啊！”陈老太压抑着低呼。 陈家其余人也都是一脸惊喜。 陈伊伊这时候凑向亲娘，附在她耳朵边说：“娘，姜捣碎和雪烧热，敷在膝盖上，能治奶奶的腿疼症。” 她懂的食性药理知识有限，但奶奶的腿，明显就是被冻坏了。 江淑霞听后目光在女儿脸上顿了一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多说，面向了陈老太。 不过不等她开口，陈老太先出声了，“快，捣碎一块用雪熬了，给小娃娃喂一点。” 其实姜汁能治腿寒这一点陈老太作为古人也知道。 但她头一个倒是没想到自己，而是先看向角落里已经哭不出声的小小婴孩。 这山洞里锅碗是不可能有的，但有那些打劫难民拾回来的内凹的大石头。 架在火上烧点雪水并不难。 刚刚分给难民的水，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水和姜水比起来，差别就太大了。 老太太发话后，陈崧当即找来石块，准备捣姜。 但才敲下来一块，生姜特有的那股芳香就飘散出去。 瞬间，土墙不远处的那些难民里，就有人坐不住了。 第16章 突然疯了 起先陈家这边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异常。 毕竟除了土墙，他们和那些难民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陈崧边捣生姜，边说起出发探路后，发生的那些事。 “我和之华本来不打算上山，这种鬼天气，没人想上山。” 上去难，下来更难，太容易出事。 陈伊伊听得直点头。 想她为上山一共摔了多少跤？ 她以前光是听人说，今天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 火堆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陈崧抬了一下眼皮子，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到山路边上做记号的时候，之华眼尖，一下发现了好多脚印，我们担心山上有人被困，商量之后，仗着这身块头，还是决定冒险上来看看。” 陈之华听到这儿，忍不住露出苦笑。 “没想到遇上了劫道的，交了粮下了山，顺山脚走了没多久，又听见雪地里传来微弱的呼救声，这才一直耽搁了那么久。” “当时就该狠狠心，不该上山！”陈崧想想就不甘心。 做好事舍给别人的吃食，和被人拿家伙什抢去的，心情能一样？ 陈老太倒是想得开，手上一下一下搓揉着膝盖，嘴里说：“做人不就求个无愧于心啊，哪有啥子该不该，最终 一家人都没事，还救了不少人，知足了。” 她说着看到孙女儿若有所思，一双眼睛被微弱的火光衬的亮晶晶的。 “甜妹儿啊，你说爹爹和大哥做的对不对？” 陈伊伊立马点头，小表情显得特别自豪。 “当然对了，爹爹和大哥最厉害最棒了，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不敢上山，也没本事救人！” 都说童言无忌，她这一句话，说得陈崧和陈之华心里那叫一个熨帖。 心里啥疙瘩都没了。 说话间姜已经捣碎了，江淑霞接过砸得碎碎的姜，细致小心地弄到热好的雪水里。 等架在火上又热了热，便端着边缘，递到抱孩子的妇人面前。 妇人有些不知所措，眼里的感激都快溢满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完整表达。 “路上也没个勺儿啥的，妹子你嘴对嘴喂吧。”江淑霞以为她不知道怎么喂给孩子，体贴地说了一句。 “嗳，嗳，你们真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妇人终于出声，然后就着江淑霞的手，含一口姜水，再低头渡给怀里的婴孩。 天知道饿极了的她，有多想一口吞下这罕见的姜汁。 但她的孩子快饿死冻死了，她不能。 陈伊伊有点紧张地看着那娘 俩，有些担心姜水辣嘴巴，孩子不喝。 好在求生的意志大于一切。 那婴孩已经饿得奄奄一息，有东西落在嘴里，哪管是什么，只顾拼命挣扎着往下咽。 边吞咽，还边往外伸着下巴继续索求。 很快那些姜汁就见了底。 “这姜渣……” 妇人有些不安地抬起眼睛，神情间带着点恳求，明显想吃掉剩下的碎渣。 陈伊伊看得不忍心，低头从自己怀里翻出内兜，摸了一小把剥好的花生。 她手小，这一把也抓不了多少，就当是把自己的口粮，匀一点出去做做善事。 “我这儿有花生豆。” 她说着站起来向妇人伸出手，“不多，你自己吃一点，嚼碎了再给……哎呀！” 陈伊伊手腕一痛，下一刻已经被人扯得摔倒在地。 紧跟着有人粗暴地扣开她的手指，疼得她眼泪花都出来了。 靠！明抢！ 她还是个孩子啊！ 陈伊伊抬头看向抢东西的那个老头子，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 这不就是恩将仇报吗？！ 这难民一见吃的就连人都不当了？！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甚至没人看清，那抢东西的老头是怎么冲过来的。 “甜妹儿！”陈老太失声惊叫。 “ 老王八蛋！”陈崧举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陈之华迅速过来抱起妹妹，忍着怒火先把她塞给老太太，才跟着爹一起冲了上去。 可下一刻，他们二人就被蜂拥而至的另外几个难民推撞到了一边。 老头抢东西的举动，像是打破了伪装出的平和，以及虚假的秩序。 那些被困雪地许久，饿得心烦气躁，又被姜汁味道引诱好一会儿的难民瞬间丧失理智，变身出笼的野兽。 他们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怎样都好，只要吃一口！ “我的！这是我拿到的——！”抢到花生的老头目眦欲裂，仰着脖子嘶吼。 他拼命想把抢到的东西塞进嘴里，可每次都会被某只手阻止。 “你这么老，都快死了，吃什么不是浪费，不如给我！我还年轻！” “我以前帮过你！你得报恩！” “给我！” “放手！” 老头眼见自己被按趴在地，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声嘶力竭道：“那女娃身上肯定还有！就在胸口！就在胸口！” 争抢的难民瞬间就都把目光投向的陈伊伊。 地上的老头趁机把手里的吃食塞进嘴里，随便咀嚼两下囫囵咽了下去。 陈伊伊只觉得后背一凉，整颗心疯狂跳动起 来。 “谁敢过来！”陈崧搬起之前烧水的大石块往难民堆里一砸。 他身旁几个小子赶紧站成一排，把家里女眷都挡在身后。 “女娃身上有，她家里人身上肯定也有！反正天高皇帝远，我们在这儿干什么不行！” 之前拦路打劫，没挨打的那个难民喊了一嗓子。 “没错，你看那几个女人衣服里都鼓鼓囊囊，肯定不少吃的！” “别犹豫，难道你们想饿死？” 剩下几个打劫难民继续鼓动。 这群混蛋！ 陈伊伊心里又急又怕，后背都要冒冷汗了。 她是昏了头了，才会觉得自家救回来的难民，能算半个自己人！ “奶奶，我对不起大家。”她满心愧疚，后悔无比。 老太太浑身绷得紧紧的，脸上的皮肉都被这群人气得在抖，“这不是你的错。” 陈伊伊听后，心里更难受了。 她眼里含着眼泪，心里迅速下了决断。 “奶奶，我们把吃的给他们，立刻走。” 救回来的难民，除了角落那对母子，其他六个，都和那四个劫道难民勾结在一起。 这十个人的狰狞嘴脸，比之前山洞突袭的那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爹爹三叔和几个哥哥，怎么可能打得过？ 第17章 被迫下山 她不想爹和哥哥他们再受伤。 “雪不知道还要下多久，没吃的，我们都得被困死在这里！”有人继续煽动。 就是这一句，让个别犹豫的难民彻底没了顾忌。 别人的命算什么，这时候自己能活才最重要！ “老大！吃的给他们！让他们放我们走！”这时候陈老太出声了。 不怪她犹豫，她实在心疼啊。 口粮多珍贵，要不是没别的选择，谁愿意把好好的吃食拱手让人？ “可是，娘！”陈崧回头。 江淑霞走到他身后，轻轻怼了怼他后腰，红着眼眶坚定道，“阿崧，我们没有别的法子了。” “……好。”陈崧一脸不甘。 他转回头，高声吼道：“放我们走，吃的都给你们！” “我们就要吃的！” “我们也不想这样的。” “吃的留下，人走！” 那些难民陆续叫嚷起来。 陈崧咬着后牙，到每个家人跟前把口粮收集起来，然后面向那伙疯子难民。 “让路！” 所有难民都盯着他手里的那堆东西，眼冒绿光。 他们都多久没见过像样吃食了，更何况是这些一看就品质上乘的花生和地瓜。 “带大家出去。”陈崧示意大儿子。 陈之华点点头，过去抱起 妹妹，扶好陈老太，领着其余人绕过土墙往山洞外走。 等家人都出了山洞，陈崧把手上所有吃食猛地往天上一抛，扭头就走。 想吃？上泥里捡吧！ 难民一哄而上，你争我抢，大打出手。 此刻山洞外雪依旧不见小，陈家一行人顶着大雪往远走了走。 “真便宜那些混账了！”陈之华心里的怒气无处可撒。 不止是他，所有人心里都不痛快。 陈伊伊尤甚。 懊恼和后悔几乎把她淹没。 她看着眼前漫天飞舞的雪花，嘴角向下垂者，满脸沮丧。 这会儿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没有一次性用积分换太多东西。 根据之前的经验，230分能换很多吃食，足够一家人吃很久。 可还是恶心。 农夫与蛇，她今天可算是体验了一把农夫的感受。 “甜妹儿别伤心。”陈老太摸了摸孙女儿的脑袋。 “奶奶知道你就是好心，我们甜妹儿，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好孩子。” 陈灵华冲陈伊伊挤眼睛，附和道：“就是，谁能想到费劲救回来的小羊，是一群披着羊皮的大狼啊，要怪只能怪他们太能装。” 他生性洒脱，遇事一向乐观。 他这么说，陈伊伊不由扬起脸笑了笑， 心里好受一点。 这时候，陈枫华走到她面前，松开了一直攥着的袖口。 陈伊伊眼睁睁看着袖口里漏出了一点生姜的影子，也看到他手心手腕上，沾满了黑黑的泥土。 他藏起来的？ 他居然偷偷把生姜带出来了！ 陈伊伊愣了愣。 这才突然回忆起，爹收走家里口粮的时候，似乎就只有地瓜和花生。 新找到的姜她是一个没看见。 “我们快走！”陈伊伊赶忙伸手捂住四哥袖口。 山洞里那些难民可是闻过姜味的，要是一会儿有人反应过来追出来怎么办？ 陈崧也看到陈枫华的袖口了，直接伸手一把抱起女儿，指挥大家道：“往山后面走，之前探过了，山脚绕不过不去，太远了，我们得翻山。” 雪这么大，这种天气翻山，约等于玩命啊！ 陈伊伊有点担心。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除非山上有别的地方可以避雪。 “站着不是办法，咱们先走。”陈老太说，说完率先迈开步子。 她背已经有些驼了，一步一步走的也不算稳当。 见状，陈灵华便过去扶着她。 陈之华自发绕到大家后面，防止有人掉队。 他们一行就这么顺着半山腰，往山后面走。 这 一路不可谓不艰辛。 等绕到山后面，每个人身上已经落满了雪。 而挨着皮肤的雪化成水，顺着脖子往领子里流，激得人一阵一阵起鸡皮疙瘩。 陈伊伊缩着脖子，看着不算陡峭的山坡，“爹爹我自己走。” 如果别人抱着她，万一摔跤，都没手护一下头脸。 “伊伊真懂事。”陈崧嘴里夸着，弯腰把女儿稳稳当当放在地上。 陈伊伊几乎是用手和屁股一路蹭着下了山。 ——她腿短，还容易脚滑，最后干脆就像滑滑梯一样，曲着膝盖，用手和屁股触地，滑下山去。 不过代价是，除了脚脖子，她裤腰里也弄得全是雪，屁股上更是像套了个雪壳子一样。 “甜妹儿像个雪娃娃。” 陈家人每个人都弄得很狼狈，但看小女娃滑稽的样子，都忍不住乐了。 一番清理后，陈之华伸手要抱伊伊，“来，大哥抱，冻坏了吧？” “我不冷。”陈伊伊乖乖让他抱起自己，嘴上硬，其实都快冻死了。 她可太怀念前世的空调地暖。 再不济有个暖宝宝也行啊。 “爹，天就要黑了，看样子又要起风，我们得赶紧找个能躲的地方。”陈之华眯着眼睛，望了望天色。 “这里就 可以。”陈伊伊说，她冷得不行，尾音都是抖的，显得声音越发奶气，所以话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而陈家人听后，却都在认真考虑。 陈伊伊往冻僵的手上哈了口气，搓了搓，继续说：“往雪下面挖一点，再往地上垒一点，够我们进去就行了。” “啥意思啊？”陈林华听得直挠头。 其余大人却是都懂了。 相当于雪坑上加个盖儿，能省不少事。 “就是没有趁手工具。”陈灵华啧了啧嘴，说完率先动起手来。 陈伊伊看向他，目光落在他那双骨感修长的手上。 上次教大家盖雪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二哥手很巧，动手能力一流，手下出的活儿都很漂亮。 “甜妹儿，来奶奶这儿，你大哥要干活了。”陈老太说。 合理分工，事半功倍。 天黑之前，一个简陋的雪屋基本成型了。 远远看着，像一口倒扣在地上的白色大锅。 没条件生火，陈家几口人就这么挤在一起，抱团躲了一晚上。 这种环境，没人能睡好。 所以次日天蒙蒙亮，发觉风雪停了之后，大家立刻爬起来继续赶路。 “再走两天左右，就到夹河村了。”陈崧走在前头，回头和媳妇说着话。 第18章 到达荒村 江淑霞点点头，伸手替他掖了掖领口，“到时候可以停一停，好好喘口气。” “这时候，村里还会有人吗？”陈伊伊问。 陈老太把她身上的布块裹紧，长长叹了口气。 “夹河村，恐怕现在和我们村一样，荒了。” 糟了，不该问的。 陈伊伊不吭声了。 她怕不是脑子结冰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时候，陈之华回头，笑着和她说：“人应该是有的，不过应该都是逃难路过的，和咱们一样，去歇脚的。” “嗯。”陈伊伊点了点头，随即，就听到自己肚子响了一声。 ——“咕叽”一声，超级响亮。 她小脸一红，埋下头谁也不看。 “伊伊忍忍，爹走快点儿，去前边看看。”陈崧说着加快了脚步。 小女娃肚子一叫，就把最要紧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们现在除了生姜，没有能填肚子的吃食。 这种情况下赶路，一天半天还可以，可不出三天，就得出问题。 生死攸关，大家难免沉默下来。 而在一片沉默中，陈伊伊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简直恨不得把头插进雪里。 其实今早她就想过找系统换口粮。 可偏偏 离开山脚后，周围是一片广阔的平原。 冰雪覆盖之下，一根草都看不到，她根本没有机会拿出空间里的东西。 换吃的，还是不换？ 纠结间，她听到奶奶说：“我们都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都别跑太远。” 好耶！ 正中下怀。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见陈枫华牵着陈林华往一边走，就跟了过去。 “奶奶，我和四哥一起。” “诶，小心点儿走。” 陈枫华闻言没有回头，不过脚下慢了两步，等自家小妹跟上。 这会儿无风无雪，但依旧冷的刺骨。 陈枫华一手牵着弟弟，一手缩在袖子里，没有牵陈伊伊的意思。 陈伊伊小失落了一瞬间，埋头慢吞吞跟在他身后。 要说家里谁最不喜欢和她贴贴，那就属这个未来可期的四哥了。 化悲愤为力量，陈伊伊在脑内咆哮：“系统小哥！我要换东西！” 【叮咚，亲爱的宿主，很高兴为您服务】 诶？怎么变客气了？ 陈伊伊愣了一下，才对系统说：“我要换30分的地瓜。” 地瓜可以生吃，糖分还高，就当下的情况来说，比解锁的其他东西实用一点。 突然想到什么，她补充：“这次埋在我娘那边 ，记着搞得容易发现一点啊。” 要总是让她找到吃的，那就太可疑了。 【好的宿主。】 结束对话没多久，陈伊伊就听到江淑霞短促地惊叫一声。 她立刻转头，就见自家亲娘已经摔倒在地。 想到一种可能，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是吧？ 紧跟着，江淑霞痛楚，又夹杂着惊喜的声音响起：“大家过来！这儿有吃的！” 散在四面的陈家其余人连忙赶到她身边。 陈伊伊跑得最快。 果然！害她娘摔倒的，就是半个插在雪地里的大地瓜！ “这里怎么会插着地瓜？”陈老太疑惑极了。 说着就开始动手刨。 其余人跟着她一起。 等那根地瓜完整刨出来，陈伊伊再度无语了。 那草鞋大小的地瓜三分之二插在地里，挖到底的时候，又发现了十来个小地瓜。 “真是奇了怪了。”陈老太咕哝，一边在地瓜坑旁边又寻找起来。 陈伊伊从大家挖地瓜开始，就一直在悄悄一寸一寸往外挪。 生怕任何人注意到自己。 但她不被注意，是不可能的。 “甜妹儿。”陈老太突然唤她。 陈伊伊一惊，脚绊脚的，险险摔一跤。 亲爱的奶奶，别说托我的福，一定别说 ！ 她在心里尖叫。 “我们甜妹儿饿了，先吃几口，等能生火了，奶奶再烤熟给你吃。”老太太用雪蹭了蹭地瓜上的泥，一脸慈爱地递给她。 陈伊伊松了口气，过去接过和她拳头一样大的地瓜，把它当系统，“咔噌”咬了一口。 “我们甜妹儿是最有福气的，一个人饿了，全家都有的吃了。”陈老太手里忙活着，嘴里这么说。 陈伊伊差点被口水呛到。 虽然知道是逗她开心，正常来听也没什么。 可她心虚啊！ 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说些什么转移大家注意力。 很少开口的三婶说话了。 “这看起来像是别人故意埋在这的，露出来的那半截，被雪虚虚盖着，仿佛是个记号。” “这……这就不好都拿走了吧？”陈丰讷讷道。 陈伊伊吃不下去了，“荒郊野岭，谁、谁会藏这里啊。” “伊伊说的有道理。”陈枫华难得接她话。 陈老太犹豫了。 最终，还是留了几个小地瓜在那里，带走了大部分。 陈伊伊有点肉疼。 同时突然发现，对时刻被家人关注着的她来说。 怎么赚取更多“好人度”其实不算最大的难题。 她面临的最大难题，是该如何合情合 理，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出空间里的东西。 十数个大小不一的地瓜，让陈家几口撑了两天半。 这期间，风雪断断续续，几乎没停过。 最冷的时候，陈伊伊冻得浑身哆嗦，被一家人围起来都暖和不起来。 陈老太身上有旧症，几乎不停歇地走了两天后，不说抱抱心肝孙女儿，自己走路，都得靠人搀扶才行。 第三天下午，大家终于远远看到了夹河村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雪停了，风却越发大了。 地面细碎的积雪冰碴被风吹起，卷上天际。 远看像层层叠叠的细雾，落到人身上时，却发出细微的“飒飒”声。 直透灵魂的冷啊。 陈伊伊脸埋在大哥肩窝里，恍惚间觉得后脑勺的皮，都要被风吹得裂开。 “终于到了，夹河村。” 陈崧嘴角冻得开裂，钝钝的疼，在张嘴那一刻变得尖锐，让人忍不住龇牙咧嘴。 陈老太已经说不出话，被两个儿媳左右扶着，脖子上的头颅，仿佛重达千斤。 “我和之华先去探探。”陈崧又说。 他们家，实在被暴民搞怕了。 不一会儿，两人回来了，脸色都很不好看。 “怎么？又有土匪？”江淑霞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第19章 暂时安顿 “也不是。”陈之华重新抱起妹妹。 父子俩对视一眼，陈崧接着说：“我们看到老二家那个了。” 二婶？ 陈伊伊搓了搓自己凉呼呼的脸蛋，眼睫毛耷拉下来。 她又想起了当初山洞那件事。 那一次和这一次，都是她的好心惹了祸，让一家人多受一番折腾。 “先别说这个了，娘不能再继续吹风了。”江淑霞眉心浮着担忧。 陈崧连忙过去半蹲下，示意她把老太太放到他背上，“走走，村荒了不少时候了，多的是能避风的地方。” 一家人就这么进了村。 途中陈伊伊一直扭头看陈老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担心。 奶奶明显是累着了。 这一路上没瞧见什么遮挡物，所以除了晚上，大家几乎没怎么歇脚。 “伊伊，别怕。”陈老太迎着孙女儿的目光，提一口气出声哄她。 陈伊伊压下担心，冲她一笑，而后不再看她，防止她费神注意自己。 回头后，她开始打量这座陌生的村子。 夹河村不大，一眼能从村头看到村尾，保守估计，大概也就十来户村民。 “这里我以前来换过货，看这个破败样子，估计早在寒灾一开始，村里人就跑完了。”陈崧出声，面露唏嘘。 他健壮能干在村里村外是出了名的，成家以前，还是个愣头小子的他去过不少地方。 怪不得砖瓦盖的这些房子都塌了大半。 陈伊伊收回目光，心里一边感慨灾年不利，一边盘算着从空间往外换东西。 风更大了，就近找了间空屋子，陈家一行躲了进去。 屋子分里外间，门和窗都没了，到处都是土和积雪，一点也不暖和。 因此安顿好老小女眷后，陈家其余人就顶着风出了屋子，想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好点的屋子。 也想找找，附近还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留在里间的陈老太缓过一口气，靠在墙边冲陈伊伊招手。 “甜妹儿别担心，奶奶没事，老胳膊老腿的犯点毛病正常，歇歇就好了。” 陈伊伊从墙角找了块脏兮兮的破木板子，边点头，边费力地往这边拖。 “奶奶，别坐地上，凉。” 陈老太看她孝顺，打心眼儿里高兴，“奶奶的心肝宝儿，真贴心。” 她笑容里带点倦意，但嘴唇的颜色好歹正常了点。 陈伊伊见状，揪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 这时候，在外间的江淑霞突然说话了。 “娘，这屋子里留下的东西不少。” 边说边举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器具走了 进来。 这……应该是叫鼎吧？ 陈伊伊凑过去仔细打量起来。 像长了三条长腿的砂锅，是鼎没错！ 真新鲜。 赵香如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这个比之前家里的轻巧多了，可以带着赶路。” 陈伊伊一愣，赶紧把脸上新奇的样子收拾起来。 “带着这个，我们生火的时候就能煮东西了。”陈老太说。 煮？ 陈伊伊脑海里瞬间飘过两行字： 卤花生~ 酿山药~ 有那么一瞬间，她特别想先解锁超市。 土豆，蘑菇，冬笋……都能煮火锅了。 随即又晃了晃脑袋。 相比较满足馋虫，还是医药用品更重要！ 奶奶的身体，一直让她很担心。 屋里查看差不多时，陈崧他们回来了。 “奶奶，没更好的房子了，好一点的都有人占着。”陈之华说。 他们家被陌生难民坑了两次，半点不想冒险再和别人挤在同一屋檐下。 望着缩起肩膀靠墙而坐的老母，陈崧试探着说：“要不，我们去找老二家那个？她和汉腾小子住那房子还算好，起码门窗都在。” 他知道那母子俩和家里闹得不好看，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找她做什么？求她？看她仰着鼻子说话？” 陈老 太脸上有点不好看。 不过也不是冲自家老大，只是一想起二儿媳之前要口粮急着想走的样子，就一阵气不顺。 忍了忍，老太太还是气呼呼地说：“老二家那个都说和我们分家了，这会儿还上赶着去做什么。” “奶奶，没人要去。” 陈伊伊连忙过来挨着她，边软声说话，边伸出小手给她顺胸口。 顺了没几下，老太太脸色就缓了下来，“甜妹儿真乖。” 之后几个小子围着她说了会儿话，这件事很快就翻了过去。 众人歇过一阵儿，开始分工忙活。 大家边聊边收拾屋子，都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宁和。 陈伊伊趁大家忙碌，偷偷出去四处看了看，然后惊喜地发现，屋后不远竟然有地窖。 一开始她其实并没有注意到。 但是走过去的时候，地窖门上的锁子直接绊了她一个狗啃泥。 不仅有地窖，再远一点还有竹篱笆围着的一小片区域，明显之前是菜地。 奈斯！这不就给了她机会合理地“变”出吃食？ 说变就变。 【叮咚，亲爱的宿主，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要换30分的地瓜，20分的花生，还有20分的萝卜，地瓜花生埋菜地里，萝卜放地窖。”陈伊伊一句 废话没有。 地瓜萝卜这几天吃，花生分一分每个人带身上备着。 【好的。】 想到奶奶的身体，陈伊伊进空间看了一眼农场的解锁情况。 灰色部分占三分之一还多。 看来还得继续接触难民，看有没有机会刷好人度。 不过这回，她得多留个心眼，别再自己坑自己了。 心里拨弄着小算盘，陈伊伊转身往屋子走。 “奶奶！这边有地窖！” 一进屋，她就找老太太。 说明情况后，一家人都到了屋子后面。 “哎……应该没吃的了吧？这村子就在逃荒路上，不知道来过多少拨村民了。” 陈崧边说，边和大儿子合力拉开地窖。 比较他，有些迷信的陈老太倒是多了点期待。 “仔细找找，既然老天爷让甜妹儿发现了地窖，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说完抱起孙女儿亲了亲。 “我们甜妹儿是个有福气的，是我们家的小福星！” 陈伊伊甜笑着搂住她，歪过脖子看向地窖。 陈崧和陈之华下去后没怎么找，就发现了几个被土半埋着的大萝卜。 “娘！真有吃的！这萝卜各个足有我半个胳膊长！” 声音传上来，地窖上的人都一脸惊喜。 陈伊伊挣扎下地，趴在地窖口往下看。 第20章 不速之客 “太好了，我们又能填饱肚子了！” 陈林华跟了过来，和她一起撅起屁股往下看。 望着他充满稚气的脸，陈伊伊眼珠动了动。 “五哥哥，那边的篱笆不知道能不能挖出来？” 陈林华不作他想，直接起身过去试着拔篱笆。 努力好久，交错插在地里的篱笆纹丝不动，倒把他憋得脸颊通红，气喘吁吁。 陈伊伊看着都替他使劲儿，没办法，只能过去帮忙。 但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奶娃娃。 两个娃娃，能有多大力气？ 最后陈林华没劲儿了，突然破着嗓子叫起来。 “爹——！” 陈老大和陈老三两个当爹的瞬间一起看了过来。 “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陈老太面露喜色，期待地看着自家孙女儿。 陈伊伊心头一紧，下一刻却突然不想挣扎了。 她又没干坏事，心虚个鬼啊！ 躺平了，不装了！ 反正不管她从哪里发现食物，奶奶都只会当她是福星，当那些东西是她带给全家的福气。 这么想着，她过去拉住老太太的手，引她往篱笆边儿去。 “我记得奶奶以前说过，村子里用篱笆围起来的地方，要么是鸡鸭窝，要么就是菜地。” 这句完全是胡扯。 她哪 里记得清之前的事？ “那就找找看吧。”陈老太自己也不确定说过没有。 自从有了小孙女儿，她就天天抱着她，不停和她说话。 兴许是无意间说过吧。 老太太发话了，儿孙自然照办。 篱笆翻开，露出下面的土壤，再往里挖一点，就看到了地瓜。 “娘，快看！”陈崧叫道。 大家惊讶极了，陈老太都过去帮忙挖起来。 没过一会儿，雪又下了起来。 陈家人抓紧时间把发现的吃食都弄进了屋。 喘口气后，大家又赶紧继续收拾屋子。 陈伊伊没事做，就坐在食物堆旁边一个一个扣萝卜上的泥。 家里都商量好了，今晚用萝卜和姜煮汤喝，驱寒暖身又管饱。 不过遗憾的是，没有盐巴。 “3、4。” 陈伊伊抬头，见陈林华在她对面数地瓜。 “9……”她故意打岔。 “10……”陈林华果然数错。 陈伊伊仰头笑起来。 傍晚时候，破屋子已经被收拾好，比之前像样不少。 火早生了起来，上面还用之前找到的小鼎烧着雪水，水里放了姜和萝卜，慢慢闷着。 “终于暖和点了。” 大家围着火堆而坐，时不时揉搓着手脸，好让自己更暖和点。 “都 弄点热水喝喝，暖得快。” 陈老太解了头上裹着的破布，神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明显身上爽利不少。 “呼……” 门头的破布被掀开，外面挂进来一阵冷风。 ——陈崧堵好大门进来了。 “爹，你喝点水。”陈伊伊小心翼翼捧着手上的碗送过去。 碗是四处捡来的几个破土陶碗，一次也就能盛两口水，稍不留意还会洒出来。 她是见爹一直爬上爬下的忙活，这会儿才回来，觉得他辛苦。 “真乖。”陈崧吸溜着喝了热水，坐下后抱过女儿很响亮地亲了一口。 陈伊伊被他亲得直缩脖子，一边躲他，一边弯着眼睛笑。 “爹，你扎得慌。” “嗯？”陈崧下意识摸摸腮帮子，了然地笑了。 逃荒路上谁管美丑干净，更别提绞胡子了。 “哈哈哈哈……” 众人见小女娃两手一起推亲爹的脸，也是一阵笑。 “甜妹儿知不知道，被长胡子的人亲了，也要长胡子的。”陈灵华玩笑道。 可那语气，说的跟真的似的。 陈伊伊谨记自己五岁儿童的身份，又想着能调解气氛，便十分配合地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急急叫奶奶。 “甜妹儿不怕，看奶奶替你教训坏二哥。 ”陈老太忍笑，作势给了陈灵华一下。 后者立马抱着肩膀做倒地状，还歪吐着舌头，样子跟毒发身亡似的。 众人的笑声越发大了。 这笑声传出屋子，让才到门口的孟秀珍脚步一顿。 她在这荒村里待了有几天了。 没别的原因，单纯饿得走不动了。 今天再次在村里找吃的时，意外碰到了陈老大。 后边又看到陈老大带着陈家几个小子出来找东西。 她当时就纳了闷了。 之前她走的时候，应该是拿走了全部口粮。 这家人没了吃的，又加紧赶路，这会儿不该是惨惨淡淡，饿得前胸贴后背吗？ 可那几个小子，一个个走路都挺直了腰板，看着怎么比之前还结实、还精神了？ 她心里放不下这件事。 这不，这就带着儿子过来探探虚实。 她哪里知道，有陈伊伊在，就算一路走来糟心事遇到不少，但陈家一行，基本没饿过肚子。 比之前那种，一两天只能找到几口吃食，饿极了只能啃雪的情况好了不知多少。 “娘，来这破地方干嘛，又没有我们的房子好！”陈汉腾抱着手臂远远站着，一步路都不愿意多走。 他两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又冷又饿，只是站在雪 地里，都直打哆嗦。 孟秀珍过去拉他，“乖儿啊，你别闹脾气，娘这不是在给咱想办法么？” 说着走到窗边，透过那些树枝子、破板子的缝隙往里偷瞧。 屋里陈之华正对着窗口，一下就注意到外面有人。 他“唰”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什么人？！” 陈家人刚找到那么多吃的，最怕遭人觊觎，正是警惕的时候。 一听这一嗓子，立刻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往外看。 几个小子的眼神凶得不得了，守卫领地的狼崽子似的，陈枫华更是一手抓起了粗树棍。 孟秀珍被这阵仗吓一激灵。 这是要杀人啊？ 她连忙出声：“我，是我啊！” 陈伊伊眉心一皱，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子，把自家煮萝卜姜汤的小鼎挡住了。 可是挡得住小鼎，挡不住味道。 饿极了的人，各个都生了个狗鼻子。 孟秀珍知道陈家人有吃的，立马拉着儿子要从大门进去。 可大门才被陈崧堵住，就是拿来防人的。 “娘，好香啊。”陈汉腾也闻着味儿了，抬脚就去踹堵门的那些石头和破烂。 可陈崧费半天劲从里面卡死的门，哪那么容易破开？ 孟秀珍也没办法，只好从容易心软的老太太入手。 第21章 嘴脸难看 “娘，快让我们进去啊？我们又不是外人。”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已经恼羞成怒。 要是早知道陈家这些人能有吃的，她当初就不会轻易离开他们。 那点饼子算什么？ 这家人现在都已经喝上姜汤了！ 她都闻着味儿了！ 听屋里没动静，孟秀珍就又叫了一声娘。 陈老太其实就站在大门后面，但她就是沉着脸不搭腔。 当初闹着要分家，走得那么干脆，这会儿跑到门外叫什么“娘”？ 沉默间，陈汉腾犯了浑，“我就不信进不去！” 他吼叫着离开大门几步，助跑之后飞起一脚踹了过来。 “嘭”的一声闷响，几块石头滚落，漏出一点缝隙。 屋内人心惊肉跳。 陈伊伊透过缝隙看到陈汉腾那张桀骜的脸，忍无可忍，操着一把稚嫩的嗓音，凶巴巴朝外怒斥：“你是不是疯了！把人都引来就完了！” 没经历过人生毒打的混账小子！ 孟秀珍不蠢，相反还很有几分小聪明。 一听这话，就赶紧过去拦着儿子，死命抱住他，在他耳边语速飞快地小声说：“别闹别闹，等吃的到手，你想把这房子整个拆了娘都依着你。” 陈汉腾一听，拉着脸别过头去。 哄好儿子，孟秀珍继续攻克老太太。 “娘，我知道之前说要分家伤了您的心，可当时老二并不在场，您也没亲口答应。再说了，当时我带孩子走，也算是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啊，我初心是好的，你不能因为现在兜里有几口吃的，转头就不搭理我们娘俩了呀。” 几句话一说，屋里陈老太胸口的起伏剧烈起来。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这个老二媳妇！话里话外，不就是说她怕她们娘俩分走一口吃的？ 孟秀珍赶紧“呦”一声，接过话来。 “我可没这意思，您一大把年纪了，也别和我做小辈的置气，你要真觉得我哪儿有错处，我可以当面给您跪下赔不是，但你总要让我们娘俩先进去啊。”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进来罢了。 而且这个语气，不像是要进来磕头赔不是，倒像是打算进门讨债的！ 真是好不要脸！ 陈依依在心里呸了一口，忍不住出声：“二婶！奶奶才不会和你这种人置气，所以你也用不着进来磕头。” 靠！她这话说得太柔和，太客气了！ 陈伊伊心里怄得慌。 要是在前世，她能靠嘴炮喷的孟秀珍无地自容，哭着回家找妈妈 。 可现在！她以一个五岁儿童的外形，怎么都张不开嘴！ 更何况，她想说的那些都不是一个小孩能想出来的！ “我哪种人？你这么和长辈说话，你又是什么东西？拖油瓶！”孟秀珍毫不客气道。 她早就看这个被全家宠上天的死丫头不顺眼了。 一个女娃，那都是等着送给别人家的赔钱货，还当个宝一样谁都稀罕！ “你嘴巴放干净点！”陈林华大声道。 前边那些弯弯绕他已经听出不是好话，何况后面这明晃晃的辱骂？ “滚，你现在就滚！”陈老太气得手直抖。 拐着弯骂她不说，竟然还敢骂到甜妹儿头上？！ 她一表态，攥着拳头半晌的陈崧直接说：“听到没，娘让你滚！” 孟秀珍拔高声音，“他大伯，你家女娃骂了我，我回一句，你有这口怒气，不如憋回去多教教你家女娃儿！” “闭上嘴！赶紧滚！”陈老太按着心口，明显气急。 江淑霞和赵香如赶紧上去给她顺气。 “二弟妹，闹成这样，你还不走？”江淑霞许多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 这种人骂不醒，骂了也白骂。 见里面的人油盐不进，孟秀珍心里头的火就压不 住了。 “我走什么？你们没道理叫我们走啊，我是你陈家老二正经娶回来的媳妇，我旁边这个是你们看着长大的陈家亲孙，我们生是你们老陈家的人，死是你们老陈家的鬼，你们必须让我们进去！” 陈老太一听，恨不得给她一个大耳刮子。 “你还要不要脸！要分家单走的是你，要回来的也是你，你不就看我们手里有口吃的？我老太太是年纪大了，但我心眼儿不糊涂！” 被点明目的，孟秀珍撇了撇嘴，没立刻出声反驳。 她不出声，陈老太干脆把肚子里那口怨气一股脑吐了出来。 “什么死是陈家鬼？大难临头你跑不跑？只同甘不共苦，我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媳和孙儿！” 见她气得不行，脸都变了颜色，屋里一众人不约而同开始出声赶人。 孟秀珍耳朵听着话越说越难听，老太太也好似铁了心不让他们进门，只能憋着一口气不甘不愿地往外走。 几步之后又回来拉还在盯着门，像是想在那里盯出一个洞钻进去的儿子。 “别看了，一群冷血无情的人，你好好记着，他们是怎么欺负我们娘俩的……”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 陈伊伊清清楚楚听到这最后一 句，气得想追出去咬这所谓的二婶一口。 自私自利，还要倒打一耙！ “娘，消消气，为那人不值当。”陈崧自己还气着，先来宽慰老娘。 “奶奶，二婶婶一向都是这么讨人厌的，你别气坏自己。” 陈林华凑到陈老太面前，拽着她的衣袖晃了晃。 陈伊伊就在近跟前，她摸摸老人冰凉的指头尖儿，有点心疼地说：“奶奶，我们继续回去烤火喝汤吧？一会儿汤都要熬干了，这会儿外面已经没人了。” 气上头的时候，别人光劝没用的，不如说点别的事，转移转移注意力。 陈老太点了点头，脸上才歇回来的那点精神气儿，被火气烧的差不多快没了。 她向众人表示自己没事儿，然后拉着孙女儿慢慢往里屋走。 坐下之后，她抱着浑身软乎乎的女娃娃，问：“哎，甜妹儿刚才吓着了没？” 敢帮着还嘴，自然是没吓着的。 但和之前不同，陈伊伊这次故意承认道：“有点吓着了，但奶奶在，我就不怕。” 老太太听后，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 一家人重新说起家常来，直到夜色降临。 这晚，陈伊伊依旧跟着娘睡。 半夜的时候，她突然直挺挺坐了起来。 第22章 被扣分 “你再说一遍？！”她在脑内咆哮。 【警报，您的好人度积分减少10分】 系统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怎么会减少？怎么还带减少的！” 大半夜，陈伊伊血压飙升。 目前她手里的这些好人度，大都是爹爹他们冒着性命危险救人换来的！ 她用起来都是精打细算，恨不能一分当成两分用。 怎么一下就扣她10分？！ 【请宿主自行反思。】 “我！”陈伊伊脑瓜子被气得嗡嗡的。 她开开心心睡着觉，莫名其妙被叫起来扣分，她反思个鬼！ “你别装哑巴，你说清楚再下线！” 要不是维度不同，她真想捆了狗系统，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 系统坚决不吱声。 “你就装死吧！”陈伊伊磨着后槽牙，把意识转到现实。 不远处的火堆早已熄灭，黑暗里连点火星子都看不着。 屋外也是半点光亮没有，月亮像是和人一样怕冷，见到风雪就远远躲了起来。 “甜妹儿，是不是嫌冷，睡不着？”脚前边响起陈老太的声音，怕吵醒大家，声音放得很轻。 陈伊伊小声说着“没有”，然后轻手轻脚地翻身，慢慢跪着爬过去，钻进了老人怀 里。 估计奶奶才是冷到睡不着的那个。 “乖，快睡吧。”老太太抱住体温比她高不少的女娃，缓缓合上了眼睛。 陈伊伊在她怀里点点头，但心里踹了个疙瘩，根本睡不着。 既然一家人做好事能积攒“好人度”。 那是不是做坏事，就会失去“好人度”？ 如果是这样…… 那问题就一定出在她那不要脸的二婶身上！ 次日，陈伊伊起了个大早。 她得弄清楚扣分的事。 出里屋时，就见奶奶，娘，三婶已经在忙活着收拾那些地瓜和花生。 这两样东西耐放，大家昨晚就商量着处理好后，带在后边的路上当干粮。 老太太见她，放下手上的东西就要来抱她。 “今天不赶路，甜妹儿怎么不多睡会儿？这样的时候，可不多呦。” 陈伊伊眨眨眼，“奶奶，我想出去玩儿。” “胡闹，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死了的心都有了。”陈老太不放心。 江淑霞作为亲娘，比她的担心只多不少。 可望着女儿灵动的眼睛，不知想到什么，还是垂下眼皮说：“娘，家里男人小子都在附近找柴火，应该出不了什么事，过会儿枫华在屋后忙活完，就让他去叫伊伊回来。” 陈 枫华在屋后挖昨天没挖完的花生。 “奶奶别担心啦，一有不对，我立马往回跑，我可机灵了。”陈伊伊连忙承诺。 陈老太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头，“你啊。” 想着小女娃太久没有痛痛快快玩耍过，她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应了，“但还是要记着，一定不许跑出村子。” 赵香如思索着叮嘱：“不认识的，谁叫你都别搭理，要是有人想拉你，你就赶紧跑。” 在左一句“记住”，又一句“小心”的交代中，陈伊伊总算一个人出了门。 她根据昨天爹零星提到的信息，很快找到了孟秀珍安身的屋子。 毕竟，这村子里门窗同时都在的房子并不多。 只不过，屋子里没人。 这么早，天还没大亮，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能上哪儿去？ 正思索，陈伊伊就听脑内响起提示音。 【警报，您的好人度积分减少50分】 我靠！ 陈伊伊心口像是被人挖了一铲子。 那可是50分！ 能换多少土豆啊！ “你就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扣的分么？！” 她急的在原地来回转圈，脑袋都快冒烟。 突然，她听到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还伴随着几声带着哭腔的吼叫。 “把东西还给我！” “救命啊！” 陈伊伊呆愣原地，眼睁睁看着孟秀珍狼狈拽着陈汉腾，一路飞奔着进了屋。 追着他们叫喊的，是个瘦得皮包骨的汉子，脸颊都饿得凹了进去。 这是…… 陈伊伊心里有了猜测，一张小脸沉了下来。 “开门！臭婊X！”汉子喘几声咳嗽几声，扒着屋子门“哐哐”一阵砸。 本来就是扇破门，挨了几下眼看摇摇欲坠，像是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屋子里一阵乱响，明显是孟秀珍母子俩在找东西堵门。 瘦小汉子听到后一脸绝望，也管不得什么男儿泪不男儿泪，趴在门上哭叫起来。 “你们这是杀人！你们这是亲手杀人！” 陈伊伊看得不忍心，赶紧上去问：“叔，这是怎么了？” 她担心自己要是不打岔，汉子情绪激动之下会想不开做傻事。 见眼前是个小娃娃，汉子只顾哭自己的，没搭腔的意思。 陈伊伊只好继续说：“有啥难处你说，我几个哥哥就在附近，我能叫人来帮你。 此话一出，汉子连忙抹着眼泪回话：“屋子里的娘们太不是东西！” 陈伊伊不由点头。 “昨儿夜里她就带她儿子偷我家吃的，今早又来！被 我逮住后没理说不过我，干脆直接明抢！我娘病得都走不动了，就指着那几个土豆多撑几天，可眨眼就被屋里这俩王八蛋偷了抢了！” 汉子越说越激愤，咳嗽的越发厉害。 “你先缓口气叔。”陈伊伊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汉子肩膀。 几个土豆扣那么多“好人度”。 狗系统，该抠门的时候又大方得很！ 陈伊伊快步走近屋门，大声冲里面说：“你们快把吃的还给人家，我让奶奶给你们吃的！” “不还！大家各凭本事，抢不过，就活该挨饿！”陈汉腾立刻喊话。 真是土匪胚子！ 陈伊伊不齿。 “你哥哥呢？快叫他们来啊！再晚点就什么都没了！”汉子快急死了。 这时候，孟秀珍出了声：“等等！” 叫陈家那几个小子来还得了？ 他们一准儿和这个丫头片子一样，胳膊肘朝外拐。 “你让老太太点头，带上我们娘俩一起走，其他什么都好说！”孟秀珍赶紧继续出声。 陈伊伊瞪着眼前的门不说话，腮帮子不自觉鼓着。 下一刻，她扭过身子看着汉子，“我有吃的，先给你点，你跟我来。” 汉子将信将疑，在原地不动弹。 陈伊伊直接转身小跑着原路返回。 第23章 让二婶回家 她急啊！ 急着保住剩下的“好人度”。 此一时彼一时，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回去劝奶奶暂时先放二婶娘俩回来。 陈家上下，就这娘俩最没底线。 在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她只能先把这娘俩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不然，她和其他家人赚再多“好人度”，都不够他们霍霍。 到门口的时候，陈伊伊和出来找她的陈枫华撞个正着。 陈枫华一下就把她拽到身后护着，一脸戒备瞪着她身后的汉子。 ——汉子还是跟来了。 虽说小女娃的话不能全信。 但万一真给他吃的呢？ 陈伊伊从四哥胳膊边探出脑袋，“四哥，他不是坏人。” 说完跑着进去了，留半大少年和中年汉子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娘！” 江淑霞扭头，定睛后过去抱起女儿，轻轻拍掉她鞋面裤脚上的雪。 “嘘——奶奶睡觉呢。”她说。 正好！ 陈伊伊转动着黑溜溜的眼仁，“娘，我看见二婶和三哥偷抢人家吃的，被追着打呢！” 她刻意说得夸张，好为后边的话铺垫。 江淑霞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毛，“伊伊乖，这事儿咱管不了。” “可被抢的人，就在门外呢，他太可怜了，我就给带回来了 ，我们给他点吃的好不好？”陈伊伊一口气说完，差点闪了舌头。 嘶，这话说的！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缺心眼儿！ 江淑霞一听，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伊伊，善良是好，但娘不希望你做那种滥好心的人，知道吗？” No！她只是为了保卫积分！ 积分就是口粮，口粮就是生命！ 陈伊伊着急道：“可是二婶带着三哥在做坏事啊！” 该怎么让娘明白利害呢？ 陈伊伊大脑飞速运转。 对了！报应论！ “娘，三哥姓陈，不管走到哪里都姓陈，他做了坏事，我们家会不会遭报应？比如我会不会倒霉啊？” 她急急说完，就见亲娘静静看着她，没半点反应。 难道？娘不相信报应论？ 坏了！自己怎么忘了，娘可是上过私塾的，她家里没遭难之前，是把她当小姐教养的。 “孩子话。”最终，江淑霞摇头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 她笑了，陈伊伊哭了。 她原本计划说动娘去劝奶奶。 ——在已经撕破脸的情况下，她担心自己和奶奶撒娇不顶用。 可现在呢？ 煎熬了一晚上加一早上，陈伊伊憋不住了。 “娘，你就劝奶奶，让二婶他们回来吧，呜呜呜……” 她伏在亲娘肩头，呜呜咽咽哭起来。 积分，她的积分，呜呜…… 这坑爹的金手指，她已经可以预见，以后“好人度”入不敷出的情景。 江淑霞被她这一哭，哭蒙了。 回忆起近来女儿身上的种种异样，她抱紧她，又心疼又无奈地轻拍着，“好孩子，快别哭，哭得娘心慌。” 上一次伊伊这么呜呜哭，还是在雪地里闭过气之前。 一想这个，当娘的心里就揪着疼。 “呜呜呜……”陈伊伊心比黄连苦，还没处说。 江淑霞抱着女儿的手又收紧几分，叹着气说：“娘都依你，快别哭了，让娘想想，怎么和奶奶说。” 其实，有一句话她家伊伊说对了。 陈汉腾，不管走到哪里都姓陈。 正想着，里屋陈老太出来了。 “甜妹儿啊？我怎么听到甜妹儿在哭？” 她从大儿媳手里接过孙女儿，哎呦哎呦地抱着哄。 “可怜见儿的，告诉奶奶怎么了？” 陈伊伊擦擦眼泪，打了个嗝，不哭了。 感性够了，该继续理性面对现实了！ “我没事儿，奶奶你再回去睡会儿。” 陈老太可不信，“都哭成小花猫了，哪像没事儿的样子啊？” 江淑霞过去用手背蹭干净女儿脸 上的眼泪，嘴里说：“伊伊瞧见二弟妹和汉腾了，说看到他们做了恶事被人追，许是吓着了。” “抢别人吃食了？”陈老太脸色一变，一下就猜着了。 一路走来，就这种事见得最多。 不过她到底心软，顿了顿，又嘀咕：“一个女人带着个毛头小子，怎么敢的。” 人饿极了，什么不敢？ 江淑霞抬起眼睛，趁机说：“所以我想着，娘，要不就让他们……回来？” “说走就走，说回就回，当陈家是啥？茶馆子？茶馆子还要钱呢！”陈老太还没消气。 前一天孟秀珍说的话实在膈应人。 陈伊伊眼珠左右动着，不停来回看这俩人。 家里除了四哥，头脑最灵光的就属奶奶和娘了。 “汉腾毕竟姓陈，要是真放任二弟妹领着，在外头饿死或者被人打死，二叔叔会怎么想？”江淑霞说。 陈老太不吭声了，松弛的眼皮耷拉着，轻叹了口气。 这是把话听进去了。 江淑霞忙又添了一句：“他们自己走后出了事，和我们拒之门外出了事，差别太大了，我们担不起这个错儿，要是有个万一，怕是没法向二叔交代。” 陈老太心里亮堂，儿媳和孙儿糟心，儿子还是得要的 。 听到这，她抱着孙女儿慢慢转身往里屋去。 走了两步，举起一只手摆了摆，“这事儿你去管吧。” 成了！ 陈伊伊窝在老太太怀里，脸上有了笑影。 娘真厉害！ 高兴之余，她没忘了门外的人。 “奶奶，被二婶欺负的那个叔就在外面，我们给他点吃食吧，他说她娘病的很重。” “真是造孽！”陈老太骂了一句，放下孙女儿往藏口粮的地方去。 临近中午，陈家在外忙活的人，陆续都回来了。 陈老太和大家商量过后，就让陈老大和大媳妇出了门。 没一会儿，两人带着孟秀珍母子回来了。 “你们还有脸来！”陈林华年纪小，心里不藏话。 赵香如赶紧扯住他拉回怀里。 “别人请我回来的，怎么，你不服气啊？不服气你走啊，谁拦着了？”陈汉腾肚里有了口吃的，拳头又有劲儿了。 孟秀珍跟着儿子往赵香如那边看了一眼，很快抬着下巴把脸转了回去。 一个闷葫芦，倒生了个碎嘴小子，真是笑破人大牙了。 陈老太见不得她这幅样子，皱着眉说：“你们要想继续回来跟着家里，就别再没事找事。” “我没事找事？”孟秀珍拔高声音，指着自己鼻子。 第24章 面服心不服 发觉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好脸色，她话锋一转，“行，都是我的错，你们一个个都是好人，就我和我儿子是恶人。” 要不是为了吃的，谁愿意理这群不开化的庄稼人！ 陈老太不想打嘴仗，忍着气说：“让你们回来可以，但是得立规矩。” “什么规矩？”孟秀珍问，抢先拉住了要张嘴的儿子。 “第一，不能再做恶事，偷抢别人的东西。” “别人都能抢我们的，我们就不能抢别人的？”孟秀珍不服气，不觉得自己有半点错处。 陈汉腾附和：“就是！只挨打不还手的玩意儿叫蠢货！” “我看你就是欠教训！”陈崧听他出言不逊，来了脾气。 江淑霞轻轻拉了他一把，“别急，都先听娘把话说完。” 她就站在陈崧身边，身量比他小了一圈还不止，说话声音也不大，但她一开口，就是让人忽略不了。 陈老太满意地看她一眼，继续道：“第二，和家里人和和气气，别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纵着小的欺负兄弟，还抢吃的。” 孟秀珍闭口不谈自己，只说：“那也算欺负么？孩子之间打闹罢了。” 陈老太没有理会她，继续说了下去。 “第三， 再随意出走一次，陈家再没你娘俩的位子。” 话音未落，孟秀珍忍不住道：“娘，你就盯着我们母子俩定规矩，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这也是所有人的规矩，但别人哪有这些毛病？”陈老太沉下嗓子，哼了一声。 “奶奶，你这不就是明晃晃偏心别人？”陈汉腾剑眉倒竖。 孟秀珍搂住着儿子拍了他一下，眼睛往屋子四处飘，“行行行，你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本来家里就是你说了算。有没有吃的？” 一说吃的，陈汉腾气焰一下弱了下去。 他饿怕了。 陈伊伊看戏一样坐在大哥怀里，这会儿两片嘴唇学着孟秀珍撇了一下，心里有点想笑。 母子俩就差哭喊着求老太太让他们回来了，居然还能扬起高贵的头颅，仿佛是大家在求他们一样。 “诶，不学这个，不好。”陈之华拍了拍妹妹手背。 见妹妹咧着嘴冲他笑，他忍不住也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之后老太太又交代了几句，孟秀珍母子一直没吭声。 他们就这么忍着不服气，顺利回了陈家。 晚间临睡前，陈伊伊收到了系统提醒。 【叮咚，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积分10分。】 哦，是白天 给瘦弱大叔的吃食换的。 陈伊伊生无可恋地瘫在奶奶怀里。 虽然一把花生赚10分很划算。 但这完全安慰不到她。 孟秀珍母子可是眨眼干掉她60分啊！60分！ 可恶！ 捂着心口，陈伊伊慢慢睡了过去。 一夜之后，陈伊伊依旧没选择睡个懒觉。 身系全家生计大事的她，早早就蹲在门口托着腮发愁。 “甜妹儿，你在看什么啊？下着雪，你也不嫌冷。”陈林华出来找她。 “五哥。”陈伊伊翻起眼睛看他，这个角度，显得眼睛又大又圆。 大人的烦恼，小朋友怎么能懂。 她又垂下眼皮，再次盯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个点。 下一刻，眼睛微微一睁。 “五哥，这是不是之前和我们一道的那些难民？” 陈林华跑出去几步仔细看了看，回头道：“是啊，之前一脸血的那个婶婶还在呢。” 他们能看见别人，别人也看见了他们。 先走过来的，就是陈林华口中，那个“之前一脸血的婶婶”。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妇人明显很久没有吃东西，状态相当差，说话都断断续续，几乎是两个字出口，就要喘息一下。 “婶婶，你先进来歇会儿。 ”陈伊伊赶紧起来，把她往里拉。 陈林华赶紧帮她忙，“是啊，进来坐坐。” 妇人很虚弱，没什么劲儿，一边说着“不用”，一边被两个娃娃拉了进去。 外间江淑霞和赵香如妯娌两个在归置东西，见孩子拉进来个熟面孔，都是一愣。 “青娘，还挺得住吗？” 江淑霞和妇人私下说过话，熟稔一些。 陈伊伊已经进里间弄了点热水过来，闻言十分伶俐地说：“青婶婶，你快暖暖手。” 青娘一双手冻得黑紫黑紫，已经不能看了。 “女娃娃真乖。”青娘哆嗦着，轻声夸着。 这一家都是好人，几个小子娃娃养的也好。 正想着，墙角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你俩拉人进来，有没有让别人瞧见？不然谁都进来坐坐，家里哪儿负担得起？” “你身子懒，嘴倒是勤快？”江淑霞难得主动呛了孟秀珍一句。 一句话，能把一件好事说得大家都膈应死。 “我这是好心为家里考虑。”孟秀珍回嘴。 青娘有些局促地转转眼珠，弱声弱气道：“别为我置气，我是得赶紧走了。” 话音未落，里屋的陈老太出声：“甜妹儿，怎么不叫人进来烤烤火？” 里外间没 门，就搭了片破布，外面的动静，老人听得清清楚楚。 “就来。”陈伊伊冲墙角翻了个白眼，半拉半拖着青娘进去了。 而一见来人是谁，陈老太面露欣慰，“好好活，好日子都是熬出来的。” 青娘点头，这话免不了让她想起了丈夫和儿子，不由垂下眼，红了眼眶。 正自伤感，手心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一看，是块地瓜。 “青婶婶，你肯定饿坏了，快吃，吃完还有。”陈伊伊脸上笑得甜，安慰的意思很明显。 青娘伸手想摸摸她脑袋，又觉得自己手脏，把胳膊缩了回去。 “女娃娃养得真好。”她看向老太太。 陈老太听了这话，比自个儿被夸了还高兴，不由多说了两句。 这一聊，才知道，之前和自家一起住雪屋的那拨难民，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死了不少。 “有的有人管，就地草草一埋。没人管，或者人管不起的，干脆就那么扔在路上了。”青娘断续说着。 陈老太唉声叹气，“灾年难呐……” “哎。”陈伊伊攥着一会儿打算给青婶婶的花生，听得心口一阵阵发闷。 站了一会儿，她把花生塞给青婶婶。 “奶奶，我去找娘。” 她有个新打算。 第25章 暴雪突至 把江淑霞拉到屋子一角后，陈伊伊拽拽她的胳膊，又指指边上那块石头，“娘，你坐。” 知道她有话要说，江淑霞干脆抱着她一起坐下，把她放在自己腿面儿上。 屋子另一边的赵香如继续忙着自己的活儿，孟秀珍却是满脸狐疑，一个劲儿往人家母女俩那边看。 陈伊伊余光留意到了，但懒得搭理。 真要避开人，她就不会在屋里说。 “娘，之前和我们家一起盖雪屋的那些难民，也到这夹河村了。” “娘知道。” “这不是又遇上了，我就想还和他们一道走，之前奶奶也说过，大家团结起来，活下去的可能性才能更大。” 听了她的想法后，江淑霞沉默了好一会儿。 “伊伊，这不是容易事儿，一路走到现在，大家明显都在防备外人，不然，为什么刚才只有你青婶过来答话？” 她何尝不知道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 可这世道，冒险救回来，前一刻还感恩戴德的人，后一刻就能化身禽兽，强强吃食。 轻易相信别人太冒险，代价太大了。 陈伊伊不吭声了。 她其实心里也有疙瘩。 她又不是天生冤大头，他们家几次帮人救人，最后都落得个被坑的结局， 说一点不介意就太假了。 可权衡了一会儿，她还是搂住亲娘的脖子，软下嗓子说：“娘，再试试好不好？” 一来，她目前还愿意相信世上好人多。 二来，她还得借帮助别人，来赚“好人度”。 靠！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在心里鞭尸系统。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和你爹还有奶奶一起商量。”江淑霞叹了口气，拿女儿没半点办法。 陈伊伊用力点着头，完全不担心。 娘都点头了，这事儿不就成功一大半了？ 当她不知道吗？ 家里爹是顶梁柱，奶奶是主心骨。 可这俩人，遇事都挺愿意听娘的意见。 “那我们找奶奶去？” 陈伊伊从江淑霞身上下来，拉着她又要进里屋。 “哎！你们嘀咕什么呢？”孟秀珍竖着耳朵半天，却什么都没听清楚，终于忍不住出声。 然而根本没人理她。 陈伊伊从门上的破布下面钻进去，有点期待地坐到陈老太腿边。 莫名的，她十分爱听娘大段大段讲话。 条理清楚，咬字有韵味，声音还好听。 可江淑霞才开口叫了声“娘”，就听见外面陈崧在吼。 “这雪这天不对劲，别管外面的积雪了！我们先检查房顶！” 陈 老太两手扶住膝盖，撑身起来就往窗口去，按着窗框往外看。 这一看，她脸色大变。 “老天爷这是要埋人啊！我们走了这么远，还是没跑过这追命的大雪！” 她至今想起差点冻死小孙女儿的那场暴风雪，依旧是心有余悸。 “甜妹儿，别怕，来让奶奶抱。” 被抱起来后，陈伊伊也顺着缝隙往外看。 入目所及，全是鹅毛大小的雪片，密密麻麻从天上往下落。 视线受阻，连大路对面那栋塌了的房子都看不清楚了。 她进屋才多大会儿功夫，怎么雪就这么大了？ 甚至比她才穿过来睁眼时的那场雪还要大！ 这会儿谁还顾得上说结伴赶路的事，江淑霞抬脚就往外走。 “娘，我去帮阿崧。” 陈老太应声，回过身看着青娘，“你别出去了，在这儿躲着吧，但愿一会儿不要起风。” 可怕什么来什么。 没过多久，狂风大作。 上房检查加固屋顶的陈崧，几次都差点被吹下来。 陈伊伊看得提心吊胆，偏眼睛还被风雪迷得半天睁不开。 “甜妹儿，你在屋里呆着，别乱跑。”陈之华过来一把抱起她，转身送回里间。 “大哥，外面那些难民怎么办？” 村子里 能遮风挡雨的房子有限，后续来的很多难民没地方住，就都挤在对面塌了一半的院子围墙里。 不用看都能想到，这大雪，怕是都把那些人埋了一半了。 要是剩下那点墙再塌了…… 陈伊伊不敢再想，忙转头看向陈老太，“奶奶，我们让他们进来吧？” 无论如何，得先把这场毫无征兆的风雪躲过去。 陈老太想了一瞬，缓缓撑着墙站起来，“走，我们把吃的都收进来，让那些人进来躲在外间。” 话音未落，孟秀珍第一个不愿意。 “万一引狼入室呢？让他们都去我之前住的那个屋子不就行了？” “但凡有个好点儿的地方，那些人何必挤在随时可能塌了的露天墙角？”陈老太没好气儿。 孟秀珍不说话了，拉着儿子悄悄到一边，把吃食往两人身上塞了不少。 陈家其余人把吃食都藏好之后，陈伊伊立刻倒腾小腿向门外去。 几个陈家小子赶紧就追。 一出门，肆虐的风雪从四面八方拍过来，陈伊伊差点被风吹了个跟头！ 而两步之后，她就走不动了。 她矮，积雪已经过了她膝盖了。 她索性不跑了，就站在门外不远的路边，拿手在嘴巴外面围成一个喇叭状 。 “大家进来！那堵墙不结实，来我这儿——” 童稚的声音一出口便揉进了风里，变得飘忽不清。 好在她和难民之间的距离不远，那些埋头窝在一起的难民中有人动了动。 “快进屋子里！” 陈伊伊眼睛里进了雪，打着哆嗦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举起短短的胳膊尽力挥动着。 刚挥动两下，她就被从身后伸出的一条胳膊拦腰抱起。 “胡闹，身子在风口里都站不稳，还张大嘴巴喊，病了找谁哭去？”陈之华几步把妹妹放回门内，自己顶着雪过去把那些难民都叫进了屋。 陈崧这时候艰难地从屋后绕到前面。 进屋后，问过媳妇情况，他堵上门，又主动过去给外间了生了堆火。 ——能用来烧火的东西不多，陈家人之前并不舍得里外间生两个火堆。 陈崧手脚麻利，几下弄好活就拉着妻女进了里屋。 “都进来了？”陈老太问。 江淑霞点了点头，“瞧着都冻坏了，好些人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向局促不安的青娘，“还好没让你走。” “爹，你刚在屋后忙活什么呢？”陈伊伊问。 她留意到爹从房顶直接下到屋后面去了。 闻言，陈家几人都看向陈崧。 第26章 旧事重谈 “地窖，淑霞让我看能不能弄开。” 对啊！她们大可以躲地窖里去啊！那里不比这危房安全多了？ 陈伊伊赶紧问：“那能弄开吗？” 陈崧不摇头，也不点头，“后边的雪已经淹过我腿肚子，风雪太大，什么都不好弄。” 意思就是说，这会儿想去地窖，没戏。 啊！要是能提前做好防灾工作就好了。 陈伊伊突然怀念起天气预报来。 “系统老弟，你会预测天气吗？”她试探着问。 “叮咚”一声后，系统的声音在脑内幽幽响起。 【抱歉宿主……】 “停！” 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陈伊伊赶紧订正，“我的意思是，以后可以解锁这项功能吗？” 【为保证体验，请宿主自行探索。】 陈伊伊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狗系统对待她的方式，简直和前世扔下钱，然后放任她自由成长的爸妈没什么区别。 哦，不对。 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她爸妈不会气得她想打人！ “甜妹儿？是不是刚才出去吹风受凉了？”陈老太关切地问，招手让她来自己怀里。 额，她似乎不小心撇了下嘴。 陈伊伊赶紧过去靠近老人怀里，乖巧地摇了摇头，“没有，奶奶你别担 心。” 一边的江淑霞看着她，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娘，外间好多难民，都是那时候选择和我们一起留下盖雪屋的，若不是因为那座山让大家走散了，互相帮扶着，想必能少死几个人。”她说。 陈老太闻言有些感慨，缓缓吐出一口气，“是啊，大家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即便是真熬不过去丢了命，也不至于横尸荒野。” “那不如……还是一起走吧？”江淑霞又说。 孟秀珍按着怀里的内兜，强行接话道：“怎么一道法？” 这家人别又为了帮别人，惹得一身骚！ 陈老太皱眉，有些嫌恶地看她一眼，“你不用捂着，没人抢你吃的！” 从前没撕破脸的时候，她总不想闹得太难看。 现在老二媳妇都把难听话说尽了，她还给她什么脸面？ 孟秀珍听了就想顶嘴。 但一想到家里口粮她暂时做不得主——做主了一个人也拿不走，只好忍着脾气把牢骚吞了下去。 “娘，之前说过团结难民的事儿，我是赞成的，人多力量大，大家能互相帮助是好事儿。”陈崧看都不看孟秀珍，只帮媳妇的腔。 剩下的几个小子，除了陈枫华，都一致赞同陈崧的话。 陈伊伊看着陈枫 华，十分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说问就问，她立刻出声：“四哥，你觉得呢？” 陈枫华看向她，很快又面向陈老太，“奶奶，一起帮扶着赶路可以，但得防着那些恶人。” “枫华说的没错。”江淑霞点头。 一个坑摔一次两次就可以了，摔多了，真就成缺心眼儿了。 “你的意思是……”陈老太隐隐明白过来。 陈伊伊吃够了教训，赶紧挺着身子抢先发言：“这次，我们不能再让别人知道我们有吃的。” 防备恶人这个事她也想过，并且已经想出了个好法子，能让自己帮助别人、赚取“好人度”积分的同时，避免有心人觊觎。 “甜妹儿说的不错。”陈老太摸摸她的头顶。 “说是不让外人知道，可那边儿不就大喇喇坐个外人吗？”孟秀珍盯住一边低着头的青娘。 江淑霞忍不住道：“她吃了你几口东西？碍着你多大的事儿？” 同样为人妇为人母，青娘的遭遇几乎让她感同身受。 呛了一句，江淑霞又看向陈老太，“娘，青娘不会出去乱说的。” 老太太摆摆手，眼睛转向大儿子，“儿啊，你去外头问问那些难民，我们家是商量好了，但走散这么久，人家的 意思变没变还不知道呢。” “我这就去。”陈崧说着就站了起来。 江淑霞紧跟着起来，“娘，我跟他一道。” “我也去！”陈伊伊连忙过去牵住娘的手。 她这次，要仔仔细细看清楚大家的反应。 两大一小三人去到外间，围着火堆的难民纷纷抬头看过来。 他们之中男女老少都有，身上的雪大都半化不化，衣服上深一块浅一块的，看不出原色。 “这村里村外估计已经没吃的了，这场风雪躲过去，我们就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陈崧先出声，江淑霞拉着陈伊伊错半步在他身后站着。 “没吃的？没吃的可怎么活啊。” “这哪里是刮风，这是老天爷刮人命呢，咳咳……” “不走了，实在走不动了。” 零星几句议论，让屋里的气氛瞬间沉重起来。 “大家别丧气，”陈崧微微拔高声音，“我们一路走到这里不容易，如果大家不嫌弃，之后就都跟着我陈家走，我别的本事没有，单有一把子力气，后边替大家探个路不是难事。” 他说不是难事，但茫茫雪地里，正常行走不迷路已经是难事，何况是探路？ 单这一点，就够寻常人佩服了。 有几个难民闻言点了点 头，也有出声响应的。 “还是得跟着陈家走，他们明显比我们早到这里。” “嗯，他们一家是真不错，前边教大伙盖雪屋的就是他们。” 陈伊伊看着眼前一张张人脸，心里总算舒坦点。 还是好人多！ 但愉悦度正直线上升，却听有个小眼睛的年轻男人说：“探路？之前在山脚那儿，你不就是探路走丢了，才让一家人急慌慌去找你的？” 这人是羡慕嫉妒恨了吧？ 陈伊伊眉头一皱，腿一伸，往前迈了一大步，“你才走丢了！我爹爹是去救人才耽搁了！” 江淑霞也走出来，冲着大家说：“我丈夫是个热心肠，我们出来出这些话就是表个态，想和大家今后一道走，但没有要大家一定和我家一起的意思。” 顿了顿，她多劝了一句：“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今后路上要是多些人，互相也能多些照应。” 说完，她弯身抱起女儿，扯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回去了。” 两大一小，就这么又转身回了里间。 一进去，就听陈老太说：“我都听着了，话说到就行了，眼下，先熬过这场风雪吧。” 见她眼里浮着担忧，陈伊伊突然反应过来。 她怎么把最容易出乱子的事儿给忘了！ 第27章 好办法 吃食！ 外面那些人身上应该都没什么吃的了吧？ 万一这场雪下个没完没了，他们会干坐在屋子里等着饿死吗？ “爹，大风大雪什么时候停啊？”陈伊伊赶紧问。 里外间连个像样的槅门都没有。 他们一家子在里头吃东西，外头哪能察觉不了。 陈枫华闻言看向她，眼神微微一变，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过了山之后，这天就没个准儿了。”陈崧摇摇头，也有点担心。 他看向窗口方向，“如果时间太长，怕是得出乱子。” 随便哪路神仙，阿弥陀佛，快让风停吧！ 陈伊伊在心里祈祷。 这一天，陈家众人都没吃东西。 熬过中午，陈伊伊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她哭兮兮把脸埋进奶奶怀里，“这风和雪快点停吧，再下屋子都要被埋了” “甜妹儿别急，饿了就先吃点花生。” 不吃，坚决不吃！陈伊伊拼命摇头。 一旦被外间的人察觉，那就遭了！ 她可不想再以全家之身犯险，去测试外边那些难民里有没有“饿狼”了。 陈老太叹气，“再等会儿，风雪要是还不停，就都吃东西吧。” 一天不吃没事，可哪能总不吃？ 然而没一会儿，屋外呼号的风声 竟然渐渐弱了下来。 陈之华率先发现，“大家听？” 陈崧直接起身从窗缝往外看。 “风小了！雪停了！”他一脸惊喜地转回身。 “太好了！” “得再出去找点烧火的东西回来！” “先清理积雪。” 陈家几个小子陆续出声。 话音未落，就听外间窸窸窣窣一阵响。 陈崧赶忙出去，把堵着的大门弄开，领着自家小子和几个难民先清理挡住门的积雪。 陈老太在里间抱着孙女儿，眼里含着慈和的笑，“哎呦，甜妹儿想雪停，雪没一会儿就停了，真是奶奶的小福星！” 看来在奶奶心里，好事总是和她相关。 陈伊伊心里暖暖的。 不过这话她听了并不往心里去，觉得是老人高兴了，就想逗逗她，看她笑。 “奶奶，我去帮爹和哥哥们。”她弯着眼睛笑，说着从陈老太腿上爬下来。 自家儿孙都在外面，孙女儿出去老太太自然没什么担心的，于是就笑着应了。 而陈伊伊刚出里间，脚下的步子就是一顿。 不过这一下停顿微乎其微，没人能轻易发现。 【叮咚，系统上线。】 “放。”陈伊伊对狗系统越来越没有激情。 想当初，他一上线，她就高兴的跟小狗 似的。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70积分，同时解锁白菜。】 “白菜？！” 陈伊伊一阵激动。 这么久了，她终于解锁到叶类菜了！ 但下一刻，她眉心一拧，“等会儿，是不是加少了？你可别想蒙我！” 她前世可是在商场上混的！ 青婶和其他难民，应该加两次吧？ 【本系统不存在数据性错误，您此次获得的“好人度”积分分别为10分和60分。】 “哦，错怪你了。” 顿了顿，陈伊伊磨着小银牙说：“可抠门这一项，我永远不会错怪你！” 系统当场下线。有脾气还？ “回来！我东西还没换！”陈伊伊脑内咆哮。 【亲爱的宿主，很高兴为您服务。】 真虚伪！ 陈伊伊腹诽，一边告诉系统：“我要换50分花生，50分土豆，随机埋在村子一周的菜地里，记得要埋在一定能被人发现的地方，而且别太密集。” 避免之后大家打起来。 这就是她想到的，能在口粮上帮到人，但不引火烧身的好法子。 ——随机投喂。 她只需要引导一下，然后让难民们凭自己本事去挖就好了。 100分的量，应该够撑几天。 等后边积分加回来，她再继 续投喂。 按之前的经验，她只会赚，绝不会赔！ 换好东西后，陈伊伊小跑着到了大门边。 “这么厚的雪，后边赶路更难走了。”有难民垂头丧气。 陈伊伊看了一眼外面，有点傻眼。 靠！积雪都要过她腰了！ 这么厚，地里那些东西还能挖的出来吗？ 想到这儿，她一刻也不能等了，直接拉拉自家爹的袖子，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爹啊，既然有雪盖着，那村周围的地里会不会还有吃的没被发现？” 周围安静了一瞬间。 所有难民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陈崧看一眼女儿天真明净的眼睛，不由笑了一下，回过头边继续忙活，边说：“这个你爹我可说不好。” 话音未落，陈枫华甩甩手上的雪，左右手相互捏了捏已经冻麻的手指，说：“一拨一拨的逃难者过去，地里藏得再深的吃食，也早被挖干净了。” “万一呢？”陈伊伊心里着急，奈何面上半点都不能袒露。 这个四哥不是话少么！怎么这会儿开口帮倒忙！ “这话说的是，不然我们也不会一路饿过来。”有难民信服了，继续用手里的破瓦片清理积雪。 其余难民也重新埋头干起活来。 不过有那么 一两个人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神情间也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思索。 屋子周围的积雪清理的差不多后，陈灵华主动领着难民们开始搭建雪屋。 之前刚到夹河村，他就有盖雪屋的念头。 奈何当时家里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因为要在天黑前尽可能多盖几个雪屋，所以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陈伊伊几次过去想再说几句引着难民去地里，都插不上嘴。 在她一个人的焦急中，夜幕缓缓降临。 这时候，半数以上的难民已经住进了雪屋。 而老陈家几口人，也总算能安心在里屋吃点东西。 “青婶婶有的吃吗？”陈伊伊边说，边一颗一颗往嘴里塞着花生。 陈老太借着火光看她，微微笑着说：“让你娘送了点，别担心。甜妹儿慢点儿吃，不够还有。” 她刻意没吃太多，老怕吃食不够，想着省下来，总有儿孙要吃。 陈伊伊胡乱点着头，要是在平常，她一定能发觉陈老太不好好吃东西。 但这回儿，她心里只心焦火燎的想着怎么能让人去挖吃的。 ——吃饭之前，她又去难民边上提了几嘴，说地里可能有漏挖的吃食。 可那些难民铁了心不信似的，一个个都没半点表示！ 第28章 散粮成功 得再想想办法。 陈伊伊嘴里含着十来颗花生，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 “瞧给我家甜妹儿愁的，”陈老太拉过孙女儿，理了理她脸颊边的碎发，“告诉奶奶，担心什么呢？” 她也不是认真问，毕竟在她看来，一个小娃娃，能有多大烦恼？ 纯粹是稀罕孙女儿，没事就想引着她说话罢了。 可陈伊伊被问住了，绷着两瓣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两边腮帮子里的花生硌在那里，跟硌在心里似的。 “哎呦，这小模样是不是不高兴了啊，还是困了？”陈老太误会了，说着把她拉近，让她打横在自己怀里躺下，垂头仔仔细细看她。 越看越喜欢，老太太不由笑了笑，手里一下一下摇晃着轻拍她。 陈伊伊沐浴着奶奶慈爱的目光，顺势闭上了眼睛。 她是真累了，身累心更累。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她听到爹爹压低声音说：“倒是难为伊伊了，总想着帮大家的忙。” 江淑霞轻叹，“总说孩子懂事，可要不是遭难，我宁愿伊伊任性一点。” “甜妹儿是个有福气的，不会一直吃苦的。”陈老太心疼地摸摸怀里女娃的脸。 陈伊伊被这三言两语弄得酸了鼻子。 她往里 侧了侧身，把脸彻底埋进奶奶的臂弯。 拥有家人这么多的关爱，什么苦算苦呢？ 过了一会儿，大家说起赶路的问题。 陈崧手上用找到的干草试着编绳子，嘴上边说：“原本这两天就该走的，但既然要和其他人一起，就得等等，让他们休整两天。” “是这么回事儿，这两天，看看情况吧，哎。”陈老太摇了摇头，其他的话没再多说。 陈伊伊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 她想，她知道奶奶要看的情况是什么。 ——如果村里没吃的，这些难民可能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之后家里人再说什么，陈伊伊就不知道了。 她睡着了，还做梦了，梦到了前世的生活。 奇异的是，那样衣食无忧的日子，居然没有让她觉得多留恋。 迷迷糊糊，一夜就这么过去。 次日天才亮，陈伊伊被屋外的动静吵醒。 “真的假的啊？” “真的！再不去就晚了！” 什么真的假的？ 陈伊伊揉揉眼睛，爬起来往窗户边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发现，里屋竟然只有她一个人。 什么情况下，大家会放她一个人？ 屋外又传来声音。 “那快走啊！” “走走走！” 能听出来，说话的 两人都有刻意压着声音。 但他们太激动了，短短几句话里，有好几个字都破了音。 陈伊伊顶着一脑门问号往外去。 可才从门上破布下面钻出去，就被人按住了脑袋顶。 慢慢抬起眼睛，她一笑，“四哥。” 她就说，家里肯定会留人看着她嘛。 “大家都去挖吃的了。”陈枫华半垂着眼睛，主动解释。 陈伊伊立马就反应过来。 太好了！昨天说的话到底是有难民听进去了！ “在哪儿呢？我也要去帮忙！”她连忙说。 陈枫华看了她两眼，转身往外走，“就在你昨天说的地里。” 这话听着好别扭…… 陈伊伊接不住话，只好低着头跟上他的脚步。 一路上，她各种怀疑人生。 四哥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 这合理吗？ 他就是再聪明，也不能轻易想到认知以外的事物吧？ 不会吧不会吧！ “哎呦！” 一心不能二用，陈伊伊摔了个狗啃泥。 “路不好走，我背你。”陈枫华回身把妹妹扶起来，擦掉她脸上的脏雪，心疼又无奈。 陈伊伊立刻抓紧机会套近乎，“四哥真好，可是我想你抱我走。” “乖。”陈枫华摸摸她的头。 就在陈伊伊张开双 臂，准备好被抱起来时，她看到眼前的人收手，转身，蹲下，动作一气呵成。 陈伊伊：“……” “上来吧。”陈枫华看着眼前盖满厚重积雪的村道，出声催促。 “哦。”陈伊伊过去趴在他尚不算宽厚的背上。 所有人都分散在夹河村一周的田地里。 包括老陈一家，以及比他们更早到村里的那些难民。 放眼望去，周围到处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雪坑。 毫无疑问，那些雪坑，就是吃食被挖出来后留下的。 陈伊伊下巴支在四哥的肩膀上，眼睛转动着来回看向四周。 几乎所有难民，一挖到吃食，就慌忙往怀里塞，也不管上面是不是沾着泥和雪。 也有人没找到吃的，想去抢别人的。 但有陈家几个男人小子，以及昨天一起干活的几个难民出手阻拦，一时间倒是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争抢事件。 陈伊伊看了一会儿，挣扎着要下地。 陈枫华也不拦她，蹲身放下她随她去，只不远不近跟着她。 “奶奶！娘！”陈伊伊叫喊着，一脚浅一脚地靠近不远处熟悉的两抹身影。 陈老太和江淑霞正在捡地里的花生，听到声音纷纷扭过头来。 “醒了啊。”陈老太拍拍 手上的泥污，把手在身后蹭了蹭。 陈伊伊扑到奶奶怀里，在老人耳边小声说：“奶奶，别挖了，我们吃的够多了，再多就藏不住啦。” 再挖“好人度”就少了！ 陈老太笑了笑，“别担心，这些是给那几个病了的难民的。” 顺着她的目光，陈伊伊看到了不远处有几个结伴的老人。 确实，单靠那些老人自己，估计一上午也找不到多少吃的。 “是我想错啦。”陈伊伊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奶奶怀里出来去帮忙。 所有人一直忙活到下午，才算把田地里的吃食挖得差不多。 回去之后，大家聚在一起烤土豆，烤花生，许多人脸上都见了笑影。 那气氛，简直像是过年一样。 而有了吃的，又有住处，大多数难民就都选择留下休整两天。 当然也有抱着挖到的口粮，担心被抢要提前离开的。 陈家人劝过，见那几个人听不进去，也就不再过多干涉。 就这么在原地继续停留两天，很快又到了商量出发时间的时候。 不过这次，不单是陈家一家聚在一起。 屋子附近的那些难民，也都纷纷聚集过来，发表自己的看法。 而人多了，就总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第29章 雪橇 “我不同意这么快就走。” 人还没到全，就有汉子提出异议。 “是啊，好多人都没缓过劲儿呢。” 有难民立马附和。 “再歇一两天也不碍事。” 陈崧拿树枝拨了拨火堆，两条浓长的眉毛拧着，“粮食总有吃空的一天……” 他话还没说完，头一个张嘴的难民便打断了他。 那人是个身板挺结实的汉子，浓眉大眼，嗓门不小，看着五大三粗的。 “我不同意这么快就走。”他又重复了一遍。 手里抱着半个破土陶碗的陈伊伊抬起脑袋，秀气的小眉毛皱了起来。 这不会又是个刺头吧？ 大家这才刚团结在一起，就又有人出来挑拨离间，扰乱人心了？ “我娘还有邻居吴大娘都病的厉害，”汉子又说，“现在出发赶路，她们得死在半道上。而我要是不跟着大家伙一起，之后我一个人又探路又找吃的，肯定顾不过来她们。” 感情不是为了自己？ 陈伊伊看向他身后那两位缩在一起的瘦小老太太。 他说的，应该就是她们了。 而一听挑起话头的人和自己不是一个目的，跟着附和的那两个难民就闭了嘴。 ——他们俩纯纯只是因为吃食挖了不少，想住 在雪屋多舒坦两天罢了。 “你不同意你别走啊，我们得走，是吧陈家大哥。”难民里有个小伙子出声。 一场暴风雪，让他打定主意抱上陈家这条“大腿”，才不管别人说什么。 陈崧还没说话，火堆一周或坐或站的难民里，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是啊”，“对啊”之类的回应。 “话不能这么说。”陈老太这时候出了声。 但她对那独身带着两个病老太太的汉子动了恻隐之心，又不能叫别人都和她一样。 所以这一句之后，她就没再说什么。 而见奶奶为难，陈伊伊眼珠子动了动。 “娘。”她悄声叫着，从奶奶身边，爬到了爹和娘身边。 江淑霞会意地朝女儿倾斜身子，正好躲在了丈夫身后。 两人躲着人耳语几句，江淑霞眼珠微动了动，便坐直重新面对众人。 “这件事并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众人顿时都看向她。 陈伊伊心里捏了把汗。 她其实想到的是狗拉雪橇还有无舵雪橇这两样东西，可心里并没有底。 告诉娘原意是想商量一下，结果娘居然直接说了！ 江淑霞看了一眼丈夫，垂下眼睛道：“可以用草绳捆着木板，拉伤病者一起走 ，就是费力些。” “好主意！” 陈灵华一点就通，脑子里瞬间有了主意，忍不住赞了一声。 他一直就好动手摆弄各种物件，从前家里的桌椅、板凳、木雕之类的基本都是他闲着没事做出来的。 这夹河村虽然荒了，但破木板还是能找到一些的。 再不济，用草绳和树枝编起来，也不是不行。 “费时费力，这不是耽误行程吗？”有难民不愿意。 陈伊伊仰起脸说：“要是遇上风雪，本来就走不快啊。” “谁人都有病弱的时候，这法子说不定哪天就用在了自己身上。”陈老太缓声劝了一句。 陈崧附和：“对啊，大家轮流一起拉着病患走，这才叫互相帮扶，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结伴而行，目的不就在此？ “可是……”还是有难民顾虑重重。 见状，那两位拖累汉子的老太太开了口。 先说话的明显是汉子亲娘。 “铁春，要不，你就放下我们自己和他们走吧，我们这身子骨，就不该跟着你上路，当初死在家里，也算是叶落归根了。” 另一位吴大娘说：“大娘知道你心善，你就带着你娘走吧，大娘歇两天，自己也能走。” 这话明显就是 托辞。 陈老太见不得这个，一脸不忍道：“老姐妹，你们这是诛孩子心呐。既然我家儿媳提了个办法，那就先试试，不行的话，咱再说。” “是啊，不行了，我们再想办法。”陈伊伊点头。 一个男人拖着俩老太太走这么久，太不容易了。 话说到这里，陈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其余难民见状，多是一脸为难。 想走吧，又舍不得陈家这几个壮劳力。 当然也有难民赞成，听完话就主动过来，问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陈崧忙着和靠过来的难民说话，陈灵华便直接起身说：“我去找找材料。” 说着就往外走。 陈之华紧跟着站起来，“大家分散找找，尽快弄好板子，也好尽早出发。” “切，吃力不讨好。”陈汉腾没有帮忙的意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头开始找娘。 而他娘孟秀珍，正躲在里间算吃食呢。 她才不管一伙人现在要做什么，她只在意自己和乖儿还能饱几顿。 这些日子下了好几场雪，村子里原本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难找得很。 陈伊伊一路跟着二哥陈灵华，想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 “二哥，你知道娘说的草绳捆木板是什么 吗？”她问。 陈灵华心思全在手工上，一边在雪里刨东西，一边回：“大致能想象到。” 大致？那就让想象再具体一点。 陈伊伊赶紧拉住他，在旁边没被踩过的雪地上，尽可能像地画出雪橇的样子。 雪地画东西怎么看怎么抽象。 但陈灵华却像是一下摸准了方向，也不管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只惊喜道：“呦！甜妹儿真聪明！” 他笑得爽朗，说着弯身抱起妹妹亲了一口。 “你可真是为我省了不少事儿呢！” 陈伊伊笑着，心道：能不省事儿么？这可是现成的“未来智慧结晶”！ “二哥，这东西我们叫它雪橇吧？”她说。 陈灵华并不在意东西叫什么，闻言逗了妹妹几句，便一门心思扑在了材料上。 陈伊伊在他旁边帮忙，手脸很快冻得通红。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能在忍受寒冷之余，抽心思吐槽系统的工作效率。 最近几天，系统一次都没出现！ 这意味着，她后面赚的这些“好人度”都还没！到！账！ “系统大哥，还健在否？”她忍不住问。 可是和以往不同，这次她脑海内半点动静都没有。 陈伊伊一愣，赶紧试着进入空间。 第30章 雪筏子 就在她确认空间还在的同时，脑内总算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叮咚，系统上线。】 “呼……” 陈伊伊吐出一口气，整个肩膀都放松下来，“你吓死人了！” 【日常维护，出现5—10秒时间差属正常现象，请宿主稍安勿躁。】 “噢，知道了。”陈伊伊难得没有吐槽系统。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发觉，就算这个大善人系统集坑爹、抠门、无能、不近人情于一身。 但她目前要是没了他，一家人还真不好活。 换句话说，她才是仰人鼻息的那个，虽然她很不想承认。 “哎呀好了好了，以后好好相处。”陈伊伊有点别扭道。 【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唔，没什么。” 简直是对牛弹琴。 陈伊伊不再感性，话锋一转，谈起实际问题，“我赚的新积分呢？为什么还没到账？” 【请宿主耐心等候。】 “为什么这次这么久？”陈伊伊不满。 一到这种时候就装傻的狗系统！ 【请宿主耐心等候。】 陈伊伊：“……” 算了，还是先赶紧把雪橇做出来吧。 虚惊一场后，陈伊伊离开空间，更卖力地找起材料来。 这一找，就是大半天。 回去 的时候，已经有零星难民不愿等待，先行离开。 陈家的破屋子周围，一共留下不到二十个人。 这些大概就是以后的队友们了。 陈伊伊挨个看着那些人，算是认认脸熟。 “甜妹儿，先去屋里烤烤火，二哥试着把东西做出来。”陈灵华用手背贴了贴妹妹通红的脸蛋儿。 陈伊伊点点头，跑进屋里和收拾东西的奶奶亲娘说了几句话，拿了点吃食，又飞快地跑了出来。 这会儿陈灵华已经开始动手，修长灵活的手指抓起那些形状不一的烂木头往一起比划。 陈伊伊过去他旁边蹲下，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块地瓜。 “甜妹儿真好，二哥没白疼你。”陈灵华抬头朝她挤挤眼睛。 “二哥加油！”陈伊伊握着拳头给他打气。 “给，草绳，没多少，你看够不够。”陈之华从屋后绕了出来。 陈枫华跟在他身后，手里牵着陈林华。 “还有些钉子，不过都锈得不成样。”陈枫华说。 “给，我找到一块皮。”陈林华也把手里的东西递出来。 陈伊伊抬眼，下一秒脖子往后缩了缩。 那确实是块皮。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上面的毛脏得不成样，黑乎乎一块一块的，也不知道沾的是 泥还是血。 大家陆续拿出不少东西。 陈灵华随便看了看，照单全收。 敲敲打.打的声音很快响起，不少难民都围了过来，好奇陈家这个小子能整出什么名堂来。 “要帮忙不？小恩人们！” 叫铁春的汉子嗓门依旧洪亮，过来往边上一站，衬的托腮蹲在那儿的陈伊伊越发娇小。 陈之华扫了一眼，过去把妹妹抱了起来，然后背对风口，替她，还有半跪在雪里的陈灵华挡风。 而他刚站定，陈老太就从屋里出来了，伸手要接过陈伊伊。 不过嘴里的话，却是冲一边的汉子说的，“张家老大，别叫恩人，太见外了。” 所以汉子全名张铁春？ 陈伊伊瞬间就记住了。 “陈大娘，我娘和吴大娘还好不？”张铁春问。 两个病弱老太太刚才被扶进屋子里间了，那里面都是陈家女眷，他没好意思跟进去。 “没大事，喝了点萝卜姜汤，让他们睡一会儿，回回魂儿。”陈老太答。 顿了顿，又看着陈灵华说：“灵华啊，你不如进屋铺排，眼见雪又大起来了。” 陈灵华没抬头，语气却带笑意，“不用了奶奶，这儿方便。” “这雪跟催命似的，就不见停，也不知道再走多久 ，能逃出这冰天雪地去。” “我就说这雪撒下来，跟撒冥纸似的，白花花一片，看着就不吉利。” “呸呸呸，照你这么说，这是老天爷在给我们送葬？” 几个难民在一边搭起话来。 一路赶来，他们少有和外人说磕嘴皮的机会。 最多一家人躲避风雪时候，会说上一两句和吃食无关的话。 陈老太凑了几句热闹，抱着孙女儿往回走，“来，甜妹儿，跟奶奶进去喝点汤，你身子骨弱，在外头这么久，别受凉得病了。” “奶奶，我没事。”陈伊伊回，一双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家二哥。 二哥的一双手可真巧。 还好看。 摆弄起物件来，每个角度都赏心悦目。 喝完汤，陈伊伊窝在火堆边睡了一会儿，再醒来，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刺啦——刺啦——” 什么声音？ 陈伊伊立刻揉着眼睛坐起来。 她一动，对面撑着头打盹的江淑霞也睁开了眼睛，“渴不渴？还是冷了？” “娘，外面什么声音？”陈伊伊探着脖子作势往屋外看。 江淑霞脸上有了笑模样，不过陈老太还在睡着，她开口时，声音放得很轻。 “你二哥把东西做出来了，大伙儿正在试呢，听前边 他们的对话，似乎是挺好用的。” 陈伊伊两条眉毛兴奋地一扬，赶忙翻身爬起来往外跑。 屋外才清理过不久的雪又积起来了，陈伊伊一脚跨出去，小半条腿瞬间陷进了雪里。 好在陈之华注意到了她，过来一把将她“拔”起。 “伊伊，你看。” “看到了！” 村道上有人正拉着另一个人在雪上来回跑。 “照这样看，拉着人赶路不成问题！”张铁春欣喜的声音远远传来。 “大哥，再走近点嘛，我想看仔细点儿。”陈伊伊连忙说。 陈之华连说几个“好”。 走近之后，陈伊伊看清了二哥做的“雪橇”。 那东西其实距离雪橇的模样还差得远，更像是左右两边加了点弧度的竹筏，还是超迷你版本。 “甜妹儿，材料有限，最多只能做成这样了，跟个雪筏子似的。”陈灵华咯吱咯吱踩着雪过来，说话的时候一脸遗憾。 “等以后有机会了，二哥一定把你画的那个做出来。” 条件艰难，做成这样已经够厉害了好么？ 陈伊伊伸出大拇指往前一推，“二哥太棒了，这个比我画的那个看起来还实用！” 陈灵华笑起来，“还是甜妹儿有眼光。”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一眼大哥。 第31章 房子塌了 亲兄弟之间，没事互损两句实属常见。 陈之华轻咳一声，“伊伊说好，那就好。” 东西做出来，问题解决大半，出发赶路的时间也就定下来了。 傍晚，陈伊伊双手举在火堆边上烤，默默看着亲娘把这几天一直用来烧水煮汤的小鼎塞进麻袋里。 那麻袋是之前在地窖找到的，不大不小，能把手短脚短的她整个人装进去。 “这么久了，乍一收拾包袱，倒是不习惯了。”赵香如把门上的破布也叠起来收了进去。 江淑霞闻言面露回忆之色。 “是啊，之前出了家门一路逃难，带着的东西扔的扔，被偷的被偷，最后身上除了破衣裳，竟是什么都不剩了。” “这回不怕了，有这么多人一起结伴，心里踏实不少。”赵香如抿着嘴笑。 虽然前路依旧未知，但这次较之以往多了不少身强力壮的同行者，她心里便因此多生了几分希望。 “呵，德行。”墙角传来孟秀珍的嗤笑声。 不过依旧没人和她一般见识。 不止她，陈伊伊还知道，外间的陈汉腾也没人轻易和他说话。 这母子俩早在逃难前就把家里得罪了个遍，之前为了进门又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谁闲出病才愿意搭 理这俩货。 “乖甜妹儿，眼睛睁得明明亮，是不是想帮忙啊？”陈老太这时候出声。 陈伊伊点了点头。 她是想帮忙，但不是想帮着收拾行礼。 收回烤热乎的手坐回奶奶身边，陈伊伊余光看向被随意丢在一旁的破碗。 逃难路上，带行李真的很不方便。 她可没有三婶乐观，觉得人多，行礼就一定安全。 “娘，剩的姜放你身上吧，吃食还是每个人身上带一点？”江淑霞问老太太的意见。 陈老太抬起眼睛，“嗯，麻袋里放点儿不方便塞身上的吃食物件，像花生之类的好东西，就每个人都带身上。” “好。” “你一会儿去外面和几个小子说一声，让他们尽可能带点能防身的东西。” “说过了娘，几个孩子也早想到了，你别担心。” 那边婆媳俩一句一句说着话，这边陈伊伊趁她们不注意，悄悄把破碗抓到了手边。 她有个念头。 ——她之前只是从空间往外换东西，从没试过能不能往里存东西。 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说干就干。 陈伊伊手里抓紧破碗，脑内想着空间。 短暂的失重感之后，她一脸失望地站在了农场门前。 不用低头，她就知 道手上什么都没有！ 下一秒，系统的声音清冷冷传来。 【您好，空间存储功能暂未开放。】 暂未开放！ 也就是说以后可以解锁？！ “统哥统哥！怎么才能解锁这个功能？” 如果随身空间可以随时存取物品，那她和神仙有什么区别？ 其实，逃难路上能兑换各种吃食的她，已经很了不得了。 【为保证体验，请宿主自行解决。】 陈伊伊脸上的笑容整个垮掉，“我可以投诉你吗？” 【抱歉，并不能。】 “*****！”陈伊伊骂骂咧咧地退出空间。 回神后，就听江淑霞在劝陈老太早点休息，事情大家会做。 老太太最终应了，转头就问：“甜妹儿和奶奶一起睡不？” 当然啊。 陈伊伊忙不迭点头。 她目前除了充当奶奶的临时暖宝宝，也帮不上什么其他忙啊。 临睡前，陈伊伊隐约听见外间爹爹说担心雪太大什么的，就想爬起来出去问问。 但浓重的困意很快淹没了她。 夜半，一声巨响几乎惊醒雪屋里的所有难民。 陈家住的屋子，塌了！ 塌得是陈家小子和男人住的外间那一半。 屋里很快传来陈老太的哭叫声，“儿啊！孙啊！救命啊！” 雪屋里的难民纷纷钻出来，有人乱跑，有人哭叫，也有人一脸震惊地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救人啊！快救人！” “我男人还在里面！救命啊！” 屋里屋外眨眼乱成了一锅粥。 这会儿难得没有下雪，月色皎洁，雪地白得发光，仿佛一块光洁的缎面布料，上面兜着一窝寻不着巢穴的蚂蚁。 嗡嗡一片的混乱中，张铁春洪亮的声音直窜天际，“慌什么！先从窗口把老小女人拽出来！” 土砖瓦片已经堵住了里外两个门，要是另半边房子再塌了，还得伤亡不少人！ 他说着已经借月色摸到里间窗户外，用力推掉了窗内杂七杂八的遮挡物。 陈伊伊一双含着惊恐的眼睛率先出现在窗内。 她是最先惊醒的，第一反应就是救人。 可她忘了，自己现如今只是个五岁的娃娃。 她在里间通向外间的门边扒拉半天，也刨不开那些堆起来的土石瓦片。 她大声喊着爹和哥哥，但却没有人回应她。 “手给我！”张铁春在窗外大喊，五大三粗的汉子，急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这一家是他的恩人，这么好的人，怎么能都被活埋？！ 陈伊伊知道时间紧急，赶忙把手递了 过去。 可她的小手还没被握住，就被人一下子撞开。 “先让我出去！房子快塌完了！我不想死快救我出去！” 孟秀珍脸上的表情狰狞不已，被惨白的月光映着，厉鬼一样。 时间半点耽搁不起，张铁春只得皱眉先拉出这个疯女人。 紧接着是陈伊伊，陈老太，江淑霞…… “我儿孙还在里面！求求你！”陈老太出来后紧紧攥住张铁春的胳膊，脸上老泪纵横。 江淑霞按着心口，急促喘着气，明显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办法，却怎么也做不到。 “不一定怎么了，别慌，别慌。”青娘赶紧伸手扶她，嘴上说着别慌，一双手却抖个不停，声音里也完全没有底气。 “我儿子也在里面！快救他！你快去啊！”孟秀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随便抓着近处的一个难民疯狂摇晃。 陈家女眷的绝望情绪像是在蔓延，没有难民再出声，四周只剩下压抑的哭声和叹息。 不行！得做点什么！ 陈伊伊用手背重重蹭过脸上的眼泪，绷紧全身打量月色下的破屋子。 对了！这房子用的是土砖，屋顶是瓦片混茅草，杀伤力大并不如想象的大！ “我们一点一点挖！快来！”她大叫起来。 第32章 暴富 张铁春已经徒手刨开好几块砖瓦，闻言便高声喊起来：“都愣着干嘛！还没个女娃娃懂事！” 话音落，所有难民都动了起来，一窝蜂涌向半塌的房子。 “快！快！” 陈老太顾不得擦眼泪，也过去帮忙挖起来。 没过多久，陈伊伊指尖磨破了皮。 她忍着钻心的痛楚，心里不断祈祷爹和哥哥们没事。 至少得有命在！ 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很快有人惊叫起来：“这边有人！这里有人！” 陈伊伊连忙过去，借着月色，看到了砖块土石里露出来的半只手。 她立刻拼命挖起来，眼泪瞬间落下。 这是爹爹的手！ 她牵过那么多次，怎么都能认出来！ 随着靠过来帮忙的难民越来越多，陈崧身上压着的瓦片土砖之类东西被一一挖走。 众人这时候才看到，他自己被砸得鲜血直流，身下却死死护着陈林华！ 赵香如在看到小儿子的那一刻，已经哭成了泪人。 青娘见状，赶忙过去扶住她，防着她摔倒。 年仅七岁的男娃吓得都不会说话了，紧闭双眼蜷缩在大伯身下，睫毛因为恐惧不断颤抖着。 “五哥！”陈伊伊叫着他，伸手去摸他和爹爹的脸。 听到 她的声音，陈林华才仿佛噩梦惊醒一般，呜呜哇哇哭了起来。 “儿啊……你看看娘，儿啊……”陈老太已经瘫软在地，手不断捶打胸口。 “还有气儿！还有气儿！”张铁春欣喜地叫起来。 一大一小很快被人抬到一边的雪屋里。 哭得浑身发软的赵香如看一眼江淑霞，压下心里对丈夫陈丰可能身死的无边恐惧，紧随其后去照顾。 江淑霞两眼已经红肿，听闻陈崧还活着后，便发狠一般重新在废墟里刨挖起来。 陈家一个都不能少！ “哥！三爹！”陈伊伊边呼唤着，边努力动作着。 她手太小了，挖起东西来十分吃力，磨破的指尖已经开始流血，每碰一下，都仿佛针扎火烧一般的疼。 可她还是不停地挖，不停地挖。 爹爹被砸成那样都还活着，其余人也一定都活着！ 之后又接连挖出来两个难民，跟着众人便发现了陈之华，然后又在他的附近，发现了陈家其余人。 所有伤者都被安置在空出来的雪屋。 陈伊伊过去看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流。 爹爹和哥哥们或多或少都伤到了头脸，每个人身上都有混着灰土的血，各个躺在那里紧闭双眼，模样看 起来惨极了。 “奶奶，娘，三婶，我们得给爹和哥哥他们清理伤口。”她哑着嗓子说。 心里十分迫切地想解锁医院，想要碘伏，绷带，酒精棉。 陈老太情绪起伏后还没有缓过气儿，靠在一边一下一下吐着气。 但听了这句话，却硬撑着爬起来，去外面捧了干净的雪进来。 “甜妹儿说得对。”老人颤巍巍说道。 江淑霞和赵香如纷纷抬手擦擦怎么也擦不净的眼泪，接连起身弄了雪进来，给家里的男丁收拾起来。 她们忙碌着，陈伊伊便趁机溜了出去。 行礼还在里间扔着，那里面有不少吃食，她必须冒险取回来！ 爹和哥哥她们受伤了，总不能一醒来，就让他们先面临家里断粮的局面。 她倒是可以用积分再换点粮埋起来，可一家人的口粮，她一个人带不回来。 娘她们还要照顾爹他们，她也不知道能找谁帮忙。 雪屋外这会儿来来往往一直有人走动，但没人注意半塌的房子那边。 陈伊伊猫着腰，借着夜色，顺利溜到了里间窗户外。 她的身高并不足以直接爬进去，于是她只好先在窗下堆了半天雪。 等忍着十指的疼痛扒着窗进去之后，她站在 黑暗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暖暖和和睡了好几天的安乐窝，差点儿变成全家人的葬身地。 她死里逃生后又重新返回，不胆怯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害怕又如何？ 她得拿回口粮，让爹和哥哥们安心养伤。 循着记忆，陈伊伊很快找到了娘之前睡觉的地方，也顺利摸到了那个装得半满的麻袋。 可等她吃力地扛着麻袋回到窗边的时候，她傻眼了。 她怎么出去啊！ 屋里没有东西垫脚，更没有雪…… 不对！ 门边塌下来的瓦片土砖！ 她连忙放下麻袋，回身摸着黑一趟一趟搬那些土块过来。 每搬一次，都在祈祷自己的举动，不会让里间这部分屋子也塌了。 提心吊胆好一阵，虽然不太稳当，但她终于踮着脚，够到了窗边。 可这一抬眼，她心里咯噔一下！登时吓得摔了下去。 一双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的牛眼悬在窗外！ “女娃娃！你返回去做什么！不要命了！”张铁春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陈伊伊按着胸脯，小口小口喘着气。 人吓人！吓死人！ 她本来就担惊受怕，刚才眼见快出去了，心里好不容易放松，结果猛一抬头，还以为撞着什么了 ！ 而张铁春嗓门大，这一出声，很难不引人注意。 有难民好奇地看过来，“这不是陈家那个小丫头？又进去做什么？找死啊？” 好巧不巧，江淑霞正好出雪屋，闻言登时脸色一变，甩下手里的东西就奔了过去。 “伊伊！你做什么！” 陈伊伊刚拖着麻袋被张铁生拽出窗口，就被这一声厉斥吓得打了个激灵。 她立马绷着身子屏息站好，抬起眼睛看过去。 江淑霞此刻已经看到了她拖在身后的麻袋，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不仅又后怕又生气，还带了不少辛酸。 她红着眼眶蹲到女儿面前，神情十分严厉地说：“伊伊，吃的没有了我们再找，可你人要是没了，你要娘去哪儿找？你是想让娘后半辈子空想着你过活么？！” “娘……” 陈伊伊想解释，想换种说法告诉娘，说自己有金手指——虽然很无能，应该没那么容易去世。 但看到娘眼眶里的泪，她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脑海中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 【叮咚，系统上线。】 “正在接受爱的教育，你可不可以走？”陈伊伊不想理。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合计490积分。】 第33章 出发 “都说了让你走，等会！多少？！”陈伊伊不得不理！ 【恭喜……】 “别说了！让我静静！” 【……】 490分！就这么三两天！490分！ 幸福来得太突然！陈伊伊激动得热泪盈眶！头脑发热！甚至于没有留意听娘的下一句话。 “伊伊！”江淑霞皱眉，抬手在女儿的小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呜呜呜……”陈伊伊喜极而泣。 暴富的感觉上辈子没有体验过，这次尝试过后简直不要太爽！ 来几次都不嫌多！ 490分！啊哈哈哈！ “伊伊？娘打疼了？”江淑霞骨子里也是个女儿奴，一见女儿哭了，哪里还顾得上管别的。 “呜呜，没有，我是高兴。” 对上娘怪异的目光，陈伊伊赶紧抬起手，展示自己艰难拿回来的麻袋，“我拿到了，人也没事儿！娘，我下次不敢了，我知道怕了。” 江淑霞拧眉，下一刻又把女儿搂进怀里，又爱又恨地说：“说你什么好，真是。” 一边的张铁春看着母女俩傻乐，末了挥挥手，“散了散了，没事啊，忙自己的去！” 可这惊魂一夜，谁还有心思忙别的？ 很久以后，天边开始泛白，难民们才重新 分配了雪屋，在惊魂未定中迷迷糊糊歇了一会儿。 陈家一家伤员最多，独占了一个雪屋。 天亮没多久，伤势最终的陈崧居然是头一个醒来的。 他显然还记得被砸昏之前经历过什么，一醒来就挣扎着问兄弟子侄。 江淑霞过去扶他起来，陈老太垂头抹掉眼角溢出的泪珠，出声宽慰他：“老三腿伤着了，几个小子有你俩护着，都没大事儿。” 伸手把装着萝卜汤的小鼎给他，老太太继续道：“大伙昨夜商量过了，今儿再歇一天，明早走。” 前前后后在夹河村耽误这么些天，行程再耽搁不起了。 “一天够多了。”陈崧点着头，伸手拍拍肩膀上媳妇的手。 他浑身都疼，尤其脑袋和后背，想也知道自己此刻状况颇惨，也就想不出什么话安慰旁人了。 “都活着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江淑霞像是明白他的心思，说着又红了眼眶， 这会儿，赵香如抱着陈林华进来了。 昨夜检查过，发觉陈林华没受什么伤后，陈老太就打发赵香如带他去张铁柱他娘那边了。 免得小孙子看着几个亲人的惨状久久难回神。 “三婶，五哥好点了没有？”陈伊伊问。 不等赵香 如说话，陈林华抬手挠头，神态颇有些羞赧，“我是做哥哥的，是甜妹儿的榜样，肯定很快就没事儿啦。” 话音落，陈之华醒了。 他捂着头，嘴里抽着气翻了翻身，眼睛才睁全。 陈伊伊一下凑到他跟前，曲腿蹲下抢先安抚道：“大家都没事儿，大哥你别着急。” 陈之华想冲妹妹笑一笑，但扯动了下巴上的伤，疼得眉心一缩。 “看着都疼，大哥你没事儿吧？”陈伊伊说着鼓起腮帮给他吹了吹。 陈之华摇了下头，但看一眼妹妹的手，一下坐了起来。 “甜妹儿！你的手！” “心肝呦！”陈老太惊呼。 江淑霞赶紧把女儿揽进怀里，轻轻握着她手腕，把她的手举到眼前。 “伊伊！” “甜妹儿！” 看清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陈伊伊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伤在家人眼里意味着什么，就被围了起来。 她转动着眼珠子挨个看眼前几个人，“我没事儿，真的，也不怎么疼啊。” 十指连心，其实挺疼的。 但心思放在别处，就还可以忍受。 毕竟整个事件中，她的关注点只是家人都没事。 而且，也不止她一个人手受伤啊。 昨夜挖废墟，所 有人的手都有不同程度的擦蹭伤，不过就她一个是孩子，手小皮肤还娇气，才显得严重了点。 然而不管陈伊伊怎么想，陈老太反正是心疼坏了。 “怎么不吭声？可别再乱碰手指头了，这要是留疤了，奶奶可得心疼一辈子。” 江淑霞没有说话，只是横在女儿腰上的那条手臂，搂得紧紧的。 昨夜她就该发现了。 伊伊举起麻袋给她看的时候，她就该发现了。 她做人娘的，女儿十个手指头破了九个，她怎么能现在才知道呢！ “这也没有个药膏什么的。”赵香如忧愁道。 昨夜她才意识到，家里最小的女娃娃，紧急关头居然是最有主意的。 也因此，心里对这个小女娃的感觉发生了变化，觉得以后她的话，不能只单单当做童言童语来听了。 “甜妹儿，五哥给你吹吹，吹吹就没那么疼了。”陈林华说着就挨了过来，鼓着嘴唇给妹妹呼呼。 “哎呀！更疼啦更疼啦！”陈伊伊突然大叫起来，声音的夸张程度，几个大人一听就知道她是闹着玩儿的。 可陈林华没听出来， 他吓得赶紧绷直后背退了半步，一阵手忙脚乱的同时，嘴里一迭声地喊：“怎么会呢 ？” 陈崧被他吃惊、紧张又疑惑的模样逗笑了。 其余几人也不由弯了嘴角。 屋里的气氛，这才总算轻松一些，大家也有心思说点别的事情。 没说几句，陈丰，陈灵华和陈枫华也陆续醒了。 众人又是一阵宽慰庆幸。 让伤者吃了些东西喝了些汤水，陈老太带着老陈家几口人，这才都放松下来，互相依偎着睡了一会儿。 次日一早，细碎的雪花漫天飞舞，在夹河村逗留许久的难民们如约启程。 陈家老三的腿伤着了，大家商量后，便让他和张老太、吴大娘挤挤，坐上了陈灵华之前做的雪筏子，由一伙人中的男人们轮流拉着走。 几个男人拉板车一样背着绳子分担身后的重量，行进速度居然并没有慢下多少。 就这么一行人走了大半天。 原地休息的时候，陈伊伊突然想起来，昨天知道赚到那么多“好人度”的时候，一时激动，似乎并没有留意系统有没有后话。 根据之前的经验，通常加大分的时候，都会解锁东西。 “统哥，有没有解锁新物品？”她直接问。 【叮咚，很高兴为您服务。】 陈伊伊看在心情好的份上，压下吐槽欲，又重复一遍问题。 第34章 没事找事 她常常觉得，这系统八成有恶趣味，就爱看她着急憋气。 【抱歉宿主，没有。】 什么？ 陈伊伊完全不能接受，被系统硬邦邦的两个字搞得血压飙升。 “为什么没有新吃食，凭什么没有？”她连忙问。 不解锁作物，农场怎么全解锁？她什么时候能开始解锁医院？ 她周围的人伤的伤，病的病，人民群众真的急需医疗物资！ 【农场基础物资已解锁完毕，暂无可解锁的新物品。】 陈伊伊一愣，连忙进入空间查看。 真的！农场不像之前那样，一多半灰扑扑的，现在整个建筑已经有了颜色，在一周的灰色建筑中，显得尤其亮眼。 那……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开始解锁医院了！ 陈伊伊立马找到医院，抬手狂指大门，“统哥！解锁医院！先解锁医院！快！” 【抱歉宿主，您的积分不足。】 “你到底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陈伊伊脑壳上的火蹭蹭直冒。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你！”陈伊伊胸口大幅度起伏，站在原地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她仰人鼻息，她认怂！ “统哥，请问还要多少积分我才能解锁医院？” 陈伊 伊尽量心平气和，不过话说得多少还是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您距离解锁医院还差460分。】 那不就是快了？ 她前几天不就一下赚了好几百分？ 陈伊伊胸口的气闷瞬间烟消云散。 这么算来，也就是1000分解锁医院。 如果放在以前，她会觉得收获一千分困难十足。 但现在看来也就还好。 毕竟她也是暴富过的人嘛，再暴富一次不就什么都有了？ 怀着满心希望，陈伊伊离开了空间。 这会儿雪有下大的趋势，风也呼呼吹着。 陈崧见周围没什么遮挡物，便和周围几个一起打头的汉子商量：“你们先带大伙儿走着，我和我儿子快一步去前面探探路。” “爹，你伤还没好，让我和灵华去吧。”陈之华有些担心。 他看过爹的伤，后脑上有一条大口子，背上也全是砸出来的淤伤。 陈灵华赶紧说：“是啊爹，探路该注意的我都知道。” “你们两个十几岁的小子，我可不放心。”陈崧摇头。 陈伊伊见状，跟着开口劝：“爹爹，你留下呗，不然娘又要哭了。” “伊伊。”江淑霞眉心微蹙，她什么时候为这种事哭过？ 陈崧闻言一愣，没说不去 ，但脚底下却不动了。 “那我们去了啊爹，不跑远，很快就回。”陈之华推一把二弟就快步往前走，边走边检查身上带的东西。 他们走后，剩下的人按原先的速度继续前行。 走了没多久，队伍中段起了争执。 “陈老三一个壮汉都能坐这么久，为什么我儿子就不能坐？他今年才15！” 是孟秀珍的声音。 陈家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停步纷纷扭头。 陈伊伊跟着大家朝后望过去，小眉头微微皱着。 她这个二婶要是眼下不自己加戏，她都快忘了她了。 ——塌房子的事像是吓坏了孟秀珍。 当时陈汉腾一被抬出来，她就哭叫着求人把他们母子带到最远的那个雪屋。 为此还和那雪屋里原本住着的难民起了争执。 后来陈汉腾醒了，她就带着他一直在那个雪屋待着，生怕陈家女眷问她要吃的。 今早出发前陈老太领一家子向众人道谢时，她也是躲躲闪闪的。 而孟秀珍不知道的是，塌房当晚，陈伊伊就冒险，凭一己之力把麻袋“救”了出来。 “你儿子腿脚好好的，又不是不能走，坐什么雪筏子？”拉雪筏的其中一个男人道。 孟秀珍不听，但对着外人 ，到底气焰没那么嚣张。 “我儿子前天夜里丢了一只鞋，已经忍到现在了，再踩着雪走，脚都该冻坏了呀！” 她说着就伸手去拉陈丰，“老三，你一个大人，忍忍就过去了，别跟小孩儿争抢。” “你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陈丰恼怒，为了躲她一只腿硬撑着站了起来，跟着身子晃了两下，眼看就要摔倒。 “娘！”赵香如叫了一声陈老太，可不等老太太说话，自己就忍不住往那边去。 还没到近前，就听雪筏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陈二媳妇！你这是做什么呀！”吴大娘焦急道。 原来是拉扯中，张老太被孟秀珍踩了脚。 老太太一直没双像样的鞋，那脚早冻得开始溃烂，哪里禁得住这一踩，立刻疼得哎呦哎呦颤着声儿地叫。 张铁春这时候正巧到了跟前，原本是想说句公道话，一看情况顿时就不干了。 “我娘招你惹你了！”他抬手就是一拳，正中孟秀珍眼窝！ 噗！ 陈伊伊差点没憋住笑。 这铁春大哥，简直是正道的光！ “你敢打我娘？！小爷我给你脸了！”陈汉腾跳了出来。 他原本是不想和两个老太婆挤在一起的，但亲娘为这事儿都被打 了，他不干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你来啊！”张铁春也不惯着他。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眨眼又滚到地上，弄了一身雪。 我靠！陈伊伊惊呆了。 该说不说，她这个三哥虽说被亲娘教坏了，自小到大都顽劣不堪，但拳脚身板力气是真不错。 一个半大少年，和个成年壮汉动手，居然你来我往过了不少招！ “丢人现眼的东西！我都替这娘俩臊得慌！”陈老太气恨道，赶紧往那边去。 江淑霞抱着女儿紧随其后。 “把他们拉开呀大家伙儿！”陈丰气急。 愣在一边的几个人这才上去七手八脚地把那两人架开。 “不错啊皮小子！”张铁春被人夹着，鼻头被打得通红。 陈汉腾同样被人拉着，闻言抬起下巴吐了对面几人一脸唾沫星子，“用得着你说！” “不识抬举的小兔崽子！”张铁春猛一用劲儿要冲过去，架着他的人差点没拉住。 “住手！”陈老太几步跨到两人中间。 又瘦又小的老太太，这一声吼倒是短暂地把人镇住了。 “你教的好儿子！”她又抬手指向地上还没回过神儿的孟秀珍，气的手都在抖。 “我有什么错！凭啥我儿子不能坐雪筏子！” 第35章 滑稽可笑 孟秀珍哪里会觉得自己有错处。 一边的陈伊伊见状，眼珠在眼眶里动了动。 懂了。 说白了这一场闹腾，还是跟羡慕嫉妒恨沾边。 她这个二婶，是真见不得别人好。 要是没有这个雪筏子，陈汉腾就算真把脚指头冻掉了，她估计也不会觉得别人委屈他们母子。 可问题是，他陈汉腾真需要被照顾吗？ 这一起赶路的难民里，好几个穿草鞋的，人家也没说啥啊。 心里边吐槽，陈伊伊边摇了摇江淑霞，“娘，快看看张奶奶的脚啊。” 事情进一步闹大，不就是因为伤着了张老太么？ 而且，孟秀珍要是真给老人踩伤了，狗系统八成又要扣她分！ 江淑霞略一思索，直接放下女儿，过去蹲身查看起张老太的脚。 那半点嫌弃都没有的样子，倒是让张老太不好意思了。 于是连忙伸手去拦，“不碍事儿不碍事儿，快起来，那一下疼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家里人不懂事儿，老姐妹别介怀。”陈老太也过来安抚张老太，说着还取下自己头上包着的破布巾，递给张老太。 张老太自不肯收，但她病着，推不过陈老太，最后还是让人把布巾塞进了怀里。 见她还要再往外拿，陈伊伊忙说：“张奶奶你拿着嘛，包着头脸，就没那么冷了。” 她小脸脏兮兮的，但藏不住五官秀气，软声软气说话的时候睁着双大眼睛，特别招人疼。 张老太一见她，脸上就不自觉带一抹和蔼的笑。 “拿着。”陈老太摆摆手，便转身往前走，再不看孟秀珍一眼。 张铁春看出陈家和孟秀珍母子之间有故事，也感念陈老太为人良善，便不再追究了。 “你没事吧？”赵香如这时候才出声。 陈丰被她扶着，皱着眉摇了摇头，低声嘟囔，“这腿伤的真不是时候。” 其实他那腿没伤着骨头，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本来雪筏子也没多大，我不坐了，一会儿找根粗点的树枝，我撑着走。”陈丰紧跟着又说。 赵香如想劝，但见丈夫心里正不痛快，就只是应了一声，说：“我扶着你，应当不会走太慢。” 经此一事，后边赶路，陈家人彻底不和孟秀珍说话了。 当天还没事，但隔了一天，第三天就不行了。 ——孟秀珍母子，没吃的了。 他们其实偷藏了不少吃的在身上，但架不住娘俩时不时就要吃几口。 队伍又一次停下来时 ，孟秀珍带着儿子故意坐在了陈家人附近。 眼下还没到傍晚，但大伙已经开始准备防风的东西在原地过夜。 这两天大家走过的都是一个一个的小山包，他们此刻就依着地形，歇在了两个山包之间的浅沟里。 “还好跟着老陈家一起走，他们全家能一起走到现在，真不是全靠运气。” 一路走来还算太平，所以一歇下来，就有难民多了闲心磕嘴皮。 “可不是。” 陈伊伊窝在奶奶怀里，耳朵往外伸着听别人议论自己家。 “你看现如今，还有几个人身上能有打火石？”那人继续说。 打火石？ 陈伊伊看了一眼自家亲娘。 可不止，她娘身上还有火折子呢。 但是没见娘用过，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不过就算不能用也没关系，她空间里还有超市等着解锁，到时候会有打火机等等东西。 不过在此之前…… 陈伊伊又想起了待解锁的医院，心里一下子就跟有小火苗在烤一样。 “不能急，不能急。”她在心里默念。 她目前最快的赚积分方式就是随机投喂。 可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她要是一次性埋去地里的东西太多，大家挖出来带着太累赘，会影响 赶路速度。 这么想着，陈伊伊开始悄悄观察同行者手里的口粮余量。 今天一过，他们就离开夹河村三天了。 是时候投喂一波了。 “统哥，我要换东西。”陈伊伊闭上了眼睛。 【叮咚，系统上线。】 “还和上次一样，换50分的花生，50分的土豆，就埋在附近。” 50分的土豆并不多，但花生的量很可观，虽然也不足以让所有人吃饱，但起码几天内不会有人饿死。 等过了这一片，路平坦好走一点的时候，再多埋点东西让大家带着吧。 系统下线之后，陈伊伊睁开眼睛。 “甜妹儿饿不饿？”陈老太手里抓着一小把花生问。 而不等陈伊伊说话，不远的孟秀珍一下窜了过来，问：“娘，家里吃食应该还富裕吧？” 悔死了，早知道这帮人那时候把粮食带出来了，她先前就不避着了！ 陈老太不搭腔，把手里的花生塞给了江淑霞，再由江淑霞，一颗一颗喂给陈伊伊。 而孟秀珍眼睛盯着那一小点花生，盯得脖子都不自觉往前伸。 因为之前张铁春那一拳，她眼窝还青紫着，配上这幅姿态多少有点显蠢，一眼瞧过去滑稽的不行。 “噗。”陈 伊伊到底没憋住，差点把嘴里的花生渣喷在亲娘手上。 “你敢笑我？！”孟秀珍立马红了脸。 还挺敏感。 陈伊伊半点不露怯，看她脸上黑一片紫一片又红一片的，反而更想笑了。 “伊伊，快吃。”江淑霞抬了下眼睛，就知道女儿在笑什么了。 她话里有点制止的意思，但不多，说着稍稍背过身，免得孟秀珍突然发难，吓着孩子。 陈老太倒是不管其他，只见不得有人凶自己小孙女儿。 “甜妹儿笑不笑，也碍着你了？”她先是呛了一句。 而后故意去关心其他人的肚皮，半点没有给孟秀珍吃食的意思。 个老不死的！敢晾着我？！ 孟秀珍咬着牙，索性在老太太脚边一坐，不走了。 可别人都吃着，她就坐那儿看，肚皮里自然闹得越厉害。 没一会儿，她还是只能先假惺惺服软，“娘。” “你没事找事已经触了规矩，别叫我娘。”陈老太还没忘了她之前抢坐雪筏子的丢人事。 “我那是心疼你孙儿，你没见汉腾的脚，眼下都冻得不能看了。”孟秀珍说，目光一直往老太太怀里飘。 陈老太瞪她一眼，手按在了衣襟上。 这时候，陈伊伊开了口。 第36章 还要半个月 “奶奶，你就给二婶和三哥点吃的吧，不然，他们又要去做坏事了。” 她下巴搁在亲娘肩头，歪着头看陈老太，眼里的哀求相当真切。 ——医院解锁在望，她是真承受不起这对母子作恶的后果。 “什么叫做坏事？”孟秀珍顿时一口气憋在嗓子眼。 她看向一直不作声，甚至背对她的江淑霞，拧眉道：“老大媳妇，你就是这么教你家女娃的？” 算起来她孟秀珍该叫江淑霞一声大嫂，但她这话却故意作出一副长辈口气。 “你听不出好赖，倒怨上我和我女儿了？”江淑霞微微扭过头，眉眼低垂，看起来颇有几分冷漠。 “再胡说八道，就滚出去！” 一道浑厚嗓音响起，陈伊伊笑着叫了声“爹爹”。 陈崧探路回来了。 他一回来，陈老太瞬间没了心思和二儿媳扯皮，随手丢了点吃的给她，打发她去远处休息，不让她再在跟前。 孟秀珍拿了吃食，嘴里不干不净嘀咕了句什么，扭身走了。 “儿啊，怎么样啊？”陈老太赶紧问。 陈崧从一边抓了把干净的雪放嘴里嚼了嚼，雪化开咽下去后，连忙说：“远处有片林子一直连到……” 陈老太打断他，伸着手 去摸他脑后，“谁问你这个，伤怎么样？” “不碍事，外伤结痂了，头里面前两天还会疼，今天不要紧了。” 听了这话，一周的陈家人都放下心来。 大家都担心陈崧脑子里面被砸出毛病。 用陈伊伊的话来说，怕脑震荡。 “你接着说林子的事儿。”陈丰插嘴道，有些在意这个事儿。 陈崧伸手朝浅沟外面指了个大概方向。 “哦，那边有片林子一直连到山上，山上林子很密，应该没人上去过，估计会有兔子，我和铁春几个商量着，要是明天再找不到吃的，就多叫几个人一起上去一趟。” 山林，野兔……陈伊伊自然而然想到了狼。 “爹爹别去，太危险了。”她赶忙说。 “是啊，说不定有狼呢。”陈林华补充道。 陈家众人沉默下来。 大家都知道林深危险，但要是再找不到吃食，不上山怎么办？等饿死吗？ 陈崧搓了搓手心，搓热乎点后才过来抱女儿，笑道：“爹去一趟，回来说不定就能给伊伊烤兔子吃，伊伊想不想吃？” 当然想吃！但命更重要！ 陈伊伊心道，面上却抿着嘴没说话。 “这么不想爹爹去啊，”陈崧敞着腿坐下，把女儿搁在自 己一边大腿上，“别怕，还不一定呢。” “爹你要是去，一定要告诉我啊。”陈伊伊抓住他的拇指。 吃食她已经和系统换好了，只要被发现，大家就没必要冒险上山。 可她知道自家爹爹是个实心肠，所以担心他在大伙挖到吃的之前，一着急提前去了山上。 好在，第二天天不亮，就有人在去方便的时候，发现了浅浅埋着的吃食。 陆续有人醒来，接连有人抱着满怀的食物跑回来。 终于，所有人都加入了挖掘的行列。 天亮没多久，陈伊伊埋下去的东西已经统统被人发现，老陈一家也挖到了不少吃的。 “昨夜还在担心吃食问题，没想到今天就找到这么多，真是天神显灵。”陈老太手上拢着花生，乐乐呵呵地说着话。 陈崧接话道：“是啊，被叫起来挖东西的时候，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所有人对于突然得到吃食这件事都感到惊喜。 唯独陈伊伊，正低头算着这次能加多少“好人度”。 可算来算去，她也算不清。 这狗系统的加分机制简直是看心情来的！完全没个准！ 而她噘着嘴苦恼期间，陈枫华一直在一侧静静望着她。 伊伊对于大家找到吃的 这件事，为什么会表现出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他想不明白，只能再一次说服，是自己想多了。 临近中午时，逃难的队伍再次出发。 因为路越来越难走，领头的几人商量之后，干脆放弃了拉雪筏子，改为让几个年轻力壮的人，轮流背两位老太太赶路。 大家此刻已经品尝到了结伴同行的甜头，所以没人对这样的解决办法再有说辞。 张铁春为此各种向大伙道谢，还把自己的吃食分了一些给轮换背老太太的那几人作为答谢。 好在路是陈崧带人提前探过的，除了难走，倒没什么别的危险。 就这么互相搀扶、跌撞着走了许久，一行人到了那片连到山上的林子边。 “还上山吗？”张铁春问。 他实在太久没见过荤腥。 陈崧还没来得及回答，陈伊伊立马在大哥怀里挺直身子，斩钉截铁道：“不上！” 说好的第二天找到吃的就不上山呢？ 万一真有狼，那不歇菜了？ 陈崧失笑，边走，边转身摸摸她的脑袋，嘴里说：“依你，不上山！” “你家这女娃人小，主意倒不小。”张铁春有些悻悻的摸摸鼻子，这会儿也觉得自己为了点私欲，一而再地鼓动别人上 山冒险不太厚道。 “孩子么，就是瞎闹腾瞎叫。”陈老太嘴里谦虚，面上却笑眯了眼睛。 五岁的女娃娃主意大是啥？ 那是聪明早慧！ 【叮咚，系统上线。】 嗯？ 陈伊伊一愣，这次这么早给分？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200积分。】 100换200？翻倍啊？ 单看分数似乎挺赚。 陈伊伊心情越发晴朗。 照这么下去，再随机投喂个四次，就够一千分了！ 算一算时间，大概还要半个月。 有点久，但可以接受。 “多谢统哥，统哥慢走。”心情好，陈伊伊说话自然好听不少。 【不客气。】 不错，挺有礼貌。 意识回归现实，陈伊伊转过头趴在大哥肩膀上，歪着脑袋往后看不算长的队伍。 风依旧刺骨，雪花仍旧冰冷，周围除白雪外也照旧一片灰暗。 所有人如先前一样蹒跚而行，战战兢兢，和要命的寒灾玩着猫捉老鼠似的游戏。 但陈伊伊觉得，她即将迎来穿越后心情最好的半个月！ 然而只是她觉得罢了。 意外总会在不经意间降临。 三天后，在大雪席卷高山平原之际，刚绕过山谷，踏上平原的逃难队伍里，有人突然咽了气。 第37章 秘密兜不住了？ 风雪迷人眼，寒冷麻木了感官。 以至于有人惊恐大叫后好一会儿，队列里才有难民陆续做出反应。 陈伊伊算是反应快的，扭头的刹那，视线便穿过飞舞的雪花，隐约看清了几步开外被仍在地上的人。 吴大娘！ 挣扎着下地，陈伊伊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她……她……”原本背着吴大娘的年轻小伙吓得不轻。 “她死了。”陈伊伊垂下睫毛，声音很轻。 吴大娘躺在雪地里，还维持着之前趴在别人背上的姿势，明显已经断气了。 “伊伊！”陈崧奔了过来，一把将女儿抱起来按进怀里。 江淑霞紧随其后，往尸体那边看了一眼就别过脸，额头抵在丈夫肩上，手顺着女儿后背，面露悲悯。 “桂华！”张老太痛哭出声。 张铁春也赶了过来，他愣了一会儿，很快红着眼眶过去抱起吴大娘，一步一步往远处走。 “我去帮帮忙。”陈崧叹了口气，一条胳膊抱了下媳妇，把女儿交给她后，快步跟了过去。 陈伊伊环着亲娘的脖子，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两下，没让眼泪流下来。 “甜妹儿啊，不难受，昂。” 陈老太被陈之华扶着走了过来，这两天的风雪，催得她膝 盖越发疼了，走起路来都有点颤巍巍的。 “你吴奶奶人那么好，下辈子肯定能投生个好人家。”陈老太又说，眼底的神情，是无奈中夹杂着一点超脱。 她说不定哪天也就去了，这时候说这话，也是希望未来家人能在她走时少一点难过。 点了点头，陈伊伊把脸埋进娘的肩膀，没再出声。 “统哥，我能预支积分吗？”她躲进空间，和系统交流。 【叮咚，抱歉宿主，本系统不提供借贷业务。】 “那我换吃食吧，还和上次一样。”陈伊伊长长吐出一口气，试图呼出心头的憋闷感。 逃荒路上，死人是常事，这她知道，先前青婶的儿子不就是无声无息就去了？ 可那时候，她没和青婶的儿子接触过，唏嘘其实多过伤感。 这次的吴大娘不同，她昨天还和自己说过话呢。 “统哥，真不能预支么？加倍还都不行？”陈伊伊又问了一次。 她真的急需解锁医院。 吴大娘的死仿佛迎面一棒，让她回到了塌房那晚的惊恐状态中去。 两次事件联系起来，足够让她意识到，手里只握着吃的，完全不足以让全家人平安去到南方。 眼下伤病才是难题。 【抱歉宿主，本系统不 提供借贷业务。】 陈伊伊默默出了空间。 漫天雪花簌簌而下，像是急于掩埋一切。 然而一个人的死亡，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持续赶路的难民精疲力尽，甚至都没人有心思去讨论什么。 多数人的表情麻木、颓丧，看不到半点悲伤。 陈崧很快和张铁春归队。 后者脸颊上有水迹，不知是泪是雪，又或两者交杂。 见陈伊伊望着他，张铁春抬起手腕狠狠蹭了一下眼眶，大步往前走去。 “我去前面看看路。” “之华，你和他一起，快去。”陈崧喊了一句。 陈之华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顶，没来得及多安慰什么，就转身大步走了。 “娘，你腿疼的厉害，我背你走一段儿。”陈崧过去陈老太面前半蹲下。 陈老太也是忍耐到了极点，这回没再推辞。 队伍继续缓慢行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伊伊耐不住了，急的不停乱动。 吃的就埋在这附近，再往前走就错过去了！ “怎么了？”陈枫华微侧过头问。 他这会儿背着陈伊伊，走在陈崧身后。 “我……我肚子疼！”陈伊伊张口就是一句影视剧惯用借口，根本没过脑子。 陈家人都停了下来。 “怎么 会肚子疼？”江淑霞走近，将女儿小小的脑袋抱进怀里，用手拉下领口，让脖子上温热的皮肤，去感知女儿额际的温度。 陈家其余人围了过来，一个个都如临大敌。 “没发热症，许是肚子受凉了。”江淑霞说。 陈伊伊被大家严肃的模样弄得不知所措，只好一脸苦大仇深地补充道：“娘，我想方便。” 虚惊一场啊。 大家放下心来。 江淑霞带着陈伊伊避开人解手。 “娘，你别看我。”陈伊伊半点不想解下裤子，为自己“善意的谎言”买单。 冰天雪地，腚冷！ 江淑霞失笑，“才多大就知道羞了，娘至今不知道给你换过多少次尿布了。” 说完背过身走开半步。 陈伊伊趁机蹲下在自己一周挖了起来。 好在这回系统没有整她，下手的头一个小坑里，就有事先埋好的食物。 江淑霞听动静不对，回过身来，就见女儿蹲在那，眼泪汪汪地盯着地上的小坑，坑里躺着几颗滚满泥的白胖花生。 她先是惊喜，随后觉得奇怪，“哭什么？” 陈伊伊手背在身后，嘴唇内侧的软肉都快咬破了！ 哭什么？她手疼！ 挖的时候着急不觉得，一停下来疼得想剁手！ 江淑 霞望着雪地里的小娃娃，看着看着，神色慢慢就变了。 她走近沿着小坑往下挖了挖，果然，又发现了更多的花生。 “娘，有吃的，快叫大家都来！” 陈伊伊一心想投喂大伙赚积分，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神色。 叫了几声，发觉娘一直没反应，她才抬头看到了她的表情。 探究，不解，怀疑，担心，那表情可以用“复杂”两个字来形容。 “伊伊，你？”江淑霞开了口。 陈伊伊往后退了半步，一颗心高高吊了起来。 她她她……她是不是要接受露馅之后的审判了？ 这会儿说做梦来得及吗？ 娘能接受得了吗？ 全家接受得了吗？ 这一刻，各种念头都在她脑海轮番闪现。 是被家人当怪物害怕忌惮，和他们产生隔阂，在之后的相处中表面和气，不复亲密。 还是大家欣然接受她身上的“异样”，然后真把她当做神仙福星之类的供起来？ 救命啊，这两个结果她都不想要！ 就在陈伊伊纠结怎么应对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响在江淑霞身后。 “大伯娘，奶奶有点担心，让我过来看看。” 要死！是四哥！ 陈伊伊心道要完。 娘和四哥，可是一个比一个不好糊弄啊！ 第38章 有队友了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假装昏倒？ 还是别了，假装肚子疼就已经让全家人那么紧张了。 要是假装昏倒那还得了？ 就在陈伊伊急的想撞墙之际，江淑霞开了口。 “没事，伊伊好了，你先去，我们这就回。” “嗯。”陈枫华应声原路返回。 嗯？陈伊伊眨了眨眼睛，再抬头，就见亲娘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僵在原地，眼珠子左右看了看，有点迷茫。 “走吧，回去叫人来。”江淑霞说。 看她的样子，明显已经知道女儿肚子疼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挖花生。 陈伊伊一动不动，懵懵然地被抱了起来。 半路上，她宕机的大脑才开始运作。 不应该啊。 要是娘没有察觉什么，干嘛要直接打发走四哥，不说发现吃食的事？ 那要是察觉什么了，甚至是猜到什么了，娘怎么没别的反应？ 这么想着，她不由哼哼唧唧地出声：“娘，四哥来之前，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啊？” 江淑霞神态平和，在风雪中微微眯起眼睛，“娘知道伊伊没有做坏事，所以不问了。” ！ 陈伊伊脑子里瞬间闪过一排感叹号。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她猜到什么了？ 可是怎么 可能？ “没有，我一定不会做坏事的，娘你可以监督我！”陈伊伊忙说。 “娘相信你。” 顿了顿，江淑霞又说：“说不定啊，事实就像你奶奶说的那样，你是我们家的小福星，是来帮大家渡过难关的。” 所以，其实还是往玄学上理解了？ 陈伊伊有点紧张，伸手搂紧她的脖子，“娘，我们还是最亲的对吗？” 她不想失去得来不易的亲情。 不想让亲人觉得自己怪异。 江淑霞同样抱紧她，“傻孩子，你是全家人的心头肉，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血脉至亲。” “娘……”陈伊伊鼻头一酸，心里悬着许久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嗯？” 犹豫一瞬，陈伊伊直接坦言：“这周围，有够所有人这几天保命的食物，不止我挖的那些。” 江淑霞脚步微微一顿，继而恢复如常。 只是面色，或多或少变了几变。 当心里模糊的猜测被证实的那一刻，该感受到的冲击竟是半分不少。 她不禁想：那日在暴风雪中起死回生以后，女儿身上到底还发生了多少难以想象的事情？ 沉默着走了两步，江淑霞再次开口：“娘知道了，伊伊别怕。” 说着用手心护住女儿后脑， 微微躬下身子，顶着风雪快步回到家人身边。 脚下还没站定，江淑霞就抬起眼睛说：“娘，阿崧，那边雪地里有吃的，趁风不大，快让大家挖一挖。” 陈崧立即点头，“那太好了！” 话出口的同时，脚也迈了出去。 陈老太面露惊喜，连说了几个“好”字后，眼睛看向趴在儿媳怀里的孙女儿。 “甜妹儿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难受的厉害？” “没有！”陈伊伊闻言立即扭过头，那脸上，明晃晃的全是笑意，哪里看的出来半分难受。 她高兴死了！ 她这算是变相有队友了吧？ 虽然没办法具体说明系统啊，空间啊这一类东西，但娘的反应已经表明了，她会帮她！ 太好了！某方面来说，她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越想越开心，陈伊伊直接抱着江淑霞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 完了还不够，又转头去讨老太太的亲亲。 “这孩子。”陈老太这两天来，脸上头一次露出笑意。 陈枫华静静看着自家大伯娘和小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 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片刻后，陈崧回来了，他身后的那些难民，已经结伴往挖到吃食的方向去。 “娘，你们在这歇会儿， 我带几个小子也去挖点儿吃的回来。”陈崧说。 “去吧，小心点儿。” 老太太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吃的，说着又叮嘱起来，“别轻易和人冲突。” 几个小子异口同声道：“知道的，奶奶放心。” 和女眷一起被留下来的陈林华见哥哥们都走了，有点期盼地问赵香如，“我什么时候能一起去啊？” 腿脚不便的陈丰刮刮儿子鼻梁，“再过几年，爹干什么都带着你。” “好诶！”陈林华高兴起来。 娘什么事都不让他做，比较起来，他还是爱跟着爹。 这时候，不远处的孟秀珍轻轻推了推陈汉腾。 “乖儿啊，你也去。” 她生怕陈家人短了他们娘俩的口粮，就想亲儿子和众人一起，趁机多弄点吃食在身上。 可陈汉腾并不配合。 “要我和那几个乡巴佬一起？不去！” 反正陈家那个老太婆不会真饿着他。 “乖儿，你不想多吃点东西？快去，去晚了就都被老陈家那几个穷酸小子抢干净了。”孟秀珍又推推他。 陈汉腾一听，虽然依旧拧着眉，满脸写着不耐烦不情愿，但迈出去的步子可半点不慢。 而有了孟秀珍的撺掇，再加上陈汉腾的性子，这一去不出事， 是不可能的。 吵嚷声起得快，消散得也快，还没来得及传回来，就被风雪阻断。 是以陈家女眷这边，提前半点都不知道。 等看到陈灵华被陈之华背着回来时，她们一个个都惊讶极了。 毕竟一起赶路这么久，难民互相之间就算没有帮衬的情分，也都混了个脸儿熟，不至于轻易就出手伤人。 何况陈灵华还是个孩子。 陈伊伊挺着身子就想下地，要亲自过去查看二哥的情况。 “哎呀！这是怎么了！”陈老太伸出手，向碰又不敢碰。 “嘶——没大事儿。”陈灵华抽着气出声，一只手捂着脑袋，眼睛死死闭着，眼看是疼得不行。 陈之华眼里蕴着怒，顺着众人的搀扶，把身后的弟弟慢慢放下后直接说：“那陈汉腾就不是个东西！” 他性子温柔，鲜少说重话，能让他骂一句，可见是过分极了。 而他张嘴时一抬脸，大家才发觉他嘴角那儿破了个口子。 “你们和他动手了？”陈老太稀疏的眉毛拧成死结，枯瘦的手指头紧紧蜷在掌心。 江淑霞也是咬牙沉着脸，同样忍着脾气。 自家儿郎是她一个个费心亲手教的，绝不可能主动滋事！ “我找他去！”陈伊伊怒道。 第39章 维护 说完撒丫子就跑。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陈汉腾那个家伙故意找事！ “伊伊！”江淑霞伸手就抓。 可是没抓着！ “别担心，我去追她！”陈枫华声音还留在原地，人已经追了出去。 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追不上？！ 陈伊伊跑得比所有人想象的快，包括她自己都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短距离爆发力。 地上的积雪已经快到陈伊伊的膝盖，她边跑边摔那叫一个惨。 可她才不管，直接冲到孟秀珍面前狠狠撞了她一下。 孟秀珍“哎呀”一声，膝窝一弯腿一歪就摔倒在地，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趟进了冰冷透骨的积雪里。 “大家一路走来多不容易！你和你儿子还总要没事找事！”陈伊伊指着孟秀珍的鼻子大声斥责，模样跟个小大人一样。 她是不知道孟秀珍前边是怎么和陈汉腾说的，但她知道，陈汉腾就是孟秀珍一手教坏的！ 周围已经回来的那些难民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大家抱着吃食，静静愣在原地。 陈伊伊才不管别人看她不看她，她就是要给自家哥哥出气！ 然而她第二句话还没出来，就觉的领口一紧，双脚一下腾空。 她被人提着后领子拎起来了！ “就你也想替那几个废物出头？”陈汉腾把手里的女娃娃转过来，面对自己。 他身上其实也有伤，这会儿还在死命地疼，不过不在头脸上，所以他不说，就没人看得出来。 我靠！ 陈伊伊又惊又气。 这家伙怎么拎她跟拎小鸡仔一样！ 她挥舞着还没沙包大的拳头，却怎么都够不到陈汉腾那张轻蔑的脸。 “反了天了！乖儿！给我收拾她！”孟秀珍爬了起来，一张脸因为羞怒涨成了猪肝色。 “小娃娃闹脾气，也不能把人撞出个好歹，不至于不至于。”边上有难民赶忙劝。 话音未落，就听陈汉腾痛叫一声，捂着鼻子后退几步。 而他一松手，陈伊伊便直接掉到了地上。 好在雪厚，没多疼。 陈伊伊撑着地爬起来，拍了拍手上沾到的雪，虎着一张小脸就要再过去踢陈汉腾一脚。 笑话！她被提着手打不到，脚还能踹不到？ “儿啊！你怎么样啊？！”孟秀珍一叠声叫着，扑了过去。 正好！这两个人她一起教训！ 陈伊伊眼睛往地上找了找，眨眼便一手一个，捡起了两个土疙瘩。 她要给这对母子脑袋顶一人来一下！ 然而手还没举起来，她整个人再次 腾空！ 不过这次不是被拎住后领，而是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伊伊，别惹麻烦。”陈枫华清越的嗓音响在耳后。 陈伊伊挺动短短的小身板，挣扎着要下地，“才不会呢！” 这俩土疙瘩能把人打成啥样？ 最多疼一会儿！ “别闹。”陈枫华勉强抱着不停乱动的妹妹，转身要走。 “站住！打了人就想这么走了？！”陈汉腾见状不乐意了。 他说着撸起袖子，一双眉毛倒竖，凶神恶煞的样子，明显是准备打回来。 陈枫华回过身，眉心皱着，讽刺道：“你打了人，我们不也让你走了？” 说着看了一眼陈汉腾鼻下缓缓流出的血，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抿了抿。 “那是你们活该！”陈汉腾觉得鼻子下面有些痒，随手一抹，就见手背上有血。 “娘！”他立马惊叫起来。 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让别人见血，什么时候自己被人打出过血！ 还是被个矮矮小小的五岁女娃！ 奇耻大辱！ 可不等他再做出别的反应，陈枫华已经抱着陈伊伊转身离开。 “小爷爷我非得教训你不可！”陈汉腾怒叫着就要追，被孟秀珍一把拦下。 “小祖宗，还流血呢！快让娘 看看，可别破了相了！” 她说着用脏兮兮的衣袖去给儿子擦血，余光见不少难民还围在一周，便故意用哭腔说：“老陈家的人哦，真是惹不起，明明是一家人，倒弄得我们娘俩跟孤儿寡母一样。” “兄弟之间闹着玩原本就没什么，那小丫头，真是让大伙儿惯坏了，才多大就敢过来对着我们喊打喊杀的，也不知道老大家是怎么教的，哎呦。” 孟秀珍嘴里“哎呦哎呦”个没完没了，把他们母子说的委屈无比。 不过，周围的难民多数却并没有听进去。 一路走来，大家有目共睹，孰是孰非，心里都各自端有一杆秤。 另一边，陈枫华正抱着陈伊伊走在路上。 他胳膊揽在妹妹肚子上，让她后背贴在自己怀里，一步一步走得并不算稳。 他太累了。 持续赶路，挖吃的，刚刚拼力拉兄弟们的架，还为了追怀里的小祖宗，在雪地里铆足劲儿跑了一阵。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地一趟，好好歇一会儿。 “气死我了。”陈伊伊嘟囔着。 她整个人挂在哥哥臂弯里，手和胳膊腿垂着，衣服皱皱巴巴，跟挂起来迎风摆晃的干豆角似的。 陈枫华探眼瞧了瞧她，摇了摇头， 无声地笑了笑。 不过开口时，语气并没有什么笑意，“气什么，不是打回来了？” “当然是气打得不够狠啊！”陈伊伊磨着一嘴米粒似的小牙，攥紧的拳头示威似的抬了抬。 “你这么小，就不怕挨打？” “大不了我就哭，我就往别人后面躲，打不过就跑嘛！” 这么怂的话，陈伊伊说得气势如虹，又逗笑了陈枫华。 他没再说什么，领着她回到陈老太身边。 一见两人回来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甜妹儿，没吃亏吧？”陈老太伸出手接过孙女儿，摸摸她的脑袋，又碰碰她的胳膊。 陈伊伊摇头，笑着说：“我把三哥鼻子踹出血了！” “真的假的！”陈老太惊呼，眼睛看向陈枫华。 陈枫华点头，过去扶着老太太，把经过和大伙说了说。 众人听后，皆一脸诧异地互相对视几眼。 只陈林华一脸激动地夸赞：“甜妹儿！你太厉害了！五哥为你骄傲！” 赵香如赶紧把儿子拉进怀里，笑得有些无奈。 “伊伊，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万一出事了，不是闹着玩儿的。”江淑霞把女儿拉到面前。 那也不能总受气啊。 陈伊伊腹诽，面上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第40章 好事变坏 她知道娘是为她好，但她自己有分寸。 就像她和四哥说的，打不过，难道不会跑么？ 跑不了，难道不会发动人民群众么？ 总之，她的点子永远比困难多。 “伊伊，你真的听进去了？”江淑霞静静看着垂下眼皮的女儿。 “好了好了，甜妹儿知道了。”陈老太过来打圆场，不忍心孙女再受责问。 本心上，她并没有觉得孙女儿这做法不对，只不过女娃太小了，才不得不纵着儿媳说她几句。 有奶奶求情，陈伊伊赶紧岔开话题，“娘，大哥二哥呢？” “甜妹儿当得英雄，都看不到你哥哥我喽。”陈灵华就坐在陈老太身后的土坡上。 陈之华在他旁边，闻言横他一眼，不乐意他损自家妹妹。 “哪有嘛。”陈伊伊凑到两人身边，分别去看他们的伤。 陈之华只是嘴角破了皮，看伤口的样子，应该是动手时候磕到自己牙齿了。 陈灵华就惨一点，脑门上肿起一个乌青乌青的大包。 陈伊伊指头尖在大包上轻轻摸了摸，小声嘀咕：“刚刚真该把那土块砸上去。” 这话只有和她面对面的陈灵华听到了，他会意地哈哈笑了两声，抱住妹妹，在她耳边小声说：“ 好样的，等以后情况好了，二哥给你做一堆玩具。” 古时候的玩具？ 陈伊伊相当感兴趣，当即脸上笑开了花。 这时候，陈老太突然开了口，“今天这件事，我老婆子也反思过了。” 她一一看过自家几个出色的孙儿，一字一字说：“你们几个都听着，以后要是那孟秀珍娘俩再找麻烦，不用再听我的和他们客气！” 她领着一家子，相当不喜欢麻烦，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现在不了，有了孙女儿这一番闹腾，她担惊受怕之余，主意突然就改了。 几个儿郎遇事不挺直腰杆子，自家女娃娃今后谁来护着？ 想了想，老太太又说：“老大，既然是为了抢吃食大打出手，那眼下就去把东西再抢回来！” “不行！”陈伊伊脱口而出。 他们把吃食抢回来，万一孟秀珍母子又去抢别人的呢？ “甜妹儿？”陈老太一愣。 所有人都看向陈伊伊。 陈伊伊赶忙过去拉住奶奶的手，“奶奶，我不想再见二婶他们，他们太讨厌了。我们再去挖挖，说不定还有吃的。” 想到很多次食物都是孙女儿找到的，老太太点了点头，“甜妹儿是我们家的小福星，你说有，那 保准有。” 陈伊伊仰头冲她一笑，赶紧私下和系统交流。 “统哥，我要换……” 不等她话说完，“叮咚”声便响了起来。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250积分】 “不该是200么？”陈伊伊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明明只埋下去100积分的吃食。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过来，系统多说了个“共”字，就表示这些积分是好几件事加起来的总和。 这一路上，他们家的人常常顺手帮别人一把，爹更是领头探路，积分多一点，她心安理得。 【亲爱的宿主，本系统不会出现数据性错误。】 陈伊伊摆摆手，“好好好，知道你优秀。我要换20分地瓜，就埋在我之前假装方便的附近，快。” 不能太多，本身大哥他们已经带回来了一些吃的，换太多带在身上，只会成为赶路的负担。 交易达成，意识回归现实。 陈伊伊拉着陈崧往埋地瓜的地方去，“爹，我和娘最开始发现吃食的地方你有没有找全啊？” “都找了啊。”陈崧勾下腰，慢慢迁就着女儿走。 “再找找吧，伊伊的感觉不会错。”江淑霞这时候出声，一手轻轻按着胸口。 女儿真能“变”出 来吃的。 就是不知道能“变”多少，又能“变”多久。 “那就再找找。”陈崧冲媳妇笑，回头和陈老太说了一声就抱起女儿，大步向那边去。 没多久，一家三口怀里各抱着几个地瓜回来了。 陈老太笑眯了一双眼，蹒跚过去就着儿子的手，亲了孙女儿好几下，“老天保佑，我们甜妹儿真是好样的！” 其余人也都很高兴，几个小子因为之前打架东西被抢的郁气消下去不少。 一番欢喜过后，陈崧抬眼望了望天色，“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赶紧走。” 说着就去找张铁春和其余几个壮汉，让他们和自己一起通知大家尽快启程。 队伍很快缓缓向前。 而就算有了不少吃食，孟秀珍这次也依旧带着陈汉腾跟在陈家人身后。 陈伊伊已经懒得吐槽这对母子，只忍不住回头飞了几个眼刀过去。 见状，陈汉腾立马举拳头回应。 给你脸了！ 陈伊伊朝他一连扮了好几个鬼脸。 奇异的是，她看到陈汉腾愣了愣，跟着眼神居然开始躲闪回避，不和她对视。 有毛病。 陈伊伊在心底嘀咕，转回脸不再往后看。 这样的小插曲她并没有放在心里，她现在每日思索最 多的，就是尽快解锁医院。 那种已经摸到医院大门，就差用力推开的感觉，让她时不时觉得心焦。 于是在几天后再次随机埋下吃食的时候，她刻意多换了些东西，一共埋下去200积分吃食。 就在她美滋滋等着直接收获更多积分时，系统却迟迟未回应。 疑惑了两天，陈崧给了她答案。 “最后边的母女俩不见了。”陈崧从队伍最后边回来。 陈老太听不得这个，觉得心口直发慌。 她看着儿子的架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这是要回去找？” 陈崧点头，“嗯，刚铁春一数人数，就知道坏了，他说要回去找找，我也得去。” “怎么会丢的啊爹？旁边的人都没有及时发现吗？”陈伊伊一颗心突突直跳。 江淑霞安抚地轻拍了拍她。 “这次找到的吃食太多，很多人背了太多在身上，越走越慢，直到走不动。”陈崧面露凝重。 怪不得…… 陈伊伊心里一阵难受。 怪不得系统迟迟不给她加分。 原来是因为她过于心急，让好事变成了坏事！ “爹，我也一起！”她立刻就想一起去找人。 可随即又想到，自己现在这小身板，去了别人还得照顾她。 第41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爹，我跟你一起去。”陈之华出声。 说完摸了摸妹妹的脸颊，“别担心，大哥知道你的意思，大哥替你去帮忙。” 陈伊伊蹭了蹭他的手心，心情沉重无比。 在一家人的叮嘱中，陈崧和陈之华往队伍后头走去。 陈老太望着两人渐渐走远，眼底罩着浓到化不开的担忧。 直到看不到孙儿的背影，老太太才回过头说了一句：“哎，到底是因为互相不信任，出事了。” 江淑霞轻叹一口气，看向长久沉默着的女儿，“是啊，要是大家都能听伊伊的，把多出来的吃食集中放在雪筏子上，让男人们拉着，可能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这种时候，总归把吃食放在自己身上，人才能安心。”陈老太感慨道。 陈伊伊垂着眼睛，心里乱糟糟的。 说到底，还是她抱着侥幸心理，和系统耍了点小心思惹的祸。 她想着尽快解锁医院，多出的吃食可以用雪筏子带着慢慢吃。 谁想…… 现在，她只希望掉队的人没事。 压下所有负面情绪，陈伊伊看了看天色，又四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逃荒的队伍现在停留在一座小山包后面，周围地面还算平坦，这会儿雪也不大，距 离天黑还早，很适合就地安营扎寨。 “娘，我们带着大家原地做雪屋好不好，得等着爹他们回来。”陈伊伊说。 她担心他们入夜前赶不回来。 江淑霞看向陈老太，后者点了点头。 “我去召集大伙儿。”陈灵华见状，往前走了两步。 陈崧和陈之华不在，陈丰腿还没好，他觉得自己该当站出来挑大梁。 “嗳，去吧。”陈老太欣慰地笑了笑。 “我也去。”陈枫华说着已经迈步。 陈林华坐不住了，摇晃着赵梦如的胳膊一脸焦急，“我也要去帮忙！” “乖孙，你不陪奶奶了啊？”陈老太过去将他抱进怀里，一句话就把他劝住了。 陈崧和张铁春一起，并没有再叫旁人，所以陈灵华去到队伍里把情况一说明，就有不少能干活的青年人或中年人响应。 陈灵华带着大伙儿，砌雪砖，垒雪墙，来来往往忙活起来。 “伊伊，我们也去帮忙怎么样？”江淑霞把女儿脸颊边的碎发，别进她头上包着的布巾里，眼神·之中安抚的意思很明显。 陈伊伊正想做点什么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闻言立刻就点了点头。 这一次，她干起活来比以往都要卖力，手上的伤口也 顾不得管。 江淑霞看得心疼，但强忍着没有制止她。 她隐约猜到，女儿是把有人掉队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风渐渐大了起来，好在几个雪屋都已成型。 难民们围聚在雪屋附近，见天色渐晚，能搭把手的就都过去帮忙，包括女人和孩子。 当然，这其中除了孟秀珍母子。 他们从前在老陈家就好吃懒做惯了，出力气洒汗水的事情，母子俩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而这个档口，也没人和他们计较。 过了不久，所有人都不分彼此地挤进了雪屋，感受久违的安全和温暖。 陈伊伊却站在外面，伸长脖子，担心起爹爹和大哥他们。 “进去吧，”陈枫华过来叫她，“风雪不大，不会出什么大事。” 最多，找不到那对母女。 后半句话他没说，过去直接抱起妹妹。 他身后就站着陈家其余人，大家都面带担忧地望过来。 陈伊伊回头，知道自己这时候推不是事，便跟着大伙进了雪屋。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 在梦里，她总能梦见掉队的母女没找回来，爹爹、大哥还有张铁春也再也没有回来。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伊伊突然隐约听到了爹爹的声 音，还伴随着其他难民的呼吸声和鼾声。 “孩子这是怎么了？出一头虚汗，别是病了吧？” 紧跟着是亲娘压得极低的声音。 “哎……我们的女儿随了我，是个心事重的，你回头可别问她。” “你说不问，那我肯定不问。” 这句话之后，陈伊伊已经清醒过来。 但她半晌不敢睁眼。 怕一睁眼，发现自己依旧在做梦。 也怕不是梦，但爹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 正在纠结，就感觉有人贴近自己耳边，跟着，娘轻柔的轻声缓缓响起。 “伊伊，你爹说人找到了，都活着。” 陈伊伊“唰”地睁开双眼，仿佛压在身上的大山骤然移开，整个人由内而外地轻快。 “真的吗？爹你没有骗我？人真的都找到了？”她连忙问。 陈崧失笑，一脸无奈地抱过她，“自己数数，你从小到大，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其实他话一出口陈伊伊就信了的，就是下意识地想再确认一遍。 “快擦擦一头的汗，一会儿受风别再病了。”江淑霞从怀里取出一片尚且算干净的手帕，递给丈夫。 陈崧接过就按在了女儿脸上，动作看似粗鲁，但等真擦起来，力道却是轻柔的。 陈伊 伊闭上眼睛，总算有脑子想些别的事情。 “你出来！”她在脑内叫系统。 【叮咚，系统上线。】 “提前提醒一下我很难吗？”陈伊伊问，语气却并不强硬，甚至含了几分委屈。 相应的，系统像是能察觉她前后的态度变化，回复的时候，语气似乎没有往常冰冷。 【抱歉宿主，本系统无权干预您的决策。】 陈伊伊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 各种情绪在心尖儿上滚过后，只余下深浓的庆幸。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再也不会急功近利，抱着侥幸投机取巧了！ “我要换生姜，换10积分，就埋在这座雪屋外面。” 那对母女一定冻坏了，自家的小鼎还带着，得煮点姜汤给她们驱驱寒。 换完东西后，陈伊伊伸手要亲娘抱，“娘，我想去看看那对母女。” “爹带你去。”陈崧立即要动身。 江淑霞拦了他一下，从他手里接过女儿，小声说：“你带我们去。” 看了一眼和其他难民挤在一起，还在熟睡的其余家人，陈崧点点头，轻手轻脚站了起来。 陈伊伊趁机附在亲娘耳边小声道：“屋外有生姜。” 微微一怔，陈淑霞隐约明白过来，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第42章 解锁医院 深夜的寒意直击灵魂，吸进的每一口气儿，仿佛都带着冰碴子。 陈伊伊忍着想咳嗽的欲望，跟着爹娘路过几个已经熄灭的火堆，抹黑在最北边的那个雪屋门口停了下来。 陈崧伸手撩起挡着出入口的破布，让妻女探头往里看了看。 “放心了吧？”他说着放下破布，疲惫的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在他看来，女儿就是心善，才会这么放心不下掉队的母女。 连带着，心里就更加高兴于自己把人找回来这件事。 也因此，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低声说起经过来。 “那对母女勉强负重走了太久，等又冷又累倒下去的时候，已经叫不出声了，那会儿风雪正大，她们边上的也是又冷又累，人都木愣愣的，就都没能及时发现。” 风雪正大那会儿？ 那就是临近中午的时候了。 “母女俩都打算趴着等死了，好在后边雪停了，风也不大，她们回了点儿劲儿，挣扎着又赶了段路，不然，真不好说能不能等到我们找回去。” 陈伊伊听得揪心。 心里的内疚越发鲜明起来。 恰巧说话期间，一家三口已经到了她们住的雪屋附近，陈伊伊便扭了扭身子，挣扎着要下地。 一刻也 不能等了！ 她要挖生姜去！ “伊伊？”陈崧见状有些疑惑。 江淑霞放下怀里的女儿，模样很淡定，随口道：“说不定，伊伊是发现什么了。” 娘这个队友简直太棒了！ 陈伊伊疯狂在心里尖叫，一边撅着屁股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忍着手指上的疼刨了没几下，一早准备好的生姜就露了头。 跟过来的陈崧看到了，喃喃一声“神了”，然后揽过女儿，自己上去更快速地挖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转头看向媳妇，“咱家这个小娃娃，当真是福气满身，走着路随便瞥一眼，都能发现这稀罕东西！但凡再歪一点，都该在起屋子的时候被别人发现了。” 也就是他老实，脑袋机灵但凡事不会深想。 这会儿要是换了陈枫华在场，保准要连江淑霞也怀疑进去，继而怀疑人生。 “爹，”陈伊伊侧过脸，推了推自家爹爹，“我刚瞧见那对母女冻坏了，也累坏了，这姜我们都给她们好不好？还有小鼎也给她们用用。” 听出她语调里的恳求，陈崧忙说：“当然可以。” 他心知自家很早之前发现的生姜老太太一直舍不得用，至今还留了一块在身上，以防家里谁有个头疼脑 热，能拿来救救急。 自家有的东西，让给更需要的人，没什么不可以。 不过他张嘴应了女儿要求之后，又习惯性地去看媳妇脸色。 只是夜色深重，两步的距离，却让媳妇姣好的面庞模糊不清。 不过下一刻，江淑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趁着夜色悄悄送过去吧，免得有心人说三道四。” 陈崧点点头，抓起几块生姜收进怀里，又进去找出小鼎，才顺着之前走过的路又摸了回去。 他走之后，原地就剩下母女二人。 “娘……”陈伊伊下意识就想解释什么。 可江淑霞过来牵住她的手，悄声说：“快随我进去睡了，明儿还要继续赶路呢。” “好！”陈伊伊应声，弯着眼睛笑，在迈开腿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不少。 而再次睡着前，她不可避免地想到：这次造成事故的“投喂”不知道会不会积攒“好人度”？ 事实证明。 不会。 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痛定思痛，陈伊伊之后再做任何决定就更加谨慎了。 之后的路上，她老老实实按之前那样，一点一点投喂难民。 终于在半个月后，攒够了1000“好人度”！ 【叮咚，系统上线。】 来了！ 陈伊伊一下挺直脊背窜进空间，搓着手等他往下说。 【您的医院已解锁，获得部分医药用品兑换权限。】 “快快快！说快点啦！说东西，直接说解锁什么东西！冻疮膏？川贝枇杷露？”陈伊伊等不及了，在空间里的医院门口原地踩着小碎步。 1000分诶！ 多少得解锁一大半医疗物资吧？ 奶奶的腿，大家的冻疮，还有那些肺病咳嗽杂七杂八的就都有救了！ 她满怀期待，激动雀跃，却突然留意到医院几乎整个建筑都还是灰色的。 这画面……似乎似曾相识？ 陈伊伊的小碎步慢慢停了下来，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抱歉宿主，您的积分不足。】 靠！ “一千分还不足？你怎么不头套丝袜直接去抢？！”陈伊伊仿佛直接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心里的落差感，别提多大了。 她期盼了大半个月，就得到这么个结果？ 她一头撞死系统的心都有了！ “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黑心金手指！你是不是看我最开始对你态度不好，故意打击报复？！” “你是不是暗地里操作我？” 陈伊伊情绪彻底爆发。 “你敢不敢和我面对面打一架？！” 【……】 而 她骂任她骂，系统自不动如山，持续装聋作哑。 陈伊伊拳拳打在棉花上，很快气喘吁吁闭了嘴。 她抬头看着眼前几乎全灰的医院，愤懑不已地别过头，转身出了空间。 骂归骂，还是得继续想办法赚积分！ 一千分不够，那就两千分！ “甜妹儿，怎么咬着牙，是不是冷？”陈老太说着咳嗽两声。 她总会在夜里被小病小痛折磨。 陈伊伊摇了摇头，“奶奶你安心睡，我很好。”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可以歇两天，她不想奶奶总操心她。 话音落，陈伊伊转了个身面向老人，伸手抱住她的腰，让自己热乎乎的身子最大限度地贴住她。 其实离开夹河村后走了大半个月，他们已经离开了冷起来足以冻死人的地带。 眼下这一片山区冷是冷，但比较之前，气温还是高了不少的，尤其夜里。 一路上甚至还能发现兔子麻雀之类的小动物。 唯一不好的，就是路变得越来越难走，十分影响赶路速度。 “甜妹儿真乖。”陈老太伸手轻拍怀里女娃的背，想哄她先睡。 明白她的意思，陈伊伊便缓缓闭上眼睛，彻底放松身体。 但她才对着狗系统一对输出，哪可能睡得着。 第43章 遇险 先开始，她还强忍着不动弹。 等老太太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她忍不住辗转反侧起来。 但等她第三次翻身的时候，老太太的手便伸到了她后背，一下一下轻轻顺着，似乎只当她是睡得不安宁。 陈伊伊心里一阵温暖，更紧密地贴向奶奶，再次尝试睡觉。 可依旧失败了。 最后，她索性躲进了空间里。 放眼望去，一座座灰色建筑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陈伊伊最后去了已经完全解锁的农场。 望着眼前的块块良田，她禁不住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如何播种，实现可持续发展。 她不想一直重复着做好事，赚积分，换粮食这几件事，把遵从本心的善举，弄得跟任务一样。 还有一点，她想把积分用在对生活水平更有提升的地方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并不满足于一家人仅仅吃饱穿暖的生活。 人还是要有一定追求的。 就好比前世，她大可以守着巨额财产坐吃山空。 但她没有。 好在她没有，不然，哪里来的物资和她一起穿越？ 不过，这些想法，都得以后再说了。 胡思乱想一通，陈伊伊终于觉得疲惫。 她出了空间，窝在陈老太怀里很快 睡了过去。 因为有山洞栖身，这一觉，陈伊伊难得睡得香甜踏实。 要不是被娘叫醒，她一准儿要睡到大中午。 “起来了伊伊，你爹和你铁春叔他们打了好几只野兔回来。”江淑霞压着声音说。 陈伊伊揉着眼睛坐起来，身边陈老太还睡着。 “别吵你奶奶，娘带你去看兔子。”江淑霞抱起女儿，到洞口边用雪搓湿右手，给她擦了擦脸。 陈伊伊结结实实打个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兔子？ 前世今生算起来，她倒是真好久没近距离接触过这种生物了。 “走走，我要看！”她抓住亲娘胳膊催促着。 江淑霞就知道她喜欢，所以才在兔子宰杀之前特意过来叫她。 出了山洞，往右侧走了一会儿，就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探头探脑。 多数难民自然不是稀罕兔子。 庄稼地里长成的大伙儿，谁会没见过兔子。 他们这是在闹馋虫。 江淑霞带着女儿从人群一边绕了过去。 还什么都没看清，陈伊伊就听见自家爹爹在喊自己。 “乖女儿，看爹爹今天给你开开荤腥！” 在场人闻言，多多少少都咽了口口水。 江淑霞笑了笑，放下女儿轻轻推她，“去，找你爹去。” 陈伊伊点点头，倒腾着双腿就跑了过去。 “很久没见过这种小东西了吧？”陈崧指指一边用树枝临时编成的兔笼，满头大汗的样子，一看就是刚回来。 “爹，你先歇会儿。”陈伊伊伸手要替他擦汗。 陈崧十分配合地弯下腰，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怎么，欺负我没成家啊？”一边的张铁春酸溜溜道。 周围人都笑了。 气氛难得轻松，陈伊伊也弯着眉眼，笑嘻嘻地蹲到兔笼旁边。 冬天的野兔子肥不到哪里去，但一团团毛茸茸叠在一起，看起来还是不少。 陈伊伊扫眼一看，小声惊呼：“一共六只？！” 这是把一家都连窝给端了吧？ “遇上我们，就只能先辛苦兔子一家下一次锅了。”张铁春想口荤腥都快想疯了，短短一句话咽了好几次口水。 闻言，陈伊伊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说：“小的可以炖汤，大点的可以烧烤。” 谢谢兔兔，感恩！她心道。 一句话，众人立马都像是闻到了香味，都跟着张铁春直吞口水。 而这个时候，陈伊伊猛然想到了系统。 那个黑心的狗系统不会用什么“吃兔子杀生”之类的理由来扣她积分吧？ 这么一想，她瞬间 没了逗兔子的心思，整个人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中午有滋有味地吃肉喝汤。 她甚至感慨地几乎落泪。 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吃肉自由啊！干！ 不过好在，系统最终没有因为这一点扣她“好人度”。 这天之后，一行人在山洞里又休整了两天。 后两天，陈伊伊几乎是睡过去的。 而每次醒来，基本都在不同人的怀里。 家人们生怕她着凉，或者做噩梦，都轮番照看着她。 第三天，大家收整一番，重新出发。 陈伊伊跟着自家人，像往常一样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 “这前面林子很深，不能再去了，我过来看过，从这里下山最好走。”陈崧手里拿着根削尖的粗树棍，指了一个方向。 “你们带路，大家都会跟着的。”陈老太微微有些气喘，短短几个字中间多停顿了两次。 “奶奶。”陈伊伊有些忧心地望着她。 根据前世经验，她猜测奶奶应该是上呼吸道出了毛病，但具体怎么样，严不严重，奶奶总忍着，她看不准确。 陈老太慢慢提起嘴角，哄道：“嗳，甜妹儿要奶奶啊？乖，下了山，奶奶再抱你。” 陈伊伊撅了噘嘴。 奶奶肯定能 看出来她的担心，就是不愿意由她引发家人的追问罢了。 “先下山吧。”江淑霞晃了晃怀里的女儿。 陈伊伊点了一下头，“娘，我自己走。” 爹指的方向只有枯树和陡坡，没半点山路的影子，她可不想自己变成大家的负担。 江淑霞多少懂女儿的心思，默默将她放了下来。 而就因为这下站在了地上，视线比大人们矮了许多，陈伊伊一下就看到了不远处伏低脑袋，半趴在一颗枯树边，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的东西。 是狼！ 瞳孔一缩，陈伊伊立刻抬手指向那边，压着声音叫：“爹！” 这种地形遇上狼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人在这里，可没有狼灵活！ 更何况，他们多数人都赤手空拳，根本没有武器！ 因此，她不想大叫让狼群和人群紧张。 这种时候，盯着狼的眼睛慢慢退到安全距离外才是正解。 可事与愿违，孟秀珍先一步惊叫起来：“天呐！是狼！有狼！” 说着已经拉着儿子窜出去好几步。 “不止一只！” “后面！后面！” “是狼群！狼群！” 惊呼声此起彼伏，震颤耳膜。 而那些原本按耐不动的野狼见状，立刻朝着这边发起了进攻！ 第44章 差点没命 “跑！” 陈崧这一声几乎喊劈了嗓子。 同时已经回身把面色发白的陈老太一把扛在肩上，另一手快速拉起江淑霞。 陈家人大的抱小的，男人拉女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夺命狂奔。 其余难民慌不择路，随便挑了个方向分散而逃。 孟秀珍母子这会儿看陈家其余人追赶上来，心里纷纷大叫糟糕。 担心狼群会追他们而来，连累了他们娘俩。 可紧要关头，谁能有他们这样的闲心想这么多？ 陈伊伊被陈之华夹在腋下，一双腿不受控制地在风中乱晃，一颗心咚咚跳的擂鼓一般。 这哪里跑得过？怎么可能跑得过？！ 这两句话不停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现。 可不跑怎么办？ 跟狼群贴身肉搏么？ 刚才那些野狼跳起来时她看的清清楚楚，它们一个个腰腹内凹，眼冒绿光，明显饥饿难耐，铁了心要吃人！ 那些长着獠牙，懂得分工合作、进攻战术的野兽，凭他们这几个人赤手空拳，怎么打？ “啊——！” 心焦间，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陈伊伊勉强扭头去看，就见一个脸熟的汉子被跑得最快的那只饿狼扑倒在地！ 眼看其余野狼就要齐齐冲上去，陈崧爆 喝一声，劈手就把手里的树棍投掷过去。 破空声十足轻微，一响而过。 那削尖的树棍正正插在扑倒汉子的狼的身后。 牛啊爹爹！ 陈伊伊提着一颗心，也不由得暗中叫好。 狼群以为受到威胁，有了一瞬间的退缩。 地上的汉子半点不犹豫，趁机猛地踹开身上的狼，连滚带爬地起来就跑。 最后干脆脚下一歪，抱着脑袋滚下山去。 能博一命是一命！总比被撕碎的好！ 狼群一下失了目标，然后立刻换了目标！ 惨叫声在几秒内传来。 陈伊伊心尖儿像是猝不及防被巨锤重击，一下变了脸色。 一路走来，大家之间都熟悉了，此刻不管是队伍里谁出事，她都不会好过！ 不止是她，陈家人所有人都变了脸。 但他们这下没有任何办法伸手施救，只能被迫见死不救！ “别回头。”陈之华压抑着喘息阻止妹妹，眼里全是悲悯。 这会儿不知道是谁，比知道了要强。 反正大家都跑散了，就当是……失散了吧。 “快！”陈崧又嚎叫一嗓子。 几个小子也立即发现不对。 “冲我们来了！” “能有多快跑多快，往山下跑！”陈崧破着嗓子喊，两条腿 轮换地飞快。 他家里有女人老小，谁一旦不小心滚下山去，怕是都能摔出个好歹让那些饿狼捡现成的！ 可下一瞬，他却听女儿高声叫道：“抱头往下滚！” 不等众人答应，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叫。 陈伊伊心头一空，童稚的嗓音瞬间变的无比尖厉。 “三叔！” 众人悚然回头，就见陈丰摔倒在地。 他的伤腿本身就没有完全恢复，跑出这一大段已经是极限。 “别管我！”陈丰赤红着一双眼睛怒喝，不想连累家人。 “不！”赵香如立刻要要回头，被怀抱着陈林华的陈枫华艰难扯住。 可生死存亡关头，半刻耽误不得。 “滚下去！”陈伊伊拼命叫喊，三个字之后几乎能尝到血腥味。 好在家人终于听了进去，都一咬牙朝着陡坡摔去。 陈崧回头拉了弟弟一把，然后抱着他一起滚下山去。 天旋地转。 积雪，沙土，石子，分不清什么东西，总之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乱转。 眼前暗了又亮，重重摔了一下之后，陈伊伊总算停了下来。 她先爬起来去找陈老太太。 “奶奶！” 滚下山是不得已的保命法子，而用这个办法，她最担心的就是奶奶的 身子骨。 “没事，奶奶没事儿，甜妹儿不哭。”陈老太扶着腰蜷缩在地上，脸上的褶子都聚在了一起。 其他人陆续回过神来，大伙也不管摔成什么德行，都赶忙去扶陈老太。 而就在众人都以为脱险了的时候，最后滚下山的陈崧失声惊叫：“那帮畜生追过来了！” 而只这一句话的功夫，狼群已经无限逼近。 “跑不掉了！你们快走！我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陈崧说着最后看一眼妻女，呲着牙回过身去。 恐惧到了极点，他被迫生出一身胆魄，有了和狼群一搏，护家人逃命的念头。 陈之华受父亲感染，也放下妹妹绷紧全身追他而去。 “你们快走！”陈丰推了一把自家大儿子。 不行！这样是送死！ 陈伊伊眨眼泪流满面，但不等话出口，就被人用力一扯，不由自主地继续跑了起来。 她抬头看着一手拖着自己，一手拖着奶奶的亲娘，哭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系统！求你救救我爹和我哥他们！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救救他们！”她只能疯狂在脑内哀求系统。 【……】 系统没有任何回应。 “爹！大哥！”陈伊伊绝望地哭叫着，却踉跄着连 回头都做不到。 另一边赵香如和陈林华也在哭喊，被眼眶赤红的陈枫华一手一个，艰难却坚决地扯着往远处跑。 低吼声和痛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与此同时，鲜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眨眼响在耳畔！ 陈伊伊只余光隐约看到冷光一闪，下一刻就听到了利刃入肉的声音。 “娘！娘！”她惊叫着，然后趁亲娘愣怔，成功挣脱她的钳制转身往回看。 策马而来的英武男人已经站在了地上，正快速抽出倒地野狼身上的短刀，迎向还在不断进攻的狼群。 “退后！”他雄浑的声音传来，听得人心神一震！ 陈崧连忙捂住肩头的伤，带着儿子和弟弟往后退去。 “爹！你怎么样！？”陈伊伊连忙奔了过去想看他的肩膀怎么了，急的直踮脚。 陈崧摇摇头，脸色惨白，“不碍事。” “爹，我去帮忙！”陈之华频频看向身后，一脸不放心。 仿佛从天而降的男人到底不是真的天神，仅凭他血肉之躯和一把短刀，怎么能杀穿狼群？ 别人救了他，他不能转头就撒手不管。 “是得帮忙！”陈伊伊第一个赞同。 而她话音未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 千万别打不过！ 第45章 脱险 陈伊伊悚然抬头。 只见那独身面对狼群的英雄捂着手背后退半步，明显被趁乱偷袭的饿狼伤到了！ 而侥幸伤到他的那匹狼，在同一时刻被他一刀豁开了脊背。 几泼热血浇洒在地，缕缕腥甜的雾气，绕着兽类濒死的呜咽飞上天际。 呜嚎声骤然响起。 狼群对手持利刃的男人产生了浓重的惧意。 可男人身后，还有更好的猎物。 饱经饥寒的它们已经尝过人血的甘美，决定继续冒险一搏。 狼群不再攻击英武的男人，而是绕过他向他身后包围而去，动作称得上小心谨慎。 “爹！这些畜生还能成精了？”陈之华关节之间生锈一般，顿在原地。 陈崧咬牙站直，眼底恐惧和恨意并存。 “点火爹！我们点火！”陈伊伊急道。 同时，她看到那英武的男人几乎是朝她飞掠而来。 “小心！” 陈伊伊直觉转头，浑身的血液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尖。 她身侧的山坡上，有狼对着她伏低身子，绷紧身体，模样蓄势待发！ 什么时候摸过来的！ 念头未能完整闪过脑海，就见那狼一跃而起！ “伊伊！”江淑霞本能回身，重重扑倒女儿，然后闭紧了双眼。 可意料之中的剧痛并 未袭来。 耳边传来细微的风声，以及不甚鲜明的“噗嗤”声。 继而是之前那道雄浑而撼动心神的声音。 “都聚过来！” 江淑霞睁开眼睛，就见身边躺着那匹试图偷袭女儿，此刻抽搐挣扎的饿狼。 “甜妹儿！”陈老太一瘸一拐，踉跄着过来，从嘴唇到手乃至全身都在颤抖。 孙女儿方才生死一线，她几乎被惊痛震碎了心肝。 其余人也都聚了过来，互相背靠着，面对狼群一步一步退到山坡边。 狼群见再次对上手持利刃的强敌，犹豫一瞬后，还是没能抵住对饱食一顿的渴望。 “我先挡着，你们别愣着！”英武的男人出声。 陈伊伊仓惶抬头，无端留意到男人从嘴角到耳际，横有一道浅浅长疤。 下一刻疤痕一晃，男人这次抢先发起进攻。 “得想办法点火！爹！”陈伊伊立刻拔高声音，强压着浑身的颤抖。 持刀男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有他拦着，狼群暂时到不了他们面前。 陈崧拉一把陈之华，飞快跑到山坡边胡乱捡了些粗细不一的枯藤树枝。 一来一回间，又听一声闷哼。 这一次，比上一次听来多了太多痛楚，若是声再大些，称得上是惨叫。 陈伊伊才 从娘怀里摸出火折子、凑在树枝尖儿上，闻声立刻抬头望过去。 这一看，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持刀的英武男人此刻被一匹体型硕大的饿狼压在身下。 他双目怒张，两手一上一下竭力掰扯那长长的兽嘴。 这场景凶险万分 要不是他及时制住了狼嘴，只怕这会儿已经被一口撕开了脖颈！ 陈伊伊没时间多想，不知从哪里一下生出无限的勇气。 她直接夺过大哥手里才开始冒烟的树枝，几步飞冲到受难的男人身边，一树枝戳向那巨狼的右眼。 痛鸣声传来，惊飞林间无数小雀。 压着男人的巨狼瞬间缩退回去。 陈崧这时带着家里几个小子，举着冒烟的树枝匆匆过来。 ——哪里来得及把火点燃，这点时间能生出烟来已然是大幸。 而最后出场，靠着突袭，几乎一击毙命强敌的头狼已经受到重创，狼群没有再战的意愿，一个个伏低身子，一步一步缓慢后退。 待退出一定距离，群狼才陆续扭身，转投山林之间消失不见。 所有人就此脱险。 不过只是暂时的。 英武的男人抬起上半身，定定看了一眼狼群撤离的方向，终于卸下浑身力道，仰头躺在了泥泞混乱的雪地里 。 陈伊伊惊魂未定，呆呆望着男人口中喷薄而出，直直向上的白雾，直到消失。 “伊伊！你吓死娘了。”江淑霞手脚发软，瘫坐原地。 吓死她的，何止陈伊伊。 众人多数和她一样，半晌才回过神。 遇上这种搏命都险些活不下来的情境，再有主意的人也得两眼一抹黑。 而地上如从天降一般的英武男人，在喘了几口气后，便捂着手翻身而起。 “深山密林，可能有多个狼群，看是撤退，也可能会伙同更多同伴退儿复返，你们歇一歇，缓口气后就快些随我离开，去到更安全的地方。” 男人边说，边举目四望，似乎在找寻自己的坐骑。 陈家一行余悸犹存，连连点头。 陈老太张口想说什么，但提了几次力，都没能如愿出声。 奔逃算一遭，滚下山又是一遭，抛开心神不谈，老太太单身子就损耗的厉害。 她转眸看看一个个形容狼狈的家人，闭上眼，忍下了身上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大家缓了几口气。 陈崧先出声问：“不知道英雄贵姓？你救了我们一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是啊，”陈老太强撑着出声，“如果是在寻常时候，怎么也得杀鸡宰牛 ，好好招待恩人，可……哎……” “免贵姓顾，名烨霖，今日之事不必挂怀，再说，原本就是我主动出手相救。”顾烨霖摇摇头，大有一笑了之的意思。 “不行的。” 陈老太喘息几声，“我看恩人你年纪最多也就三十几岁，如果不嫌弃，不如让我们家几个小子认你做干爹，尽心侍奉你，在人前身后尽孝。” “是啊顾大侠。” “嗯。” 江淑霞和赵香如接连点头。 一大家子的救命恩人，让儿子们认做干爹不算出格。 可有人不愿意。 孟秀珍。 她方才随大伙儿一起滚下山后，便和儿子缩头躲在一棵枯树干后，不断祈祷不管人还是狼，都不要发现他们。 后边顾大侠出现，她原本想找机会和儿子溜之大吉，却又害怕像陈伊伊一样，遭受不知埋伏在哪里的饿狼袭击，这才耽误到现在。 “干儿子能收几个？老大老三家都四个了。”事情关乎个人利益，孟秀珍再不躲着。 顾烨霖也是才注意到走出来的两人。 而他这一看，视线就在一脸燥郁的陈汉腾身上停留了一瞬。 “你受伤了！”陈伊伊忽然出声。 顾烨霖看一眼正汩汩流血的指缝，眼底的惋惜一闪而逝。 第46章 消炎药 他转了转脖颈，忍痛之余，面上犹带一抹豁达的笑意。 “手指罢了，要不得命，拿这个换你一家健全，值了！” 手指？！ 陈伊伊悚然一惊，一双圆眼睛睁得越发用力。 他这么说，意思是手指头没了？ 是掰开狼嘴之前被咬的？ 几个念头转过，陈伊伊立即跑到他面前，着急道：“得先清洗才止血呀，直接捂着不行的！” 顾烨霖看向这个在危急关头反救了自己一命的果敢女娃，眼里喜爱之色明显。 “你说得对。”他松开手，用完好的右手吹了声长哨。 陈伊伊这才看清，他受伤的是左手，失去的是中指和无名指两根手指。 至于断指去处，大抵是在那巨狼的口腹之中了。 不一会儿，消失的那匹黑马自己跑了回来。 细看，那马身上也有伤。 想必它先前就是因为受到狼的攻击，才暂时离开主人先行保命去了。 “聪明小子。”顾烨霖明显很看重自己的马儿，一见面就夸了一句，十分庆幸它还活着。 然后他解下马身上的水囊，为它和自己简单处理起伤口。 陈伊伊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最后利落地扯下衣摆把断指包扎好。 这人估计不简单。她想。 不然 怎么会第一次断指，却淡定自若地仿佛伤的不是自己，动作也熟练的好像经历过好几次。 更不必说他骑马拿刀，又孤身冲入狼群…… “恩人！” 陈老太刚攒了一点力气，就颤巍巍凑过来，神情激动地要领一家人跪下。 “你的大恩大德，我陈家三代人这辈子都记在心里！” “要不得要不得！”顾烨霖连忙伸手去扶。 孟秀珍领着儿子站在靠后的位置，多少躬了躬身。 到底是被人家救下了性命啊，没半点感激那还是人吗？ 【叮咚，系统上线。】 陈伊伊一愣。 这时候来干嘛？ 啊！对！爹逃跑期间救了人的！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200积分。】 陈伊伊瞬间眯起双眼，小狐狸一样。 “你是在讨好或是补偿我吗？” 遥想先前，他们救一个人才得多少分！ 【……本系统不会出现数据性错误。】 “哦哦哦，”陈伊伊没好气，“你跪安吧。” 说着，她突然意识到，按严格来说，她刚才也算是拿树枝救了顾大侠一命吧？ 所以是两次危急关头救下人命，所以加了这么多分？ 正想着，她发觉系统并没有下线。 “还有事？” 【恭喜宿主获得“ 消炎药”兑换权限。】 “你没事吧？” 陈伊伊绷不住了，甚至没想起来高兴欢呼。 “之前1060积分你说我什么也解锁不了，现在1260就能了？合着1000积分解锁医院，200积分激活医院呗？”她吐槽。 严重觉得这金手指太黑太不人性化！ 【……】 “你可真会玩！还不早说！你太狗了！” 系统选择直接下线。 “有种别跑啊！”陈伊伊嗤之以鼻。 不过说归说，她心里其实轻松了很多，对系统的不满因此消散很多。 至少这会儿她了解到，医疗物资的“定价”高是高，但还算不上遥不可及。 换句话说，她对未来的所有美好规划，还有存在的必要！ 肚子里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陈伊伊将意识放归现实世界。 这时候，她才突然想到爹爹的肩膀。 于是她赶紧跑了过去。 “爹，你不是也受伤了？”她满眼担心还有懊悔。 陈崧脸上浮着一层思索，有些心不在焉道：“爹这算什么，被刮了一下，这会儿已经不疼了。” 他总觉得，顾烨霖这个名字，听起来十分耳熟。 嘶，是在哪里听过呢？ “我看看。”江淑霞快步过来。 走近了，她 才见到丈夫肩膀上的衣服，已然开了条口子，里面破烂的棉絮都鼓了出来。 她赶忙伸手拉开他的领口，一路拉到肩膀。 冷空气冻得陈崧一个哆嗦，但他没动。 江淑霞看一眼伤处，忙给他衣服穿好，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回身看向探着脖子往这边看的陈老太，“皮肉伤，红的厉害，没破皮。” 简单一句话，众人都放下心来。 继而，又都看向丢了手指头的顾烨霖。 陈老太一向心软，红着一双老眼缓缓摇了摇头，“真是造孽啊。” 她没有把罪责揽在自家人身上的意思。 遇到狼群是他们倒霉，不是他们错了。 她就是一边替恩人觉得惋惜，一边又觉得穷追不舍的饿狼可恨。 相比较陈家人，顾烨霖自己倒是十分洒脱。 他牵着马过来，“旁的之后再说，你们先随我往大路上去。” 他说的大路，其实是段干涸后覆满积雪的河床。 也是陈崧预备下山后要走的路。 “你们是逃难过来，途经这片山区的吧？”顾烨霖牵马阔步走在雪上，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是，雪灾降临，家乡寸草不生，大家活不下去了，就都纷纷弃家逃难来了。”陈老太幽幽叹了口气，模 样、神态、语气，无一不沧桑。 她下山时摔得不轻，为了不耽误大家脚程，这会儿和孙女儿一前一后坐在马上。 老太太自小到大活到这个岁数，驴子骡子老牛，甚至是猪都骑过，这么高的马却还是头一次坐。 所以细听，她语气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相比较她，陈伊伊就显得自如很多。 前世她学过骑术，还雇佣专业人士养有独属于自己的马。 可惜她出了校门后越来越忙，很少再继续骑马。 “我想起来了！你是将军！顾将军！”陈崧突然出声。 我去！陈伊伊咋舌。 这人果然不简单！ 顾烨霖一笑，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 他虽没有主动说明身份，但也绝没有回避的意思。 陈家其余人具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阵了然。 怪不得有这样的胸襟，身手和气魄。 “可我听说，你一直驻守边关，怎么？”陈崧又问。 江淑霞觉得他直愣愣问这个不太妥当，但话已出口，她只能无奈地看他一眼。 顾烨霖眉心皱起一瞬，但很快舒展。 “我如今是在回乡探亲的途中，碰巧在附近隐约听见哭叫和狼嚎，这才赶了过去。” 常在军中的他，机敏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第47章 变相睡桥洞 所以当时一觉察不对，他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策马疾驰，赶去救援。 也幸好他去的及时，不然，陈崧这会儿至少要落得个身受重伤。 陈家一众，也就不会有半点心思和任何人攀谈。 “恩人竟是位将军！”陈老太的神情越发不安起来。 顾烨霖回头，爽朗一笑，道：“大娘，快别恩人恩人的叫，听着别扭。” “那……顾将军，”陈老太立时改了口，“你这手指一伤，会不会于日后的前程有影响？” 顾烨霖对此不太在意，“大娘，这件事不要再提，和我说说你们一路过来的经历如何？” 逃难能有什么经历，“饥寒交迫”，“风餐露宿”几个字足以概括。 可救命恩人既然提了，陈家几人便一人几句，尽量详尽地说了起来。 这期间，陈伊伊看准时机伸手讨抱，终于被接下马，如愿到了江淑霞怀里。 她一直想和娘单独说话，这会儿可算是有机会了。 “娘，你别动，你听我说。”她窝在江淑霞颈侧，把两瓣嘴唇贴在了她的耳际。 江淑霞闻言便没有特意偏过头靠向她，就维持着目视前方，缓步赶路的姿势。 于是陈伊伊便压低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 “我这儿有药，我想借你的手，给顾将军用，他唇色苍白，明显伤得不轻。” 那可是断了两根手指！ 就算顾将军用不知名的药粉止了血，之后万一感染发炎怎么办？ 江淑霞眼底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很快轻轻“嗯”了一声。 心头的大石头之一落了地，陈伊伊肩膀放松了些。 同时在脑内呼唤系统。 【叮咚，系统上线。】 “我要换消炎药！” 想到解锁医院期间的波折，陈伊伊就没好气。 说完之后，她有些犯难。 换多少呢？ “我现在的积分能换多少消炎药？”陈伊伊索性直接问系统。 【您的总积分一共可兑换6份消炎药。】 这回答陈伊伊一听眼前就是一黑。 她拧着眉，一脸无语地问：“贵就算了，这个‘份’是什么计量单位？谁家药是论份的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一份是多是少？” 她就是不知道一定积分对应的药量才问的。 合着问到最后，她白问了？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真的不能殴打系统么？ 她保证只打一下！ 陈伊伊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你最好别让我哪天发现，你总是在我这懂装不懂 ！” 她从很早就开始怀疑，这系统的很多操作都带了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就是为了折腾她！ 【抱歉宿主……】 “打住！”陈伊伊扶额，“我换一人份的消炎药，弄成粉之类符合时代背景的样子，直接放我身上。” 为什么没有“金手指使用说明书”，或者“系统调教操作指南”这类东西存在？ 这系统她完全制不住！ 边吐槽，陈伊伊边把注意力放回周围。 “起风了。”陈崧眺向前方，看样子是想去前面探探路。 顾烨霖抬眸，“这附近我认得路，前面不远有座石桥，河干后荒废了，但桥身经年不坏，还算结实，在那下面歇一晚不成问题。” 算是变相睡桥洞了。 陈伊伊想。 见爹和顾将军又聊起别的，她赶忙伸手在身上找起药来。 “急火火找什么宝贝呢？” 突然身侧响起一道声音。 陈伊伊扭头，意外发现过来搭话的居然是陈汉腾。 这是抽哪门子的疯？ “我不和贪生怕死的人说话。”她毫不客气道，说完相当傲娇地把头扭过去，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同时把自己摸到的巴掌大的草纸包偷偷塞给了娘。 陈汉腾瞬间脸就黑了，“不识抬 举的东西！” “住口！”江淑霞横眼看向他。 眼神里大有“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动手打你”的意思。 “你走你的，别找事儿。”一边的陈丰拧眉，也向着陈伊伊。 他腿脚不舒服，便走得慢些，落在后边一点，算是给家人殿后。 而一见陈汉腾突然加快步子凑到陈伊伊身边，他赶紧就赶了上来。 “凶什么凶！”孟秀珍拉住自己儿子，分别瞪了一眼陈伊伊，江淑霞和陈丰。 然后哄陈汉腾：“儿啊，不和愚民一般见识，实在觉得无聊要说话，去让那个什么将军陪你说说。” 顾烨霖已经扭头看向这边，不过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他便把手里的缰绳交给陈崧，自己走过来大方笑道：“想问什么只管问我，长路漫漫，只要是能说的，我不介意多说一些。” 他这话回的是孟秀珍，面对的却是陈汉腾。 说着还莫名用手按了按他肩膀，看样子，用的劲儿还不小。 孟秀珍怪异地看他一眼，瞬间后悔自己多嘴说了那一句，赶紧拉过儿子往另一边走了两步。 顾烨霖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抬头冲马上坐着的老太太笑了笑，“你家几个小子身 子骨都结实，尤其刚才那个。” “多谢夸赞，家里小子女人不懂事，让将军见笑了。”陈老太赶紧摆摆手，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孟秀珍。 不过她话说到最后，还是缓缓勾起唇角笑了。 哪个老人，听到孙儿被夸能不高兴呢？ 顾烨霖摇摇头，转身再次走到最前。 接过缰绳时，他又扭头，看了一眼眉目间难掩桀骜的陈汉腾。 陈汉腾也在看他。 对视的一瞬间，少年人眯起双眼侧了侧头，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他以为人家刚才按他肩膀那一下，是在和他较劲儿。 顾烨霖恍若未觉那轻狂又不善的眼神，转身牵马继续赶路。 一行老弱伤残，走了许久许久，才到了那座荒废的石桥下。 石桥的桥面比想象中的小上一些，但长度足够，下面躲上十数个人完全没问题。 陈崧领着几个小子，用石头、泥土和雪在桥底两面透风的地方，各凑合垒了半面“墙”挡风。 这之后，就是在附近找些枯枝烂叶生火，让大家尽快暖和起来。 “跑下山的时候，麻袋丢了，不然，还能有小鼎给将军你煮点热水喝。”陈老太一下一下敲着膝盖，身上都说不清是疼多一点，还是酸多一点。 第48章 顶好的一家人 “哎……”陈伊伊闻言先老气横秋叹了口气。 她还挺舍不得那个小鼎的。 正要说话，她突然扭头看向身后。 有人？ 可她刚刚隐约听到了脚步声，这会儿凝神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是听错了？ 总不能是在附近溜达的马儿回来了？ 陈伊伊一脸狐疑地回过头去，却见周围所有家人，都在往她身后看。 顾烨霖的手，甚至已经摸上了那把短刀。 悄悄摸过来的，是人？是狼？ 陈伊伊一下紧张起来，赶紧站起来面对自己身后。 这时候，外面不远不近处，突然响起一道柔弱的女声。 “里面是有人对吗？” 顾烨霖没有急着答话，刻意重重咳嗽了一声，算作回应。 一听是道稍显粗壮的男声，那女人一下没了动静，不过紧接着就传来快速远去的脚步声。 听着一下重一下轻，像是伤了脚，或者干脆就是个瘸子。 “等等！你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陈老太心思转过，连忙出了声。 这怕是个谨慎过了头的苦命难民。 话音未落，陈崧已经从墙上留好的口子钻了出去。 江淑霞紧随其后，陈伊伊也跟了出去。 外面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没下雪 ，风有些大，刮得人不自觉眯起双眼。 “你先别跑，我们一家只是在这里避避风。”江淑霞拔高声音朝那女人喊。 女人确实腿脚不便，走跑都是一瘸一拐的，看起来就是受了伤的样子。 “你别跑了，我们不吃人！”陈伊伊拿手掌圈住嘴巴喊。 女人终于停了下来，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一点一点往回走。 等陈伊伊能隐约看清她的长相时，就听她连珠炮一样地说：“我是绣庄村孙老汉家的老三孙灵娟，我和家人被狼群冲散了，我什么都没有，能让我进去和你们一起躲躲吗？” “当然可以，”陈老太弯腰扶着墙边，头从出入口那儿探出来，“快进来吧孩子，外面越来越冷了。” 顾烨霖旁观这一家人的反应，眼底不由露出欣赏之色。 进去之后，叫孙灵娟的女人率先解释起来。 “我太害怕了，所以才悄悄摸过来，想先听听或者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男人，”她捏着手指尖儿，“都是男人，我就不敢进来了。” 陈伊伊听得直点头。 这孙灵娟看起来最多二十岁，她孤身一个女孩子，别说几个，就是在荒郊野岭撞上一个壮汉，都够让她害怕了。 “别怕， 先烤烤火。”江淑霞摸了一下她的手，指了指烧得不是很旺的火堆。 孙灵娟连连点头，“谢谢！谢谢！谢谢你们愿意收留我。” “你说你和家人是被狼群冲散了？”顾烨霖问。 看来狼群祸害的，不止陈家这一批难民。 说起这个，孙灵娟眼眶里瞬间溢满眼泪。 她迅速抬手擦了擦眼角，点头回忆道：“昨天的事儿了，一见狼大家就都慌了，都是只管跑只管跑，跑到最后，我就谁也看不着了。” 见她说着就哭了起来，陈老太一脸不忍心，“别怕孩子，你是逃难才走这儿过的吧？” 绣庄村和他们那个村子离得也不算远。 “嗯，是。”孙灵娟泪汪汪点头。 “别怕，大家都是往南方去，说不定前后脚就遇上了，你孤身一人太难走了，不如后边先跟着我们一起吧？”陈老太又说。 只字不提女孩家人已经遇难这个可能。 “真的可以吗？”孙灵娟惊讶地看向一周的人。 陈崧点头，“当然可以，人多力量大，我们互相能帮一把是一把。” 陈家其余人也都没有异议。 就连孟秀珍，也不过是撇了撇嘴，只提醒道：“吃的得你自己找，别想着我家会给你。” 孙灵娟赶紧点头，破涕而笑，“我自己找，我会找吃的，谢谢你们收留我！太谢谢你们了！” “先不说之后了，我们得合计合计，最近两天该怎么过。”陈老太出声。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麻布兜。 陈伊伊一见，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麻布兜里是花生。 “都看看还有多少吃的。”陈老太继续说。 陈家人闻言，纷纷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可掏来掏去，所有人身上没丢的吃食加起来，也不过是三小把花生，很多还都碎成了渣。 “你们的呢？”陈林华指着一边的孟秀珍母子。 他还没恢复生气，高声说话也显得病恹恹的。 孟秀珍摇头，“早、早跑没了，没有！” “我不信！”陈林华出声。 陈汉腾梗着脖子要举拳头，“我看你就是找不痛快！” “行了行了！林华，来奶奶抱会儿。”陈老太无意和那母子在这会儿起什么冲突，招手让小孙子过来。 余光看到在一边发呆的孙女儿，干脆也一并叫了过来。 不过陈伊伊可不是在发呆，刚刚那一瞬间，她已经和系统完成了交易。 明早他们就有吃的喽！ 这么想着，就听爹说：“明天得先找吃的了。” 几乎同时，顾烨霖出了声：“我这里还有几块大饼，省着点，大家还能多撑两天。” 他只说话，没把东西拿出来。 陈伊伊回忆起来，那匹黑马身上除了水囊，好像还挂了不少东西。 “哪能动你的东西。”陈老太立刻就要拒绝。 顾烨霖一笑，走过来从陈崧手里抓了几颗花生丢进嘴里，“不算白给，和你们换。” 短暂相处，他已经对陈家人有了非常好的印象。 他无意间，救下了一家顶好的人。 虽说危急关头，救人难分善恶，但发觉救下的是好人，到底会让人加倍高兴。 “你们把吃食分一分吧，我去外面转一圈，防止有狼跟过来，晚上突袭。”顾烨霖说着已经钻出了临时的“庇护所”。 江淑霞和丈夫耳语两句，跟了出去。 “顾将军留步。” 顾烨霖正准备呼唤马儿，闻言转回身来。 “这里面的药粉能帮你的伤更快恢复，”江淑霞把袖子里握了半天的草纸包递过去，“你每日混着雪吃一些，直到吃完为止” “居然还会有药？”顾烨霖接过，略感惊奇。 毕竟遇到狼袭，人身上的吃食都跑丢了，更别提其他。 “这……”江淑霞半垂眼皮，思索说辞。 第49章 按摩 “顾将军对我家有大恩，我总归不会害你就是了。”她说。 话都是女儿交代的，她什么都不懂，只管转达。 所以，如果眼前这个将军是在担心什么，想要她做某些保证，那她做不出。 说完，江淑霞点了点头，回身进了桥下。 火堆边，所有的花生都被陈崧收集在一起，然后尽量均匀地分给所有人。 孙灵娟拿到了一份，惊喜感激到无以言表。 她一个劲儿地向着众人作揖，还作势要磕头。 陈老太赶紧让人去拦。 “我们家一路上，遇到的净是要抢要杀的恶人，遇上你们这样的人真是太难了！”孙灵娟想起家人，又哭了起来。 眼见这样，陈伊伊突然问：“姐姐，你腿脚的伤要不要紧啊？” 她眨巴着眼睛，鼻头嘴唇都小巧秀气，加上童音本身听起来就有天然的治愈力，孙灵娟竟是瞬间安静下来，含着泪摇摇头。 “谢小妹妹关心，姐姐不要紧。” 说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赶紧抬手擦擦眼泪，解释起自己的伤来。 “我的脚是逃跑时候崴了一下，以前上山拾柴时候也崴过，没两天就好了。” 说起逃跑，陈伊伊才猛然想起自己忽略了很久的一个 问题。 “大家下山的时候有没有受伤啊？”她赶紧问一圈的人。 “能没伤到么？”孟秀珍第一个回答。 话没说完，就赶紧把自己的手背亮出来给大家看。 “瞧瞧，都被摔的不成样儿了。” 她以前在陈家真正是比陈老太还知道享受。 那手背保养的光洁白嫩，不了解的，还当她是哪家的落难富太太。 可逃荒这一路，她那手背也不能看了。 黑乎乎脏兮兮不说，眼下上面还都是树枝石子带来的擦蹭伤。 “哦。”陈伊伊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轻微的擦蹭伤看着吓人，其实最不要紧，更何况受伤面积也不大。 “三爹，你腿脚还好吗？”陈伊伊转而问本身就带伤的陈丰，很担心他强撑，把轻伤耽误成残疾。 陈丰一笑，回小娃娃的话也不敷衍，认认真真地说：“不碍事，不能长久跑路，走着没问题。” “那就太好了。”陈伊伊放了心，转而又问其他人。 一圈关心下来，发现大家基本都是，要么某些地方撞出了淤青，要么就是轻微的擦蹭伤。 除了陈老太。 “奶奶，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实话啊，不然大家会担心的！”陈伊伊凑在老人身边， 不停地轻晃她手臂。 她从一起骑马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奶奶有点不太舒服。 可是刚才问，奶奶居然只说了一句“老毛病”。 “是啊，娘。”陈崧一脸担心。 几个小子也都围在一周，十足担忧的看着老太太。 “奶奶，是不是下山摔得太疼了？”陈林华在老人怀里，伸手摸摸她的膝盖，又摸摸她的肩膀。 陈老太被一家人逼得没办法，只好说：“腰是有点不对劲，可还能动，想必不是闪了。其他的，就都是老毛病了，咳嗽，偶尔胸口闷，但都要不得命，老骨头一把了，你们也别想太多。” 她这么说，众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陈伊伊想了想，直接起身绕到她身后，“奶奶，我给你按按腰。” 按摩推拿什么的她不精通。 但她经常请人给自己按摩缓解疲劳，大致弄哪里，怎么弄舒服她还是很清楚的。 “好~我们甜妹儿真懂事。”陈老太不由笑了笑，坐在石头上没动，心里原本没太当回事。 可真等陈伊伊下手按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闭上眼睛，眉头聚起嘴角却微微向上，露出几分既痛又快的样子。 “咦？奶奶你这到底是舒服，还是难受啊？”陈林 华左右盯着陈老太看，末了又去她身后看陈伊伊。 这一看，就见自家灵秀可爱的小妹，这会儿正狰狞着一张脸，把双拳抵在奶奶后腰中间用力往前顶，憋得脖子都红了。 “啊呀！甜妹儿，要不要帮忙啊？” “……要！”陈伊伊艰难吐出一个字。 她快累死了。 她现在只是个五岁奶娃娃，一只小短手还没成年人半掌大，能有多大劲儿？ 她要想奶奶舒服一丁半点，可不就得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 “要？！”陈林华一听，脸上一下就有了生气。 他太想为家人做点什么了。 然而娘总管着他，老怕他会好心办错事。 可他觉得自己很懂事，也很少犯错。 陈伊伊收手，插着腰喘了口气，点点头。 陈林华立刻挽起袖子，站到了她原本站的位置，“甜妹儿你说怎么弄，五哥帮你！” “这里，还有这里，”陈伊伊指了指老太太腰椎两侧，“就挨着中间骨头的两边，顶着慢慢用力往里按，然后打着圈揉。” “唔……好。”陈林华一脸认真，听完后就握着双拳抵住合适的位置开始用力。 很快，小男娃的脸和脖子就都憋红了。 他一副快要气绝的样子， 艰难半仰起头问：“甜妹儿！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陈伊伊心里都笑翻了，面上只是抿着嘴，“五哥你好棒！加油！” “那是！”陈林华立刻回，因为过于用力，声音像是被撕扯开的面筋，快断了似的。 陈伊伊憋不住了，终于从喉咙里溢出两声笑。 “要实在不行，就别弄了，回头再累坏了。”陈老太在前面出声，有点心疼两个小娃娃。 陈崧接话：“娘，你别担心，我们看着呢，林华和伊伊可卖力可高兴了。” “是吗，那就好。”陈老太笑了，很快闭上眼睛，又露出那种痛并快乐着的神情。 “林华，你可别小小年纪，闪了腰啊。”陈灵华出声打趣。 其余人闻言，脸上也都带了点笑意。 大家都知道两个孩子是在闹着玩，都没打算阻拦。 这种时候，也就家里有年幼孩童的，大人才能体会到几分这样的轻松。 没一会儿，陈林华的气力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你歇着去，换我吧。”陈枫华接替了弟弟。 他没有要陈伊伊多说，两只手直接找对地方，开始发力。 同时，还扭过头看向自家妹妹，“伊伊，你怎么知道，按这里奶奶会舒服？” 第50章 板车 这已经不单是常识了，而涉及医术了。 “哪里痛了揉一揉就不痛，爹娘奶奶都是这么告诉我的啊。”陈伊伊丝毫不慌。 如今她已经有了娘这个一级靠谱的队友，她才不会像之前一样，一对上四哥那双眼睛，就心虚的不行。 不过他这么一问，她倒是不好再给奶奶用别的按摩手法。 下一次再说吧。 她正好有机会再仔细回忆回忆那些专业手法。 顾烨霖从外头巡视回来的时候，陈老太已经靠着桥柱子闭上了眼睛。 她左右两侧分别搂着最小的孙儿孙女儿，一圈窝着其余几个小子。 陈崧和陈丰兄弟两个还在不远处小声说着话，江淑霞则带着孙灵娟，和赵香如窝在另一处。 “睡吧，周遭没事。”顾烨霖压低声音，和醒着的人说了一声，说完眼睛往孟秀珍母子那边扫了一下。 这对母子，明显不合群。 所有人都是报团取暖，只这对母子相拥着躲在别处。 不过这事儿他没多思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很快天亮。 “我昨夜巡视找到点东西，当时天色晚了看不清，我这会儿再返回去看一眼。”顾烨霖披着朦胧的天色，就要出去。 陈家没人多问，只是让他 一切小心，毕竟受了伤。 他走后，又过了一会儿，陈家人才陆续出了桥洞。 风依旧寒冷，刮在脸上身上，活像大耳刮子。 陈伊伊出来后，由江淑霞帮着，捧起块雪擦了擦脸。 其实大多数时候是顾不上收拾自己的。 可眼下，他们在等顾将军回来。 正想着，人就回来了。 “确认过了，确实是个陷在河床里的板车，瞧着两个轮子都是完好的，值得挖出来看看。” 陈家人先是一愣，然后纷纷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色来。 “真的是板车？！” “这里居然会有板车？！” “将军运气也太好了！” 顾烨霖也很高兴，周正的脸上挂着笑意。 “兴许是以前谁人赶路掉在这河里的，如今倒是方便了我们。” 他说着下马，把马牵到陈老太面前，“来陈大娘，还有孙姑娘，你二位都上马。” 然后转身看向陈家的男丁女眷，“其余人拿好东西也都随我来，板车所在之地正好是离开这片河床的必经之路，我们直接过去，不再回来。” 不愧是领兵打仗的将军，安全感直接拉满啊。 陈伊伊已经不止一次叹服眼前人的人格魅力。 正在心里嘟囔，她被大 哥一把抱起。 “别总要娘抱了，大哥更有力气。”陈之华说着拿额头碰了碰妹妹脑侧。 陈伊伊偎向他，很自然地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好！” 板车所在的地方距离石桥并不远，到地方的时候，陈伊伊还在和系统打商量。 “换个地方而已，你不会这么不智能吧？” 【抱歉宿主，兑换的物品已埋在指定位置，无法临时变更，如您需要，请重新兑换。】 我不！ 医疗物资解锁贵，定价更贵！她不可能不宝贝自己那点可怜的积分。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我昨天说的是埋在我五哥方便的地方，可我五哥今早起来就开始和大家赶路，至今还没方便呢！” 【……】 察觉到系统的无语，陈伊伊心头一阵痛快。 该！总算找到机会气死你！ “所以，你说的已经埋了，属不属于失职或者犯错？需不需要给我赔偿？” 系统持续无语。 陈伊伊心情越来越好，如果有尾巴，这会儿都恨不得扬到天上去。 “相处这么久，你也算帮了我不少，补偿我就不要了，你帮我把换的那些土豆埋在板车附近，我就勉为其难不和你计较了！” 系统直接下线。 察觉脑海内没有了 半点感应，陈伊伊吃吃笑起来。 陈之华低头看她一眼，见她眼睛半闭着发笑，还以为是睡着了在做什么好梦。 “把她给我吧，你去帮你爹他们的忙。”江淑霞见状，过来伸开手。 于是陈伊伊还是躺进了娘的怀里。 等大哥一走，她立刻睁开眼睛，挣扎着要下地。 “娘，我想去看看。” 江淑霞眼神无奈，只能又把她放下，“小心点。” “好！” 等倒腾小腿跑过去，陈伊伊才真正高兴起来。 眼见为实，那结结实实半埋在河床里的东西，真的是轮子完好的板车！ 有了这东西，加上顾将军的马，他们赶起路来不知道得比徒步快多少倍。 “不行，这么站我使不上力。”陈崧的声音传来。 陈伊伊扭头，就见自家爹爹正十分别扭地半蹲着，试图拿肩膀抗住车板。 再次用力未果后，他站直，“车嵌死在地里了，得挖。” 可他们没有工具。 别说铁锹锄头，连把土铲都没有。 “别急。”顾烨霖回黑马身边，在皮质的马褡子里摸了一把。 “用这个。”他亮出手心，上面交错躺着两把匕首。 通常来说，才认识的人，他不会放心把利器交过去。 可这家 人他打心底里相信。 陈崧过来看了看，“土里都是石子，磕卷刃了就不好用了。” “车重要，有了车，你家老三，还有两个孩子都坐上去，赶路会快很多。” “那好吧。” 两把匕首刨土也快不到哪儿去，后边顾烨霖干脆也拿着短刀过去了。 忙活好一通，才把那板车囫囵挖出来。 车横过来放平在地上的那一刻，陈林华有点失望地说：“呀，车板子是坏的啊。” 板车车身上确实有个洞，不大不小，钻进去两个脑袋不成问题。 但除此之外，其余地方破旧，但都还算结实。 陈灵华想了想，道：“这周围不是树多，我们有匕首，砍些粗一点的树枝，处理之后用树皮或者草绳布条扎在……” 话没说完，陈崧已经懂了，“相当于再做一块板子垫上去。” “嗯，”陈灵华点头，“要是时间足够，我再给两边加个高点的扶手，会更安全。” 这板车半米多高，行进途中要是有人摔下去总归不好。 “我去砍树枝。”陈之华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 顾烨霖颠了颠手里的短刀，“我跟你一起，用刀更快。” 他们商量得热火朝天，一边陈伊伊却吭哧吭哧地埋头刨坑。 第51章 烤土豆 她土豆呢？！ 这系统不会和她玩阳奉阴违那一套吧？ 看似无奈答应，实则硬挺着不给换地方？ 陈伊伊一阵心焦。 要真是这样，她拿这系统还真没办法！ “甜妹儿？你又在找吃的啊？” 陈伊伊皮一紧，赶紧回头。 见左右大人暂时没工夫注意这边，她立马拉着突然出声的陈林华一起蹲下。 “嘘——说出来就不灵了！”陈伊伊煞有介事道。 她家五哥就是个小憨包，最不禁糊弄。 果然，陈林华一听她这么说，先是睁大眼睛，跟着也把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小小“嘘”了一声。 陈伊伊一脸认可地点点头，转身继续撅着小屁股找她那些苦命的土豆子。 狗系统！ 你要真敢阳奉阴违！ 我就！ 我就…… 我就当我穿过来没带金手指！让你直接失业！ 现在眼看已经出了极寒地，满山野麻雀乱飞，狼都成群出现了，他们一家还能真再叫饿死了？！ 心里这么想着，陈伊伊刨土刨得生疼的指头尖儿，突然触到一块硬中带软的东西。 土豆子！ 一直紧张兮兮盯着她看的陈林华连忙问：“真找到了啊？！” 陈伊伊一边嘿笑着点头，一边加快手下动作 ，很快完整挖出来一个不大不小，还算圆润的土豆。 找到一个，其他的就好找了。 陈林华也赶紧过来帮忙。 家里两个小的一起撅着屁股在那卖力刨坑，大人没多久就发现了。 “你们俩干嘛呢？”陈之华把臂弯里的一捆树枝往地上一扔，拧着身子看自家小弟小妹。 顾烨霖却是已经捡起了陈伊伊脚边的一颗土豆，啧啧称奇，“怪了，这河干了才多久，就长这么大个的土豆了？” 陈林华连忙一脸自豪地说：“是我妹妹发现的，她是我们家最有福气的，总能找到吃的！” “五哥……”陈伊伊赶紧扯扯他衣摆，觉得脸上热得慌。 陈老太这时候说：“将军你有所不知，我家甜妹儿当初差点死在暴风雪里，救回来之后就总比别人幸运一点，一家人跟着她啊，少受了不少罪。” 她心里其实想说甜妹儿是福星。 但对着外人，总不好这么夸自家孩子。 顾烨霖了然，抬手摸了下陈伊伊头顶，笑道：“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家小女娃必然是个有福气的。” “是这个理儿。”陈老太闻言舒坦了，她就是这个意思。 陈伊伊借这个空档，抬眼偷瞧顾烨霖。 一时间只觉得，人的外形，居然真的可以用“正直”两个字来形容。 尤其一双眼睛，线条坚毅，眸色明亮，一看就知道这人心怀坦荡，不存任何奸猾心思。 “可是觉得我长相凶悍？”顾烨霖扬唇，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直愣愣观察自己，大胆，且有意思。 陈伊伊这才发觉，自己的“偷瞧”，已经因为对方的察觉，成了“打量”。 简直社死！ 这就相当于，拿手机偷拍帅哥，按下去的一瞬间发现闪光灯没关一样。 她心里尴尬至极，脸上竭力笑得腼腆，赶紧解释道：“没有，就是觉得顾将军你一看就是绝世大好人。” “伊伊，人家救了我们，哪有这样夸人的。”江淑霞嗔怪一声，因为女儿的话忍不住发笑。 陈老太怎么看孙女儿怎么好，笑说：“我们甜妹儿害羞喽。” 她这么一说，陈伊伊倒是真红了脸，赶紧埋头挖土豆。 “我们快帮忙挖吃的，灵华你继续忙你的。”陈老太替孙女儿解围，顺道给众人指了活计。 她自己也没闲着，忍着腿疼腰疼，干脆直接跪坐在地上挖起土豆来。 这一下，陈家的男男女女都又开始忙活起来。 除了孟秀珍母子。 两人很看不上那些土豆子，觉得零星挖出来那点根本不够填肚子。 “照这样挖，还不如留点力气去打猎，那些兔子鸟不是有很多？”孟秀珍说。 陈汉腾立刻附和，“对啊，白费这么多力气，吃又吃不饱，顶又不顶饿。” “又不干活，屁话还多。”陈伊伊嘟囔。 “伊伊，用这个挖。” 陈崧把匕首拿了过来，一个要给女儿，一个要给陈林华。 不过被顾烨霖拦了一下，“孩子还是用鞘吧。” 这么一打岔，自然没人再特意去回应孟秀珍母子前边的话。 没多久，陈伊伊换的土豆就全被挖了出来。 陈林华每挖到一个，就记一个数，到了这会儿，直接惊喜道：“足足有二十个呢！” 没错！ 陈伊伊这次一共就换了二十个土豆子，还都叫系统尽量挑大个的给。 之前一路大家吃的最多的是花生，虽然油脂丰富更有营养，但花生很难给人那种鼓鼓胀胀的饱足感。 土豆就不一样了。 她打算让家人一顿吃完，尽快忘掉被狼群袭击这件事。 “奶奶，我们现在就弄熟吃吧？”陈伊伊提议。 陈老太看一眼还在加紧忙活的陈灵华那边，又看向顾烨霖。 顾烨 霖点头，“我这里带了少量盐巴，土豆放在火上炙烤，随便撒点盐巴就足够美味了。” 要修板车，估计最早得中午以后才能出发。 这段时间，与其干站着不知道做什么，不如享受安稳吃点东西。 “那我们得先生火。”陈老太说着过去陈灵华手边捡了些他丢掉的树皮树枝。 陈伊伊赶紧过去帮她。 老太太夸她乖巧，嘴里一边念叨：“得做做事，越不动，就越来越动不了，往后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不能动不了。” 她是生怕拖累了全家人。 孙灵娟听后赶紧宽慰她：“大娘，您别担心，后边就有板车用了。” 她说话时，手上在用雪清理裹着泥的土豆。 一个接一个都不怎么带停顿的，可见以前常常帮家里干活，手脚麻利惯了。 陈老太心里觉得这小姑娘真不错，和蔼地笑着冲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火没多久就生了起来。 没事的人便用细树枝串了土豆，坐在火堆边上烤。 土豆的皮还没开裂，那特有的香味就开始一阵阵飘散。 没多久，陈伊伊突然吓得站了起来。 ——河岸边上的枯灌木丛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次不会是狼吧？！ 第52章 陌生男人 “那边有动静！” 顾烨霖看了一眼身后的黑马，“别怕，追墨没反应，不是狼。” 和昨夜不一样，这次马在，动物对危险有着本能的感知力，看马的反应最直观。 “原来他叫追墨啊。”陈伊伊放下心来，一时手痒，很想过去摸摸追墨飘逸的鬓毛。 可惜够不着，还是算了。 这时，轻微的窸窣声又响了一次。 “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顾烨霖沉下嗓音，短短几个字，威慑力十足。 这一下，所有人都转身看向岸边。 灌木丛后面很快爬出来两个男人，顺着短短的小坡滑下来站在河床上。 “好汉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先开口的这个人四十岁上下，身量不高，眉毛淡得几乎没有。 他旁边站着个年轻的瘦高个儿，一双小小的绿豆眼不停往火堆边上瞟。 陈伊伊不懂面相，但这两个人的外形，她一看就觉得不怎么舒服。 陈老太没有说话，只招手让小孙女儿去她身边。 不过陈伊伊注意力都在那两个陌生男人身上，倒是她旁边的陈林华会错了意，直愣愣跑了过去。 老太太见状，一脸慈和的抱住他，没说什么。 陈家其余人都没有动 ，只孟秀珍赶紧侧了侧身，挡住那些土豆。 从土豆数出来足有二十个开始，她就仿佛个锯了嘴的葫芦，再没有怂恿男人们去打猎。 满心想的，只剩下怎么让自己和儿子多得几个土豆。 毕竟二十个土豆，在场人一分，一人才不到两个，谁能吃得饱？ 而其实陈伊伊这次“发现”的土豆，一个都能顶普通土豆两个大了，分下来根本不会不够吃。 更何况除了孙灵娟个小姑娘，其余女人小孩也根本吃不了多少。 这边孟秀珍肚子里转着花花肠子，那边两个陌生男人已经挨蹭着想往火堆边走。 “各位好心人，真的是又冷又饿受不了了，才想过来找你们讨口吃的，真的。”矮个子男人见眼前的男丁们都面带戒备，不得不再次出声解释。 “讨吃的，躲在那里做什么？”顾烨霖问，说话间往前垮了半步，腰间挂着的短刀因此微微晃了晃。 那灌木丛在众人身后，要不是陈家这个小丫头机警，估计这两人都能偷偷摸过来再离开。 瘦高的男人指指灌木丛后，“我们是打那边过来的，听这边有人声，就先过来看了看。” 他说着已经看清楚了一行人的装束 ，赶紧跟了一句：“我看你们也像是逃荒过来的？” 不等陈家人回话，他一锤手心，“哎呀，我们也是啊！好不容易没在过雪原时候被冻死，进了山区却差点让狼给吃了！吓得我们是半点不敢出去找吃的。” 这经历倒是容易引起共鸣。 陈家人也是这么过来的。 “哎……活着难啊。”陈老太叹了口气。 矮个子男人望着她，突然就拿手背抹了抹眼睛。 “是啊，这世道太难了，家母出家门没多久就病死了，当时啥像样东西都没有，被我草草拿麻布卷了就埋了，之后再见你这样的老人家，我这为人子的心里就特别难受，就总想起我那可怜的老娘。” 陈老太年纪大了，觉得自己不在的那一天离自家人很近，所以就怕听这个。 “你也别难受，你娘在天有灵知道你是不得已，不会埋怨你的。”她不自觉就开始宽慰起人来，眼里看着的，仿佛是未来某一天的自家孙儿们。 矮个子男人闻言干脆拿双手捂住脸，双肩开始一耸一耸，喉咙里“咕咕呜呜”不断，哭得越发凄惨。 孙灵娟刚和家人失散没多久，泪窝子正浅，见状很快也哭了起来。 这…… 正准备开开心心吃饭呢，怎么气氛一下就哀伤的好像白事现场？ 陈伊伊一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两个男人的出场是可疑，但看穿着打扮，她相信他们同是风尘仆仆的逃荒人。 “娘，分给他俩点吃的吧。”陈崧难得出声。 他做人一向本分孝顺，听了矮个子男人那些话，就觉得难得这人也是个孝子。 江淑霞原本想说什么，但看老太太面容悲戚，又已经伸出手要拿烤好的土豆，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眼下吃的除了土豆，还有些花生和大饼。 就算这两个男人做戏是为了骗口吃的，那就骗了吧，娘有分寸，也给不了他们太多。 这么想着，她看了一眼女儿，心里又多了几分踏实。 “让他们拿去吃吧。”陈老太拿的是个从中间对半分开的大土豆。 陈崧过去接过吃食，一手一半分别递给了两个陌生男人。 “我们能坐下烤烤火吗？”瘦高男人咬了一大口土豆，烫得龇牙咧嘴，嘴里直冒热气。 矮个子男人也是吃了满嘴，含含糊糊补充：“吃完东西，我们就走。” 吃食都给了，总不会还计较丁点地方。 陈家人挪了挪位置，给两个男 人腾了一小片火堆边的位置。 “甜妹儿，来，上奶奶这儿吃，这儿暖和。”陈老太拿起土豆，还不忘叫孙女儿过来。 “来啦。”陈伊伊脆声答了，小跑过去挨在她怀里。 一伙人就这么在沉默中吃起东西来。 而几口热乎软糯的土豆下肚后，瘦高男人像是才注意到老太太怀里乖巧灵秀的女娃娃。 “呦，你家这小女娃身量神态都好，不比那城里的大家小姐差。” 陈伊伊今早难得净了脸，这会儿迎着天光，能看出来面皮白皙，五官秀丽。 矮个子男人抬起眼睛，咕咚咽下嘴里的东西咧开嘴笑，“你别说，这大而有神的眼睛，配以秀挺的鼻子，再加上菱角似的嘴唇，笑不笑都甜，一瞧就是个美人胚子，这要是长大了，啧啧……” 陈老太没答话，面皮笑了笑，假借给孙女儿喂食，让她脸朝向自己。 江淑霞则是直接沉下脸，翻起眼皮各狠狠看了两个男人一眼。 这头一句还勉强像是句正经夸。 可你听听这第二句？ 当娘的听得不舒服，陈伊伊作为当事人就更别提了。 她前世今生听了无数夸赞，今天是头一次被人夸得后脖子发冷，心里直犯恶心。 第53章 进不去门 她外表只是个五岁儿童！正经人如何会这么看她评价她？ 还身量？神态？ 还笑不笑都甜？我可去您的吧！ 死变态！ 气氛沉闷下来，陈家人看那两个陌生男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古怪。 尤其几个小子，神色堪称敌对。 高个男人察觉不对，忙话锋一转，“我们话有点多，但没别的意思，你们别介意。” “就是就是，这不好不容易吃到东西，太高兴忘乎所以了。”矮个子男连忙附和。 “快吃吧。”陈崧皱着眉开口。 摆明了想让他们快点吃完快点走。 除他之外，再没人搭腔。 两个陌生男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但不说话了，两人吃东西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仿佛各自手里的土豆是什么山珍海味，每一口都需要长久地品尝与回味。 陈伊伊偷偷看了两人几眼，一下子也弄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防备着准没错。 收回目光，她几口吃完手上的东西，用雪擦了擦手，然后重新拿起一块烤熟的土豆，往二哥那边去。 二哥还在忙着赶工，刚才叫他先吃东西都没叫动。 过去之后，陈伊伊叫了几声，地上和木头较劲儿的人这才抬了一下脸 。 “二哥，你边忙，边就着我的手吃。” “真乖。”陈灵华胡乱点点头，任由妹妹喂自己吃东西，手下半点不耽误做事。 陈伊伊看了一会儿，看得两眼直放光。 要不说二哥手巧呢。 严重缺乏工具的前提下，收拾起那些木棍都半点不见费劲。 “还要弄什么，我们来帮忙。”陈之华和陈枫华过来了。 自家兄弟，陈灵华也不跟他们客气，点点头把任务分配好。 没一会儿，顾烨霖过来了，抱臂在一边看陈家这几个小辈忙活。 女人们也没闲着，趁着才吃完东西，手指头暖和灵活，都拿出随身的大针和蚕茧一样的线团，抓紧时间缝一缝互相衣服上的破洞。 针线布头这些，是除了吃食以外顶要紧的东西，在身上藏好了还不容易丢。 像大伙儿这样一路逃难，要是身上的衣服破了洞不补，洞就会越来越大，那样一来，衣服很快就会防不住寒，紧跟着人就该病了。 “我再去捡点烧火料。”陈丰也闲不住，吃完东西又往岸边去。 眼见陈家人都各自去忙碌了，那两个在火堆边磨蹭半晌的陌生男人，却还是厚着脸皮稳坐原地。 既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要离开的样子。 时间一转，很快临近中午。 “成喽！”陈伊伊一拍双手。 板车改造好了！ 远近的几个人一下围了过来。 陈灵华向这家人解释：“工具太少了，丑是丑了点，但我弄得很结实。” “很好了，我不觉得丑！”陈林华十分捧场。 陈伊伊连连点头，“二哥你手太巧了！真牛……厉害！” 她险些脱口而出一句“牛逼”，还好刹住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妹妹是谁。”陈灵华哈哈一笑，过来抱住她一阵揉搓。 这空档，陈林华已经爬上了板车，抬脚在原先有窟窿的位置跳了跳。 “真的很结实，感觉能坐很多人！” 陈崧拍了拍车身，“上去五六个人应该是没问题。” “五六个人就得牛拉了。”陈丰道。 “追墨没问题。”顾烨霖抬手摸了摸身侧的黑马。 “这么好的马，怎么能用来拉车呢。”陈老太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顾烨霖一笑，不怎么在意，“物尽其用不好么？快把东西都装车吧，前面不远有猎户搭建的临时落脚点，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 有他这句话，哪还有人愿意耽搁，都迅速收整起来。 这时候，赖着不走的两个陌 生男人坐不住了。 “你们……我们能跟着你们一起走吗？这附近我们不熟悉。”高个男人出声。 陈伊伊闻言半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 这两个人一开始废话说了太多，才让她一下没明白两人的其他意图。 可看他们赖在火堆边，眼睛不停打量他们家的物资，她就明白了。 这两人无非就是觉得他们家有车有马有吃食，劳力还多，就想跟着沾沾光。 “一起走没什么，我们之前也是和很多难民结伴一起走，但我们不可能顿顿管你们吃喝。”陈崧直言。 他对这两人没什么好感。 不止是他，在场就没人对这俩看似油滑，实则蠢笨的男人有好感。 “这是一定的，我们有手有脚，也不好总问你们要吃的。”矮个男人说。 话是这么说，他和他同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剩下的土豆。 “快些启程赶路吧。”陈老太叹了口气，不想再多纠缠什么。 逃难至今，形形色色的人都要遇上，一道走没什么，多防备点就好了。 就这样，陈家的队伍里，短时间内又新添了两个人。 而有了板车，赶路的速度快了不是一点两点。 老的小的，腿脚不便的伤患，还有身子弱走不 快的女流都可以轮流坐车。 “娘，坐得还稳当不？”陈崧在赶路间隙回过头。 陈老太笑着点头，“稳当，你们在前头走安心看路。” “嗳。”陈崧应声，又去和旁边的顾烨霖道谢。 顾烨霖摇了一下头示意不必客气，注意力都在路况上。 走出河床之后，路变得不太好走，必须得多注意脚下，别一不小心让车轮陷在哪里。 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到达了之前说过的猎户落脚点。 可没想到的是，屋子里不但已经有人占着，那些人还不让后来者进去躲避。 眼见细碎的雪花越下越密，陈崧有点着急，过去攥着拳头砸了两下门。 不过临开口时，被媳妇按住了嘴巴。 “我来说。”江淑霞用口型道。 然后转头看向紧闭的木门。 “大家都是暂住，也不是要占下地皮安家，你们要是不放心，怕我们是恶人，就只开门放我家老小躲进去如何？” 屋里躲着的是母女三人，想必是觉得他们人多，因为害怕不敢开门。 “是啊，我们是一大家子，我老母孩子进了屋里，我们留下在屋外随便搭个遮盖，还能保护整座屋子。”陈崧道。 话音落下，屋内依旧没半点动静。 第54章 居然是个箱子 要是雪没有下大，天色也还早，陈家人不至于为难屋里的母女。 人家不让进，找别的地方落脚就是了。 可他们现在担心的，就是夜里风雪太大，老人和孩子扛不住。 “顾将军，这附近还有能躲避的地方吗？”陈老太问。 顾烨霖摇头，“到这里的时候我便说了，要躲只能上山躲，那里有山洞，可眼下显然来不及了。” 他们此刻在山脚往上一丁点的位置，严格来说都不算在山里。 真要上山去找山洞，只怕没走几步天就黑透了。 先不说天黑路难走，万一有狼呢？ 陈伊伊明白利害，绷着两瓣嘴唇想了想，在脑内叫起装死许久的系统来。 “统哥，我要换吃的。” 话音落，她突然想到：这两天怎么一直没说加“好人度”的事？ 但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屋里怕事儿的母女开门。 【叮咚，系统上线。】 依旧是冷冰冰的机械音，听得陈伊伊莫名安心。 她还担心他们“人统”之间的关系真的产生裂痕，然后由此发生一系列麻烦事。 还好一切如常。 “我要换土豆，换10积分，就埋在屋门边上，露出来一点。”陈伊 伊说。 就现在的天色，地上露出来一点土豆轻易发现不了。 等和系统确认过东西已经到位，陈伊伊直接跑到亲娘身边，假装被什么绊了一下。 “当心点。”江淑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女儿。 陈伊伊一脸黑线，一边感慨亲娘动作敏捷，一边改变策略，改摔倒发现土豆，为假装低头的瞬间发现土豆。 “娘！你看！有吃的！大门口居然会有吃的！”她故意大声叫喊起来，生怕屋里的人听不见。 她是觉得，这一带既然也遭了灾，落到荒无人烟的地步，那眼下能在这里碰上的，就只可能是和他们一样的逃荒难民。 而难民最缺什么？ 吃的！ 只要一提到吃的，保准比讲什么大道理都管用。 而且这个吃的，还不能是他们手里的，得是这屋子附近说不清主的。 “真有吃的。”江淑霞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女儿这是演哪出，只能尽量配合她。 而她开口时，陈林华已经跑了过来。 见陈伊伊手上已经挖出来一个土豆，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哇，甜妹儿你真神了！” 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木门“唰”地一下从里打开。 门内露出一张瘦削清秀的脸，看起 来也就十几岁大。 “娘！门口真有吃的！” 一阵脚步声后，出来一名三十多岁的瘦小妇人，手上还牵着个八/九岁的女童。 “这是我们的！不给你！”陈伊伊一见她们，直接坐在地上俯下身子，用胳膊肘圈了一小片地。 瘦小妇人瞬间急了，“长在天地间的东西，怎么就是你的了？见者有份！你至少分我们一点儿啊！” 还好，不是彻底不要脸的人。 陈伊伊心里有了数。 这妇人要是冲出来就说土豆是她家门口的东西，合该是她的，那就不需要对她客气，直接吓唬威逼就是了。 “娘！”陈伊伊仰头叫了一声，看起来是要找人撑腰。 可江淑霞心知不是。 事到如今，眼前的局面她很知道该怎么说话。 “照你这么说，这房子也是天地间的，见者有份，你是不是也得分给我们住？” “我！”瘦小妇人一噎，险些岔了气。 陈老太为人和善，自然不会任由大家闹僵，赶忙迎过来两步说：“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娃娃，想必一路特别艰难，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在这里留宿一夜，躲一躲风雪。” 她慢慢弯下腰，摸了摸孙女儿头顶，“先起来甜妹儿 ，地上凉，别冻病了。” 陈伊伊依言爬起，半仰起头和那瘦小妇人对视。 “我奶奶说了，大家呀要互相帮助才能走得更远，婶婶你看着也不笨，怎么还要我来告诉你这样浅显的道理？” 童稚的嗓音混着风雪飘来，透着凉，瘦小妇人打了个激灵，一瞬间好似清醒过来一般想通了。 而面皮发热的同时，她眼眶忍不住红了，“我和我家男人走散了，一路战战兢兢，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哭了两声，她又解释起来：“原本还想着老天爷垂怜，让我们母女三人找到个这么结实的屋子，我还打算带着孩子们先在这儿躲上十天半个月……不是心黑心狠不开门，就是怕出什么变故，不敢轻易放人进来。” “明白的，你一个女人不容易，哎……我们也是天色晚了来不及找别的地方，不然也不会为难你。”陈老太听得动容。 之后她又宽慰了两句，再三表示没人有怨怪的意思。 瘦小妇人听后点点头，虽说看向陈家那几个男丁时，眼神还是犹疑加胆怯，但最终还是拉着两个孩子让开屋门，示意所有人都进去。 “我带着全家，在这里谢过你了。”陈老太进 门前如是说。 屋子里不大，没生火，一踏进去感觉和屋外差不多冷，扑面而来一股凉飕飕的尘土味。 陈伊伊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揉着鼻子四处打量。 “娘，你坐下歇会儿，我和几个小子找点东西生火。”陈崧找来条小木凳，放在陈老太脚边。 陈老太点着头，伸手想拉孙女儿一起坐下，却拉了个空。 转眸就见小女娃已经抓起半块兽皮，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甜妹儿？这会儿能看清什么？等火生起来再慢慢看。”老太太无限包容地说。 陈伊伊嘴里“诶诶”的应着，却睁大眼睛又凑近了点。 我去！ 这搭着兽皮放在墙边的东西，原来不是桌子，而是个正方形的木箱子！ 她赶忙去看有搭扣的地方。 哇！还没上锁！ 她顿时生出一种开盲盒的感觉，满心期待地一把丢开兽皮，伸手就去开箱子。 千万别被人开过…… 她在心里不停默念，一双小手拉住箱盖上的小环，用力往上一抬。 “做什么呢？”顾烨霖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陈伊伊吓了一跳，才抬起的箱盖又盖上了！ 她抚着小胸脯，横过去一眼，同时手比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第55章 捡装备 顾烨霖无声地笑起来，越发觉得这女娃有趣。 方才在门口那些事他看在眼里。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很清楚大家能进门，这小女娃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 他见多识广，倒不觉得孩子早慧多智有什么可奇怪的，反而觉得难得。 “要帮忙吗？”他问。 陈伊伊点点头，“也可以啦。” 悄悄开盲盒的刺激感就这么没有了！ 不过算了，希望箱子里有有用的东西。 而磨蹭这一会儿，那边陈崧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生火了。 这屋子里东西还算全乎，中央甚至用石块围了个火坑，火坑上用木架子吊着口锅。 “这里确实方便。”江淑霞用麻布擦了擦吊锅，给里面装上雪，一会儿火烧旺了，很快就能有热水喝。 “柜子里还有碗盘呢。”屋角的赵香如出声。 陈伊伊回了一下头，就继续查看起箱子里的东西。 屋子里太暗，箱子底黑洞洞的，她不敢贸然伸手去摸，只能不停凑近看，上半身都快装里面了。 顾烨霖失笑，抓着女娃腰带把她拎到一边，“来，我给你把东西倒出来。” 说完两手抓着箱子一使劲儿，一下就让箱子翻了个个儿。 “呼啦”一声， 里面的东西全铺开在地上，陈伊伊眼睛瞬间亮了。 与此同时，火也生了起来。 有了光源，眼前的东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陈伊伊赶紧出声叫家人过来。 已经被“呼啦”声吸引的陈家人，眨眼就聚在了她的身边。 “看！这下哥哥们就有东西防身了！” ——箱子里杂物不多，除了那些以外，就是几把匕首。 匕首的外形材质肯定不能和顾将军的比，但对于哥哥们而言，够用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把剔骨刀。 “甜妹儿想的长远，真不错。”陈老太第一个夸赞。 陈之华过去把匕首一把一把抽出，对着光看了看。 “都挺锋利，一定好用。” 他数了数，“足有四把呢。” 话音落，陈灵华和陈枫华已经各拿了一把别在腰带里，打算之后都带在身上。 “还剩下两把，不如分我们一把？”矮个子男突然出声。 陈之华看他一眼，自己拿了把匕首别在腰间，然后捡起最后一把，过去递给远处坐着的陈汉腾。 陈汉腾看了一眼，很是嫌弃，“我不要！拿走！谁要这种破铜烂铁！” “就是，”孟秀珍小心翼翼推了一下陈之华手腕，“外边一层壳破破烂烂 ，别回头再伤着我儿子。” “不要拉倒！”陈伊伊噔噔噔跑过来，拉着自家大哥回去众人身边。 陈之华站定后，直接把匕首给了陈崧。 陈崧默默收了起来。 这时候，犹豫半天的瘦小妇人开了口，“你们要刀干嘛……” 箱子里的匕首、刀，都是她先开始收进去的，觉得晾在屋里看着就渗人。 “又能杀敌又能切菜，为什么不要？”陈伊伊搭腔，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话说的却是彪悍。 “就……就真不能给我们一把刀？”那两个男人中的高个男人又试探着问。 “你们既然跟着我们走，我们家打头阵，拿着武器难道不应该么？”陈枫华难得开了口。 一句话，就把那两个男人堵了回去。 “你们和他们不是一家儿的？”瘦小妇人缩着肩膀问。 这次孙灵娟出声回答：“不是的婶子，我和陈大娘一家也非亲非故，他们是心善，才愿意带着我们这些外人，边走边照应着。” 瘦小妇人一听，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那也带上我们吧！我两个女儿都很听话的！我还会做很多活儿！肯定不会给大家添乱的！” 她担惊受怕多日，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见此情 景，陈家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陈老太还又说了不少宽慰她的话。 等到瘦小妇人心情平复，屋子中间的吊锅里，水已经开始咕嘟嘟冒泡。 “既然生了火取暖，在这站着做什么。”陈老太拍拍脑门，率先拉着陈伊伊往火堆边去。 火坑一圈围着的石头不少，圈了挺大一片地方，木架上的吊锅轻易就能卸下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还可以烤肉。 至少烤一整只羊羔不成问题。 “这剔骨刀带着上路不方便，就继续收着吧。”顾烨霖翻来覆去看了看，过去把刀收回了箱子里。 陈伊伊眼巴巴看着，心里其实挺想带个家伙在身上。 这五岁幼儿的身体，太没安全感！ 但想了想自己带了也没处藏，藏哪里都明显，也就掐了心思。 大家都坐下后，江淑霞和赵香如开始忙活。 她们在门口清理了不少土豆，然后要来匕首切成小块，一股脑丢进了吊锅里。 盐巴还有，她们随后也放了一些进去。 “弄好了让它煮着，你们坐下歇会儿。”陈老太说。 等人都坐下之后，一时屋里只剩下火焰“哔啵”的声音。 “对了，”顾烨霖盯着燃烧的火堆，先出了声：“一 直忘了问你们，这是打算逃难去哪里？是有亲友在南方吗？” 孟秀珍闻言一下抬起头来，面露得意想说什么，可心里短暂计较了一下后，却是把话赶紧咽了回去。 沉默片刻，陈老太叹了口气。 “祖祖辈辈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哪里来的南方亲友。背井离乡是为了活命，具体要在哪里落脚，我们倒是没有想过。” 顿了顿，她长叹一声，“只要一家人都还活着，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顾烨霖沉吟，片刻后抬起那双坚毅的眼睛，“不知，大娘对康平县可有耳闻？” “康平县？”陈老太面露思索，跟着摇了摇头，“听闻过，但不是很了解。” 顾烨霖一笑，“我就是康平县平窑村人士，不怕自夸，我家乡那边物产丰富，山清水秀，据我所知，已经近百年没有受过天灾，乡里乡亲的日子一直过得平定安乐。” 顿了顿，他脸上笑意淡了几分，“我这次离开边城，就是为了回乡省亲……” 既然是回乡省亲，干嘛露出这幅表情？ 陈伊伊一脸问号，索性直接问了：“将军，你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除了这个，她不作他想。 可顾烨霖听后，却是摇了摇头。 第56章 有了目的地 那是怎么回事？ 陈伊伊没再说话。 所有人都在静等当事人说下去。 片刻后，顾烨霖笑了笑，“不瞒诸位，我已经近一年没有收到家人书信，托人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这才告假，决定亲自回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 陈伊伊点头。 怪不得顾将军是这样一副不安，却又不过度忧虑的样子。 据她所知，这时代交通极不便利，距离远了，一封书信在路上耽误几个月都是有的。 要是送信途中再出点什么岔子，书信丢失也算再正常不过。 难怪顾将军选择放下公务，亲自回去看看。 “这就说远了。” 顾烨霖拿起树枝，拨了拨火堆。 “我提起家乡没有别的意思，是想说，若是你们一家不知最终该去往何处，不如随我一起还家，在我家乡定居。” 陈家众人俱是一愣。 起先大家都以为顾将军是在闲聊，没想到…… “这、这真的可以吗？”陈老太有些受宠若惊。 既然人家是做将军的，就一定不是什么随便之人。 能主动邀请他们去他家乡定居，至少说明他愿意和他们往来。 甚至说，是打定主意交好。 他们就是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农家人，人家可是 领兵打仗的将军！他们家这真是何德何能啊！ 见陈家多数人惊喜的同时，似乎都有些不安，顾烨霖忙说：“勿要紧张，这几日相处，我很清楚你们一家的为人，不要过分执着于身份之类的外物，人与人之间来往，重要的是本心。” 他其实想得很简单，他欣赏这一家人，觉得他们是难能可贵的良善之人，所以希望自己今后能多多照拂他们。 “将军说的是。”陈老太点头，和家人对视一眼，见大家脸上已经浮现出纯然的喜悦。 “这竟是位将军？”瘦小妇人惊讶出声。 一旁的两个陌生男人则是垂着头，在暗地里交换了个眼神。 顾烨霖微微颔首，举止有礼有度，但没有和妇人多话的意思。 好家伙，这将军还是位性情中人？ 遇上对胃口的人，能从头到尾笑容可掬，不对味的人，就连个嘴角都懒得扯？ 陈伊伊眨巴着眼睛盯着人家猛看，总算品出这位英武将军对自家人的特殊。 继而心里乐开了花。 被偏爱的感觉，永远都不会差！ 他们这是抱上大腿啦！ “那顾将军……”她张口就要问问题。 被对方打断。 “小丫头，就我们的交情，叫我一声顾叔不 难吧？”顾烨霖抬手摸摸她头顶。 陈伊伊脸上笑得超甜，立刻改口，脆生生叫了声“顾叔”。 “你既然是回乡，想必以前也走过这里，认得路的吧？”她接着问。 毫不意外，顾烨霖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他又说：“道路大致是熟悉的，但很多地方，和记忆里已经对不上了。” 不是吧…… “顾叔，你到底多少年没回家啊！”陈伊伊苦哈哈地问。 她还以为拥有了精确的人型导航呢。 顾烨霖笑了笑，没有回答。 想来也是，要是轻易就能回家，就没人会说戍边苦了。 “太不容易了。”陈伊伊老气横秋地感慨，“一会儿土豆汤好了，你一定要多吃一碗！” 顾烨霖伸手用力揉了揉陈伊伊脑袋。 半晌无声。 “噗……”。 吊锅里涨破个硕大的热气泡泡，已经浓稠的汤汁在锅里不停翻滚。 土豆的香味已经飘了满屋，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耸了耸鼻子。 但汤还没好，众人只能通过聊天，来转移馋虫的注意力。 屋外的风雪开始怒号时，浓香的土豆汤上了桌。 因为碗盘不够，只能分批次吃饭。 在陈老太的坚持下，陈伊伊先得了一碗热乎乎的土豆汤。 和她一起的，还有厚脸皮的孟秀珍母子，以及许久没吃东西的瘦小妇人母女。 通过刚才的交谈得知，母女三人都姓王，多的他们不愿意透露，于是大家只好管她们叫王婶，王丫头，还有王小丫。 陈伊伊吸溜着吃得很快，吃完后用提前化好的雪水洗干净碗，给陈老太盛了土豆汤端过去。 “甜妹儿真懂事儿，奶奶没白疼你。”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东西还没吃到肚子里，心口都暖和了。 之后饿极了的王氏母女也迅速吃完收拾好，换下一波人吃东西。 陈崧和那两个陌生的男人最后吃。 半碗下肚，高个男人见锅里的土豆汤已经见了底。 “这……就剩这些，吃不饱啊，要不再煮点吧？” 矮个男人附和，脸上笑得讨好，“对啊，明儿还要赶路，吃饱了才能有力气不是？” 饶是陈崧，闻言都想骂这两人一句“贪得无厌”。 才来时候拿了吃的要蹭火，蹭了火要同行。 刚刚见了匕首要匕首，这会儿吃了饭还要饭。 这两人从头到尾不见半点感激，满眼都是赤/裸裸的贪欲。 “人人都是小半碗，填了肚子好安睡，要都尽饱了吃，这么些人，几锅都不够。 更何况，在找到其他吃食之前，得留口保命粮。”陈崧怼了一通。 陈伊伊也冷着小脸，“你们最后吃，已经比前面的大家吃的多了。” 本来嘛，分吃食也不可能精确到每人吃几口。 前面大家都怕吃多，一个一个下来，最后剩下的必然要多。 父女俩一人一句，两个男人对看一眼，没了话说。 这一夜，陈伊伊总算听到了久违的道喜声。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140积分】 “哦，抠门我已经说倦了。”陈伊伊拖长调子，脑袋枕着手肘。 这会儿大家都在各自找的地方安睡，屋里除了炭火声和呼吸声，就是脑内系统的声音。 “统哥，就没什么办法，让积分只进不出么？”陈伊伊问。 【……】 系统的沉默完全在意料之内。 陈伊伊撇撇嘴，睁开眼睛盯着被黑暗模糊了的房梁。 医疗物资太贵了！ 要按现在这个赚积分速度，别说继续解锁，她连一家人的消炎药都换不够。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想问问顾叔，消炎药效果怎么样。 那一份老贵了！ 漫无边际想了一阵儿，陈伊伊突然听到屋子角落传来异响。 不是吧？ 这种地方，不至于有老鼠吧？！ 第57章 黑心贼 陈伊伊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这会儿屋外风雪肆虐，“呜呜”的风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屋子里“咯咯吱吱”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这要是老鼠，得是多大的老鼠啊！ 这么一想，骇得人白毛汗都出来了。 但下一刻，黑暗里的陈伊伊眉头一皱。 什么大老鼠！ 这动静分明是有人摸黑爬起来了！ 凡事真的不能先入为主…… 这么想着，她假装翻了个身，角落的声音就是一顿。 过了一会儿，她假装咳嗽两声，那声音又是一顿。 这么怕被人发现？ 陈伊伊慢慢侧过头，借着快要熄灭的火堆，看向屋子角落。 这个距离，加上微弱的光亮，其实看不清什么。 但那模模糊糊，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形黑影，明显就是那两个贪得无厌的蠢男人！ 这下陈伊伊躺不住了。 别的人她都不担心，但那两个男人这时候起来绝对没好事！ 不过想了想，她没有急着叫醒大家。 真要抓贼，也得抓个现行的。 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趁着夜深人静打算做什么。 陈伊伊不动声色，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点一点靠近，最后居然来到了自己身边？！ 不过紧跟着，她就想到，自 己是和奶奶睡的。 而奶奶身边，放着剩下的几个土豆。 果然，不多时她就清楚地听到了细微的咀嚼声。 是时候了。 “有老鼠！爹！娘！好大的老鼠！救命啊——！”陈伊伊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她一叫，已经蛰伏一会儿的顾烨霖直接冲了过来，一手一个揪住了偷东西的两只“大老鼠”。 惊呼声中，陈老太一把将孙女儿按进怀里，紧紧抱住。 陈家几个小子本身就在附近，一下全围了过来。 陈崧快手快脚重新把火生旺，让屋子里变得明亮起来。 到了这时，所有人都看清了地上歪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他们其中一个手上还有没啃完的生土豆，嘴里已经嚼碎的残渣吓得掉了一身一地。 这场景，但凡是个人一看，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你、你们……”王婶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得嘴唇都哆嗦了。 王丫头胆子倒是大一点，强撑着板起脸指责：“大家都是一起的！你们怎么能偷东西呢？！” “他们才没觉得大家是一起的呢！”陈伊伊气咻咻道。 陈老太手上轻轻拍着孙女儿的背，同样是一脸气恨，“你们要觉得受委屈了，大可以走人，半夜摸 过来偷东西算什么！” “还不是你们吝啬！”高个男人不装了。 “吃食明明还有多，就是不给人吃，留着做什么？不就是准备给自家人开小灶？！” 陈伊伊起身就想过去踹他，“放什么臭屁！” 半道被顾烨霖拦住。 “别急。” 陈伊伊没想过他会抱自己，毫无防备下，也不好意思再动作。 “睡前你们挑了门锁，是打算做什么？”顾烨霖问。 挑门锁？ 所有人一愣，跟着都看向紧闭的大门。 这屋子是以前猎户打猎期间暂住的，根本没有特意设置复杂的锁，就简简单单用根细门闩在里头一别，就算锁好了。 而这会儿，那门闩是竖着的，并没有别在卡槽里。 “你们就不怕有狼或者别的什么闯进来？！”陈伊伊气坏了，挺动着上身要下地踹那两个傻哔。 地上两个男人不以为然，缩在一处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 显然是在想说辞。 “说实话！”顾烨霖一手取下腰间的短刀，手腕一抖，把刀鞘摔在那两人眼前。 “哐当”一声，寒光一闪，王婶直接吓得软坐在地。 两个男人也吓得不轻，哆哆嗦嗦抬脸，一眼看清顾烨霖的神情后，哪还有胆子说假 话。 “别别！我说！”矮个男人牙关直打架。 他再心术不正，也就是个平头百姓。 对着一位上阵杀过敌，手上染满血的将军，多几个胆子也能瞬间吓破了。 “我、我们打算，等你们睡熟、熟了……偷了吃的和火石，驾着马和板车自己赶路。” “你再说一遍？！”陈崧瞪着眼睛，上去就是一脚。 他身形健壮，这一脚属实不轻。 矮个男人直接往后摔了个跟头，抱着肩膀“哎呦哎呦”直叫唤，显然疼狠了。 可没人同情他。 所有人要么一脸厌恶，要么一脸气愤。 “爹！打他们！他们谋财害命！”陈伊伊咬着一口小银牙，想咬那两人一口，又嫌脏。 偷吃的就算了，还惦记上火石了？ 真不知道该说他们蠢，还是该说他们聪明！ 顾烨霖冷哼，“还有呢？单单拿点吃的，用得着麻袋？” 众人这才注意到，半晌没做声的高个男人身下，坐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麻袋。 剩的那几个土豆，兜怀里都能带走了，根本用不上这么大的麻袋。 陈伊伊眼珠微动，想起这俩货之前对她奇奇怪怪的夸赞，瞬间头皮一紧。 不、不会和她有关系吧？！ 正想着， 就察觉高个男人看了自己一眼。 “你少看我！”陈伊伊头皮瞬间炸了，都想把他那俩眼珠子给抠出来。 与此同时，顾烨霖转身把她交给了陈老太，自己蹲下用随意地用刀尖挑起高个男的下巴。 “说实话。” 利刃贴面，执刀者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冷森森的。 高个男想起这人真杀过人，几乎当场尿出来。 他赶紧说：“我、我们是想打、打晕那个小姑娘带、带上，小孩偷东西要饭都、都方便，运气好到、到了富庶地方，还能、能找识货的卖了……” “你个天杀的！”陈老太拿起手边的布巾就砸了过去，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几乎要厥过去。 好心带他们同行，没想到他们心肝肺全是黑的！ “我去你妈的！”陈之华带着几个小子一拥而上，对着地上两个男人一通拳打脚踢。 “爷爷们饶命！” “不敢了不敢了！” 惨哼痛叫声此起彼伏。 王婶搂紧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心里也生出几分恨怒来。 计划偷人女儿？ 该死！ 她愤愤朝那俩挨打的人吐了口唾沫。 “打！狠狠地打！”孟秀珍也在一旁鼓劲儿。 她不为别的，就为了被偷啃过的那个土豆。 第58章 新功能：种地 但与此同时，她心思也因为这两个男人活泛起来。 而听闻她的话语，陈汉腾也加入了战局。 他和他娘又不一样，出手是为了清梦被扰后，生出的那些烦躁。 “好了！” 眼见地上那两个男人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陈老太赶紧叫停。 歹人可恨是可恨，但没必要因此脏了自家儿孙的手。 顾烨霖一直在一边看着，此刻过去找了草绳，把两个男人五花大绑，随手丢在墙角。 “天一亮，再丢出去。”他回身拍了拍手。 陈伊伊目光随着他手上的伤移动，末了跑过去仰着头说：“顾叔，又是多亏了你。” “就算没有我，也还有你不是？”顾烨霖笑了笑，对眼前这个机敏的小女娃又多生了几分好感。 有他这句话，众人这才想起，最初就是陈伊伊大叫有“老鼠”，才惊醒大伙儿，揭发了这桩腌臜事。 “还好这两个是蠢贼！”陈伊伊一记眼刀飞向墙角。 可惜两个蠢上天的贼，已经给不出多余的反应，只会呻吟痛哼。 陈老太见她经事之后，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由放下心来。 要是她家甜妹儿再胆小些，这一遭吓病了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一时无话。 顾烨 霖趁机和一周的陈家儿郎们交代：“你们身上的武器一定要收好，紧要关头有大用。” 大家纷纷点头。 “一番折腾，耽误不少时候。”陈老太缓声道。 她惊惧一场，气恨一场，眼下已经觉得十分疲惫。 “是啊，睡觉的时间少了不少，真是讨厌。”孟秀珍出声，说完拉上黑着脸的陈汉腾，回到了原先睡觉的地方。 旁人可没有她这样心大。 这样的事刚过，两个贼人还在墙角哼哼，谁能睡得着？ 尤其王婶，此刻身上依旧微微颤抖，脸上也还没有恢复血色。 左右看了看，江淑霞起身去开门，“我热些水，大家喝点儿的压压惊。” 赵香如忙跟上去帮忙。 陈伊伊探头往门外看了一眼。 今夜没有月亮，外头漆黑一片，像是藏着什么吃人的猛兽。 她缩了缩脖子，去到火堆边搓了搓冰凉的小手。 “统哥，你是不是故意这时候和我对话啊？”她在脑内问系统。 “叮咚”声后，机械冰冷的声音响起。 【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别害羞嘛。”陈伊伊已经知道怎么辨别他语气里的细微差别。 “不过你放心啦，就算我睡着了，顾将军不在，我也 不会被人偷走的。” 她还有爹和大哥。 他们习惯了守护家人，睡觉一直以来都很轻。 就算她刚刚不出声，他们估计也醒了。 系统持续沉默。 陈伊伊自言自语两句，觉得很没劲，干脆进空间转了转。 灰突突一片，啧啧，看着真心焦。 什么时候能把这里全部解锁，变成彩色啊…… 心里犯着嘀咕，她来到农场。 看着光秃秃一片的良田，她突然灵机一动。 如果她在这里种地呢？ 会怎么样？ 现在她解锁的作物，几乎都是根菜类，应该很好种吧？ “统哥，我能种地吗？”陈伊伊问。 【亲爱的宿主，农场已全部解锁，您可以自主使用。】 简而言之：当然可以。 “……” 陈伊伊隐隐听出系统语气里的几分鄙视。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能怪我吗？我又没有说明书可以看……再说我上辈子是经商的！不是种地的！” 【抱歉，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陈伊伊垂下脑袋和手臂，觉得心好累。 “统哥，你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在系统第二次懂装不懂之前，她又抢先道：“给我10积分土豆！我现在就要试试！” 等脚边出现了五颗土豆 之后，陈伊伊犯了难。 怎么种土豆啊？ 她没经验啊！ 就在她尝试拿手刨个坑直接埋土豆的时候，系统突然主动出声。 【是否播种全部土豆？】 “是是是！”陈伊伊忙不迭点头。 瞬间，手边所有的土豆消失不见，眼前的一小块良田微光一闪，出现了不少绿芽。 “这就成了？”陈伊伊眨眨眼睛，感觉自己仿佛在玩什么农场游戏。 她转着看了一圈脚边这几块田地，满心欢喜地出了出了空间。 种土豆得土豆，收获的土豆再种土豆，土豆越种越多…… 这不就表示，她以后有吃不尽的土豆了？ 并且还是不用劳作，全自动种土豆！ 那她拿收成的土豆去投喂其他难民，不就成了无本万利的交易？ 她以后何愁“好人度”不够花？ 呜呼！ 她怎么今天才发现这么牛逼的功能呢？！ 怀抱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陈伊伊乐乐呵呵喝热水，乐乐呵呵躺下睡，连在梦里，都在傻笑。 没人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高兴地太早了一样。 一夜很快过去。 天光大亮时，夜里行窃的两个男人便被陈崧丢了出去。 他们挨了一顿毒打，又知道屋子里的人 有刀，哪里敢再说什么，就那么抱着来时带着的破麻袋，搀扶着一瘸一拐走了。 一直盯着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道尽头，陈崧才看了看天色，搓搓冻僵的手，回了屋子。 “看风雪一时半会儿不想停，不如多歇一天？”一进屋，他就提议。 陈老太觉得可行，点了点头去看顾烨霖。 后者思索片刻，认可道：“多歇一天养养精神也好，前边有个村子可以落脚，但有点远，照我们的速度，得走三四天。” 陈伊伊在一边听着，和系统换了点蘑菇和地瓜。 “埋在屋后吧。” 她说着进了空间，去看可以让自己发财的小土豆。 可惜和昨晚相比，那些绿芽没有任何变化。 “统哥，这得多久才能成熟啊？” 【抱歉宿主，本系统没有这个义务。】 “哦，呵呵。”陈伊伊无语，转身离开空间。 无非就是等呗。 她就耐心等等。 陈伊伊安慰自己，然后在屋角找到了才睡醒的陈林华。 “五哥，我……” 她想忽悠他去采蘑菇，挖地瓜。 然而她才张嘴，话就被打断。 “甜妹儿！你是不是又发现吃的了？！”陈林华惊喜道。 瞬间，周围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第59章 提前启程 我靠！ 这算什么？ 陈伊伊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她都还没张嘴开始忽悠，就惨遭拆台？ “是不是真的啊？甜妹儿？”陈老太又惊又喜，往这边走了两步，眼底盛满期待。 她这副模样，陈伊伊都不好意思撒谎了。 “啊……真的啊，千真万确。” 她心虚地抬手蹭蹭鼻头，“就在后窗下面那片地方呢。” 说完话，她立刻开始纠结该怎么进一步解释。 要不，就说梦到屋后有吃的？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陈老太听完她的话笑呵呵的，只说：“哎呀，那太好了，快，咱都去看看。” 根本没打算多问什么。 其他人一听，也都呼啦一下一起出去了。 只剩下陈枫华站在门边，多看过来几眼。 而对于这个四哥，陈伊伊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她干笑两声，撒丫子追着大家往屋外跑，省得被抓住问话。 外面风雪依旧，屋后的一大片空地，连着不远处的林子。 林子里的树光秃秃的，枝丫交错着在寒风里张牙舞爪，样子僵硬又诡异。 陈伊伊往那边看了一眼，只庆幸自己晚上没有趴在后窗往外看。 不然指定得做噩梦。 拢好衣领，她缩手缩脚跟个小老 太太一样，慢悠悠跟在陈林华身后。 小憨包陈林华很快在树根附近找到了蘑菇。 他回过头对着自家小妹就是一阵夸赞，末了还学着陈老太的口吻，直说她是所有人的小福星。 王氏母女就在不远，闻言看了这边好几眼。 陈伊伊没有在意，凑过去帮忙采蘑菇的时候说：“五哥，你怎么不往下挖挖？万一下面还有东西呢？” “我看看哦。”陈林华立刻抱着几朵蘑菇蹲下，用另一手开始刨坑。 没一会儿，红红胖胖的地瓜露了脑袋。 陈伊伊见状，抢先一步惊呼：“快看呐！五哥发现地瓜啦！” 众人很快凑了过来。 “没有没有，都是托甜妹儿的福。”陈林华摆摆手，不贪这个功劳。 “真乖。”陈老太过来，到两个娃娃额头上各亲了亲。 这时候江淑霞拖着什么过来了，“昨儿就见屋里有竹篓，这下派上用场了。” 陈伊伊看一眼她手里的东西。 昨天她也见竹篓了，挺大个，装一个她绰绰有余。 不过这会儿近距离细看，才见篓子上还有一左一右两根背带，很适合带上装东西。 江淑霞显然也觉得竹篓子方便，计划带着上路。 她和大家把吃食运回去之后 ，就没再把竹篓收起来，而是仔仔细细擦过，妥善放在显眼的地方。 “后边几天啊，都不愁吃了。”坐下之后，陈老太十分欣慰地说了一句。 她看一眼总是一副忐忑模样的王氏，宽慰道：“王家媳妇，你别担心，不会短了你和孩子一口吃的，你今后安心跟着我们走，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就成。”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小把花生，给了瘦骨嶙峋的王小丫。 “你家女娃娃比我们甜妹儿大不了几岁，瘦的小猫一样，看着心疼人。” “谢谢，谢谢。”王氏一叠声道谢。 有陈老太这样一番话，一番举动，之后王氏整个人的状态终于开始放松。 也敢伸手帮着忙活忙活琐碎事，清洗吃食，烧个火什么的。 没过多久，雪停了。 顾烨霖也回来了——他早一步出门，勘察周围情况去了。 “这附近有狼活动的痕迹，不能久留。” “那……”陈老太一听先是一惊，而后很快冷静下来。 她垂着眼皮想了想，说：“雪既然不下了，我们吃些东西就尽快上路吧。” 这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考虑有没有休息好。 保命要紧。 顾烨霖看了一眼吊锅里翻滚的蘑菇汤，以及火边烘 着的地瓜，笑道：“难得找到好东西吃了。” “全靠老天爷垂怜。” 话是这么说，陈老太却是满眼慈爱地看了看自家两个小孙子。 顾烨霖没有深想，问了陈崧位置后，就先起身去屋侧寻他说话。 陈崧在和陈灵华一起加固板车，听闻要提前启程，当即表示赞成。 他不想又一次和家人面对狼群。 “我们得加紧干活了。”他对陈灵华说。 陈灵华点了点头，向掌心哈了口热气，搓搓手继续埋头忙碌。 这一忙，就到了临近正午。 进去屋子时，多数人都已经收整完毕，只等出发。 “爹，你们快吃点儿东西，我们把行礼装上车。”陈伊伊边说，边抬手给自己头巾包好，小肚子因为举手的动作挺着，一看就知道她刚才吃得饱饱的。 陈崧失笑，伸手摸摸女儿头顶，领着儿子过去接过饭碗，呼噜噜迅速吃个精光。 出去的时候，就见板车上已经捆好了竹篓，篓里露出不少干燥的树枝，下面收着布块等必要的琐碎物品。 再往下翻翻，还能见一方麻布包。 “这是？”陈崧纳闷。 陈伊伊已经坐在车上，过来小声说：“奶奶藏的吃食。” 不仅竹篓子里有，每个人 身上也有。 陈崧了然，过去帮着把车套在马身上。 很快，一切就都准备好了。 顾烨霖扬了扬马鞭，在半空“啪”地打了声响，追墨便迈动四蹄，拉着车往小道上走。 板车上坐着陈伊伊，陈林华并王小丫三个孩子，还有身子不便的陈老太，孙灵娟。 其余人则都在板车一周跟着走。 路上积了雪，走起来容易打滑，但即便这样，一行人行进的速度却也不慢。 没一会儿，众人就出了山脚下的小片枯树林。 “估计晚上我们得在林子里过夜。”顾烨霖出声，眯着双眼，眺望远处覆了雪，绵延起伏的山脉。 陈崧点头，有些感慨，“从前在雪原上还能砌雪砖做雪屋，进了山地，倒是没之前安全了。” “雪屋？”顾烨霖觉得新鲜。 陈崧也不藏着掖着，简单把雪屋的原理和造法说了说。 “这倒是个绝妙的做法。”顾烨霖听后若有所思。 “切，再妙在这里也白瞎。”陈汉腾翻了翻眼皮，一脸桀骜，对于今晚即将露宿山林极为不满。 言毕还泄愤似的踹了一脚车轮。 “咚”的一声车体颤动，陈老太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车身。 陈灵华费了心思在板车上。 第60章 断绝前程 见他这样的做派，不由嘲讽道：“是嫌脚上的鞋太舒服？还是担心鞋不容易破？不如再多踹几下？这车结实，可半点不怕。” 这一句可捅了马蜂窝了。 当初抢坐雪筏子不成反挨打那件事后不久，孟秀珍不得已，只能捡来干草编了草鞋给儿子凑合穿。 可草鞋不防寒不说，还不经穿。 陈汉腾这一路上是穿几只，烂几只，一只鞋简直成了心头大患。 以至于关于鞋的事酝酿至今，在陈汉腾心里已经算是个疙瘩了。 陈灵华心知这一点，所以故意挑人痛处戳。 他早看除了吃喝睡，什么都不管的孟秀珍母子不顺眼了。 不过逞一时口快的结果，就是下一瞬便被冲过来的人攥住了领子。 “我看你就是总不挨打，皮痒了！”陈汉腾手上一使劲儿，呲着牙耍狠。 陈灵华常常做活，自觉手劲儿不小，但用力挣了一下，却是没挣开。 十几岁的年纪，就算平日里再不爱逞凶斗狠，这会儿也要被对方恶狠狠的眼神激发出几分少年血性。 于是总乐乐呵呵，为人风趣友善的陈灵华脸一沉，抬手就给了陈汉腾一下。 陈汉腾堪堪避开，手上不得不松了力道。 但下一刻， 他又举拳冲了过去，眼底怒火腾腾，只恨对方胆敢动手，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住手！”陈老太想拦，可有心无力。 而她话音未落，顾烨霖已经轻轻松松用掌心接住了陈汉腾的拳头。 “同姓兄弟，何必动肝火。” “关你屁事！”陈汉腾满心不服，嘴角咧着，牙关紧咬。 顾烨霖还要说话，就察觉手心的拳头退离几分，眼前的少年也跟着后撤几步，眼看是要重新攻上前来。 “你敢对救命恩人动手？！住手！”陈老太因羞愤激动不已。 “无妨。”顾烨霖抬手，制止了正要一拥而来的陈崧等人。 陈汉腾见状，眼底浮上几分倨傲，“不关你事，你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顾烨霖把衣摆别进腰带，表示自己并不因他的年岁轻看他，“来。” “你？”陈汉腾皱眉，眼底诧异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提气冲了过去。 一对一动起手来，一眼就能看出二人差距。 顾烨霖一招一式赏心悦目，应敌全看巧劲儿。 反观陈汉腾，一身蛮力，毫无招式，不管不顾乱打一通。 在顾烨霖的刻意放水下，两人有来有往，眨眼过了十几招。 最后顾烨霖同时制住陈汉腾 双手，用力向前一推。 陈汉腾猛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势后愤愤抬头，却听顾烨霖说：“到此为止。” “你笑什么？！”陈汉腾瞪着眼睛。 顾烨霖摇摇头，上下打量他，“你根骨颇佳，天生力大，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不知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日后由我带去军中做事？” “啊？”陈汉腾整个人愣在当场。 啥？！ 陈伊伊用小拇指钻了钻耳朵。 她没听错吧？ 看戏看了半天，她做梦也想不到事态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陈老太同样错愕。 “顾将军！我这孙儿自幼顽劣，你三思啊！” 若是随便换个孙儿，她都不会忧心，怎么偏偏是汉腾…… “老太太，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孟秀珍挺着腰站了出来，脸上全是得意。 陈家这么些儿孙，人家偏偏就看上了她家乖儿。 她一早就说过，她儿是人中龙凤，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谁管你爱不爱听。”陈老太心里乱糟糟一片，根本懒得理会她，只想听顾将军还有什么说法。 顾烨霖一笑，示意大伙儿先赶路。 等队伍重新行进，包括陈汉腾都懵懵然跟上后，他才和陈老太说：“陈大娘，不瞒你说， 打从第一眼，我就看上你家汉腾了。” 他从军这么些年，手下带出过无数精兵强将，一个人的根骨好坏，天赋高低，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更何况，他刚刚还亲自上手试了一下。 陈老太如坠梦中，一时没能说出什么。 人心生来就是偏的，论亲近喜爱，永远都能排出个一二三来。 要让她说，顾将军不如收了他家小小林华。 可她一个农家老婆子，哪里能对个将军，又是救命恩人指手画脚？ 想了想，老太太还是扭头问当事者：“汉腾，这件事你怎么想？” 罢了，儿孙各有儿孙的造化。 陈汉腾仿佛才从睡梦中被唤醒，他缓缓抬起头，一脸的困顿迷茫，“我？” 而不等他自己想清楚，孟秀珍又站了出来。 “我们不愿意！”她大声道。 骄傲得意褪去后，她心里只剩下挑剔。 她从头到脚看了几眼顾烨霖，说：“将军？你说白了不就是个舞刀弄枪，领人干仗的蛮人莽夫？” 几棍子打不出一句诗来，和那陈崧站一起，都差不多一个德行！ “你胡说八道什么！？”陈老太火气又起，忍不住拍了两下车板子。 “嘭嘭”两声，倒震得孟秀珍脑子清楚一 点。 她心里仍旧不服气，却想起来忌惮顾烨霖的一身武艺，害怕惹怒了他。 于是她改口道：“我也没有贬低将军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家汉腾以后是要提笔写大字，满口吐文章，是要光宗耀祖的！” 顾烨霖闻言摇了摇头，重新回到追墨身边，没再说话。 “二婶，你真是蠢出天际。”陈伊伊替顾叔气不过，忍不住呛了一句。 陈枫华也难得动了火气。 “妇人之见，狭隘至极！” “你们！”孟秀珍被两个小辈数落，鼻子都快气歪了。 不过不等她说什么，陈崧出了声。 “什么叫蛮人莽夫？没有顾将军这些兵将保家卫国，你当百姓能安居乐业，你当你还有机会逃难？早多少年都叫蛮子生剐了活糟蹋了！” “陈老大！你！你污言秽语！”孟秀珍大骂，“还有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江淑霞侧身挡住她瞪向陈伊伊的视线，面色冷淡。 “好好的孩子，被你养得跋扈顽劣，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从军，由将军亲自教导，你却因偏见一口断绝他的好前程，不知将来老二得知此事，会不会休了你！” 她柔声细气这么一说，孟秀珍心口却像撞上一座巨山。 第61章 有古怪 “休我？他敢？！我替他生养儿子！他放我在家守活寡！他凭什么休我！”孟秀珍厉叫，彻底失态，说着就要扑过去撕打江淑霞。 陈伊伊一翻身爬到板车边，看准孟秀珍的膝盖就是一脚。 “哎呦！” 孟秀珍不防备，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使。 就这个空档，陈崧及时过来护住了妻女，“怎么？！你还想动手？！” 行进的队伍被迫又停了下来。 陈汉腾趁机两步跨到近前，从江淑霞胳膊肘底下抓出陈伊伊。 “别以为你是个女娃，我就不敢打你！” 被揪着一条胳膊吊在半空，陈伊伊关节处那叫一个疼啊，眼泪花瞬间就出来了。 可是能怎么办？ 娘只是说了句实话，她不可能放着娘因此被打而不管！ “混账东西！”陈崧急急到陈汉腾头上给他一记爆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女儿。 “甜妹儿啊，快让奶奶看看！”陈老太心疼坏了，赶紧过来轻轻把孙女儿抱进怀里，一连声地询问。 “伤着没有？” “胳膊疼不疼啊？” “别怕，奶奶在这。” “王八蛋！连你也敢打我？！”陈汉腾再一次气血上头。 他嘴里叫骂着就要继续动手 ，分毫不顾是与非，长与幼。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陈之华、陈灵华还有陈枫华一起架住，一把被推了回去。 三个人一起猛使劲儿，陈汉腾眼看就要后仰着摔个跟头。 孟秀珍赶紧抢上前扶住儿子，一脸激愤地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全部人一起欺负我们娘俩？就因为我不答应那个什么将军的话？！” 此言一出，顾烨霖不得不出声：“拜师与否，绝无强求，不愿意便作罢，不用再说了。” 他看一眼陈汉腾，忍不住喃喃：“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陈老太闻言也是叹息连连。 “不是你先出言不逊然后又要动手？怎么说到现在，倒成了别人欺负你？”陈之华不忿。 陈灵华哼笑一声，“可不是，倒打一耙不就是他们惯会的招式？” “好啊，你们仗着人多，就合起伙来糟践我们娘俩！”孟秀珍还要再说。 陈老太厌烦地一拍车板，“够了！既然顶着这么大怨气，也不用一起走了！你们干脆分点吃的，自己走吧！” 老太太也是忍无可忍了。 这一路，孟秀珍母子是除了吃、喝、说风凉话，啥也不干。 这会儿搅得全家不安宁不说，连顾将 军都牵扯进来了。 越想越憋闷，陈老太拔高声音，“和你一道，我真是老脸无光！我不说你带坏我孙儿，你只要带着他远远走开！别再碍我的眼！” “你个！”孟秀珍一口气提起来，却是没吐出去。 她眼珠微微动了动，竟是生生把那口气又咽了回去。 “娘，你消消气，我不也是想汉腾更有出息么？” 陈老太转回头，不理会她，只一脸歉意地对顾烨霖说：“让将军见笑了。” 明白她的意思，顾烨霖摇了一下头，“是我唐突了，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陈老太点了点头，喘了口气后，扭头说：“老大，走吧。” 陈崧应声，也不愿再和孟秀珍多纠缠，直接赶着周围几个小子往前走，示意他们噤声。 “伊伊，来娘这儿。”江淑霞抱过女儿，边走，边细细查看她的手臂。 陈伊伊搂住她的脖子，“没事儿，娘，就是抻了一下。” 说罢，她视线越过亲娘的肩头，看向远几步坠在板车后边，没有半点离开意思的孟秀珍母子。 奇怪？ 陈伊伊微微偏过头，觉得孟秀珍的神情有点古怪。 “娘，二婶怪怪的……”她小声嘀咕。 江淑霞回头看了一眼，正 巧孟秀珍把头别过去说话，她没看出什么端倪。 回过头后，江淑霞不得不肃着脸交代女儿，“伊伊，这是大人的事，你遇事先要保全自己，你还小，太容易吃亏受伤了。” “我知道了，娘。”陈伊伊乖乖点头。 她知道娘在说她踹孟秀珍一脚的事。 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家人，本来就是要互相守护的。 这之后的三天，陈家众人彻底和孟秀珍母子没了话说。 不过陈老太到底心软，这期间准备吃食时，还是会让人给那娘俩送一些。 至于收徒从军的事，顾烨霖没有再提。 他不提，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三天后，陈家一行人在顾烨霖的带领下，顺利到达了原定的落脚点——禾谷村。 意外的是，一进村，他们就遇上了一位故人。 “铁春？！”陈崧率先认出路边刨坑的人。 张铁春一下站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陈哥？！居然在这儿碰上了！” “大娘！”他又远远和陈老太打招呼。 寒暄两句，张铁春引着陈家众人去到他临时居住的屋子。 禾谷村受灾没那么严重，虽然村里多数原住村民都跑了，但房子大多还完好 。 进院子后，陈伊伊四处打量，发觉院子里到处都扔的是粗木棍。 她正好奇要问，陈之华代她开了口。 “铁春叔，你弄这么多棍子，是准备做什么？” 张铁春刚帮着把板车弄进门槛，回头粗着嗓子说：“我才多少岁，你叫啥叔，叫哥！” “你管我爹叫哥，我不得管你叫叔啊……”陈之华一阵无语。 “嗨呀，”张铁春摆摆手，“随便，就叫哥。” 跟着回答先前的问题：“村头几户难民不是东西，我这不是防着他们么。” 陈伊伊环顾四周，了然几分。 随即质疑道：“可你这么随意丢地上，你随手能拿起来用，别人也可以啊？” 张铁春一愣，跟着一拍脑门，“还是你机灵。不过现在你们来了，我不用一个人待着，还怕个啥。” 话一出，陈老太不由和大儿媳对视一眼。 这话的意思…… 不等两人问，陈崧已经略带哀伤地开口：“你娘她……” 张铁春眼神暗了暗，眼圈一下就红了。 “没了。好不容易躲过饿狼的嘴，当晚却因为摔了一跤没气儿了。” 也难怪。 如果他娘还在，他带着老人，哪里会有这么快的脚程，先一步赶到禾谷村？ 第62章 占村为王 “哎……”陈老太垂下眼皮摇着头叹息。 其余人也面现悲色。 这时，门边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半扇院门被人踹开，撞在墙上又弹了回去。 陈家众人纷纷扭头，就见门外站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拿棍子，小弟模样的人。 “张铁春！说没说村里的东西都归我们？！你还敢出去挖东西？”满脸横肉的男人伸手把门彻底推开。 跟着愣了愣。 这怎么一院子的生面孔？ 但紧跟着他就回过神来，沉下脸问：“新来的？村口没人告诉你们不让进吗？” 说着头朝后小声骂了一句：“胖蛋个懒货，一准儿又回去偷懒了！” 顾烨霖微微拧眉，从人后往前走了几步。 “荒村，何来不让进一说？” 而他一走动，才从身上卸了板车的追墨就抬了抬马蹄，打了个响鼻。 门口几个人一下都看向那皮毛油光水滑的骏马。 “好壮实的马儿！杀了够大伙儿吃好几顿的了！”满脸横肉的男人两眼直冒光，张嘴就是一句难以入耳的话。 “我呸！”陈伊伊气的直磨牙。 这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你个李平安！”张铁春随手拾起一根 棍子挥了几下，“怎么不说杀了你也能吃好几顿？！” 满脸横肉的李平安大叫：“放你奶奶的屁！怎么，又想动手？！我看你上次还是没吃够教训！” “怕你是你孙子！”张铁春腰板挺直，高扬下巴。 “砰”！ 顾烨霖把腰后的短刀往板车扶手上一拍，沉下嗓音道：“不想见血，就说清楚怎么回事！” 木棍对木棍的战局，突然有人丢进来一把刀，这还怎么打？ 李平安脸色变了几变，腮帮子上的肉颤了又颤，最后怒声道：“你们等着！” 说完领着人飞快地跑了。 陈伊伊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就这点胆子，还想当村霸？ 笑死。 “嚯，这位大侠高姓大名？”张铁春丢了手上的棍子一抱拳。 陈崧代为解释：“这位是顾将军，从群狼口下救过我们一家。” “厉害厉害！”张铁春顿时生出一股崇拜之情。 “噗。”陈伊伊忍笑。 这人怕不是武侠故事听多了。 顾烨霖也被张铁春种种过于“江湖”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摆摆手赶紧把刀收了起来。 若是早知道那凶神恶煞的李平安实际是个胆小鼠辈，他不会急着亮刀出来。 “还是先说说， 这村里是怎么回事吧。”他问。 张铁春掌心向上，往身侧一板一眼地一伸，“咱进去说。” 陈家一行人随他进了屋。 主屋分东西中三间房，四处陈旧，满是灰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众人干脆找了几块石头，在中间的屋子就地坐下。 张铁春没坐，直接蹲在一边，“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四个字‘占村为王’，不过李平安那伙人说的好听，说他们是为村长办事。” 这不摆明了骗傻子呢么？ 陈伊伊撇嘴，小表情贼嫌弃，“村民都逃难去了，哪来的村长啊？” 张铁春点点头，又摇摇头，“倒是有两户村民一直坚持着没走，就是被那个所谓的‘村长’欺负惨了。” “我到这儿也才一天半，”他继续道：“先开始有个麻子脸拦着我不让我进，我给他打了一顿，进来后，又被李平安那伙人打了一顿……” 看他一脸晦气，陈伊伊莫名想笑。 看来李平安嘴里的“胖蛋”，就是那个麻子脸了。 “我其实都准备找点吃的赶紧走了，这不是碰到你们了。”张铁春又说。 “那……” 陈伊伊刚张嘴，就听院门“吱呀”响了一声，紧跟着就是由远及近的仓 促脚步声。 张铁春似乎是猜出了来人是谁，赶紧站了起来。 屋门眨眼被推开，包着头巾的中年妇人趴在门框上，泪如雨下。 “好心人！好心人你快去看看吧，李平安带着人去我家要吃的，喊打喊杀的，我爹头都被打破了！” “那群王八蛋！”张铁春抬脚就要出去。 陈伊伊赶忙出声，“我们一起去！” “对！这事儿不能不管！”陈崧也站了起来。 陈老太撑着膝盖慢慢起来，嘴里一边说：“都去！拿着棍子！注意保护好自己！” 赶来报信儿的妇人没想到屋里这么多人，一下愣住了。 “走呀！”张铁春催她。 妇人一抹鼻涕眼泪，扭头往出跑。 陈家所有人跟着她鱼贯而出。 “娘，我扶你过去。”江淑霞望向大家出去的方向，打算扶着陈老太慢一步过去。 可收回目光的前一刻，她双眼微微睁圆，“回来！伊伊——” 她分明看见女儿撅着小屁股，手上拖着根木棍飞快窜出门去！ 陈老太一惊，“快！快！”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腿疼不疼了，步子换得飞快，心里急的直冒火。 赵香如紧跟在后边，扯了一下手里挣扎着也要去的小儿子，弯下 腰小声跟他说：“奶奶因为甜妹儿够着急了，你别再让她担心。” “甜妹儿厉害极了，肯定不会有事的！”陈林华对自家妹妹抱以十二万分的肯定，并且超级想去看妹妹发威。 “再厉害！她才五岁！还没人腰眼儿高！”赵香如心里也是火急火燎，生怕家里唯一的女娃娃出了什么岔子。 而“还没人腰眼儿高”的陈伊伊，这会儿已经跟着痛哭的妇人到了她家的门外。 怪不说妇人先找张铁春帮忙。 她家房子和张铁春暂住的房子，中间就隔了一户空屋子。 “住手！”张铁春率先冲进院门。 陈家几个男丁紧跟着冲了进去。 陈伊伊到门边的时候，被顾烨霖的大手拽住了后脖领。 “待在这。” 说罢，他也进去了。 才不呢。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顺着门角边溜了进去。 妇人家院子一看就是有人长期生活的，屋檐下甚至还挂有几根干豆角。 而干豆角的下方，瘫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额角破了个洞，血不停往外渗，半张脸都染红了。 “老爷爷，你怎么样？！”陈伊伊顾不得想其他，赶紧扑过去用袖子帮他按着头上的伤口。 老人胸膛缓缓起伏着。 第63章 决心帮人 费力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了眼皮。 看样子，居然是说不出话了！ 陈伊伊心里一阵焦急，赶紧扭头叫自己人。 “爹！先救人呀！” 这种时候打架出气都是次要的！ 陈崧赶紧跑了过来。 涕泪纵横的妇人紧随其后，一叠声叫着“爹”。 “别怕，没事儿。”陈崧说着用拇指掐住老翁人中，放平他，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头扬起。 他成家前经过不少事儿，一看就知道老翁这是连怒带吓，一时上不来气了。 “大爷，别担心，李平安打不过我们。” 随着他话音落，顾烨霖那边已经动手了。 陈家几个小子紧跟着冲了上去。 棍肉相击的声音响了没几下，李平安就抽着气大叫：“住手！” 那声音，听着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 顾烨霖停手，静静看着他。 他甚至都没有动刀，空着手没出几招，对方就不行了。 “你们这算什么？明晃晃抢地盘么？”李平安揉着脑袋，靠在小弟身上。 他方才出了张铁春住处，就来这边找麻烦出气。 谁承想，张铁春还能带着人追过来！ “废话少说！快滚！”张铁春凶道。 于是李平安又一次带着他的人跑了… … 另一边，老翁缓缓喘了几口气，余光看到李平安等人吃瘪，发灰的脸上回过点血色来。 陈伊伊松了口气。 老翁的女儿也总算止住了眼泪。 扶父亲坐到一边的板凳上之后，她起身挨个道起谢来。 “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大善人，你们一定会有好报的！” “婶婶，那个李平安来找你们做什么的？”陈伊伊忍不住问。 妇人把眼角残余的泪珠擦净，低声答：“还能做什么，要吃要喝，什么都要，要不来就打，今天我男人出村猎兔子去了，棍子就落在了我爹身上。” 陈伊伊听得皱眉，“还有这样的事！你们怎么不跟大伙一样，离开这里呢？” “哎……”妇人看一眼老翁，没有回答。 看来是担心老人的身体受不了舟车劳顿。 陈伊伊猜到几分。 虽说可以理解，但她还是忍不住劝：“可你们不走，这种一个月看不见几次太阳的天气种不了地啊，附近人都跑光逃难了，更换不来粮食。” 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妥当，她又赶紧加一句：“我奶奶和我娘他们，一直就是这么告诉我的，遭了寒灾，还是得一家人早早往南迁。” 妇人点了点头，却没应声。 该说的话 说到了，陈伊伊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这时候，陈老太被江淑霞扶进来，两人身后跟着赵香如母子、孟秀珍母子，以及王氏母女。 “哎呀，怎么流血流成这样！”陈老太惊呼，赶紧领着媳妇过去帮老翁处理伤口。 陈崧过来两句话把事情说清楚，张铁春紧跟着又说了几句内情。 也是到了这会儿，陈伊伊才知道，李平安嘴里的“村长”，居然不是幌子，而是确有其人。 换句话说，别看李平安拽得二五八万，一副主事人的架势，居然只是个喽啰。 陈伊伊咬着下唇，思索片刻，拉了拉一边妇人的衣袖。 “婶婶，村子里除了你们，还有别的人家没走吗？” 妇人低头，这会儿才察觉到有些奇怪。 觉得眼前的小女娃说话虽然奶声奶气、轻声慢语的，却条理清晰，口齿伶俐，显得过于多思，过于聪慧了。 可她看了看周围，发觉跟女娃一起的人似乎并不以此为奇。 于是，她还是如实回答：“加上我们一共有三户，其余的，都是来了没多久，实在走累了，想歇歇脚的难民。” 不对吧。 陈伊伊绷着两瓣嘴唇，没吭声。 等把老翁安置好，一众人回到张铁春住 处的时候，她才挨挨蹭蹭到陈老太身边，“奶奶，我想去村子里转转。” 老太太怎么会答应，俯身牵住她的手，生怕她突然跑了。 “胡闹，这村子不太平，有恶人横行霸道，你一个小娃娃出去转什么？” 陈伊伊赶紧拿一双大眼睛去看亲娘。 奈何最给力的队友，这次不帮她，而是帮着老太太。 “伊伊，听话。” 不得已，陈伊伊只好说出理由。 “刚刚那个婶婶不是说，除了三户村民，其余的都是歇脚的难民么，我觉得不太对，村里有村长派人抢吃的，怎么会有难民为了歇脚不愿意走呢？所以就想去看看。” 要知道，逃荒途中，最珍贵的就是吃食了。 多少人拼死拼活，就为了找到一口吃的。 陈老太一听，就和江淑霞对视一眼。 刚才妇人说这些的时候，大伙都围在老翁那，根本没有留神听。 “是有些奇怪。”老太太嘀咕。 “不用去特意去看了，我知道怎么回事。”张铁春突然出了声。 陈伊伊赶紧跑去他旁边，仰着脸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哼。”张铁春一笑，弯身把小女娃抱起来，“那些难民不是不走，而是走不了。” “这村子周围，一 直有人来回看着，不止不让进，还不让出，我之前说要走，意思是要偷偷溜走。” 原来是这样。 陈伊伊皱起眉头。 什么村长，村霸，这都成了欺男霸女的土匪了！ “那群人真是可恶！”陈老太听得心惊。 陈伊伊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帮帮禾谷村的人。 她这时候尚且还没想到赚积分的事，全凭一腔正义，忍不住想为可怜的难民做点什么。 “就没有什么办法治治村长那些人么？”陈林华问，脸上满是愤慨。 “办法倒是有。”一直没出声的顾烨霖道。 所有人瞬间看了过去。 “找到几个主脑，杀鸡儆猴。”顾烨霖继续道。 陈伊伊眼睛一亮。 她想到的也是这个，只不过她一个五岁娃娃，不好直接这么说出来。 “杀、杀……”陈林华想岔了，还以为要杀人，惊得直结巴。 顾烨霖一笑，对孩子倒也耐心，“不是杀人，别怕，不过是惩治一番。” “哦哦。”陈林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今夜应该可以动手。”顾烨霖若有所思。 张铁春连忙问他计划。 一番讨论，陈崧也决定加入进去。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没到晚上，就出事了。 第64章 着火 先发觉不对的是陈伊伊。 简单收拾妥当后，她陪着陈老太在东屋小憩。 半梦半醒间，突然闻到一阵烟味。 起初她还以为是做梦，但很快，浓烟滚滚涌进屋子，呛得她直咳嗽。 她一下坐了起来，睁眼就见门口一侧，已经有火舌顺着门框舔了进来。 “奶奶！”她赶紧推推眉头紧皱的陈老太。 可陈老太这几天以来好不容易熟睡，难醒得很。 就算被推得睁开眼睛，也还是没能立即回过神。 不得已，陈伊伊只能去前窗高声喊家里人。 她一个人好跑出去，可奶奶怎么办？ 爹，娘，哥哥她喊了个遍，嗓子都快喊破了。 好在陈崧很快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瘸一拐的孙灵娟。 “娘！” 陈崧二话不说，在孙灵娟的帮助下迅速背起老娘，又用一只手臂夹起女儿，顶着不算大的火势直接冲出东屋。 东屋出去就是中间的堂屋。 陈伊伊余光一瞥，就见堂屋的后窗，以及唯一的一方桌子已经烧没了，火还引燃了午间生火时没烧完的一些树枝。 只这一眼，她就被爹带了出去。 “人没事太好了！”王氏母女抢上来扶住老太太。 王小丫一叠声地问伊伊妹妹有 没有事。 陈老太再迷糊，这一番折腾下也醒了。 她眼睛望着不停往外吐烟的主屋，骇得只喘粗气，“天爷啊，这是哪里来的火啊！” 陈家其余人此刻从院门外跑回来，一个个脸上都是惊恐又后怕的表情。 “娘！你没事吧？”陈丰扑过来扶住陈老太。 其余人也都围了过来。 陈老太摇摇头，赶紧一手一个去拉大儿子和孙女儿。 “你们咋样？伤着没有？” “娘你别着急，衣服厚，这点火烧不到皮肉。”陈崧拍拍她的手背。 陈伊伊也摇摇头，沉着小脸看不停冒烟的房子。 雪停了才多久？屋后又是一片荒废的田地，不可能是意外起火。 这种情况，只能是人为！ 而他们家眼下唯一得罪的，只有李平安一伙人。 “爹，这是有人放火！”她气呼呼地说。 陈老太冷静下来一想，也就明白了。 “这是在报复！” 这时候院门又是一响，江淑霞领着赵香如奔了进来，两人神色惶惶，身后还跟着张铁春和个陌生男人。 “我们在秋喜院子里见这边起了烟！”江淑霞出声，说着目光一一掠过院子里的人，发觉大家都没事，才稳住心神镇定下来。 而她说的 秋喜，就是之前哭着跑来叫人帮忙的妇人。 陈老太被人扶到了一侧的板车上坐下，僵着脸把猜测又说了一遍。 “他们未必是想杀人，就是要我们知道厉害！”江淑霞推测道。 “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陈汉腾突然跳出来。 他倒也没有考虑其他，只觉得有人在他住处放火，就好比脱了裤子在他头上拉屎。 “站住！你知道行凶者在哪？”陈老太喝止。 同样要冲出去的张铁春闻言讪讪停了脚。 孟秀珍一把拉住儿子，转而试探着问：“娘，吃食在哪里啊？不会还在屋子里吧？” 说完又觉得不像。 陈老太瞪她一眼，胸口大幅度起伏一下，没搭腔。 “二婶你能不能一直不说话！”陈伊伊却是毫不客气。 吃食还在板车边放着的竹篓里。 这是午间吃过东西她趁大家各自忙碌、孟秀珍母子睡觉时，帮着奶奶藏的。 “你个丫头片子！” “够了，让娘清净清净吧！”陈崧冷着脸出声，跨过来几步挡在孟秀珍面前。 孟秀珍只得忍气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顾烨霖惊诧的声音响在众人身后。 他去调查村长住处了，这会儿正巧回来。 “有人 放火！”陈伊伊还是这句话。 顾烨霖眉心一沉，“看来刚才在村长屋顶就应该冒险动手试试。” “这会儿也不晚！”陈崧拾起地上一根木棍。 顾烨霖略一思量，扭身往外走，“跟我来。” 陈汉腾风一样跟在他身后卷出去。 “奶奶，我们去了。”陈之华知会陈老太，见她点头，便伸手摸了摸小妹的脑袋，按着怀里的匕首快步出了院门。 陈灵华和陈枫华紧随其后。 陈林华依旧如以往一般要跟着哥哥，被赵香如拦住。 “娘！我不会帮倒忙的！”他立马急了。 陈丰也来不及哄他，急急叮嘱老娘几句，捡了跟木棍冲出院子。 巴巴望着院门口，陈林华沮丧极了。 “这火不能不管，你能叫来人帮忙灭火吗？”江淑霞看着身后的陌生男人。 那长相端正的男人一点头，扭身跑了。 “那是……”陈老太问。 “秋喜男人，叫顺旺。” 不一会儿，顺旺领着几个提着水桶拿着铁锨的男人回来了。 陈伊伊趁乱拉一把陈林华，示意他噤声后，领着他躲过大人到了后地。 站定后四处看了看，她才去找系统。 “统哥，我换100积分花生，先埋几颗在我一会 儿开挖的地方，剩下的一会儿再说。” 在系统的回应声中，她假装四下寻找，“五哥，这里以前是田地，很可能有吃的。” “你说的有道理。”陈林华有事做，心情恢复几分，赶紧低头寻找起来。 陈伊伊走远几步，见他没顾得上看自己，便直接蹲下刨起坑来。 很快，她惊呼一声：“五哥！是花生诶！” 陈林华赶紧跑了过来。 不过不等他帮忙挖坑，陈伊伊就打发他走，“我先挖着，你快回去找你娘，让她和我娘灭完火直接过来帮忙。” 她留意过火势，知道火还没来得及烧上房顶，没多久就能扑灭。 陈林华不疑有他，直接撒丫子跑了。 陈伊伊这时候才对系统说：“剩下的花生，你自己多搞点坑放里面吧，稍微符合常理就行。” 今天经历的事太多了，她可不打算再让家人为挖吃食下地劳作。 【……】系统沉默。 “别说不行，都能给东西埋地里，让你挖几个坑怎么了？” 陈伊伊心知那么多花生，不可能只挖几个坑放，但她才不会承认这件事，让系统有拒绝的余地。 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嘛。 至于她一次换这么多花生，当然有她的用意。 第65章 破门 原地等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陈伊伊赶紧蹲下，开始装模作样地在地里刨土。 “伊伊？”江淑霞的声音很快响在身后。 “娘！快来！”陈伊伊回头，就见娘亲身后只跟着三婶，其余人一个都没有。 五哥好乖好听话啊！说让叫谁，绝不多叫。 长得还可爱。 好想上手揉两下！ 陈林华不知道自家小妹心里在想什么，直接跑到她身边，“甜妹儿，我把人叫来啦！” 说着话，江淑霞也到了近前。 她蹲下，没看别处，先伸手拉女儿到眼前，“下次出门要跟大人说一声，知道么？万一丢了，你让娘上哪哭去？” 陈伊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点点头，赶紧指着花生让她看。 “天爷……”赵香如这会儿已经顺着一个一个的土坑，一路看了过去，“这么多花生，得吃多久？” 她说着回过头来，清秀的脸上满是惊讶，“伊伊，这些都是你挖的？” 陈伊伊不知道该不该点头，有点心虚地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她还说让系统挖坑挖得稍微符合常理就行。 可她怎么忘了，她一个五岁女娃，一个人弄出这些坑这些花生本身就不合常理！ 好在，娘亲帮她解 了围。 “得再叫些人过来帮忙。” 赵香如遇事不爱深想，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可是找谁啊？” 家里的男人都去找村长了，总不能找陌生人吧。 “娘，让王婶来。”陈伊伊出主意。 她还要去找哥哥们，不想在地里多耽误功夫。 而王婶胆小，就算有花花心思，也不敢实践，毕竟她还要跟着他们家一起赶路。 想了想，江淑霞抱住女儿起身，对赵香如说：“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去叫人来。”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灭完火的几个男人正要离开。 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互相议论着。 “我没听错吧？你家小子刚才过来说村头快闹起来了。” “看样子是，还说都是生面孔。” “那咱们快回去放下东西，过去看看吧？” “还没有打起来啊？”陈伊伊连忙伸着脖子插话。 那几个男人不回头，也没管是谁问的，顺嘴答：“没呢，李平安带人堵着门呢，不过快了。” 一句话的功夫，江淑霞抱着女儿和他们擦肩而过。 脚步快了不少。 她担心啊，要不是这边有事情绊住脚，她一早就追着丈夫儿子去村头了。 陈伊伊也急，不过听到还没打起来多少松了口气。 “可算回来了。” 陈老太在院儿里团团转，一见人，赶紧过来叮嘱：“甜妹儿，下次可不准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再这样，奶奶真生你气了！” 陈伊伊朝她伸手，从娘亲怀里到了她怀里，蹭着她的脖子说：“我给大伙儿找到吃的啦！” “是嘛。”陈老太脸上绷不住笑了，紧紧抱住她，拿她没有半点办法，不数落不说，还夸赞起来。 “我们甜妹儿真厉害。” “娘，我让王丫头和她娘过去把吃食运回来，你看着点，我一会儿先去看一眼阿崧和孩子们。” 说着已经走到板车后面。 简单说明来意之后，王氏有些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让、让我拿运吃食？” 吃食多重要啊，他们怎么这么相信她们娘俩？ 几步远的孟秀珍一听，赶紧跑过来。 “要拿也是自家人去拿，她去算怎么回事？” 江淑霞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道：“你大可以一起。” 不等孟秀珍反应，她扭头和王氏说了具体位置。 然后回到陈老太身边，伸手接过女儿，“娘，我和伊伊去村头看看，一会儿香如会过来照看你。” “不用操心我，我还没老到不中用。”陈老太摆摆手，虽然有 点担心孙女儿，但有亲娘带着，她就没说什么。 孙灵娟这时候凑了过来，“你们放心去吧，我脚没事，能照顾大娘。” 点头道谢后，江淑霞抱着女儿快步出了门。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都是闻讯赶往村头的。 跟着他们，她们母女倒是很快就找到了村长院门外。 一进的院子，门口堵了好几层人。 陈伊伊大致数了数，感觉村子里怕不是所有人都赶来看村长倒大霉了。 和娘一起费力挤进去，陈伊伊这才看到自家人。 “爹，哥哥。”她出声叫喊。 陈家众人回头。 陈崧赶紧把妻女拉到身边，“你们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江淑霞帮他掖掖领口。 陈崧点点头，主动说起当下的情况。 “那几个混蛋躲在里面不敢出来，我们正商量着撞门。” “放火那件事……”江淑霞问。 “李平安干的，他一见我们，就大骂怎么没烧死人。” 陈崧说着朝地上呸了一口，怎么想，怎么气，“那就不是个东西。” 说话间，顾烨霖已经开始拿脚踹门。 陈崧赶紧过去帮忙。 “咚咚”的踹门声没响几下，有村民高喊：“横梁来了！” 陈伊伊闻声扭头，就见四个 村民一起抬着根粗壮的木梁站在人群外。 好家伙！ 大伙看来积怨已久，一有人带头，就要直接整死村长等人啊！ 她睁大眼睛，被娘亲抱到一边。 其余众人也纷纷退向两边，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 顾烨霖和陈崧带着陈家几个小子，都上去帮忙抱着木梁。 大家后退几步，然后奋力往前冲！ “通”！ “通”！ “通”！ 仅仅三声闷响，厚重的院门便被生生撞开。 门后不知道怎么办的李平安，直接被半扇门拍得一个后翻跌在地上，立马抱着后脑痛叫开了。 他身后的几个小弟见势不对，赶紧奔进屋里，也不知是躲避，还是通风报信去了。 “村长出来！”顾烨霖跨进院子一声喊。 陈家所有人紧随其后。 随着话音落，正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陈伊伊率先看到门内挺出来半个肚子！ 她瞪大眼睛。 村长是个胖子？ 呆愣一瞬，她就看到了肚皮主人的真面目。 靠！真是个胖子！ 陈伊伊从没想过，自己在逃荒路上还能见到这么“富态”的人！ “你就是村长？”顾烨霖拧眉问。 跨出门的胖子默认了，“你们擅闯民宅！眼里还有王法吗？！” 第66章 计划顺利 “王法？”陈灵华不由得嗤笑一声，“跟你们这种恶霸土匪，用不着讲王法！” 胖村长也跟着一笑，“恶霸土匪？年轻人，我和你们素不相识，你们却打进我家里来，究竟谁是土匪恶霸？” 呕！ 可真不要脸！ 陈伊伊直想照他那张油腻腻的脸来一下。 陈之华怒道：“你扣押难民，还纵容手下打人放火，你真当你做的事我们不知道么？！” “证据呢？”胖村长好整以暇，好像料定了大家拿他没有办法。 “不用多说废话，没有任何意义。”陈枫华突然出声。 “就是啊。”陈伊伊附和，“谁要跟这种人讲道理嘛。” 话音未落，顾烨霖就朝着胖村长冲了过去。 胖村长表情一变，赶紧往李李平安那边躲，眼睛还往背后的主屋看，明显想退回去当缩头乌龟。 但他没想到的是，顾烨霖身手颇佳。 他才迈了两步，手腕就被一把抓住，紧跟着两边肩膀一疼，双臂便不受控制地软软垂下。 “啊——” 杀猪般的痛嚎声窜天而起，胖村长直接软倒在地，不停扭动身体。 陈伊伊瞪大眼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传说中的“咔咔”卸掉手臂？ 看着都酸爽。 不过心里一凛，她嘴上却说：“真解气！” 门口往里张望的村民们立马跟着附和。 “就是！太解气了！” “打得好！” 李平安目睹一切，胆都快吓破了，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屋里躲。 但才扭头，就被陈之华截住去路。 “往哪儿跑！” 他说着抬高腿就是一脚，正正踹在李平安心口位置。 李平安再次仰摔在地，捂着胸口直捯气儿，疼得叫都叫不出来。 “哇！大哥好厉害！”陈伊伊眼睛一亮，直接抬手“啪啪啪”鼓起掌来。 大哥平时看着彬彬有礼，没想到动起手来能一击制敌！ 有她带领，门外的村民也纷纷鼓起掌来。 “你们！”胖村长哀嚎间隙留意到众人反应，忍不住挣扎道：“你们这群白眼狼！” 村民里秋喜就站在大伙儿前头，一听这话，忍无可忍。 “说我们白眼狼？你真有脸！你那浑身的肥肉都是靠欺压我们养起来的！你才是白眼狼！吸血虫！” 他丈夫顺旺高声附和：“你这个半路自封的村长，给我滚出禾谷村！” “从来没人承认你是村长！大家只是被你打怕了！” 其余村民激动起来。 “对！滚出去！” “都滚！” 群情 激愤间，顾烨霖和陈家儿郎们已经从院儿里找来绳子，把所谓的村长和李平安，以及屋里屋外的所有打手统统捆了起来。 到了这会儿，饱经欺压的村民难民才一拥而上，对着村长一伙人拳打脚踢。 这时候，陈伊伊搂住娘亲的脖子，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江淑霞眼珠动了动，片刻后点了点头，弯身把她放下，快步走到主屋前的台阶上，举高胳膊拍了拍手。 “大家听我说几句！” 院子里一静，已经泄过愤的村民陆续扭头看向她。 “我们老陈家是从漠北村逃难出来的，一路南迁途径此处。相比较漠河以北，这里的寒灾情况确实没有严重到活不了人，但这种朝不保夕的艰难日子又能过多久呢？一旦暴风雪侵袭至此，必定会带来死伤无数，这都是我们一家经历过的。” 顿了顿，江淑霞神情越发恳切。 “所以我建议大伙带上家中老小，随我们一起南迁，一路大家互相扶持，相互照应，会规避很多风险和麻烦。” 一段话，句句发自肺腑。 有人当即表示：“我们也是逃难途经这里，倒霉被扣下了，你说的情况我们心知肚明，老早就想走了！我愿意跟你 们一起走！” “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你们老陈家出发的时候，记得叫我们一声奥，我就住在村中间那个红门小院！”有人说着已经快步出了院子。 那几户一直不愿走的原住村民见状，心里摇摆起来。 其中秋喜和顺旺互看了好几眼，最后相视点头。 “我们也走！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顺旺扬声。 陈伊伊见状，咧嘴笑起来。 计划顺利，“好人度”我来啦！ 江淑霞望着女儿的笑脸，满心复杂地叹了口气，不过下一刻却也扬起嘴角笑了。 她走下台阶，过去接过女儿，一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头，“高兴了吧？” “还不够呢娘。”陈伊伊搂着她的脖子，腻腻歪歪地和她贴了贴脸颊。 这时，江淑霞余光留意到顾烨霖在往这边看，眸光略带思索，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她忙止了女儿话头，背过身用手肘碰了一下丈夫，小声和他说：“我先带女儿回去了，娘不见我们就会一直担心，你们这边彻底料理好了也快些回来啊，屋子火是灭了，但住不了人了，大伙儿得商量今晚过夜的事儿。” 陈崧掐了一下女儿的脸蛋儿，微笑道：“嗳，知道了，你们小心。 ” 等被抱出院门，陈伊伊才在娘亲的示意下，继续之前的话。 “我们不是新得了好多花生么？我想按户平分给所有要和我们一起走的人，让他们走得更放心，对我们更信服，然后少生点事端，尤其别盯上我们的马和板车。”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那些人拿了吃了，再找麻烦就得多掂量掂量。 江淑霞脚步一顿，听得有些心惊。 到了这会儿，她才领会到女儿提前准备那些花生的用意。 这一环套一环，她年仅五岁的女儿，竟是一直考虑到之后上路的事儿了！ 她不由得垂眸仔细打量怀里的女娃娃。 “伊伊，先准备好花生，再在歹人吃瘪后趁势鼓动村民南迁，最后平分吃食收买安定人心，这一连串的事，你是眨眼就计划好的对不对？” 其实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们一家才到这禾谷村多久？ 她这个女儿，似乎转瞬就长大了，不仅心思缜密，还懂得揣摩人心。 一时之间，江淑霞都不知道女儿多智早慧，是不是好事儿了。 “娘？你生气了？” 陈伊伊刚才还沾沾自喜，这会儿心却高高提起。 原本这整件事就是她一闪而过的念头。 怎么娘那么一说…… 第67章 新药品解锁 显得她多可怕似的。 江淑霞心里有些乱，静静看着女儿没有说话。 而她持续的沉默，让陈伊伊心里的紧张，转瞬化成了恐慌。 她赶忙搂住娘亲的脖子，红了眼圈的同时，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娘，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想这些了。” 她前世混迹于商圈，身边来往多是人精，怎么可能长成朵傻甜傻甜的小白花？ 所以她对穿过来的这个世界越熟悉，她的心思就会越多。 肯定和刚来时间歇性懵逼的她大不一样。 她一直没想着刻意伪装，此刻却有些后悔了。 “娘别讨厌我，我错了。” 她好怕因此遭家人厌恶，从而失去得来不易的爱护。 不过同时，她又有些委屈。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反而帮了包括家人在内的很多人。 “哎呦，娘的心肝肉，怎么还伤心了？” 江淑霞顺着女儿的脊背，轻叹一声，“娘怎么会讨厌你呢，娘就是觉得你懂事太早，心里难受。” 陈伊伊一愣。 她是不是低估了家人对她的爱了？ “娘知道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娘不怕，你也别怕。咱们不哭了，一会儿回去奶奶发现了该担心了。”江淑霞继续轻声哄她。 说话间已 经重新迈步。 陈伊伊闻言心头趟过一阵暖流，心神一松忍不住破涕而笑。 “我听娘的。” 她重新高兴起来，江淑霞脸上也有了笑容。 母女俩小声说着话，一路回了张铁春的临时屋子。 院门大开，进去后，就见陈老太正带着剩下的人在墙边归置东西。 半个院子都铺满了花生，一小堆一小堆还算整齐的码在地上。 不停忙碌的陈老太神情半是欣喜，半是忧愁。 但总归还是喜大于忧。 “奶奶，我们回来了！”陈伊伊出声叫人。 陈老太赶紧蹭干净手，过来要抱她。 “娘，村头那边没事，歹人都已经被制服了，禾谷村的村民，之后会跟着我们一起往南走。”江淑霞简单一句，说明了眼下的情况。 跟着又说了平分花生的打算。 陈老太往身后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多做犹豫。 “分吧，这么多，我们也不可能独占着都带走。” 她点头了，后边陆续回来的男丁也就都表示没有异议。 事情就这么定了。 这一夜，陈家众人搬去了隔壁空屋子过夜。 次日一早，几个小子便挨家挨户去叫人，让大家集中起来分花生。 半数以上的人将信将疑，怀疑老陈家手上是 否真有足够这么多人分的花生。 直到大家亲眼见到、摸到。 花生分完之后，大家看陈家人的眼神更不一样了。 对于南迁的事，心里都更踏实几分。 既然聚在一起，陈家人便趁机和大伙商量起出发时间。 隔天早上，陈伊伊帮着家人把新找到的、铁锨之类的工具一样一样装了车。 “甜妹儿，陪奶奶坐着歇会儿吧。”陈老太心疼孙女儿一早上忙个不停。 陈伊伊闻言小跑着过去偎进她怀里。 她人小，能干的事情有限，但不停地来往帮忙拿东西也够累了。 【叮咚，系统上线。】 这声音一经响起，陈伊伊就感觉自己跟打了鸡血一样。 什么疲惫困倦都一扫而光，满心只剩下了雀跃。 “快说！我这次赚了多少积分？” 她前一夜睡前就问过系统怎么“好人度”还不到账，系统当时让她耐心等待。 她以为这一等又是好多天，还狠狠吐槽一顿系统效率低下。 没想到这么快系统就又出现了。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600积分，解锁冻疮膏。】 “真的假的？！”陈伊伊惊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甚至解锁了新药品！ “统哥！这一刻的你让我觉得无 比亲切可爱！” 系统持续保持沉默。 这会儿的陈伊伊才不在意他理不理自己，自顾自傻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害羞啦。” 积分到手，她总算有了闲心思想别的事情。 她赶紧进空间看了一眼。 “怎么还是这么点小芽？这么肥沃的田，怎么长个土豆这么慢？” 陈伊伊后知后觉察觉不对。 “统哥，你说老实话，这土豆要在这里长几年？” 这次系统很快回话。 【请宿主自行探索。】 闻言，陈伊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先不管这个了。你先给我来点冻疮膏吧。” 她回忆了一下消炎药的价格，自觉保守地说：“先换100积分的吧，就直接放我怀里吧。” 说完，陈伊伊退出空间。 而等那一阵失重感过去，她察觉胸前猛地一沉，赶紧就攥着领口蹲下了。 “甜妹儿？”陈老太怀里突然空了，有些不解地去看地上的女娃娃。 陈伊伊慌得要死，尽量气息平稳地说：“没事儿奶奶，我好像看到了个小虫子，冬天的虫子，好神奇哦。” 她信口胡扯。 陈老太没有多想，慈和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时孙灵娟过来询问怎么回事，老太太才说了句, “小孩子游戏不要紧”。 之后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家常来。 救命啊！ 陈伊伊维持着抱胸蹲下的姿势，心里不断哀嚎。 偷偷往自己衣襟看一眼，她简直欲哭无泪！ 她现在胸口的衣服里塞满了成年男人拇指大小的竹筒！ 里面装满了冻疮膏！ 这么多揣在身上，别提多凉爽了！ “你就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100积分能换这么多？！”陈伊伊在脑海里咆哮。 “你们这定价到底怎么定的！是根据贵系统的心情吗？！” 她几乎抓狂。 奈何系统装死。 陈伊伊无奈地又垂眼看向自己胸口。 啊，无法直视！ 她这会儿活像一个胸怀36E的五岁儿童！ 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她怎么解释啊！ 怎么办怎么办…… 陈伊伊做贼一样偷偷扭头四下观望，企图通过周遭的一些事物，快速让自己想到办法。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的竹篓上。 竹篓里装的依旧是一部分吃食，干树枝，还有其他零碎的东西。 剩余的空间，足够她把胸口里的冻疮膏藏进去。 可怎么过去呢？ 直接十米冲刺跑过去？ 还是别了…… 万一胸口衣服里的东西半路颠出来呢？ 第68章 藏冻疮膏 思索片刻，陈伊伊干脆维持着蹲下的姿势，一点一点往竹篓那边挪。 陈老太期间看了她几回。 不过没怎么觉得奇怪，还当她是慢慢追着“虫子”而去。 过了一会儿，陈伊伊总算艰难移动到了竹篓边。 趁人不注意，她迅速起身，整个上身趴在竹篓口，解开衣襟把所有的竹筒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可没想到，怀里的冻疮膏才倒完，很快又多出来一批！ 狗系统！ 你的不作为完全就是犯罪！ 坑死她算了！ 不得已，陈伊伊绷紧全身着急忙慌地继续抖动衣襟。 好在这次怀里空了之后，没再多出冻疮膏。 而竹筒掉落时相互碰撞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成功惊动了离得最近的陈老太和孙灵娟。 她们纷纷看了过来。 陈伊伊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但还是硬着头皮先拨弄篓子里的树枝，让那些小竹筒全都顺着空隙掉到了篓子底部。 “甜妹儿，是不是摔着了？”陈老太起身往这边走。 陈伊伊遮掩完毕，赶紧回身迎向她，抱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回拉。 “差一点摔倒，不过没事儿的,奶奶，你坐下多歇歇。” “这孩子。”陈老太察觉她拉自己几乎是用了全 身的力气，无奈地冲孙灵娟笑了笑。 不过好在没有多想什么。 老太太很快重新坐下，陈伊伊心里长长、长长地舒了口气。 紧张死了！ 天空下着小雪，她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还好没有“第三怀”冻疮膏，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消停下来后，她在脑内对系统进一顿疯狂输出。 可惜系统持续装死。 狗系统！没准就躲在那里偷笑呢！ 陈伊伊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系统，借以舒解心中的不满。 这时，院门动了一下。 “娘！” 陈崧和顾烨霖并肩走进来，身后跟着陈家几个小子。 他们一早去了村头，忙到现在才回来。 “看，这是什么。”陈崧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女儿面前。 陈伊伊两颗漆黑的眼仁因为近距离看东西，微微往中间靠拢。 下一刻，她眼底流露出几分惊喜。 她要是没看错…… 这应该是好多片叠起来，合成一大块的肉干！ 快顶得上她整颗脑袋大小！ 陈崧笑看女儿的反应，口中对陈老太解释：“李平安那一伙人被大家赶出村子了，他们屋子里吃的用的不少，都让大家分了。我们因为帮着村民出头的事，分到了不少好东西。” 他说 着回头示意几个小子把东西给陈老太看看。 东西被一一拿到面前。 有成衣，有整块的麻布，有小铲，有镰刀，甚至还有一袋粗盐。 “都是能用得着的。”陈老太乐呵呵地说。 托顾将军的福，他们现在有了板车跟马，不怕多带点东西。 “大袄都拿了一件，怎么不拿双像样的鞋来？”躲懒许久的孟秀珍奔了过来。 说话间眼睛一直在看陈崧手里的肉干。 陈汉腾比她更直接，伸手就想撕一块尝尝。 不过被顾烨霖挡了一下。 “都装车吧，也差不多该走了。”他说着过去顺手拎起墙角的竹篓，放在了板车上。 陈汉腾皱眉看着他，眼底浮上一层不忿，但莫名没有急着发作。 屋檐下的江淑霞已经往男人们那边看了好几眼。 她迅速把拣好的花生兜在怀里，领着一起忙活的赵香如走过来，“东西基本收拾好了，新得的东西往篓子里一放就行了。” 陈林华被娘亲牵着，眼睛一直盯着陈丰手里的小镰刀。 “想玩？”陈丰一下就看懂了儿子的眼神。 陈林华点了点头，但紧跟着又摇了摇头，“这里又没有草，拿了也不知道怎么玩。” “可以防身啊五哥。”陈 伊伊接话，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到他脸上戳了一下。 陈林华躲了一下没躲过去，脸蛋被戳的凹进去一块。 他赶紧去抓妹妹的手，一脸认真地说：“别闹我啦甜妹儿，娘说脸蛋里的口水泡被戳破了的话，是要一辈子流口水的。” 陈伊伊看他一副认真科普的样子，忍不住弯着眼睛笑。 “别笑啊，是真的。”陈林华严肃道。 小孩子之间玩闹，只要不是真打起来，大人是不怎么管的，早去各忙各的了。 是以一对小小兄妹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所有要带的东西已经都收整在了板车上。 这座院子没有门槛，于是顾烨霖直接给马套上车，牵着它把板车拉了出去。 陈伊伊随陈老太在车后慢慢走，一双眼睛看着被草绳绑在车扶手边，不停颠动的竹筐，心渐渐又提了起来。 那么些冻疮膏，藏是暂时藏好了，但怎么拿出来让大家用呢？ 现在她见过的几乎所有人，包括她，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 那些被冻得疙疙瘩瘩的地方冷的时候还好，但暖和起来时，痒得人恨不能把骨头剔出来刮一刮。 得尽快让大家用上药。 陈伊伊思索起来。 “你们往村口走着，我去叫 大伙一起出发。”张铁春主动揽活。 陈之华领着陈灵华说：“我们和你一起，这样能快一些。” “走。” 而等陈家其余人到达村口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有几户人家等在那里了。 其中就有秋喜一家。 远远的她就和她男人一起朝陈家众人挥手。 陈伊伊抬起眼睛，看清顺旺手里提着的两只兔子后，心头突然一动。 她想，她知道怎么正大光明地把冻疮膏拿出来给大家用了。 思索着，两家人碰了面。 “老哥哥，身体吃得消吗？”陈老太率先问秋喜她爹钟伯。 姓葛名钟的老翁头上包着布巾，闻言点了点头后，才慢慢抬起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哑声道：“一副烂骨头苟延残喘着，之后的路啊，能走一段儿是一段儿……看看沿途风光，比躲在屋里看着房梁等死强。” 经过女儿女婿的开导，他已经想通了。 只是人到风烛残年，又饱经困苦磨难，说话时的语调和内容，总免不了透出一股沉郁。 “哎呀爹。”秋喜不喜欢他说丧气话。 钟伯咳嗽两声，摆摆手示意无碍。 作为上门女婿的顺旺赶紧出声：“对了，这是我之前猎的兔子，给你们一只，算作谢礼。” 第69章 印第安帐篷 兔子不算肥，个头却是不小，但一共就两只，陈老太自是不要。 来回推拒几番，周围就有人开始劝。 “拿着吧，你们家这么多人，吃食怎么都不嫌多。就算大人不吃，孩子长身体，也得多吃点肉不是？” “拿着吧，拿了钟伯一家心里才踏实。” 不算大的村子，能有多大的秘密？ 陈家人之前从李平安手下救钟伯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晓。 更何况大伙儿多少都因为陈家人赶走恶霸，记他们几分好。 三劝五劝，陈老太不好再推脱，就这么收下了。 陈伊伊这时赶紧找到娘亲，伸手讨抱。 如愿后，便凑在亲娘耳边，轻语几句。 江淑霞面露一瞬间的惊讶，很快被她粉饰成一抹浅笑。 旁人看了，还以为娘俩在说什么趣事。 倒也算趣事，但目的是为了骗人。 不过用意是好的。 村里人陆续赶了过来。 顺旺自发清点人数，大致数出来二十多人，就扭头和老陈家说人够了。 顾烨霖便打响马鞭，紧紧缰绳，驱动追墨。 这一次再出发，南迁的队伍越发壮大，加上老陈一家，人数三十出头。 陈伊伊无疑是开心的。 她通过投喂稳定赚取“好人度”的 法子，可以再度开始实施啦！ “不知道你青婶婶她……” 再次组成队伍，江淑霞难免想起前一次的故人。 但话未说尽，她就止了声音。 被狼群冲散的那些人不知吉凶，不要想起，心里才能少些煎熬。 陈伊伊许多愁思被勾出，心里也有些难受。 沉默片刻，她赶紧转移话题：“娘，下次停下歇脚，我们就试试我刚才说的事好不好？” 不过前提是歇脚的地方，能让她和娘亲避开人群。 事与愿违。 傍晚天色将暗时，陈伊伊跟着所有人，歇在一处山脚。 虽说是山脚，但除了不远处尚算葳蕤的竹群，没有任何可以避着人的隐秘处。 从板车下来之后，陈伊伊眼睛便瞄着放在竹篓最上面的兔子，心思转动起来。 这时，顾烨霖和陈崧一起顺着窄而曲折的山路下来。 “山中小河结了薄冰，但冰下尚且有流水，顺着山道往上走二三十步就是。”顾烨霖扬声告诉众人。 他之所以上山，就是为了循着记忆探一探那条河是否还在。 这会儿特意告诉众人，则是为了给大家行方便。 而陈伊伊一听这话，忙走到娘亲身边。 “娘，我们去好好洗洗手脸，顺便 宰杀兔子怎么样？” 江淑霞点头，和陈老太说了一声，就去提兔子。 之前宰杀动物一类的事，丈夫从不让她碰，所以此刻一上手摸到那毛茸茸又僵硬冰冷的兔子皮毛，她就忍不住抿紧了双唇。 陈伊伊看她一眼，直接爬上板车从她手里接过兔子，顺便靠着她的遮挡，快速从竹篓里摸了几个小竹筒藏进怀里。 才藏好，陈伊伊就见爹过来了。 下一刻，手里的兔子就被接了过去。 “你别动刀和血肉了，我随你们一起去。”陈崧出声。 他本就不放心娘俩单独上山。 且一直觉得媳妇于他是下嫁，顾惜她，不想她轻易沾染一些个腥污。 而江淑霞心知不该让他跟着，但犹豫一瞬，拒绝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陈伊伊也没有出声。 一家三口，就这么一起到了河边。 这会儿，陈伊伊才明白，为什么顾叔刚才说河里是“尚且有水”。 ——冰下的水流十分细小，说是河，干脆叫小溪更合适。 “看来再过不久，这河就会彻底断流。”陈崧说着蹲身，用刀柄砸开不算厚的冰面，找了块石头洗净，垫在岸边剥起兔子皮来。 江淑霞拉着女儿蹲在他身边，“皮毛 还是留下吧，刮净内里后烘干还可以缝在衣服上御寒。” 上一次在山上猎得那一窝兔子时，就得了不少皮毛。 可惜因为突然遭遇狼群，都丢干净了。 “你带女儿去洗洗，我一会儿就好。”陈崧应声。 陈伊伊看着他把刀尖扎进兔子腹部，嘴上说：“爹，你把兔子的肥油留给我好不好？我弄一些脂膏给大家擦手。” 这便是她想的法子。 眼下唯一遮掩冻疮膏来处的法子。 陈崧先是点头，“这兔子块头不小，但没有上膘，估计肥油不会多……” 他说着一顿，扭头看着女儿，“你会做脂膏？” 从前家里的脂膏都是买现成的，她从哪里学来的？ 陈伊伊早就想好了说辞，“听娘说的呀，娘会帮我的。” 见媳妇点了下头，陈崧也就不再多问，应声继续忙活。 江淑霞便带着女儿过去冰洞边，掏出怀中已经脏的不像样的帕子在水中洗了洗。 然后用帕子给女儿擦起手脸来。 没有皂角，用久了的帕子再怎么淘洗都干净不到哪里去。 可眼下条件艰苦，陈伊伊早适应了这种顾不上洁净的日子，只是仰着脸，不带任何嫌弃地让娘亲给她擦洗。 这期间唯一 需要忍耐的，就是帕子接触皮肤所带来的、一阵一阵短暂的冰凉。 母女俩简单清洗结束，陈崧也把兔子收拾好了。 他就着河水把该冲洗的冲洗干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小片麻布，裹了那点兔肥油递给女儿。 见她半点嫌弃忸怩也没有，陈崧笑了笑，伸手抱起她。 “回去吧。” 到山脚的时候，大家正在收拾休憩地的积雪。 “这么收拾不是办法，看天气，今夜似乎要下雪。”陈崧看了看天色。 歇在竹林和山坡的夹角处，倒是不怕风，就怕下雪太冷，老人孩子夜里遭不住。 想了想，陈伊伊提议：“不如做营帐？” 她脑海里浮现的，其实是那种圆锥形的印第安帐篷。 几根树枝或细竹子上端交叉捆绑，下端分开插进地里，从上往下搭上外衣或布块，就能避雪保暖。 “行军帐？大伙儿恐怕没有那么多麻布。”说起营帐，顾烨霖首先便想到了这个。 “不是那种大的。”陈伊伊思索着措辞，把印第安帐篷的模样大致说了一下。 “这种帐篷简单。”于建筑方面，陈崧一点就通。 陈灵华也领悟到了。 “那边就有竹林，想法子砍些细竹竿回来就成。” 第70章 竹盖上有猫腻 他说着忍不住夸赞：“甜妹儿，你这脑子真好使。” 顾烨霖沉思着点了点头，“小丫头是不简单。” 这法子，若是可行，以后回军中教给大家也不错。 “甜妹儿，你太厉害了！怎么想出来的啊！我就想不出来这主意。”陈林华直竖大拇哥。 陈伊伊笑得心虚，觉得这些夸赞受之有愧。 “咱家先试试，能搭出来用上了，就教大家做。”陈之华说。 “说得对，这时候不能藏私，有好法子大家得一起用。”陈老太笑得欣慰。 “我去问牛家兄弟借柴刀，他们家吸取被扣押村里的教训，这次出来特意带上了村长家的两把砍柴刀。”陈崧说着调转脚尖。 牛家兄弟共三人，分别叫大壮，二壮，三壮。 最大的三十来岁，最小的也二十了，属于此行队伍里的精壮劳力。 他们的老母亲牛大娘身子骨也硬朗，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站在村头吆喝，村尾都隐约能听见。 至于陈崧说的砍柴刀，陈伊伊出发前看到了。 那种刀做工虽然粗糙，但厚重且锋利，一刀砸下去树干上就是个深坑，力气大点开石头都没问题，砍点细竹子更不在话下。 陈崧很快回来。 一起带回来的，还有牛家母子四人。 “哎呀老姐姐！听说你家有好法子过夜啊！”牛大娘一张嘴嗓音嘹亮，周围多数人立马看了过来。 陈老太神情一顿，瞥了一眼自家老实的大儿子，知道他准是被套话了。 她又看向大.大咧咧的牛大娘，心里并不以为她是故意的。 可这老妹子说的话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弄的倒像是自家故意藏着掖着什么似的。 于是陈老太只好扬声解释：“是啊，我家小娃娃随口说的法子，我们正准备试了之后教给大伙儿，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那是怎么个法子啊？”周围立刻有人问。 此时陈伊伊已经重新爬上了板车，好让短短的自己更加显眼些。 询问的话音落，她便大声把之前和家里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过于童稚的嗓音透着股子软萌劲儿，本没有多大的信服力，但胜在吐字清晰，条理分明，内容简单易懂。 因此大伙听后，纷纷摩拳擦掌，盯住了之前没人想靠近的阴凉竹林。 可砍刀就两把，怎么也不可能多人一起行动。 众人便领悟到，这事儿，其实根本不用急于知晓。 早知道了，也只能干看着别人实践 。 陈伊伊倒是不这么想。 她对这帐篷的做法有自信，只是苦于不能说明这点自信。 毕竟家人都当她是灵机一动，自己想出来的，保险起见，要先试验很正常。 眼下大伙都知道了，他们围在边上看一看制作过程，肯定比原定的自家做成后再教给他们更直观，更容易学会。 要知道人的领悟力想象力，永远是参差不齐的。 陈家人忙活起来了。 砍竹子的，定帐篷位置的，把大小不一的布块缝在一起的，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情做。 这就给了陈伊伊动手脚的机会。 “娘。”她先找娘亲。 江淑霞会意。 “香如，我帮着伊伊那边熬油，你照看着娘啊。” 赵香如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多问，看母女俩是要避开人的样子，还顺手拉住了叫嚷着要帮忙的小儿子。 一小堆火很快在人群之外生了起来。 虽然只是为了遮掩冻疮膏的由来，但陈伊伊还是找来石块垒成灶台，在上面搭上用雪搓洗过的石板烧热，像模像样地把兔子脂肪放了上去。 然后托着腮帮子蹲在一边耐心等待。 熬油的过程中，江淑霞一直静静看着女儿。 事到如今，她就是想问什么，也不知 道该怎么问了。 能“变”吃食不说，现如今还能“变”别的了。 “娘，你要想问我什么就问嘛，我不会不告诉你的。”陈伊伊被娘盯得不自在。 江淑霞语塞一阵，然后出声，“伊伊，你上次给顾将军的药，有什么作用？” “消炎的啊。”陈伊伊脱口而出。 江淑霞不解，“消……炎？” “唔……”陈伊伊想了想，解释：“就是防止伤口溃烂的药，顾叔那个可不是小伤，我想都不敢想会有多疼。” 说来她就觉得神奇，全心为顾叔的忍耐力所折服。 他受伤至今也没多久，眼下除了断指处一直包着布，其余的该干嘛干嘛，就跟没事人一样。 要知道，他那伤放在前世，已经可以评定伤残等级了。 “奥，对了娘，之前也没和你把该说的说清楚。”陈伊伊从身上摸出两个小竹筒塞过去，“这个给你，每日涂在手上脚上，能治冻疮的啊，应该很管用。” 她也不知道东西质量，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不过如果效果不好，系统少不了被她大骂一顿就是了。 他们人“统”之间，相处模式估计轻易不会改变。 江淑霞看着掌心里的竹筒，试着打开。 可小 小的竹盖拔不开，更抠不开。 陈伊伊见状拿过来细看了一下，然后皱着小眉头把竹盖试着一拧，居然直接拧开了！ 留意到竹筒口和盖子内壁旋转契合的螺纹后，她不由得愣了愣。 ……竹子版的超迷你矿泉水瓶？ 可以啊统哥，这是暗地里偷摸增加难题？ 这年代她记得没有这种旋进旋出的盖子。 江淑霞从女儿手上拿过竹盖和竹筒，看了两眼后道：“这种盖子倒是少见。” 哪里是少见，根本就没有！ 不过今后可能就有了，他家心灵手巧的二哥说不定可以把这种构造发扬光大。 转念之后，陈伊伊凑到娘亲身边，笑说：“娘，我帮你涂一点在冻疮上试试？” 江淑霞面露高兴，往上拽了拽袖子，把整只左手缓缓伸过去。 陈伊伊心疼地看着她已经瞧不出半点原貌的手，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这个不疼的。”她凑上鼻尖闻了闻，抬脸时眼睛亮晶晶的，“还香香的。” 江淑霞笑望女儿，任由她轻轻替自己上药。 一边石板上的兔子脂肪已经开始冒油，淡淡的油脂香飘过鼻端。 陈伊伊涂药之余侧头看了看，嘴里说：“娘，我还得请你帮我一个忙。” 第71章 药膏总算用上了 江淑霞收回手，将手背凑近鼻端轻嗅，闻到了淡而柔和的苦香，同时向女儿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她现在已经越来越猜不透女儿的想法了。 “就是竹筒嘛，我怕有人问这个打哪儿来。”陈伊伊回。 “所以？” “所以我想让娘你说动爹帮忙。” 江淑霞没能会意，“这我要如何说？” 女儿身上的神奇之处，不是单靠只言片语便能说清楚的。 陈伊伊继继续道：“就让爹觉得竹筒是我们误打误撞做出来的。”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求助娘，就是觉得她可能会有办法。 江淑霞思索良久，没有说话，直到陈崧过来寻他们母女。 此刻，陈伊伊已经弄干净了一个竹筒，在娘亲的帮助下，把熬好的兔油收了起来放在身上。 陈崧看着用过的石板，还有那些油渣，眼底闪过疑惑。 “爹啊。”陈伊伊不知道怎么说，光扯着荷花尖儿似的嘴角笑了。 这时候江淑霞起身，把攥着的两个小竹筒放到丈夫手里，十分镇定地说：“正巧把东西给娘，费了好些功夫做出来的。” 陈崧看了两眼，有点儿纳闷，“你们啥时候去捡的竹子？” 他们砍竹子时有许 多边角料，他自然而然就以为这竹筒是娘俩捡了边角料来做的。 不然半点不知道实情的他还能怎么想？ 总归不会想到凭空变出来这一点上。 江淑霞不答，催促他：“哎呀快去吧，我收拾一下这里就带伊伊过去。” 于是陈崧便笑着点点头走了。 等过了一会儿江淑霞带着女儿回到众人身边，就见陈老太正把小竹筒举在眼前端详，周围围了一圈自家人。 陈伊伊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这是还没打开呢。 “奶奶，我试试吧。”这时陈灵华出声。 陈老太把小竹筒递给他。 用力往上拔了两下后，陈灵华试着一拧，竹盖打开了。 不愧是二哥。 陈伊伊心里赞了一声，快跑两步扑到了陈老太怀里。 老太太接了个满怀，一下就笑开了。 “我们甜妹儿会做脂膏了，真厉害。” 此刻天色已经朦胧，陈灵华走近火堆几步，细细查看竹盖的构造，目不转睛地同时，嘴里喃喃：“何止是脂膏厉害，我看这个小竹盖更厉害。” 他声音很小，被不远处的人声轻易盖住，众人没留意到，也就没有细究。 陈伊伊给家里手上冻疮严重的几人上了药，在一片夸赞声 中，把空了的小竹筒藏进了怀里。 心里轻轻拨动了小算盘。 “以后我专门负责给大家上药！”她拍着小胸脯保证。 “好好好，甜妹儿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小郎中。”陈老太笑呵呵的，眼底映着孙女儿带笑的脸。 陈伊伊笑着说要休息，然后转身撅着小屁股爬上了板车。 陈老太就坐在板车边上，身后就是竹篓子。 借着她身形的遮掩，陈伊伊重新抓了个装满冻疮膏的小竹筒藏进怀里。 至于那个已经用空了的小竹筒，之后找机会偷偷扔掉就好了。 反正她没让任何人看见药膏具体用了多少，更没人能认出小竹筒与小竹筒之间有什么区别。 “甜妹儿，要是累了，就来奶奶怀里睡一会儿。”陈老太出声，眼里满是宠溺。 “不累的，就是想坐一会儿。”陈伊伊在扶手上坐下，不经意抬眼，就留意到不远处，自家两个帐篷的架子已经搭好了。 帐篷架子附近堆得全是细竹竿，同行的难民来来往往，不停往自己家歇脚的地方运合适的竹子。 很快，其他人家有样学样，搭起来好几座帐篷雏形。 而到了这会儿，陈家已经缝好了要搭在帐篷外面的罩布。 顾烨霖比人高马大的陈崧还要高上半头，搭罩布的事情自然落到了他们二人身上。 两人踩着附近寻来的大石头，分别抓着罩布两边，站在帐篷架子两侧同时一扬手，腾空而起的罩布便飘然落在了帐篷顶。 罩布下边有事先缝上的草绳，绑上石头后，罩布就牢牢地压在了帐篷架子上。 简易版的印第安帐篷这就算成了。 陈伊伊跟视察似的背着一只手，以帐篷为中心点绕了一圈，最后扭身冲一边站着的家人们伸出大拇哥。 她目光最后落在安静坐在陈老太身边的赵香如身上，嘴里由衷地夸赞道：“三婶，你针线活做的真好，以后一定要教教我啊！” 陈老太眼睛不好，做不了针线活，孟秀珍总有借口躲懒，江淑霞又和陈伊伊在忙活兔油的事。 所以，这罩布说白了，就是赵香如一个人动手缝的。 她也没借助什么工具测量，单就比对着帐篷架子，估摸着缝了两块麻布出来。 都说慢工出细活，但她这短时间内赶出来的活，居然也称得上细致。 而且补凑起来的罩布往架子上一盖，正合适！ 至于陈依依说想学针线，那是真的想学，技多不压身嘛，就是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块材料。 赵香如被孩子夸了，笑得十分温柔和煦，点点头轻声应下：“等安顿了，三婶慢慢教你。” 她提到安顿，众人难免有些唏嘘。 “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安顿下来呢。” “长路漫漫啊。” 顾烨霖原先默不作声，到了这会儿才笑着开口宽慰大家：“都别心焦，一路往南，我们有马有车，等过了辉县，上了官道，就好走了。” “过辉县？上官道？凭什么这么走？”预料之外，孟秀珍突然站了起来。 众人纷纷朝她看去，但没人想接她的腔。 陈伊伊眼珠微动，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辉县和官道哪个不能走么？怎么她这个二婶看起来，慌张加意外的？ “你跟着走就是了，还敢有什么意见？那是人家顾将军回乡的路，你能比他还了解？”陈老太瞧不上她一惊一乍的样子，语气相当不好。 “那……”孟秀珍心思转动，“他领着我们绕远路，我还不能提出来了？！” “你知道辉县官道就算了，怎么还能辨别远路近路？”陈老太狐疑。 她这个二媳妇，本村附近的路认起来还凑合，什么时候能认得去南方的路了？ 第72章 偷看地 孟秀珍讷讷起来，“我、我……” “我”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总不会是勾结外地人了吧？ 陈伊伊脑洞大开，不由得皱着小眉头出声：“二婶？” “长辈交流，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孟秀珍眼下最见不得就是这个总出风头的丫头片子。 江淑霞眉心一沉，反呛一句：“伊伊一向聪慧，你这么慌，可是怕她说中什么？” “我哪里慌了？”孟秀珍眼皮快速眨动，短短几个字之间咽了两次口水。 这还不慌？ 陈伊伊心里大翻白眼。 “原来那夜是你动了我的东西？”顾烨霖冷不丁出声。 说着转身，从追墨身上的褡裢里，掏出块叠得四四方方的陈旧羊皮布来。 孟秀珍一看到那块羊皮布，目光就触电一样往回缩。 “身周所有东西摆放陈列的样子我只看一眼，便会记得，更何况我自己的随身物。”顾烨霖也不见多在意，只是陈述事实。 顿了顿，他缓缓看向孟秀珍。 “不过，你想看地图，问我要便是，暗中翻动偷看，不是正经人该做的。” 他第二句话里罕见地显露出警告和不悦，但陈伊伊已经没心思分辨。 只为他的头一句话感到心 惊。 顾叔，难道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 她不由伸手按住了怀里的小竹筒。 他可千万不要发现自己暗中偷换冻疮膏的事…… “你说我不是正经人？”孟秀珍起了火气，但理亏在先，说什么都底气不足，“我、我不过是看了一眼地图，你其他的东西我又没动。” 竟是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顾烨霖冷下嗓子，眉目间多了几分锋利，“你该庆幸你没有动。” “我……”孟秀珍还要再说，但触及他的目光，却是往后缩了下脖子，不敢开口了。 “顾将军，家门不幸啊！我老婆子这张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陈老太扶着心口，羞臊的几乎要捶胸顿足。 她真真是拿这个没脸没皮的二儿媳没半点法子。 赶，赶不走，骂，骂不听。 简直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顾烨霖望向老太太，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示意她放宽心。 “与人无尤，大娘你勿要揽错上身。” 他领兵在外，最是分得清是非好坏，万不会迁怒于人。 最后看了一眼孟秀珍，他展开了手中的羊皮布，解释起关于绕路的事情。 “往辉县方向去，确实稍微饶了远路，但出了辉县，走上官道之 后，行进速度却要比走在荒山野岭快上一倍不止。” “且官道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每隔二十里路，还设有茶棚或饭庄，这就解决了我们过夜的难题。” 他说着看向一周还在费力搭建帐篷的难民，“幕天席地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一番解释，众人再无顾虑。 陈伊伊简直心服口服，这考虑得也太周到了！ “顾叔，什么都不必说了奥，我们就闭上眼跟着你走啦！” 她的话让顾烨霖唇边挂上笑意。 “你这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我要向你学的太多了。”陈崧握拳，锤了一下顾烨霖肩头。 顾烨霖接了一拳，稳稳站在地上，身形半点不带晃动。 他摇摇头，“不见得面面俱到，经禾谷村后队伍中一下多出二十余人，实属意外，许多地方还得重新考量。” 倒也不必。 陈伊伊垂眸。 眼下越往南走，气温就越高，寒冷这一项可以稍微放下，不多考虑。 唯一需要担心的，应该是吃食和病痛的问题。 可这不有她呢么？ 吃食问题自然不用愁，她手里的积分这么久了，可还没掉到一千以下呢。 至于病痛。 她也不是很担心。 经过这么久 的摸索，她已经发现了，自己一步一步解锁的东西，都是当下需要的。 系统虽然坑爹，但大体上还算人性化。 她甚至借着解锁冻疮膏这件事，大胆推断：短时间内，他们这支逃难队伍，应当不会有什么伤亡情况出现。 当然，她这样的推断仅仅只是错觉。 意外之所以叫做意外，就是因为它永远都难以预料。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二伯娘，这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吧？”陈林华皱着鼻子。 孟秀珍不屑地看他一眼，侧过身子不说话。 与此同时，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 没人留意到她那抹隐晦的神色，在非必要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太愿意多关注她。 如陈崧所言，入夜后，细雪纷飞。 夜幕下的山脚边，林立着七八座圆锥形的简易帐篷。 帐篷大小不一，大一点的能躲进去五个人，最小的，进去三个人已经是极限。 而且因为每户人家带上路的布料大小多少不一，一半以上的帐篷都没有足够大的罩布完整遮住里面的帐篷架子。 好在没有刮风，只有不算大的雪静静下着。 这种境况下，只要头上有片遮挡，几个人挤在一起便能凑合捱过 这一夜。 “甜妹儿饿不饿？”陈老太抱着孙女儿坐在火堆边。 火堆上架着傍晚剥干净的兔子，烟熏火燎下，肉香源源不绝地弥散开来。 “饿了，但是不着急。”陈伊伊抱着肚子，歪头靠在奶奶怀里，嘴唇和双眼同时弯出好看的弧度，有些婴儿肥的脸因姿势微微变了形，面相显出十足的娇憨甜美。 “娘，甜妹儿真好看，长大是不是会更好看？”陈林华心里不藏话，夸起自家妹妹更是大方。 赵香如抿嘴一笑，拿指尖点点他的鼻头，轻声说：“光知道妹妹好看可不行，还要知道怎么护着她。” 女子貌美，不一定是好事。 她模样只算清秀，都差点因外貌遭遇祸事。 更何况是伊伊这样，专挑爹娘精致处长，五官挑不出多大毛病的。 “五哥别说啦！”陈伊伊扭头把脸埋进奶奶肩窝。 看似害羞，实则偷笑。 别夸啦别夸啦！ 再夸就找不着北啦！ ——她今天在就着河水痛快擦洗净了脸，人见人夸模样好。 这会儿连天天见面的自家人都夸了起来。 “让我看看脸蛋儿羞红了没有。”陈灵华倾身伸手，作势要转过她的脸。 陈伊伊忙抬手挡他。 第73章 择偶标准 一边往老太太怀里缩得越发厉害，一边发出清清脆脆的笑声。 孩童的笑声极富感染力，一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陈灵华也笑着，故意去捏陈伊伊腰际的痒痒肉。 “二哥你别闹我！哈哈哈……”陈伊伊扑腾挣扎着，像是一尾离了水的游鱼，没几下就掉出了陈老太的怀抱，躺在了地上。 残雪混着泥土滚了半身，陈老太脸上笑着，眼底带一抹满是无奈的宠溺，弯身去抱孙女儿。 陈灵华见好就收，停手后刻意夸张地说：“完了完了，小祖宗要打人啦！” 哪里会打人啊。 陈伊伊由着奶奶和娘亲替她整理衣服，不自觉撅了一下嘴，嘟嘟囔囔地说：“哪儿有，说的我好凶一样。” 对家里人她一向好脾气到不行来着。 孟秀珍嗤笑一声，表情里讽刺的味道十分明显。 她可亲身吃过这小丫头片子好几次亏了！ “你还不凶？长大了肯定是个母老虎，没一个男人会要你。”陈汉腾忍不住出声。 他听娘的话压了一路脾气，堪称惜字如金。 但这会儿借着火光，目光落定在小妹精致、又十分显福相的小脸上时，莫名就想要说点什么。 ——想惹她炸毛，想看她皱着 脸哭，不想看她一个人逗这么多人开心。 陈伊伊笑得气吁吁的，闻言收起笑意呼出一口气，朝他翻个白眼，“你食不食油饼？” 就算这年代结婚早，她目前也才五岁，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是有毛病。 “什么？”陈汉腾那张恶劣乖张却英气勃勃的脸上，透出几分莫名其妙。 听不懂算了。 陈伊伊挪开眼睛不再看他，撇着薄薄小小的嘴唇说：“又不关你事。” “呵，等到了那时候，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看你是哭着求我，还是继续耍横。”陈汉腾眯着眼睛，语气竟半点不像玩笑。 难得的欢乐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把陈伊伊看得如珠似宝的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陈崧江淑霞为人父母自不必说，就连顾烨霖，也横过来冷冷一眼。 陈汉腾大.大方方和他对视，竟是半点不怵。 “怎么？又想和我打架？你敢打伤我吗？便、宜、师、傅？” 急着收他为徒，却没收成的便宜无能师傅。 “住口！”陈老太呵斥。 陈林华人小声微，却不愿忍气吞声，紧跟着说：“你这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着还从地上抓了把土，直接朝孟秀珍母子丢了过去。 “林华！”赵香如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拉回怀里。 虽说她觉得儿子的做法很解气，但却不能放任不管。 她家林华，绝不能被纵得像陈汉腾一样跋扈嚣张，目中无人。 陈汉腾抬起胳膊挡住，一双眼睛再露出来时带了点戾气。 眼见是有了动手的念头。 可不知怎么，孟秀珍这时却来阻拦。 “行了行了，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啊。” 她强拉着儿子起身往一侧挪了挪，坐的离其余人远了点，然后俯身开始小声说着什么。 几步路的距离，那声音低的，旁人只能隐约听到“叽叽咕咕”的口水声。 奇奇怪怪…… 陈伊伊望着那娘俩的背影，映着一弯橙黄光弧的眼底，含了一抹费解。 “甜妹儿，别理他们。”陈老太晃了晃怀里像是在发怔的女娃。 陈伊伊回身，伸手搂住她的脖子，趴进她怀里。 她才不在意呢。 陈汉腾就是个口嗨怪罢了。 跟他犯不着认真计较。 火堆里“噼啪”一声响，陈伊伊把视线放在了木架上的烤兔身上。 “咕咚”咽了口口水。 好想来把孜然辣椒粉啊…… 一只兔子全家人分，陈伊伊得到了一只兔腿。 她知道大家都宠她，自己 轻易推拒不了，就干脆窝在陈老太怀里吃。 她撕下一点肉放进嘴里嚼啊嚼，然后又撕下一块凑到老人嘴边，诱哄似的说：“奶奶，张嘴，啊——” “甜妹儿吃，奶奶这儿有，你吃饱饱的，奶奶开心。” “嗯，我不嘛。” 拖长的尾音拐了好几个弯儿，嘴巴都快要噘到天上去。 撒娇的小孙女儿甜的像蜜糖，老人拿这样的她最没有办法，只好张口吃下。 “嗯，甜妹儿喂得怎么这么好吃啊。”陈老太用额头蹭蹭她。 陈伊伊眯着眼笑，脸颊嘟了起来，“那当然啦，我亲手撕下来的嘛。” 说着又给了陈老太一块肉，依旧利用撒娇，不让她拒绝。 像是心血来潮迷上了喂食游戏，陈伊伊来来回回喂陈老太，手上的一只兔腿，最后有一半进了老太太肚子里。 江淑霞间或会看一眼女儿，见状抿嘴笑了笑。 孝顺，永远都不是坏事。 吃过东西，一家人一起坐了会儿。 等到没人说话闲聊的时候，陈崧提议说可以早些睡觉。 陈老太点头，然后被自家小子一左一右扶了起来，一直扶进帐篷里。 顾烨霖坐着没动，扬起水囊灌了口冰冰凉的水，望着远处的夜说：“ 你们睡吧，我守着。” 背后是一座山连着一座山，附近一定有狼，他怕夜里出什么事。 陈伊伊正要进帐篷，闻言停下步子，回头看过去。 正值壮年的将军一身腱子肉，光是背影就显得极有气魄。 真是安全感满满啊。 陈伊伊突然觉得，虽然她才五岁，但先定个择偶标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就照着顾叔这样找！ ——有担当，有抱负，体格佳，头脑优…… 她在心里细数。 这时，陈崧的声音幽幽飘来，“那成，你守上半夜，我睡会儿，一会儿你叫我，我起来换你，守下半夜。” 陈伊伊偏过脑袋，远远看着自家爹爹端正阳刚的脸。 当然，爹爹这样的，也不差。 有人守夜，再加上身前身后都拥着家人，安心又暖和，所以陈伊伊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 因此，第二天出发时她精力相当充沛，身体里仿佛住了只猴子，在板车上根本坐不住。 她跪坐着给陈老太捶完腰，几下爬到板车前端，探着脖子看前路，脸距离马尾巴就半个身子的距离。 “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辉县啊？”她问。 羊皮地图她看了，在那上面，禾谷村和辉县只有短短的一小段距离。 第74章 叫声爹爹 “顺利的话，六七天吧。”顾烨霖回头，很自然地伸手护着她，怕车子一个颠簸让她摔下来。 陈伊伊这才发觉危险。 她顺势扶住眼前的大手，改趴为坐，侧身把两条小短腿垂在车身一侧，没什么规律地来回轻晃着。 顾烨霖垂眼，看到小丫头牢牢抓着自己拇指指根的手慢慢松开。 那手触感柔嫩，看着倒是意外的白净，细小的手指上有不太严重，但微微发红的冻疮，关节、手掌不管哪里都是小小的，看着很柔弱，很惹人怜爱。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当初没再要个女儿。 “顾叔，辉县都有什么啊？好玩吗？”陈伊伊问。 印象里，她一直就住在漠北村，根本没去过县城，更别提再大一点的地方。 目光往上，顾烨霖看到小丫头在冲自己笑。 说话间嘴巴开合，隐约露出可爱的乳牙，让他想起异邦盛产的光洁珍珠。 他越发心痒，心头像有蚂蚁爬过，此刻总算体会到了陈崧曾说过的，所谓“养女儿越养心越软”这句话。 或许当初，就该应了陈大娘的提议，认了陈家几个小子做义子。 然后趁机，把这小丫头也认在名下。 “想知道？”他难得起了逗逗小丫 头的心思。 陈伊伊重重一点头，澄澈的大眼睛眨着，里面有好奇，以及掩不住的天真。 “叫声爹爹，我便悉数讲给你听。”顾烨霖勾唇，用匕首刮，却没刮得太干净的青黑胡茬被嘴唇牵动。 “啊……啊？”陈伊伊一愣，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顾叔这是吃错药了？ 那么正派豁达英武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占人家便宜呢？ 这要是换成别人，她一准儿要说上一句“臭不要脸”。 可这是顾叔啊。 她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平稳迈步，目视前方，明显对这边情况一无所知的亲爹。 心里叹了一句：爹，你知不知道，你想和人家做兄弟，人家却想当你女儿的爹…… 嗯？ 这么说好像怪怪的？ “罢了。”顾烨霖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妥当，拳头抵在唇边清清嗓子，回身继续看向前路。 “辉县临山，盛产冬枣……”他缓声说起县城的基本情况。 陈伊伊认真听着，间或点点头，或者晃一下只有短短一截的小腿。 一人讲一人听，倒也算是为枯燥的赶路时光添了些许乐趣。 但辉县不大，花不了多少工夫就讲无可讲。 顾烨霖想了想，忍不住又说起自己的家乡康 平县。 提起即将定居落户的地方，陈伊伊最关心的是气候问题。 极寒天气她受够啦！ 顾烨霖想了想，回道：“康平县附近一年四季雨量适中，气温虽有起伏，但极少经历酷暑严寒……” 说白了就是极端天气很少，一年里多数时间不冷不热，人在那里生活会很舒服。 陈伊伊在心里默默总结。 继而心情持续放晴。 她最讨厌那种湿哒哒的雨季，整个环境过于潮湿难受，要是再遇上高温，简直就像被关进了笼屉里，要活活把人蒸熟。 所以穿过来没多久她就想过这个问题。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从北一路逃去多雨的南方，而是计划差不多把寒灾躲过去时就停步。 不过在她知晓家里打算之前，顾烨霖先一步发出了邀请。 这也免去了她再想办法和家里沟通的麻烦。 “其他的呢？有什么好吃的吗？”陈伊伊问。 顾烨霖想了想，说了一两样出名的点心，其余的就想不起来了。 他实在离家太久。 陈伊伊观察着他的神情，想了想，转而问起边城的情况来。 说起这个，顾烨霖的话再度稠密起来。 之后的路上，也是想起什么，就和满脸好奇的小丫 头细细讲述。 就这么走走停停五天，大伙身上的东西就都吃得差不多了。 陈伊伊故技重施，找系统拿了200积分地瓜。 然后顺便又去空间看了一眼自己种的土豆。 和之前一样，还是一丁点的小嫩芽，没半点要长大的意思。 “你是不是卡bug了？要不就是故意坑我！”她的耐心消磨殆尽。 就算要长好几年，也让她多少看到点变化吧！ 半点不变化不就是搞心态么！ 不过系统的回答，才是真正搞人心态。 【请宿主耐心等待。】 还是那句话，听得人火大。 “耐心个锤子！你必须给我个说法！”陈伊伊拳头硬了。 【……请宿主耐心等待。】 陈伊伊站在空间里半晌，最后颓然松开攥紧的手指头，憋着火出了系统。 失重感消失，她听到奶奶在叫她。 “来，甜妹儿。” 陈伊伊睁开眼睛，小跑着出了山洞。 一整天都找不到合适的歇脚地方，无奈之下，大家冒险进了山。 “看。”陈老太指着脚边。 陈伊伊过去抱住她的腿，脸贴在她腿侧蹭了蹭。 觉得心里得到了几分安慰，这才低头去看。 “蘑菇？！” “还有不少呢。”陈老太弯 身拔起树根边严重发育不良的小蘑菇，虚握在手里。 另一手去牵孙女儿，“甜妹儿眼睛好，帮奶奶仔细找找好不好？” 其实一发现这里有蘑菇，陈崧就和大伙儿说了。 老太太只不过是见孙女儿莫名要一个人待在山洞里，才特意叫她出来转转。 “好啊。”陈伊伊乖巧点头，眼睛四下一看，有些担心道：“奶奶，大家知道怎么辨别毒蘑菇吗？” 陈老太点头，摸摸她的头顶，“都是庄稼人，哪些东西能吃还是知道的。” “就像奶奶以前教你辨认一样，大家从小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好吧，是她想多了。 陈伊伊开始低头找蘑菇，同时和系统交流：“我改主意了！吃食别埋在山洞附近，埋在蘑菇附近吧。” 这样难民们直接就能发现，也不用她自己出面引导。 没多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地瓜？！我居然找到地瓜了！” 立刻有人应声：“快在附近挖挖，这东西一长就是一连串，说不定还有！” “还有！挺多呢！大家都再好好找找！” 食物短缺的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谁人都没闲心去思索，为什么山林野地会发现这么多高质量地瓜。 第75章 到达辉县 这一日大伙儿的晚餐便是烤地瓜了。 面积不小的山洞里生上火，没多久暖呼呼的地瓜香便开始向四处飘散。 陈伊伊鼻子微微耸动，突然觉得嘴里的肉干不香了。 烤地瓜闻着香，吃着更香。 “不想吃，就放下呗，也不会有人逼你吃。”孟秀珍突然出声。 那死丫头片子手里，可是家里最后的一点肉干。 陈伊伊闻言立刻大.大咬一口肉干，眼睛看着她，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着，恨不能过去在她耳朵边上咂咂嘴，说一句“真好吃”。 馋死你，酸死你！ 孟秀珍被她的举动气得不轻，一双细细的眉毛几乎竖了起来。 她瞪着眼睛，张嘴就打算说什么。 陈伊伊直接别过头，把她晾在了那里。 死丫头！ 孟秀珍后牙都咬紧了，耳膜被怒火冲得嗡嗡直响。 死丫头！你迟早会后悔的！ 她在心里恨恨地想。 陈伊伊不知道她的想法跟打算，整个人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叮咚，系统上线。】 陈伊伊一头问号，“你刚走又上线干嘛……”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960积分。】 共……多少分？！ 陈伊伊呆住，完全不敢相信。 出了禾谷村之后，满打满 算他们家也没帮别人几次啊。 带大家搭帐篷算一次，之后赶路期间，爹和哥哥们帮过别人两个小忙，还有今天埋地瓜。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机会帮助别人了。 “统哥，你是被夺舍了？还是出bug了？要是你被人挟持了，你在我农场地上写个SOS？” 不过就算写了，她也不会救就是了。 谁会和“好人度”过不去啊！真的是。 “统哥统哥，你这次要是弄错了，我可不退回啊，这是你的失误，你自己负责到底，反正不关我的事。”陈伊伊给系统打预防针。 说到后面，已经憋不住笑声了。 960诶！ 四舍五入一千积分啊！ 惊喜程度是做梦都会让她笑醒的那种！ 系统沉默片刻。 【亲爱的宿主，本系统不会出现数据性错误。】 陈伊伊听出了他语气里那点隐晦的无语。 可是她不和他计较。 她现在心尖上在放烟花，噼里啪啦炸出来的全是“哈哈哈哈”。 像是怕她肾上腺素分泌还不够多，系统又出声了。 【恭喜宿主解锁退烧药。】 “！” 在小感冒都有可能死人的年代，这可是个能救命的好东西！ “统哥，我现在跟你表白还来得及弥补我之 前的冒犯吗？” 从医院解锁开始，她就没少骂系统。 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医院解锁之后，她积分加的似乎更多了！ 回望当初一次只加几十分的日子，简直像发生在上上辈子一样。 【抱歉宿主……】 “打住。”陈伊伊不给系统装傻的机会。 “统哥，我会努力越来越喜欢你的！请你继续给我带来劲爆好消息！” 【……】 在系统的沉默中，陈伊伊将意识放回现实。 这会儿她负面情绪一扫而空，简直恨不得跳起来邀请大家和她一起跳舞。 “甜妹儿，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陈老太慈和的双眼含笑望过来。 什么？她笑了吗？ 陈伊伊用手背贴贴脸颊，笑意加深的同时，随口胡扯：“因为快到辉县了嘛，到时候我们就不用露宿荒野啦！” 她也没奢望住客栈什么的，但有破庙啦，巷尾啦这一类地方凑合，也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她听顾叔说过，为了安顿难民，各州县通常都设有安置点…… 正想着，突闻陈老太轻轻叹了口气。 她抬眼，就见老人面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陈伊伊觉得疑惑，“怎么了奶奶？” 到了县城，就算情况再糟，也不会有 现在糟了吧？ 他们现在住山洞，就怕附近有狼，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陈老太重新笑了笑，也没认真回她，只哄她两句，把自己那一声叹搪塞过去了。 这件事陈伊伊这会儿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人年纪大了，偶尔多愁善感唉声叹气实属正常。 直到一行人在两天后到达辉县，她才隐隐明白过来当时奶奶的那一声叹，大概是为了什么。 辉县县城北门外不远就是山林，雪压枝头，林中却聚集了不少难民。 ——都是从城内被赶出来的。 这一点，是江淑霞和一个妇人打听情况时，陈伊伊在旁边听来的。 “那还能进城，从城中通过吗？”江淑霞愁眉紧锁。 都到了城门口，不让进就只能绕路。 可这一绕，上官道前要走的路就更多了。 “能过能过，但城里面哪里都不能久留，尤其不能坐躺，有衙门里的人到处赶人，不走就是一顿毒打。”同为难民的妇人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显然已经很久没睡好了。 但和陈伊伊对视的时候，还是面露喜爱地笑了笑。 这样的友善，让陈伊伊跟着娘亲走之前，偷偷塞给了妇人一小把花生。 ——至今陈家每个人身上，都还 留有少量花生，以备不时之需。 妇人很是惊讶，但下一刻，就赶紧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偷偷把吃食藏进袖子里，扭身快步去找丈夫和孩子。 他们三口人分开，就是为了找吃的。 这边江淑霞带着陈伊伊回到了家人身边。 若有所思的陈伊伊在站定后才抬眼。 这一抬眼，心头就是“咯噔”一下。 “爹！”她赶紧出声，叫住了已经把手伸进竹篓，作势要翻找的陈崧。 陈崧被女儿发紧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扭身去到她身边，屈膝蹲下各种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陈家其余人也都有些紧张地聚了过来。 陈老太面上的担心尤甚，拿眼神去询问大儿媳。 “这……”江淑霞知道是为什么，但她不能说。 不过也不用她解围，短短一会儿功夫，陈伊伊自己已经想好了说辞。 “呜呜呜，城里不让难民住！”她抬起两手揉着眼睛装哭。 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太过伤心失落，所以一回来立马就要找安全感满满的健壮爹爹诉苦。 陈崧因她这幅样子心化成水，揽她入怀缓声哄：“爹给你想办法，先别急。” 陈老太莞尔，很快接过难得孩子气的孙女儿。 这时，顾烨霖回来了。 第76章 霸凌 “县衙大门紧闭，安置点人满为患。”他只说了这一句。 言外之意，他已经进县城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这是个坏消息。 众人闻言后都是久久沉默不语。 陈伊伊左右看看大家，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着到了县城附近可以不用幕天席地。 结果呢？ 顾烨霖看了看天色，“在城外歇歇脚吧，明日一早，我们再进城，也不必久留，直接穿城而过，往官道上去。” 天色已晚，城里的安置点又安顿不了他们一行三十余人。 是以进城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根本没什么差别。 “只能如此了。”陈崧出声。 他一说话，陈伊伊就想起来他刚刚要翻竹篓子的事情。 她连忙问：“爹，你刚才找什么呢？” 陈崧回：“我想看看篓子里干树枝还剩多少。” 他一见城门附近聚集的这些难民，下意识就觉得情况不太好。 所以就想确认好剩下的物资，提前做好打算。 陈伊伊一听，赶紧倒腾小短腿跑过去爬上板车，在竹篓子里翻了翻。 竹篓里树枝不多，下面有麻布和小布包，最底下就是她藏起来的那些冻疮膏。 往辉县来的这些天，她前几天还能给家人用用冻疮膏 ，但后面怕有人问为什么一直用不完，就不敢在拿出来了。 “爹，还有半框呢。”陈伊伊回头吆喝。 陈崧应了一声，就去和顾烨霖继续说话了，没再兴起去看看竹篓的想法。 他们俩商量了一会儿，就分开去通知其余难民情况。 眼下没别的办法，也就没人多说什么。 一行人就这么在林子里找了片地方，随便吃了点随身带着的东西，然后相互挤在一起过了一夜。 次日一大早，陈伊伊就醒了。 她左右分别睡着陈老太和江淑霞，身前还有大哥替她挡着风。 她一动，身周的人就陆续醒了过来。 “冷吗？”陈老太伸手过来，放在孙女儿额头上，生怕她突然发了热症，“让奶奶摸摸。” 陈伊伊一动不动，只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往不远处看。 “城里不是赶人么？怎么大家都在往城里去？”她好奇地问。 顾烨霖正在几步远的地方擦马，闻言转身道：“安置点设有粥棚，应当是去看看能不能抢着吃的。” 这也太难了…… 陈伊伊皱了皱秀气的小眉毛。 “那我们等等在进城，好不好？”她看向才收回手的奶奶。 安置点本身就挤满了人，这会儿再有难民过去， 不更是人挤人？ 他们要是现在进城，恐怕不好走。 “是该等一等。”陈老太点头。 顾烨霖冲聪慧的小女娃一笑，“你爹已经去和大家说了，进城的事情，急不来。” 就像是昨日，若是没有问清楚贸然进了城，他们只怕也要被那些在衙门当差的人，原路赶回来。 “等一等吧。”陈老太叹息。 这一等，就到了日上三竿时。 早间进城的难民已经陆续被赶了出来。 “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了。”顾烨霖站了起来，把腰间的短刀收在了马褡裢里，然后换上了之前在禾谷村村长家里分到的粗布衣裳。 原本他想借着身份，上衙门问问情况。 可眼下情况分明不对劲，所以他决定隐藏身份，悄悄去城中看一看情况。 陈崧紧跟着站起身，招呼着牛家三兄弟和张铁春帮忙把其余人都集中了起来。 可一行三十余人，直接一起进城过于扎眼了。 商议后，大家决定所有人分开，一小拨一小拨往城里去，最终在城南汇合。 老陈这一大家子自然一起走。 陈伊伊先开始一直被大哥抱着，但过了城门之后，就挣扎着要自己下地走。 她想近距离看一看这个年代的街市。 然而等 过了城门后那段少人的道路，她却发现，街上的一些个门面都紧闭着大门。 路边更是不见多少摊贩。 而她眼里装的最多的，是畏畏缩缩衣衫褴褛的各式难民。 陈伊伊不是没想过眼前的这种情况，但真正亲眼见到后，内心的感受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来，还是让大哥抱你吧。”见妹妹小脸挎着，很难过的样子，陈之华朝她伸出双手。 陈伊伊扭身，让他把自己重新抱了起来，然后趴在他的肩头，看着他身后一家人走过的路。 在这之后，一家人中没有人再说话。 每个人的心情，似乎都无比沉重。 而打破这一切的，是突然响起的哭声。 原本没精打采的陈伊伊立刻直起脖子，眼睛四下梭巡起来。 那是小孩儿的哭声，听起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窄巷里。”顾烨霖循着声音往一侧的巷口去。 其余人紧随其后。 哭声越来越大，还有不太明显的嬉笑声。 进入巷子走了没几步，众人便远远看到拐角处立有几个孩童。 站着的三个高矮不一，都穿着粗衣麻布，但衣裳整洁干净，一看便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而地上躺着的两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 不难认出是逃难过来的孩子。 他们正挣扎着从衣领内往外掏什么东西，嘴里惊恐又着急地哭叫着“拿出来”。 霸凌事件？ “你们在做什么！”陈伊伊忍不住大声喊叫。 站着的三个孩童见有人来了，直接互相推搡着撒丫子往巷子另一头跑，眨眼没了踪影。 江淑霞领着赵香如快走几步过去，一人扶住一个还在挣扎扭动的孩童。 “你们这是怎么了？”陈老太也到了跟前。 地上那两名孩童没那么害怕了，但还是扭动着身体一脸难受，手在身上到处抓摸。 江淑霞有些无措地收回手，又问了一遍：“你们是哪里难受？” 看起来大一点的孩子终于出了声：“老鼠！里面有老鼠！” 里面？ 愣了一下，江淑霞赶紧一手一个拉着两个男孩站起来，解开他们的腰带，用力抖动他们破烂的上衣。 陈伊伊眼睁睁看着两只掌心大的灰老鼠掉在地上，“呲溜”一下贴着墙角跑了。 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毛病吧？ 把那玩意儿往人衣领里塞？！ 而老鼠掉出来后，两个男孩总算停下了所有动作，不过眼泪却还是刷刷往下流。 “别哭了，没事了。”江淑霞出声。 第77章 大武和小武 说着用衣袖给两个孩子擦眼泪。 陈伊伊从大哥的怀里挣扎下地，跑到两个男孩身边，问：“身上疼不疼啊，有没有被咬伤或者抓伤？” 她说话的时候细看了看两人，初步推断，他们没有挨打。 两个男孩一高一矮，扭过头来看她。 他们脸上黑乎乎的，只有被眼泪擦过的地方能看到肤色。 “没，没有。”高一点的男孩抽噎一下，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眉眼漂亮的女娃，不哭了。 矮一点的男孩没那么容易止住哭声，张着嘴“哇哇”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通过单调的字音吼出来。 江淑霞只得把他轻轻搂紧了怀里。 陈老太扭头看了看四周，轻声问两个男孩：“你们家里人呢？” 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和她家林华差不多大，估计最多也就八岁。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独自在这里挨人欺负呢？ “死、死了。”高一点的男孩说着嘴一蹙，又哭了起来。 江淑霞叹一口气，伸手在怀里哭声更大的孩子背后轻轻顺着气。 “可怜啊。”陈老太一脸不忍地闭了闭眼睛。 陈伊伊心里也一阵难过。 如果自己穿过来后不是像现在这样家人环绕，而是和这两 个男孩一样孤苦伶仃，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健康活到现在。 心里连连叹气，她嘴上故意打岔说：“我叫伊伊，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两个男孩一起扭头，暂停了啼哭，盯着她灵动的大眼睛。 过了一会儿，高一点的男孩带着浓重的鼻音回她：“我叫大武，他是我弟弟，叫小武。” 陈伊伊故意确认一样看向矮一点的男孩，问：“是吗，小武？” 小男孩睁着婆娑的泪眼，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江淑霞看着平静下来后十分乖巧的两个孩子，动了恻隐之心。 “娘，他们太小了，不如咱们先带着吧？” 她两个儿子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像这样乖巧。 就算哭了，闹脾气了，稍微一哄，或是一打岔很快就好了。 因为这样，她总是会特别心疼年幼就十分懂事的孩子。 陈老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在外面可怎么活啊。” “那便走罢。”顾烨霖过来一手一个，把两个男孩抱起，转身走到巷子口，放在了板车上。 他面上不显，但心里十分为陈家人的做法所动容。 在活得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有心接济别人，这 一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这是？”守在马和板车边的陈枫华眼底略带错愕。 “从几个恶童手里救下的。”顾烨霖只说了一句，巷子里其余的陈家人便出来了。 靠在一边青砖墙上的孟秀珍忍不住扇了一下手，拿眼角扫一眼微微佝偻着腰的陈老太。 神色不怎么痛快地说：“家里是有金山银矿么？不赶路跑去看闲事儿也就算了，怎么还带回来两个孩子。” 陈汉腾和他娘一个德行，不过他没看老太太，而是皱眉盯住了板车上的两个男童。 “喂！哪里来的野崽子？浑身脏死了！我们家的车，也是你们配坐的？” 他一路上嘴里不说，但心里很得意自家有别人没有的板车和大马。 尤其是别的难民投来羡慕目光的时候。 因此他这句话说出来，含着难以遮掩的傲气。 仿佛那破木板、杂树枝组成的板车，实际是金子打造，且镶满了宝石。 两个男孩被他瞪得瑟缩一下，靠在一起就想下车。 顾烨霖蹙眉拦住男孩，跨过去用身体隔断陈汉腾的视线。 “你若再趾高气扬难以容人，我不介意代你家长辈出手教训你。” 在他手下，就没有训不服 的兵。 陈汉腾一脸不服，“你？你算什么……” “东西”二字尚未出口，陈老太便厉声呵斥道：“闭上嘴，不然就滚出队伍自己走！” 对比那两个幼小的孤儿，她这个孙儿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奶奶，你别动气。”陈伊伊赶紧过去踮着脚要替老人抚抚心口。 奈何身高不够…… 她踮着脚跳了一下。 还是没够到…… 陈伊伊有些郁闷地鼓起腮帮子。 见孙女儿这副紧张的模样，老太太还能有多大的气？ 她表情顿了顿，嘴边很快绽出一抹慈和的笑，“甜妹儿别急，奶奶没事儿。” 说着把孙女儿揽进怀里拍了拍，然后抱她坐上了板车。 板车上的两个男孩不安地往后缩了缩，似乎生怕自己多占了别人家的地方。 陈伊伊留意到了，转身冲着他们笑得可人，“陪我坐下嘛，坐板车屁股会麻麻的，很好玩的。” 好玩才怪！陈伊伊心道。 但说真话哄不好小朋友，她只能胡说八道。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犹犹豫豫地蹲身坐下。 顾烨霖伸手揉揉陈伊伊的乱发，勾勾嘴角去牵马。 对比陈汉腾，陈家这个小丫头在他眼里就显得越发可爱了。 其实一开始他想收陈汉腾为徒，并带进军中，不单单是因为那少年根骨颇佳。 他更想把少年人那一身臭毛病统统除干净。 省的眼下祸害家人，未来祸害旁人，他自己还落得个人厌鬼嫌、众叛亲离的下场。 可惜…… 他挥了一下马鞭，从眼梢看了一眼一脸计较的孟秀珍。 可惜少年人有个“好”娘，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许多做法，无形中已经快要毁了儿子。 “快给老子滚出城！这里没吃的！” 突兀的一声斥骂，响在前方不远。 顾烨霖抬头，就见几个人手拿棍棒在驱赶道边的难民。 为首的凶神恶煞，挺腰踢着步子，模样好不威风。 “什么人啊？”陈伊伊爬到了车前面，眉心紧紧蹙着。 顾烨霖停下马，往一侧避了避，压低声音回她：“衙门的人。” 即便一列人都穿着布衣，但其中有两人，却带着官差专用的佩刀。 “这闲事管不得，我们先走。”顾烨霖低声说完，牵着马掉头，领陈家人拐去另一条街道。 马蹄得得声中，一众人七弯八拐，一路顺着街角到达了城墙附近的小路。 “那边搭了布棚的，就是安置点。”顾烨霖用鞭尾向一侧一点。 第78章 发热症 陈伊伊探着脖子往那边看。 果真人满为患，但哄闹声却不大。 十几座布棚贴着县城外墙而立，下面或坐或躺，全是难民。 有些被人挤在最角落的半晌不动一下，手脚不自然蜷曲着，也不见胸膛起伏，像是已经死去多时。 其余人多是神情麻木，没有神采的双眼不知看着哪里，似乎除了吃食，完全不关注周遭任何事物。 一阵风过，异味缓缓飘过鼻端。 陈伊伊连忙捂住口鼻，再不敢往那边多看一眼。 她没闻过死人的味道。 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 她也不想进一步去确认。 一顿饱餐不代表可以活命，这么多难民，她有再多积分都救不了，了解得更多只会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别看伊伊，我们无能为力。”江淑霞过来，从车上将女儿抱进怀里。 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自然能够体察到她的难过。 板车上剩下的两个男童似乎因安置点的情景，想到了已过世的亲人，靠在一起小声哭起来。 陈老太扭身，一左一右将孩子揽进怀里，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安慰。 他们在这场寒灾中失去的，是至亲。 那是有如剖心一般的苦痛。 顾烨霖驱动追墨走得更 快一些，众人加快步伐，走过了那片简陋的难民安置区。 过晌午后，老陈家一行人终于穿过了辉县县城。 他们由南门而出，等在城外的道路旁，静候其余难民过来汇合。 也就是在这时候，陈老太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江淑霞立刻过去询问。 陈老太面色凝重，伸手摸了摸怀中那名叫小武的男童的额头。 跟着，又赶紧去摸他手脚和心口。 末了脸色大变，说：“这孩子发热症了！” 周围人具是一惊。 小孩子发热症很容易夭折的！ 陈伊伊也知晓利害，赶紧过去摸了摸大武的脑袋。 “大武头不烫。”她看向望着她的娘亲。 江淑霞点头，松了半口气。 “我原以为他是累了在我怀里睡了，没成想是病了。可怜的孩子……” 陈老太一脸忧心。 陈伊伊过去摸了摸小武的额头，刚一碰到，手立马就缩了回来。 这么烫！ 这不得烧到40°了？！ 她赶紧四下看了看，跟着从板车一侧跳下去，问娘亲要布帕子。 “做什么用？”江淑霞不解，但也还是快快给了她。 “这么烫，得让他凉下来啊。”陈伊伊边回答，边去路边抓起积雪包进怕子里，再捏 实，弄成适合敷在额头上的长条状。 等爬上车，把帕子放在了小武头上，她又说：“以前五哥发热，三婶不是用酒擦他额头脚心么？” 她印象里有这么件事，正好拿来解释她如今的举动。 然而没人有心思在意这个。 犹豫一二，江淑霞问陈老太：“要不要回城里找郎中？太烫了，这么下去这孩子非出毛病不可。” 陈老太一脸为难，“可、可我们哪里来的银钱啊……” 她倒也不是心疼银钱，单纯就是着急。 “原本就和我们家没关系，带着走一段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冰帕子不是敷上了？活不活就看他的造化了。”孟秀珍出声。 此刻她声调里没有惯常的那种嘲讽，不过听着却像是在训诫别人。 “不知道带上两个累赘干嘛，死了还得扔，麻烦。”陈汉腾撇嘴，直接说出了他娘不敢出口的话。 “啪！” 江淑霞扬手就是一耳光。 陈伊伊小小惊呼一声，按住了心口。 我靠！ 娘也太帅了吧！ 做了她一直想做，但没机会的事儿！ 但紧跟着，她就赶紧下了板车把江淑霞往自己身后藏。 小脸上满是紧张。 陈汉腾可是个混不吝，别一个激动把娘亲给打了。 陈崧也赶紧过来护住妻女，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陈汉腾，脸上写满防备。 然而，陈汉腾偏过去的脸，半晌都没有扭回来。 他被打蒙了。 他从不觉得姿容婉约的大伯娘会像个悍妇一样动手打人。 还打得这样用力。 这一掌换做是老太太出手，都不会让他感到如此震惊。 “你敢打他？！” 先发作的，是孟秀珍。 “我都没有打过他！” 她说着就要冲过去，被陈崧一把推开。 江淑霞绷着脸，线条秀美的双眸定定看着对面的母子，“他若做人，我何必动手，我方才打的，分明是只畜生！” “你！”孟秀珍气红了一张脸，奈何被人挡着，半点靠近不了。 “有本事，你别躲在男人后面！”她怒叫。 江淑霞轻轻按下丈夫护在身前的手臂，十分镇定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教的孩子，总有人教，今天不是我，明天也会是别人！” 孟秀珍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说，她任何时候都听不进去。 “打了人你还有理了！？” “够了！”陈老太呵斥。 孟秀珍还是要往前冲。 陈伊伊冲出去再次拦在娘亲身前，小小的身体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勇气。 “你要是敢打我娘，我 就弄死你！” 童稚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本该没半分可信度。 可孟秀珍却无端端从那双蒙着稚气的眼睛里，看到了难以让人忽视的冷意。 而陈伊伊一开口，陈汉腾立马瞪大眼睛扭过脸来看她，惊得心头狂跳。 这母女俩是疯了么！ “我说到做到！”陈伊伊再次出声，一脸倔强。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小白花。 前世她活泼爱笑，人人都夸甜，却没人敢真正惹恼她。 眼下她换了一身更可爱娇弱的皮，被全家人宠出了满身的孩子气，但骨子深处的要强，不可能任由别人欺负她在乎的人。 “够了——！”陈老太再度拔高声音。 “救人要紧，这时候闹什么！” 孟秀珍一脸不服气，“是我闹吗？明明！” “分些轻重。”顾烨霖不得不插了一句。 他是外人，人家的家事他不好插手。 但他眼见这孟氏母子不是轻易罢休的那种人。 就在这时候，陈老太怀里的小武突然哭了起来。 大武急的直流眼泪，赶紧跪在弟弟旁边，挨个冲着陈家人磕头，“你们都是好人，别为了我和弟弟吵架。” 这带着哽咽的一句话，让孟秀珍心尖上的怒意无端端凝滞。 “说的比唱的好听！” 第79章 退烧药 孟秀珍嘴里这么横，说完却是搂着儿子往一边走。 看样子，竟是不打算追究了。 “可怜的孩子，别哭了。”陈老太怀里抱着小武，还要扭身去安抚大武。 陈伊伊赶紧过去，用两双小手扶住大武肩膀，让他不要再磕头。 “你先别急，我们肯定会救你弟弟的。” 她也是刚刚才突然想起，自己新解锁了退烧药。 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喂小武吃药。 江淑霞过来把大武抱进怀里，轻轻擦去太的眼泪，嘴里不停安抚，“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大武止了哭声，但抽抽噎噎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响起，听得人揪心。 陈伊伊见这会儿没人关注自己，便赶紧去找系统。 “统哥！退烧药怎么换？也是按份？一份要多少积分？” 她赶路期间旁敲侧击和顾叔打听过。 她让娘亲给他的消炎药，似乎是刚好吃到伤势好转。 因此，她怀疑一份药的量，很可能不是固定的，而是根据吃药人的病情变化。 换句话说，一份，约等于治好一个人。 如果是按这么看，那么药物贵一点，也算有贵的道理。 “叮咚”一声之后，系统照常出现。 【亲爱的 宿主，建议您兑换100积分退烧药。】 哎呀？这次怎么回答得这么干脆明确？ “你不会故意坑我吧？”陈伊伊不放心地确认。 上次换冻疮膏让她长记性了。 她可不想再一次换出来用不完的药物，然后提心吊胆各种藏。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你最好别故意坑我，不然别怪我嘴下不留德！” 陈伊伊眯了眯眼睛，威胁过后，很干脆地说：“就按你说的换，放我怀里。” 顿了顿，她又叮嘱：“对了，可别给我片状的药，不好操作。” 在交易成功的提示音中，陈伊伊伸手把小武头上的帕子拿了下来。 帕子里的雪已经融化了一些，湿润的布料拿在手里并不觉得凉。 这烧的也太厉害了。 想了想，她对抱着小武的老太太说：“奶奶，把他放在板车上躺平吧，我看他好像有点喘不过气。” “不敢让孩子再受风了。”陈老太听得进去孙女儿的话，但有些犹豫。 陈崧闻言便说：“放下吧娘，你腰腿不好，不能总抱着孩子。” 他说着走到竹篓边，伸手要从里面取东西，“上次搭帐篷缝的一大块麻布还在，给孩子盖上就 成。” 陈伊伊整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麻布和她藏起来的那些冻疮膏之间就隔了一层零碎的杂物，万一爹爹一抽麻布，看见了…… 江淑霞看一眼女儿僵住的样子，摇摇头过去拦了一下丈夫。 “我来吧，你哪里会照顾孩子。” 当过三次爹的陈崧，怎么可能不会照顾孩子？ 可他一向听媳妇的，她这么说，他也不会否认，心里更不会有什么活动。 “里头有些杂树枝，当心划着手。” 他叮嘱一句，过去从老太太怀里接过小武，把孩子放在了板车车身靠前的位置。 小武昏昏沉沉睡着，对外界的情况半点感知不到。 等叠成几层的大块麻布盖到孩子身上，众人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出来的可真早！” 陈家众人扭头，就见牛大娘领着她家三个儿子，还有孙灵娟往这边来。 他们一家人身子骨都健壮，脚底下步子也迈得大。 话音落下不久，人就到了近前。 “哎呀，”牛大娘在车前俯身看了看小武，“谁家的小娃娃啊？这是病了吧？” 陈老太唉声叹气，“街上领回来的可怜孩子，孤苦伶仃的，小的还发了热症。” 安静坐在一边的大 武一直在担心弟弟，闻言又哭了起来，自责道：“是我没有把弟弟照顾好。” 牛大娘抬眼，因为这句话多看了男童几眼，末了伸手把大武捞进怀里，“你把自己个儿照顾好，都是谢天谢地喽。” 陈伊伊这会儿正好重包了雪帕子过来，伸手轻轻搁在了小武额头上。 她已经感觉到怀里多了点东西，只苦恼于怎么尽快用在小武身上。 原本她建议奶奶放下小武，就是想趁着自家人不注意把退烧药偷偷给他喂下去。 毕竟车头没站什么人。 可没想到，牛大娘一家来了…… 啊，脑壳疼。 “真懂事。”牛大娘不知道小女娃在想什么，还开口夸她，说着伸出一手，摸了摸她冰冰凉的小掌心。 “来，大娘给你暖暖。”她十分热情地说，抱着大武侧身坐在板车边。 陈伊伊还没说话，就被她拎着胳膊提起来，放在了身边。 手也被她握在掌心轻轻揉捏。 “不若我骑马带孩子进城看看吧？”这时候顾烨霖开口。 他见小武整张脸都烧红了。 “不成不成，病得这么厉害，一颠簸别抽抽起来了。”牛大娘连连摇头。 她想说的，怕是惊厥吧？ 陈伊伊不太懂， 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这会儿就别捂着发汗了，得先让孩子回回温，再这么烧下去，非烧成傻子不可。”牛大娘放开陈伊伊的小嫩手，一把掀开小武身上盖着的麻布。 冷风一吹，小武紧皱的眉头微微放松，显然比之前捂着的时候舒服一点。 见状，陈老太便没再说什么。 陈伊伊看着一圈的人，只得又爬下板车，去团了个雪疙瘩回来，给小武擦手心脚心，想帮他退烧。 但收效甚微。 这么高的体温，物理降温不是办法啊。 陈伊伊垂着眼皮，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 还是得喂退烧药。 想了想，她只能找“好队友”娘亲帮忙。 “娘。”她丢掉手里半化的雪疙瘩，朝一侧伸出手。 江淑霞过来弯下腰把她抱进怀里，“是不是太冷了？” 陈伊伊点了点头，把脸埋进娘亲脖子里，小声说：“娘，我有药，能救小武，但小武周围人太多啦。” 江淑霞眼底的意外很淡，更多的是无奈，嘴里说：“嗯，别担心。” 顿了顿，她抬眸看向陈老太，说：“娘，让小武安静睡会儿吧，我们也该带大武吃些东西了。” 已经过午许久，一家人为了赶路，都还饿着肚子。 第80章 你是不是神仙？ 陈老太点了点头，“嗳，小的病了，可不能让大的也病了，再说大伙儿也肯定都饿了。” 她看向陈伊伊，“甜妹儿是不是饿坏了呀？奶奶一急，都忘了我们甜妹儿了。” 这，怎么回答呢？ “还好啦，奶奶你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的。”她回。 话音落，陈崧便去竹篓里拿了几根干燥的树枝，“我这就生火。” 顾烨霖看了一眼板车上平躺着的男童，眉心长久地皱着。 他身上其实没有带什么银钱，但还是觉得该想办法带孩子去看郎中。 不过牛大娘的话他听进去了，所以这会儿内心很是纠结。 纠结间，火生了起来。 不想烟熏到生病的孩子，陈崧生火的地方靠近一边稀疏的树林。 那树林后面不远就是山，没多高，但面积似乎不小。 “伊伊，吃东西了。”江淑霞提醒。 陈伊伊收回望向山林的目光，接过眼前一小块热好的地瓜，三两口塞进嘴里。 肚子里有东西后，她再度看向板车。 车上这会儿除了生病的小武，就是坚持要守着弟弟的大武，车周围没什么人。 “娘，我想去给大武送点地瓜。” 陈老太欣慰孙女儿这么善良，但更心疼她，“你先 吃，别饿坏了，大武那边有你爹刚才给的花生。” “不嘛。”陈伊伊难得没有听老太太的话。 她这次过去，可是要救人的。 江淑霞这时候开口：“娘，我带伊伊去那边看看，倔强劲儿上来了，你别搭理她。” 陈老太没有往心里去，慈爱地看着孙女儿点了点头，“非要看那就去看吧。” 于是陈伊伊被江淑霞牵着手，去到了板车边。 “婶婶。” 大武眼圈红红的，也没有吃手里的花生，只顾一直盯着弟弟，见来人了，才把眼睛转过来。 叹了口气，江淑霞松开女儿，把大武抱在怀里，坐去车尾喂他吃东西。 陈伊伊把手上特意拿的地瓜塞给大武后，便沉他吃东西的时候，悄悄爬上板车，来到小武身边。 她往右回头看一眼抱着大武背对自己的娘亲，又往左回头看了看火堆边没留意这边的家人。 然后快手快脚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草纸包。 又是药粉啊。 陈伊伊想起了上次的消炎药。 可是吃多少呢？ 她赶紧问系统：“统哥，你这给药不说清楚用量，不会吃死人吧？” 【请宿主酌情使用药品，本系统承诺，绝无任何风险。】 陈伊伊大胆猜测：“ 也就是说，吃药多点少点没关系，不管怎么吃，效果都差不多？” 系统没有出声。 陈伊伊就当他默认了。 她心想：这么看来，所谓的“一份”的意思，就是你拿到药随便怎么吃，只要对症，就给你治好的意思？ 那可就太牛逼了。 堪比太上老君的灵药了。 “统哥，你是不是神仙？我后续会解锁长生不老药么？”陈伊伊不由得发问。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无趣。” 吐槽一句后，陈伊伊收回意识，确认没人注意自己之后，直接捏开小武的嘴巴，把纸包里的药粉全倒了进去。 那药粉的味道自然不会有多好。 小武一下皱起脸，嘴里呜呜出声，往外吐舌头，想把药粉推出来。 这点动静，足够大武注意到这边。 “小武……”他在江淑霞怀里挣扎着要出来。 陈伊伊一急，直接拿下小武头上的帕子，把里面包着的雪拿出来一点塞进他嘴里。 雪进入火热的口腔，瞬间便化作雪水。 小武呛咳起来。 “小武！” 江淑霞按住大武，“别急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大武在她身前站不起来，看不到她身后的弟弟，急的 一叠声叫着“婶婶”。 陈伊伊也急，她两只手一起捂住小武的口鼻，硬是强迫他把咳嗽和嘴里的东西全咽了下去。 “小武怎么了？婶婶你让我看看！”大武又要哭了。 陈伊伊赶紧出声：“没事的，小武他喝雪水呛了一下。” 说着松开双手，费力扶起小武顺着他的脊背。 呛咳声过了一会儿才停下，好在那些药粉全部被迷迷糊糊的男童吞了下去。 陈伊伊松了口气，往后坐在自己小腿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救个人活像做贼！ 紧张死她啦！ 江淑霞余光往身后看了一眼，松开了怀里孩子。 “小武。”大武赶紧爬到弟弟身边。 小武已经平静下来，除了面色发红，干燥的唇边有水渍，没别的异样。 “真的没事。”陈伊伊直起身子，伸手给大武擦了擦眼泪。 然后拿起帕子转身下车重新包了点雪回来，继续给小武冷敷。 这之后，她就负责盯着小武了。 每过一小会儿，就伸手探探他的温度。 说来也是真神奇，没多久，小武身上的热度就开始往下退了，呼吸声也渐渐变得没之前沉重。 陈伊伊因此确认了自己之前关于用药的猜想，激动地对着 系统大夸特夸。 什么“神仙”啦，“大腿”啦，“牛逼普拉斯”的词儿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而系统，依旧说着来来回回那几句话，不给任何正面回应。 陈伊伊也不在意，乐颠颠去找奶奶要了块地瓜，香香甜甜吃起来。 这个时候，和他们家一道的难民都出来的差不多了。 陈崧便叫上顺旺一起清点人数。 可数来数去，发现人数不够。 少了一户。 “别是遇上官差，被赶回城北去了。”陈崧担忧道。 顾烨霖沉吟，“极有可能。” “要不回去找找？”顺旺提议。 “城里糟乱，眼见又到施粥时间，这时候穿城而过不是上选。”顾烨霖不赞成。 可这时候不进城，等人了夜，城门就关了。 多数人都知道这一点，面上都不约而同露出担忧。 陈伊伊点明境况，“我们只能等着了啊。” 等这一夜过去，明天天亮了再说。 顾烨霖点头，“似乎……只能如此了。” “那就等等啊，也没什么好急的。”孟秀珍一反常态，知道要等不相干的人，却十分积极。 但此时的众人并没有太多留意。 “距离入夜还有一会儿……”顾烨霖望向天边黯淡的日光。 第81章 讨要孩子 收回目光后，他继续和陈家众人说：“临城的山间少有狼群聚集，我预备带追墨进山一趟。” 此处寒灾情况不算严重，山间的植被足够马儿饱餐一顿。 饥寒交迫还要拉车，这一路追墨瘦了不少。 左右没事，得给它补补。 “我随你去，这山间还有植物存活，应该有野兔出没。”陈崧说。 陈之华紧跟着出声：“我和你们一起。” “爹你要去打兔子？”陈伊伊眼睛一亮。 这不就表示…… “对啊，多打点兔子，你就能和娘做更多脂膏。”陈崧一笑。 之前他们仅仅是用了几天，手上的冻疮都好了不少。 可见那些脂膏是很管用的。 陈伊伊重重点头，“那爹你们一路当心！” 有顾叔一起，她完全不用担心爹和哥哥的安危。 “我也去吧。”这时候顺旺开了口。 在他之后，也有人表示要一起去。 “我们也去，我得给老爹找根趁手的木棍做拐杖。” “我也去，说不定还能再找到点吃的！” 抱着不同的目的，七八个汉子一起走进林子，往山里去。 “爹！哥哥！天黑前要回来啊！”陈伊伊拿手在嘴边做喇叭状。 陈崧和陈之华闻言回头挥了挥手。 顾烨霖也回头看了一眼。 那目光不可谓不微妙。 ——他当初真该再要个贴心丫头。 进山的人走了没多久，小武醒了。 大武一直守着他，见状连忙问：“小武，还难受吗？” 小武摇了摇头，“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可不是。”陈伊伊在怀里翻出几颗花生递给他。 小武是真饿了，接过之后先把东西塞进嘴里，然后才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伊伊。” “叫我伊伊姐姐。”陈伊伊指指自己的鼻子。 她在家里是最小的，每天只有喊哥哥的份，还没人叫过她姐姐呢。 “不对。”大武摇摇头，很认真地和她解释：“小武六岁了，是哥哥。”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翘起嘴角满眼真诚地说：“我都七岁啦！” 想过把姐姐的瘾真难。 “不对不对，你记错了，”大武看着憨厚，却并不好骗，“你五哥说了，你是家里最小的女娃娃，今年五岁。” 好啊，原来五哥早一步就卖掉她了。 “伊伊，妹妹。”小武细声细气叫了一句。 陈伊伊撅撅嘴，不情不愿应一声：“哦。” 小武见状，有些呆呆地说：“伊伊妹妹真好看。” “嗯！”大武重重点头，十 分认可弟弟的话。 “是嘛。”陈伊伊弯起眼睛笑。 谁人被夸不高兴？尤其话还是不会撒谎的小孩子说的。 同一时刻，站在不远处的牛大娘收回目光，大着嗓门说：“那俩小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对面的陈老太看得却是自家小孙女儿。 不过嘴里还是回她：“都是好孩子，就是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太可怜了。” 牛大娘又回头看向两个小男童，嘴里说：“我去年就说抱孙子，奈何大儿媳突然就撒手去了。” 陈老太一愣，收回目光，有些惊讶道：“你家老大年纪轻轻，看着也开朗，竟还经历过这样的事儿？” 这可是丧妻之痛啊…… “开朗什么呀。”牛大娘难得声音低弱下来，边说边叹气。 “我家老大为那事狠狠伤了心，久久走不出来，至今一直不愿意续娶，老二老三也不提娶妻的事，我没问过为什么，不过估摸着，应该是怕触到老大心上那根弦。” 陈老太“嗨呀”一声，道：“多虑了，你家老大对两个弟弟多好啊。” “就是兄弟几个关系好，才这样的，”牛大娘倒是开明，“我也没催过，随他们高兴吧。” 说着，又拿一双眼睛去看板车 方向。 陈老太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不知被什么事逗得喜笑颜开的两个男娃娃。 突然就咂摸出点什么。 “她大娘，你这是想……” 牛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就说你是个心思顶顶活络的，你看我还没明说呢，你就猜得差不多了。” “真想要那俩男娃娃？”陈老太确实猜到了，但确定后还是觉得意外。 她比谁都知道，逃荒路上带两个奶娃娃走有多难。 就这，还是她家甜妹儿和磷化一个比一个懂事的结果。 至于大武小武，两个孩子都有些胆小，小武身子还弱…… “你可想好，回头带不了可没机会反悔，这和猫儿狗儿不一样，那可是活生生的两个孩子。”陈老太有话便直说了。 不是她不相信眼前这个老姐妹的为人，也不是她刻意挑剔大武小武什么。 实在是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她不想别人一时兴起，最后害人害己。 “你说的我都懂，我从见到大武都想到现在了。” 牛大娘收起笑脸，以示郑重。 “你们家小的、半大的，孩子够多了，带着大武他们也不方便吧？我家我身子骨硬朗，三个小子也是个顶个能干，那两个小小男娃 跟着我，自然比跟着你家强。” 陈老太说：“你这话听起来，活像在劝我，怎么？生怕我不放手和你抢？” 其实她也清楚，人家说的有理。 先前小武昏睡那会儿，她都忧愁以后该把这俩男娃怎么办。 “哎呦我可没这个意思哦，”牛大娘两眼立马睁圆了，急急解释：“咱俩都是敞亮人，有啥话一说就开了，你可别误会我拿这个跟我置气啊。” 陈老太被她的紧张兮兮逗乐了，“哪里的话。” 顿了顿，她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你去和孩子说罢，我去抱抱我家心肝宝儿。” 两位老太太便相携着到了板车边。 “伊伊，走，奶奶带你去烤烤火，你爹他们也快回来了。”陈老太朝孙女儿伸出双手。 陈伊伊笑着，扭身投入她的怀抱。 “大武小武……”她还想叫上他们一起。 “你牛大娘和他们有话要说。”陈老太拍拍她的脊背，已经走出好几步。 陈伊伊没多问什么，趴在奶奶肩头，看牛大娘嘴唇一张一合，而大武小武，像是呆住了。 在火堆旁坐了没多久，四周天色便暗了下来。 陈伊伊频频扭头向山林边张望，却始终没看到熟悉的人影由远处走近。 第82章 寒夜 “奶奶，爹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她有些不安地问。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陈老太心中同样惴惴，但面上却没有显露。 “甜妹儿别怕，有顾将军在呢。” 这话她既是说给孙女儿，也是说给自己。 陈伊伊点点头，给自己打气，“对啊，有顾将军在，肯定没事的。” 好在真的没事。 天黑透没多久，进山的一行人穿过夜色，从树影林立处缓步走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陈伊伊立马蹦跳着去迎。 借着火光，她有些惊喜地睁大眼睛。 “爹！你们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啊！” 随着她的话语，陈家人和零星一部分难民围了过来。 “爹身上脏，离远些伊伊。”陈崧笑着说，瞧着灰头土脸的，身上也沾有血污和泥土。 至于其他人，比他好不了多少。 “山上野物不少，但我们去的人太少，没办法再多打一点儿，要不然就带不回来了。” 陈崧说着随手把提着的野鸡野兔丢在了火堆边上。 江淑霞赶紧找出块粗布帕子，自发走过来替丈夫和儿子擦脸，擦身上。 见顾烨霖徒手拍打身上的灰土，陈伊伊便问陈老太拿了块帕子，过去学着娘亲的手法，有 模有样地挥动帕子，帮他掸衣裳。 要知道，这种事就算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也是头一次做，所以动作略显笨拙生疏。 但她一脸认真，胳膊腿短短，绕着大人小腿勤快忙活着，活像只团团转的小汤圆。 顾烨霖当即就笑开了。 他并非不爱笑之人，平常也从不吝啬笑意，但之前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笑得开怀。 蹲身接过粗布帕子，顾烨霖自己麻利清理好身上，然后直接抱起脚边身子柔软，面团捏成似的小丫头，悄悄问：“真不愿意叫声爹爹？干爹也好。” 他声音真是太小了，陈伊伊凝神细听，也只听清几个破碎的词儿，组合起来根本猜不出他的意思。 于是她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小脸。 不等她问，江淑霞已经腾开手，过来抱她，“伊伊，娘抱着你，进山一趟，顾将军很疲惫了。” 于是什么干爹，爹爹的事就此作罢。 顾烨霖也只当小丫头没想好，决定等等再说。 他倒是可以找到陈老太商量，直接认下陈伊伊。 但强扭的瓜不甜，且他不愿意挟恩图报。 他想让小丫头自己愿意认他。 这一切的暗中计较陈伊伊并不知情，她被娘亲抱走之后，心思全 被地上的野鸡勾引去了。 挣扎下地，她跑过去蹲下。 本伸手想拨弄一下已经奄奄一息的野鸡，但最终还是在指尖距离羽毛仅剩方寸距离时，猝然收回手去。 这鸡仅仅只是用野草捆了双脚，她好怕它突然动一下。 要是那样，她一准得吓得跳起来。 因此，她不仅收回手，保险起见，整个人还蹲着往后挪了几步，只嘴里说：“这种天气，它在山上居然可以活得好好的。” 陈崧解释给女儿听，“这也是因为没多少人上山，城里城外的难民，都盯着城里官家放粥，县民施舍，不然不管山上有什么，眼下也都打干净了。” 确实。 陈伊伊点了点头。 “山上各种鸟也不少，路上还看到一只冻死在树杈间的黄大仙，或许是渡劫失败了。”陈之华接话，话中隐隐有逗乐的意思。 黄大仙？ “黄鼠狼啊？”陈伊伊问。 算起来，她还没亲自近距离见过黄鼠狼呢。 前世她是个只喜欢海洋馆的幻想家少女。 当然，还喜欢赚钱。 “黄大仙可不敢轻易冒犯，弄不好怕是要倒霉。”陈老太迷信些，闻言赶紧提醒。 陈之华说：“没有，看了一眼便走了，眼下估计还 原样在那呢。” 说着话，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鸡叫。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杀鸡了。 “我也把这些肉货处置一下，”陈崧弯身两手并用拎起那几只兔子和鸡，“要是想吃，今晚就能吃上。” 烤鸡？ 陈伊伊咽了口口水。 不过他们家只有盐巴，不知道烤熟之后腥不腥。 事实证明，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晚些时候一家人围着火堆吃鸡时，陈伊伊感觉自己舌头都要被香掉了。 不过晚饭过后，就没那么好受了。 ——起风了。 稀疏的林子挡不住多少风，火堆被吹得呼呼作响，陈伊伊被家人围绕在中间，也冷的睡不着。 “甜妹儿，能受得了不？”陈老太摸索到孙女儿的脸，触手一片冰凉。 她忙解开衣襟，把孙女儿裹进怀里。 陈伊伊冻得直哆嗦，牙关“哒哒哒”响个不停。 她回身反抱住老太太，闭着眼睛小声说：“我没事儿，奶奶。” 对比自己，她其实更担心老人的身体。 她前几天半夜醒来，偶尔会发现奶奶独自坐在黑暗中锤胸口。 先开始她迷迷糊糊，还没能分清是梦还是现实，但近来，她已经确定了。 老人家似乎一到晚上气 温下降，心口就不舒服。 “没事就好。”陈老太有些气短，四个字说完忍不住短促地喘了一口气。 陈伊伊立马收紧手臂，担心地抬起脸，“奶奶？” “不碍事，别怕，啊。”陈老太轻轻抚摸她的脊背。 江淑霞这时候伸手过来，慢慢接过女儿，低声问：“娘，是不是心口又疼了？” “不要紧，你赶紧带着孩子睡，天亮后要是人齐了，还得出发赶路。”老太太悄声回。 陈伊伊心头一紧。 原来奶奶睡不好是因为心口疼…… 这么久以来，她估计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只告诉了娘亲她身子是怎么回事。 要是放在前世，还能去医院体检，查明具体原因，对症用药甚至做手术。 可现在呢？ 陈伊伊不由得忧心起来。 她挣扎了一下，嘴里小声说：“娘，我想和奶奶睡。” 娘亲抱她走，应该是怕她夜里睡觉不规矩，打扰奶奶。 但她年纪小，体温会比成年人略微高一些，留在奶奶怀里，能帮她暖暖胸口和肚子。 “想和奶奶睡，那就和奶奶睡。”陈老太声音里染上了笑意。 她一贯乐意孙女儿粘着自己。 要不是腰腿不舒服，赶路时恨不得一路都抱着。 第83章 纵马被罚款 一夜过去。 前一天没能及时和众人汇合的那一户难民，眼下依旧不见踪影。 “我记得你说过，那户人家姓李？”陈崧遥遥望着城门口。 此刻城门已开，半旧不大的城门间行人寥寥，道路两旁的树林稀疏不见绿意。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凄凉。 “对啊。”顺旺回话：“李叔一家，连上李婶，还有他们的独子李泉和儿媳孙子，一共五口人。” “特别好的一家人，不会无缘无故乱跑的。”秋喜补上一句。 陈崧回头看看经过一夜冷风吹，各个冻得缩手缩脚，唇色苍白的难民们，没有说话。 “还等么？”顾烨霖适时地问。 他在沙场上见惯了生死，凡事都看得很开。 此刻等便等了，权当做了件好事。 若是不继续等，也没什么。 所有人多停留一夜，对李家五口人已经算是尽到心了。 陈伊伊和他想的差不多。 区别是，她更倾向于直接出发。 ——此处不是歇脚的好地方，昨夜只是刮风，若再耽搁到下起雪来，她担心奶奶身上会更加难受。 可陈老太显然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她甚至都没有像陈崧那样多做犹豫。 两句话听下来后，她直接说： “不行就回去找找吧？城里赶人，又不是直接杀人，统共就这么大地方，等找不到了，我们也算是把能做的，都做了，那时候再走也不迟。” 看大儿子还是有些纠结，她叹了口气，“毕竟人是我们从禾谷村带出来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 陈伊伊垂着纤长的眼睫，眼底笼一层淡淡的忧愁。 人确实是他们家鼓动着带出来的，可他们不过是点醒村民，让他们朝着更有利的方向走罢了。 不能之后的什么事儿，都往自家身上揽。 这么多人呢，都顾上不得累死？ 况且，这些难民跟着他们家，已经吃食不愁了。 肚子里轮番滚着几句话，可陈伊伊没办法张口说。 她这副皮囊，确实让她更自在更无拘束，但也在某些方面大.大限制了她。 什么叫又喜欢又讨厌？ 她现在对自己的皮囊就是这种感觉。 “那我回城里找找看。”陈崧不再纠结。 “陈大哥我和你一起吧，有些担心你看不准人。”顺旺出声。 陈崧一笑，“相处这么多天，人我还是认得出的，不过你想来更好，多个人多个帮手。” 这时候，顾烨霖牵着马过来，没人留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去 一边牵马的。 “既然如此，其他人便别去了。陈大，我骑马带你，我们迅速回城转一圈。”他说。 这是眼下最节省时间的办法。 其余人都没有异议。 陈伊伊犹豫了一瞬，试探着开口：“我可以一起去吗？” 马上多她这么个“小人”，应该不碍事吧？ 而且只是找人，又不是去打架。 “马上颠簸，你不怕？”顾烨霖问。 陈伊伊摇头。 怕？ 她就算骑术生疏了，也不至于怕。 看着眼神懵懂又无畏的小丫头，顾烨霖眼底含笑，跟着俯下身，两手捉住她腋下，转身将她送上马背。 骤然离地这么高，陈伊伊心头还是一惊。 但下一刻就镇定下来，大腿微微内收稳稳当当坐好，下意识地去摸缰绳。 然而，缰绳还在顾烨霖手里。 他正在听陈老太说话。 “甜妹儿由你带着我肯定放心，就是实在太麻烦你了。”老人语气客套，但后半句话却是真心实意的。 原本是自家人要去找人，最后却还是让顾将军插手帮忙了。 顾烨霖一笑，反过来宽慰陈老太，“大娘你别往心里去，一路都是一起走来，没道理这时候为点小事分道扬镳。” 他知道，老太 太要找人的话是对着陈大说的，原本就没想着牵扯他。 是他自己乐意帮着这一家人。 稍微整装，顾烨霖便带着陈崧和陈伊伊掉头往城里去。 追墨跑了没一会儿，顾烨霖就明显能感觉到身后的陈大不适应，姿势很别扭。 但与此同时，他却发现身前的小丫头竟然没有半点不适。 甚至还会配合追墨的步伐和跑姿，调整自身重心减轻颠簸感。 “小丫头，可是学过骑马？”他不由在驾马间隙问。 陈伊伊后背一僵。 但很快便说：“顾叔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家没人会骑马的。” 顾烨霖闻言便没再说话。 许是天赋异禀吧。 他心道。 追墨一路迅疾如风，带着背上三人很快转过了小半座城。 沿路看到不少人在驱赶难民，棍棒挥舞，难民们抱头鼠窜。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抬着盖了草席的尸体匆匆往城外去，有那草席没盖严实的，匆匆一眼，能隐约看清席下故去者凹瘦如骷髅的脸。 所有的场景飞速从眼前掠过，目不暇接间，让人感到心惊。 陈伊伊心里一阵难受，咬着唇内一丁点软肉反复咬磨，才没让眼圈红透。 灾年，人命当真是犹如草芥。 “站住！当街骑马！干什么的！”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顾烨霖勒马回眸，认出大喊之人是进城之初见到的那个，威威风风带头驱赶难民的那一位。 他瞬间没了好神色，一拉缰绳就要离开。 这里不是京都，小小县城主要街道就两条，没什么闹市不能骑马的说法。 “小爷我让你站住听不见么！都给我上！拦住他！”暴喝声又起。 马前很快堵了几个人，各个人高马大，一看就是练家子。 甚至还有大胆的直接从一侧跳起来想夺缰绳。 追墨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硬生生止住去势，然后摆着头，四个蹄子左踏右踏，不知该往那儿走。 陈崧差点被追墨一抬前身生生掀下去，多亏握紧了身前人两侧坚实的臂膀，才堪堪稳住身势。 “呼——”他后怕地舒出一口气，心里不由想起从前自家的骡子，打定主意今后再不骑马了。 “顾叔，怎么办呀？”陈伊伊还算镇定，就是发愁眼前的状况。 她又不傻，完全能猜出来叫住他们的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也深知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 “辉县之内不许纵马，违者，处罚金二两。”慢慢悠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第84章 小女娃不得了 颐指气使的味道扑面而来。 陈伊伊扭头，看到说话的男人仰着下巴，撂着脚，一手碾动两下嘴角边的胡须，眼睛还不看路，而是往上翻。 ——一副拽得二五八万，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样子。 她心里不由道：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做了官，这地界的百姓得有多惨啊！ 顾烨霖眯了眯双眼，问：“你是知县？” 县衙大门紧闭，眼前这人从头到尾又一副主事者态度，他自然而然会这么想。 领头男人施舍一般把视线投过来，抖了抖八字胡，“马和罚金留下，可免牢狱之灾。” “牢狱之灾？”陈崧脸色大变。 好端端的，只是打城里路过，怎么就能惹上牢狱之灾？！ 这傻哔完全不讲道理！ 陈伊伊怒了，小拳头一下就收紧了。 “别怕。”顾烨霖安抚身前身后一小一大。 他面上依旧镇定，说完猛地一拉缰绳，驱使追墨掉头。 马蹄“咯哒”几声，追墨一抬鼻子，“嗤”地喷出一股热气。 领头男人被喷了一头一脸，立刻怒然张口，高声呵斥：“给老子滚下马来！” 顾烨霖拉马后退一步，神情冷硬，不为所动。 “我问你便答，本县主事 者究竟人在何处？” 几句话下来，他直觉眼前之人更像是个将将得权，正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的卑劣小人。 完全没有半分为官者该有的气度。 领头男人似乎被这一问戳中痛脚，立刻跳将起来，“给我上！” 周围的五六个壮汉立即听令动手。 有的拔出刀直接对着追墨就砍。 见此场景，领头男人倒是比顾烨霖还要激动。 “你疯了？！不准打马！谁要是敢伤了马，我剁了你谁的手！” 陈伊伊皱眉。 这人不会是看上了追墨，才故意说什么罚金之类的话吧？ 格局太小了这个人！ “不让伤马？”顾烨霖嗤笑一声，一拉缰绳直接让追墨朝着方才挥刀之人撞去。 那人得了令，哪里还敢动刀，反而将利器背到身后，迎着追墨左躲右闪，不停后退，直到后仰着摔坐在地。 顾烨霖趁机一夹马肚，紧提缰绳，促使追墨一跃而起，从地上之人的头顶跨了过去。 “觊觎我的马，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话间隙，追墨已经载着三人扬长而去。 眼见他们拐进巷子，往另一条小街去，领头男人赶紧吩咐：“让人抄近道去关城门！快！” 外乡人，他不 信他们有本地人熟悉城中道路。 他所料不错。 顾烨霖即便来过辉县几次，但到底不是久住于此的本地人，那些错综复杂的小道并不能全部熟记脑海。 更何况，他们返回城内是为了找人。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在紧闭的北城门内，又见到了县衙那一伙人。 “哼哼，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领头男人笑得猖狂得意。 顾烨霖看了一眼他身后几人手中的绊马绳，果断下了马。 脚刚一落地，棍棒狭风而至。 他连忙闪身避过，被迫离开追墨身边。 “陈大！抓好缰绳！”他连忙叮嘱，紧跟着又避过一记飞棍。 陈崧根本不会骑马，原本想的是和他一起下马。 这下被他一吼架在马上，只得咬牙硬着头皮去拿缰绳。 顾烨霖开始回击，奈何手上没有武器，又以一敌多，多少要纠缠一会儿。 情急之下，他吼道：“陈大！拉紧一侧缰绳让追墨掉头，再用脚跟踹马腹……” 躲过砍向肩头的利刃，他加快语速接着说：“这群人有古怪，你们先离开！不必管我！” 一边的领头男人一听，神色就是一变。 “这三人都不能走！都给我扣下！” 话音落 ，城门角落的暗处又走来四个人。 这四人身上穿的不是便服，而是明晃晃的衙役制服。 其中一人冲上来就挥动长棍，想直接把马上的女娃和男人打下来。 顾烨霖飞身过去给了那人一脚，随即又回身对付紧跟而来的其余衙役。 陈伊伊见自己和爹爹已然成了惹顾烨霖分心的累赘，已经管不了许多。 她直接伏低身子抓过缰绳，用吃奶的力气重重一拉，同时嘴里响亮地喝了声“驾”！ 这一声奶里奶气，配上动作却也透出星点飒爽。 余光留意到这一幕的顾烨霖神色顿住，却没时间多看或细想，下一刻又集中精力，忙于应敌。 陈崧则是结结实实惊住了。 颠簸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正费力又熟练驾马的女儿。 “爹！你脚踩着马镫，俯下身趴在我背上，别被颠下去！”呼呼的风声中，传来稚嫩的童音。 陈崧照做，整个人如坠梦中，一脸将醒未醒。 也是在这一刻，老实本分从不多想的他，隐约觉出自己的女儿似乎确实与众不同。 脑海里冷不丁想起了，不知之前谁说过的一句话。 ——“你家这个小小女娃，将来可不得了哦。” 他不知道 的是，陈伊伊都快紧张死了！ 她踩不到马镫！两条短腿又夹不住粗壮的马身！ 而且人小体重轻，简直分分钟掉下马去！ 所以她让陈崧趴在她背上，一方面是为了他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帮自己。 好在追墨似乎极有灵性，老老实实遵从背上小人儿微乎其微的操控。 陈伊伊驾马带着自家爹爹在城中绕着圈子，引来无数百姓难民侧目。 末了，一拉缰绳，重新向着北门跑去。 “伊伊？” 陈崧一下没能了解女儿用意。 “爹，顾叔很厉害的，没有我们碍事，这会儿估计都解决那些人了。”陈伊伊声音被颠得破碎，其中没有半分紧张。 “说得对。”陈崧道。 一阵风一样离开的马儿，又一阵风一样地回来。 城门依旧紧闭，但硕大厚重的门扉内已经无人打斗。 棍棒刀具散落一地。 之前横行霸道的那些衙门中人或跪或趴，领头的男人被顾烨霖踩在脚下。 果然解决了！ “顾叔！”陈伊伊皱着小脸艰难停住马，紧跟着就习惯性侧滑身子要下马。 可她忘了，她的身量不足以她安全落地。 “当心！”陈崧一把揪住女儿。 陈伊伊心口突突直跳。 第85章 回县衙 帅了一路，这会儿从马背上摔成重伤会不会太搞笑了？ 她腹诽着，被缓步前进的追墨带到了顾烨霖身边。 眼见追墨侧头去蹭顾烨霖的肩头，陈伊伊瞪大了眼睛。 这马真这么灵性？！ 她也想拥有啊啊啊！ 她前世怎么没有买一座马场呢！ 这样空间里就有待解锁的马场和等她兑换的马啦！ 内心咆哮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坚毅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陈伊伊心头一凛，表情顺便变得乖巧无比。 “顾叔！你真是太太太厉害啦！” “做得很好。” 顾烨霖盯着陈伊伊出声，手上却是拍了拍追墨的颈侧。 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 陈伊伊战战兢兢的，被踩着足蹬跳下马的爹爹接了下去。 不过很快她就放松下来。 因为顾烨霖要忙着问话。 “你是何人，身上可有官职？本县知县何在，各种问题尽快一一答来！” 之前领头的男人被踩着胸口，嘴边的八字胡随着他整个人哆哆嗦嗦。 ——他被打怕了。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他一改前状，立刻回答道：“我、我是本县县尉……知县大人进京去啦。” 顾烨霖怀疑他在糊弄自己。 “即便知 县不在，代为理事的也是县丞……你当真是县尉？” 他记得辉县衙门人员齐全，一把手不在，怎么会直接让三把手顶上？ 难不成短短一年，任职方面便出了什么变化？ 正自思索，他就听脚下人激动道：“我县尉的职位千真万确！有加盖文书为证！你大可以随我回衙门去取！” 他说着整个人一僵，眼里分明闪过一丝懊悔，自觉说错了话。 顾烨霖眉心一动，“带我去衙门。” 县尉一脸悔痛，缩着脖子没有说话。 明显不情愿极了。 顾烨霖松开脚，在他腰眼上看似极轻，角度却极巧妙地踹了一下。 “哎呦！”县尉立刻拧着腰在地上开始翻滚。 “疼死我了！” “去，还是不去？”顾烨霖满目冷意。 一阵急痛过去，县尉赶紧捂着腰眼儿爬起来，“去！去！” 看那点头哈腰的模样，就差将讨饶的话直接说出口了。 问话就此告一段落。 县尉有意打太极，所以暂时还没能问出什么。 但陈伊伊在一边看得脸颊通红，两眼放光。 哎呦嘛太帅啦！ 这就是大将军么！ 她可以浅浅追个星么？ 她想给顾将军打call！献花！举灯牌！ 顾烨霖留意到了小丫头 崇拜的目光，在陈崧弯腰之前，过去将人抱了起来。 “走，去县衙。”他失笑道。 陈崧扭头看了看直接抱走自己小女儿人，又反复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怀抱，然后才追了上去。 “追墨……”陈伊伊往身后指指。 怎么能不管强壮可爱又懂事的小追墨呢？ “它自己会跟着来。”顾烨霖没有回头，另一手的手指圈成圈放在唇边吹了声响哨。 “啪嗒啪嗒”的马蹄声紧跟着响起。 陈伊伊小脸上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 见状，陈崧都气笑了，“想着你顾叔，想着马儿，不想你爹？” “我看到爹你跟上来了嘛，怎么可能不想爹你啊。”陈伊伊赶紧哄爹爹，还伸手要他抱。 陈崧快走几步就要过去接，但顾烨霖不给。 “你什么时候不能抱？偏抢我这一会儿？” 军伍出身的大老爷们，罕见地计较起来。 诶？ 陈伊伊顿住，继而抿着嘴唇眨了眨大眼睛。 顾叔这么喜欢她呀。 怪不好意思的。 一边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衙门中人见那三人的悠闲模样，都是敢怒不敢言。 很快到了衙门门口。 “开门。”顾烨霖转身把手里的小丫头交还给她爹，神情恢复冷峻。 县尉舔 舔干燥的嘴唇，眼神四处乱飘。 “不想吃苦头，就少些磨蹭。”顾烨霖拧眉。 县尉咬牙，吩咐手下：“去开！去开！” 若说原先还能抵死不认，这进了衙门以后，可就成了纸包不住火，不认不行了。 “吱嘎”，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大堂宽敞，桌椅整齐，刷了漆的梁柱根根反光。 打眼一看，衙门里除了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异样。 顾烨霖抓着县尉的衣领，往里重重一推。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说吧。” 县尉一个踉跄，背对所有人，眼珠在眼眶里滚了又滚。 “我。”他顿了顿，决定不说自己，改口道：“知县大人他一心为民啊！” 顾烨霖不作反应，冷冷盯着他，静待他往下说。 “大侠你想必也知道……” 县尉再次开口，陈伊伊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蠢货。 这时候还以为顾叔是路见不平的侠客？ 普通侠客行走江湖，哪里会频繁和官家打交道？根本不会对县衙官职之类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更不会对着官差毫无忌惮。 而不说顾叔仅凭几眼，就断定这群官差有问题，单说他动手时凌厉带煞的招式，就能知道他手上沾过不少人血吧？ 陈伊伊 盯向县尉浑圆的脑袋。 思索：这人脑子有核桃大吗？ “……漠河以北地区的寒灾情形越来越严峻。”县尉絮絮说着，“随着大批难民涌入县城附近，这城里啊，就乱了。” 县尉顿了顿，长叹一口气，装出一副为民烦忧的虚伪模样。 “为此啊，知县大人他递了好几封书信去京都，想上报给朝廷，增加安置点的投入，可那些加急书信都仿若石沉大海，没有半点音讯。” “眼看本县百姓被难民搞得没办法正常度日，大人他只能亲自启程，上京都一趟。而他走后不久，县丞方大人便因忧思深重，不慎病倒了，我这才开始代为操持县衙里的事。” “啊。”陈伊伊意义不明地出声打断。 她已经能猜到眼前这个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老爷爷，你是不是想说自己在城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她问，眼神清亮，面上透着股机灵劲儿。 “老……老爷爷？”县尉被她的称呼噎得不行。 他今年不到四十！ 老什么爷爷？！ 可看了看一旁立着的“大侠”，县尉敢怒不敢言。 反而还要顺着女娃娃的话往下说。 “大侠，我们之间本就诸多误会，你看小小女童都这般说了……” 第86章 成了人质 陈伊伊才不会让他找补。 “我是问你，又不是真的说你劳苦功高，老爷爷你一有机会就往脸上贴金，真不害臊，我都替你羞耻。” “你！” 县尉在自己的地盘装了半天孙子，这会儿还要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数落，简直气得要升天。 可他刚露出凶相，朝着陈伊伊抬手，就被陈崧踹了一脚。 这一脚比不上顾烨霖能致人死地的气力，但也不轻。 县尉直接飞出去两步远的距离。 “反了天了！”他捂着生疼的臂膀爬起来，“贱民！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当他看不出来么？ 这衣衫褴褛的男人和女娃，分明就是逃难过来的难民！ “你眼里又有王法吗？”顾烨霖问，眼底已经多了些不耐。 “前倨后恭小人！县衙内本该有五名在录官员，你说了知县，说了县丞，那主簿和典史去了何处？” 顿了顿，顾烨霖过去一把揪住县尉的领子，“就算我信你所说，那么县丞病倒后，人在何处？你敢不敢带我去见他？！” 他对于辉县的记忆不多，但方才眼前小人无意间提起县丞姓方，他便隐约想起，几年前，自己与那方县丞有过一面之缘。 印象里，那是 个文质彬彬，有礼有度的读书人。 “病了自然卧床休养……”县尉出声，面上可见心虚。 “哼！”顾烨霖一把丢开手里的人，懒得再问。 县尉被这一下弄得摔了个跟头，整个人又气又怕，嘴唇哆嗦不止。 “陈大，跟我在此处转转。” 迈步前，顾烨霖眯眼看向县尉，“不愿说，我就自己查。” 无非多耽误些功夫。 “嗳。”陈崧应声抱起女儿，跟在顾烨霖身后。 他已经被这些弯弯绕搞迷糊了，眼下索性什么也不考量，只想着守好女儿。 留在原地的县尉眼神阴沉，朝一边畏畏缩缩的几个衙役招了招手。 顾烨霖领着陈崧一路往堂后走。 从门柱的题字上收回目光，陈伊伊在爹爹怀里小声问：“顾叔，那个县尉，会不会把其他人都杀了？” 县尉不是个多高明的人，说不定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倒敢想敢说。”顾烨霖回眸，唇周胡茬动了动，“不过我觉得，那小人没这个胆子。” 见小丫头懵懵懂懂，他便继续解释：“辉县知县爱民如子，想必确实如县尉所言，为了百姓甘愿冒性命危险亲身前往京都，既如此，他总会回来，就算出事， 京都也会调任新官填缺。” “那县尉再蠢，也不会真的只为贪图一时威风，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打翻铺在面前的满盘皇粮。” 至多就是趁乱捞油水罢了。顾烨霖心道。 “所以就是趁火打劫呗。”陈伊伊随口说。 还是要给自己留足后路的那种趁火打劫。 顾烨霖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莫名将打算说了出来。 “我们先去后院看看，若是有做工的人在，问他们或许更快些。” 衙门这么些人，总要吃饭，不管别的地方，伙房肯定要请工人。 工人多是普通百姓，十分不经吓，很容易问出实话。 前衙后邸，说着话三人已经穿过二堂，到达内宅。 此刻顾烨霖才后知后觉，自己对个懵懂丫头，似乎说了不少。 继而再一次认识到，陈家这个小丫头，实在聪慧得有些骇人。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不好了！赵大人没气儿了！” 陈伊伊看着着急忙慌跑过来的衙役，直觉他口中的赵大人，就是那个县尉。 “突然就没气儿了？”顾烨霖并不相信。 陈崧却是变了眼神，小声说：“是不是连打带踹，伤着要紧地方了？” 从前村头几 个孩童玩耍，其中一个就是不知道被打到了哪里，当时没事儿，回家没多久就叫痛昏厥，最后很快咽了气。 “啊？那么容易死么？”陈伊伊表示怀疑。 都说祸害遗千年，而且从大堂离开前，她还看见那个赵大人精神头十足地瞪人呢。 “去看看吧。”顾烨霖说。 他确实殴打了那个赵姓县尉，若他真不幸因此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他不会为此有半点愧疚。 不过，官再小也是官，真死了他就得加紧写封文书，表明前因后果，迅速递进京都去。 原路返回的时候，陈伊伊不放心地小声说：“爹，顾叔，我觉得有点奇怪。” 这不就是看准他们不想闹出人命，所以引着他们回去，不让他们顺利去后院吗？ 后院到底有什么啊？ 顾烨霖认同，低声叮嘱陈崧：“当心有诈。” 此刻三人正巧走到一扇门边，还没抬脚跨过门槛，突然就被人迎面撒了些不知名粉末。 顾烨霖有防备，立刻抬起衣袖蒙住口鼻。 陈崧及时护着女儿头脸，将女儿按进怀里，自己却被那粉末洒了一脸。 “爹！”陈伊伊察觉自家爹爹身子晃了晃，就想转头。 陈崧鼻腔里全是怪味 ，头脑已经开始昏沉，“别吸进去，捂住口鼻。” 这句提醒后，他手臂被人猛拉一把，怀里立马就空了。 “伊伊！”陈崧晃晃脑袋，伸手去抓，可眼前已经开始模糊，手上直接抓空了。 “你放开我！” 陈伊伊一转脸看到两撇八字胡，登时就挣扎踢打起来。 “别乱动！”赵县尉用一只手臂死死困住怀里女娃，另一手急急抬起。 顾烨霖瞳孔一缩，立刻就要动作。 “你也别动！”赵县尉一脸得意地抬眼，手里的匕首已经抵在陈伊伊脆弱的脖颈边。 陈伊伊顿时止了挣扎，颈边的寒意让她如坠冰窟。 救命啊！ 这种场景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啊！ 为什么要让她亲身体验！ 这时候赵县尉开了口，“我知道你们都紧张这个小娃娃，放不倒你这个身手好的，拿下她也不错。” 他说着语气一变，一脸凶恶，“自己乖乖进牢房去！不然我就替她放放血！” “伊伊……” “扑通！” 陈崧只来得及叫一声女儿，便支撑不住闭眼倒了下去。 顾烨霖赶紧去探他鼻息。 还好只是昏迷。 “堂堂县衙，居然私藏这种不入流的药物！”顾烨霖克制着怒气。 第87章 入狱 赵县尉哼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管用不就行了？” 此刻他心里只庆幸，还好自己一边叫人取药，一边叫人去引这三人回来。 不然…… “你还不束手就擒？！”赵县尉厉喝，握着匕首的手指往下压紧一分。 “嘶。” 陈伊伊吸了口凉气，刺痛由脖颈处开始，穿过脊椎直冲头皮。 她心尖儿一颤，当场眼眶里就开始泛泪花，想躲，却僵着全身半分不敢乱动。 不是她没出息。 那锋利的刀刃就隔着薄薄的皮肉在动脉气管附近比划，跟贴在心脏边似的。 对方一个失手，她就是必死无疑的结局啊！ 她不要血溅五米！ “住手！”顾烨霖面上仿佛滚过阴云，下一刻颓然垂手站在原地。 赵县尉得意一笑，让手下的衙役接过怀中的娃娃和匕首，自己过去对着顾烨霖腹部就是一脚。 顾烨霖站在原地生受了这一下，身形轻晃，脚下却半点不动 “肚子都硬邦邦，活该当沙袋挨揍！”赵县尉恨恨地说。 说完又给了顾烨霖几脚。 “把他关进牢里！有空了我再领你们报仇！” 今天已经因为这个劳什子大侠，耽误他不少好事了。 他拿脚尖踢踢昏死过去的陈崧，“还 有这对父女！一起关进去！” 陈伊伊被人夹在腋下，一路带到了县衙南角的衙狱。 木栅门开了又关，陈伊伊被人粗鲁地扔在地上。 即便地上有干草，她也摔得一阵眼黑。 “小丫头，没事吧？”顾烨霖蹲下把她拉进怀里。 陈伊伊摇摇头，抬手看着擦破的手腕，眼泪汪汪的。 这都什么事儿啊！ “爹。”她过去叫陈崧，但昏迷的人依旧沉沉睡着。 “顾叔，那个粉末不会伤脑子吧？” 顾烨霖替她摘下头发上的干草，惭愧道：“江湖上的小伎俩，不碍事。” “之后怎么办？”陈伊伊又问，同时也是问自己。 奶奶和娘他们还在城外等着呢。 回来找人，结果把自己找丢了…… 出发前她还想着什么又不是来打架的，结果呢？ 不仅打了架，还被下了大狱。 “别急，总会有法子的。”顾烨霖说着开始打量四周。 而他面前的陈伊伊却是动作一顿。 【叮咚，系统上线。】 “如果不是帮我解决麻烦的，就给我立马下线！”陈伊伊十分丧气。 系统不予理会。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460积分。】 “哦。”陈伊伊完全提不起兴致。 她现在只想赶紧 出去。 而不是做人家砧板上的鱼。 【亲爱的宿主，请问是否兑换100积分退烧药？】 “我要退烧药干……” “嘛”字还没出口，陈伊伊突然销声，后背不自觉挺了挺。 这么反常的问话，肯定是在暗示什么吧？ “你是在告诉我，我后边需要用到退烧药？”她猜测道，眼里有了点点光亮。 系统没有回应，似乎只等待她说“是”或者“否”。 “是！我换100积分退烧药！放我怀里！”陈伊伊赶紧回话，声音里多了几分活力。 她信他一回！ 系统下线后，陈伊伊一扫之前的颓丧，简单弄干净手腕上的擦伤，也开始打量周围。 这一看，她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辉县的衙狱很简陋，阴暗暗一条过道，左右两排木质牢门。 牢房与牢房之间仅仅用更细密一点的木栅格隔开。 此刻，那些栅格之间，出现了一双一双窥视的眼睛。 “顾叔，左右这些……都是犯人吗？”陈伊伊有点慌慌的。 她数了数，左右两边的眼睛加起来，应该要有十来个人，刚刚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听说过衙门分普牢跟死牢，在这种地方，要是跟一堆死刑犯关在一起…… “这些，不 会是死囚吧？”她吞了口口水，小小声地问。 心里又讨厌，又害怕。 只要稍微一想左右两边的人注定会是具尸体，她就感觉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直窜心底。 不想，她这么低的声音，还是有人听见了。 “谁是死囚！” “我们都是被冤枉的！” 原本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样的两侧，突然吵闹起来。 陈伊伊绷着身子，眼珠左看看，右看看，半点不敢动。 “这不是死牢，别怕。”顾烨霖摸了一下她头顶。 心口温度瞬间回升，陈伊伊松了口气。 顾烨霖走近栅格，问：“你们都是难民？” 他留意到出声的人都不是辉县口音。 “你们说冤枉，那你们为何被关在牢里？”他紧接着问。 半晌没人作答。 陈伊伊想了想，突然出声：“顾叔，大家是不是都和我们一样，是无缘无故突然被那个什么赵县尉抓来的？” 这句话说完，隔壁立马响起回应：“你们也是无缘无故被抓？” “我们也是！” “那个姓赵的无德小人真真是该死！” 听后来出声的人里有本地口音，顾烨霖略带引导性地说：“是啊，不知道这辉县是怎么了，这么大个县衙，主事的居然是个县尉 ，真是好生奇怪。” 之前说姓赵该死的那人立马上了勾。 “兄台你有所不知，听闻卢知县出发去上京以后，本来主事的是方县丞，可他操劳太过，病了，这一病，衙门里的主簿没人管束，就莫名不见了。” 这时候有另一人插嘴，听声音是位老太太。 “你这书生也太过固，就是不愿信我老婆子的话！” “昨儿个都跟你说了，张主簿不是不见了，是被赵添明那个家伙诓骗，带着方大人求医问药去啦！一并带走的，还有两位师爷和几个长随！” 书生一听，立刻替自己分辨起来，“不是在下固执，那师爷和长随是卢知县的人，如何会跟着别人走？” 老太太想来解释过无数次了，一下就急了，“哎呀！你这还不是固执？我昨儿也说了，师爷和长随是赵添明买通的！故意留下帮赵添明骗人的！” “我怎么听说方县丞和张主簿是一起上京找知县大人去了呢？”又有一中年男人幽幽出声。 “哎呀呀！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不信就算了，怎么还要误导外乡人呢？”老太太更急了。 顾烨霖沉吟，“老人家，你言之凿凿，敢问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第88章 内奸 “我媳妇在衙门后厨帮工，我肯定知道呀！”老太太回。 顾烨霖拧眉，“所以你才被抓了进来？” 这句话说完，老太太突然没了声响。 但很快，她便悲愤道：“我就说他们抓我一个黄土埋大半的老婆子做什么，原来是怕我说出实情！” 剩下的人反思起来，然后又就此议论起来。 很快，大家发觉除了外来的难民，进了牢房的其余人，都是对县衙实情了解较多本地人。 “这是做什么？是要杀人灭口？” “卢知县真不该走啊！” 众人正气愤恐慌之际，之前开口的中年男人又幽幽出声：“老人家，你说是实情就是实情？你有什么证据呢？” 见还有人不相信自己，老太太气得一跺脚，“我儿媳妇就是证据，我需要拿什么证据？” 那中年人又开了口，语气阳腔怪调的。 “你说你媳妇在衙门帮工，她就在衙门帮工了？我连你有没有媳妇都不知道，你能证明么？” 老太太气道：“我媳妇圆圆的面盘杏仁眼，眉尾天生一颗红痣，你去看！你不信就去后院厨房看看有没有这号人！” 顾烨霖闻言微微皱眉。 这老人家如此一说，不相当于出卖了她家媳妇 ？ 但不等他打断，那中年男人紧跟着说：“别说我去不成，就算是去了，也真找见了，你又怎么能证明那不是别人家的媳妇？” 好家伙！ 陈伊伊听得咂舌。 这年代的人尤其看重女子清白，这男人的话听着可真膈应人。 她都膈应，老太太更是受不了。 “你、你不信就不信！编排我家媳妇做什么？！你张口就吐脏，莫不是成日里都拿着粪缸漱口？！”老太太整个人气急败坏，说到后面嗓音都不稳了 “你骂我有何用？我这也是不知道该信谁，就怕被人耍得团团转。” 中年人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 “我原本觉得你的话可信些，可你也太不经问了，没两句就开始咋咋呼呼，就跟心虚似的。” 来来回回几句，原本信定老太太的一些人，心里就都犯起了嘀咕。 “啪啪啪啪”，陈伊伊拍起手来。 她看不下去了。 这中年大叔绝对有毛病。 有这么欺负老太太的么？ “叔啊，你要是用这一套来回问我，我估计都不知道我娘到底是我娘，还是你娘了啊。”她学着对方的腔调。 中年男人一听是个小娃娃，就嗤笑一声，“小小年纪不知道学点好， 学人吵架斗嘴？长大了难不成要当泼妇？” “这么大年纪无品无德，就会欺负老人小孩儿？以后死了不怕没脸见祖宗？”陈伊伊毫不客气地回嘴。 顾烨霖垂下眸子，眼底兜了点笑意。 他倒也不觉得陈伊伊嘴皮子利索得过了头，就意外她话多起来，挺噎人的。 “别动气。”他出声安抚。 说完贴近栅格，侧眼望向隔壁牢房的墙角，“兄台所言有理，可否借一步说话？” 中年男人犹豫片刻，迈步从墙角的阴影处走到了光亮处。 陈伊伊借着小窗透进来的稀薄天光，大体看清了他的模样。 ——身形高壮，衣衫褴褛，头脸包着破布。 外形看似是乞丐或难民，但给人感觉却半点不潦倒狼狈。 顾烨霖显然有同感，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双眼便眯了眯。 “兄台，幸会。”顾烨霖做出一副热络模样，从栅格缝隙将手伸了过去。 才靠近的中年男人被他一下抓住双手，冷不丁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他立马警觉地往回缩。 陈伊伊看到了什么，小脸一沉，眼底带上几分敌意。 顾烨霖已经确认了心中所想，收手后立即出声：“大家把他拿下！此人手上老 茧分明是长期用刀剑磨出来的！” 陈伊伊微微睁大眼睛。 还真不是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谁用刀剑啊！ “这怎么……” 隔壁牢房的人都懵了，第一反应是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这人大抵就是混进来帮县尉遮掩，让大家弄不清楚县衙内情况的！先拿下再说！”顾烨霖又说。 这种事在他这里已经不新鲜了，更不算什么高明手段。 “对！这几天我就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拿下他！”之前气急败坏的老太太第一个应和。 “到底谁才可疑？他一个刚刚被关进来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别被骗了！我只是个外乡来的难民！”中年男人语气不复悠然，满是气恼焦急。 陈伊伊过去指着他手，“你手上半点冻疮都没有，哪里像难民？我家里人因为寒灾赶路，身上多少都有冻伤的！” 她被家里保护得那么好，也免不了手脚生冻疮。 “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什么！”中年男人后退半步。 陈伊伊拔高声音，“我有没有胡说，让大家看看你的手脚就知道了！” 刚才顾叔拉住男人手的时候她就在近跟前，虽然男人的手腕手背只在他缩手时露出来一瞬，但她还是 留意到了那上面光洁的皮肤。 一直暴露在外的手上都没有冻疮，那裹在鞋里的脚八成也没有！ “别再废话了！”老太太再度出声。 她连续几天都被那中年男人气的不轻，这会儿抓住了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 可还是没人主动上前。 中年男人见状，又恢复几分镇定。 但还不等他重新张口，脑后就重重挨了一下。 “扑通”一声人倒地，露出他身后拿着砖头的清瘦书生。 正是之前被热情老太太数落固执的那一位。 众人惊呼，都是一脸震惊。 “啊！”固执书生一下扔掉手里的“凶器”，打完人才开始慌张后怕起来。 “这不算趁人之危，事出突然……我早就觉得他可疑，我……” 他正语无伦次，陈伊伊留意到身后响起一声轻哼。 “爹！” 她哪里还顾得上管别人，连忙回身扑了过去。 陈崧扶着太阳穴坐起，看到女儿没事先松了口气。 继而才留意到自己现下的处境。 “你感觉如何？”顾烨霖过来询问。 确认他没事后，简单几句说明了情况。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陈伊伊转头看向牢门。 想了想，她一抬眼睫，“我有主意啦！” 第89章 独自越狱 她站起身脱掉了又脏又厚的棉袄。 “伊伊？”陈崧没能立时明白她的用意。 而看着她走向牢门的顾烨霖却是瞬间了然。 “缝隙不够大。”他说。 话音落时，陈伊伊已经亲身比对过。 “差一点点。”她垮着唇角回头，但眼底的碎光还是亮闪闪的，显然并没有放弃。 就差那么一丁点罢了，无非就是受点疼，硬挤过去呗。 这么想着，陈伊伊拉了拉衣角，把所有褶皱尽可能拉的平整，然后重新把小小的身子竖直贴向栅格缝隙。 牢门正面的栅格比左右两侧的空隙大，但和第一次一样，她只是把肩膀塞过去，就卡住了。 “爹，顾叔，你们帮帮我。”她喊道。 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紧跟着，就见穿着狱卒制服的肥胖男人拎着只烧鸡往这边来，似乎才从外面弄到吃的回来。 除了陈崧和顾烨霖，牢里其他人都默然往后站了站。 “叫什么叫！？”还没站定，狱卒就开始凶人。 陈伊伊赶紧缩着脖子躲回爹爹怀里。 同时还顺便把自己脱在地上的棉袄，往干草堆那边踢了一脚。 她怎么忘了，但凡是个监牢，就该有人看管才对。 “说没说过不许出声吵到小爷我？说没说过？！”狱卒说着抬起另一之手比划。 陈伊伊这才看清，他一手提着烧鸡，另一手竟然拿着根手指粗细的长竹竿，一头还特意削成尖的。 这东西要是扎在身上，保准一扎一个肉坑。 陈伊伊又往后缩了缩。 狱卒急着吃鸡，吆喝两句便走了。 “就是忘了给你们交代，牢里有人看着的时候，别轻易弄出太大动静，这狱卒脾气忒差，要是不小心吵着他，过来就是一顿不分青红在白的折腾。”老太太小声道。 回想起狱卒手里的竹竿，便不难想象到，所谓的“折腾”，是怎么个折腾法。 到了这会儿，陈伊伊才明白，为什么牢里明明这么多人，她刚进来时候却没人敢说话。 她一阵恶寒，忙点头道：“我悄悄的，奶奶你放心。” 她面向顾烨霖，“顾叔，你有没有法子能让人立马昏过去啊？我要是出去了，得找牢门钥匙救你们，那个狱卒在那里，我害怕。” 牢门的钥匙估计就挂在狱门内侧的墙上。 ——她被人带进来时候看到县尉手下从那里拿了串钥匙下来。 被丢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期间，也隐约听到了成串钥 匙磕在墙上的声音。 她原本想着，自己身量小，钻出去之后直接想办法拿了钥匙过来就好。 不巧狱卒这会儿却突然回来了…… “容我想想。”顾烨霖道。 他身上没有那些下三滥的药粉，就算有让人昏厥的法子，也是和身手相关，一个没什么气力的五岁小丫头怎么用得？ 不过不等他想出办法，那心热口快的老太太又出声了。 “小姑娘，这你不用担心，那胖子只是过来转转，你看他手里的吃食都不舍得放下，就知道他急着应付完差事，想回歇脚处喝酒睡大觉呢。” 通常狱卒歇脚就是在衙狱里。 但眼下县衙里都乱套了，看着就不像好人的胖狱卒，自然不可能还规规矩矩窝在这种阴暗寒冷的地方。 “我知道了，谢谢奶奶。” 这句话之后，陈伊伊和大家一起静静等了一会儿。 期间她一直被爹包在衣襟里，即便两条胳膊露在外面，也半点不觉得冷。 没多久，不远处响起狱卒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我说的没错吧？好些天了，他都是这样。”老太太这时候才敢放开嗓门说话，整个人笑呵呵的，语气带些得意。 陈伊伊点头，冲 她勉强笑了笑。 她倒是有点佩服这老太太，下了大狱，未来境况不明的时候，还能这么乐观开朗。 “爹，你帮帮我。”陈伊伊挣扎了一下。 陈崧抱着她走到牢门边，然后蹲身把她放在地上。 “爹，一会儿我身子嵌进去了，你使劲儿把我往外推啊。”陈伊伊说着已经把自己右边肩膀挤出缝隙，两手抱着卡在胸前的栅栏柱发力。 陈崧立即用双手按住女儿左侧臂膀。 可到了该用力往外推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眼见那缝隙比女儿的身板窄小，这一用力，该有多疼啊。 陈伊伊回头，脸蛋儿因为用力憋得通红，“爹，我没事的，我们得赶紧出去呀，不然奶奶他们该急坏了。” 要是她现如今是个成年人，那她一准不敢硬往外挤。 可她现在是个奶娃娃，不说骨头和婴儿一样是软的吧，但轻易也挤不坏。 “我来吧。”顾烨霖拍拍陈崧的肩膀。 陈伊伊心跳空了一拍。 顾叔的手劲儿，她见过，可还没领教过。 有点慌慌的呢。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在顾烨霖按住她肩膀的下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上半身骨骼互相摩擦的声音，直接忍不住痛叫 一声。 “头！头！疼！”陈伊伊疼得直抽气。 眼见小丫头脑袋的宽度，和空隙之间的距离差不了多少，卡住的只是皮肉。 顾烨霖直接伸手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 这一拍，简直都要把脑浆拍出来了。 陈伊伊疼得眼泪汪汪，头两侧还有胸口猛地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她忍不住痛叫起来，但紧跟着又觉得浑身一松，整个人重重跌坐在牢门外。 呼！终于出来了！ 她哭唧唧坐在地上，抬手摸了摸狠狠擦过栅栏柱的脸颊。 完了，擦破皮了。 她这一次真算得上是舍己为人了！ “没事儿吧伊伊？”陈崧扒着牢门，朝着女儿伸出手，手上是展开的棉袄。 陈伊伊摇头，忍着各种疼过去穿衣服。 可才把两条胳膊伸进袖筒里，就听狱门那边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 “赵大人说了要把这些人看好，你可倒好，从厨房拿了烧鸡回去喝大酒？” “我这不是……” “小姑娘，来人了！快躲躲！”热心老太太赶紧压着声音提醒。 陈伊伊急得左看右看，她也知道要躲躲，但脚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转。 这笔直一条通道，两边全是紧锁的牢门，她能躲哪里去？地缝么？ 第90章 阴差阳错到了后院 还是重新挤回去？ “真的没事，这些犯人在我手下，能有什么事儿？” 胖狱卒的声音更近了一点。 “新关进去的有个高大男人，他身手极好，你要多多小……” 另一人的脚步声也越发清晰。 陈伊伊扭头看向狱门方向，汗都出来了。 这要是被发现了，只怕再出来就不是忍忍疼，费点力气就能行的了。 情急之下，她干脆脱下鞋子提在手里，悄无声息地扭头往反方向跑。 更深处光线更弱，她在暗处躲着不出声不知道行不行。 捏着一把汗看着前方的黑暗一路跑，陈伊伊半点都不敢去看左右两边。 唯恐发现两侧的栅格里，全是一双双情绪难辨的眼睛。 后边的牢房内没有设窗，陈伊伊脚步不得不慢下来，生怕自己在看不清的情况下，一头撞在墙上。 等身后的人声变得模糊时，她却发觉不远处的墙和地面上，都覆了一层微弱的光亮。 这后边怎么会有光打过来？ 她不理解，在一片昏暗中本能地向着光源前进。 等走到尽头往左一探头，她神情动作就是一顿。 衙狱怎么会有第二扇门？！ 她忍不住过去伸手，掰住中间门缝尝试往后拉。 “哗啦” 一声锁链响，陈伊伊一惊，赶忙回头看身后。 静静听了一阵儿，没发觉任何动静之后，她继续扣着门缝往后拉。 门外面挂了铁链子，可还是被拉开了一条缝——约莫三掌半的宽度，足够小孩，或是身材娇小一点的女子侧身通过。 于是陈伊伊就从两扇门的中间挤了出去。 眼前突然大亮。 陈伊伊挡住眼睛适应一下，跟着扭头左右看了看。 入目所及，右手边有几颗半死不活的矮树，矮树后面立一扇洞开的小门；正前方不远像是几间厢房的后窗；左手那边是一扇虚掩着的小门。 “烧鸡真不是我偷吃的，我就是去厨房喝了口水……” 隔墙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陈伊伊一跳。 她循着声音悄悄走到左边小门旁边。 “我就过来找你问问罢了，下月就是十五岁的大孩子了，怎的老是一句话没说完就哭啊？”一道听着还算年轻的女音有些无奈地说。 “我怕你冤枉我嘛，现在是赵老爷说了算，他又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要是听到风声怀疑我偷东西，肯定让他手下那帮狗腿子扒我一层皮。”少年哼哼唧唧的。 原来胖狱卒的鸡还是偷的？ 陈伊伊一下明白过来外面 两人说的是什么事。 那狱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己当差的地方都偷？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好了好了，既然找不到，那我只能找个由头遮掩过去，你别哭了。” 陈伊伊不打算再听，想原路返回，看看牢里的狱卒走了没有。 可是才转身，怀里原本放得好好的退烧药突然“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 “谁在门口？”少年人警觉，语调里带着一丝惊恐，话还没说完，就大跨一步伸手推门。 “吱”的一声，门扇骤然洞开。 陈伊伊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僵在原地，感受头皮在慌乱中一寸寸发紧，以及背后落下的四道目光。 她心想：这两个人是在衙门上工的，发现她后肯定会送她去见赵县尉吧？ 呜呜呜，早知道不好奇走出来了…… “这里怎么会有个小娃娃？”女子疑惑。 然后过来握住陈伊伊肩头把她身子掰了过来。 陈伊伊低低垂下头，嘴里赶紧半真半假哭起来。 那少年一哭，女人就不多问了，不知道她哭有没有用？ “哎呦呦。”女子一下松开手，颇感头疼地说：“一没打你二没骂你，哭什么呢？要是把别人招来，还当我怎么你了呢！ ” 陈伊伊哪里敢大声招别人来，闻言就顺势慢慢止了声音眼泪。 等她一抬脸，就见眼前女子生了张圆圆的脸盘、杏仁眼，眉毛上有颗红红的朱砂痣。 我靠？！ 这不会是热心大妈说的那个媳妇吧？ 那女子见眼前娃娃眉眼生的出色，也是一愣。 随即留意到了她的穿着。 “你是难民？”她说着往陈伊伊身后大开的小门看了一眼。 “你从后边溜进来的？是打算偷吃的？还是找你父母？” 她知道衙门最近抓了不少难民进大牢。 后边？ 陈伊伊疑惑，但见女子脑补能力十足，干脆就不说话了，只瘪瘪嘴又开始扑簌簌掉泪珠子。 女子是真怕人在她面前哭，几乎要手足无措了。 “你是饿了？还是怎么？”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听轻重，明显是男人的。 女子赶紧捂住陈伊伊的嘴，小声对少年说：“我是偷跑过来的，不能让人看见，这先回厨房了。” “她呢？”少年指指半点不挣扎不出声，只掉眼泪的女娃娃。 女子拧着眉头，很是为难。 没纠结多久，她轻叹一声，“她在这里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指不定要被丢进牢里去，我先带走吧，晚些时 候再找机会放她出去。” 这哪行？ 爹他们还在牢里等她回去救呢！ 陈伊伊当即就想说话。 “我……” 下一瞬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唔嗯嗯？！” 女子抱起她，小声说：“别出声，被人发现我来牢房附近就糟了。” 她也是追着少年，不得已才到了此处。 “嘘，婶婶带你去吃点东西，你听话，啊。” “唔唔唔！”陈伊伊挣扎。 我爹还在牢里呢！ “嘘——”女子更用力地按紧她。 陈伊伊就这么被“挟持”到了后院厨房。 “你不出声，我就放开你。”女子把她按在醋缸上反复询问了好几遍。 陈伊伊点头点的脖子都酸了，才终于重获自由。 “我得再备上一只鸡，你别乱跑，我一会儿给你煮点汤面吃。”女子说着就去忙了。 心真大。 陈伊伊心道。 要换做是她，才不会把来历不明的古怪小孩带在身边，更不会放着不管。 这么想着，她趁女子没注意，直接从厨房门边溜了出去。 之前就隐约觉得赵县尉很不想他们往县衙后面走，以至于他们前脚刚进后院，后脚就被赵县尉找人引走了。 这会儿她阴差阳错来到这里，不得在这附近看看？ 第91章 都被骗了 厨房外面的院子很小。 一边墙角放了一排酱菜缸子，另一边堆着几捆柴，处处平平无奇，瞧着和普通的农家院子没太大差别。 不知道的，根本不会觉得这是县衙后院。 身后传来剁肉声，陈伊伊回头往里看了一眼。 带她回来的女人背对她站在案板前，一下一下用力挥着刀。 她边卖力干活，嘴里还碎碎叨叨：“今天啊是赶巧了，前院的急着用人，把几个男人都叫走了，后边忙活的就剩我一个，不然啊，我可不敢把你带回来。” 见她头侧过来一点，陈伊伊连忙回身坐在门槛上。 下一刻女人回头，余光看到小娃娃乖乖等在一边，笑了笑又把头转了回去，手底下动作越发利落。 “别急，一会儿就好。” 然而她充满善意的话语，在陈伊伊听来就是：快走，一会儿你就走不了了。 于是，她趁女人到灶肚边蹲下添柴时，麻溜跑出了厨房。 厨房一周设有隔墙，特意和其他地方隔开。 陈伊伊拉开隔墙上的小门时，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她提着一颗心，半刻没敢停下，直接往一边的厢房跑去。 ——后院院子里不能一眼看尽的，只有那几间厢房。 如 果有猫腻，一定就藏在那里面。 她不知道女人什么时候会找过来，着急忙慌地也顾不得多想，直接冒险伸手去推那些房门。 这是最简单粗暴、最迅速的探查方法。 当然，也是最危险的办法。 第一间、第二间…… 能一下推开的她看都不看，她要找的，是推不开的。 几秒钟后，她到了靠里的第五间厢房。 她像之前那样急急一推就打算去探下一间，但“咔噔”一声，门卡住了。 陈伊伊抬头，就见头顶有个细小的门锁。 八成就是这里了！ 可还不等她想到下一步要怎么做，余光就见一侧有人影闪过。 糟了！女人找过来了！ 和牢里不同，这里到处亮亮堂堂，除非她这会儿是在厢房里，不然别人随便扫一眼，都能看到她站在廊下。 简而言之，她躲都来不及…… “你跑到这里做什么？！”女人惊呼着跑过来。 “你不听话，我就得跟着你一起遭殃！你要是不想在这里，那一会儿吃完东西我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到了这会儿，善良的女人还在想着让她吃顿饱饭。 陈伊伊心里一软，慢慢抬起眼睛，决定坦白。 “婶婶，我其实是从牢里偷跑 出来的，我爹爹和叔叔都还在里面，我得尽快去救他们出来！” “什么？”女子一双杏眼圆睁。 随即一转念，也就明白过来。 “你钻了死牢后面的那个小门？” 这句话，成功让陈伊伊浑身一寒。 原来在牢里经过的没窗的地方，是死牢！ 女子看出她害怕，却误会了害怕的原因。 “别怕，我不会再把你送进去。” 她知道，牢里如今关着很多无辜的难民。 “可你不能再乱跑，真出事了，我可帮不了你。”女人说着就要抱起眼前的女娃娃。 陈伊伊小屁股直往下坠，还推拒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我不走，这间房里有东西！” 她不知道房里是什么，只能先这么说。 女子一脸狐疑，扭头往房门处看。 不过只看了一眼，就缩回目光，强行要带陈伊伊走，“这里是县衙，不管这间房怎么了，都不是你我该多管的。” 陈伊伊眼瞅着自己双脚离了地，赶紧搬出热心老太太，“可你都把那么多事告诉你婆婆了，你还说什么该不该管啊？” 女子动作一顿，神情僵硬起来，“你认识家婆？” “对啊！她就在我爹隔壁关着呢！” “什么？！”女子失 声惊叫。 她先前一直压着声音，这一嗓子喊在陈伊伊耳朵边，就差把她震聋了。 “我不骗你，她虽然被关在牢里，但还是心热爱笑，直来直去，头发也用红布头盘在脑后，看着可精神了。”陈伊伊伸手揉揉耳朵，心里再一次后悔之前没打听一下那老人家的姓名。 “真是家婆？！”女子惊讶到无以复加，“我一直以为她在家里！” 陈伊伊不理解，“你都不回家的么？” 但很快就吓唬女人：“你告诉她太多县衙的事了，说不定你之后也会被关进去。” “不行！”女子道。 陈伊伊还当她是说自己进大牢不行，结果却听她继续说：“你说你要救人，要怎么救？家婆对我有恩，我也得救她出来。” 真是个好人啊。 陈伊伊眼珠转了转，先指向身后的房间，“婶婶你帮我看看里面，我再告诉你。” 女子二话不说，直接过去推窗。 一推之下，居然开了。 而紧跟着，她就愣在原地，瞪着眼睛喃喃：“老天爷，这怎么……” 陈伊伊赶紧过去踮起脚，费力扒着窗口往里看。 眼前是很普通的一间小厢房，圆桌圆凳之后便是一方木架床。 而木架床上 ，五花大绑了一个男人，嘴里塞着一团东西，正盯着窗口拧动肩膀想说话。 但他闷在喉咙里的“呜嗯”声弱如蚊蝇，要不是打开窗，绝对半点都听不到。 “婶婶，这人你认得吗？”陈伊伊问。 女子点头，神情惶惑不已，“这是郑潇郑主簿啊，可他不是带方县丞去山里找高人治病了么？怎么会被绑在这里？” 主簿既没有莫名消失，也没有陪同县丞去治病，而是被藏在县衙里。 陈伊伊皱起眉头，指指房里，“他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婶婶你被骗了呀。” 所有人都被骗了。 姓赵的到底在谋划什么？ 陈伊伊停止思索，试图爬上窗口。 事实真相，问主簿不就好了？ 可她爬不上去。 “婶婶你别愣着了，赶紧救人呐。”她拉拉女子袖子，“帮我进去，快点呀。” 女子赶紧伸手抱起她，转身把她放进房间。 陈伊伊半点不耽搁，直接跑到床边，先从男人喉咙里把那一坨布巾掏了出来。 男人长相身材都文弱，眼白上爬满红血丝，也不知被绑了多久没能睡觉。 他喘息几声，几乎没了知觉的下颌动了动，“小姑娘，快让我出去，赵尽忠他人面兽心！” 第92章 得救 郑潇嗓音柔和，但哑的不成样子，说完就猛烈咳嗽起来。 县尉名叫尽忠？ 尽忠职守的尽忠？ 可真是讽刺…… 陈伊伊边腹诽，边爬上床到男人身后帮他解绳子。 这人都被绑成这样了，总归和姓赵的不是一伙的。 “县衙里到底怎么回事呀？”她问。 郑潇没有回答。 不过他没有因为陈伊伊是个孩子，就真的不予理会，而是在犹豫之后，勉强压下咳嗽，十分认真地和她解释：“小姑娘，事情紧急，个中经过之后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好。”陈伊伊点头，同时已经把绳子解开。 身上的捆缚骤然松开，郑潇直接坐不住软倒在床。 陈伊伊试图将他扶起来，可惜没那个力气。 她往窗口看了一眼，难免担心起来。 他要是不能凭他自己走路，她可怎么把他弄出去啊？ 见状，郑潇先安抚他：“别急，长久一个姿势，四肢发僵实属正常。” 缓了一会儿，他勉强挪到床边，撑着床头立柱站了起来。 这一站，陈伊伊才发觉他瘦是瘦，个子却不低，背后的长发虽然凌乱，却也能从背影看出几分儒雅。 这是个气质颜值都不错的文人。 陈伊伊心道。 她紧跟着下了床，拉 了一下男人衣角，“门从外面锁了，我们得从窗户出去。” “嗯。”郑潇点头，身上难受的厉害，但还是伸手把救自己的小姑娘抱了起来，尽量快地迈步走到窗边。 “我自己能走。”陈伊伊出声。 她说着自己走，却没挣扎着要下地。 ——男人身上在微微发抖，想来腿脚麻得厉害，她实在不忍心给他增加负担。 “应该的。”郑潇出声，然后抬眼看向窗外的女子，“文玉，我在这里先谢过你了。” 叫文玉的女子受宠若惊，赶紧摆摆手，“是小娃娃发现你的，我也没干什么。” 她见郑潇似乎行动不便，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说着话就伸手要接他。 也亏她一直在后院做活，脏活重活都不怕，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把这个比她高半头的男人拉出来。 出来后，郑潇不停揉着自己的膝头和手肘缓解麻痛。 但嘴里不忘吩咐，“你带着孩子先回去，看守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得快点出去找人来帮忙。” 陈伊伊觉得不妥当。 “外面县尉的人满城跑，你这样出去怎么行啊？” 郑潇紧皱眉头，“眼下别无他法。” “也不是没别的办法呀。”陈伊伊思索着，“你先躲起来， 等我救出我爹和顾叔，他们可以帮你。” 更甚至，牢里很多人都可以帮他。 郑潇摇头，耐着性子和她解释：“我出去是想找被赵尽忠遣散的衙役，那些人都是本地人，就住在城外不远的村子里。” 他顿了一瞬，眉眼冷肃下来，“对付现在的赵尽忠，得用武力。” 就像他对他那样。 “顾叔能以一打十，你等我一下，见了你就知道了。”陈伊伊心里比他还急，说着就去摇晃文玉的手。 “文玉婶婶，你先把他藏在厨房，我尽快回来！” 郑潇压下她小小的手，咳嗽两声后，语速极快地直言：“我不想干等，也不能在你身上押注，我须得在赵尽忠坑害更多百姓之前，尽快稳住局面。” 如今县衙里能管这件事的，只有他了。 陈伊伊一愣，明白过来。 确实，非亲非故的，人家为什么信她？ 她没再说什么，表示理解后，自己扭身往衙狱方向去。 郑潇不放心想拦，却回想起小姑娘虽天真，却透出坚定的双眸。 于是他转而看向留在原地，心神不宁的女子。 “文玉，你得随我出去，赵尽忠伏法之前，你不能再待在此处。” 点了点头，文玉伸手扶他。 可这一触手，却发觉 他皮肤滚烫一片。 “郑大人你？” “不碍事。” 一直心焦气躁的陈伊伊并没能发现主簿大人发着高烧。 她满心只想赶紧救人。 离开厨房后脚下步子越来越快。 整个县衙不知道还剩几个人，她这一路只遇上一个，被她小心躲过。 之后又拐了两个弯，她终于回到了自己出来的那扇门外，还捡回了之前掉在这里的退烧药。 摸到死牢后边，她见缝隙还在，便轻松挤了进去。 这一次陷入黑暗，她不像之前那样心跳过速。 只是一想到正在穿过死牢，就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脚心往上冒。 等一路跑回之前被关的牢门附近，她站在阴影处等了一下。 “小丫头那么机灵，不会出事的。” 隐约传来的，是顾叔的声音。 “是啊小伙子，你家闺女看着就有福气，不会有事的。” 这声音是文玉的婆婆，也就是之前的热心大妈。 心里踏实几分，陈伊伊放轻步子跑了过去。 她一出现，陈崧一下站了起来。 “伊伊，你没事吧？” “爹，我没事，我找……”她说着一顿。 不知道牢里还有没有“内奸”，不能急着把找到主簿的事情说出来。 于是她改口道：“我找不到路了，后边 太黑了。” 顾烨霖垂下眼睛，知道小丫头在撒谎。 “我这就去找钥匙。”陈伊伊接着说。 陈崧叮嘱：“当心些。” “放心吧爹爹。” 衙狱门口整齐排列着往上的阶梯，陈伊伊探头看了看，见狱门是虚掩着的，彻底放下心来。 她退回来抬头找了找，看到了砖石墙壁上挂着的一大串钥匙。 四下看看，她拖着方桌旁边的条凳过来放好，然后爬上去踮着脚把钥匙摘下来，直接回身往牢房跑。 顾烨霖就等在牢门内侧，接过她手上的一大串钥匙就开始一把一把试。 陈伊伊仰头紧盯着锁头。 不会错的。 她记得之前夹她进来的衙役就是拿的这样一串钥匙——一个大圆环，上面串了无数把钥匙。 “咔哒。” 陈伊伊秀气的眉毛一抬，“开啦！” 牢里的人一阵激动。 “我们能出去了！” “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顾烨霖波澜不惊地拉开牢门，等陈崧过去后，自己也飞快闪身出去。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串钥匙揣进怀里，抱起陈伊伊，一副要走的样子。 “喂！放我们出去啊！” “你们不能只管自己啊！” “岂有此理！枉我还帮了你的忙！真真是无耻小人！” 第93章 真相 叫骂声中，顾烨霖回眸，“若真是无辜百姓，事情解决之后，我自会来放你们出去。” 说完拉一把愣怔的陈崧，抱着怀里的女娃快步往外走。 他不急着放人，一是担心除了被打昏的男人，牢里还有内鬼。 二是怕出逃的人太多，容易引来衙役，届时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不会伤到无辜百姓。 不如暂时就让大家继续在牢里待着，他直接带走了钥匙，大家虽然出不来，但赵县尉的人一时半会儿却也进不去。 出了衙狱大门，陈伊伊便开始小声说自己失踪那阵的经历。 包括遇到文玉，救下郑潇，任由郑潇自己离开等等事情。 “还有这样的事？那县尉胆子也太大了！”陈崧听得直张嘴。 顾烨霖没有说话，等带着人一路转到安全的角落，才低头问怀里的小丫头，“那主簿当真说要自己去城外找人帮忙？” 陈伊伊点点头。 “可有说要去哪个方向？” 陈伊伊茫然摇头。 啧，她当时该问问的。 真是急昏头了。 思索片刻，顾烨霖看向县衙大门方向，改了心中打算，“既如此，我们就直接去绑了那赵尽忠！” “好！”陈伊伊一握双拳，斗志昂扬。 然而一路过去， 除了两个专门负责跑腿的半大小子，没见到其余任何人。 而其中一个少年，就是之前陈伊伊碰上的、被文玉怀疑偷鸡的那个。 陈伊伊先是对那少年一笑，然后虎着小脸学前世电视剧里的腔调，装凶道：“去找到赵尽忠，告诉他他老窝里有人等他！” 顾烨霖忍俊不禁，“这里是衙门。” 老窝？当衙门是土匪窝么？ “知道是衙门，你们还敢乱来啊？！”少年惊疑不定，看他们也不像坏人。 顾烨霖皱眉，“乱来的并非我们。快去吧，你也不想辉县继续糟乱下去吧？” 少年犹豫一瞬，拔腿便往外跑。 此刻赵尽忠还不知道衙门的情况，正带人满大街乱转，肆意罚人钱财。 等少年狂奔到他面前说上几句，他才大.大变了脸色，良久没有言语。 有衙役观察着他的面色，大着胆子问：“大人，是不是回去瞧瞧？” 赵尽忠登时拔高声音，给了那衙役一耳光，“回去你能打得过那个妖怪？！” 在他眼里，顾烨霖俨然成了难以解决的存在。 衙役捂着脸，“那我们……” “走！”赵尽忠一挥手，“去城西！” 衙役猜测：“是去找严大人？” 赵尽忠捻着胡子没说 话，拿眼尾扫他一眼。 “大人英明。”衙役笑得谄媚。 时至暮色降临，陈伊伊坐不住了。 她从顾烨霖腿上滑下去，跑到大门边看了又看，回头一脸不高兴地说：“那个赵尽忠不会吓破胆，不敢回来了吧？” 他们在这等了最少得有两个小时了吧？ “会回来的。”顾烨霖并不着急。 离了衙门，那赵尽忠什么都不是，他又没有本事真去做土匪，怎么可能不回来？ 见陈崧有些坐立不安，顾烨霖提议：“不如你先带伊伊回城南？” 陈伊伊很纠结。 她知道奶奶他们肯定等着急了，可她被那个赵尽忠折腾到现在，怎么甘心不亲眼看着他倒霉？ “你自己能行吗？”陈崧不放心道。 顾烨霖摇头，“我不会有事，你可以放心离开。” 话音落，就听外面一阵吵闹。 下一刻，赵尽忠直接摔了进来，就跌在陈伊伊脚边。 她“哇”的一声吓得直往后跳，被动作迅速的顾烨霖一把捞进怀里带到安全的地方。 紧跟着，又有一人被推进门来，不过他是脸着地，根本看不出模样。 而在这人之后，门口又整整齐齐跨进来六个高大壮汉，各个脚步稳健，面色严肃。 这是唱的哪 一出？ 正疑惑，陈伊伊就看到了最后进来的清瘦男人。 “郑主簿！”她惊呼。 他不是要出城找人的么？动作居然这么快？！ 郑潇拳头虚握掩在口鼻之间，咳嗽之余听到有人叫他，便慢慢抬起眼睛。 然而他首先看的不是叫他的陈伊伊，而是她身后抱着她的男人。 “顾将军？！”郑潇惊讶出声，三个字后边跟着一连串的咳嗽。 顾烨霖抱着陈伊伊往外走上几步，和郑潇不远不近地面对面站着。 “没想到郑主簿竟还记得我。” 郑潇压下咳嗽，泛着病态红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虽是一面之缘，但以将军之姿，郑某难以忘记。” 我……靠？ 居然是旧相识？ 陈伊伊处在两人中间，有点懵。 郑潇看一眼瞠目结舌的她，“之前小姑娘要救你，再让你来帮我，我没有全然相信，若当时知道她口中的顾叔居然是将军你，郑某定不会有半点犹豫。” 顾烨霖一笑，并不把这一类话往心里去，转而看向地上还没从晕眩中回过神的两人。 “这是……” “这是我领人捉拿的贼人——县尉赵尽忠，及典史严光。我带人找到严光家中时，他二人正合谋要偷偷烧了县衙， 如今看来，是要害你。” 哈？！ 陈伊伊震惊。 不敢正面和顾叔打，所以要耍阴招烧死他们？ 他们有没有想过大牢里关的那些人？！ “丧心病狂！”顾烨霖怒道。 “何止丧心病狂！”郑潇看起来颇不舒服，咳嗽几声，伸手扶住一边的木柱，声调越发低哑。 “此二人趁卢大人启程京都，合力谋害县丞方大人，又将我囚禁于后院厢房，意图等卢大人回来后将所有事情推在我头上，让我做那替罪之羊，咳咳咳……” “你是说方大人他？”顾烨霖怔住，一阵痛心。 而他一分神，这才留意到郑潇面色不对，“你看起来病得厉害？” 郑潇摆了一下手，垂着头继续未完的话：“这二人狼狈为奸，合谋借归置难民之名草菅人命，大肆敛财，将辉县搅得乌烟瘴气……” 短短几句，叫人心惊。 而这几句之后，郑潇像是大事得办，放松了心神，突然合上眼睛缓缓下滑，倒在了地上。 陈伊伊心头一紧，连忙挣扎着要下地。 这人是个好官，可别…… 而此时，方才推赵尽忠进门的两名壮汉已经将郑潇扶起，一叠声地叫他。 “郑大人？郑大人！” 郑潇无知无觉，双眸紧闭。 第94章 原来是故意放水 顾烨霖赶紧放下怀中人过去查看。 一模，发现地上人皮肤滚烫，连喷出的鼻息都是火热。 他拧眉，不无担忧，“高热之症，想必病了有些日子了。” 陈伊伊心头一动。 难道……系统建议她换的退烧药，是要用在这里的？ 想想自己从死牢后门钻出去后遇上的一系列事，就仿佛无形之中有什么在推动她顺利找到郑潇，结束这件事。 陈伊伊心思活络起来。 “统哥，你既然能预测未来，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告诉我？”她赶紧问系统。 提示音后，机械冰冷的嗓音响在脑海。 【亲爱的宿主，本系统无权干涉您的所有选择。】 选择？ 这么一听，陈伊伊不由想起前世的那些“选择类”游戏。 ——环境，人物和基础事件是固定的，不同的是结局还有一些随机触发的隐藏剧情之类。 “你别跟我说，我是穿进什么剧情游戏里了？”陈伊伊后脊背一阵发凉。 别她铆足了劲儿，一门心思带领家人奔赴美好生活，结果忙到最后却发觉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NPC。 越想越接受不了，陈伊伊有点抓狂，“要真是这样，我绝对搞到你游戏世界崩盘！” 似乎感受到她内心 的抗拒，系统这一次居然有问有答。 【当前世界真实存在，请宿主安心经营生活。】 听出他语气里的严肃，陈伊伊才收了脑洞。 她摸了摸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心里只剩下一个疑问。 “统哥，你说你不能干涉我的选择，那如果我某次不小心选错了，是真的会没命对吗？” 她追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对不对？不会二次穿越，不会重生，没有任何其他机会再多活一次，对不对？” 系统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是的。】 “啊，那就行。”陈伊伊长舒一口气。 其实这一个问题，就能打消她所有的不真实感。 没错，她之所以起了疑心，开始发散脑洞，就是因为逃出大牢之后的事情让她很没有真实感。 眼下知道自己是个会正常死亡的、活生生的人，她也就放心了。 而这会儿细细想一想，其实多亏了系统在关键时刻出现，她才定下心开始认真想办法。 “统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放水帮我的？”陈伊伊几乎已经肯定。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 “矮油，别不好意思嘛。”陈伊伊了然地笑起来。 【抱 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我现在觉得，装傻的你好像也有那么点可爱？” 【……】 “统哥你做金手指是越做越好了，值得表扬，再接再厉哈。” 系统默默下线。 陈伊伊乐不可支，心情更好了。 其实从头到尾细琢磨琢磨，她家金手指似乎也不是那么废物嘛。 只不过总是不明说，而是各种暗示。 “找个人去请郎中过来！” 顾烨霖沉肃的声音让陈伊伊的注意力回到现实。 确认了怀里的退烧药妥善放着，她思考起怎么给病人喂药。 “我这就去！”有人应声去找郎中。 顾烨霖从剩下的五个精壮汉子里点出两名，“你们既然是先前被遣散的，想必也熟悉县衙内部，快些把你们主簿带去后院安顿吧。” “是。” 郑潇就此被抬走。 顾烨霖又看向剩下几人，“你们可知道衙门内乱的详细经过？” 几个精壮汉子纷纷点头，末了有位领头模样的汉子站出来一步。 “顾将军，我叫四勇，你有何想问的可以问我，一路过来，郑大人已经将事情经过细细说过。” “我先前一直在衙门里当差，方大人病倒之后，我才被姓赵的狗贼借口打发回 家。” 他说着语带哽咽，“不想这一走，方大人就……” 顾烨霖伸手拍了拍汉子肩膀。 顿了顿，才说：“眼下得先整肃城内，我看安置点有许多难民尸体未经处理，城外也聚集了大量难民。” 四勇点头，“这点将军不用担心，大伙儿都知道怎么处理。” “既如此……”想了想，顾烨霖问：“你可识字？会写文书么？此事须得上报，贼人固然可恶，但我们不能擅用私刑。” 四勇看向地上趴着，已经因为挨打半死不活的两人，眼底闪过愤愤，“郑大人已经做过安排，文书稍后会有人去写，我等不会冲动行事。” 顾烨霖点点头，觉得也没什么可帮忙的，便说：“既然一应事物都有了安排，那我就不拖着你们了，你们自去忙吧。” “是。”四勇抱拳，就要退下。 顾烨霖突然想起牢里那些难民，“等等！” 他从怀里掏出钥匙递过去，“牢里关了许多无辜之人，也有赵尽忠的同党。” 这句话一出，四勇便明白了。 他双手接过钥匙，再次抱拳，“将军请放心，牢里原有的犯人皆登记在册，后来的这些，我们会细细查过，自然不会让无辜之人蒙冤入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陈伊伊感慨。 看看赵尽忠留下的那些个衙役，再看看人家郑潇找回来的这些。 简直了。 所以说那赵尽忠成不了事是有原因的，这会儿被打的死猪一样趴在地上完全不冤枉。 “那我便不打扰你们料理善后了。”顾烨霖出声，顺手去抱乖乖站在腿边的小丫头。 意外的是，手被躲开了。 他投去问询的目光，陈伊伊赶紧解释：“我想自己走嘛。” 顾烨霖点头，心下却觉得手里空空的。 前头一直抱着小人，这会儿没得抱，竟是不习惯了。 而说起“走”，一直没出声的陈崧开了口：“我和伊伊得尽快回到城南去。” 眼见天就快黑了，再耽误家里人要急坏了。 “对啊。”陈伊伊附和，但紧跟着又说：“爹，走之前，我想再看看郑主簿。” 她要是就这么被带走了，再回来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所以必须想办法，在走之前把退烧药喂给郑潇。 “想见便见吧。”若是条件允许，陈崧通常不会拒绝女儿的诉求。 再一个，在他看来，严重发热是很容易死人的。 所以女儿这一见，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说着话，安置郑潇的衙役回来了。 第95章 喂药被发现 “郎中还没有来吗？”衙役面上满是焦急，“郑大人他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四勇正和其他人说分工的事，闻言更是着急，“我去催！” 说完便冲出衙门。 “劳烦领我们去看看郑主簿。”顾烨霖说，同时伸手要抱陈伊伊。 陈伊伊这次没有拒绝，张开两手搂住了他低下来的脖子。 两人亲近的样子，乍一看倒十分像是父女。 好在陈伊伊并没有忘了亲爹，连声叫着让他赶紧跟上，这才没有让不知情的旁人误会。 她其实很想自己一个人去看郑潇。 但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很快到了后院。 郑潇被安置在打头的第一间厢房，此刻正在床上沉沉昏睡，微张的嘴巴里不时冒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字词。 这是已经烧糊涂了。 陈伊伊眼珠微动，突然说：“怎么不把床帐放下来呢，郑大人病成这样，再吹风会不会更难受啊？” 她实属故意找茬。 但不想办法让床上多点遮挡物，怎么能方便她下手？ 领路的衙役一愣，继而面露惭愧，赶紧到床边把床帐放下。 “我去道别。”陈伊伊挺了挺身子，顾烨霖便把她放下了。 陈崧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钻进床帐内， 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一面之缘，伊伊竟对郑主簿这样放心不下？ “看过一眼，我们便该告辞了。”顾烨霖对领路衙役说。 那衙役闻言便抱了抱拳，多番道谢之后退了出去。 床帐内，陈伊伊已经将怀里的纸包掏了出来，打开后一手托着，另一手去捏郑潇的下巴。 可郑潇不是小武，她又小又没劲的手怎么能一下捏开他的嘴巴？ 无奈，她只能趁着郑潇说胡话嘴巴张合时，拿四根短小的手指并排扣住了他下面一排牙齿。 然后用力往下一拉，迅速把所有药粉倒进了他嘴里。 反正一份药救一个人，分多次吃药和一次全吃没什么区别。 “唔……咳咳咳！” 喉咙里多了异物，郑潇呛咳起来。 陈伊伊赶紧用双手捂住他的嘴。 这时，她突然感觉后背袭来一阵小风。 头皮一紧，她维持着跪坐往前伸手的姿势，慢慢回过头去。 她身后赫然站着听到咳嗽声，赶来查看的顾烨霖！ “顾、顾叔……”陈伊伊弱弱出声，嗓音轻飘飘的，透着心虚。 顾烨霖那双坚毅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视线缓缓落在她捂住郑潇嘴巴的手上。 继而又看向掉落在旁边的草纸 包，还有里面剩余的星点白色粉末。 “你？”他眼底终于浮起一层狐疑。 这特喵要怎么解释？！ 陈伊伊在心里抓狂。 她这个姿势活像是故意要捂死郑潇！ “我、我……”陈伊伊十分之绝望。 更糟糕的是，陈崧的询问声在下一刻响起，且伴随着往这边来的脚步声。 “没什么事吧？” 顾烨霖扭头，放下掀起一角的床帐走出去，“没事。” 此刻郑潇已经被迫吞下药粉，咳嗽声也弱了下去。 陈伊伊手忙脚乱收起草纸包，在自家爹爹探头进来的前一刻，转身爬下床。 啊！可不可以时光倒流！ 为什么顾叔走路没有声音啊！ 她在心里咆哮，表面上却是低着头，手指捏住衣角站在那里。 顾烨霖余光留意到后，眼底的狐疑再一次浮现。 但不等他问，陈崧便出声催促：“既然好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嗯。”顾烨霖点头，依旧伸手抱起快僵成木偶的小丫头。 陈崧没察觉异样，率先往外走，几步就出了厢房。 落在后面的顾烨霖这时候才问怀里小人儿：“所剩不多的药给了别人，是不是不能被家里知道？是怕挨数落？” 啊？ 陈伊伊一脸呆 愣地抬头。 他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上次你娘给我药，便是私下悄悄给的。”顾烨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又想不明白。 “你们母女俩，倒是行径一致。” 上次？ 陈伊伊持续懵逼。 啊！ 是给他消炎药那次！ 他以为她喂给郑潇的是消炎药？ 像是在肯定她的猜测，顾烨霖又说：“小丫头，你可知随便给药，很可能会要了他人性命？” 不得已，陈伊伊只能出声：“娘说，娘说这个药对身体很好，所以我就想试试，总比放着让一个好官病死强啊。” 这时候除了顺着往下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才说得清！ 顾烨霖没有说话，抬脚跨出门槛。 持续高热的情况下，郑潇确实算一脚踏进了阎王殿。 即便郎中一会儿来了，大概也是开些驱寒益气，或是清火安神的温和方子，对于来势汹汹的热症起效甚微。 此等境况，死马当活马医未尝不可。 心思转过，顾烨霖将手指放在嘴间吹了声响哨。 要离开，先得找到追墨。 听到哨声，陈崧止步回头，会意后便停步，和顾烨霖一起在原地等了一阵。 这期间，陈伊伊不停偷看稳稳抱着自己的 人。 她这是成功把喂药的事圆过去了？ 看顾叔的脸，依旧是硬朗豁达，不管哪个角度，都看不出半点和“负面”两个字挂钩的情绪。 而她这样自以为隐蔽的偷看，顾烨霖早就发现了。 他无奈低头，眼神像是在看自家有些笨拙的小女儿，“勿要小心翼翼，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没有告密的打算。” 听小丫头方才的解释，可以知道她并非鲁莽行事，将人命当成儿戏。 反而是有她自己的考量，绞尽脑汁地想要救人。 心头一松，陈伊伊唇边立马绽开一抹笑，米粒一样的小牙露出几颗，看着有些傻气。 圆过去就万事大吉，她也不用再透支脑细胞考虑其他说法。 “我们要等追墨自己找过来啊？”她问。 同时有些怀疑，追墨是不是真的能灵到这个地步。 “要不去问问那个赵尽忠？看看他把马儿弄到了什么地方。”陈崧说。 顾烨霖摇了一下头，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有响起追墨的声音。 不过他也不着急，还笑了笑，“不必，只要追墨还在县城内，听到我的哨声就会找过来。我们去县衙门外。” ——其实，赵尽忠原本是想骑追墨上街耍威风的。 第96章 回到城南 奈何马儿性烈，碰不得牵不得，全然不像之前那副温驯模样，最后甚至还踹伤衙役自己跑没影了。 这些事情顾烨霖自然无从得知，但依照他对追墨的了解，也能在心里将事实情况猜到个大概。 很快到了县衙门外。 顾烨霖手指成圈放在唇间断续又吹了几声响哨。 没多久，长街一侧响起了马蹄声，动静又快又急，很快到了近前。 皮毛乌润油亮的马儿停在阶下，对着主人甩了甩脖子，鬃毛在半空中划出飘逸优美的弧度。 “顾叔！它居然真的能成功找到你！它好棒啊！”陈伊伊惊讶得不行，也羡慕到不行。 就算前世她深入接触过马匹，但这么灵的马她也只在小说影视剧里见过。 啊啊啊！好想拥有！ 这年代偷马判几年？ 要不她空出几年时间，偷个马？ 自己一手养大的良驹被夸，顾烨霖不由笑了笑，“喜欢？等有机会了，顾叔送你一匹好马。”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她骑马的模样。 “小丫头，你当真从未学过骑术？” 陈伊伊压下心虚，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顾烨霖也不纠结，“无师自通，证明你确实与马有缘。” 他军中有 人自幼便能搭弓射箭，年纪稍大一些更是能做到箭箭正中靶心。 所以陈伊伊在他眼里，俨然该被归类为某方面有特殊才能之人。 就像她那个混货兄长陈汉腾一样。 “顾将军！您这是要离开了？！”四勇快跑过来，身后拖着踉踉跄跄，几乎脚不沾地的长袍老翁。 老翁肩上背着药箱，明显是被拉来瞧病的。 “还要赶路，不便久留。”顾烨霖简单解释，跟着打发他：“郎中既然来了，便快些带进去吧。” 四勇闻言便顾不得别的，拉过老汉急急往里冲。 他进去后，陈伊伊突然留意到不远处背着包袱的女子。 “文玉婶婶！” 陈崧一阵茫然。 “爹，就是她好心抱我去厨房，我才找到郑主簿的。”陈伊伊赶紧帮他回忆。 “是她呀。” 陈崧这才将眼前人和女儿之前提过的女子对上号。 等人走近，他赶忙说了些表达谢意的话。 无论如何，人家都对自家女娃释放过善意。 文玉见眼前三人多少都看了看她身后的包袱，便主动解释：“家婆被抓，所以我回去取了些衣物被褥，想着给婆婆送去。”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郑大人说，牢里放人得先 清查，我怕耽搁太久，家婆在里头患病。” 牢狱阴寒，在里面自然容易生病。 “对了，事情怎么样了？”文玉又问。 顾烨霖几句话说了说。 说到郑潇病重昏厥一事，文玉立刻急了，“我去看看郑大人！” 话音落，人已经没了影。 见陈伊伊探身往里张望，像是还有些担心，陈崧便过来摸摸她的脑袋，“走吧，我们伊伊已经尽力了。” 这一整件事，倒是让他看到了女儿胆大果敢的一面。 陈伊伊倒不是担心什么，毕竟能主持大局的郑潇已经吃了她的药，没多久就会好起来。 她就是有点好奇后续。 总觉得这么走了，可能就再没机会打听到之后的事情了。 不过爹爹说的没错，能做的已经做了，他们眼下得回去继续他们的逃荒生活。 和来时一样，两个大人，一个娃娃，共乘追墨一路向南。 陈伊伊坐在最前，寒风呼呼往她衣领里灌。 而察觉她在打哆嗦后，顾烨霖直接空出一只手抓住她背后的衣服，一发力提起她，眨眼把她掉了个个儿，让她面对面趴在自己怀里。 陈伊伊的尖叫声碎在风里。 那可是直接在奔腾的马背上悬空啊！一点偏差 她可就坠马了！ 毫无防备之下，她心脏都差点停跳！ “顾叔，你怎么这样啊……” 她想抱怨，可一张嘴就带了哭腔，显得没气势极了。 顾烨霖一阵尴尬，只好说：“别怕，抓紧了。” 已经怕过了好吗！ 陈伊伊腹诽，但还是老老实实用力抓好他。 很快到了城外。 “吁！” “甜妹儿啊！”陈老太见孙女儿平安回来，心口卡着的一口气才总算吐了出来。 江淑霞到追墨身边接下女儿，嘴上没说什么，但手臂紧紧圈在孩子身后。 “娘，出了点事耽搁久了。”陈崧下马，过去扶住老太太，“说来话长，这一天真算得上是大开眼界了。” 陈伊伊还记得他们回城里是为了什么，不等人问，就有些沮丧道：“没顾得上找人。” 不仅如此，还差点回不来了。 “脖子是怎么回事？！”陈之华心细，盯着小妹看了两眼，就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伤。 陈枫华走近两步，眉心猝然皱起，“是割伤！” 还是伤在这种要命的地方。 众人各自有了骇人的猜想，几个小子全都绷着脸围了过来。 陈林华更是直接红了眼眶，气呼呼道：“谁敢割伤我妹妹！我就 揍谁！” “谁欺负你？”陈枫华伸手握了一下小妹的手，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心绪平稳不少。 而他们一个两个的样子，让陈伊伊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说没事太假，但要是真说自己被人拿刀挟持，她又怕吓着大家。 “怎么回事？”陈老太急得不行，孙女儿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坏事，她做奶奶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娘，其实没什么大事。”陈崧说着说着就没了底气。 不算大事么？ 他被人迷晕，女儿做了人质，他们还进了大牢。 “说呀！”陈老太按着心口，看向顾烨霖，又看向大儿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顾烨霖丢开缰绳，让马儿自己散步，回头叹了口气，“大娘你别急，都别急，我们眼下已经安全回来了。” 陈老太发觉自己失态，忙点点头，压下所有情绪，示意他到板车上歇歇。 紧跟着便去细细查看小孙女儿浑身上下。 陈伊伊被她碰得痒痒，在娘亲怀里拧着身子咯咯直笑。 “还笑！”陈老太嗔她，“不知道疼的么？” 说着，又留意到她乱发遮掩的脸侧还有几处擦蹭伤，又是一阵念叨心疼。 想了想，陈伊伊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第97章 高冷的四哥 毕竟整件事一环接一环，要撒谎美化太难。 她把同样有擦伤的手侧藏进袖子里，伸胳膊要陈老太抱，“奶奶，我想烤烤火。” 几处火堆是一直燃着的，陈之华闻言赶紧又找了几块石头，方便众人围坐在一起。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微风吹拂林梢，卷落残雪无数。 顾烨霖拍掉肩头的雪，过去和陈家人坐在一处，不过没有急着说话，兀自垂眼思索着什么。 陈老太抱着孙女儿坐下，解开外衣裹她入怀，另一手轻轻顺着她的脊背。 “甜妹儿这一趟吓坏了吧？” 陈崧看老太太眼角有些湿润，赶紧出声宽慰她，“娘，你别担心，伊伊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勇敢聪明。” 江淑霞静静望了女儿一阵，拿着帕子轻轻给她擦脸上的灰土。 “你们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陈老太问，说话间不经意看了一眼顾烨霖，居然在他鞋尖上看到了一块深色污渍。 像是一团已经凝固的血。 她心口突突直跳，赶紧补上一句：“不要怕我听了受不了，我只是想知道自家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陈崧看一眼媳妇儿，见她也是满眼探寻，便简单说了女儿遇险驾马 ，以及救他出狱的大致经过。 至于孩子脖颈上伤痕的由来，他犹豫了一瞬，也还是说了。 “天老爷！”陈老太惊呼，觉得匪夷所思，“你们就回去不到一天功夫，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 她手臂将孙女儿环得更紧，仿佛生怕她被一阵风给吹跑了。 陈崧望着脚前边舞动的火苗，面上颇有些无奈。 “毫无征兆地撞上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搅和进去。”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只想护着家人平安过日子，半点也不想掺和进官家这些阴谋阳谋之中。 “好在折腾一场，不算白忙活，帮上了人家一点忙。” “才不是一点忙呢。”陈伊伊抬起眼睛，“我们帮了整个辉县，要是再晚一两天，那郑主簿就要在厢房里病死了，他死了，谁出来住持大局啊。” 说起这个，她其实不是很明白赵尽忠是怎么想的。 就算是为了后续推郑潇做替罪羊，那早早一刀杀了再做些假证据不是更稳妥？何必关着郑潇给自己留后患呢？ 难不成是两人有什么仇？所以赵尽忠要故意关着忧心辉县的郑潇，让他在焦急气愤中病死？ 而听陈伊伊提起郑主簿，顾烨霖突然想起一个 问题。 这个问题在逃出衙狱之初，就存在他心里了。 “小丫头，你出了牢房，被文玉带到后院，后又直奔厢房，找到郑潇，最后一路返回，打开牢门……短时间内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有些过于顺利了？” 呃…… 陈伊伊语塞。 这一切过于顺利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有系统帮她啊——虽然她至今不知道系统到底在哪些地方放了水。 再加上她不太笨的脑子，还有算得上迅速的行动力，事情顺利解决不就成了必然的结果？ 但她能直说自己开挂么？ 能直接夸赞自己牛逼么？ 不能！ 于是她只能扭过脸十分无辜地摇了摇头，学着系统说：“顾叔，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啊？” 顾烨霖望着她清澈的大眼睛，一瞬间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怀疑什么。 可能真的是因为她作为一个五岁稚童过于出色，所以让他觉得奇异吧。 “或许是我思虑过重了。”他笑了笑起身去寻马，不再纠结自扰。 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而他走开后，陈枫华坐了过来，似乎对县衙里那些官员，还有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特别感兴趣。 “伊伊，你和我把事 情再说详细一些，尤其郑主簿的事。” 这有什么可说的啊？ 陈伊伊苦恼，“我不知道说什么，郑主簿我一共就只见了几面而已。” 想了想，她说了些有的没的。 “他长得挺好看的，做事情很周到，一心为民应该人品很好，嗯……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陈枫华点点头，虽然掩饰住了大部分神情，但还能看出一点遗憾。 陈伊伊眨眨眼睛，“四哥，你是不是觉得郑主簿很厉害啊？” 她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不愿意多说心里话。 意外的是，他居然直接承认了。 “是，你们说他强撑病体，直到安排并交代好一切后才倒下，单这一点，就值得我敬佩。” 原来四哥欣赏这样的人啊！ 陈伊伊赶紧撩起自己脸颊边的乱发，一手一边指着自己擦伤的地方，“我从木头中间硬挤出来的时候，也强撑着没有叫痛，我是不是也很厉害？” 陈老太先出声：“我们甜妹儿是最厉害的。” “嘿嘿。”陈伊伊抱了她一下，见她这会儿神色好看很多，便挣扎下地，去到陈枫华面前。 “四哥，我这次真的帮了大家很大的忙！” 她执意邀功，偏要听陈枫 华夸她。 要知道这一路上，她可好多次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 要抱抱，他不抱，找他说话，他总一两句就把她打发了。 高冷程度简直和年龄成正比——一天比一天矜持内敛，话也越来越少。 “那不同。”陈枫华虚虚抱住她靠过来的小身子，目光垂下落在她脸侧的伤口上。 陈伊伊噘了一下嘴，“哼。” “不饿么？”陈枫华打岔。 陈伊伊抿着双唇，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饿，她都多久没吃东西了！ “看我们，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要紧事儿了。”陈老太拍了一下膝头，担忧褪去，脸上重新带了些慈和的笑意。 吃的东西目前就那几样，陈伊伊抓着烤地瓜大啃特啃的时候，心里惦记上了剩下的几只兔子。 江淑霞在一边静静看着她，见她往板车上看，便轻声对她说：“没人碰。” 是在说竹篓吧。 陈伊伊心里一阵踏实，咽下嘴里的东西，“娘，爹把兔子肥肉收拾好了没有？” “你爹他之前没顾得上，你大哥白天弄好了，还找了合适石板来熬油。”江淑霞说。 陈伊伊赶紧几口吃完手里的东西，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道：“那我们赶紧去吧。” 第98章 白天有人抢过东西 为了避开人，娘俩最终选在林子边忙活。 一小堆火升起来，架上中间有弧度的石板，再把一小坨的脂肪放上去。 “竹篓给你们拿来了，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么？”陈崧把手里的竹篓子放在媳妇脚边。 江淑霞摇头，打发他走，“不用，娘不是还要找你说话？你快去把吧，我们就是要用到篓子里的竹子和树枝。” 上次熬油之后，她特意挑了几根和小竹筒差不多粗细的竹子砍成小节，和引火用的干树枝一起收在竹篓里。 这一点陈伊伊一直以来都没有注意。 所以陈崧走后，她立马说：“娘，还好你想的周到，不然都没办法解释那些小竹筒是哪里来的。” 正说话，陈灵华过来了。 “要帮忙不？我已经学会做你们那种特殊的盖子了。” 他说着在火堆边蹲下，作势要帮忙。 离得这么近，火光又亮，陈伊伊一下就留意到他下巴上有块淤青。 “二哥？你这里……” 她上身往前，伸出小小的手指头摸了一下，嘴角直往下坠，“是不是陈汉腾打的？！” 她并没有压低声音，孩童特有的尖细嗓音一下划破夜色，传到了另一边。 “小东西！你说我什么呢？！ ”陈汉腾立马跳了起来，好像一只竖起颈毛，随时准备啄人的公鸡。 陈灵华扭头，凉凉看他一眼，扬声回：“坏事做多了，自然一有坏事儿就让人想起你啊。” 陈汉腾立刻就想冲过来，陈灵华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就连江淑霞，都下意识站了起来，准备姜二儿子护在身后。 然而，陈汉腾被孟秀珍一把拉住。 几次三番，陈灵华依旧觉得这一幕十分新鲜，“二婶这是转性了？” 陈伊伊邹着眉头，盯着孟秀珍母子看了一阵儿。 “别管他们。”陈灵华笑了笑，把小妹的脑袋轻轻拧回来，“二哥帮你做竹筒，咱们分工合作，赶紧把脂膏做好，听奶奶说，上次那些脂膏很管用。” 陈伊伊可不敢让他留下帮忙。 毕竟什么熬兔油，做竹筒的都是幌子，真东西已经躺在竹篓底层很久了，就差重见天日了。 于是她赶紧起身过去，抱住二哥手臂阻碍他的动作，嘴里软声埋怨他：“二哥，你是不是故意打岔，不愿意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陈灵华一怔，“说什么傻话，我这不正要告诉你么？” 话是这么说，但他说完先看了一眼江淑霞。 等瞧见她点头后，才真 正开了口。 “说了你可不许害怕哭鼻子啊。” “我什么时候怕过呀！”陈伊伊深深觉得他对自己有误解。 陈灵华但笑不语，眼神仿佛再说：你看我信吗？ “快说啦！”陈伊伊猛晃他手臂，整个身子都在使劲儿。 陈灵华笑起来，十分平淡地说：“白天有生人来抢东西，大伙儿动了手。” 靠！ 这么严重的事儿，为什么说的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娘，你受伤没有？”陈伊伊赶紧跑到江淑霞身边，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 东西丢没丢都是次要的，最重要人没事。 “别怕，娘没事。”江淑霞按住脸侧柔软的小手，“除了你牛大哥被人拿尖树枝戳破了手心，其余人都没什么事儿。” 沃德天！ 这一听就知道当时打得有多厉害。 “那那些人呢？”她赶紧问。 江淑霞说：“都吓跑了。” 不等女儿再问，她继续解释：“那些陌生难民一共十几个，各个手里拿了棍子树枝什么的，一上来就动手，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但反应过来后，我们这边的人都亮出家伙，什么铲子，柴刀，匕首棍棒都有，那些人就吓跑了。” 陈伊伊没有说话，伸手 搂住了娘亲脖子。 那些人是饿疯了？ 居然敢光天化日，以少斗多？ “没事儿。”江淑霞轻拍女儿后背，提醒道：“我们得抓紧时间，睡前赶紧把事情做好。” 陈灵华附和：“对啊，一会儿大家都睡了，我们就不好弄出太大动静了。” 然而，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二哥你啊。 陈伊伊腹诽。 但怎么让二哥走呢？ 他可是一碰到机会做手工，就一准不会放过的那种。 这么想着，陈伊伊站直，抬起眼睛求助地看着娘亲。 江淑霞摸了下她的脸，眨眼心中就有了说辞。 她扭过头，目光柔柔地看着儿子，“灵华，你去陪着奶奶，他们几个都不太会逗乐，只有你最会给人解闷儿。” “至于我和伊伊这里，我们应付的来，最多一个时辰也就忙得差不多了。” 陈伊伊闻言猛点头，心道：还是娘机智。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搬出奶奶，家里就没有人不重视的。 奶奶可是家里的主心骨，一直以来行事人品基本上没半点毛病。 加上年龄大了，身子时常不爽利，大家就更爱护她了。 “说话我确实在行。”陈灵华立刻改了主意，“那我找奶奶去，要是一会儿需要 帮忙，娘你让甜妹儿找我。” 江淑霞应声，顺手从竹篓里翻出块叠得十分厚实的麻布，“去，给你奶奶披上，今夜风寒，她吹不得风。” “嗳。”陈灵华接过东西，大步离开。 陈伊伊这才看向石板上那些惹人心里发腻的脂肪组织。 “娘，这些兔子油怎么办？”她问。 上次的少，可以带着，每次烤东西吃抹一点，一两次就吃完了。 可这次是好几只兔子的脂肪。 虽然量远称不上多，但一个小竹筒却根本装不下。 “能带多少带多少，剩下的，只能浇在火上烧了。”江淑霞也觉得浪费，但本身熬油就是幌子，没人细究已经是谢天谢地，哪里还有闲心操心许多别的事。 然而也不是没人细究。 睡前陈伊伊拿出六个小竹筒，放在了自家人面前。 “那一坨白肉，可以弄这么多？”陈老太惊讶。 她嘴里的白肉，指的就是从兔子皮和肉，或者内脏之间剃下来的东西。 “啊……”陈伊伊含含糊糊，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奶奶，我给你手脚都涂一点。”她打开其中一个小竹筒，往手背上倒了些药膏，蹲在老太太膝盖前，给她搭在膝盖上面的手上药。 第99章 让人头疼的牛大娘 等她要去脱老太太的鞋时，老太太拒绝道：“脚就算了，干干净净的东西，还是先用来给大伙儿治治手。” 陈伊伊闻言真想直接拿过竹篓，倒出里面所有冻疮膏，告诉她东西还有很多，不用怕浪费省着用。 可她也就想想。 实际上还是听奶奶的话，去给其他家人的手上了药。 除了孟秀珍母子。 她记仇还排。外，不和家里一条心的人，她才不乐意操心他们的死活。 当初要不是怕这母子俩继续干坏事扣她“好人度”，她根本不会插手让他们回来和大家一起走。 至于孟秀珍母子，陈伊伊给众人涂药时，他们就坐在几步开外，眼睛一直看着那些小竹筒，但没说话也不动作，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甜妹儿啊，愿不愿意给你牛大娘一盒脂膏？”陈老太突然问。 陈伊伊偏过头，眼神疑惑。 “她如今突然带上了两个孩子，比以前辛苦太多，我见她那手都快冻烂完了……今天和人冲突，她家老大还受了伤，老二老三大.大咧咧的，最后照顾人的事儿，还得落在她身上。” 奥，懂了。 奶奶这是看牛大娘不容易。 陈伊伊这个念头才起，就听陈老太继 续说：“你二哥只和你说大伙和陌生人打起来了，却没跟你说说清楚，牛大他之所以被人戳到手，其实是为了护住你五哥。” 老太太顿了顿，现在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是觉得后怕。 “要是没有他，那削尖的树枝戳到的，可就是你五哥的眼睛或者脖子。” 头脸附近可禁不起破洞一类的伤！ 陈伊伊讶然又后怕，赶紧看向窝在赵香如怀里，已经睡着了的陈林华。 怪不得五哥一直没什么精神，总要三婶三叔或是奶奶抱，原来是白天受惊了。 那这么看来，冻疮膏必须送。 “我这就去给她家送一个。”陈伊伊把地上的几个小竹筒都捡起来收进怀里，撅着屁股就往牛大娘一家所在的方向跑。 跑了两步，她回头一笑，伸出两根短短的手指。 “不，送两个！这东西我们以后会有很多的，也不用舍不得。” 陈老太朝外摆手，示意她去吧，慈祥的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 她家甜妹儿小小年纪就这样明事理，她真是打从心底里高兴。 牛大娘和陈老太来往多一些，加上大武小武中念叨要找伊伊妹妹，所以牛家人歇脚的地方就距离陈家火堆不远处。 “牛大娘，我 来看你啦。”陈伊伊还没走近，就吆喝起来。 不远处的几户难民扭了一下头，又扭回去，都没太在意。 “诶呦，是甜妹儿啊，来来来，吃不吃地瓜呀？大娘刚热好。”牛大娘热情极了。 陈伊伊不由弯起眼睛，笑着摇摇手，心说：地瓜还是我埋的呢。 不过她嘴上没拒绝，等快走进牛大娘怀里，才小声说不用了。 然后手飞快探进怀里，摸出两个冻疮膏。 “嘘——”她往下招招手。 牛大娘没留神她手里的东西，随着她的示意俯身后，忍俊不禁道：“嗨呀，丁点儿的小娃娃还要和我说悄悄话呢！” 这一嗓门，引得周围又有人看了过来。 陈伊伊一阵头疼，干脆张开手要她抱。 牛大娘目光瞬间柔软几分，利利索索就把小女娃揽进了怀里。 “冷不冷？大娘带你烤火去。” 她边说边重新坐下，手在怀里人背上腰上到处摸，半点都不见外。 “别别别！”陈伊伊怕痒极了，连忙躲她。 牛大娘笑呵呵停手，觉得女娃娃是在和她玩闹，“看你小脸肉乎乎的，怎么身上瘦成这个样子，来来来，再吃点地瓜，别和大娘客气。” 陈伊伊还没喘匀气，嘴边就怼上 来一块地瓜。 她被迫咬了一口，连忙说饱了饱了。 大武小武这会从牛老三身边跑过来，围着陈伊伊和牛大娘细声细气地说起话来。 牛大娘兴高采烈地逗着三个娃娃，声音是越来越大。 三言两语，陈伊伊差点被带偏了。 她赶紧拍拍抱着自己扬眉咧嘴，大声说笑的人，“大娘，你等等……” “甜妹儿你是不知道，大武那个跟头摔的呦，噗哈哈哈。” “大娘，我……” “地瓜怎么还剩这么多？甜妹儿你再吃点，别跟大娘客气。” 牛大娘说完半刻不停，又扭头和几步开外的三个儿子感慨：“哎呀这女娃娃就是秀气，吃东西都是只吃一点儿，小嘴巴一动一动，跟小猫一样，怪不得你陈大娘把她家女娃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陈伊伊：“……” 她这还是生平头一次插不上话。 这牛大娘嗨起来，根本就六亲不认！ “甜妹儿啊。”牛大娘低头，“今晚留在我们这边睡好不？大娘把你藏在衣服里，准保你半点风都吹不着！” “娘，这你得问人家大人。”牛老三忍不住开口。 牛大娘固执道：“就得先问小娃娃。” 她再次盯住陈伊伊，“怎么样？大 娘这里还有大武小武呢，来不来？” 这句之后，陈伊伊总算能插上嘴了。 “大娘，我一会儿就得回去。” 她抓紧机会赶紧把冻疮膏塞过去，“我其实是来送这个的。” 牛大娘接过，发觉自己没见过，在手心里打量起来。 “这个脂膏可以治冻疮，我家里特意让我给你的，你用上几次，手就不那么难受了，照顾人也方便些。” 陈伊伊说着旋开竹盖，食指伸进去沾了一些，轻轻涂抹在牛大娘手指的冻疮上。 “我还想看看大壮叔，奶奶说他手受伤了。” 她得看看伤的严不严重，不行就换点消炎药出来用，反正她积分还算富裕。 “我五哥没事多亏了他，我想替家里好好跟他道谢。” 牛大娘心里有些动容，面上照旧笑得大.大咧咧，“嗨呀，客气什么，手破了总比眼睛破了强，再说白天你奶奶谢过了，你跟她说不用放心上。” 她说着把抹了药的手凑近鼻子闻了闻，“嗯！香的呢，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 那当然，疗效一级棒！ 陈伊伊心里一阵小骄傲，笑着和她说了用法用量。 见牛大娘边听，边利索把东西藏进怀里，陈伊伊便从她腿滑上下来。 第100章 再见郑潇 “大娘，大壮叔呢？”她左右看了看。 “去顺旺家取柴刀了，估计说几句话就该回来了。”牛大娘说着又给她拉回腿上，抱不够似的。 陈伊伊心下叹气，干脆整个人放松靠向她。 她其实早就困了，这一天过得实在惊心动魄，她身心俱疲。 好想念前世家里的大软床啊。 她闭上眼睛，回忆着蚕丝被褥的绵软，眼皮子直打架。 意识逐渐昏沉，风的声音、火堆的声音渐渐模糊。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还是更久，陈伊伊突然被炸在耳边的一声“娘”惊醒。 是牛大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慢慢张开双眼。 而见她醒了，牛大娘才放开嗓子数落大儿子：“就不能小点声儿？没看人家女娃娃睡着了？！” 牛大壮懵懵然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到自家老娘用宽厚衣袖护在怀里的小女娃。 “这不是伊伊么？”牛大壮笑起来，顺手掰了一小块大饼，过去蹲下问还有点迷糊的女娃：“吃不？你顺旺叔给的，很久没吃过饼子了吧？来一口。” 他刚好就掰了一口，而且跟牛大娘之前一样，直接让吃食碰到了陈伊伊的嘴唇，根本不好拒绝。 陈伊伊无奈张嘴，带着困意费力咀 嚼又干又硬的大饼。 牛家母子就这么在一边看着她嚼。 好不容易一口下肚，眼见牛大还要再掰，陈伊伊赶紧拦住他，“叔，我想看看你的手。” 她要看，牛大便伸手给她看。 陈伊伊掌心捧着他的手背，看了看他手心上的伤。 还好，伤口不深，没伤着筋骨。 “叔，谢谢你救了我五哥，我们全家都会记得这份情的。”她诚恳道。 而见她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娃娃，言语和神情却都十分老成，牛家母子忍不住笑起来。 牛大娘看向儿子，“看你陈大娘，都把小娃娃带成半个大人了，回头我可得好好说说她，你像甜妹儿这么大的时候，还流着鼻涕口水满地玩泥巴呢。” 牛大哈哈一笑，并不在意自家老娘在孩子面前说他糗事，自己还又多说了几件。 母子俩越说兴致越高，大笑声此起彼伏。 陈伊伊受到感染，听到最后也笑了起来。 而当她正要开口，也加入“牛家吐槽大会”时，娘亲温柔的声音响在身后。 “伊伊。” 陈伊伊扭头，脸蛋笑得红扑扑的，“娘！” 不等江淑霞说话，牛大娘抢先道：“你家老太太这就等不及要你来接人了啊？” 陈老太确实是 觉得孙女儿去了太久，所以打发人过来接她。 可江淑霞哪能直接这么说。 她笑道：“我是想着伊伊该困了，怕她给你们添麻烦。” 牛大娘一听，立马说：“我正要留她和我一起睡呢，只不过啊，你家老太太肯定不答应。” 那自然是不会答应。 自家的宝贝疙瘩，放在自己身边都不够放心，更何况别人？ 不过这话，也不能直接说。 江淑霞笑着弯身，从牛大娘怀里抱起女儿，“小孩子夜里不安分，婶子你原本就要照顾大武小武，再多个伊伊，太劳累了。” 这话说的妥帖，牛大娘一阵舒心。 不过她没什么心眼儿，下一句话就给人家漏了底。 “哎呀这有什么劳累的，我夜里倒下去一睡，那是一连几个闷雷都炸不醒的。” 江淑霞一愣。 那大武小武夜间要是起来方便，或是发梦哭闹怎么办？ 不过随即她便留意到了不远处的牛老三。 他正抖开麻布拾掇睡觉的地方，大武小武就蹲在他旁边，一看就是在等他弄好直接睡觉。 “娘，我困。”陈伊伊看了眼天色，适时开口。 她再不说话，牛大娘估计得拉着娘再聊起来。 江淑霞换了只手，让女儿脸朝后趴 在自己肩头，然后看向牛大娘，“牛婶，那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她要走，牛大娘也没阻拦的意思，大.大方方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 说完又叮嘱：“没事儿让你家女娃多来瞧瞧我啊，生得多讨喜呐。” 江淑霞笑了，“记下了。” 很快，她带着女儿回到了陈老太身边。 家里几个小子已经把板车横着立起，架在风口挡风，陈家人就打算夜里一起歇在板车后面。 至于顾烨霖，他和追墨一起靠在不远处的林子边。 那里地势高一些，方便他观察守卫。 “奶奶，东西都给了，也和牛大娘说了怎么用。”陈伊伊主动交代。 陈老太伸手摸摸她的脸，“那就好。” 一家人互相上说了会儿话，跟着便陆续凑在班板车后，借彼此的体温熬过了这漫漫长夜。 次日一早，顾烨霖提出要再进城一次。 “去做什么呀？”陈伊伊不解。 “昨日找人被耽搁了，我打算再去看看。”顾烨霖说着看向陈崧，“你可要同我一起？” 陈崧点头，“自然。” 顿了顿，又说：“伊伊就不去了。” 他实在害怕再出意外。 陈伊伊本身也不打算再去。 有了昨天的一系列事情 ，奶奶知道城里正乱，她这时候去，不是明摆着惹她担心么？ 说定之后随便吃了些东西，顾烨霖便和陈崧共乘一马再次进了城。 这一次他们很快回来。 意外的是，身后还跟着郑潇和几名衙役，也都骑着马。 陈伊伊没想到文弱的郑主簿也能熟练骑马，不由感慨了一句。 陈枫华一听，立刻抬头，“那便是郑主簿？” “对啊。”陈伊伊回过头。 与此同时，骑马的一伙人已经停在了一侧路边。 “这便是和我们同行的难民。”顾烨霖一指陈家人身后。 只见树林和城外道路之间，或坐或站二十余人，单瞧气色，就知道比其余难民日子好过不少。 郑潇抬眸，面上难掩病弱之气，“如此，我就不费心安顿他们了，由顾将军你继续领导便好。” 说完便示意衙役们跟他走。 陈枫华见状，便歇了过去说话的念头。 衙门一行人迅速离去。 顾烨霖和陈崧这才下了马。 “爹，郑主簿带人去做什么啊？”陈伊伊忍不住迎上去问。 总不至于也要去京都吧？ “去给方县丞收尸。”顾烨霖代为回答，眼底有一抹悲痛。 “收……”陈伊伊讶然。 所以方县丞死在了哪里？ 第101章 一本万利的买卖 像是知道她心里的疑惑，顾烨霖又说：“回来的路上，郑主簿又说了些事。” 他弯腰捡起一点积雪搓了搓手，继续说：“他说他受赵尽忠引导，带着病重的方大人出城寻医，赵尽忠的人、也就是负责护送的两名衙役，却在中途不小心惊了拉车的马，马车意外滚下山，本就病重的方大人当场咽了气。” “郑主簿当时在车前驾马，马惊后当即被颠摔在地上，倒是保住一命。他当场质问那两名衙役，却被迷晕带回了县衙。” 陈伊伊一下就想起了迷晕自家爹爹的那些药粉。 “赵尽忠知道出了人命，便一不做二不休，囚禁了郑主簿，开始和典史密谋嫁祸之事。” 顾烨霖继续说：“不过两个小人就郑主簿的生死问题起了争执，协商后决定先行散布流言，之后见机行事。” 至此，陈伊伊之前的疑惑倒是被解开了。 说白了，就是赵尽忠的计划出了意外，方大人一死，逼得他不得不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 想必当时知道方大人丧命的时候，赵尽忠也是惊慌不已。 “那那个赵尽忠，原本是打算怎么做的啊？”陈伊伊好奇地问。 “无非是支开异己，和同伙抓紧机会在城 内敛财罢了。”顾烨霖语气没什么起伏，但眼底分明浮动着厌恶。 陈伊伊察觉后，便没有再问。 整件事情，可惜了方大人啊。 她在心里叹气。 【叮咚，系统上线。】 嗯？ 陈伊伊来了精神，期待地搓了搓手。 “来了啊统哥！欢迎！欢迎！” 这时候系统上线，只能是为了给她加积分。 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感觉这次不管加多少，她都不会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激动尖叫了。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5400积分。】 “五千！？”陈伊伊失声惊叫，一瞬间只觉得热血冲到了脑袋顶，舌尖都是麻的。 【恭喜宿主解锁碘伏，绷带，胶布和医用脱脂棉。】 解锁这么多？！ 等等！ 陈伊伊瞬间冷静，警觉道：“你给我成套的外伤处理用品做什么？” 照之前的经验来看，通常解锁的东西，大概率都是后续要用到的。 “谁要受伤？”她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 然而意料之中的，系统没有回答。 陈伊伊又问了几遍。 可她不知道系统的弱点，威逼利诱都不成，最后只能任由系统下线。 真烦人！ 一下赚了五千几分，她都还没高兴多久，就因为 新解锁的东西困扰到不行。 “伊伊？”陈枫华发觉小妹情绪突然变得低沉，有些不明所以。 陈伊伊抬眼，没有说话，看了一眼他之后，又一一看过周围的家人。 她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哪怕是受点小伤。 “对了。”“陈崧这时突然想起什么，“掉队的那户人家找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城门方向，“他们是步行，没有我们脚程快，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赶到这里。” “太好了！”陈老太笑了，跟着问他：“他们是因为什么耽搁了？是县衙那些事吗？有没有人受伤？” 陈崧点头，“他们昨天进城后没多久，就被原路赶回了城北，之后顾将军领我和伊伊撞上了县衙的人，闹得城门关闭，他们就没能再次进城。” 陈老太点点头，低低念了声“老天保佑”。 她原以为那户人凶多吉少，为此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等他们赶过来，我们便尽早出发。”顾烨霖说。 陈伊伊一听，收起所有担心，赶紧算了算大伙手里的吃食。 还能撑两天，暂时不急。 而说起吃食，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种在农场里的土豆。 心念一动，她赶紧进入空间查看。 这 一看，她心头笼罩的阴云一下散开大半。 ——土豆成熟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长成了！ 她蹲下就要挖，下一刻却听到系统上线了。 【亲爱的宿主，请问是否收获作物？】 对昂，既然可以一键种植，那自然可以一键收获。 “收了吧，让我看看有多少。”陈伊伊点头。 先开始看到土豆长成的那点高兴这会儿淡了下去。 先前等了太久，她眼见土豆长得艰难，心里根本没想着会丰收。 可紧跟着，眼前那一小片田地上掠过浅淡的光，下一刻她脚边就出现了一大堆土豆——单单扫一眼也能知道不下五十个！ 陈伊伊不淡定了。 心情的大起大落堪比坐上了疯狂海盗船。 “我之前种了那几个一下能长这么多？！” 既然这些作物能翻十倍地长，她直接在空间种地不就行了？ 还花什么冤枉积分去换吃食啊！ 不过就是这作物生长缓慢了一点。 虽然对比现实中植物的成长期，已经算长得很快了。 【亲爱的宿主，请问是否继续播种？】 陈伊伊立刻回：“当然种，把收上来的这些全都种下去！” 长得慢就长得慢吧。 毕竟一丁点积分，花点时间就能换来无 穷尽的吃食，她还要什么自行车？ 一本万利的买卖，她赚麻了好么！ 她都不敢算一年下来，她最初的那几个土豆能翻几番！ 退出空间的时候，陈伊伊整个人都被喜悦包裹。 陈枫华奇怪地看她一眼。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心情又变好了？ 到底是孩童心性。他心想。 时间一晃，到了午后。 走失的一家五口已经和所有人汇合，大家都开始加紧整装，准备出发。 “尽快出发的话，我们入夜前应当可以抵达枣花村，那村子不小，到了以后，我们再看如何落脚。”顾烨霖对着陈松说。 他其实隐约记得村后的山上留有许多荒废的窑洞，但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他如今拿不准，只能去了再看。 “这里夜间还没冷到冻死人的地步，实在不行就在村子附近露天凑合一夜。” 陈崧说着一抬脚，“我找人通知大伙儿。” 没多久，逃难的队伍再度出发。 陈伊伊上了板车就开始打瞌睡，陈老太见状心疼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吹着风睡觉很容易生病，陈伊伊既然被弄醒了，便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奶奶，我给你抹药。”她从怀里掏出冻疮膏。 陈老太欣慰地看着她。 第102章 关于上学的约定 抹完药，陈伊伊又没了事做，她四下看了看，目光最后落在了陈枫华身上。 赏心悦目的少年人走在车前，正和顾烨霖说些什么，脸上神情看不分明，只能从侧面看到他嘴唇断断续续开合。 聊什么呢说半天？ 陈伊伊扭身从陈老太怀里下来，抓着车身扶手一步一步挪到车前。 她没有听到顾烨霖问了什么，只听到陈枫华缓声回答。 “家妹自小聪慧，从记事起一直伶俐可爱，但那次在雪中活过来以后……” 在说她？！ 陈伊伊一颗心提了起来。 “……似乎心事更多，且不愿意和家人多说。”陈枫华将话说完。 陈伊伊心头一松。 还好不是说她浑身古怪，仿佛变了个人。 “你家小妹有质朴良善的爹娘教导，自小又聪慧，外加经历过生死，一路逃荒至今又见闻不少，懂事早、心事多也实属正常。”顾烨霖闲聊似的说，实际却在开导身侧少年。 他先前并没有多留意这位年岁尚轻的陈家小四，今天碰巧聊上几句，忽然发觉少年人竟是难得的通透聪慧。 甚至细看言行举止，像是读过不少书。 “枫华你可识字？是否能读会写？”顾烨霖不由问。 陈 枫华点头，言语里带了些感激，“以前在家里，大伯娘会抽空教我们小辈读书识字。” 娘亲教哥哥们识字？ 陈伊伊零碎的记忆里没这样的事。 “大伯娘屋里收着许多书册，我认字多了之后，便慢慢都看完了。”陈枫华微微皱眉，“不过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至今依旧疑惑。” “哪些不解？你试试问我，兴许我知道。”赶路过程枯燥，顾烨霖不介意为他解答。 陈枫华遗憾摇头，“我之前誊有书册，在不懂的地方做了批注，可惜寒灾降临，书全都带不走。” “无妨，落脚之后，我可以将家中书册都送给你。” 顾烨霖一顿，思索道：“或者你们兄弟可以直接去学馆读书，县城最好的先生姓柳，与我十分熟稔，到时可以为你家引荐。” 陈枫华闻言立即道谢，但却没有应下这件事，脸上更不见喜悦。 不说现如今距离康平县还远，即使将来安全到达康平，上学馆也需要不少银钱。 他们逃荒过去，顺利落脚都不容易，何论挣钱？ 即便挣到了钱，家中又如何负担得起他们的学费？ 他心里思量甚多，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童稚嗓音。 “那就说好 了，顾叔你以后可不能抵赖！” 回过头，就见小妹弯起双眼，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伊伊。”他摇了下头。 陈伊伊这才看到他眼底的艰涩。 是在担心以后吧？ 有她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现在手握那么多积分，腰板硬底气足，什么都不怕！ 况且，她空间里以后能解锁的好东西多着呢！还愁不能发家致富？ 倒是这年头好优秀教师不好找，可不能放跑了。 “说定喽！”她赶紧又重复了一遍，生怕顾烨霖后悔一样。 顾烨霖哭笑不得，“我犯不着诓骗你们小娃娃。” “那顾叔，你给我说说那位柳先生呗？”陈伊伊问。 顾烨霖过去提起她放在怀里，防着她被颠下车，嘴里说：“柳先生学富五车，博览古今，不仅享誉康平，各相邻州县皆对他有所耳闻。” “这么厉害！怎么没有考试做官？”陈伊伊问。 陈枫华并不觉得奇怪，“每个人胸中抱负不同，或许柳先生的志向便是教书育人呢。” 行行出状元，不一定非要做官，才算是有真本事。 “没错，正如你所言。”顾烨霖笑了笑，“不过远谈不上抱负之类，那老货就是懒散惯了，除了 书本，不爱别的，尤其不爱受条条框框拘束。” 一听他这句吐槽，陈伊伊就知道引荐上学的事稳了。 熟到随口叫人家“老货”，这关系肯定不一般。 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眼下，他们得先上了官道再说。 傍晚时分，一行人提前抵达枣花村。 村子不小，村口却不大，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有旁边那颗高大的老枣树。 树下有几个村民在搓麻绳，见他们一伙儿三十余人，瞬间就愣住了。 实在是之前见过的过路难民，十来个结伴都算顶了天了，没想到还有三十余人一起走的。 “村子里不让进的，你们快走吧。”先回过神的一位老太太出声。 顾烨霖上前想说什么。 那老太太防备起来，抢先道：“你不用说情，村里都知道你们逃难的可怜，但我们也得过活啊，先开始还能每家施舍一点吃食，可现在大家都自身难保了。” 顾烨霖无奈，“大娘您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后山上的土窑洞还在不在。” 急着说话的老太太闹了个大红脸，干笑两声回答：“在，怎么不在，那可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谁敢随便毁了去？” 她忍不住解释：“最开始祖 辈就住在破窑洞里，后来才迁下山盖了房子，做人呐，还是不能忘本。” 顾烨霖点点头，打算带人绕过村子去后山。 “不过窑洞里住的有人，住了好几天了，你们可别上去仗着人多赶人家走啊？”老太太瞎操心，被身旁人拉了一下。 顾烨霖摇了一下头，没再说话，回身和陈崧商量过后，便找人去通知其余人。 陈伊伊跟着自家老爹去了，看他一户一户说明，还得不停向着有疑问的难民解释，小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对比自家老爹，还是说话粗声粗气半点不客气的张铁春更适合应付这些难民。 “爹，铁春叔呢？他没走丢吧？” 她四下张望起来。 “没有。”陈崧抱起女儿，将她举过头顶，让她往远处看，“他领着灵娟丫头走不快，一直跟在队伍末尾呢。” 嗯？ 陈伊伊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赶紧抬着下巴往那边看。 这一看，正好看见孙灵娟扶着张铁春的手，侧弯着身子脱下鞋，看样子是鞋里进了什么东西。 而张铁春左手抓着她的手，右手则从她背后绕过，扶着人家的腰。 虽然气氛看不出什么暧昧，但两人此刻的的确确是个亲蜜靠在一起的姿势。 第103章 一举三得 这是……看对眼了？ 陈伊伊眉毛挑起，两眼晶亮，心里觉得意外，又觉得事情在情理之中。 细想想，除了年龄差大了点，张铁春和孙灵娟还挺合适的。 一个胆大率性，容易得罪人，一个胆小心细，说话有分寸。 最重要的，两人都是因各种原因没了家人，一直孤零零赶路。 “看到人了么？”陈崧放下女儿，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上。 陈伊伊笑，“看到了。” 她眼珠动了动，也不能直接问那俩是不是处对象了，只能委婉地问：“他们，是不是像爹和娘一样啦？” 还是问一下，别磕错CP就尴尬了。 没想到，陈崧居然愣了一下。 他往队伍末尾看了一眼，轻吸一口气没出声，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和女儿解释男女之事。 最后他弯腰放下她，说：“去问问你娘。” 媳妇比他会说话得多。 陈伊伊于是去找了江淑霞。 奈何江淑霞也不清楚。 探究人家男女关系的事情就此作罢。 等一行人动身往后山去，陈伊伊已经抛开了这一茬，开始思索往哪里埋吃食。 其实山里埋最容易，但枣树下的老婆婆又说窑洞有人，他们最终在不在那里落脚还不一定。 枣 花村的后山上田地荒废殆尽，漫山遍野都是灌木和杂草，远看光秃秃的。 山上的窑洞是前人用来居住生活的，为图上下方便，就挖在山脚靠上一点的山壁上。 “估计几年前窑洞还有人住，你看有一部分洞口的门窗都还在。”陈崧回头和媳妇说。 江淑霞点头，正要说什么，就见有门窗的几个窑洞里陆续出来几个人，想来是听到动静，知道来了不少人。 出来的那几人应该是同行到达此处，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只几个眼神交换，就有一人站出来负责交涉。 那人烂衣烂衫，嘴角破了个口子，一张嘴就开始流血，“各位这是要在山上找吃的？” 头一句话问得客气，顾烨霖便有礼有度地回答：“吃食倒是次要，主要今夜想找地方落脚。” 许是他身上的杀伐气过重，话一出口，那烂嘴角的中年男人登时就变了脸色。 “滚滚滚！这里哪来的地方给你们落脚！” 模样活像一只呲牙护领地的疯狗。 问题是，谁人要抢他地盘？ 且这无主荒山，怎么就成了他的地盘？ 陈伊伊登时火气就上来了，“你讲不讲道理啊？这么多空着的窑洞，你们几个人住的过来吗？ ” 这时候别跟她讲什么先到先得，这涉及的是资源合理分配不浪费！ 陈老太把孙女儿拉到身后，试图再打.打商量。 “小兄弟，我们只在这过一夜，天一亮就走……” “说什么都没用！”烂嘴角的男人扬声打断。 这时候，他旁边一个大鼻子的男人拉拉他，小声说：“你别急着干架，他们这么多人呢，怎么打得过？” 这才是个正常人！ 陈伊伊跺了下脚。 另一人跟着说：“是啊是啊，他们要硬是不走，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啊，不如换点好处，反正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说不定还能同路。” 这话传到陈伊伊耳朵里，她不由从陈老太身侧探出头来，仔细看了看那人。 是个瘦弱的年轻男人，个子也不高。 他这脑子倒是好使，可惜没胆子主事，见了人就先往别人后头缩。 “去去去，你去说！”烂嘴角的男人不耐烦，一推瘦弱男人后腰，一下把他搡到了人前。 “我，我……”瘦弱男人缩头缩脑，频频回头。 好怂一男的！ 陈伊伊腹诽，嘴上小声说：“我们又不吃人，你怕什么嘛。” 被一个孩子说道，年轻男人“腾”地红了脸。 不过他脸上 脏的厉害，看不太出来就是了。 他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方才说吃食不要紧，是、是不是有很多吃的？” 顾烨霖微微拧眉。 他不过无意间说了一句，就被人抓住了。 “依你所见，这逃难路上手中有多少吃食算多？”他反问。 瘦弱男人吭吭哧哧说不出来。 半晌后，弱弱憋出一句：“要过夜的话，就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噗。 陈伊伊差点没忍住笑场。 这人也太怂了，明明是推他出来谈判的，最后怎么弄得好像他在央求乞讨一样？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烂嘴角的男人深感丢人，刚他自己把人推出来，这会儿又赶紧伸手把他拉了回去。 瘦弱男人被拉的差点摔倒也没有怨言，还缩着脖子动着小碎步一直往后退，眼睛都不敢抬了。 “你自己冲动说错话，欺负他做什么啊。”几人中唯一的中年女子开了口，有些看不过眼。 烂嘴角的男人不理她，扭头看瘦弱男人一眼，鼻子里重重喷出一口气，眼神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看来这几人不是什么恶人。 陈伊伊心里有了数，从陈老太身后出来，直接站在了顾烨霖身前。 她仰 着脸，直接允诺：“吃食可以给啊，但你得让我们过夜。” 这样不用起冲突，还有了地方过夜，又能赚“好人度”，一举三得。 “伊伊。”陈崧赶紧过去抱起女儿，未免觉得她胆子太大。 走那么靠前，万一对面突然发难，她怎么办？ 陈伊伊搂住爹爹脖子，脆生生说：“我没事儿爹，他们看起来像是饿极了，我们给一点吃的出去，也算救人了嘛。” 说着话，对面不知谁的肚皮传来“咕”的一声。 看吧。 陈伊伊笑起来。 逃难一路，别的本事她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怎么看别人的饥饿程度。 人饿狠了，从细微的肢体动作和眼神，是完全可以看得出来的。 最终，陈家人用四个地瓜，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和口舌，让大家得以留在窑洞过夜。 陈伊伊看过了，八个窑洞有大有小，每个面积大约30到50平米不等。 容纳三十多个人足够了。 陈家一家和顾烨霖同住一个窑洞。 不过见众人安置好以后，顾烨霖便起身出了窑洞，打算四下探查一番。 陈崧带着陈之华和他一起。 跟着顾将军，总能学到不少东西。 陈伊伊看着三人的背影，赶紧找系统。 第104章 吃软不吃硬 这时候换吃食正好，等顾叔和爹他们发现以后，肯定会回来告诉大家。 “统哥！出来干活啦！” 提示音后，系统出现。 “换300积分花生和地瓜，地瓜多一些，就埋在窑洞一周，记得露出来一个让我大哥或者爹爹发现！” 沉默许久，系统才发出点动静。 【抱歉……】 果然，指定让谁发现这种事，系统不愿意代劳。 陈伊伊连忙打断他，“不许抱歉！你肯定能做到的，不然我要头疼一夜自己想办法啦！” 系统保持沉默。 陈伊伊继续掰着指头给他说弊端，“头疼一夜我肯定睡不好，睡不好就精神不济，精神不济就不能更好的帮助别人，这样一来赚到的‘好人度’就会越来越少。” 【抱歉……】 “统哥！”陈伊伊再次打断他。 “你这么好，一直默默帮我，不会舍得让我难过的对吗？” 【……】 “统统你最好啦~” “统统啵啵啵~” 话还没有说完，陈伊伊就听到了成交提示音，紧跟着就是系统下线的提示音。 哇！被她抓到了吧！ 冷冰冰的系统居然怕！撒！娇！ 不过还来不及偷笑，就听不远处传来了大哥短促的痛呼声。 陈伊 伊立马跳下石头跑了出去。 “大哥！你怎么了？” 陈之华跪趴在地上，有些迷茫地转头，“没事，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 说着往地上一看，整个人就愣住了。 “地、地瓜？” 我、我靠？ 陈伊伊也愣住。 继而在脑内咆哮：“你个小八嘎！你给我出来！” 狗系统就是狗系统！ 都默认帮她了，还是要抓紧时机搞事！ 这地瓜露出来的地方也太刻意了！还害她大哥摔了一跤！ 系统才不会这时候上线领骂，维持着死一般的沉默。 陈伊伊一通无效输出半点气都撒不了，只能磨着牙先去扶自家大哥。 “没事。”陈之华起身后反而抱起她。 陈家人这时候都站在了窑洞口，夜色深深，几步远的距离他们根本看不清地面，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地上露出来一点地瓜。 无奈，陈伊伊指了指地上，“奶奶，娘，这边有吃食。” 陈老太心下一阵惊喜，立即就想走过去看。 但她刚在窑洞内站起来时起猛了，膝盖还没适应身体重量，所以颤巍巍走了两步，就停住脚咽下难受，笑着用手挨了一下身边的陈灵华。 “快，去挖挖看，多了的话，叫大伙出来 分分。” 陈灵华立刻领着陈枫华奔过去。 陈林华早睡着了，不过这会儿也被吵醒，揉着眼睛出声，说要去帮忙。 这次赵香如没拦他，陈丰还鼓励了两句。 等陈林华过去蹲下，挖出地瓜开始笑的时候，赵香如轻轻叹了口气。 陈丰揽住她肩膀，宽慰道：“就是吓着了，林华再懂事也还小，过两天就忘了，别担心。” “嗯。”赵香如点头，还是愁眉不展。 陈丰见状，趁没人注意，凑得离媳妇近一点，笑着小声说：“多让他和甜妹儿玩，别老拘在你身边，他特别喜欢甜妹儿。” 赵香如点头，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拘着他，就是觉得林华还小，再加上枫华……” 她神情里多了点难过和自责，“要是枫华小时候我一直带着，也不会越长越孤僻。” 陈丰手指摩挲一下她肩头，人还是笑哼哼的，“哪里孤僻？和家里对他好的哪个不亲？就是面皮薄话少，不当面说罢了。人啊，性子生下来就定一半了，和你有多大干系？再说你当时虽然忙着帮家里，空闲了不也一直陪着枫华？” “哎……”赵香如叹气。 陈丰松开她，准备去儿子那边帮忙，走 前低声说：“别想太多了，教大家看出来，又该担心了。” 见媳妇抿唇笑着冲他点头，他这才快步离开。 这会儿陈伊伊脚边已经放了三四个地瓜，且陈之华又在绊倒他那处的附近挖到了更多。 “叫大家一起，这附近应该还有不少地瓜。”陈崧话音落，就见之前烂嘴角的男人从窑洞门缝边探了一下头。 听清外面人说了什么后，他一下推开门冲了过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门口哪儿来这么多地瓜？！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之前根本没有，你就是掘地三尺，也不会发现。 陈伊伊边腹诽，边有点心虚地吞了口口水。 “快出来！出来！”烂嘴角男人朝身后大喊。 要说他也是真的说话不过脑子。 这时候这么喊，大家不全都出来了？ 想多占点吃食，悄悄回去叫人才是正解。 先开始零星出来了几个难民，他们探清楚情况，便呼朋引伴开始帮着陈家人一起挖。 没多久，陈伊伊埋下去的吃食就都被挖了出来。 夜幕之下，窑洞门外一小片地方堆得满满当当。 怕众人看不清摔跤，陈崧还领着自家小子生了好几堆火。 火苗舔着空气不断扭动，映 亮了不停搓手的大鼻头男人。 “朱卯哥，这吃食咋算？”他问烂嘴角男人。 猪毛？ 陈伊伊眨眨眼，名字倒是好记。 “那一堆，都是我们的！”朱卯大手一挥，点中了数量最多的那一堆。 陈家这边的难民里，立刻有人不同意。 “凭什么！” 朱卯一瞪眼，目露凶光，“我出力挖的你说凭什么！？” 大伙儿都出力了，挖出来的东西都是随手堆在一边，就等着像之前一样，由陈家人牵头，按每户人数分开。 真要说起来，这会儿根本分不清哪一堆是哪个人挖的。 顾烨霖没有急着离开，为的就是防止朱卯一行四人不守规矩。 他不担心一直跟着陈家的难民们会吃亏，毕竟人数占优。 他担心的是朱卯一行被人打出个好歹。 陈家人自然会拉架，但上次在城南被人抢东西时，陈家几个小子不同程度都受了伤。 他不想他们再动手。 “东西是我们发现的，人数也是我们更多，以少服多，你得按我们的规矩来！”牛二壮站了出来。 他脾气本身就不好，从第一眼就看朱卯不顺眼了。 这会儿出来能先讲道理而不是直接动手，已经是受过陈家人正向影响的结果。 第105章 小憨包五哥 “对啊！”陈林华紧跟着站了出来，“我们之前挖吃食从来不吵架的，你一出来就和人吵架！你不讲理！” “小兔崽子！有你说话的地儿？给老子滚一边去！”朱卯说着就要推陈林华。 陈伊伊一下冲上去，抱住他的手就是狠狠一口。 让你耍横！ 朱卯“嗷”一声抽回手，手背上赫然出现两排渗血的小牙印！ “小东西！你他娘的敢咬我？！”朱卯反手就要打，却在扬起手的一瞬间顿住。 打小孩算怎么回事儿呢？ 以后说出去哪还有脸？！ 顾烨霖，陈家所有男丁包括陈汉腾，还有牛家兄弟，顺旺一家等等人都已经往前走了一步了。 却见一脸凶恶的男人咧着嘴角下不去手。 反而他本身就破了口子的嘴角缓缓流下一缕血。 众人一愣，觉得眼前的场景说不出的怪异。 “朱卯哥，你别冲动呀！”大鼻头上来拉住人，示意他往对面看。 朱卯这才发觉，对面的人对自己已经呈包围之势。 “放下手啊，都说了我们打不过对面，只能认怂的。”瘦弱男人在他身后劝。 他早在朱卯指那堆吃食时就知道要遭，奈何没胆子冲上来大声说话。 要是朱卯真对这 两个小娃娃动了手，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被人按在地上打成半死了。 “怂货！”朱卯愤愤收回手，转身在瘦弱男人身上推了一下。 轻轻一碰，瘦弱男人摔了个跟头，捂着尾巴骨“哎呦哎呦”叫唤起来。 朱卯一脸晦气，恨不能再跺他一脚。 “这怎么对面自己打起来了？” “谁知道，一个两个看着都有毛病。” 有人小声叨叨了两句。 大鼻子赶紧在朱卯暴起之前按住了他。 一直没出声的中年女子扶起瘦弱男人，瞪朱卯一眼，“你别再冲动惹事了，这会儿得罪人家，能不能有的吃都是一回事，就别想着多要什么了。” 朱卯眼珠动了动，明显听进去了，但嘴上还是骂了一句：“一个娘们你懂个屁，叽叽歪歪的烦不烦！” “天色不早了。”顾烨霖有些不耐烦，“若是你们愿意遵照我们的规矩，便平心静气留下来一起分吃食，不愿意，现在就回自己的地方去，之后窑洞外的所有事，都与你们无关。” 这怎么能行？ 万一之后还发现了吃食呢？ “我们听你们的！”瘦弱男人赶紧忍住痛吟发言，这会儿声音倒大了不少。 朱卯低声骂了句什么，却没出 言拒绝，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去一边盘腿坐下，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既如此，我们便动作快些吧，一会儿尽早歇下，明早还要赶路。”顾烨霖出声。 其余难民闻言便自发在一边排好队，等着陈家让人清算、并分发吃食。 之前便是这样的流程。 ——难民们看重的只有两点，一个是有的吃，一个是有处去。 他们既不想饿死曝尸荒野，也不想游魂一样四处流浪。 而跟着陈家人，不管吃饱与否，他们很少有吃不上东西的时候。 且陈家还有位将军亲自给他们带路。 大家都想跟着沾沾光。 如今相处久了，难民们清楚陈家人的品性和本事，多数人心里，除了对利益的考量，还多了许多敬佩和信服。 这些朱卯四人全不知情，他们只为眼前的场景感到震撼和疑惑。 “那家人是姓陈吧？什么来头？怎么能统领这么多信众？”朱卯问。 同伴齐齐摇头，也是一脸讶然加疑问。 “朱卯哥，‘统领’和‘信众’二词用在这里怕是不妥当。”瘦弱男人忍不住出声纠正。 朱卯猛抬一下手吓唬他，“再随便放文屁老子抽死你信不信！” 于是瘦弱男人缩缩脖 子，垂下眼睛不吭声了。 他还想说他们要不要也去排队，但看了看朱卯蒲扇一般的巴掌，很怕他真的一耳刮子扇晕自己，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五哥。” 另一边陈伊伊正牵着陈林华往窑洞里进。 大人都在外面忙碌，她往后看一眼，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筒塞过去。 陈林华学着之前看到的她的手法，旋开竹盖子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是香香的脂膏。” 看他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搭在眼角，笑得憨里憨气的，一副又可爱有好骗的样子，陈伊伊突然起了点使坏的心思。 “错了！”她笑得神秘兮兮，两个字说完后故意卖关子不继续往下说。 等陈林华忍不住问“那是什么”，她才挑一下秀气的小眉毛，“这是毒药，闻一闻就能中毒，然后等你明天睡醒的时候，鼻子就不见啦！” 陈林华张了张嘴，不愿意相信，“怎么会呢？” “没有鼻子，好~可怕哦~”陈伊伊眼睛微微睁大，煞有介事地缩起脖子搓了搓手臂。 陈林华一下把竹筒塞回去，明明心里怕的不行，还是扬了一下嘴角，有些慌慌地问：“甜妹儿你怎么会害我呢？我是你哥哥啊，你不会害 我的。” 陈伊伊一下捂住脸，像是不敢看他一样。 “甜妹儿！”陈林华嘴唇都白了，赶紧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还以为她是看到自己鼻子不见了在害怕。 放下手后，他见小妹还是一副不愿意看自己的样子，心里越发没底，“甜妹儿，这个不好玩！” 陈伊伊不说话不动。 “甜妹儿，你是不是不小心让我中毒的？”陈林华彻底慌了。 “二哥讲的武侠故事里，毒药都有解药的，你肯定有解药对不对？” “甜妹儿，有没有啊？” 陈伊伊憋笑憋得辛苦。 小憨包五哥，居然真的会信！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眼前的小可怜，脸死死埋在他小小的胸膛上。 实在是太可爱啦！ 陈林华误会了她这个动作，以为她是在表达歉意，肩膀一抖一抖则是因为在痛哭。 “甜妹儿，五哥不怪你。” 他白着小脸，摸摸小妹的脊背，有些愣愣地说：“没有鼻子而已，不会死的，就是……” 他咽咽口水，“就是难看了点，吓人了点，还娶不着媳妇，还会惹奶奶爹娘难过，呜呜呜……” 他本想安慰小妹的同时也安慰自己，结果越说越接受不能，直接带了哭腔，说完还哭了起来。 第106章 小妹像小花 陈伊伊笑得不行，赶紧端正脸上神情，站直身子轻轻拍拍陈林华胸口。 “别哭啊五哥，你都说了嘛，只要是毒药就都会有解药的。” 觉得自己身为兄长，不能太软弱的陈林华也没有放开哭，就掉了几颗泪珠子。 这会儿一听有解药，立马就抹抹眼角睁开双眼。 陈伊伊毫无愧疚地嘿笑一声，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五哥别怕，只要出去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三声，吸进去的毒药就被笑出来啦。” “真的？”陈林华有些怀疑。 陈伊伊重重点头，神情比数钱的时候还要认真。 “那……那我去了啊？”陈林华半信半疑，觉得离奇，但又认为小妹不会哄骗自己。 陈伊伊又是重重一点头，憋着笑在胸前举了一下拳头，做出一个打气的动作，眼神里写满“加油你行的”。 于是陈林华犹豫了半秒，就抬脚冲出了窑洞，看起来颇为紧张。 “哈哈哈！” 用尽全力的大笑声从外面传来，童音浓重，因为过于卖力发声，尾音甚至有些尖锐。 陈伊伊赶紧扭身扒着门口看，眼见陈林华双手叉腰，朝天张圆嘴巴，正呼出一团团热气。 外面所有人都顿住动作，好奇地看过来。 “那小子疯了？”朱卯脖子直往前伸，身子歪向旁边的瘦弱男人，顺便用胳膊肘捅了他两下。 瘦弱男人吃痛收回目光，捂着被弄疼的地方皱眉、缩肩，往一侧挪了挪。 “哈哈哈！” 第二声传来，众人的目光更奇异了。 陈伊伊捂着肚子，直接笑倒在地上。 “林华？”赵香如赶紧走向小儿子，抱住他连声问他笑什么。 陈林华在笑完三声之前根本不敢停下来，闭上眼睛摇着头笑出最后一声。 “哈哈哈！” 结束后赶紧奔回窑洞，边跑边叫：“甜妹儿，这样行吗？” 陈伊伊捂着脸蹲在地上，不住点头。 以为她还在为“中毒事件”难过，陈林华转而安慰起她来，“五哥没事儿了，你看，我好好的。” 窑洞外赵香如一脸莫名地探头往里看。 陈丰也过来了——老太太让他来瞧瞧怎么回事。 窑洞内陈伊伊深呼吸调整表情，跟着放下双手站起来，弯着眼睛笑得很可爱，“五哥你怎么这么好……”玩。 陈林华还陷在自己的脑回路里，“我是你五哥，肯定不会怪你的。” 说着还学大人的样子，揉了一下 小妹的发顶。 他其实心里还有点没底，害怕中的“毒”没有解。 但他不想再让小妹内疚，所以决定不提了，反正不管怎么样，睡醒就知道结果了。 大不了，就不娶媳妇了呜呜呜。 窑洞外，陈丰回头冲媳妇笑了笑，“你看，我就说林华喜欢跟着伊伊，两个人玩得多好。” 赵香如也没有多想，见儿子来回折腾一下，看起来倒是恢复了往常的活力，不由松了一口气，也就不再探究两个小娃娃是在做什么了。 两人一起回到陈老太身边，被人问起娃娃怎么了，就都笑着说是“孩子在胡闹”。 另一边陈伊伊重新拿了个小竹筒递给陈林华。 “不要了。”陈林华不接。 陈伊伊偏过头解释：“这和奶奶用的那个一样，给你用的，你带着嘛，万一我带着弄丢了呢？” 她原本就只是悄悄给他冻疮膏，好让自己的“存货”快点消耗。 竹筐里的树枝之类越来越少，她再不赶紧把冻疮膏用掉，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好吧。”陈林华这才接过去。 “手脚还有耳朵屁屁都可以用哦。”陈伊伊叮嘱。 全身都用估计两天就能消灭一个小竹筒，到时候她偷偷给五哥 换新的，让他“一个”小竹筒用上半个月。 陈林华点头，把东西收进衣服里。 而这一夜入睡前，他翻来覆去许久，才抵不住困意，窝在赵香如怀里睡熟了。 第二天睁眼，陈林华首先就去摸自己挺直的小鼻子还在不在。 发觉自己没事，他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宛若重换新生，精神头十足，浑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劲儿。 赵香如见状，彻底放了心。 她趁给儿子擦脸的时候问他：“就这么喜欢小妹啊？” 陈林华回想起昨夜抱着自己“哭”的小妹，软软的一小团，“哭”的时候一颤一颤的，像被风吓着的幼嫩花朵。 于是他笑着点头，“小妹像朵小花一样，谁见都得喜欢啊。” 赵香如想了想，觉得儿子说得没什么错处。 长相甜美的小女孩见人就笑，又善良懂事有主意，可不就是人见人爱？ “五哥！” 说曹操曹操到，陈伊伊被江淑霞抱了出来。 她也是才睡醒，鼻头嘴唇都红红的，笑起来时，透出一种满含稚气的娇俏。 “昨晚有没有害怕？”陈伊伊问，同时被娘亲放在了地上，就站在陈林华旁边。 陈林华哪里会承认，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斩 钉截铁地说没有。 陈伊伊就笑开了，心里根本不信。 只觉得嘴硬的五哥也很可爱。 今日难得出了太阳，朝晖洒在山间，晨雾早已散开。 赵香如看着身侧站着的女娃娃，感慨：“伊伊生的这么好，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江淑霞在手里化了点雪给女儿擦脸，手掌从她向后拉长的眼尾，一路滑到弧度圆润的下巴，脸上似是惆怅似是憧憬，“早呢。” 真要到了那一天，她怕是得又哭又笑，像害了疯病。 “昨儿吃食挖的有些多，一些体弱的难民拿不动，一会儿出发赶路时得装一部分上板车，我们帮忙带着。”说话间陈老太咳嗽着出来了。 这是昨夜便商量好的，她只是提醒一声，说完就逗看两个乖孙。 江淑霞和赵香如一前一后应声，迅速收拾好两个孩子，找到板车附近帮忙。 去了一看，孟秀珍居然也在，还似模似样地在帮忙搬东西。 走近了，就能听闻，她干活只是幌子，其实是在磨着顾烨霖，要看地图。 陈伊伊被陈林华牵着，没急着往前，视线从顾烨霖拧紧的眉心，滑向孟秀珍十足虚伪的笑脸。 这人越发古怪了，得重点留意。 第107章 急着准备走 “我早已表明，待众人出发后，地图你乐意看多久便看多久，你何故一直纠缠不休？引旁人频频侧目？”顾烨霖忍无可忍。 他实在不想同身侧女子多话，奈何她半点不懂看人脸色行事，更不听旁人说了什么。 “这话说得，活像怎么回事似的……”孟秀珍恼火，但不敢随意发出来，抱怨的话却用唯唯诺诺的语气说出口。 ——她自从听说了顾烨霖在辉县县城整治赵尽忠的经过，就知道这所谓的好心的将军，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有多好的脾性。 相反，这是个眨眼就能喊打喊杀的主。 现在想想，她之前还因为收徒的事情得罪过他，真是怎么想怎么后怕。 顾烨霖不管孟秀珍心里怎么想，只觉得这妇人脑子蠢，没眼力见儿，相当烦人碍事。 而他克制着不说话，眉梢眼角的嫌恶却还是刺痛了孟秀珍。 “我是和你闹过不愉快，但一张破地图而已，你何必宝贝似的藏着掖着？！”孟秀珍嘟嘟囔囔。 “弟妹。”江淑霞上去把她拉到一边，没想要她难堪，便压着嗓子说：“你看不出顾将军正忙着将东西装车，准备领大家出发么？你添什么乱？一时半刻 的功夫你也等不了么？” 孟秀珍正憋着火没处撒，不等江淑霞松手，便抢先猛地甩开她，力道大的，她自己身子都直往后仰。 “娘！”陈伊伊赶紧跑过去，眼见娘亲手上出现长长一道指甲划出的红痕。 “我添乱？”孟秀珍指指自己，阴阳怪气道：“是，全家就你最能干最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她冷哼一声，下巴微微抬起，十分不屑又倨傲地说：“要不是我无心和你争，老三家的又是个闷葫芦，你以为你能在老太太面前讨得了好？” 江淑霞皱眉，看了一眼四周悄悄竖起耳朵的众人，“你一定要在这里闹起来？” “又成了我闹了？”孟秀珍翻翻眼皮，似是忍了许久的脾气在这一刻爆发。 “你去问问老太太，看她心里最看重哪个儿子？会是你家一事无成的陈大？还是只会种地和傻笑的陈三？” “你们还想去康平落脚？去了继续一事无成和种地赔笑么？！” 这话不可谓不刺耳，就连好脾性的赵香如都变了脸色。 旁人的家事没人辨得清，听了一耳朵的难民纷纷有意无意退开一点距离。 除了牛大娘。 她赶在陈伊伊张口前，操着大嗓门往出一 站。 “你自己达不成目的，拿妯娌撒什么火？还陈老太看重哪个儿子？你怎么知道的？她亲口给你说的？” “我可是亲耳听陈老太说，她后悔让老二娶了你！” 平地一声雷，炸的孟秀珍脸都绿了。 “你个憨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牛大娘当即怒了，声音越发高亢，“谁胡说了！我老婆子要是跟你扯谎，我天打五雷轰！” “娘！”牛大领着兄弟赶紧过来把老娘拉走。 江淑霞忍着火气，劝：“少说两句，娘她还要脸面。” 孟秀珍却不依不饶，“我这就去找那老不死的！” 她风风火火往窑洞去，陈伊伊看准时机一伸脚。 下一刻她小腿腿面一痛，孟秀珍则是“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让你满嘴喷粪！”陈伊伊冲着她呸呸两口。 奶凶奶凶威胁：“你要敢找奶奶麻烦，我让哥哥们把你吊起来打！” 奶奶昨夜心口疼，根本没有睡好，这会儿还有些气短，所以才没有出来帮忙，这种情形下，怎么可能经得住别人气她？ 孟秀珍惊怒不已，顶着一身一脸的土爬起来就举巴掌。 “你敢！”陈林华往小妹身前一挡，眼底竟隐隐露出些锋芒。 陈伊伊绕过他，挺着小胸脯双手叉腰，摆出自以为凶悍，实则娇蛮的表情，说：“你打啊，你打了我，你看顾叔还有哥和爹他们打不打你！” 孟秀珍一下子犹豫起来。 那些人这么护着这个死丫头，难保不会真的对她动手。 这时候，陈汉腾从不远处一个门窗完好的窑洞里出来。 撞上这样剑拔弩张的景象，他直接愣了愣。 不过下一刻，他就冲了过来，站在孟秀珍身后，盯着雄赳赳的陈伊伊，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意味，“娘我帮你！” 顿了顿，又问：“不过你不是说先别起……” 孟秀珍像是骤然清醒过来，一下转身捂住儿子的嘴，推着他往一边走。 这又是什么鬼？ 先别起？ 先别起什么？起床？起冲突？ 陈伊伊皱眉，眼睛看向陈汉腾出来的那个窑洞。 她记得，那是朱卯一行四人住的地方。 陈汉腾和他们混在一起做什么？ 这对母子真是越来越可疑了。 之后一直到出发，母子俩才归队。 孟秀珍神色如常，还是领儿子不远不近跟着陈家一众人，仿佛出发前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样。 “顾叔，我觉得他们母子俩有阴谋。”陈伊伊又到了板车前 边。 不过这次不是她主动的，而是车上多放了不少东西，她只能在车前左侧的边边坐着，两只小腿垂在半空，随着板车一摇一晃。 顾烨霖照旧走在追墨左后方，距离陈伊伊不到半步的距离。 闻言，他没有回眸，只是点了下头。 过了片刻才说：“他们可能想分开走。” 今早那孟秀珍不单是想看一眼地图，她是想尽可能多的记下地形或者道路。 而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出发至今已经有半个时辰，他被硬要走的地图，此刻还没有还回来。 陈伊伊回头，看到不远处孟秀珍正捧着地图和陈汉腾一起看，旁边还围着朱卯和那个瘦弱男人。 “所以孟秀珍是想拉着朱卯他们一起，和我们分开走吗？”陈伊伊几乎肯定了。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就之前母子俩各种表现来看，他们应该从那次回来，就计划着再次离开了。 至于各种忍气吞声，应该是为了走的时候能多找奶奶拿些东西。 “大概吧。”顾烨霖回眸。 所以，孟秀珍早上那会儿才会急吼吼要看地图？ 就那么迫不及待要脱离大部队？ 陈伊伊垂下眼皮，“可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找朱卯他们一起。” 第108章 摊牌 那四个人性格迥异，难保之后不会因为什么事闹翻。 要换做是她，她就算在脱离大部队之前，要找盟友提高自己今后的存活率，也不会找这么不靠谱的。 “想不通便别想，这都是大人的事。”顾烨霖不想看她面露愁苦，说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才不是。 陈伊伊心道。 她家里人到底还是朴实，身上有劳动人民特有的积极向上的精神，所以很少会把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先往坏了想。 因此，她平时遇事多想想没坏处。 毕竟防患于未然嘛。 而孟秀珍母子要走可以，之前也不是没走过。 但他们一走，她就要重新开始担心，那道德感淡薄的母子俩离了家里的管束，可能还会再做坏事。 到了那时候，她有多少积分都不够系统扣的！ 想到这，她忍不住去找系统。 “统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孟秀珍母子别连累陈家啊？” 个人行为为什么一定要上升家族啊！ 她不理解！ 【有。】 陈伊伊眼睛一亮，打蔫的脖子又支棱起来了，“什么办法？” 【陈景和陈汉腾死亡。】 冷冰冰的机械音，让陈伊伊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你有毛病啊！”她受惊大 叫。 【……】 系统什么都没说，但他突然的沉默，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不是你问的么？说了又骂我。 陈伊伊直接结束交流。 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烂脏兮兮的棉裤裤脚，她满心烦躁地抓了抓糟乱的头发。 她总不能为了积分的绝对安全，去弄死二叔和三哥吧？ 这解决办法真的丧心病狂！ 但细想想还挺有道理…… 二叔和陈汉腾两个人死绝，孟秀珍可不就和陈家彻底没有关系了？ 抬手拍拍自己的脸，陈伊伊觉得自己八成被气傻了。 不经意抬眼，她对上了陈枫华的眼睛——那双捉摸不透的、极端漂亮的丹凤眼。 陈伊伊不由压下烦躁，对他咧嘴笑了一下。 这笑没什么特殊意义，不过是因为她前世今生，一直对高颜值的人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尤其是她这个四哥除了颜值，还聪明沉着，气质又多少带了点不自知的冷。 如果不是心里操心的事太多，她简直恨不得什么也不想，天天追着四哥跑。 “在烦什么？”陈枫华问，往板车方向走近两步。 陈伊伊想了想，小声说：“二婶似乎要和人跑了。” “？！”陈枫华差点崴了脚。 看他惊讶成这 样，陈伊伊就知道他想歪了。 “不是和野男人跑！我是说要和别人一起走，不和我们一起走。” 不过也不怪他想歪，陈景在京都常年不回家，孟秀珍几乎算是抱着儿子在村里守活寡。 村里之前也有多事的人给陈老太提过醒，让看紧二儿媳，防着她偷偷找汉子。 当时陈老太就把那看似善意，实则不怀好意的人骂走了。 “唔。”陈枫华皱眉，“想走的人留不住，不需要为她费神。” 陈伊伊蔫头耷脑“哦”了一声，趁机伸手要他抱。 道理她都懂，问题是，孟秀珍母子这一走，她完全没了安全感！ 她不想被扣积分！ “坐好。”陈枫华没拒绝，但也没抱她，只是牵住她一只手，就那么走了一阵。 直到陈伊伊困了，被陈老太叫去车尾，搂进怀里。 昏昏欲睡之际，陈伊伊将手放在老人心口，“奶奶，你这里还难受吗？” 陈老太笑得慈和，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按在心口，似乎这样她就能少几分难受。 “睡吧，下一个落脚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陈伊伊在心里叹气。 真愁人，希望别在现有的问题上，再出什么麻烦了。 怀着各种能说，和不能说 的担忧，陈伊伊随家人一连赶了一整天的路。 这一晚他们就歇在野地，由队伍里的男人们轮流守夜。 “今夜熬过去，明天就能上官道，等到那时，赶起路来会顺畅不少。”顾烨霖提提裤腿坐下。 陈伊伊心里一喜，同时又有些担忧地看一眼默不作声的孟秀珍。 不知道二婶母子什么时候走，一整天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她其实更希望是自己和顾叔想错了，但那母子二人身上的奇怪点，别的猜测解释不了。 “上官道，然后更快去到平窑村种地吗？”一路都没少拿话刺人的朱卯又开始犯病，说完哈哈笑起来。 这人找乐子就一定要说点讨人厌的话吗？ 陈伊伊瞪向他。 继而又瞪向孟秀珍。 这是已经通好气了？ 连他们的目的地都告诉别人了。 调整一下表情，她像是单纯好奇地问：“所以你不去康平县吗？” “要去就去京都，去什么穷乡僻壤，呿，没出息。”朱卯敞开腿大喇喇往后面的树上一靠，腿根打的补丁都能借着火光看清楚。 陈伊伊移开目光，同时一下明白过来为什么孟秀珍会找朱卯一起走。 ——二叔就在京都，她怎么能给忘了呢？ “是吧，秀珍妹子。”朱卯突然转头。 陈老太紧跟着看过去，接着是陈家其余人。 孟秀珍似乎被问蒙了，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咬咬牙说：“没错，我男人就在京都，我去什么平窑村！” 她这句话憋了太久，终于吐出来之后，整个胸口都仿佛轻快不少。 “多新鲜呐。”陈灵华嗤笑一声，“平窑村都成了穷乡僻壤了，那么大的村落，就挨在康平城边，出家门拐几个弯就是城门，你上哪儿找第二个这样的地方？” 他这一路也没少和顾烨霖打听自家即将落脚的地方，是以虽然没亲自去过平窑村，但这话说的还算有底气。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陈汉腾也不再压着气焰，说话时直接拿鼻孔看人。 这时候孟秀珍叫了他一声，然后面向沉着脸默不作声的陈老太。 “娘，你们要去平窑村，我不想去，眼看快到官道了，我们就分开走吧？” 陈老太低垂着眼睛不说话，胸口缓缓起伏着。 今夜无风无雪，火堆烧的极旺，能映亮一周每个人的表情。 “娘，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分家，我就是带汉腾去找找老二，他有多久没见过自己亲儿子了，你算过吗？”孟秀珍又说。 第109章 妥协 若是没有朱卯前边的话，她这说辞听起来当真是情真意切。 也不知道在今天之前，打了多久腹稿。 陈老太不蠢，更不是个软耳根的人，根本不受她摆布，“你要真是个明事理的，就不会总想着去京都耽误老二！” “娘！我是他媳妇，我去他身边天经地义！怎么就叫耽误他了！？”孟秀珍满肚子气愤和委屈。 陈老太偏过头不作声。 “我带着孩子去京都，我们一家团聚，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孟秀珍心里飞快盘算着。 见陈老太还是不说话，她心里不耐烦，但还是缓和语气后才说：“你与其强留我们母子，不如多给我们些吃的用的，等见了老二，我也方便说您一声好啊。” 她眼珠动了动，“你总不想我见了老二，先向他告你一状吧？” “你！”陈老太差点压不住火气，下意识抬手按住心口。 江淑霞见她像是又开始胸闷，赶紧接过话茬。 “二弟妹，你去京都抱着什么打算我们没人在意，但你只身带着汉腾，真能过活吗？你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孩子啊？” 她说着看一眼朱卯，“你即便是急着脱离我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跟人走了呀。” 朱卯接了她质疑的一眼，登时就收腿坐直了。 但孟秀珍抢在他发作前梗起脖子，“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随随便便就跟人走’？！你张嘴就污蔑我，想毁我名声，你不得好死你！” “啪。” 陈伊伊从地上随便抓了一把什么就砸了过去。 “你才不得好死！” 她气死了。 “我娘是为你着想！你想歪是你心脏！你咒我娘做什么？！” 孟秀珍被砸了一脸一嘴脏东西，连着“呸呸呸”好几下嘴里还是一股子怪味。 “死丫头！” 她骂了一句，然后瞪向不吭声的陈老太，“娘！我叫你一声娘！求你管管你惯出来的小祖宗！” 陈老太又不是不明事理，自然看得出孰对孰错。 她有些厌烦地摆摆手，“你要走便走吧，但汉腾留下。” 孟秀珍一愣，脸色大变，“不可能！儿子是我的！凭什么留下？！” “凭什么？”陈老太压抑着，但最终还是动了气。 “上次闹分家你带着汉腾走了，结果呢？你让他饿得去偷！去抢！他是老二唯一的骨血！我不可能再让他跟着你！” 原本她已经对陈汉腾心灰意冷，但上次孟秀珍出走要回来时，江淑霞劝她的 那些话她听进去了。 她就是再不满意陈汉腾，那也是她的三孙儿！ “我不和你们一道。”陈汉腾比孟秀珍反应更大，立刻站起来一挥手，满脸倔强，“我就要和我娘去京都找我爹！” 陈老太迎上他发狠的目光，一下红了眼眶，“你要想走我管不住！但你走之前，先把我老婆子掐死！” “奶奶！” “娘！” 陈家人具是一惊。 连顾烨霖都皱起眉头，往老太太身边靠近一步。 “奶奶！你几年不管我，这会儿强留我做什么！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和我娘过好日子！”陈汉腾高声指责。 陈老太被他这句指责伤了心，“管你你嫌我多事啰嗦，不管你你又恨我偏心，你只管听你娘的，除了她，家里其他人到你这怎么都是错！怎么都是上不得台面！” 陈汉腾一愣，语气不复激烈，却依旧满是自负，“可你们就是见识少，就是不如我爹娘有身份，全村就我爹在京都当官，我和我娘高所有人一头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醒醒吧你！”陈伊伊简直想给他一耳光让他清醒一下。 这话陈汉腾是头一次说，毫无疑问，这就是孟秀珍一直以来灌输给他的思想。 “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你至今还不觉得自己是在害他吗！”陈老太痛心地看向孟秀珍。 “我怎么可能会害我的亲骨肉！？” 孟秀珍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反咬一口：“倒是你！你让我走却留下我儿子，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我在的时候你们都对汉腾不闻不问，我不在了，你们岂不是要任由他饿死冻死？！” “你真是！你真是满脑子浆糊！”陈老太死死按着心口，脸上显出痛色。 “娘，你别动气。”江淑霞赶紧上去帮她顺气。 陈伊伊也顾不得继续和脑子不清楚的孟秀珍母子纠缠，赶紧扑到老人身边，一叠声地宽慰她。 陈家其余人也都纷纷围在老太太身边。 “身体不好就少管事儿，逞什么能啊，一下气死了找谁说理去？”朱卯出声，一脸看戏的模样。 反正不管陈家闹成什么样，也和他没关系。 “你别说话了。”他身侧的中年女子横他一眼。 朱卯咧着嘴就要骂她，下一刻嘴上一痛，脚边掉了颗小石头。 他立马捂住嘴抬眼，想看看是谁暗算他。 结果一下就对上了顾烨霖沉冷、且满含警告的目光。 他恨恨朝地上吐了一口，却没再开 口多话。 缓上片刻，陈老太面色好了一些。 她叹了口气，勉强冲一圈的儿孙媳妇们扯扯嘴角，“我没事。” 孟秀珍探眼一看，赶紧出声：“娘，你身子不好，就别操心了，汉腾跟着我，也算是给家里减轻负担了。” 她决定不和这老太婆磨嘴皮子了，为吵架把人气出个好歹，今后见了陈景不好交代。 陈汉腾紧跟着说：“我想走，你们谁也留不住。” 看一眼陈老太苍白的嘴唇，他语调低上几分，“其实就是问你们要点吃的赶路，干嘛搞得要死要活，还说是长辈，怎么这么死脑筋？” 真不要脸。 陈伊伊在心里骂，没有出声。 她不想再说什么话激化矛盾，促使孟秀珍母子再做出更过分事。 那对母子，根本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好坏不分，油盐不进。 江淑霞从陈汉腾脸上收回目光，劝陈老太：“娘，事到如今，要走就让她们走吧，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老人无力地抬了下手，纹路纵横的脸上全是无奈。 “分一半吃食给他们，让他们走！” 一半？ 顾烨霖目光定定落在老太太脸侧。 老人家如此仁慈，可那对混账母子估计不会领情。 第110章 不可爱的系统 他所料不错。 江淑霞去板车上把吃食分出来后，还没来得及拿麻布装起来，孟秀珍就开始嚷嚷“不够”。 “全家一半的口粮都拿出来了，你还想要多少？为了你们母子，旁人都不活了？！”江淑霞气道。 “一半？车上还有那么多，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孟秀珍说着就要伸手。 江淑霞拍开她的手，“你没必要同我装傻，你心知肚明那是别人家的吃食。” “他们用了陈家的板车，交出来一点吃食做车费天经地义！”孟秀珍依旧要伸手。 贪得无厌！没脸没皮！ “阿崧！”江淑霞懒得再和她废话。 陈崧应声过来，一把抓住孟秀珍手腕把她摔向一边。 “娘。”陈伊伊紧跟着奔过来，身后还跟着步伐稳健的顾烨霖。 见状，孟秀珍赶紧站稳，拦住要冲上去的陈汉腾，往朱卯那边去。 陈伊伊扭头看她，心情莫名有点复杂。 她这个二婶，有时候蠢得让人觉得她可怜。 如今她明显把朱卯当踏板，或者说是救星。 可人家拿她当什么她想过没有？ 离了陈家，谁给他们母子撑腰？ 陈汉腾就是力气再大，身手再好，又能一次抵挡几个人？ 光朱卯和那个大鼻 子两个，就能把他牢牢制服。 摇了摇头，陈伊伊重新回去陈老太身边。 因为提前摊牌，孟秀珍母子和陈家众人彻底形同陌路。 不仅这一夜没有在一处歇下，甚至第二天赶路期间，孟秀珍母子还跟着朱卯一行人远远坠在了队伍后面。 难民之间不少人议论这件事。 多数人都在说孟秀珍母子的不是，也有少部分人不断怀疑，是不是逃荒之前，陈老太就在家苛待过孟秀珍母子。 闲言碎语传来，陈家人没有太多反应，只不过都比平常沉默几分。 “统哥，孟秀珍母子要是之后做坏事扣分，我能不能先记着？” 闲来无事，陈伊伊坐在车边晃着小腿，一边在脑海里和系统磕嘴皮。 而系统明明在线，却持续保持沉默。 陈伊伊不由进一步解释自己的意思：“就好比开两个账号，一个账号就是现在常用的，正常积攒‘好人度’积分，另一个就留给孟秀珍母子扣分，管他扣成负多少分，我富裕了一次还。” 当然，具体什么时候还，那就看她心情和积分情况了。 这样一来，就约等于孟秀珍母子扣分和她无关啦。 【抱歉，本系统不接受赊账。】 陈伊伊噘了下嘴，“ 开玩笑都不会啊，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信你才有鬼。 抬起眼睛，陈伊伊盯着路边大半荒废的田地，以及不远处渐渐被抛在车后的群山，看着看着，就想起前世自己的那些损友。 “统哥，我以前有个朋友和你特别像，就看起来特别板正严肃的一个人，但实际上相当闷/骚，总在背地里使坏，喜欢看别人出糗。” “我一开始超级讨厌他，觉得他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结果后来真出了事，都是他在默默帮大家的忙，也帮过我好几次。” 系统继续保持沉默。 陈伊伊就是瞎聊，无所谓系统说不说话，知道他在听就行。 “不过还是不一样。”她偏过头回忆，“我那个朋友帅得吹个发型就能当场出道，你呢？你连个脸都没有。” “咯噔！”板车轮子不知道碾到什么，突然剧烈颠簸一下。 陈伊伊差点被这一下闪到车轮子底下，吓得赶紧抓进扶手。 她连忙回头看车尾坐着的陈老太，见她就是身子晃了一下，这才放下心。 “狗系统！是不是你！”她立刻在脑内咆哮。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你这么说了就一定是你！”陈伊伊 想瞪他都不知道瞪哪里。 正要再输出几句，就觉得身上一轻。 陈伊伊抬眼，乖乖叫了声“大哥”。 “下雪了，冷不冷？”陈之华问。 摇摇头，陈伊伊回头看向陈老太，见她身上已经让人多添了件衣服，这才回过头来。 “大哥抱你，别坐车了。”陈之华换了一只手抱她，另一手替她拽拽衣襟，让她被衣服裹得更严实点。 “好啊！”陈伊伊应声。 被人抱在怀里怎么都比坐车暖和。 这之后，陈伊伊就开始在别人怀里辗转，一会儿这个要抱她，一会儿那个要抱她。 除了陈枫华。 虽然眼睛时不时会看一看自家小妹，但他次次都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最后还是陈伊伊朝他伸手，撒了个娇，他才过来接过她。 一到他怀里，陈伊伊就趴在他肩头问：“四哥，你是不是挺想让二婶他们走的？” 昨夜到今天，除了奶奶不舒服的时候，他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 甚至没有多看孟秀珍母子一眼。 “伊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陈枫华没有正面回答，说着看了一眼朱卯一行人的方向。 作为领头人，朱卯不够聪明，却带着点小奸小恶，为人霸道，还冲 动易怒。 跟着这样的人赶路，孟秀珍母子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自食恶果的意思陈伊伊当然知道，不过她没承认，只是坐直身子，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想听他多说话。 “四哥你跟我讲讲呗？” 回眸看她一眼，陈枫华护住她颈后，缓缓将她按向自己肩头。 “趁着路好走，睡一会儿。” 还真是不惯着她…… “好——”陈伊伊瘪瘪嘴，搂住他的脖子，故意用冰冰凉的脸蛋蹭了蹭他温热的颈侧。 然后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察觉他整个人一僵。 嗯？ 居然是怕痒的？ 偷笑着，陈伊伊缓缓闭上眼睛。 察觉她在自己怀里渐渐放松全身，陈枫华慢慢抬手，摸了摸她发丝乱翘的后脑。 雪半死不活的下着，没有丁点下大的意思，又半天不想停。 因为雪花细碎，温度又不算太低，地上落不住雪，被人一踩，就成了一片泥泞。 上官道以前，所有人身上都更脏了，尤其鞋子裤脚。 踩着泥水，江淑霞过去抱女儿。 陈伊伊迷迷糊糊醒来。 她头上被人盖了布巾，整个盖住头脸。 她一动，陈枫华便伸手掀起布巾一角，看到里面长相甜美的小女娃正在揉眼睛。 第111章 长命锁 他视线往下，又见她菱角一样的小小嘴巴微动了动，小声叫“四哥”，嗓音低软，还带着轻微的鼻音。 在他怀里睡得这样放心？也不怕他把她摔了。 陈枫华心道，面上却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前面就是官道了。”他说。 “这就到了？！”陈伊伊一下睁圆双眼，抬手拿下头上的布巾。 雪还在下，远处雾蒙蒙一片，但在可见范围内，能望见不远处横了一条石板铺就的大道。 比现在脚下踩的泥土小道宽了一倍不止。 “官道就长这样啊！”她笑了笑，伸头张望。 前世水泥路、沥青路，今生土路、卵石路，在她眼里，这样由长短不一的方形石板铺成的路，无疑是新鲜的。 陈枫华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陈依依拧着身子就想下地。 “先别乱动，让娘摸摸。”江淑霞摸她的额头、脖子、手心和脚腕，确认她没有太冷或发热。 一路上，她都是这样小心，生怕因为疏忽，再经历一次女儿气绝，自己哭求无望的场景。 陈伊伊很习惯她这样的触碰，虽然怕痒，但真的忍着没有乱动。 “之后的路就好走啦！我就能自己下地走啦！”她凑过去用嘴唇碰了碰娘亲 脸颊。 江淑霞眼底瞬间就见了笑意，抬手拍了拍她肉乎乎的小屁屁，“地上脏，你别下去了，娘带你去看看奶奶。” “好啊。” 故意慢上几步，江淑霞抱着陈伊伊到了车尾的陈老太旁边。 陈老太身上裹着叠成几层的麻布，半垂着眼睛正在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睡着了吗？”江淑霞侧着脸轻声问。 陈老太缓缓抬头，见是大儿媳和孙女儿，不由笑了笑，“前边睡了一会儿，觉着身上轻快多了。” 她晚上一直睡不好，白天时常没有精神，觉得身上沉重。 “一会儿功夫不见，甜妹儿怎么又变漂亮了？”陈老太乐呵呵朝孙女儿伸手。 弯起眼睛，陈伊伊上身探向她，脸上表情甜甜的，让人每看一眼，就像吃到了一口蜜糖。 “奶奶你笑话我。”陈伊伊和老太太撒娇。 她能感觉到，这两天里，奶奶就这会儿精神最好。 因此总是揪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点。 到了老太太怀里，陈依依圈着她的脖子说：“上了官道，我们很快就能到康平县啦，到时候给奶奶找个好郎中，好好调养身子。” 奶奶的身体，已经快成她的心结了。 有时候察觉奶 奶不舒服，她都不敢凑到她身边，担心她忍着不适，还得花心思注意自己。 “不对。”她想了想，“我们之后赶路先路过哪个县，就可以在哪个县给奶奶找郎中。” 官道附近的县城，总不会都像辉县一样乱。 “甜妹儿真孝顺，奶奶听了呀，心里都乐开花了。”陈老太抱着她轻轻摇晃身体，脸颊紧紧贴住她的额角。 江淑霞见婆婆被女儿说得开怀，便不再操心她们，独自一人若有所思地往车前面走。 等到了陈崧身边，她小声问他：“我给你绣的荷包，你有没有贴身带着？” 陈崧还当媳妇是临时抽查，赶紧在身上抓摸起来，很快在腰带内侧翻出被团得不成样的荷包。 “这儿呢。”他将东西拉拉平整，笑道：“你让贴身带，我自然就一直贴身带着，隔两天就要摸摸，看还在不在呢。” 江淑霞抿唇笑起来，抬眸看他一眼，伸手拿走荷包，侧过身打开后，上下颠倒一倒。 一对儿做工细致，铜钱大小的银质长命锁便掉在了她掌心。 陈崧不由一愣，“这？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怎么不告诉我啊？” 嗔他一眼，江淑霞把长命锁贴身收好，“所以我要你贴身 藏好啊。要是告诉你了，你肯定紧张。” 她还不清楚他？ 身上一揣值钱东西，他整个人就不自在。 “这是之华和灵华小时候戴的。”她又说：“伊伊的逃难前我缝在她棉袄里了，眼下也还在。” 陈崧恍然大悟，继而失笑，“我还以为你是让我宝贝着你亲手做的荷包，谁想？” 笑了两声，他无奈道：“不过你这时候拿这个是要做什么？” 江淑霞收起笑意，“娘的身子，必须找个郎中看看了。” “之前顾将军的地图我看了，上官道没多远，就有一个很大的村落，到时候我拿银锁去换些钱给娘用。” 陈崧看媳妇的目光越发柔和，“那就还放我这儿吧，我到时候去换银钱，省得你多跑一趟。” “你去换，估计要被人压价，就这点底子傍身了，能多换点就多换点。”江淑霞知道丈夫老实，虽然不蠢，但别人真和他耍心眼儿，他当场是看不出来的，只能在事后才回味出不对来。 “而且万一你到时候有事去别处呢？提前放在我这里，之后做什么都不耽误。” 陈崧心知她话说得不错，点点头，同时手往怀里一摸，递给她两个小东西。 “赶路无聊瞎做的 ，你拿去和伊伊玩吧。” 江淑霞接过，垂眸盯着手里黄绿交杂的两只草蜻蜓，“我什么年纪了，玩这个……” “去吧去吧。”陈崧扶了一下她腰侧，面上还是笑，眼神跟哄孩子似的。 抬眸朝丈夫皱了下鼻子，见他彻底笑开，江淑霞才往板车后面去。 陈伊伊正和奶奶说话，手心里突然被塞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 是草蜻蜓，做得跟真的似的。 不过只有一个。 “娘，你手真巧！翅膀还会动呢！”陈伊伊立刻开启夸赞模式。 江淑霞手里也捏着一个，闻言笑说：“你爹给的，手巧的是他。” 她说着看向陈老太，“娘你不是也总说，阿崧什么都会做么？” “是。”陈老太笑了笑，“有他和灵华，给片荒地再给些木材石头，房子家具就都有了。” 这话说的夸张，但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陈伊伊心里很清楚，自家爹爹和二哥，只要是涉及建筑手工之类的一些活儿，都称得上无师自通。 “不过也就自家人说说，出去别这么说啊，省的惹麻烦。”陈老太叮嘱。 陈伊伊点头，手里把玩着草蜻蜓，笑着说：“奶奶，等我们成功落脚了，我有好多东西要给你看。” 第112章 一夜未睡 江淑霞心头一跳。 女儿不是要和老太太坦白吧？ 眼下老太太身子不好，能受得了吗？ “什么样的东西啊？”陈老太顺着她的话问。 陈伊伊想象着未来超市解锁后的场景，笑得古灵精怪，“好多好多，大家都没见过。” 她又把额头往老太太颈窝里塞，腻乎乎和她撒娇：“不过我都先给奶奶你看。” 陈老太眼神顿了顿，没说话，只搂紧怀里面团一样的小娃娃，在她耳侧亲了又亲。 陈伊伊怕痒地缩脖子，往后倒在陈老太的臂弯里。 “还睡不睡？”后者问。 陈伊伊摇摇头，眨着明净清澈的大眼睛盯着她看。 距离自己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奶奶已经过去了很久。 相比之前，老人的精气神差了很多，平常眼皮总是疲倦地半阖着，抬起眼看人的时候，眼里也没多少光亮…… 冰凉的雪花突然落进眼睛里，陈伊伊闭上眼缩了一下身子。 短暂的黑暗中，她突然有点难过。 她好想奶奶永远陪着她，可是她年纪已经太大了。 这一刻，她突然就想，孟秀珍母子走就走了，扣分就扣了，只要奶奶少生几场气，怎么都行。 积分没了，她更努力点，多想些办法继续赚 嘛。 “雪花也喜欢我们伊伊好看的眼睛，迫不及待想亲一亲呢。”陈老太笑着哄孙女儿。 陈伊伊睁开眼，翻身面向里，把脸埋进奶奶怀里。 逃荒一路顾不上打理自己，每个人身上多少都有些霉味灰尘味。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在奶奶身上闻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让她安心的味道。 很容易让她想起前世的外婆。 “奶奶。” “嗳。” 一叫一应，祖孙俩后续没了声音。 陈老太只当孙女儿是又睡着了，拉过身上的麻布将她一起包裹进去。 “娘，你先顾着自己。”江淑霞小声道。 陈老太点点头，然后抬眼眺向前方，“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熬多久，要是有个万一……” “娘！”江淑霞压着声音打断她。“眼见一切都越来越好了，你这是说什么呢。” 她说着又去看女儿，见她胸膛起伏快了一些，便知道她不是真的睡过去了。 “人都有这一天，不必避讳，我只担心自己哪天走得太匆忙，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好。”陈老太眸色温和，面上有唏嘘感慨，不见什么烦忧凄惶。 江淑霞嗓子里像是噎进大块面团，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今天趁着精 神头足，我便和你细细说一说……” 这一说，便一直说到了入夜时分。 行进的逃荒队伍这会儿不得不停下了——天幕低垂，月色寥寥，众人已经看不清前路。 他们虽然顺利上了官道，路好走不少，但距离长亭还有段距离，夜宿何处依旧是个问题。 “前面一段，竟是连棵树都没有。”陈崧从前方回来，手里举着临时充当火把、已经烧过一半的粗树枝。 顾烨霖紧随其后，“今夜不会好过。” 没有遮挡，冷风卷着雪花肆虐，众人挤在一起也不会有多暖和。 就算陈家人有板车，但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只挡住一面也顶不上多大用处。 陈伊伊看了看四下许许多多低矮的树影，“只能多生点火堆，别让任何人真的睡过去。” 地上积雪很薄，肯定盖不成雪屋；搭帐篷的话，周围的矮树又做不成支架。 所以，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硬抗。 “伊伊说的没错。”陈崧点头。 其余人都没有异议。 于是大家便都开始忙着准备生火。 这下牛大娘家的柴刀成了炙手可热的物件，这个借完那个借，这么冷的天，刀柄就没有变凉过，一直是热乎乎的。 陈家多亏之前一直在竹 篓子里存有干树枝，生火十分方便，也就没急着去借柴刀。 他们先生了一小堆火，在火边烤着地瓜。 没过多久，牛大的声音响起：“陈大娘，我娘让我给你家送点柴。” 他两边肩头扛着不少粗细不一的树枝，手臂上弯就那么护着。 在陈伊伊看来，活像正在赛场摆pose的健美先生。 他身后还跟着他两个弟弟，也都和他是差不多的姿势。 三人把柴一一放下，堆成一小堆，六小捆的量，烧到后半夜没问题。 “替我谢谢你娘。”陈老太朝牛大招招手，摸出自己怀里的小竹筒塞过去。 牛大一见，连忙往后退，摆着手说：“我娘那儿的还没用完呢，咱用完再说。” 这也就是推辞，用完了也不一定真的会问人要。 陈崧起身送兄弟几人，代表全家多次道谢。 等众人火堆都升起来，没人奔走忙碌，四周便渐渐安静下来。 这一夜大家都不敢睡，硬是互相提醒着熬到了天亮。 整装出发，在官道上没走多远，张铁春突然找到队伍前面，说孟秀珍一直在队伍后边乱嚼舌根，各种说老陈家的不是。 陈家人没指望她能说他们好话，但听闻张铁春的复述，一个个还是 忍不住心生不适。 相处十几年，出了家门，那母子俩却巴不得和老陈家当仇人！ 真是…… 陈老太摇头叹了口气，“不必管，嘴长在她身上，她愿意说，就让她说去吧。” 对于二儿媳和三孙儿，她此刻心中的无力感大过一切。 张铁春挠挠头，见众人神情都不是很好，便说：“也算我多管闲事了，本意也不是故意惹你一家不痛快。” 他这话不中听，跟赌气似的。 但陈家人都知道他一贯说话就不客气，也不太注意措辞，但心肯定是不坏。 “哪里的话，你是好心，我们还会怪你么？”陈老太说。 陈崧就笑，“他这人说话就这样，我们别理他。” “我意思是你们别难受，白眼狼一个，往后走了还省粮食。”张铁春又抬手挠头，跟着往回看一眼，就说自己还是去后头给大家殿后。 陈伊伊眼看着他疾步离去，一直看着他奔回不停张望他的孙灵娟身边。 没跑了，这俩分开一会儿时间都互相牵挂，肯定在谈恋爱！ 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殿后，啧啧啧。 不过两人能走到一起到底是好事，陈伊伊回了几次头，次次都偷笑着转回脖子。 “甜妹儿，看什么这么高兴？” 第113章 加分机制 陈老太问完，也抬眸往队伍后边看。 可陈伊伊是被爹爹抱在高处看得远，老太太则是坐在车后视线低，眼前人影重重，她根本看不见什么。 这时候，陈伊伊神神秘秘朝老太太探身：“铁春叔和灵娟姐姐走在一起了！” 怕她理解不到位，还又补充一句：“就像爹和娘那样。” 陈老太先是一愣，而后看向陈崧求证。 陈崧在上一次女儿问过之后就开始留心，后边也已经确认了，便点了点头。 于是陈老太喜上眉梢，纠正小孙女儿：“什么叔啊姐一起叫，差辈儿喽。” 和自家关系匪浅的两个人能心意相通在一起，这可是大喜事一桩。 “那就叔叔婶婶。”陈伊伊立马改口。 “诶。”陈老太抬手，食指朝她嘴唇点了点，“先别乱说，改口还得等吃过酒席。” 陈伊伊还没参加过古代村子里的传统婚礼，闻言便压低声音说：“那我就等着和奶奶一起去吃喜酒啦！” 人到暮年，多爱热闹，陈老太咧着嘴笑，眼底多了点期盼。 她有好几年没吃过喜酒了，想想那热闹的景象，就觉得胸口暖胀。 而这样的好事一出，就冲淡了孟秀珍母子的事。 这一天老 陈家一行走在平整的石板路上，时不时交头接耳说些笑话，所有人心情都晴朗不少。 尤其陈伊伊。 傍晚之前，系统给她加上了在窑洞里埋吃食的积分，一共900。 不过她高兴不单单是因为加了积分。 还因为她搞清楚了现在的加分机制。 ——新加的900分，系统明确表示是她在窑洞投喂大伙吃食赚的。 不和别的加分项混合，单单就是投喂所得。 她记得自己当时一共换了300积分吃食，这么一算，她得到的纯利润居然是成本的整整两倍！ 她赚大了好么！ 陈伊伊乐坏了，叫住系统就是一顿夸，“统哥！你真是我的小天使，我是积了什么大德这辈子遇上你啊！” 【……】 “不说话啊？没~关系，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就好啦！比超大的心给你！” 陈伊伊喜滋滋告别系统，出来后开始盘算壮大队伍人数。 这一路其实不是没有遇到零零散散的难民。 但每次她还没有开始思索要不要加人进来，顾叔就会提前劝走那些难民。 她大致能猜到顾叔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担心人多事杂，容易耽误行程。 可投喂的积分越多，赚的就越多诶！ 她不得不开始纠结，要不要冒险增加人数。 正想着，就听前方顾烨霖出声：“前边就是辉县西南方向的第一座长亭，今夜我们可以在这里歇脚。” 话是对陈崧说的，陈崧听后，又拐回去和陈老太说，然后叫上几人去通知所有难民。 陈伊伊从板车边收回腿，站起来往不远处看，就见十几步开外的路边，有两座由长廊连接的旧亭子。 再远一点还有一茅草棚子，棚子后面连接一处瓦房。 瓦房只有一间，正面有大.大的窗口和木板门脸，看起来很像辉县街上那种做生意的门面房。 而见她盯着那小屋子看，顾烨霖解释：“那是茶棚，之前贩卖些茶酒饭食，眼下看样子无人经营。” 他上次路过时，在这里买过牛肉白酒，那时官道附近行人络绎不绝，这地段还算热闹。 如今人去屋空，冬景之下竟只余一抹萧瑟。 “我去看看。”顾烨霖说着便往前去。 “我也去！”陈伊伊跳下板车，跟了上去。 她人小腿短，在雪地上奔跑脚下直打滑。 几声压抑不住的小小惊呼声后，顾烨霖无奈回身，几步过来一把捞起她抱在怀里，说：“你留心别摔了，一旦摔 了，你爹肯定要寻我麻烦。” 知道他是因为和陈崧熟悉才这么说，陈伊伊便皱皱鼻子，“我爹才不会乱找麻烦呢，我爹那么好。” “我呢？”顾烨霖紧跟着问。 陈伊伊一愣，哪里能想到他问出这么一句。 更没想到的是，他一问之后，还要追问。 “顾叔好吗？” “当然好啊！”陈伊伊立马开启马屁精模式。 “顾叔你身手好，长相好，身材好，性子好，连养的马都那么好，简直哪儿哪儿都好！”说着还在人家怀里举起两个大拇哥不停抖，生怕人家看不见。 顾烨霖被她夸人的小模样逗得忍俊不禁。 他挺少开怀大笑，陈伊伊见状，有些自得地扬了扬下巴。 说话间已经到了棚子近前，顾烨霖放下陈伊伊，过去试着拆下门上的木板。 几块竖条形的木板拼在一起，卡的结结实实，不破坏掉，根本拆不下来。 “进不去屋里，只能在外头歇息。”顾烨霖说。 陈伊伊点头，“这样也好啊，免得还要纠结一下屋子给谁睡，大家都睡外面，很公平。” 一句话，顾烨霖到嘴边的“可惜”两个字便化去了。 “说的不错。”他笑了笑，重新抱起小丫头， 回到难民的队伍里去。 陈之华还在队前张望，不知道小妹做什么去了，见她回来了才定定心，过去想接过她。 “去帮帮你爹通知大家。”顾烨霖打发他。 于是陈之华只得收回手，转身找陈崧去了。 陈伊伊若有所觉地抬头，以为他在和大哥抢自己，嘴唇抿了抿，有点想笑。 但见顾烨霖神色如常，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还是别太自恋了，要是闹笑话可就尴尬了。 长亭足够三十余人歇脚。 天公作美，今夜无风，有的只是断续飘落的细雪。 “能睡的，今夜就早些睡吧。”顾烨霖抱着短刀靠坐在亭柱边，视线扫过四周降临不久的夜。 看了一会儿没察觉异样，便慢慢闭上了双眼。 不止是他。 昨夜怕在睡梦中被冻死，大家都没有睡，所以今夜都睡得特别早。 陈伊伊赶路期间能睡好几觉，窝在奶奶怀里闭着眼睛，倒是半天都睡不着。 后边睡过去了，却睡得不沉。 迷迷糊糊的，她做了许多梦，有现代的，有古代的。 一会儿梦到前世的外婆，一会儿又见到了现在的奶奶。 这期间，她隐约听到附近有响动，但以为是结伴起夜的难民，并没有多想。 第114章 猝然离世 可当第二天被人声吵醒，她傻眼了。 “……我家也遭贼了！” “天哪！我家丢了好些东西！” 难民们哭天抢地的声音不绝于耳，陈伊伊都来不及揉眼睛，就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哪个天杀的！柴刀都要偷干净！别让我找到那个混账王八蛋！”几步开外，牛大娘叫嚷起来。 而与众人此起彼伏的哭叫声对应的，是陈家人异常的沉默。 陈伊伊有些迷茫地转头，就见身边所有家人，都盯着亭外某一处地方。 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她瞳孔微微一缩。 板车呢？！ 板车不见了！ 昨夜就停在那里的啊！ 那上面可是他们家所有的家当！ 她拔腿就跑了过去，在原先停车、此刻空荡荡的地方转了一圈。 “娘……”她嘴一瘪，就想哭。 可还不等江淑霞做什么反应，就听身侧响起“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 “奶奶！”陈伊伊稍显尖厉的惊叫传来。 江淑霞悚然转眸，就见陈老太拼命捂着心口，紧闭双眼蜷缩在地。 “娘！” “奶奶！” 陈家其余人各个吓得脸色发白，都赶紧凑了过去。 “奶奶！奶奶！呜呜呜……”陈伊 伊哭叫着奔回亭子里，眼泪爬了满脸。 她从没见奶奶这样过，她怕极了。 “别……”陈老太眉目皱在一起，像是浑身都疼地厉害，整个人绷着全身一下一下发颤，半晌说不出第二个字。 “先别碰她。”顾烨霖一脸凝重地过来，看了两眼后，起身退到一边垂着眼睛，想实话实说，却又触及陈家人一双双期盼的眼睛。 他多想说“大娘没事”，可叹了口气，他还是背过身去，闭上眼说：“和老人家说说话吧，她气急攻心，怕是……” 一句话仿佛字字重达万斤，迎面砸的陈家人心肝俱碎。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能这么说我奶奶！”陈伊伊抬起头。 无力、愤怒、恐惧、绝望……无数情绪化成细针交错着钻出心口，生生穿出千万个血洞来。 “甜妹……”陈老太强撑着说话，想伸手摸摸孙女儿安抚她，却怎么也做不到。 陈崧涕泪纵横痛哭不止，在模糊一片的视线中，伸手把地上的老娘轻轻拖进怀里。 呜呜咽咽的哭声响起，在难得的朝晖中盘绕在长亭内外。 难民们此刻已经顾不上清点自家损失，都缓步靠近被悲伤淹没的陈家众人。 顾烨霖转 身面向众人，唇角绷着，眼底起伏着哀恸。 “让他们说说话吧。” 于是抱着各种心态的难民们，便自发停在了几步外的地方，或沉默不语，或交头接耳，又或是抬手拭去眼泪。 过了片刻，朝阳升起，灿金的日光铺洒而下，映照着陈老太枯槁的白发，以及突然有了些血色的面颊。 “淑霞。” 江淑霞赶紧伏低上身，忍着哽咽肩头抽动不已，半晌才从喉咙深处喊出一声“娘”。 陈老太面色稍稍平静一些，全身也不再紧绷使力，但她气若游丝，几乎看不到胸膛该有的起伏。 “淑霞啊，之前该交代的，我都交代过了，今后老陈家，就交给你和老大了。” “娘，家里不能没有你，你不要……你不要……”陈崧悲痛欲绝，一贯健壮勇猛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而他身后的陈丰已经跪在那里，他以额头掌心触地，不知是在向谁祈求，又在祈求什么。 “都别难过，是人都躲不过这一遭。”陈老太语声更弱。 陈家人强忍下哭声，细细听她各种交代。 “我走以后，你们要听淑霞的话，老大心眼儿实，许多事做不得主。” “要好好活，要读书， 过好日子。” 先开始是些零碎交代，后边老人眼神渐渐涣散，开始断续说起遗憾。 “奶奶给甜妹儿添不上嫁妆了……不知道林华以后会长多高……” 她多想亲眼看着孙儿们长大，立业成家，安度一生。 可惜不能了。 “我、放心不下你们……” 最后一句话说完，陈老太像是困倦极了，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样，面容依然是岁月败不尽的那种柔和。 天光耀眼，朦胧了她的轮廓，显得她越发慈眉善目，半点看不出前一刻还在经历苦痛。 这样的她陈伊伊太过熟悉，每一夜睡前，每一日醒来，以至于她看了半天，才猝然发出一道短促的哭声。 “奶奶你别走！” “奶奶！我什么都还没给你看！我还有话要说，我有好多话没有对你说！”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从喉咙到心口撕裂一般地疼。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消炎药？退烧药？那些新解锁的外伤用品？ 想了一圈，她无助地去找系统。 “你能不能救救我奶奶？你救救她，我什么都不要了！金手指不要了，你帮帮我！” 系统没有出声。 “真的，我真的接受不了，哪怕再 让奶奶多活一两年呢？” 系统依旧沉默。 “不，就半年！只要半年！我用我的寿命换，二十年换半年？五十年换半年？好不好？可不可以？” 【抱歉。】 系统只说了两个字，声音比平常低弱一些。 陈伊伊难受得几乎喘不上气。 “我奶奶那么好的人，她还没来得及享福……我们就快到康平了，只差一点点啊，为什么突然这样啊！我还要解锁超市，给她换按摩椅，给她好多好多东西！” “统哥，我真的好难过，我真的受不了，你帮帮我啊。” “娘！儿子不孝！”陈崧仰头哭嚎，紧紧抱着怀里没了半分声息的老人。 陈家人哭喊起来，一声声呼唤已经逝去的亲人。 陈伊伊跪坐在地，眼泪不停地擦，又不停地冒，很快脸颊便通红一片，要渗血一般。 她嗓子全哑了，发不出什么声音，喝哧喝哧的气音之间，是断断续续的哽咽。 顾烨霖在一边看得不忍，过来把她抱进怀里。 陈伊伊抬脸，眼眶鼻头甚至整个脸都是红的，豆大的泪珠不停从脸颊滚落。 她把脸埋进顾烨霖肩头，下一刻却浑身一僵。 【警报，您的好人度积分减少5000分】 第115章 重新振作 陈伊伊一下直起身子，扭头四处寻找起来。 亭外和长廊上的难民已经散开很多，各家都在反复清查自家的损失。 毕竟陈老太对他们来说，只算是隔壁人家一位人不错的老太太。 为她的陡然辞世唏嘘之后，大家更在意的，还是自家人的的死活。 看了一圈，陈伊伊满是泪痕的小脸变得又僵又冷。 朱卯一行，以及孟秀珍母子已然没了踪影！ 她挣扎着要下地，哑着嗓子叫“娘”。 顾烨霖便抱着她来到江淑霞身边，轻轻将她放在地上。 “娘啊，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江淑霞紧紧握着陈老太的手，垂下脖颈哀哀哭泣。 陈伊伊不敢抬头，不敢多看奶奶一眼。 她忍着哽咽，过去抱住娘亲手臂，“娘，是孟秀珍和朱卯他们偷了东西！” 既然系统扣分了，那就代表陈家有人做坏事了。 先前因为陈老太骤然倒地，她没来得及细想整件事。 其实从之前就能看出端倪。 ——孟秀珍对分到吃食数量的不满、企图分走别人家的吃食，以及摊牌后和朱卯时不时的悄声交谈。 更甚至他们摊牌后没有立刻脱离队伍，可能都是看准了前面一夜大伙没睡，想趁 第二夜众人疲倦松懈之际，偷偷拿了大伙东西，推着板车远走高飞！ 陈伊伊越想越气，一嘴小牙磨得咯吱直响。 “娘，奶奶不会单纯因为自家丢了东西，就气急攻心！” “先前在雪屋时，吃食也被偷过，奶奶那时候都没有……” 刚刚勉强止住的眼泪重又汹涌而下。 陈伊伊抹抹眼泪，继续说：“奶奶那么聪明，一定是发现了孟秀珍不见了！一下猜到是他们偷了大家的东西，这才，呜呜呜……” 她越往后说，言语里就夹杂越多的恨意。 “那群人该死！” 江淑霞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一字一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怒火灼干了眼泪，她抬起袖子沾沾脸上泪痕，将陈老太的手臂安然放回身侧，然后抬手揽过女儿利索站了起来。 她形容温婉，可眉眼间的悲痛中，却夹杂了若隐若现的坚忍和强势。 她已经从陈老太的手里接过陈家的主事权，就要变得像陈老太一样刚强镇定，这样才能领导全家！ “我们先把娘安葬，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家和孟秀珍就此断绝关系！”她扬声，字字铿锵。 陈家众人接连抬起泪眼。 “是她做的！”陈枫华率先反 应过来，眼神瞬间就冷到了极致。 陈崧和陈丰面上燃起恨怒，双拳紧攥，眉目狰狞，恨不能现在就找到那对白眼狼，亲手将他们活活打死！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啊……”赵香如小声哭着。 以她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的性子，是万万理解不了孟秀珍母子的所做作为的。 她此刻才替婆婆感到心寒，继而心底罕见地起了怒意。 她一手一个揽过儿子，悲痛之情无法宣泄，只得对他们说：“枫华，林华，我们要好好记住，是谁间接害死了我们家老太太！” 她越想越觉得痛心，“娘分给他们全家一半的吃食，他们却还嫌不够！还要去偷！害了自家，还害了别人家！他们简直不配为人！” 她少有这样情绪激烈的时候，指责时泪珠滚滚而下。 陈林华哭得整个身体不停抽动，抹着她的眼角不停点头。 陈枫华则是反手搂住了自己脆弱的娘亲，红着眼眶去看一侧形神相似的母女。 “奶奶要我们好好活，等我们安顿好，我就去找孟秀珍！”陈伊伊哑着嗓子出声，手上不停擦着眼泪。 江淑霞强忍悲痛，让她不要在说话，“奶奶最疼你，你要是因为这 个伤了喉咙生病，她走也走的不安心。” 她轻声说完，又扭头看向大家，“老太太的遗愿之一便是我们过得好，我们得振作起来，处理完她的身后事，然后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陈崧抬起手臂一抹眼泪，起身说：“眼下所有东西都没了，我们得想办法让娘舒舒服服地入土！” 逃难路上，鲜少有人去世后能有个像样的后事。 他眼下提这个，一周还剩下的零星难民便露出惊讶和怀疑的眼光。 还有多事的直接就问：“怎么个舒服法？你们还能现打口棺材不成？” 陈灵华抬起通红的眼睛，反问：“有什么不能？” 一句话噎住了多事之人。 不过依旧没人相信这种情形下，陈家人真能弄口棺材出来。 江淑霞不同，她了解二儿子。 “灵华，娘知道你有打算，需要多久？需要什么东西？大家帮你准备。” “对，我们帮你。”陈之华领着其余几个小子出声。 他们各个都红着眼眶，最小的陈林华依旧哭嚎不止。 悲痛的情绪没那么容易散开。 陈老太的突然离世，对陈家所有人都是不小的打击。 可无论如何，日子还得过下去。 “有木材和匕首就 够了，不能做得多像样，但起码不能让奶奶黄土盖脸，浑身沾脏。” 这时候一直在亭外站着的牛大娘按按眼角，出声：“我们也给你们帮忙，有什么要做的，尽管使唤。” 江淑霞转头，含泪道谢：“谢谢婶子，娘她之前就总说你们一家都是热心肠的好人。” “我们也能帮忙！”不远处的张铁春赶紧快步走近，身后跟着小声垂泪的孙灵娟。 “可惜柴刀被那天杀的孟秀珍弄走了，不然估计能派上大用场。”牛大娘愤愤。 “孟秀珍？就陈家那个二媳妇？”路过的一个难民突然扭脸。 先前不管是陈伊伊还是谁，说起孟秀珍声音都不大，所以这算是第一个留意到这一点的难民。 牛大娘也没多想这人问这个干什么，只说：“还能有谁？不就是她和那几个乌龟王八一起！真是别叫我再见到……” 话没说完，那难民突然拔高声音：“既然是陈家人造的孽，那就让陈家人来还！把我丢掉的吃食赔给我！” 牛大娘一愣，瞬间竖起眉毛，“谁人没有丢东西？陈家更是连板车都被推走了！这种话你怎么说的出口？！” 几句话说完，周围的难民渐渐围聚过来。 第116章 旧事 事关吃食，没人会不在意。 “可那孟氏的的确确是陈家媳妇！他们家带着的人，现在偷了大家东西跑了，我作为苦主，不找他们找谁？！”首先发难的难民又说。 这话乍一听在理。 可陈家不也是苦主？他们又该找谁追讨失物？追陈老太一条人命？ “说的没错！既然是陈家人里出了贼，他们就必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就是！” 又有两名难民出声附和。 丢了粮食，失去了后续赶路的依仗，这些人便不再论情理，只想讲利益，一定要找个人为他们的损失买单不可。 可有不讲理的人，自然就有明理的人。 “人家里老太太刚去，你们就来追责？有没有人性啊？” “这一路多亏陈家照拂，我们没费什么其他力气便走了这么远，你们这时候这么做，也太忘恩负义了！” “做什么拦着人家料理后事！缺不缺德啊！” 一声一声的指责传来，渐渐将那三个冷血难民的声音淹没。 这时候江淑霞站了出去，红肿的双眼中泪光莹莹，可神情却是淡淡的。 “我代表陈家，谢过帮我们说话的诸位。” 思索片刻，她又说：“大家也知道，我们家老太太骤然辞 世，须得加紧处理后事，可能需要一日，两日，甚至三日……” “你总不能要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家处理后事吧？”首先发难的难民又抓住了机会开口。 有人当即附和：“两三日时间，够我们走好远了。” 江淑霞神情不变，看也不看出声的两人，只继续自己未完的话。 “我之所以说明情况，就是为大家着想，不想耽误大家。” 她顿了顿。 “我家从没有要求任何人必须跟着我们赶路，眼下家中出了大变故，行程耽搁是必然，因此，大家想提前走的这会儿便可以立即出发，已经上了官道，一路向前总不会错。” “这怎么行？”首先发难的难民脸色一变。 顾烨霖终于皱起眉头，“你这是既想跟着陈家享受便利，又不想等陈老太后事结束？” 那难民脸上有些挂不住。 “呸！真不要脸！”牛大娘直接开口骂。 “你们那些有任何意见的人，现在就可以滚了！”张铁春也毫不客气。 那三个带头挑刺的难民面面相觑不说话。 张铁春直接撸起袖子亮拳头，“滚不滚！” 牛家三兄弟齐齐前走了两步帮他壮势。 “走就走！”首先发难的难民骑虎难下， 只能过去叫上家人，提前离开。 其余两个附和的难民却是垂着头不动作，没有半点要走的样子。 江淑霞没有理会，领家人再次道谢后，便继续和大家商量陈老太的身后事。 说话期间，陈崧脱掉自己宽大的外衣，含泪去将陈老太头脸和上身盖住。 陈伊伊跟着他一起，过去在陈老太身边坐下。 有娘住持，她便想最后再陪陪奶奶。 因为自己身上经历的这些事，她忍不住就在想，如果奶奶也是穿越了呢？ 会去现代？ 还是去另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这么想着，她心里就能轻松一点。 又坐了一会儿，她对系统说：“谢谢你。” 系统的上线提示音立刻想起，不过没有其他回应。 陈伊伊继续说：“我刚才真的特别崩溃，要不是你扣我分，我都腾不出脑子去想别的。” 这话听来阴阳怪气，但她是真的觉得感激，也能领会到系统的用意。 前世外婆走的早，她那时候还算懵懂，加上后来急着成长，努力变强，对于亲人离世的痛苦，并没有过度深刻的印象。 所以当再一次经历这些的时候，她完全接受不了对她这么好，和她这么亲的老人就这么突然离 世。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觉得遗憾，以及不甘。 她的很多想法，很多打算还没有告诉奶奶。 她觉得自己没能让奶奶真正地享受到任何东西。 那种难过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只知道自己一度哭得喘不上气，哭得想要呕出心肺。 “伊伊。” 江淑霞的声音响在头顶。 盘腿托腮，对着逝者发怔的陈伊伊缓缓抬起脸来。 她眼里没有眼泪，但眼眶肿的厉害。 “娘。”她开口，沙哑又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 “嗓子哭喊坏了，先别说话了，奶奶就在旁边，要心疼的。” 江淑霞忍下泪意，说着弯身抱起她，“地上凉，别病了。” 陈伊伊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想出声，不过最后还是合上嘴唇，摇了摇头。 “伊伊，记得奶奶的名字吗？” 陈伊伊点头。 所有人总管奶奶叫陈老太、陈大娘，仿佛冠了夫姓，便没有了自己。 然而她知道，奶奶本名叫马洪萍。 一个“洪”字，让名字听起来十分大气，就和奶奶为人一样。 她总是慈爱平和，又仁善宽容，很有主意，却愿意听劝，不会过于强势。 “奶奶这么好，要是有下辈子，她肯定会享福 的。”陈伊伊还是忍不住张了口。 听着她时有时无，发声十分费力的嗓音，江淑霞摸了摸她的脸，又一次轻声提醒：“娘都知道，别开口了。” 陈伊伊又点了点头。 “知道么？当初遭遇变故，娘不得已嫁进陈家时，其实很不甘心。”江淑霞回忆着自己那时的样子。 “我当时还年轻，总认为爹娘让我学字念书，画画弹琴，不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嫁给庄稼汉，和他面朝黄土背朝天，日日为温饱奔忙，庸碌蹉跎一生。” “可那时已是孤儿，且婚事下定的我没有任何没办法。” 陈伊伊抬眼，本以为会看到娘亲自怜的模样，谁知却看到她嘴角挂有淡淡的笑容。 “进陈家门的第一天，我学着村里别家媳妇那样起了个大早，打算自己摸索着喂鸡喂猪，然后忙碌一家人的早饭，可你奶奶拦住了我。” 江淑霞回望她，眼里全是回忆之色。 “她让我和你二叔一起，教你爹和三叔认字读书——你二叔沉迷医术，为了看医书，自己在学馆外面偷偷学认字，但先生教的差，学得不大好——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奶奶和普通农妇不太一样。” 陈伊伊眨眨眼，这何止是不一样？ 第117章 各自忙碌 这是比多数人明智，属于有大智慧好么？ 这个时代固然有不少人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但多数人首先就没有条件从小读书。 首先，这时候不管是私立还是公立，学校的数量那是相当稀少。 就算居住地附近有学馆之类，教书先生的水平，教学质量也是个问题。 其次，就是穷。 尤其农民家庭，根本没钱上学。 “统哥，我奶奶是真的聪明。”陈伊伊嗓子发声不舒服，便在脑内和系统说。 “她知道自家来了个上过学的媳妇，就不让她做农活，只赶着她去教小辈学习，就怕浪费她肚子里的墨水。” 【……】 “那次之后，我就对陈家人改观了。之后……这么些年，你奶奶对我而言，已经和亲娘差不了多少。” 江淑霞说着垂下眼睫，叹着气摇了摇头，“似乎你奶奶之前就有预感，怕她自己哪天突然不行，于是拉着我事无巨细交代了很多。” 她看向静静躺着的陈老太，眼里全是不舍，“这也在无形之中，让我心里存了些防备她出事的念头，因此我今天才能抗住悲痛，有心思主持大局。” “嗯。”陈伊伊应声，依偎在她怀里。 她知道，娘亲嘴上虽 然说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但心里一定不比别人少难受多少。 毕竟她说她把奶奶当做亲娘一样。 江淑霞摸摸女儿耳朵，声音越发轻柔，“娘告诉你这些，是想你好好记着奶奶，更深刻地记得她，你如今太小了，以后会忘记很多事，私心上，娘不想你长大后忘了奶奶的事情。” “我明白的。”陈伊伊回她。 前世她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大致的意思是说，人一生会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肉体的死亡，一次是被人所有人遗忘。 所以她明白娘的意思，也就绝不会让自己忘记奶奶。 “娘。” 陈之华过来了，背对阳光，站在亭子外。 “我和爹还有弟弟们往远处走走，去砍一些粗树枝。” 江淑霞抱着陈伊伊走近他，点头的同时，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别哭了，要给妹妹做表率。” 陈之华快速眨眨眼睛，眨去泪意，伸手揉了揉陈伊伊头顶，问：“嗓子痛吗？” 他心细，即便是在悲痛万分的情况下，也依旧留意到之前妹妹说话声音不对，并且心里一直惦记着。 摇了摇头，陈伊伊抱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心，算作安慰。 陈之华明白她的举 动，语调越发轻缓，拇指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脸颊，“真乖。” “去吧，当心些，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江淑霞叮嘱。 “我会照看大家的。”陈之华说完转身离开。 江淑霞缓缓蹲身放下女儿，“娘去挨个和牛婶他们道谢，你陪陪奶奶。” 陈伊伊点头，这次没有坐在地上，乖乖坐在了亭柱旁的依栏内。 她垂眸望着陈老太出神，身后时不时路过一些人。 那些人里，有的是在帮陈家忙碌后事，有的在四处找可能存在的吃食，也有的是决定脱离队伍，提前开始赶路。 发了一会儿呆，陈伊伊又一次找到系统。 才下线没多久，系统不厌其烦地重新上线。 “统哥，换100积分地瓜。”陈伊伊没精打采地说。 “车没了，许多人包袱也丢了，大家都带不了多少吃的。” 成交提示音响起，却一直没有出现下线提示音。 “还有事么？” 【请宿主选择物品出现地点，以及出现方式。】 “哦，忘记了。” 陈伊伊皱眉，“就亭子外面的地里。” 她扭头看了一眼，“就我屁股后面吧。” 系统下线后，陈伊伊没有急着去把 地瓜挖出来。 而是等江淑霞回来后，直接告诉她自己身后有吃的。 这会儿陈家几个小子正搬搬扛扛来回运送木料，最细的只有小指那么细，最粗的有成年男人的手腕粗。 于是江淑霞也没有急着去挖吃食。 等木料准备的差不多，陈灵华开始和家里的男人、兄弟们商量怎么做活。 顾烨霖在一边听着，边听边几不可查地点头，“其实还是利用榫卯结构嵌合，做一个长条形的方盒子出来。” “嗯，奶奶的身量我知道。”陈灵华指指一周堆着的木料，从怀里掏出匕首，“这些基本够用了。” 这种条件下，力求完美自然不可能，单讲究一个心意。 ——逝者已逝，身后的许多事做出来，都是为了安抚生者罢了。 “继续用这个，拿着。”顾烨霖取下腰间短刀抛过去。 他方才用短刀劈下不少树枝，比匕首效率高出不少，此刻同理。 陈灵华不太稳地接住，然后颔首道谢。 另一边赵香如抱着陈林华到了江淑霞身边。 陈林华还在她怀里不停抽泣。 “别哭了哦，奶奶会担心的。”陈伊伊用自己的破锣嗓子哄他，说着眼眶又是一阵酸涩。 她前世今生加 起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 “嗯、嗯……我、我不哭了，我就是、就是想要奶奶。”陈林华用两手手背抹着眼泪，抽噎着，一边很难受地打着嗝。 他实在哭得太厉害了。 陈家一共两个小娃娃，一个哭成了核桃眼，一个哭成了破锣嗓。 “乖，我们不提这个，会让大家又开始难受的。”赵香如被小儿子说得直掉眼泪。 想要奶奶，可是奶奶回不来了啊。 陈伊伊用前牙狠狠磨了一下嘴唇内侧，强压下试图卷土重来的悲伤情绪。 “五哥，我们去挖吃的。”她直接说。 陈林华眼睛肿成了一条缝，缝里不停往外渗眼泪，“哪、哪里有、有啊？” “和伊伊去吧。”江淑霞说。 等两个娃娃手牵手走了，赵香如才沾沾眼角，问：“真有吃的？” “嗯。” 江淑霞没有多说的意思，转而说：“这会儿周围没人，我们给娘净净身吧。” “好。” 互相帮着忙，在亭檐上弄了些净雪，两人用手心的温度化在布帕子上，再掀开陈老太的外衣，用湿润的帕子仔细给她擦起手脸来。 荒郊野岭，不好擦身上，最后擦了擦小腿和脚，江淑霞开始帮陈老太整理衣服。 第118章 娘亲的劝解 对比其余难民，陈老太的棉袄棉裤还算完整，虽然满是补丁和脏污，但起码没有结团的棉絮挂在布料外面。 “也没有像样的衣服给娘换上。”赵香如从前参与过她祖母的后事，两相对比，就有些唏嘘。 江淑霞心头酸涩，“娘不会怪我们的。” 她们只能在现有的条件下，尽量让老人走得舒坦体面些。 一切整理好后，亭外已经开始聚集难民。 “这里居然会有吃食？” “我莫不是看错了？那俩娃娃挖出来的是地瓜吧？” 几句无关紧要的议论后，突然有人说：“我原先没有发现，眼下想想，我们跟着陈家之后，似乎不管天气多差，路多难走，我们总没有缺过吃食？” 一圈五六个人静了静。 “诶！好像真是！？” “而且总是在歇脚的附近，就能挖到够大家分的吃食！” “越想越怪……” 几句话下来，一部分想上去分吃食的难民不由犹豫起来。 陈伊伊默然听着，依旧埋头挖着地瓜，小小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心里也没有任何波澜。 奶奶的离世，似乎一下将她的情绪透支殆尽，她内心不想给旁人多余的反应，也没心思担忧烦扰什么。 即便所有人发觉吃食一事太过凑巧，因此觉得奇怪，那也没什么。 就算最后怀疑到她身上，她也不想在意。 实在不行，就推给神佛拉倒，反正这也不是个讲科学的时代。 顾烨霖留意到了被人围在中间的陈伊伊，便穿过那几个难民，走到了她身后。 “小丫头，累不累？” 陈伊伊扭头，见是他也没有动，犹豫了一下，才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转回去用手指头抠土。 见状，顾烨霖干脆留下，帮起两个小娃娃来。 “我……我也帮忙吧？最后能分一口给我就好。”一妇人出声。 不知是因为陈老太的离世，还是因为突然发觉陈家人总能发现食物的特殊，所有难民都变得拘谨起来，神情间甚至带了点敬畏。 陈伊伊无奈，起身转过去，沾满泥土的小手举在身子两侧，“吃食不少呢，本来就是要大家一起分的。” 见难民都愣住，她又说：“各位叔叔婶婶，你们既然愿意为了我奶奶多留一两天，我们家发现吃食，自然也会照旧分给你们。” 她嗓子哑，越往后说声音越断断续续，别人听得很吃力。 靠后一点的两个难民甚至没怎么听清。 “我说… …”陈伊伊拧眉，打算再重复一遍。 这时候陈林华转身拉住她，“五哥帮你说。” 然后他就顶着快比核桃大的两只眼睛，仰脸复述了一遍陈伊伊的话。 难民们一听就松了口气，纷纷上前来帮忙。 江淑霞站在亭子里，女儿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等大伙开始忙碌挖坑，她绕出亭子抱起女儿，亲了亲她脸颊，“伊伊做的真棒。” 陈伊伊举着脏兮兮的小手尽量不碰到她，闻言点了下头，眼波未动，却微微往上抿起嘴角，算是回应这一句夸赞。 叹了口气，江淑霞帮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她从不希望女儿过早懂事，但老太太离世一事，似乎让她转瞬又长大不少。 她多想此刻满心难过的女儿，任性的不应声，不理她，或者像之前的陈林华一样哭闹不休，恣意宣泄情绪。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做合适的事，对她摆出合适的表情，将所有情绪都关在小小的身体里，让人看了都心疼。 “伊伊。”她忍不住出声。 陈伊伊偏过头看她，“嗯？” “奶奶说的好好活，不是指所有事都按部就班，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更不是每个人都完美无瑕万事做好 。” 陈伊伊垂下眼睛。 “伊伊，难过了便哭，开心了就笑，不高兴了你可以闹脾气，你还有娘，还有爹，还有哥哥叔婶这么多亲人，不要总想着一个人承担什么、忍耐什么，更别急着长大，娘和奶奶以及全家人，一直就希望你活的高兴。” “娘……”陈伊伊抬眼，眼泪簌簌而下。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 前世她从很小，就是一个人长大。 虽然吃喝不愁，有许多人帮忙，但她就是孤孤单单，靠着压缩情绪坚硬内里，靠着积蓄财富让生活和自己看起来饱满。 她一直做得很好，后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 包括猝然醒在一个纯然陌生落后的世界，也没有太多惊恐和眼泪。 甚至庆幸，自己得到了无比珍贵的家人，和来自他们的疼爱。 可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家人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可以无条件地让人依靠。 他们不计较得失，只希望你平安喜乐。 “娘，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很辛苦了，爹三叔还有哥哥们忙到现在一刻没有停，我想帮忙帮不上，所以就想着不要多添麻烦……” 江淑霞替她擦泪，觉得窝心又无奈，轻 声说：“这一路上，所有人连让你在雪地多走几步路都舍不得，又怎么会怕你麻烦？” 陈伊伊不说话了。 “旁人苦难当头，躲无可躲，可我们家这么些人，护不住全部，也能护住你大半，天塌了，也是家人死绝了，才会砸到你。” 生怕女儿不明白，江淑霞摸了摸她的脊背，继续说：“所以伊伊，不要和家人计较那么多，不是我们给你什么，你就要加倍还回来，那样太客气，太伤人心。” 这些话她早前就想说，可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眼下老太太离世，女儿眼看要变成一只紧紧合上硬壳的蚌，似乎很难再轻易向人展示柔软处，她才不得不说。 “娘……”陈伊伊搂住她的脖子，嚎啕大哭。 此刻她心里没有了任何计较，只想将胀满心口的难过和不情愿，统统哭出来。 江淑霞一直拍着她，抱着她来回踱步。 见不远处的家人们，都因为骤然响起的哭声看了过来，她遥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忙碌。 近处正在挖地瓜的难民频频侧目，不知道原本小脸冷若冰霜的女娃娃，怎么就一下哭的这么凄惨。 只有顾烨霖全程听完了母女俩的对话。 第119章 山羊计划 此刻他才彻底明白陈老太为何放心将掌家权交给长媳。 他多数时候一直作为旁观者存在。 从陈老太故去开始，他轮番目睹了江淑霞的各种作为。 不说她率先压下悲痛，迅速做出决断，轻松引导家人打起精神一事。 也不说她面对寻衅难民镇定自若，一两句话轻松化解麻烦一事。 单从开导女儿一事，就不难看出这个身量娇小的妇人，心思是何等的敏捷。 因此，她才能在忙乱期间，及时发现女儿的异常，并进行极为有效的劝说。 陈伊伊痛痛快快在娘亲怀里哭了一场。 不考虑娘亲抱着她会不会不方便，也不考虑自己这样会不会吓到家人。 就只顾自己心情，尽情地发泄情绪。 前世今生，这是她哭得最惨的一次，一直哭到没了声音，哭到浑身是汗，直到最后筋疲力尽抽噎着睡了过去。 而再睁眼，已是傍晚。 残阳西沉，天光黯淡，她被三婶赵香如抱着，坐在火堆旁。 “伊伊醒了？饿不饿？”赵香如疼惜地摸摸怀里女娃的眼皮。 她冰凉的指尖让陈伊伊红肿发热的眼睛觉得舒服，她抱住三婶的手，闭眼贴上去蹭了蹭。 “林华。”赵香如念了一声名 字，陈林华便会意地用衣袖包着手，捡起火堆边的地瓜凑了过来。 “甜妹儿，五哥吃过了，现在喂你。”他掰开地瓜吹了吹，喷香的白雾便飘到了陈伊伊脸上。 点点头，陈伊伊就那么躺在三婶怀里，就着哥哥的手吃下半个地瓜。 “你也吃。”陈伊伊动了动嘴唇，没能发出声音。 完了，嗓子彻底没声音了。 她微微皱眉，神情苦恼。 不知道要“哑”几天。 赵香如接过儿子递来的地瓜，看懂了陈伊伊的表情。 她浅浅笑了笑，温柔地安慰小女娃：“别担心，休息几天嗓子就好了。” 陈伊伊点头，又用口型问了句“奶奶”。 “棺材差不多成了，大伙都陪在老太太身边，算是守灵，最后尽尽心。”赵香如叹息。 停顿一下，又主动解释：“他们在那边说之后的打算，闹哄哄的怕吵着你，才让我带你来到这边，火也是特意生的。” 陈伊伊转眸，看到了娘和大哥的身影，于是抬手指指那边。 “想过去？”赵香如问。 陈伊伊点头，身上使力从她腿上滑下来。 “走。”赵香如起身，一手牵一个，将两个小人儿带了过去。 那边江淑霞正在说到达下个县 城，找街市买只奶山羊的事，声音压得很低。 陈伊伊走得很近了，才听到一耳朵。 而见她被带过来，陈家人纷纷暂停叙话看向她。 “来娘这里。”江淑霞冲她招手。 陈伊伊乖顺过去站在她身侧，有些犯困又像撒娇似的将下巴搁在她肩头。 然后指指自己的嗓子，冲家人摇摇手，有些不甘心地撅了一下嘴。 她心情是好了不少，但现在说不成话也太不方便了！ 而见她神态正常，不见半分颓丧，大家表情都放松了一些。 拐手摸摸女儿的脸，江淑霞继续说：“银钱不用担心，雪灾之前我收起来的一对银锁，前几天确认还在。” 赵香如简单回忆一下，猜测：“是之华和灵华的那一对儿？” 这种小物件，多是家里女人记得比较清楚。 “对，一直收在阿崧身上，多亏他没有弄丢。”江淑霞说，不太好意思当众提是收在传达情意的荷包里。 大家也不细究，只陈枫华张口问：“伯娘，一对银锁，够换一只奶山羊吗？” 普通山羊还好，奶山羊可贵的很。 不够还有我呢。 陈伊伊眼珠转了转。 “应该差不了多少。”江淑霞说着拉女儿站到面前，伸手从她 衣服下摆探进去，在肚皮附近的棉袄内侧摸了摸。 ？ 陈伊伊以眼神询问。 其他人也都一脸纳闷。 “还在。”江淑霞在衣服内测捏着什么东西往外推，衣服表面的布料上便慢慢凸出来一点硬物的轮廓。 赵香如愣住：“这是……” “这是伊伊的长命锁，”江淑霞解释：“逃难前一夜，我怕赶路期间挂在脖子上容易丢失，便缝在了衣服里。” 陈枫华目露惊异，不由道：“伯娘目光长远，估计没几个人能想到这么做。” “娘？”陈伊伊也惊讶的不行，发不出声音，就手舞足蹈地表达震惊。 她自己身上的东西，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她不由摸了摸肚皮。 也难怪。 娘缝长命锁的地方正巧在肚脐附近，平常不管做什么，都很少会触碰到那里。 “既然这样，我赞同买奶山羊，”陈崧永远第一个支持媳妇，“如果能买到奶山羊，之后赶路羊既能驮东西，也能产奶供人喝，落脚后还可以配种生羊仔。” 陈伊伊不住点头。 换只奶山羊百利无一害。 就她所知，山羊体力很好，也容易养活，沿途那些灌木枝叶，瓜果蔬菜什么的都爱吃。 带着赶路应 该问题不大。 “我也没有意见，”陈丰说：“大嫂你读书多，想法好，你决定就行。” 他都说行，赵香如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江淑霞闻言看向几个小子。 “我听娘的。”陈之华和陈灵华异口同声。 陈枫华跟着点头，陈林华有样学样地也点头。 “那暂时就这么定了。”江淑霞出声，眼睛留意着四周。 难民们知道陈家人在“守灵”，都有意无意避开一些，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逃难路上，钱财比粮食更难见到。 前边路过的都是荒村野林，就算知道谁家有值钱东西，旁人也不会兴起什么念头。 但眼下不一样。 顺着官道一路往南，大家见到的地方只会一处比一处繁华。 这种时候，钱财的重要性就会被所有人慢慢想起。 “都忙碌一天了，能睡着的，就守着老太太睡一会儿吧。”江淑霞说。 话是这么说，但没人打算睡觉。 ——这一夜之后，家里唯一的老人就要下葬了。 陈伊伊望着由粗细不一的树枝木条拼成的棺材，眼圈渐渐红了。 奶奶，我肯定会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的。 她在心里默默发誓。 我也会继续学着好好和家人相处的。 第12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另一边，孟秀珍母子跟着朱卯一行还在马不停蹄赶路。 “娘……”陈汉腾两腿酸软，气喘吁吁。 他再是身强体壮，也抵不住长时间不眠不休地赶路。 “嘘！别说话！”孟秀珍立即打断他，不算疾言厉色，但语气急促，嗓子绷得紧紧的，喘着气，声音跟拉不动的风箱一样。 说话间还不住回头看身后的野地，仿佛谁会从那边追过来一样。 陈汉腾两道浓眉皱起，一下甩开她的手。 “不走了！累死了！” 他被纵出来的坏脾气彻底发作。 一边推车的朱卯停步，龇牙咧嘴地回过头，嘴角的破口挂着一点血，“奶奶的，你小子壮壮实实，一点力不出，还敢给老子闹脾气？！” 在前头拉车的大鼻子和瘦弱男人趁机停下，双双瘫软在地。 或急或慢的喘气声此起彼伏，时不时夹杂几声“哎呦”，“累死了”之类的抱怨。 “都他娘闭嘴！成不了大事的东西！”朱卯骂道。 话音未落，瘦弱男人突然哭起来，嘴里嘟囔：“多行不义必自毙……” 还没说完，就被怒冲冲过来的朱卯一脚踹倒。 “再给老子放文屁，老子连你也绑了！” 瘦弱男人跌在 地上，又累又疼又怕，各种滋味齐上心头，浑身打着颤，惶惶抬眼往板车上看。 只见各种吃食刀铲杂物之间，四仰八叉躺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女人。 赫然就是与他们同行的中年女子。 朱卯顺着瘦弱男人的视线看过去，扭头往地上呸了一口。 “放一百个心，只打晕，没打死。” 瘦弱男人将目光移过来，落在他脸上。 “少特娘拿这种眼神看我，臭娘们敢临时反水，要叫醒那些难民抓我！没打死扔了已经算我知恩图报了！”朱卯一脸晦气。 “楠娘是好心，谁像你……”瘦弱男人小声嘟囔。 朱卯没听清，“你说什么？” 瘦弱男人哪敢重复，赶紧躲到大鼻子身后去了。 “快走行不行！我感觉陈家人和那个煞神一样的顾烨霖就要追过来了！”孟秀珍心口突突直跳。 即便过了这么久，走出来这么远，她还是会心虚。 “娘！我实在走不动了！要走你走！”陈汉腾累得要死，干脆往路边一坐。 他黑着脸抱怨：“本来觉得刺激好玩，谁想到最后这么无聊！小爷我不干了！” “不干？”朱卯提起烂嘴角，皮笑肉不笑，“不干就滚！” 孟秀珍 闻言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之前朱卯和她确认陈家人身上带没带财物时，可不是这副嘴脸！ 她还在傻乎乎问话，不敢相信心里的猜测，陈汉腾却是直接举着拳头怒吼着冲了过去。 “你敢过河拆桥？！” 朱卯堪堪躲过，从拳风里察觉了陈汉腾的莽劲儿。 这小子力气不小！刚刚一拳要是被打到，鼻梁骨非断了！ 他本能地找帮手，赶紧冲大鼻子吼：“帮忙啊虎子！” 虎子来不及应声就爬起两步奔过来，用身体一下撞开陈汉腾。 他又矮又壮实，整个人仿佛水缸一样，一下就结结实实将陈汉腾掀飞好几步远。 “按住那个臭小子！”朱卯高声指挥。 孟秀珍失声大叫：“住手！” 眼见宝贝儿子被两个成年男人死死制住手脚，她急得冲过去勒住其中一个脖子，嗓子都要喊破了，“放手！快放手！” 虎子被她细细的手臂勒的直翻白眼，艰难出声：“你先放手——！” “过来啊！愣着干嘛！”朱卯费劲按着陈汉腾蹬踹的双腿，狠狠瞪向快要缩到板车底下的瘦弱男人。 “我、我、我……”瘦弱男人摇着头，彻底收回脚抱住自己膝 盖。 这一会儿功夫，虎子已经因为吸不上气松了劲儿。 陈汉腾上半身猛的挣扎出来，下一瞬就抬腰坐起拿头重重顶了一下朱卯。 好像迎面磕在石头上，朱卯一阵眼冒金星，往后仰倒在地。 “敢欺负小爷？去死吧杂碎！”陈汉腾怒声咆哮，起来就要照着心口再给他一脚。 朱卯赶紧翻身躲过，捂着脑袋一打滚站起来，顺手到板车上抓出柴刀。 牛家的柴刀，砍树劈石头都不在话下，何况一个半大少年人？ “天爷！不要！别！”孟秀珍顿时慌了，浑身抖如筛糠，赶紧冲过来把儿子往身后揽。 陈汉腾却气血上头，在后面挣扎着要上前，嘴里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嚣着：“有本事就砍死我！” “你当老子不敢吗？！”朱卯立马扬刀向前，一脸恶相。 杀人他不敢，剁只手或脚却没什么好怕的！ “扑通！” 孟秀珍膝盖一软直接跪下了。 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心有不甘却只能认怂，“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会劝他的！他不会再闹了！我保证！” 到了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人心险恶。 商量着如何带上东西跑路 时，她一开始顾虑重重，朱卯是好话说尽，许诺之后都让他们母子做主，又说就算被发现，也会主动撇清他们母子。 可现在呢？ 一言不合说翻脸就翻脸，利用完她们就想一脚踹开！ 甚至还想砍死她的宝贝儿子！ “这才对嘛，懂得低头，才能讨口饭吃。”朱卯哼笑一声，神情越发嚣张，拿刀背示威一般拍了拍孟秀珍的肩膀。 “你！”陈汉腾盯着冷光森然的刀刃一脸不服气，可身上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人哪有不怕死的？ 更何况是见识短浅，除了知道陈老二有出息，不知村外天地有多广阔的孟秀珍母子。 很快，由陈家人加固过的板车重新动了起来。 不过这次，拉车的变成了陈汉腾，推车的则成了孟秀珍。 而母子俩的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入夜，凉风渐起。 陈依依窝在大哥怀里，手里费劲举着顾烨霖的短刀打量。 此刻周围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时不时响起的风声。 “不累么？”顾烨霖问，过去蹲在小丫头面前。 短刀比陈依依整条手臂还长，刀刃雪亮，刀身花纹霸气，被她这么个水灵灵的幼小孩童拿在手里，只让人觉得违和。 第121章 古怪村落 陈依依抬脸望着他，不答反问：“这个刀，杀过人吗？” 这样寒凉的夜，问这种渗人的话，陈家众人不由精神一震，都觉得后颈有些空荡荡的，直发冷。 察觉气氛陡然凝滞，陈依依眨眨眼睛，“我就是好奇。” 她真的是单纯好奇而已。 因为这刀一上手，她就觉得心里发紧，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所以她就在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煞气”？ “告诉你，你会害怕。”顾烨霖说。 陈依依牙关一咬，打了个哆嗦。 这句话留有那么大想象空间，比直接说明白还吓人啊顾叔！ “还、还给你……”陈依依突然觉得手里的刀有点拿不住。 可叹这把要过人命的杀器，为了她家打猎劈柴都干过了。 真是……大材小用呢。 顾烨霖接过刀，揉揉她头顶起身，回眸问：“明日是否可以出发？” “嗯，”江淑霞迎上他的目光，“最晚午后。” 顾烨霖点头，自发离开陈家众人，去和其他难民沟通。 陈家所有人就这么留在原地，尽心守了陈老太一整夜。 第二日临近正午，陈老太躺在孙儿尽力赶工出来的简陋棺材中，安然长眠于长亭外的树林间。 哀戚的哭 声惊起飞鸟无数，围观难民皆是满面唏嘘。 没过多久，哭声渐歇。 江淑霞转身，沾沾眼角泪痕，“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挣扎于世间。 “走吧，”陈崧抬头看了看淡灰色的天空，“再晚就要下雪了。” “嗯。” 不过这一次陈崧没能料准。 这场雪在隔天傍晚才迟迟降下。 这时候，逃难队伍已经到达一处不知名的村落——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小小村落。 “这里为什么没有人？”陈伊伊问，一边搂紧了大哥脖子。 飘雪的天空，寂静无人的村落，一扇一扇大开、却黑洞洞的屋门，还有散落在院子里的各种农具。 种种情景组合在一起，简直照搬恐怖片场景。 就好像，所有人是在正常生活期间突然消失了。 明明有各种生活痕迹，偏偏就不见一个人影。 不会经历什么灵异事件吧？ 陈伊伊搓了搓手臂，脑子里又开始自动回忆现代的那些恐怖电影、都市怪谈一类。 她甚至还能看到一两座房子冒着袅袅炊烟，但路过时候，却能发现屋里根本没有人。 “不清楚，我从没来过这里。”顾烨霖说。 要不是突然下雪，加上天 色渐晚，他们大概率不会随意靠近这么小的村落。 陈伊伊不说话了，脑子里各种想象和猜想已经多到快要爆炸，自己把自己吓得白毛汗都出来了。 “统哥！有提示吗？！” 遇事不决，找金手指帮忙！ 这要是放在最初，陈伊伊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还有主动依靠系统的一天。 不过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其实在关键时刻，系统还是很管用的。 然而，眼下似乎不是什么“关键时刻”。 系统虽然被她叫上线了，但还是一言不发，问多了就说听不懂。 “伊伊，别怕，”江淑霞握了握女儿冰凉的指尖，“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让村民暂时一起出去了。” 陈伊伊回神，眼睛四下看着，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害怕。 “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才能让整个村子突然就空了？还是在快要晚上的时候。”她问。 江淑霞露出思索的表情，也看了看四周。 “还是先离开村子，在附近找地方落脚吧，实在不行，就还像之前一样，围着火堆，聚在一起熬过这一夜风雪。”顾烨霖说了个最稳妥的建议。 无论如何，这村子确实透着古怪，雪夜虽冷，但没到能轻易冻死人的 地步，冒险留在村子里并不明智。 “先走先走。”陈伊伊举双手双脚赞成。 撇开那些肆意发散的脑洞不说，她直觉这里不能久留，几乎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离开。 “那便走吧。”江淑霞点头。 陈崧自然听媳妇女儿的，几个小子也没有异议，陈家便结伴掉头。 其余难民中有极个别人不想受冻，坚持要留在村里过夜。 但眼见多数难民都跟着陈家人一点一点离开，还是追了上去。 重新穿过村头道路两侧的大片竹林，一行人最后歇在了官道和村中间的那小片树林里。 很快入夜。 陈伊伊正在陈崧怀里犯迷糊想打盹的时候，突然耳尖一动。 脚步声？ 还是悄咪/咪的那种，透着一股做坏事的味道！ 而他们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取暖，根本没人走动！林子里怎么会有脚步声？ 这种情况，要么来的不是他们的人，要么来的根本就不是人！ “爹……”她赶紧晃晃陈崧手臂，尾音几不可查地一抖。 而她一抬头，就见自家爹爹已经神情戒备地开始观察四周。 几个哥哥也是。 顾烨霖则在绷紧身子戒备的同时，直接伸手按住了腰侧的短刀。 脚步声更多了， 像是有不少人在踩着残叶枯枝跳芭蕾舞，声音很零碎，又刻意放得很轻。 “啊！”陈伊伊突然惊叫一声，抬手指向前方。 救大命！ 为什么要她最先看到！ 这样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好嘛！ ——她正对面的林子里似乎有什么在动。 所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根根的树影后，渐渐出现好几条瘦长的人影，各个手里拿着什么，正在缓缓靠近。 夜色太深，四处都飘着细雪，那些人影看起来模糊扭曲，好不吓人。 “既然露脸了，就无需害怕。”顾烨霖将短刀推到身后，直接起身站了起来。 在他看来，来人的如果是敌，耍阴招才最难对付，因为他们在明，防不胜防。 直接现身，倒还好一些。 “小心一点。”江淑霞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顾烨霖点头，上前两步，对着树影之间朗声道：“是难民还是村民？” 对面没有回应，那几道人影连半点停顿都不曾出现。 “我们只是过路的难民，熬过一夜就走，没有起冲突的打算。”顾烨霖又说，语声沉了沉，透出点点威压和警告。 那些人影还在靠近，甚至加快了脚步，并且其后还出现了更多人影。 第122章 你们不是村民 什么鬼啊！ 陈伊伊忍不住后仰脖子，仿佛害怕有鬼魅下一刻就冲到眼前。 “再故弄玄虚，我们就不客气了。”顾烨霖一条腿后撤半步，一手向后握住了身后的短刀。 难民中健壮些的男丁全都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些黑黑的人影之间终于传来不一样的声音。 “我们是中木村村民，傍晚是你们进了我们村子？” 话音落，打头的几个人影已经走进了火光能照亮的范围内。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大眼厚唇，眉短且粗，脸被火光染成红褐色，一副憨直朴实的模样。 陈伊伊肩膀一松，歪头靠向老爹颈窝，拿眼角瞄那些人。 大家都是人，有什么早说不就完了！ 搞得这么吓人！ “中木村？你说的可是树林东面，竹林后的那处村落？”顾烨霖问。 那村落附近不是树林就是竹林，若不是为了探寻过夜的地方走得远些，他可能根本不会发现那个地方。 领头男人出声，眼睛看向不远处立着的、与眼前难民格格不入的追墨。 他就是看到马蹄印，才特意带人找了过来。 不过这话，他没打算说。 “没错，我是中木村村长，回去的时候见到村子里有 很多凌乱的脚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带着大家在四周巡视一番。” 随着话音落，他身后从夜色中又走出不少人，都是寻常百姓打扮。 陈伊伊见状心头的紧张渐渐消散。 但那股怪异感一直挥之不去。 ——这村长始终没有说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全村人在同一时间全体出动，弄得村子里跟闹灵异一样。 不过他们是外人，村落内部的事情村长不告诉他们也可以理解。 各种念头刚闪过，陈伊伊便察觉脸上落下几道视线。 她抬头，正巧和村长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 不过下一刻村长便淡淡移开了目光，好像看她这一眼，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 可大人交涉沟通的时候，那村长不看出面说话的顾叔，看她做什么？ 她就只是安安稳稳在大人怀里窝着，头都没抬，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吗？ 而且看她的是好几道视线，不止村长一个人。 就仿佛是在回答她一样，村长立刻说：“你们就在这里过夜么？还带着孩子，雪说不定还要下大，这能行吗？” 陈崧心头一动。 他原本心里就装着这个问题。 冰天雪地熬一夜，他们大人勉强受得 了，孩子呢？ “不如到村子里去吧？我们虽说地方不大，房子不多，但每家每户领走几个人，总能让你们把今晚对付过去。”村长又说。 说着还向自己身后看了看。 随他而来的那些人纷纷点头，不见任何人存有异议。 顾烨霖微微眯起眼睛，没有立即应声。 他自幼参军，后又常年戍边，加上偶尔回乡沿途经历的多，看人自有一套，总觉得这群夜半轻声靠近的村民很是奇怪。 不说别的，单看村长主动邀请难民去村子里，且村民中无人反对，就已经极为反常。 想想之前的枣花村，不小的村落，连村口都不让难民靠近。 而眼前的这些小村落的村民，他们难道就半点不担忧难民在山穷水尽的情况下吃拿抢要？ 顾烨霖心里计较这许多，陈崧却是个实心眼。 他听了村长的话便立刻看向媳妇，“这样也好，我们……” “大伯。”陈枫华突然出声打断他。 陈崧一愣，同时感觉媳妇暗暗怼了一下自己后腰。 “村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江淑霞往前走了半步，“但我们人实在太多，不好去打扰大家。” 她此刻尚且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她被女儿 之前进村的反应弄得心里很不踏实。 并且，眼前这些村民的出现方式，实在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在暗处缓缓朝他们围拢过来，活像狼群悄悄包围看中的猎物。 “你们这是不放心我们呀？”村长笑得憨厚，没什么脾气一样。 继而十分直率地说：“我们全村加起来，比你们多不了几个人，你们身上还带有防身的东西，要怕也是我们害怕啊，你们说是不是？” 他身后的人当即附和起来。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就是！” “还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都举家迁徙了，还自命清高呢？” “我看我们就不该管他们！” 江淑霞被这些话说得直皱眉。 她不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但也万万没有故意得罪人的打算。 万一对方真的只是好心呢？ 于是她说：“好心人，别动气，若大家真是可怜我们，不如施舍我们两床旧被子或是一些不要的旧衣裳？我们用上一夜，你们要是不嫌弃，明早离开前，我们再送回去？” 这样一来，他们不需要忧虑许多，也成全了村民们的一番好意。 不愧是娘！ 陈伊伊默默点头。 多稳妥折中的好主意！ 可 村民那边却沉默不语。 “说到底你们就是不放心我们，罢了，就按你们说的，我去让人给你们拿被褥衣服。”村长收敛笑容，眼神微妙，转身要走。 这时候，顾烨霖一抬手。 “慢！” 村长背对着他继续迈步，个别回头的村民也很快将头扭了回去。 “你们不是村民。”顾烨霖继续出声。 村长后背一僵，不得不停步转身。 这会儿，他脸上温吞的神情倒是没有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伊伊皱起眉毛盯着他，手臂圈紧了爹爹的脖子。 那村长明明是憨厚的长相，但这次转身，眼神变化后，居然看着很凶悍，周身气质也变了。 总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一趟几乎来了全村人，为何不见妇女和孩子？”陈枫华先一步出声。 男耕女织，只有男人的村落他闻所未闻。 顾烨霖紧跟着问：“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们带了防身之物？” 他们被朱卯一行偷了个干净，有用的东西几乎不剩什么。 除了他随身的短刀、陈家人身上几把不离身的匕首和火石。 以及，马褡裢里的一些杂物。 ——那夜追墨不在长亭附近，而是去了树林另一头找吃的。 第123章 还是中招了 他怀疑追墨是被引开的，但如今无从求证。 ——除去这些，其余难民特意从村子里带出来的长短铲子、柴刀、镰刀之类东西，都被朱卯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板车偷走。 “就因为这两点，你们就怀疑我们？”村长立即出声，面上的神情莫名放松一些。 顾烨霖静静看着他，神情不善，“不值得怀疑么？” 抛开枫华提出的那一点，就村长笃定说出他们有防身物这一点，就足够可疑。 陈家人的匕首全藏在怀里，旁人很难发现。 至于村长留意到的，很可能是他身后的短刀。 但他在迎上前之前，已经刻意将刀收在腰后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平头百姓，很少见这种专用来砍杀敌人的凶器。 那村长是如何瞧见他的短刀的？ 这黑暗一片的树林中，是不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早就有人潜行过来，并且至今还藏在某处？ 想到这里，顾烨霖为保险起见，微微缓和神情，说：“我们一心赶路，无心探究你们是什么人、打算做什么，你们也不必理会我们是不是会冻死饿死，这就带着你的人离开吧，不必送什么东西。” “我真是没见过你们这么疑神疑鬼的人！ ” 村长皱眉，有些不耐烦似的，“我们先开始还以为你们是坏人，眼下找过来，发现你们只是些走投无路的难民，所以想帮个忙。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会被你们想得那么复杂？” 见没人搭腔，所有难民都满面怀疑地望着他，村长又说：“我们村子不靠山不靠水，又小又穷，没姑娘愿意嫁进来，都是汉子有什么奇怪？” “至于说你们有防身物件……就算你们是逃荒，也不会半点保护妻儿的东西都不带吧？” 听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淑霞冷下脸，“你无需解释这么多，我们原本就井水不犯河水，眼下只需要你带着人赶紧离开。” 她一表明态度，陈崧立刻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听到了吗？快走！” 陈伊伊就在他怀里，被他的吼声震得一缩脖子。 她一边抬手揉耳朵一边说：“你解释这么多，是不是心虚啊？” 大人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悄悄观察过了，单靠眼前这二十个左右的村民，应该打不过他们，所以她有点担心，但并没有之前害怕。 而一听小女娃清甜稚嫩的嗓音，村长立即领人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伊伊一愣。 她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怎么感觉这些人是冲她来的？ “丢了一个，来了好几个，简直是老天爷开眼！给我制住他们！”村长抬手往前一挥，他身后那些村民也瞬间变了模样。 就仿佛卸下面具，露出了原本狰狞的嘴脸。 电光火石之间，陈伊伊突然福至心灵。 “爹！他们要抓孩子！”她吓得直往后缩。 先开始这伙人就在看她，后边还拿孩子劝他们去村里过夜，卸下伪装后，又说什么“丢了一个，来了好几个”之类的话，可不就是在惦记他们几个小孩？ “你们敢！”牛大娘当即一嗓子，吼出了自家几个小子。 陈伊伊转头，看到了一左一右，抱着牛大娘大腿缩着的大武小武。 他们逃难队伍里，算上她一共有五个小孩。 其中年龄最小的是她，五岁生日还没过，年龄最大的是李叔家的大孙子，今年十岁了。 “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娃娃，跟着你们可惜了，在我手里，她会更值钱。”村长这时候出声。 他原本是在村里看到了马蹄印，还以为是官家的人进村探查，于是派了人出来寻找。 没想到到头来发现了一伙难民，还带着几个孩童。 本来不想多费功夫，想着单靠嘴皮子骗去村里好收拾。 没想到…… “识相地就快滚！”陈之华出声。 村长惊讶，你们还有武器？！” 陈家几个小子拿着匕首，都站到了顾烨霖身边。 陈之华绷着脸，横起手里的匕首，“我们没想伤人，但你们要真是冲我妹妹来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让你们走只是为赶路着想，不想多费力气，但我们并不怕动手。”顾烨霖抽出短刀。 陈崧将女儿塞给媳妇，也掏出怀里的匕首站了出去。 “你们这群畜牲不如的东西！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现世报！” 他自己就生养了两儿一女，遇上这些贩孩子的直恨得牙根痒痒。 几句话，那些村民已经到了近前，难民们也绷紧全身，有战斗能力的人都往前站了半步。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 这时候，村长吼了一句：“别硬来！” 所有人齐齐一愣，包括顾烨霖。 但紧跟着见那些村民一挥袖口抖出什么东西，他立马反应过来。 “别喘气！” “别呼吸！” 陈伊伊在辉县县衙早见过这种招数，几乎与他同时出声！ 可除了他们，其余人还是中招了。 包括上次就吃过亏的 陈崧。 ——他守护家人心切，唯恐自家小子受伤，所以站在了最前面。 他对面那名村民的衣袖，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黑夜中看不清飞洒的那些粉末，只能看到前排的难民们没多久就晃了晃身体，捂着头脸纷纷倒在地上。 而剩下的，除了顾烨霖，都是些老弱妇孺。 “跑！”顾烨霖大叫一声。 村长狞笑，语带得意道：“别白费力气了！都出来！” 话音落，陈伊伊就听身后一阵窸窣响动。 她毛骨悚然地扭头，就看到身后的树林中站起来几个黑影，迅速围了过来。 “你的人果然早先便摸过来了！”顾烨霖沉怒的声音传来。 所以这个所谓的村长，才一早就知道他有刀！ 村长得意到了极点，映着火光的脸上光与影不断交替，“这行当我接手做了八/九年了，没点本事，早让官府抓了！” “你有刀有马像官家的人又如何，我今天让你没办法活着出树林！” 顾烨霖一双眼睛深潭一般投射出火光，狠声道：“你们尽管试试。” “上！拿下这个会武的！其他人跟我过来！” 村长一声令下，后出来的那几名村民提着半臂多长的大砍刀往顾烨霖身上招呼。 第124章 被抓 顾烨霖左突右闪，先两刀放倒两个，随后几步跨过去一刀横劈向村长一行人。 趁他们后退躲避，他嘴里高呼：“跑！” 江淑霞浑身颤抖，看一眼地上的家人，含泪抱紧陈伊伊，一把扯过搂着陈林华的赵香如，扭头就跑。 牛大娘一手一个拉着大武小武，和其他老弱紧随其后。 陈伊伊心跳如擂鼓，慌乱间扭了一下头。 这一眼，她看到原本站在树林阴影下的几个红衣假村民，正巧走到火堆附近，他们头上盘起的长发下分明是一张张男人的脸！ 她刚刚还在好奇，为什么四哥说村民里不见妇女。 原来仅有的几个女人，都是男人扮来迷惑他们的！ 她无心去分辨四哥是怎么看破的，只是又看向地上的家人们。 “娘，爹他们……” 江淑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树林里走，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好稳住自己不至于因为过于慌张而频频摔倒。 “伊伊，别说，先什么都别说。”她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断断续续地说，伸手紧紧把女儿按在自己怀里，紧到手臂都有些发疼。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唤醒她浑身该有的知觉。 她此刻什么也不敢想。 不敢想横了一地，毫无 抵抗能力的家人和难民，也不敢想以一敌多的顾烨霖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她满心只能存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先带着剩下的人逃到安全的地方。 察觉到她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紧绷，陈伊伊便不再多说什么。 她现在很想哭。 但哭有什么用？ 她只是大睁着一双眼睛，从娘的肩头往后看。 唯恐那些假村民突然冲破漆黑的夜色，出现在她眼前。 她不断回忆着在辉县北门以一敌多的顾叔，一遍一遍用记忆和自己强调：顾叔很强。 可她心知，这一次的敌人太多了。 “统哥，你这种时候别装死行吗！？”她不由在脑内咆哮。 在假村长撕破伪装的时候，她就已经找过系统了。 但至今他都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怕什么来什么！ “娘！” 陈伊伊瞳孔一缩，死盯着树影之间。 等不得不承认那些在动的是人影后，她又大叫一声：“追上来了！” 慌乱中她心想：顾叔怎么样？ 这些人能追过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江淑霞脚下奔得更快，呼哧呼哧的粗喘声之间几乎没有间隔。 “你们走！我拦着他们！”牛大娘突然出声，然后一推又开始 哭的大武小武，转身迎了上去。 “牛婶！”江淑霞想拉她没拉住，回眸的瞬间，就见她被一道人影一手刀打在颈侧。 牛大娘瞬间软倒下去，身影和地面融为一团，没了声息。 来不及惊叫，陈伊伊就见不远处的人影已经到了近前。 “呃！” 江淑霞被人一把拽住了头发，忍不住闷叫一声。 在被扯回去之前，她跌坐下去一伸手臂，尽力将怀里的女儿往远了推。 陈伊伊踉跄着往前数步，最后跌了一跤。 赵香如一手拉起她，继续向黑暗奔逃。 可她们既然能在短时间内被追上，自然就不可能再次轻易跑掉。 很快，赵香如不知道被什么击中腿弯，直接跪了下去。 她怀里的陈林华摔出去几步远，吓得都不会哭了。 陈伊伊则是随她一起重重摔在原地。 很快，她就被人掐住两侧腋下举了起来。 “放开我！”她挣扎着，又咬又踢，心里害怕到极点，却没有流下眼泪。 她才不要因为人渣流泪！ “小兔崽子！”抓着她的男人抬手就要打。 被他的同伴拦住，“装进去，打坏了老大一会儿又要发飙，在他眼里，这小娃娃可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金贵。” 话 音落的下一刻，陈伊伊便头脚颠倒，被塞住嘴巴反绑双手倒栽葱似的扔进了麻袋里。 她挣扎不休，却听到娘亲和三婶接连传来短暂的痛呼。 “嗯！嗯！” 她挣扎得越发用力，可麻袋口已经被人利落绑上。 “娘——！”陈林华尖厉的哭声总算响起，但很快又弱了下去，变成了吚吚呜呜的声音。 他也被堵上嘴绑上手装进了麻袋里！ 陈伊伊心里急的像有火在烧，想发声，可嘴里的硬布已经深深顶进喉咙口，她舌头动都动不了，根本吐不出来！ 而紧接着消失的，是大武小武的哭声。 “别追了，几个小的到手就先撤，你们也不想继续在雪地里乱跑吧？”有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说。 有人担心道：“不怕那几个人去报官啊？” “回去就换地方了，报官又能怎么样？”吊儿郎当的声音满不在乎。 “那这几个婆娘的呢？” “扔着吧，这种天气躺地上的烂叶子里，后半夜自己就冻死了。” 不要！ 陈伊伊在心里吼叫，嘴里却只能发出“嗯嗯”的鼻音。 她脚不停在麻袋四周踢腾，但到处都是软的，她根本使不上力气。 怎么办？ “统哥！你再不帮忙我 就要恨你了！” 有金手指还能被一帮畜生欺负成这样，她怎么想怎么接受不了！ “大哥那边不知道处理好了没有，我可不想再和那个拿短刀的动手了，那人简直就是个牲口，刀扎在肉里，还能硬生生弄死我们两个弟兄。”顾虑重重的人说。 吊儿郎当的那道声音回：“先回村，我们不回大哥那边。” “要是大哥责怪起来……” 吊儿郎当那人“啧”了一声，“就说几个小孩挣扎太狠，不好带上路，得先回去喂点不伤身的药给他们不就行了？” “冬哥高见。” “冬哥英明。” “冬哥真是机智。” 恭维声中，陈伊伊牢牢记住了这个冬哥，还有他的声音。 没多久，陈伊伊听到了竹叶在风中特有的“沙沙”声。 她在狭小的黑暗中想：快到村子了。 继而想起自己和大家一起走进村子时的场景，不由悲从中来。 她从见到村子开始的各种不安和胡思乱想，原来是预示着这一切。 先是奶奶，现在又是…… 难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和家人的缘分，都只有那么一丁点吗？ 陈伊伊缩在麻袋里，有了灰心的感觉。 眼下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她该怎么办？ 第125章 所谓值钱 没过多久，身下一凉。 陈伊伊知道自己这是被放在了地上。 她抬起脸，用已经被泪水沾湿的袖子揉了揉眼睛，睁眼后，发觉麻袋透光，眼睛贴上去，能看到不远处隐约的烛火。 “咔哒。” 是关门的声音，有几个人没留在屋里，放下麻袋直接出去了。 “真要喂这几个小孩吃药？”之前听过的、那个顾虑很多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冬哥吊儿郎当的声音立刻回：“不然呢？不让他们睡了就一直哭哭哭！烦的老子想一脚一个踹死！” 于是顾虑很多的那个人便说：“那冬哥你赶紧歇会儿吃口东西去，这事儿我来，你这一天了都没吃上正经饭。” “可不是，”冬哥语气好了一点，“要不是刚带回来的兔崽子突然跑了，咱们也不用突然撂下吃一半的饭碗都跑出去找！” 说着，他声音一低，“刚子呢？他给小孩看丢了，我走得急，也没见大哥怎么处置的，是烧了还是剁了？” 陈伊伊呼吸一窒。 按假村长这样的行事作风，她爹叔和哥哥们，还有那些难民怎么能活啊？！ 还有顾叔，听这俩人的意思，他应该受了重伤…… 林子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伊 伊刚擦干的眼泪，又急得流下来。 不是为了这群畜生，而是因为担心大家。 “不、不知道啊，大哥一个人带刚子出去了，只是没见回来。”顾虑很多的那人回话，但听他战战兢兢的，并不像不知道的样子。 “行了，也不啰嗦了，我去对付吃口东西，大哥回来了就说我裹伤去了。” “嗳嗳，你去吧。” “吱嘎”，门响了。 “对了，药别直接喂，拿水化开一个一个灌下去，省事儿还保险。”冬哥又说。 “还有，这几个的脚都没捆，一会儿留心捆上别让跑了，我跟你说的来话，你可别跟刚子一样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两句叮嘱后，在顾虑良多那人的各种恭维声中，门再次“咔哒”关上了。 而陈依依这会儿，满心只剩下了一个“跑”字。 她不能灰心，也不该灰心，这不是她的性格，也不是眼下这种情况可以有的念头。 就算大家都不幸出事，她身边还有五哥和大小武。 他们是真正的孩子，遇上这种事情比她脆弱太多。 她至少得想办法救下他们！ 前边的那个孩子能跑掉，她一定也可以！ 正闭上眼睛竭力平复心绪，头顶的麻袋突然被人一把 拉下。 烛台就在眼前，端烛台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前边顾虑很多的男人。 意外的是，声音年轻，又一口一个“大哥”、“冬哥”的他，本身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他这会儿眯着眼睛，一脸慈祥的笑意，眼尾纹路很深，唇角扬得不高不低，是很容易让人凭空生出好感的那种长相。 这种人要是出门骗小孩……就太可怕了。 陈伊伊心跳得极快，盯着他，眼眶通红，眼珠上蒙着一层水汽，但她没有落泪，整个人看起来还算平静。 “怪不得大哥为了你改变计划，单你一个，比普通女娃娃好几个加起来还值钱。” 老者举着烛台上上下下打量，嘴里感慨，“普通好看点的女娃娃，最多卖给商贾人家，你这样的，能卖给做官的大人，更甚至，能卖到京城最有名的窑子里去，等调教出来了，未来能见得的大人物，能挣得的银钱，怕是比某些人几辈子加起来都多。” 陈伊伊胸口一阵起伏，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小孩子在他眼里，俨然就是商品！ 还把被卖进窑子说得多光荣，多美好，跟去镀金一样！ 而见她眼冒火光要哭不哭的样子，那老者一笑，在她起身之前， 把麻袋利落拉起来重新绑上。 “性子挺烈？不过我可不给你机会跑，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刚才啊我站在最后头，你又把脸埋在你家大人怀里，我看了半天都没看清。” 听他说起爹爹，陈伊伊猛地挣动一下。 老者动作一顿，“开始抱着你的是你爹吧？你瞪人的那股劲儿，和他还挺像。” 陈伊伊身子一僵，眼泪又流了下来。 爹…… 老者轻声笑了笑，“别惦记了，你就当家里人都在逃荒路上没了吧。” “唔！嗯！”陈伊伊又气又怕，半点听不下去。 “趁这会儿出出声解气吧，一会儿你就睡得什么多不知道喽。” 话音落，脚步声远去，随着门响了两声，屋里安静下来。 陈伊伊立刻缩手，想试着把手挣出绳圈。 可绑得太紧，根本没有办法。 她努力了一会儿，感觉已经蹭破了皮，可手还是出不来，不由慢慢卸了力气，心里又着急起来。 “统哥，为什么上次解锁的东西里没有剪刀？”她忍不住找系统吐槽，借此转移注意力，平稳心态。 系统依旧不作回应。 陈伊伊闭了闭眼，轻吸了口气。 碘伏，绷带，胶布和医用脱脂棉，除了吃食和口服药， 她手里只有这些东西能换。 可这些东西当下一个都用不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吵嚷声。 陈伊伊心头一凛。 会不会是那个假村长带人回来了？ 有没有爹和大哥他们？ 很快，有人一脚踹开大门，而后，假村长满是怒气的声音炸开。 “人呢？！就这么放着也不怕再跑了？！”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连声的吆喝：“在呢！在呢！我去拿药了！” 是那老者回来了。 陈伊伊眼珠往一侧挪了一下，身上一动不敢动。 她留意到身侧五哥，和大小武断续的抽泣和哼嗯声都没有了，忍不住担心起来。 是被吓到了，还是昏过去了？ “快灌下去，睡过去了好上路。”假村长说。 不行！ 陈伊伊心里一慌。 不能就这么被带走！ “好好，这就喂。”老者连连应声。 而下一刻，除了什么东西放在桌上的声音，没有别的动静。 “磨蹭什么？！”假村长不耐烦起来，“是想等林子那边的火烧过来？！” “怕药汤撒了，所以暂时放下，先去解麻袋。”老者解释。 话音落，陈伊伊头上的麻袋再一次被褪到肩头。 第126章 斡旋 可她木愣愣坐在那儿，不眨眼不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假村长的那句话。 林子？火烧？ 不！ 她一下从麻袋里站了起来，但下一刻就被老者用力按住。 “唔唔！” 她小小的肩膀不断挣动着要说话，要问问那个假村长，他的话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老者不知道这么丁点的小娃娃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几次都差点按不住她。 “大哥，快灌药！这孩子疯了！” 陈伊伊摇着头，挣扎地越发用力，心里被恐慌塞得满满当当，连肩膀上的那点疼都顾不上。 假村长觉得眼前这一幕挺有意思，便起身过来，抠出了陈伊伊嘴里塞着的破布。 “想说什么？说吧。” 陈伊伊动了动仿佛脱臼后才装上的下巴，“你对大家做了什么？” “你……”假村长微微一怔，隐隐觉得这孩子跟他以往见过的那么多孩子都不一样。 她脸上那种冷森森，夹杂着鲜明恨意和惊痛，又隐含几丝恐惧的复杂神情，完全不像懵懂稚子能做出来的。 可偏这女娃娃又是一脸稚气，甚至双眼还透着纯真。 “你几岁了？”他不由得问。 一边的老者眨眨眼睛。 大哥见过那么多孩童，能 一眼看不出女娃年龄？ 陈伊伊瞪着眼睛，不说话。 “还是个硬骨头？” 假村长嗤笑，“知不知道，你骨头越硬，今后被打断的时候就越疼？乖乖听话，没人会亏待你。” 乖乖听话然后安心等着被卖？ 呸！ “你不告诉我，我随时都能寻死，”陈伊伊说：“你一会儿要带着我跑路吧？这期间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你打算让多少人看住我？” 她心里其实很紧张。 因为她不清楚假村长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只是从他手下嘴里，听说他把自己看得很“金贵”。 而当看到眼前男人瞬间微变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你究竟几岁？”假村长黑着脸，从没想过会被孩童威胁。 这就好比，货郎被即将出售的货物威胁一样，简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陈伊伊不说话，静静望着他，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沉默一会儿，有人在门口敲了敲门。 “大哥，收拾的差不多了。” 假村长扬声：“让兄弟们在村尾等着！” 时间紧迫，半点耽误不得，他眼下说出实情也好，让眼前这早慧的女娃娃死心，免得她一会儿在路上没事找事。 思索一瞬，他开口：“所有难民都倒在林子里，火星点着了周围的树木越烧越旺，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他没有明说，火是他放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听到消息说有人跑了。 他没心思追究手下办事不利，只担心跑了的人报官引人来追查，万一发现点蛛丝马迹…… 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他不能冒半点险，干脆一把火烧了。 不止树林和那些昏死的难民，一会儿他撤了以后，这村子也会吩咐人一次烧干净。 “所有？”陈伊伊不傻，心知着火是怎么回事。 可她接受不能，心里有一根弦绷的快要断裂，“顾叔呢？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也倒下？！” “顾叔？”假村长拧眉，“你说那个拿短刀的？” 他哼哼笑了两声，脸上显露得意，“短兵器怎么敌得过长兵器？一个人怎么敌得过二十个人？” “你！”陈伊伊心里又气又痛，忍不住想冲上去咬死他！ 老者拉住她，干脆拎住她颈后衣料往上一提，让她整只脚只剩下脚尖触地。 陈伊伊一下被领口勒住喉咙，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哽得她脸涨红，忍了半天的眼泪，便趁机顺着眼角滑落。 “混账东西！勒 坏了怎么办？！她打我一下花多少钱？她伤着了我又亏多少钱？会算账吗？！”假村长一耳光打在老者脸上。 老者垂下头，一句怨言不敢有，赶紧把手里的女娃娃放下。 而被勒这一下，陈伊伊整个人突然冷静下来。 就仿佛手脚的冰凉悉数灌进心口，让她整颗心结冰，全部的情绪冷凝。 如果其他家人都出事了，她至少得保住五哥和大小武。 更得替家人报仇！ 她盯着假村长的脸，不再忍着眼泪，“我家人，真的都不在了？” 假村长眼珠转了一圈，不知道眼前的小娃娃能不能听懂，但还是试探着说：“你别管他们，你只要知道，你现在就算一个人跑出去，也是冰天雪地孤零零等着饿死冻死，不如让我帮你找个好人家，比跟着原先的穷光蛋家人强。” 想了想，他补了一句：“你这么机灵，总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吧？” 陈伊伊低头不语。 你真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唯利是图么？ 她心里恨恨地想，面上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哭了没一会儿，她就听假村长不耐烦地说：“行了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于是陈伊伊便慢慢抬起眼。 像是因为知道自己没了家人撑腰，她整个人没了底气，眼神中透出几分灰心认命的意思。 假村长看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便肆无忌惮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左右转动她的脸，细细打量起来。 陈伊伊半垂下眼睛，浸透泪水的纤长睫毛粘结着微微下垂，面上显出点无助、迷茫以及胆怯，就像是一只不慎掉入陷阱的小兽，看起来好不可怜。 假村长啧啧嘴，让老者也仔细看看她，“我的眼光准错不了，这一个，就够我们舒舒服服吃半年了。”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手里的女娃娃，“道理都和你说清楚了，你也别再想着给大家找不痛快，乖乖听话，我保准你后半生吃香的喝辣的。” 这话听得陈伊伊心头火起，她攥着拳头，假装懵懂好奇地问：“吃什么？” 假村长光顾得意，闻言笑呵呵说：“自然是吃山珍海味。” “真的吗？”陈伊伊小声问，手指紧紧捏住衣角，一副又伤心又止不住内心动摇的模样。 假村长看老者一眼，黢黑的脸笑得像朵花一样，“我是大人，大人怎么好意思偏小孩呢？” “那我乖乖听话，我想吃东西，想吃肉，想吃糖……” 第127章 稍安勿躁 陈伊伊看一眼桌上的木碗，又小声说：“我不想喝药。” “这可不行。”假村长出声。 这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大哥，该走了。” 假村长应声：“进来两个人！” 等门外走进来两个手下后，假村长起身向身侧老者使了个眼色，自己起身往外走，把一句叮嘱留在身后。 “这几个小孩你们给我看紧了，再敢丢了，你们不仅是自己倒霉！” 话音落，门“咔哒”一声关上。 进来的两个手下的其中之一往门口看了一眼，抬手指指老者的脸，“老赖头，你这脸？” 陈伊伊登时抬眼看向出声的人。 吊儿郎当的语气，微哑的嗓音，是那个“冬哥”！ 就是他扯了娘的头发，还打了她！ “害，大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赖头摸摸已经开始发红的脸颊，推了一下手边的陈伊伊。 “冬哥你看好她，我去拿药。” 陈伊伊瞳孔一缩，立刻看向方桌上的木碗。 那个药喝了会睡着？ 她绝对不能喝！ 眼看老者端着药一步一步走过来，陈伊伊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可下一瞬头发就被抓住。 “别想跑，乖乖喝了药，别给老子添麻烦。”冬哥出声，手上警告性 地又扯了扯。 头皮吃痛，陈伊伊咬着牙站在原地。 怎么办？ 难道只能由着这些人为所欲为？ 她心里焦急起来，又去找系统。 “统哥，你再装死，我现在就一头撞死！” 她就没见过这样金手指！ 她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趁她出事之前，收拾收拾跑路了！ “我和你绑定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她又吼了一句，心灰意冷地将意识放回现实。 冷静。 冷静。 眼泪和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这时候除了冷静，还是得冷静。 重新睁眼，陈伊伊看向那个叫“老赖头”的老者。 老赖头对上她的目光，咧嘴笑了笑，“乖，只要一口，你就没有任何害怕和痛苦了，等你再醒来，就能吃肉能吃糖了。” 她的平静，明显让对方误会了。 “来，喝一口，就当喝水了。”老赖头把木碗凑到陈伊伊嘴边。 陈伊伊往后一缩脖子，跟着一跳，用脑袋顶翻了他手里的木碗。 哐哐当当几声响，木碗弹跳着滚出去好远。 老赖头从地上的水渍上收回目光，气恼道：“你这个女娃娃！” 陈伊伊赶紧说：“我要喝热的！” 她仅仅是为了泄愤罢了。 别管眼前老人长得多慈 眉善目，本质上就是个助纣为虐的伥鬼！ “嘿？有点意思哈？”冬哥乐了，还没见过这样的小孩。 “还想要什么？”他又问，手指勾勾女娃娃下巴，神情动作跟逗小猫小狗似的。 陈伊伊忍着排斥跟恶心，眼珠转了半圈，“还要喝甜的。” “去，给她弄热水化药，再多放点蜜糖。”冬哥当即冲着老赖头摆手。 后者犹豫，“这么纵着，不好吧？” “你懂什么，”冬哥挠挠脸颊，“不要爹娘，要热水蜜糖……” “这叫那什么来着？”他摇头晃脑，“哦，孺子可教也~” 陈伊伊在心里冷笑，已经在幻想中把他打残无数次。 很快，老赖头端来了新的木碗。 冬哥也把陈伊伊紧紧困在怀里，防着她再作怪。 “不能再耽搁了，那边还有三个小子。”老赖头说，一边已经捏开了陈伊伊的下巴。 陈伊伊皱着小脸，半点挣扎不了。 真躲不过这口药，她就只能等自己再次醒来。 可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 “统哥！” 她最后在心里叫了一句，然后就被强灌进喉咙的药水呛得咳嗽起来。 像是感知到她的抓狂，系统不得不先回复一句。 【亲爱的宿主 ，请稍安勿躁。】 她家人都要死绝了！稍什么安！勿什么躁！ 陈伊伊气得不行也绝望到不行，分不清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意识间，不管不顾就挣动起来。 “老实点！” 冬哥生怕她吐出来，立刻用手死死捂住她下半张脸。 陈伊伊挣扎了一会儿，因为缺氧，不得不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去。 要是再多被捂一会儿，她可能不需要喝药，都能直接昏过去。 “行了，赶紧弄那三个。”冬哥直接把浑身瘫软的女娃扛上肩膀。 而这一下，他肩头的硬骨头正巧顶在陈伊伊胸腹中间的地方。 这一下其实不算特别重，陈伊伊本来不想吐，只觉得有点疼。 但莫名的，她感觉胃里突然抽了一下，她忍不住头一歪，皱着眉呕出一大口刚咽下去的药水，正巧被厚实的衣襟全部吸收。 没人注意到冬哥背后的情况，老赖头和另外一个人忙着去给剩下的三个小子喂药。 墙边的三个麻袋被一一打开，陈林华惊恐的小脸最先露出来，之后就是大武小武。 而不知道为什么，大小武已经昏死过去。 “五哥……”陈伊伊喃喃，想偏头往那边看一眼，而这一侧头，窗缝边正巧吹进来一股冷 风。 她被吹得心头一激灵，意识一下清醒过来。 也就在这时，她余光留意到窗外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顾叔？！ 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赶紧小幅度转头，居然真的透过破窗口的那道缝隙，对上了一只熟悉的、坚毅的眼睛。 陈伊伊张了张嘴，用口型叫了他一声。 窗外的顾烨霖立即竖起食指，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安心。 跟着一闪身不见了。 陈伊伊怔怔盯着窗边，一瞬间不知道刚才的场景是幻觉还是真实。 如果是真的，顾叔没有事，那她家人是不是也没有事？！ “咚咚”，“咚咚”。 陈伊伊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在耳膜上。 到了这时候，她才明白系统的那句“稍安勿躁”是什么意思。 可树林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甚至在屋内都已经能闻到烈火焚烧树枝树叶的味道。 “不是活活吓死了吧？”冬哥突然出声，语气没了以往的吊儿郎当。 陈伊伊所有思绪被这句话击散，如遭雷击。 谁死了？ 五哥还是大小武？ “我拎出来看看。”老赖头的声音传来。 “你去叫大哥。”冬哥指使另一个人。 第128章 擒贼擒王 叫假村长？ 难道真出事了？！ 陈伊伊眼里包着一眶泪，几乎忍不住要挣扎着往墙角看。 可她不能。 没人知道她把药吐了出来，她现在只该是个迷迷糊糊即将睡过去的“货物”。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只能继续装昏，只有这样，她才有自救的余地，才能想办法和顾叔说话，她有好多话要问他。 假村长很快过来了。 一进门，他什么也不说，先一人踹了一脚泄愤。 冬哥被踹的一个趔趄，差点失手把肩头扛着的女娃掉在地上。 可这节骨眼儿上，就是他摔了，也不能让肩上这金贵的货磕着碰着。 所以他干脆朝近跟前的老赖头撞过去。 这一下，他倒是站稳了，老赖头却直接被撞得摔了个屁股墩。 “我怎么说的？叫你们小心叫你们小心！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假村长怒骂，眼神里已经带了杀意。 老赖头都来不及爬起来，心惊胆战地赶紧回话：“没有啊，大哥，还有气儿，您先瞧瞧，等救不过来您再发落我们也不迟啊！” 假村长阴着脸过去墙边蹲下，亲自查看一会儿，不知在大小武身上哪里按了几下，两个孩子便接连哭了 起来。 见状，屋里三个手下，以及陈伊伊齐齐松了口气。 老赖头赶紧拍马屁给假村长顺气，“我就知道大哥你有办法，怎么着祖上也是行医的。” 祖上行医？现在却干这种畜生不如的勾当？ 陈伊伊深感讽刺。 列祖列宗怎么没早点把他带走呢？ 正想着，就察觉有人靠近，她赶紧把半睁着的眼睛闭上。 “女娃娃是怎么回事？”假村长问，手抬起陈伊伊耷拉在冬哥后背上的脑袋。 冬哥侧过头回话：“喂了药了，也该昏过去了。” “给塞外面的牛车上。”假村长吩咐。 于是陈伊伊便被带出了屋子。 说是牛车，拉车的却是四个男人。 余光瞥了一眼，陈伊伊就微微侧头往自己出来的屋子看。 下一刻就见屋里几人把大武小武还有陈林华带了出来。 大武小武虽然哭了，但还没睁眼，陈林华睁着眼，但眼神木木的，跟丢了魂儿似的。 陈伊伊见状心里一紧。 他们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 “冬哥！都处理好啦？”拉车的几人接连抬手打招呼。 不过看到假村长出来后，立刻噤声。 冬哥没说话，把肩上的女娃小心放在车上的干草堆里，拉过破布盖上 。 “尽快走，别再磨磨唧唧。”假村长发话。 老赖头和另一个手下赶紧把手里的娃娃都装上车。 牛车动起来的时候，陈伊伊心里的那股焦急再度涌了上来。 她眼下是没有被药迷昏，可她该怎么逃出去呢？ 想了一会儿，她偷偷拉下破布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借着火把的光亮，发现除了她身下的这辆车，左右两边还有两辆车。 这是…… 陈伊伊皱眉，还有别的小孩？！ 同时，她忽然留意到屋子与屋子之间，顾叔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手指一下收紧，心里隐隐看到了希望。 顾叔一直在附近跟着！他想救他们！ 这一刻陈伊伊想了很多，但最后只确定了一点。 ——顾叔一定是在找机会，想趁村民们露出破绽时出手。 也就是这时候，她听到拉车的几个人趁假村长在前头领路，开始小声抱怨。 “一点吃的都不准备，赶什么路啊。” “有什么办法，不走难道等那些逃跑的难民报官找过来？” “那也不能丢下所有吃食啊，这跑出去冰天雪地的，没几天不得饿死？” “哎哎别说了，大哥往这边看呢。” “怕什么，要看也是看后边的‘摇钱树 ’，他眼里除了钱，能有别人？” 几人说话间，奔逃的队伍已经出了村尾。 陈伊伊心里越发焦急，脑子转的飞快。 下一刻，她灵机一动。 既然说没有吃的，那她就给他们吃的！ 她立刻找系统。 “统哥，我换200积分萝卜，要又长又粗的那种，就埋在这些快步赶路的人脚底下，怎么埋能让他们摔得最惨怎么埋！” 她不知道这么要求系统可不可以，但眼下除了这个办法，她想不出别的。 交易成功的提示音没有立刻传来，系统似乎在犹豫什么。 陈伊伊立刻指责他：“你装死这么久，总不会到了现在还要推辞吧？！” 【……好的。】 随着提示音落，村民队伍里接连传来“哎呦”，“哎呀”各种痛呼。 因为是赶路，每个人脚下步子都换的飞快，所以前一个人摔倒之后，后面的人就接连摔在了他身上。 “哪里来的萝卜！快从我身上滚下去！”假村长的声音传来，夹杂着“斯斯”的抽气声，明显摔得不轻。 这时有人哆哆嗦嗦惊叫：“见、见、见鬼了！我亲眼看到那萝卜是凭空冒出来的！” “真见鬼了！前一刻我眼见是平地，下一刻就被萝卜 绊住脚摔了个狗吃屎！” “难道真有现世报？！”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所有村民都慌了，就连假村长也惊疑不定地爬起来，眼睛四下乱扫，除了夜色，却什么都看不见。 他又低头去看一周的几个胖萝卜，心里越来越慌，几乎瞬间就生了尿意。 他仓惶抬头，“快……” 然而“走”字还没说完，他就觉得脖子一凉，有什么利落划过。 “啊！啊！”村民的惨叫传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陈伊伊豁然坐起，看向前方。 重重火把间，一道血柱激射而出！ 而随着血水洒下，为首的假村长轰然倒地。 他一周的不少村民被喷了一脸一身的热血，吓得连滚带爬散开。 陈伊伊瞪大眼睛，盯着持刀而立的顾叔，一瞬间喘不上气。 顾叔杀人的时候，远比杀狼时候凶狠太多！ “头目已死，你们谁还想做我刀下亡魂？”顾烨霖冷然出声，竭力掩饰手臂的颤抖。 他受了伤，趁乱一刀取下头目性命已经花尽所有余力。 “你怎么？！你不是？！”冬哥抬手指着他。 他领命去追那些妇女孩童的时候，这人已经身中两刀！ 第129章 暂时安全 后面大哥安然回来，林中燃起大火，他还以为眼前这人已经死透了！ “你是人是鬼？！”他不由出声。 而下一刻，他抬起的手臂已经被从中间砍断，掉在地上时，手指还微微抽动几下。 惨叫声又起。 一周村民又猛地退后好几步，一个个都面露惊骇，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顾烨霖晃了下脑袋，眼前已经模糊不清。 “还不滚？！”他强撑着大喝。 “快走！都走！”老赖头朝着众人高喊。 所有人如梦初醒，僵手僵脚地四散而逃。 “车！带上车！”老赖头一脸冷汗，叫住平日和自己交好的几个人。 陈伊伊闻言顾不得其他，直接一掀破布站在牛车上，大声凶他们：“你们想都别想！” “你没昏？！”老赖头被突然蹦起来的女娃娃吓了一跳，来不及细想，赶紧转身跑了。 冬哥见状，恨恨看一眼顾烨霖，也跟着跑进夜色里。 “五哥！”陈伊伊赶紧去晃陈林华。 可他双眼紧闭，人事不知。 她又要去看大小武，余光却见顾烨霖身形像是晃了晃。 “顾叔？！”她赶紧从车上跳下来，绕开那些萝卜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而走近一些，她就发觉顾叔 身上的血，大多不是别人的，而是他自己的！ “你怎么样啊顾叔？”她急得要死，想扶他却做不到。 顾烨霖使劲闭一下眼，再睁开，眼前情景总算清晰一些。 “不碍事，无暇止血，体力不支。” 不等小丫头问，他又说：“你家人没事。” 短短五个字，陈伊伊眼泪纷涌而下。 “那就好。”她呜呜咽咽哭起来。 边哭边问：“顾叔你哪里受伤了？我帮你处理！” 顾烨霖晃了晃脑袋，视线又开始模糊不清，也听不分明眼前人在说什么。 他缓缓屈膝坐在地上，手里的短刀掉在一边。 借着他脚边寸村民丢弃的火把，陈伊伊这才彻底看清楚，他肩头和腰间湿淋淋的，都是血！ 她记得自己解锁了外伤用品，急急去找系统。 “我换碘伏绷带胶布还有脱脂棉，顾叔需要多少我换多少，分你自己扣，放我手边！快一点！”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遮掩，只害怕自己慢上一步，顾叔就会出事。 失血过多可是会死人的！ 【……】 系统沉默着和她达成交易。 各种要用到的东西下一秒就出现在手边，陈伊伊站起来，麻利地解开顾烨霖上衣。 天寒地冻，她害怕 裹伤期间让人着凉，所有动作都尽量放快。 碘伏她直接按瓶往伤口上倒，消毒之后就开始用大块的脱脂棉按紧伤口，等出血量少了，再换上干净的脱脂棉，用胶布和绷带将伤口扎紧。 她头一次帮人处理刀伤，只能凭感觉来，等重新给顾烨霖穿上上衣，她出了一身的汗。 有热汗有冷汗，又累又担心。 “伊伊！”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陈伊伊立即回头。 “爹！”她边笑边哭，转身就朝一身狼狈的陈崧跑去。 把女儿抱个满怀，陈崧手臂将她环得紧紧的，整个人激动不已，连声音都在颤抖，“没事就好，没事太好了！” 他高兴过后才借火光留意到女儿两只手上有血，立刻神色一变。 “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陈伊伊红着眼眶，回身指向坐在泥地上，紧闭眼睛的顾烨霖。 陈崧这才发觉不远处的惨象。 那些淋漓的血触目惊心，地上竟然还有断臂。 “顾叔受伤了，流了很多血。”陈伊伊出声解释。 于是陈崧抱着她，回到了顾烨霖身边。 陈崧解开他上衣看了看，见里面有被血和碘伏染脏的布条，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自己处理过伤口 了，爹先把他安置到房子里去。” 他以为那些绷带只是一些烂布条。 陈伊伊先是点头，自发从他怀里下来，跟着想起什么，连忙说：“不行！” “怎么？” “我听那个村长说过，他们走了以后要烧毁村庄！”陈伊伊提醒他。 “放火的人我已解决……”顾烨霖突然开口，声音微弱无力。 陈伊伊心头一惊。 他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有没有发现她“变出”东西？ 不过下一刻，她就没心思再继续思索这个问题，而是先问：“娘他们呢？树林不是烧起来了吗？” 只见到了爹，并不足以让她安心。 陈崧让顾烨霖靠着自己的搀扶站起来，边往一边的茅草房里走，边回女儿的话：“那林子不够密，在被火围困之前，我和其余几个人已经把大家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可大家不是都昏过去了吗？”陈伊伊觉得奇怪。 陈崧摇摇头，“不清楚，别人搬动我的时候，我一下就醒了。” 其余人可能因为当时吸进去的药粉少，但爹是打头的，他怎么会醒的那么快？ 难道还能是因为中过一次类似的药粉，有了耐药性？ 陈伊伊只能这么想。 说话间进了屋 子。 顾烨霖血止住了，之前又坐下缓了好一会儿，此刻总算恢复了些生气。 “可惜让大部分畜生跑了。”他拧眉道。 “别这么说，没有顾叔你在，大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陈伊伊说。 他还为此受了伤流了那么多的血。 顾烨霖看着小丫头心有余悸的模样，出言安抚：“别担心，纵使你不幸被他们带走，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回你。” 听他说起这个，陈伊伊一下想起外面车上的陈林华和大小武。 “外面三辆牛车上，好像都有小孩。”她赶紧说。 陈崧拔腿便出去了。 “顾叔你好好歇歇，我去帮忙。”陈伊伊叮嘱后紧跟着奔出去。 如她所想，除了之前她坐的那辆车，其他两辆牛车上一共发现了五个孩子。 陈崧一个个探过他们鼻息，确认都活着后恨恨出声：“这群畜生！孩子父母得多痛心！” 陈伊伊看着那些孩子，心里越发想见其他家人。 “爹，娘他们还在林子里吗？”她问。 身后撑着门框的顾烨霖出声：“没错。” 顿了顿，他提议：“眼下村子里暂时是安全的，不如让大家先过来，一场惊险，虽无人殒命，但多少都受了些伤和惊吓。” 第130章 装傻到底 这个提议自然好。 村子里有房屋躲避，还有假村长一行人仓促间遗留的各种东西，取暖、吃饭等等都不用发愁。 陈崧当即转身出去把牛车上的几个孩子都抱进屋里，然后又出去捡了两个将要熄灭的火把，说：“我去叫大伙儿过来，伊伊，你留下照顾你顾叔。” 此刻雪还在下，碎雪稀稀疏疏飘落，几片落在陈伊伊鼻头。 她呵出一口气，拿手背拂一下鼻头，在一团白雾后出声：“好，爹你小心点！” 陈崧点头，转身后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那人放着不是办法，恐怕会吓到他人。”顾烨霖出声，眼睛看向右侧不远。 陈伊伊没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她知道那个方向是喉咙豁开，死不瞑目的村长。 之前给他裹伤的时候，她已经看过了，并不想再看第二眼。 顾烨霖浑身都是脱力过后的酸软，思索一瞬，他回身去屋里翻找一番，从墙角木箱中拿了件长些的单衣出来。 “去捡几块石头过来。”他边说便扶墙出了茅屋。 陈伊伊猜到他想做什么，闷头跑出去在地上找了找。 等她怀抱几块石头过去，就见假村长的尸首已经被盖住了大半。 自发过去把 石块压在衣角，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脏污。 抬眸时，发觉顾烨霖在看她——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 她一愣，先是别开眼，下一刻又转回眸子和他对视。 “顾叔？”她偏了偏脑袋，被人揪乱的发髻在脑袋一侧翘了翘，模样俏皮。 她想好了，不管顾叔问什么，装傻就对了。 不然怎么解释？ 说她是神仙转世来历劫的？ 这种说辞骗骗见识短浅的愚民还勉强可以，骗顾叔这种阅历丰富、杀伐果决的成熟男人？还是算了吧。 “这些萝卜……”顾烨霖苍白起皮的嘴唇开合。 陈伊伊转头，见自己脚边恰巧就有颗白胖胖的萝卜，露着凌乱的萝卜缨子和粗壮的萝卜头，静静立在土里，看起来莫名滑稽。 任谁都会觉得诡异吧……比如萝卜救人什么的。 “多亏了这些萝卜啊。”她佯装感慨，弯腰摸了摸萝卜头。 顾烨霖一时神情复杂。 对于诡异出现，帮他能趁乱杀敌的萝卜，他心中存有怀疑，但却又不知道该怀疑什么。 难道怀疑眼前的小丫头会妖法？ 沉默片刻，他说：“先进屋吧。” 于是陈伊伊如蒙大赦，赶紧过去扶他。 她想法是好的，奈何整个 人就小小一点，和江淑霞站在一起尚且能到她腰际，可和比陈崧还魁梧高大几分的顾烨霖并排，就很不够看了。 为此，顾烨霖觉得窝心又好笑，“我若真撑着你走，怕是得将你压进地里，和那些萝卜并头了。” “啊？”陈伊伊后知后觉，抿了下嘴，有些不好意思。 想她前世还是个有双大长腿的高挑美女呢，这会儿却要被人笑话像个萝卜头。 察觉她的不忿，顾烨霖失笑，弯身虚虚将大掌搭在她的肩头。 这下陈伊伊气顺了，小心“扶”着他进了茅屋。 而进去才坐下，顾烨霖便探究起自己上身裹着的绷带和脱脂棉。 “这个味道，不曾闻过……”他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但眼睛却很快看向垂头装鹌鹑的陈伊伊。 这是碘伏啊碘伏！现代医疗特有的味道你能闻过就怪了！ “……还有这做工精细的布条和棉花。” 陈伊伊装作没有听见他的疑问，起身去屋门口张望。 碘伏瓶子她用完已经就地掩埋，毁尸灭迹，但绷带和脱脂棉她没法处理。 还是那句话，他怀疑任他怀疑，她只管装傻到底。 他还能真审她不成？ 顾烨霖确实没有再问，但看向陈伊伊的目 光，相较从前多了些微妙。 似乎正如陈老太所言，她这个小孙女儿身上，确实有些神奇过人之处。 他心中的计较陈伊伊不清楚。 在门边等了一会儿，她听到里间小屋传来隐约的哭声。 “他们醒了！”她赶紧调转脚尖往里跑。 里屋很小，贴墙用石砖和木板垒的一张床占了大半空间。 进去的时候，大武小武正一起缩在墙角小声哭。 “别怕，坏人都被赶走了！”陈伊伊费力爬上床，朝他俩靠过去。 “妹妹……”大武先出声，紧跟着小武也喊妹妹，然后两个孩子就开始放声大哭，一叠声的说着“要奶奶”。 陈伊伊跪在褥子上，挨个替他们擦眼泪，小小孩哄大小孩：“奶奶一会儿就来了，我们不哭了，奶奶见了该担心了。” 这句话起了作用，没多久，大小武渐渐止了哭声。 陈伊伊这才去看依旧不省人事的陈林华。 “五哥？五哥？” 她叫了两声，陈林华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摸摸他的额头，探探他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估计那假村长见大小武昏昏沉沉，根本没喂药，或者是怕他们体弱受不住只喂了一点点，所以他们才能这么快醒来。 只 可怜她五哥。 【叮咚，系统上线。】 陈伊伊一愣，没明白这会儿他上线干嘛。 扣积分？ 【亲爱的宿主，本次医药用品共花费“好人度”460积分】 果然！ 不过虽然小贵，但可以接受。 “知道了。”陈伊伊说，跟着就打算打发他走。 但下一刻系统又出声了。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1500积分。】 陈伊伊脑门上立马冒问号，“我干嘛了你给我加这么多？” 就算是替顾叔处理外伤，也不至于加这么多。 难道是因为假村长死了，犯罪集团土崩瓦解？ 可人也不是她杀的啊。 想着想着，陈伊伊突然灵光一闪。 “统哥，你该不会是内疚了在想办法补偿我吧？” 她还没忘了关键时刻他装死这一茬。 不过要真是补偿，那系统这都不叫放水了，这是明晃晃直接给她好处啊！ “你这样操作真的不会出事嘛？”陈伊伊好奇。 这么久以来，她隐隐觉得系统的各种作为应该是受到什么约束的。 比如严格的规章制度之类？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又来了，装傻是吧？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没说什么，放他顺利下线。 第131章 一家团聚 有时候人糊涂一点不是什么坏事，她就当系统是在受到严岢约束的情况下，尽力在帮她好了。 这样她开心，系统不挨她骂也开心，对大家都好。 “伊伊？” 一道女声突然响在身后，下一刻陈伊伊就被人拉过去紧紧拥进怀里。 “娘！”她一下眼圈就红了，心里的委屈和害怕一起爆发，终于可以放声大哭。 江淑霞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骨血里才安心。 “是娘没能护住你，是娘让你受惊了，伊伊这一趟受大罪了，娘对不住你。” “没有，”陈伊伊转身把脸埋进娘亲怀里，眼泪鼻涕一起蹭过去也顾不上，“是那些人不好，不是娘的错。” 她仰起泪眼，伸手去够娘亲脑后，“娘你还疼不疼？” 那个冬哥狠狠扯了娘的头发，她记得清清楚楚。 “娘，没事，你呢？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弄伤你？”江淑霞擦擦眼泪，稍微退开一点，上上下下查看女儿身上。 陈伊伊摇头，发泄够了就自己擦擦眼泪，“他们指望拿我卖个好价钱，一点点都舍不得碰到我。” 本是想安娘的心，没想到这句话却让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下。 “ 那就是群天杀的畜生！”江淑霞骂道，言语里的恨意凉如冰刃，偏还卷着怒火。 说话间，其他人陆续赶到。 陈伊伊这才意识到，娘是拼了最大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一路跑过来见自己的。 “娘，我真的没事。”她搂住娘的脖子，软着声音，凑过去亲亲她的脸颊。 对于她这样柔软可爱的安抚，江淑霞一贯是受用的，心里的起伏瞬间就舒缓不少。 “林华！”赵香如冲了进来。 她腿似乎受了伤，几步路踉踉跄跄，还差点摔在床边。 “三婶，你小心。”陈伊伊下意识去扶她，被她带的差点摔下床。 江淑霞险险接住女儿，对上赵香如仓惶又满含歉意的目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介怀。 都是为人母，出了这样的事，着急见孩子的心情她能够理解，又怎么会责怪她什么。 陈伊伊也不介意，转头安抚赵香如：“五哥现在正睡着。” 想了想，她实话实说道：“估计是吓得不轻。” 她没忍心说五哥之前已经被吓得不发声了，只自己默默担心这接二连三的，真给五哥吓出什么毛病来。 五哥太乖了，也懵懂，不是很懂得自我保护。 任何富有冲击性 的事情发生在眼前，都相当于直击心灵，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和消化。 “嗳。”赵香如应着声，手已经轻柔放在了陈林华头上。 把小儿子摸了又摸，她低头捂着嘴无声痛哭起来，显然也是自责的厉害。 这时候陈崧领着陈家几个小子赶到。 他们虽然同样是急火燎心，但因为帮着其他受伤或未醒的难民赶路，所以没有女眷们来的迅速。 等在其他屋子安置好难民后，他们才抓紧时间跑了过来。 “甜妹儿呢？” “都还好吗？！” “伊伊和林华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挨欺负？” “大武！？小武？！奶奶来了——！” 连续几声叫喊，都被牛大娘最后一嗓子压了下去。 她晕晕乎乎被陈丰扶着进来，嗓音却依旧中气十足。 “大娘，你好不好？”陈伊伊站在床沿边，探着脑袋关切询问。 牛大娘下意识抬手摸脖子，被人击打过的那一处碰不碰都生疼。 不过她不甚在意，嘴上只说：“就是头晕了点，脖子疼了点，还好，还好。” 说着人已经到了床边。 大武小武记着陈伊伊之前说过的话，见了奶奶虽然齐齐瘪嘴，但却都忍着没哭。 “奶奶 。” “奶奶……” 一人叫了低低一声，他们便一起安安静静挨靠过去，让牛大娘一边一个用力抱进怀里。 “乖孙孙，可着急死奶奶了，奶奶一路赶过来，生怕晚上一时半刻见到你们，再别离开奶奶了，快让奶奶亲亲。” 牛大娘在两个小人脸上轮番亲吻，俨然已经将他们当做亲孙子了。 大武小武在她的亲近下，也终于真正镇静下来。 另一边，陈伊伊窝在娘怀里，一一回答哥哥的问话。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她绷紧许久的心神放松，话说着说着，眼皮就开始慢慢下沉。 见状，江淑霞便说：“今夜太晚了，大家都先歇下养养神，明日我们再说其他。” 她这么说，陈伊伊才想起来问：“娘，有没有人受重伤？” 她见哥哥们都灰头土脸的，一身烟熏痕迹，但浑身上下倒是没见外伤，一个个精神也不错，似乎受药物影响很小。 江淑霞回道：“男人们都或多或少吸进去了那些致人昏睡的粉末，多数醒了，个别还在昏睡，倒都没有大碍，反而是女眷都受了些伤，不过都不重，还是受到的惊吓多一些。” 听她这么说，陈伊伊就放心了。 如果有人重 伤，她得找系统换点东西救人去。 有娘在，一定会帮她遮掩…… 她迷迷糊糊想着，慢慢合上了眼睛。 见状，几个小子便悄悄退了出去。 “今夜我们带着孩子挤挤，歇在这屋吧？”江淑霞小声问。 牛大娘自是没什么问题。 大小武没事，她心里欢喜，此刻就是让她去外面冻着对付一夜，她都没有半点怨言。 “都听你的。”赵香如怀抱陈林华，垂泪点头。 江淑霞叹了口气，轻轻放平怀里已然熟睡的女儿，过去用袖子替赵香如沾沾眼泪。 “你也是，总这样哭，林华知道了心里该难受了。” “我这是高兴。”赵香如垂下眼睛，指腹轻轻滑过儿子面颊。 她险些就要永远失去林华了，此刻失而复得，儿子却不省人事，她是又庆幸欣喜，又悲痛担忧。 “兴许天一亮，就都好了呢？”江淑霞继续宽慰她。 赵香如依旧是温温柔柔点头，“真希望如此，” “会如此的。”江淑霞轻拉拉她的手，示意她上床。 次日。 陈林华醒的时候，屋子里只有陈伊伊。 “五哥？” 她托腮趴在床上，小腿上抬晃着脚丫，面上一派轻松悠闲，心里却紧张到不行。 第132章 因祸得福 出乎意料的，陈林华并没有过于惊恐，也没有露出之前那种跟吓呆一样的神情。 他先是睁大眼睛，到处看了看，发觉环境陌生之后，赶紧过去抱住陈伊伊，小声问她：“甜妹儿，没人看着，我们赶紧跑吧？” 陈伊伊愣了愣，很快回身反抱住他，“五哥，坏人都被吓跑了，我们已经得救啦！” 她以为这句话会让他放松下来，没想到他的身体反而绷得更紧。 “我知道我们要被卖掉了，甜妹儿你别安慰我了。” 他说着松开怀里的小妹，蹑手蹑脚爬下床，脸色煞白，嘴唇绷着，一副怕到不行还在硬撑的样子。 “嘘。”他回身示意陈伊伊别出声，然后踮着脚尖满眼紧张地走到窗口，做贼一样偷偷往外看。 下一刻，他惊呼出声：“娘！？大哥？大伯？！” 怎么？怎么外面全是自己家的人？ 陈林华一瞬间以为自己没睡醒，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 可是再往外看，就见外面来来往往搬东西的，依旧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家人。 “五哥，我真的没有骗你。”陈伊伊又心疼又好笑。 这会儿赵香如听到儿子的声音已经走到了窗边，她抬手掀起窗扇，果然看到 了里面还在发愣的小儿子。 她望着儿子呆滞的眼神，还有木讷的表情，瞬间泪如雨下，“林华，你还认不认得娘？我是娘啊。” 陈伊伊赶紧翻下床，跑过去告诉她：“三婶，五哥他没事，刚才还说要带着我逃跑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陈林华蓦的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娘！”他张大嘴巴，伸手要窗外的温柔妇人抱他。 赵香如哪里还能管别的，整个人都被庆幸和狂喜所淹没，直接从窗口把神志清醒的儿子“拔”了出去，搂在怀里一叠声地哄。 “不怕了，娘在。” “没事了，大家都在呢。” “呜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再也见不到大家了！”陈林华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陈伊伊听得鼻根发酸，也想跟着他再哭一场。 当时那种以为家人全都出事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还好大家都没事。 这时候江淑霞臂弯里挎着竹篮过来，见陈林华没事，眼里有欣慰，更多的是庆幸。 “都饿了吧？村里找出来不少吃的，窝窝头，肉包子应有尽有，我给你们弄一点儿。”她说着和赵香如一样，从窗口把陈伊伊也“拔”了出去。 而听到“肉包子”三个字，陈伊伊眼睛就是一亮，泪意瞬间如风吹烟云一般消散。 “什么样的肉包子啊？” 太久没有吃过正经餐食，她馋虫都快被饿死干净了！ 江淑霞轻笑，放下她，用空闲的手理理睡乱的头发，“野菜肥猪肉作陷，烤热了外头酥脆里面咸香，咬一口满嘴流油。” 那不得好吃到升天？ “咕咚！”陈伊伊和陈林华齐齐咽了一大口口水。 “娘，我想吃肉包子！”陈伊伊立马抓住娘的袖口。 陈林华都忘了哭了，带着抽噎出声：“大伯娘，我也要！” “都有，都有。”江淑霞对于他们嘴馋的样子很是满意。 美食抚慰肠胃，也能镇定惊惶过后的心。 无论经历过什么，孩子只有照常能吃能喝，做大人的才会彻底放下心。 一盏茶后，陈伊伊捧着快比她脸大的油香肉包子，吃得满嘴是油。 江淑霞在一边清点东西，抽空看她一眼，笑说：“这村子里不少东西，我们都可以带着上路。” 陈伊伊大口嚼着热乎乎的包子，嘴里哈哈冒着白气，眼见吃得特别香。 “要不要带牛车啊？”她含混不清地问。 江淑霞嗔她，“伊伊，东西咽 下再开口，急着说话不雅观不说，还容易呛着。” “嗯嗯。”陈伊伊点头，闭上嘴巴，腮帮子快速鼓动一阵，才重新口齿清晰地说：“娘，我们带着牛车呗？” 虽然村子里肯定没有拉车的牛——不然假村长一行人跑路不会靠人拉车。 江淑霞点头，“我和大家商量过了，我们家带一辆牛车，牛家带一辆，其余几户难民家没有壮劳力，没办法拉着车赶路。” “唔，”陈伊伊应声，准备继续专心吃包子，但突然想起一件事。 “娘，所有难民都在吗？” 她被抓的时候，亲眼见到有难民跑进林子深处了，而且假村长等人也咬定有人跑了。 可至今娘都没有提这些事。 “哎……”江淑霞叹了口气，看神情，明显是不太想和她提不好的事。 不过顿了顿，她还是如实告知女儿：“没有，走失了三个人，都是妇人，今早你爹他们带人去找了，一个都没找回来。” “这可怎么办啊。”陈伊伊有些发愁。 世事无常，原先拼尽全力逃跑的幸存者，眼下居然成了孤零零的走失者，被迫和侥幸生还的家人离开。 最让人唏嘘的，是那些走失者至今可能还不知道自 己被迷晕的家人平安无事。 江淑霞又叹了口气，“既然找不到，我们只能先继续往前。” 没有人想在这个村子久留。 这里实在给大家太多不好的记忆。 “只好这样了。”陈伊伊说，兴致已经不如先前高。 江淑霞无奈地看她一眼。 这件事女儿知道是早晚的事。 她原本想着女儿才遇险逃生，丧气的事情越晚知道越好，谁想她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件事。 而察觉娘亲在担心自己，陈伊伊也没有刻意收敛情绪。 和最亲的人，没有半点强装的必要，这是娘教给她的道理。 “肉包还要吗？”江淑霞问，想引开她的注意力。 这是发现了多少肉包子？居然可以一顿吃两个这么奢侈？ 陈伊伊抬眸，“还可以吃？” “几大锅呢，都没动，各家都分了不少。除了包子，还有不少窝窝头大饼之类，多吃一些没关系，你几个哥哥也是难得饱饱吃了一顿。” 说起这个江淑霞抿嘴笑了，“眼下干活很有劲儿呢。” 这些话一听，陈伊伊忍不住笑起来。 “那我再吃一个！一会儿也卖力帮忙干活！” 和陈家人境遇不同。 孟秀珍母子，至今已经饿了好几顿了。 第133章 境遇天差地别 他们娘俩此时刚刚跟着朱卯一行改道，从崎岖的山间小路，踏上另一条大路。 说是大路，其实还是和羊肠道一样的泥路，不过比那些小道稍微宽阔好走一些。 前一晚细雪一下，原先还算干净的道路，这会儿就到处都有泥坑，几个人再小心行走也是一脚一裤腿的泥泞。 先前跟着陈家人的时候，哪怕是逃荒期间，孟秀珍母子二人也是全家穿戴最整洁干净的。 可眼下，他们浑身脏污不说，连头脸上都有泥水，脸侧的头发甚至结成了一绺一绺，剪成粗条的破抹布一样。 “娘！这种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朱卯他们怎么不去死？！”陈汉腾不知第几次抱怨，可声音却刻意压低了。 自从上次朱卯动过刀，他就收敛了不少，至少知道忍着脾气，说人坏话也知道要躲起来了。 “乖儿，咱们娘俩上了别人的当，如今吃喝什么都得仰仗人家，被人家轻易拿捏，娘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孟秀珍回他，边小声说话，边偷偷往板车后面瞄，生怕跟在后面的几个大爷听到点什么。 她心里也压着火气和委屈，甚至是有点怨恨朱卯的。 但那又怎么样？ 打？又打不过 ，说？人家根本不听你说。 她以前在陈家那些耍赖使横的法子一个都不顶用，她能怎么办？ 这阵子吃苦受累，挨饿遭冻，她总能想起来之前陈老太念叨他们孤儿寡母，不让他们离开陈家的样子。 心里说不上动容，但到底能体会到一丁点陈老太那些言语背后的良善用心了。 “娘，还能总这样被人压一头？”陈汉腾不知道亲娘在想什么，只顾自己着急。 他是至今也没有意识到陈家人的半点好。 “那还能怎么办？”孟秀珍拉车拉得气喘吁吁，“你用力啊，你要累死你娘我啊？” 她头一次对儿子有了不耐的情绪。 “你这么大了，也不要总什么事都问我，你难道不能自己动脑子想一想么？” 她都记不得儿子问过多少次类似的话，总想让她想办法。 可她要是有办法，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陈汉腾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娘的数落？登时火气上头，开始不管不顾闹脾气。 “娘？！是你一直要我听你话的！”他说着撒开手，让板车的重量都落在了孟秀珍的身上。 车轮一下停在原地，朱卯膝盖差点磕在车尾巴上。 他嘴里叼着半根枯草，登时叫 骂起来，“没用的东西！你们怎么拉车的？！” 孟秀珍被他这一吼叫回了神，赶紧扯一把儿子，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可陈汉腾早就被纵坏了，哪里能在气头上听她的？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趁着火气，想重新挑战朱卯。 “小爷受够了！你有本事我们再打一场！”他说着就抢先一步去找柴刀。 他不蠢，早先就记下了柴刀的大致位置，就算这会儿是冲动之下要做莽撞事，到底脑子还是转得动的。 可抬手掀起那块破布，他傻眼了。 “找刀？”朱卯嗤笑一声，从另一个地方先一步摸出柴刀来，“你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摸到这玩意？” 他可能不够睿智，遇事脑子转的不怎么快，但什么东西要紧，他抽时间好好想一想，还是能想明白的。 “不是！”孟秀珍赶紧护着儿子后退，心里已经开始懊恼自己说错话，惹怒了儿子。 “他怎么会是找刀呢？他一个小孩子他不敢的，他就是发脾气，想吃东西了！”她干燥起皮的嘴唇快速开合，仓促辩解，丝毫不管这句话和她之前的话矛不矛盾。 陈汉腾绷着全身，双拳死死攥着，说不清是害怕多，还是气恨多。 但他就是不敢出声反驳，且不得不承认，他怕死。 “想吃东西得干活啊。”朱卯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不过他也不恼，甚至不想多做纠缠。 ——板车上的吃食快让他们嚯嚯干净了。 他急着赶路，好遇上村落之类的地方，让他能有机会再补充点吃食。 “嗳，嗳。”孟秀珍点头哈腰，心里恨得直痒痒，面上却半点不敢表现出来。 她手上拽一把儿子，咬着牙小声说：“祖宗，别再闹了，你真想把我们娘俩的命搭进去吗？！” 不想。 陈汉腾垂下眼皮，遮掩住眼底的狠厉之色，重新开始拉车。 等走了一会儿，朱卯不再关注车前，他才扭头和孟秀珍小声说：“娘，我们得跑。” 孟秀珍一愣，猛然想起那夜跟着朱卯离开难民队伍之前，他是怎么教他们不发出动静的。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着跑呢？！ 她不仅要跑，还要拿走本该属于他们娘俩的东西！ 入夜，雪停风止。 “今晚就在这里歇脚！”朱卯发话，说完从车上找出棉衣和大块麻布，让手边人帮忙去路边的树下铺好，然后直接坐上去靠着树裹着棉衣闭上了眼睛。 他一个人占了所有能御寒 的东西，瘦弱男人和大鼻子的虎子便只能挨着他坐下，方便取暖。 至于他们四人中的另一人楠娘，早些时候醒过来，就坚决要和他们分道扬镳，拿了点吃食独自走了。 “也不知道楠娘怎么样了。”瘦弱男人出声，抬头望着没有星月的天幕。 朱卯张开眼睛，十分烦躁地踹他一脚，说：“让她拿吃的走已经算还了她的恩，我今后都不想再听到她的名字！再时不时念叨，你一口东西都别再想吃！” 最后一句威胁成功让瘦弱男人闭了嘴，唯唯诺诺爬回去靠着他缩起身体准备打个盹。 至于孟秀珍母子，只能坐在地上，靠着板车车轮受冻。 “不、不吃东西不生火吗？”孟秀珍哆哆嗦嗦出声，又想起之前跟着陈家人，每逢歇脚必生火驱寒的时候。 而她一提这个，朱卯就是一肚子火，“火石你都没能偷出来！生个屁！” “陈大贴身带着，我怎么偷？”孟秀珍嘟囔，声音细如蚊鸣。 朱卯没理她，重新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靠着树的三人气息变得平缓均匀。 “娘。”陈汉腾立刻就要起身。 可孟秀珍突然一把抓住了他，小声道：“不能就这么走！” 第134章 吊起来打 不能就这么空着手离开！ “娘，先走了再说。”陈汉腾声音比她压得更低，几乎只有气音。 他心里焦急担忧恼怒什么情绪都有，生平第一次觉得娘亲似乎并不如以往那样可信。 以前在陈家的时候，只要他听娘的，就什么活都不用干，每次还能得到最多好吃的。 久而久之，他就只听她的，其余谁的话也不听。 可眼下不是这样了。 他这一趟跟着娘离开奶奶他们，得到的只有冷、饿还有皮肉之痛。 “不行！”孟秀珍态度坚决，一边偷瞄朱卯那边，一边悄悄起身，在板车上的各种杂物中寻找竹篓。 那竹篓里应该还有陈家藏下的一些吃食没被朱卯他们发现，那是本来就说好偷出来就归他们母子的东西！ 陈汉腾眼睛急得通红，几乎要当场发脾气，“娘，别翻了，万一弄出大动静就走不了了！” 他们娘俩是光干活不吃饭的免费劳力，朱卯自然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这个道理陈汉腾都懂，孟秀珍这会儿却是半点顾不得思索。 她一双手顶开竹篓最上层的碎布头，穿过中间粗细不一干的树枝，一路往下摸。 她偷看过，记得陈老太似乎是把一些花生用小 布袋子包了之后，塞在竹篓靠下的位置…… 正回忆着，她手背不知碰到了什么。 “当啷”，那小物件滚落，磕到了与它材质相同的东西上。 ——是陈伊伊藏起来的冻疮膏。 她那时杂乱无章地把那么些小竹筒随意塞在竹篓底部，一旦碰掉了一个，必然会引起连锁反应。 于是孟秀珍在转瞬间听到了“当啷当啷”好几声。 这声音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堪比催命咒，惊得她和陈汉腾顿在当场，关节发硬，头脑发僵，简直变成了石头人。 而真正的催命咒在下一刻响起。 “想跑？！” 朱卯的吆喝声落，人已经扑到了板车边上。 紧随其后的，是个子不高身形却十分壮实的虎子。 两人齐齐上手，在孟秀珍反应过来之前，先去抓陈汉腾。 他们知道，这心黑妇人只宝贝她这个混账儿子，只要制住了小的，不愁大的会逃跑。 陈汉腾拼力挣扎，但原本的他就不是两个专玩下三滥招式的成年男人对手，更何况此刻因为饥饿浑身没有力气的他？ “你们别动手！不要啊！你们放开我儿子！”孟秀珍哭叫起来。 她下意识就像上去抓咬朱卯，但因为害怕对方拿 刀，几次伸手都赶紧缩了回来，最后急得拍着车板大哭。 “我们就是想找点吃的！再不吃东西，我们真的就饿死了！”她大声辩解，涕泪横流，脸脖子通红，模样好不凄惨。 可朱卯才不会对她心软。 他直接顺手摸到车上的草绳，和虎子利利索索将陈汉腾挣扎不停的双手双腿捆了个结实。 “你们只会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你们这两个乌龟王八蛋！”陈汉腾侧脸和前胸直接贴在泥地上，甚至鼻孔里都倒灌进去不少泥水。 “还有心思骂你爷爷我？好！” 朱卯起身伸出一脚踩住他的后背，搓搓手上沾的泥水，扭头说：“虎子，那不是有树么，给我把他挂上去！” 这一句吓得孟秀珍心胆俱裂，“不！” 她直接腿一软跪下，双手不受控制似的，噼噼啪啪拍打泥地，急得想一头撞死。 “求求两位大爷了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不能挂他！他死了我怎么和家里男人交代啊！我们真的只是想找吃的！求求你们饶了我们！” 她此刻十分后悔没有听儿子的直接走。 现在闹到这种地步，要是儿子真因为她犯蠢被人吊死，她也不要活了！ “死？”朱卯皱眉 。 说实话，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没胆子随随便便杀人。 不过他看着孟秀珍狼狈的样子，心里陡然生出些恶趣味来。 他记得很清楚，没一起偷跑出来之前，这娘们不知道仗着什么，对他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 “一起吊起来。”他挑起嘴角说。 “嗝。”孟秀珍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哭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忽然被抽干净筋骨一样，一下瘫软在地。 他们娘俩，今夜真要死在这荒郊野地了？！ 她一瞬间想了很多，但又觉得脑袋空空，似乎什么想法也没有留住。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和儿子分别被吊在了相邻的两棵树上。 且都被剥掉了还算厚实的外衣。 “偷东西是吧？”朱卯拿手里沾过泥水、折叠拧粗的草绳一下抽在孟秀珍身上。 孟秀珍登时惨叫一声。 “还敢不敢偷东西？！”朱卯厉喝，手上继续一下一下抽打着。 “啊！”孟秀珍持续发出痛叫和哭声，“不敢了！不敢了！啊！” “你们！”另一边的陈汉腾震怒，心里似乎有什么被惊碎一角。 世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阴暗残酷。 他原本以为，不吃饭整日当牛做马已经是朱卯折磨他 们的极限了。 谁想！ “你们简直畜生不如！”他怒吼，甚至想扑上去活活撕下朱卯几口肉。 可他做不到。 朱卯莫名有些怵他的眼神，但被吊起来打的又不是他，而且…… 他看看手上的草绳，心里又没多怕了，反而得意笑笑，说：“既然要当牛做马，不听话自然得训，别急，一会儿就轮到你了。” 夜才刚刚开始。 同一时刻，远处的陈伊伊已然安睡。 吃饱喝足，又有房屋暖被栖身，她这一觉，理所当然睡得酣甜。 其实这时候她本该在赶路途中。 ——原本江淑霞和难民们一致打算中午出发。 可见那几名走失家人的难民神情实在悲苦，连饭都没心思好好吃，大家便决定将出发时间往后推迟至第二天上午，计划用一下午的时间，让男人们再出去找找走失者。 最终的寻找结果依旧难以让人高兴。 但至少那些走失者的家人心里好受不少，毕竟大家已经尽心找了又找，能做的都做尽了。 安睡的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天光大亮时，陈伊伊直接裹着褥子出了屋子。 “伊伊，打算就这么赶路么？”陈之华正在将一些杂物装车，见她出来，脸上就笑开了。 第135章 小孩哄小孩 他对面的陈灵华一听，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打趣道：“跟棉被成精了似的。” 陈伊伊朝他皱鼻子，昨夜睡前打井水洗干净的小脸俏生生的，一扭头裹着被子去找娘亲。 她就是刚睡醒太冷了不想出被窝，但又知道娘今早会很忙，想去帮她陪她，所以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这也要被笑啊。 “小小的人儿，一说还恼了。”身后隐约传来陈灵华的声音。 陈伊伊回头又挖了他一眼。 “她明显没睡够，你别招她了，一会儿真生气了你又心疼。”陈之华出声，心里觉得小妹瞪人都很可爱。 陈灵华嘴里啧啧有声，“我招的？难道不是你先挑起来的？” “我可没有笑话小妹的意思，我就是问问罢了。” 陈之华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活计。 “她一会儿坐牛车，虽说比起之前的板车，牛车多了个破烂的顶盖，但前后左右四面还是一样漏风，她裹个褥子赶路就不冷了。” 陈灵华哭笑不得，“你这当兄长的，比咱娘还会操心，也不知道我未来嫂子受不受得了你。” 从他神情上就能看出是在开玩笑，所以陈之华心里并不在意。 只不过嘴上还是不满道：“有你 这么说亲哥哥的？再乱扯我告诉娘，让她收拾你。” 陈灵华连忙打着哈哈岔开话题。 这期间陈伊伊已经偷笑着走开了。 以后要是闲的没事儿，可以听哥哥们拌嘴，怪好玩儿的。 她一边想，一边裹紧身上的褥子往娘亲那边去。 江淑霞在斜对面的砖瓦房里。 砖瓦房带个不小的院子，院角有全村最大的锅灶，能一次做很多人的饭。 之前好几屉的大肉包子就是在这间房子里找到的。 “娘？”陈伊伊从院门边探头，扭脸往左边看。 江淑霞闻声示意身周的几个妇人停一停言语，放下手上的火钳子往门口走。 “醒了？时间还早，大伙要吃过热饭才出发，你可以回去多睡一会儿。” 她说着话已经走近了，等完整看到门外的女儿，她一愣之后笑的无奈，“就这么过来，也不怕踩着褥子角摔了。” 她伸手捞起女儿身后快拖到地上的褥子，拉住两个角到她腿面上打了个结，又拉拉她肩侧的褥子，把另外两个角系在她胸前。 这一下，陈伊伊背上仿佛绑了个龟壳，大到快把她整个人包在里头。 不过暖和极了，她还不用再费力气用手拽着褥子。 “娘真 厉害。”陈伊伊用腾出来的两只手去抱娘亲。 可想而知，根本抱不上，胸前和大腿面上的两个硕大活结十分碍事。 江淑霞忍笑，抬手摸了摸她有些发红的脸颊。 “要不要进屋睡会儿？你五哥昨夜做噩梦了，闹了半宿，眼下还和你三婶在里头睡着，屋子里挺暖，你悄悄进去？” “嗯~”陈伊伊摇头，尾音拐了个弯，“我不去吵他们了，难得能舒舒服服睡觉，让他们多睡会儿吧。” “娘就是这个意思，想让你也多睡会儿。”江淑霞点点女儿鼻头。 陈伊伊嘴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伸出短短的手指往她身后指，“可是我想和娘在一起嘛，还想帮大家的忙。” 江淑霞站直朝她伸出一只手，“那走吧，去帮娘做饭。” “好！” 陈伊伊亲自参与的早饭在半个时辰后上了饭桌。 大米粥、窝窝头、辣炒咸菜、萝卜炖腊肉等等农家菜，将几张并起来的长木桌摆的满满当当。 所有难民都聚在砖瓦房的院子里，挨挨挤挤、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饱饭。 饭桌上碗筷相碰声，说笑声，唏哩呼噜吃菜喝粥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感染了那几个自醒来后 就和商量过一样，一句话不说的被拐孩童。 不过他们只是不停咽口水，不管谁问谁劝，依旧是一句话不说，一口东西不吃。 陈伊伊时不时往几个小孩那边看一眼，等吃得肚皮滚圆，才抱着比自己脸大上一圈的海碗挨过去，凑在他们身边。 “真不吃啊？可好吃了！”她故意夸张神情，从自己碗里夹起一块肥瘦相间，卖相极佳的腊肉，“看看，一口咬下去会爆油汁，随便嚼一嚼都要把人眉毛香掉啦！” 看两眼几个孩子的神情，她把腊肉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嚼一阵，又夹起一块萝卜。 “还有这个，入口即化，软糯多汁，你们信吗？里面的汁水居然是甜的诶！只需要舌头轻轻一压……” “咕咚。” “咕~” 咽口水和肚子饿的声音同时响起。 陈伊伊一下把萝卜塞进嘴里，嘴唇一抿就咽了。 年龄最小的孩子被她勾的实在受不住了，犹豫着踮起脚从桌边捧起自己的饭碗，先喝了一大口米粥。 陈伊伊赶紧把自己的碗凑过去，偏过头一笑，心里有点小骄傲，“吃肉呀，还有萝卜，窝窝头要吗？也可香了，越嚼越香。” 狼吞虎咽的小男孩抬眼看着她 白净的小脸，点着头凑过去，就着她的碗吃了好几块肉。 剩下的几个孩子忍不住吸了口气，好像这样就能用饭菜香安抚馋虫，以及闹腾不停的五脏庙。 见状，陈伊伊故意问小男孩，“好吃不？” “嗯嗯，嗯！”小男孩整张脸都快埋进碗里，怎么可能说不好吃。 剩下的几个小孩里，有个一直盯着一块腊肉看的男孩怯生生往前迈了下脚，但下一刻又赶紧把脚收了回去。 不过他这一动，足够打破其他孩子的心防，让他们再也按捺不住。 陈伊伊抓紧机会，扭头朝后喊：“娘！他们说要吃肉，要窝窝头！” 下一刻，盛好的肉菜窝窝头就被送到眼前，上面飘着的白烟吸进鼻腔肺腑后，肚子里仿佛有小猫爪子在挠一样。 几个孩子再克制不住，一个个趴在桌沿边大口大口吃起来。 陈伊伊自得一笑，回身和娘还有哥哥们竖了竖大拇指。 既然决定带着几个救下来的孩子上路，首先就不能让他们继续挨饿。 万一饿病了，之后都是麻烦事。 一餐结束，很快就到了出发时间。 反复和大家检查过要带上路的东西后，江淑霞家里的男人一起，开始一一清点人数。 第136章 小波折 之前过白事时难民走了一批，此番又走失几人。 这会儿细细一数，队伍里除去小孩，算上陈家自己人，人数只剩二十出头。 陈伊伊知道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人少了，她投喂大家得到的积分也就少了。 不只如此。 这次因祸得福，从中木村得来的吃食已经够大伙儿之后吃上一阵了。 换句话说，短期内她没了“投喂”这一项稳定收益。 要是孟秀珍母子再在外面给她扣点分…… 这么一计较，陈伊伊当场坐不住了。 “伊伊？在担心什么？”江淑霞发觉女儿神情不对。 “我……”陈伊伊下意识就想告诉她。 可这也没法说啊。 她咬了下嘴唇，“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娘？” 这么回话不算搪塞，毕竟这也是她思索的问题之一。 江淑霞被问住了，之前她是打算路遇村落时进去问问，看能不能按计划，尽快买只奶山羊。 可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谁还敢随随便便进哪个村落？ 万一再碰上要杀人放火的歹人怎么办？他们还有这么好的气运转危为安吗？ 所以，奶山羊只能等到达下一个县城再说。 “先回官道上去，往前走一段再看。”她回。 陈伊伊 点头，见娘亲不再问自己，便继续思索有关积分的事。 想着想着，她突然皱起眉毛，去找系统。 “统哥，上次你说我一下加了1500积分？” 【是的宿主。】 “按照以往，一次加这么多分都会给新物品啊？”陈伊伊问，同时进入空间，去看自己种土豆的那片良田。 土豆自然还没有成熟，陈伊伊蹲下，手指拨弄两下松软肥沃的土壤。 【抱歉，并没有。】 “那土豆呢？怎么像是根本没长？你别说成熟时间随播种次数增加！” 她越来越怀疑，土豆成熟与否，完全是看系统心情！ 【请宿主耐心等待。】 得，白问一场。 “我真的建议这什么‘大善人系统’弄个新手引导，省的什么都全靠我猜！”陈伊伊凶巴巴吐槽，垂头丧气出了空间。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系统的尿性，谁想他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心里唉声叹气不断，她任由大哥把她一起“装车”。 “你早上裹在身上的褥子特意给你带上了。” 陈之华松手让她坐好，然后顺手拉过、展开褥子，绕一圈把她包了起来。 这下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小山包，上面露出她的小脑袋瓜。 “谢谢大哥！这 下我就不会冷啦！”陈伊伊笑得灿烂，自己又把褥子裹得更紧。 “大哥，你也惯得太过了，伯娘知道了，肯定说你。”陈枫华冷不丁出声。 被褥他们带的有，多伊伊身上这一套实在累赘。 陈之华笑他，“还说我呢，你硬劝着大人剩下两个肉包带上，是为了之后给谁吃？” “我那是……”陈枫华被说中心思，嘴里没了下文。 “是什么？”陈之华还是笑，用肩膀顶他一下。 陈枫华看一眼拉起褥子埋着半张脸，低垂眼睫嗤嗤发笑的陈伊伊，转身欲走。 说不过，他走还不成么？ 倒真没走成。 他刚迈步，就觉得小腿一沉。 低头就见一个陌生的男娃娃，抱着他的小腿坐在了他脚面上。 “哥哥，阿奇好想你。” 陈伊伊趴到车边，一眼就认出来，这男孩是被救几个孩子里年纪最小的那个。 也就是今早第一个忍不住肚子饿，率先吃饭的那个。 原来他叫阿奇？ “阿奇，你怎么叫他哥哥啊？”陈伊伊问。 这小憨包怕不是认错人了？ 阿奇侧扬起脸看陈伊伊，手上还是抱着陈枫华不放。 “他是阿奇的表哥，经常来家里找我玩。” 小小的孩童大约三四岁，不 管做什么表情，神态中都透着几分懵懂迟钝。 果然是认错人了。 陈伊伊因为他，想起了五哥小时候。 残存的记忆里，她五哥小时候不仅会认错人，就连她的名字都时不时会叫错。 “你家在哪里呢？”陈之华弟弟妹妹不少，见到孩子就不自觉变得更温柔，他弯腰伸手，打算将男娃娃从冰凉的地面上抱起来。 阿奇不说话，躲开他，嘟着嘴看他，戒备的表情做得跟生闷气似的。 好可爱！ 血槽已空！ 陈伊伊赶紧说：“别害怕呀，他是我大哥。” 阿奇是不是因为今早吃了她给的饭菜，对她放下了一部分戒心，这才愿意和她多说话？ “你的哥哥？”阿奇又抬头细看陈之华。 想了想，点点头，说：“我家在……” “阿奇！”尖细的童音响在车后。 紧跟着阿奇被冲过来的女娃急急拉到一边。 “你怎么能和他们这么亲近呢？不记得大家之前是怎么被骗的了？”女娃板着脸教育男娃娃，看起来也就七八岁。 “可是，那是哥哥，”阿奇含住食指，转身看向陈枫华。 可这次再看，面无表情的清冷少年哪里还像他那羞涩腼腆的秀气表哥？ “咦？”阿奇不明白了 ，“刚刚脸红红的，明明是哥哥。” 陈伊伊赶紧回头看陈枫华。 刚才四哥脸红了？ 她居然没注意到！好可惜！ “你别再被人骗了！”小女孩用力掐了一下阿奇的脸。 阿奇吃痛，捂住脸瞬间泪汪汪，不过没生气，反而委委屈屈点了点头。 “那个……”陈伊伊和浑身是刺的小女孩说话，语气里不无担心，“你们不是要和我们一起走的么？” 女孩的态度，仿佛一定要和她们划清界限一样。 不会是要逃跑吧？ “我们要自己回家！”小女孩一字一顿，拉着阿奇就要转身。 啧。 陈伊伊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饿得半死怕得要命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硬气呢？ 这小姐妹属不属于欺软怕硬？ “你们被我们救了，我们还不怕麻烦要带你们上路，你这时候翻脸要自己走，不觉得自己很没道理啊？”陈伊伊小大人似的说。 问题是，她一个人任性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一起。 这时候，江淑霞从队伍后面走来，“都收拾好了吗？等孩子们上车，就能出发了。” 陈之华挠挠额角，“娘，恐怕得耽搁一会儿。” “这孩子要自己回家。”陈枫华一句话说清楚症结所在。 第137章 临时改道 江淑霞眉心轻蹙，“这怎么行？” 她走到小女孩身边，低垂眼梢柔柔看着她，“你们自己走，怎么过夜？怎么吃饭？万一遇到猛兽、遇到山匪，你们这么小的娃娃又该怎么办？” 小女孩瘪着嘴不说话。 “山匪？”阿奇说话很慢，像反应不过来似的。 他缓缓转头看向拉着自己的人，有点害怕地说：“丫丫姐姐，我阿娘和我说过，山匪会吃小孩，是好可怕好可怕的东西，我不要遇到他呜呜。” 说道最后，他突然小声哭了起来。 他一哭，被叫做“丫丫姐姐”的小女孩立马乱了阵脚。 “怎么会遇到呢？我们小心一点，我们、我们……”她说着说着消了音，双眼中名为倔强的光芒转瞬黯淡下去。 她是几个孩子里面年龄最大的，不是半点不懂世事。 所以当别人一一把可能遇到的可怕事情列举之后，她开始没办法说服自己。 她不再坚定地认为她能凭借自己平安回家后，原先心里的那点底气就散了个干净，用力拉着阿奇的手渐渐就松开了。 陈枫华适时走过去，蹲身抱起阿奇，轻声问他：“你还记得家在什么地方吗？说出来。” 阿奇仔细盯着他的脸， 歪过头，有点迷糊了。 眼睛眉毛好像啊，这到底是不是他表哥啊？ “嗯？还记得吗？”陈枫华又问。 阿奇点了几下头，“记得啊，阿娘教我记下的。” “阿奇！”丫丫赶紧叫住他。 陈伊伊干脆丢开身上的褥子爬下车，几步跑到丫丫面前，用自己两只软乎乎暖和和的小手，握住她冰凉的掌心。 “丫丫姐姐，要不你告诉我们？只要不远，我们就送你们回家。” 她听阿奇说起娘都是叫“阿娘”，十分担心这群孩子是从边境那边被带过来的。 丫丫瘪嘴不说话，但却没有将手抽出来。 陈伊伊干脆转头，望向一边一直没出声，但目睹全程若有所思的顾烨霖。 “顾叔，他们的口音你能听出来是哪里人么？” 似乎是知道她想问什么，顾烨霖抬眼回答：“不是边城口音，听着像泽西附近的口音。” 泽西？ 陈伊伊懵了。 对不起，她是地理白痴，方向感还不怎么样，属于给人指路时候把“前后左右”换成“东西南北”都要反应好一会儿的那种。 “那不就是本地人？”陈枫华出声。 他大致记得顾烨霖手里的本国地图，泽州位于中西部地区，就是他们 正在穿过的地方。 前边的辉县，就属于泽州，位置大概在泽州的东北区域，而他们之后出发，是先要往东南方向走，才能重新踏上官道，一路往康平县去。 “是高县，我们的家都在高县旁边。”丫丫冷不丁出声，似乎是想通了。 “你们真的会送我们回家？”她有些紧张地问。 陈伊伊点点头，“当然啦。” 既然是本地人，费点事送他们回去也没什么难的。 再一个，带这么多孩子赶路还真挺头疼的。 话音落，另外三个在院墙拐角躲了许久的孩子，都一溜烟跑了过来。 陈伊伊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五个孩子里，估计就眼前的小姐妹最有脾气最有主意，胆子也更大点，所以其他孩子都愿意听她的。 至于阿奇，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想，只凭本能行动。 所有事的前因后果对于他而言还是一团模糊，估计这会儿还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顾将军，高县你认得路吗？”江淑霞说着笑看女儿一眼，心里很认可她的各种做法。 顾烨霖点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认得，那边还有几位故人，想必能帮这些孩童寻找家人。” 顿 了顿，他又说：“到时正巧再去一趟县城集市。” 陈崧反复对他说过，他们在之后的路上，打算弄一头奶山羊。 江淑霞会意，感激地冲他一笑，俯身先抱起精瘦的丫丫，过去把她放在了牛车上。 陈之华见状便去抱其余的孩子。 等五个孩子都上了车，陈枫华问还站在地上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小妹，“伊伊，还坐这辆车么？” 这辆有些挤了，他本心想让小妹坐宽敞些的。 陈伊伊是想坐的，因为可以和几个孩子热热闹闹一起说话，让他们给她讲讲各种事。 不过犹豫一瞬间，她还是说：“不坐了，我要找五哥去。” 陈林华昨夜噩梦不断，眼下还在赵香如怀里待着，不过一会儿开始赶路，他肯定也要坐牛车的。 没多久，江淑霞和大伙儿说好了送几个孩子回家的事。 能留下的难民都是极良善之辈，自然不会有异议。 牛大娘更是风风火火过来，扒着牛车，和几个孩子说了许多安抚的话。 直到出发了，还不愿走。 她是真的喜爱孩子，不然大小武也不会在短时间内那么粘她。 队伍很快出了村子。 “五哥，还困不？”陈伊伊收回目光。 陈林华揉 揉眼睛，摇头。 “骗人。”陈伊伊朝他皱鼻子。 陈林华放下手，眼尾的褶皱都因为没睡好肿没了，整个人显得特别没精神。 “甜妹儿，我不敢睡，会做可怕的梦。”他老老实实说，也顾不上在意自己的小面子。 陈伊伊眼珠转了半圈，嫩生生的小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甜笑，“我去你梦里保护你，你就不用害怕啦！” “再睡一会儿呗？” 她说着已经扯过身上的褥子把他一起包进来。 褥子是她特意让大哥拿给她的，还是她一直拖着的、不太大也不太沉的那条。 “你还能到我梦里？”陈林华呆住了。 上次是掉鼻子毒药，这次是入梦保护，在他眼里，自家小妹俨然更加神秘，更加了不得了。 “你和我紧挨着同时睡着，我就能去。”陈伊伊一本正经地胡扯。 她长相甜美，眼神带着股纯然的天真，有这样的外形条件加持，忽悠起人来简直事半功倍。 就比如之前对着顾烨霖装傻，她只是略带迷茫地偏过头，顾烨霖第一时间就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真的啊？！”陈林华张大嘴巴。 陈伊伊笑，“你试试嘛。” 前边拉车的牛家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 第138章 换车 这兄妹俩是在玩某种游戏，还是说真的？ 他们没上过半天学，在原先的村子里听了不少神神鬼鬼的传说，一瞬间因为陈伊伊一本正经的话语生出颇多幻想。 “那……那我试试？”陈林华犹犹豫豫的声音传来。 话音落，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跟着彻底安静下来。 牛老三迈步的空档回头快速看了一眼，就见模样顶好的兄妹俩已经闭上眼睛，并排盖着褥子窝在一堆杂物中间。 回眸后，牛老三嘴唇动了动，不过没发出声音，“真睡了！” 牛老二眼睛睁了睁，同样对着他唇语道：“不会是真的吧？” “专心赶路，专心赶路，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牛大出声。 紧接着问：“大武小武怎么还不回来？” 出发前，牛大娘带着大小武去队伍后头说话，最后只有她自己回来。 问她她就说小孩贪玩，放他们和李家大孙子玩呢。 牛二想了想，“娘估计是见李高突然丢了娘和奶奶，怕他太难过，所以留大武小武粘着他，让他能有点事做，分分心。” 后边躺在车里的陈伊伊翻了个身，睁开眼睛。 她知道走失的人里面，有李大娘和她儿媳妇。 李 家剩下的人今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开心不起来。 想起自家奶奶，陈伊伊又重新闭上眼睛。 她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但她忘了自己早上起得很早。 一觉睡醒，陈伊伊先看到天上浅淡模糊的日头，跟着察觉有人趴在一边看自己。 “五哥……”她边叫人边扭头，眼前出现的却是大武的脸。 眨了眨眼睛，她用短短的胳膊撑着身后坐了起来。 再抬眼，她才看到，陈林华已经滚到车另一头，背对她缩成小小一团。 不过看样子还没醒，雷打不动的架势想必睡得不错。 这多好啊？陈伊伊开心了。 本来嘛，她忽悠他就是为了让他安心，哄他去睡觉，不管时间长短，受惊后多睡一会儿总没坏处。 就算最后五哥他睡不着，或者睡着后和之前一样频频被噩梦惊醒，她也有说法给自己“吹的牛”圆回来。 “伊伊妹妹，”大武小心地戳了戳陈伊伊肩头，“大家都吃过东西了，奶奶说，你睡醒要是饿了，让你喊大爹二爹他们。” “嗯，奶奶去和陈婶婶说话去了。”小武小声补充。 说话间牛大已经从前面回过头，笑问：“拿起就能进嘴的吃食就那几样， 窝窝头大饼之类，你看你想吃什么？” 他这么一问，陈伊伊本来还没多饿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陈伊伊抱住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开始惦记四哥特意给她留在路上吃的肉包子。 正想呢，就见牛大娘和自家娘亲从队伍前头往这边走。 没走进时，江淑霞嘴里还在说：“也不能总让睡着，该叫醒了。” 而见陈伊伊已经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坐在车内看她，江淑霞笑着对牛大娘又说：“瞧瞧，已经醒了。” 牛大娘扭头一看，大着嗓门惊喜吆喝：“诶！这是不是就叫母女连心？！” 她这么大的声音一出来，车角落缩着的陈林华动了动，慢慢转过身坐起来，两只手齐齐放在眼睛上揉。 江淑霞已经走到牛车边。 车行进的并不快，她在车身右前侧扭身，把后背面向陈伊伊，手后弯，在肩头拍了两下，嘴里对牛大娘继续说：“正好，我把他俩都带回去，省得你们除了大小武，还得照顾他们。” “哎呦，这能费多大事儿，孩子多了看着多热闹！不急！不急！”牛大娘笑哈哈的。 不过这会儿陈伊伊已经会意，利落地起身走到车身前半段， 爬到了娘亲背上。 “五哥，走啦！”她回头叫还没睡醒的陈林华。 “噢……”陈林华爬起来，也往车前端去。 江淑霞转回身，一手在后面托着女儿软乎乎的小屁屁，一手绕过陈林华的后腿跟，使力把他抱了起来。 她以前同时带陈之华和陈灵华的时候经常这么做，姿势一看就很熟练。 “不愧是儿女多的人。”牛大娘笑着夸。 又和她热热络络说上几句话，江淑霞快步回到队伍前头。 陈崧和陈之华拉着牛车，牛车上睡着五个孩子，车后则有陈丰和陈灵华帮着推车。 赵香如前边崴了脚，走路不甚方便，这会儿由陈枫华扶着，也不远不近跟在牛车后面。 一一看过家人，陈伊伊下巴搁上江淑霞肩头，在她耳后说：“娘，给他们换到牛大娘车上去呗，让三婶坐车上。” 三婶面皮薄，肯定不好意思去牛大娘家的车上坐。 而且牛大娘家三个都是儿子，也确实不方便。 “说过了，丫丫不愿意，几个孩子就都不愿意。”江淑霞有些无奈。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陈伊伊皱眉。 本来脚崴了养几天就能好，这么一直赶路，别越来越严重，再落下什么 病根了。 前头骑在马上领路的顾烨霖回了一下头，“不通情理的糊涂稚子，吓唬一番便好，讲太多白费唇舌。” 他其实一贯对孩童难有耐心，包括自家小子也是一样，陈伊伊在他这里已经算是特例。 “顾叔你带着刀的，别真给他们吓坏了。”陈伊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看看她五哥，几次三番她都怕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这不总在经历恶性事件之后拿自己分散他的注意力么？ “那你说怎么办？”顾烨霖好整以暇问她，身下的追墨似乎也扭了一下头。 陈伊伊想了想，“把阿奇哄过去就好了啊。” 阿奇懵懂单纯，丫丫最着紧阿奇，其他孩子又都跟着丫丫。 江淑霞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哄过，阿奇迷迷糊糊，不太听得懂。” 娘按大人的话劝小朋友，小朋友自然容易迷糊啊。 “看我的。”陈伊伊示意娘把她放车上。 陈家牛车上满满当当，还睡了五个小孩，陈伊伊上去之后踮着脚都嫌没处站。 最后只能趴在一堆杂物上，忍着身下的硌痛推醒了阿奇。 小小的男娃娃睡觉还流口水，迟钝地睁开眼睛，脸边举着的小拳头活像剥了壳的山竹。 第139章 高县 “那边有新哥哥想和你玩，可好玩了，你要不要去啊？”陈伊伊问他。 孩子嘛，最感兴趣的除了吃，就是玩了。 “啊？什么？”阿奇咬字不清，慢慢坐起来，一下一下揉眼睛。 新哥哥能有什么好玩的？他只想要自己的哥哥。 江淑霞笑得有些无奈，“类似的话，方才娘已经说过了，哄不住。” 陈伊伊当场哽住。 额……这算不算被打脸？ “阿奇，你肯定很久没有好好玩了吧？”她赶紧换了种问法。 “啊？”阿奇想了想，点头，“嗯。”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看到了车后不远的四哥。 联系出发前的事，她灵机一动，抬手往那边一指，“让他带你玩好玩的，你想不想去？” 阿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扭头，看到了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陈枫华。 是……表哥？ 于是他慢慢点点头，“想去。” 陈伊伊就这么卖了陈枫华。 领着一帮孩子准备走的时候，陈枫华回眸深深、深深看了一眼陈伊伊。 他实在不怎么喜欢孩童。 尤其是陌生又难缠的孩童。 而接收到他略含幽怨的眼神，陈伊伊连忙笑着指了一下赵香如。 一下走了五个孩子，牛车上便 腾出了地方，赵香如此刻坐在上面，正用村里带出来的跌打药酒在揉脚腕。 陈枫华眼神柔和下来，扭回头前冲陈伊伊点了下头。 其实多亏了小妹。 他想着许多事，竟忘了娘的伤不能长时间走路。 而因为他最后收回下巴，眼底略带笑意的那一点头，陈伊伊高兴了半天。 冷感美少年的浅笑，对她一个颜狗来说简直是心灵暴击。 于此同时，她突然有点儿好奇，阿奇嘴里的“哥哥”到底长什么样子？ 是不是也是个美少年？ 有没有四哥好看呢？ “顾叔！”她扬声叫车前的人。 顾烨霖转头，“嗯？” “我们要多久到高县？”她问。 顾烨霖沉吟，“不出意外，大约三两日。” 泽州不算小，但真要说地广，却也广大不到哪里去，最多三日，他们就能抵达高县。 如他所言，第三日傍晚，一行难民站在了城门外。 这一次，大家没有贸然进城。 片刻后，顾烨霖从不远处回来，面对人群。 “人是我们主张送回来的，不好让大家一起进城冒险，那边就是城内设立的安置处，我已经确认过，再晚些时候，那里会发放菜馒头或稀粥，夜里也可在棚下过夜。 ” 言外之意，除了他和陈家众人，其余人留在城外。 他的考量不无道理，辉县一番遭遇，让他谨慎不少。 江淑霞完全赞同，“是啊，我们保证速去速回。” “我们自然不想掺和，”牛大娘不拘小节，大喇喇一笑，“在这外面歇一会儿，再去吃点热乎东西，没什么不好的，是不是啊大伙！” 她身后的难民要么应声，要么点头，都没什么说辞。 可就在这时候，丫丫突然从牛家的车上站了起来。 精瘦的小丫头赶陈伊伊高一个半脑袋，立在车上还挺显眼。 她说：“除了阿奇，我们几个家都不在城里，不需要进城，也不用你们送！” 顾烨霖转眸，“我会找人统一安排你们回家，不会放任你们自己乱跑。” 等此事了结，他还要领大家继续赶路，分别送几个孩子回去太耽误功夫，让他们自己回去又不安全。 而找本县城的旧友统一处理，再合适不过。 除此之外，他还能顺便提一下之前在中木村逃脱的那些拐子的事情。 他可没想轻易放过那些人。 心中许多计较，他都没有同人细说。 但他话一出口，江淑霞和陈伊伊已经明白大半。 “你们自己回家 万一再碰到坏人呢？再来一次，你们估计就没有这次这么好的运气了。”陈伊伊立马讲明。 被拐之后能逃脱都很难了，遇上愿意大老远绕路送她们回来的人更难。 在中木村时，不管中间哪一环除了差错，都不会达成这样有惊无险的结局。 比如所有人都在林子里吸入过多药粉，没能及时醒来。 比如顾叔当时撑不住昏迷，或是潜伏过来后不小心被村民发现。 再比如她那时候没及时把进了肚子的迷药吐出来…… 嘶，简直想都不敢想。 江淑霞紧跟着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问：“左右已经到了城门口，你还防备我们什么呢？” “没有……我不是！”丫丫脸颊发红，急于解释，又不好意思将心里话说出口。 她不是防备，一起走了这几天，大家是不是好人她分得清楚。 这些都是苦命人，她只是不想再继续麻烦他们。 “不是就听话，嗯？”江淑霞一手扶住她肩膀，示意她领着孩子们换乘自家的牛车。 她前边是故意那么说的，不然这倔强又极有主见的女孩不会轻易听人安排。 “阿奇。”陈枫华主动去抱呆呆坐着的男娃娃。 这两天阿奇只黏着他，连丫 丫都不要了，就算他不去抱，那男娃一会儿也会含着手指，可怜兮兮望着他。 陈伊伊津津有味地看自家四哥用最冷的脸色，做最温柔友善的事。 外冷内热？ 面硬心软？ 是让人心潮澎湃的反差萌啊反差萌！ 安排好一应事务，陈家等人随顾烨霖往城里去。 虽然距离说不上远，但高县和辉县完全不同。 进了城门不久，街道两侧就变得大不一样。 路人往来不绝，摊贩商肆繁多。 叫卖声，讲价声，伴着时不时飘过耳边的家长里短，到处都好不热闹。 陈伊伊转着眼睛四处看，眼珠都换不过来了。 “这才是正常普通人的日常啊……”她忍不住感慨。 想想这一路，他们为逃难过的都叫什么日子！ 等落脚以后，她一定要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至少不能比身边这些擦肩而过的平头百姓差！ “人太多了，车都要走不动了。”陈崧突然出声，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顾烨霖停下回头，眉心皱着——他牵着马，也很不好走。 可眼下这条是他去见故人的必经之路。 “前边巷口右转，里头应该没什么人。” 陈伊伊不由问：“顾叔，你说的那位故人……” 第140章 故人 能统一安排几个孩子回家的“故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可既然身份不简单，又怎么会住在这样的闹市里呢？ 她想不通，所以就直接问了。 “是我的一位忘年交，姓许，曾在京都为官。”顾烨霖不等她问完便回答。 陈伊伊一愣。 她不太清楚这个年代的官阶制度，但既然能在京都做官，想必是很牛逼的？ 那怎么会回到这小小的高县呢？ 应该不是被罢免。 “忘年交啊……”陈伊伊思索着抬起眼睛，“是告老还乡住在这里的？” 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顾烨霖点头。 还有一点他没说——如今这高县主事的，正是许大人的侄儿。 将事情说给许大人听，无论好坏，总会得个结果。 “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先走出这里再慢慢说。”顾烨霖摸了摸有些烦躁的追墨。 江淑霞应声，帮着陈崧和自家小子一起，将牛车往顾烨霖指的方向推。 一周一直有人对他们的马和牛车频频侧目，毕竟追墨这样的良驹，以及几个大人同时带这么多孩子的情形都十分少见。 陈伊伊先开始还没觉得怎么，这会进城的兴奋劲儿过去大半，一下就觉得这种备受瞩目的情况让人很 不自在。 好在巷口没多远就到了。 拐进去后走了一阵，才发现这巷子不是通的，两面墙夹着笔直的巷道一直延伸到尽头的红漆木门前。 走近后，陈伊伊看着门上的对联面露思索。 她没研究过对仗、平仄什么的，但只是轻声一念，就觉得这对子顺口又有韵味。 “伊伊你认得全上面的字？”江淑霞惊讶。 陈伊伊愣愣转头，就见爹娘，几个哥哥，包括顾叔都略带惊讶地看着她。 啊？ 会念很奇怪吗？ 这些字笔触飘逸、风骨独特，难认是难认，但不至于不认识吧？ “这些不过……”她下意识解释。 但又赶紧住口。 对啊！ 她差点忘了！她现在只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五岁奶娃娃！ 救大命！ 这下怎么解释？ “我……”陈伊伊语言组织能力短暂消失。 好在这时候，漆木门由内突然打开了。 门内出来一清秀少年，长衫棉褂，满身文气。 他先掩好门，然后才转身问：“你们是何人？前来找谁？” 顾烨霖上前一步，“请代为告知许大人，就说边城有故人来访。” “边城？”少年垂眸沉吟，片刻后一抬眼，神色略带惊异，“你是……” 话没有 说完，便躬身冲顾烨霖恭敬行礼，然后重新推开大门，飞奔进去叫人了。 真有排面！ 陈伊伊咂舌。 哪天她要是也能有这样的名气，那该有多好？ 应该会吧？ 毕竟她空间里有那么多稀罕东西。 不过到了那时候，她和顾叔的这种排面肯定很不一样。 陈家众人也是双双相互交换眼神，脸上皆明晃晃写了几个大字：不愧是将军。 等待期间，江淑霞悄悄问女儿，“伊伊，你认字也是因为那次死里逃生？” 陈伊伊挠挠额头，觉得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 “就是……莫名其妙就认识了，其他字还不知道认不认得。” 闻言，江淑霞没再计较，后续有家里其他人问起，她只说是自己以前闲暇时候教的，不过没想到伊伊能全部记下来。 “吱嘎。” 漆木门再次打开，包括头一次的那位，这次一共出来了两名少年。 “诸位请。”两位少年一左一右，朝门内伸手，然后绕到众人身后，作势要接过陈崧陈之华手里的牛车。 “不用了不用了，车上东西多，沉得慌。”陈崧怕个头才到自己肩头的两位少年人拉不动。 两位少年齐声说：“来者是客，还 请客人不要与我们客气。” 陈崧哪里会和人客气，他通常嘴上说的，就是心里想的，没那么多弯弯绕。 “你们去车后。”江淑霞过来一手一个轻推一把儿子和丈夫，小声说：“暗中帮忙。” 这样既全了少年人的待客之心，也不至于让两人累着。 不过两位少年看着瘦弱，拉起牛车来竟是毫不费力，除去抬车进门槛时陈崧和自己两个小子搭了回手，其余时间都是两位少年负责拉车。 不过也没有拉走多远。 进了漆木门，眼前便是几丛一人多高的细竹，雪洗过的枝叶青翠极了，长势同样喜人。 “车放在此处，大门落锁便不用担忧物品丢失，诸位这便随我去见先生吧？” 先生？ 陈伊伊将四下打量雅致院落的目光收回，重新看向两位少年。 原来这两位是“故人”的学生？ “那便走吧。”顾烨霖应声。 绕过篱笆环绕的竹丛，又走过几处特意布置过的矮树花草，鱼缸山石等景物，陈伊伊在屋檐下看到了刚迈出屋子的老者。 老者须发花白，不过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清明有神，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几分笑意，人显得相当和蔼可亲。 “许大人。”顾烨霖往前 走两步抱拳，礼数到位，但恭敬不足，一看就和老者相当熟稔。 “诶，”老者一抬手，笑容带上些微惭愧，“既然已经还乡，还说什么大人不大人的。” 顾烨霖肩膀后松，哈哈一笑，过去拍了拍老人臂膀，“老许。” “去！”老许皱眉，明显吃痛，但没说什么，心里还是高兴。 “这是要回康平？专程来探望我？”他问。 顾烨霖一笑，也不刻意说漂亮话，“非也。” “果然。”老许脸一虎，但也不见失落，“说罢，什么事？” 说着终于将视线放到鱼缸边的陈家众人身上。 “可是为他们？”他又问。 “是，也不是。” 顾烨霖过去，从陈家人身后拉出阿奇。 阿奇出来后，丫丫赶紧跟着从人后出来，她后面又陆续跑出来剩下的三个孩子。 “卖的什么关子。”老许不满嘟囔，他身后两位少年人少见他这样，不免相视，齐齐抿着嘴偷笑。 “高县附近拐子猖獗，您老不会不知道吧？”顾烨霖说。 一点就通，老许了然，“自然知道，周边各县各村都在关注此事，但眼下大量难民涌入，办案进度有所阻碍……” 说着他眉毛一抬，“你想叫我插手？” 第141章 玩闹 顾烨霖想了想，摇头，“你如今插手，难免遭人诟病，你又不蠢，我就是跪下，你也不一定出手。”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你不是有位能力卓绝的侄儿么？” “好哇，绕了一圈，原是冲着我那乖侄儿来的？”老许抬手指他，似怒还笑。 可见顾烨霖“能力卓绝”四个字是拍马拍到了舒爽处。 “你倒是混成人精了，竟还敢跑到我这儿现眼。”老许紧追着骂了一句。 顾烨霖忙淡笑谦虚：“岂敢岂敢。” 陈伊伊听两人来往几句，觉得很有意思。 顾叔这是靠着交情，让老人家去催他侄儿加紧办事。 接下来估计要说到正题了。 她想的没错。 顾烨霖紧跟着就和老许简单说明了中木村一事。 而越听，老许眉心皱得越紧，“你还要继续赶路？不要命了？” 他仔细打量顾烨霖，眯起老眼，“我就说你身上有病气，原本并未多想……这样，你不如留下修养几日，顺便帮我看看，我那小菜圃里的白菜是怎么了。” 又说修养，又开口要他帮忙，语气里的一点点恳切拿捏得刚刚好，把对方拒绝的余地压缩到最小。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么？ 陈伊伊 突然觉得，要不是城外有难民等着他们，厚着脸皮跟顾叔留下一阵也不错？ 她有时候就觉得自己特别不会说话！正好跟着老先生感悟感悟！ “菜脯我随后便能帮你瞧瞧，你先把几个孩子安排妥当，他们父母还不知焦急成哪般模样。” 顾烨霖只应下帮忙一事，要他留下修养一事是提也不提。 “倔驴。”老许轻轻骂了一句。 紧跟着换了副笑模样去问五个孩童是否还记得家住何处。 而除了丫丫，其余一个都答不出来——四个孩子只能说清楚自己是住在城里还是城外，以及住处附近有什么东西。 就连名字，也都是只能说出小名。 孩子到底太小了，且许多人家出于各种用意，不会过早给孩童起正式的名字。 “老许……”顾烨霖张嘴就想出主意。 不过老人先他一步开口：“这几个便留在我这吧，明日之前，应当能都送回家。” 他说完又召来身后两名少年，吩咐：“刚才几个孩子说的，可能记住大概？” “能的。”两为少年异口同声。 老许满意点头，“去衙门送副字画，顺道把事情说上一说，叫主事的办完差上我这儿吃饭，他也好些日子 没来了。” 陈伊伊听得直点头。 这就叫避嫌吧？ 总不能真倚老卖老，指手画脚地引导自家当官的小辈怎么做事吧？ 她沉思的小模样逗得老许想招惹她，“小娃娃丁点儿大，听懂什么了就点头。” 都听懂了。陈伊伊心道，面上眨了眨眼没有吭声。 “小丫头多智早慧，老顽童你可别瞧不起人。”顾烨霖连忙护短。 “啧，”老许挑起一边眉梢，沟纹纵横的眼角倒真带上几分顽皮，“啧啧。” 一连“啧”了好几声，老许感慨够了，面上才浮上缕缕新奇。 “顾将军以严苛沉肃闻名，对自家小子都没有主动护短的时候，怎么方才跟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样，急急跳将起来……”后面的话被老许“呵呵哈哈”的取笑声淹没。 “老许，你这叫为老不尊。”顾烨霖板起脸。 老许不以为意，慢慢走到陈伊伊面前，俯身看她时，嘴里的话却是对顾烨霖说的。 “尊不尊的，难不成你还能拿拳头逼我端起架子么？若是这样，今天你贸然领这么多人前来，保准进不了我家的门。” 顾烨霖听得发笑，面上也绷不住了，“越老越回去了，一句还说不得了。” “去。”老许摆手，赶苍蝇似的。 而后笑着对陈伊伊说：“小娃娃，生了这样灵秀的一双眼，总垂着不看人岂不浪费？” 陈伊伊眼珠左右动了两下，眼皮遮盖住了眼底的震惊。 顾叔居然是有儿子的？！ 她还以为他一直专注事业，没顾得上成家呢！ 所以他这趟回康平，不仅仅是为了见父母啊。 惊讶过后，陈伊伊又好奇起来。 顾叔长相英俊，儿子想必也不差吧？ 不知道他们到达康平之后，是能看到一只可可爱爱的小奶团，还是半大不小的青涩美少年？ 啊，她熊熊燃烧的颜狗之魂！ “伊伊，许老先生和你说话呢。”见女儿持续沉默，像是罕见地认了生，江淑霞赶紧上前打圆场。 陈伊伊回神，赶紧挂起社交微笑，下意识脱口一句“爷爷好”。 所有人一愣。 毕竟对陌生老者，最多叫声老伯，张口叫爷爷，跟叫自家人似的。 陈伊伊一反应，立马就要改口，可老许直接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顾烨霖啊顾烨霖，你今日来，竟还为了给我送个孙女儿来？” 他一看这女娃娃身上的破衣烂衫，就知道和那几个被拐孩童不是一起的。 被拐 孩童虽说脏兮兮的，衣裳料子也不好，但起码是整齐的。 “这你可要问问人家父母答不答应了。”顾烨霖笑道，过去要接过陈伊伊。 江淑霞和陈崧懵懵然地站着，也不知该不该接话。 他们眼见老许挡住顾烨霖的手，抱着自家女儿往堂屋里走。 “娃娃叫声爷爷，我总不能连份见面礼都不给吧？” 话音落，堂屋的门已经关上了。 “这？”陈之华难免着急起来。 就算知道那老人是顾将军的旧友，绝不是什么坏人，但他就这么抱着自家小妹进屋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顾烨霖一脸哭笑不得，“诸位别急，我这位故人惯会玩闹。” 说着逃避似地追进屋去。 屋里陈伊伊正抱着一瓦罐的糖不知所措。 这时代，糖虽说不至于吃一次就倾家荡产，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奢侈品啊。 而老许一见冲进来的顾烨霖，就忍不住笑，“做什么？我还能吃了她？” 他说着放下膝头坐着发愣的女娃娃，笑说，“去吧，找爹娘去。” 陈伊伊站直，想了想，抱着糖罐转身学着之前两位少年那样，恭敬行了一礼。 老许又笑了，“行弟子礼？这是认完亲，要拜夫子了？” 第142章 候补老师 陈伊伊摇着脑袋撒丫子就跑。 怕了怕了，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精，她可玩不过他。 老许在她身后笑得前仰后合。 等她小小的身影不见了，他才止了笑扭头对顾烨霖说：“这娃娃是聪慧，从她拿到饴糖受宠若惊便不难看出。” 若是普通幼童，注意力只怕全都在吃糖上了，哪里会在意这一罐饴糖价值几何。 “不过当真是可惜了，”老许依旧笑眯眯的，话里别有深意，“许多东西在家人身边学不到，娃娃有心感谢，却连谢礼都行错了。” 他看人鲜少出错。 女娃娃一家出身不高，长辈里除了靠前那妇人略带书卷气，其余的应当都没怎么读过书。 倒是几个小辈眼里各自带些不同的灵气。 而除去唯一的小女娃，就数站在最后头那个情绪内敛的最为…… 正想着，就听身前顾烨霖警告道：“你可别打主意留她，小丫头奶奶去世不久，正是离不开家人的时候。” 况且，他觉得陈伊伊有家人庇护，无忧无虑长在乡野很好，不需要去到规矩太多的地方。 不过想了想陈伊伊的秉性，他又说：“那丫头主意颇大，你即便想留，也得她自己愿意才 行，不然，你就是绑了她，她也能想法子溜走。” “你这就知道我起了留人的心思？” 老许缓缓抬脸，表情颇有些老无赖的样子。 “我何必坚持留个女娃娃，我不是武官，能教养出个巾帼将军，顶了天也就带出个女先生，或是哪门哪户的大夫人。” 他嘴角抿出几道褶子，话锋突然一转，“她家小子也不错。” 顾烨霖无奈，“你若真有心思，等他们安顿下来之后，我弄清楚人家意愿再将人给你送过来，眼下逃难，一家人不离不弃，你我谁也拆分不了。” “麻烦至极。” 老许咂嘴，没了那副清心寡欲的老学究模样，唇边白须一抖，“我许茂青关门弟子之位，多少人求之不得。” 顾烨霖知道怎么治他，“你嫌麻烦，柳生估计不会嫌弃，他人就在康平，比送来给你省事太多。” “你敢？！我与那小人不共戴天！”老许一瞪眼。 不就是被人家半路抢去了看中的字画，又多次讨要未果，竟是记恨至今。 顾烨霖笑得不行，没有说话。 意识到自己失态，老许轻咳一声，“安顿后托人报信给我。” “一定。”顾烨霖收敛几分笑。 两人默默 相对片刻，老许不耐烦了，“幼童之事我应了，那些歹人我也不会放过，你还有何理由赖着不走？” 他心知这人不会乖乖留下养伤。 “菜圃？”顾烨霖问。 老许往后靠进躺椅，十分自得道：“很用不着你，我侄儿今晚便到。” 不过没等到入夜，他便在闲逛时发现菜圃内长满了白菜，把他之前那些半死不活的小小菜头挤得全没踪影。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望着那些凭空出现的大白菜几番揉眼，嘴里直呼撞鬼。 而他撞的，自然是陈伊伊这只“鬼”。 一句口误换一罐子糖她受之有愧，思来想去，只能换点白菜给许老先生。 只希望他老人家辛辛苦苦种菜，是真的因为爱吃。 ——这一天之后，许老先生持续三天都在惊惶中度过。 他后院的那些白菜是收了一茬，又长一茬。 这情境吓得他一片菜叶也不敢留，全当这批白菜是类似及时之雨、瑞之雪一样的天赐之物，悉数赠予难民安置处。 而进了难民肚腹之中的这些白菜，就成了陈伊伊间接投喂的吃食，被系统一并算在了后续的加分项中。 不过这些白菜事，当事人陈伊伊始终都不知道。 这都是后话。 那天和系统换完白菜之后，陈伊伊已经随家人往城外走。 “天色已暗，我们先在棚子处歇息一晚，明日清晨再进城赶早市。”顾烨霖说。 江淑霞点头，“明日就我和阿崧跟着你去，其他人就多睡一会儿吧。” 闻言，陈家其余人没有异议。 除了陈依依。 “娘，我也去！” 带上她也无妨，江淑霞和陈崧同时答应：“好。” 至于其他难民，在安置棚找到他们后，顾烨霖特意扬声问了大家一句：“明天你们若想进城瞧瞧，便早起跟着我们，不过不要乱走，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在辉县时出过一次类似的事情。 虽说当时不是大伙自主走散，但也得吸取教训，避免临出发时，人却迟迟聚不齐的状况。 “我们就还是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嗯嗯，万一给你们添麻烦就不好了。” “对啊，进城也没事做，还要看别人热热闹闹过日子，自己却家破人亡居无定所……” 这句之后，再没有难民说话。 那些原本想要跟着进城看看的人，也纷纷打消了念头。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第二日一早，陈伊伊便和父母跟着顾烨霖二 次进城。 顺利当掉银锁后，一行人直奔早市。 早市就在菜市里。 道路一边除去那些样数不多的应季菜品，多了不少家畜家禽。 菜市口不远处甚至有人牵着黄牛和花猪来卖。 人声、鸡鸭叫、牛羊叫不绝于耳，但周围不止闹哄哄的，还臭气熏天，什么味道都有，还互相交杂。 毫不夸张地说，前世陈伊伊几乎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还没进去，她眼睛就睁了又睁。 而等她亲眼看到卖鸡的商贩无意间摸了一手鸡屎，直接在脚底一抹，继续杀鸡做买卖的时候，她的内心波澜渐起。 自己还是被家人照顾得太好了，不然不至于在逃荒期间，过度注意这样的小细节！ “伊伊，觉得血腥就别看了。”江淑霞把她往上抱了抱，轻柔按着她的后脑，让她脸埋进自己颈窝。 宰杀活鸡先要从脖颈放血，那一刀下去鸡血激射向木盆里，无论是声响还是画面，都不适合孩子多看。 “我不怕，之前杀兔子我也看了的。”陈伊伊重新支起脑袋，眼睛还是不停往四处看。 她生来就不是胆小的人，这种糟乱又血腥的地方，忽略异味，对于她来说还是新奇刺激更多一点。 第143章 买羊 而听她这么说，江淑霞才安下心来。 这时，走在前边的顾烨霖开了口。 “关于家畜你们应当懂得比我多，遇着合适的，便去谈谈价钱吧，高县的物价昨日我已经问过许老，我盯着些，不至于让别人随意坑骗你们。” 他道别之前，其实还问了关于当铺的事，不然前面也不能那么迅速地帮着陈家人当来银钱。 “顾将军，真是太谢谢你了。”江淑霞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顾烨霖一笑，不甚在意的模样，心里却又开始惦记起让陈伊伊认他做干爹一事。 他抬眼看向小丫头圆圆的后脑勺，至今还是摸不清她对他的态度。 除了家人，她似乎很少亲近外人，包括他。 甚至相处许久，经历那么多事，她都从没有对他撒过娇，像对陈崧那样。 是他太严肃么？ “这只不错！”陈崧的声音破开许多喧闹，从前方传来。 陈伊伊扭身，看到了爹身边拴着绳子的几只山羊，其中一只的某部位肉眼可见的丰硕大。 江淑霞很快过去。 她从前在村子里见过别家的高品质奶山羊，也特意问过怎么辨别优劣。 只不过没想到，最后居然会在这种境况下挑选山羊。 放下女 儿从头到尾将选定的羊细细查看过后，江淑霞点点头，开始问羊主人价格。 听他们都是外地口音，牵着三只羊的老妇眼底精光一闪，下一刻就张嘴漫天要价，听得她隔壁的同行都直伸脖子。 江淑霞站起身，“这太贵了。” 高县物价再高，也不能高的这么离谱。 “你不看我们的打扮，这么要价不是缺心眼儿么？”陈伊伊直言。 他们现在资金有限，实在不行，买只质量中上的羊也不错，真不必非在奸商这儿买。 牵羊老妇被个幼童说成了大红脸，恼羞成怒道：“一群穷到要死的难民，跑我这儿来寻什么晦气！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说谁穷到要死？！”陈崧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子。 再怎么样，也不该咒别人要死！ 老妇被这么一提，又看到了一边沉着脸煞神一样的顾烨霖，当下就不敢再口出狂言。 但还是不想做他们生意，觉得晦气。 “我顺嘴了不是？没有咒你们的意思啊。您几位觉得我家的羊贵，就请往别处去吧。” 江淑霞想了想，不想惹麻烦，便打算忍一口气，去别家看看。 不过在她张口劝陈崧放手之前，陈伊伊先扯了扯 她的袖口。 “娘，这只羊真那么好么？”她改主意了。 “嗯，但人家不想卖，我们也不必硬买这一只。” 听媳妇这么说，陈崧便自发松了手，准备领着家人走。 刚迈步，就听顾烨霖突然出声：“既然看好了，便就买这只。” 他态度比任何人都强硬，一出声，牵羊老妇竟没敢第一时间拒绝。 顾烨霖也没有逼她的意思，第二句话的语气中显出几分劝慰，“你这羊辛苦养成这样，卖给不懂行的，岂不可惜？” 老妇犹豫。 她亲手养的羊就这么几只，自然想找个好买家。 毕竟奶山羊不如别的，出手就离上桌不远，奶山羊买回去产奶、配种，能活好些时候。 “可我这羊跟着你们，能有活路么……”老妇嘟囔。 这些难民四处漂泊，谁知道什么时候落脚？万一半路饿极了把羊直接宰了呢？ 见她犹豫，顾烨霖又给她一记“巴掌”。 “据我所知，你们这里的许大人曾明确说过，县城街市内严禁漫天要价抬高物价，你要是不想安生做买卖，不如先和我去一趟公堂说道几句？” 这是位置硬茬子啊！ “这位爷，您这说的叫哪里话啊！”老妇嗓音都因 为绷得太紧变调了，偏还不敢拔高声音。 陈伊伊适时出声：“那大娘你就说你的诚心价嘛。” 做买卖又不是结仇家，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既耽误时间，还影响心情。 江淑霞明显和她想在一处，也不打算计较老妇前面说话难听。 “我们就是看你家羊养得好，没有找麻烦的意思。你说说正常价格，若我们钱不够，也不会多做纠缠。” 老妇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讲道理，原本因羞愤而发红的脸越发红了。 她脚尖忍不住往一起并拢，哼哼唧唧说出了奶山羊原本的价格。 江淑霞一听，眉心微微拧起。 他们钱差了一些。 “我们钱不够。”陈伊伊直接对着老妇说明。 留意到老妇眼神的躲闪，似乎对先前的态度心又惭愧，她心里一动，硬是挤出几滴眼泪。 “娘，这么好的羊，我们应该是不配买到的。” “弟弟……弟弟再没有好东西养身子，会不会死啊？” 她话是对着娘亲说的，却可怜兮兮地望着老妇。 微微挑眉，顾烨霖静静看着她演戏。 江淑霞微怔，没做任何反应，心里觉得女儿这么做不对。 再怎么，也不该靠行骗来为自己谋福利。 “伊伊，跟娘走吧。”她拉一把女儿，想着晚些时候到无人处和她好好说说是非。 但下一刻，老妇一把揪住了江淑霞的另一之手，“你们差多少钱？” 听陈伊伊那些话，她一下便想起自己家中不满三岁的小孙儿，立时便动了恻隐之心。 陈伊伊回头，悄悄看一眼娘的脸色，还是报了一个数字。 “你们把所有钱给我，羊拉走吧。”老妇一脸肉疼的从掌心分出一根麻绳，递在半空。 一边的同行见状又伸了伸脖子——事情的发展方向，怎么总在他的意料之外？ 江淑霞拢眉，迟迟不接。 见状，陈伊伊直接过去拿住绳子，牵着羊往街口处走。 人头攒动间，她小小的身影一闪就不见了，只剩下麻绳后面的白色山羊。 陈崧连忙去追。 “真是！”江淑霞罕见地对女儿起了火气，生怕她再被拐子拐走，赶紧从怀里取出所有钱塞给老妇，拔脚追了过去。 顾烨霖摸出袖子里两块铜钱大小的饴糖。 这是昨夜陈伊伊悄悄塞给他的。 “家里可有孩童？” 自然是有的。 顾烨霖把饴糖放到老妇掌心，“量少，不够抵差的那些钱，但足够让你家孩童高兴一整天。” 第144章 娘的误会 老妇一愣，还不及说些什么，眼前影子一闪，人便不见了。 只留下她怀里一堆钱串子和两颗饴糖。 出了菜市口不远，行人便越来越少。 陈伊伊牵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奶山羊，左右看着两边的包子馄饨面线摊子。 一阵风过，扬起不少尘土，可那些沿路坐在简陋棚子下吃早餐的百姓们只是眯了眯眼睛，便继续大口吃着碗里的东西。 “留神热气熏着诶！” 耳边传来摊贩的吆喝声。 陈伊伊收回视线前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就见身前蓦的翻滚过来一片白雾，慢慢包拢过来，将她连人带羊罩在里面。 “包子出锅喽！” 摊贩再次出声，热情的叫卖声随着腾腾的蒸气升上高空，再慢慢消散。 零星行人闻声聚了过来，少了一两个，多了八/九个的在现场买上一些。 也有附近喝豆浆吃混沌的人，扬声叫老板送几个过去。 陈伊伊嗅嗅鼻子，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 啧，她自己都要可怜自己了。 想当年对路边摊嗤之以鼻的她，眼下却连路边的素包子都吃不起。 刚刚那阵香味，一闻就有韭菜馅的包子！ 可香死她了！ 察觉几道视线，陈伊伊扭脸看向街 边。 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也和她一样，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层一层摞起来的笼屉。 “伊伊！” 身后传来陈崧的叫声。 陈伊伊扭头，探着脖子往他身后一看，就见他后面紧着一脸焦急的江淑霞。 娘的脸整个都快黑透了！ 陈伊伊大.大咽了口唾沫。 她这次不会被打屁股吧？ 很快，手里的奶山羊被接了过去，自己也被娘亲拎住了胳膊。 “娘！”我可以解释…… 陈伊伊心知，娘亲肯定不乐意看到她利用撒谎装可怜，让老妇降价卖羊给她。 “伊伊！怎么能自己乱跑？万一再丢了你让娘去哪里找你？！”江淑霞又气又急，气喘之余，眼眶微微泛着淡红。 “我知道爹肯定会跟上我的嘛。”陈伊伊憨笑着试图撒娇。 江淑霞眼下不吃她这套，“这是你让大家为你担忧的理由吗？” “伊伊脚程快不过我，我一直远远盯紧了她，没事，别……”陈崧还想说两句，在媳妇嗖嗖的眼刀下很快消了音。 顾烨霖站在两步远的距离，别开眼忍笑。 以前只是隐隐感觉，此刻却直接看到了陈崧惧内。 “娘，我不赶紧走，你说不定就不要这只羊了。”陈伊伊弱 弱说。 她赶紧抢了羊跑，娘怎么着都得先付钱才行。 而她不提羊还好，一提羊，江淑霞眼神越发严厉。 她先回身和顾烨霖说：“小女顽劣，劳烦顾将军稍候片刻，我先同她讲清道理。” 孩子犯错了要及时加以引导纠正，这是她养育子女的准则之一。 顾烨霖颔首。 “随我过来。”江淑霞转身往街边无人处走了两步。 陈伊伊怂了。 前世今生她还没亲身体会过被打屁股的滋味。 且不说疼不疼，在这大街上，就算没人看到，也够她羞愤欲死了！ “爹……”她试图向爹求救。 陈崧搔搔头，只能宽慰道：“没事，你娘是最讲道理的人。” 就是因为最讲道理！不讲理起来才吓人啊！ 陈伊伊心里一阵哀嚎。 算起来，她这还是头一次惹娘这么生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还不快来？”江淑霞回身。 陈伊伊垂下脑袋“哦”了一声，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过去之后，江淑霞蹲身望着她，“那卖羊的大娘只看穿着打扮也知道日子只是过得去，你如何能靠欺骗，让她便宜将羊卖给我们？” “我是……”陈伊伊正要说自己的打算，余光却见 顾烨霖走了过来。 这救场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那老妇不憨不傻。”顾烨霖出声。 江淑霞只得先起身。 “她前面对我们漫天要价，何尝不是抱着能骗一个是一个的侥幸？”顾烨霖继续说。 他并不觉得老妇最开始是纯粹抱着逼走他们的心。 “这我知道。”江淑霞低声回。 顾烨霖又说：“若我们真的被骗，你觉得她此刻可会抱着我们的钱忏悔？可会告诉自家小辈，不能放纵贪欲，坑害可怜人？” 要说衣着打扮，难道不是逃荒过来的人显得更加落魄？ 江淑霞不知该如何反驳。 顾将军前后所说句句属实，世事复杂难辨，自然不是非黑即白。 可她还是想让女儿体悟何为纯然的良善，至少在她及笄之前。 “娘，我都懂。”陈伊伊过去拉住娘的手。 “老大娘前边做的是不对，可她到底没有黑心到底，我也就没打算利用她的善意，害她受什么损失。” 江淑霞轻轻蹙眉，“可你终究是……” “娘，我们晚些时候再说嘛。” 陈伊伊软着嗓音，将脸贴到娘亲手臂上，从下往上掀眼看她，“先出城好不好？去给三叔三婶还有哥哥们看看这么好的大 山羊！” “是啊，我们先回去，”陈崧这时候出声，“人都看重银钱，那老妇能让利，就一定不会亏损，我们别想了。” 他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别人家的盈亏，他管不着，他只知道，自家今后有了一只肥壮的奶山羊，该思索的，是怎么在赶路途中把羊养好。 于是并不懂江淑霞深远用意的两个人就这么将她劝住了，她只能无奈点头，抱起女儿随他们一起出了城。 不过陈伊伊隐约是明白娘的用意的，知道她并不是小题大做。 在众人都围着奶山羊说话的时候，她搂住娘亲脖子悄悄在她耳边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娘，我在早市里听人说今冬山药价格太高，许多平民家都吃不起。” 江淑霞神情一顿，唇角抿了抿。 “所以我就想着，买完羊后，拿山药抵差价换给老大娘，”陈伊伊继续小声和她说：“后边老大娘不管是拿出去卖钱，还是留下自家吃都好。” 前边老大娘抬价还说难听话，活该她羊出手的时候肉疼一波。 可后边她发了善心降价卖羊是事实，该感谢也得感谢。 “伊伊，对不起，是娘想错你了，没有相信你。”江淑霞如梦初醒，懊悔不已。 第145章 解释清楚 “没事啦娘，我本来其实是打算想办法坑老大娘的，谁让她贪得那么不高明，嘴上还不留德啊。”陈伊伊不太在意地说。 她骨子里其实和顾烨霖是一个脾性。 老大娘做买卖偷奸耍滑，他们不在那里消费就是了。 正如她先前所想，上等山羊买不起，退而求其次买个中等上下的也不错。 但老大娘既然口出恶言嘴脸难看，她就偏要那家伙低价卖羊，吃下这个闷亏，比比最后到底是谁更加奸猾。 最后要不是无意间发现那老大娘良心未泯，她有太多种办法逼她将羊贱卖给他们家。 比如碰瓷，再比如更直接一点，喊顾叔靠武力解决。 ——虽然顾叔没说什么，但明显，他在坚持要在老大娘那里买羊时，心里就已经有了某种打算，和她一样。 她才不受窝囊气。 “伊伊。”江淑霞沉声叫她。 陈伊伊连忙直起腰说：“但后来我看老大娘有点后悔那么对我们，我就没有和她计较了嘛。” 甚至还打算给她好处。 她两条胳膊圈住娘亲脖子撒娇：“我也不算骗人嘛，五哥受惊以后，不是一直不好好吃饭，身子弱嘛，我就是把哥哥说成了弟弟而已啦。” “你啊。 ”江淑霞没好气。 不过嗔怪之余，还是认认真真和女儿承诺：“娘以后会更相信你一些，你不要怪娘这次没问清楚就凶你。” “嗯……”陈伊伊装出认真考虑的样子，半晌不答应。 江淑霞将她从怀里支起来，眼里有了点笑影，“怎么，要记恨娘啊？” “有点想记仇诶，”陈伊伊装模作样地说，“得娘你亲我一下，才不会继续委屈。” 江淑霞笑起来，脖颈前倾，在她脖子脸颊响亮亲了好几下，笑问：“够了么？” “够了够了！”陈伊伊痒得直往后缩。 母女俩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整装期间，羊被牢牢绑上牛车，就这么随大伙上了路。 “五哥，等我们下一次休息的时候，就可以给你煮羊奶喝了。”陈伊伊坐在牛车左前方，冲右边的陈林华说。 “大家都喝。”陈林华病恹恹的，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陈伊伊看了他一会儿，问他：“要不要躺下睡觉啊，感觉你一直没睡够。” “唔……”陈林华含糊着不说话，垂下头时，耳朵尖已经红透了。 什么情况？ 说起睡觉，他这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五哥，你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陈林华 吭哧吭哧憋了半天，陈伊伊就追着他不厌其烦地问了半天。 最后一边的赵香如看不下去了，忍笑和陈伊伊解释：“林华说得要你保护他，他才能不做噩梦。” 她一直不明白儿子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当是些孩子气的、没什么根据的话。 而陈伊伊一听，先是一怔，紧跟着“噗嗤”一声就笑了，下一刻就伸手去掐五哥滑嫩嫩的脸。 他真信她了！ 并且真的因为她胡扯的那些话，要她陪才不做噩梦！ 怎么会有这么单纯可爱的七岁小盆友！ 一瞬间，陈伊伊心里转过了各种情绪，最后剩下的居然是惆怅居多。 不知道五哥以后长大了，会不会被别的小姑娘骗啊…… “五哥，你靠着我睡呗，我是你妹妹，你害羞什么嘛。” 陈林华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难为情地挠挠后脑勺，挨挨蹭蹭过来，“那甜妹儿，我睡啦啊？真的好困哦。” 陈伊伊指指自己的腿面，笑，“躺下躺下，我又不收费。” 于是陈林华就这么躺了下去。 他原本还绷着身子，后边实在抵不住困意，渐渐放松全身睡了过去。 他这一睡，恨不能睡到地老天荒，车停了，天黑 了，饼子烤香了都没起来。 陈伊伊右边整条腿那叫一个僵硬，动都动不了，只觉得偶像剧里，类似的唯美场景都是骗人的。 “伊伊，别惯他了，叫他醒来，你也去吃点东西。”赵香如又一次过来劝。 有许多次，她都觉得伊伊对于她家林华来说，更像是姐姐。 逗他，闹他，但也爱护着他。 陈伊伊觉得五哥也睡得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推了推他。 “甜妹儿……”陈林华一睁眼就看到小妹甜甜的笑脸，还没彻底清醒，脸上就跟着露出笑容。 “林华，该吃东西了，吃完再睡。”赵香如出声，看着家里最小的两个娃娃感情这么好，心里一阵欣慰。 “娘，我这就起，”陈林华坐起来揉揉眼睛，一边问：“你们吃了吗？” “吃了，就剩你和伊伊了。” 闻言，陈林华动作一顿，扭身摸了摸小妹的脸，“快去吃东西，甜妹儿别饿瘦了。” 陈伊伊摸了摸自己两三层的肚子，觉得短时间内，估计是饿不瘦的。 原主被养的太好，消化吸收一级棒，吃点什么都不浪费，全长身上了。 那圆脸，那胖胳膊胖腿，要不是衣裳破烂，还真看不出是逃荒出来 ，一路缺吃少喝的女娃娃。 她已经数次怀念上一世干吃不胖的身体了。 这之后还有羊奶喝…… 正想着，江淑霞过来了。 “伊伊，该吃东西了，别饿着。” 陈伊伊心头叹息。 她未来很可能变成一个小胖墩。 尤其在落脚之后。 “这次你四哥坚持从中木村带出来的铜锅派上了大用场，”江淑霞抱起女儿，“眼下一锅羊奶已经煮好了，伊伊能闻到香味儿吗？” 抬起鼻子嗅了嗅，陈伊伊点头，“本来还不明显，娘你一说，就觉得飘过来的奶香浓郁了不少。” 不知道以后弄来茶叶能不能煮奶茶？ 会不会有很浓的羊膻味？ 呃…… 这么一想，陈伊伊暂时打消了念头。 胡思乱想着，她被抱到了火堆边上。 这会儿牛大娘正在喂大小武喝羊奶。 小武不喜欢羊奶，喝不下去又觉得羊奶珍贵不敢说，正皱着小脸泪汪汪地小口抿。 大.大咧咧的牛大娘，还有周围正热热闹闹说话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 陈伊伊一坐下就发现了，但不知道小武具体是怎么了。 “大娘，小武是不是不舒服啊？”她问，一边接过娘给的木碗，小口吸溜了一口有些烫的羊奶。 第146章 意外加分 “小武？”牛大娘这才低头仔细去看怀里小娃娃的表情。 这一看，也就明白过来。 “是不是不爱喝呀？”她连忙问，嗓门大得一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 小武十分难为情，怯怯地低下头不吭声。 他知道山羊奶是别人家好心，免费分给他的好东西，在逃荒路上很是难得，可他却挑剔起来，浪费了人家的好意。 想到这儿，他又抬起脸，摇了摇头，小声说：“不是的，凉一凉就好了。” 可他如今才几岁？虽然有意隐瞒，但哪里能把勉强完全遮掩？ 陈伊伊看得明白，心里也非常理解。 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是煮沸，不加任何东西的羊奶除了奶腥味就是羊膻味，确实不怎么好入口。 大人要是知道东西稀罕又对身体好，还能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一口气干了。 小孩可不行。 想了想，她将手里的木碗先给娘亲，起身走到牛大娘身边。 “加颗糖试试，要还是喝不了，就别喝了，个人喜好，这没什么的呀。”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两颗糖球。 许老给的糖罐子她和家人说过之后放在自家牛车上了，只身上带了几颗。 “哎呦，这可是比羊奶还稀罕的东西！”牛大 娘微微惊讶，觉得陈家人真是什么都能拿出来。 一周难民也都是一脸微妙。 之前陈家人进城一趟牵回来这么大一只奶山羊都够叫人惊奇了。 眼下还没弄明白羊怎么来的，这怎么又随随便便拿出来两颗饴糖来？！ 陈伊伊倒是没管大家是什么神情和想法，她直接把手心里的其中一颗糖丢进小武的碗里，另一颗顺手塞进一边的大武嘴里。 “唔。”大武只觉得舌尖一甜，赶紧闭上了嘴巴。 “快谢谢妹妹！”牛大娘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边说边晃着手上的羊奶，好让糖球更快地融化。 “谢谢伊伊妹妹。” “谢谢。” 大武小武分别出声。 “小武你再尝尝，能喝几口是几口。”陈伊伊笑着说，说完退回到娘亲怀里，继续喝自己的羊奶。 她其实想多劝来着，小武体弱，多补充蛋白质好增强免疫力。 不过说了估计也没人能听懂。 晚饭很快结束。 今夜依旧是露天而眠。 好一些的是，三辆牛车上有好几床被褥，大家互相挤挤，这一夜也就熬过去了。 第二天一行人继续按原定路线，顺着官道往南走。 【叮咚，系统上线。】 陈伊伊从迷迷糊糊的状 态中脱离出来，“有事？” 她最近都没有投喂难民，也没救过什么人，就算加分，也不会很多，所以对着系统，她是相当不热情。 不过系统半点不满也没有。 比起早先动不动就被骂个狗血喷头，眼下的日子已经好过太多。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1200积分，解锁止痛药。】 “哈？”陈伊伊眨眨犯困的眼睛，一脸呆滞加不解。 “我干啥了给我这么多？还解锁止痛药？你不会是在憋什么大招准备坑我吧？” 简单点，她只想简单点到达康平县！ 【请您稍安勿躁。】 又来！ 陈伊伊想了想之前的事情，心情渐渐平静。 之前系统让她稍安勿躁，最后大家果然化险为夷。 眼下，就继续相信他吧。 “你最好别搞事。”她嘟囔。 想了想，她说：“先别急着下线，我得换50分白菜。” 眼下大家不缺吃的，但手里都是些饼子窝窝头之类的干粮，很缺蔬菜，换点白菜煮汤分一分正好。 反正现在有山羊，吃的让它去发现就好了。 可又一想，陈伊伊拧眉，“下次歇脚我再告诉你放哪里。” 这会儿正在赶路，换了没办法处理。 【……】 陈伊伊不管系统什么反应，自顾自将意识放回现实。 这一回神，正巧就听车前骑马的顾烨霖说：“再走不远，道旁会有一小村落，前些年常有村民沿道做些吃食、茶酒、衣帽之类的买卖，只是不知道如今……” 顿了顿，他又沉声说：“到时候视情况而定，若还有人沿道路出售物品，或许可以用羊奶换些东西。” “可以换鸡么？”陈伊伊忍不住问。 她现在有糖，顾叔有盐，这不弄只鸡烤来吃吃？ “咱家小妹这是嘴又馋喽。”陈灵华回头打趣。 江淑霞笑看女儿一眼，眼神和家里其他人一样，都带着纵容。 想吃鸡，那就换。 家里的山羊一天能产好几斤的奶，怎么着都能换只鸡给最小的娃娃解解馋。 顾烨霖失笑，“之前倒是没见过有人在那里卖鸡。” 到底是在官道附近，那情景，只是想想，便觉得不像话。 不过…… “蜜饯，麻糖，饼饵一类不少。”他又说。 不是不少，是除了茶酒，基本都是卖这些东西，既好吃又便携，特别容易带上路。 他前头说可以换东西，意思便是给孩子们少换些零嘴。 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好走，尽量让孩童们欢 快一些，大人们心里也会轻松不少。 眼珠动了动，陈伊伊笑嘻嘻说：“那就到了再说。” 还不一定有呢，她就惦记上了，以她一直以来的倒霉程度来看，这不是自找失望么？ 这天入夜，大伙依旧宿在道边。 这一段官道靠山，附近因为长久没人打理，围满了杂乱叫不出名字的植被，目之所及多是枯黄之色。 不过再远一点的山坡上绿色倒是不少。 “我带羊去山边找点吃的。”陈崧说着就去解绳子。 山羊食性杂，觅食能力强，放一会儿自己估计就能把自己喂饱。 “我也要去！”陈伊伊立刻举起一只手。 她提前换好的白菜，是时候埋下去了。 江淑霞有点不放心，但看丈夫已经一手将女儿抱起，只得叮嘱一句：“天色暗了，别跑太远。” “嗳，一会儿就回。”陈崧一手牵羊，一手抱着女儿往小山脚边去。 “统哥，一会儿羊吃草的时候，把白菜埋到羊附近哈！”陈伊伊在脑内吼了一句，听到系统上线提示音后，便将意识放回现实。 跟着就开始紧紧盯着时不时低头的山羊看。 没过多久，她惊呼一声：“爹！你看羊啃的那个是不是大白菜！” 第147章 积分不保值 她这声惊呼不是装出来的。 她没想到羊这么快就能发现白菜，并且在她看见之前，已经把一颗白菜啃下去一半！ 这是真饿了啊！ “还真是！”陈崧一喜，赶紧将还要大快朵颐的山羊赶赶远。 可紧跟着陈伊伊又是一声惊呼，指着羊说大叫：“那边也有！” 而且又被羊啃了！ 她一共也没换多少白菜，怕太多了牛车装不下，吃不完变成累赘。 这一开场就让羊给造了两棵，她真是欲哭无泪。 而这会儿陈崧已经顺着两颗白菜走出去好几步，夜色下看不清多数东西，但白乎乎的大白菜还是隐约能辨别的。 “没事，还有十好几棵呢！” 陈伊伊听得直瞪眼。 50分？十好几棵？ 那之前她在高县给许老换了那么多……不得吃个一两个月？ 天爷，原本是报答他给自己一罐糖，这会儿想着，怎么那么像报复呢？ “统哥，你这儿的物价是不是有些许离谱？”她立马去质问系统。 怎么就贵的贵死，便宜的便宜死？ 她就真不明白了。 这狗系统是怎么做到和她绑定这么久，却让她至今都摸不透一些基本规则？ 也不知系统是真没听懂，还是故意透露什 么。 叮咚一声后，平直刻板的解释徐徐响起。 【亲爱的宿主，积分的价值会随时间产生些微变化，请您稍安勿躁。】 嗯？ 来来回回的固定话术听了那么久，今天终于听到点不一样的了？ 陈伊伊觉得新鲜，“那这种变化有什么规律吗？” 【没有。】 “那也就是说，在未来的某一时段内，我手里的积分有可能会持续贬值？”陈伊伊突然有了危机感。 就相当于现在五十积分可以换十几棵白菜，很可能某一天五十积分只能换一颗白菜。 【可能，但几率微乎其微，请宿主不要过度担忧。】 “所以积分的价值是根据什么变化的？你们那个维度的物价？”陈伊伊抓住了关键点，脑洞大开。 系统这种“东西”，应该属于高纬度的“产物”或者“生物”吧？ 【抱歉，本系统无可奉告。】 “你！”陈伊伊一噎，气不打一处来。 “一说关键你就开始给我装傻！从头到尾都是！” 系统以沉默应对怒火。 “又要装死？你有本事直接下线啊！”陈伊伊凶他。 她早就发现了，每次不管她说话多难听，他都是沉默听完，她不需要他在了，他才下线。 很 少有直接下线的时候。 她感觉这应该是他必须遵守的某项硬性规定。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开始了开始了！ 陈伊伊绷直嘴角，但心里莫名有些想笑。 要是系统有人样，她都能想象到他这会儿一脸无可奈何，只能懂装不懂的蠢样。 “诶，你这什么系统有捏脸功能么？”陈伊伊突发奇想，语气热切起来。 她记得前世听朋友说起过一个什么小说，那里面主角绑定的系统就可以捏脸。 一会儿可以捏成阳刚酷哥，一会儿捏成阴柔美男。 还能捏狗，捏狐狸，捏大熊猫之类的。 【抱歉，不能。】 “你真没用。”陈伊伊语气陡然冷淡， 【……亲爱的宿主，建议您进入空间查看。】 呦呦呦？ 学会转移话题了！ 陈伊伊挑眉，顺应系统的建议，选择进入空间。 这次一进去，她就站在上次退出的位置，也就是她种土豆的那片良田。 “要我看什……” “么”字还没出来，陈伊伊嘴里就光速换了另一句话：“我靠！都长出来了！” 这些宝贝土豆！真是让她好等！ 她也来不及计较第二次的生长时间有没有比第一次慢，直 接和系统说：“全部收上来，然后再全部种下去！” 这样再收获几次，到了康平之后，她就可以计划摆摊卖土豆了！ 陈伊伊美滋滋想着，也没再纠结积分不保值的问题。 ——纠结也没用。 她只能在之后的路上，想想别的办法，合理利用系统和空间，但不完全依赖他们。 从空间出去后，陈伊伊对陈崧说：“爹，我去叫哥哥们来！” “好！”陈崧还在数那些被夜色模糊轮廓的大白菜，奶山羊则自顾将头埋在灌木丛中，窸窣声夹杂咀嚼声不时传来。 “我很快回来！”陈伊伊扭脸就跑，小腿捣腾得飞快。 没一会儿，陈之华举着根火把，领着弟弟们过来了，他们后边还跟着陈丰和牛家兄弟。 “爹，我听伊伊说咱家山羊发现了十几棵大白菜？”陈之华问。 陈崧举起手上刚完整挖出来的一棵，笑道：“可不是！” “野地里长得，得看看老了没有，还能不能吃。”陈丰边问边走近。 等靠近了一看，他立刻惊喜回身，说：“嫩生生的，正适吃呢！” “咱们快给运回去，这么多够大伙一起吃好几顿了！”陈伊伊搂着陈枫华的脖子出声，一双眼睛亮晶 晶的，满脸都写着“高兴”两个大字。 刚刚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久不抱她的高冷四哥终于朝她伸手了！ 她怎么能不高兴？！ “行，我们也来帮忙。”牛大一撸袖子，就跑去陈崧旁边开始挖白菜。 他两个弟弟见状也赶紧跟过去。 “走走走，娘那边已经给锅搭上了，这白菜弄过去就能下锅。”陈灵华也利索挽起袖子，手上还拿有挖土用的小铲。 干粮吃多了，就开始想软乎东西，这白菜一会儿煮了正好，想想肚子里就一真舒服。 这么多人一起，很快白菜就全被运回火堆边。 “多水灵的菜，菜帮子一碰都出水！”牛大娘上手掐了一下，收手后舔了下沾上白菜汁水的手指头。 陈伊伊留意到，她掐的正好是被羊啃过的白菜，刻意没有碰完好的那些白菜。 她心里不由对牛大娘又多生几分好感。 江淑霞指指脚边的几个木碗，“这儿有从石头上收集来的净雪，白菜叶子摘一摘搓洗一下就能下锅了。” 他们近段时间几乎没有再遇到大雪天气，而歇脚的这片地方积雪尤其稀薄，一下只能收集到这么丁点干净雪。 “被羊啃过的就留着喂羊吧。”江淑霞又说。 第148章 服众真难 她心知，这白菜一定是女儿弄出来的，她说不定也有喂羊的心思。 陈伊伊确实有拿白菜喂羊的意思，但她没想到，羊能一下啃坏两棵。 不过也没关系，白菜目前还算便宜，她之后可以再换，给羊吃了也不心疼。 至于其他难民，他们并不清楚内情，一时间看向江淑霞的眼神中都多了些什么。 不过白菜是陈家人发现的，他们没好意思讲各种想法说出来。 张铁春不一样，登时就毫不客气地张口：“两棵都给羊，这不浪费么不是？羊沿途吃草就够了，吃什么白菜，白瞎好东西。” 他旁边的孙灵娟赶紧拉他一下，“这么多呢，羊吃好点好产奶啊。” 她前几天病了一场，一直被铁春背着远远走在队伍最后，几乎掉队。 陈家人发现后，便有心照顾，行进速度慢了不少不说，有羊以后一直给她喝热羊奶。 “铁春，你看你这话说的。”陈崧不乐意有人这么说自家媳妇。 不过他话也就说到这，没好再说下去。 铁春是最早跟着他们一起上路的人，前些日子几乎掉队他都没发现，他心里其实挂着点愧疚。 “他没坏心，就是可惜东西。”孙灵娟轻咳两声，替 张铁春解释。 后者闻声，抬手摸了摸她额头。 “知道的，铁春兄弟一向是心直口快，这不算坏事，而且这事原怪我没说清楚。”江淑霞和气地笑了笑。 啧，服众真难。 陈伊伊在心里叹气。 她没急着说话，心知娘亲自己能处理好。 事实正是如此。 江淑霞没多做思索，便想好了说辞。 “十几棵大白菜，少说也要有三四十斤，我们今夜就算吃下去一半，车带都费力，更别说人背着。”她缓声解释。 这是说辞，也是事实。 他们之前从中木村带出来的东西足够多，车上的不说，每个人身上还多少背了些东西。 以至于眼下再多一点别的什么，都不好带上。 “是啊，怎么忘了这一茬。” “还是想得太少。” 众人一听，惊觉是自己欠考虑。 “啧，我也不是要说难听话，就是脑子一下转不过来。”张铁春搔搔头，垂着眼憨憨地笑了。 孙灵娟见状肩头挨了他一下，张铁春就略带歉意地继续出声：“嫂子你别介意啊，我就是说话不中听，灵娟老说我……哎，太难改了这毛病。” “不碍事，一起走了这么久，互相都知根知底，不用说这么多。” 江淑霞自然不会和他计较。 前前后后，包括自家老太太下葬，这汉子都帮了不少忙。 他平时说话是不客气，但帮起忙来，也是毫不客气，直把别人家当自己家那样卖力气。 “这……”其余难民听他们这番对话，都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道歉。 陈伊伊觉得没有必要。 他们家的人都大方，又不会计较这些质疑，说清楚就可以揭过。 于是她含着打趣的心思，用一副纯真稚气的脸问：“铁春叔，你以前可不会道歉，怎么现在会了啊？” 张铁春一下就看向身边秀气的孙灵娟，紧跟着回眸教导陈伊伊：“去，叫什么叔，叫铁春哥！” 这小娃娃，叫娟子姐，叫他叔，这不差辈儿了么！ 陈伊伊一愣。 这话似曾相识？ 似乎之前在禾谷村遇上时，铁春叔就特意纠正过。 难道…… 那时候他就惦记上了灵娟姐姐？！ 陈伊伊一脸恍然大悟地盯住张铁春。 真是看不出来啊，看着憨直的莽汉，居然不是不莽也不憨！ 张铁春莫名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故意皱眉横她一眼。 陈伊伊立马扭头告状，“灵娟姐姐！他凶我！” “嗯？”孙灵娟还沉浸在陈伊伊上一句 问话所带来的羞涩感里，这会儿又听她叫自己，抬眸时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可那边张铁春已经告饶：“小姑奶奶，错了！错了！” 噗！ 陈伊伊瞬间笑起来。 其余人一愣，都被壮汉的一声“小姑奶奶”笑着了。 说闹两句，前边不甚愉快的事情就算翻了过去。 江淑霞、赵香如还有牛大娘开始动手收拾白菜。 其余难民也开始帮着热干粮。 “娘，这直接煮，会好吃吗？”陈伊伊问。 老实说，她其实没吃过清水煮白菜。 不止她，就是原主，陈家也没让她吃过什么都不加的水煮白菜。 “这白菜新鲜水灵，煮出来应当很清甜，大抵不会难吃。”江淑霞坐在大石头上，含笑望过来，眼神中大有一种“你自己的白菜你问我做什么”的意思。 陈伊伊看懂了，挨过去和她撒娇。 哼哼唧唧一阵，引得一旁赵香如和牛大娘直忍笑。 被笑也不在意，陈伊伊稍微弯腰，嘴唇正好对准娘亲的耳朵。 “娘，”她小声说：“以后我要是拿出更……离奇的东西，你会不会……” 她是想说超市还有商场的那些东西，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娘具体形容。 “不会。”江 淑霞出声。 她早已接受女儿的各种“特别”，要做的，只是更加小心的引导女儿，让她别生出用那种神奇能力做坏事的念头。 这也是之前买羊，女儿撒谎骗人时她生气、并且严肃处理的原因之一。 这是她身为母亲，以及唯一知情者不能向任何人倾诉的担忧。 陈伊伊不知道娘在想什么，只是怀着感激，在娘脸侧亲了又亲，直到娘做不成活出声赶她。 “伊伊，来大哥这里。”陈之华怕小妹失落，连忙招手。 谁想陈伊伊一转身跑过来时，脸上还是在笑。 “和娘说什么，这么高兴？”陈之华接住她。 陈伊伊笑得像个鬼灵精，“不告诉你！” “我呢？”顾烨霖冷不丁出声，话音落，才走进火光中。 陈伊伊一脸不明所以地抬头。 顾叔这是干嘛？ 他应该不爱理会这些家长里短才对？ “我也不能告诉吗？”顾烨霖又问。 他坚持，陈伊伊犯了难。 最后干脆神秘兮兮地拿短短胖胖的小手指，随便往头顶的某处虚空点了点，“我和娘说啊，我是从那里来的。” “嗤——”陈灵华笑出了声，还伸长胳膊捏陈伊伊鼻子，“我的傻小妹，怪不得娘赶你。” 第149章 奇怪的视线 陈伊伊小眉梢一挑，舌尖动了动，“那你说娘为什么赶我？” “因为你胡说八道啊，”陈灵华煞有介事，“你可是货真价实从土堆里蹦出来的，我和大哥都能作证。” 陈之华笑看他逗小娃娃，只要不过分，他就不急着出声。 “我才不呢，再不济，我也要从石头里蹦出来！”陈伊伊噘嘴，一脸不满。 就算要看齐也要向大圣看齐，谁要向蚯蚓看齐啊。 眼下她穿越都经历过了，下辈子指不定还要经历什么更离谱的遭遇。 二哥这一句戏言可别真应验了。 “二哥啊……” 还要再说什么，陈伊伊突然察觉有人在看自己。 是那种怀着探究，仿佛能化作实质一样的目光。 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似的。 可队伍里如今都是和自家熟悉的难民，谁会这样看她呢？ 担心是自己想多了，陈伊伊先是装作没有察觉，等如常说了几句话，却发现背后那道视线还在。 陈伊伊小眉头一蹙，猛地回头， 这一下，她看到了年轻男人眼神狼狈躲开的样子。 顺旺！？ 他怎么回事？ 陈伊伊心里一阵不舒服。 这人不会真的精神失常了吧？ ——自从秋喜在中木村那次的事件 中走丢之后，独自带着钟伯赶路的顺旺就变得神经兮兮的。 他白天不怎么说话，晚上却经常大叫着秋喜的名字惊醒，吓得旁人好几夜睡不好觉。 但念在他是因为失去媳妇一时受不了刺激才恍惚至今，大家都没有和他计较过。 可他刚刚那么盯着自己做什么？ 陈伊伊想不通。 “小丫头，你说你从天上来？” 顾烨霖又是冷不丁出声，之前若有所思半天不说话，像是在心里重新构架世界观。 “唔。”陈伊伊含糊应声，根本顾不上他问的什么，起身过去紧贴他腿边站好。 “顾烨霖”这个名字，在她心里早就和“安全感”三个字划了等号。 “怎么了？”顾烨霖敏锐察觉到小丫头在害怕什么。 陈伊伊不打算隐瞒，见顺旺别过脸照顾老丈人钟伯吃东西，便直接说：“顺旺叔刚才盯着我看了好久，眼神和平常不一样。” “别怕，哥哥们都在。”陈之华脸上的笑意散了个干净。 陈灵华往那边看了一眼，侧了侧身体，挡住小妹视线，“别看他。” “近几天别贪玩自己乱跑。”陈枫华从顺旺身上收回目光，皱眉说了一句。 陈伊伊立刻委屈反驳：“我没有 贪玩乱跑过！” 除了最初不得已避开人去挖吃的，后边她但凡有别的办法，都没有再离开过家人半步。 而且，赶路途中，她不是坐在牛车前面发呆说笑，就是窝在牛车后面的一堆杂物中间睡觉，她乱跑也得有条件啊，难道跳车么？ 见她这么计较，陈枫华道：“随口一说罢了。” 陈伊伊瘪嘴，大眼睛直直看着他，一脸控诉，像只无辜被踩到尾巴的小狗。 “好了，”陈枫华败下阵来，摇头叹气，“四哥说错了。” 陈灵华忍俊不禁，“担心亲妹妹都不会好好说，以后可怎么讨媳妇哦。” 陈枫华不理会他的玩笑话，不过别过脸的时候，耳根不知是火光照的，还是怎么，微微有些发红。 这一夜过去，三辆牛车上各多了三颗大白菜。 车重新动起来的时候，陈伊伊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顺旺扶着钟伯缓步跟着队伍走，两人的眼神一个比一个空洞。 想起秋喜婶子神情生动的脸，陈伊伊不免唏嘘。 “小小年纪，怎么有叹不完的气？”顾烨霖回头。 陈伊伊惊讶，“车声马声，还有大家的说话声，就这样你都能听到我叹气啊？” 那她赶路时忽悠五哥玩 的那些话，不就都让他听见了？ “我正值壮年，难不成会眼花耳聋？” 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一些东西，顾烨霖不由低低笑起来，“或许，我可以装作眼花耳聋。” 这小丫头真有意思，每每都能用他意想不到的一些话，将她年幼的五哥哄得团团转。 偏还能将人骗得开心、安心，越发崇拜她。 “我突然困了！”陈伊伊立马出声，然后就地往后一趟一滚，把脸埋进袖子里。 神啊，让我当场昏过去吧！ 正在逃避社死，就觉得领口一紧。 下一刻整个人腾空而起，转身坐在了马背上。 扑通！扑通！扑通！ 陈伊伊按着快蹦出胸口的心脏，鼓着腮帮子转头，“下一次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不想骑马么？”顾烨霖不答反问。 “额……”陈伊伊屈从本心，“想。” 从辉县那次骑马带爹跑路之后，她沉寂已久的女侠梦早就复苏了！ “没事吧伊伊？”陈崧追上来查看。 家里人见到顾烨霖直接把女娃娃抓上马的举动，一个个都心惊肉跳。 陈伊伊立即扭头探身，朝他挥胳膊，“爹，我没事！这里高，能看得远！” “放心吧，我有分寸。”顾烨霖说。 身前这小小人儿他几乎当做半个亲生女，又怎么会伤着她。 等陈崧回去继续帮着拉车后，陈伊伊又叹了口气。 这么拉车，也太累了，要是能有更多钱买骡子或者驴就好了。 现在是没机会，不然可以换点东西和娘摆摊去卖。 “你哄骗你幼兄的事，我不会告诉你家大人。”顾烨霖出声。 啊？ 又来？ 可以不提么？！ 陈伊伊心里哀嚎，索性往马脖子上一趴，爱咋咋！ 追墨打了个响鼻，像是很喜欢她的亲近。 陈伊伊没有发觉，顾烨霖却毫不意外地勾了勾嘴角。 ——他这马儿性子极烈，更具灵性，对人挑剔的很，之前在辉县发觉这小丫头能驾驭它时，他心里已经震惊过了。 “顾叔，你说走失的那些婶婶大娘，还能和家人团聚吗？”陈伊伊突然问。 其实不止顺旺和钟伯，李叔一家至今也是提不起精神。 顾烨霖很干脆地答她：“告别许老之前，我与他提过队伍里有妇女曾为奔命走失，他说会代为留意此事。” 顿了顿，他又说：“走失的那些人清楚我们此行目的地为康平，能坚持走到，便有希望与家人重聚。” 陈伊伊点头，不自觉又去看队伍末尾。 第150章 再次逃跑 这一看，冷不防又对上了顺旺的视线。 大白天的，男人眼底半点光亮都没有，看得陈伊伊心头一突，浑身毛毛的，赶紧回过身来。 有毛病啊总看她！ 什么话不能直说，非得靠眼神儿交流啊！ 她真的看不懂！ 顾烨霖察觉，缓缓回头迎上顺旺的目光。 视线相触的那一刻，他眼底锐气陡增，警告意味深浓。 顺旺惊了一跳，脚下甚至一个踉跄，仓促将眼珠转向别处。 可走了一段，等前面没人留意自己，他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被顾烨霖高大身形严实挡住的陈伊伊。 这看着看着，他身边的钟伯说话了。 “有什么，不如直接去问，你这样给人孩子吓坏了，人家不得找你算账？” 顺旺再次收回视线，垂下头没有说话。 钟伯见状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日子还得往下过，你这样魂不守舍，秋喜要是知道了，该得多难受？” “爹，别说了。”顺旺哑声道，明显没有把这话往心里去，反而心底一阵波澜起伏。 “哎……”钟伯叹息。 同一时刻，孟秀珍也叹了口气。 不过她这口气听起来，竟还不如年老的钟伯有气力。 “来，快吃。”她掰开手上的 半块地瓜，战战兢兢看一眼不远的朱卯三人，迅速递给陈汉腾。 这地瓜是她赶路期间偷偷捡来的，朱卯不要的。 而短短的时日内，她原本保护得尚算完好的双手已经破皮流血。 “坏的怎么吃啊！都黑了！”陈汉腾一脸嫌弃。 他比孟秀珍好不了多少。 本来结结实实的身子，短时间内瘦了整整一圈，眼眶都有些内凹。 孟秀珍嘴里轻轻“嘘”了一声，模样小心翼翼，眼底却燃着滚烫的恨意。 “吃，饿死了怎么报仇！”她小声说。 陈汉腾被她这句激发出了少年人的血性，直接夺过那半块坏地瓜塞进嘴里囫囵吞下。 等朱卯三人开始昏昏欲睡，孟秀珍才做贼一样到处张望着小声说：“等前边拐进山路，我们趁路边有林子跑……” 她说着突然噤声一哆嗦，却是身后的草从上掠过一只小小的灰麻雀。 “我还以为他们醒了。”孟秀珍捶捶胸口，脸上都没了血色。 很明显，她已经被朱卯时不时的教训，弄成了惊弓之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以为自己惊动了朱卯，即将承受一场毒打。 陈汉腾没有留意到他娘有点不正常，第一反应是拽了一把脖子上的 绳索，眼珠因耻辱而变得赤红，“你告诉我，这怎么跑？” 上次想跑之后，朱卯就找来绳子把他们娘俩绑在一起套上板车，当牲口一样。 除非找到什么利器割断绳子，不然那打成死结的绳索谁来都没办法立即解开！ “嘘——”孟秀珍举在嘴边的手指不能自控地颤抖着，“你小声点，你又想被吊起来打么？！” 她只是说说，浑身都忍不住哆嗦。 上次挨打的伤，还远远没好呢！ 陈汉腾鼻息粗重，眼底的杀意时隐时现，显然在压抑心底的戾气。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被迫当牛做马任打任骂以后，他每时每刻都想抽出柴刀将朱卯一行人剁成肉酱！ “儿啊，别急，你看。”孟秀珍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石头。 那石头扁平，一侧的断口上有棱角，看起来很有几分锋利的样子。 “娘找到了这个。” 他们还没上官道，一路上满地都能看到各式石头，发现这一块的时候，她心里欢呼“老天开眼”。 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老天怕是连许多大善人都顾不过来，又怎么会为黑心人开眼？ 朱卯一行很快重新上路。 有孟秀珍母子拉车，朱卯和 另外两个同伴优哉游哉跟在车后，有说有笑，时不时还哼首小曲儿。 “过了这段山路，我们没多久就能走上直通京都的官道……” 孟秀珍拼力拉着板车，耳膜鼓胀间模模糊糊听闻这句话，手上不由松了力道。 板车因此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想偷懒？！”朱卯立刻吆喝。 正弯腰装作拉车，实则在偷偷割颈前绳子的陈汉腾呼吸猛地窒住。 孟秀珍赶紧回话：“脚崴了一下！我们这就拉车！这就拉！” 说着扯一把儿子，示意他先搭把手。 “过了这个弯，你再继续。”她小声说。 陈汉腾紧张地点点头，胸口澎湃着不知名的情绪。 如果这一次能成功逃脱，他一定要朱卯等人死无葬身之地！ 等转过弯，孟秀珍又开始帮儿子打掩护，肩头扛着绳子，脚尖蹬着地，一个人吃力地往前拖板车。 突然，她听闻一侧的山坡上传来异响，紧跟着有细小的土石从上面簌簌滚落。 正要扭头，就听另一侧的儿子小声欢呼：“断了！” 孟秀珍心下一喜，便没有管山坡上的动静，而是贼眉鼠眼地往后看了一眼，赶紧接过陈汉腾低身递过来的扁石头，开始一 点一点偷偷磨脖子上的绳索。 没多久，她脖子上的绳索也被磨断。 她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死死按着脖子上已经松掉的绳圈，防止它掉在地上被朱卯发现。 “一会儿我们丢下车，扎进林子里往山里跑。” “一定得跑，不然我们会死在半路上。” “一定得跑……” 她嘴里不断呢喃重复，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 这时候，陈汉腾才发觉她似乎被折磨地有些魔怔了。 “娘，你……” 孟秀珍胸口大幅度起伏着，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们逃了以后，立马去京都找你爹，他会给我们做主的，他会给我们出气的，别怕，别怕。” 她重复着别怕，眼睛已经在四周挑选合适的逃跑路线。 最后，她盯紧了一片稠密点的树林。 “就是那里，走！”她绷着嗓子一拉陈汉腾，往那边飞奔而去。 “喂！”朱卯一眨眼就见那母子俩投身密林，气急败坏地就要追。 可下一刻，他却见才消失的母子二人忽然从几颗树后飞跌出来，其中一个落地后当场没了动静。 “他奶奶的！”朱卯反应不及，只顾发怒，立刻就要过去。 “刀刀刀刀！刀！”瘦弱男人的失声惊叫。 第151章 遇山匪 朱卯抬眼，就见道路一侧的树与树之间探出一把把尖刀，映着天光，发出森寒雪亮的凶光。 “什么人！？”朱卯大惊。 看这刀尖的数量，来的少说也有二十人！ “山匪！是山匪！” 虎子已经反应过来，不由大惊失色。 这下朱卯什么也顾不得，大喊一句“跑”，便拖起瘫软在地的瘦弱男人，一溜烟顺着来路往回奔。 “娘！娘你醒醒！”陈汉腾摇晃着摔昏过去的孟秀珍，心里爬满恐慌。 好不容易就要逃跑成功，怎么还没出狼窝，就又掉进了蛇坑！ “统统都抓回来！”山坡上匪首一声令下。 不等陈汉腾做出反应，地上的孟秀珍便被两个山匪一左一右拽了起来。 “半老徐娘，模样居然还不错！” 其中一人说着伸手摸了一把孟秀珍还算滑腻的脸。 陈家的男子模样个顶个的好，娶回来的媳妇自然也不会差。 孟秀珍即便没有江淑霞温婉端方，没有赵香如柔美秀气，其姿容在女子中也算是中等偏上。 而架着孟秀珍的另一人却不看样貌，先伸手去掐腰身。 “呦，破烂衣服下面，居然有一把细腰！不知扒了全部衣裳……” “滚开！不许碰我娘！ ” 陈汉腾目眦欲裂。 他被眼前的画面挑动了某根神经，一股热血冲上心头，跳起来便一头撞开了摸孟秀珍腰身的下流山匪。 然而紧接着，他就被才到近前的匪首一拳打在后颈，锤昏了过去。 匪首上下打量着被人架起的孟秀珍，舌尖舔过颗颗黄牙，一咧嘴，面带淫意地吩咐：“走，带回去慢慢看。” 一晃眼，时间过了晌午。 陈伊伊在顾烨霖怀里睡着了。 因为伤势，顾烨霖暂时只能骑马赶路，所以陈伊伊便是跟他坐在马上，面朝后，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是个隐隐透出依恋的姿势，就像孩子面对极度信任的长辈。 马蹄“咯哒咯哒”不急不缓，顾烨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护在怀中小丫头的背后。 在这期间，陈崧频频抬头望向身前大马，以及马上打眼一看，很像父女的一大一小。 他后知后觉地确定，顾烨霖这位大将军，对自家小女娃就是不一样。 很不一样。 他回眸看向车旁跟着的媳妇。 江淑霞迎上他的目光，快几步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你看。”陈崧用下巴点了一下追墨。 江淑霞侧眼看他，眼底的浅淡打趣还没浮现 ，就听他又说：“会不会太麻烦顾将军了，他身上有伤，还得照顾伊伊。” 抿嘴一笑，江淑霞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并不很意外，“我还以为，有人打翻醋坛了呢。” 要不娘以前总说老大木讷，都有人快要危及他这个当爹的地位了，他却还在替那人着想。 不过好在女儿懂事，亲爹在她心里，一定是不可取代的。 “醋坛？”陈崧知道这话的意思，但没能立即联系到自己身上。 江淑霞笑意不减，边迈步，边伸手用袖子给他擦擦汗，“顾将军疼伊伊，不会觉得累的。” 想了想，她又说：“你还没发觉，他有意认下伊伊做女儿？” “啊？”陈崧一愣，“先前娘说报恩，让他认干儿子，当时他不是拒绝了？” 江淑霞想起在高县城内，许大人的只言片语，“顾将军不缺儿子，他想要个女儿。” “这……”陈崧皱眉思索，迟迟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理说，救命恩人想认下自家女儿合情合理。 但他莫名有些舍不得。 家中可就这么一个女娃娃，当初老太太提议认干爹，就刻意没有算上陈伊伊。 一个是女娃娃终究会嫁出去。 再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只要认下干爹，就意味着每年伊伊都要去顾家侍奉一阵。 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两月，再加上路上耗费的时间…… 这么一算，家里不会有人愿意让最小的女娃娃这么折腾。 见他眉目纠结，江淑霞便宽慰道：“顺其自然吧，伊伊有主见，她心里应该有数。” 然而这一次她猜错了。 陈伊伊对于他们说的这件事心里没有半点数。 她属于当局者迷，顾烨霖一直没有直说，她就一直没有往那边深想。 毕竟当初拒绝认干亲时，顾烨霖是那么的义正言辞。 “小丫头，醒醒。” 陈伊伊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 嗯？天黑了？她居然睡了一天？ “啊！”后颈一紧，她瞬间腾空转了个身。 “顾叔！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陈伊伊顺着小胸脯，惊魂未定地扭头。 同时也知道自己刚才什么都看不见，只因为被顾叔裹在外衣里，脸还埋在他肚皮上。 顾烨霖周正英俊的脸上扬起笑意，不接话，只示意她看前面。 “心想事成，说的想必就是你了。”他说。 陈伊伊不明所以地回过身，就见前方的道路附近，出现了零星售卖东西的人。 看穿着打扮，应当就是 普通村民。 但心想事成是什么意思？ 陈伊伊不解。 不过等再走近一点，嘈杂声越发清晰时，她就明白了。 ——她的烤鸡有着落啦！ 她这是转运了？ 还是统哥又给她开小灶了？ 这么想着，已经有村民迎了上来。 “甜滋滋的饼饵啊，一口甜嘴巴，两口甜心尖，三口四口甜上天嘞！”中年男人身材瘦小，嘴皮子利索。 说着将肩头挑着的担子放下，掀开上面的盖布，“爷你要不要给女儿买些尝尝？” 陈伊伊睁着大眼睛，回头看看顾叔，他们长得并不像吧？ “谢谢。”她直接笑着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她只想要鸡！ “下马看看。”顾烨霖说着已经翻身下马，跟着把她接了下来。 身后的难民们这会儿已经赶了上来，大多数都有些新奇地打量着那些卖东西的村民。 售卖饼饵的男人脸上笑意淡了许多，虽然没有给自己的东西重新罩上盖布，但却挑起担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其余原本想上来的村民，也都收起了跃跃欲试的模样，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陈伊伊见状，直奔脚边放着竹编鸡笼的大娘。 “大娘，我们能用羊奶换肥鸡吗？”她问。 第152章 改道去村子 “什么？什么？”卖鸡大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连问了两遍。 可起身一看，才发现眼前这伙结伴的难民，确实是有车有马，还有奶山羊。 她一时神色变得微妙。 她自己家还没有条件买牛车和山羊呢…… “行不行嘛。”陈依依甜滋滋地笑。 卖鸡大娘多瞧两眼她那讨人喜欢的小脸，心里就已经答应了一半。 “娃娃，你家大人呢？”她弯下腰，和善地笑了笑，眼睛直往几步之外，牵着马儿的顾烨霖那里瞟。 这打头的一看就不是难民，做生意当然首先找有钱的。 不过她失望了。 她要是直接叫顾烨霖过来商量，人家乐得上赶着，不会有半点意见。 可她指明要找陈伊伊家的大人，顾烨霖听见后，本就上前半步准备过来的脚，就那么收了回去。 而等江淑霞和陈崧一起过来，那大娘就知道自己这是误会了。 不过她面上笑意不减，只是眼底多了点遗憾和怜悯。 “你家小娃娃说要拿羊奶换我的鸡。” 陈崧答应一声，顺手把地上的女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小臂内侧。 “婶子，能换么？”江淑霞单刀直入。 他们没打算在这附近久留，换换东西，歇 歇脚就走，没必要说任何多余的话。 卖鸡大娘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只不过你也见了，我这出来是卖鸡的，身上也没带个罐儿啊桶的，得了羊奶不好带回去啊。” 江淑霞想了想，“一只鸡你想要多少奶？” 她问这个，是想看看这大娘是在委婉拒绝，还是真的忧心羊奶不好带回去。 “我看你们带着孩子逃荒也不容易，就按鸡的斤数，往上加一斤给吧。”卖鸡大娘痛痛快快地说。 江淑霞一愣，“大娘你？” 这人莫不是想做善事？ 鸡和羊可不一样，鸡一天才长多少斤两？羊一天可能下好几斤奶呢。 按这个换法，这卖鸡的不亏死了？ “只能换一只，再要鸡就得拿钱买。”大娘还是笑，神情满怀善意。 她家里的小孙女儿，和刚才跟她说话的女娃娃差不多大。 而他们村基本家家户户养鸡鸭，但没人养山羊。 所以亏一点便亏一点吧，在这里换点羊奶，比她去集市上买省了不少事。 “大娘，好人会有好报的。”陈伊伊出声，一脸感激。 卖鸡大娘心里一软，另一手摸了摸小女娃的头顶。 不过开口问的话却是：“你们真没钱？我是好意，你们 可别装穷骗我。” 她这怀疑合情合理，毕竟陈家连牛车和山羊都有。 面对好心人，江淑霞也不怕多话，坦白道：“不瞒您说，牛车是别处捡来的，至于山羊，是当了儿女的银锁换的，为了给家里孩子，还有队伍里的老弱补身子的。” 卖鸡大娘一听，面露唏嘘，“你们也实在是艰难。” 孩子的银锁通常都是长命锁，这东西大有寓意，能狠心当了，可见是到了没法子的地步。 “行了，不啰嗦了，你们还得赶路吧？还是想想办法，看我怎么才能把羊奶弄回去。” 陈伊伊已经想过解决办法，闻言就直接说：“要么就是用车上的器具装奶，要么就是把羊牵去大娘家里。” 她话音落，顾烨霖过来问：“不知贵村，介不介意让我们去借宿一晚？” “不进村，就在村子外围生上火堆，停留一夜。”他补充。 卖鸡大娘不明白这有什么介意的，不进村也碍不着村里哪家什么事儿啊。 于是她立即回答：“这当然不介意。” 陈伊伊明白过来。 要是去村子附近歇脚，那直接就把羊带过去了，也就不用纠结拿什么东西接羊奶。 “天色渐晚，继续向前，也是幕天 席地。”顾烨霖看向江淑霞。 言外之意，去不去村子附近，都没什么大的区别，无非饶了些路。 江淑霞闻言点头，“顾将军说的有道理。” 她原本是计划着尽快赶路，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陈伊伊这会儿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到底，不就是她想吃鸡大家猜临时改变路线，下了官道去别的地方休息。 换句话说，所有人都因为她的嘴馋，改变了原定计划。 这算不算恃宠而骄？ 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娘，先看看大家有没有别的想法，其实鸡也可以不换来着……”她连忙补救。 江淑霞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不用交代，自家几个小子已经自发去和其余难民商量了。 其余难民就在不远处，几个小子很快回来。 陈之华作为大哥，代几个弟弟出声：“大家没有异议。” 陈灵华笑得随性：“牛大娘说我们家去哪儿，他们就跟着去哪儿。” “那你们一会儿就和我们一起回村吧。”卖鸡大婶说。 之前推售饼饵的男人直接扛起担子，一副要走的样子，“还等什么一会儿，这就该回去了，我媳妇估计饭都上锅了。” “哎，没知没觉这一天又过去了， 这世道，两天卖不出半点东西。”他小声抱怨。 卖鸡大娘和他很是相熟，提起鸡笼的时候笑骂他一句：“知足吧，你有城里做生意的亲兄弟帮衬，哪天说搬进城就搬进城过日子了，不比我们困在村里的强？” 卖饼饵男人闻言一哂，似乎是被安慰到了，没再说什么，挑着担子率先走了。 其余村民也相携着陆续离开。 “还骑马吗？”顾烨霖出声。 陈伊伊都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整个队伍里，也就她能无所顾忌地和他一起骑马。 除陈家外的其余难民，不是怕过分高壮的大马，就是怕不苟言笑的顾烨霖。 ——面对大多数人的时候，顾烨霖是真的不会笑。 “不啦，我陪我五哥去。”陈伊伊转身要上牛车。 陈林华这期间干脆就没有下车，把着车杆探头探脑，看着憨里憨气的。 “去吧。”顾烨霖没说什么，自顾上了马。 小村落也有名字，叫朱家坡，村里多数人都姓朱。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陈伊伊已经坐在火堆边，把双手正反面都烤得暖呼呼的。 而朱家村这个名字，让她总是带笑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她想起那个罪魁祸首朱卯了。 第153章 撞冰山 那个伙同孟秀珍母子，害了奶奶的混蛋！ “伊伊？”江淑霞了解女儿，隐约能猜到她为什么突然变了脸，眼里没了半点笑影。 陈伊伊蹭过去拱进她怀里，脸上是半点都不遮掩的难过和伤感，“娘，我想奶奶了。”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并不想让家里其他人听见。 陈老太的骤然离世，始终是横在陈家所有人心尖上的一道疤。 不碰不疼，碰一下痛入骨髓。 “娘也很想她。”江淑霞眼圈微红，侧过身子背对丈夫，防着他不经意看过来时发现。 “娘，我好恨那几个人。”陈伊伊说出心底里的话。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亲手惩治那些人。 “觉得可恨正常，但娘不希望你时刻活在恼恨中。” 她没有直接劝女儿放下恨意。 她都放不下，更何况是和老太太更为亲近的伊伊？ 顿了顿，她继续说：“如果可以，你以后想起奶奶，便试着只想和她有关的那些开心事。” 陈伊伊没有说话。 她真正和奶奶相处的回忆，其实并不美好。 寒冷、饥饿等是主题。 色调不是大雪纷飞时冷冰冰的白，就是阴天雾蒙蒙的灰——压抑、乏味、死气沉沉，一点彩色都没有。 可那些不美 好是温暖的，是被爱包裹的，她很珍惜。 “我和奶奶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很开心。”她说。 江淑霞闻言含泪微微笑了笑，脸上半是欣慰，半是心疼，“你这么想，奶奶一定很开心。” “一定会的。” 陈伊伊想起奶奶眼角笑出的褶子，温水一样的慈爱目光，以及轻轻落在脸上的疼惜亲吻，忍不住笑了笑。 “奶奶一定会说：‘我们甜妹儿这下哭成小花猫喽，快过来让奶奶亲亲。’”江淑霞学着老太太的口吻，逗得陈伊伊又笑了笑，鼻根却越来越酸。 “大哥在看你了。”江淑霞看着女儿，用温热柔软的嘴唇碰了碰女儿眼角，不想她真的哭起来。 噘了噘嘴，陈伊伊从她怀里坐直，一脸装出来的蛮横，“娘你就是怕我哭，嫌麻烦不想哄我。” 江淑霞看穿了她，笑得温婉纵容，“娘真是粗心，不该有的心思竟是让小伊伊发现了呢。” “哼，不理你啦！”陈伊伊起身，跑向一脸奇怪，频频看向自己这边的陈之华。 “大哥，娘她不哄我。”她一过去就半真半假的告状。 陈之华哪里会信她。 所有人拿小妹当眼珠子看待，就连不爱说话的老四，紧要关头都能说几句别 扭话哄小妹，何况是娘？ 但他一贯无条件宠爱陈伊伊，听她告状，立刻就说：“大哥哄你。” 陈伊伊闻言扭身看他，等着他哄自己。 可陈之华都不知道她为了什么事难过，怎么哄？ 这时候也不好问，免得再提她的伤心事。 最后，陈之华憋出一句：“大哥给你梳辫子怎么样？” 大哥梳的头巨丑！ 陈伊伊立即拒绝，“不要！”然后扭身撅着屁股跑到了陈枫华身边。 后者不知道在沉思什么，被她冒冒失失冲进怀里时，撞得一愣。 跟着眉心往下一压，看着她没说话。 陈伊伊被他这么稍显冷淡地盯着，心里只有一句话：这人为什么越来越像座冰山？ 又高！又冷！ “我是你亲妹妹诶！”她气呼呼道。 她这么丁点的小身板，不小心一撞是能给他撞出粉碎性骨折吗？！ 把她推离自己半步，陈枫华握着她小小的肩头，打量她两眼，带着点困惑地问：“哭过？” 陈伊伊盯着他清凌凌的一双凤眼，一下没了脾气。 真过分，她对着眉眼越来越深刻的这张脸，完全生不起来气！ “四哥，你为什么不长丑一点？不长笨一点？”她不答反问，问题极度离谱。 陈枫华 ：“……为什么？” 没有吭声，陈伊伊扭身去找爹。 陈崧正和顾烨霖闲聊，怀里就蹭进来软乎乎一团。 “怎么了？困了？”他捉住女儿腋下，将她提到腿面上坐好。 他这么一问，陈伊伊倒真觉得眼皮有点沉重。 于是她点了点头。 “那便睡吧。”陈崧将大敞的双腿合上一些，捞住她女儿腿弯让她横躺在自己怀里。 陈伊伊脸向他臂弯内侧了侧，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过眼睛闭上，她突然又有些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估摸她睡过去了，顾烨霖轻声问：“似乎哭过，为何不问问？” 陈崧大咧咧一笑，压低声音回：“孩子情绪多变，刚才几个哥哥那儿都转了一圈，不定谁不小心惹到她了。” “不见得。”顾烨霖道，觉得他一个当爹的，还没自己了解他女儿。 早慧的孩子会随便哭么？ 答案自然是不会。 陈崧笑笑，没太在意他的话，转而继续女儿来之前的话题。 “明早去换鸡，你当真不跟着进村？” 原本是说一到村子就牵着羊和卖鸡大娘一起回家交易。 但大娘儿媳就在村口候着，一见她就说家里有急事，叫她赶紧回去看看。 大娘 见儿媳急得直哭，匆匆留下一句“明早你们再来”，便提着鸡笼跑了，陈家人都没来得及多说什么。 顾烨霖摇头，“不了，追墨被我拘束太久，须得让他畅快跑一场了。” 正巧这村周围空旷，马儿能痛痛快快跑起来。 陈伊伊眼皮下眼珠滚动一下，决定自己明天也不去了。 她要骑快马！ 次日一早。 陈崧和江淑霞二人，牵着奶山羊进了村。 原本要一起去的陈伊伊，则被顾烨霖一把抄起，稳稳放上了马背。 “自己骑如何？”顾烨霖作势要拍马屁股。 陈伊伊瞪大眼睛，绷紧身子扭头，“啊等等！” 她腿屁长一点！都踩不到脚蹬！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 上次在辉县那是她身后有爹爹才侥幸没出事，要是这会儿在这儿贪刺激摔出毛病，她不得冤枉死！ 哈哈一笑，顾烨霖利落翻身上马。 原来是逗她…… 陈伊伊偷偷翻了个白眼。 “啪！” 马鞭一挥，追墨嘶叫一声，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速度真是穿越过来以后前所未有的快。 陈伊伊被冷风刮得一哆嗦，忍不住张嘴“呜呼”一声，惹得不少人嗤嗤的笑。 “这怎么还吓出猴叫了？”陈灵华打趣。 第154章 心态崩了 周围人哄笑。 不过陈伊伊已经听不到了，她耳边全是风声，还有马蹄飞速轮换着触地的声音。 她不由想：要是他们的队伍里人人都骑马，怕是这会儿已经到康平了。 不过也就想想。 且不说难民会不会骑马，单说追墨这样万里挑一的良驹，又哪里能随便弄来这么多？ 疯跑了一会儿，追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陈伊伊这时候才发现，顾烨霖手里仅仅只是松松拿着缰绳，并没有任何拉扯控制追墨的动作。 “顾叔？你不怕追墨贪玩，跑太远啊？”她出声，声音被颠得断断续续。 顾烨霖回：“不碍事，跑远了便再跑回去，由它跑。” 想了想，陈伊伊说：“我们去村口等爹娘他们吧？让追墨自己跑一会儿。” “也好。” 于是在饶村子跑了一圈后，顾烨霖一勒缰绳，让马儿稳稳停在了村口位置。 陈伊伊很快被接下马。 双脚触地之后，她打了个哆嗦，忙扥扥衣服，把自己裹裹严实。 虽说今天气温还好，也没有下雪，但追墨那个奔跑速度，冷风迎面而过时轻松就能穿透身上的所有衣物。 她这会儿已经快被冻透了。 “可是觉得冷？”顾烨霖蹲下，伸手掐 了一下她通红的脸颊。 陈伊伊对于他的触碰没半点排斥，两只小胖手并起来搓了又搓，嘴里呵出一口气。 “一会儿就不冷了。” 话音落的下一刻，她整个人就悬空了。 下意识伸手，她胳膊圈在了顾烨霖颈后。 嗯？ 顾叔这动作是不是有点过于自然了？ 还好是同生共死过的长辈，要是换成别的男性突然抱她，她一准毫不犹豫地插他眼睛。 晨风轻轻，陈伊伊听顾烨霖没有说话的意思，自己便慢慢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半闭着眼睛耐心等待。 不过身体闲着了，脑子可没有闲着。 “统哥，你说我换点什么给卖鸡大娘呢？” 【抱歉，该要求超出本系统义务范围。】 陈伊伊不满，“骗鬼呢，你之前就建议过我。” 她总觉得，这狗系统可以更有用一点。 奈何他小气的要死！ 【抱歉。】 陈伊伊一阵无语。 不过相比较最初，她和也一起经历过不少事了，算是很熟悉了，这点程度的对话，还不至于让她破口大骂。 “不帮就不帮。”她懒得计较，选择进入空间看看。 才种下不久的土豆自然没什么好看的，她百无聊赖之下，就在空间四处逛了逛。 这不 看不要紧，一看，她突然发现点不对劲。 “哎哎哎，我医院才解锁几样东西，怎么就将近一半的建筑变了颜色？” 她边说，边伸手指着眼前的建筑。 原本灰色的医院，一半已经亮了起来，让她想到读到一半的彩虹进度条。 她不提还好，一提，系统冷不丁恭喜起来。 【恭喜宿主，医院解锁进度已接近一半。】 陈伊伊眉心打结，“恭什么喜？！我这医院前世可没这么寒酸！只有这么几样东西！” 而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农场也不对劲。 上一世她名下的农场根本不是只有土豆地瓜那些作物啊？ 【请宿主稍安勿躁。】 陈伊伊现在一听“稍安勿躁”四个字就来气，“我怎么稍安勿躁？你搞得我资产严重缩水诶！” 农场和医院成了这样，那她心心念念的超市，未来是不是也只能解锁可怜兮兮的某几样东西？ 【您当前解锁的仅为基础物资，已全面解锁的区域后续可进行升级。】 “……”陈伊伊一脸黑线。 “所以，我玩了半天，终于三/级了，以为自己再差七级就能满级，结果你突然告诉我，一百级才是满级？” 系统沉默了。 陈伊伊抓狂了。 “ 是不是我自己不琢磨！你根本就不会告诉我？！” 【为保证体验，宿主请自行探索。】 “我探索你个头！” 没有最坑，只有更坑！ 简直了！ 陈伊伊忍不住撸袖子，很想给系统来一下，“我现在体验极差！极差！” 她磨着后槽牙，手叉腰气道：“你出来！我们打一架！” 【……】 “你别装哑巴！你出来！” 【请宿主……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这之后，陈伊伊对系统进行了长达二十分钟的“口头教育”。 她前面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生气过！ 最后，系统败下阵来，稍微透露了一点隐藏信息出来。 【请宿主稍安勿躁，随着区域和物品解锁，宿主所继承的气运会逐渐增多。】 继承气运？ 陈伊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是指上一世的气运么？” 【您可以这么理解。】 系统似乎松了口气。 “资产财富确实是和气运挂钩。”陈伊伊自言自语。 “那空间里这些东西，我解锁的越多，在现实中的运气就越好？”她仔细和他确认，生怕他再挖坑给她跳。 系统默认。 陈伊伊没再发飙。 其实细数起来，前世她除了身 边没什么亲人，其他不管是学业，事业还是人际关系之类，基本都算顺风顺水。 “我还能信你？”她迟疑着问，脑海里却想起了最近的一些事。 她运气似乎真的比一开始好很多。 起码自中木村之后，还没遇上什么麻烦事儿。 而这么一想，她已经信了系统大半，最后也没再多纠结，整理心情出了空间。 看来她得赶紧想办法赚更多“好人度”。 距离全空间解锁，她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一大截。 愁人啊…… “小小一个人儿，何故总是叹气？” 顾烨霖的声音响在耳边，陈伊伊头歪了一下，用童稚的嗓音，说出老气横秋的话：“顾叔你是不会懂的。”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懂？”顾烨霖好奇。 陈伊伊一脸苦大仇深。 正纠结怎么搪塞过去，就见陈崧和江淑霞行色匆匆，沿着村道走来。 “爹娘回来了！”她在顾烨霖怀里扭扭身子。 顾烨霖便抱着她转身，面向村内方向。 “爹——娘——”陈伊伊挥动胳膊。 等两人走近，她脸上的笑却是一凝，“咦？咱家羊呢？” 江淑霞眉心紧拧，语速极快地说：“羊还在朱婶家。村里出事了，得多些人来帮忙。” 第155章 进山找人 她前半句是回答女儿的，后半句却是对着顾烨霖说的。 后者立即问：“出了何事？” 江淑霞遥遥一指村东边的山，“有几家的汉子进山砍柴，一日一夜没回来。” “怕不是遇上狼群。”顾烨霖神情变得凝重，手指残缺处一瞬间像是痒了一下。 “村民说不会，为了居住安稳，山上早些年就把狼打干净了。”陈崧接话，眉心沉着。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没回来？ 陈伊伊一下想不出别的可能性，只是先确认道：“村民是想我们帮着进山找人？” 江淑霞点头，“全村上下不过七八户人家，不少还是老人孩子，他们人手不够。” 这不赶巧了？ 他们来这里歇脚，不正好能帮上忙？ “那便快些去叫人吧。”顾烨霖说着将手放在唇边吹了声响哨，追墨便从远处转身奔了过来。 顾烨霖把怀里的小丫头交给江淑霞，“我先回去和他们说一声。” “好。”江淑霞应声，抱好女儿就抬脚往难民那边去。 回去的路程也没多远，脚下快一点，没多久便到了。 顾烨霖已经和其余难民打过招呼，要帮着村民找人的难民已经准备出发。 “我来领路。”陈 崧也不啰嗦，脚下不停地转身顺原路往村子里去。 其余难民纷纷跟上。 这时，陈伊伊又察觉有人在看自己。 她皱了皱眉，搂紧了娘亲的脖子，“我们也快走吧娘。” 江淑霞脚下没动，看一眼远处灰黑的山峰，“伊伊，娘打算和你留下来，进山太危险了。” 根本没人知道那些村民为何没能回来，她心里半点底都没有。 听闻村民求助，他们没法昧着良心坐视不理，但也没道理让家中孩童一起涉险。 “关键时刻我能帮上忙的，娘，你让我和爹他们一起进山吧。”陈伊伊晃了晃身子，小声说。 她担心爹和哥哥们这一趟进山也遇到什么危险，她空间里能换吃食和医药用品，带她去也是以防万一。 况且只是帮着上山找人，要是一直寻不到蛛丝马迹，他们也不会贸然一直往山里深处进，转一圈就回来了。 江淑霞想到女儿身上的特殊之处，心里天人交战起来，不想她去，又觉得她有理由去。 “我带着她，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会保她平安无事。”顾烨霖这时候出声。 他在中木村就是撑着失血过多的身体救下了陈伊伊，所以这句话出口，格 外有信服力。 闻言，江淑霞微蹙着眉点了点头。 陈伊伊一喜，立刻朝顾烨霖伸出短短的胳膊，嘴甜地夸道：“顾叔你真好！” “我是男子汉！也去帮忙！”陈林华挣脱赵香如跳出来。 赵香如赶紧拉回他，柔声劝他：“林华，娘和你走不快，去了只会添麻烦。” “娘，我真的想帮忙！大哥他们都去，我不能不去。”陈林华坚持道。 赵香如劝不住他，只能为难地看江淑霞。 这时候陈伊伊开了口：“五哥，我去就等于你去，你耐心等我回来给你讲发生了什么，你要是去了，回来就没人听我讲故事啦。” 一句话，陈林华眼里的执着褪去大半。 “走吧。”顾烨霖接过陈伊伊，不再给陈林华时间想清楚，和江淑霞点略一点头后，转身离开。 爬山自然不带马，转身的瞬间，他直接松了手上缰绳。 追墨在地上磕了两下蹄子，像是明白主子的意思，转身溜溜达达往一边去。 村东侧到山脚边是大块大块的田野，不过天气寒冷，地里基本看不见什么作物。 所以准备进山的一伙人，便直接踩着田地往东去。 陈伊伊从顾烨霖脚后跟沾着的湿泥 巴上收回目光，下巴离开他坚实的肩头，抬手摸了一下他硬戳戳的胡须。 “顾叔，我们走前面和爹爹一起嘛。”她说。 打头的其实是朱家坡几个带路的村民，陈崧只是领着陈家几个小子，走在来帮忙的难民前面。 顾烨霖侧头望望她，“就这么走便好。” 他怀里抱着个小人儿，便不想事事冲在最前头。 这个位置正好，不前不后，若真发生任何意外，他也好及时应对。 “那好叭。”陈伊伊应声。 她在人家怀里，要靠他一双大长腿才能不掉队。 要是遇事，还要他来保护，自然没太多话语权。 不过她没有不高兴，对着顾烨霖她会比对着其他人多点乖顺。 前世有人说过，她这个人其实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很多面，适配性很高，容易和任何人打好交道。 不过她很挑对方人品就是了。 要是遇上人品瞧不上眼的，她才不管那人是强是弱，一律都得靠边站，她才是老大。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出了田地，没几步就到了山脚。 “这能没有狼？”陈伊伊抬眼，有些不安地问。 离远了不显，这会儿离得近，就能发现山上有大片大片稠密的 林子，灌木丛也不少，和早先他们遇到狼袭的山特别像。 “前几年打狼打得厉害，后边狼就绝迹了。”有人搭腔。 正是之前挑着担子卖饼饵的男人。 陈崧眯眼眺向山顶，回眸说：“小兄弟……” 卖饼饵的男人摇摇头，神态比之前才见时亲热不少，“我叫存金，你们愿意过来帮忙，我们谢都谢不过来，就别太客气了。” “嗳，”陈崧点头，“存金兄弟，你给大伙儿指指你们村村民砍柴的大概范围，山坡挺陡的，路不好走，我们不能漫无目的地找。” 陈伊伊这才将注意力从那些植被上收回来，看向曲曲折折的攀山小路。 而这一看，她突然注意到顺旺居然在前面那些人里！ 她怎么记得，自己跟着顾叔离开的时候，他还在跟钟伯说话呢？ 什么时候趁她不注意跑到她前面去了？ 她还以为他不帮忙呢。 “可是不想去了？”顾烨霖见她皱起秀气的小眉毛，误会了。 陈伊伊缓缓摇了摇头，心里跟塞了团棉花一样。 顺旺奇奇怪怪，搞得她现在一看到他就觉得不舒服。 那边存金已经比划好大致的范围，陈崧听完后，特意绕到顾烨霖面前。 第156章 歧视儿童 “辛苦将军带着她了。” “乐意至极。”顾烨霖大.大方方表露心绪。 陈崧一怔，想到了前头媳妇说过的话。 不过他心底装着找人的事，一下没动什么其他念头，只对着女儿说：“伊伊，爹走在前头帮你开路，你一抬头就能看见，不要害怕。” 他当然想亲自带着女儿。 但多番经历证明，女儿跟着顾烨霖比跟着他更安全。 陈伊伊在心里回味着顾烨霖的“乐意至极”，闻言抬起眼睛笑：“我不怕，爹你和哥哥们小心点儿，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陈崧摸一下女儿脑袋，“爹会当心的，伊伊真乖。” 山原先是座野山，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 后来村民总把上山说成去坡上，久而久之，山就有了“坡上”这个代称。 “我还以为，叫坡上是因为村子叫朱家坡呢。”陈伊伊小声在顾烨霖耳边说话。 踢开脚边挡路的树枝，顾烨霖没回应她这句话，而是说：“看山路情况，一会儿须得分头寻找。” 他原也不是有了正事还爱闲聊的人，陈伊伊没觉得怎么样，有些担忧地四处望了望。 如顾烨霖所说，山路分叉良多，四周树丛灌木不少，好在没有暖春盛夏 时繁茂，不至于一头扎进去便轻易迷了路。 “德子——” “大栓——” …… 呼唤声此起彼伏，叫着那些莫名失踪一日一夜的村民。 走了没多久，山路变得越发陡峭。 “顾叔，你放我自己走吧。”陈伊伊要下地。 爬山不比别的，怀里抱个人总归不方便。 而且既然是找人，行进速度不会多快，她下地自己走完全跟的上。 她想法挺好，不过顾烨霖没放她。 “自己爬去背上，听话。”他压低上身，抬手把怀里人架过肩头，动作跟摆弄人偶一样毫不费力，脚下步子甚至都没停。 陈伊伊毫无防备，半个身子一下从人家肩膀搭出去，吓得不轻，惊呼都断在嗓子里。 她一只胳膊紧搂顾烨霖脖子，心在胸口荡来荡去，“顾叔！” “快些。”顾烨霖在她腿弯轻拍一下，意在催促。 陈伊伊只得手脚并用，吭哧吭哧在他肩头把自己掉了个个，跟只四肢不协调的小猴子一样。 沿着山道找了一会，打头的村民回头说了些什么，队伍停了下来。 “不行就得分头找！”陈崧回身。 喊这么久都没声没响，那几个人要是活着，肯定不在这附近，得分开去远点 的地方到处找找。 他身后的难民都点了点头。 顾烨霖一手在后往上托了一下陈伊伊，拔脚走到陈崧身边，“没看到前人半点上山痕迹？” 陈崧摇头，“脚印很多，但是很杂乱，根本辨别不出。” “我们村里人上山挺频繁的，所以人丢了这事儿怪得很。”存金插话。 他这会儿心里担忧之余，还觉得庆幸。 要不是他娘因风寒卧床，没办法自己去官道边做生意，他可能也会和村里人结伴上山。 说不定这会儿这漫山遍野的呼喊中，就有他的名字了。 “上山频繁的话，那肯定很熟悉山路了……要不，去大家不常活动的地方看看？”陈伊伊往上爬了点，从顾烨霖肩头露出脑袋。 去不熟悉的地方挺冒险的，所以她紧跟着说：“得和大家商量。” 存金一听这童音，看都没看小娃娃一眼，脸上还有点不愉快的意思。 上山找人，又不是踏青游玩，娃娃非跟着，不是存心找麻烦是什么？ 她家里人溺爱她，他可不。 陈伊伊常常忘记自己奶娃娃的身份，一下也没觉得他情绪是针对自己，还以为他是担心不熟悉的地方不安全。 于是特意解释了一句：“我是 觉得，熟悉的地方大家都来来去去这么多年了，不太容易出事。” 当然，除非那些人是被什么给害了。 比如猛兽，或者恶人。 要是这种情况，一天一夜过去，估计那些人是回不来了，再怎么找，都只是图一个良心好受。 存金扯扯嘴角，干巴巴说：“这是大人的事，小娃娃就别多操心了。” 对她皮笑肉不笑是什么意思？ 陈伊伊拧眉。 她怎么就惹着他了？ “嫌我多操心？”她小脸上露出点不高兴的神情。 “你们请求我爹娘带人来帮你们，这会儿又让我不要操心？” 她上山这一路，都是顾叔带着她，没说不该说的话，更没做不该做的事，除了这会儿好心出出主意，存在感几乎为零。 这个大叔到底不满意她什么？ 难不成还能因为她是个孩子，就觉得碍眼？ 在他看来，全世界都是熊孩子，只会帮倒忙呗？ “就按伊伊说的办。”顾烨霖出声，觉得小丫头说的有理。 其实怎么找人，应该要和本地村民商量，他一锤子定音，未免显得有些霸道。 可他就是要这么做，谁让眼前这个汉子，给陈伊伊脸色看。 “就盲目听从一个小娃娃的话？” 存金错愕，因为刻板印象，脑子里这会儿还没细想过陈伊伊的建议。 “不然就和你们之前一样，一直在山腰这一小片吆喝几声？”陈灵华的态度不再客气，出言嘲讽。 本来他们就是应了村民请求来帮忙的，这个存金作为领头的，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倒还好说，可他没有，他惹他家小妹不高兴了。 存金一哽。 按他们的法子要是能找到，何必去求这些难民？ 一同出来的陈之华直接黑了脸，人高马大往存金身边走了两步，吓得存金以为他要动手。 “你这人不地道，我们已经上山帮着找了一圈，就是不继续帮你，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陈崧开口，面色冷硬。 前头领路的几个村民这会儿已经都回过身来，相互嘀咕起来，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要找，就去偏些的地方瞧瞧，不找，你们随你们的意，我们原路返回，总好过辛苦一趟，白做无用功。”顾烨霖态度十足强势。 所有人都愣了愣。 顾烨霖的身份村民不知道，难民们却都知道。 一听这话，便都表示自己是跟着顾烨霖来救人的，他走，他们也不久留。 跟出来的陈之华陈灵华兄弟两个自不必说。 第157章 分组行动 存金人都傻了。 见过护短的，没见过这么护短的，那小女娃娃还一句说不得？一个眼色都看不得了？ 他哪里知道，从来都乖巧懂事的陈伊伊，亲近的人谁都不愿意她受半点委屈。 “不说话？那就这么定了。”陈灵华提提嘴角，学着存金刚才对自家小妹的神情。 顾烨霖一言不发，转身欲走。 “哎等等！” 存金一把拽住他，可下一刻就脱了手。 这手上一空，他心里突然开始泛慌。 眼前这个板正严肃的男人一走，这些帮忙的难民就跟着都走了。 就凭他们村里这四五个人，得在山里找到猴年马月？ 他还记得走之前村长交代的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这么不明不白丢了几个人。 他眼下活想抽自己个嘴巴子，心里后悔死了。 人家娃娃跟着，没要吃要喝的闹腾，半点事不耽误，他出头挤兑人家做什么？ 还是当着人家大人的面…… 脑抽了不是？ 心思转瞬滚了几圈，存金赶紧赔笑脸，“爷诶，您别走，您一走，我这回去怎么跟村里交代啊。” 因为甩奶娃娃一个脸色得罪这么多人，说出去大家伙儿谁信？ 就算信了，他也成全村的罪人 了！ 顾烨霖不和他啰嗦这么多，只问背上的陈伊伊：“累么？可要回去？” “伊伊，要是不想继续上山就跟爹说。”陈崧出声。 在他看来，旁人有难，自家有条件帮一把是好事，但没道理为了帮别人，让自家宝贝闺女受委屈。 陈伊伊嘴角扬起，细白的小牙在唇内纷纷露头，“爹，我没事。” 大家都帮着她，她心里还有什么委屈？ 况且那个叫存金的大叔都服软了，这事在她心里就更不算个事儿了。 存金见她能笑得出来，不像要继续计较的样子，不由喃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娃娃前头还没说什么，自己都快被众人的眼刀扎成筛子了。 这会儿她要是一张嘴还要追究，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之后到底怎么走，有主意么？我们上山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找事儿的。”陈灵华勾勾嘴角，依旧是皮笑肉不笑。 他应该是全家最豁达最不爱计较的人，不过前提是遇到的事和他妹妹不沾边。 存金这会儿都快被挤兑笑了——苦笑。 真不该瞧不起人，奶娃娃也不行。 他这么想着，脑子里把陈伊伊之前的提议过了一遍。 这下，他更想 笑了——讽笑，笑自己。 闹了一圈，他要是先开始把奶娃娃的话听进去就好了。 “就按小女娃的办法来。”他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顾烨霖面上无波无澜，对陈松说：“得划分队伍。” 他背着孩子，不想去人前，便把几人一组，每组分别负责哪些地方都悉数告诉陈崧，由他去安排。 陈灵华在一边看着，小声和兄长打趣，“看爹爹像不像顾将军手下的副将？还是最忠心得力的那一个。” 陈之华瞟他一眼，温温吞吞说：“爹要真是副将，怕是就没有你和咱小妹降世的机会了。” “别胡说。”陈灵华用胳膊撞他。 陈之华岿然不动，“你胡扯，我就胡说了。” 对着爱说爱笑爱玩闹的亲弟弟，他比平常活泼不少，嘴巴也坏上不少。 不过这句话后，两人就被喊去帮着给村民和难民分组了。 众人此刻都在山腰朝阳一面，也就是村民常活动的一带，分好组后去到的地方，则是山顶和山的背阴面。 顾烨霖身手好，自然要去山顶，那上面更少有人去，像样的山路都没有，地形简单用“难走”两个字都不足以概括。 因此陈伊伊没有继续跟着他。 她有自知之明，自觉跟着二哥往山腰背阴面去。 背阴面常年不见太阳，四处覆盖冰雪，树梢干草上都不例外。 才一转过去，陈伊伊就打了个哆嗦。 “二哥抱你？”陈灵华捏了捏小妹幼嫩柔软的指尖。 陈伊伊摇头，一手揪住衣领，余光瞥了一眼和她隔着两个人，走在前面的顺旺。 没错，莫名其妙的，顺旺和她一道。 并且又是走了一会儿一抬头，她才发现他在自己前头。 颇有点阴魂不散的感觉。 “没事，二哥在。”陈灵华心思灵活，几乎立刻就猜到妹妹沉默的原因是什么。 就在他话音落的那一刻，走在最前面的村民突然高呼一声：“有脚印！” 所有人立刻挨挨挤挤地靠过去。 “真的是脚印！我们找对路了！” 野山属于少有陌生人的地界，这里出现脚印大概率是朱家坡人。 循着脚印，压抑着兴奋和雀跃，领头村民的行进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陈伊伊深一脚浅一脚，间或踉跄一下，鞋上难以避免地沾了雪水，脚趾尖没多久就积存几分湿冷的感觉。 她没在意，眼珠不停转动，观察着周围情况。 有点奇怪，可她一下又说不具体哪里奇怪 。 不安的情绪在胸腔内持续弥漫。 又走了一会儿，她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身侧，突然发现旁边覆盖积雪的地面上，有点开裂的痕迹。 瞳孔一缩，她突然意识到是哪里奇怪了。 “哥！让大家先别往前走！”她扯住陈灵华的袖子，屁股拼命往后坠。 陈灵华不明所以，但立刻止步，冲前面大喊：“站住！先别往前！” 几个人一脸莫名地回头，领头村民留意到陈伊伊的动作，赶紧走回来问：“怎么了？” 虽然没摆脸色，但他和之前的存金一样，想当然以为是女娃娃在闹什么。 “先别往前，我去前面先探探路。”陈伊伊松开二哥站直。 陈灵华自然不肯，不过并不劝阻她，而是说：“伊伊，二哥陪你一起。” “不，”陈伊伊摇头，心里沉甸甸的，“我就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 她说着已经独自往前。 走了十几步的距离，她发觉脚下的泥土变得越发…… 说松软太夸张了，但至少没有别处的地面坚实。 且地势有往下倾斜的意思。 而她并没有下山，而是顺着山路，往山顶方向走。 “伊伊，别再单独往前了！”陈灵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158章 遇险“拔河” 想了想，陈伊伊决定不自己冒险。 她扭身快步回去，站定后喘了口气，鼻头冻得红红的。 “前面要么是山中间出现裂缝了，要么是山坡附近塌了，再往前一定得特别留神，别一不小心踩空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伊伊一愣。 突然问这句话的人，是顺旺，语气中激动和惊恐并存。 陈伊伊本来不想多说什么，但见剩下几个人都看着她，只好开口解释：“你们看，”她指指刚才发现的开裂痕迹，“这里有裂痕。” 几人一看，神色各异。 “你这个小女娃不一般啊，这么细微的地方，你都能发现？”领头村民表情复杂。 陈伊伊没有看他，盯着地面上不规则的裂痕，“你现在该想的，是你村里人是不是不小心掉进了裂缝里。” 这时候不想着友邻，反而把心思放她身上？ 简直不知所谓。 几个难民心里同时一惊，面面相觑时，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惶惶。 山上的裂缝，那得多深啊！ 掉进去还能活吗？ 领头村民脸色大变，嘴唇开合几下，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但看样子，像是惊吓过度。 “你不如现在喊喊失踪那些人的名字？要是他们还 活着……”陈伊伊没把话说完。 领头村民嘴唇颤抖，半晌没能出声。 这人怎么每个反应都不在点上？ 陈伊伊眉头皱的越深，她偏过头，和自家哥哥确认：“哥，是叫大栓，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陈灵华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顿了顿才回答：“大栓，德子，财俊，二狗。” 陈伊伊对乡亲们的起名风格已经见怪不怪。 她当即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可她一个小孩能有多大声？ 最后还是难民们和陈灵华帮的忙。 至于领头那个村民，一直处于战战兢兢的状态，仿佛自己脚下随时都会裂开一个大坑，把他彻底活埋。 陈伊伊余光留意到他的样子，心里直叹气。 有的人啊，在事情落到头上之前，就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其实真不至于。 俗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伊伊，走二哥后面。”陈灵华心有不安，一心想护着妹妹。 陈伊伊没来得及回头，突然就听身前极近的位置，骤然爆发一声惊呼。 “救命！救命！啊！” 是李家的大孙子，他拨开一丛半人高的杂草后，脚下的地就松松滑落，眨眼带着他掉了下去。 很快第二声惊呼响起。 “塌了！地塌了！不！不！” 顺旺！ 陈伊伊扭头朝前，就见顺旺一跃而起，踩着脚下缓缓滑落的泥土，跳到了自己身前的位置。 但裂缝边缘因为他重重踩的那一脚继续扩大，他落地时，陈伊伊脚下盖着不少干草和积雪的土，也开始开裂下滑。 她瞪大眼睛，本能地往后退。 下一刻，却被滑下半个身子的顺旺一下扯住手臂！ “小妹！” 千钧一发，陈灵华同时拉住她另一只胳膊！ 顺旺靠着这一下拉扯，短暂挂在了裂缝边缘。 “呃！” 陈伊伊小小的胳膊拖住了一个成年男人，关节处瞬间传来撕裂一般的痛楚。 “撒手！你给我撒手！”陈灵华眼见脚下地面还在缓缓陷落，急的青筋暴起，目眦欲裂。 陈伊伊被两人扯得几乎悬空，皮肉被拉扯到极致的痛苦，即将坠下深渊的恐惧，哪一个都让她难以承受。 她赶紧躲进系统空间。 “死系统！你不是说我运气变好了吗？！你是不是又坑我！” 系统下一秒上线。 【亲爱的宿主，请您稍安勿躁。】 “去你大爷的稍安勿躁！我和我哥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陈伊伊越说越 急，几乎要在原地跳脚。 回忆起躲进来之前的景象，只需要十几秒，顺旺和不断滑落进裂缝的泥土，就能把她和她哥一起带下去！ 谁知道那地上裂出的坑有多深，他们直接摔死都算幸运！ 最怕的是摔下去以后，被接连倾覆下来的泥土石块直接活埋！ 最后活活憋死！ 兴许是见她情绪过于激动，咆哮到最后语调里都带了哭腔，系统这次的回应异常干脆。 【宿主放心，并不会。】 陈伊伊愣住，快要喷薄而出的怒气一下全噎在喉咙里。 “不会？是不会死还是不会怎么，你说清楚！” 【不会死亡。】 陈伊伊连忙问：“那会怎么样？” 【抱歉……】 “行了！”陈伊伊闭了闭眼，知道他这句出来，之后就问不出什么了。 她只能咬牙出了空间。 总不能在空间躲一辈子。 失重感过去，之前的那种撕裂感再度袭来，陈伊伊眼泪瞬间充斥眼眶。 不是她想哭，是实在被拉扯的太痛苦！ “救我！快！”顺旺大叫，眼珠充血发红。 陈伊伊抬脚想踹他的脸，够不到，胳膊又半点动弹不了，逼急了嗓子深处吼出一句：“我救你XX痹！” 这人死都要拉她 垫背！ 到底多大仇！ 他们家还救过他老丈人！ “求你！求你放手！”陈灵华见硬的不行，又咬着牙出声哀求。 一边运气好，正巧站在安全地带的牛老大想帮忙，但又不敢上前。 ——摇摇欲陷的泥土地，哪里还能承受多一个人的踩踏。 他只好四下寻找，想找出藤蔓一类的东西来救人。 边找，嘴里边焦急地劝：“顺旺，你放手吧，再这样你一个人得拖下去两条命！” 陈伊伊脚下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一整块土地眼看就要掉落进裂缝里去。 她心口突突直跳，绷着嗓子扭头艰难出声：“哥！你放手！” “不！”陈灵华目露苦痛。 “娘还在等着，我们要是都出事，她只剩下大哥，她怎么活！” 系统说了不会死，她就信他。 但系统又没说不会受伤，所以能少一个人出事就少一个人！ “娘在等我，我不会由着自己摔死！”她尽量拔高声音。 既然顺旺拉她下去，那她就反拿他当垫背！ 管他摔残摔死，她只要自己没事！ 一整块土地终于滑落，手臂上的拉力更强几分。 “放手啊哥！你得想办法救我！我不会死的！你别做傻事！”陈伊伊焦急大喊。 第159章 换菜又换药 她赶忙出声去求牛大，“你救救我哥！求你了！” 牛大壮泪湿眼眶，抬袖一抹，小心绕到陈灵华身后，去掰他的手。 “不！别动！”陈灵华想挣开他，而两人脚下的泥地也开始出现裂痕。 陈伊伊惊恐极了，一瞬间喘不上气来。 好在下一刻，左手腕的力道一松。 牛大成功架开了陈灵华！ “妹妹——”撕心裂肺地呼喊传来。 而陈伊伊已经消失在了裂缝边缘。 幸运的是，裂缝边缘斜着向下，有个坡度缓冲。 陈伊伊人小，本能地抱着脑袋蜷缩身体，一路摔摔碰碰往下滚。 最后，她砸在了一块柔软的东西上。 是顺旺的肚子。 而被她一砸，已经摔昏过去的顺旺脖子腿脚一抬，身体抽动一下，呕出一大口污浊物。 陈伊伊滚落到一边，皱着整张脸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阵天旋地转的晕给缓过去。 而紧跟着，她浑身都开始疼，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反复揉搓过的面团。 ——被顺旺扯过的右手肩关节最为难受。 像是筋骨错位，动起来时，皮肉下钝钝的疼。 她额头抵着地面皱眉小声咳嗽，想咳出鼻孔和嗓子里的尘土。 细细感受一下，确认自己没有断手断脚 ，她尝试着开始活动身体。 等能站起来的时候，她发觉除了头顶的一线天光，其余地方全被淹没在一片黑暗中，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而目测那天光和自己的距离，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这特喵和从二十几层楼上掉下来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区别的。 她记得自己是顺着坡滚下来的，中间还在大一点的坑壁突出处短暂摔停过。 虽然摔那两下感觉内脏都在震，但也算缓冲了下落速度，最后还有人当垫背的。 不然命再硬都摔死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 她站在安安静静的“坑”底，再次仰头看向遥远的“一线天”。 二哥应该还在上面哭喊吧？ 可她在这里却半点都听不见。 同理，她在这里吼自己没事，上面应该也听不见。 啊…… 陈伊伊就地盘腿坐下，左胳膊肘撑在膝头，托着腮帮子开始想办法。 思来想去，她单手往身后一撑，短短的双腿朝两侧一瘫，仰脸看着高处那线亮光，垂泪想念119。 要是在现代，就算是倒插葱栽进狭窄的旱井里，也能让牛逼的消防员给搞出来。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孩子”。 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有个男人 在叫“孩子”。 “谁、啊……”陈伊伊有点怂，四周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放大了恐惧，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片又开始冒头。 “孩子，别怕。”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那声音近了点，陈伊伊缩手缩脚站在原地没敢动。 害怕之余，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朱家坡的村民？” 那声音停顿片刻，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是不是有人来找我们了？！” 们？ 除了他还有人？ 可为什么不出声？ 活着还是死了？ “存金带着我爹他们来山上找人，你……”陈伊伊犹豫一下，还是问：“你叫什么？其他三个人还……活着吗？” 男人叹息，似乎因为心里燃起了希望，声音听起来都年轻许多。 “我叫财俊，大栓叔他们还有气，不过也快了。” 这个“快了”，自然不是指快好起来了。 陈伊伊心下那口气半松不松，下意识动了动紧绷之后又开始难受的浑身关节。 “我哥哥亲眼看着我掉下来，虽然不知道我死活，但怎么也会想办法来找我的。” 她伸手在周围摸索，脚下却不敢贸然迈步。 谁知道这里是不是真正的“坑底”，万一不小 心一脚踩空，掉到更深的地方，她找谁哭去？ 那时候可没人给她当垫背的。 想到垫背，她循着记忆，往顺旺的方向看。 凝神听他还在若有若无的痛哼，她便没再分神给他。 活着就行，其他懒得管。 “孩子，”财俊犹豫了一下，像是不太好意思，“你有没有吃的啊？” “你等等啊。”陈伊伊说着准备去找系统。 这里乌漆嘛黑，她干什么都没关系，再不用藏着掖着。 不过刚把系统叫出来，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财俊叔？” 她不知道该叫哥还是叔，索性直接把辈分往大了叫。 “你们受伤了吧？伤的怎么样啊？”她问。 既然要换吃的，不如看看医药用品需不需要，顺便一起换了。 男人又是叹气，语声艰涩，“我断了一条腿，大栓叔是胳膊，二狗和德子不知道，他们自摔下来，就没醒过，大栓叔是昨夜睡了以后，才叫不醒了。” 陈伊伊心里咯噔一下。 摔下来再没醒过？ 确定不是当了垫背，直接摔死了？ “你等我一会儿啊。”她不敢多说什么给人心理负担，先去找系统沟通。 “统哥，给我一颗小点的白菜，还有两人份的止痛药，一人份的消炎药 。” 被困一天一夜，肯定又饿又渴，生吃白菜应该挺合适。 系统这次挺上道，没多说什么。 【共计花费605“好人度”积分，请宿主确认。】 “确认确认。”陈伊伊语速极快地说，心里已经有数。 一人份止痛药和消炎药一个价格，都是200积分。 那个“05”，应该就是白菜的单价了。 不过下意识算完，她又想起系统说的积分不保值，心里呸了一声，把这些单价都抛到脑后。 以后都不算了！ 反正算来算去，算不过狗系统！ “东西就放我手边，对了，消炎药和止痛药你区别一下，别让人家一口气吃两人份，闹出人命。”陈伊伊最后交代一句。 等摸到大白菜和三个质感略有区别的纸药包后，她费力都抱在怀里，抬起眼睛看向身前一片黑的虚空，“财俊叔，你说说话，我过去找你。” “在这里。” 陈伊伊稍稍转了转脚尖，循着声音慢慢小步小步挪。 “财俊叔？” “这边。” 一连叫了好多声，男人都耐心应着。 胆战心惊的六步路之后，微哑的声音响在近前，跟着陈伊伊就觉得手背一凉。 被人精准地抓住了手。 吓得一哆嗦，陈伊伊本能后退。 第160章 掉坑原因 对方也立即松手，像是同样被吓了一跳。 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他紧跟着出声：“只是碰巧伸手碰到了，别怕，我腿断了，伤不到你。” 多温柔的安抚，声音也挺好听的。 陈伊伊突然想知道这人长什么模样。 四周静默一瞬，财俊咳嗽两声，放慢语速问：“你手这么小，几岁了？” “五岁。”陈伊伊回答，同时又往前挪了半步。 她“咔嚓”撕下一片白菜叶子，眼睛没有聚焦地望着前方黑暗，“财俊叔，你手给我。” 这次被碰到的是肩头，陈伊伊没再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但不妨碍她觉得他冷透了。 “给你。”她把白菜叶塞过去。 财俊反手拿住，有些发麻的手指没能立刻判断出那是什么东西，“这是……” “你吃，吃完了还有。”陈伊伊往一边挪了一步，想在旁边坐下。 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她身子歪了一下，失去平衡摔坐在地。 “没事吧？”财俊赶紧问。 陈伊伊说没事，回想刚才，意识到旁边估计是倒地的村民，只是不知道是谁。 她没敢多问，害怕那人已经悄悄咽气。 不去查看，就能暂时相信人还活着，心里就没那么瘆得慌。 啃咬生白菜的声音很快响起，只听那一口一口的咀嚼频率，就知道财俊是真饿坏了。 过了一会儿，陈伊伊干脆把整颗白菜递了过去。 已经靠着一片水分充足的白菜缓和干渴的财俊，这时候才有了余力生出疑惑。 “你从哪里得来的白菜？” 陈伊伊随口胡诌，“掉下来时候一起滚落的。” 这种时候，自然是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长在土里的东西，和着泥土一起滚落，这么说也算合情合理。 “是这样。”财俊在黑暗中点头。 信不信的，原本也不重要，他就是不信，东西也已经下了肚。 地下湿冷，陈伊伊坐了一会儿，就觉得两瓣屁股冰凉。 仗着没人能瞧见，她起来抻胳膊伸腿，做起最简单的热身运动。 刺激多巴胺分泌的同时，嘴里闲聊一样地问：“财俊叔，这附近村民都不常来，你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掉下来呢？” 人本能会趋利避害，谁会无故去危险地带？ 财俊叹一口气，声调里有几分不甚明显的难为情，“只能说贪心要不得。” “贪心？”陈伊伊活动到了脚腕。 这时坑壁上毫无征兆地扑簌簌掉下不少土块，吓得她一缩身子 。 不过随即又放松下来。 还好狗系统这次有言在先，说她不会死，不然她这会儿绝对会陷入随时会被活埋的恐惧里，不能自拔。 “对，”财俊叹息，“我们几个是为了追一只毛色亮丽的野狐狸，才追得偏离山道，后来冒险在草丛里找狐狸，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滚了下来。” “安生砍柴的话，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他语气里不无懊悔。 原来是这样。 陈伊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怪不得转过来一路很少看到脚印，发现脚印没多久李家的大孙子就掉了下来…… 她记得顾叔之前闲聊时曾经提过，狐狸皮毛近些年在权贵之间特别流行。 等等！ 陈伊伊一下绷直后背。 李叔家的大孙子哪儿去了？怎么没半点动静？ 顺旺落地后可是到这会儿还在小声哼哼。 “财俊叔，在我之前，还掉下来一人，你听到动静了吧？”陈伊伊捏紧手指，有些紧张。 李家已经在中木村时候走丢两个人，这要是独苗大孙子再出事，剩下的两个人可怎么活。 “应当是昏过去了，才掉下来时，隐约痛叫了几声。”财俊立时回。 陈伊伊并不能放心，心里不断祈祷人没事 。 “对了，我这儿还有药，是止疼和……”眼珠动了动，她吞下“消炎”两个字，“和补气血的，是家里的秘方，我娘让我随身带着的，你吃了吧？” 生死关头，财俊也不扭捏，“要是这次能活着出去，我一定当面答谢。” 陈伊伊把怀里质感不同的两个小纸包摸索着塞过去，“好说，好说。” 然后自己吃了剩下那包消炎药。 进嘴的药粉苦过黄连，她咧嘴皱眉，干巴巴硬咽下去，过后不忘叮嘱财俊：“药的事你出去以后别乱说啊，我娘反复说过，不让我随便把药给别人，密药不外传。” 以为她这么叮嘱是防着有心人觊觎，财俊没多想就应下了。 而吃下那两包药粉没多久，他断腿处居然真的没那么疼了，因湿冷而生的咳喘也好了不少。 “你家可是世代行医？真是神了。”他问，声音都清亮不少，之前的几分浑浊感散去大半。 陈伊伊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一瞬，回：“我二叔沉迷研究医术。” 这么说算是完美回答，可其实陈景的事，和她手上药的事八竿子打不着。 之后二人无话。 陈伊伊再度仰脸看头顶细微的一线天光，生出一种与世隔 绝的错觉。 真的，除了间或土块滚落的簌簌声，她别的更大点声音都听不到。 同一时刻，陈灵华已经找到了陈崧。 和陈崧一起上山顶的，还有顾烨霖。 在通往山顶的崎岖道路上，陈灵华直接跪在碎石上，一贯爱笑的眼睛包了满眶泪水。 少年人对于抓住但没能救下妹妹这件事耿耿于怀，无力和自责将他重重淹没。 陈崧和顾烨霖从没见过豁达风趣的陈灵华失态成这样，心里隐隐预感到什么，齐齐变了脸色。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陈灵华下一句话说的，却是陈伊伊被害。 “爹！我没能救下小妹！我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拖下去！” 他嗓音嘶哑，说着一拳砸在地上，为自己的无能，也为心底的焦急忧虑。 “小妹说她会没事，我们快去找她！下到裂缝底下找她！” 这句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裂缝？！”存金一跃过来，“哪里的裂缝？！是不是要地动？这山会不会塌？！” 他惊惶交加，没轻没重去捉少年衣领。 顾烨霖格住他的手，轻飘飘将他挥退几步。 “伊伊说她没事，可能真的没事，我们先准备东西，起码要有足够长的绳子。” 第161章 越说越洗不清 横刀纵马，征战多年，顾烨霖骨子里的沉肃让他最先冷静下来。 陈崧还愣在原地，微张着嘴巴，因突闻噩耗，整个人都木了。 “快！”顾烨霖掌心拍在他肩头，收紧手指重重握了一下。 陈崧回神，脸上血色褪尽，一语不发地拽住存金往山下冲。 “等等！”存金几乎被拖得脚不沾地，几次要摔，又被陈崧粗暴提起。 存金惊异陈崧哪里来的怪力，下意识不断挣扎。 但念及出事的是他那般宝贝的小女儿，最后却是主动配合他的步伐，和他冒着滚下去的风险，急速往山下跑跳。 “都回去准备东西，先救人。”顾烨霖指挥众人。 跟着一手拽起地上的陈灵华，“她一定不愿见到自家兄长，因自责溃败。” 眼前闪过小妹娇俏可爱的笑脸，陈灵华体力重新凝聚。 他腿上使力，起身重重抹一把眼眶，像是一下擦去了所有能激发他软弱的情绪。 “走吧。” 陈伊伊不知道外面已经因她兵荒马乱，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会在和财俊闲聊时，突然被人揪着胳膊拖倒在地。 “谁！”她没有半点防备，吓都吓个半死，赶紧挣扎手臂双脚乱踢，企图击退偷袭她的 人。 “出了什么事？！”财俊又惊又急，奈何断腿让他无能为力，抬起身子拧动半天，也只往前爬了几寸距离。 一声闷哼响在黑暗里，声音无比熟悉。 陈伊伊尖声怒叫，“顺旺！你拖我下来还不够，还要做什么？！” 她气得要死，脚下在能触及到的地方踹得越发用力。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这人难道是真的在沉默中变态，非找着机会弄死她？ 可就算要报复她，明晃晃来不行么？ 各种阴恻恻关注她，临死拉上她，这会儿还悄悄摸过来按倒她，到底干嘛！ 心里几个念头转过，陈伊伊悚然一惊。 这个顺旺，不会是觉醒了什么特殊癖好吧？！ 恋那个什么童？！ 她挣扎地越发厉害。 顺旺浑身不知道断了几处地方，爬过来已经用尽全力，这会儿根本招架不住踹在头肩颈各处的连环脚。 他趴在坑洼不平的土里喊叫，字句之中包裹着密密匝匝的绝望和痛苦，“我只是想用你的神通，帮我找我媳妇！” 陈伊伊所有动作一顿。 这一刻万籁俱寂。 良久，陈伊伊张了张嘴，发出尾音上扬的一声“哈”。 脑子里闪过最近关于顺旺的无数片段， 还有自己心里长毛、战战兢兢的各种应激反应。 “你脑XX病吧！”她朝着他缩在的地方，狠狠踹出愤怒一脚。 他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她要这么牛逼，不直接呼扇呼扇小手飞上去？ 何必在这不知道有几具尸体的坑底自我欺骗，担惊受冻？ “神通？”财俊喃喃，似乎在回味顺旺的话。 陈伊伊半点不想他把这两个字和她联系在一起，赶紧对着顺旺说：“你想害我就直说，我肯定是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我没想过要害人！”顺旺被戳到最敏感脆弱的地方，声调都微微拔高。 他其实在把小女娃生生拖下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甚至在下落期间，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想错了、误会了，然后因为执念，坑害了一个无辜的小娃娃。 可他刚才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时，听那边陈伊伊又是给吃的，又是给药，心忍不住再一次摇摆，满腹升腾起比之前更多的期望。 期望陈伊伊能带他上去，让他找到秋喜，让他们夫妻团聚。 他手里抓得更紧，像是溺水之人不愿放开浮木。 陈伊伊挣扎不开，胸口气得一起一伏，磨着小牙张嘴就咬。 “呃！”顺旺吃 痛，但除了短促的痛吟，再没有别的反应。 他身上疼痛太多，断骨之痛、脏腑之痛交杂，潮水一般持续不断地冲刷百骸，相比之下，被幼童咬上一口又算什么？ “一路走来，你们家回回发现吃食……” 他不仅能忍下痛楚，还能在神志濒临溃散之前，细数自己心中所谓的“证据”。 “你被拐子装上车，却能毫发无伤回来。” “还有那些药，山羊……” “最离奇的是那个将军，非亲非故，豁出命去护着你，中木村林子里，他已经重伤倒地，最后撑着一口气救回你，伤势直接不药而愈！”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敢说，你没有神通？更何况，你亲口承认了，你是从天上来的！你家老太太生前也总说，你是福星转世……” 说到这里，顺旺终于体力不支，脑袋在脖颈上漂浮，像是随时就要昏过去。 陈伊伊一顺听下来，相当无语，很想问一句你记这么多事累不累。 但除了这个，她无话可说。 顺旺说的这些，除去买羊，还有顾叔对她的好，其他确实都和她身上的系统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但想了想，她还是不能承认。 她不得不反问：“所 以，就因为一句玩闹话，你就认定我是什么福星转世，有常人没有的所谓‘神通’？” 说着她挣了下手腕，还是被死死抓着，挣不开。 她一阵气闷，“我奶奶说我是福星，那是在她眼里我样样都好！要是运气好就是福星转世，那你这么高摔下来没有死，是不是也是福星转世？” 顺旺摇了摇头，可惜陈伊伊看不见。 “秋喜婶婶的事所有人都很痛心，你想和她重聚是人之常情，可这关我什么事？” 说到这她心头的火苗蹭一下冒的更高，“你前边吓唬我，这会儿害我，我就算有本事，我也不帮你！” 顺旺一听，撑着一口气昂起头，“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有神通，不会真的出事！” 说到这儿，坑底清醒的三个人都是一怔。 陈伊伊脖子一僵，心道：坏了！ “似乎，这孩子掉下来真的没什么事。”财俊幽幽开口。 他抱着还剩半个的白菜听了半天，联系那吃了就见效的药粉，渐渐就咂摸出点什么来。 顺旺更是直接用头磕起地来，“福星！仙童！我求求你！帮我找找秋喜！” “……”陈伊伊持续宕机。 她怎么越说还越说不清了！ 第162章 顾叔来了 “仙童，也请您救救大栓叔他们吧！”财俊心里将信将疑，但觉得多说一句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强。 万一灵验管用呢？ 陈伊伊抬头望天，心头的无语摞起来，都能把她直接从这儿送出去了。 “前头我也不是故意要吓唬你，”顺旺一连咳嗽几声，力气没了大半，声音微弱下来，“我就是心里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找你，打定主意了，又总找不到机会……” 陈伊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前边心里发毛的时候，顺旺却在心里把她当神仙…… “福星大人，仙童大人，你就帮帮我吧，我以后给您烧香，给您上供。” 顺旺还要再说，被陈伊伊打断。 “诶！你别！” 真特喵的，越来越离谱！ 烧香？ 上供？ 她又不是庙里的神像，也不是地里埋的死人，她还喘气儿呢！ “都听您的！”顺旺终于力竭，重新趴伏在地，手上也放松了钳制。 陈伊伊赶紧抽手，尽可能离这人远一点。 她想了想。 既然说不清，干脆继续装傻算了。 “顺旺叔，我不是你说的福星转世，更不是什么仙童，你说的那些都是你因为和秋喜婶婶分开胡思乱想的，我 自己家里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顺旺一听，强撑着又拔高声音，“不对！你们陈家人肯定都知道，你看他们护你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一根头发丝都不想你伤着！” 陈伊伊绷着脸又不说话了。 她可以打人吗？ 这人已经疯魔了！和他说什么都是白说！ 这时候，一直默默听着的财俊出了声：“你这么说，就有点不对了，家里人护着孩子，也不定就是把孩子当神仙吧？” 顺旺说不听，“你不懂，这一路过来，离奇的事儿太多了。” “都有什么？”财俊好奇。 顺旺就把之前那些经历遭遇都翻出来，细数他知道的所有细节。 陈伊伊干脆不管了，由着那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各种分析计较。 只要别叫她，她这会连装傻都懒得装。 不过没说多久，顺旺声音戛然而止，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他？他！”财俊愣了一下，几句话说下来，像是和顺旺结出几分情谊，还颇为担心的样子。 陈伊伊不吭声，没理他。 沉默不停蔓延。 在这个不知道多大的坑底，间或响起的都是细小的声音，听得人心里极为不适。 没多久，财俊就忍不住出声叫陈伊伊。 他 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一会儿“孩子”，一会儿“福星仙童”的叫，听得陈伊伊几乎要跳脚。 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不是神仙！也没有神通！”她重重咬字，大声强调。 “嗳，你说不是，那就不是。”财俊连忙答应，还帮着找补，“兴许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神奇之处。” 他好不容易有人能说说话，不想再独自于黑暗中忍受沉默。 不过在这之后，陈伊伊就不怎么说话了。 慢慢的，财俊也就不再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顺旺重新开始轻声痛哼，一声一声的，听得人心口压抑的不行。 陈伊伊皱眉站了一会儿，还是不忍心，去找系统又换了份止疼药。 然后顺着声音找过去，摸索着扒开顺旺的嘴，把药粉倒了进去。 呛咳声响起，陈伊伊死皱着眉毛，狠狠心用两只手捂住顺旺的嘴。 一份200积分呢！可不准浪费了！ “孩子，你在做什么？”财俊有些迟疑地发问。 他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到底还是张了嘴。 反正不是在杀人。 陈伊伊心说，收手在身上蹭蹭干净，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出声。 之后又是无话。 就这么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陈 伊伊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很快就开始一下一下打寒颤。 这坑底又湿又冷，待久了真是浑身难受。 她不得不又起来活动身体。 边动边频频抬头，心里不停思索自己到底在下面待了多久。 思索无果，她只知道头上的天光已经黯淡很多。 就在这时，坑壁上突然扑簌簌掉落许多土石，数量比之前的都多。 陈伊伊还没大的反应，财俊连忙提醒：“尽量往中间躲，别被砸到！” 类似的这种声音他听过几次了，就跟又有人要掉下来似的。 陈伊伊反应了一秒，突然想到什么，一下扬起头来。 这会儿上面的一线天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是因为太阳快落山了吧？ 这么久了，二哥也该带人来救她了！ “二哥——！”她着急地用两手拢着嘴巴朝上喊。 但想也知道，上面什么都听不见，更不必谈有什么回应。 不过很快，陈伊伊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不是土石之类，像是……绳子！ 陈伊伊眼睛一亮，“财俊叔！有人来救我们啦！” “真的么！”财俊也听出刚才那一下落地声不一般，只不过心里还是不敢相信。 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坑底下一身伤痛困了 这么久，什么都想过，就是不敢想有人能真的把他救上去。 陈伊伊没回答什么真的假的，只是不错眼地盯着头上看。 没多久，她就看到了一点火光。 火光一寸一寸变大，直到能看清后面被模糊轮廓的、英俊的脸。 “顾叔！”陈伊伊蹦跳着挥手，已经完全顾不得身上的各种伤痛。 “小丫头！可有受伤？！” 顾烨霖身上系着一根绳子，手里攀着另一根绳子，浑身紧绷着横在半空，拿着火把费力向下探照。 “我没事！”陈伊伊热切回应，比见到亲人还亲。 顾烨霖没有说话，用力扥了扥腰上的绳子，等上面的人再往下松松绳子，他双脚终于踩在了坑底。 也终于看清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 陈伊伊高兴的都快哭了，过去抱住他的腿不撒手。 “别怕，顾叔来了。”顾烨霖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脊背安抚，一边转动上身，用火把探了探身周情况。 陈伊伊很快平复心情，仰起脸说：“村民也在这里，加上我一共七个人，很多人都昏过去了，顾叔你这样拉我上去还行，其他人怎么办？” 顾烨霖还是安抚她：“别担心，事情交给大人。” 说着眼睛在四周梭巡。 第163章 上来了 借着火光，他隐约看到了近前瘫坐着的清瘦陌生男人，还有已经仰躺在地不知生死的顺旺。 而察觉到挨着自己腿侧的小人在发抖，顾烨霖蹲身，示意她上来，“我先背你上去。” 财俊一听，顾不得再看那小丫头精致的脸，立刻担忧起来，“村里来人了吗？我们……能不能都出去？” 他是害怕冒险下来的男人只带走相熟的人，不过本性使然，没能把话说得太直白尖锐。 “放心。”顾烨霖没有多说。 倒是陈伊伊细致宽慰起来：“你别担心，就算村里人没来，我家的人也不会丢下你们不管，你们最后肯定能出去。” 眼下条件有限，救人难是难，但总不能因为难就放弃救人吧。 陈家人做不出这种事，顾叔也是。 财俊闻言心里镇定不少，借着火光往前挪了半寸，又关心起陈伊伊来，“你手臂不舒服吧？能上得去吗？” 陈伊伊眨眨眼，看着颇为清秀年轻的男人，弯着眼睛一笑，“别小看我哦。” 这人在某些地方，还真是细致温柔，让她总能想起大哥。 不过虽然性格有相似之处，但大哥身形健壮，长相硬朗，和财俊这种清瘦型的简直是两个极端 。 心里念头滚过，她已经爬上了顾烨霖宽阔的后背。 “拿着。”顾烨霖把火把递给她，抓起腰上的绳子把她牢牢捆在自己后背上，然后拉紧放松绳子来回三次，给上面人信号。 最后双手握住眼前的长绳开始往上爬。 这是个极度耗费体力的活计，一般人轻易可做不来。 陈伊伊只是抱着身前人的脖子，都能感觉他浑身肌肉紧绷，薄薄的皮肉下滚动着磅礴的力量，用不尽似的。 不愧是骑马打仗的将军！ 陈伊伊内心澎湃，觉得顾叔一整个人的魅力值蹭蹭往上涨。 强者，总是这么迷人！ 他顾叔就是坠棒的！ “抓紧我。”顾烨霖咬牙提醒，额角青筋绷着。 “嗯嗯嗯。”陈伊伊忙不迭点头，在不阻碍他呼吸的前提下，尽量收紧手臂圈牢他。 顾烨霖靠着双臂的力量，攀着绳子往上，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 这可比单纯攀岩费劲太多，陈伊伊在他背后半点都不敢乱动。 没多久，她隐约听到了裂缝外面的人声。 并且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等她终于从裂缝边缘探出头，破空先传来的，是一声稍显尖利的哭叫。 “伊伊！” 是娘！ 紧跟着 是其余家人的呼唤声。 陈伊伊一下着急起来。 “我没事娘！你别哭！” 陈崧赶忙拉住想冲过去媳妇，自己也是热泪盈眶，“伊伊没事！我看到了，我们先别急着过去。” 江淑霞噎在嗓子口的心终于落回原处，人也理智几分，“是，不能过去。” 要是过去再把地踩塌了，未免得不偿失。 等顾烨霖小心翼翼离开裂缝边缘，把陈伊伊带到众人面前，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下面还有人对吗？几个人？还活着吗？”存金背负着村长的数次叮嘱，焦急询问。 可不等陈伊伊回话，钟伯和李叔抢先问起自家的人。 “我家宝儿呢？！我家宝儿怎么样了？！”李叔红着眼问。 他家三代单传，就李大宝这一根独苗，可千万不能有事！ 钟伯紧跟着激动开口：“顺旺呢？他还活着没？！还活着没有？！” 女儿都丢了，女婿要是再没了，他孤零零一把老骨头，不如跳下裂缝摔死！ “你们别急，先让我妹妹缓过神！”陈之华一手隔开快急疯了的两个人，把自家呆住的小妹抢进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他一叠声哄着她，把她往远离人群的地方抱。 陈家 人都跟着走了过来。 “她缓神缓她的，我就问问！”存金半点不识相，居然还要追过来问。 陈灵华万般情绪在心头，人正不痛快，一回头重重推搡一下，直接推存金个大跟头。 “不是！你这是什么做派？！” “再跟过来烦我妹妹，我不客气！”陈灵华举着拳头威胁，总是笑眯眯的少年，红着眼眶龇着牙的模样意外凶残。 存金咽了口口水，“她总得说话……” 说着偏过头退了回去，鹌鹑似的继续帮着人编麻绳。 ——为了救人，他们加上找材料，已经搓了快一天的麻绳，刚弄好足够长的两根，顾烨霖就拿去下地底查探了。 没想到，竟一次就把陈伊伊带了上来。 “伊伊，让娘抱抱。”江淑霞从大儿子怀里接过女儿，含着眼泪用手摸，用脸颊嘴唇蹭，怎么都亲近不够。 先前听闻噩耗，她几乎当场昏死过去，那种失去骨肉的锥心之痛，不做人母是不会懂的。 “哪里疼？告诉娘，手臂，还是双腿？这脸上蹭的，真是挖娘的心啊。” 陈伊伊被她弄得痒痒，身上被碰触的地方钝钝的疼，但她没表现出来，只老实说唯一有一丁点严重的伤。 “只 有这里疼，”她指指右手肩关节，跟着摇头，“其他地方都没事儿。” 陈灵华一看，咬牙道：“是顺旺！他就是死死拽着甜妹儿右臂，把她硬拖下去！” 不过触及小妹投过来的目光，他神情一变，上前挨着亲娘胳膊，耷拉下脑袋说：“二哥对不起你。” “二哥！”陈伊伊皱眉，“我不许你这么说！当时那种情况，你差点也要掉下去，松手比硬抓着我好多了！” 江淑霞跟着安慰自家老二，“伊伊那时让你放手是对的，眼下妹妹平安回来，你别再责怪自己。” “嗯。”陈灵华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两句话一听，心头揪着的那根筋就放松了，仿佛头顶乌云散开，整个人面容都明亮不少。 陈伊伊见状放下心来，赶紧扭头找救命恩人，“顾叔。” “嗯。”顾烨霖活动着双臂，缓步过来。 陈伊伊朝他伸胳膊，“你又救了我一次，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 她的话让顾烨霖心头一动，手上的动作和脚下的步子同时停滞一瞬。 这是不是个认下小丫头的好机会？ “真的不知道如何报答？”他反问，重新迈步站到江淑霞对面，脸上多了点严肃郑重的意味。 第164章 认干亲戚 陈伊伊眨巴眨巴眼睛，脑袋往一侧偏了偏。 啥意思啊？ 没懂。 她哪里能猜到，顾烨霖会在这种时候想到认干闺女的事情。 不过江淑霞却是一就明白了。 意外之余，倒也没有太多惊讶。 想了想，她在女儿耳朵边提醒道：“一口一个顾叔喊了这么久，就从不曾想过换个更亲近的称呼？” 更亲近…… 陈伊伊脖子往前一伸，眼睛微微睁圆，“顾叔，你这是想做我爹啊？” 她不是那个意思，不过话一出口，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饶是陈崧再老实，也不由当即绿了脸。 “啊！”陈伊伊赶紧改口，“顾叔，你是想做我干爹啊？” “干爹”这个词听着也不顺耳。 朝中权宦赵公公，成天让他那些徒子徒孙们喊他干爹…… “义父，”顾烨霖难得计较起细枝末节，“你可愿意认我做义父？”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一个爹是孝敬，两个爹也是孝敬，顾叔自己还有亲儿子呢，肯定是累不死她的。 陈伊伊当即点头，大方极了，“你救过我全家，又救过我好多次，认你做义父还是我占便宜了。” 顾叔可是个正儿八经有军功的将军，她有个大将军当义父 ，以后出去可以横着走了好么！ 何况后边落脚的地方还是顾叔的家乡，谁不认识他？ “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孝敬你的，什么东西有我爹一份，就一定有你一份。”她拍拍胸脯作保证，认义父被她搞得好似结拜兄弟一样义薄云天。 顾烨霖忍笑，喜悦从眼角流向眉梢，“那便先这么口头认下了，等日后到了康平，再按规矩行礼。” “好啊。”陈伊伊没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顾烨霖笑着点头，又看向半喜半忧的江淑霞，和正自愣神的陈崧。 “那咱们两家这门干亲，就这么定下了？” 小丫头答不答应最重要，但按礼数，还是要问过她家父母。 “什么？定亲？！”陈崧一走神听岔了，下巴都快惊掉了，“你家儿子多大了？要是岁数不合适，我可不答应……” 陈家几个小子闻言忍俊不禁，不过谁也不敢真的笑出声。 江淑霞拿肩头挨丈夫一下，嗔怪道：“耳朵方才是踩在脚底了么？顾将军说的是认干亲。” “干亲啊，”陈崧大.大松了口气，心里一阵窘促，连忙说：“认得，认得，没什么认不得。” 陈灵华没忍住，泄出一声笑。 “行了 行了，”陈崧窘得越发厉害，赶鸡崽一样驱赶几个小子，“既然没事了，就还是帮忙去救其他人吧。” 说着自己先回身过去了。 江淑霞瞧一眼他的背影，小声和怀里的女儿说：“你爹啊，是后知后觉有些吃味了。” 多个人疼爱自家女儿，陈崧自然高兴。 但还是免不了生出一种自家女儿要分给别家一半的错觉。 “没关系的娘，今后我会更疼爹爹的。”陈伊伊笑说。 江淑霞怎么也没想到她能说出“疼爹爹”这种话，嗔笑一句：“胡言乱语。” “才没有。”陈伊伊吐吐舌头，觉得只是和家人待上这么一会儿，身心上那点沉甸甸的东西就已经被驱散大半。 有家人真好。 “来，让娘看看你胳膊。”江淑霞手贴上女儿肩头。 陈伊伊侧了侧身，让她看得更方便些，“应该没伤着骨头，就是别着筋了。” “嗯。”江淑霞反复捏了捏，又拿起她的手臂轻轻转了转，总算放下心来。 “等这件事了了，娘帮你好好按按。” 陈伊伊扭脸看她，“娘你还会这个？” 她以为推拿按摩，全家就她会那么一丁点儿呢。 “之前你二叔搜罗的那些医书，我看了 大半，正骨法了解到了皮毛。”江淑霞回。 顿了顿，又坦言：“不一定能成，伊伊敢不敢让娘试试？” 陈伊伊肩膀关节处一痛，几乎能预见自己到时候会被弄成什么模样。 不过她还是吞了口唾沫，雄赳赳气昂昂地点头，“敢！娘总之不会弄坏我。” 为了娘，她就当一次伟大的小白鼠！ 江淑霞被她哄得直笑，和之前以为女儿出事时万念俱灰的她判若两人。 “娘，我们也去帮忙吧？”陈伊伊转头看了看四周，发觉就剩下自己和娘亲了。 其余人见她没事，就都放下挂碍先忙着救人去了。 “娘带你过去，”江淑霞抱着她起身。 走了没几步，又心有余悸地叮嘱：“这次万万不准再靠近裂缝附近，一步都不行。” 陈伊伊搂紧她的脖子，软着腔调哄她：“知道啦娘，一会儿你忙的时候，我就跟在你身后，当娘的小尾巴，黏娘一辈子。” “伊伊真是学坏了，和你二哥似的，嘴甜如饴糖。”江淑霞被她哄得越发开心。 陈伊伊亲亲她，“这叫学好啦。” “你啊。” 母女俩亲亲蜜蜜小声说话间，已经到了众人旁边。 陈伊伊抬眸对上李叔和钟伯发 红的眼睛，赶紧先一步开口：“李叔，宝儿哥哥是在裂缝下面，不过像是一直昏着，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说上话。” 她甚至怀疑李大宝已经咽气了，但她不敢说出这种猜测，并且由衷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 “顺旺呢？”钟伯一刻都等不及地问，枯瘦的手指紧紧扣着袖子，眼底的神情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 像是一旦听到不好的消息，就要当场做出些不可转圜的事情来。 “他受伤了，不过死……” 陈伊伊咽下“死不了”三个字，换了个好听点的说法，“他还活着呢，就等人救他上来。” 要不是老人家的样子太脆弱太可怜，她真的提都不想提那个糊涂蛋。 钟伯念叨一句“谢天谢地”，人慢慢平静下来，露出点精疲力尽的样子。 而就在江淑霞要把女儿抱走的时候。 钟伯冷不丁叫住了她，然后对她怀里的陈伊伊说：“小娃娃，你不要怪你顺旺叔，他就是心里苦闷。” 再怎么心里苦闷，也不能拉别人一起死吧？ 陈伊伊不说话，眼底仿佛在噼里啪啦冒火星子。 “他自小没了爹娘，吃苦长大后，入赘也没入赘个好人家，为着秋喜，到了我家……” 第165章 那就我去呗 钟伯也是心里苦闷，絮絮说着，并不管有没有人愿意听。 不过江淑霞虽然脸色不甚好看，但到底诗书赋予的涵养浸透在根骨里，没有撂下老人，直接带女儿走开。 “……眼看日子过得越来越像样了，他和我家秋喜生的头一胎却只活了半年就去了。” 钟伯说起自己那短命的大孙，不禁老泪纵横。 陈伊伊听得心里一阵难受。 她其实从最初的时候就能看出来，顺旺是个心事特别重的人。 他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沉沉的，给人一种顾虑重重，欲言又止的感觉。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从小苦到大，大了还继续受苦。 “再然后，就开始闹灾了，村里又来了那些混账，地里没什么收成，粮食还被抢，根本没什么能吃的。” “顺旺就出去找，为了让我和秋喜吃顿饱饭，他自己饿得皮包骨。” 这些事陈伊伊心里清楚。 就因为清楚，她越发没话说。 而她不吭声，钟伯便继续往下说。 “他是真的疼秋喜，什么活都舍不得让她干，两口子感情那么好，一下子分开了，你顺旺叔他受不了，他觉得活着没指望。” “要不是我这个老东西拖累他，他肯定 一早就一个人去找秋喜了。” 说到这，钟伯突然抓住陈伊伊的手，“所以孩子，你要是怪，就怪我吧。” 他显然很清楚顺旺都做了什么，嘴上求情，眼底却是一片黯淡，像是对被谅解并不抱任何希望。 “我没事，也不想再提之前的事。”陈伊伊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闷闷地说。 说完不再看钟伯，趴在江淑霞的肩头，催促她带自己去帮忙。 走了没两步，就遇上了陈灵华，看神情，他应该是把钟伯说的那些话，全都听清楚了。 “二哥。”陈伊伊朝他伸手要抱。 陈灵华接过她，破天荒没有说什么逗她，而是绷着脸看着江淑霞，“娘，顺旺的事小妹不计较，我计较。” 顺旺险些害死他亲妹妹！ 如果小妹运气不好呢？他们一家就永远失去她了！ “他吃过的苦又不是甜妹儿给的，难道就因为他可怜，他做下的所有事就都该被原谅么？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怎么说都不可能过去。 “娘只是希望你不要怪自己。”江淑霞没有多劝解他，抬手摸了摸他耳侧，柔声说：“最重要的是伊伊回来了。” 她也没有大度到能 立时原谅顺旺。 无论如何，他拖着伊伊掉下深渊是事实。 “娘，哥，这些都以后再说，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把底下那些人救出来，一会儿天彻底黑了，就更不好救了。”陈伊伊是当事人，但她不好开口劝什么。 毕竟娘和哥哥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是为了她。 “灵华，走吧。”江淑霞拉过儿子。 陈伊伊在二哥怀里，见他持续板着一张脸，冷不防亲了他一口。 “甜妹儿！”陈灵华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表情一瞬间变得很精彩。 陈伊伊下巴在他肩头蹭了蹭，和他撒娇，“就是觉得二哥好嘛。” 一瞬间，陈灵华没了脾气，他短促笑了一下，又止住，手在她尾骨处拍了一下，“认了义父，就开始霸道了？哥哥让你亲了么？” 陈伊伊见他开始逗自己，心里松了口气，“那我跟你换。” “嗯？” 从怀里摸出一颗糖，陈伊伊一下塞进他嘴里，“拿糖换，就不算霸道了。” 陈灵华满嘴甜，心口更甜，笑着单手捏捏她的脸。 “二哥没白疼你。” 说着话，陈伊伊已经到了村民后边。 这地方贴着山壁，另一边有一片空旷地，再远就是山坡，坡上 有下山的路，不少人之前就是从这里直接过来的。 “情况怎么样了？”江淑霞问丈夫。 陈崧愁眉不展，回头说：“绳子都弄好了，就是在商量由谁下去帮忙救人。” 闻言，陈伊伊首先想到的就是顾烨霖，之前就是他身先士卒，冒险打头阵下去找人。 可紧跟着，她就意识到，大伙儿弄这么多绳子，大概是准备把绳子垂下去，然后再放一个人下去，帮着把底下的人绑在绳子上，将人拉上来。 果然，下一刻顾烨霖就说：“得找个轻点的人，上下众人拉着可省力些。” 他刚才从裂缝底下上来，主要靠的是自己的腰力和臂力，上面的人拉他极其吃力，对他的帮助聊胜于无。 “轻一点的人，那就我去呗。”陈伊伊立即出声，没有半点犹豫。 顾烨霖眼底有光闪过，转眸看着她。 这小丫头，似乎比先前他所认知的还要有胆识。 同时心里有些得意起来。 这样难得的小人儿，是他的义女。 不过他怕她是一时冲动，还是多确认一句：“在场身量轻的男女都有，旁人都不敢去，你如何敢去？” 啊？ 这有什么不敢去的啊…… 陈伊伊看看一周注目自 己的男男女女，十分直白，且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掉下去过，也被救上来过啊。” “我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所以并不害怕再下去，我更知道绳子结实，只要身上绳子绑好不松，也不怕中途出什么事。” 再一个，她有系统啊。 虽然她一直都嫌弃他没用，但几次三番，她很清楚系统并没有真的不管她，放着她嗝屁。 她有九成九把握自己下去救人不会出事，为什么不敢去？ 周围议论声渐起，嗡嗡嗡的，也听不清楚。 陈伊伊四下看看众人，突然想，到这种事还是得先问过父母。 “爹，娘，我肯定不会有事儿，你们肯定会让我去的吧？” 江淑霞想了想，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她其实并不想让女儿冒险。 陈崧见媳妇没有异议，就没有说什么，默默去挑了两条自己认为最结实的绳子，亲手打成绳结，套在女儿身上。 陈伊伊向两边伸展胳膊，由着爹给自己套绳索。 但左一圈，右一圈，她最后看着自己，突然想到了绑在铁架子上的烤乳猪。 “爹，真不会有事的。”她哭笑不得。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枫华突然靠过来。 第166章 再次下坑 “我们一会儿往下放你的时候，一定不要乱动。”他叮嘱。 陈伊伊看着他那张还是冷冷淡淡的脸，重重点头，“放心吧四哥，我心里有数的。” 当她看不出来他在后怕么？ 她四哥眼里的担心都快溢出来喽！ “才几岁，谈什么心中有数。”陈枫华扫她一眼，心里其实不赞成她去冒险。 但感情是一回事，理智上，他知道她说的没错。 在场确实没有比她更适合下地底的人了。 “甜妹儿。”陈林华在赵香如怀里。 之前哭累了一直睡着，这会儿醒了，眼睛却比之前还肿了。 “你一定要特别特别小心，不要再吓唬五哥了。” 陈伊伊把身上最后一颗糖塞他嘴里，眯起眼睛笑得没心没肺，“五哥你放心，我是混世魔王，肯定不会有事。” 混世魔王又是什么？ 陈林华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问号。 他问了，陈伊伊神秘一笑，忽悠他：“你好好想想哦，你肯定知道。” 知道才有鬼，她心说。 脸上笑得越发甜美。 陈林华一直是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注意力就这么被成功转移，思索起这个新东西来。 一周的大人以为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什么小 秘密，也都没心思、更没精力计较。 陈林华之后，陈丰和陈之华上来又是一番叮嘱。 陈伊伊对着家人一双双担忧关切的眼睛，整颗心像是泡在了温水里，都快感觉不到山风的阴冷了。 就连重新靠近裂缝边缘时，她都没觉得有多害怕。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爹爹帮她身上弄的“保护措施”够扎实。 “爹！娘！哥！我下去了！”陈伊伊背对坑底，双手抱着火把和绳子，朝不远处众人吆喝，心里颇有一种壮士断腕的豪迈之情。 “万事小心！”江淑霞依旧不放心，脸色煞白，眉心死死皱着。 距离加上渐晚的天色，陈伊伊看不大清她的神情，笑着又举了下火把，然后便踩着松软的泥土断裂处往下去。 她前世出于好奇，玩过一阵子攀岩，所以对于这种坡度的土石坑壁适应良好。 就算某一段往下时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她直接随着绳子放松滑下去就是了。 越向下越黑，也越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伊伊又听见最初掉下来时那几声“孩子孩子”的呼唤。 那声音幽幽的，要不是知道是财俊在喊，她真的会觉得这底下闹鬼。 “是我！别怕，我来带你 们上去。”陈伊伊费力扭头，说话间粗壮的火把差点失手掉下去。 “嚯！” 她惊了一跳，赶紧抱紧唯一的光源。 要是没了火光，她怎么找人，再替那些人绑绳子？ 摸瞎么？ 万一没帮结实拉到半道人再掉下去呢？ 救人变害人，她可担不起这种责任。 “孩子，就你一个啊？”财俊心里忐忑。 他一下想不清楚，她一个小娃娃，怎么能单独带他们这么多人上去。 陈伊伊没吭声。 直到脚下踩踏实了，扯扯绳子给上面“到底了”的信号后，才举着火把回答他：“我给你们系上绳子，上面有人拉你们上去。” 其实这种情况用滑轮最省劲儿，但就裂缝边缘土地松散的样子，要弄滑轮可能还得先搭架子。 这工程量没个一两天做不出来，她就算能指挥大伙弄出来，底下这些人估计也扛不住。 ——冷和饿都是次要，主要是他们都多少受了伤。 “这种拉人的绳结都是有讲究的，松不得紧不得。”财俊往火光这边费力挪了一寸，仿佛靠近一点点，就能获取不少力量。 人本能渴望温暖和光明。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嘛。” 陈伊伊短时间已经摸到了他的 性子，知道他不喜欢说一些关于质疑，或是棱角分明的话。 财俊犹豫一瞬，还是直接问：“你手上力气够么？怎么搬动这么些人？” 在他看来，她实在太小了，年龄小，身量也比平常的五岁娃娃小，两只手加起来，才有他整只手大。 陈伊伊噘了下嘴，心里有点想笑，“你不是在呢么？” 这人这样，算不算是牵着羊数羊，总少算自己手里那只？ 她其实早在答应自己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财俊算进去了。 这年头，绳子是常用且实用的工具，普通人家哪个不精通各式绳结？ 就算她想错了，财俊不了解绳子，那干脆就打个死结完事。 而她家里人，估计也有和财俊相同的疑问，但出于对她的信任，也是看她胸有成竹，便只担忧她的安全问题了。 “对，对，你看我。”财俊自讽，禁不住失笑。 他这脑瓜子，真还不如一个五岁奶娃娃灵活。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么？”陈伊伊想了想。 财俊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腿断了，“吃了你家的药，浑身已经觉不出疼了。” “这会儿能动了吗？”陈伊伊又问。 她总不能把坑底这些人，一个一个都搬到财俊 面前让他帮忙吧？ “爬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不怎么体面。”财俊说，多少也明白了她在考量什么。 陈伊伊又有点想笑，觉得这人八成是读过书的，不然哪来这么多着边不着边的想法。 “我不说，谁知道，”她宽慰人最有一手：“再说了，你爬得再难看，不也是为了救人么？” 财俊笑笑，心里也不是真在意好不好看，“是这么回事，我这不是怕吓着你么。” 陈伊伊将火把插在顺旺身边，扭过头一脸不解，脑袋上直冒问号，“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这也怕，那也怕的。” “你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悉心教导出来的小姐，一些个粗陋事儿，丑陋姿态，总见得少些。”财俊说的笃定。 “……”陈伊伊噎住了，是什么让他对她产生了如此大的误解？ 不过她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等上去了，财俊自然就知道他想错了。 “我们先折腾他。”她指指脚前边的顺旺，这人距离最近。 财俊吭哧吭哧爬过来，接过她手上的绳索，开始和她一起忙活着往顺旺身上套。 中途顺旺痛哼好几声，财俊就有点不敢下手使劲儿了。 “这样摆弄，会不会加重伤势？”他忧心。 第167章 死了一个 加重也没办法啊。 陈伊伊在心里摊手，嘴上说：“无论如何，得先把人弄上去再管伤不伤的呀，你不动他，他就只能在这底下等死了。” “是这个道理。” 财俊点头，越发觉得这娃娃是家里用无数银钱和心血，一天一天悉心教导出来的。 普通人家的五岁幼童，多是懵懂天真的模样，哪里会是她这样有胆识有见识，又通透明理的样子？ 陈伊伊不知道他心里的误会还在不断扩大，抬手就去拽顺旺胳膊。 这俯身一拽，才发觉顺旺两只眼睛是睁着的！ 火光幽暗，那眼眶里黑洞洞的，被黑暗侵染了似的，没有一丁点白眼珠，吓得陈伊伊短促惊叫一声。 不会是没声没息忽然死了吧？ 还是对着她死不瞑目…… “怎么了？”财俊立马紧张起来。 陈伊伊一惊之后，咽了咽口水，僵着脖子打算去探顺旺鼻息。 可手伸到一半，顺旺突然开口说话了。 “福星仙……” “啪！” 陈伊伊一巴掌就打在他脸上了。 “你要死啊吓唬我！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她快速顺着胸口，掌心都快和布料搓出火星子了。 她现在真的从生理，到心理都讨厌透了顺旺 ！ 这人怕不是系统安排来折磨她的！ 处在虚空中，面对千百列数据的系统：“……” “我……”顺旺想解释。 陈伊伊不想听，板着小脸奶凶奶凶威胁他：“你不许说话，不然就不管你了！” 自然不会真的不管。 但顺旺不清楚这句威胁是真是假，只记得自己害她坠下地缝，赶紧闭了嘴。 “我们快些吧。”财俊过来打圆场。 陈伊伊点点头，嘴里对顺旺说：“使劲，翻个身。” “抬腰……” 顺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什么都照做，碰到伤处觉得疼也不吭声。 末了见陈伊伊脸色好看不少，才试探着说：“你真的不知道秋喜在哪里吗？连她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吗？” 陈伊伊心里先是不耐烦，毕竟顺旺因为执念已经给她造成了相当大的困扰。 可垂眼触及他那双光亮渐熄的眼睛，她只是叹了口气，用她那大发雷霆都不够凶的童音，没好气地说：“我真不知道。” “嗯。”顺旺眼底光亮熄灭，没再说话。 陈伊伊两手抓住绑着顺旺的绳索，使劲下拉三次，上面便有人开始发力，一点一点把绳子往上收。 在不间断的痛哼中，顺旺慢慢被绳子吊挂在半空 ，并一点一点持续往上升。 这时候陈伊伊仰脸，皱着眉，以一个大人的口吻劝：“顺旺，你不能把别人当指望，你还有岳丈要照顾，难道秋喜婶婶喜欢看到你这样浑浑噩噩么？” 顺旺伸直脖子，自上而下俯视女娃娃那张脸，突然悲从中来，眼眶里滚下泪来。 没办法，陈伊伊又说：“你自己怎么不想想，那林子附近就是大道，上了大道不远就有村落，走上几天还有县城。” 顺旺慢慢抬起眼，声音因为距离已经模糊，“你是说秋喜她……” 陈伊伊微微拔高声音：“秋喜婶婶肯定更有可能活着啊，她一定也在找你，她还知道大家要去康平县。”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猪油蒙心的男人要是还不愿意好好活，那她也没办法。 顺旺一点一点消失在头顶的黑暗里。 财俊收回目光，看向已经拿着火把找到第二个人的女娃娃。 “他差点害死你，你不怪他？” 陈伊伊一身一脚都是泥，闻言抬头，垮着脸说：“当然怪啊，我以后都不想多看他一眼，看了就生气。” 她又不是圣人。 “那刚才……”财俊拖着伤腿，往她那边爬了爬。 她抿抿嘴，一脸不甘心地说： “只是没恨到要让他去死的地步。” 她肯定烦顺旺。 但她确实有特殊能力，只不过没有顺旺想的那么无所不能而已。 所以，顺旺误会她是神仙，她也不是纯然的冤枉。 其实在很早之前，她心里已经想到了，某一天自己的这点特殊“能力”很可能会被恶人觊觎。 比较起她当时想象的被抓，被圈养毒打，被逼迫从空间拿东西一类的黑暗场景，顺旺这样的是真激不起她多大恨意。 她也懒得特意死记硬背这些杂七杂八的仇啊恨。 都是活第二辈子的人了，某些小事就顺其自然呗。 心思转过，陈伊伊催促：“快过来帮忙啦！” 财俊挪过去，嘴里喃喃：“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父母是什么人。” 才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 “你一会儿就能见到了。”陈伊伊说着蹲下，有点紧张地去摸地上半大小子的颈侧。 这人是李家大孙，也就是李叔嘴里一口一个的“宝儿”。 可怜的独苗儿，不知道还活着没。 触手温凉，稍微往下按，能感觉到微弱的搏动。 “还活着！”陈伊伊一脸惊喜，心下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下李叔和李大伯就不会变成第二、第三个顺旺了！ “我们快把他送上去。”又多一个生还者，财俊也很高兴。 李大宝之后，陈伊伊等了一会儿。 因为各方面限制，上面一次只能拉两个人上去。 过了一会儿，陈伊伊又一个一个找到了剩下的朱家坡村民。 等她最后借着绳子爬出裂缝，夜色已经十分浓稠。 天上不见半颗星星，不远处传来发自肺腑的悲怆哭声。 有村民在坑底没撑住去了，陈伊伊听财俊说那人是叫二狗。 还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 而指尖触碰到那人尸体的感受，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想起第二次。 那种阴凉，那种死气，激发出身为同类的她，本能的悲哀和恐惧。 似乎知道她手脚发僵，神情发木是因为什么。 江淑霞抱起她，用不知哪里弄来的湿帕子，仔仔细细一下一下替她擦手，擦身上。 “别怕伊伊，”她柔声安抚女儿，“你找回了他，让他能安然下葬，不至于变成孤魂野鬼。” “娘……”陈伊伊抱住娘亲脖子，额头紧紧抵在她耳后。 江淑霞轻轻晃着她，拍打着她后心口，替她压惊，“没事了，大家都没事了。” 其实不算没事。 从底下上来是一回事，伤势如何又是另一回事。 第168章 倚老卖老 下山没多久，除了财俊，顺旺，李大宝，其余生还者都发起了高热。 帮忙的难民此刻都歇在村子里，一丁点消息很快就在众人之间传遍了。 ——关于陈伊伊给过财俊的“秘药”。 白须白发的村长没多久就找到了陈家人，身后是被人抬过来的、一脸心虚和窘促的财俊。 陈伊伊已经在娘怀里睡着了，被吵醒的时候，并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娘……”她迷迷糊糊揉眼睛。 江淑霞叹气，在她耳边小声问她：“你给别人吃药了？” 揉眼睛的手一顿，缓缓放下，陈伊伊望向眼前面生的几个人，还有眼神躲躲闪闪的财俊。 “财、俊、哥？”她下山期间就知道财俊年龄并不大，只比她大哥大上一岁，自然不能再叫人家叔。 而财俊也已经得知，让他数次惊叹的孩子，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娃，是跟随家人逃难途径这里的，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 “我，我……”财俊不知道怎么解释。 村长发觉活着回来的三个村民中只有他不发病，自然要询问。 他又不擅长说谎，村长三言两语追问下来，他就把自己和大栓、二狗的不同经历说了出来。 ——他吃过小女孩自家的“秘药”。 只是他没有想到，村长能直接让人架着他来找人家。 这多让他下不来台啊。 “那个‘秘药’，”年逾六十的村长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还有吗？” 除了陈伊伊和江淑霞，陈家其余人都被问懵了。 “什么秘药？”陈崧心直口快，当即反问。 陈伊伊窝在娘亲怀里，轻吸一口气，憋着没能吐出来，手紧紧抓着娘亲衣袖，肉眼可见的紧张。 江淑霞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看事态如何发展。 总之，为防有心之人，很多事情不能当众被揭露出来。 就算最后瞒不住，她也不能让尚没有自保能力的女儿，走到众人面前。 村长似乎是料到陈家人不会轻易承认，毕竟是不愿让外人知道的“秘药”。 “就是你们让财俊吃过的那种药，味道苦涩，像灰土一样的东西。” 陈伊伊一下抬眼，正巧发现心虚的财俊正在瞄她，立马瞪了瞪眼睛。 仿佛在说：“这你都给他们说？！” 财俊赶紧别开眼，头埋得更低，只想让所有人都不要再注意到自己。 可惜村长不随他愿。 见陈家人还是一脸假装的“不知情 ”，他看了一眼和自己错开一步，站在身后的存金。 存金立马指挥抬着财俊的几人上前，“他可以出面证明，你家女娃娃，确实给他吃了什么药，还说是家里不外传的秘药。” “我、我不证明，我证什么明。” 财俊咕哝，两边耳朵都红透了。 但他被人支着腋下、腿弯，高高举在众人面前，别说想躲想藏，连遮住点脸都做不到。 陈伊伊不合时宜地想笑。 虽说她有点气这人不守约定，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却偏偏被举高示众的样子也太好笑了。 不知道再这么“示众”一会儿，他会不会哭出来？ 不过下一秒她就没心情笑了。 大伙儿的目光都打在了她身上，包括陈家所有人。 江淑霞拧眉侧了侧身，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一部分视线，不想女儿被那些探究好奇层层淹没。 她的动作让陈家众人回神。 最先说话的，居然是一贯沉默寡言的陈枫华。 “你们专门带了证人来对峙，是想逼我们交出所谓的‘秘药’么？” “如果我们没有呢？” 他原本就冷然的脸越发沉肃，尚带几分少年稚气的眉梢眼角，竟透出些让人难以忽略的气势来。 陈伊伊 恍然一眼，觉得他这神态居然有点像顾烨霖。 不过没什么杀伐气，反而多点文气。 真要比较，顾烨霖更像气势磅礴、锋芒逼人的刀。 而陈枫华，则是崭露寒光、未经磨砺的剑。 “你们围住这里，所谓何事？” 说曹操，曹操到。 陈伊伊看向一侧，就见几个人将路让开，顾烨霖沉着脸从后面大步进来。 对上陈伊伊的目光，他神情柔和几分，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出了什么事？” 一天未管束，追墨撒欢跑远了，他下山后就去找马了，没成想此刻回来会遇到这种阵仗。 “呃……”陈伊伊挠挠耳后，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本就被陈枫华唬了一跳，又见气势迫人的顾烨霖，存金脸上立马笑开了，将长久做生意的那点圆滑都拿了出来。 “这怎么能说得上出事呢，在村子里能出什么事儿啊，我们就是想请求这家人施舍点药出来，让我们救救村里人。” 他知道顾烨霖和这小女娃一家关系极好，又莫名对他带点畏惧，所有后半句话越说越透出点卑微来。 奈何他们的做派实在称不上卑微。 顾烨霖不买他的账，抬眸看向神色难辨的村长。 “求人便 要有个求人的样子，不然不必来求。” 村长白眉一拧，明显为他的毫不客气动了气。 可张嘴说话时，偏要忍气摆出一副长辈姿态。 “年轻人勿要气盛，我带人来自然有我的考量，眼下尚未将话说清楚，更没有起冲突，你们不用防备至此。老话说得好，人生在世，要以和为贵。” 这话里话外浓浓的训诫意味，仿佛他是所有人头上某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啊…… 这冲天而起的“爷味”，是想熏死谁？ 陈伊伊秀气的眉毛一皱，也不惯着他，“你带人来对峙，就已经算起冲突了好不好。” 村长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越过大人，抢先回嘴。 陈伊伊才不管她什么心理活动，怼一句根本不过瘾。 “上来就要我们交出秘药，我们不防备你，难道还要拥抱你？欢迎你？” “什么‘以和为贵’，你自己都不和气，我们凭什么以和为贵？真以为你年纪大，你说的就对？真是不害臊。” “你！” 村长这辈子怕是头一次被个幼童骂得狗血淋头，气得喉咙口“嗬哧”喘出一口气，脚底下噔噔噔后退三步，眼看就要摔个大跟头。 第169章 江淑霞又吓一跳 村民们都听呆了，就连跟前跟后的存金，都愣在原地忘了去扶住村长。 陈伊伊见状吓了一跳，大眼睛快速眨动两下，“诶，诶，你自己说的‘以和为贵’，你可千万别气出毛病啊……” 把脑袋缩回娘亲怀里，她小声嘀咕：“真出点啥事，我可担待不起。” 她就是见这老头气势汹汹找过来，几句话说得中气十足，人看着特别硬朗才放心怼回去的。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被系统追究扣分，又不是她先惹事的。 “不必在意。”顾烨霖见惯生死，对不顺眼的人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江淑霞不敢苟同，但没有趁机引导女儿。 自从买山羊那件事之后，她就不会再自以为是地指责女儿了。 她选择相信她，让她自己决断。 一边的陈枫华见顾烨霖回来，便默默走回家人身后。 不到必要的时候，他不会冒尖出头。 他很清楚，在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遇事贸然开口或出手，只会让自己趋于被动。 陈之华几乎和陈枫华同时迈步。 不过和陈枫华不同，他是趁众人不注意，悄悄站到了江淑霞身边。 “所以，那个什么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最初就留 意到了小妹和娘亲的神情有些异样，所以这会儿找到机会，过来暗里问上一问。 陈伊伊正不知道怎么张嘴，就听抱着她的娘亲出声：“是我给伊伊的。” “娘你会制药？”陈之华嘴巴张了又张，要不是刻意压低声音，这会儿估计又要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江淑霞垂眸一瞬再抬起，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是你二叔。” 陈伊伊整个呆住。 噗，娘居然也赖给二叔。 “怎么又成了二叔制药，他离家很多年了，他……”陈之华自诩不蠢，但这回儿脑子转不过来，禁不住点怀疑自己。 “不是。”江淑霞嗔他一眼，嫌他心急。 她既然已经想好说辞，也不必在这悄悄和儿子咬耳朵。 “老人家应当是这一村之长吧？”她抱着女儿站出去。 陈崧紧跟着站到她身前错开半步的距离，生怕对面突然发难，自己反应不及。 村长这会儿已经缓过一口气，皱皱巴巴的老脸上满是不悦，“是又怎么样？” “你想求药救自己人没什么问题，小女身上确实有你们口中所说的‘秘药’。” 江淑霞此话一出，陈崧愣愣回眸，张着嘴巴“啊”了一声。 “什么？” “娘？” “到底怎么回事？” 陈家其余男丁也是一脸诧异。 倒是顾烨霖作为半个外人，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服用过一次那所谓的“秘药”。 “药是我研读家中二弟的医书时，自己摸索配制的。”江淑霞不慌不忙地继续开口。 陈家众人神情更是呆滞。 陈伊伊在一边看着，都快笑场了。 真有娘的，把所有人骗得一愣一愣的。 江淑霞左右看看众人，将心里编造好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因为不知道具体药效如何，带在身上只是以防万一，所以才屡次叮嘱女儿，说是不外传的秘药，防止她随便给了别人，酿成祸事。” 财俊脸色一变，浑身打了个哆嗦。 一段话听下来，他只了解到一件事：那药是小孩她娘看了几本医书胡乱做的，没凭没证没保障，一个运气不好吃死了，都不知道怎么跟阎王爷哭去。 陈伊伊留意到他那一哆嗦，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我们并不关心药的来历。”村长缓缓开口，神情依旧不虞。 陈伊伊闻言心里大翻白眼。 我娘这番解释也不是说给你听的啊。 想了想，她眨巴着眼睛问：“所以老伯， 药效没个准的药，你们还要吗？” 她不介意多救两个人，毕竟对她百利无一害。 但她不喜欢被人逼着救人。 那个什么大栓二狗，原本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从坑底救上来一次还不够么？ “你们只要有，我们就要。” 村长苍老的声音很快响起。 “再一直发热，大栓和二狗就没命了！他们都是各家的顶梁柱，他们倒了，两户人家就倒了！” 陈伊伊拧眉，心思重新流转起来。 这老村长，对外人不怎么样，对村里人倒是没话说。 要不…… “娘。”她小小声叫了一句，随后突然意识到，她直接进空间就好了，并不需要和娘亲交代什么。 于是她火速进空间，找到系统。 想了想，她语速极快地说：“快，退烧药三人份，消炎药三人份，纸包区别一下，都放我娘怀里。” 发烧多半是因为炎症，所以两种药都换出来，双管齐下。 听到交易完成的声音后，她立即离开空间。 失重感消失，她小手轻轻按在娘的胸口，把头埋进她颈窝轻声说：“娘，药在这里，有两种，每种三份，你一会儿各给他们两份。” 江淑霞立即腾出一手伸进怀里。 那里微 微鼓起，确实多了几个小纸包！ 她浑身一震，赶紧探手进去一摸，就发现里面确实是不同质感的两钟纸包，一种三包，共六包。 “伊伊……” 知道女儿能“变”出各种东西是一回事，当女儿把东西直接“变”到她身上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时隔这么久，她又一次因为女儿的“特殊”而惊诧，甚至觉得诡异。 不过现在不是细究这件事的时候，她赶紧拿出那些药，按女儿说的，分别给出去两包。 村长心急救人，拿了药就领着村民走了。 一周的难民又磨磨蹭蹭多问了些话，发觉问不出什么，也都陆续散去。 除了李大叔和李老伯。 陈家人今夜是歇在卖鸡朱大娘的院子里，眼见其他难民都走了，李家老爷俩还是在门边不断徘徊。 陈伊伊见状，便趴在娘亲耳边说：“还剩一人份的药，是给李叔一家的。” “嗯。”江淑霞心头一片麻木，十分平静地过去门边，将药交过去。 李家老爷俩自是一阵千恩万谢。 “我们就是怕宝儿后头也烧起来……可他现在只是昏着，所以我们不好意思要你们东西。” 陈伊伊多换一份本来就是给他们家备着的。 第170章 一家子都看得开 她从江淑霞怀里扭过脸，“纸面糙一点的那个回去就喂大宝哥吃下去，另一个等他发热症了再吃。” 她让系统区分开来，自己自然知道两钟纸包里分别是哪种药。 李家老爷俩心急回去守着家里独苗，也没多想为什么陈伊伊比江淑霞还了解这两包“秘药”。 而他们走了以后，朱大娘院子里就剩下了朱大娘一家，还有陈家一众。 “你们肚子饿不？厨房还有米粥和小菜。”朱大娘热情地问。 她想法简单，才不管陈家是不是得罪了村长。 她只知道，陈家终究是救了好几个人的性命。 陈之华一一看过家人，笑着回：“不用了婶子，已经在你家吃过一顿了，肚里还饱着呢。眼下夜深了，你们快些歇着吧。” 朱大娘嘴里“嗳嗳”的答应，临走还不忘叮嘱：“三床褥子不够了，就给灶台火生上，别见外啊。” 陈家人今夜是要睡在院里灶棚下的。 顾烨霖见左右没他事，已经先一步过去铺干草了。 “好，谢谢您。”陈之华连连点头。 朱大娘走后，陈家众人沉默了一会儿。 除了前头哭到精疲力尽，这会儿还在睡的陈林华，所有人似乎都欲言又止 。 陈家人性格各异，但不说还没长大的陈林华，其余就没有哪个是真傻的。 “秘药”这件事哪儿哪儿都透着股不对味，他们不可能觉察不出来。 只不过多数人在一团乱麻中抓不住那个关键线头罢了。 在这种说紧绷，不紧绷，但又绝不算轻松的氛围中，陈伊伊几乎要缴械投降，想干脆一股脑把自己的秘密全部抖出来拉倒。 最多换一种说法，大不了她就当一次福星转世，或者什么仙童降世。 总好过好好的一家人，站在夜风里大眼瞪小眼，跟生了多大隔阂一样。 不过在她开口之前，陈枫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是福不是祸”。 陈崧打了个哈欠，紧跟着催促道：“快睡吧，明天起来还要继续赶路。” “几番折腾，真挺累的，爹，我帮你按按肩。”陈之华跟着陈崧往灶棚那边走。 陈丰一笑，揽住赵香如摸了一把小儿子的脸，叫上大儿子也走了。 左右看了看异常沉默的陈伊伊和江淑霞，陈灵华活动活动脖颈，溜溜达达也走了。 其余人不想深究，那是他们仅仅只是觉出一星半点奇怪，对根底完全不知情。 江淑霞不一样，今天女儿已经把 原本没有的东西，凭空“变”到她怀里去了。 她怎么可能不再深究。 “伊伊，你跟娘说实话，那些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总不至于，真的是你心思一动，就什么都能有。” 如果真是那样，她们之前买羊不至于差那么一点钱。 他们也不需要一路坎坎坷坷，吃苦受罪地赶路。 陈伊伊思索了一下自己该怎么说。 “别怕伊伊，无论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你都是娘的女儿，”江淑霞掌心贴上女儿脸颊，“娘只是想知道清楚，这样一来，以后若是再遇到什么状况，娘能更好的护着你。” 最后一句话让陈伊伊心头无比动容，她伸手紧紧搂了一下娘亲脖颈，左右在她脸颊亲了好几口。 不远处灶棚下的几个人看到了，不由纷纷松了一口气。 陈之华扬唇，眼底终于有了笑意，“还以为娘要因为伊伊随便乱给药生气。” 陈崧笑笑，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可不是，还以为甜妹儿今晚屁股要开花呢，我都做好冲过去替她挨打的准备了。”陈灵华半开玩笑道。 陈崧听了这话不乐意，“你娘温柔贤惠，什么时候随便动手打人了？” “嘿，”陈灵华短促笑了 一声，想起什么，抽了口冷气，“爹你这是忘了我和大哥那年下河，回来被娘追着满院子揍的事儿了？” 他笑看兄长一眼，“大哥当时吓得都爬上房了！”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陈之华拿手捣他一下，不想他在其他弟弟面前提这事。 “那是你们该。” 陈崧经提醒，才想起媳妇以前给他说过这件事，一下咧嘴笑开了。 “水涨了你们下河了，不打你们打谁，我当时不在，不然肯定要让你们狠狠涨涨记性。” 顾烨霖唇角勾起，看着他们父子，不由想起自己的儿子。 气氛一片欢乐，陈枫华却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你们刚才，是以为伊伊要挨打了？不是觉得奇怪？” 几个人看向他，陈崧想了想，说：“是觉得有些奇怪，可你伯娘和伊伊她们不会害人，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陈灵华比他爹还看得开，“两个女人，有点秘密无伤大雅，我们这些个男人，估计问清楚了也不会懂。” “去，去，伊伊还是孩子，什么女人。”陈之华护短，关于小妹的事，半点不许人说错。 陈丰乐乐呵呵看陈崧他们斗嘴，没任何插话的意思。赵香如已经抱 着陈林华在他旁边睡了。 陈枫华听了这些话，先开始表情还有些一言难尽。 可想了想，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眼底深处，则多了一抹释然。 另一头，陈伊伊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自己的事情。 “娘，你真的不害怕哦？”她又一次确认。 江淑霞无奈，再三保证。 “其实，我不是‘变’东西出来，而是从某个神奇的地方‘拿’东西出来。”陈伊伊说，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拿”，改成“换”。 可这样一来，似乎要解释的东西就更多了。 比如拿什么换，拿来换东西的那些，又是怎么得来的。 江淑霞作为一个古人，一听到“神奇的地方”几个字，就自动代入年轻时候看的那些话本，想象到了什么桃源仙境一类的地方。 “白白让你拿吗？没什么守护那里么？”她第一反应是女儿这么“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额……”陈伊伊都没想到她能问出这种话。 “自然不是白白让拿，也有东西守着，”想到好人度积分和系统，她动动眼珠，随口说：“有拿有还，再拿不难，守着那里的东西也不凶。” 就是狗了点。 江淑霞点点头，没有再问。 第171章 好热闹啊 心里却将女儿的这件事，幻想成了去仙境借东西。 觉得眼下这些东西，以后都是要还的。 “伊伊，你奶奶说的，或许是真的。”她十分严肃地看着小女儿。 陈伊伊不解，“什么？” “你是我们家的福星。”江淑霞用脸颊蹭了蹭她，抱着她往灶棚那边去。 可能，伊伊在大雪中咽气的那一阵，就是去了仙境。 后来神仙怜惜，将她送回来，还给了她这项特权，准许她之后一直去仙境借物救人。 可见他们陈家一家行善，是有好报的。 今后，他们一家，更要多做善事才行。 江淑霞心内的这些揣测跟想法，是陈伊伊没有想到的。 她坐下后和爹哥哥们说了几句话，就歇下了。 闭上眼睛后，她就开始在心里算账。 还去骚扰系统。 “统哥，你说我这次拿命救了这么多人，会加多少分，我还给出去那么多份药。” 她好想再来一次暴富的感觉！ 【请宿主耐心等待，本系统正在统计结算。】 “无趣，聊天都不会啊。”陈伊伊无情吐槽，表示不想再理他。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一直没听到系统下线的提示音。 知道他在听，她忍不住又说：“统哥，这么久了 ，孟秀珍都没带着陈汉腾做坏事？” 那母子俩可是有前科的，所以这事儿在她看来听惊奇的。 【……】 系统沉默，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陈伊伊不强求他说话了，自顾自地念叨：“你说，会不会那母子俩真的跟对人了，一路吃香的，喝辣的，畅通无阻找到我二叔，然后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她这么说的时候，其实以为自己会觉得羡慕。 毕竟享福嘛，谁不爱享福爱受罪的？ 可说完以后，她心里还挺平静的。 她感觉还是跟全家人在一起比较开心。 要享福，也等以后落脚后一起发家致富，一起享福。 说了自己的想法，陈伊伊美滋滋地问系统：“你说，我是不是视钱财如粪土，品德相当高尚？” 【……】满心惦记着以后发家致富，还说什么视钱财为粪土。 “统哥，你真的干巴巴，无聊透顶。”陈伊伊抱怨。 开玩笑都不接茬，简直了。 这句抱怨过后没一会儿，陈伊伊就睡着了。 这时候，系统下线的提示音才幽幽响了一声。 第二天，陈伊伊是被一阵香味叫醒的。 鸡汤？！ 她一下睁眼，紧跟着就看到二哥笑吟吟的脸。 “就知道你一肚子馋 虫。”陈灵华调侃。 陈伊伊才顾不得他说什么，抬眼就去找香味源头。 而这一看，她才发觉，自己换地方了。 周围并不是昨夜透风的灶棚，而是暖呼呼的房间。 像是看出来她的疑惑，陈灵华主动解释：“人家收留我们，我们总不能让人家做不成早饭吧？” 陈伊伊点头。 也对，他们一家睡在灶台旁边，人家根本没办法生火做饭。 “伊伊醒了吗？”江淑霞掀起厚门帘往里看。 陈灵华扭头笑着回话：“熬那么香一锅鸡汤，她再不醒，那只能是被香死在梦里了。” “二哥你讨不讨厌啊！”陈伊伊攥着小拳头打他。 一大早才睁眼就死啊死的，真烦人。 陈灵华假装吃痛，哎呦哎呦叫着往外躲，“二哥先去替你尝尝味道。” “我不，我也要去！”陈伊伊连忙要下床。 江淑霞见他们兄妹吵闹，一阵恍然。 像这样儿女坐在炕头玩闹的情景，真的久违了。 “娘？”陈伊伊余光瞥见她目光悠远，还以为她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江淑霞蹲下给她套上鞋，再起身抱起她，“走，娘领你出去，朱婶还在忙活，我们去帮帮忙。” 不大的院子里十分热闹，男人女人 这一堆，那一堆，都聚在一起说话。 不远处拉风箱呼呼吹着，灶上大锅里滚滚腾着热气， 陈伊伊耸耸鼻子，肚子里咕噜噜响。 她就昨天下山后吃了一点干饼子，这会儿闻到肉香，哪里还禁得住诱惑。 “娘，什么时候吃饭啊。”她先问。 紧跟着又接了一句：“村里人怎么都来了啊？” 搞得跟过年一样。 这些人难道不该和村长一个鼻孔出气么？ 她还以为昨夜那件事，已经把村长得罪完了。 “大栓和二狗救回来了，他们家两户人过来送点东西，和咱们道谢，你朱大娘正巧杀鸡，干脆就留下一起吃饭了。” 朱大娘知道这群难民不定什么时候就启程赶路去了，干脆清早就起来开始忙活。 “这也太客气了。”陈伊伊嘴里这么说，眼睛都笑眯了。 客气点好，热情点好，她一路上备受恶人磋磨的小心灵，也该让好人替她治疗治疗了。 救了好几条人命呢，吃他们一顿肉不过分吧？ 不过分。 “娘，我去帮忙烧火。”陈伊伊挣扎挣扎下地，自告奋勇。 她这小身量，别的干不了，添柴烧火还是做得来的。 “不用了，你四哥在做。”江淑霞说是带她出来帮 忙，但并不打算让她动手。 她还惦记女儿身上受伤的地方。 陈伊伊本人却是不在意，听到陈枫华在，更是要去看看。 不过她屁颠屁颠跑过去，还没张嘴，先对上一张冷脸。 “四哥，这么热闹，你就不能笑笑么？多浪费这张脸啊。”她咕哝，大着胆子伸手戳了戳陈枫华嘴角。 后者避开她的手，不过破天荒解释了一句，虽然只有两个字。 “吵闹。” 原来是不喜欢吵闹啊。 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陈伊伊没说话，站着端详他一会儿，在他身边蹲下了。 “离远，觉不出烫么？”陈枫华拧眉。 关心都说的这么不顺耳，陈伊伊又慢吞吞起来，“噢。” 她左右挪了两步，干脆垂着脑袋走开了。 那灶膛里的火太旺，只要在灶前待着，就没有不被火染烫的地方。 江淑霞看她这么快就回来了，人还发蔫，忍俊不禁。 “你四哥越大性子越冷，心里是疼你的。” 她先替陈枫华说了句好话。 顿了顿，又偏帮着女儿说：“不过，他若是不找你，不就不要理他。” 陈伊伊不吭声。 臣妾做不到啊…… 就好比家里放一朵越来越好看的花，谁能忍住不凑近好好看看啊？ 第172章 被赶 这一顿好比过节一样的丰盛早餐一直吃到了快晌午。 陈伊伊从临时支起来的简陋木桌边离开时，肚皮溜溜圆，撑得连连打嗝。 想她穿越过来这么久，什么时候吃过这样一顿饱饭啊。 她在餍足之余，免不了又展望起自己未来的“崛起之路”。 先定个小目标，带全家人天天这么吃！ 她两手转着圈揉摸肚皮，眯起那双大眼睛的时候，陈之华笑望过来，“伊伊，让大哥摸摸小肚子。” 他吃饭期间，眼神半点不离自家小妹，看她吃得香，自己嘴里也多几分滋味，所以这会儿心知她正撑得慌。 “不要嘛。”陈伊伊嘴上撒着娇拒绝，脚下却还是朝着他去。 她想帮忙收拾饭后残局，但比起那个，自然是被热乎乎的大手撸肚皮更舒服。 大哥的手伸展开来，可是几乎能完全盖住她肚皮的，可暖和了。 不过刚趴进大哥怀里，陈伊伊就听院门“吱呀”一声又响了。 之前的那些村民已经陆陆续续走了，朱大娘正关着院门在里头拾掇，这时候来人，应该是来帮忙的吧？ 然而扭头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来人是昨夜那个白眉毛的老村长，身后照旧 跟着存金。 陈之华一下站了起来，在他怀里的陈伊伊也绷起小脸。 “我代表全村，来送送你们。”村长开口，语气里是一种浮于表面的和气。 陈伊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是生怕他们赖在村里白吃白喝，急着来赶人了。 可以理解，但心里还是不爽。 对比她把不高兴挂在脸上，江淑霞就显得客气很多。 不过语气里也没多少温和。 “劳你跑一趟，帮着收拾完，我们就走。” 依江淑霞的性子，在人家家里吃了顿饱饭，结束后自然是要动手帮忙的。 而她动手，陈家其余人也不会放着不管。 这是老陈家的传统。 陈老太走了以后也没有被谁打破。 “嗯。”老村长一听，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你们家和其他难民都商量好了？” “那不然呢？谁要留在你这受气啊！”陈伊伊极其无语。 其余难民虽然因为院子人太多，挤不进来，但朱大娘一家也都送了吃食出去，让他们在外面吃。 这会儿他们只怕是已经收拾好，就等陈家人领头出发。 村长万般不待见这个嘴皮子过于利索的女娃娃，轻哼一声挺直后背转身，没好气地说：“你家今 日消耗的这些个肉，鱼一类，村里出了，人走以后，你来我家一趟。” 陈伊伊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话是对着朱大娘一家说的。 至于村长，已经趁她愣神跨出门去。 “嗳，嗳，您老慢点走。”朱大娘对村长的脾性和作风早就习以为常，忙快走几步到门口送送他。 存金还留在门里，走前冲陈崧和江淑霞分别点了点头，道了句“路上小心”。 而村长的出现像是一盆冷水，让陈伊伊从那种暖洋洋的餍足感中脱离了出来。 她拖着沉甸甸的肚皮，过去撅起屁股帮朱大娘儿媳刷起碗来。 “女娃娃真乖。”朱大娘过来笑着夸赞。 江淑霞就在旁边，闻言也不谦虚，笑着点头，“她是乖巧。” 说完顺嘴提起之前约好的羊奶换鸡一事。 其实这件事本不该再提，毕竟主家已经杀了三只鸡用作招待，或者说报答。 朱大娘是这么想的，所以闻言神色变得有些微妙，担心这家人贪心，想大占便宜。 不过随即又觉得，会舍命救人的人家，品质应当不会差到那个地步去。 更何况，有村长刚才那句话在，他们家其实没多大损失。 心思转过，朱大娘展眉一 笑，“你们要是还想换，那就按原来说的，反正羊就在我家后院，我找点盆啊罐啊，就能接奶。” 江淑霞面露感激，“那太好了。” 之前是没有条件，所以一直让孩子们有什么吃什么。 眼下有机会改善，她便想试着多问一问。 陈伊伊这时候出声，“娘，除了羊奶，再给他们些糖吧？他们一家这么好。” 她那糖罐子里还有一多半饴糖，放着也是放着。 朱大娘被小娃娃夸得笑意加深，一边又略带惊讶地出声：“你们竟然有糖？” 他们家可是到过年，才舍得买点糖解解馋。 她不禁想：这家人真的是逃难过来的吗？ 确定不是举家出游？ “是啊。”陈伊伊点点头，没打算多说。 江淑霞没表示行不行，只说：“那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便好。” 于是陈伊伊立即起身，甩甩手上的刷锅水，往院外奔。 陈之华赶紧追，“伊伊别自己乱跑，大哥陪你一起去。” 他知道她是要去自家的牛车上取东西。 而牛车已经由早一步吃完饭的顾烨霖和陈崧弄到了朱家院子附近。 “大哥你快点！”陈伊伊已经奔到院门边，出去前往回扭头出声催促 。 扭头的同时，她一下撞到什么，“哎呦”一声捂住额头，险险摔坐在地。 顾烨霖扶住她小小的肩头，眼底含着几分笑意。 “这么急急忙忙，要去做什么？” “顾叔，你这里是踹了快铁板么？！”陈伊伊脑袋疼得眼泪汪汪，伸手去摸人大腿。 按了两下，发觉硬邦邦全是肌肉。 得，她这跟一脑袋撞电线杆上差别不大。 疼的真不冤枉。 “我要去车上取东西。”她抬起眼睛，无意间噘了下嘴。 顾烨霖到她头上摸了一下，跟着顺手揽过她抱起来，“我带你去。” 见状，陈之华放下心来，多往那边看了两眼，便没再跟去，而是过去帮着陈枫华拆卸那些临时拼凑的木桌。 陈伊伊很快抱着糖罐回来，找到朱大娘，给她倒了快三分之一罐饴糖。 “诶诶，够了够了。” 朱大娘收起自家的小罐子，面上笑得十分不好意思，冲江淑霞说：“你家这小娃娃，是真舍得。” 这要是他们家的糖，她绝对不舍得一下给人这么多。 “她是觉得羊奶换鸡，占了你家便宜。”江淑霞笑着回，“婶子你勿要在意，我们两家远不止买卖关系。” 一句话说得熨帖。 第173章 出主意卖鸡 朱大娘一阵舒心，笑得眼睛都眯做一道缝了，“我儿媳那边挤着奶，走，我带你们挑鸡去。” 挑鸡？ 陈伊伊眼睛往院子另一边的木栅鸡笼里看。 还剩下的三只鸡，这不都在这里了？还有啥可挑的？ 难不成别处还有鸡？ 等跟着娘亲和朱大娘从院子后门出去，沿着一小片菜脯走了一阵，就隐约看见不远处立着一处盖着茅草，用竹篱笆围着的鸡舍。 我靠！ 陈伊伊不由张了张嘴。 这特么是遇上养鸡户了啊！ 怪不得当时在官道边，对方愿意半施舍给他们一只鸡呢！ 鸡在人家这里，完全就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啊！ 而见她眼神里惊讶掺杂着艳羡，朱大娘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别看家里养了百八十只鸡，都是些光吃不生钱的祖宗。” 江淑霞从鸡舍那边收回目光，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挽起脸颊边的碎发，想了想，猜测道：“是因为卖不出？” 她心思玲珑，结合眼下灾情，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是，多少人家里粮食都吃不饱，有钱也去换米面了。”朱大娘叹气。 顿了顿，直言：“我先前一直是提着鸡笼去集市，可都卖不出去，后来听存金的，才 去官道边试试运气。不过想也知道，谁赶路会买活鸡呢？脏又臭，还吵，带着做什么？” 陈伊伊一听，立马想起前世那些真空包装的烧鸡酱鸭。 “朱大娘，你把鸡做熟了，包好，那些赶路的商贾信差，不就能带路上吃了？” 这句话可谓是当头一棒。 朱大娘脚下步子一顿，一锤手心，“对啊！我怎么没能想到呢？！” 可随即，她又担心起来，“但做熟了，冷的快，也坏的太快了。” 看吧，这就是思想受到局限，思维不够开阔。 “谁说鸡不能冷吃啦？用盐和香料辣椒炖得香香的，捞出来放冷了有不一样的滋味。至于你说的怕坏，眼下天气冷，饭菜放两天都还能吃，不正是卖熟鸡的好时候？” 她这段话说完，朱大娘和江淑霞都没了声音。 江淑霞是无奈大过惊讶。 至于朱大娘，则是被满心的不安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她忐忑地看江淑霞一眼，干巴巴笑了两声，小心地问：“娃娃是不是不小心抖落了你们陈家的什么‘秘方’了？” 继“秘药”之后，陈家在朱大娘心里，又有了个卖鸡的“秘方”。 她越想越觉得是，抿了抿嘴巴，说：“ 要真是你们家的发财路子，我断然不会白白学去。” 言外之意，她肯定要学，不过会给点学费。 噗。 陈伊伊有点想笑。 这朱大娘也太真实了。 “这……”江淑霞不知道该怎么说。 女儿如今知道的一些事情，在她看来，都不是属于人世间的，而是属于她口中的那个“神奇的地方”。 见娘亲为难，一直拿眼神示意，陈伊伊便坦言：“不是我家的什么发财路子，大娘你要是能听懂，就拿去用吧。” 朱大娘持续愣怔，真听说这法子白给她，又不敢应声了。 无奈，陈伊伊只得说：“算是报答你最开始答应羊奶换鸡的那些善心，让你尽快解决了这些累赘的鸡。” “是……”朱大娘迟疑，但最终还是点点头，“是啊，这些鸡再不出手，之前受灾前为买鸡盖鸡舍花去的那些银钱，就全赔在手里了。” 什么顾虑都不如解决生计问题重要。 “你们村子情况瞧着还好，没想到大伙也因这场寒灾受罪不少。”江淑霞感慨。 “谁说不是呢。”朱大娘唉声叹气，“走、走，先不说其他，我先替你们好好挑只鸡去，能遇上你们，真是老天要我转运。”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江淑霞抬手摸了摸女儿头顶。 当初是伊伊说要换鸡，顾将军说不定会有，最后却是真有，还因此引出地裂一事，住进了朱大娘家里。 最后，帮朱大娘解决了燃眉之急。 这算不算，女儿回报那位借给他们东西的“神仙”呢？ 毕竟算是做了积德的善事…… 她心里思绪流转不停，陈伊伊同样。 不过和她不同，陈伊伊思索的，是自己给朱大娘说了一番“生意经”，会不会给他加积分。 加的话，又会加多少？ 这么想着，她习惯性想叫系统出来，可念及系统很少干人事，最终还是作罢。 这一天到了傍晚，陈家人已经位于距离朱家坡好几里路的官道上。 这期间他们路过一处短亭，不过没有停下休息。 ——没人想耽搁行程。 顾烨霖明确说明，再走三十里他们便出了泽州。 之后再往东南方向走上小半个月，就入了玉州境内。 而康平县，就在玉州中部。 “可是我们行进速度不得不变慢诶。”陈伊伊抱着只母鸡，回头看自家满满当当的牛车。 没错，大哥抱着她，她怀里抱只大母鸡。 母鸡自然是朱大娘给的，还特意给挑了体质最好， 最能下蛋的那只。 说什么原本是留下打算做种鸡的…… 而陈伊伊之所以不坐牛车，是因为李家还在昏迷的独苗李大宝躺在上面——和他家奶山羊窝在一起。 山羊似乎把大宝当羊崽子了，赶路期间紧紧贴着他给他暖“窝”，半点不挪地方。 这就给车前头省下了一小片坐人的地方，供体力不怎么样的陈林华小朋友坐着。 不过他坐车，陈伊伊就只能像最初一样，让人抱着。 “无可奈何，只能多走上几天。”顾烨霖回首，回话的同时，示意她和他一同骑马。 “我抱着鸡呢，回头吓着该不生蛋了。”陈伊伊摇头。 江淑霞在一边笑她，“绑车上吧，吓着便吓着了，原本换鸡就是给你和林华吃的，这么抱着太累了，你手臂不是还难受么？” 一听她这话，陈崧便说什么都不让女儿继续抱着母鸡，自己过来三两下把鸡捆在了车上。 陈之华见怀里人一脸不乐意，便哄了两句，然后上前将她高高托起，递给顾烨霖。 托他身材高大的福，陈伊伊这次上马虽说还是被领着后领子，但却没受什么惊吓。 过了一会儿，她若有所思地说：“顾叔，康平比我想的要近点。” 第174章 恐吓加绑架 顾烨霖没有立时回答，而是低声问她：“礼不成，便不情愿改口么？” “啊？”陈伊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在意这个。 “叫习惯啦，不是不认你。”她解释。 她都点头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就是内里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对于“义父”或者“干爹”这两个词，实在叫不出口。 前者总让她想起金毛狮王谢逊。 后者则让她想起某些不正经的圈中大佬…… 总之，她难以启齿。 “嗯。”顾烨霖听后无甚表情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心里还有没有继续计较。 陈伊伊心思还在之前那句话上，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康平真的比我想象的要近很多。” 顾烨霖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你以为康平在极南之地？” “我记得许久之前我曾提过，那里并不能算作是南方地区。” “啊？提过吗？”陈伊伊问号脸，“那可能是我不记得了。” 这个话题就此作罢。 又走了没多久，陈伊伊偏过头和大哥说了句话，同时敏锐地察觉身后有道视线投递过来。 下意识望过去，就看到顺旺偏过去的侧脸。 又看！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都伤的 爬不起来了，还管不住眼睛！ 陈伊伊有些厌烦地回过头，不想再管。 既然已经知道他这种凝视中的意味并不变态，话又都说尽了，眼下她除了无视，还能怎么办？ “若真的厌烦，不如赶他离队。”顾烨霖冷不丁出声，对有人频频用目光烦扰自己义女这件事，深感不悦。 陈伊伊嘴角往下扯了扯，眼睛望着前方不见尽头的路，回：“赶走顺才，就等于赶走钟老伯了。” 顺才做错事，和钟伯又没什么关系。 那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在队伍里还能有别人帮衬一二，要是真跟着顺才离开，就顺才那种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顾烨霖眼底冷然散去，换成浅淡笑意。 “终究还是心善心软。” 在他看来，小丫头身边有这么多人护着，根本无需去忍受这种事情。 陈伊伊大.大方方往他肚腹间一靠，“我心善，我骄傲。” 人心里要是没有善念，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我要是个黑心黑肺的，顾叔你还会认我做义女？怕是都要后悔从狼群中救下我了。” 顾烨霖没说话，想象了一下她假设的情况。 陈伊伊背对他，并不知道他目露思 索，只顾说自己的。 “再说了，赶走也是白赶，顺旺抱着和秋喜婶婶团聚的执念，肯定是要去康平的。” 这样一来，赶他走，不过就是他走在队伍里，和走在队伍外的区别罢了。 即便他因为伤势落下行程，最后也还是要和他们在康平碰头。 图什么呢，白白折腾钟老伯。 “嗯，通透。”顾烨霖淡淡评价，眼底有欣赏，但没有惊奇。 这小丫头心思智慧异于平常幼童一事，在他这里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又说了几句别的，一大一小没再谈及关于顺旺的话题。 不过这夜停下休息时，顾烨霖独自找到了顺旺面前。 顺旺手脚都伤到了，眼下就左手能动，正靠在牛车上啃烤得半生不熟的白菜叶——还是之前陈伊伊让山羊发现的那一批白菜。 递给他一小块干干的饼子，顾烨霖在一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牛大娘见状，起身就想从火堆边上过去看看，毕竟顺旺躺着的，是她家的牛车。 不过被牛三拉住了。 “人家明显说私事，娘咱就别过去了。” 牛大娘难得压低嗓子解释：“不是，我就觉得那个什么将军眼神凉飕飕的，担心他们突然打起来砸了东西。” “哎呀，不会的娘，人家是将军，犯不着和一个伤患动手，您就少操心吧。”牛大壮出声。 他才亲眼见过顾烨霖身先士卒救人，几次三番领悟到了那人的英武和睿智，对他有一种纯然的敬仰。 牛大娘闻言，这才大咧咧一笑，坐回原处，“也是。” 另一边，顺旺手一抖，抬眼后，就见一步之遥的冷肃男人沉沉撇来一眼。 “我不管你是何种心思，管好你的眼睛。” 顾烨霖说着便移开目光，似是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身份经历虽在那里摆着，但少有这样盛气凌人的时候。 是以都不需要多做威胁，简单一句便足以令身为平民的顺旺胆寒。 可让他胆寒的还不止如此。 这夜众人睡去之后，顺旺在迷蒙中伤处剧痛。 他本能痛哼，却发觉自己出不了声。 仓惶睁眼，就见头顶的树影，已经不是临睡前看到的那一片。 ——他被不知道什么人，绑到了林子别处！ “唔！” “没想伤你。” 熟悉的声音响起，顺旺眼睛睁得滚圆。 歪头一看，就见陈崧领着陈家所有男丁将他团团围住。 包括睡眼迷蒙的陈林华！ 这阵仗是要做什么？！是要杀人么？！ 因为他一时糊涂，拉了他们家小女娃一把？ “唔！唔唔！”顺旺极力想要说话，觉得自己没害命，觉得自己罪不至死。 陈枫华俯身，一双眼睛兜满月色，十足清冷，“如果不想受苦，便不要轻易出声。” 他也只有挺身而出办事时，才会这样多话，才会稍稍显露锋芒。 陈林华紧跟着开口，“你害我家甜妹儿掉到坑里，我们都不计较了，你为什么还要吓唬她！” 他稚气的嗓音压得低低的，乍一听还真有几分气势在里面。 可孩子到底是孩子，下一句，他便质问：“你老盯着她，是不是想偷走她！我告诉你说，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你要是敢再欺负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顺旺满肚子苦水。 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夜半叫你来这里，只是想问问清楚，你总死盯着我家伊伊，到底是为了什么？”陈崧开口。 从地裂之下上来后，伊伊并没有多说顺旺的事情，任谁问，她就只是摇头。 所以今天留意到顺旺又开始盯着她看时，他恼怒之余，决定找顺旺问个明白。 陈丰往有着火光的方向望了一眼，捂着顺旺口鼻的手掌放松几分。 第175章 心情转晴 “只是问话，没有别的意思，”他低声说：“你要是愿意答，我便松手，不愿意，我们就不客气了。” 至于具体怎么不客气，他心里并没有主意，只是顺嘴这么一说，当做威胁罢了。 可顺旺不知道啊。 他一个普通老百姓，入夜被顾烨霖那个一身杀伐气的将军恐吓，夜半又被这么多人绑架，光吓都吓破胆了，哪里还敢不按照这些人说的办？ 于是他慌忙点头，生怕慢上一步，就要承受无比可怕的后果。 陈丰看了一眼陈崧，见他点头，便慢慢松了手。 陈枫华期间靠近两步，紧紧盯着顺旺，打算一发觉他要张口呼喊，就立刻抬手按住他。 不过顺旺没有。 他浑身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小声问：“你们想，”他吞了口口水，“想问什么？” 陈崧之前其实就已经说明了来意，但他太紧张，什么东西都很难从脑子里过。 “为什么总盯着我女儿不放？”陈崧没觉得怎么，直接简短地重复一遍。 顺旺眼珠转着，一一看过陈家这些男丁，末了慌忙摇头，“没、没有啊。” 他就是今天无意间看了一眼，想起了被人拉上坑底时，女娃娃说过的那些话，并在 心里暗暗决定，要好好活着。 至少好好活着到达康平。 “真的没有么？”陈崧板着脸，拿不准要不要信。 顺旺以为他不信，连忙出声解释：“之前，朱家坡之前我确实总忍不住看你家女娃娃，可那时候我是误会她是神仙，犹豫要不要去求她帮我找我媳妇！” 一句话，真相大白，陈家众人恍然大悟。 “神仙？” 陈枫华咀嚼这两个字，脑海里有许多点线交杂，串连成一张张关于往事的画卷。 “我也觉得甜妹儿像神仙，”被陈伊伊忽悠多了的陈林华立即点头，神情无比认真，还强调说：“伶俐可爱，本领高强的小仙童。” 拧眉看了他一眼，陈枫华又问顺旺：“为什么说是误会？” 顺旺都快哭了。 他心里的怀疑其实并没有打消，只不过是因为那女娃娃在坑底的一席话想通了而已。 “你你你家女娃娃自己说她不是啊……”他哭丧着脸，被人架着的胳膊腿没有一处不疼的，可他半点都不敢喊出来。 陈家众人沉默，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 只有陈林华挨个去拉拉这个，扯扯那个，嘴里不断强调“是真的”。 顺旺也不是榆木脑袋，一路艰难的 苦命人惯会看人脸色行事，见状赶紧改了说法。 “我怕是真的误会了，你家女娃娃要是神仙，怎么会轻易掉进地底呢？又怎么会轻易摔得伤痕累累呢？” 他生怕触到陈家人的逆鳞，半点不敢提是自己将人拉进地底。 不过说起这个，陈家人不可能想不起来眼前人是罪魁祸首。 “走，送他回去。”陈崧脸色难看，往火光莹莹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丰和陈之华架起顺旺，后者还不忘多提醒一句：“以后要是再敢多看我妹妹，我一定叫你后悔。”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顺旺连连求饶。 陈丰用膝盖顶他后腰一下，“别出声。” 于是顺旺抿紧嘴巴，被人横着抬了回去。 躺回牛车上的时候，车板的“嘎吱”声惊醒了有些想起夜的牛大娘。 不过她多数时间不是心思机敏的人，抬了抬头，想当然以为陈家这一伙人是带着顺旺起夜去了。 起身时嘴里还咕哝：“你们家人就是心细，起夜还知道捎带着问顺旺一句，不似我家这几个，躺下一闭眼各个跟死猪一样。” 陈家男丁面面相觑，陈枫华点点头，率先扯了陈丰一把，掉头往自家牛车和火堆边去。 陈丰用胳膊碰碰陈崧，抱起因为第一次跟着大人一起行动，激动的小脸通红的陈林华，也转身走了。 “管住眼睛和嘴巴。”陈崧悄声说，然后警告性地瞪一眼哆哆嗦嗦的顺旺，领着自家两个儿子也走了。 他们走后，顺旺望着树影之上黯淡的月亮，肩颈一松，重重瘫在车板上。 今夜的事，他没和任何说，包括在不远处，跟着李家老爷俩歇息的钟伯。 陈家众人觉得暗地里做这事儿不光彩，自然也不会随处乱说。 不过托陈林华的福，陈伊伊在第二日出发不久，便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其实留意到顾烨霖去找过顺旺，但没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 而得知爹叔哥哥们背地里为她做了这样的事，她惊讶之余，心里感动极了。 紧跟着，就下意识回头往顺旺的方向瞧。 后者似有所感，回望过来。 可一触到她的眼神，就仿佛被烫到一般，立刻缩回了视线。 好家伙，真管用！ 陈伊伊登时心情转晴。 “看够你的宝贝小鸡了？”顾烨霖从前面回头。 陈伊伊抬眼，维持着站在牛车上的姿势，朝他伸手。 让追墨慢上几步，顾烨霖利落俯身拎住她 一提，将她稳稳当当放在自己身前。 “可开心？”顾烨霖随手耙了一下她头发，不小心将本就不精致的发髻弄得更乱。 陈伊伊没有发觉，嬉笑着重重点头，然后问他：“你的伤真的没事了？” 她下山时就问过他一次，当时他没有回答。 “无碍。”顾烨霖受惯了刀箭伤，在中木村时挨的两刀没有伤到根本，不算什么。 “哦~”陈伊伊点头，眼珠动了动，唇角一扬，笑得像只小狐狸，“那什么时候让追墨拉拉牛车呀？” 顾烨霖宝贝追墨，只要马驮了人，就不会再让他拉车。 “原是想我下地走路，好让你兄长免于出力，你兄长倒是没白疼你，你还真是只和他们亲。”顾烨霖免不得被气笑了。 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若不是和他越发亲近，小丫头不会对他这么不客气。 “我就是随口一说嘛。”陈伊伊连忙去抓他的手，猫儿一样用脸蹭了一下。 手背被小娃娃柔嫩的面颊一蹭，没养过女儿的顾烨霖还能有什么脾气？ 他轻咳一声，允诺道：“午间歇过之后，便让大家将追墨套上车吧。” “顾叔最好了！”陈伊伊欢呼。 与此同时，脑内响起系统的声音。 第176章 我不升级 陈伊伊整个人僵住一瞬间，心里久违升腾起许许多多的期待来。 “你终于核算好了啊？我还以为你打算憋到我成年再给我！” 没发生别的什么事，系统冷不丁上线那肯定是为了给她加积分啊！ 而计较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账了，一直是在不停消费吃老本。 果然，下一刻，系统清晰冰冷的嗓音在脑内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29765积分。】 ！ 陈伊伊愣住一瞬间，紧跟着在心里高声欢呼，“我！陈伊伊！终于收入破万啦！” 还是将近三个“W”！ 不过，光接近多没意思啊。 她笑着和系统套近乎，“统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看看这个数，给我直接加到三万多好，什么两万九千柒佰什么的，好难记啊！” 【抱歉。】 系统这次干脆连套话都不说了，直接冷冰冰砸过来两个字。 “无情。”陈伊伊紧跟着吐槽。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现在终于有了富裕的感觉。 当然，前提是只换基础物资。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下一刻，系统又来了一条通知。 【亲爱的宿主，已解锁区域当前可升级，请问是否升级？】 “你直接说农场不就好 了？”陈伊伊下意识吐槽。 这么久了，她一共也就解锁了农场而已…… 不过下一秒，她眼珠一动，赶紧追问：“升级需要多少积分？能获得什么？” 【当前农场升级需要花费30000积分，您将获得更广阔的耕地面积，更丰富的物品种类，以及更便捷完善的相应功能。】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比如呢？”陈伊伊不满，“啧，你就不能说得更具体点？” 那可是一次性花掉她手里几乎所有的积分，她不得先了解清楚自己能获得什么？ 这狗系统有前科，坑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抱歉。】 靠？以前好歹还会说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现在直接就是凉凉两个字丢给她？ 陈伊伊一下来了脾气，“你现在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 系统选择沉默。 陈伊伊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气了。 她磨着一嘴小银牙问：“升级农场可以获得投诉权利吗？或者惩罚系统之类的功能？如果可以，我就升级！” 【抱歉，并没有。】 系统明明还是那股没什么起伏的冰冷机械音，但陈伊伊莫名从他这几个字中间，听出一瞬间的颤抖。 “怕了？”她冷哼，然后直接 给这次的交流画了句号—— “你姐姐我不升级！” 眼下农场的基础物资很够用，她疯了才会为了升级农场，把手里的积分全给出去。 万一后边出点意外扣了分呢？ 她没积分换东西，升级农场不就成了变相关闭空间？ 还是保险点好。 心思转过一圈，陈伊伊胸口的怒气也消了不少——和狗系统置气除了让自己内分泌失衡，系统不会有任何损失，真犯不着。 她想得开，于是抽离意识，回到现实。 “咳……” 刚回神，一声轻咳就响在耳边。 陈伊伊忙往后扭头，问：“顾叔，你的伤真没事么？” 从最初她换了外伤用品帮他处理之后，他身上的伤都是他避开人自己处理，谁也没再瞧见过，包括和他接触最多的爹。 “皮肉伤，只要伤处不再开裂出血，便不碍事。”顾烨霖很快回答。 他此行带的有伤药，是战场上常用的烈性药，药效猛，相应的，用药时的痛苦也会更强烈。 因此他才不打算让人看到他换药时的模样。 陈伊伊费力扭过身仔仔细细打量他，末了有些忧心地说：“那顾叔你还是多骑几天马吧，多巩固修养一下，还要赶好一阵路呢，你可得健健康康 的。” 要是这次加积分能解锁一些温补的中成药就好了。 可惜…… 她都懒得问系统怎么不解锁医药用品，根据狗系统的尿性，能解锁的话，加完积分就该开口提了。 顾烨霖勾唇，“说不碍事，便真的不碍事，我心中有数，不会强撑。” 他家中有妻有子，做不到无挂无碍、不拿自己的伤病当回事。 陈伊伊“唔”了一声，脸上飘过一抹若有所思。 下次休息，干脆就换点生姜，蘑菇，野山药这些，然后让娘一锅炖了，多给顾叔喝一点。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晌午停下在路边休整的时候，陈伊伊照着上次发现白菜的法子，各换了50积分的生姜，蘑菇和野山药，再假装放羊吃草，让羊发现。 不过和上次一样，事先安排好的蘑菇让羊先啃了一口。 “大哥！羊居然是吃蘑菇的？！”陈伊伊表示震惊。 陪她一起放羊的陈之华点点头，“羊只有肉坚决不吃。” “那要是什么都没得吃，饿得快死了也不迟？”陈伊伊好奇。 这些事情，她是真的不太清楚。 陈之华让妹妹问住了，只能含糊其辞道：“这，说不好。” 点点头，陈伊伊也没多纠结，毕竟只是闲 聊似的多问了一句，没必要较真到底。 “哥，我们快找人来采蘑菇啊！” 等人都过来后，大家才陆续发现了野山药和生姜。 江淑霞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相比较以前，她现在面对女儿的这些神奇能力，心里踏实不少。 等大伙儿都去忙着挖东西了，她抱着陈伊伊慢上几步，坠在众人后边。 身周没人后，她叮嘱怀中女儿，“伊伊，不管什么东西，拿到够用便好，一定不要贪心。” 他们车上以及其他难民身上都还有吃食，所以她觉得女儿这时候“借”出来这些生姜蘑菇一类的不是很必要。 “娘，我知道的。”陈伊伊说完后整个人结结实实一愣。 先前她还没细想，这会儿娘说不要贪心之后，她突然反应过来。 从雪原和娘第一次坦白至今，就是全家人吃食短缺，少有的几回忍饥挨饿的时候，娘都没有要求她往外拿过什么东西。 这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试想，若是有个对她极乖巧听话的人，有一天被赋予了特殊的、可以用来牟利的能力，无论于公于私，她自己能忍住不去引导利用吗？ 她估计不行。 想到这里，陈伊伊不由得抬手紧紧搂住娘亲的脖颈。 第177章 红宝石不值钱 “娘，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娘。”她在她耳边说，用额头蹭了蹭她耳朵。 江淑霞只要遇上女儿撒娇，脸上便忍不住笑。 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柔声说：“你知道就好。你也是这世间最懂事最惹人疼的孩子。” 陈伊伊被夸得不好意思，把整个脸都埋进她颈窝偷笑。 乐了一会儿，她直起身说：“娘，我是想换这些还算温补的东西，让你炖些汤给顾叔喝，他自从中木村受伤以后，脸上就没再恢复以前的血色。” 江淑霞闻言点点头，她出言提醒是一回事，心里却是相信女儿做事一定有合理的原因。 “你顾叔要是知道了，会开心的。”她说。 陈伊伊笑嘻嘻的，“可惜他不是娘，我不能让他知道。”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接受的，即便顾叔阅历深，心理素质强。 娘能接受并且帮她遮掩，都算她前世慈善做的多，积大德了。 摸摸她脑后的乱发，江淑霞眼底含着笑，“你能‘借’东西的事，自然不能让他知道，不过心意却可以。” 这话陈伊伊没太放在心上。 什么心意不心意的，只要顾叔喝上她想让他喝的汤就行了，她才不管那么多 。 不过这一日入夜，起火架锅熬汤时，陈伊伊被顾烨霖特意带上去遛马。 行至半途，陈伊伊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半说笑半好奇地出声：“顾叔你这时候遛马，不怕追墨撞到脑袋啊？” 这一段官道临山，周围林子比较多，四下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见树影，她是真觉得在这一带散步，追墨不会开心。 顾烨霖牵马走在前头，步子很慢，过了一会儿声音才悠悠响起，“不过是避开人群，想给你东西。” “什么东西？”陈伊伊好奇。 顾叔的所有家当基本都在马褡裢里。 可褡裢空间有限，他一路耗费下来，还能剩下什么？ 说起这个，她才发现，他的水囊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丢了？ 她已经很久没见他用过了，倒是见他和他们一样，渴了就在附近找点雪嚼一嚼。 追墨停了下来，陈伊伊看到举着火把的顾烨霖转回身来，伸手在她腿边的褡裢里探了一下。 紧跟着有星点光亮被他捏在指间，从夜色中一晃而过。 宝石？ 陈伊伊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等东西放在她手心里，她迎着摇曳的火光仔细看了两眼，不由面露惊讶，“居然真是宝石？” 这年头技 术水平有限，这必然是天然形成后打磨出来做装饰的红宝石。 还是品质很不错的鸽血红！ 她在现代时各色宝石饰品都有，每每参加宴会，形形色色的宝石不说成千上万，大几百总是见过的。 所以对于这种昂贵的装饰品，她不敢说自己懂得品鉴，但大概价值还是能看出来的。 “此物是从边城行商处收买上来的，”顾烨霖重新迈步，拉着追墨缓步往回走，“色泽娇艳美丽，不过谈不上昂贵，你拿着把玩。” 陈伊伊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这不得找顶尖珠宝设计师搞搞，拿来配礼服？ 不过她很快回神。 “把……玩？” 她上一世已经够有钱了，也不敢拿宝石玩…… 而且，天然鸽血红还不算昂贵啊？ 陈伊伊免不得开始在心里重新评估自己认下的这位义父。 她不会无意间认下了个土豪吧？ 心里万马奔腾，她嘴上赶忙推拒：“顾叔，这留给你夫人打首饰不是更好？我拿着没什么用啊。” 她这一身破烂粗布，身上带颗明晃晃的红宝石未免太不像话了。 “你该叫我夫人什么？”顾烨霖侧过脸回头。 陈伊伊立马改口：“额，是义母，是婶婶。” 点点 头，顾烨霖又说：“我所言非虚，这石头仅仅只是美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的价值，所以没有花费多少银钱，你不必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 陈伊伊倒真觉得受宠若惊。 不过这会儿一转念，又觉得不能拿现代的价值观念衡量一切。 或许这种纯天然的石头在这个时代，真的不值钱？ “那我就收下了？”她犹犹豫豫出声。 顾烨霖失笑，“给你了，便是你的，我身上还有一颗，你不必担心你婶婶没有。” 于是陈伊伊就略带忐忑地把鸽血红揣进了怀里，心里颇有一种不劳而获的罪恶感。 “顾叔，你避开人，仅仅是为了私下里给我这个？为什么啊？”她一下没想通，索性直接问了。 “若不私下给，你娘可会让你收？”顾烨霖理所当然道。 这个…… 陈伊伊一愣，一脸恍然地摇头，“肯定不会。” 顾叔说东西不值钱，但再怎么不值钱，也是拿钱买来的。 “不过这一趟回去，我肯定还是要给娘说我得了你的东西。”她老老实实说。 顾烨霖低笑，心下觉得她直白坦诚的样子很是可人。 “说便说了，她总不会逼你将东西归还给我。” 陈伊伊一 笑，“也对。” 啧啧啧，顾叔还真是把娘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回去的时候，火上的一锅炖还没有好。 顾烨霖松开马缰，伸手抱乖乖巧巧的小丫头下马。 陈伊伊趁机拿脸亲昵地蹭了蹭他，挣扎下地后，仰头捂着脸颊冲他一笑，然后赶紧扭身径直向江淑霞跑去。 一边跑，一边还在心里叹气。 看来口头认下干爹，并不代表全身心能立马转过弯。 她和亲爹贴贴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和顾叔就有点想脸红。 顾烨霖站在原地望着那抹小身影，抬手摸了摸被蹭过的颈侧，摇头笑了笑。 他此刻才算是相信了陈崧说过的话。 女儿确实是得用或美丽、或可爱的物件疼哄才行。 此时此刻一门心思拉近和义女关系的他，暂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逃荒前从未出过漠北村的陈伊伊，会一眼认出宝石，还知道宝石值钱。 另一边，陈伊伊一奔到娘亲身边，就被她抬手揽进了怀里。 “饿吗？”江淑霞问，被火光映亮的眉眼比平时还要秀丽。 陈伊伊摇头，然后神神秘秘拿出红宝石给她看。 “顾叔给的，说是不怎么值钱？娘你了解不？”一边说，一边留心着娘亲的神色。 第178章 英雄母鸡 江淑霞瞧了一眼，暗暗留意了一下四周，用手盖住她掌心里的宝石。 “这样一颗，应当可以在村里盖一座一进的院子了，不过，大抵只够泥瓦木材钱，加上家具一类，应当不够……” 她曾经是有钱人家的独女，自幼就见过不少好东西，红宝石说不上了解，但也识货。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很确定宝石眼下市值如何，因此说的相当保守。 陈伊伊眨眨眼睛。 这还不值钱？ 这约等于直接送她一套房了！ 不过……以顾叔的经历和身份，十几年下来肯定有一定身价。 或许这样一颗漂亮石头，对他而言真的不算稀罕。 然而对她这个一无所有的逃荒穷光蛋，可就不一样了。 “娘，还是你收着吧，我怕我弄丢了。”她赶紧把那一小颗石头塞给娘亲。 江淑霞没多说什么，点点头接过收好。 她这么干脆，陈伊伊倒是起了好奇。 “娘，你不怎么不说让我还给顾叔？你不是教过我，无功不受禄。” 江淑霞拿指尖点她鼻子，眼神颇为无奈，“那是你干爹，不是别的什么人，你既然已经收下，眼下还回去，只会冷了他的心。” 她拾起身旁树棍拨了 拨火堆，“你只要记得他疼爱你，知道自己也要敬爱他便好。” 陈伊伊点头，把她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 “我知道的，顾叔救了我好多次了嘛，还一直尽心守着我护着我，别人对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知道就好。”江淑霞深感欣慰，“坐娘身边歇会儿，不多时就有热汤喝了。” 陈伊伊半点不觉得累，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不过还没等屁股下的石头坐热乎，就听牛车那边传来一声满含欣喜的吆喝—— “甜妹儿！大母鸡下蛋了！” 陈伊伊“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拔脚就往那边跑。 等跑近牛车，就见陈林华一脸激动地朝她挥手，车边还别着一根猎猎燃烧的火把。 可见他是特意在这里守着，且已经守了不短的时间。 “五哥你不冷啊？”陈伊伊先问，说着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上车板。 “咩——”车上正睡着的山羊扭过头叫，仿佛在保护那颗“新鲜出炉”的鸡蛋。 陈林华完全没心思理会那只羊，只是推推羊屁股，让自家小妹能顺利挤过来。 “有点儿冷，但我听母鸡在叫，就是那种快下蛋的叫，咯咯咯的，我就赶紧过来看看。” 陈伊伊凑过去，跪趴在车板上，探着脸去看角落里的鸡，“可朱大娘不是说突然换了地方，鸡有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生蛋么？” 鸡窝是临时用短树枝和干草搭起来的，很小也很简陋。 她怕惊着鸡，声音压得很低。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刚下的鸡蛋，以前都只在屏幕里见过。 陈林华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得直乐，“哈哈，你不用这么紧张，它都生完了。” 他话音未落，陈伊伊已经在鸡窝外侧，看到了鸡尾巴尖和鸡蛋的一点点轮廓。 “这环境这条件都能生蛋，英雄母鸡！牛大娘真没吹牛！”她惊讶道。 当时牛大娘给她这只母鸡的时候，就一脸骄傲加肉疼的说这是最能生的一只。 “我也是第一次见不怕生的鸡。”陈林华伸手去摸鸡头，那只身体肥大，翅羽厚实的母鸡连躲都不躲。 陈伊伊盯着眼前的小人和鸡，突然弯起眼睛笑出声，“傻憨憨的，好像你啊五哥。” “胡说，我才不像鸡。”陈林华收回手，不摸了。 陈伊伊握住他的手，也不再逗他，趴低身子，撅着屁股，伸长另一手去掏鸡蛋。 “我们把第一个鸡蛋给顾叔吃呗，他上一次 对付拐子流了那么多血，这次救我又出了那么大力气，得好好补补身。” “那走，我们去和娘说一声。”陈林华相当愿意听她的。 “走。” 两个小娃娃互相拉扶着下了牛车，然后手牵手一溜烟跑回火堆旁边。 “娘，看！”陈伊伊张开手。 江淑霞眸色一亮，也是很久没有见过鸡蛋了，“不愧是你朱大娘最宝贝的一只鸡。” 陈崧这时候正好过来，丢下怀里抱着的树枝，拍拍灰坐下。 “今晚伊伊和林华可有口福了。”他说。 言外之意，这头一个鸡蛋，是要给家中最小的两个孩子吃。 “不嘛，”陈伊伊摇头，过去挨着爹，头歪在他肩头，软着嗓子说：“这个给顾叔，后边肯定还会有，不急着吃这一个。” 她看向陈林华，“是吧五哥？” “嗯！”陈林华重重点头。 这时候顾烨霖过来了，他们的对话只听见一半，于是问：“什么给我？” 陈伊伊站直，朝他抬高手心，“鸡蛋啊。” “不必顾念我，还是给孩子吃吧。”顾烨霖笑笑，长久未刮剃的胡须跟着嘴角动了动。 江淑霞知道他说一不二的脾性，闻言没有再劝。 她知道，陈伊伊更是 清楚。 把鸡蛋交给娘处理，她自己托腮在火堆边蹲了下来，思绪缓缓流转。 这么件小事，她还能办不成了？ 约莫一刻钟后，众人开始分吃那一锅乱炖出来的热汤。 江淑霞听了女儿的建议，汤里在加了少量盐巴之后，又冒险多添了一点羊奶调味。 她原本还担心汤味怪异，不过不少人吃后还专门来问这汤是怎么炖的。 尤其牛大婶，简直赞不绝口。 “伊伊，拿好。”江淑霞将烤熟的鸡蛋一分为二，其中一半递给女儿。 陈伊伊接过，轻轻闻一口鸡蛋特有的那股说不清香臭的味道，心里简直想落泪。 上辈子山珍海味吃腻的她，现在却连半个烤鸡蛋都舍不得吃。 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 垂下眼皮遮掩住眼底的那抹复杂，陈伊伊抱着自己的木碗和那半个鸡蛋，慢吞吞挪到了顾烨霖身边。 “顾叔。” 顾烨霖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一份，正在用衣角擦他那把锃亮的短刀。 听到女娃娃软声软气的童音，便先应了一声，跟着才扭头问她怎么了。 陈伊伊看准他扭头张嘴的瞬间，迅速把鸡蛋往他嘴里塞。 可她哪里是一个大将军的对手，下一秒手腕就被格住。 第179章 李大宝的腿 纤细的手骨仿若磕到桌沿，生疼生疼的。 “啊……”她吃痛出声，不过还是不忘攥紧手心的半个鸡蛋。 甚至蛋黄都被她捏了出来。 顾烨霖赶紧卸了力道，关切地捏起她的手查看，“我当是什么，伤着没有？” “让顾叔你吃口鸡蛋夺难啊。”陈伊伊瘪一下嘴，对于没能偷袭成功，不满意极了，一下一下拿眼角瞥反应过于灵敏的大将军。 顾烨霖一愣，继而闷笑两声，用两指捏起她手心的半个鸡蛋丢进嘴里，还把有些碎了的蛋黄一点一点也吃干净。 末了收起短刀，抱她坐上腿面，半低下头问她：“这样，可开心了？” 哦豁！ 铁汉柔情？ 陈伊伊心里大叫“赚到”，面上要笑又忍住笑地点点头，很勉为其难的样子。 “要闹脾气？”顾烨霖觉得新奇，一向沉肃的眼底浮现笑意。 他还没见过小丫头使性子的模样。 “啊？”陈伊伊诧异，紧跟着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我才没那么娇气。” 为这点破事闹脾气，她高低得是个公主。 “是么。”顾烨霖拨弄她的乱发，眼底不无遗憾。 陈伊伊看着他，缓缓眨了一下眼。 不是，这人什么毛病？ 他这 是想看她和他耍性子闹脾气？ 那他也得给她机会不是。 刚才事情发生后，他第一反应就是顺着她做事，还抱着她哄，她有脾气也变得没脾气了好不好。 “快喝吧，再晚该冷了。”顾烨霖见她左手臂弯里还抱着木碗。 好在里面汤不多，晃动几下也没见撒在身上。 陈伊伊是真饿了，当即坐在他怀里，抱着碗呼噜呼噜连吃带喝，把里面的大乱炖解决干净。 “顾叔，你再吃一碗？”她舔舔唇角，从他怀里起身。 顾烨霖刚才下意识防卫差点伤了她，这会儿自然听她的，于是便起身随她去了江淑霞那边。 而见他就着锅边又吃了一碗，陈伊伊脸上才见笑影。 那边陈林华已经在赵香如怀里睡着了，陈丰也在。 他难得找到空闲，能和媳妇一起看着小儿子，再低声说上几句私房话。 和他不同，赵香如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往火堆这边看，留意着忙碌收拾锅碗的江淑霞，眼底带着点犹豫，想过来帮忙，又被丈夫儿子拘束住。 “娘，我帮你。”陈伊伊冲赵香如笑，然后过去帮着用饭前收集来的净雪清理厨具。 江淑霞摸了摸她的手，发现热乎乎的，才没有阻止 她。 “积雪越来越少，夜里也没那么冷了。”她和一边整理干树枝的丈夫闲聊。 “我们总算是从灾里头跑出来了。”陈崧点头，手上利落地将三根细树枝并在一起折断，整齐码放在脚边，准备弄好带上路。 这一路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找到可生火的干树枝，趁着这附近多，他多捡回来一些，整理好带上一小捆，方便之余，负担也不大。 “可要是出了泽州，以后要是彻底没有积雪，我们喝水怎么办？”陈伊伊意识到一个新问题。 他们行进的速度不快，因此需要长时间不停地走路，一路上免不了总会口渴。 “水源的位置地图上有。”顾烨霖在一边适时出声。 陈伊伊搓搓手上的雪水，说：“那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把水带上路了。” “找村县换些水囊，那东西并不值钱。”顾烨霖又说。 思忖一二，陈伊伊抬起眼睛，问：“我们有羊奶，再看情况攒些鸡蛋，到了下一个人多的地方，就找人问问，看能不能换几个水囊回来？” “杂货摊铺在大些的村落和县城随处可见，摊主大多也愿意以物换物。”顾烨霖认可了她的想法。 眼下银钱流通多在大城大市 ，一些小地方，做不值钱买卖的商贩依旧更偏向以物换物。 关于未来喝水的事情，到这里就算是说定了。 几人静默片刻，陈崧想起什么，抬起头看向媳妇。 “对了，方才去拾柴，我才知道李家的宝儿醒了，就是不说话也不理人。李叔他们正担心，不知道宝儿那腿会不会落下残疾。” 陈伊伊闻言颇觉得揪心。 她想起刚下山看到的，李大宝那条轻微变形的小腿。 当时村里老医生给简单复位用竹节固定住了。 但在没有外科手术和X光检查的时代，关于断腿能不能长好，会不会影响后半生走路等等问题，所有人心里都没底。 “等到了康平。”顾烨霖沉稳的声音再度适时响起，“我有幸与一位精通骨病的大夫相熟。” “可是这样来得及吗？”陈伊伊一脸忧心。 到康平少了也得花上半个多月的时间，万一途中再遇到点什么事，那就最少得一个月之后了。 到了那时候，万一李大宝骨头已经长歪了呢？ 难不成要打断了重新接上？ 嘶，想想都疼。 重点是，李大宝才十岁，他腿长不好，那可是要影响一辈子的。 “我去看看他。”陈伊伊起身就跑。 李家和牛大婶他们，就歇在不远处。 而不看还好，这过去一看，陈伊伊那颗想帮忙的心，越发按捺不住。 她耷拉着脑袋回到家人身边，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口气，“娘，我没好过去。” 半道听见李大宝压抑着的哽咽声，以及李大伯李大叔的叹气声，她就不忍心去看了。 “娘看到了。”江淑霞摸摸她的脸。 陈伊伊垂着眼睛想了片刻，扭头看向一周的家人，“爹，哥，我们帮忙在沿途打听打听好不好？看看哪里有手法高明的医……大夫。” 就是会耽误行程。 “爹没意见，双腿太过重要，要是不好好治，以后做活成家都是麻烦。”陈崧年少时单靠双腿走过不少地方，一下联想到许多事情。 江淑霞也点头，“那孩子比林华大不了几岁，瞧着怪心疼人的。” “大哥也支持你。”陈之华出声。 陈灵华笑笑，“我就闭眼跟着你们走，不用问我意见。” “你们决定就好。”陈枫华坐的最远，火光只映亮小半张脸。 陈崧见几个小子都没意见，便看向顾烨霖。 后者沉吟，“帮忙打听可以，但……” 但什么？ 陈伊伊整颗心都被他这一个字给吊了起来。 第180章 减重后加速赶路 顾烨霖见她紧张，眼底透出几分安抚，“你们的决定并无问题，但我打算加快行进速度。” 此言一出，周围静了片刻，陈家众人纷纷对视几眼。 然后，他们突然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不是领着他们，遇上这么多麻烦，顾烨霖独自骑马赶路，怕是早就已经回到故乡，和家人团聚了。 “是我们考虑不周，一直在因为私心，拖累将军你。”陈崧直白，心里有什么念头眨眼就说了出来。 顾烨霖微微蹙眉，“心存善念，帮助他人，如何能算是私心？又何谈拖累？” 简单一句话，竟是让大家误会了。 陈伊伊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难受，眼神不自觉就落在了他被狼咬伤的那只手上。 “我也觉得得加快。”她喃喃。 是他们疏忽了。 他们考虑这个人，考虑那个人，到头来却忘了先考虑身边人。 顾叔临时决定回家乡，就是因为太久没有收到家书，担心家人。 这一路过来却因为各种事耽搁那么久。 “你们不必为此多添烦恼，”顾烨霖有些无奈，“我之所以想加快行进速度，主要是因为即将离开泽州，气温回暖，积雪渐消，且我们物资丰盈，有 了赶路的条件。” 顿了顿，他还是坦言道：“其次，才是因为行程耽搁太久。” 关于家人，他确实挂念。 不过并没有陈家人以为的那么忧虑。 当初他离家时，留有心腹照看妻儿，若是真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心腹拼死都会将消息递出来，让他知道清楚。 所以，眼下没有消息还不是最坏的情况，他不至于因此慌了神。 陈家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闻言都纷纷赞同加快行进速度。 而望着他们一双双隐含愧疚的眼睛，顾烨霖没有再多做解释。 他原本就不是爱多话的人，尤其是在某件事情越解释越麻烦的时候。 陈伊伊看出来他不想多说，便三言两语打了个哈哈，又是撒娇又是说笑的把这件事岔了过去。 等顾烨霖看时候差不多该休息了，起身去寻追墨拴起来的时候，陈崧才站起来。 他去陈丰那边和他们说了一下有关行程的事情，回来后见陈伊伊巴巴盯着他，眼底写着好奇，便笑着解释：“你三叔三婶也没有意见，爹明早就去和李家商量，也和大伙说一声。” “噢噢，好。”陈伊伊点头，还当是什么事儿呢。 这一夜她睡得不太踏实，半梦 半醒间总能听到李大宝断断续续的闷哭声。 那声音伴着哀嚎的夜风，响在耳朵边真是好不渗人。 于是第二天起来收整时，陈伊伊就顶上了两个熊猫眼。 没人多问她怎么回事，因为大多人和她差不多，都没睡好。 也因此，陈崧和大伙一提关于打听骨病大夫的事，大伙就都同意了。 不过当听到边打听，还要边加快行进速度的时候，牛大娘先担心起来。 “你们年轻人走起路来有使不完的劲儿，可一些个老家伙怎么办啊？” 她心直口快，钟伯听后神色黯然。 “你们只管走你们的，我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哎……” 他一贯消极，话一出口，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李大伯就默默闭了嘴。 “走不动就轮流坐车啊，”陈伊伊脆生生开口，“刚才我娘和我说了，打算舍弃一部分行李，只带些必需品继续赶路。” 这样一来，两辆牛车上空出不少地方，就能多坐一两个人。 “那对于拉车的人来说，就更是累赘了。”钟伯忧心。 陈伊伊就纳了闷了，这老爷子怎么就这么不愿意把事情往好了想呢？ “伊伊。” 江淑霞在她开口 前拦了她一下，然后转头看向不远的老人家。 “钟叔，你还有李叔都瘦的皮包骨了，往后多来两个人拉车，不碍事的。” “是啊，我有的是力气。”张铁春站出来出声。 孙灵娟跟在他身后，“我也能帮点忙。” “我们兄弟三个拉车真不成问题。”牛大壮笑呵呵开口。 陈之华拉着陈灵华往前走两步，“我们家也是，至于羊，我们打算绑在车后，让它跟着走。” 本来山羊体力就不差，和人一起赶路完全没问题。 “那……”钟伯见大伙这样，才点了点头。 不过就在这时候，李大伯犹犹豫豫开了口，“可我家大孙子，还有顺旺他们受得了颠簸吗？” 陈伊伊立即回他，“可以找被褥和干草，把他受伤的部位垫好。” 这个昨天晚上睡之前她就已经想过了。 除了妥善地固定好伤处，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除非继续龟速赶路。 但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大伙还有异议吗？”江淑霞合掌请拍一下，吸引大家注意。 “没有。” “就这么着吧。” “跟着你们走，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 “走吧走吧。” 七嘴八舌几句话，大家开 始收整准备舍弃的行李。 随着一样一样物件摆在路边，陈伊伊嘴巴越张越大。 “大娘，你带板凳干啥？”她一脸惊异地看着牛大娘从牛车角落拎出来的小方凳。 牛大娘咧嘴一笑，半点不觉得那东西没用处，“崭新的，想带着上路，或许用的上。” 陈伊伊勉强点点头，可下一刻眼睛又是一睁。 “怎么还有笼屉？！” 她家带了口锅已经足够用了，这个笼屉她属实是没看懂。 “这个啊，”牛大娘后之后觉自己带的东西不靠谱，“似乎是没多大用处……” “大娘你怕不是想半路拿泥巴蒸包子。”陈伊伊打趣，眯着眼睛笑时，模样十分讨喜。 牛大娘哈哈一笑，大咧咧道：“蒸了泥巴包子，你可得第一个吃。” 说罢没有半点留恋的把笼屉扔在路边。 整理了一阵，共舍去了将近半车非必需品。 陈伊伊绕着两辆车转了转，简直要替牛车松下一口气。 “拾掇利落了，便出发吧。”顾烨霖在远处看大伙弄得差不多了，适时牵马过来。 于是一行人在“减负”后再度出发。 这一次赶路，比以往速度快了一倍不止，陈伊伊先开始还快步加小跑跟了一阵。 第181章 抵达官驿 最后两条短短的腿实在酸得换不过来步子了，才由江淑霞把她抱进怀里。 “娘，抱我太累了，让爹抱吧？”陈伊伊听着娘亲稍显急促的喘息声，心有不忍。 不等江淑霞说话，顾烨霖已经靠过来，伸手将陈伊伊接了过去。 ——这次出发他没再骑马，而是将追墨套上车，让它拉车去了。 陈伊伊都不用扭头去辨认，就能从对方衣服下硬实的肌肉认出是来人谁。 “顾叔，你的伤……” 顾烨霖让她在自己怀里翻转过身，脸趴在他肩头，然后才淡淡开口：“不碍事，再快上一些都不碍事。” 他十来岁就上战场了，行军赶路是常事，就目前这个前进速度，他伤势再严重些都不在话下。 陈伊伊还是不放心，但也没再多问。 顾叔已经反复说过不碍事了，再问倒显得她婆婆妈妈的。 没过一会儿，起风了。 陈伊伊将脸埋在顾烨霖肩窝里，听到他沉厚的嗓音徐徐响起。 “过了两山夹道处没多远便是长亭，不过我们不在那里停留，再走不到十里路，会看到驿站，届时我们再停下休整，顺道打听打听大夫一事。” 话是对着陈崧说的，不过陈崧听后没有表态，余光 看向身侧跟着的媳妇。 顾烨霖见状觉得无奈又好笑。 他与家中夫人遇事多是共同商议着来，身边成了家的好友邻里几乎都是如此。 偏如今认识陈崧一家，让他对“惧内”一词领悟得淋漓尽致。 “你的意思是，今夜也要赶路？”江淑霞猜测道。 陈家如今的主心骨是她，她谨记陈老太临终前的重托，是一定会事事都多操一份心的。 因此听到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即便觉得贸然插嘴不大好，但还是不能不询问。 顾烨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点点头回答她：“不错，附近方圆几里少有人烟，为防止意外突发，我们尽快离开此处为好。” 陈伊伊被“意外突发”四个字说的一激灵。 想也知道，所谓的意外，大概是指狼一类的猛兽了。 江淑霞心下也明白，立即便和丈夫商量着怎么和其他人说。 “就直说吧娘。”陈伊伊扭头提议。 娘总是考量许多，说不定会担心其余人恐慌，而找点别的什么理由。 思索一瞬，江淑霞点头，“依照你说的办。” 陈崧闻言便慢下步子，和身后几个小子说明，然后领着大家分开去通知其他人具体情况。 “赶夜路？行啊， 我还没试过赶夜路！” 牛大娘的大嗓门很快传来。 不多时，陈崧和陈家几个小子陆续回到队伍前头。 “一听说有危险，大家都很害怕，就都同意今夜不歇息，一直赶路直到离开这附近。”陈崧说。 “那就好。”江淑霞舒一口气，伸手轻轻抹去自己额角上的汗珠。 顾烨霖没吭声，这样的结果在他的预料之内。 按照他的安排，所有人直到第二天晌午，才齐齐停在视野开阔的官道旁边稍作休息，一个个累的直打蔫。 陈伊伊窝在陈之华怀里，听着他渐渐平缓的呼吸声昏昏欲睡。 而就在她眼睫即将完全合拢的时候，她听到顾烨霖低声说：“昨夜有狼跟着我们，后边几天，你我多注意周围。” 轻抽一口冷气，陈伊伊双眼立即睁开。 狼？！ 夜里赶路四处黑咕隆咚的，她什么都没发现！ “你怎么知道的？！”陈崧故意压低了声音，但语调里的惊讶和恐惧一星半点都没有减少。 顾烨霖道：“看到的，但我们队伍里有不少火把，兽类畏火，所以没事。” “我们不做停留是正确的，”陈崧心有余悸，“多亏听了你的建议。” 陈伊伊回想起昨夜的情景。 他们一伙人匆匆行进在夜色之中，包裹着他们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而那些浓重的阴影里，有一双莹莹发光的狼眼在盯着他们，打算伺机而动…… 嘶—— 稍微一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她赶紧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狠狠搓了两下手臂。 还好顾叔有经验，不然昨天晚上要是歇下了，一准儿得出大事。 被狼盯上过这件事顾烨霖没有声张的意思，担心在遇上危险之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陈崧明白他的用意，最后就只和江淑霞说了说。 他们夫妻二人因此在之后几天都异常紧绷，随时都在分神留意四周。 陈伊伊也没提这件事，只是和他们一样，默默盯紧周围，生怕发现什么不对劲。 其余难民察觉到了气氛的紧绷，但都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只当是陈家自己人之间闹了什么不愉快，也没人多事去打听。 就这么在紧绷之中，一行人到达了顾烨霖说的驿馆。 在陈伊伊看来，这种驿馆就像个很大的、没有围墙的四合院，只不过四面都是两三层高的古朴小楼。 所有建筑基本都是由木头搭造而成，远看近看都很简朴。 “这要是天气干燥，一点火星子 不就出大问题？”陈伊伊忍不住瞎操心。 “伊伊。”江淑霞嗔她一眼。 这是官家的地方，女儿说的话不吉利，她担心犯了什么忌讳。 顾烨霖一笑，并不怎么在意，“不会，楼房各处都上有防火的涂料，除非有人刻意纵火，不然极难燃起大火。” “噢~”陈伊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紧跟着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那我们今晚能住进去吗？” “这是官驿，并非民驿。”顾烨霖没有直接说明，但意思十分清楚。 陈伊伊听明白了，不过却是头一次听说驿馆还分官用和民用。 于是她问：“民驿的意思，就是百姓办的驿馆？” “不错，通常都为民间富户承办，也可说成是道边的野店。”顾烨霖回答。 怕她得知不能住官驿心里失望，他又多说了一句：“我们今夜歇在驿馆后面，虽没有床榻软帐，但周围绝对安全，可安睡整夜。” 陈伊伊点头，想起先前看到的几处破烂楼房，“我们之前遇见过民驿对不对？” 她当时以为是逃荒难民留下的破房子，还在心里吐槽过他们逃跑还要锁大门，不让别人借地方遮风挡雨。 现在想来，那些应该就是荒废的民驿。 第182章 肩膀还没好 “嗯，适逢灾年，许多人背井离乡，富户也不例外。”顾烨霖回答她，一边示意难民们随他往后走。 “我知道，富户甚至会比平常百姓走得更早。”陈伊伊怕自己跟不上他，下意识抬手拽住他衣角。 顾烨霖侧过头垂下眼睛看她，心里意外于她能清楚这一点。 他弯身抱起她，脚下缓缓迈着步子，口中没有什么起伏地说：“钱财地位，关乎消息掌握。” 他将她表达的意思说得更为具体，落后几步的陈枫华隐约听到，眼底神色微微动了动。 再看向陈伊伊时，眸光中便多了抹道不清的意味。 心里觉得，小妹成长的速度，明白的道理，远远不是一个正常五岁稚童该有的。 陈伊伊并不知道四哥在看她，还颇为感慨地继续往下说：“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阶段得到的消息是不同的，所以才有富户充分准备后提前离开，而普通平民，甚至更穷苦的人家，只能是在灾难临头，才仓惶舍弃许多，逃离家乡。” 就比如他们陈家。 而说起这个，她免不了想替自己定下一个更遥远的目标——改变他们家的社会地位。 不为别的，只为在温饱之余，全家人能获得更好的 资源。 她觉得她有这个本事。 不过她需要更多的时间。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顾烨霖越发觉得意外。 陈伊伊一下住了口，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差点就这么一路分析下去，把自己的计划说漏嘴了。 “嗯？”顾烨霖追问：“这些事物复杂难懂，你是自己思索而来，还是谁人告诉你的？” 当然是来自上一世的生活经验啊…… 但这是可以说的吗？ 好在江淑霞察觉她神色不对，过来解了围。 “我先前在家中和婆母闲聊提起过，伊伊应当是听见了。” 顾烨霖说：“原来如此。” 不过那双眸色锐利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陈伊伊。 他该不会是不信吧？ 陈伊伊被盯得后脖子发紧，索性把脸埋到他颈窝里，胳膊将他圈得死死的，不让他看自己。 “先安顿吧。”顾烨霖一笑，手臂托在她股下，眼睛看向江淑霞。 江淑霞看一眼女儿，点点头，转身去和丈夫说话了。 没多久便入了夜。 在驿馆后面，半点风都吹不着，加上连续赶路都累了，所有人很快睡去。 到了第二日晌午过，陈伊伊才被肚子里的咕噜声闹醒。 而除了她，周围有部分人还在睡 着。 “伊伊，饿了？”赵香如这会儿负责看着两个小娃娃，就坐在他们旁边。 陈伊伊扭头，这才看到自己身边还睡着陈林华，且他还没有醒。 “有一点。”陈伊伊爬起来，四下看了看，问：“顾叔他们呢？” 顾叔还有家里其他人都不在。 “顾将军进驿馆了，你娘他们去附近村落里打听了。”赵香如答。 驿馆不远就有一大一小两个村落，中间隔着一条河。 “怎么不叫上我啊。”陈伊伊一脸想去的样子。 逃荒之后，她最喜欢的就是四处转一转，看一看。 之前面对茫茫雪原，没什么好看的，但眼下不一样，官道沿途事物多变，细细追究的话，花草树木都不怎么一样。 赵香如柔柔微笑，耐心和她解释：“看你睡得香甜，便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而且有你在旁边，林华也能睡得更好些。” 性格使然，她说话没什么避讳。 言语没有利用的意思，眼神中还含着薄薄一层感激。 陈伊伊算是思虑过重的人，这话要是换做别人来说，她可能会觉得那个人为了让陈林华睡得更好，在留下她这件事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不过这人是不爱争抢、性情温和的 赵香如，她就什么都不会多想。 “五哥越来越嗜睡了。”陈伊伊说，眼睛看向陈林华在睡梦中虚虚攥着的小拳头。 这是又做什么不好的梦？ 看起来一副紧张备战的样子。 “是疲于赶路了。”赵香如叹息，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儿子的手。 “林华虽没有你聪慧，但和你一样乖巧懂事，”她抬起眼睛，脸上带着温和浅淡的笑意，“许多时候累了，不舒服了，都不会立刻告诉大人。” 陈伊伊点头，小大人一样地评价：“五哥就是很懂事，特别可爱。” 逗弄他可好玩了，然后逗完，笑完，她就更喜欢他。 “你也是。”赵香如笑意深上几分。 跟着视线一动，落在了陈伊伊的肩头。 “伤处还难受吧？你娘都和我说了。”她问。 然后幅度很小地招了下手，“过来，三婶帮你揉揉。” 陈伊伊嘻嘻一笑，亲近之人既然问了，她也不再隐瞒什么，只说着“谢谢三婶”，“三婶真好”一类的话，乖乖站过去，把薄而小的肩头交给她。 从加快行进速度之后，所有人都因为赶路筋疲力尽，她也不好再提自己不怎么严重的伤。 不过她的肩头，从坑底上来后就 没舒服过，做什么动作只要稍微拉扯一下，就要疼上好一阵。 “这么捏着疼吗？”赵香如手指微微施力。 陈伊伊皱着脸点头。 她自己都不敢这么碰。 “这样呢？”赵香如调整了指尖所在的位置。 陈伊伊依旧皱着脸点头。 又问了几次，见她回回都表示疼，赵香如眉心渐渐蹙了起来。 “伊伊，你这样得让正经大夫瞧瞧。” 话音未落，几步开外响起一道浑厚男声，“她哪里病了？” “顾叔。”陈伊伊转头，脸上吃痛的表情还没散开。 赵香如看着昂首阔步而来的英武将军，收手从地上起身后，才将陈伊伊肩膀的毛病说了说。 “几日不见缓解，是该找大夫瞧瞧。”顾烨霖说着向不远处的顺旺看了一眼。 顺旺正和李大宝坐在牛家的牛车上说话，察觉这道沉冷的视线后，免不了缩起脖子一阵紧张。 他战战兢兢好几天了，但谁问他，他都不敢多说自己是怎么了。 一来是害怕加愧疚，二来则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一件事。 ——虽然大家嘴上没说，但心里都当陈家一行是他们此次逃荒路上的主心骨。 而其中身为大将军，本事高强的顾烨霖最有威望。 第183章 看病得花钱 所以就算他如实告知众人，说顾烨霖和陈家人轮番威胁他，谁能替他撑腰？ 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危难关头，将无辜的小女娃生生拖下地底。 顺旺心里怎么想，顾烨霖无意挂心，他此刻只惦记干闺女的一条胳膊。 “肩头关节极为重要，恢复不好做不到灵活如初，会影响你一生。”他说。 “啊……不会吧？我觉得没什么大事呀？” 陈伊伊原本没想得多严重，就觉得是抻着了，休息休息就没事儿了。 可眼下赵香如和顾烨霖这么一说，她心里免不了就开始打鼓。 她重新活的这辈子家人环绕，金手指相伴，未来的日子是不需要幻想的美好，她才不要冒险带着个肩关节后遗症。 关于健康，少一事不如多一事。 “那就等找到正经的骨病大夫，让他给李大宝看病的时候，顺便也给我看看。” 她心思转的快，前后言语矛盾十足，逗乐了顾烨霖。 “还未经劝告，就提前自己想清楚了？”他难得调侃。 陈伊伊大.大方方承认道：“我惜命嘛，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我才不要拖着条胳膊过活。” 她说着有意无意瞥一眼顺旺。 虽然私心上不想给他治伤，但要是真 的找到靠谱大夫，还是给他也再瞧瞧。 看看他至今行动不便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她注意力又回到了顾烨霖身上。 “顾叔，你进驿馆做什么？” “追墨该重新钉掌了，再让他吃些好的。”顾烨霖随口道。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他问了问关于康平县的消息。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这不正常。 再平静安泰的地方，也总会时不时传出一些或好或坏的消息，哪怕消息不实。 所以，他想不通眼下这种情况。 不过这些是他的私事，除非必要，他不会主动拿出来说道。 “还有，”他再度开口：“我问了驿丞有关大夫的事情。” 陈伊伊一喜，“有结果了？” 在她看来，就少有他出马而解决不了的事情。 “不远处的柏山村有位还算出名的年长村医，伤病都能瞧看，驿馆中人早前寻过他拿药，不过……” 陈伊伊被她的“不过”弄得心跳一缓，“不过什么？” 可别说什么年长村医已经年长到入了土。 顾烨霖勾唇，结束停顿，“不过那村医对外乡慕名而来之人，要价不低。” 其实，他就爱看她被人吊起胃口，脖颈微伸，明眸圆睁的样子。 有一种平常没有的娇憨神态，瞧着可人可乐。 “……这样啊。”陈伊伊瞬间放松下来。 对比起死了，花钱多点算什么。 不对！ 她才放松的后背下一秒再度绷直。 不怕花钱那是她上辈子在现代的时候！ 这辈子的她除了顾叔给的鸽血红，简直穷的叮当响。 真是愁死了！ 而她拧眉纠结发愁期间，家里其他人陆续回来了。 陈伊伊当即过去找到娘亲，拉她到一边和她咬了好一阵耳朵。 “银钱我们如今半点拿不出来。”江淑霞轻轻皱着眉。 女儿的长命锁倒是还原封不动藏在她衣裳里，但那是全家仅剩的家底。 最重要的是，伊伊还没过十二岁。 按照祖宗的规矩，十二是道孩子坎，家里娃娃未满十二岁之前，长命锁都是不能丢的。 这也是当初她哪怕买羊钱不够，也没有着急把陈伊伊的长命锁一起当了的原因。 母女俩在一旁皱着眉心垂着眼睫一起纠结，神态模样如出一辙，看愣了不远处的陈崧和陈之华。 “爹，娘和妹妹吵架了？”陈之华问。 陈崧摇一下头，“不会，照你娘和伊伊的性子，要是她们能吵起来，天上都能下红雨了。” 他正说着， 就见不远处的女儿突然握拳一砸手心。 “娘！柏山村是大村，那应该也有集市吧？”陈伊伊问。 江淑霞点头，“我和你爹去看过，柏山村依山傍水，十分富庶，街市上瞧着极其热闹。” “那我们去卖菜吧？沿街叫卖。”陈伊伊出声。 其实就价值来说，她目前医院里解锁的那些医药用品更值钱。 可惜换出来卖不动。 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让人相信她的那些药品好用。 所以她只能换农场的东西去卖。 “我们作为外来客，不比本地人，怕是卖不动。”江淑霞握住女儿手腕，不让她动作过大。 “肩膀还疼么？娘这几天都没多关心你。” 摇了摇头，陈伊伊这会儿心思不在伤患处。 “我们贱卖，只要给钱就卖，不信卖不出去。”她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 嘴上边说，心里还边想：就算贱卖也卖不出去，那就当打入市场观察观察具体行情。 一个村子再依山傍水，物产丰富，也总有因为不应季、或者不适宜种植而吃不着的东西吧？ 她空间农场能换出来的那些，总不至于都卖不出去。 “这样能成吗？”江淑霞有些担心，觉得女儿这样贱卖从“仙境”中“ 借”出来的东西不大好。 陈伊伊最会开解人了，当即就说：“这也算做好事了，算是变相布施？我们赚取一点点点医药费，别人买到实惠东西。” 她说着还去问系统：“统哥，我这样做好事，会加积分的吧？” 【……抱歉，并不能。】 陈伊伊撇了一下嘴。 果然，做好事必须无偿——人情往来不算。 例如不求回报地给某人吃的药品，然后某人心存感激，回报给他们什么东西。 但就是不能是直接的钱物往来。 不过系统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内，侥幸心态被打破，她表示理解，也就没开启吐槽模式。 “那便按你说的试试。”江淑霞出声，紧跟着又问：“伊伊你预备卖什么？” 陈伊伊回神，闻言又火速进入空间，去农场里的良田看了一眼，再赶紧出来。 “当然是土豆了！” 她之前播种的土豆已经又长成了。 江淑霞心存担忧，觉得即便是在寒冷的当下，土豆也是最平常的吃食，很可能连贱卖都卖不动。 不过回想女儿说过的话，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而问，“你打算拿出多少土豆？又打算如何和你爹爹他们说？” 陈伊伊一愣。 对啊，这事怎么说呢？ 第184章 多留几天 想了一会儿，陈伊伊皱了皱鼻子，“娘，只能照旧装傻啊，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难道真的跑去和爹他们说，她是神仙转世？ 江淑霞思索片刻，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无奈道：“那便照着老法子来吧。” 老法子，指的就是把事情赖给奶山羊。 陈伊伊当即就进入空间找系统。 “这些我都可以拿出去用吗？不需要再花费积分了吧？”她先确认这一点。 别临到了告诉她，这些土豆也要拿积分换出去。 【可以，不需要。】 陈伊伊放心了，“那先把土豆全收了吧，晚点放羊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埋哪里。” 交易完成的提示音之后，陈伊伊从空间出去。 短暂的眩晕感消失，她就见娘亲有些愣怔地看着自己。 “娘？”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江淑霞摇摇头，“娘只是想试着分辨，你何种模样，是去那‘神奇之地’了。” “那看出来了吗？是什么样子的？”陈伊伊微微睁大眼睛，自己也挺好奇。 她只隐约知道，自己单纯在脑内和系统对话的时候，别人看她就是一副发呆的样子。 至于进入系统空间，则更像是进入了一个时间完全静止的平行空间。 什么时候进空间，出来就是什么时候。 可能时间差最多就几秒钟的功夫。 “就是恍神的模样，整个人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江淑霞回，话说的迟疑，像是自己也不怎么确定。 陈伊伊一笑，往她身上蹭，“那和我自己想象的样子差不多。” 伸手抱住她，江淑霞干脆站起身来，“该吃些东西了，晚些时候，还有的忙。” 陈伊伊本来就是被饿醒的，没人提还不觉得，这一说，肚子立马闹脾气似的“咕噜”响了一声。 “娘，我们的吃食也吃的差不多了吧？” 江淑霞朝着丈夫走去，树影投在身上，深一块浅一块的。 “前头那些东西吃的差不多了，白菜和山药还有。” “那我除了土豆，再弄些别的出来。”陈伊伊说着，心里已经开始计划换什么。 “此事不急，”江淑霞出声阻止，“眼下我们带着伤患，还得快步赶路，东西多了反而是负担，等都吃完了再去‘借’也不迟。” 陈伊伊闻言瞬间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没什么犹豫地点点头，“听娘的。” 午后吃过东西，顾烨霖提起找大夫看病的事。 除了陈伊伊和江淑霞，其余人都是一脸忧愁。 “钱 财，我们哪里来的钱财啊。”李叔一阵心焦，脸上都愁出了褶子。 “不如多留几天，我和我家三个小子去村里找点体力活做？”牛大娘洪亮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顾烨霖沉吟，末了抬眸道：“你想停留几日？” “多留几日，我们加快赶路不就失了意义。”陈枫华冷不丁出声。 他这么说无关表态，仅仅是将事实铺展在众人面前罢了。 大家一阵沉默。 几步开外，李大宝压抑不住的哭声又断续响起，听得所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静默中，陈伊伊出了声，“顾叔，我们不得不多留两天，谁知道下一次碰到靠谱大夫是什么时候呢？” 她的肩膀倒是不急，但李大宝的腿，还有顺旺瘫痪的毛病却不能多耽误。 大家一路不离不弃走到现在了，没有这时候抛弃谁、不管谁的道理。 顾烨霖拧眉，没有立即说话。 他领导众人，将李家孙儿以及顺旺救出坑底已经仁至义尽，眼下，赶路在他心里更为重要。 ——家乡久久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的事情，实在太过奇怪。 他如今的心情，用“归心似箭”来形容都毫不过分。 陈伊伊不知内情，见他沉默，还是想他和自家一 起。 “顾叔，你出发前准备的东西，应该早就用的差不多了吧？” 又沉默一会儿，顾烨霖点了点头。 他原先没有计划在路上耽搁这么久，有追墨在，他独自骑马可日行百多里路，速度绝不是步行可相比拟的。 “我们已经拖累你了，总不能拖累到最后，还要让你一无所有孤零零赶路吧？”陈伊伊接着说。 地图看过好多次了，爹和哥哥他们早就记住了去康平的路线。 顾叔很早就可以自己走，但他没有。 最初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愿意继续带着他们这列龟速前进的逃荒小队。 后来认了干爹，她就明白了。 不说别的，顾叔多少是有点舍不下她的。 顾烨霖凝眸看了陈伊伊一阵，微不可查点了一下头，从怀里掏出钱袋抛给陈崧，“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子，稍后我去问一问，若是不够，剩下的便靠你们来筹。” 这是他最后的盘缠。 众人闻言，多数都漏出诚惶诚恐的神情。 尤其李家老父子俩。 “我们何德何能……”李老伯嘴里感慨着，膝头一软就要当场跪下叩谢。 陈伊伊就在近前，赶紧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拦了他一下。 “李老伯，顾叔肯定 不喜欢你这样的，我们尽快看好病，赶紧上路就好啦。” 阶级观念真是根深蒂固。 李老伯佝偻着脊背，“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顾将军。” 他近些日子因孙子的伤情心里受着百般煎熬，这会儿两句话一说，便是老泪纵横。 顾烨霖皱眉，并不隐藏眼底不悦，“我非是为了你们，只是那丫头将轻重缓急，黑白是非拎得过于清楚，偏欠缺为己之心。” 说罢利落转身，往驿馆方向去。 好家伙！ 陈伊伊愣在原地，被他一句数落说的心里七上八下。 怎么把她说的跟圣母一样？ 她可没有高尚到舍弃自身全部利益去帮别人啊！ 她做好事是能赚取积分的！ 转头见江淑霞看着自己，陈伊伊有些木愣地问：“娘，我是不是惹顾叔不高兴了？” “他归心似箭，偏因你留了下来，”江淑霞心思玲珑，一下就能看明白个中关键，“他心有不悦实属正常，你是小辈，记得找机会去讨讨他欢心。” 陈伊伊当即拔腿朝顾烨霖的背影追了上去。 她完全能理解顾叔着急回乡的心，可她不放心他。 后半段路上，他孤零零万一找不到吃的，或者休息时没人替他守夜怎么办？ 第185章 华而不实 此时此刻的她因为先前一路少见人烟，受冻挨饿，形成了惯性思维，并没有认识到，官道上分段设置驿站就是为了提供水食和住所。 也暂时没有意识到，他们眼下已经跑出灾区，可以正常赶路了。 驿站后门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但等陈伊伊急慌慌一推门闯进去，立刻就有两根手臂粗的黑棍子穿过她腋下，交叉在胸前，一下将她架了起来。 “诶诶诶！” 她又惊又疼，偏还只能绷紧手臂内侧不让自己摔下去，免不了本能地张嘴叫喊起来。 “何处来的小乞丐？此处并非你能进的地方！”有人板着脸开口。 陈伊伊悬空地双脚踢腾两下，“我不是乞丐！” 话音未落，顾烨霖已经听闻动静折返。 “放开她！” 拦门的两个人明显知道他的身份，很是恭敬地齐齐称“是”。 顾烨霖过来俯身半蹲，手掌虚虚落在陈伊伊受过伤的肩头。 “伤着没有？”他问，神情颇为严肃。 陈伊伊这会儿才突然发现，他把一直没时间和条件收拾的络腮胡给刮干净了。 “顾叔，你长得真好看。”她开口就是一句夸，听愣了一边的两个“门神”。 顾烨霖知道她这样 就表示没有大碍，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后，才慢慢站起身来。 刚才开口叫“小乞丐”的人一脸惊异，“请恕小人有眼无珠。” 陈伊伊趴在顾烨霖肩头，侧过脸看他，眼珠稍稍动了动。 这人……是把他当将军家的小姐了？ 亏她这一身破破烂烂，这人也能硬着头皮请罪。 “无碍。”顾烨霖颔首，又问：“马儿可修理好了？” “好了，小人这就去取。” 顾烨霖“嗯”了一声，抬脚准备往里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替我准备六个水囊，无需多华贵，最普通的即可。” 水囊不值钱，也是驿馆中常备，要几个来无伤大雅。 “是。”那人应声退下几步，交代别人去取。 再回头，就见顾烨霖已经抱着那双眸灵动的女娃娃走远了。 “顾叔，你不是要问银子够不够？”陈伊伊转头四处看，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眼睛都快换不过来了。 她本来以为，这么几座木质阁楼拼起来的一个驿馆，里面不会有什么好看的。 可没想到这会儿进来了，看到的各种布置都极其讲究，就跟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古代高级酒楼一样。 摆件之类也样样精致，一看就是预备 好接待达官显贵的。 她这一路过去，一会儿鼻子里是饭菜肉香，一会儿是清淡雅致的熏香，简直都要让她忘了自己这是在逃荒路上了。 “方才凑巧碰到驿丞，已经问过了。”顾烨霖答。 见她脖子都快拧成麻花了，心下失笑之余，又浮起几丝疼惜，“等到了康平，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可去。” 她小小年纪便聪慧过人，不该，也不会被埋没在乡野山村之间。 他心中这么想，却不知陈伊伊已经在心里吐槽开了—— 这地方看久了真是华而不实，她以后要经商致富，建设自己的地盘，虽然比不上系统空间里那些现代建筑，但也绝对比这里强上千万倍。 驿馆内转了一圈再回到一众难民队伍里，顾烨霖眉心的褶皱已经尽数被陈伊伊抚平。 板正沉肃的大将军眼底，甚至被哄得含了几分笑影，看的陈灵华啧啧称奇。 他用胳膊肘捣一下身边人，“我们家小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叫所有人都喜欢她。” 陈之华闻言笑得自豪，“伊伊本就好得无人能比。” 他算是陈家最溺爱陈伊伊之人，在他眼里，就是陈伊伊做了坏事，那也一定是情有可原。 “娘， 顾叔说他的碎银子怕是只够一个人看病。”陈伊伊趁着顾烨霖去遛马，找到江淑霞。 后者手里拿着丈夫交给她的顾烨霖的钱袋子颠了颠，讶异：“竟这么贵？” 陈伊伊对于这时候的铜钱银两金锭之类没多大概念，思索着又想起顾烨霖的后半句，“顾叔还说，那老大夫虽说把钱看的跟他爹娘一样亲，但也不是绝对冷心冷肺的那种人，磨一磨，或许可以再加塞我一个轻症，不过只是有可能。” 她这话逗得江淑霞一笑，“这话真的原原本本出自你顾叔之口？” 顾烨霖为人沉稳严肃，绝不会说出什么“把钱看得爹娘一样亲”之类的话。 “哎呀，就是这么个意思嘛。”陈伊伊嘻嘻一笑。 顾叔的原话是：那大夫颇看重钱财，却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笑着笑着，江淑霞叹了口气，“但愿我们买卖做的成，你牛大娘他们也顺利找到工钱日结的地方。” 顿了顿，她面上笑意彻底收敛，“若都不顺利，顺旺便就那样躺着去康平吧。” “唔……”陈伊伊一怔，伸手抱了抱她。 “娘，我不是没事么。” 她没有亲眼看见，但想也知道，当时她掉下坑底后 ，听到消息的娘会是什么样子。 “娘知道。”江淑霞点头，手臂搂紧了女儿小小的身体。 好在女儿没事，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是你真的丢了性命，顺旺就是在我面前死上千百次，都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娘……”陈伊伊没再说话。 母女俩静静相拥片刻，陈崧牵着羊过来了。 “伊伊，不是说要和爹去放羊吗？”他问。 陈伊伊从娘亲肩头抬起脸，犹豫了一下，说：“爹，你和大哥去吧，我和娘还有话要说。” 娘想起之前的事，她想留下陪她。 “你们娘俩的悄悄话，是越来越多了。”陈崧一笑，抬手招大儿子过来，然后和他一起牵着羊往稍远点的林子里去。 “伊伊，你不去，土豆怎么办？”江淑霞问。 陈伊伊解释：“没事的，让爹他们发现也一样。” 她说着去找系统。 “统哥，那些土豆，我不全拿了，我怕卖不动带着上路成了累赘，你先弄一半出来……” 没过多久，陈崧便高呼着跑了回来。 “那边有土豆，咱家羊刨出来好多土豆！” 他气喘吁吁，说着转头看向愣住的陈灵华，“快叫上人来帮忙！” 第186章 小二百斤土豆 陈灵华忙不迭点头，陈崧见状直接扭身安原路往回走。 “娘，我们也去。”陈伊伊一脸雀跃地拽拽江淑霞衣摆。 她第二次人生的第一桶金，就要到手了！ 古代经商从卖土豆开始！ 发现土豆的地方在山脚的一片位置，陈伊伊到那里的时候，山羊“咔嚓咔嚓”吃得正香。 这家伙，土豆都不放过！ “去，去去。”陈伊伊赶紧过去往前扇扇手驱赶，奶山羊边咀嚼嘴里的土豆碎块，边慢慢悠悠走开了。 这时候陈崧起身一抹额头上的汗，“给羊吃几个不打紧，挺多呢，我们估计带不走，车上没那么大地方，也太沉了。” “啊？”陈伊伊略微惊讶。 能有多少？ 其实前边她在系统开始收获土豆之前就已经出了空间，最后就是听了娘的话，怕全拿出来太多，才改成拿出来一半。 就算这样，也还有很多吗？ 怀着忐忑，陈伊伊开始跟着大人们一起挖土豆。 这一挖，一直挖到黄昏时分。 天边一抹晚霞红，地上的人各个累的气喘吁吁。 江淑霞汗湿鬓角，掏出随身的帕子先给女儿擦擦额头，嘴里悄声说：“伊伊，你竟然一下‘借’出这么些土豆？我 们要想卖完，不知道得多少天。” 陈伊伊对此表示很郁闷，“我也没想到啊娘……” 眼下她周围这一堆土豆，那一堆土豆，全收集起来，怕是两个她都能给埋喽。 陈伊伊苦着脸就地坐下歇口气，短胖的手指头顶在自己太阳穴。 数量多还不算，每个土豆个头还大。 通常普通土豆，稍大一点的一百多克算不错了。 而她的这些土豆，也不知道是不是农场土地过于肥沃，随手拿起一个估计最少都得有半斤重量。 加上数量粗略一算，估计得有个小二百斤！ 她那良田可真能长！ “娘，好想哭怎么办？”陈伊伊慢慢扭头，求助一样看向江淑霞。 江淑霞也是一脸犯难，但她闻言还是先开口宽慰女儿，“既然已经说好要贱卖，数量多一些，应当没什么……” 陈伊伊哪里看不出来她心里也犯嘀咕，不由耷拉下眼皮，长长叹了口气。 正巧这时，陈崧过来了。 和母女俩不同，他眼底全是喜色，映着晚霞，简直是一脸的红光。 “瞧瞧这些野土豆，各个个大面光，自家特意精心去种，都种不出来这么好的品质。” “真好。” 他慨叹造物主的神奇， 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妻女的复杂神色。 “爹，我和娘说要去村里卖土豆，你觉得卖得动不？”陈伊伊仰脸开口问。 爹去过挺多地方，对于物价行情，应当比她有见解的多。 陈崧听后立即道：“怎么卖不动？既然是好东西，多少一定能卖出手。是吧老三？” “那是自然。”陈丰在他身边站定。 “这地界真是神了，不是黑土，也不是红土，怎么能野生这么多品质优良的土豆？” 陈伊伊看着三叔手指间碾动着的平凡土疙瘩，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睛。 嘴里说：“土生土长的东西，说不好其实。” 跟在陈丰身后的陈林华紧跟着出声：“就是很神奇，这里长的土豆，比我们之前发现的任何一种都要好。” 陈伊伊没说话。 她差点忘了，三叔自始至终就沉迷种田，连带五哥也一样对什么土壤肥料之类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所以这父子俩觉得奇怪就太正常了。 想到这，她突发奇想。 不知道今后有没有机会让三叔他们看看她空间农场良田的土壤？ 她不懂种地都能看出来良田土壤有多肥沃。 如果可以，他们一定会很开心，估计还会头对头认认真真 分析研究起来。 正想着，就听顾烨霖的声音响在身边，“我们今夜就在这附近歇下吧，牛家兄弟和之华灵华已经回去取牛车了。” 紧跟着，陈伊伊就被他一胳膊抱了起来。 而他这样安排，没人存有异议。 毕竟这么多土豆，他们运到原先的驻扎地太费时费力。 “我方才听闻，你要做买卖？”顾烨霖到怀里人脊背上轻拍了一下。 陈伊伊点点头，“不然这么土豆没办法处理，正好我们缺钱，干脆就拿去村里卖钱。” “你头脑倒是灵活。”顾烨霖嘴上夸赞，神情间却是若有所思。 沉默片刻，他意有所指道：“只是这驿站附近，行人往来之地，如何会让我们一次性发现这样多的土豆？” 心头一跳，陈伊伊扭脸看他，喉头一阵发干，特别想咽口水。 这么近的距离，她连他脸上每一个毛孔每一颗痣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就是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舔舔嘴唇，她佯装镇定地出声：“除、除了放羊吃草，谁会往林子后面跑啊……” 顾叔没道理怀疑到她身上吧？ 他心里究竟在瞎猜什么？ 她要不要找机会私下里和他解释一下？ 可他到底和自己 不是血脉至亲，而且一身正气杀伐果断……会不会把她当妖怪一刀砍了？ 陈伊伊在心里连连摇头，决定还是装傻到底。 反正这次的土豆是羊发现的，和她“没有关系”。 顾烨霖想了想，没再往下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们打算怎么做买卖？” “似乎，只能拉着车沿街叫卖。”江淑霞迎着他的视线回答。 顾烨霖觉得可行，点头后又问，“定价几何？” “这个……此地物价我们不熟悉，按伊伊的想法，我们打算贱卖。” “贱卖？”顾烨霖皱眉，“怕是不妥当。” 陈伊伊这次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不妥当，价格太低，扰乱当地物价，但我们这不是急用钱，就卖个两三天赶紧溜怎么样？” 她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只能在心里先给“同行”道一声抱歉。 顾烨霖沉吟，末了平静道：“若要如此，你们只能自己去，我不便出面。” “啊？为什么？”陈伊伊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还想着有顾叔在，万一碰到混混无赖什么的，还能多个身手牛逼的打手。 “你不是什么都懂，这会儿为何突然不明白了？”顾烨霖就爱吊她胃口，看她一脸疑惑不解。 第187章 受挫 那表情，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哪有人什么都懂的啊，顾叔你就别挖苦我了，快说嘛。”陈伊伊说着去搂他脖子。 顾烨霖一笑，然后放下唇角回她：“各地物价由朝廷把控，一个村落虽说不至于派专人盯梢，但也保不齐会被邻近县衙的官员注意到。” 他这么一说，陈伊伊就明白了。 “噢——顾叔你这是要避嫌。”她一脸恍然大悟。 也对哈。 顾叔不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他是戍边的将军，多少官员都认识他。 要是他回乡探亲途中，带头扰乱地方物价的消息传到出去，对有心人而言，大小也算是个把柄。 心思转过，陈伊伊连忙摇头，“别去别去，顾叔你守好家等我们回来就好，可千万别去。” “一点就通。”顾烨霖夸赞，心下觉得这丫头实在聪慧。 换了某些大人，估计都不能一下想到关键节点。 陈崧自然就属于“某些大人”。 “避嫌？”他眸带疑惑。 他脑子并不笨，相反在某些领域算得上头脑聪明。 但许多需要“绕个弯”的事，他并不能眨眼就领会，需要人提醒，或自己细细想一下。 而江淑霞，通常就是那个提醒他的 人。 “阿崧，我们走到哪里都是生脸，但顾将军不一样，单他这个名字说出去，都有不小的影响，他不好在这种事上抛头露面的。” “说的也是。”陈崧一笑，明白过来。 “既如此，我们明天就自己去，总不能什么事都依仗别人。” 江淑霞点头，顾烨霖没说什么。 “爹娘，明天我也去。”陈伊伊生怕他们要她和顾烨霖一起留下。 “自然少不了你。”陈崧笑着应下。 江淑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做买卖会遇上各种人各种事，私心里，她是不想女儿这么小就接触这个的。 奈何女儿是个主意大的。 甚至做买卖都是她提出，且一手促成的。 事情商量定了，免不了要和大伙说一声。 李家老父子俩当即表示也要出一份力。 “你们为了我家宝儿筹钱，我们怎么能干坐着等你们接济呢？”李老伯说着眼眶就红了。 陈伊伊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老庄稼汉，不仅再一次感慨这人眼泪窝子浅。 说哭就哭的，比她前世知道的某些流量都牛逼。 不过李老伯人家是真情实感的，这点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那就去嘛，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老伯你先别 哭。”陈伊伊过去抓住他的手指。 李老伯垂着泪眼，眼角的褶子又长又深，“嗳，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家。” “报不报答的都是以后的事啦，我们一会儿吃了东西，早早歇下，明天一起来就进村。”陈伊伊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声音奶里奶气的，语调却跟个大人一样。 江淑霞含笑望着她，过去开解道：“就是得互帮互助，说不定今后我家遇上难处，还得拜托你们呢。” “要是有那一天，我老李头没二话，一定尽心帮忙！”李老伯三指向天，过于严肃的样子，看起来像个一本正经的老小孩。 “我也是！”他儿子李叔也赶紧抬手。 江淑霞笑道：“记下了。你们眼下先别在意旁的，我们得一门心思先将土豆卖出去。” 说着话，牛大娘回来了。 下午众人挖土豆的时候，她就和张铁春一起去村里寻找活计了。 “大娘，怎么样啊？”陈伊伊赶紧迎上前。 牛大娘摇头。 张铁春接过孙灵娟递过去的水囊，咕噜咕噜喝了两口，然后抬袖子一抹嘴巴，哈出一口气没好气地说：“别提了，一听是外地的，一个个都跟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说话一个 比一个难听，真是想想就来气。” 想他十一二岁开始，就天天替别人做工卖力气，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真是晦气！ “快别气，都是些不相干的人，过了这个地界，谁也不认识谁。”孙灵娟替他顺顺胸口，竖着眉毛的健壮汉子这才缓和几分神色。 陈伊伊抿着嘴巴，“这怎么还排。外呢？” 不要工人就不要，直接拒绝不就行了，说难听话可真过分。 她不由担心起自家明天的买卖能不能做成。 “明日再去问问，不定是没遇上好人。”江淑霞宽慰道。 牛大娘这会儿已经敞开膝头，在一边的石块上坐了下去，“先吃点东西歇歇，光吵架都快给我嘴皮子磨破了。” 她接过三儿子贴心递来的烤土豆，利落从中间的裂缝掰开，香喷喷咬上一口后，又跟着含糊骂了一句，“忒不是东西，有个小破店就瞧不起乡下人，谁人祖宗不是庄稼汉？他难道一生下就是开店的？” 江淑霞见状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这一夜众人都很早歇下，但多数人都迟迟睡不着。 一来是操心身后堆起来的那些土豆，二来是担忧天亮以后进村会遇上什么状况。 别人只能默默 在心里和自己说话，陈伊伊却能不间断地去骚扰系统。 “统哥，你就稍微透露一点消息给我，这个什么柏山村，土豆好不好卖？” 她没卖过菜，半点经验没有。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那你告诉我，哪家是诚心招工，不带身份歧视的。”陈伊伊无视他这句话。 【……】系统干脆沉默。 “都不说？那你直接给我银子，把那些土豆全帮我换成钱，或者给我解锁个包治百病的药，我也不用去多余瞎折腾了。” 【抱歉宿主，本系统没有这项义务。】 问了一圈，陈伊伊都气笑了，“你这个金手指，到底金在哪里了？” 她现在因为对系统的期望值过低，所以絮絮叨叨许久，半点想发火的欲望都没有。 沉默一会儿，见系统半天没有下线的意思。 陈伊伊突然心头一动，“哇！你不会是在陪我吧？” 系统依旧保持沉默。 下一秒。 【嘀。】 下线提示音响了一声。 通常第二声响起，就说明他彻底下线。 “等等！”陈伊伊叫住他。 她努力回想前边系统开小灶给她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 似乎……是在辉县遇险的时候？ 第188章 撞上个炮仗 还有就是她快掉下地面裂缝的时候。 其他的……她一下想不起来。 不过总结辉县和朱家坡的事，似乎都有她心态崩的情况，还有遇上危及自己或者别人性命的情况。 而结合眼下的状况，挣不到钱最多是李大宝和顺旺他们落下残疾，并不会危及性命。 所以，歇菜。 陈伊伊死心了，最后挣扎了一句：“所以不可能给提示对不对？” 【……】 系统默认。 然后利落下线，仿佛在说“我还当叫住我是什么事”。 “诶！”陈伊伊又叫了他一声，然后颇为郁闷地嘟囔了一句“无情”。 她还想问问农场里的良田是怎么回事。 要是所有东西种下去，都会像土豆一样，一生百，百生千千万的，她都有点不敢种了。 谁知道系统空间有没有限制，别到时候放不下，麻烦的还是她。 但这些都是之后要想的事情，陈伊伊这会儿并没有纠结太久。 系统都开溜了，她没一会儿也就睡了过去。 次日天不亮，周围就有不少人起身的动静。 逃荒这么久，头一次像原先在家乡一样筹备做工做买卖的事儿，大伙儿心里多少都有点激动兴奋。 不过更多的，还是忐忑，毕竟这里不 是家乡，而是别人的地界。 驿站附近没有多少积雪，许多人也就没有洗脸清理自己。 东西备好，留下钟伯李老伯等人守着顺旺和李大宝，其余人一起朝着柏山村进发。 因为搬动李大宝和顺旺不易，索性他们就还躺在牛家的牛车上。 众人只用陈家的牛车拉了约莫有五六十斤土豆，沿途遇上人就问两句，看他们要不要买土豆。 这么好的土豆，路人多少都会看两眼，但没人真的要买。 陈伊伊对此并不觉得气馁，一切都得到了集市再看。 柏山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颇大的村落瓦房楼阁都有，远看错落有致，近看也不觉得拥挤杂乱。 “顾叔，平窑村和这里像不像？”陈伊伊问。 牵马送他们的顾烨霖不点头，但也不摇头，“有相似，但比这里占地广一些。” “比这里还大？”陈伊伊听得直睁眼，那不快跟一座县城一样了？ 既然这样，那康平县得是什么样啊？ 她心里对今后的落脚点越发好奇，简直想插上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看看。 “也更富饶。”顾烨霖笑笑，心里的思乡情翻滚，眼底流露出一抹怀念。 “不过不同的是，康平县民风淳朴。” 也就 是说不会排。外喽？ 陈伊伊对他家乡的好感度再次蹭蹭上涨。 “我们看过大夫之后，一路跑着去康平。”她说。 联想到她一双短腿扑腾着飞速行路的模样，顾烨霖眸中浮现几丝笑意，不过口中却说：“孩子话。” 那边陈伊伊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心里疯狂怀念前世的汽车高铁还有飞机。 再不济，有个小电炉也成啊。 怎么都比肚子底下的“11路”强。 说着话，一行人上了石桥。 “就到这里。”顾烨霖出声，随即翻身上马，“我在附近转转，若晚些时候回驿馆没见到我，不要惊慌。” 陈伊伊答应。 队伍短暂停顿，然后行过桥面，缓缓进了村。 除了没有城墙，这里简直和县城差不多。 村外一条大河绕村子半周，成了天然的屏障。 听陈崧这么说自己探看到的情况，陈伊伊当即出声：“半条护村河？” “你倒会起名儿。”陈灵华挑起嘴角打趣。 陈伊伊左右晃晃脑袋，没再说话。 时间还早，东边的日头还没有露出全脸。 一行人就这么披着浅淡的朝晖，抵达位于村中心唯一的集市。 一些摆摊的村民瞧见这一行衣袍破烂，蓬头垢面的难民，不 由好奇地连连往这边探头侧目。 也有面露鄙夷的，不过只是少数。 张铁春和牛大娘一家没多做耽搁，直接往另一边的街道去，开始挨家挨户问有没有请人做工出力气的。 陈崧生活经验丰富，先上去找到位年纪不小的卖菜老伯，低声问他在此处做买卖有没有什么规矩。 主要就是想知道，会不会有人抓着他们找麻烦，砸摊子收费什么的。 老伯面善心更善，悄声回道：“还是别在此处，你们外地来的人，会被赶的。” 具体被谁赶他没有多说。 陈伊伊就在陈崧后边半步位置站着，自然把话听清楚了。 她蹙起两条眉毛，过去问那老伯，“老伯，你们集市上卖土豆的人多吗？” 见四周还没什么人，她一问老伯便答了。 “只有老刘家是种土豆的，不过今年不知怎么，他家收成不好。” 她就知道。 陈伊伊眉头一松。 系统先前就说她会从解锁的物品里继承气运，她就说自己运气不会那么差，要卖土豆就先把土豆就会砸手里。 她眼珠转了转，“老伯，你说的会被赶，是怎么被赶啊？” 不问他不说，问了看他会不会说。 “这……”老伯一愣，没想到最后是 个小女娃在追问自己。 而他犹豫间，有人背着个麻布包袱，缓缓从牛车边走过。 走到一半，他余光瞟到什么，突然反身仔仔细细将车边站着的江淑霞打量一通。 饶是江淑霞不做富家小姐、身为农妇抛头露面多年，也被他这样的打量惹出不快。 “你看什么？”陈之华推了那瘦小汉子一把，挺身站在江淑霞之前。 陈灵华也赶紧上前，将娘护到身后，“管不住眼睛，可以挖了不要了。” “你们是外地来的？”那汉子高高挑起一边眉毛。 陈崧听闻身后动静，已经领着女儿回来，“你想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们想做什么！”汉子搁下自己肩头的包袱，指着里面大小不一的土豆，横眉怒目质问道。 这不会就是老伯说的“老刘家”吧？ 心思一动，陈伊伊直接问：“你是老刘？” “老刘是我爹，怎么了？”汉子颇蛮横地瞪视过来，心里直纳闷。 不过留意到不远处的老伯缩了缩脖子，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抬手往老伯那处指了指，动了动嘴唇，没出声地骂了一句。 老伯瞧清楚了，但只缩了缩脑袋，半点不满的样子都没有。 陈伊伊在一边看的拉下小脸。 第189章 煽动民众 这卖土豆的男人可真讨人厌。 明明就是个普通做小买卖的村民，偏偏学那种作威作福的地痞流氓样。 而察觉被她盯着，瘦小汉子回过头来，不过只看了她一眼，就去问站在最前头的陈崧。 “你们拉一车土豆过来，是想抢生意？”语气极为不善。 陈崧点头，不过紧跟着解释说：“我们急用钱，不过并不算是抢生意。” 在他看来，这地界既然只有一户卖土豆的人家，多他们一户也不算什么。 可那瘦小汉子不这么觉得。 “你们给老子滚！” 陈伊伊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这人吃枪药了？ 就算不让他们在集市上卖，这些土豆也有别的处理方法。 何必将事情往难看了闹呢？ “大叔，你能心平气和说话吗？”陈伊伊开口。 这人说话冲成这样，怎么做到长这么大没被打死的？ “你们一群难民都来跟我抢生意了，还跟我心平气和？去你的心平气和！”瘦小汉子语气越发恶劣。 陈伊伊好险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赶紧拿袖子挡住脸后退两步。 而那汉子这一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陈之华直接一拳就上他脸上了。 周围人一阵惊呼。 “哥！”陈 伊伊惊呆了。 陈灵华一愣之后，赶紧上去架住还要动手的兄长。 “我没下狠手。”陈之华挣开站好，板着脸瞪向瘦小汉子。 那边摆摊的老伯已经冲过来了，嘴里一叠声地问：“小刘，你没事吧？” 被唤作小刘的汉子摸了摸脸上被打的地方，推了好心的老伯一把，“还不是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家给土豆涨价，你就故意把这堆难民引过来？！” 还有这样内情？ 陈伊伊一时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好运气的一部分。 刘家土豆涨价，惹村民不满，他们家正巧来贱卖土豆，这时机卡的，她土豆想卖不出去都不行。 “这怎么就成了我引过来？”老伯百口莫辩。 周围零星的摊贩，都看到陈崧一来就找上他说话。 况且，也是他说的买土豆的摊贩姓刘。 “不关老伯的事，是我们误打误找撞过来的。”陈伊伊大声替那一脸焦急的老伯辩解。 但周围人并不怎么信。 不过这件事信不信的并没有什么干系，毕竟多一户卖土豆的人家，对大家来说算是好事。 只是影响小刘家的利益罢了。 “快走快走！一群卑鄙的外乡人！”小刘这次直接抬手去推牛车。 可后 边有李叔等人顶着，他一个人根本推不动。 小刘气急，居然一下从怀里摸出火折子！ “你要做什么？！”陈之华心细，出声的同时已经扑过去按住了小刘的手腕，跟着一用力将他掼在地上。 陈崧也来了脾气，过去按住不停挣动的小刘，“脾气急也不是这么个急法，你打算做什么？放火烧车？我们报官你信不信！” 这事搞得…… 陈伊伊一个头两个大。 她想到了各种情况，比如被本地人排挤，或者有什么收保护费的地头蛇什么的。 甚至连土豆被恶霸抢她都考虑过。 但就是没想到一上来就和“同行”打了起来。 江淑霞比她还懵，看小刘的眼神跟看什么怪物一样。 陈伊伊不想评价这个小刘性格和为人处世上有什么问题，她现在就想知道，这土豆还能不能卖了。 “都别动火气啊，我们这样最后只能闹得两败俱伤啊。” 陈家人知道自家女娃娃聪慧，不管什么时候都愿意听她说话。 于是陈崧和陈之华当即就松手起来了。 可是小刘不听，起身就开始向四周吆喝：“你们就看着同村人被外来人欺负？那以后你们被外乡人欺负，其他人也都看着不帮忙 ！” 这句话涉及到了其余人自身的利益，极具煽动性。 周围个别村民当即就放下手上的事，收起看热闹的心风风火火过来了。 陈伊伊已经开始头疼了。 这小刘……是个傻哔没错吧？ 煽动民众，谁不会啊！ 她当即出声：“我们就只是在这里卖几天土豆，筹一点儿医药费给家人救命，你们村那什么大夫，看病不是很贵么？！” 没人跟她讲那大夫姓什么叫什么，她只能把话说得含含糊糊。 周围一静。 有人突然认同道：“孔大夫看病确实贵，我上次治个风寒，就三服药，他问我要两串铜板！” “我上次也是，我……” 干戈暂停，陈伊伊赶紧跑到罪魁祸首旁边。 “你不就是觉得我们在这里，耽误你赚钱么，我有办法互惠互利，让你赚更多银子，你想不想听？” 这小刘脾气再冲，脑瓜子再不好用，看重的也无非就是一个“利”字。 她抓住他最在意的事，就不信他还能听不进去。 小刘狐疑地俯视着身前的女娃娃，脸上被陈之华打的位置已经开始发红。 “你才几岁，能懂个屁。” “你说话干净点！”陈之华举举拳头，过来将小妹抱起。 平 视小刘的眼睛，陈伊伊又问了一遍：“你就说想不想听，听听又没坏处。” 小刘绷着脸，还是满眼怀疑。 江淑霞这时候上前，声调平平地开口，“不要觉得稚童口中只有胡诌，你不妨先听再评价有没有价值。” 小刘就是在心里觉得小女娃的话多半是废话，才犹豫要不要听。 江淑霞的话一出口，他才竖着眉毛点了点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我们避开大伙说？”陈伊伊出声，心里颇有点不痛快。 真不想和情绪极度不稳定的人合作呢…… 可是没办法。 “你们不是想殴打我，然后让我让出摊子吧？”小刘一下警觉起来。 江淑霞和陈伊伊脸上齐齐浮现无奈。 前者叹了口气，“没有别人，就我带着她，和你去那边的成衣铺子外说话如何？” 她一个妇道人家，这男子总不会再多加忌惮吧？ 小刘看一眼还未开门的商铺，率先抬脚走了过去。 “娘，他属炮仗的，就你和我行吗？”这会儿犹豫的人，成了陈伊伊。 虽然那小刘比娘亲还低上半个头，但那到底是个男人。 “不怕。”接话的是陈崧，说着将自己怀里的匕首掏出来，极快地塞进媳妇怀里。 第190章 原来是关系户 “我就在几步外看着，别担心。”他又说。 江淑霞点点头，收好匕首抱着女儿往商铺门口去。 站定前，她瞧着小刘脸上不耐的神色，有些厌恶地拧了拧眉。 “伊伊，说说你想说的。”她在两步外的距离站住，不再靠前。 陈伊伊点头，见小刘看向自己，才口齿清晰地说道：“我们急需用钱，所以土豆只能贱卖……” “什么？！”小刘瞪着眼睛，被“贱卖”两个字戳到了心中敏感之处。 他看过车上那些土豆，大小匀称，皮面光滑，是一等一的好货。 那些货就算正常卖，都能抢他生意了，更遑论贱卖？ “我看你们就是来找茬的！断人财路等于杀人害命！你们就一点不怕损阴德！”他叫嚣起来。 江淑霞眉心皱的越深，抿唇隐忍着没有说难听话。 有话要说的是女儿，她想先看看她预备怎么做。 “你要再半句话听不完就咋咋呼呼打断，我就叫我爹和哥哥们把你吊起来听我说话。”陈伊伊威胁，唇舌间的小牙白森森的。 小刘虽然没表现出畏惧，但他挨过打的脸蛋还隐隐作痛，也没忘记方才陈之华一胳膊就能把他整个人抡在地上。 于是他别开 脸不吭声了。 陈伊伊气顺了一点，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既然是贱卖，分开卖给许多人，和全部一起卖给一个人，是没有区别的。” 用现代话来讲，他们就是批发商。 按批发价零售，当然没有直接卖给经销商方便省事了。 这是她早先就考虑好的planB。 当然她还考虑了planC，不过先要看小刘开不开窍。 “你的意思是……”江淑霞抬眸，俨然已经明白过来。 小刘沉默片刻，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把你们家的土豆都低价卖给我，再由我加价卖给村里？” “对啊，你赚取中间差价，正好能缓解你家田地今年收成不好的危机。”陈伊伊点头，偏头靠在娘亲肩上。 呼，还好这人提及利益问题不犯傻。 不然她还得费劲儿解释好一通。 “那你打算多少钱卖给我？”小刘心动了，赶紧就问，看那面浮红晕瞳孔放大的兴奋劲儿，简直恨不得别人把东西白送给他。 商人本性，啧啧。 陈伊伊在心里摇头，面上还是以一副没骨头似的姿态，窝在娘亲怀里。 “娘，你说定价多少合适？”她问。 她年龄在这摆着，又一直居住在村子里， 不少村民还沿袭了先辈以物换物的交易手段，她几乎没接触过银钱，对当前时代根本没有具体的金钱概念。 江淑霞头脑聪明，听女儿这一问，也没有擅自定价，而是先问：“你的土豆卖多少银钱一斤？” 小刘眼珠动了动，没有立即说话。 陈伊伊几乎都能听见他在心里拨算盘的声音，“你别想糊弄我们，村子这么大，我们随便找人一打听就知道。” 生怕他不怕，她说完又填上一句：“你卖些烂土豆还要涨价这件事，应该已经引起很多人不满了吧？” 她方才瞧见了，这人装在布袋里的土豆，一个个严重发育不良，上面还坑坑洼洼，品质差极了。 小刘眼珠还在小幅度滚动，明显心里的算盘并没有按下去。 想起顾叔的话，陈伊伊十分严肃地发问：“还有哦，你私自涨价，官府知道吗？村长呢？他知道不？” 物价既然是受官方监管的，她就猜这人是背着上头在做事。 所以他刚刚一质问那个老伯，才会一下觉得老伯是故意找他们来的。 “十、十几文钱一斤。”小刘有些心虚地说。 江淑霞蹙眉，“有那一吊钱，做什么不好，要找你买一斤土豆？ 你当谁人银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么？” “娘，十文就是一吊？都能买什么啊？”陈伊伊十足好奇地问。 江淑霞：“嗯，一吊钱之前在家乡，能买六两猪肉，一斤精米了。” 陈伊伊立即扭头，“你脑子是叫雷劈了？土豆卖这么贵？！” “人总有个想吃土豆的时候。”小刘半点不觉得自己定价离谱，“能卖一斤是一斤。” 真够不要脸的！ 这是指望逮着冤大头可劲儿薅呢。 陈伊伊在心里大翻白眼。 “我们按两文钱一斤卖给你，怎么样？”她说。 她手里小二百斤土豆，一下就能有四百文左右，值四十斤精米。 加上顾叔的那些碎银子，怎么也能说动那个孔大夫替她，还有李大宝顺旺三个人看病吧。 她这边在心里算计着，却听小刘斩钉截铁说了句“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那破烂土豆都能卖十文一斤，我们这么好的土豆，两文一斤亏待你了？”她立即板起小脸。 小刘伸出一根手指，“一文一斤。” “你怎么不直接抢？”陈伊伊想挠他。 这人到底明不明白眼下的状况，他私自涨价，是有把柄在她手上的诶！ 一定要她很坏的开口威胁， 他才愿意配合么？ “你们不是急着赚药费？一文一斤，你们有多少土豆我买多少。”小刘仰起头转了一圈脖子，神情间莫名显现一点得意出来。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陈伊伊张了张嘴，偏过头，满脸的不理解。 鉴定完毕，这人确确实实是个脑瘫。 “不和你交易，我们还可以去找别人，你傻可不代表别人都傻。”陈伊伊说着勾手圈住娘的脖子，示意她带自己离开。 “你看看村里谁敢。”小刘在她们转身的同时悠悠出声。 陈伊伊趴在娘肩头朝后看他，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你别告诉我你上头有人。” 小刘一笑，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一咧嘴显得更丑了，“村长是我老舅。” “……” 陈伊伊彻底无语了。 他这副狐假虎威的样子，她还以为他背后的人有多大来头，还觉得自家可能应对不了他会吃亏。 谁知道，居然只是个村长而！已！ 这时代，村长又不吃皇粮，全靠村民推举。 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是村子里反对的人过多，村长也会被拉下来，换别人顶上。 所以这人的有恃无恐凭什么？ 第191章 谈崩以后 凭他缺心眼吗？ “伊伊，我们走。”江淑霞显然也不想再和小刘说话，头都没回地抱着女儿回到丈夫身边。 “谈的如何？”陈崧朝她迈上半步。 江淑霞摇摇头，没说话。 “那人太蠢了，爹，我怕和他合作，我们会倒大霉。”陈伊伊一脸糟心地说。 她皱皱巴巴的表情逗笑了周围不少人。 但笑过之后，大家又忍不住露出担忧的神情来。 人生地不熟地做买卖，真真是太难了啊。 陈伊伊看他们眉眼耷拉的样子，赶紧说出自己的“planC”。 “价低的好东西，只要别碰到没事找事的人，真的不愁卖。” 顿了顿，见大家都看过来，她才说：“我们不找散户做生意，可以去找酒楼，饭铺这类地方啊。” 那些地方一般对蔬菜需求大。 这时代的人已经很会吃了，大酒楼自然不用说，就连小饭馆的菜品样数都不少，尤其是一些廉价食材做成的菜品。 “不得了。” 周围人眼底纷纷浮现讶异，不明白一个奶娃娃，怎么脑子里能想那么多东西。 刚拉着那个小刘说了半天，没谈拢回来，立马就能说出一个新点子。 可陈伊伊想的，远比他们知道的多多了。 要是找酒楼再不行，那就去哪里换点油，把土豆炸了当点心卖。 她前世有个吃货朋友，在家自己试过炸那些个薯条啊、旋风土豆啦、狼牙土豆什么的。 当时应朋友要求，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难得帮忙下厨。 所以那几样和土豆挂钩的小吃，她都会弄。 ——这会儿她倒是有点后悔放任牛大娘扔了笼屉。 “伊伊，这些主意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江淑霞趁着众人琢磨女儿的话，在女儿耳朵边轻声问。 他们一家都是在村里种地的，最多农作物收成后拿去集市换点钱或其他实用物品。 所以家里没一个人有经商头脑。 老太太最多只是能管住钱，怎么用东西生钱，或是用钱生钱这些，别说她老人家不懂。 她也不懂。 即便她年少时做过学问，但女先生教给她最多的，还是持家掌内、相夫教子之道。 对于经商，或许真的潜心去学能学会，但眼下她是一窍不通。 陈伊伊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唔”了一声打了个哈哈躲过去。 还赶紧岔开话题道：“对了爹，那个小刘和村长是亲戚，我们之后得小心点。” 那人情绪太不稳定，万一发神经去找村长说什么 ，让人来针对他们呢？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一群难民，还是在人家地盘，想想就觉得担心。 “嗯，爹知道了。”陈崧应声。 不过就算提醒过大家，陈伊伊还是不放心。 于是她趁着小刘过来取他那一麻布袋子土豆，挣扎下地过去找他。 “你私自涨价的事情我爹已经让人通知村外的同伴了，你最好不要对我们不利，不然小心我们村外那些同伴举报你，让官府查你老舅。” “你！”小刘气得瞬间眼珠鼓起。 但除了这一个字，后边没再说什么，气呼呼扛着自己那一袋子破土豆去摊位上了。 这会儿日头已经出全，集市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不少人看了整场热闹，也有人只看到几眼。 不过所有村民都没敢在明面上多议论什么。 甚至接触到小刘的视线还会不自觉地躲避过去，像是都很怕他。 陈伊伊在一边看着，突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么大个村子，就刘家做土豆买卖。 她心想，这柏山村的村长，肯定不是像小刘一样，是个草包。 不过因为朱家坡那个蛮横村长，加上眼前这个小刘，陈伊伊已经很自然地在心里给柏山村村长打上了一个“讨厌”的标签 。 “伊伊，你如今当真什么话都敢说。” 冷不丁响在耳边的声音吓得陈伊伊一激灵。 她扭过脸，对上了陈枫华近在咫尺的眼睛。 天光昏暗，他那双线条优美的眼睛却清亮澄澈，眼底含着丝丝缕缕的了然。 美颜冲击，陈伊伊瞬间结巴，“四、四哥，你、你说什么、么呢？” 他应该是听到她撒谎威胁小刘了吧？ 明明她声音已经很小了呀！ 真是糟糕。 四哥会不会觉得她坏？会不会在心里给她扣分？ 不要啊，她好感度一直刷不起来，他可千万别再给她扣分啊啊啊！ “我，我就是怕我们被人下套。”她吭吭哧哧出声，可怜巴巴扣着手指，试图挽回形象。 陈枫华站直身子，没有立即出声回应。 “我……” 陈伊伊正想再说点什么，头顶突然被人摸了一下。 她一愣，抬头时就听到四哥那冷淡的嗓音：“下次撒谎，不要频繁眨眼睛。” 嗯？ 陈伊伊呆呆眨眼。 “酒楼的位置不用自己寻，一会儿牛大娘回来，问问他们。” 留下这一句，陈枫华默然回到牛车后，微微垂下头，又成了不怎么起眼的那一个。 陈伊伊站在原地，抬手挠挠眼皮。 这是 ，认可她的做法？还是纵容她的做法？又或者只是单纯提醒她？ 想了两秒，她一晃脑袋干脆不管了。 反正四哥主动摸她脑袋了！ “伊伊，你爹他们要分头去打听酒楼，饭铺，你去么？”江淑霞过来几步。 陈伊伊摇头，“都不去，我们先在这附近叫卖一阵儿，能卖多少是多少，一会儿牛大娘不就回来了，我们到时候问他们酒楼位置就成。” 分开之前，说好不管找没找到活计，牛大娘他们半个时辰得回来和他们碰个头。 免得哪一方出了事，另一方久久不能发现。 这法子麻烦是麻烦了些，但胜在能让人安心，且眼下他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互相确认安全。 这里又没有手机。 “娘方才就在想，只不过有些犹豫。”江淑霞很是欣慰地看着女儿，眼底的称赞几乎要溢出来。 有想法很好，但有了想法能很快作出决断，才是最好的。 就这一件事上，她还不如自己的小女儿。 陈伊伊闻言往陈枫华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回望过来，神情还是淡淡的，就没有说这件事是四哥提醒她的。 叫卖声很快响起。 先开始只有男人和小子们的，后来渐渐的，陈伊伊也敢出声了。 第192章 找到活计 但不得不说，头一遭沿街叫卖，心里那点羞耻感真是让人难以忽略。 毕竟她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事。 “土豆，土豆，有没有人要买土豆！” “看一看了啊，个大皮薄的土豆！” 陈伊伊越喊越顺嘴，娇软的童音十分响亮，半条街都能听到。 “土豆怎么卖啊？”终于有人在牛车边驻足询问。 怎么卖？ 陈伊伊嘴里的吆喝一下卡了壳。 虽说是贱卖，但他们打算找酒楼合作，批量出售，那批发价和零售价一样就不好了吧？ 后边要是某个老板收购，会不会很容易被压价？ 她正思索着，江淑霞已经十分自然地笑着回：“四文钱一斤。” 陈伊伊闻言，便不再多想了。 娘还是聪明，他们也没指望能零卖出去多少，价格稍微高一些没什么大问题。 问价的老妇人挎着竹篮，一听价格，面上的褶子都平展几分，很干脆地伸手去怀里摸铜板，“来两斤。” 陈伊伊一愣，和江淑霞对视一眼。 头一个客人就开单？ 这运气！ 其余人也没有想到，都在原地愣怔一瞬。 “好，稍微等等。”陈崧反应过来，眼睛四下看了看，抬脚就快步往之前那个好心的老伯那里 去。 江淑霞明白过来丈夫要去做什么，连忙摸了两个土豆跟过去。 老伯卖的是白菜，这会儿手拢在袖筒里，蜷坐在他带来的那个矮树桩上，秤杆子就放在脚边随手能拿起来的位置。 “叔，能借你杆秤用用不？”陈崧过去弯腰出声。 他身形高大，投下的阴影把没防备的老伯吓了一跳。 “我当是谁。”他半睁着眼，拿起秤杆子递过去，“给。” 江淑霞趁势把手里的两个土豆放在老人脚边，“你多番帮我们，没好东西，你一定别嫌弃。” “哎呀，这怎么好……”老伯说着就要推拒。 江淑霞起身拉一把丈夫，飞快转身，迈出几步后，才回眸笑笑摆摆手。 “一会儿就还您东西。” “嗳嗳，不急。”老伯将半抬的屁股又落回去，有些高兴又有些心虚地往小刘那边看了一眼。 见他抱着手臂打盹没往这边瞧，才露出舒了口气的神情，悄悄将那两个大土豆塞在几颗大白菜下面，打算晚上回去用干豆角焖熟了吃。 另一边陈崧已经熟练地称好土豆，伸手放在了老妇人的篮筐里。 老妇人抓着铜板塞过来，“铜板差一个，再给你点别的添上吧。” 说完从篮 子里掏出两个柿饼，不过没有直接给陈崧，而是递给一边的陈伊伊。 小娃娃总是会喜欢这些甜糯糯的东西，娃娃接了，大人也就不好拒绝了。 柿饼冬天常见，可陈伊伊好久没吃过了，当即收进怀里放好，脸上都笑开花了。 正好两个，她一个，五哥一个。 江淑霞心疼又好笑，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 老妇人递过去柿饼，才看清小女娃的样貌，心里惊艳她生得灵秀可爱，又觉得做生意的这些生面孔颇好说话，便没急着走。 “小姑娘有四岁了哇？”她看着江淑霞攀谈起来。 江淑霞心里发酸，“五岁了，哎……” 伊伊确实比寻常五岁孩子身量小。 不过看着她肉嘟嘟的脸蛋，她又忍不住笑了笑。 “真乖巧。”老妇人一脸喜爱，伸出粗糙的手指，碰了下陈伊伊的头发。 陈伊伊冲她笑笑，欣然接受陌生人无故的喜爱。 老人嘛，就是爱孩子。 “这是要在我们这儿落脚了？”老妇人笑，眼角全是皱纹。 江淑霞回：“不是，仅仅是过路，没几天便走。” 看了看车上那些土豆，老妇人心里了然，觉得这些人应当是特意停下脚步，来他们这儿筹盘缠的。 “这处卖一卖，再去村北头转转，那里都是些富户，他们家里人多，一单生意应当能多卖点钱。”她提醒道。 说完又摸一把陈伊伊，然后挎着竹篮微微佝偻着身子缓步走了。 陈伊伊侧仰起头，对上江淑霞的目光，嘴里感慨：“娘，还是好人多！” “好心换好事，高不高兴？”江淑霞笑得温婉。 陈伊伊拍拍胸口，“高兴！” 有柿饼吃，还得到有用信息，能不高兴么！ 老妇人之后，又做了两单生意，牛大娘那边才才有人回来报信。 见只有张铁春一个人，陈崧立即迎上去，频频往他身后看。 “你们碰上事儿了？” “哪能啊。” 张铁春喘匀几口气，一抹头上汗，“找着做工的地方了，有家富户新盖房子，缺几个泥瓦匠，还要几个劳力帮着搬扛大件，工钱不多，但说得过去。” 他说着嘴角往下一咧，有些不满，“主要是没别的活计，村里排。外的厉害，有什么也都找本地人，这富户愿意要我们，还是因为他自己都不是本地人。” 那也算是撞大运了。 陈伊伊静静听完他的话，问：“所以是光你和牛大娘一家人数不够，所以你才单独跑回来叫 人的？” 张铁春跟着他们家盖过雪屋，知道她爹和大哥二哥擅长什么。 那些盖房子时候的泥瓦、榫卯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聪明。”张铁春重重点头，额头上的汗眨眼就又冒出来了，“所以别耽搁了，还差四个人，能去的都去。” “我跟你去。”李叔站出来。 “那再加上我跟灵华。”陈崧说。 张铁春：“那这还差一个啊，就是简单的力气活，不去白不去啊。” “之华枫华得留下，这牛车光女人拉不动。”陈崧摇头，眉心纠结。 “我去。”一直站在靠后位置的孙灵娟出声。 张铁春一瞪眼，对着她表情却不显凶，“胡闹，你哪有那个劲儿？” “不说话，就真忘了我啊？”陈丰这时候也从车后走出来。 他一直就是用不到他，他就持续降低存在感躲清闲的角色，但该站出来的时候，肯定不会继续躲着。 “还是之华跟着去吧。”江淑霞出声，“我，老三，枫华，灵娟几个肯定能应付拉车。” 陈伊伊赞同，“土豆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完，多一个人去，就多一份一定能拿到的银钱。” “跟你爹去吧。”江淑霞手扶上长子的肩头，轻推了一下。 第193章 聚福楼 她如今是家里的主心骨，事情决定好了，陈之华也没多做推拒。 “那娘，得你受累拉车了。” 江淑霞笑笑，“什么话，娘没你想的柔弱，而且还有你三叔呢。” 她嫁到陈家这么多年，老太太虽然心疼她，有意不让她做重活累活。 但农家日常的那些事，避免不了要出力气。 多了不敢说，江淑霞认为自己还是能抵得上半个男人的力气。 陈枫华这时候皱眉开口，眉目间颇有些气苦无奈的意味，“诸位，我是男人，不是死人。” 他身板是不如长辈兄长强健，但到底是个男丁。 这些人说话，怎么全然不将他算进去。 陈伊伊看他有些吃瘪的样子，不由侧过头忍笑。 四哥这幅样子，平常可是难得一见。 来，多看两眼。 “胡说什么，是顾惜着你年纪小，才没有多提你。”江淑霞嗔陈枫华一眼。 面对长辈，陈枫华淡笑摇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就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家里谁人不了解谁？ 陈灵华紧跟着打趣他一句“装老成”，陈伊伊嘻嘻哈哈两句，这件小事就过去了。 等陈崧领着李叔和自家俩个小子，跟着张铁春离开，陈伊伊重新叫卖起来。 不 过刚一开口，突然反应过来忘了件大事。 “娘，我们忘记问酒楼位置了！” “没问到自己人，不如去问问外人？”江淑霞提醒她。 经她这么一说，陈伊伊突然发现，自己和四哥有相类似的思维定式，都是在不必要的时候，不希望去麻烦亏欠外人。 她想了想，突然看向陈枫华，“哥，你和我去问问那位老伯呗？” 陈枫华拧眉，是真的不喜欢和不重要的外人接触。 “我陪你去。”陈丰走了出来。 陈伊伊心里轻叹一口，跟着三叔到了老伯摊位边。 “老伯，村子里有酒楼吗？在哪里？”她先开口问。 那老伯老半天没有生意，整个人昏昏欲睡，闻言头也不抬，下意识地回话：“有，怎么没有，在村子北头，就那一家盖了小楼，去了就瞧见了。” 嗯？ 陈伊伊一愣。 所以，之前头一个买土豆的大娘，其实已经算是把该去的地方告诉他们了？ 直接往村北去就就行了。 回去把事情一说，江淑霞当即组织大家拉着牛车出发。 他们那么多土豆，要是能在村北一次出售干净，会省去不少事儿。 村北头确实和集市那边很不一样。 集市附近多是一些泥瓦房子 ，而村北这边多了不少砖石房，屋檐大门的样式和质量一看，就知道主人家经济状况相当不错。 “就是这里了。”江淑霞一手扶着牛车，一手扶着腰，轻轻吐出口气。 陈伊伊抬头，看着村里唯一的酒楼。 其实和驿馆那边的木质小楼长得差不多，甚至她怀疑这房子就是照着驿馆那边建的。 不过酒楼比驿馆多了个大门，门上还有块牌匾，上面板板正正写着三个大字——聚福楼。 看的陈伊伊心里直呼好家伙。 上一世有家打着高端精细、古色古香噱头的连锁中式餐厅就叫“聚福楼”，国内外都很有名。 她没少受邀去那里和一些个大佬吃饭谈合作。 而此时此刻，她看着眼前这个简陋版“聚福楼”，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感觉距离在现代聚福楼吃饭喝酒也没过多长时间，她就已经在另一个时空适应良好了。 造化弄人，不过有得有失。 她默默总结，然后将双手背在身后，像个饱经沧桑的老头子一样迈开脚大步往里走。 不还是谈合作？ 她要拿出上辈子的水平出来！用最短的时间，直接拍定她的“土豆业务”！ “伊伊，娘和你去。”江淑霞看她小牛犊一样 往里闯，立马跟了上去。 小小酒楼，五脏俱全。 一楼是前堂，木桌板凳柜台酒架都有。 不过酒架上放着的，不是什么包装精致的玻璃长瓶，而是外形粗放的大酒坛子。 陈伊伊扫了两眼，看到了前世称霸影视界的酒。 “娘，女儿红！” “小女娃这是要喝酒哇？”堂内的酒客醉醺醺打趣。 陈伊伊赶紧绕开他，抓住娘的袖口随她走到柜台。 酒楼没请伙计账房，柜台后面就站着老板，小眼睛八字胡，长得跟龟丞相似的。 陈伊伊看他第一眼就没绷住。 不过咧嘴笑的同时，不忘说句好听话，“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感觉很眼熟啊。” 土到爆的套近乎说辞。 但是很奏效。 当然，主要因为她长得足够可爱。 “小姑娘，我也觉得你面善。”酒楼老板捻着胡子笑，眼睛一眯起来，更是小到几乎看不见。 不过单他没有嫌弃她们娘俩破衣烂衫这一点，就博得了陈伊伊相当多的好感。 她笑容变得越甜，直接问：“叔，你这里要不要土豆啊，超高品质的土豆。” 这句话出口时，她已经想到了后话。 要是这人不要，她就打听打听他家菜品，挑点他家 没有的、和土豆有关的菜谱，搭配土豆一起卖给他。 不过这小酒楼的老板应当是迎来送往惯了，对人对事态度出奇的和善。 “土豆？你领我瞧瞧去？”他说，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于是三人一起回到门口。 陈丰正伸着脖子往里探望，见江淑霞领着人出来了，估摸着是买主，便点点头十分爽朗和气地笑了笑。 酒楼老板回以客气一笑，跟着过去到了牛车边。 他只扫了一眼，直接就回身问：“就是这些？” 陈伊伊看他神情没什么变化，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是嫌东西不好？ 还是觉得东西太好嫌少？ “这约莫只是四分之一。”江淑霞回，时刻关注着酒楼老板的神情。 老板沉默片刻，有些为难地开口：“太多了，我估计要不了那么多。” 他抬手指指自己的小酒楼，也不怕说实话，“你们也见了，两层的小馆子，生意并不算红火。” “这东西在这种天气里不怕放的。”陈伊伊思索着措辞。 “叔，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村里没多少好土豆，我们一斤只收你两文钱，你如果不全拿在手里，我们后边都零卖给别人，你不是少了很多赚头？” 老板挑眉。 第194章 舌灿莲花 “我要说我担心全收了以后卖不动，砸在手里呢？毕竟再耐放的吃食，也总有坏的时候。” 他这么说，陈伊伊之前想的法子就派上了用场。 “怎么会砸在手里呢？这种家常的食材，要是烹饪的时候能做出新意，还愁不好卖么？” “哦？”酒楼老板搓了搓右边那撮胡子，眼睛眯得半点瞳仁都看不见了，“这话怎么说？” 知道他这是来了兴趣，陈伊伊继续道：“我知道好多土豆的吃法，要是你买土豆，我告诉你啊？” 既然是做生意的，该有的防备心那一定不能少，于是酒楼老板自然而然地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已经广为流传的做法？要是你诓骗我拿钱就跑，我找谁说理去？” “二文一斤的土豆，你就是一次买上一百斤，也花不了多少钱，叔你酒楼都开了，差那百文钱吗？”陈伊伊明里暗里给老板戴高帽。 酒楼老板被她说的一阵舒心，神色更和善几分。 不过再张口，却还是没有应下，“不成，话说的再好听，不如来点实际的。” 这是想先听菜谱了。 陈伊伊和他打商量，“叔你实际点，我不也就实际点？不如先收了这几十斤土豆，我 和你说道说道菜谱？你要是觉得能入耳，再说买不买我们剩下的土豆。” 见老板犹豫，她又续上一句：“反正我们人在这，你听了觉得不行，大不了你退货我们退钱，你是本地人，人脉什么都在，你又不怕我们外地来的人，是不是？” 她这句话一出口，酒楼老板嗤嗤笑起来。 “小姑娘，你还真有点意思，这买卖我跟你做。” 他边说边转身往回走，似乎是要去取钱。 不过走了两步，他又回头：“你们去后门，进来坐下喝口水。” 陈伊伊应声，回身时，才见身后除去江淑霞，剩下几人都愣愣望着她，跟不认识她似的。 其中就数陈枫华的眼神最为意味深长。 “额……我们去后门？”陈伊伊有些不安地动动眼珠，开口打岔。 江淑霞帮着她说话：“先把买卖做成再说，保不齐一会儿还得来回再跑一趟。” 依照女儿的口才，这酒楼老板很大概率会真的一次将他们的土豆收购干净。 往酒楼后门去的半道上，孙灵娟忍不住出声夸赞：“伊伊，你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不愧是陈嫂嫂的女儿。” 因为张铁春总和陈崧兄弟来兄弟去，孙灵娟便跟着他改 了口，管江淑霞叫嫂嫂。 “唔……哈哈。”陈伊伊承受着陈丰和陈枫华的双重目光洗礼，只能扬起脸干笑，什么也不敢多说。 “这会儿嘴巴倒是笨起来了。”陈枫华冷不丁开口，眼里含着几分疑惑和思索。 “看来伊伊这个好口才，只会用在刀刃上。”陈丰跟着说。 他没陈枫华有城府，性子乐天随和，遇事比陈崧多想不到哪去，方才在酒楼门前听陈伊伊一番言论，惊讶其实多过震惊。 而惊讶过后，他心里又开始觉得自豪——看呐，这是我陈家的女娃！多了不得！ 穿过酒楼旁边的巷子，就能绕到酒楼后门。 酒楼老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离得很远就能看到他白生生的脸上，那两撇显眼的八字胡翘了翘。 陈家一伙人推着车慢慢靠过去后，陈丰先上前和和气气问了一句：“还没来得及问怎么称呼？” “鄙姓贾。”酒楼老板说着看向落后几步，被江淑霞牵着的陈伊伊，“小姑娘怎么称呼？” 陈丰笑着回：“家里姓陈，都叫她伊伊。” “哦，伊伊小姑娘。”贾老板挺着肚子笑了笑，一手将另半扇门板也推开。 “阿贵，来帮忙推车。” 下一刻， 院子里跑出来一瘦高的少年，脖子上挂了条白汗巾，手上还粘着几片鱼鳞，一看就是在后厨打杂的。 “有劳了。”江淑霞没有推拒，只点头道谢。 等进去之后，陈伊伊四下打量了一下，发觉后院就是很普通的农家院子。 不同的是，院角的灶棚对面，还有间扎了烟囱的大厨房，一阵阵生熟食材混杂高汤的香气从里面往外冒。 “叔，你们有秤吧？”陈伊伊收回目光，问身侧的人。 贾老板一直在留意她的一举一动，闻言立即回：“有。阿贵！” 名叫阿贵的少年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取来了秤杆和秤盘和几个秤砣。 “我们十斤十斤称。”贾老板亲自上手，没一会儿，十分麻利地称出土豆的具体重量。 “不到四十六斤，就按四十六斤算吧。”他搁下秤杆。 “娘，爹的手还算挺准呢。”陈伊伊忍不住说。 凌晨出发的时候，土豆是爹爹捡的，她看他一手一个掂量着记数，等最后捡出车上这些土豆后，嘴里估摸着说能有五十多斤不到六十斤。 后来在集市那边做了几单生意，卖出去八斤土豆。 这么折下来一算，爹说的斤数可不就八/九不离十？ 江淑 霞闻言就是笑。 不等她说话，贾老板先开口：“我让阿贵领你们去坐坐喝喝茶，我去去就来。” 他这下是真的去取钱，陈伊伊心里一阵激动。 第一桶金啊第一桶金！ “你们请跟我来。”阿贵出声。 于是陈伊伊跟着大家到了院子一角的一间空房。 看到房间里的土炕，还有几床叠放在床头的被褥，陈伊伊惊讶地问：“你们酒楼还能住宿啊？” 从外面可真看不出来。 阿贵客气地笑着点了点头，“村子不是离大路近吗，时不时会有赶路的人到村里找地方凑合一夜。多是些老爷们儿，人要是多了，就都在这屋挤挤。” 大通铺呗。 不过现代通铺少有，像学校工厂一般就上下床更多点。 这么想着，陈伊伊随口提了一句：“你们给床上再搭个长腿的木架床，这一间房还能再多睡一倍人。” 阿贵一愣，似乎一下没想明白。 而门口先一步传来贾老板的称赞声，“小姑娘，你真是帮我解决了一大难题！” 啊？ 这下换陈伊伊没能一下明白。 “什么难题？”她下意识问。 “先坐。” 贾老板手里提着钱袋子，回身掩上门快步进来，整个人雀跃不少。 第195章 炸薯条 陈伊伊盯着他透露喜气的脸，心里直犯嘀咕。 她就随口说了一句话，怎么搞得跟解决了他心头大患似的？ 贾老板笑了笑，嘴里含糊说了句“赚钱的难题”，便将钱袋子递给一看就是掌事者的江淑霞。 “这里是十吊钱，多出来的拿好就是。” 他说着转脸吩咐阿贵出去，然后看向陈伊伊，脸上还是笑，“你的点子要是能让我满意，你们有多少土豆，我要多少土豆。” 出手这么大气，这能是生意不好的样子？ 陈伊伊嘴角抿了一下，心里明白过来，这人之前都是在客套谦虚。 “你先告诉我，你们店里都有什么菜品。”她没问旁的杂事，直接说起正事。 尽快把话说清楚，将买卖敲定，他们好趁早回驿馆那边运土豆过来。 贾老板知道她什么意思，挑着店里和土豆有关系的几样菜说了说。 其余人边听，边端坐着喝茶水，就陈伊伊两脚悬空坐在条凳上，拖长腰懒懒趴向木桌。 她听得仔细，听完之后，咂咂舌头，“一个醋溜土豆丝，一个凉拌土豆片，爽口是爽口，也是好卖的下酒菜，但这谁能天天想吃啊。” 这贾老板，还是没能领悟到油炸碳水的精妙之处 。 糖油充分混合的美食最上头，永远不愁卖好吗！ “是这个理儿。”贾老板点头，眼底精光乍现。 这小娃娃果真不是一般人。 有这一遭经历，他酒楼的流水或许能再创新高。 “你就没试过油炸？炖肉呢？”陈伊伊问。 她挺纳闷的，这时候的人，真的没意识到热油可以烹炸一切？ “试过，炸出来的土豆绵软油腻，算不上可口。和肉一起炖倒是味美，但卖相奇差，家常吃可以，我这楼里上不了桌。” 还挺讲究？ 陈伊伊下巴搁在手背上，直白道：“简单，切条蒸熟再炸，或者切片晾干炸，炸完放一放再用滚烫的油复炸。” “等等。”贾老板掏出别在腰间的记账本和炭笔，站在桌边写画起来。 扭头看一眼窗外的天色，发觉时间还早，陈伊伊建议：“头一种方法，你可以现在就让厨子试试，能成，我们之间的买卖就定了。” 她发现这时代稍微复杂点的烹饪方法似乎还没有被人琢磨出来，所以她不打算说出自己知道的全部土豆吃法。 告诉贾老板这一样就够了，其他的，说不定以后她还有用。 其实想想，到时候开个酒楼或者农家乐也不错。 “我 亲自试试。”贾老板当即应声起身，往院子里去。 院子角落的灶棚里没人，不过灶膛里燃着火，灶上的大锅里温着满满登登的热水备用。 贾老板过去熟练地将火烧旺，寻来笼屉和土豆忙活起来。 陈伊伊趴在屋门边看了几眼，嘴里说：“看刀工，这个贾老板做饭估计挺好吃的。” 身后一片寂静。 陈伊伊神情一顿，慢慢回过头去。 这一次，包括江淑霞在内，所有人都静静看着她。 “伊伊，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陈丰好奇道。 陈家在吃这方面向来不讲究，别说他们不知道陈伊伊说的这些诀窍，就是陈老太还在世，她也不会知道。 陈伊伊垂下眼睛又抬起来，“书、书上啊，娘曾经……” 她看向江淑霞，努力释放求救信号。 江淑霞回神之后，自然要帮女儿。 “似乎……是我嫁妆里还是哪里的某本书册上提到，我当趣话说给她听过。” 陈丰当即信了，叹了一口气，“那些书丢了真是可惜。” “可不是。”陈伊伊接话，快步过去投进娘亲怀里。 江淑霞心里不是不打鼓，明明女儿表示，那“仙境”只能“借”东西出来，怎么还能得知那么多闻 所未闻的事情？ 她又联想起之前头次造雪屋那阵，女儿那时候也告诉了她许多在野外求生的好法子。 或许，“仙境”里也能看书学习？ 只能是这样了。 很快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江淑霞怀抱女儿，看向明显没能被糊弄过去的陈枫华。 ——她的那些书，陈枫华几乎都看过了。 果然，下一刻陈枫华便提出了疑问。 “我似乎记不起有那样的书？” 江淑霞转瞬想好说辞，立即回：“兴许，是我出阁前在家中看过……时日久了，有些记不清了。” 陈枫华不作反应，又盯着陈伊伊看了一阵，才轻轻点了点头，抬起茶碗喝了一口。 不过微垂的眸子里，依旧是若有所思。 陈伊伊趁他喝茶，从娘手臂外侧探出一只眼睛偷看他几眼，见他似乎是被糊弄过去了，才放松下来。 她真的好想坦白一切！ 以后做什么事就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而且她不想娘为了她一次次和家里人撒谎，她能看出来娘不喜欢这么做。 她也不喜欢。 等一等吧。 她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贾老板端着个白瓷碟子从外面快步进来。 “成了！”他兴冲冲的，说着话就 要让众人尝尝他的炸土豆条。 陈伊伊都小睡了一会儿了，迷迷瞪瞪被塞了根土豆进嘴里。 她本能地嚼一嚼，睁开眼睛说：“盐巴花椒辣椒芝麻磨成粉，或者直接撒糖。” 加上佐料就差不多了，虽说还是远不如现代的肯某某薯条。 其实她可以告诉他怎么自制番茄酱的，但她不想。 万一以后她也想卖薯条呢？ 总得给自己留点底裤不是？ 贾老板笑得胡子乱颤，自己又抓了一把土豆条塞进嘴里，咽了以后说：“就算大伙儿只是吃个新鲜，也够我卖来不少钱了。” “那当然，你们村的规模，都快抵得上一座县城了。”陈伊伊打了个哈欠，随意道：“你再好好宣传宣传，门口支几天桌子让路人免费尝尝什么的……” 她越说，贾老板那双小眼睛里的光亮就越盛，听到最后，又笑得眼底什么光都瞧不见了。 “小姑娘，你们一家不如留在柏山村？我给你开工钱，让你一个人挣钱养全家如何？” 我靠？ 陈伊伊一下就清醒了。 周围陈家一伙人都没想到一直谦逊和气的贾老板，口气一下就能变这么大。 但这句话对于漂泊至今的所有人，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第196章 野心不小 “你知道我家几户人啊，你就敢说能让我养全家？”陈伊伊大睁着眼睛出声。 这人是个有眼光的。 她在心里说。 怪不得能开成全村唯一的酒楼。 可惜，她上辈子是老板，这辈子肯定不会给人当打工仔。 最重要的，她目前年仅五岁！ 雇佣童工他良心不会痛么？！ 贾老板对此明显心中有数，当即就回：“平常农家全家一年下来能赚三两银子已经是顶了天，我一年给你开四两白银，楼里要是因为你营收增加我还可以给你提。” 陈伊伊半点不知道自家原先一年能赚多少钱，只知道家里算不上穷，能吃饱穿暖，但绝称不上富裕。 于是她闻言就立马回头去看江淑霞。 后者点了点头，想了想，她望着贾老板说：“老板大方，但我家伊伊年岁过小，我们并不打算让她小小年纪就扛起家中重担。” 帮人做事难免忍气受累，她只要一想到女儿受委屈，她就一阵难受不忍。 因此就算贾老板开出的条件诱惑性十足，她最终也难以答应下来。 陈丰连忙点头，“五岁女娃娃养一家，这像什么话？” 要是他故去的老娘在九泉之下知道了，准得挨个托梦 ，把家里的男丁一个一个打骂一顿。 “话不是这么说的。”贾老板左右理了理胡须，心中对这家人的品性有了数。 “我想聘你家女娃是让她出谋划策的，又不是做苦力，她就平常动动嘴皮子，一年就有四两往上的白银，这是别人梦都梦不来的天大好事啊。” 他心里有别的计较，但这会人家都没答应下来，也就不好多提条件，只能以好处诱惑。 “贾老板，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老板，更是个品行端正的善人。”陈伊伊开了口，先给他扣上一顶大.大的帽子，省的得罪人，买卖告吹。 贾老板面上的笑容凝固片刻，心知这小姑娘后边不会说他想听的话。 “可一年四两……”陈伊伊伸出短短的手指摇了摇，“太少了哦。” “什么？！”贾老板诧异。 人小，却有一副好大的胃口！ 其余人也是一脸惊讶。 单陈枫华长眸微微眯起，略带审视地盯住“大言不惭”的陈伊伊。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啊，不是你开价少，毕竟你说的不错，动动嘴皮子就能躺着赚钱，我该做梦也要笑醒了。” 陈伊伊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一年只能赚几两银子 太少了。” 她在来酒楼的路上已经和娘问清楚了，这时候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子，而一两银子等于一百吊铜板，也就是一千文钱。 她拿现代的米价很理想化地稍微换算了一下，一文钱的购买力差不多等于两毛钱左右。 这么一算，虽然知道现代和这时候没有可比性，但她还是觉得一年就算赚十两银子，都嫌太少。 何况个位数？ “这……这不还是一个意思么？”孙灵娟喃喃自语，奈何屋子里此刻太安静，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陈枫华盯着自家小妹，冷不丁答了一句：“她今后有更好的打算。” 贾老板开出的条件是很好，但不及她自己的计划好。 陈伊伊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后，又很快撇开脸。 啧，她怎么感觉四哥的表情和眼神，这么意味深长呢？ 他不会私下又跑来问她什么吧？ 闹心！ “小姑娘，呵呵，野心不小。”贾老板上上下下打量陈伊伊，仿佛这会儿又重新认识了她一般。 “没有没有，主要是我们家没打算留下来。”陈伊伊摆摆手，把自己不留神显露出的小心思给收敛回去。 也算给贾老板个台阶下。 “既然这样，我也就 不再多劝说了，不过……”贾老板捻动胡须，眼底终于透出点精明算计来，“你说的烹饪方法，我希望你不要再告诉别人，至少近两年内不要随意和人透露。” 不愧是能把酒楼开起来的，看看这头脑！还知道争取专利了！ 陈伊伊连连点头，不过嘴上没应下，只说：“那剩下的土豆，你也都要了。” “自然。”贾老板点头。 “那我出去肯定不乱说。”陈伊伊笑的甜美，脸上的稚气和她谈生意时候的游刃有余对比鲜明，给人一种矛盾，但又不得不相融的感觉。 就好像看到柿子树上结苹果，再觉得不可能，再惊呼怪异，却是亲眼所见的，不能否认的。 “当真不留下？”贾老板最后又忍不住问，“说不定你跟着我干活，以后可以随着我的‘聚福楼’去到外地。” 陈伊伊还是笑，弯弯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杂质，“那我们就有缘再见啦。” 果然，“聚福楼”就不是一般人能开出来的。 说不定这贾老板以后也是个连锁酒楼的大老板呢。 靠她教的山寨版薯条么？ 陈伊伊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幻感。 说不定不是连锁酒楼，而是古代版连锁快餐店？ 那她就算他的贵人喽！ 心里漫无边际地幻想着，陈伊伊随家人出了酒楼后门。 贾老板出来送，还让阿贵去找人来帮忙。 想牛车走的再快点确实得增加人手，江淑霞便没有拒绝。 等出村走上一阵上了桥，陈伊伊一眼就看到了骑马往这边来的顾烨霖。 “顾叔！我们买卖做成啦！”她高兴挥手，扯着嗓子喊。 一边陈枫华眸光闪了闪，这会儿又觉得小妹不过还是个幼齿孩童。 “吁！” 顾烨霖勒马停住，扫了一眼牛车上原本放置土豆的地方，跟着又看了看那三个生面孔的男人。 “这是？”他问。 “剩下的土豆一起卖出去了，我们正要回去运。”陈伊伊回。 顾烨霖下马，示意车前三人让开，将追墨套上车，“如此会更快些。” 他没有过分好奇买卖经过，但于情于理，都该问上一问。 于是，他便听完了陈丰自动自发转述给他的细致经过。 期间陈伊伊几次想打断，心里直呼不用说这么细，都被顾烨霖制止。 陈丰聊起来才显出健谈，心里只觉得自家女娃天生适合做生意，颇为感慨。 顾烨霖听后却难得一笑，更是难得附和：“说的极是。” 第197章 钱够了 不过这句话后过了一会，他又冷不防冒出一句，“她小小年纪，似乎做什么都极有天分。” 要不是这话后面没有一个“呢”字，陈伊伊几乎要以为他在阴阳怪气什么了。 她没接话，赶紧从江淑霞怀里伸手要抱抱，去到顾烨霖怀里打岔道：“顾叔，我在村子里听说了，你说的那个治病很厉害的大夫是不是姓孔？” “不错。”顾烨霖让她坐在自己一边的臂弯里，另一手摸了摸不太乐意拉车的追墨。 这时候阿贵突然出声：“你这马长得好壮实，看起来不像普通的马啊？” 哪个男人没有做过骑马厮杀的梦？ 他从这人威威风风骑马往这边来的时候就满心艳羡，等到了近处，看清楚这匹良驹之后，更是满眼只有它。 所以忍了又忍，这会儿才会不管不顾打听起来。 “是普通马，吃得多些。”顾烨霖回，语气平平。 他先开始没让追墨帮忙进村拉车，就是不想陈家一行惹人侧目。 普通的马，和专门养来上战场的马，差距是肉眼可见的，再眼拙的人，也都能轻易看出点不同来。 区别就是，有的人只觉得奇怪，不会往其他地方联想。 陈伊伊看他一 本正经地说谎，就有点想笑。 见她就要翘起唇角，顾烨霖在她腿侧轻捏了下。 忍下笑，陈伊伊帮他打岔，“阿贵哥，你在贾老板那里帮工多久了？” 阿贵一眼又一眼地看追墨，边心不在焉地回话道：“有差不多半年多了。” “哦哦，贾老板对你好不好？”陈伊伊又问。 “工钱够不够花？” “平时怎么吃饭？” …… 就这么口水话轮番问了许多，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驿馆附近。 “甜妹儿！你们可算回来了！”陈林华一下从赵香如怀里跳了起来，一溜烟跑到牛车边。 赵香如难得没有跟着他——她得看护身后睡着的大小武。 两个男娃娃平常总跟着牛三，她从没多关注过，这回牛大娘把人交给她，她才发觉两个孩子比刚被救的时候更安静乖巧了，简直太惹人心疼了。 陈伊伊从顾烨霖怀里下来，拉住自家五哥同样小小的手，抓紧时间和一周留守的人说：“土豆都卖出去了，我们还得去村里，把剩下这些都运过去。” “全部？”赵香如愣了愣。 陈丰走到她身边，笑着回：“对，就是全部。” 不想他又把自己做生意时候的样子广而告之 ，陈伊伊连忙催促：“三叔，我们得抓紧时间呀，晚些时候可以去看看牛大娘他们。” 她这么一说，陈丰便调转话锋，和媳妇说起陈崧等人被张铁春一并喊去做工的事。 一句话说清楚，他立即起身帮忙拾拿土豆。 接下来的事情都很简单，土豆装车、运送，来回两趟，赶在晌午之前，所有土豆已全部运到了聚福楼。 仔细称过，贾老板最后将总斤两添成整数，给了三十八吊铜板。 陈伊伊坐在空空的牛车上，怀抱满当当的钱袋子，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是她这辈子第一桶金！ 意义非凡的嘞！ 江淑霞看女儿满眼只有铜钱的样子，忍俊不禁，“本想着安定下来后让你帮着娘管家，看样子，你是要自己做生意了。” 还好他们是农户，不讲究大户人家那些个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 不然伊伊只怕做什么都不能痛痛快快。 “唔。”陈伊伊含糊应声，觉得自己今后要做的事，和做生意相比还是很不一样的。 她有系统空间，有那么多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现的东西，以后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单纯做生意。 “娘，我们去找爹？”陈伊伊把钱袋子在 车上最角落藏好，自己坐在旁边。 江淑霞点了点头，回头和贾老板道谢：“多亏老板找来人手，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将事情处理好。” “都是小事。”贾老板摸摸胡须，同初见时候一样，满身和气，“孩子想爹了，快带着去瞧瞧吧，我也该去厨房再琢磨琢磨了。” 他说着转身进门。 见后门关上，江淑霞不再犹豫，带着车边的几个人出了巷子。 在路边稍一打听，就知道了哪户人家才动工盖新房。 沿着不甚宽阔的街道走了约摸一盏茶时间，众人拐进另一条巷子，七拐八绕，最后在一丛新竹后边的空地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爹！”陈伊伊开口。 她完全没有想到，爹他们做工的地方，居然距离聚福楼那么近。 早知道就一起过来了。 “哎呀你家小女娃来啦！”牛大娘嘹亮的嗓门紧跟着响起。 同样做工的还有几个陌生人，闻言也一并看过来。 迎着那么些目光，陈伊伊后知后觉地问：“娘，我们突然过来，会不会不太好？” 江淑霞笑她或许谨慎小心，“这有什么不好？农户人家，男丁外出做工种地，家中女眷赶来送些饭食，这种事再 平常不过。” “那就好。”陈伊伊放心。 她是不记得家里以前是什么样，只是觉得爹他们现在好歹是在“上班时间”，他们过来可能会打扰，惹爹他们的老板不高兴。 “不过娘，你带吃食了？”她疑惑。 江淑霞捏捏她鼻头，“你光顾着数钱，娘在街边买东西的时候，你是全然没有发现。” 有吗？ “伊伊。”陈崧已经走到近前，脸上笑的很是憨厚高兴，“媳妇。” 这一刻，他久违地品尝到了家乡尚未遭灾时，他出外做工，媳妇子女在家中弄好饭食等他的那种满足踏实感。 “这是……把土豆都卖了？”他注意到了空空的牛车。 “对啊，是所有土豆哦。”陈伊伊指指身后的钱袋，“所以过来让爹你们高兴一下。” 江淑霞点头，用自己的衣袖替丈夫沾沾脸上的汗珠，“今天做完，领了工钱就不用再做了，看病的银钱应当够了。” 顾将军的那些碎银，加上卖土豆得来的铜板，他们如今有一两银子还多，怎么也够看病了。 “成，我去和大家说。”陈崧当即就要转身。 江淑霞把买的吃食交给他，“分给大伙，干活别饿肚子。” “嗳。” 第198章 系统突发恶疾 “你们眼下是回去，还是？”陈崧又问，眼睛同时看了看江淑霞身后的人。 陈丰便回：“我先回去，香如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我不放心。” 之前回去大小武在睡着，可要是醒了呢？ 虽然知道大小武乖巧，但他还是担心媳妇应付起来劳累。 “我跟爹你一起。”陈枫华说。 孙灵娟一来就和不远处正忙活的张铁春交换过眼神，也选择先回去，省的张铁春担心。 和他们不同，江淑霞想了想，在女儿期待的目光里，说：“我和伊伊在这附近转转，傍晚我们过来寻你，和你们一起回去。” 陈崧有些不放心，“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你们娘俩，我……” 主要是媳妇和女儿相貌个顶个的好，但这话他不好当着所有人面说，怪难为情的。 知道他在考量什么，江淑霞笑了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谁人会找我们？” 她压低声音，“况且就在附近，我身上还有你给的东西。” 丈夫前边临走时，悄悄给了她一把匕首。 只要不是他亲自在她身边，他总是有千般万般不放心，区别只在于有没有直接说出口。 陈崧心下稍安，“那你们便在附近转转，早点来寻我也 没什么，盖房子的老板人很和气。” 说到和气，陈伊伊一下就想到那个笑眯眯又很聪明的贾老板。 不过想也知道，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毕竟只听口音，就知道那个贾老板是本地人，而铁春叔一早就说，盖房子的老板是外地来的。 又受了几句叮嘱，江淑霞便带着女儿和陈丰等人分开，往街道另一边去。 这时候，陈伊伊才咬一口手里爹分给她的一小块馒头，含混着出声打听，“娘，这些花了多少钱？” 她说的这些，是指包括给爹他们的馒头一共花了多少钱。 江淑霞俯身点点她鼻头，嗔笑道：“统共没几文钱，小财奴。” 她是直到今日才发觉女儿对钱财有这么深浓的掌控欲，但却神奇地没能从她身上看出半点贪心的影子。 反而瞧出几分些理所当然来。 就好像，原本她就应该拥有很多钱财。 思及此，江淑霞又下意识地解释道：“匆忙间想起来没有帮你爹他们准备饭食，只能临时买些馒头，他们也许久没吃过香软可口的东西了。” 陈伊伊闻言严肃起一张小脸，一边分给她自己有的大半馒头，一边说：“娘你不用解释，你做事肯定有你的理由 ，再说了，我还得听你的话呢，你和我解释什么啊。” 江淑霞接过她给的馒头咬了一点，大.大方方坦言：“娘是觉得，于钱财方面，你比娘机灵些。” 想了想，陈伊伊笑得俏皮，“那倒是哈，嘿嘿。” 要说理财投资，上辈子的同龄人里有几个能比过她？ 这辈子……就更不用说了。 江淑霞见她这幅小模样讨喜得紧，吃下馒头后，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娘就喜欢你喜怒俱全，该哭便哭，该笑便笑的模样。” “娘~”陈伊伊猫儿一样蹭着她的脖子和她撒娇。 江淑霞轻轻顺着她的背脊，问：“暗示娘带你留在村里，是想做什么？” “就是想转转，好奇这里的风土人情，其他的倒没什么。”陈伊伊答。 其实她是想考察一下，看看这地方有没有冻疮膏这种东西，她想试着换一些出来卖一卖。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是她说着话，就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揉揉眼睛，盯着娘身后的路，陈伊伊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 哎，自己体力实在是太差了，以后一定得想办法加强锻炼。 知女莫若母，江淑霞立即便察觉了，“累了便歇歇，午后难得见了太阳，娘 带你找一处暖和地儿坐坐，晚些时候叫你起来。” “好。”陈伊伊没有拒绝。 晒太阳的好地方是“护村河”堤岸边的一处老树下。 树是死树，枝叶都掉了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粗壮树干和比磨盘大的半裸树根。 江淑霞就抱着女儿坐在向阳一侧的树根上。 坐下没多久，有零星老太太陆续过来晒暖，见到生面孔坐了她们的地界，多数面上都不太和善。 虽说没有直接出言驱赶，但都结伴坐远一些，说两句话，还是时不时往江淑霞那边颇具意味地看上一眼。 不过有一位身材微胖，模样富态的白发老妇，来了看过几眼后，没多在意地过来江淑霞身边坐下，和她交谈起来。 “娃娃多大了？” “家乡在何处？” 类似的话问了不少，老妇盯着陈伊伊睡得红润的面颊，突然叹了口气。 “可是……有什么忧愁的事情？”江淑霞迟疑着问。 若放在平常，旁人不主动说明，她不会多话问这种问题。 这种话问出口，对方明言困扰何事后，能帮则矣，不能帮，只是加重他人烦忧罢了。 但这老婶子着实和蔼，她忍不住想替她排解。 “我家邻居的孙儿，前日贪玩掉 进了河里，至今高热不退，满嘴胡话，想来是挺不过去了。”老妇人回。 说着又解释：“我看你家女娃娃睡得香甜，便不自觉想起同样昏睡，却面色惨白的另一可怜孩子，你别介意。” 江淑霞摇了摇头，因为心里起了挣扎，面上看来有些心不在焉。 热症……她记得伊伊就可以“借”药出来治疗热症。 可，到底该不该让女儿去“借”药？ 与此同时，陈伊伊脑内响起“叮咚”一声。 那声音比往常大上不少，跟炸在脑海深处一样，吓得她整个魂儿都一颤。 她意识清醒过来，没急着睁眼睛，直接和系统对线：“要杀人啊！我打爆你的狗头你信不信？！” 烦死了！睡得正香呢！ 【……】 系统沉默。 紧跟着当场下线。 这下，轮到陈伊伊沉默了。 下一秒。 “你长本事了敢调戏你姐姐我？！突发恶疾就去死好吗！”她无能咆哮，压根不知道系统能不能听得见。 算了算了，他不是人，不和他一般见识。 她默念着大悲咒，将意识放回现实。 还是赶紧去考察考察冻疮膏的事。 而一睁眼，就见眼前有一陌生老奶奶盯着她看。 “你哪位？”她下意识问。 第199章 “生意”上门 “伊伊。”江淑霞听她语气有异，出声提醒她。 陈伊伊沉下心里那口好眠被打扰的气，又软下声气问：“大娘，你盯着我做什么麻，怪害羞的……” 她说着自己就先一阵恶寒。 而老太太看她就是纯然的小女童娇羞，配上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立马就颇为喜爱地笑了笑，拉着江淑霞说：“还不让人看呢你瞧瞧。” 江淑霞见状也是笑，眼尾微垂，周身那股矜持婉约的气韵，完全不受一身破衣烂衫的影响。 她晃了晃怀里揉眼睛的女儿，说：“你方才睡着，所以不知道，这位大娘过来和我们结伴晒暖，闲聊间提起她屋子隔壁那户人家的孙儿，因落水发了几天热症都不见好，娘正唏嘘呢。” 她这么将来龙去脉一并说出，听着有些啰嗦，但并不显得奇怪。 而陈伊伊一听，立马明白过来。 这不就是生意上门？ 发烧怕什么？ 同时，她一下联系上了系统刚才发疯一样的“叮咚”声。 原来如此，狗系统这是怕她娘错过了这单“生意”。 她立刻找到系统，“我这会儿又想骂你，又想夸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 系统哪个都不想听，选择沉默 ，然后飞速逃离。 陈伊伊心里轻哼一声，大.大翻了个白眼，然后对娘点了点头，撒娇一样将脸埋进她颈侧，趁机小声说：“娘，我们去瞧瞧。” 她得先去看看，要真是一般的发烧，那就换包退烧药赚点积分。 要不是，那她只能唏嘘两声，什么也做不了。 “是惹人唏嘘，那娃娃才八岁，他奶奶为了他，眼睛都快哭瞎了，真是可怜见的。”老妇人长吁短叹。 江淑霞闻言想了想，委婉道：“婶子，我共育有两儿一女，若是亲眼见了，或许能有办法。” “这……”老妇人面露为难之色。 不过为了邻居家孩童的性命，她还是立即起身道：“你随我来，有一线希望，总比没有的强。” 江淑霞见状，便抱好女儿站了起来。 而还不等迈开步子，一边四五步远的几个老太太中有人出声了。 “这就领上回去了？明慧嫂子，你可别让外乡来的难民给骗了啊？” “是啊，你看之前那些个过路的难民，哪个不是为了骗吃骗喝满嘴谎话。” “也就你信，换做我，一句话都不想跟这种人说。” 陈伊伊扭脸看向那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虽然可以理解，但这 不就是赤/裸裸的偏见么？ 个别难民给这里的村民留下了坏印象，大家就觉得所有难民都一样。 可真能一样么？ 她有些气愤地扬声朝那边喊：“你们也不必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一句话都没和我们说过，就把我和我娘当坏人了？” “你看这小娃娃，才几岁，就知道和大人顶嘴了。” “真不知道以后长大了什么模样……” 这两句话隐约传来，江淑霞难得动了火气。 她直接抱着女儿过去，拧着眉说：“我们母女若是要坑人，自有苦主捆了我们送去见官，眼下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你们便这样信口污蔑，若我们娘俩因此想不开，抱头跳河寻了短见，你们就不怕夜半有厉鬼上门索命么？！” 古人多信鬼神，她这么一说，吓得眼前几个老妇人登时噤若寒蝉，有一个甚至脸都白了，嘴唇不住哆嗦。 这时候那个名叫明慧的富态大娘过来打圆场，“都少说两句，原也没多大的事儿。” 她不想旁人捕风捉影乱传什么谣言，说完又添了一句：“这女娃娃腹痛，我就让她们去我家喝口热水，几口热水，算什么诓骗？” 话未尽已经拉着江淑霞走开几步。 江淑霞 也不是揪住不放之人，吓唬那一句已经足够解气。 是以等到了老妇家门外，言谈说笑间已经又变得一团和气。 陈伊伊也不是耿耿于怀的人，气上头也就一瞬间，这会儿还能说些蜜语甜言，哄得明慧大娘眉开眼笑。 “你们稍稍等候，我去叫门说明情况。”一说这个，明慧大娘脸上的笑意登时淡了不少。 还多了一抹紧张。 陈伊伊打眼瞧着她，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不会这大娘的邻居，也是属于对难民有偏见那一挂的吧？ 那可就费劲了…… 怕什么来什么。 先敲开门还没什么，可絮絮杂杂的交谈声响了片刻后，门后倏忽传来一道拔高声调的叫骂： “明慧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什么人你都信？！” 同时被这一句骂进去的陈伊伊和抱着她的江淑霞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点无奈和疲惫。 偏见真是可怕。 “周家嫂，你这话说的我可要生气了。”明慧大娘嘴上这么说，但语气里全是无可奈何，回眸看过来时眼底带了些淡淡的安抚。 这大娘脾性是真好。陈伊伊心道。 “你为外人和我生气？我们可是十几年的邻居，你这个节骨眼和我生气 ？我都要为我小孙子急死了呜呜呜……” 门内大娘说着直接哭了起来。 下一刻，门外的明慧大娘便蹲了下去，想必是门内的人已经哭坐到了地上。 陈伊伊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娘，你先放我过去，我去劝劝。” 她这副幼儿皮囊，面对老年人有着天然的优势，比娘直接过去强多了。 明白女儿的用意，江淑霞有些不放心地弯身放她下地。 脚下一踩到实处，陈伊伊就迈开步子跑到门边。 这一片都是村里富户，光从门头雕镂的花纹就看得出来。 仰头看了两眼的功夫，陈伊伊双脚已经落在了明慧大娘身边。 “大娘，我听到有人哭得好伤心。”她探出头，眼睑微微下垂，终于看清楚了堵着门哭个不停的老妇人。 好家伙，这周家大娘比明慧大娘看着还富态，哭起来脸颊的肉把眼睛都怼没了。 不过这有钱人家应该能请得起最好的医生吧？ 那个孔大夫？ 如果是这样，她能治得好这家小孙子所谓的“热症”么？ 正想着，院儿里传来一声夹杂鼻音的问询，“娘？出什么事儿了？” 陈伊伊抬眼，估摸着这眼睛肿成核桃一般的女人应该是周大娘媳妇。 第200章 被扣下了 “没啥子大事，你别出来，屋里不能没人看着。”周大娘左右抹干净泪珠，从地上爬起来。 这才看到门边多出来的小女娃。 迎上她的目光，陈伊伊脆生生唤她一声“周大娘”。 院儿里的年轻妇人已经重新进了屋，四下除了风声没有半点动静。 周大娘看了陈伊伊两眼，免不得又是一阵悲从中来。 “我可怜的孙儿啊……”才擦干净的眼泪，登时又从脸颊落了下来。 明慧大娘握住她的双手，立即开口：“我就说这小女娃哪里和你家小瓶儿有点像，恰好这女娃娃她娘说自己生养的多，或许对热症真有什么法子。” 她说着回眸看江淑霞，眼神示意她过来。 可江淑霞还没来得及迈步，门内的周大娘又一次变了脸。 “看这一身破烂就知道是那些饿成畜生的难民！你们给我滚！快滚！” 陈伊伊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就算抱着理解万岁的心，也忍不住来了火气。 “大娘，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做，就成了畜生了？就你这样，怪不得你孙儿的病治不好！” 她这么说也不是故意诅咒，纯纯就是字面意思。 “滚！立马滚！别逼我喊人来打死你们！”周大娘 情绪起伏剧烈，半点受不得刺激，手一伸就摸到了门后的大扫把。 要不是另一手被明慧大娘死死拽着，这冲动之下估计真会用扫把将陈伊伊给打出去。 但即便是这样，陈伊伊也吓得往后一躲，后背正巧靠上见势不对冲过来的江淑霞的腿面。 陈伊伊回头脸都气红了，但因为自己说话也不好听，这会儿才能尽力压下脾气，没再做什么说什么。 “伊伊，我们预料到了眼下情状，不必动气。” 江淑霞抱起她，就站在原地，向着门内又开始大哭的老妇人说：“我们只是打算跟过来瞧一眼看看能不能出手救人。” 她声音柔婉，吐字清晰，听起来就不像胡搅蛮缠的人。 是以话一出口，门内的周大娘哭声便顿了一顿。 见状，江淑霞加快语速继续说：“你若是不相信我们不想我们进门，大可将病儿裹了棉被抱来门边，我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母女，又能将你坑害成什么模样？” “你认定我们也是恶人，但万一呢？万一我们就是能救你孙儿的人呢？” 这话说的有理有度，明慧大娘赶紧跟着劝：“对啊周家嫂，就算是恶人要害我们，也得有机会不是？人 家都说了不进屋，你还怕什么啊？” 她用力拍了拍周大娘的手背，“为了你家小瓶儿，就让她们瞧一眼吧？啊？” 周大娘这时眼里才有了几分清明的意思。 但显然还在犹豫。 明慧大娘知道她家此刻没有男人在，都出去打听名医土方去了，便摇了摇她的手说：“你要实在怕，我叫我家那几个男丁过来站着，给你壮壮胆？” 周大娘撑起泪眼快速打量门外不远处的母女几眼，总算是将人家的话放进心里了。 “不必了。”她再次擦净眼泪，扯着嗓子朝院里的东屋喊：“秀兰！给瓶儿裹了被子抱过来！千万别叫受风！” 她儿媳是个最听话乖顺的，应声后没多问，便用褥子包着儿子抱好缓步出来了。 见到江淑霞母女的时候，她面上才浮现疑惑，“娘，她们是？” 周大娘从她怀里小心结果孙儿，没有回话。 八岁的小子，对于普通的小老太太来说，抱起来已经很吃力了。 但周大娘粗壮的胳膊很是有力气，接过手后，甚至能腾出另一手将孙儿脸上虚虚盖着的褥子一角掀起来。 “你瞧瞧。”她这会儿看江淑霞的眼底，终于多了些明晃晃的期许。 江 淑霞哪能真的会瞧病，闻言便抱着女儿上前凑在门边，还尽力将女儿往前送了送。 陈伊伊借着她的姿势，探出上半身去看昏睡着的男童。 摸了摸额头，又看了看身上，发觉除了发热，没见别的异常，便直接去和系统对话。 “统哥，来一份退烧药。” 顿了一秒，又说：“再来一份消炎药。” 她不是正经学医的，但依照常识推断，发烧好几天，身体里多少是带点炎症的。 帮人帮到底，为了防止反复，还是多换一份药为好。 交易完成，陈伊伊缩回上身，手在江淑霞怀里碰了一下。 江淑霞会意，伸手摸出那两小包药粉。 陈伊伊紧跟着解释：“我家这个秘药可管用了，既然小哥哥病得厉害，就赶紧用水化了让他喝下去吧。” “什么药粉？”周大娘将孙儿交给媳妇，接过纸包在手心一一打开。 等看到里面的白色粉末后，她一脸怀疑地凑在鼻尖闻了闻。 “也没什么药味啊？这能有用吗？” 陈伊伊能理解她的疑心，毕竟入口的东西，谨慎些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她知道这时候单单解释是说不清的，索性直接伸手要把药拿回来。 “不信就算了 ，你们为了给孩子治病，怕是符灰水、香灰水都灌过了，还怕试试这个？” 她是依据古人多迷信随口说的，却不想周家确实已经找过神婆，给自家孙儿灌过符灰水了。 周大娘手里攥紧了可能能救命的两包药粉，神情几变，最后一脸忐忑地回身去取水。 走前还不忘低声交代：“叫她们进院子里，以防……” 陈伊伊嘴角忍不住往下撇了撇。 这周家老太太真是精明。 这会儿让她们进院子，不就是怕她们弄出点什么不好的结果然后跑了？ “娘。”她忍不住揪住江淑霞肩头的衣裳。 虽然她很相信系统给的东西的品质，但万一不对症没救回来呢？现代也有吃了退烧药依旧高烧不退的例子啊…… 她和娘难道要为了这件事把自己也搭进去么？ “别怕。”江淑霞在女儿耳边小声安抚：“你爹他们就在附近，傍晚我们没过去，他们定会满村寻找我们。” 她说着拉过女儿的手，摸上自己腰间。 指尖触碰到一处坚硬的棱角，陈伊伊心里瞬间踏实了。 她怎么忘了，他们还有防身武器呢。 要真是倒霉，就和他们拼了！ “进来吧。”周家媳妇出声催促。 第201章 老年傻白甜 母女二人一起进到院子里，身后的大门立即被明慧大娘关上了，周家媳妇费力落锁。 陈伊伊回眸看了一眼，明慧大娘一脸坦然，脸上的纹路没任何一处写着“心眼”，明显并没能领悟到周大娘走前说那句话的意思。 老年傻白甜？ 突然想到这个词儿，陈伊伊不由抿嘴笑了一声。 危机当头还能笑？怕不是傻子吧？ 周家的媳妇抱着儿子侧脸看过来一眼，眸光透着点探究。 陈伊伊才不理她，抱着娘亲的脖子，和她一起望着正屋方向。 片刻后，周大娘从正屋出来，手里攥着个带花纹的茶杯。 走进了看，才看出来茶杯是木质的，上面的花纹是纯天然的，看起来做工材质都讲究。 不愧是大村落里的富户。 就是不知道，这家的男人是干什么营生的？ 见到陈伊伊眼里的好奇，周大娘误会了。 念着手里的药水有可能可以救活自家孙儿，她便张嘴强撑精神多说了一句：“两包药都在这杯子里，一起喝当真没事？” “快些喂吧，耽误不得。”江淑霞说。 而陈伊伊这会儿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那杯药会有多苦。 她先前在朱家坡裂缝底的时候尝过一次，那 滋味就是磨成粉的西药片，真不想来第二次。 果然，那杯药水灌下去，本来没半点声息的小瓶儿立即偏了偏头，皱着脸哭了一声。 那一声揉在满是杂声的呼吸里，又短促又微弱，还没留神，就散干净了。 下一刻，那孩子又昏睡过去，嘴唇翘皮，脸和脖子一片病态的绯红。 “确实病的挺严重的。”陈伊伊眼底浮现一抹黯然。 她其实挺讨厌看人生病。 前一世她奶奶就是生急病去了。 这一世也是。 且陈老太在故去之前，经历了无数个被心悸喘咳折磨至难以入睡的日日夜夜。 那些日子，陈伊伊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等了许久，见被灌药的小瓶儿没半点不妥，江淑霞便提出要走。 “天色渐晚，我们也该离开了。” 可周家却不放人。 “你们留下吃饭吧。”周大娘神色客气不少，但骨子里那点强势还是半分没有收敛，刺的人挺不舒服。 江淑霞不如她强势，但平日也是领着一家子拿主意的人，她收起所有客套客气，直言道：“既然知道不是毒药，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难不成你家孙儿醒不来，我们母女便不能离开么？” 要真是毒药，这么 些时候也该发作了。 周大娘心思转了转，也知道自己没理，但就像是揪住了救命稻草，不想这母女俩早早离开。 “你误会了，你们什么都不要，巴巴送上来两包药，我再多的疑心也都被打消了。” “那是为什么不让我们走？”陈伊伊没明白，小脸上写满不乐意。 她还有别的事儿呢，眼看都要到去找爹的时候了，她冻疮膏的事情连问都没问呢！ “咱都是敞亮人，周家嫂你有话就明说成不成？”先不耐烦的居然是明慧大娘。 她平常就不喜欢周家人各种和她打哑谜，今天云里雾里看了半天，就是有再好的脾性，也免不了着急上火。 周大娘眼睛还肿着，嗔怪着看过来时很有几分憔悴可怜。 “老邻居，你不要同我急了，我这阵子心里像火烧，已经足够煎熬了。” 她说着擦了擦又要掉出眼眶的泪水，招招手转身，示意大伙儿别站在院子里了。 江淑霞抱着女儿站在原地不动。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他们做了好事舍了“灵药”，却被人像犯人一般扣下了。 周大娘走了几步，见江淑霞冷淡了神色站在原处，只得转回身提前解释说明：“通常别的大夫 开药，都要煎煮熬好，喝上好些日子，你们这……” 哦！ 她怎么忘了这个了…… 陈伊伊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她这个是仙药，一口下去药到病除，不必再吃第二口？ 想了想，她换了个意思差不多，但完全不同的说法，“我娘制出的药，药效凶猛，我们之前有人发热症，都是这样一口喝下去就成了。” 抬脸看了看天色，陈伊伊皱眉，“你要真的不放心，派人跟着我们都成，别把我们关在你家啊。” 她生的好看，话说的委屈，两眼巴巴看着周大娘时，把她那颗精明冷硬的心看的有些发软。 但孙儿显然更要紧，为了保险起见，她开口时还是说：“什么关不关的，我就是想留你们吃上一顿饭，免得白白占你们便宜，传出去像什么话。” “一顿饭而已，应该的。”明慧大娘听信了她表面上的说辞，转头跟着劝：“你们赶路一定是餐风饮露，留下好好吃一顿吧，也算是周家向你们表表谢意。” 陈伊伊不听，板着脸直接戳破道：“你孙子没醒，你们一家哭都要哭死了，还能有心思待客？” 明慧大娘一愣，经她一提，才恍然觉出 不对劲儿来。 但她还是迷茫，不由问：“周家嫂子，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陈伊伊也失去耐心，觉得这过于执着，又不讲道理的周大娘十足讨厌。 “她就是把所有宝都押在了我们身上，她孙子要是醒了，那相安无事皆大欢喜，要是没醒，她就要追究我们的错！” 女儿每说一个字，江淑霞神色就淡上一分，全部话听完，她眸光已经能用冰凉来形容。 “我们就不该好心跑这一趟！”她面上有一丝恼怒，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武器。 说理不行，那就来硬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家媳妇怀里的男童忽然嘤咛一声，放声哭了起来。 其实哭声听起来没什么劲儿，但就是能让人感觉那孩子在扯着嗓子叫。 周大娘听得嘴唇都颤抖了，赶紧跑过去抱过孙儿，嘴里一声一声“小瓶儿”的哄。 这是孩子病了这么几天，头一次正经哭出来。 一边的明慧大娘也是喜极而泣，为一个年幼的生命可以继续留存在这世间。 江淑霞趁没人拦着的这个空档，抱着女儿快步跑到门边，拉开门闩闯了出去。 她们的神情如出一辙，都是满含不悦的同时，又隐隐松了口气。 第202章 接连被坑 虽说憋了一肚子火气，但好在人是救回来了，不出两天，估计就好了。 看了看天色，也来不及筹备卖冻疮膏的事情，陈伊伊只能直接随江淑霞去找陈崧他们。 路上她还是说了自己关于冻疮膏的、未成型就夭折的打算。 江淑霞听后叹了一声，捏捏她的手心安慰她：“我们不急着赚银子，赶路途中，钱财在身反而多有不便。” 这也是她先开始将孩子们的长命锁妥善藏匿的主要原因。 陈伊伊点头，心里很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再继续纠结这件事。 “一会儿见了爹爹，我要跟他告状。”她一脸孩子气地说道。 通常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都会和哥哥或者爹爹说。 上一世她缺乏亲人关爱，这一世可不一样，不管什么事，她都找得到人说，并且大家都愿意听。 江淑霞一笑，乐于见到她依赖家人。 不过还是半玩笑半认真地提醒她：“万万不能说得太严重，不然你爹他们怕是能为了我们，提着家伙什找人算账去。” 然而等到真在空地上见了陈崧，陈伊伊却没心思说自己在周家遇上的那点破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她看了看泼洒一地的稀泥 ，还有身上脏兮兮的张铁春。 “哎呀呀！这事情弄得！”牛大娘吆喝了一句，一脸的不痛快。 牛家三兄弟在她身后不说话，张铁春也是闷头站着。 江淑霞过去，轻轻推了推丈夫，眼睛又看向儿子。 “娘。”陈之华一脸烦闷，刚张嘴就又没了声，陈灵华也是欲言又止。 “没什么不能说的。”陈崧皱着眉心，俯身抱起急的在地上转圈的陈伊伊。 “房子的主人家崔老板不想我们辞工，把我们今天的工钱扣下了，说给我们涨工钱，但要干够整个月再结。” “这怎么可能？！”陈伊伊失声惊呼。 一个月时间，他们估计都到康平了，哪里能耽搁在这里？ 就算他们能耽搁，顾叔呢？ 原本他们就已经够拖累他了。 “这柏山村的人，真是……”江淑霞不知道该怎么说，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地方以及当地的人。 她没说，陈伊伊替她说，“这里的人，不管好的坏的，蠢得伶俐的，个个都恨不得长出八百个心眼子！” 看看他们到这里以后碰上的人。 耀武扬威得了便宜还要压价的小刘；头一单土豆生意，铜板不够自制的柿饼来凑的陌生老妇人；算计着 想她留下的贾老板；拿了药想扣下她们母女的周大娘。 现在又加上这个什么崔老板。 真是全天下的算盘都让这村里的人打坏了！ “伊伊别气。”陈之华摸摸妹妹肩头。 张铁春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怎么能不气！？我就是气不过，才砸了和泥的盆子，想好好跟领头的理论理论，谁想他们就只交代清楚主家的意思，就领着他们的人跑了！” 都砸了盆子，肯定是几乎打起来了，看自家这一伙人灰头土脸的就知道。 陈伊伊不傻，闻言更生气了，“他们这就是欺负老实人！” 打什么太极，说白了就是欺负他们是外地人，势单力薄，就指望那点工钱！ “要不是大家拦着，我早给这地方的东西全砸了！”张铁春朝地上呸了一口。 江淑霞看他急躁的不成样子，只好先安抚道：“都先别急，让我想想。” “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停上一个月，而且这个闷亏我们也不能咽下去。”陈伊伊冷肃着一张小脸，嘴里两排小白牙寒森森的。 江淑霞点头，“但眼下我们先回去，留在这里不是个办法。” 她一下也没了什么主意，毕竟人生地不熟。 众人纷 纷忍下火气点头。 等回到驿站附近，将事情从前到后一说，陈伊伊便望着默然细听的顾烨霖，期望他可以想出什么好办法。 不过意外的是，这次他没有急着说话。 先开口的，是一向话少的陈枫华。 “伊伊，你和贾老板算是交上了朋友，为何不去让他帮忙？” 酒楼都开得，在村里怎么样都能有几分脸面吧。 “四哥你当我没想过啊，可那个贾老板和善是和善，肚子里鬼精鬼精的，能白白帮忙？”陈伊伊苦着脸。 她倒是不介意再告诉贾老板个新鲜菜谱，可她怕贾老板算计着要她留下，到时候不又是一场麻烦？ “事情了结，口头应下的事，当真还能作数么？”陈枫华不慌不忙开口，一双眼睛清凌凌闪着华光。 说过的话如散开的雾，闭口不提，谁能咬定当真存在？ 陈伊伊一愣。 好家伙。 这是教她背信弃义？ 四哥可真敢说。 果然，下一刻江淑霞已经变了脸色，“枫华！你身为兄长，知不知道自己在教妹妹什么？” 赵香如忙扯扯儿子，一脸不安地想解释什么，但又无从解释。 陈枫华抿抿唇，垂眸片刻又抬起，“柏山村人处处算计我们 ，还将我们当做坑蒙拐骗的暴民，恨不得打骂驱赶，我们何必和他们客气？” 这话陈伊伊认同，要是换做前世，遇到类似情况，她绝对不会手软。 可眼下受娘亲这么久的熏陶，她只知道，无论何时何地，总得清楚分分是非啊。 “四哥，我们也不能迁怒嘛，贾老板并没有对不起我们啊，何必利用他之后，再背弃他呢？坑我们的，是那个崔老板啊。” 陈枫华摇摇头，理解家人的良善，但逃荒一路过来，世态炎凉看遍，他已然做不到如此良善。 “都累了一天，此事明日再谈。”顾烨霖这时候出声，没有透露任何看法。 谈话不了了之，众人间的氛围凝滞又沉重。 李家老父子俩甚至半点东西都没吃，看着没精打采的李宝儿，连连长吁短叹。 都是朱家坡一场祸事，惹出这一连串的麻烦。 而等夜色渐深，众人分开升起营火，陈伊伊才凑去火光边，私下问顾烨霖：“顾叔，你当真没有法子？” 她问过娘了，娘默默不语，很是头疼的样子。 顾烨霖已经和陈崧说了不少话，整个事情的各种细节已经问了个清楚。 “有。”他说，手上木棍挑动火里的树杈。 第203章 不光彩的法子 陈伊伊被火光映成暖色的眼珠一亮，连忙追问：“什么办法？” 沉默片刻，顾烨霖盯着营火说：“早些睡吧，明日再说。” 法子是有，只是和陈枫华的一样，不甚光彩。 “又卖关子。”陈伊伊不满地噘了一下嘴。 顾烨霖伸手捏她脸颊，“睡吧。” 他不说，陈伊伊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听他的，去找娘亲歇下。 躺下没一会儿，周围彻底没了人声，只剩下夜半野外特有的各种窸窣声。 “伊伊。”江淑霞抱着女儿，冷不丁悄声开口。 陈伊伊翻身，由背对她，变成面对面窝在她怀里，黑夜中一双眼睛盛满月色，明净清亮。 盯着她纯真的双眼，江淑霞终是没能把“你四哥言之有理”一句话说出口。 她拍了拍女儿小小的身子，自己先闭上眼睛，“睡吧。” “娘？”陈伊伊纳闷，很轻很轻推了推她，见她没反应，只能怀着不解慢慢睡去。 还好累了一天，身体脑子心都疲惫，不然装着满肚子烦恼，她一准睡不好。 次日天亮，江淑霞起身后打算将众人都聚在一起。 未来得及出声，便听一阵“嘚嘚”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就停在眼前。 骏马低鸣， 顾烨霖抛过来一巴掌大的布袋。 不是麻布，陈伊伊不认识布料，只上手摸了一下，觉得挺软滑。 “你们做工一日，应得的银钱。” 江淑霞捧着布袋愣怔当场。 陈伊伊一下扭过头，“顾叔你帮忙讨债去了？” 含糊应了一声，顾烨霖没有多说，利落翻身下马。 而他闪身后，众人才见马背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白发苍苍，脸颊长了颗大痦子的老者。 老者显然被马颠得不行，不住顺着胸口，一口气压一口气，半天缓不过来劲儿。 众人齐齐惊得说不出话。 “给他口水喝。”顾烨霖牵马走到人群中间，将老人拽住衣衫扯下来，又抓紧衣衫稳稳搁在地上。 老者生怕一身老骨头摔出毛病，本来就吓白的脸，这下更是一点颜色都没有了。 水囊是今早陈之华去山边的河里新灌满的，他随手拿了一个，凑到老者身前喂他。 在这个空档，陈伊伊已经知道了老者身份。 “你是孔大夫？” 老者一口渗凉的水划过喉咙下肚，呼哧呼哧又喘了几口，才拿袖子沾沾嘴角，惊色未散地点了点头。 “看你背着药箱，就不难猜出来。”陈伊伊过去踮着脚，十分 吃力地帮他解下药箱。 孔大夫闻言突然恼怒起来，“说是诊治急病病人，谁想架着我上马一路奔出村子，叫都叫不停，真是岂有此理！” “要叫停，也需得你能出声。”顾烨霖戳破他，心里至今不满他诊费收取过多。 “顾叔！”陈伊伊知道他这一趟进村，解决了两大.麻烦，连忙给他竖起大拇哥。 顾烨霖无奈看她一眼，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尽快医治病患，我们不打算继续耽搁。”他出声。 话是对孔大夫说的，也是对所有难民说的。 他那杀伐果决的气度罩在身上，哪怕没有真的动怒，也没人敢继续耽搁。 “哪位伤势最重？”孔大夫诊金收的贵，但到底医者仁心，治病坚持从重到轻。 不过李大宝和顺旺谁伤势重，没人说的清。 两人眼下瘫在一辆牛车里，同样是蒸茄子模样软作一团，谁也起不来身。 而见众人面面相觑，孔大夫也就明白了。 “从你开始看吧。”他伸手一指顺旺，挪动着矮胖佝偻的身子靠近牛车。 顺旺心里“咯噔”一下，害怕自己真的比李大宝断腿还要严重。 望、闻、问、切，该有的流程一样不少，最后，孔大夫 起身，吩咐周围：“来两个孔武有力的，架起他悬空立在地上。” 陈崧和陈之华上前，一人一边捉住顺旺腋下，手劲儿颇重地将他提下车。 在顺旺满面惊恐之中，他久违地“竖”了起来，脚尖堪堪触地。 孔大夫开始拿粗短短的手指在他腰身穴位上戳按，用力之大，顺旺身子如风中垂柳，在半空摆来摆去。 最后孔大夫烦躁了，皱眉又吩咐周围：“没眼力见，来来两个人揪住他双脚！” 李家老父子俩就在近前，闻言便快手快脚帮着将顺旺固定好。 “可痛？”孔大夫问。 跟着换了个地方，又问：“可麻？” “这里呢？” “这儿呢？” 顺旺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最后疼得汗都出来了。 末了孔大夫双手扶腰站好，翻起眼睛思索片刻，从药箱中取出粗纸炭笔，字迹潦草地书写起来。 嘴里边说：“没什么大碍，跌伤了腰上经脉，每日热敷针灸喝药，待内淤散净，经脉通畅之后，便可下地走路。” “我们今日便启程，怎么日日热敷针灸喝药？”江淑霞问，不很想为了顺旺耽误行程。 孔大夫看一眼面色微微发黄的美丽妇人，“这就不是我能 管得了的了。” 说完又善意提醒：“你们若是日后找到地方落脚，夫人好生找个大夫替你调理身子，免得病根暗埋，老来受罪。” “我？”江淑霞一愣，自己并没有觉得身子哪里不对。 可这不过是一句提醒，老人家没有诓骗她的必要。 “可否说得更具体些？”陈崧立刻紧张起来。 陈伊伊担心尤甚，“对啊，你说具体一点。” “只是好言提醒，不是诊病，”孔大夫倒也实诚，“我还远远做不到一眼便能定下病因病果。” 江淑霞思索片刻，道了谢，不再多问。 既然说了是落脚以后的提议，那就落脚以后再说。 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病患的事情，早些启程上路。 陈伊伊想法差不多，压下心里的担忧，换了种方法问：“针灸是针哪里？药一月内不喝会不会有事？” 顺旺的腰，热敷好办，就是针灸和熬药是个难题。 ——他们家那口锅，实在不能拿来熬药。 “你们赶路，不便弄那些麻烦事，我可以用银针封穴，你们落脚后再找良医替他彻底疏通。”孔大夫回。 众人闻言心里都松快不少。 “不过……” 陈伊伊眉头一皱。 又是不过！ 第204章 看诊 孔大夫没卖关子，直接说明：“不过不宜耽搁太久，最多两月之内，必须得到妥善医治。” 顺旺彻彻底底松了口气，连日来笼罩在脸上那层黑气都像是淡去不少。 “多谢大夫你了。” 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孔大夫将药方交给他，嘴上补充道：“别高兴太早，你这腰，无论怎么治，今后阴雨天都免不了酸痛难忍，且不能长期做过重的活计。” 顺旺一愣，像是瞬间失明，眼底没了焦距，呐呐不语。 钟伯则是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我们全家，就他这么一个顶梁柱啊！” 他正要多问，就听顺旺叫他。 “爹，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的，要是能找到秋喜，我更不会让你们父女跟着我吃苦。” 他语气里不无悲凉，但心中却已经想开。 腰的事，权当是报应吧。 谁让他曾经因为糊涂，差点害了一条人命。 这么想着，他就想看一眼陈伊伊。 可有陈家人轮番警告在前，他不可能不怕，于是半道上便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皮看着自己脚尖。 陈崧父子见看诊结束，便把人随意放回牛车上。 孔大夫细如牛毛的长针都从药箱里拿出来了，回身就见自己 的病人面团一样软在牛车角落。 “你们是和他有仇啊？”他咋咋呼呼，“就不愿意体贴些帮他翻个面儿？这么面朝上扔着，我怎么灸他后腰？” 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倒是让他说中了真相。 陈伊伊一时表情复杂，看着爹和大哥又动手帮忙，将顺旺翻了过去。 而这时候，一边才十岁的李大宝突然呜呜哭了起来。 “爹，爷爷，我瞧着顺旺叔比我伤势轻，他都这样了，我会不会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他近些日子就没有一天不哭的。 不过比之前还好一点，起码晚上旁人睡觉的时候他能忍住不哭。 所以众人见状面上也没有生出多大的波澜。 但唏嘘还是有的，牛大娘就忍不住出声宽慰他：“宝儿啊，你别担心，一切都等大夫看过再说。” 她怀里一左一右搂着大小武，两个男孩闻言异口同声地说：“对呀对呀。” 瞧着挺喜人。 可惜没人能笑得出来。 大伙多多少少都为李大宝捏了一把汗。 毕竟和顺旺比较，李大宝实在太过于年少，也更讨人喜欢些。 封好穴，拿水囊里的水洗过手，孔大夫迈步转到牛车另一边。 李大宝一看见他，刚被李老伯哄 下去的眼泪，马上再度齐聚眼眶，睫毛一煽动，就争先恐后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嘴唇还发着抖。 不知道的，还以为孔大夫手里正拿着尖刀，过来是要宰了他呢。 啧，怎么以前没发现李大宝能这么胆小呢？ 陈伊伊背着手在一边看着，假模假样像个老学究。 是在朱家坡掉坑吓破胆了？ 心思还没转过，就听李大宝杀猪一样惨叫一声。 “就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男娃娃！没上手就哭，一动你就惨叫！”孔大夫扬手一拍车板，面上竟透出几分恨铁不成钢来。 李家老父子俩在一边站着，又是心疼又是羞赧，耳朵都齐齐憋红了。 “快看吧孔神医！”陈伊伊看不过去，喊了一句，似调侃，也似马屁。 孔大夫老脸一红，化成了个锯嘴的葫芦，重新摸起骨头来。 而因着被人说娇气，李大宝这次咬紧了嘴唇，一声都没吭。 其实疼倒是没多疼，他就是心里发憷。 摸了一会儿，孔大夫号过脉，撒了手，“没大碍，断骨处理过，似乎也用过药，就这么放着别动，半月左右就长得差不多了。” 用药？ 陈伊伊耳朵里就这两个字最响亮。 应该是指她的消炎药吧？ “半月就能下地了？今后走路会不会有影响？不用吃药吗？”李叔喜出望外，赶紧追问。 孔大夫见不得人猴急，瞥他一眼，回：“你光急病就能好？说的是半个月骨头长的差不多，你下地试试？” 等李叔吃瘪一脸讪讪，孔大夫又缓和语气道：“骨头好了，养上半月再下地，今后走路无碍，不必用药。” 这可比顺旺伤势轻多了。 李大宝闭上眼睛，恐惧退去，眼泪也没了，整个人涅盘重生一样，身上每一寸都透着轻松。 “病瞧完了，谁结账？”孔大夫收拾好东西，背起自己不小的药箱。 虽然不是在自己的医舍，但他也底气十足，觉得挟持自己来的男子既然骑得起大马，应当不会穷酸赖账。 因此他说着结账时，眼睛瞄的是顾烨霖。 可眼下钱都在江淑霞手里。 “大夫，我女儿还没看呢。”她说。 “哪位？” 江淑霞把几步远的陈伊伊牵到他面前，指指她受伤的肩膀，“麻烦您给看看，孩子太小，就怕耽误成顽疾。” 孔大夫点头，上手捏了捏。 “嘶——”陈伊伊缩了一下脖子。 这老头子看着虚胖，手劲儿竟然这么大！ 而且哪里疼，他哪 里就捏的最狠！捏着还转她胳膊！ 不过也就抽了口冷气，下边的疼她都硬生生忍下了。 弄得孔大夫松手时，忍不住笑着打趣，“这女娃娃像男娃娃，男娃娃却像女娃娃，有趣。” 李大宝偷偷红了脸。 “大夫，你说正经话。”陈伊伊眉毛皱的比忍疼时候还深。 什么男娃娃女娃娃像不像的，都是刻板印象！ 有人坚强，相对就肯定有人脆弱，硬分什么男女嘛，真的是。 孔大夫还记得她先前那一句马屁，笑呵呵回她：“你动一动试试。” 依他所言，陈伊伊试着动了动胳膊，发觉肩关节那种卡住筋一样的疼已经没了。 “娘！”她立马回头冲江淑霞笑，“不疼了，能随便动了！” 江淑霞眉心一动，弯唇笑起来，“娘总算搁下一件心事。大夫，谢谢你。” “孔大夫，你真神了！”陈崧和其余人高兴不已。 不过不等人多夸上两句，矮胖的老人摆摆手，竖起两根手指，“先结账再说。” 真够现实的。 陈伊伊心里大.大摇头。 不过人活着不就为了混口饭，她欣赏有真本事的人。 “二两银子？”江淑霞确认道。 孔大夫闻言收回手指，脸突然一板。 第205章 扣分 “我要是要价二十文，那是看不起自己，但若直接要价二十两，就太看得起你们了。”他说。 嘿，这话说的，好欠打！ 陈伊伊瞪他一眼，皱了皱鼻子。 面上笑笑，江淑霞过去掏出碎银和铜板串子。 “你数数。” 孔大夫从药箱里摸出一柄小秤杆，咬了咬碎银仔细称了称，最后数清楚铜板收好钱，拍了拍衣衫上不存在的尘土，要求道：“我们两清，你们用牛车送我回去吧。” 他可不要再被马颠，骨头要散架的。 可话音未落，他便被大步过来的顾烨霖揪住后领，捉住手臂，一路提到追墨身边。 孔大夫不满挣扎。 “哎哎哎！你太无理了！莽夫！你这个莽夫！” 可他头顶还不到顾烨霖胸下高，哪里挣扎得开，最后只能又被推架上马，坐在高处下又下不来，半点不敢动。 陈伊伊被他前一刻倨傲，后一刻窝囊的样子笑得不轻，这几天来的烦闷心情都一扫而空。 没一会儿就能重新出发喽！ 总算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顾烨霖骑快马，很快送孔大夫到了村口。 他没再进村，将人提下马便掉头走了，徒留孔大夫衣衫不整站在原地直骂娘。 但骂了 两句，他后知后觉感到奇怪。 那高头大马和它一身硬肉的主子，怎么瞧怎么不寻常呢？ 另一边顾烨霖回到驿馆附近，告知众人即刻出发。 无人有异议。 灭了营火，拿土石盖干净，顾烨霖去驿馆和主事的打了声招呼，一行南迁的队伍便再度出发了。 少了李大宝的哭声和顺旺脸上的丧气，路途轻松不少。 半道上陈伊伊瞧见一群麻雀追逐嬉戏，心情一好，轻声哼起歌来。 哼的是前世外婆唱给她的摇篮曲，队伍里没人认得，只觉得十分悦耳。 因此许久都没人说话，众人都安安静静，随领头的顾烨霖疾步赶路。 不过哼着哼着，童稚的歌声戛然而止。 “你再说一遍？！”陈伊伊在脑内惊叫。 系统从善如流。 【警报，您的好人度积分减少10000分。】 多久了！ 隔了这么久，她又被扣分了！ 还一次一万！ 她拼死拼活！在朱家坡吓个半死，命都快搭进去才赚了两万多不到三万啊！ “肯定是孟秀珍母子对吧？！”危机当头，陈伊伊立即问。 陈家不在队伍里的几个人中，只有那对母子最会作妖。 【检测到情绪波动异常，请宿主稍安勿躁。 】 陈伊伊整个人快要抓狂，这时候能听进去他的废话才有鬼。 “一次一万，他们母子三次就能把我作成穷光蛋！” 合计一通，她赶紧问：“他们做什么了？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 她随口乱说，却没想到自己说中了。 陈汉腾杀人了。 ——太阳每日东升西落，长久没有变化，可在陈汉腾看来，山寨中的生活暗无天日，头顶的太阳，已经很久没有明亮过了。 他好一阵日子没能见到亲娘。 起初他还会埋怨孟秀珍无能，恨她蠢，骂她带他走上不归路。 可后来，举目无亲任人当猪狗踩踏打骂后，他总会不断想起娘亲对他的好。 想起娘亲柔和的笑，温暖的手，想她一句一句嘘寒问暖，一声一声帮他说话。 再后来，他不止能想起孟秀珍的好。 陈老太，江淑霞……陈家所有人的笑脸他都会无端想起来。 这两天，他频频回忆的，是陈伊伊。 那个他自小都瞧不上，嫌弃柔弱麻烦的妹妹。 想起她骂他，咬他，踹他，分毫不让地和他针锋相对。 可他觉得，天天被小妹打骂针对，都好过被人押在寨子里做苦力，日日受尽侮辱奚落。 “发你娘 的呆！” 一脚被人踹中后腰，陈汉腾蹲跪着往前摔，手掌打翻恭桶，整个上身滚在屎尿里。 他骨子里被宠惯出来的傲气还没有完全磨灭，立即恼怒起身想还手。 可紧接着，胸口又遭了一脚。 这一下，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脏污里，浑身都脏透了。 他还穿着离开陈家人时的那身衣服，他记得外衣还是陈老太让人给他的。 很厚实，将污秽全都牢牢挡在外面，里面的皮肉半点没有弄脏。 沉寂很久的逃跑念头重新冒了出来。 他突然很想见奶奶。 于是他暂时忍了，带着一身脏臭，拿手去收拾地上的脏污。 “不是说自己是小少爷？哪有捡屎尿的小少爷？” 周围传来哄笑，陈汉腾咬紧牙关，嘴里咯咯吱吱作响，很快尝到了血腥味。 “怎么？不服气啊？” 踹他那人尖着嗓子笑，摸爬滚打吃尽苦头长大的人，就见不得金尊玉贵受尽呵护的小少爷。 “你，按着他把地上舔干净。”他散乱着头发，指挥另一个刀疤脸小弟。 但刀疤脸一个人不行。 陈汉腾饿得再瘦，天生的力气和骨架在那放着。 于是陈汉腾的脸很快被两个人合力按在了一地的污秽中。 恶臭灌进口鼻，他赤红两眼，双脚蹬着地奋力挣扎，嘴里持续发出呜呜的低吼，像陷入穷途末路境地的小兽。 “我没……得罪过你们！为……什么，混蛋！”他断续开口，至今未明白有些恶意，可以毫无缘由。 整张脸终于被按在地上，他呼吸不能，心里悲愤交加。 脑海里闪过的，还是家人的脸。 他不该离家。 他后悔了！ 见他渐渐不再挣扎，披头散发的那名山匪怪笑一声，“知道么，你娘被我们老大拉开腿按下去时，和你一模一样，也是挣扎到一半就从了，最后甚至还吟哦起来……” “啊！”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冲遍四肢百骸！ 陈汉腾猝然暴起，一下掀飞身后二人，朝说话那人扑去。 “不许提我娘！” “你不许提我娘！” “我要你死！” “去死！” 他快被逼疯了。 跑不了，日子看不到头，只有无情无尽的羞辱和折磨。 去死！ 都去死！ 怒吼着，少年人眼球爬满蛛网一样血红的疯狂，兽欲驱使他不要命一般朝身下人挥拳。 没两下血水混着牙齿鼻水飞溅。 光打还不解恨，心里的恨怒懊悔在有人过来阻碍他时达到顶峰。 第206章 进入玉州 他嘶吼着，猛地挣开旁人，低头张大嘴狠狠咬住身下人咽喉。 温热鲜血很快喷在脸上眼皮上，陈汉腾彻底失去理智，野兽一样用牙齿撕咬着。 一边的两个人已经吓傻了。 他们用刀取过人性命，也见过猛兽捕杀猎物。 可这是他们头一次见到一个人像个猛兽一样捕杀他们同伴！ “来人！来人！” 刀疤脸的男人叫起来，但下一刻他就被拽着脚腕拖倒在地。 天和地似乎来回翻转好几次，眼前什么都还没看清，后脑就挨了一下。 刀疤脸昏死过去，剩下的另一个人已经仓惶逃跑。 陈汉腾浑身脱力，恍惚地看着双手，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跟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系统接收到相关数据，主动上线，通知陈伊伊“好人度”积分减少。 而一阵抓狂后，陈伊伊冷静不少，和系统打商量：“认识这么久了，你就不能给我透个底，让我心里有点谱吗？” 【请宿主稍安勿躁。】 “老是这句话，你就不能换一句？” 【请宿主继续努力。】 “……”陈伊伊想打人。 她知道着急也没用，天高皇帝远，她现在拿孟秀珍母子没半点办法。 沉默一会儿 ，更平静之后，她先问：“最近赚了多少积分？” 救了周家的孙子，又一家子一起赚钱给李大宝和顺旺看了病，怎么也要加不少吧？ 【数据正在核算，请宿主耐心等候。】 得不到半点有用信息和安慰的陈伊伊很难不暴躁。 “你去死吧！” 系统当场下线。 陈伊伊气得要死，懒得再和他扯皮，先把注意力放回现实。 众人还在快步赶路，只当她突然停止唱歌是因为累了，并不知道她心里经历了怎么样的翻江倒海。 很可能一下变成穷光蛋的危机感，仿佛铡刀一样悬在头顶，陈伊伊一整天都情绪低落。 这一晚歇在短亭。 几个孩子和女人们一起挤在亭子里，男人们在亭周围生火睡下。 “伊伊，出什么事了？饭食都不能好好吃？”江淑霞在夜色中轻声问，手上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轻拍女儿后背。 陈伊伊小声和她透底，不过换了个她能理解的说法。 “娘，孟秀珍和陈汉腾好像干坏事了，我能拿出来的东西减少了，要是他们继续做坏事，可能哪一天我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她一整天都在想这个事，心里的恐慌感让她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而这些话一出 口，她突然有些后悔。 担心告诉娘之后，娘也会跟着她一起担心焦虑。 可意外的是，江淑霞非但没有忧心，反而有点松了口气的样子。 “伊伊，若是有‘借’不出那些身外物的可能，不如多学些受益终身的本事？” 她说着顿了顿，生怕自己说的，女儿不能很好理解。 “就像天灾来临，家中能带走的东西有限，但所有人记在脑中的学识却不会丢。” 这一句好比醍醐灌顶。 陈伊伊一下就想通了。 作为穿过来的现代人，她脑子里那些远高于当代文明的东西太多了，运用合理，足够她带领家人，甚至更多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根本不用过分执着于系统空间里的那些资产。 农场，医院，商超那些，有了如虎添翼，没有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她更多的，还是得依赖自己。 系统空间应该算作锦上添花的东西，她没必要因为那些困扰到这个地步。 而且，仅仅是积分扣光而已，系统还在。 这就和银钱一样，没了还能赚，逼不死人的。 “娘，是我钻牛角尖了。”她弯起眉眼，往娘亲怀里钻。 之后的路上，她免不了还要换东西出来投喂大伙，也不定 会遇上什么麻烦。 她赚取积分的路子还有很多，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 这之后，一直到离开泽州，都没有再传来系统扣分的警告声。 倒是将先前在柏山村那阵赚取的两千二百积分结算给了她。 陈伊伊没再操心扣分的事情，每天算计着大伙的吃食，像以前一样，合理规划好什么时候该给大家换东西。 而后边半个多月，有羊奶和鸡蛋养着，不止陈家众人，逃难队伍里的其他人气色都好了不少。 一切都和天气一样，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踏入玉州那一天，陈伊伊有点嘀咕，“娘，这阵子我们赶路好顺利啊。” 遇上的基本都是小事，形形色色的路人也都和善，没一个找茬的极品。 她还怪不适应的，私下里都和系统打听好多次了，问他是不是在憋大招。 问烦了，系统就又开始装哑巴。 这让她心里越发不踏实。 “顺利还不好啊，甜妹儿你是不是想调皮捣蛋啊？”陈林华就坐在牛车边，整个人胖了一圈，还长高了一点。 相比较陈伊伊没什么变化，还是矮矮短短，跑起来像掉在地上的软汤圆。 “我才没捣蛋过呢。”陈伊伊朝他吐舌头。 陈林华打心眼 儿里喜欢小妹，她什么样他都能看得直笑，像个小傻子。 “别担心，一路上大小麻烦我们都过来了，等事情到眼前再说不迟。”江淑霞宽慰女儿。 她是实在不希望女儿随她，思虑多，心事重，可惜天不遂人愿。 行在队伍最前的顾烨霖这时候慢上几步，“到了顺耀县，我去找友人借上宽车快马，我们尽快赶往康平县。” 顺便也能借机打听打听家乡不出半点音讯的事。 现在队伍里的所有事情，顾烨霖与其说是和江淑霞商量，不如说是在和陈伊伊商量。 虽说陈伊伊年仅五岁，但她这一路上遇事遇人的各种看法做法，并不输给成熟睿智的成年人。 甚至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还要强上不少。 “都听顾叔你的。”陈伊伊答话。 距离家乡仅一步之遥，她完全能理解他的急切之情。 “有了车马之后，我们多久能到康平啊？”陈伊伊又问。 顾烨霖思索片刻，“快的话，一日半。” “真的？！”陈伊伊惊喜。 不容易啊不容易！ 这么久了！终于要到目的地啦！ 而与她不同，顾烨霖沉着眉眼不见半点喜色。 陈伊伊看了看他，问：“顾叔？你在担心什么？” 第207章 顺耀县故交 一周的人都往这边看来。 顾烨霖想了想，摇了下头。 但愿是他思虑过多。 顺耀县不算大县，位置偏离官道不少。 不过三面环山，一面临江，自古物产就极为丰富，百姓安居乐业，算是富庶多年的地界。 县城城门去年才翻修过，墙面磨得光滑，城门上的大字更是鲜亮大气，上面还有独特的纹路装饰，让陈伊伊从下路过时，仰头看了很久。 “留心坠马。”顾烨霖骑马带她，看她这副模样看得直摇头。 其实他本打算独自进城，但见她一脸希冀，便捎上了。 陈伊伊整个上身往后仰着，错过身后人厚实的胸膛，几乎躺在他的腿面上。 等城门过到身后，她才坐直，回头问：“顾叔，我第一次见到城门上还画花纹的，这里的知县，会不会很阴柔内秀？” 她想问的是，知县会不会是个花美男，能不能让她大饱眼福。 毕竟这一路上，能见到脸的都是风尘仆仆的赶路人，其中没几个能让她称赞一声好看。 不知想到什么，顾烨霖笑了笑，没有说话。 而陈伊伊下一刻便被街上繁华热闹的景象所吸引，也就没有再多纠结这个话题。 在行人众多的街市上 ，到底不方便骑马乱走，没多久，顾烨霖便驾马拐进窄巷。 “顾叔，你在这里的好友也是那种隐于市的高人？” 就比如他高县的那个忘年交，许老。 “并非。”顾烨霖又卖起关子，刻意没有往下解释，腿下稍稍用力一夹马腹，让追墨慢跑起来。 等穿巷而过踏上城边少有人的小路，陈伊伊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她不再多话，静等看顾叔要带她去到哪里。 没多久，小路又换了大路，最后绕过门头颇为气派的县衙大门，一路往县衙后面的巷子里去。 三绕五绕，怎么又进巷子了？ 陈伊伊张望，就见整条巷子里只有一扇黑漆木门。 这……这不就是县衙后门？！ “顾叔，你真带我来看知县啊？”陈伊伊有点小激动。 这是不是表示，她能看到花美男？ “知县大人今年几岁啊？会不会年纪很大？”她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听到这里，她什么心思顾烨霖也明白了。 他无奈地垂眸，“知县一职通常都是由京中派遣而来，任期一满，便会卸任回京，通常不会是年老体弱之辈。” “这样啊。”陈伊伊受教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然后心里更期待了 。 “叩、叩、叩。” 门扇被扣响。 很快有穿布衣，杂役打扮的人将门打开一条缝。 单看顾烨霖牵着的马匹，杂役就不敢怠慢，赶紧拉开门扇走出来，口中十分客气地试探：“这位爷，衙门后门，不好随便叩开啊。” 顾烨霖点头，将贴身令牌交给他，“孙大人可在？” “在的，在的，小的这就去问问。”杂役点头哈腰，捧着令牌一溜烟跑了。 陈伊伊在马上没骨头似的趴着，见状心里啧啧有声。 这就是官威么？ 这就是权利地位么？ 看起来好香啊！ 可惜，她讨厌条条框框勾心斗角，不是当官的材料。 不然，这个时代就要出个了不得的女官了！ 胡思乱想间，门内由远及近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人还没露面，一把清朗的好嗓音先响了起来。 “怎么不直接请进来，真是……你自去忙吧。” 话音未落，两扇门从内被拉开。 陈伊伊微微睁大眼从马背上坐直，继而眼底的期待碎了个干净。 来人长相不错是不错，可不是她想看的花美男类型，而是小山一样的健美男人，脸和爹爹一样，属于硬朗阳刚那一挂。 细看，甚至比顾叔还高上一个 天灵盖。 “应知。”顾烨霖笑得爽朗，展开双臂。 孙应知上来和他熊抱，厚实的手掌在他背上“嘭嘭”拍了几下，看的陈伊伊咧开嘴角直抽冷气。 听动静，她都嫌疼。 而她这点抽气声，成功让孙应知留意到了高坐马上的她。 “你家这匹顽劣小马，竟乖乖让个黄毛丫头骑？” 孙应知首要关注的问题，陈伊伊属实没能想到，登时呆了一呆。 而他接下来石破惊天的一句话，直接让她差点跌下马来。 “你这是瞒着嫂嫂，在边城找外室又生了一个？” “满口浑话！”顾烨霖登时砸他一拳。 孙应知吃痛，抱着胸口后退连连，龇牙咧嘴笑着，“进来进来，门边哪是说话的地儿。” 于是陈伊伊连人带马被牵进县衙后院。 走了两步，孙应知指指前方，“左侧小院没有外人，你进去以后大可散漫肆意些，你知道的，我闲暇时看书喜静。” 这人看着比顾叔还顾叔，更像是练武的啊，哪里像是和书沾边的？ 陈伊伊拿黑溜溜的大眼睛去看他，眼底的怀疑没藏好。 留意到她神色的顾烨霖一笑，“这人与我不打不相识，祖辈曾是武将，从他父亲那一代才 弃武从文。” “他本人嘛，”顾烨霖打趣：“文不成武不就。” 陈伊伊不太信，“这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啊？” 怕不是文武双全吧！ 而见好友对马上的小女娃态度不一般，什么都与她说，孙应知便有意亲近，直接过去朝马上伸手。 陈伊伊不见外，觉得他一身腱子肉贼有安全感，个性也爽朗，就直接偏过身子趴到他臂弯里。 面团一样软的身子掉进怀里，孙应知心头也软了不少。 “说说，这女娃娃是怎么回事？”他问。 顾烨霖十分自得，“一路护回来的干女儿，聪慧伶俐，世上仅此一个。” “原来如此。”孙应知眼珠动了动，忽然抱着陈伊伊撒腿就跑，一副夺得奇宝的样子。 顾烨霖松了马就追，“站住！” 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在预料内，陈伊伊都蒙了。 这到底谁是小孩啊？ 等一溜烟窜到小院里，孙应知扬声叫喊，“张婶！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陈伊伊黑线。 她是什么物件吃食么？ “你稳重些。”西边厢房传出慈和的劝诫声，跟着便从门内跨出来个矮小老妇人。 一见陈伊伊，她眼睛就是一亮，“是谁家的小丫头啊？” 第208章 顾叔差点成渣男 孙应知凑过去，把怀里娃娃塞给老人。 “模样真喜人，叫声‘奶奶’听听？”张婶笑得开怀，瞧着就很喜欢孩子。 孙应知揽住她，“嬷嬷，你前几天街上见到的娃娃，有没有这个长得好？” 额？ 陈伊伊眨眨眼睛。 当着她的面这么比较真的好吗？ 她眼睛左右看着孙应知和张婶，心想：这怎么又叫起嬷嬷了？ 她对“嬷嬷”的印象，还停留在扎紫薇的“容嬷嬷”那里。 “你叫我什么？怎么总时不时忘记？”张婶装模作样板着脸，不理会他其他的话。 “忘记啦，张婶恕罪！”孙应知假模假样拱手作揖。 这时候顾烨霖进了院子。 他追了两步就嫌不稳重，不打算继续陪着好友胡闹。 于是他便返回去找人安排追墨了。 孙应知此人看着不着边，但京都大族家的儿郎，自小熟读圣贤书，如今又官职加身，哪里会真的不懂分寸。 “张嬷嬷，近年身子可还安好？”顾烨霖颔首，出声问候一声。 陈伊伊见状，又偷偷打量两眼抱着自己的老妇人。 看着真不起眼啊，但感觉身份却不低。 察觉她眼底的好奇，张嬷嬷先是回顾烨霖的话，“一切都好 ，这地界山水秀美，很是养人，伤病旧症没再出来折磨人。” 见顾烨霖点头，她才重新低下头朝陈伊伊笑道：“小娃娃不必惊奇，我这个老婆子只是早年在宫里做过活，和许多人混了个脸熟，应得上话。” 陈伊伊可不信。 宫里当嬷嬷，却能跟着孙应知上任，住在他“自己人”的院子里，又能得顾叔这个大将军一声主动招呼…… 嘶，怎么感觉身边大佬越来越多了？ 还都是隐藏款。 心思正流转，眼睛被一双苍老枯皱的手虚虚遮住。 “思虑过多可不好，这才多大年纪？聪明也不是这么个聪明法呦。”张婶笑呵呵出声，言语里是十分温柔慈善的劝诫。 陈伊伊因为她这一句心生亲近，轻轻拉下她的手抱住，朝她甜甜笑了笑。 “大娘，你好香啊。”她说，眼底恢复清澈，心里什么都没有想。 不止衣服上的皂香，手上还有说不出来的一种好闻味道。 “小狗鼻子。” 张婶指尖碰碰她小又翘的鼻尖，也不敷衍她，抱她缓步去房门口指指桌上的针线笸箩。 “方才正在屋里做香包，等天再热些，蚊虫多了用得上。” 她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抬头 问一直挂笑望着这边的孙应知，“这娃娃你哪里抱回来的？别是逃荒过来，和爹娘走散？” 看陈伊伊的衣裳，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但也不像没半点体面的乞丐，瞧着像是被人悉心教导过，聪慧乖巧有分寸，看着十足的机灵讨喜。 “张婶你还能瞧出来是难民啊？”孙应知佯装惊讶，逗老太太。 不过说话倒不是毫无根据。 玉州境内难民不多，南迁的进入玉州只会绕远路，通常都是沿着玉州边界一路往南。 “娃娃爹不是在这呢么？”孙应知又说，眼睛斜向一边。 顾烨霖笑意淡淡，没有否认，便是承认了。 “这……”张婶惊奇，睁大眼看看怀里，又看看器宇轩昂的壮年将军，眼底多了一丝了然和凝重。 这娃娃瞧着气质不凡，确实不像平民家里的寻常幼童。 “家里夫人可知道此事？”她又问。 很明显，她和孙应知一样，误以为陈伊伊是外室所生。 顾烨霖无奈，“并非嬷嬷所想。” 张婶大摇其头，没听进去他不怎么有力的解释。 “……就说你们男人不会照顾孩子，只顾打马赶路，把多水嫩的小娃娃照顾的难民一般干巴。” 她 怜惜地摸摸陈伊伊嘴角，“瞧啊，都翘皮了。” “来，嬷嬷领你喝甜茶。” 顾烨霖刮孙应知一眼，哭笑不得解释：“张嬷嬷，我同家中夫人和睦，不曾寻过外室。” 张婶一愣，“那？” “伊伊确实是随家人逃荒过来，是我认下的义女。” “嗐呀，你瞧我。”张婶扇扇手笑起来。 不过笑过后，她还是说：“我这里有些碎料子，马上就能给娃娃改身新衣裳，这外衫厚重破烂，这天气穿实在太热了些。” 说着抱着陈伊伊回了房。 陈伊伊梦游一样，三个大人热热闹闹搞乌龙，她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真的热，也是真的渴，最后就什么也没说，和老太太进了屋子。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大男人。 闲话说够了，顾烨霖说起正事。 “我此番特意过来，是想向你借车马，我领了一队难民，打算尽快带回康平。” 孙应知一愣，揶揄道：“你在边关领兵没个够，回乡半路还要特意组一队难民来玩？就怕自己闲暇？你当将军上瘾啊？” 他祖父让爹弃武从文不是没有道理，他自幼就觉得领兵打仗是件出力不讨好的活计。 刀口舔血夜难安寝 ，没本事的早早马革裹尸死了还算干净。 而有本事的如他眼前之顾兄，他生怕他最后落得个遭人忌惮，身陷囹圄，甚至身首异处的绝境。 “少说浑话，当心引来杀身之祸。”顾烨霖皱眉，举拳砸他肩窝。 早年经历过民兵造反，当今一直以来颇为忌讳平民抱团。 心思转过，孙应知脸上的吊儿郎当收起几分，“车马没问题，马是衙门现成的，平时都没什么机会骑，车也好办……” 他说着一拧眉，“你倒是说你有多少人啊，你别真成百上千人，我可不敢筹备车马给你。” 那不就真成私家兵了？ 顾烨霖横他一眼，“我家中幼子还未长成，尚且不想下狱杀头。” 顿了顿，他又说：“一共二十人出头，要紧的也就伊伊他们一家九口。” 亲疏远近他分的十分清楚。 除了陈家，其余难民他能帮则帮，实在帮不了，也不会觉得愧疚。 “九口？！”孙应知讶然，“我还以为她家中人丁稀薄，才不得不认在你这个兵鲁子名下。” 顾烨霖读过书，可不算大字不认识一个的兵鲁子。 孙应知这话纯然是打趣。 “当亲生女认下，你当容易？”顾烨霖笑笑。 第209章 思虑周到 “你就得意吧。”孙应知莫名有些酸溜溜。 顾烨霖眉毛抬了一下，“你这是……亲事还未说成？” 他这好友和游戏人间的寻常富家子弟不一样。 他才及冠便心有所属，一心想娶心上人过门，生几个奶娃娃，和和美美一辈子。 可惜……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孙应知撇撇嘴角，“别提了！” 说着便要去备车备马。 “等等。”顾烨霖叫住他。 孙应知回头没转身，“还有什么事儿？” “你这里距离康平不算远，可知道那边最近有什么异常？”顾烨霖神情严肃几分。 “怎么？你是担心什么？”孙应知了解他。 随即想到：“我说你怎么突然回乡，方才心里还犯嘀咕，担心你是不是失职犯事儿了。” 他其实没想那么具体，就是隐约觉得不对。 摇摇头，顾烨霖没有多说。 边城将领无端告假探亲，并不是什么好开口的光彩事。 不说便不说吧，孙应知摸摸下巴，仔细回忆起来。 “要说异常……这月，康平那边似乎没有往京都递折子，听说上头还问过这件事，不过我没留心。” 他平日里说忙不忙，但也绝不清闲，这不一会儿还得继续清 查本月城中赋税。 所以别处的有些事隐约听到点风声后，并没有仔细琢磨，眼下也就说得含糊。 顾烨霖闻言，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上头都询问了，你便毫不在意？为父母官者，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便做不到，也需耳聪目明，心思灵敏，你孙家哪有迟钝蠢笨之人，你未免太过不上心。” 孙应知抬手摸了摸鼻尖，一脸悻悻，壮壮实实立在那听训。 见状，顾烨霖摇摇头，颇觉操心，“当朝文官，恨不能各个生一颗七窍玲珑心，你啊你，如今懈怠，不想着磨砺自己做出功绩，以后回京是准备叫人耍的团团转？还是预备依赖家中荫庇，事事拖累父兄？” “顾兄说的是……”孙应知耷拉着脑袋，像只偷完蜜被蜇惨了的大狗熊。 屋内陈伊伊耳朵动了动，朝外张望，“大娘，顾叔他们似乎吵架了？” 张婶年老，但耳力不弱，笑着摇摇头，手里针线游鱼一般，在布料上穿梭飞快。 “你孙叔，就该有个能管住他的人，正正经经好好骂一骂。”她嘴里徐徐说。 她一个老婆子，见识有限，最多只能提醒，远远是管不住应知的，还每每都被他那张巧嘴哄 得团团转。 半下午的时候，陈伊伊重新站在县衙后门。 张婶不仅给她做了衣裳，还带她洗澡，梳头，佩戴香包，里里外外都弄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焕然一新。 “看看，一眼瞧过去，不就是将军宅邸里的贵女。”张婶十分自得。 她几十年照顾的孩子没有十个，也有五六个，她最会侍弄小娃娃，也最容易得娃娃喜爱。 陈伊伊过去抱她，脸埋在胸下蹭了蹭，“大娘，我晚点过来看你！” “好好好。”张婶眼底带有不舍，连连笑着应声。 一边孙应知也在道别，糟了一顿数落，他眼下比之前看起来稳重不少。 不过嘴上还是不着边际，“车里还有衣裳吃食，我这一番安排，又讨好你，又让你讨好手下，你可别再说我万事不上心了。” 顾烨霖微微蹙眉，“人家有门有户，不是我手下，即便是我手下，我何须讨好？” “就这么个意思，你就说周不周到吧？”孙应知嬉皮笑脸。 如今天气热了，难民们是得换身衣裳。 “嗯。”顾烨霖点头，跟着又忍不住继续提醒，想要他牢牢记住。 “遇事多思多想，尤其你身在官场，时日久了，即便做不到面面俱 到，也不要漏洞百出。” 孙应知一阵头疼，一叠声的“好好好”，又说自己不是傻子。 “你家女娃娃在等你喽，快去快去。” “这便走了，不必再送，回去吧。” 顾烨霖心底的忧思不容许他继续耽误，几步过去一把捞起陈伊伊，利落上马领着巷子里等候的人车马离去。 江淑霞等得有些心急。 她料到女儿可能会去很久，可大半日过去了，还是半点人影都瞧不见。 “别着急，顾将军能照顾好伊伊，伊伊自己也很有主意。”陈崧过来宽慰媳妇，当着人面不好搂她，只拍了拍她在身前攥起来的手。 江淑霞明白这连点，可身为人母，被带出去的还是家里最小的女娃娃，不担心才不合常理。 “我是怕再遇上什么麻烦。” 闻言，陈之华也走了过来，“娘，顾将军不是说了，要是有什么事，无论如何会托人把消息递给我们。” 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守在荒郊野外的茶棚边，哪里都不敢去。 点了点头，江淑霞整颗心依旧悬着，落不到实处。 好在过了没一会儿，纷乱的马匹奔腾声隐约传进众人耳朵里。 才坐下的江淑霞一下站了起来，翘首望向道 路尽头。 很快，追墨的身影显现，由小变大，没一阵儿就到了近前。 “娘！”陈伊伊在马上挥手，一脸兴奋地指指身后。 江淑霞看着光鲜亮丽的女儿，一瞬间都不敢认了，嘴唇动了动，最后眼底微光一闪。 “伊伊，娘到底是亏待了你。”她轻声道。 陈伊伊没有听清，侧着身子就要下马。 “胡闹，留心摔着。”顾烨霖拎住她后领，从马上俯身将她放到地上。 脚下触地，陈伊伊立即蹦跳着跑到家人面前，“娘，衣裳好看吗？衙门里照顾知县大人的张大娘给我做的。” 张婶的身份她解释不清，只能先这么说。 “她手可巧了，还有香包，也是她做的，娘我记得你也会？你以后教我好不好？” 她就是看人家针线活出神入化，眼馋，要真上手，估计很快就没了耐心。 “针线你三婶最擅长。”江淑霞看向赵香如。 赵香如抿唇一笑，眼眸亮亮地看着收拾干净后，比从前更显灵秀可爱的陈伊伊，“以后一定将我会的，都交给伊伊你。” “哦，还有！”陈伊伊过去追墨身后的那架宽宽的带棚板车里，找到自己换下来的旧衣裳。 “东西没丢哦。” 第210章 疯狂摇晃的不倒翁 她是指衣服里缝着的长命锁，碍于在众人面前，她不好明说。 江淑霞明白，欣慰地点了点头，嘴里不吝夸赞，“伊伊想得真周到。” 摇头晃脑得意一瞬，陈伊伊被人捏着后领提到怀里。 会像拎鸡崽子一样拎她的只有一个人。 她回眸撅了下嘴，稍稍表达不满，“大娘亲手做给我的衣服，顾叔你给我弄皱了。” 顾烨霖轻拍一下她胯侧算作安抚，抬眸和江淑霞说：“车里还有衣裳干粮，友人不清楚男女，你们先凑合换上。” 从女儿刚才无意间的话里，江淑霞已经知道他所谓的“友人”是谁。 她朝顺耀县城门的方向低了一下身子，“知县大人的恩情，我们谨记在心。” 身后一众难民闻言，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同方向拜了拜。 顾烨霖制止还要跪下的钟伯和李老伯，“不必如此，好意罢了，他不会挂在心上。” “娘，快让大家换上吧，我们也好上车赶去康平。” 陈伊伊越来越能体会顾叔的心急。 ——她眼下也急着去到康平。 好在那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的地方大展拳脚，带领全家奔小康！ 点点头，江淑霞拉着赵香如，去将篷车里的衣裳整理出来 。 孙应知真要上心，事情办的是相当周到。 那些衣裳都是些不挑性别的简单装束，料子一般，但尺码配备齐全，最后数出来，出去多出来的普通衣裳，还有两套用料精细，式样讲究些的女童衣裤。 还用小包袱裹着。 江淑霞把小包袱收好，准备一会儿背上路，从车门内望着外面的女儿含笑摇了摇头。 进城一趟，女儿这是又捕获了几个人的心？ “还有个拨浪鼓呢。”一起整理的赵香如忽然出声。 孙应知不清楚陈伊伊家里还有小孩，自然是给她准备的。 “应当是我那友人，擅自留给伊伊的。”顾烨霖就在车门附近，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 于是陈伊伊就被叫了过来。 看娘亲眼底打趣的笑意，她转了转拨浪鼓说：“孙叔就是看顾叔疼我，他都没怎么和我说话来着。” “他喜欢小娃娃的心不输张婶，和你少话不过是因为没有机会。”顾烨霖否认道。 “啊？”陈伊伊受宠若惊。 似乎，好像，大概……是。 她到了张大娘怀里后，几乎就没和她分开过，被她抱着，背着，由她给她清洗，换衣，扎头，最后喂了吃的，抱到后门离开。 不过思绪还没 彻底转过，她的注意力就被陈林华吸引过去。 ——他一直巴巴盯着她手上的玩具看。 “五哥，我不喜欢，给你玩。”她十分大方的把东西递过去。 以前在家乡的村子里，陈林华不是没玩过这些小玩意。 相反，有二哥陈灵华在，他纯手工的玩具自小就多到数不过来。 可毕竟逃难太久了。 他都不记上一次听到拨浪鼓的声音，是什么时候了。 他和小妹一样，早过了玩这种东西的年纪，但就是这个声音，他这会儿很想多听听。 于是拨浪鼓一到手里，陈林华就自己在那转了起来，像是眼里再没别的东西。 陈伊伊瞧着，越发觉得他是个小憨包了。 这东西，三岁小孩玩都嫌无聊。 “娘，我去叫牛大娘和灵娟姐过来换衣服？”陈伊伊不再关注小憨憨五哥，问江淑霞。 队伍里的女眷，总不能当着男人们的面换衣服吧。 江淑霞侧眸，“快去吧。” 孙应知准备的篷车有门有布帘，一侧有扇小窗，前通后不通。 所以关上门后，外面半点看不见里面在做什么。 “这多方便，我们之前要是有这样的车赶路，晚上就再也不用吹冷风睡觉了。”陈伊伊盘腿坐 在车里，给几个女眷递衣服。 “想想罢了。”江淑霞笑，然后温声和其余人说：“我们动作快些。” 她方才见顾烨霖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心急如焚。 顾烨霖确实心急如焚。 他此刻抱手靠在一棵树上，垂眸盯着地上的黄土和粗石。 各县每月都要向京都分别递交汇报县内总况的折子，专人转送，雷打不动。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耽搁一县之长的分内职务？ 他想不出。 自古以来，康平一带就太过安逸。 女人换完衣服，男人很快也收拾齐整。 顾烨霖暂时收起无限忧思，向借来护送的几个人说：“劳烦几位随我们上路颠簸。” 领头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闻言一愣，没想到堂堂将军，会对他们这些小卒这么客气 “顾将军不必挂心，孙大人交代过了，妥善送你们抵达康平回来，会给我们赏赐。” “应当的。” 五辆篷车，十五匹骏马，就此迅疾上路。 陈伊伊原本还在心疼留在原地带不走的两辆牛车和一些物件，可行进的速度不允许她思索其他。 她只能伸手紧紧扒住娘亲，防止左右摇晃，在车里翻起跟头。 “娘~羊~没~事~~吧！”她 声音控住不住发颤走调，听起来颇为好笑。 一车六人，余下一辆车装山羊母鸡。 人在稍微拥挤的车厢内都被甩成这样，何况羊和母鸡？ 江淑霞竭力稳住身形，张嘴时声音也被颠得断断续续，“顾不得了。” “一日半，最多两日，忍忍，很快就到了。”陈枫华半大小子，和女眷们挤在一辆车里。 他完全稳不住身形，在车里像个疯狂摇晃的不倒翁，都看不清脸上表情。 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 陈伊伊忍不住笑，笑着笑着被颠得岔了气，一边“哎呦”，一边看到高冷的四哥吃瘪还是想笑。 陈枫华冷着脸还在摇晃，身上往常挂的冰此刻也挂不住了，跟着大家一起滑稽地颠来倒去。 入夜，车停了片刻，让所有人休息如厕吃东西。 陈伊伊什么也吃不下，五脏六腑都快拧成团，坐跳楼机都没这么想吐。 江淑霞坐在石头上给众人分大饼，陈伊伊就蔫头耷脑趴在她背上，下巴搁在她肩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见她这惨兮兮的小模样，顾烨霖难得笑了一下，“后半段路好走些。” 他是骑马赶路，这种速度和路况，对他来说不痛不痒，连劳累都说不上。 第211章 这真的是康平？ “那就好，那就好。”陈伊伊气若游丝。 那篷车就是个带车轮的木架子，半点减震都没。 路上轮子时不时会嗑到石头，每到那种时候，她都以为自己要从车顶飞出去了！ 要是后边的路也这么烂，折腾两天后，她人是到康平了，但肯定得掉点魂儿在路上。 还好她胳膊在柏山村给治好了，不然这会儿估计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这么想着，她忽然想到队伍里的两个病号。 李大宝的腿已经能下地走了，但碍于那个村医孔大夫的说法，李家老父子俩没一个愿意让他下地的，还是能坐则坐，能躺则躺。 眼下这么颠着，估计得心疼坏了。 还有顺旺，他比李大宝惨，半个多月过去了，现在还是动都不能动。 “顾叔，顺旺他？”她不由得问。 从城里出来至今，她都没关注过顺旺。 顾烨霖面上没什么表情，“吩咐人用被褥将他妥善捆在车上，你不用担心。” 捆？ 噗。 “谁担心他啊。”陈伊伊皱着脸。 她就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合理关心一下同类。 摇了摇头，顾烨霖移开眼，盯着面前不远处的火焰，没再说话。 陈伊伊望着他，心想：我担心的 ，是顾叔你啊。 他这个状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真的连想都不能想。 万一老天爷把一些想法，当成未达成的愿望，帮忙实现了呢？ …… 据说，很早之前，这一带先有康平河，才有康平村，后来再发展成现如今的康平县。 大河生大村，成县之后，康平百姓将滋养万万生灵的康平河叫做天河。 天河上的桥，就叫“天桥”。 眼下，陈伊伊跟着家人站在康平的县碑旁，看着眼前完全断裂坍塌的——阖县上下齐心修建的天桥。 “这么宽，这么厚实的大石桥怎么能断得这么彻底？”陈伊伊先说了第一句话。 总要有人说话的，不能干站在这里直到天荒地老吧？ 顾烨霖面色沉沉，视线落在河面上，眼神有些怔忪，“河干了……” 众人这才留意到，桥下的河床已经尽数干涸。 看样子已经干了有一段时间，绝不是最近的事情。 “顾将军，既然你们顺利抵达康平，我们……我们也该回去向孙大人复命了。”五大三粗的汉子出声。 顾烨霖回眸，“嗯，多谢。” 牛大壮最后从车中背下顺旺，送他们来的车马人就 此原路离开。 “顾叔，我们过去吧？”陈伊伊轻轻抓住他的手，眼神很是忧心。 顾烨霖不是脆弱之人，就算眼前种种迹象预示着一些他不愿面对的情况，也不能让他退缩。 “东西能拿便拿，其余的便丢下吧。”他说着已经率先迈步，从坚固的河堤边攀爬下去。 一些带过来的物件算是舍弃干净了，陈崧最后架着羊，陈之华抱着鸡，一行人就这么靠近河堤。 等陈伊伊过去，被顾烨霖接住放到河床上，她心里才觉得震撼。 这么宽这么深的河，怎么说干就干？ “不见太阳多毒，怎么会这么旱的？”陈林华纳闷。 没有人回答。 眼下这里的天气是不怎么热，可没有人知道他们到来之前是什么情况。 “走。”顾烨霖简单吐出一个字，依旧率先往河对岸走。 而过了河，踩着干枯凌乱的植被踏上小路，一直到站在城门外，众人都没有遇上什么人。 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真的是康平吗？”陈灵华呢喃。 城门上的大字就在眼前，他不是不认识，这么说，就是觉得震惊和离奇罢了。 和他心情类似，陈伊伊也很难把顾叔口中山清水秀，繁荣富强的康 平县，和眼前荒凉寂静，无人鬼蜮一样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进去看看。”顾烨霖眉眼坚毅，眸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好。”陈伊伊握住他的手，想帮他分担情绪，哪怕只有一点点。 几年不回来，骤然一见家乡变成这样，是人都难以接受。 更何况，她多次从顾叔口中听到他对家乡的赞美，知道他对康平，有多么深重的热爱。 城里和城外相似，区别是，能看到零星行人往来。 但多数商铺都大门紧闭，四处都十分冷清。 一阵风过，吹动酒肆门外已经脏到看不出原色的酒旗。 陈伊伊看着上面的大字，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见过高县和顺耀县的繁荣盛景，她不难想象眼前这条萧索的街道，从前是什么模样。 恰巧不远路过一佝偻着腰的老妇人，她赶忙跑上前拉住她衣袖，“大娘。” 老太太吓了一跳，猛晃的脑袋上垂下几缕黄白乱发，“我什么都不知道！” 等发觉拉住她的是个干净灵秀的奶娃娃，她愣了一愣，不再发抖，只是赶紧抽回衣袖谁也不看地弓着腰跑了。 陈伊伊眉心皱成一团，回过脸和顾烨霖沉甸甸的视线对上，“顾叔，我 们得找人打听打听。” 陈崧拉着羊上前，道：“我们分头打听！” “还是先回家看看吧？”江淑霞微微蹙眉，心里细细绷着一根线。 她留意到，城中有些人家门户大开，屋里却像被洗劫过一般，别说人，就连像样的东西都没剩多少。 她就怕将军家中已经出事。 陈伊伊想到关键，一下抿紧嘴唇，心里升腾起无数的紧张。 诸天神佛保佑，一定一定不要出事啊…… “统哥。”她下意识想开个挂。 随即遗憾想到，自己这个“挂”不听话。 顾烨霖起身吹了声响哨，没多久，追墨急奔而来。 他迅速上马，口中一边交代：“我先行一步，你们顺着这条主路直走，在第四个巷口右转一路出城，我命人在东城门附近接应你们。”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已经猛地挥马鞭疾驰而去。 “我们也快些跟上。”江淑霞开始组织尚且愣怔的其余人。 “娘，我们找个商铺问问。”陈伊伊突然说。 江淑霞不太赞成，难得驳她，“这个节骨眼，我们最好按你顾叔的安排行事，万不可替他添麻烦。” 陈伊伊有自己的打算，“可是娘，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帮忙不是吗？” 第212章 打听消息 江淑霞没有说话。 见状，陈伊伊过去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娘，你看啊，顾叔骑马回到家，再吩咐人出发去城门那边接我们，这中间要费不少时候，我们问两句话耽误不了多久的。” 江淑霞不是听不进旁言的人，伸手摸了下女儿脑袋，点头，“那我们快些。” “嗯！你们别跟来，我去问问！”陈伊伊点头，立即撒丫子往前跑。 她在说话期间，已经看好了要问话的商铺。 那是这条街上仅剩不多的几家开门商铺之一。 而进去之后，陈伊伊才见，这商铺里有菜有粮食，还有布匹。 甚至还有药材。 这什么铺子？ 古代版医药超市？ 陈伊伊脑门上直冒问号。 “小小姐？您要点儿什么？”铺子男老板年纪不小了，穿着布褂子，一笑露出一颗金灿灿的大门牙。 陈伊伊穿过来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路人这么恭敬的对待。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她心里感慨，嘴上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叔，我和家里人从这里路过，以前听说康平富饶，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说着还在店里左右瞧看，做出一副有意向买东西的样子。 那老板似乎因为长久没见过 生意上门，想留下客人，一边往陈伊伊身后张望大人，嘴里一边回：“这一代旱灾才过去没多久，你进城时候没见河都干了？街上能有铺子买东西就不错了。” 他说着有些唏嘘，提醒的同时还不忘推销，“既然是过路，那就买些纪念品，然后早些离开吧。” 他以为眼前的小女娃是跟着家人出来游玩的。 旱灾？！ 陈伊伊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其实打从双脚踩在河床上的时候，她就有这个猜想。 但在进入康平一带之前，玉州其他地方并没能看出有明显的旱情，所以她几乎是念头才冒出来，没出口就先被她自己给掐断了。 “那叔，这城里城外的人，是不是大多数都逃荒去了？怎么到处都不见难民呢？”她又问，重点想知道的，是最后一句话。 受灾时，总有人会因为舍不得土生土长的地方，或者这样那样的理由留下来和天灾硬扛。 可康平城内，根本不像受灾的样子。 就只是没人，显得特别荒凉。 说不好听一点，天灾哪有不死人的？ 可她进城到现在，连个尸体都没看见，更没见谁家办白事。 老板摇摇头，随手拿起身后货架上一个瓷质人偶， 笑问：“瞧，这可是小店最好看精致的一个人偶，只此一个，别处都没有呢，小小姐不如让你家大人给你买了，一路带着玩？” 陈伊伊小心接过，眼睛看在上面，心思却在别处，“叔，城外平窑村顾家你知道吗？” 老板一愣，直起身上下打量她，“这谁能不知道？将军的住处，好大一座宅院呢。” 联系顾叔路上说的康平一带许久未传出任何消息，陈伊伊眼珠动了动，问：“他在么？我听人说顾将军英勇神武，还想偷偷瞧一眼呢。” “在什么，被朝廷打发戍边去了，一年也不见回来一次。”老板叹气，又拿起另一样东西谄笑着开始推销。 陈伊伊把他推销的第二件东西也抱进怀里，又问：“那他家乡受灾，他不管管啊？他可是将军诶。” 老板笑意一收，像是被一个“管”字刺破了某种情绪。 “管也得先知道才行！这半年来都围死多少人了！外面哪里来人管了？！谁会管我们康平人死活！朝廷都不管，他一个将军管什么！” ！ 陈伊伊心里一紧，觉得自己撞到了关键点，急急追问：“怎么会围死人？什么围死人？” “……”老板没有搭腔，惊觉 自己怨怒之下，说错了话。 拿回自己东西，他态度转变，“去去去，不愿意买东西就出去！瞎打听什么！” 陈伊伊被连搡带推地出了铺子。 “你做什么！”陈之华随爹娘等在门口几步远的位置，见状立刻上来把小妹拉到身后。 那老板一看外面一干人等身上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今日的生意是没戏唱了。 “诸位，”他双手蜷握在一起连连座作揖，“行行好别来咱铺子捣乱，啊。” 说着就唉声叹气转身进了门。 “伊伊，问出什么了？”江淑霞过来，从儿子手里抱起女儿。 陈伊伊神情有些沉重，扭头看像是罩着灰色雾气的街道，“这里才经历过旱灾，似乎死了不少人。” 她说着眉心皱了起来，“可我听老板的意思，那些人似乎又不全是因为灾情死的。” 老板就情绪一激动提了一嘴，还说的特别隐晦。 什么围死人？ 土匪？ 猛兽？ 还是别的什么？ 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先赶去城门那边吧，娘。”陈伊伊收回目光趴伏下去，下半张脸埋在江淑霞肩窝里。 江淑霞点头，和其余人说：“我们快些走。” 于是一行人按着顾烨霖离开前 的指引，飞步往约定地点去。 到那里的时候，城门边空无一人。 等了一会儿，就见城外从远处慢慢走来一对老妇人，穿着打扮普普通通，瞧着应该是哪户农家。 她们互相搀扶着，走的很慢很慢，其中一个还不停捂着嘴咳嗽，明显是病了。 等快走进城门的时候，她们才留意到一旁站着的陈家一行人。 “大娘，你没事吧？”见她盯着自己看，陈伊伊不由上前关心了一句。 一直咳嗽的那名老妇人放下手，脸色嘴唇煞白煞白的。 另一名搀扶她的老太太包着灰头巾，摇摇头替她答话：“病了，不得不进城看看。” 不等谁说什么，灰头巾的大娘又问：“你们是外地来的？” 陈伊伊点头，一边伸手去摸病弱大娘的手，想看她是不是发热，如果是，她能帮上忙。 但还没碰到，她就被上前一步的陈枫华捉住手腕。 “伊伊，乱碰别人的毛病，何时能改？”他冷声说。 陈伊伊愣了一下，就听包头巾的大娘说不碍事，“孩子小，好动很正常，别责备她了。” 抬眼向城里看了看，她继续冲陈家众人说：“这里不是能久留的太平地方，孩子还这么小，快带孩子走吧。” 第213章 小人见过三小姐 听出她的好心，陈伊伊忍不住问：“大娘，这里怎么了？” “天灾人祸，大伙儿快活不下去了，要不是老妹妹病的快不行了，我们也不会出家门进城。”头巾大娘回，半闭着眼睛满面灰败。 “咳咳咳……”病重大娘这时候缓过来一阵气喘，接过话说：“能走就尽快走吧。” 怎么都在劝他们走？ 陈伊伊眉头皱成了死结。 江淑霞也有些不安，握紧了女儿的手，压低声音问：“人祸，是有人行恶么？” 摇摇头，病弱大娘说：“如今的康平，粮食太贵，吃不起，普通人家根本活不下去。” 头巾大娘眼里显现出星点泪光，“我这老妹妹的病，多半就是饿出来的。” 听她这么说，陈伊伊歇了找系统换药的心思。 “不能多说了，我们还得赶着去抓药，哎……” 两位老人叹息着走了，背影渐渐消失在城门内。 陈伊伊和大家目送两位老妇人一步一步离开。 即便之前经历寒灾，这种无奈见过不少，但如今大家心里依旧会觉得不是滋味。 正垂眸发呆，陈伊伊忽然被人掰着肩膀转了半圈。 她抬起双眸，对上了陈枫华那双漂亮有神的眼睛。 “伊伊，你不知道 她是什么病，更不清楚会不会传染，你就敢随便碰她？” 陈伊伊自知理亏，抿着嘴不说话。 她就知道，四哥会教训她，只是没想到，他一等人走了，立马就说。 “是我没考虑好，下次不会了四哥。”她迅速抬了一下眼睛，哼哼唧唧说。 她也是想救人麻。 “好了，妹妹她知道了。”一边的赵香如拉了一下儿子，倒是没觉得陈枫华这么发作陈伊伊，有什么不好。 毕竟是一家的兄妹，都是希望对方更好。 陈枫华没再说话。 陈伊伊倒是想和他多说几句，可惜下一刻就听马蹄声渐渐接近。 城内外民不聊生，这时候还能骑马赶路的，大概只有顾叔家的人了。 来人是位少年人，看着和陈之华年纪差不多，长相很平凡，属于扔进人堆里，就再找不见的那种。 不过他一身深色衣裳，手腕小腿紧紧扎着绑带，看着很强悍精干，像是很低调的武林高手。 陈伊伊将人打量个够，很好奇他身上有没有藏那种很牛逼的暗器。 直到人家下马径直朝她走来。 ？ 她眼睛左右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 这人看着……怎么像是要给她磕一个？ 怕什么来什么。 只见少年 人前腿一跨，后腿弯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膝跪下抱手行礼。 “小人见过三小姐。” 陈伊伊嘴巴张了张，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三……三小姐？ 这称呼怎么来的？ 顾叔给手下怎么交代的？ 她身后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陈之华原本还绷着身子，准备见势不对随时挺身而出保护小妹。 那少年人一跪下，他惊得直后退。 “不、不必多礼？”陈伊伊试探着出声，汗都要下来了。 少年人起身，脸上没多少表情，显得十分老成。 他在马匹旁边扎了个马步，十指交握手心向上搁在腿面上方，说：“请三小姐上马。” 这是要她踩着他手心上去？ 不说别的…… 陈伊伊低头看了看自己短短的两条腿，想说点什么拒绝。 “伊伊。”江淑霞没让女儿张嘴。 眼前这番情景，她很快就适应了。 毕竟她做小姐的时候，身边也曾仆从环绕。 “他是在当差。”她提醒女儿，不要让人家难做。 点头想了想，陈伊伊过去站在少年人面前，“你别这样了，我有爹娘哥哥抱，不用骑马，你家将军肯定没说一定要我上马。” 她猜测，顾叔估计是交代这人照顾好她， 应该不至于说具体要他怎么做。 “听三小姐的。”少年人站直，看向她身后那些人，“请诸位随我去见我家主子。” 啧啧，这话听着多有范儿？ 陈伊伊被江淑霞抱起时，心里这么想。 而等到了顾烨霖宅邸，她不管什么想法，都被惊散了。 “我总算是知道，那个大金牙的老板，为什么说顾叔家是‘好大一座宅院’了。” 她印象里大一点的房子，也就是原本村子里的村长家。 几间瓦房，用围墙围起来，分前后院，能养猪养鸡什么的。 而眼前顾叔家的宅院，估计顶得上三个村长家。 里面瓦房阁楼错落排列，进大门还能看到小花园——虽然里面目前寸草不生。 过了好几道门，才站在院子里，也就是这时候，陈伊伊听到了正屋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声。 心里一紧，她下意识看领他们进来的少年人，压低声音问：“哥哥，这是怎么了？” 少年人脸一红，满心惶恐，先行礼纠正她：“小姐，您叫小人竹严即可。” 见陈伊伊点头，他才略带羞惭地解释：“主子家中糟了变故，仆从尽数遣散，夫人和两位少爷半年以来吃了不少苦。想必是终于见到主子还家， 一时难以自已。” 还真是。 这一路过来，除了眼前的竹严，真的一个人也没看见。 还想进一步问问到底出什么事情了，陈伊伊却听竹严高声向屋内交差：“主子，人已尽数安全带回。” 屋内的哭声戛然而止，没多久，先开门走出来一衣着素净，个子不高不低的秀气妇人，眼角微红，明显才止住啼哭。 这应该就是顾叔的老婆了。 陈伊伊见江淑霞领着其余人行礼，自己也赶紧像模像样地蹲身低头。 下一刻顾烨霖也出来了，怀里抱着个三四岁哭到打嗝的奶娃娃，身后还跟着个抽泣的半大小子，看着能有八/九岁的样子。 不过比年纪相近的李大宝高上不少。 两个男孩都酷似顾烨霖，尤其大的那个，眉目英气逼人，脸上挂着泪痕都不见几分柔弱。 他一出来就直勾勾盯着陈伊伊看，慢慢抬手擦干净面上眼泪。 陈伊伊也在偷偷看他。 不止他，还有顾烨霖怀里那个小的。 原来顾叔家里居然有两个儿子！ 还一个赛一个的精致好看！她在心里惊叫。 “一路一起回来，这时候客套什么。”顾烨霖出声，眼眶透出淡红，不知道前一刻听闻了什么，脸色算不上好看。 第214章 你们可以回顺耀县 陈伊伊歇了看小帅哥的心思，盯着顾烨霖，有些担心地问：“顾叔，你没事吧？” 摇了下头，顾烨霖没说话，放下怀里的小儿子，朝她招招手。 不会是不抱自己儿子要抱她吧？ 那多不好…… 陈伊伊有些犹豫，眼睛不自觉看向先出来的将军夫人。 秀气的妇人迎上她的目光，扬唇笑了笑，朝前伸出手，“夫君和我提了你，快走近让我好好瞧瞧。” “去吧。”江淑霞松开手，明白女儿的顾虑。 陈伊伊这才往前走了几步，踩着台阶上去，站到廊下。 “婶、婶婶好。”她有些僵硬道。 啊，第一次见干妈，有点点紧张呢…… “真像夫君说的一样，玉雪可爱。”将军夫人又笑了笑，不过因为心中情绪纷杂，笑意并不深。 顾烨霖见到妻子的模样，眉心重新蹙起，“都先去正堂坐吧，我有些事情要告知诸位。” 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众人心事重重地一起往正堂方向去。 途中顾烨霖介绍了自己的家人，并嘱咐陈家人道：“我既已认下伊伊，和阿崧你便是平辈，之后你我两家其余人便论辈分相称，无需顾忌身份有别。” 这一 路他听陈家人唤他“将军”，一直便觉得不妥当，只是总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明。 眼下看妻儿态度，并不见排斥伊伊，他正巧顺势把事情说了一说。 “是啊，不然显得有些见外。”秀气妇人情绪并不好，但还是想尽量友善地对待夫君认可的这些人。 见江淑霞夫妇面带犹豫，她又说：“说起来，我们祖上，就是一家人呢。” 她也姓陈，名素心。 “怪不得顾叔愿意带着我们家呢，原来是因为我们都姓陈啊。”陈伊伊一笑。 她是现代人思想，本身阶级观念并不强，听顾叔夫妇那些话，只觉得开心。 “你倒会联想。”顾烨霖不置可否。 起初狼口救人，是巧合。 后来，是折服于陈家人的品性。 至于认下陈伊伊，则完完全全是出于欣赏和喜爱。 而与陈伊伊不同，陈家人觉得和当朝将军论辈分多有不妥。 更何况人家还是救命恩人。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几句话说完，大家已经都坐在了正堂。 这时候竹严犯了难，本来就苦大仇深的一张脸，皱的更难看了。 “主子，茶水不够多。” 按规矩是要上茶，堂中坐了这么多人，他 也不好区别对待。 “不必上了，你下去。”顾烨霖眸色沉上一分。 他说的是下去，并没有说出去。 于是竹严垂首站在了他座椅侧后方，收敛声息之后，他存在感立即弱上不少，仿若真的化作了一道影子，很容易被众人所忽略。 陈伊伊眼睁睁看着他，心里大呼神奇。 原来古代的影卫真的存在？ 不过也就惊讶好奇了一瞬间，先前压下的纷杂愁绪便接连涌上心头。 她先说起正事。 “顾叔，过来的路上，我们都大致了解了，康平一带先前大旱，现在物价飞涨，百姓说快要活不下去了……就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见到的人都劝我们离开这里，说什么天灾人祸，天灾是旱灾，那人祸是指什么呢？” 对于她先开口，且吐字清晰，逻辑缜密，其他人习以为常。 只陈素心，还有顾家长子顾廷深微微讶然。 顾烨霖见怪不怪，面色显得有些凝重，“我要说的，便与此事相关。” 他右手双指在圈椅扶手上敲了两下，吩咐：“竹严，你将你知道的，说给他们听。” “是，主子。” 竹严重新站出来，先行礼，后垂手扬声道：“康平旱情如今已有所缓解 ，但用水依旧匮乏。城中年轻人走的走，逃得逃，如今只剩下了一些老弱妇孺，且多数人身体虚弱，平常少有出门，夜里不说，城内外白日时，也像是一座死城。” 堂内一时鸦雀无声。 “这便是康平如今的状况。”顾烨霖接话，眼底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顿了顿，他上身微微挺直，只是坐着，人也显得高大沉肃， “我想说的是，你们是我带来康平的，但眼下此处并不适合居住，你们若想走，可以原路返回顺耀县，我同那里的知县交好，可托他代为安顿你们。”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主要看着江淑霞。 察觉他的目光，江淑霞却依旧垂着眸子，半晌没有表态。 她在犹豫。 回顺耀无疑是眼下最好的打算。 可是…… “娘，我们不能这时候走。”陈伊伊就坐在她腿上，回眸悄悄说了一句。 虽然她超市还没有解锁，但眼下有的东西，起码能保证基本需求啊。 至少，缺水到极点的时候，她换点水灵灵的大白菜给顾叔一家啃总行吧。 再说了，大旱之后，怎么可能不缺吃的？ 物价飞涨不是没有道理的，之前的两位大娘已经说得十足清楚。 而 还没等江淑霞出声，被人平放在门内侧地上的顺旺突然高声道：“我不走！我媳妇可能要来这里，我不走！” 他还惦记着秋喜。 钟伯闻言叹息着点了点头。 江淑霞没理会他的意思，先和自家人说：“老三，你带着香如和孩子们回顺耀县，我伊伊还有阿崧留下。” 她都不用问，丈夫是一定会选择和她在一起的。 陈崧立即点头，“嗯，老三你就先带其他人走，情况好了以后再过来找我们都成。” 而有人表态，其余人也都纷纷开始发言。 “那我就先去顺耀县，”牛大娘大.大咧咧道：“留在这受苦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一路都够拖累将军大人和你们家了，要是在那边安顿好，说不能还能帮衬上你们，托人给你们带点吃喝衣裳啥的，你们后边要是真需要我们帮忙出力气，我们也有余力过来搭把手，两个县城离得也不远。” 她是实诚人，想什么说什么，说得也是心里话、实话。 牛家人留在这里，水和食物都缺，自己尚且顾不上，又怎么能帮别家？ 她清楚自家和陈家不一样。 陈家人至少能因为干亲戚的关系，先借住在这个大宅子里，他们家呢？ 第215章 又是个冷感小帅哥 还是先去别处谋求发展，再说其他，这样对大家都好。 江淑霞再明白事理不过，听明白她的意思，便微微颔首，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我们留下，怕是也帮不上忙。”李叔紧跟着出声，眼睛看着他家李大宝，明显还是顾虑着家里独苗的伤势，想找个好地方让他妥善养养。 但不像牛大娘，别的话，他什么也没说。 谁人也不知道，在未来有了着落之后，他心里还有没有惦记着陈家以及顾烨霖对他们家的恩情。 江淑霞闻言没有往那边看上一眼，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李老伯看她的反应，眼睛快速眨了眨，心里似乎很是烦乱，也像是想再说点什么。 但最后看着自己的孙子，还是顺应儿子的说辞，没有吭声。 “忘恩负义的东西。”张铁春最后开口，先看似没头没尾的骂了一句。 李家祖孙三代人头埋得低低的，眼睛都没有抬。 张铁春也没看他们，继续说：“我和灵娟商量过了，我们留下，你们家还有顾将军对我们有恩，我俩吃苦受罪都跟着你们家，你们嫌弃拖累我们也不走，我们有良心。” 他两句话得罪了牛、李两家人。 好在牛家 人粗枝大叶不计较，李家人理亏在先不敢计较。 而几家轮番表过态之后，陈家其余人才开口。 “一家人一路都走过来了，没有现在分开的。”陈丰出声。 他两个儿子一起点头。 “伯娘你不要赶我们，我们是一家人。”陈林华皱着小脸，满眼难过。 江淑霞安抚地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赶你们，别伤心。” “是啊娘，就爹一个人照看你和伊伊，我们不放心。”陈之华开口，话出之前已经和弟弟陈灵华交换过眼神。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顾烨霖看向竹严，“去寻人送牛家人和李家人出城，该打点打点，回来后同我汇报。” 最后结果其实和他所料差不了多少。 这一路来，队伍里这些人各自是什么脾性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竹严应声。 “剩下的人……”顾烨霖顿了顿，心里实在不想管顺旺，但钟伯无辜。 “都安置在偏院小房。” 他说着重新看向陈家众人，“你们稍坐片刻，我还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要说的？ 今后的各项安排么？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 很快，张铁春等人被竹严领了出去。 堂内只剩下了自己人，顾 烨霖抬手捏了捏眉心。 “夫君。”陈素心起身到他身后，帮他揉按额角两侧，半垂着头，看着很是温柔。 而见她做这些夫妻私下才会有的举动，也不刻意避讳他们，陈家其余人心里放松不少。 “内子山野间长大，当着自己人的面，不会太过拘礼。”顾烨霖觉得脑内清明不少，拉下妻子的手，示意她坐回去。 “我还以为，素心婶婶是顾叔你从京都拐来的呢。”陈伊伊弯着眼睛说。 江淑霞神情一顿，觉得她这话说的有些失礼，“伊伊。” 不过当事人并不在意。 “我和他是自幼定下的亲事，后来他告别家乡前去偏远地参军，立功回京时，他放弃了许多，回家乡盖了宅子娶我……”陈素心说起来，神情十分感慨感激。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丈夫对她，是责任大过感情。 她只是个无父无母的村妇，不如京都那些小姐有背景有势力，帮不上他许多，甚至读书识字，都是在嫁给他之后，怎么看，都属实是高攀了。 甚至算拖累阻碍了他。 可当年他回来坚持要履行婚约，即便看得出来他心中儿女私情甚少，她还是十足自私地点了头。 她自小眼里就只 有他，实在太想在他身边陪着他，替他生儿育女，哪怕一年见不了几面。 陈伊伊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面上看似不亲昵的顾叔顾婶，居然背后有这样坚贞不渝的故事。 看出她还想刨根问底，顾烨霖出声打断：“旁的容后再说。” “哦。”陈伊伊挠挠头。 她八卦的有那么明显么？ “爹，屁屁凉，你给暖暖。”一直蹲在椅子边玩儿茶杯盖的小儿子顾廷深忽然抬手要抱。 陈素心弯腰准备抱她，顾烨霖却长手一身，先一步将儿子抱进怀里。 “顾叔，他多大了？”陈伊伊听他说话利落，口齿清晰，不禁有些奇怪。 顾烨霖拿走儿子手里脏兮兮的茶杯盖，嘴里边回：“下半年就六岁了。” 这能是六岁？！ 陈伊伊错愕。 这看起来三岁多顶多四岁！ 许是她当着自己人情绪过于外露，陈素心眼底暗了暗，有些伤感地主动解释道：“当年怀廷深时，我身子不好，他才出生时几度闭气，好不容易救回来，身子却弱的厉害，像是很难长大。” “婶婶，会好的。”陈伊伊听得心里难受，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顾烨霖叹息，看向妻子，“是我的错，不能时常 留在你身边。” “什么话。”陈素心一笑，心头的酸涩感瞬间消散。 “婶婶你别担心，肯定会好起来的。”陈伊伊给她打气，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以后解锁商超了，可以弄些保健用品之类的给顾叔一家养身子。 顾叔虽然看着健壮威武，但先前经年打仗一定旧伤不少，以后可得好好养养。 “你叫什么？” 突然有道稍显冰冷的童音传来，让陈伊伊瞬间想起教训她的四哥。 不过和陈枫华那种暗含情绪的淡漠不同，这道声音落到耳朵里，只能感受到冬风一样的寒凉。 “廷深。”顾烨霖沉声，像是在警告长子什么。 陈伊伊眨眨眼睛，慢吞吞回答：“我叫陈伊伊啊。” “你几岁？”顾廷深又问，双眸仿佛结了薄冰的大河，表面清光粼粼波澜不惊，其下寒水却在暗暗流动。 啧啧，又是个冷感小帅哥。 陈伊伊感慨。 不过和四哥的高冷不同，顾廷深看不到多少高傲，是纯纯冰山的那种清冷。 这才几岁啊，经历了什么性子冷成这样？ 鉴于顾廷深六岁像三岁，她忍不住反问一句：“你几岁啊？” 顾廷深微微蹙眉，眉眼和顾烨霖凝眉时有七八分相似。 第216章 问话竹严 “七岁。” 你跟我说这特喵是七岁？ 陈伊伊惊了。 说和李大宝一样今年十岁她都相信！ 她原本想着，顾叔小儿子比实际显小那么多，大儿子会不会也一样。 谁想到！ “你也七岁？”陈林华也不淡定了。 都顾不得认生，直接从爹娘身边哒哒哒跑过去，和难得一见的同龄人比起身高。 而他一过去，陈伊伊已经微微张开的嘴唇，张得更大了点。 不对比不觉得，一对比……顾廷深直接比同岁的陈林华高出一个头！ 而且明明两个孩子都清瘦，但顾廷深就是比陈林华骨架粗壮一整圈。 巨婴！ 陈伊伊心里惊呼。 不对，应该是巨型儿童！ 这十年后不得长到一米九几？ 而对于完全陌生，又举止笨拙、神态稚气、憨包气质显露无疑的陈林华，顾廷深就那么立着任由他比划。 末了十分老成地总结一句：“不必比较怀疑，我比你高大不少。” 陈林华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大.大的伤害。 明明以前在村子里，他都是同龄人里比较高壮的。 “廷深。”顾烨霖蹙眉。 顾廷深抿住双唇片刻，不再看已经回到父母身边怀疑自身的陈林华，而是抬眼，重新盯住 陈伊伊，用眼神执着讨要她的回答。 陈伊伊小幅度晃了下脑袋，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我五岁了。” “是么？”顾廷深似乎觉得奇怪，“五岁怎么会聪慧至此？还能领导全家？” 陈家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一直以来，都没有自己被家里女娃领导的感觉。 因为通常做什么决定时，说话的多是江淑霞，她和陈伊伊商量什么，也都是母女头凑头低声说。 “我就是话多罢了。”陈伊伊敷衍解释。 顾廷深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一边的陈素心，这会儿也慢慢咂摸出几分不寻常来。 难道，夫君是因为女娃娃的与众不同，才喜爱她到认下她，还带她回来？ 思及此，她心头不由放松一些。 她先开始知道的时候，以为夫君是因为家中人丁稀少…… 她还因此勾起许多遗憾。 ——她生玉轩时坏了身子，今后再有身孕恐怕会落得一尸两命，所以没能给家里多添一儿半女。 “主子。” 竹严回来了。 “事情办好了，护送的人，是从前军中因伤病退下来的旧部，眼下只能找他们帮忙。” 至于宅子周围的护卫，是万万不能动的。 顾烨霖点头，沉吟片刻，忽而 抬眸，“此刻闲暇，我且问你，为何康平内外长久未传出半点消息，你该送的信儿，又都送到了何处？” 此话一出，堂内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瞬间凝滞。 陈伊伊望着顾烨霖仿若刀锋的眼尾，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这是在兴师问罪？ 还是单纯问话？ 不止她不清楚，竹严也不清楚。 他闻言当即便跪下了。 “主子，你可是疑心小人什么？”他脊背绷直，仿佛下一刻便会断掉。 顾烨霖不语。 “夫君。”陈素心想说些什么。 家里遣散所有仆从后，是竹严里里外外帮着家里，他们母子才得以安然存活至今。 可她又觉得夫君尚没有明确表态，最终只是呐呐不语。 “称不上疑心，你实话实说。”顾烨霖再度出声。 竹严心底一松，先表明忠心道：“主子，我是你从蛮夷手上救回的血奴，今生除了报答你的恩情，没半点别的指望！” “嗯。”顾烨霖点头，见顾玉轩有些不安地抬眼，便伸手在他头顶沉沉摸了一下，将他交给妻子。 他看向竹严，“接着说。” “主子，家书等等信件我都按时转送驿馆……” 说到这，他忽然浑身一震。 头脑不算敏捷的 他总算反应过来，“主子，难道说你一直以来都没有收到信件？！” 他以为主子是见到他在信里说明家中难以支持，夫人无奈之下遣散所有奴仆，才会临时赶回来。 “是小人失职！请主子责罚！”竹严以头磕地。 顾烨霖微微拧眉，“起来吧，我本意并非责难，夫人明言你疲于应对宅中诸事，总为生计奔波劳累，事有疏忽也属正常。” “是小人平庸无能……信件一事，小人会加紧查明。”竹严惭愧。 顾烨霖眉目悠远，神情不怎么乐观，“去吧。” “顾叔，管信件的驿馆，应该是官驿吧？”陈伊伊这时候出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重点落在一个“官”字。 顾烨霖并不惊讶她能一下想到关键，“驿馆有专门负责边城将领家书之人。” 而他身侧的陈素心却是满目讶然。 顾廷深则是面露思索，隐约领略到这个“新妹妹”的不一般。 “这件事之后再说，你们之后便先住在我府上？”顾烨霖又说，言语中并无多少商量的意味。 眼下城内外，只有他府上最为安全。 陈家众人纷纷道了谢。 “之后若是需要帮忙打听什么，还望不要客气。”江淑霞领着 一众人站起身，对着顾烨霖说。 想了想，堂内没有外人，她又将话更直白地说明：“我的意思是，府上人手不足，且，我家全是生面孔，或许能探出一些府上人听不到的事情。” 她这么一说，陈伊伊又想起之前的那个大金牙老板。 “顾叔，之前打听消息，有人说漏嘴了，说什么半年来围死人什么的，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那奇怪的一句话，她想不明白，就想看看能不能替顾烨霖牵出什么头绪。 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什么，顾烨霖拧紧眉心，慢慢站了起来。 “你们先去歇息，”他又看向妻子，“我要出门，替我准备常服。” 陈素心一愣，这时候出门？ 随即点头，“我这就去。” 等换完衣服踏出正屋房门，顾烨霖就看到廊柱边有半边脑袋忽隐忽现。 心下一晒，他整理着袖口微微扬声，“可是想跟着去？” 陈伊伊立即从朱红色的木头柱子后面跳出来，学着文绉绉开口：“知我者，顾叔是也~” 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她就是想跟着看看，两个人的脑子加起来，总比一个人好使很多。 而且万一情况不对，她人小好溜，能负责报个信儿什么的。 第217章 万事有得有失 顾烨霖唇角微微动了动，勾出一抹很浅淡的笑，“不骑马，不怕劳累？” 他的笑意已经足够让屋门边站着陈素心惊讶，后一句出来，她不由略略垂眸。 夫君是真心喜爱这个鬼灵精一样的小丫头，且两人很是信任亲昵。 说是当做亲生女儿也不为过。 “素心婶婶……”陈伊伊见她像是愁思郁结，不由上前几步伸着脖子看她，脸上带一抹烂漫甜美的笑，春日里迎风招展的嫩桃花一般。 都说笑容有感染力，她试试。 抬眸一笑，陈素心过去蹲身将小丫头揽进怀中，“怎么还叫婶婶？该叫干娘。” 想让这个眼底总笼着轻愁的温柔婶婶开心一些，陈伊伊便轻轻在她额角安慰一样摸了摸，软声叫了声“干娘”。 额角像是有神鸟的羽毛抚过，身子里的沉郁像是都能消散不少。 心头的软泛滥成灾，陈素心笑着应声，“嗳。真懂事。” 这是怎样一种感受？ 毫无血缘关系的一个幼童，甚至才见第一面，便像个大人一样，试图安抚照顾她。 “惯会哄人开心，骗人心疼你。”顾烨霖摇摇头，心里乐于见妻子高兴一些。 陈伊伊皱皱鼻子，任由身前人将自己 抱起来，“哪有啊。” 小孩子的身子似乎连骨头都是软的，女孩子尤甚，进怀里就跟面团子一样，绵的不像话。 陈伊伊身上还带着顺耀县张嬷嬷给的香囊，整个人香香的，暖呼呼的，让陈素心觉得他和自家两个小男孩特别不一样。 “我算是知道，养女儿是什么滋味了。”她弯起嘴角看向丈夫，还是那副多愁善感的样子，但眉目间却多了几分开朗。 顾烨霖微微扬唇，“你也喜欢，甚好。” 三人在廊下站了一会儿，远远看去，倒真像一家三口。 不过没过多久，陈素心便把怀里安安静静由她亲近的小丫头交给了丈夫。 “你们出门万事小心，玉轩才睡，廷深在看书，我不能离开太远，就不送你们出门了。” “你身子不好，不宜长久吹风。”顾烨霖说完这一句，便抱着陈伊伊大步离开。 而等他身影出了院门，陈素心还在原地立着，脸上一直遮掩良好的担忧这才慢慢显露。 “娘。”一直在屋内没能等到她的顾廷深在门内出声。 他手上还拿着一卷书册，偏头看过来时一双眼睛映着些日光，深色的琉璃珠子一样剔透，冷淡却好看。 “娘没事。 ”陈素心每对上长子那双眼睛就想叹气。 常年来，顾烨霖虽在家中留下了足够多的护卫随从，但仅仅凭借陈素心一个弱女子掌家，忙碌起来，总会多有疏忽。 且父亲永远不在家中，顾廷深缺少该有的安定感，又因为父亲的英勇，他谨记自己长子的身份和使命，誓要像他守卫边关一样，守卫家中。 久而久之，顾廷深就养成了沉闷隐忍的脾性，看人的眼神，也越来越不见孩童的天真烂漫，总带着揣度和防备，显得冰冷又淡漠。 而等陈素心发觉这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长子已然不会像寻常孩童一样哭闹任性，反而像苦修的僧侣一般，近乎严苛地约束他自己。 …… 顾烨霖走了没多久，江淑霞便同赵香如一起，带着全家人身上所有的吃食，包括那头山羊和那只生蛋鸡，一起找到陈素心。 “我听竹严小哥说，你和孩子们今日还没有吃上东西。”江淑霞站在门口，声调徐缓，话说到即止，没有半分失礼。 她心里其实有些觉得顾烨霖疏忽妻儿，可这话她不该说，也不能说。 “这里有些粗制的土豆饼，烤地瓜，都很冷硬，但和羊奶一起烧过后，尚可 入口，你们……”江淑霞说，眼睛看向身后在马车里被颠破头的山羊。 羊受了轻伤，鸡倒是半点没事，不过也好几天不下蛋了。 而吃食其实没多少，主要是送羊奶。 陈素心笑起来，甚至稍稍有些无措，“我是农家长大，你不必觉得我金尊玉贵，一定要吃些精致粮食。” 她说着笑容淡了些，“城内外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半月以前家中的存粮就消耗一空，这几日，廷深和玉轩几乎没吃上过什么东西。” 通常都是竹严找来什么，他们就对付吃几口什么，聊胜于无。 “那快些准备上，孩子最不禁饿。”赵香如赶紧问清楚厨房位置，一手拽着山羊一手抱着鸡往那边去。 而她一句话，却说中了陈素心的心酸处。 她走以后，陈素心再难忍受地红了眼眶。 “灾年都苦，会过去的。”江淑霞过去握住她双手。 陈素心往身后屋内看了一眼，没见长子的身影，这才压抑着哭腔对她坦言：“吃苦倒是没什么，就是两个孩子乖巧地让我痛心。” 对于这一点，江淑霞深有体会。 伊伊先开始也是痛了累了半点不说，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总觉得大人不知道。 再加上老三家还有个陈枫华。 前几年他才十岁不到，被陈汉腾联合村里大孩子欺负，被围起来打得满嘴鲜血，回家后硬是瞒了大人三天。 后发起热症瞒不住，才被他们知道。 老太太那时气陈汉腾混账，孟秀珍还护着，也气陈枫华出了事不找大人，气急了就说：他们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知道怎么剜大人的心。 而乖的，远比不乖的更让人心痛。 “姐妹，都说儿孙债儿孙债，心疼归心疼，你可千万不要烦绪压心，积郁成疾呐。”江淑霞眼圈泛红，不由劝了一句。 初见，她就觉得这将军夫人和想象中太不一样。 她本以为陈素心应当是享福的贵夫人，没成想，却是位能从眉眼间看出病气和郁气的柔弱妇人。 可见，万事有得有失，男子忙于建功立业，难免就会疏忽妻儿。 而她家那个做点杂事营生的，多数时候，倒是能陪在她身边。 明白所谓郁结在心一类半点不由自己，但陈素心还是点了点头，领了眼前温婉妇人的好意。 她擦擦眼泪，又道：“家中事物方才那位妹妹不熟悉，我去瞧瞧，屋里劳烦你替我照看片刻，他们很乖，我去去便回。” 第218章 食人血 江淑霞没有不应下的道理。 进屋后，就见小一点的顾玉轩确实在里屋床帐内睡着。 但大些的顾廷深却并没有在看书。 他站在紧闭的窗扇内侧，显然已经在那里默然听了许久。 江淑霞见状先是一愣，很快微微笑着走过去。 而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颇为老成的半大孩童，忽然板板整整朝她行了一礼。 口中说：“陈家婶婶，我娘生性多愁善感，还请你多多开解。” 说着又行了一礼。 江淑霞又愣了愣，张了张嘴没能说话。 谁说孩子不懂事故呢？ 心下叹了口气，江淑霞点了点头。 另一边，陈伊伊被顾烨霖牵着，沿着村外的道路，一直往县城大门方向去。 顾家宅子，说是在平窑村，其实距离村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准确来说，应当是修建在县城和村落之间，占地面积颇大，且宅子一周颇为广阔。 放在现代，就属于是郊区别墅了。 “顾叔，你是为了履行婚约，才将房子盖在这里的吗？”陈伊伊压抑许久的八卦之魂又开始慢慢燃烧。 她总觉得，戍边将军，要么在边城有房，要么听皇帝安排，住在都城某处。 “不全是。”顾烨霖回：“ 边城荒芜，京都诸事纷扰，素心自小身子不好，也不是长袖善舞之人，留在家乡，方方面面都省心。” 原来是这样。 陈伊伊汗颜。 她还是把顾叔想的太简单了。 万事思虑周全，这才是他。 不过…… “也不是方方面面都好，”她小声嘀咕：“一家人长久分别，就很不好。” 她都能看的出来素心婶婶满腹忧郁，估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想见丈夫，却见不到。 顾烨霖脚下步子一顿，片刻后轻叹一声，“万事两难全。” 除了这一句，他没有任何解释。 发觉他似乎并不想谈家事，陈伊伊便直接换了个话题，“顾叔，蛮夷血奴是什么意思？” 先前竹严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她就心存好奇了，不过当时那种气氛，实在是不好开口问。 “蛮夷中，有些部落好食人血，觉得那是以人养人的好法子。”顾烨霖语气平淡道。 陈伊伊心头一阵恶心，“食人血？” 是像火锅里的鸭血养血一样？ 可鸭血让她多喜欢，这会儿说到人血就让她多恶心。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陈伊伊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她上一世听说不少外国贵族毁三观的“黑 历史”。 但都没有这一刻顾叔的话来的有冲击性。 上一世那些事情离她很遥远，眼可下不一样。 “血奴只在成年前那两年有资格被人‘享用’，在那之前，他们只是最低贱的奴隶，被圈在笼子里和同伴打斗厮杀，供人参观，而在血奴成年后，便会被烧死，美其名曰‘净化罪孽’。” “好变态……”陈伊伊一脸嫌弃。 心里越发同情竹严的同时，半点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 “所以顾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再次扯开话题。 “一路转看，目的地县衙。”顾烨霖坦言。 “那……”陈伊伊闻言，心里有些不踏实，“我们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万一那个大金牙老板含糊其辞的事情，真的和官府有关呢？ 顾叔会怎么做？ 他们会不会在县衙和人起冲突？ 辉县那一次经历的事情，她可不要再来一遍。 “不必。”顾烨霖眼眸垂下一瞬，再抬起时，仿佛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淡声安抚道：“无需担心起冲突，辉县那次，我不便亮明身份，在此处不会，官员职务我虽不便干涉，但他们不会轻易和我生龃龉。” 听了这句话，陈伊伊才忽然想起： 似乎，顾叔的品阶，是远比知县大的？ 不知道这个架空的朝代，官阶是怎么样的。 她心里疑惑，便张嘴想问，但下一刻，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虽然一下没听清那人喊得什么，但可以察觉语气里的惶急。 顾烨霖一把抱起陈伊伊，大步走了过去。 “大娘。” 哭喊的老妇人抬起头，认出来人。 “将军！大人！我媳妇她！”老妇人急的语无伦次，半晌说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 “说不清楚，你干脆就直接带我们去瞧瞧啊！”陈伊伊见她又惊又怕又心急如焚的样子，心头一阵突突。 这怕不是出了人命了！ 老妇人已经慌得没了主心骨，两手在胸前无意识地颤抖，一听陈伊伊的话，也不管她是小孩还是大人，立即掉头就走。 “跟上她！”陈伊伊立刻出声，上半身都探出了身后人的怀里。 不用她说，顾烨霖已经抬脚迈步，三两步就追上了踉踉跄跄的老妇人。 他们才下了村道，往一侧小路尽头走去。 那里有几家散户居住，三四间土石房子都是茅草作顶，看着就清苦，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都不算远。 因此，靠近一些的陈伊伊不由得小 声和顾烨霖说：“顾叔，她怎么不找邻居帮忙，在大路边求救呢？” 顾烨霖没有吭声。 而等真正站在房子前方，陈伊伊才明白——其余几家，看着居然像是没了住户。 她皱了皱眉毛。 哪里来的一阵阵臭味？ 就好像盛夏时候的猪，死在了泔水桶里长久没被人发现。 “顾叔，你有没有……” 留意到顾烨霖难看的面色，陈伊伊没能将话说完。 而等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登时瞳孔一缩。 领路的老妇人已经推开眼前的院门。 院门正对着一间屋子的门，门内侧的地上靠墙倒着位老汉，只看体态和面色，就知道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 “别看。”顾烨霖转过她的头，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肩头。 脚下一步一步跟着老妇人走近老汉尸体。 他直觉，屋子里还有别的惨相。 “救命啊！救命啊！我媳妇要生了！”老妇人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隔着厚厚的棉门帘，听得不太真切。 陈伊伊脖子动了动，撑着胆子想转头看看情况。 但头才转过一半，心里突然一个激灵。 眼前的情况，是不是太诡异了点？ 老汉都死在门口多长时间了，媳妇怎么还会在里屋生孩子？ 第219章 惨相 “爱花！娘对不住你！” 耳膜上骤然炸开一声凄厉的惨嚎，陈伊伊下意识转头。 正巧，顾烨霖在这时候掀起来厚重的门帘。 扑面一股恶臭，陈伊伊肚皮一抽，捂住口鼻干呕。 顾烨霖绷紧唇线，一把放下帘子抱着怀中人转身，迅速出了屋子，又一路径直出了院子。 “yue……”陈伊伊持续干呕，紧闭双眼努力想忘掉门帘放下前一刻，自己一瞥之间看到的屋内场景。 床上的确实有位正在生产的妇人，胸口以下赤/裸，大张着眼睛双唇，一副窒息的痛苦模样。 可她已经没了气息，只是维持着那样痛苦的表情，将画面定格在了因难产咽气的狰狞一刻。 而她裸露出来的肚子，不知道怎么破了…… 那场景真是触目惊心。 至于出门求救的老妇人，俨然早就已经疯了。 “我预备去后面几间房看看，你若是受不住，便在这里等我。”顾烨霖帮她拍着脊背，眉心皱着，眼睛望着另外三间屋子。 陈伊伊压着生理心理双重不适带来的干呕，小声说：“不，我和你一起。” 她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而最好的设想，是剩下的屋子的人已经逃荒跑光。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在什么情况下，老妇人一家才能无人帮忙，耽误到两人惨死，老妇人疯疯癫癫出去拉路人。 顾烨霖闻言便抬脚往后走。 一声一声悲痛的哭嚎还在耳边，陈伊伊听得不忍心，不住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随着耳边“吱呀”一声，第二间院子门开了。 这间院子也是简陋的四合院，里面静悄悄的，并不显糟乱。 顾烨霖抱着陈伊伊快步去到三间屋子里探查过，眉心微微舒展。 这间院子里没有人，看样子，应当是收拾过后离开逃难去了。 不过陈伊伊并不觉得松了口气。 另外还有两间屋子。 “可还好？”顾烨霖看着她有些发白的面色。 陈伊伊摇头，“我没事。” 她前世恐怖片血浆片看了不少，刚才就是完全没有防备，再加上进门前并没能看出老妇人神志不清，才猝不及防被狠狠吓了一跳。 再一个，实在是太臭了。 死去多时的人已经开始腐败，面貌气味不是平常人容易接受的。 她尊重逝者，并且深深觉得惋惜，但她现在最大的感受，却是恶心难忍。 实打实面对接触这种事，多少会造成心理阴影。 “顾叔，我还是在门口等 你。”第三间院子前，陈伊伊说。 顾烨霖知道她前边是在逞强，“也好。” 他迅速将剩下的两间房子探过，出来时眉心深深皱着。 “还有……”“陈伊伊找了个词语代替，”不幸吗？” 顾烨霖抱起她，低声道：“有位死去多时的老妇，并两名妇人。” 目测，死去至少一月以上。 且身体已经被老鼠啃食破坏。 他有意隐瞒了这些细节，只说：“幸存之人我会命人安置，这件事你勿要再想。” 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陈伊伊白着脸若有所思，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等加快步伐到达城内，再次看到之前问话的那间商铺时，陈伊伊见到里面迈步出来一名年轻男子。 她脑内突然灵光一闪。 “顾叔，好奇怪啊，刚才那几家人，怎么只有老人和妇女？还能是男人都去外地做工了？” “可是说不通啊……” 并不是人人都是顾叔，有这样那样的考量和身不由己。 寻常男人若是选择抛下家中身怀六甲的妻子，和年迈的双亲外出做工，那工钱必定丰厚无比，家里怎么会还住烂泥石块盖的茅草房？ 更不可能是丢下家人独自逃荒去了。 “我想不通顾叔。” 顾烨霖沉默不语，显然也在思索。 “还能是被抓壮丁？或者骗去做苦工？”陈伊伊猜测一通，觉得这两种情况还有些可能。 “不对，近来边城安定，哪里都不打仗，顾叔你都能回乡探亲，上头吃饱了撑的才抓壮丁，”她否定前一种猜想，继而顺着第二种往下分析：“若真是做了苦工，那必定不在康平一带。” 眼下因为才经历过旱灾，城内外所有人都苟延残喘，康平估计根本没处做工。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外出做工，不过区别是自愿和非自愿。 越想思绪越是纷乱，陈伊伊烦躁地抬手狠狠抓了两把头发。 顾烨霖握住她自虐般的手拉下，脚下步子不停，口中道：“若有人在城内外拐骗壮劳力带出康平，竹严他们会知道。” 嗯？ 陈伊伊一愣，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们”这两个字上。 她还以为，顾叔就只在技术力留下竹严一个心腹呢。 而因为顾烨霖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一点信息，陈伊伊心里踏实不少。 “顾叔你有底牌就好。”她放松身子往他怀里一瘫，决定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一会儿。 顾烨霖没说什么，抱着她缓步往前走着，目光若有若无地 留心着周围的一切。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10666积分。】 陈伊伊半闭着的眸子一睁，立即将意识沉到脑海深处。 “下次记得‘五入’。”她面上日常和系统讨价还价。 其实心里对于这些积分还算满意，毕竟这半个月以来，并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大好事。 就是平常投喂投喂队友，平时碰上要帮忙的路人搭把手而已。 而顿了顿，她突然想起来，“里面有之前在柏山村的积分吗？你那时候明确告诉我那一段的数据统计异常，后边就一直没了音讯，你可别想给我赖掉！” 系统这次相当干脆。 【包含。】 “那什么……”陈伊伊皱了皱眉，很不喜欢自己这么犹犹豫豫，“都怪你，平常那么抠搜小气，害得我现在问问题都不想问。” 【……】 想了想，陈伊伊准备重新出声。 就在这时候，系统机械平直的声线徐徐传来。 【恭喜宿主解锁，麻醉剂。】 ！ 陈伊伊一下就激动了。 这么久了！ 她的医院终于进一步解锁了！ 但高兴归高兴，她又立马觉得不对劲。 “等等！你给我解锁麻醉剂做什么？你别告诉我，后边我会用到麻醉剂……” 第220章 衙门里的猫腻 这在她看来，无疑是遇到棘手麻烦的征兆。 【请宿主稍安勿躁。】 系统依旧不正面回答。 “换你你比我还跳脚！”陈伊伊直来气，“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有你难道不该一帆风顺，一路舒舒爽爽走上人生巅峰？” 【抱歉，本系统没有这项义务，且，不劳而获不符合“大善人”设定。】 “……”陈伊伊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的话。 原来所谓的“绝世大善人系统”，还有这层含义！ “错了。”她沉下脸。 【？】 “你才不是没有一点长进，你现在顶嘴一套一套的！”陈伊伊吼完这句，怒而让他下线。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几乎她才收回意识，就听到顾烨霖问：“是累了，还是怕了？” 都不是。 可是陈伊伊不好说。 她只能想了个借口：“就是觉得可怜。” 这也不算撒谎。 她确实觉得康平人可怜。 遭灾的无辜大众，通常没有最可怜，只有更可怜。 “勿要多思多想。”顾烨霖顺了顺她单薄幼小的脊背。 “嗯……” 嘴上应着声，陈伊伊脑海里却不自觉再度浮现那几家散户的惨状。 她赶紧晃晃脑袋，将注意 力放在别处。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顾叔，知县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得考虑考虑，看自己要不要提前换点麻醉剂备着，去了直接先把一些人撂倒。 沉吟片刻，顾烨霖眯了眯眼睛，“印象中十分和乐亲民。” 听他的语气，陈伊伊又问：“你和他不熟？” “他上任后见过几面。”顾烨霖答。 他一年至多回乡两次，新知县上任也不过数年。 且因文武之隔，身份不便，他一向不会刻意多接触本地官员，免得遭人诟病，妻儿不好自处。 “好吧。”陈伊伊点头，重新趴在他的肩头。 话问到这里，也就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知县具体是什么人，还得她自己亲眼去瞧瞧。 康平县衙比顺耀县的大不了多少，只是在正门附近，没有看到该存在的鸣冤鼓。 眉心沉了沉，顾烨霖盯着紧闭的大门，直接放下陈伊伊蹲身，示意她爬上自己后背。 “你这是要……”陈伊伊没再说下去，照他的意思做了。 而和她想的一样，顾烨霖背着她，飞身一跃，攀住墙沿借力，挺身翻了进去。 “这么闯，真的没事么？”陈伊伊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声音小到近乎没有， 满心做贼一样的感觉。 摇了摇头，顾烨霖脚下不停，又借着墙角原本储水用的大水缸，两下爬上房顶。 这种类似飞檐走壁的行动模式，以前只在梦里出现过。 所以还没怎么着，陈伊伊心底里就开始兴奋，肾上腺素激增，脸颊都红扑扑的。 顾烨霖不知道身后人是什么状态，依旧一脸沉肃冷毅，放轻脚步踩着屋顶往后院去。 这过程不可谓不刺激。 因为有的屋子之间，房顶并不是连着的！ 陈伊伊跟魂穿马里奥的帽子一样，不停上，下，上，下，仿佛闯关。 与此同时，她对顾烨霖的身体素质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顾叔……”她忍不住就想浅浅表达一下崇拜之情。 可下一刻，便被制止。 “嘘。” 顾烨霖反勾手臂，伸过肩头，抓住身后女娃娃衣物，直接将人提到身前抱住。 “看。” 陈伊伊好险没能忍下到嘴边的惊呼，压抑着突突突的胸口，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屋檐下看去。 而这一定睛，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出一句“woc”。 只见衙门后院到处堆满了菜肉，都快没处下脚了！ 有些菜肉看起来新鲜，有些已经肉眼可见地开始发烂。 这时节天气算得上暖和，陈伊伊眼尖，甚至能看到苍蝇在那附近打转。 不难想象，再过一阵，那些菜肉就要生出点点会动的小米粒了…… “这知县真不是个东西！”她不由压低声音骂道。 城中百姓买不起吃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 可这县令，这么多东西宁愿放在这里等坏，都不愿意拿出哪怕一两斤，去接济百姓。 “县里遭难，他倒是过的比平常还富足数倍。”顾烨霖脸色难看至极，一手攥拳重重锤了一下瓦片。 陈伊伊连忙抱住他手臂，“别别。”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这是首先要考虑的。 联系信件送不出去这件事，陈伊伊脸上的神色凝重下来。 “顾叔，一定不止是县衙有问题，一个知县手能伸到官驿么？就算能，其余消息是怎么瞒下来的？” 她声音压得极低，但顾烨霖听清楚了。 “先回去，眼下让城内外的幸存者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他说着准备直接带她从后门悄悄离开。 也就在这时候，院里忽然传来人声。 “大人，上头又来人问了，这次过问的人可是出了名的煞神，油盐不进，半点贿赂不了啊。” 很快有一人 答话，“送几个女人，要不就送些酒或字画，是人就有癖好，这世道，清官早饿死完了。” 陈伊伊僵在原地，心头直跳。 听这两人说话的位置，居然就在他们脚下！ 确切来说，是在脚前面不远的屋檐下面！ 这可太惊险了！ 她转头，嘴唇动了动，说的是：走不走？ 相对来说，顾烨霖淡定不少。 他点了下头，轻飘飘起身，一路顺着风，带怀中人很快离开后院，沿县衙后门不算高的墙头跳下。 这时代，衙门后门似乎都在巷子里，不过与顺耀县的不一样，这里后门所在的巷子，还有别的住户。 凑巧的是，陈伊伊在落地后一抬眼，目光就和不远处门边的一个男人直勾勾对上了。 她抽了口气，拍打两下身后人胸口，做贼心虚一般压着声音惊呼:“顾叔！我们被发现了！” 顾烨霖浑身瞬间紧绷，眼底杀意隐隐显现，提气抬脚，几大步就到了那男人跟前。 陈伊伊看他这个架势，就跟要杀人灭口似的，一整颗心都提在了半空中。 不是她怀疑顾叔人品，实在是事态严重，顾叔杀伐果决又一贯以大局为重。 他可能真的会在权衡利弊之下，除掉微不足道的人！ 第221章 另有隐情 “顾叔！等等！我有办法！” 她一下想起才解锁的麻醉剂。 而比她激动的，是那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作书生打扮，额前的数条乱发被顾烨霖掀起的劲风吹动，显得凌乱又狼狈。 “你是顾将军！”男人压低声音，战战兢兢往衙门后门看，仿佛比陈伊伊还忌讳他们被人发现。 “你们翻墙出来，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 顾烨霖拧眉顿在原地，眼底透出思索。 这男人就住在县衙后门附近，似乎知道什么。 “进来，进来。”男人缩头缩脑，甚至手脚也缩着，没有直起身，而是跟只老鼠一样鬼鬼祟祟推开身后的门，示意眼前人跟自己进去。 见他浑身揪不出来二两肉，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陈伊伊便说：“顾叔，我们去听听？” 话音未落，顾烨霖已经抱着她迈步跟上。 大门闭合，又走了几步男人便急急回过头，都等不到走的更远些。 “将军！您救救这全城的百姓吧！”他直直跪到下去，仿佛变了个人，身上丝毫没了之前的畏畏缩缩。 而陈伊伊的注意力，都被屋前枣树下的坟包吸引了。 她又仔细看了两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 明显是新坟，坟前竖着的木板上用黑墨写着几个颇有风骨的大字。 留意到她的目光，顾烨霖也看了过去。 叩头的男人这时候抬脸，也往那边看了一眼，“那是家母，死于旱灾，不得已只能先安置在此处，也方便我铭记血仇！” “发生何事？”顾烨霖问。 男人眼眶赤红，眼底透出深浓的恨意，“本县知县与邻县勾结，借旱灾摆布百姓，大肆敛财，欺上瞒下，活活拖垮城内城外近百户人家！” 心头“咯噔”一下，陈伊伊微微睁大眼睛。 又是为了钱。 辉县那时候那些人也是为了敛财。 “既如此，知道内情的应当不止你一人，为何消息半点传不出去？”顾烨霖问。 不是怀疑眼前这人什么，他是想知道切切实实的真相。 “都死了！”书生气恨道。 陈伊伊越发惊讶，“什么！？” “想逃的，不久尸体就会在城外某处被发现，没多久，就没人敢跑了，大家全都闭门在家，即便出来，也什么都不敢说！” 这就是城内外荒凉的理由了…… 陈伊伊心里一阵气愤，“两个知县，能有这么大力量？肯定还有别人！” “你将知县勾结外人的经过， 说清楚。”顾烨霖沉声道，眼底翻涌的，是刀锋般森寒的杀意。 正如伊伊所说，这件事绝不是两县知县便能做出来的。 至少彻底封锁康平消息这一项，他们就做不到！ “遭灾后，天河及各处井水很快干涸，县里没水，只能去别处借，可很快，就借不到了，那时知县跳出来，提出自己会花钱买水给大家。” 陈伊伊拧眉，闻到了套路的味道。 “后来，知县说他倾家荡产，也没买来多少，有人心怀感恩，不愿他为难，便提出凑钱买水……凑的钱越来越多，交给衙门后，却不见多少水，有人起疑，闹上衙门，不慎和衙役起了冲突，出了几条人命，知县便佯装寒心不见人了。” “我看他是心虚！是怕事情被上面人知道！”陈伊伊只听到这里，都气得要死。 男人越说，眼眶越红。 “大旱之下，庄家颗粒无收，物价飞涨，大伙没有银钱，找不到吃的，也买不到吃的，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想逃还出不去，出去就是个死！” “我家就住在县衙后边，早先我娘有次起夜时，无意间发现有人偷偷往县衙运东西！” 男人说到这里猛然哽咽，平复许久 才继续说了下去。 “是水！还有吃食！那狗知县用我们的银钱让自己过的滋滋润润，却放任我们渴死饿死病死！我娘将这件事告诉了我，没多久就因为郁气在心，撒手人寰！” 男人神情变得愤恨，“从那以后，我便天天偷盯着县衙，我还记下了运送车辆往来的时间规律……” 他说着又开始叩头，“苍天有眼，让我今日见到将军你翻墙而出！你一定是回来查清一切的！求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顾叔似乎很得民心，几乎是无条件相信他。 要是换了她，可不会只凭顾叔是翻墙出来，就断定他和知县不是一伙的。 陈伊伊抿紧双唇，想了点别的，用来转移注意力。 不然，她真的想现在就冲回县衙，把那个该死的知县吊起来打！ 而顾烨霖也是持续沉默，只一双眼睛越发黑浓。 过了片刻，他面色隐忍，沉沉出声：“当务之急，还是先保住剩下的所有人。” 看他眼底神色不对，陈伊伊心里憋了句问。 等叮嘱男人一番，让他妥善保护好自己，然后离开县衙附近往平窑村方向去时，她才问：“顾叔，你在想什么？是不相信那个书生的话么？” 摇了摇头，顾烨霖对她直言：“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陈伊伊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 “顾叔你是不是觉得在书生口中，知县这么做的动机太单薄了？京都来的官，真能没点半点格局，目光短浅到这个份上？” 根据之前知道的，地方上的知县多为京中来人，应该不至于会因为贪图百姓那点钱财，冒险而做这么大一个局。 要知道，康平县如今几乎成了一座空城，经济之类更算得上是垮干净了。 县城发展和知县的考核有关系。 一县之长，没道理把自己治理的地盘作成这样吧？ 这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 和未来的仕途相比，百姓集资来的那些钱，值得去贪？ 谁会故意捡了芝麻丢西瓜啊。 “你竟能想通？”顾烨霖免不了惊讶。 再聪慧，这些揣度人心，俯瞰官场的事，对她来说也太过超纲了。 陈伊伊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说：“我就是觉得，可能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 微微点了下头，顾烨霖脚下步子加快，“回去问问竹严，他不算机灵，又不是本国人士，许是没有意识到某些事情可以发展至多严重。” 陈伊伊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第222章 两句话吓尿 竹严看着那么精干，可一点也不像是会掉链子的人啊…… “既然这样，顾叔你是怎么放心留他照顾家里的啊？”她忍不住问。 静了片刻，顾烨霖反问：“除去家人，一个人身边能有几个全然信任，并全心托付之人？” 陈伊伊一愣。 是了，她怎么忽略了这一点。 更好的，更有能力的人当然一抓一大把，可顾叔交托的，是家中妻儿。 不是谁都可以的。 她的沉默顾烨霖误会了，轻叹一声，他说：“你还小，日后自然会明白。” 陈伊伊没有说什么。 这种事情，懂不懂的没必要说那么清楚。 顾烨霖不是话多之人，她不说话，他也就一路无言。 很快两人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大金牙老板的商铺外。 陈伊伊回想起铺子里的那些货物，眼睛忽然抬起，“顾叔！那个铺子！” 她先开始还没有觉得这时候有商铺开门营业很奇怪。 毕竟眼下旱灾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民生进一步恢复是迟早的事情。 可眼见城外那几家散户的惨状，又去了县衙一趟，知道城内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的她，一下就觉得这商铺很奇怪。 仔细想过，她又说：“那个铺 子里的菜肉种类，和衙门后院里的那些大差不差！” 顾烨霖神色微变，抱着她拔腿就往铺子方向去。 因为先前陈伊伊已经去过一次，这次老板打眼一见她，就知道她不买东西。 “去去去……” 赶人的话才说到一半，大金牙老板就看清楚了抱着她的男人。 “顾！”他匆忙间惊呼一声，“将军”两个字还未出口，就急急跪下磕头。 心里模模糊糊想：怪不得之前这小女娃和他打听将军府！ 原来关系匪浅！ 可这远在边城的家大将军，怎么会忽然回来，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烨霖垂眸淡淡看着地上人，冷声问：“我记得，你这铺子从前是做成衣买卖的。” 眼下衣裳布料倒是不见多少，多的全是菜肉米粮、摆件药材一类东西，瞧着不伦不类。 “是是，”老板一连声应话，“小人从前的买卖做不下去了，看城里没什么人卖米粮这些东西，就弄来些试着卖卖。” “嗯。”顾烨霖点头，抱着怀里人去到一边接近内堂的椅子上坐下。 金牙老板心里一个激灵，不明白眼前这煞神是个什么意思。 他眼珠子转了转，有些犹疑地问：“大人，不如去后堂内喝口 茶水？” 顾烨霖坚毅的双眼微微眯起，骤然盯住金牙老板。 这一下仿佛苍鹰定准了兔子，眼神犹如利刃，若有实质。 金牙老板只觉得喉头一紧，才半蹲的腿一软，“咚”的又跪了下去。 陈伊伊在顾烨霖怀里敞开短腿朝前坐着，居高临下打量她之前没多在意的金牙老板。 顾叔家里别说茶水，清水都吃不上了！ 这老板居然还能邀请他们去内堂喝茶！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还什么都没有问，这“犯罪嫌疑人”就先来了个自爆。 不过想想也像是这老板能做出来的事。 前边那些“围死人”一类的话，他可是脱口就和她抖漏了出来。 “水从何来？”顾烨霖沉沉开口，声线低沉，仿佛闷雷当头。 暗道糟糕，金牙老板垂头不语，状似鹌鹑，指尖不停微微发颤。 大意了！ 真是大意了！ 他怎么就因为自己过得滋润，而忘了县里正在受灾呢！ 眼下他什么都可以有，独独水不能有！ 可他偏偏张嘴就漏了陷！ “实话实说，可饶你不死。”顾烨霖再次开口，语气并不狠厉，却让人一听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可是真正上阵杀敌，手染无数鲜血人命的杀神！ 一个平民于他而言，不就等同于一只蝼蚁？ 老板小腹一绷，几乎当场吓尿。 “我说！是衙门！” 他抬起脸，却不敢看顾烨霖，只得又赶紧低下头，“衙门有我亲戚，他给我的水！说是家里早先准备下来应急的……” “只是水？”陈伊伊皱眉。 这人都吓成什么样了，还打算隐瞒！ 金牙老板不出声，又不是煞神问话，他权当没听到。 “说，勿要让我亲自问你。”顾烨霖同样拧眉。 老板心头突突直跳，跪着往后挪了半步，生怕座上之人冷不丁踹他一脚，让他一命呜呼。 “我说！我说！” “这店里除了衣裳，都是我那亲戚给的，他让我卖高价，说城里总有人藏着私房，先前没有全交出来，路过的也有不少富商……他说他管着我吃喝死活，我帮他发财……” “嘭！” 顾烨霖掌心拍在椅子扶手上，怒不可遏。 “百姓在你们眼里是猪狗？！还是牛羊？！” 陈伊伊被她吓了一跳，不过同时心里浮上一个疑问。 既然还有路过的人，那康平一带是怎么封锁消息的？ 为什么外界半点没有传言，说康平县遭灾呢？ 思索间，鼻端猛然闻到一阵尿骚味。 陈伊伊捂着口鼻垂眼，果然见金牙老板裤子下一片水迹蔓延。 一脸厌恶起身，顾烨霖冷声吩咐：“今天你从未见过我，一切照旧。” 金牙老板不明所以，忙不迭点头。 顾烨霖见状，抱着怀中人快步离开。 这一次，他用最快的脚程直接回了府邸。 进后院时，就见正屋门前摆了张长桌，江淑霞正迎着日光，在帮顾廷深练习字画。 赵香如则在一旁和陈素心一起缝补衣裳，画面和乐融融，温馨静好。 “你们回来了！”陈素心抬眸，总是郁郁寡欢的脸，被阳光镀了层暖，看来分外明媚。 陈伊伊点头，挣扎下地后飞快跑去江淑霞身边。 她可还从没看过娘画画呢！ 而见女儿过来，江淑霞蹲身亲了亲她柔嫩的脸颊，“可遇到麻烦事了？” 陈伊伊嘴角的笑僵了僵。 遇上了，还是超级麻烦的事情。 甚至麻烦到暂时解决不了。 “很棘手？”江淑霞看出女儿神情不对。 她右侧站着的顾廷深这时将眸光投向陈伊伊，一副颇为老成冷漠，却可依可靠的样子。 “小妹，不妨大方说出来。” ！？ 陈伊伊结结实实愣在原地。 她就出去一圈，这怎么直接改口了？ 第223章 有过地动 是娘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吗？ “说呀。”顾玉轩就坐在几步远的蒲团上和陈林华玩，闻言看过来奶声奶气地出声。 陈伊伊线条秀气，却干燥发白的嘴唇张了张。 说什么呀说。 没头绪的麻烦事，说出来也只能吓唬吓唬家人，拉他们一起担心。 想了想，她回：“就是见到几个可怜人，人没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就那么烂在屋子里。” 江淑霞闻言，唏嘘的同时，像是松了口气。 “伊伊，大灾之后，这样才是正常的，像城里那样一家白事都不见，才叫人心里不安。” 点了点头，陈伊伊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她原本还想落脚后努力发展自家经济呢，眼下只能先把康平县料理干净。 不然，别说奔小康，有知县明面上的这一伙恶人，还有背地里不知道的那些恶人，她连安心住下来都做不到。 可怎么料理，是个大问题。 哎…… 这么一想，陈伊伊就直打蔫，也没多少心思继续去看那些半成品的字画。 另一边顾烨霖已经和妻子说了两句话，出去找竹严了。 陈素心有些挂心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框里，但很快就被赵香如轻柔的问话声打断愁思—— “林华 该睡觉了，让玉轩也一起好不好？” 陈素心笑了笑，“当然好，有你家林华陪着，玉轩应该能睡得更香。” 于是两位言谈脾性很是合拍的妇人，便领着自家的小儿子相伴进了屋内。 顾廷深余光往门口瞥了一眼，重新垂眸动笔，画手下的那副墨竹。 一直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不少。 陈伊伊在一边看着他，心想：到底还是小孩子，性子再冷再沉稳，有机会了，还是想放松下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伊伊，累不累？娘带你去后边小厨房吃些东西？”江淑霞时刻关注着女儿。 陈伊伊肚子是有点饿，不过没什么胃口。 一提起吃东西，先想到的是康平县其余的百姓。 “娘，你说，咱们一路过来，也没见别的相邻县城遭了多大的灾，起码没有渴死饿死人的，怎么就康平吃不上半点水呢？” 要知道，没吃的人还能多撑几天。 没水很快人就没了。 江淑霞抿抿唇，“你爹他们出去，就是探听这件事去了。” 陈崧少年时走南闯北，许多事都多少懂一些，一开始就在疑惑只康平受灾严重的怪相了。 于是歇息没一会儿，就和媳妇商量着分开行动。 他带着儿 子出去小心探听探听消息，媳妇则带着吃食山羊，去照顾照探问烨霖家眷。 “什么？爹他们出去了？”陈伊伊一惊，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立马担心起来。 现在的康平，可不是太平地方。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就算这一带有人刻意在封锁消息，爹他们只要不乱跑不乱说话应该没什么大事。 “因为天桥塌了。”顾廷深冷不丁开口，手上稳稳落笔，眼睛都没抬一下。 陈伊伊向他看去，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是陈崧领着他一对儿子回来了。 “爹！”陈伊伊赶紧迎过去，“没遇到什么事情吧？” 陈崧摇摇头，顺手抱起女儿，大步走到媳妇身边。 替他擦擦汗，江淑霞问：“可有探听到什么？” 陈崧舔舔发干的嘴唇，艰难咽下一点唾沫才点了一下头，看神情，似乎是知道了什么难以让人接受的消息。 “村子里不少人都去了，且都是席子一卷，草草埋了，还有一些独居的，或是全家死在一起的，就都那么扔屋子里……” 陈伊伊听得心里一阵难受。 看来不止是那些零散居住的人家凄惨，村落里的情况，也没有好上多少。 “天灾要人 命啊。”江淑霞能想象到那番情景，眼底含上不少悲悯，语声都低落下去。 “是天罚。”顾廷深又说。 陈伊伊皱眉。 天罚？ 嘶，看不出来，冷冰冰的小帅哥还挺迷信。 心下摇摇头，她问：“什么意思？” 顾廷深缓缓抬眸，看向陈崧。 意思很明显，要他先说。 陈崧从善如流，“康平受灾严重主要因为天河水干涸，而后城内外多口水井也忽然没了水。” 地下河流改道？ 地质层变化？ 这是陈伊伊的第一反应。 水井深，一般都是地下水吧？ 她地理学的不怎么样，全靠感觉猜。 “爹，这里之前是不是发生过地动？”她瞎猜。 顾廷深倏然看向她，眼底含有意外。 而见他这个样子，陈伊伊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陈崧倒是一下没多想自己女儿怎么能提前知道这件事，只是说：“不错，地动对周边县村都影响，但只有康平县彻底没了水。” “因此，就有个说法，说是天桥塌了，惊着了河里的神灵，所以康平才会大旱。” 陈伊伊：“……” 要不是去过县衙，见过后巷那个书生，她差点就信了。 “是因为桥塌死了人，弄脏了天河。”顾廷深忽 然说。 陈崧肯定道：“也有人这么说。水脏了，所以上天收走了，还降下惩罚。” 陈伊伊的表情一言难尽，“简直……” 简直胡扯。 就算她已经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她也接受不了这两个说法。 就算接受，可不都说神爱世人？ 哪有为了这点事就惩罚大家的？ 这时候，顾烨霖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竹严。 这是问过话了？ 陈伊伊连忙问：“顾叔，问出什么了么？” “知县确实做过筹资买水这等事，不过当时没闹到城外。”顾烨霖回。 竹严头垂得更低，赧然道：“都是我的不是，只当这件事是知县的善举，没及时禀报……” 善举？ 陈伊伊心里都要冷笑了。 “后来衙门打死平民一事，知县又是作何解释？”顾烨霖又问。 这是还没问完话？ 陈伊伊同样看向竹严。 至于其余人，则都是震惊外加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三人心照不宣的是什么事。 竹严谁也没看，老老实实回答：“知县说，是平民因缺吃少喝发生暴/乱，他自己受了重伤又因此患病，至今还在养病。” “他可真会给自己找说辞。”陈伊伊一阵无语，再度想去锤爆知县狗头。 第224章 吃食才是重中之重 她这话周围人依旧听不明白。 但这个档口，没人会多余出声问什么。 江淑霞只是静静看着女儿，忽然有些感慨，也隐隐预感到，抵达康平县后的小女儿，今后可能会变得更能独当一面。 “在那之后，城中可还有发生什么异常？”顾烨霖又问。 竹严思索片刻，迟疑着回：“无人出门……还有，没有外人愿意进城，即便进城，也很快便会离开。” 顾烨霖骤然拧眉，“也就是说，康平受灾，并不算秘密？” 知道他在疑惑什么，陈伊伊代他问：“那为什么都没人谈论？外面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竹严抬眼，慢慢摇了摇头，“小姐，小人愚昧。” 周围静了片刻。 “事分轻重缓急，会不会是因为漠河那边的暴雪？”江淑霞忽然出声。 他们这一路逃难走了许久，可关于雪灾的消息从未在耳边断过。 “娘你的意思是，雪灾死了太多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边？”陈伊伊一下神思开阔。 “可能真是这样！”她一击手心，“这也就是为什么城内明面上不见死人的原因！” 试想，要是他们也只是在康平这里转上一圈，看到这里因旱灾几乎空城便离开， 估计也只会以为本地人都离开逃难去了。 就算之后和人说起来，别人大抵也会提起先前更为严重的漠河雪灾。 两者同时被提及，自然是漠河那边的消息更为引人唏嘘，更容易被人传播开。 要是再有那些幕后黑手派人引导，康平一事的各种消息，很有可能会被完全压下去。 就跟现代引导舆论差不多。 “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城中死了多少人，根本没能意识到事态严重！” 顾烨霖面色冷峻，眼底寒光凌冽，“若真如此……” 他没有将这句话话说下去，转而道：“眼下，先想办法寻找水源。” “嗯！”陈伊伊重重点头。 不说官府那些肮脏事，就其他方面，她还算乐观。 毕竟极端天气已经过去许久，指不定过一阵就会下雨。 就算不下雨，老祖宗选定居住的地方，一定还有别的地下水。 他们尽快寻找就是了。 而在找到之前，她可以疯狂投喂大伙儿白菜，多汁的菜帮子，总能让人不至于因为极端缺水而发生生命危险。 想定之后，陈伊伊立即去找系统。 “统哥出来！大事！” 【亲爱的宿主，很高兴为您服务。】 “……？” 陈伊伊顿时不 乐意了，“在大家都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为什么感觉你很开心？”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压下狐疑，陈伊伊吩咐：“我换1000积分大白菜，哪里有可怜人你埋哪里，顾府这边暂时不管。” 先换这么多，不够了再说。 白菜交易完成，陈伊伊忽然想起自己的那些土豆。 “对了，之前农场收获的那些土豆不是没有全拿出来？剩下的你全部种下去，不用我再进空间看着了吧？”她又说，觉得系统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智能，很方便的。 【不用。】 交代好一切，陈伊伊继续料理身边的事。 她知道，娘肯定有一肚子疑问，没能说出口。 而等母女俩能避开人说上话，已经是傍晚之后。 赵香如和陈素心在小厨房忙活，陈崧带着一群孩子去了宅子后面的林子里拾柴。 找到机会，陈伊伊把江淑霞拉到回廊一角。 “娘，你纳闷好久了吧，来，你问我答。” 江淑霞纳闷的不过就是关于县衙的那些事，她问了之后，陈伊伊几句话便说了个清楚。 “岂有此理！”江淑霞听后气愤不已。 陈伊伊深表赞同，继而说起自己之后的打算。 “借白菜救人的法子可行，但我们需要知道城内外还剩下多少人。”江淑霞说。 眼珠动了动，陈伊伊依偎向她，“我倒是没想这个，直接换了不少白菜给大家，可以在之后让顾叔配合我们，清点人数。” 现在人都要渴死了，当然是先弄点东西解解渴，其他事，活下来再说也不迟。 “顾将军宅子里仅剩下竹严一个……”江淑霞抱着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声音一下压得极低，问：“伊伊，你顾叔暗地里，是不是还有人？” 要是真的没人，牛大娘他们又是由谁护送离开的呢？ 而且堂堂将军，自己常年不在家，怎么会真的只留一个心腹守着妻儿？ 他在边城能安心？ “不愧是娘，我先前都没想到呢。”陈伊伊蹭了蹭娘亲。 她前边真的没想到，还是顾叔说漏嘴，她才听出来的。 沉默一会儿，江淑霞抱着女儿晃了晃，“我们不要心急，官场中的弯弯绕我们没有你顾叔了解，万事一定不要擅自做主，知道么？” 她每次的叮嘱，陈伊伊都是很愿意听的，她打心底觉得自家娘亲聪慧明理。 “我知道的娘，好多事我就是旁观，没权没势的，也就能提 供点吃食了。” 江淑霞以为她有些妄自菲薄，“吃食才是重中之重，谁人能离了这个？” “也是。”陈伊伊立马开心了。 她从娘亲怀里起身，“娘，我们去找爹他们吧？眼看天都黑了，再不回来我心慌。” 如今的康平，真是半点都给不了她安全感。 从宅后小门出去没多远就是一片林子，但和陈伊伊想的不同，这一路上，包括林子里，都设有灯杆，上面挂有灯笼，并不显得漆黑怕人。 “估计顾叔和素心婶婶偶尔会来后边散步。”陈伊伊猜测。 这不就和现代路边的小公园差不多么！ 或者说是没加围墙的大宅后花园。 要不是沿路的花草植物都枯死差不多了，估计景致会很不错。 “卵石小道……那边还有池塘呢。”陈伊伊指指身侧不远。 江淑霞点头，“你素心婶婶提起过，你顾叔闲暇在家时，两人会来此处漫步，偶尔还会带孩子在空地放风筝。” 听着多美好？ 可惜，顾叔在家的时间太少啦！ 思索着，陈伊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爹！” 看影子，陈崧正埋着头忙活。 “伊伊，快来，林子里好多白菜！”陈之华先一步应声。 陈伊伊一下愣住。 第225章 暗卫 这狗系统是怎么个意思？ 她不是和他交代了，顾叔这边先不用急着埋白菜？ 他们这边暂时不会因为水和食物出什么问题，她是故意想先紧着其他百姓的啊。 “你怎么回事？”她当即找了过去。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按我说的做！这是被允许的吗？你这会儿怎么不和我扯什么准则不准则了？” 【请宿主稍安勿躁。】 “你又开始打太极！”陈伊伊忽然觉得找他沟通就是错的。 她愤愤抽回意识，和江淑霞一起来到家人身边。 顾廷深也在，且从陈伊伊出现开始，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绕着。 “哥，小妹，好看？”顾玉轩捂着嘴巴嗤嗤笑，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快乐小傻瓜。 他趴在顾廷深背上，环着他的脖子，说完之后也去看陈伊伊。 等陈伊伊和他们笑着打过招呼，过去开始和大家一起挖白菜，顾廷深才从喉咙深处淡淡吐出一个“嗯”字。 而这会儿顾玉轩已经不知道他在嗯什么了。 “这白菜，嗬，真不小！”陈崧起身擦擦汗，一手的土。 “那边还有。”陈伊伊眼尖，借着昏暗的灯光抬手指了指，便迈步往那边去。 而等毫 无防备看到白菜后边大喇喇躺了两个人，她直接吓得惊叫一声。 陈之华两步过来把她抢进怀里，紧紧抱着她往她指的方向看。 一眼之后，他心头也是一跳。 两三颗白生生的大白菜后边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瘦的骷髅一般，静静横在暗夜里。 他胆子要是再小点，估计得让这两个不知死活，鬼一样的人吓厥过去。 “不怕，没事，大家都在呢。”他一下一下轻抚妹妹脊背，嘴里同时也是安抚自己。 江淑霞也过来了，旁边紧跟着陈崧，还有其他所有人。 “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就是没防备，吓了一跳。”陈伊伊自己拍拍心口，三魂七魄逐渐归位。 没人知道，她伸胳膊去翻看白菜的时候，手背几乎碰到其中一个人的脸！ 那么近的距离，又是在晚上，地上两个人跟尸体没半点区别，真的是惊悚效果爆表！ “老人孩子都还活着！”陈崧胆子大，已经上手探过鼻息。 江淑霞从大儿子手上接过女儿，抚上她突突直跳的心口，赶忙搂紧她一番安慰。 “好在伊伊你发现他们了，不然今后好几天没人来这处，或许人就没了。” 点点头，陈伊伊趴在娘亲怀里没 有说话。 她已经回过味儿了。 这两个垂死之人，哪里是她发现的。 这明明就是系统发现的！ 怪不得狗系统受她质问的时候，优哉游哉和她打太极，他根本就是清楚知道这林子附近有人，也笃定他并没有不按照她的要求做。 真狗！ 她找过去的时候直接和她一句话解释清楚很难么？ 害她前边像个莽夫，这会儿又被吓成怂蛋！ “太狗了你！”陈伊伊找到系统，“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和你道歉的！” 【……】 将被发现的老人孩子带回府内时，天已经彻底黑透。 热乎乎的羊奶给两人分别灌下去半碗，没一会儿两人胸口的起伏就明显了不少。 把人安置在后院空房，陈伊伊和大伙一起去吃了晚饭。 饭桌上生白菜成了大家最喜欢的吃食，一个个“咔嚓咔嚓”咬得起劲儿。 而看着眼前化身成兔子的大家，陈伊伊不由得有趣骚扰系统：“在？能给开个挂么？定个打井点什么的？” 【抱歉，本系统没有这项义务。】 “哦。那……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我在哪里能找到水喝？我真的快渴死了！我死了，你估计也不会好过吧？”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很久前生 出来，但从没问出口的问题。 “对了，你绑定我肯定有你的目的吧？是什么？” 【抱歉，本系统无可奉告。】 陈伊伊想翻白眼，继而想抓狂。 “你这又没有义务，又无可奉告的，你干脆单飞算了！” 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有开过挂！ 这合理吗？ 眼下一堆事堵在心口，她太难了！ 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异常，系统沉默了一会儿。 【气运值稳步增长中，请宿主稍安勿躁。】 提气运值做什么？ “你要我寄希望于运气上？”陈伊伊不怎么高兴地问。 【可以一试。】 系统回答依旧保守隐晦。 “我试你奶奶个腿！” 陈伊伊觉得自己整个肺都要鼓起来了，“我要是运气好！我眼前的康平能是这个鬼样子？！” 她真没见过哪个锦鲤体质的人，是专门收拾烂摊子，走到哪里都麻烦不断的！ 她想正常和家人过过小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心里窝着火，陈伊伊再不想理系统。 一餐饭食在众人的沉默中结束。 其余人各自回房后，顾烨霖独坐东屋，吹了声哨。 不是呼唤追墨时那种长哨，而是不甚尖细，很容易被常人所忽略的短促小哨。 很快，人影一闪，侧 窗被顶开一条缝隙，一黑衣人泥鳅一样顺缝隙滑进来轻轻落地，一看就身手不凡。 “主子。”来人跪地行礼，脸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顾烨霖盯着桌上如豆的烛焰，从袖中抛出一封事先准备好的两封书信，“替我送信给顺耀知县，然后，去找玉州知州严大人。” “是，主子。” 领了任务后，黑衣人不见离开，而是恭敬道：“主子，青月有一言。” “说。”顾烨霖这才看过去。 青月，以及其余暗卫，皆是他半路搜集来养在府上的。 该有的信任他有，但却始终做不到如对待竹严一样，敢于在危急关头将后背交托。 “头有些事情没有说明，许是一时未放在心上。” 青月嘴里的“头”，指的就是如今管理宅子内外和暗卫们的竹严。 “嗯。”顾烨霖点头。 青月垂着眼睛，“有衙役曾来过府上后门，接触了夫人房中的大丫头，两人以表兄妹相称。” 顾烨霖眉心一皱，“何时之事？” “天桥坍塌隔天。” “我已知晓，你做的很好。”顾烨霖道。 “还有，青月无意间发现——那些逃出城，后被发现惨死荒郊的人，青月那日趁闲暇去看过……” 第226章 黑石寨 料不准自己会不会因为多事被罚，青月说着顿了顿，抬眼看自家主子的意思。 顾烨霖垂眸，神色若有所思，嘴里说：“说下去。” “那些人身上的伤口，有些出自黑石寨的十字钩。” 十字钩这些年来算是被摒弃的不实用武器，只黑石寨至今仍旧在用。 寻常人可能不清楚这些，但他们暗地里替主家卖命，做的就是天天和各路兵器打交道的营生，再了解兵器路子不过。 “怪不得。”顾烨霖双眸微微眯起。 有江湖上的势力配合，怪不得消息能封锁的这样完美 “主子。”青月朝门口看了一眼。 顾烨霖也往那边看去，然后以眼神示意他不必理会。 “若没别的事，你此刻便动身吧。” “是。”青月行礼，然后掀开窗扇翻了出去，依旧是没半点动静，如暗夜中的鬼魅一般。 独自静坐一会儿，见门外依旧没什么动静，顾烨霖眼底带上几分无奈笑意。 “还要藏多久？半点不怕黑么？” 话音落，门扇被人轻轻推开一条小缝，陈伊伊的小脑袋瓜从门缝边缘探进来。 “顾叔。”她心虚地笑，像课堂上偷吃零食被抓包的小学生。 顾烨霖没说什么 ，纵容的意思相当明显。 不过该吓唬，还是要吓唬，防止小丫头胆子大了，以后在别处也随意偷听他人谈话。 不会人人都像他一样惯着她。 “你可知道，若不是发觉你是个小小人儿，青月已经掐住你的咽喉，将你先捏死再揪进来。” 陈伊伊缩了缩脖子，人已经扑到了顾烨霖膝盖上。 “我就是知道你不会怪我，我才敢来的嘛。”她趴在他腿面上扭扭身子，撒娇的小模样任谁看了也不忍心多责备她。 顾烨霖笑着摇摇头，“你娘不管你？” “管啊，不过她也很明白我。”陈伊伊笑得得意。 她其实是借口和顾叔商量事情出来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娘能放她出来，也已经很难得了。 这年头，开明成这样的家人，她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你娘有她的智慧，不会轻易埋没家里任何人。”顾烨霖认可道。 陈伊伊一笑，紧跟着问：“顾叔，黑石寨是什么？山寨？还是什么帮派？” “皆是。”顾烨霖答：“但本质上，是一伙颇具势力的山匪。” “山匪？”陈伊伊一愣。 这不就表示，当官的和黑恶势力勾结？ 冒这么大的险，这康平知县和 他身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顾烨霖笑意收敛，眼底冷光一闪而过。 “不错，黑石寨匪众遍布各地，有其自成的消息脉络，先前朝廷数次派人剿杀，却始终未能完全清除干净，春风一吹，便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陈伊伊仰起头，皱起眉心，“听起来就觉棘手……那顾叔，你手下那边连夜去送信，我们这边还打算做什么？” 今夜“偷听”来的这些事，于她而言都太过陌生，她特别想帮忙，但又觉得无从下手。 顾烨霖没有应声，沉默片刻，忽然催促道：“夜深了，你该歇息了。” 一个小丫头，远不需要操着一份大人的心。 他不愿意说，陈伊伊也就不多问了。 她慢慢站直身子，抬手朝还在皱眉沉思的人挥了挥，“那我回娘那边喽，顾叔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我大部分都能听懂的。” 就算帮不上别的忙，帮他排解排解负面情绪，她总是做的到的。 顾烨霖点头，索性也起身，打算回房。 “府里尚算安全，你且自己回去，我还要去回你素心婶婶的话。” 他饭后没有回房，而是单独来了东屋，这会儿回去了，妻子免不了会担心追问。 陈伊伊都走到门边了，闻言又转回头，小大人一样交代：“素心婶婶那么多愁善感的一个人，身体又不好，顾叔你待会儿可别全盘脱出啊，记得要报喜不报忧。” 眼下所有事都这么棘手，她真怕素心婶婶知道些什么，忧思过度然后一病不起。 “我心中有数。”顾烨霖无奈，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五岁丫头叮嘱的时候。 陈伊伊笑嘻嘻地和他再度挥手。 就此一大一小，两人分头离开东屋。 次日中午，小林子里救回来的爷孙俩醒了。 两人先一人喝下一大碗羊奶，随后才千恩万谢开始对着周围人磕头。 陈伊伊在一边看着，心想：感情是饿晕的？ 狗系统可真够损的，在人家俩饿晕的地方弄好几颗大白菜，还就在脸边，一侧头就能啃到，这不就赤/裸裸的嘲讽？ “我们是平窑村人，实在受不了，才出来找吃的，没想到这差点就再也回去不去了……”老汉说着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哭起来。 他身边的小男娃还很虚弱，只能跟着他流眼泪，半天哭不出声。 这场景看的人心里难受，陈伊伊赶紧上前宽慰：“这不是没事么老伯，你和你的小孙儿都还活 得好好的呢，一会儿就能回家。” 老汉点点头，抹干眼泪，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屋里正乱糟糟，顾烨霖从外面推门进来了，带来一阵暖烘烘的热气。 “将军大人！”老汉一抬眼，直接从木板床上翻下来，跌在地上叩头，“大人！你可算回来了！乡亲们给你写信，你终于是看到了！” 说着又是泪水涟涟，捶胸顿足的模样，仿佛心中有万般苦痛，难以宣之于口。 顾烨霖微微拧眉，对于老人只觉得面熟。 他上前扶起他，将他重新安置在床榻上，问：“你们的书信，我并未收到，可否告知信上内容？” “什么？！没收到？！”老汉先是一脸不能接受，但很快又发觉自己逾矩了。 于是赶紧回话：“大家受了知县的蒙骗，死了不少人……想跑就会被杀掉灭口，只能在都战战兢兢缩在家里等死！” 他激动之下，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我儿子在衙门当差，那天留下一封书信走了就再没回来！他一定是遭了知县那伙人的毒手！将军大人！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陈伊伊默默听着，心里隐约觉出点什么，“所以，你一路找来顾府后边，并不是偶然？” 第227章 敌暗我暗 “村中有人传，说将军已经悄悄回来了，我便想趁着找吃的，来这附近看看，没想到！”老汉激动起来，跪在床上开始叩头，“苍天有眼！” 陈伊伊见家人拉不住他，索性先问顾烨霖：“顾叔，村子里都有你回来的消息，县衙那边不可能没有吧？” 老汉赶紧抢先说明：“没有！我们绝不会乱传消息去坏事！将军的消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我回来的消息，是我让人传去县城周围的村落的。”顾烨霖这时候沉声开口。 “啊？”陈伊伊愣住。 随即反应过来。 城内眼见已经没什么人了，既然本地人出不去，那大概率就是都躲去城外了。 让该知道的人知道顾叔回来了，有利于收集消息。 你看，这老汉不就是一大收获？ 想到这儿，陈伊伊心头一动，“老伯，你说你儿子的信？里面说了什么？” 这老大爷虽然神态癫狂，但头脑还算清楚，应当不会无端端提起他儿子的信件。 “我不识字，我让村头的秀才帮我看过。”老汉说着又哭起来，近乎悲愤欲绝。 “将军！知县苏盛该千刀万剐！他贪昧朝廷下发的修缮款！串通监修偷工减料， 导致天桥垮塌！神灵发怒，康平断水！” 顾烨霖双眸一睁，愤怒又讶然。 原来，一切的源头，可以追溯到修缮天桥！ 陈伊伊一下想起昨夜在东屋外面偷听到的事情。 “所以说，桥塌的隔天，衙役过来和素心婶婶的大丫头接触，很可能就是想知道近期顾叔你会不会回来？” 除了这个可能，她想不到别的。 顾叔摆明了在康平一带极得民心，他自己本身又身居高位，品行端正。 辖区落户这样一尊大佛，知县想暗中做些什么，怎么可能不忌惮？ “还有，”陈伊伊一下联想许多，“阻断县内和外界的书信往来这件事，会不会就是针对顾叔你的？后来看百姓试图联系你，就干脆把所有人的书信都扣下了？” 不过她的这猜想一经出口，就被顾烨霖否决。 “我身在边城，通常只能收到家书，乡里乡亲很难与我联络。” 陈伊伊点点头。 所以，就还是做贼心虚呗。 “那就是害怕事情露馅，消息传到京都。”她又说。 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这不是欲盖弥彰？更引人注意么？像顾叔你，不就是总收不到家中音讯，才决定提前回乡探亲？ ” 顾烨霖“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急着回她，先问老汉：“除了贪昧朝廷拨款，令郎可还提到别的？” “有，我儿在信上还说，知县和山匪勾结，让他们守着出康平的几个山口，有人往外走，就都杀了了事！” 我靠！ 陈伊伊后脊背一凉。 原来不是她和娘之前猜测的什么引导舆论，而是简单粗暴的把可能泄露消息的人杀个干净！ 那个叫苏盛的知县，真狠！不是个东西！ “那牛大娘他们……”她立即担心起来。 顾烨霖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神色间更为冷峻，“专人护送，应当无虞，若是出了事，今早便该传来消息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陈伊伊松了口气。 但紧跟着，心又提了起来。 顾叔让人护送牛大娘他们离开，不就暴露了他自己？ 那这会儿压根不用抱着什么侥幸心理了，知县肯定知道顾叔已经回来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顾叔，那个苏盛那么心狠，会不会对你下手？”她忧心忡忡地问。 上一次心里这么没底，还是在辉县，爹被迷晕，他们被关进大牢的时候。 顾烨霖眉眼锋利，冷冷出声：“戍边 将领告假探亲，却身死家乡，此事一出，当今头一个要问罪的就是他，是以，他根本没有对我不利的胆子，只怕他现在正搜肠刮肚，命人探听我的喜好，或是弱点。” 他说着眼睛眯了眯，“且，他并不清楚我都知道些什么。” 他府邸附近有青月他们守着，不会有县衙的耳目，苏盛那边，眼下估计都不知道，这清楚内情的老汉正在他府上养伤。 陈伊伊明白了，“换句话说，苏盛觉得他在暗处，其实我们也在暗处，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老底。” “苏盛的老底，很快便会知道。”顾烨霖接话。 想起他已经让人秘密送出的那两封信，陈伊伊心里忽然踏实不少。 那个什么知州严大人她不知道底细，可孙应知她心里多少有点数。 ——孙应知身边有个宫里来的老嬷嬷，他来头肯定不小。 无论如何，他们上头有人！ “敌不动我不动，”陈伊伊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勉强让自己卸下烦躁，“我们就先休养生息，帮帮村民们，顺便等一等回信吧。” “该当如此。”顾烨霖应声，一双眸子依旧沉冷，像是还在思索什么。 陈伊伊和他神情如出一辙。 说是休养生息，但心头揪着的那根弦，还是半点都放松不下。 而他们二人这边你一言我一语，对答如流，陈之华和陈灵华，乃至陈崧和陈丰却是已经听愣许久。 江淑霞和陈枫华则是神色复杂，眸光都定定投向还在兀自垂眸思索的陈伊伊身上。 等安抚好老汉，顾烨霖匆匆离开，陈家众人才拥着自家的小女娃一路回了正屋后的厢房。 “伊伊，康平内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江淑霞惊觉自己稍有放任，便开始捉摸不透亲生女儿。 陈伊伊斟酌着回：“应该比顾叔少很多，我不是康平人，也没有身在官场，认识的人也太少。” 就刚刚那一阵对话下来，她就能发觉，很多事情，顾叔心里清楚，或者说他有自己的判断和决策，但他并没有向她或者任何人透露。 其实说实话，很多事情透露给她也没用。 毕竟顾叔他以一个村夫的身份，在战场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走到如今的位置，他的各种谋略手段，还有人脉关系，不是她能比的。 她就适合当个商人，带领全家致富才是她擅长的事情。 至于康平这边的黑恶事件，她只能说是可以帮多少帮多少吧。 第228章 二次露馅 “官场那些事，你真的都能听明白？”陈枫华冷不丁问。 陈伊伊不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愣愣点了点头，“能啊。” 但也仅限于能听明白。 更多的事，她可就做不了了。 没见到达康平至今，她已经把某些事情的前因后果猜错不止一次了？ 陈枫华没吭声，垂下双眸，似乎在思索什么。 而他问完这句话，其余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家小女娃聪慧多智原本就是件好事，他们惊讶归惊讶，心里还是觉得自豪和高兴的。 只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见没人说话，江淑霞便问：“山匪是怎么回事，伊伊你知道吗？”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陈伊伊干脆把自己知道的，关于黑石寨等等的事情一股脑和家人说了说。 众人听后神色各异，不过来不及发表看法，就听屋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三小姐，主子吩咐，让小人接你过去。”竹严的声音清晰传来。 陈伊伊转动她那双大眼睛看看周围，“那……我去了？” 陈家众人自不会不让她去，闻言纷纷点头。 等她走后，陈之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小妹到了这康平，比我们谁都要忙。” 陈崧没 大儿子心思细，没在意那么多，只说：“我们也有事情做，今天那老叔说到山匪，我们之后再出去探听消息，可一定要带好武器。” “放心吧爹，我现在刀不离身，晚上睡觉都按着腰里的匕首。”陈灵华一脸苦大仇深。 他一贯是笑眯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忽然这番模样，倒是显得十分新鲜滑稽。 江淑霞被他逗得一笑，叮嘱：“阿崧说的很对，我们一定要重视自身安危，如今形势严峻，不能再节外生枝。” “伯娘，”垂眸许久的陈枫华这时候抬起眼睫，将身周人一一看过，“我们还是暂时待在府内，等形势更加明朗之后，再说要不要出府帮忙。” 他这话完全是顺应江淑霞的考量来说，众人听后静默一瞬，陆续点了点头。 想了想，江淑霞看向丈夫，“阿崧，你先前不是去邻村帮着打过井？可会定位？” 陈崧拧眉，不自觉挠了一下耳后，眼底略带犹豫，“寻水要根据山川走势星月五行等等，我只懂些皮毛，不一定准。” “在顾将军找到能人之前，我们先试试。”江淑霞顺手理了理他衣襟，问：“应当需要康平详细些的地形图吧？” “这个是一 定要的。”陈崧点头。 江淑霞：“我这就去找找香如她们。” 赵香如和陈素心一起照顾着三个幼童，眼下应当在宅后空地上玩耍。 有意无意的，大家都没让身子较弱的女人和孩童过多掺和一些个乌糟事。 陈伊伊是唯一一个例外。 这会儿，她已经跟着竹严到达前院书房。 书房挺大，一进去，就先闻到一种木质香，清冽淡雅，很是怡人。 不过意外的是，书房里还有别人。 见自己叫的人来了，顾烨霖抬了抬下巴，示意身前跪着的黑衣人先行离开。 陈伊伊眼见那人不走“寻常路”，直接从后窗翻出去，微微睁了睁眼睛。 “顾叔，你手下都好牛……厉害！” 好险，差点脱口而出一个“牛逼”。 顾烨霖原本冷肃的神情缓和几分，逗她，“不是见过青月？怎的还觉得惊奇？” “我晚上就在房门外看见有影子‘咻咻’掠过，根本不算亲眼见好不好。”陈伊伊噘了一下嘴。 等快步过去趴在他膝盖上后，她扬起脸问：“顾叔，你找我什么事啊？” 她才跟着家人回去，要不是重要的事情，他肯定不会着急找她。 顾烨霖闻言，视线移动，淡淡落在 她眼睛上。 “方才走的是季风，特来禀报消息，说是城内外一夜之间，忽然冒出许许多多白菜，暂时解了幸存百姓缺水少食的问题。” 他这话说的刻意，陈伊伊心头一突，后脖颈僵了僵，从他腿上慢慢站直。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百姓都道，是神灵怒火熄灭，特显灵宽恕他们。” 顾烨霖说着语声顿了顿，眼神忽而变得意味不明，“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啊，到底是来了。 “我、我怎么会知道嘛。”陈伊伊佯装镇定，手指已经偷偷蜷在一起。 这种即将露馅的感觉似曾相识，但她真的半点都适应不了！ “你身藏的秘密，连我也不能告诉？”顾烨霖索性直接问，不给她装傻的机会。 陈伊伊抿住嘴，没有说话。 她倒是想说，可是怎么说？ 难道再次往神神鬼鬼的方向解释引导？ 可顾叔他看起来，半点也不像信奉鬼神的人啊。 轻叹一声，顾烨霖击了下掌。 方才离去的季风又重新现身，将手上半旧不新的马褡裢双手呈上。 陈伊伊盯着原本在追墨身上的褡裢，一瞬间有些不明所以。 而等季风和竹严一起离开，顾烨霖从褡裢中 抽出一团暗褐色的条状物后，她不由得张了张嘴。 我靠？！ 这是中木村那时候她换出来救命用的绷带？！ 多久了顾叔还留着！ “中木村，我当时虽受了伤，又疲于追击那伙恶徒，但不至于眼瞎耳聋。” 顾烨霖伸手把有些愣怔的女娃娃抱坐在腿上，“那些萝卜，我亲眼所见，是凭空从土里冒出头来，还有这布带，以及上面残留的药汁，我从不曾见过。”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陈伊伊下意识装傻，挣扎着想下地开溜，却被不容反抗地按住了肩头。 “还想装傻蒙混？”顾烨霖眼神无奈，“一路走来，沿途发现的那些吃食，我如何想，如何觉得不合乎常理，联系前后，问题只能是出在你身上。” “尤其，朱家坡那次，你如此年幼的孩童，被人拖下地底，旁人都死伤严重，你却堪称毫发无损，还能拿出所谓的‘秘药’行救治之事……” 陈伊伊听不下去了，一下抓住他衣袖，“啊你别说了！” 越说她越无地自容。 “还不愿意与我老实交代？”顾烨霖再一次逼问。 陈伊伊苦着脸，不去看他。 第二次翻车的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第229章 能打就行 其实想想也不算冤枉了。 就顾叔这种好用到不行的脑子，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不察觉半点不对。 不，不是。 他眼下不是察觉不对，而是已经确定她不对劲，甚至把证据都保留到现在，拿到了她的眼前！ “顾叔，你就当我是什么妖灵精怪好了。”陈伊伊放弃解释。 就算她搜肠刮肚，想出来一堆说辞，顾叔估计也不会轻易相信。 顾烨霖不管在心里做下多充足的准备，真正听到这种说法后，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所以，你当真能变幻各类物品？” 陈伊伊自暴自弃地点点头。 娘很早都开始误会她能接触仙境神仙了，她难道还怕多一个人觉得她会“妖术”么？ 不过最主要的，她已经很清楚顾叔为人。 他既然认可她，将她当半个亲生女儿护着，那就肯定不会真的因为她的特殊能力忌惮她。 毕竟，他经历那么多事，战场上多残酷的场面都见过，他的眼界和胸襟，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够比得上的。 “可否……详细说明？哪怕一二。”顾烨霖迟疑着出声，垂眸细细打量怀中的小丫头。 这怎么详细说明？ 编故事么？ 陈伊伊拿眼角偷看他神情， 和他视线对上之后，皱着眉头说：“顾叔，我要是能说清楚，也不至于做好事还要费心思隐瞒啊。” 反正她至今依旧想不到任何坦白的理由。 她这种能力要是真的一点都不遮掩，受人觊觎就不说了，那是后话。 她就是不想伤害家人。 打出生就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的血脉亲人，忽然有一天要推翻对她的既定印象。 甚至怀疑她的物种…… 这种事能不能接受先放一边，家人心里肯定会有落差感和震撼感。 万一有人因为落差和震撼和她产生距离感呢？ 她才不要承担这种风险。 一点点都不要。 “你爹娘他们，都不知情？”顾烨霖直接将不信写在脸上。 陈伊伊摇头，“其他人我不知道，可能多少会有点察觉，不过没人问过我。我娘知道，她很早就看出来不对劲，直接和我确认过。” 顾烨霖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他知道她们母女俩亲近至极，是血脉至亲，有时也像知己。 “默默奉献，却不被人知晓感念，你不觉得委屈不公？”顾烨霖略带试探地问。 陈伊伊想都不想地回：“不管别人我也得顾着全家的吃喝，只是捎带着帮帮别人罢了，”想了 一下，她学他文绉绉说话：“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而且，她能赚好人度啊。 反正她不亏就是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点了点头，顾烨霖心中尽量去接受她所谓的“妖灵精怪”。 沉默片刻，他朝她低下头，“我提前代康平百姓，谢过你。” 陈伊伊上身往后一挺，连忙摆摆手，“别别别，等危机过去再说这个也不迟。” 谢就不必了，她又不是白干活。 想了想，她叮嘱：“顾叔，我这本事就是走狗屎运撞上的，不是人人都有的，你既然知道了，以后也得帮我瞒着点别人啊！” “你怕遭人妒忌觊觎？惹来灾祸？”顾烨霖了然。 陈伊伊点头，“肯定啊，我娘就怕我走到人前去，受人过多瞩目。” 能牟取暴利的能力或东西，就仿佛能吸引虫蝇的蜜糖，有些人只闻味道就会狂扑上来。 她上辈子生意做得大，见多了为一己私利，挣得你死我活这类事。 “不然，你以为顺旺为什么拖我掉下地底？”她继续说。 顾烨霖拧眉，之前并没有将顺旺作恶，和她身上的本事联系在一起，“他？” “也怪我说笑说过头，顺旺就觉得我是天上来的仙童什么 的，”陈伊伊皱皱鼻子，“算了不说这个，晦气！” “了然。”顾烨霖点头，继而承诺：“你既已认在我的名下，我只有护着你的道理，以后万事无需隐瞒，遇到难题，大可以找我商议。” 他说着垂眸，眼底有几分若有所思。 其实联系小丫头多智近妖这一点，她能凭空幻化物品这件事，也不算全然不可接受。 陈伊伊整个人放松下来，头一歪靠进他怀里，“好。” 她是真心无奈。 如果可以，她只想守着秘密，让其余人都别为她太过操心。 不过换个角度想，她能坦诚商量心事的人又多了一个。 还是个足智多谋，人脉关系邦邦硬的高官。 好事一桩！ 静静坐了一会儿，陈伊伊想起什么，忽然直起身子，“顾叔，救回来的那个老伯提到的信件，是不是得问问还在不在？” “已经命人去找了。”顾烨霖回。 陈伊伊问：“竹严？” 她刚才见竹严走的时候，和顾叔交换了个眼神。 不过问完心里又觉得不太可能。 竹严看着精干，骨子里其实是个傻黑甜啊傻黑甜！基本没什么城府。 “他身手极好，但心思单纯，某些事情不适合交给他。”顾 烨霖否认。 陈伊伊没见过竹严动用真功夫，被他说好奇了。 “竹严身手有多好？居然能让顾叔你说一句‘极好’。” 笑了笑，顾烨霖耐心替她解惑，“宅子内外所有护卫加起来，不敌他一人。” 真的假的！？ 那个青月和季风来去跟鬼一样，居然再加上别人都打不过竹严一个人？ 看她惊讶，顾烨霖笑道：“他那样简单认死理的心性，你以为他如何服众？又为何可在明面上来去，统领内外？” 陈伊伊悟了，“能打就行，是么？” 说白了，什么都比不上拳头硬实在。 她莫名联想到自家爹爹。 他也是认死理，按照自己觉得对的框架生活，一旦遇上框架外的恶人，就直接上手干趴下，简单干脆。 估计就因为竹严也这样，顾叔才放心将宅子和妻儿交给竹严看护。 就像爹无脑执行娘的安排一样。 不过竹严和顾叔关系又不一样，前者估计会把后者交代的话，当做金科玉律，拿性命去遵守执行。 “笃笃。” 叩门声忽然传来。 “何事？”顾烨霖抬眸看向门扇。 竹严站在门外，微微勾着身子，“主子，是苏大人他……被衙役抬进门了……” 第230章 唱双簧 “啥玩意？！” 陈伊伊偏过头掏了掏自己耳朵，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狗东西居然敢登门？ 还是被人抬进来的？ 顾烨霖面上倒是无波无澜，沉声吩咐，“引去正堂，我随后便到。” 他说着抱起陈伊伊起身，问：“可想同我一起去瞧瞧？” 说话间已经带着她走到门口。 陈伊伊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都抱着我上路了，还问个鬼？ 而她没说话，顾烨霖就当她没有异议，径直带她先回了正屋。 正屋里没人，陈伊伊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去正堂？” 顾叔要是回来换衣服，放她在前院等着不就行了，没必要带她一起来回跑吧？ “不想换身衣裳？”顾烨霖不答反问，说着已经将她放在长榻边，自己去墙角翻起大木箱的盖子。 陈伊伊一愣，觉得莫名其妙，“你要我换衣服？” “嗯。苏盛此刻上门，大抵是存了试探的意思，我若带着衣衫不合身的新女儿去迎，你觉得他会如何想？”顾烨霖问，想听听看她能不能想到关键。 陈伊伊眼珠微微动了动，小小的眉头一抬。 “他肯定和孙叔和张嬷嬷一样，第一反应是你在边城寂寞，养了外 室还弄出个女儿！眼下你特意带了女儿回来家乡，却遇上城里受灾，吃不上喝不着的，还穿不上好衣裳，他说不定会觉得你正心烦气躁。” 顾烨霖眼底掠过几丝满意，“大差不差，甚是聪明。” 说着回身过来，手上拿着件半旧不新的男童衣裳。 “玉轩身量小，廷深的旧衣你正好穿得。” 想起顾廷深那张冰冷俊俏的脸，陈伊伊心里感觉挺微妙的。 类似于，机缘巧合下被迫穿了陌生帅哥穿过的外套，帅哥还蒙在鼓里。 有点细微的嫌弃，又有点新奇别扭。 三两下换好衣裳，陈伊伊被抱出正屋门的时候，瘪着嘴甩了甩能直接登台唱戏的长袖子。 下次见顾廷深，她也要去和他比比个头！ 穿过两扇门到达前院时，陈伊伊动了动小腿，低头去找自己被长袍完全盖住的脚面。 “顾叔，就不能直接把下摆裁掉？我都没法下地走路……” 反正要的就是一个衣服不合身的效果，男装，加上长袖子效果已经很好了，下摆破破烂烂也没关系吧？ “廷深会生气。”顾烨霖眉眼不动。 原来是这样。 陈伊伊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不过她脾性不坏，下一秒就想 开了，那丁点的小性子也全部消散。 算了，虽然是形势所迫，但到底说得上是偷穿人家衣服，弄坏确实不大好。 脑补冰块一样的顾廷深穿短了一截，和一步裙一样搭在腿面上的袍子，她就想笑。 而好不容易忍过一阵笑，她人已经被抱到了正堂。 还没从堂后小门内转出来，就听堂上有半死不活的轻哼声，断断续续的，跟谁快嗝屁了一样，听得人满心不舒服。 “苏大人。”顾烨霖跨出小门，人未完全露面，嗓音已先一步到场。 被四个衙役用长板抬着的苏盛将死之鱼一般挺了下上身，又颓然躺了回去。 片刻后才叹息似的，从鼻中哼出一声：“将军恕罪，小官怠慢了。” 陈伊伊探头去看他，就见苏盛长得居然还不错，瞧着三十多岁，眉目垂顺，一派亲和好脾气的样子。 顾烨霖没有多看他，于堂前落座后，淡淡“嗯”了一声，周身不露官威，气势沉稳，神情叫人难以捉摸。 良久无人说话。 陈伊伊一直看着面色红润，却硬要凹病弱姿态的苏盛，心想：这人登门就是为了耽误时间？ 快说话撒！ 之前在衙门吩咐人贿赂官员的时候，不是中气挺 足？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直勾勾，死鱼一样瘫了半天的苏盛又挺了一下身子，这一下，才对上了陈伊伊的视线。 “嗯？”苏盛一惊，半抬起的上身就僵在了半空中，仔细看了全然陌生的女娃娃两眼。 “扶、扶我起来。”他虚弱地吩咐。 于是抬板子的四人将板子放在地上，其中一人蹲下，让苏盛靠在他膝头，托着他“勉强”坐直。 “将军，请恕小官失礼，实在是……”苏盛又是一声告罪，眼睛若有若无看向陈伊伊。看表情的复杂程度，心里已经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如何弄成这般？”顾烨霖配合地问了一句，依旧是沉肃冷硬的那副样子。 苏盛长长叹息一声，面露悲苦，“还请将军不要怪罪百姓，都是小官无能，受人欺压，害苦了大家。” 陈伊伊心里啧啧有声。 这苏盛，怎么茶里茶气透着婊啊？ 他这一句话，不就是暗示顾叔，他“病弱”成这样都是百姓搞的，而百姓这么对他，是因为他被人坑了。 总之和他没关系。 他只是个柔弱无辜、夹在中间难做人的受迫害小白花。 留意到怀中丫头一言难尽的表情，顾烨霖将她转过身面对自 己胸膛。 这动作只是为了帮她遮掩神情，不过在他的刻意下，旁人看来，则是他对幼童疼宠无限的照顾，仿佛不想让她吹到半点风。 苏盛收回目光，心头思绪更是纷杂。 “哦？你是说，康平现如今的惨状，皆起源于你受人欺压？”顾烨霖顺势问。 “不不，”苏盛垂下眼，眼珠左右动了动，“起源于旱灾，但因我受人欺压，才加剧了百姓的疾苦，我真是罪该万死啊！” 他说着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一瞬，便牵连出好几声咳嗽。 扶着他的人赶紧帮他顺气，一副感同身受又担心的样子，“大人，你保重身子要紧，今后康平内外，还得靠你呢！” 而这声音一出来，陈伊伊就赶紧悄悄侧过头，用眼角看了那高颧骨的男人一眼。 就是他，她当时在房顶听到的，和苏盛对话的另一个人就是他。 这是跑来唱双簧了？ 顾烨霖长眸微微眯起，心下冷笑，“靠你？爬都爬不起来，还妄想如何补救？” 他为人一贯严肃，这话听来自然刺耳。 可苏盛闻言，心里却是一喜。 起码，这位将军大人多少是信了他的说辞。 这样一来，他后边的话，也就好出口了！ 第231章 虚与委蛇 顾烨霖瞧见苏盛眼底有精光伴着喜色一闪而过，只别开眼睛当做从未看见。 “正是因为小官身子不争气，这才想着登门求将军相助！”苏盛攥着双拳，做出一副满心怨愤，却苦于无能为力的样子。 顾烨霖抬手摸了摸陈伊伊发心，又替她扥扥衣裳，微微皱眉谁也没看，口中问：“我帮你？是要钱财，还是要米面？” 他缓缓抬起一双坚毅冷然的眼睛，唇角动了动，“你看我府上，像是能帮人的模样？” 他一年在康平最多只能待上十天半个月，那些百姓之所以信服他，主要是素心乐善好施，与人为善，竹严待人接物也厚道大方，时常帮着别家搬搬扛扛，解决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其次是他多年戍边，保家卫国，好名声流传各地，康平作为他的故乡，百姓获益良多。 所以在苏盛这种人看来，他本人只是个会领军打仗的冷血武夫，前生见惯生死，麻木不仁，心底里不见得有多爱民如子。 此刻大难临头只顾自身再正常不过。 而他料想不错，苏盛闻言微微讶异，却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合情理。 “将军，我知你府上艰难，”他意有所指地看一眼陈伊伊，“ 怎么好这时候求你这些外物？” 顾烨霖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一眼怀中孩童，眉心深深皱起，眼底刻意流露几分烦躁，“既然知道，就上别处去装可怜！” 这句话，等同于是肯定了苏盛眼神中的猜想。 他立刻上钩，一脸为难，又略带哀求地说：“将军，原是我的罪过，才让贵千金初次回乡，便经历这样的困苦，既如此，为着怀中娇娇女，还有后院的两位公子，将军就帮我惩治惩治恶人，顺便拯救百姓于水火吧？” 他说着又按着胸口咳嗽起来，一声一声，活像个肺痨病人。 而咳完之后，他用那憋红了的一张脸扬言：“事成之后，将军就是要我以死谢罪，我也心甘情愿！” 陈伊伊闻言忍不住扭了一下头。 一眼看到苏盛那副装出来的情真意切，她真想一脚踹在他那张虚伪的脸上！ 真恶心这人！ 要不是之前翻墙进衙门知道了他真实的嘴脸，她可能都要相信，他真的是一心为民，恨不得拿自己的血肉去救百姓了。 “伊伊，你觉得呢？”顾烨霖冷不丁把陈伊伊转过身，让她和苏盛脸对脸。 陈伊伊眨眨眼睛，脸上的厌恶还没完全收起来，就愣在了他 腿上。 能不能提前预告一下！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她赶忙扭头看顾烨霖，趁这个空档，心思急转。 联系前后，顾叔的意思其实并不难猜。 不就是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冷漠人设，套话，外加顺着苏盛的意思陪他演戏、不和他直接站在敌对面么？ 简单。 “伊伊怎么想？爹就怎么做。”顾烨霖眼神柔和几分。 这情景看傻了一边的苏盛。 他见过这冷面将军不少次，这可是头一次窥到他展现柔情的一面。 陈伊伊假装懵懂，想了想，说了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伊伊不喜欢这里，伊伊想回去。” 她童稚的面容和嗓音说这种话尽显娇憨可人。 不过明确知道自己在装可爱的她本人，却在暗地里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顾烨霖少见她如此憨态，不由勾了勾唇角，抱着她起身。 一看他居然真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苏盛急了。 他立即朝前伸出手，像是想一把抓住顾烨霖，甚至都顾不得装病弱了。 “将军留步！小官走投无路，只能依靠将军了！还求将军施以援手！救命啊！” 这话就严重了。 顾烨霖微抬起略冒胡茬的下巴 ，居高临下冷冷道：“你贸然上门叨扰，我不与你计较，眼下，你竟还想挟命逼迫么？” “你当真以为我在乎你一条烂命？” “康平县事，我写折子递上京都已算尽心，其余人死活，又干我何事？怪罪，也是怪罪在你头上。” 多冷的一段话，一字一句都要掉冰碴似的。 陈伊伊恍惚间都觉得屋里刮冷风了。 简直了。 而堂内半躺着苏盛愣怔之后，胸口突然一阵气血翻涌。 他明明不是为仁义而来，却莫名被顾烨霖这番事不关己，冷血无情的话气得不轻。 “你！” 他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一口气吸进去一颗唾沫星子，真真切切呛咳起来。 噗。 陈伊伊想笑。 眼前的场景滑稽莫名。 “我如何？”顾烨霖上前两步，周身气势所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苏盛瞬间萎了，指责的话囫囵咽下，又装出病弱无力的样子。 “小官冒犯了，小官想问，要如何，将军才愿意帮忙？” 说着话，又浑身一颤，赶忙确认道：“将军你方才说，你有法子递折子进京？！” 顾烨霖盯着他惊异过度的样子，沉默片刻才开口：“交托州府，自有专人传递。” 闻言 ，苏盛舒了口气。 紧跟着一脸哀切道：“不成！不成啊！” 顾烨霖眯眼，“为何不成？” “若是能上达天听，小官又如何会落得如此这般下场？” 见顾烨霖面露思索，他赶紧追加一句：“不仅书信，将军你如今想离开康平，怕是都做不到！” 听到这儿，陈伊伊已经有点不耐烦。 陪着苏盛虚与委蛇这么久，总算说到正经地方了吧，却是个他们已经知道的消息。 苏盛看一眼皱着一双秀眉的陈伊伊，“将军，贵千金要回边城，也得先制服胡老贼和他的爪牙！” 留意到他说这句话时，眼底的愤恨不像假装，陈伊伊精神集中了不少。 “什么牙？”她脆生生开口，问的话听来依旧像童言童语，摸不着重点。 顾烨霖眉心一沉，眼底浮现催促之色。 还真是宠爱到骨子里了！ 苏盛腹诽，同时开口：“爪牙就是山匪！邻县胡斐于勾结山匪，买通上下，在两县之地为非作歹！将军，你若要带爱女离开，必先料理了那胡狗贼！” 呀？ 怎么怨气冲天的？ 陈伊伊垂下眼睫，遮掩眼底的思索。 苏盛这段话，听起来情真意切。 难道，之前是他们想错了？ 第232章 还有一人 导致康平惨相的根源，其实不是官官勾结，而是黑吃黑？ 嘶…… 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陈伊伊深深觉得头疼。 “我若要走，谁人拦得住？你么？” 顾烨霖调转脚尖，余光沉沉扫过苏盛，“你和胡斐于狗咬狗，却想拉我下水？” “笑话！” 最后二字尚未落地，顾烨霖抱着孩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门后。 “将军！”苏盛瞪着眼睛伸手，最后只是咬牙低头，重重锤了一下地面。 年少时一战成名的顾大将军，素来以正直刚毅闻名，没想到实际却是个遇事独善其身之辈！ 端的是冷血无情！麻木不仁！ 一路被带回书房，陈伊伊自己坐了一会儿。 顾烨霖在进门前遇上竹严，两人在廊角说话。 不过片刻，他就回来了。 甩甩长袖，陈伊伊任由他抱起自己，在他怀里皱着眉心问：“顾叔，苏盛虚虚实实的那些话，你知道真假吗？” 救回来的那老伯说，苏盛和山匪勾结。 这会儿苏盛却说山匪是邻县那个什么胡斐于的爪牙。 顾烨霖此刻已经收起了在正堂时，亦正亦邪的冷酷模样，坚毅的眉眼正气凌然。 “苏盛方才的那些话不必多听，他不 过是想借我之手灭口，替他自己脱罪罢了。” 这个她倒是看的出来。 陈伊伊攥着袖子想了一会儿， 说不定整个事件，开始时是官官勾结，眼下事态发展严重，苏盛便想脱身洗白，投向顾叔这边，反咬盟友一口？ 心思转过，她密密实实的眼睫一抬，“那他之后估计还会登门。” 苏盛找顾叔，说白了是为了保住他自己，怎么可能失败一次就收手作罢？ “他自然会再来。”顾烨霖冷嗤。 陈伊伊眼珠往上，神情透出点天真，“顾叔，对苏盛来说，你是最大的变数，他既然这么忌惮你，为什么还能放任你安全回来？” 要换成是她，自己的地盘自然不能有高官出事。 但其他地方可以啊。 她肯定少不了要安排人半路打埋伏，让顾叔在路上出事，永远回不到康平。 “在想什么？”顾烨霖盯着怀中丫头天真又透出点危险的眼睛。 陈伊伊哪能说自己正在想他“出事”，有点心虚地在他怀里动了动，“顾叔你不都猜到了，还问……” “小小年纪，倒是满腹的阴谋阳谋，”顾烨霖半真半假地提点她：“假以时日，我怕是也要遭你算计。” 陈伊伊一脸 无语，“你想多了，我上边有娘压着，身边那么多哥哥看着，这辈子一定会成为积德行善，举世无双的大善人！” 不说娘，她身上绑的“大善人”系统就注定她不能为非作歹。 “再说了，我要是作恶，你能饶了我啊？” “知道便好。”顾烨霖眉目舒展，显然对她这一答甚为满意。 继而回答起她之前的问题：“苏盛并不知道我会回来，随你们一路过来，除去途径柏山村官驿，我并未在其他驿馆歇息，苏盛无从得知我的行踪。” 对哈！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陈伊伊猛点头。 古代信息不够发达，哪里像现代一样，那么容易暴露行踪？ “所以苏盛属于是忽然发觉自己沦为被动，赶紧上门来试探？” 顾烨霖往后倚靠，神态间多了抹疲乏，“不错，他如今能做之事甚少，全看他身后人还会不会有别的动作。” “他身后人是谁？你已经知道了吗？”陈伊伊好奇。 不过不管是谁，肯定不是胡斐于。 这么想着，她爬起来跪在他腿面上，伸手给他按摩太阳穴。 不用想都知道，这两天，顾叔估计就没睡好过。 细细短短的小手指力道不足，好在按 压的位置不错，能让人觉出舒适。 顾烨霖合上眼睛，伸出一手护着身前丫头，防止她因为没有跪稳摔下去。 “苏盛身后之人暂时未知，不过知州严大人为官清廉，人品高洁，他一旦得知康平之事，定会立即设法干预。”他回。 陈伊伊垂下眼睛。 说白了，康平的事不是没人管，而是能管的人根本不知道。 “那，青月送信需要多久？”陈伊伊意识到了新的问题。 顾烨霖眉心深陷，“不好说，信件往来通过驿馆最为迅捷，眼下驿馆已然信不过。” “那顺耀那边应该几天就会有回信吧？”陈伊伊问。 顾烨霖缓缓睁眼，“应知那边帮不上大忙，可能还会惹祸上身，我信中只叮嘱他得知康平困境后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 “所以，顾叔你只押宝在严大人身上？”陈伊伊心里原本的那点乐观摇摇欲坠。 “不，还有一人。” “谁？” 顾烨霖眸光越过她肩头，看向屋外灿烂的日光，“我曾提过的，柳浮生。” “啊……”陈伊伊手上动作一顿，一下没想起来。 “县城学馆的柳先生。”顾烨霖提醒。 陈伊伊手上重新施力，“想起来啦！之前 顾叔你说要四哥去找他上学。” 不过…… “城里这个样子，他一个文弱书生，能活得下来吗？” 顾烨霖没有这份忧心，“他并非等闲之辈，他的行踪，我的人已有些眉目。” “这样啊。”陈伊伊缓慢眨了下眼。 她只想说：暗卫真特喵好用！ 她也想拥有！ 不过也就想想，她要来也没用，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养不起。 话说…… “顾叔！你到底在暗中安排了多少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她问。 顾烨霖不答这句话，抛出别的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 “你可知，你家中有意要帮康平定位寻水？” “我家？”陈伊伊愣住，手都慢慢放下了。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我回去看看。”她说着直接从顾烨霖腿上爬下来，提着衣摆歪歪扭扭往后院的厢房跑。 到的时候，就见屋门大开，一家人围着屋子中央的木桌，正在研究什么。 “爹？”陈伊伊快步过去。 所有人一起扭头，都看到了她不合身的男装。 “回来了？”江淑霞顺手抱起女儿，没有先问女儿奇怪的装束，“听说前院来人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点点头，陈伊伊简单提了一下苏盛。 第233章 耳朵红了诶 紧跟着说起自己眼下最关心的事情：“你们要找水源？我也要去！”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陈崧笑了笑，大手撑在桌案上，“真要去，爹肯定带你一起。” 闻言，陈伊伊后知后觉自己被顾烨霖支开了。 “真的是……要我走直接说不就好了？还哄着我走……”她低头小声比比。 江淑霞垂眸去找她眼睛，“伊伊？” “没事啦。”陈伊伊抬手想挠头，手却困在袖子里。 “我换身衣服先。”她边说边挣扎着要下地。 江淑霞没让她走，直接抱着她往里屋去。 顾烨霖安排给陈家人的地方，是后院东北角单独辟出来的一处地方。 这地方自成一院，西侧挨靠着一排厢房，共有六间，厢房对面有一小片池塘，连着面积不小的东花园。 南面有矮墙草木遮挡装饰，北面是院子出口，有座青砖灰瓦的月亮门，出去不远，就是后厨房和柴房，再往西去，能到张铁春他们住着的下人房。 互相认识的人来往挺方便，做饭、出门，也方便。 倒是去找顾烨霖不怎么近，要七拐八绕，走过好几个门。 不过陈伊伊还是挺喜欢这片地方，换衣服的时候和江淑霞说：“ 娘，我们以后也盖一座类似的房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全部住在里面。” 江淑霞手脚麻利地替她穿脱衣裳，闻言不由勾起唇角，“原本的房子就很好。” 陈伊伊知道她说的是家乡扎有篱笆和葡萄架的简单四合院。 “那就多盖几间，依着每个人的喜好盖。” “就会哄娘高兴。”江淑霞揪揪她可爱的小鼻头，垂手替她将衣摆整理平整。 陈伊伊举手发誓，“我是认真的。” “傻孩子。”江淑霞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问：“穿了人家衣裳，是不是要送回去？” 陈伊伊摇头，自己从床边爬下去，坐在一边的小凳上穿鞋，穿好后把顾廷深的衣服团一团抱进怀里，“没事，一会儿再去送，我先去看看地势图。” 说完就起身往外跑。 外面陈家男丁依旧围着地图研究，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陈伊伊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听到地脉，地下水之类的还能有点想法。 到后边陈崧和陈丰开始讨论五行风水什么的，她就开始犯迷糊。 要知道，在穿过来之前，她可一直都是坚持相信科学。 又过了一会儿，屋外响起孩童嬉笑的声音。 陈伊伊下巴原本垫在桌沿上，听 到动静便从桌边扭头，就看到顾廷深站在门外。 他背上背着的顾玉轩，正在和赵香如怀里的陈林华嘻嘻哈哈的勾手打闹。 两个小男娃咯咯咯笑着，明显这趟出去，玩的很是尽兴。 陈伊伊看到自家五哥高兴，不由咧开嘴角，眉眼弯起，过去想搭话。 可没走两步，她就对上了顾廷深略显古怪的目光，脚下步子下意识就顿了顿。 他这什么眼神？ 看不明白，走近再看看。 而等她再往前两步，顾廷深就冰冷着他那张小俊脸，拧眉问：“我的衣服，怎么在你怀里？” 陈伊伊站定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微微往前探身，然后，慢慢、慢慢抬了下眉毛。 小帅哥耳朵红了诶！ 他害羞！ 她连忙笑着解释：“紧急情况，你爹让我临时穿了一下，我忘记换就跑回来了，正说待会儿给你送呢。” 她这会儿身上穿的不是前两天那身暗色衣裳，上衣外头的小褂子是更娇嫩的浅粉，在门框边被兜头而落的天光一照，整个人像是滚了花瓣的细白面团，点缀澄黑双眸、小巧的唇，一笑一嘴亮白的米粒牙，看起来软乎可爱的很。 跟书卷里朦朦胧胧勾画的小仙童似的。 顾廷深稍稍看晃了神，嘴巴微微张开，耳尖越来越红。 还是提着风筝后过来的陈素心从身后接过顾玉轩，顾廷深才垂下眼睛，微微抿了下唇。 “不必送了。”他说。 声音太轻，陈伊伊没听清，“什么？” “给我吧。”顾廷深干脆伸手。 陈伊伊看着他冷冰冰的眉眼，眨巴眨巴眼睛，慢慢伸直两条胳膊，把怀里的衣服递过去。 外衣长裤束带，全是皱巴巴成一团，已经没个能看的样子。 顾廷深接过，鼻翼几不可查的嗡动一下。 这便是妹妹？ 抱过片刻的衣裳，都是香的。 和娘的香，还不一样。 他意义不明地皱起眉，和江淑霞行礼后转身便走。 额…… 陈伊伊眼睁睁看着帅哥光速离开，似乎是生气了，赶紧回过身去到江淑霞身边，小小声有些懊恼地说：“娘，我有点后悔没给人家叠叠整齐。” 看这个情况，顾廷深八成是有洁癖或者强迫症？ 摇了摇头，江淑霞笑得无奈。 长子忽然跑了，陈素心便没有久留，在门边和江淑霞说了几句话，便抱着小儿子离开。 她走的时候，陈林华已经睡着了。 赵香如看着凑在桌边帮着大人出谋划策 的陈伊伊，颇有些心疼地和江淑霞说：“境况稍微好一些，林华的孩童心性便出来了，爱玩爱笑，能吃能睡，只是伊伊，怎么总不见歇歇，似乎日夜都在思索担心什么。” 她只知道康平旱灾已过，复杂些的麻烦事一概不清楚，所以想问题也较为简单。 江淑霞无意拉她一起担忧烦闷，闻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就是这么个心性，注定是操心命。” 过了一会儿，陈伊伊过来看陈林华，“五哥这是要把路上没睡好的觉，都补回来啊。” 说着还拿指尖去碰他稠密如鸦羽的眼睫，像逗弄骚扰弟弟的顽皮姐姐。 赵香如笑，眼神一派温和，“他是贪睡许多，你若想他陪你玩，就叫他起来。” “我可不，我怕他哭鼻子。”陈伊伊压低声音，收回手，又笑着跑开了。 在屋内一直和家人待到晚间，陈伊伊又一次被竹严领到了前院书房。 书房内顾烨霖长发高束，一身墨黑劲装，细瞧着，像是要趁着夜色去什么隐秘地。 “顾叔，你不会是要带手下，组团去衙门偷水吧？”陈伊伊挠挠额角。 她说的是玩笑话，却没想到顾烨霖直接点头。 “是要去趟衙门。” 第234章 狗洞里的人 不是吧？ 陈伊伊直接傻眼了，“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她又不会武功，跟着去了，不就是明晃晃的累赘么？ 顾烨霖看出她的考量，在整理袖口的同时，略带玩笑的引诱道：“你当真不想去？眼界决定以后，你当真半点不想经历奇人奇事？” 陈伊伊可太想了，立即捣蒜似的狂点头，嘴里否认道：“当然不是！” 顾叔愿意带着她长见识，她求之不得呢。 反正外有他，内有系统，她自己也不是傻子，应该很难出什么事。 等被背着一路出了大宅后门，陈伊伊环视周围安静的夜色，深感刺激的同时，心里又有些纳闷。 “顾叔，”她声音压得极低，生怕人听到一样，“不会就我们俩去偷水吧？” 那才能偷多少？ 都不值当折腾这一遭。 “鸡鸣狗盗之事，你倒是能无半点介怀地轻易说出口。” 对比她，顾烨霖并没有做贼一样的刻意放轻声音，不过语声也不大就是了，话一出口，便散在了夜风里。 “得看目的啊，惩恶扬善的好事，怎么能叫‘鸡鸣狗盗’呢？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啊。”陈伊伊振振有词。 顾烨霖笑笑，没有立即说话，径直去到宅后那片 林子里。 皎洁的月色下树影重重，四处窸窣声不绝于耳。 陈伊伊搂着顾烨霖脖子的手臂紧了紧，“顾叔，我们到底是做什么去？” 顾烨霖已经看到不远处模糊的马匹剪影，边大步往那边去，边低声回：“去见柳浮生。” 好家伙！ 陈伊伊咂舌。 这效率也太高了。 白天才只是有点眉目，晚上就能见到人了？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去衙门，见柳浮生？！”陈伊伊一脸离谱。 这康平县最好的教书先生，究竟是叛变了，还是孤身打入敌人内部，当了间谍？ 顾烨霖牵过马，托怀里人儿上马的同时回说：“衙门有处被封住的违禁暗室，系上一任知县动用私刑的地方，季风发现后墙隐蔽处多了个狗洞，并确认有人在其间活动。” 陈伊伊再一次震惊了，“所以你就确定柳浮生在那里？” 会不会太草率了？ 万一洞真是狗刨的呢？ 那他们不就成了大晚上整装，特意去围观衙门狗洞？ “这便是柳浮生。”顾烨霖点头。 “……” 陈伊伊无话可说。 现在的情况，要么是她见识短，要么就是顾叔已经被康平的事情搞到精神错乱。 半信半疑之间， 陈伊伊随顾烨霖进了城。 马进城就没再骑了，动静太大。 步奔抵达衙门后巷时，天幕上的云忽然全散了，一颗孤星高悬，伴明月照亮原本黑洞洞的窄巷。 周围不知哪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引得陈伊伊不停转动目光四处看，做贼的氛围直接被拉满。 “抓稳。”顾烨霖叮嘱。 陈伊伊趴伏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双臂锁紧他的脖颈。 紧张不？ 紧张死了！ 她咽了口唾沫，眼前场景一晃，整个人就在衙门后院了。 顺着墙根一路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狗洞。 陈伊伊大睁着眼，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顾叔，”她悄声说，嗓子里几乎只有吐气声，“你这是打算让我钻进去看看？” 那隐蔽在牢房后墙角的狗洞，眼见只能让小孩或者瘦小的女子钻过去，一大半还被枯草挡着。 别说顾叔，就是身量稍矮点的竹严都钻不过去。 除非他们会缩骨功。 “季风试探过，未得到里面任何回应。” 陈伊伊撇嘴，挣扎下地观察了一下狗洞周围，确认没有排泄物之类，才站直问：“顾叔你匕首呢？我得带着防身，万一里面是其他人或者东西呢？” 顾烨霖蹲身，亲手 将匕首别进她怀里，吩咐：“若是见到一白发人，只需转告，说平窑青瓷等他来砸。” 接头暗号么？ 陈伊伊听不懂，但也没多问，给自己壮壮胆子，就跪下撅起小屁股往狗洞里钻。 里面漆黑一片，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但等她又往前爬了两步，突然手一按空，没摸到地面，整个人一下失去平衡，往前摔下去。 没错，是摔下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狗洞会忽然从平行于地面，变成斜直向下，坡度还挺陡。 “哎呦！”痛呼一声，陈伊伊一脑袋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不过下翻的身子总算停了下来。 她捂着剧痛的额头，终于能顺利睁开眼睛。 而这一睁眼，她发觉不远处有亮光，不是烛火，不是火把，而是光芒微弱，聊胜于无的夜明珠。 愣了愣，她打算先爬起来。 斜刺里却忽然响起一道男声。 “小娃娃。” “嗬！” 周围实在太暗，这一吓非同小可，陈伊伊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勿要惊慌，你一个小丫头能躲到这里头，说明衙门一定出了事。” 略一停顿，那声音含了笑。 “苏盛可是死了？最好是让暴民踩碎所有筋骨。” 话说的虽然狠 毒，但陈伊伊能感觉说话的人没什么恶意，于是赶紧用力吐出两口长气，定了定心神，直接语速极快地开始对暗号。 “平窑青瓷等你砸！” 身侧一下没了声响——呼吸声都没了。 陈伊伊眼前都是模模糊糊的黑影，只能谨慎坐在原地出声：“说话呀。” 与此同时，往前探的手摸到个矮凳。 她就是一脑袋磕在了这玩意儿上！ 就说怎么那么疼！一会儿肯定要起包！ “有何可说？还不速速同我出去？”那道男声再度响起，这次听起来语气轻松不少。 于是陈伊伊莫名其妙就被陌生人又拽出狗洞。 外面顾烨霖曲腿靠墙坐着，听狗洞边有动静，忙起身过去帮忙。 先出来的是陈伊伊。 后面有人推，身前有人拉，她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在顾烨霖怀里了。 “顾叔……”她捂着前额，泪花闪闪，想吐槽的事情太多，都不知道先说什么了。 “摔着了？”顾烨霖伸手，粗糙的掌心贴在她暂时还算光洁的额头上。 陈伊伊轻轻抽了口气，双手捂着伤处不让人多碰。 “你倒不如先关心关心柳某。”随后出来的男人开口。 而到了这时候，陈伊伊才后知后觉出不对来。 第235章 调解夫妻关系 顾叔说柳浮生是一头白发，她自然而然就以为那柳浮生是个老头。 可这个和她一起从狗洞里出来的男人，听起来一点也不老，甚至声线还有那么点好听。 “你在衙门吃喝富足，过的想必滋润，有何可担心？”顾烨霖未见多客气，压着声音说完便抱起陈伊伊，起身欲走。 刚才在狗洞底下虽说有夜明珠照明，但光线到底太差，陈伊伊又撞了脑袋，一时也没顾得上看柳浮生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会儿被人抱起来，她总算能仔细打量几眼。 下巴搭在顾烨霖肩头，她往墙角看。 柳浮生脸看不清，意外的是，身量竟然不见多瘦小，起码不比成年女子瘦弱。 那他是怎么从那个小小的狗洞出来的？ 真奇了！ 陈伊伊挺直上身，一脸疑惑的去看顾烨霖。 却得到一句“回去再说”。 点了点头，陈伊伊重新趴回去。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离开衙门很远，确定不会被什么人看见，顾烨霖抬手唤了追墨。 这时候，陈伊伊才出声问：“顾叔，那个柳浮生，就那么放在那了？” 费劲从狗洞找出来，却不带着走？ “季风跟着，不必忧心。”顾烨霖说。 陈伊 伊眨眨眼睛，“哦哦。” 差点忘了，顾叔手下有能人，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回到宅院已经过了午夜，从后门进去没多久，就看到了等在回廊下的陈之华。 “哥！”陈伊伊冲他挥手。 陈之华快步过来，先冲妹妹笑了一下，然后和顾烨霖说：“虽说将军你派人来通知过，但爹娘还是不放心。” “人之常情。”顾烨霖表示理解。 陈之华有礼有度地笑笑，抬手准备接过他怀里的陈伊伊。 “等等，”陈伊伊身子躲他，不过双手握住他一只手，“哥我晚点再回去，还有事呢，你去和爹爹娘亲说一声，我真的没事。” 闻言，陈之华眼底的那点担忧兜不住了，视线落在她红了一片的前额上。 “你这副模样，怎么能让人不担心？” 陈伊伊顺着他的目光翻着眼睛往上看，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小小伤痛。 她伸手虚虚捂住，“没事，短手短脚，难免摔跤嘛。” 陈之华宠溺又无奈地摇摇头，抬眸看向顾烨霖，“那小妹就劳烦将军再照看一阵。” “不必客气，伊伊帮我不少。”顾烨霖颔首。 点点头，陈之华转身迈步，看方向，像是往前门去了。 陈伊伊若有所 思。 家里人只知道她和顾叔出去了，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从哪个门回来。 估计前门也有人等着。 可能是爹爹，也可能是二哥。 想了点有的没的，就听顾烨霖吩咐，叫人快去准备跌打药酒到东屋。 等他说完话，陈伊伊察觉他没有回正屋的意思，便小声劝他：“顾叔，去和素心婶婶说一声吧？你晚上出门，她肯定会担心的。” 依照素心婶婶的性子，估计这会儿都睡不着。 就算睡着了，心里不踏实，也肯定睡不好。 顾烨霖心思还在柳浮生和她额头的伤上，闻言微微一愣。 “也好。” 他说着重新迈步，脚尖调转，先回了一趟正屋。 顾玉轩已经在里屋软帐内睡下，顾廷深侧卧在外间的长榻上，双眼紧闭，似睡非睡。 “回来这样晚，要不要吃些东西？”陈素心披着衣裳，站在隔开里外的木刻屏风边轻声询问。 她眉间压着一抹忧愁，眼底盈满担心，瞧着没有半点睡过觉的样子。 看吧。 她猜对了。 素心婶婶就是会担心地睡不着。 叫顾叔过来一趟果然是对的。 这么想着，陈伊伊探着身子去够陈素心眉心，触到之后轻轻摸了摸，“我们没事 ，顾叔这么厉害，不会有事的，婶婶你先睡。” 顾烨霖跟着点了点头，“不必费神，我过来便是向你报平安。” “你若忙碌，不必……”陈素心微微觉得讶然，随即目光落到笑得乖巧的女娃娃身上。 心下了然，她不由对陈伊伊笑了笑。 然后便留意到了她头上，这会儿已经有些要肿起来的伤。 “呀，这是怎么了？” 陈伊伊想着顾烨霖还有事，连忙摆摆手，“婶婶我没事，顾叔已经让人准备药酒去了，一会儿揉一揉就好了。” “这……”陈素心听闻此言，就知道丈夫还有事要做。 她最后不放心地看了陈伊伊一眼，体贴道：“你们先去忙，若有事，便让人来叫我。” “好。”顾烨霖点了一下头，抱着陈伊伊出去。 途径外间，快到门口的时候，陈伊伊察觉有人看自己。 下意识回眸，就和顾廷深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不等她分辨他眼底的光含着哪些情绪，她便被顾烨霖抱出门去。 外头这会儿起风了，猛地吹过来时，凉得很。 陈伊伊缩了缩脖子，就见院子另一侧的东屋亮着昏黄的灯，明显有人已经将东西备好了。 等额头涂上药酒，陈 伊伊轻轻抽了口气。 不是疼，是凉。 还有就是，顾叔的手劲儿也太大了！ 像是瞧出腿上小丫头在腹诽什么，顾烨霖笑了一声，“不将药力揉开，你免不得要多疼两天。” 陈伊伊倒是不太在意，她怕的不是这个。 “我只担心明天一觉起来，额头鼓起个大包，变成了寿星老。”她嘟囔。 她先前逃荒一路各种不修边幅，可特殊情况不拘小节，并不代表她不爱美。 想起挂在墙上的福寿图，顾烨霖忍俊不禁。 柳浮生恰好就在这时候进门。 正正巧巧看到了顾烨霖的笑脸。 “呦呵，你这是铁树开花，终于懂得享受天伦之乐了？”柳浮生出言揶揄，背着一只手过去在顾烨霖另一侧的椅内坐好。 陈伊伊一直在看他。 灯火照的屋内亮堂，柳浮生那张带点女相的脸总算能看得清清楚楚。 白发美人！ 陈伊伊眼底放光，觉得自己总算见到了除四哥以外的花美男。 虽然年纪大了点吧…… “说说吧，打哪儿弄来这么个水灵丫头带在身边，可是给你家廷深养媳妇呢？” 陈伊伊满脑门问号。 “先说说康平。”顾烨霖直切重点，手上一下一下帮陈伊伊揉着药酒。 第236章 真相 柳浮生听到他提正事，也依旧没个正形。 “不是廷深？那就是玉轩了？” 他说着似乎是习惯性地抬了一下手。 看手腕动的幅度，陈伊伊莫名联想到他手持折扇，潇洒利落“啪”地打开的样子。 她忍不住拿眼角去瞄顾烨霖。 你跟我说这是最好的教书先生？ 怎么跟个不靠谱的浪荡公子哥似的？ 顾烨霖眉心蹙着，警告性地看了一眼柳浮生，“我的为人你清楚，休要胡言乱语，吓着孩童。” 他若是存了养童媳的心，将怀里小丫头丢给素心即可，何必带在人前，还向应知等人言明是义女。 柳浮生半路收回手，指尖有些空虚地互相搓了搓，“吓着？我看她胆子可大得很呢。” 而他说起这个，陈伊伊就想到狗洞的事情。 她不由直接开口问出疑惑：“你身量比我大那么多，最后怎么出的狗洞？” 柳浮生摇摇头，但笑不语。 不能说的秘密？ 陈伊伊微微偏过脸。 “他会些缩骨功的皮毛，年轻时跟着术士游历过几个冬夏，头发也是在那期间误食毒物，一息之间化作雪白。”顾烨霖替她解惑，顺带戳破柳浮生世外高人的假象。 陈伊伊讶然，微微睁大 眼睛，“听着挺厉害？” 术士……不就跟玄学挂边？ 不过，也有可能是招摇撞骗的“半仙”吧？ “甚是有眼光。”柳浮生半眯着眼睛点头，对于她的夸赞很是受用。 顾烨霖盯着他摇摇头，拧眉道：“若是不想谈正事，便请回吧。” “好小子，你挖我出来，就为打发我回去？”柳浮生气结。 他不过逗逗小娃娃，这刻板的武夫跟他着什么急？ 陈伊伊惊讶于他的称呼， “好、好小子？” “顾叔，他多大了？”她问， 顾烨霖面无表情，“五十有五。” 我靠！ 陈伊伊惊了，“完全看不出来！” 看起来最多四十。 而他们这边开始说别的，柳浮生却拐回去说正事。 “康平灾前就乱了，回来看到桥塌了吧？” 顾烨霖点头，“修缮款被苏盛贪昧，旱灾期间百姓被骗钱财，苏盛勾结黑石寨封锁消息滥杀无辜，包括胡斐于的存在，还有官驿中出现腐败，这些我已知晓。” “……”柳浮生整个人顿住，“你顾大将军神通广大，料事如神，只管一路查下去即可，急着扰我清闲作甚？” 嗯？ 陈伊伊眨眨眼。 她怎么记得，在狗洞后边，这人巴不得 苏盛赶紧死呢？哪里清闲了？ 柳浮生不知她心中所想，转眸打量四周。 “我一路进来，你府上一个人都不见，怕是如今吃喝都成问题吧？还不如我的安乐窝，吃喝不愁，一觉睡过去，‘安逸’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那个狗洞？”陈伊伊无语。 那也能叫“安乐窝”？ 这人是有多潇洒不羁，多不讲究？ 还是说，他是明夸暗讽？ 柳浮生为她的直白责怪她一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说些我不知道的。”顾烨霖一心正事，此刻面上略带不悦。 柳浮生见状笑了笑，微微斜身，收起一半吊儿郎当的玩笑模样。 “你可知，被贪昧的修缮款苏盛用在何处？”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心头有点慌慌的。 她隐约觉得，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又知否，苏盛勾结匪徒，不仅仅是防人出去？”柳浮生继续出声。 “区区桥塌死人算什么，旱灾降临又算什么，引康平一带官员相争相斗的，远不止朝廷分拨、百姓掏出的那点银子。” 顾烨霖脸色变了。 他怀里的陈伊伊则是有些发愣。 看吧，她之前就觉得，那点钱作为苏盛赌上仕途作恶的动机，实在 太单薄了。 “所以是什么？”她捏紧手心，探出身子有些急切地问。 “是矿。” 说话的是顾烨霖。 他面沉如水，眸色幽暗，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冷然。 柳浮生抬眼，轻哼一声，“几句话就能想通，不算迟钝。” 而说到这里，陈伊伊也明白过来。 她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捏着小拳头确认道：“所以，山匪占据各个出康平的山口，主要是为了守着不知道哪个地方的矿？杀人封锁消息只是顺便？”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开始还觉得奇怪，既然是合作封锁消息，为什么苏盛要登门反咬胡斐于一口。” “原来那些官员原本就不是一条心，只不过不管他们之间再怎么斗，再怎么争，这件事都一定不能被外面知道，尤其是不能被京都那边知道。” 想了想，陈伊伊抓住顾烨霖衣袖，“顾叔，之前我们说到过做黑工，那时候你说若是有壮丁被骗出康平，你的人会知道……” 顾烨霖微微眯起眼睛，“而他们根本就没出康平。” 柳浮生讽刺一笑，“新矿被发现早在修天桥之前，苏盛吞下朝廷修缮款，用来加紧挖掘矿源，谁知老天不帮他。” 他眼底带 上些悲悯，“可惜一场旱灾，苦了百姓，原本康平不至于死伤这么些人，闹到几乎空城的地步，想来真是可叹，可悲啊。” “矿源位置你可知道？”顾烨霖问，没半点心思伤春悲秋，眼下解决问题，保住更多人才最要紧。 而康平一带多山，他人手有限，若无头苍蝇似的一个个山头寻过去找矿源，不知要耽误多久。 同时，他也怕打草惊蛇。 柳浮生没好气白他一眼，“你真当我是神仙？为弄清楚这些事，我命都快没了！” “还有内情？”陈伊伊问。 她急需一点别人的倒霉事，来缓解心情。 柳浮生将眸光放在她身上，打量一会儿后，忽而一笑，问：“你天资聪颖，不如今后跟着我如何？我教你毕生所学，带你游山玩水？” “唔。”陈伊伊抿抿唇，不表态，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顾叔，我们之前不是听到苏盛和人商量贿赂上级，他们既然怕被朝廷发现，为什么不继续往上递那什么折子？” 在她看来，那折子就跟工作汇报一样，随便编不就行了？为什么彻底不往上递了？ 那不跟故意惹上头关注怀疑一样？ 柳浮生一笑，“才说你聪颖，这就露馅了？” 第237章 越听脑壳越疼 顾烨霖不乐于听他诋毁自家人，于是冷声回：“你当她是仙童？她年纪小，并不了解官场是非。” “呵，这就护上了？”柳浮生嗤笑，脸颊边一缕白发一晃。 陈伊伊皱皱鼻子，追问：“所以我不了解的是什么？” “苏盛恐怕是想拉更多人下水，可以贿赂的便设法合作，不能，便杀了了事。” 冒这么大险？这不就跟走钢丝一样？ 陈伊伊皱眉。 顾烨霖继续道：“折子轻易便能补上，迟些并不碍事，苏盛想接触打点的，恐怕是数月后下来巡查之人。” 陈伊伊没太听明白。 “那他这个做法太危险也太打眼了，后边一定会被朝廷发现吧？” 皇帝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柳浮生满面轻蔑，眼底似笑非笑，“小丫头，官场的黑恶你想象不到。” “这难道不是蠢不蠢的问题么？”陈伊伊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顾烨霖轻叹一声，摸了摸她头顶，“官员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层层往上，一句话，便可能牵涉多人多事，并不是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能说什么的。” “你是说，就算康平明显变得奇奇怪怪，也会有人为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帮着 遮掩？”陈伊伊隐约明白了。 换句话说，苏盛后台很硬，有任性的资本。 他前边就是故意搞事，仗着关系，用这种无伤大雅的手段，与更高级别的官员看似正当合理地接触。 柳浮生点头，眸带赞赏，“孺子可教。” 跟着便进一步解释给她听：“官员两两勾结，身后便是大片大片的关系网相接，康平一带官员多少？这些，你可敢深思？” 陈伊伊彻底懂了。 这就好比偶然发现的珍宝，引来一群乌鸦。 乌鸦不想交给凤凰，便一只只连接羽毛，一起趴在珍宝上，让宝物透不出半点光。 外面的鸟雀只看见一大块黑压压的羽毛，想知道羽毛底下是什么，还得看自己有没有本事剪除那些羽毛。 或者只能自己也涂黑全身趴上去，干脆同流合污。 而高挂云端的凤凰，一时之间根本留意不到遥远地面上悄悄出现的一片黑。 “那当今的这种官员任命制度，不明摆着坑自己？”陈伊伊想到什么说什么。 要是派到地方的官员都这么勾结起来，再配合京都的关系各种遮掩隐瞒，皇帝还能知道多少事？ 不如选本地人当地方官，起码不会仗着背景在地方作天作 地，糟蹋百姓。 顾烨霖蹙眉，“伊伊，慎言，若有外人，此类话一定不可出口。” “嗯嗯！”陈伊伊赶紧捂住自己嘴巴点头。 差点忘了，这时代乱谈论这个是要杀头的！ 为一句话丢了命，那多冤枉？ “说的半点不错，”柳浮生倒是哈哈笑起来，“皇帝一定要沿用前朝制度，却不看自己朝中心腹才几个，最后不得不派出些能力尚可，但忠心不足的家伙，再定下一季一巡查的规矩，殊不知，巡查官员在黑恶面前也要低一低头。” 嘶—— 越听脑壳越疼。 陈伊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也不想管柳浮生一个教书先生，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朝堂之事。 只说：“所以，还是你们去操心这些吧，我现在只知道，剩下的百姓暂时没有来自官府的危险了，要解决的，就是生计问题。” 顾烨霖点头，“不错。” “那我明天和爹他们去各处村子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想法。”陈伊伊说。 康平局势如今稍稍明朗，说白了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普通人暂时只要不往外跑，轻易不会出什么生命危险。 也是时候到处转转，帮着可怜的百姓继续把日子给过 下去。 顾烨霖表示赞同，“我派季风暗中跟着你们。” “好啊。”陈伊伊抱住他一条胳膊，“顾叔你真好。” 眼神柔软几分，顾烨霖扬声：“竹严。” “主子。” “送小姐回去。” “是。” 竹严领陈伊伊走后，顾烨霖和柳浮生相对无言良久。 眼看天色愈晚，柳浮生仰起头打了个哈欠，朝门边努努嘴，“你找外室了？” 他心里其实觉得以顾烨霖的为人，不会朝三暮四，可还是嘴欠想问上一句。 顾烨霖正在思索下一步要做什么，闻言抬眸，眉目间满是沉肃。 “行，不问！个臭脾气。”柳浮生横他一眼，“刮刮胡子吧你，比我年轻，却半点不修边幅。” 顾烨霖懒得理会他。 又坐了一会儿，柳浮生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胡斐于，恐怕没那么简单，要是有机会，你不妨接触接触。” “我也觉得。”顾烨霖下颌线条紧绷，“苏盛上门，撺掇我出手对付胡斐于。” 不说什么敌对相加，便是盟友，他只想知道，胡斐于到底做了什么，才引苏盛狗急跳墙，忌惮到半点自尊体面不顾，让人用木板一路抬到他面前装病弱。 至于怎么接触 胡斐于，似乎并不难。 “他敢上门找你？你怎么不一刀劈了他？”柳浮生坐直，眼底带点愤恨。 摇摇头，顾烨霖疑惑：“他追杀你？” 不惜躲到狗洞里，想来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呵，”一口怒气顶到胸口，柳浮生却挑眉笑了，“何止追杀，已经追杀成功了！” 顾烨霖拧眉，“嗯？” “我不诈死，你当我有几条命等你回来？”柳浮生仰靠上椅背，只半面脸映着烛火，“苏盛，我必得亲手划他一刀！” 顾烨霖看向他，没有提及让他觉得恼恨的事情，只问：“既是在等我，我的人出面，你为何不回应，而是一定要逼我亲自前去？” “让你看看县衙后院罢了，苏盛有意隐瞒你妻儿，哦，还有竹严，我担心你问过他们后，真当县里仅仅是遭了天灾。”柳浮生道。 顾烨霖：“我并非酒囊饭袋，且，伊伊聪慧敏锐，气运颇佳。” 他没有细说陈伊伊所作所为，柳浮生便觉得莫名。 “这都不忘夸一句。” 说着施施然起身，伸伸胳膊腿，两根手指捏起自己胸前脏兮兮的衣料，说了句实打实的真心话，“找身衣裳来，偷鸡摸狗窝了许久，身上都馊了。” 第238章 平窑村 “嗯。”顾烨霖点头，“你先住下人房。” 柳浮生回眸，眼神玩味，“怎么，东花园不让住啊？金屋藏娇？” “再口无遮拦，便回你的狗洞。”顾烨霖沉下脸，无心和他扯皮。 柳浮生摇头晃脑，“半点玩笑开不得，无趣，无趣得很。” 他其实并不在意住在何处，说着迈步悠悠往外走，最后留下一句话： “苏盛再来，务必让人叫我一声。” 他能猜到苏盛登顾家门是想做什么，自然也就能知道他还会再来。 顾烨霖没有应声，目送柳浮生离开。 次日，天气晴好。 陈伊伊起了个大早，挂着惺忪的睡眼，去找隔壁的陈枫华。 “四哥，起床了！”她咚咚拍门。 昨夜回来她受到全家人好一顿询问，不过等她把那些官场上的是是非非简略一说，众人就没了兴趣。 只陈枫华，说是想知道清楚，但因为天色太晚，就和她约定今早出发去村子前，要说上一会儿话。 “吱呀”一声，门被从内拉开。 陈枫华那张俊美的面庞出现在门后，被天光一照，自带柔光。 “四哥，你真好看。”陈伊伊不吝夸赞，仰着头笑吟吟的。 陈枫华直接忽略她这句无关紧 要的话，抬脚跨出门框，引她到了对面的池塘边。 池塘里很早便没了水，眼下只有干巴巴的藻类紧贴池底，这黑一块那绿一片，看着脏兮兮的，没有半点生机。 陈伊伊往池底看了一眼，发觉里面居然还有龟壳，不由赶紧移开目光。 罪过罪过，可怜的小龟龟…… 等一起坐在池边后，她先发问，“四哥，你想了解什么？” 陈枫华垂眸，开口时语调平直，“那位柳浮生柳先生……” 话说了半句，陈伊伊秒懂，“你是想了解他啊，方便以后拜师？” “不全是。”陈枫华答得保守。 陈伊伊也没多想什么，只说：“怎么说呢，就有点仙气飘飘，又有点丐帮帮主的气质。” 见陈枫华神色略带古怪地抬起眼睛，她想了想，赶紧补充：“是个能说会道，爱开玩笑的貌美老头。” 话一出口，她忍不住咬住自己舌尖。 啊，她到底在说什么！ 头一次感觉自己语言表达能力有待提高！ 可是，那个柳浮生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复杂啊！ 沉默缓缓蔓延，陈枫华消化良久，最后皱着眉缓缓起身，垂眸看了一眼自家像是没睡醒，很有些神志不清的小妹，抬脚翩然 离开。 柳浮生现下应当在府里，还是他自己找机会，去搭话看看吧。 “四哥！”陈伊伊站起来转身，“我没有胡说八道！真没有！” 好不容易得来的套近乎机会，就这么没了！ 陈枫华脚下不停，最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原地站了一会儿，陈伊伊轻轻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回了房间。 再出门是一个时辰后。 陈伊伊跟着陈崧和陈之华，打算一起往平窑村去。 同行的，还有之前从屋后救回来的爷孙俩，他们正好顺便送老人和孩子回家。 平窑村距离顾府不算远，走上小半个时辰，村口的立牌就出现在了眼前。 和城里面情况差不多，目所能及之处，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我家就在村头，进去走上十几步就到。”老人抬起胳膊往前指指，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焦虑。 陈伊伊比他还忧心，她实在太害怕进村之后，看到之前在路边散户那里看到的惨状。 “伊伊？”陈之华察觉小妹抓他手抓的越来越紧，“大哥抱你吧？” 陈崧抱了陈伊伊一路，快到了，大家步子慢下来，陈伊伊便要求自己走一会儿，省的别人太累。 想了想，陈伊伊点头，转 身朝大哥伸出手。 她怂了，还是被人抱着更有安全感。 不过意外的是，村子里荒凉是荒凉，但并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气味或场景。 除去几户门扇大开的，其余人家都有人。 走了没几步，有中年妇人从院子的矮墙上探出头，红着眼眶道：“大山叔，你可算回来了！” 说着眼睛不停瞟陈崧和陈之华，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出门。 “没什么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别怕。”叫大山的老汉搂紧孙子，扬声回话。 说完又看向周围其他几间屋子，“大伙都别怕！他们是好人！” 陈伊伊这才注意到，路两边几户人家虽然大门紧闭，但门缝窗缝里都有人往外偷看。 “大山老伯，是不是会有坏人进村子？”她问。 老汉点点头，“起初不知道是什么人，拿着家伙进村子挨家挨户砸门，敲窗子，故意吓唬大伙，现在我猜应该是知县那边的人。” “真够可恶的。”陈伊伊听得有点来气。 这是赤果果的精神威慑啊。 要是村里哪个人心理脆弱一点，吓出毛病都有可能。 老汉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扭头看向身侧忽然打开的木门。 门内走出位大娘，头发花白，步 履蹒跚，颤巍巍叫了声“大山”。 老汉赶紧过去扶她，还没说话，眼泪先下来了。 “红梅，病了就别出来了，”他说着擦擦眼角压低声音，声音里却难掩激动，“顾将军真的回来了！我们有救了！能活了！” 被唤作红梅的大娘也是泪眼婆娑，两眼看向他身后的陈崧等人，胸口有些费力地一起一伏，“他们？” 大山在顾家时候和竹严打听过，其余人竹严没有多说，但陈伊伊他却指明了身份。 “这是将军的小女儿，前边救了我，眼下和他们一起送我回来。” “大小姐！”大娘说着就要跪下行礼。 陈伊伊吓了一跳，赶紧探着身子要去扶她。 “大娘，别别，受不起。”陈崧已经先一步将人扶住。 到了这会儿，周围几户村民基本已经放下心来，都陆续打开门走了出来。 男女都有，但老的老，小的小，除去两三个年轻点的妇人，没见什么年轻男人。 且大家全都是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 “山伯，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之前趴在墙头的那位妇人再忍不住眼泪。 其余人都是面带凄惶。 这个氛围，大山怀里的小孙子吓得直接嚎啕大哭。 第239章 系统的提示 哄孩子哄了一阵，在这期间，陈伊伊和家人随那位叫红梅的大娘进了她家院子。 大山老伯也没急着回他自己家，陪着一同坐在了院子里。 院墙低矮，是半人多高的黄土墙，墙外趴了几个村民，都是想听听院子里的人打算说点什么，关心所说内容，是否和他们今后的生计有关系。 此刻阳光越发明媚，洒在每个人头顶，多少能驱散心头的几分阴霾。 “红梅家是最早在平窑住下来的人，你们要是想问什么，就问问她吧。”大山老伯坐在小墩上，皱巴巴的眼皮有些疲倦地半阖着。 他怀里被救后头一次哭闹的小男娃，这会儿哭累了，已经闭上眼睛快睡着了。 陈崧仰头看看天，开口时，语气轻松不少，“婶子，我们想找水源，不知道村里有没有人能帮上忙？” 红梅大娘两颗眼珠已经有些浑浊，盯着人时目光雾蒙蒙的，像是半晌凝聚不起来。 她摇了摇头，干瘪的嘴唇嚅动，说话很慢很慢，“村尾的山上原先住了个风水先生，他懂这个，但旱灾之前、或者可能在更早以前人就跑了，好久没人见过他了。” 陈伊伊眉心微微皱起。 灾难来临之前就跑路了 ，说明那人可能真有点本事。 可惜了…… “那我们只能靠自己摸索了。”陈崧也不气馁，看了儿子一眼。 陈之华点头，宽慰神色暗淡的老人家，“红梅大娘，你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好的。” 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大娘忽然轻飘飘提醒：“你们不要靠近山附近啊，村里好些小伙子就死在那里，还有一些人好端端就找不到了。” 她一句话说得心痛加害怕，矮墙上趴着的人中，低低传来抽泣声。 那些或死或失踪的人中，有他们的亲人。 陈伊伊心里难受的不行，又不知道眼下能做什么。 只能有些苍白地答应道：“我们肯定不去山那边，大娘你放心！” 不过话是这么说，等告别村民出了村子后，陈伊伊却开始四下张望。 身后彻底看不见村庄时，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季风？” 一侧林子里黑影一闪，路边出现一抹身影，单膝跪在暗处。 “三小姐，小人在。” 这一遭吓了陈崧和陈之华一跳，两人齐齐往后退了半步。 陈伊伊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所谓的“暗卫”。 “爹，哥，你们别怕，顾叔怕我们出事，让手下跟 着我们。”她赶紧解释。 陈崧听说过这种人的存在，闻言放下心来。 他身边的陈之华盯着那树影里的人猛看，只见那神出鬼没的人浑身上下包的只剩下一双眼睛，单看身形，居然一下分不出男女。 不过他没多问，只是眼神间更多一抹好奇。 “季风，平窑村后边那座山，你们的人上去查看过没有？”陈伊伊问。 红梅大娘嘴里说的死去的男人，应该是指那些试图逃跑，却被山匪灭口丢回来的人。 那那些失踪的男人呢？ 她合理怀疑，那些人可能被抓去矿上打黑工了。 所以，她有点想去看看。 “那座山名叫屋头山，因为距离府上较近，主子已经命人去探过了。”季风低声回。 他声音比青月那种少年音沙哑成熟，听起来比青月年纪大上不少。 “安全不？”陈伊伊接着问。 心里想：无头山？听着可真不吉利。 陈之华察觉她的用意，叫了她一声，隐隐有制止的意思。 “小姐可是想上山看看？”季风问。 陈伊伊偷偷看一眼陈崧的脸色，“嗯，都到这里了，拐回去绕一下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小人不建议改道去山上，”季风快速抬了 一下头，又很快垂下去，“到时一旦生出变故，小人仅能护住小姐一人。” 这样啊…… 而季风那句话结束后，陈伊伊突然听到脑海里传来系统上线的声音。 【亲爱的宿主，本系统建议您此刻遵从内心。】 我靠？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提示？ 系统终于干人事了？！ 陈伊伊一阵激动。 看吧！ 她的直觉没有错！ 既然有人特意提了一嘴山，她就觉得自己应该上山看看。 “知道了，你跪安吧。” 打发了系统，陈伊伊低头想了两秒，在大哥怀里伸手，堪堪抓住陈崧手臂一侧的衣料晃了晃。 一声撒娇的“爹爹”还未出口，就见陈崧虎着脸看过来。 “不行！”他断然拒绝。 “爹~”陈伊伊放软声音，又晃了晃手，“我就去看看，季风说他能护住我，而且是探查过的山，应该没什么事的。” 这几天顾叔那边进展不小，可她自己这边没半点进展——救大山老伯爷孙，还有那些白菜才能得到多少好人度积分？ 她估计系统是看不下去了，想推她一把。 说不定这趟上山，能直接发现康平人祸的根源——那座矿。 这不得算大功一件？ 这么一想， 陈伊伊心里越发雀跃，“爹！我真的就去看一眼，你们要不放心，就在平窑村等我们，真的就上去一小会儿~” 陈崧沉着脸不说话。 “大哥，你帮我劝劝爹嘛。”陈伊伊使劲儿憋出一丁点泪花，眨巴着眼睛看陈之华。 她心里很清楚，全家上下要说谁会无条件宠她，大哥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就算大哥有顾虑，她一哭，他也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哭什么啊。”陈之华心疼了，抬袖子给小妹擦眼泪，又转头去问陈崧：“爹，就让她在山脚看一眼，我们远远跟着？” 陈崧也见不得女儿哭，又一贯是个软耳根，闻言态度便有所软化，“伊伊你从来不任性，怎么今天？” “爹，我真的就看看。” 犹豫一会儿，陈崧拧眉点了下头，“那就去看看，爹陪着你。” “我不嘛，你们在村子里或者山脚等我，”陈伊伊说着直接装哭，“不然我……呜呜呜。” 陈崧眉心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好好好，都依着你，回头你娘问起来，你自己去和她说。” “知道！爹和大哥最好了！”陈伊伊嘴甜道。 说着挣扎要下地，“季风，你抱着或者背着我呗？” 第240章 上山 “小人不能擅自触碰小姐。”季风依旧单膝跪在树干的阴影里，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他们这种专在暗处做腌臜事的人，怎么好轻易碰触主子家金贵的小姐？ 陈伊伊已经被放在地上，她往林子那边走上几步，终于能看清季风的那双眼睛。 瞳仁颜色挺浅，眼窝却深，瞧着居然有点异域风情。 难道和竹严一样，也是外族人？ 她心里犯着嘀咕，嘴上劝：“那遇到危险怎么办？也不敢碰我？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互相之间别太见外呀。” 她只能说这时代的观念不太好，瞧瞧这打工人都卑微成什么样了？ 就算撇开尊卑不说，男女有别也不是这么讲究的。 季风结结实实一愣。 陈崧和陈之华也是面面相觑。 如果可以，他们并不愿意陌生男人随便接触自家小女娃，无论是抱在怀里，还是背在身上。 可不管细想不细想，他们又都觉得伊伊说的没错。 一时间心里的感受还挺复杂矛盾的。 “快点走呀，再晚回去就要过中午了，你想让我饿肚子赶路啊？”陈伊伊背着手，挺着小肚腩，跟个小大人一样。 但身上半点都没有颐指气使的味道，反而让人觉得很亲 近。 季风犹豫片刻，低声道一句“得罪了”，便伸手将陈伊伊抱起，跟着提气，一跃上了树杈。 呜呼！ 陈伊伊眼见自己一下距离地面老远，赶紧压下到嘴边的惊呼，。 我靠！古代功夫是真的！ 这人脚尖一点直接拔地而起，这不是会飞是什么？！ 而路边的陈崧和陈之华已经惊呆了。 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女娃被人抱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枯树林里。 “伊伊！” 季风闻声身形一顿，停在一处树杈上，连忙告罪：“小姐，小人疏忽了。” 说着就要带她下地。 “不，不，”陈伊伊双手紧紧抓着他肩头的衣服，嘴里语速极快地说：“就这么走，就你和我。” 既然遇到危险季风只能护住她，那就不要让爹他们一起去。 毕竟，谁也不敢说上山之后真的不出任何事。 主意定了，她转头看向林子边隐约的人影，“我们迅速上山转一圈，反正依照你这个速度，我们很快就能下来。” 至于爹和大哥那边，只能之后再主动领一顿数落了。 “是。”季风应声。 将军吩咐过，出门之后，一切都听小姐的意思，他没有违抗的道理。 他重新动作起来，踩蹬 着树枝树干几个起落，很快带着陈伊伊从另一个方向出了这片林子。 而这时候，陈崧和陈之华才摸到林子中间，两人都是同样的焦急，但亲眼见过季风的本事，他们并不至于急的六神无主。 另一边的陈伊伊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半小时不到，她已经被季风带到了平窑村后的山脚边。 山脚附近住的有人家，共有六户。 “小姐，没人。”季风探查过后回来回话。 无一例外，每间房子里都像是很久没人住，灰尘积了厚厚一层。 陈伊伊点头，“那我们上山吧。” “是。”季风这次过来蹲身，示意陈伊伊爬到他背上。 而等她上去后，他从怀中摸出细细的绳索，将她密密实实绑在了身上。 “山路崎岖，免不了颠簸，小人担心小姐因年幼气力不足抓不稳，可能摔下山去。”季风解释。 一旦真的从他身上摔下去，伤势可大可小，送命都有可能。 陈伊伊表示理解，笑着夸赞道：“你想的真周到，有你保护我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啦。” 身形顿了顿，季风微微颔首，“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这句之后，他便提气带着身后人上了山。 山上多树林，不过因为 缺水，树木大都半死不活。 有些树的树根甚至都被人挖了出来，看那个样子，显然是被咀嚼过，最后实在咽不下去，才吐在一边。 可见灾情最严重的时候，日子有多难过。 陈伊伊盯着那些树根残渣，心里无限唏嘘。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管别的了。 实在太颠了！ 季风那上山的架势，根本就是在模仿某种兽类，直接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地扒住一切能着力的东西，几乎是贴着地面往山上窜。 恍惚间，陈伊伊都觉得自己不是被人背着，而是被一头猎豹驮着在赶路。 这样快是快，可她眼前所有景象都是模糊的，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更何谈找矿源？ “等等等等！”她出声喊停，不留神吃了一嘴的沙土。 季风身形一顿，手抓住一把交错的草根停在原地。 “小姐？” 陈伊伊连着呸呸好几声，嘴巴里的泥土味都没能吐干净。 “这么看不行，我得自己走。”她断断续续说。 季风自然都听她的，当即动手将她从他身上解下来。 这会儿两人已经快到山腰，周围到处是黄土和不规则的石块，有些植被还没有彻底枯死，凌乱难看地随处分布。 有些地方 稠密，有些地方稀疏，路也因此变得一会儿好走，一会儿不好走。 陈伊伊两条短腿得轮换着抬特别高，才能勉强保持前进速度。 就这样，她也不满意。 和季风的速度比起来，她简直就像乌龟爬。 不停歇地走了快一个小时，半边山腰还没看完。 陈伊伊心里开始犯嘀咕，不由得去找系统询问。 “统哥，你别这种时候又坑我啊，我前几天才在心里发誓再也不骂你了。” 有没有发誓只有她自己清楚，系统对此直接以沉默回应。 “说话啊，你都提示我上山了，就不能直接指明具体地点？” 就她那点地理知识，她只能想到挖矿要么是往山体里挖，要么就是往山底下挖，总之要有个大洞，或者大坑。 一旦知道具体位置，那找起来还不简单的跟什么似的？ 【抱歉，本系统无可奉告。】 “……”陈伊伊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累了半天，她也没心思和他斗嘴，直接调回意识，往地上一坐。 “季风，咱们歇……啊！” 最后几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她的惊呼代替。 她往后撑地的手莫名其妙按空了！ 整个人立刻仰着往后摔下去！ “救命啊——” 第241章 泉眼 拖长的童稚嗓音由近及远，仿佛坠向深渊，季风提气扑过来，却连陈伊伊的衣服都没碰到。 “小姐！” 陈伊伊在天旋地转中听到这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唤，整颗心几乎瞬间停跳。 而还没反应过来，她就重重触底，摔趴在一处小水潭里，灌了满鼻子满嘴的水。 “救命啊！”她紧闭双眼，大叫着开始扑腾。 “噼噼啪啪”的拍水声散向周围，引来无数回声。 而在最开始的呛咳之后，陈伊伊忽然发觉自己并没有再呛水。 受惊宕机的脑子立刻开始重新运转。 她先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处一个不算大的地下洞穴里。 因为距离地面不算远，又有半个她高的水潭缓冲，所以她才没被摔出个好歹，周围也勉强能看清各种事物。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看。 四面只有不规则的岩壁，除了她身下这个水潭，旁边还有两三个大小不一的水坑，耳朵里还能听到汩汩的流水声，扑面而来一股湿湿凉凉的潮气。 陈伊伊仰起头，看向斜斜向上的洞口。 石壁称得上光滑，她怎么出去啊？ 不过下一刻，她忽然一愣，赶紧转头一个一个看那些水潭水坑。 她这是……无意间发现水源了？ ！ 这也太牛了吧！ 她立马压下想原地蹦两下的狂喜去找系统。 “统哥！统哥！原来你不是提示我找矿，而是让我来找水啊！” 她也是，头一天晚上听多了顾叔他们提新矿，就满脑子找矿。 反而忘了，这时候该最先解决的是水源问题！ 这下百姓有救了！ 这洞里的水在大旱之后还能留存，肯定能用很久吧？ 这么想着，她转身挨个凑近水面查看，最后站在范围最小，但一直往外微微荡着水纹冒水的小坑边。 然后就留意到，水坑另一侧，有水流一直伸向岩洞更深的地方。 她正往黑暗处张望，就听身后传来土石滚落的声音。 紧跟着就有人影慢慢降下来。 “小姐恕罪。别怕，小人带你上去。” 毫无疑问，来的人是季风。 陈伊伊收回目光，转身笑望攀着细长绳索悬在半空的男人。 “季风！我发现泉眼了！大家得救了！” “是，小人听到了水流声。”季风应声，语调依旧偏向平直，含着不太明显的惭愧和歉意。 “小姐可有受伤？”他又问。 陈伊伊走近他，“没有没有，这地底洞还没上次的裂缝一半深呢，而且我是沿着斜坡摔在水里……” 身上自 然有因为磕绊带来的痛楚，但不算难以忍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季风不清楚她口中的“裂缝”是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只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小姐，先上去吧？这里阴冷，留心受寒。” 陈伊伊浑身湿哒哒的，都被冰凉的地下水浸透了，他不说还好，一说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吧。”她朝上伸手，被季风勾臂环住后背，一使劲儿带到怀里。 “请小姐务必抱紧小人脖颈。” “好。” 上去之后，陈伊伊看着自己掉下去的地方，见那周围被植物干枯的根茎，和干黄的杂草遮了个严实，很难让人一眼看出来底下是空的。 “这一跤摔的不冤枉。”她调侃自己。 迎着天光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水渍，又看了看周围仔细记住了位置，她又说：“我们先下山，找我爹他们。” “是。”季风点头。 有他在，下山比上山还快，也更惊险刺激。 陈伊伊站在山脚时，心口还扑通扑通直跳。 往远了望望，没见到陈崧他们的身影，她先回头交代：“那洞的深处似乎还有空间，不知道会不会有深潭，回头要是找人来查看，记得提醒他们一声，别毫不知情掉在里头。” 不 怪她操心。 地下深潭，谁知道多深，更不知道下面有没有暗流。 这种地方，就算是身手极好的人掉下去，也有可能再上不来。 “多谢小姐提醒。”季风由衷道谢。 陈伊伊摇摇头，“应该的，谢什么。” 话音落，陈崧的声音远远响起。 “伊伊！” 紧跟着是陈之华的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定睛后加快脚步，更快更急地奔过来。 等脚下站稳，陈崧立即开口教训：“伊伊，再有下次，我……” “爹！”陈伊伊连忙打断他，“我无意间发现泉眼了！” 说着抬手胡乱往山上指。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陈崧脸上的薄怒化作了惊喜，“真的？！” 问是这么问，但他心里知道，这种大事，女儿不会信口胡说。 陈之华只要见小妹安全，就不忍心她再受责备，闻言立即顺着她说：“我们得赶紧回去通知大家，康平的苦日子可算是看到头了！” “对，我们得尽快回去。”陈崧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散播好消息上，半点没了教训女儿的想法。 陈之华这才过去蹲下，摸了摸陈伊伊湿透的衣裳。 “身上便是找泉眼弄湿的？冷不冷？” 陈伊伊那点兴奋劲儿被爹和 哥哥的笑脸又勾出来了，热血流遍满身，哪里会觉得冷。 “不冷！我们快回去！” 没多久，几人站在了顾家前院里，宅子里的人，也都闻讯聚了过来。 顾烨霖不在，自然是要女主子陈素心出面主持大局。 不过她张口头一句，却说：“泉眼的事，还是等将军回来，再商量怎么办吧？” 陈伊伊有些无奈，抬脚往前走了一步，“素心婶婶，泉眼的存在，得及时让人通知大家，这样等我们的人勘察过后，才能尽快组织大伙去取水，顾叔在不在，这件事都是这么个做法。” 百姓等这口水等了多久？ 眼下可是半刻都耽误不得了。 “可是，宅子里仆人遣散干净了，谁去勘察呢？”陈素心面上一半忧愁一半无奈。 陈伊伊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怎么忘了，素心婶婶好像并不知道青月季风他们的存在。 不过…… “还有竹严啊！”她脆声道。 陈素心犹豫，“他还是个孩子啊。” 好吧，素心婶婶可能也不知道竹严武功高强。 陈伊伊正想着要不要拿自家哥哥们来劝，竹严出声了。 “夫人，事情按三小姐说的办，就全都交给我吧。” “我们家也能帮忙。”陈崧出声。 第242章 洞中洞 张铁春也站出来，粗声粗气道：“我也有一身力气，歇了这么久顿顿吃白食，也该为大伙活动活动了。” 众人热情高涨，陈素心也没理由多犹豫什么。 “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万不能出事啊。” “素心你就放心吧。”江淑霞见她惴惴不安的模样，适时过去安慰。 陈伊伊那边将先前叮嘱过季风的事情再度提起。 “那个地下洞穴后面一片黑黑的地方可能有深潭，要是我们之中有人发现，可一定要小心啊。” 众人纷纷应声说知道了。 一行人敲定尽快出发，便都开始收拾家伙什预备动身。 而临走前，江淑霞回眸看了一眼全程拧着眉头，此刻又跟出来送大家的顾廷深。 “来。”她笑着招手。 顾廷深点头，大步过来，因受她教导习字作画，对她很是恭敬。 “淑霞婶婶。” “可是想一起去看看泉眼？”江淑霞问。 陈伊伊就在旁边，闻言便说：“想去就去啊，你不吭声，大家都要忘了你了。” 忘是自然不可能忘的。 顾廷深哪怕话少人冷，但那张脸，还有那身份明晃晃摆着呢，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他。 陈伊伊不过就是刺激他，想他稍微调整 调整过于沉闷的性子，不用多，起码要有意识地说清楚自己的诉求。 他正值可以肆意大笑的年纪，可不能总像块包藏在地底深处的老冰块一样。 “我尚未见过泉眼，”顾廷深看一眼陈伊伊，眸光十分淡漠，“不过想来，应当没什么可看的。” 哈？ 陈伊伊心情复杂。 故意刺激一回，他怎么还傲娇起来了呢？ 冰山加上傲娇，这人以后娶媳妇肯定是能娶上的，但他还想不想谈恋爱了？ 江淑霞看得清楚，知道顾廷深这是在和自家女娃娃逗趣。 本身也觉得女儿少有的错愕样子，很是娇憨可爱。 好在陈伊伊性格好，从来不和自己人多计较，“那算我邀请你？就拜托你劳累一场，去山上看一眼泉眼？” 顾廷深双唇抿了抿，不知是想笑，还是别的什么。 “好。” 陈伊伊又是一愣，还以为他会继续傲娇，别扭拒绝呢。 果然，帅哥心，海底针呐。 这时候，在一旁看着的陈素心走了过来。 “廷深，你跟着你淑霞婶婶他们，一定别乱走啊。” 担心归担心，她却没有阻碍儿子的意思。 她看的出来，廷深是真的想亲自去看看。 “放心吧素心婶婶，有 竹严在，不会有事的。”陈伊伊偏过头笑得清甜。 不说竹严，顾叔没回来，季风可还得跟着她呢。 两个高手，还护不住顾廷深一个么？ 走过一次的路，再走一遍自然比更为顺畅。 陈崧抱着陈伊伊，领着一行人穿过季风最初现身的那片树林，直接绕过平窑村去了屋头山。 这么做不为别的，是担心地下洞穴没探清楚之前，有村民得知消息擅自行动出危险。 这是陈伊伊的想法，借着陈崧之口告诉众人。 不过跟在一边的顾廷深，眼睛却一直盯着陈伊伊。 是那种不会被轻易察觉的，若有若无的视线。 直到站在掉下去的洞口边，陈伊伊才在一扭头之间，对上了顾廷深的视线。 “怎么了？”她就愿意逗冰山，于是笑吟吟抬脸，大言不惭道：“是不是才发觉我特别甜美可爱？” 顾廷深回话：“不是。” 初见就发觉了。 “你可是读过很多书，走过很多路？”顾廷深发出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他这个年仅五岁的干妹妹，太过与众不同。 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气度性格。 陈伊伊想了想，琢磨着怎么回答比较好，“读书还好吧，至于走路……” 上辈子经商踩过的套路算吗？ “……也还好吧。”她迟疑着把话说完。 顾廷深抿抿唇，点头，“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噗。 陈伊伊抱着肚子笑开了。 大冰块居然是会开玩笑的诶！ 其余人都在忙活着搭绳梯，压根没有分神理会两个半路兄妹在说什么。 在一盏茶之后，绳梯搭好了。 竹严似乎很擅长这类活计，不仅将绳梯铺展固定的十分结实，底下岩壁上还错开凿了不少斜向内凹陷的小坑，专门用来插火把。 所以等陈伊伊撅着屁股爬下去，到达洞底时，不很大的空间亮堂堂的，不说哪儿那儿都能看得清楚，最起码阴影处很少很少。 “这里有个洞中洞！”竹严的声音传来，洞里人多，声音并不带多少回音。 陈伊伊迈脚就想过去看看。 他说的洞中洞，就是之前她发现的、怀疑有深潭的那片黑暗处。 不过下一秒，竹严的声音再次响起，“都先别过来，这里湿滑，且底面斜向下连着深潭，一不留神就会摔倒掉下去！” 虽然还没过去，陈伊伊也听得心惊肉跳。 而等到了洞中洞入口附近，她只探看一眼，就觉得后怕无比。 留意到她的 紧张，江淑霞更用力底抓紧她的手，“怎么了？” 陈伊伊也不隐瞒，直言道：“娘，还好我不是傻大胆，那个洞中洞我之前在洞边站了会儿，因为太黑，就没有往里去。” 她都不敢想，那时候要是不够谨慎，往前多走两步，可能就会因为底面的高低落差，直接踩空脚滑摔下去。 到了那时候，就是再来一百个季风，恐怕都救不了她。 江淑霞听得气息一滞，赶紧拉着女儿后退几步，站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一边还叮嘱跟来帮忙的大小儿子，“你们也留神着些。” 其余人尚且没有过去看，听了这话，便都留在原地，歇了一些新奇心思。 只顾廷深沿着岩壁，小心往前，倾身往里看。 “小主子，只有个深潭，旁的都没有。”竹严留意到他的动作，身子贴着深潭边的岩壁，十分谨慎地往外走。 他身上系着绳子尚且这般小心，可见里面之危险，顾廷深之大胆。 “若是无法将泉水引出去，回头这小洞口就须得加道围栏。”陈枫华远远站着，却能猜到洞中洞的情况。 顿了顿，他接着解释：“有人取水，便站在围栏里，将绑了绳子的水桶丢去深潭，再拖上来。” 第243章 运水到村 陈伊伊续上他的话，“就是啊，这样的话，就不怕取水期间发生危险了。” 当然，最好还是能把水引出去。 想了想，她又说：“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我们先得运点水出去。” 他们这条件，多的水弄不出去，但救几户人家的水还是能带下山的。 “先将各自身上带着的水囊灌满吧。”江淑霞出声。 众人便都拿出腰上别着的水囊，在各自脚边的水洼里咕噜咕噜灌起水来。 这之后，他们一行里最为健壮的张铁春和陈崧先行爬到地面上，陈之华和竹严还有陈灵华配合，用水桶和绳索，一桶一桶将泉水往外运。 他们拉了一辆木板车，上面带了七八个扣着盖的木桶。 就这条件，下山期间桶里水一点不撒不太可能，但一整车加起来，也能运下去不少水。 头一车水往下运的时候，陈伊伊直接跟着江淑霞下了山，计划去到村子里。 “娘，之前我和爹见过红梅大娘，她虽然年老体弱，但在村子里的年月长，最能说得上话，我们先去找她。”陈伊伊牵着娘的手，走路都恨不得一蹦一跳的。 她下山前心里没了顾虑，喝水喝了个饱，这会儿身体里持续已久的干 渴感彻底消失，整个人别提多轻快了。 “是啊，”帮着推车的陈崧累的嘴唇起皮，不过面上却笑得轻松，“之前救下来的老人，看样子在村里似乎也是说得上话的。” “那我们先去找她。”江淑霞应声。 说着又有些忧心地看向运车的几个男丁，“你们要不要歇歇？山上下来一路都小心翼翼，实在太过累人。” 拉空车上山容易，下山难。 车上有好几个满当当的水桶，既要护着那些被绳子固定好的桶，又要维持板车不要太快溜下山坡，别提多费劲了。 这还只是第一趟。 这时候，陈灵华边费力喘息着，边乐乐呵呵开口，“没事娘，这车水先解了平窑村村民的渴，再上山我打算找些器具，设法将泉水先引下山，后续就不用这么费劲儿了。” 陈伊伊一脸惊喜，“二哥！你已经有主意了？！” “当然，你二哥我是谁啊，不得给你争争气啊。”陈灵华逗她。 陈伊伊眉目舒展，笑得灿烂，小脸蛋红扑扑的，“我二哥一个，能抵得上十个能工巧匠！” “小马屁精。”陈灵华挑眉笑她。 陈伊伊并不否认，“嘿嘿。” 江淑霞看着他们兄妹两，脸上也不 自觉露出笑意。 有事可忙，吃喝俱全，不用每时每刻担心死亡。 这样的日子，真好。 屋头山距离平窑村实在不算远，众人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村尾。 陈崧双掌离开板车，在身子两侧甩了甩，直起腰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都累得够呛，自不必提家里其余几个小子。 都是呼哧带喘，扶腰的扶腰，捶腿的捶腿。 “爹，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娘去叫人来。”陈伊伊出声。 陈崧心眼直，立刻误会了。 “村里都是老弱妇孺，身子骨都瘦条条的，叫来受累做什么。” “不是，”陈伊伊赶紧回身解释：“我是叫他们赶紧过来，先喝几口水纾解纾解。” 人长期缺水，会特别丧气，不过喝上几口，就能一下振作起来。 估计多数人身上的那些不适，有水之后能解除一半。 陈崧一笑，明白过来，“伊伊想的真是周到，快去吧，小心点跑。” “嗳。”应声之后，陈伊伊先开始还能稳当点走路，后边果真撒腿跑了起来。 没一会儿，村民就陆续聚集过来。 见到车上水迹斑斑，有人当场就哭出了声。 “老天爷！你总算睁眼了！” “我们有救了！有救 了！” 也有人迫不及待要冲上去抢水喝，不过被陈崧和陈之华架住了。 “你们一共不到十人，这一板车的水足够每个人喝饱，别抢。”陈崧板着脸，高高大.大往那一站，瞧着十分唬人。 陈之华接话，“是啊，就算不够，我们还能再运，来回最多两刻钟。” “什么？！山上有水？！”有人惊叫。 “快带我们去抬水！快啊！” 人群“哄”的一下就乱了。 有住在村尾的，当即就要回家找装水的器具。 红梅大娘姗姗来迟，见状，手里的破烂拐棍尽量用力地敲了敲地面，“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众村民一静。 “人家好心先给我们送水，你们也不管人家累着没，伤着没……老村长死之前怎么说的？不是叫我们团结起来，与人为善？！” 红梅大娘说着咳嗽起来，嗓子里的声音跟拉破风箱似的，一声一声仿佛要将心肺咳出来，听得人心里一阵不忍。 “大娘，你别急，我们慢慢说。”陈伊伊赶紧过去踮着脚，两只小手轮流替她顺顺心口。 其他村民也慌了。 “红梅婶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啊，您别生气，老村长的话我们都记着呢。” “就是就是，快先坐下喝口水歇歇。” 陈崧闻言，直接解下自己身上的水囊，凑到红梅大娘嘴边。 几口清凉甘甜的泉水入喉，总算将能要命一样的咳嗽稍微压下去一些。 红梅大娘哑声道了谢，摆摆手，表示自己管不动事了。 陈伊伊拉住她枯槁的手，“大娘，没关系，我们组织大伙喝水取水，晚些时候顾叔……顾将军估计也会来看看，你别着急。” 村民们连连应声，说一切听从安排，不会再激动争抢。 “不碍事。”江淑霞适时出声。 她面相温婉，细致盘起的长发透出八/九分端庄，举手投足沉稳大方，一看就是能主事的。 “咱们按老幼排队，一个一个来喝水，大家都有，且不止今天有。” 一句话，众人眼底都燃起细微的光芒，不少人悄悄抬起手抹泪。 陈伊伊点头，正要张嘴说话，就听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闷雷一样由远及近，很快气势汹汹涌到近前。 她扭头，就见顾烨霖那张成熟俊朗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下一秒自己就腾空而起，落到了他怀里。 “你当真是福星转世，生来就是救苦救难的！”顾烨霖吐字有力，一句话给陈伊伊砸蒙了。 第244章 意外救了故人 顾叔明显是知道她“无意间”发现泉眼的事情了。 不过这把她说的，跟观世音菩萨转世一样。 会不会折寿啊？ 她可受不起！ “哎呀哎呀，顾叔你冷静一点。”陈伊伊连忙去顺他心口。 顾烨霖捉住她的手，转身举起，对着一周所有人宣告：“她是缓解康平旱灾的最大功臣！” 饶是陈伊伊再大方，再自信，也被他这种授予勋章一样的举动闹红了脸。 跟何况，周围村民都信服他。 因他这一句话，所有人也不管身上有没有力气，有多少力气，都沸腾着欢呼起来。 嘴里说什么都有。 甚至有人感谢自己二胎喜得大胖小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什么邪教组织传教现场，真是离谱到家了。 陈家人倒是难得见自家小女娃整张脸和脖子红透样子，都没有制止的意思。 就连江淑霞，都欣慰地笑着，没有半点解救女儿的意思。 欢呼声没一会儿便如潮水般褪去。 陈伊伊这时候才松了口气，从顾烨霖的怀里挣脱出来，站在地上仰头问他：“顾叔，你这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啊。” 她说的保守。 其实何止看起来训练有素，顾烨霖身后的一队人马 ，各个年轻力壮，衣袖盖着，都能看到胳膊上起伏的肌肉形状，说是骑兵都不为过。 “嗯，顺耀那边来的，大事做不成，守住一方百姓想来可以。”顾烨霖话说的半真半假，不怕周遭人听见。 其实孙应知给他的这一队人马，是他京都家中派给他的府兵。 因私养兵马是死罪，所以这些府兵数量不多，但各个精干，不说以一挡百，以一敌十不成问题。 “领我去泉眼看看？”顾烨霖又说。 陈伊伊点头。 有了他新带过来的人，自然不用再让陈崧他们拉车。 一行人一路说了些话，轻轻松松便到了那有泉眼的地洞边。 竹严见主子来了，先恭恭敬敬禀报一番，将顾烨霖不知道的事情，两三句间说了个清楚。 这时候陈伊伊出声：“我二哥说他能引水下山，顾叔，这事儿就让他做吧？” 饮水下山，利用一个地势高低差并不难。 她肯定要大力推荐自家人，毕竟陈家人做好事是会给她加积分的！ 想起积分，她立刻去大力表扬了系统一番。 “统哥，该说不说，你是真有用啊！” 系统沉默。 总觉得这句称赞听起来怪怪的。 陈伊伊也不多啰嗦，意思意 思就得了。 她和系统谁跟谁啊。 系统很无语的下线之后，她就听顾烨霖答应道：“你二哥想做，便让他做，好事一件，旁人定会心存感激。” 陈灵华也不是图这个感激不感激，闻言笑着玩笑道：“就盼着多多积德，未来能早点娶个好媳妇！”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硬扯在一起，逗乐周围不少人，气氛一时轻松下来。 陈伊伊心情也好，腰腿上的酸就算不得什么了，便提出去平窑村附近的小村落里也看看。 然后又十分贴心地说：“爹他们就歇歇，或者跟着忙活引水的事情，我和竹严一起去转转就好。” 依照竹严的脚程，只带着她，很快就能将周围寻上一圈。 这比她和家人一起步行，或是赶车快上太多太多。 而且，她主要就是看看受灾情况，不出力，甚至不会多和人接触，安全的一批，根本不用那么多人陪着她。 顾烨霖是十足放心竹严的，闻言拉过不放心的陈家众人低语几句，说明暗处有人跟着陈伊伊事，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那主子你这边……”竹严最后出声。 顾烨霖没有多说，“去吧，在外一切听小姐的。” “是。” 就此，陈伊伊 被竹严领着下山，远离了众人。 距离平窑村最近的一处村落名叫屋山村，是根据最近的屋头山命的名。 村子很小，一共不到二十户人。 还死了大半。 村尾不远的小山包上，因此立满了新坟。 而那些新坟的坟头几乎没有墓碑，大多都是插了快烂板子，歪歪扭扭写上名字了事。 陈伊伊站在村尾看的心惊又难受，别过脸想往下一处村落去。 去忽然竹严拉了一下。 “小姐，你仔细听。”竹严一张苦大仇深的脸上神色凝重。 陈伊伊所有动作顿住，微微侧过头，用耳朵去抓周围的各种细小声音。 而这一凝神，就听到不知道哪里，有断断续续的微弱哭声传来。 是那种呱呱咿咿的小婴儿啼哭。 陈伊伊抬起头，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难不成出来一趟，还要捡个孩子回去？ 不过心里犯嘀咕是犯嘀咕，她救人可半点不含糊。 嘴里立马快速问道：“竹严，你耳力比我好，能听出来声音具体是哪里传来的吗？” 竹严点头，抬手往不远处的一个坟包后面指。 陈伊伊立即就动脚往那边去。 哭声越来越清晰，等到了近跟前，陈伊伊不由愣了愣。 “又是一大一小。” 上一次发现的是爷孙俩，这一次，发现的成了母子俩。 竹严已经伸手去探歪在坟边，半张脸掩在枯草里的妇人鼻息。 收手时说：“小姐，还活着。” “你去把孩子抱起来，我喂她点水。”陈伊伊说着已经把水囊上的软木塞费力拔出。 竹严十一二的时候，就照顾过年幼的顾廷深，后边又有顾玉轩，所以抱孩子哄孩子很熟练。 和他那张显小，却刻板的脸很不相符。 不过陈伊伊这会儿也顾不上多关注他，她才用手摆正昏迷妇人的脸，就惊得叫了出来。 “小姐！” 季风以为她又像发现泉眼时一样，遇到什么突发的危险，忍不住立即现身。 却听陈伊伊又惊又喜道：“秋喜婶婶！怎么是你？！” 竹严抱着孩子抬眸，和季风面面相觑。 小姐在康平，应当是没有故人的吧？ 而陈伊伊惊喜过后，开始犯愁，“季风，你能背她一路回到府上吗？” 竹严和季风都不是那种高大的身板，虽然都挺结实，但一身黑，视觉上就觉得细细条条，没多大耐力。 “可以！”季风答，咬字比寻常重了几分。 一边的竹严，则是别过脸费力忍笑。 第245章 好感急速下降 陈伊伊吐了下舌头。 她只是担心季风而已啦，并不是怀疑他不行什么的。 回到顾府时，屋头山上那些人还没回来。 陈素心见到陈伊伊时已经足够惊讶了。 等看到她脚边昏迷的妇人，还有她怀里别别扭扭抱着的婴孩时，双唇已然合不上了。 “这是？” 陈伊伊赶紧解释：“这是我们在屋头村发现的人，孩子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这妇人是之前和我们一道，后来走散的难民。” 见陈素心有些恍惚地点头，她又添上一句：“她丈夫就在后院住着，就那个躺着养伤的那个，这次他们能重逢，也算是件喜事。” 说起顺旺，他那腰是不得不暂时耽误下去了。 康平如今能找到的唯二两个大夫，都不会诊治他那样的伤。 “这说明他们夫妻缘分未尽啊。”陈素心听得眼眶发红。 若是逃难走失的是她与她家将军…… 她想都不敢多想。 “婶婶你别伤心呀，我们还是先救人吧。”陈伊伊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代入自己过度共情了，微微感到头疼。 素心婶婶这个性子，真不知道是胎里带的，还是后天受多了磋磨，才变得这么敏感多思。 她本来以为，她 娘亲平时想的就够多了。 谁知道…… “得先去弄点吃的，”陈素心抬袖沾沾泪花，转头去问竹严：“后院白菜还有吗？” 竹严没看到顾玉轩，哪敢让她去忙别的事，“夫人我去准备，您好好看着小少爷。” 摇摇头，陈素心几下弯起袖子，执意要亲自忙碌，“玉轩在后屋玩耍，有香如带着，林华陪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是。”竹严随她一起往后院去。 陈伊伊看着他们离开，两秒后反应过来，抱着熟睡的婴儿一脸无语，“诶？怎么把我们忘了啊？谁帮我把人抬进去啊！” 才把秋喜放下隐去暗处的季风，闻言只能再次现身，帮着将人弄去后院下人房。 他谨记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在人前露面的规矩，把秋喜仍在下人房外的空地上就又没影了。 陈伊伊气结，怀里抱一个，脚边躺一个，扯着嗓子冲屋里喊：“钟伯！秋喜婶婶找到了！” 从左到右第三间的房门“哐”的一下打开。 钟伯颤颤巍巍奔出来，扑到陈伊伊脚边就开始哭。 “女儿啊！心肝啊！你可算回来了！爹没本事！爹没能让你享上一天的福啊！” 他在这头哭叫着，屋里紧跟 着叮铃哐啷一阵乱响。 陈伊伊眉头打个死结，毫不意外地在几秒后，看到顺旺单靠两条胳膊一双手，从门边一点一点爬了出来。 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不人不鬼，跟恐怖片里的贞子似的。 她有些无奈的开口：“先别哭……” 顺旺挣扎爬行，“秋喜！媳妇儿！我对不住你！” 陈伊伊叹气，再度开口：“她没事……” “秋喜啊！女儿啊！”钟伯以头抢地。 陈伊伊一脸隐忍，“我……” “媳妇儿！” 陈伊伊：“你们……” “女儿！” 下一刻，怀里的婴儿也开始哇哇地哭。 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吵得人头都要炸了。 陈伊伊一脑门线团，抓狂大叫一声：“啊——” 震得钟伯和顺旺愣了一愣。 趁着这个空档，陈伊伊赶紧说：“她没事，你们激动归激动，不能让她先躺进屋里吗？！” 而且她怀里的孩子没人关心吗？ 她没怎么抱过孩子，慌死了！ 不过啊。 秋喜婶婶哪里来的孩子？半路捡的？ 这孩子看着像是刚出生没多久…… “是是是，不能就这么躺在地上！”钟伯擦擦老泪，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也就在这时候，小院门边响起 一道飘飘悠悠的声音。 “感人肺腑，见着伤心呐。” 陈伊伊扭头，就见柳浮生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框边，也不知道听了看了多久。 不过他面上看起来，却不像他嘴里说的那么感动，顶多有些唏嘘。 “还不帮忙啊！”陈伊伊没好气。 看戏很有意思？ 对上她的脸，柳浮生面上倒是含了几分笑，“莫慌，你小娃娃抱小娃娃，瞧着倒是可爱喜人得很。” 陈伊伊正因为抱孩子心慌，这句调侃听在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没想到顾叔的好友，也有嬉皮笑脸的无能之辈。” 她怼了一句，便开始发愁怀里的孩子放在哪里。 冷不丁却又一阵风刮到身边，下一刻，她就被人一下抱进怀里。 她吓都要吓死。 怀里的婴儿软的跟豆腐一样，想抱紧又不敢用力，不抱紧又害怕掉出去，把她烦得不行。 心里对柳浮生本身就不超过六十分的好感度，直接急速下降。 柳浮生稳稳当当抱着她往屋里走，“放心，我还是有那么点功夫在身上的，并非无能之辈，摔不坏你，也摔不坏别人。” 报复！ 这绝对是报复！ 陈伊伊磨一磨后槽牙，很想咬他一口。 可想到那个脏 兮兮的狗洞，又知道这人没水洗澡，就赶紧把牙重新收好。 个老不正经的！她忍！ 回头让顾叔收拾他！ 柳浮生抱着怀里抱着娃娃的娃娃大步进了屋，院里钟伯才刚费力地将秋喜背到身上。 陈伊伊有些担心地扭头，却听身前响起“呲呲啦啦”的声音。 同时她被人稳稳放在了地上。 怀里的婴儿还在哭，不得已，她只能学着竹严之前的法子，“哦哦啾啾”的哄着。 “面对面并两张靠背椅，绑一方床单，娃娃便有了去处。”柳浮生解释，手下很麻利地将嘴里说的事几下弄好。 简易版摇篮？ 陈伊伊抬了抬小而秀气的眉毛。 手里的婴儿被接过放进简陋摇篮，柳浮生随手推晃两下，孩子就不哭了。 他去把顺旺架回床上，又帮着钟伯安置好秋喜。 然后走到陈伊伊面前，扶着后腰挺挺肚子，故意把骨节弄得咔咔响，仿佛自己干了多重的力气活一样。 陈伊伊都要气笑了。 这老头子心理年龄有没有十八？ 她表示怀疑。 “知道你帮大忙了，行了吧？” 柳浮生一笑，捋捋不存在的胡子，假模假样客气道：“哪里哪里。” 正说着，院子里又响起人声。 第246章 真是个奇人 是竹严过来了。 他手上托着木托盘，其上放着一大碗热乎乎的羊奶，和加盐烧熟，渗出不少汁水的白菜。 “小姐，柳先生。” 知道他是从后院厨房过来，陈伊伊忽然想起自己那只英雄母鸡。 于是在竹严喂婴儿喝奶的时候，她趁机问：“我们带过来的母鸡，开始生蛋了没啊？” 她最近满脑子康平县的黑恶事件，根本没多关注别的。 “还没有小姐，不过瞧着精神很好，夫人吩咐，把它放养在东花园了，想来很快就能恢复活力。” 点了点头，陈伊伊目光落在了婴儿嚅动的幼嫩嘴唇上。 竹严是拿竹制的小勺一点一点喂奶的，手相当稳，几口下去，半点都没有撒。 陈伊伊也没有干看着，见他这边应付得游刃有余，自己便端了托盘上的白菜去到床边。 床是木板床，很大，顺旺瘫在那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这头昏迷的秋喜。 陈伊伊看得唏嘘，对顺旺的排斥和讨厌，突然就没那么浓烈了。 她简单说了说自己发现秋喜的经过，季风的部分自然没提，只含糊说碰到好心人，送了他们一程。 钟伯听得老泪纵横，佝偻着身子过来，轻轻接过陈伊伊手 里的碗，两只手都在颤抖。 “我来吧，怎么能劳烦恩人你呢。” 说着声音猛地低弱下去。 “我们家欠你的，不知几辈子能还清……” 而他这一句，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顺旺，忽然再次激动起来。 他瞪着赤红的双眼，猛地抬手，开始不停扇自己耳光。 嘴里还一叠声地喊：“我不是东西！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先前还差点害了你！我真不是东西！我现在起不来床！都是活该！” 试想，要是当时他一时糊涂，真害死了陈家这个小女娃。 眼下秋喜会被谁发现？ 又会不会这么早回到他身边呢？ “噼噼啪啪”的耳光声听得陈伊伊人都傻了。 她是头一次亲眼看到，一个人打自己能打得这么用力，跟不要命似的！ 这才几巴掌下去，脸上就全红了。 而她一愣神的功夫，顺旺鼻血都下来了！ “你别别别别！”陈伊伊吓得都结巴了，登登往后退了两步。 不远处的柳浮生挑起他一条雪白的眉毛，直直望过来，眼底浮现几分兴味。 “你们中间还有故事呢？说来听听？” 陈伊伊才不乐意搭理他，过去用力在发疯的顺旺身上拍了一下。 “诶！ 你把自己打出毛病，时光也不能倒退，你不如赶紧好起来，好好照顾你一家子，今后再找机会报答我们家。” 顺旺一愣，眼角泪珠子哗哗流。 半晌，才颓然放下手。 “治不好了，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 这时候柳浮生忽然接话，“什么病啊？指望城里那些庸医，能好才出奇呢！” 他似乎耿耿于怀之前陈伊伊的话，像是急于要证明自己。 “来，我瞧瞧！”他长臂一挥，背着双手踱步过来。 他着长白袍，肩披白发，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 陈伊伊心里小小翻了个白眼，越发觉得这人像个小孩。 于是更加不信任他。 “你别不会装会啊，搞不好耽误人一辈子的。” 柳浮生终于起了几分脾气。 “我说你这个奶娃娃，究竟将我看成是什么人了？我出师独自闯荡江湖之日，你还不知在哪里呢！” 说着，指尖已经搭在顺旺手腕上。 陈伊伊见他搭脉姿势像模像样的，便甜笑着逗他，“那你到底是半仙儿啊，还是游方郎中呀？” “你说呢？”柳浮生也不至于真和个娃娃计较，更何况他那忘年交顾烨霖把她看得眼珠子似的。 他哼笑一声， 缓缓合上双目，断言：“两者都不是好东西！” “哈哈哈。”陈伊伊笑起来，模样很是灵秀讨喜，“你吓我，我激你，你逗我，我也逗你，咱们扯平了啊？” 柳浮生睁开一只眼睛，觉得这女娃娃有那么点意思，于是点点头，念经一样不张嘴地回：“好说，好说。” 而事实证明，能评价半仙儿和游方郎中都不是好东西的人，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你这腰上筋脉的封法无人交代，无可追溯，我不保证能给你尽数疏通。”柳浮生收手，整理整理袖口，“尽力一试吧。” 这柳浮生一个教书出名的，居然真会看病？ 这可真是个奇人。 陈伊伊惊讶。 他们可没人提过顺旺腰上用过银针封穴。 想起什么，她赶紧问：“我记得当时柏山村那个孔大夫留的有字来着？” 她左看看钟伯，右看看顺旺，“你们没有弄丢吧？” 自家女儿找到了，女婿有救了，钟伯看到了希望，人都有生气不少。 闻言连忙答话：“那么重要的东西，不敢不好好收着。” 说着从怀里掏了一阵，摸出个粗布帕子。 粗布帕子折起来的四角打开，里头还有一方帕子，再打开， 才是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药方。 柳浮生不等老人递，直接自己伸手拿过，一目十行看下去。 “那个孔大夫，倒还算细致负责，这药方底下，有批注。” 陈伊伊回想之前，皱了皱鼻子，依旧对柏山村的人没多少好印象。 “那当然，他诊费贵得要死，那会儿为筹诊金，我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凭本事赚钱，无可厚非。” 柳浮生嘴里这么说，却是随手丢掉了孔大夫的方子，颇有些嫌弃地说：“就是下药下得保守，不够准，不够很，一看就是个药术欠火候的家伙。” “知道你厉害啦，”陈伊伊服了他了，“先生，快给我们来个药到病除？” 一声绵软童稚的“先生”，别提多悦耳了。 柳浮生眉目舒展，捋捋不存在的胡子，一边示意喂完奶的竹严准备纸笔，一边诱哄陈伊伊道：“先生都叫了，叫声‘师傅’听听？” 陈伊伊见他说话间半点不耽误正事，只当他是在逗她玩。 没多想地脆生生叫了句“师傅”，还笑吟吟学着大人那样，似模似样地下地站定，抱手歪歪扭扭行了一礼。 “好说好说。”柳浮生眉开眼笑，心里的计较，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247章 小徒儿，疯老头 等写好药方，秋喜那边已经吃完了那小半碗白菜。 陈伊伊往那边看了一眼。 “看来就是饿晕的，昏着呢，都能往下吃东西。” 要知道，那白菜眼见烧的并不烂熟，吃进去不可能直接咽下去，得嚼。 柳浮生没往那边多看。 他原本就不是多事的人，被吵醒出来一趟玩闹够了，就准备回去隔壁又隔壁的房间继续睡觉。 “等等！”陈伊伊拦住他。 她想起一个新问题，“去哪里抓药？” 这人光洋洋洒洒一写，就不管了？ “还有，不顺旺的腰，需要继续针灸吗？” 不针灸，怎么疏通？ 柳浮生瞧一眼自己被拽住的衣摆，回过身来。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性急，银针不得买？我教书育人一书生，平日里又不行医治病，怎可能随身带针？” 你可半点不想书生。 更像穷的快讨饭的半仙儿。 陈伊伊腹诽，嘴上说：“那抓药呢？” “城里不有家杂货铺开着？”柳浮生回。 他白天已经乔装打扮，出去溜达过了。 陈伊伊无语，“我知道啊，可那里药材不全不说，还是给县衙赚钱的……” “什么？！”柳浮生眼睛一瞪。 陈伊伊以为他不信，“我和顾 叔问过了，不信你去看看，那铺子里似乎还有衙门的摆件。” 抬手止住她的话，柳浮生左右拍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双眸缓缓眯起。 “安心等着吧。” 他说着忽然沉下一条眉毛俯身，凑近陈伊伊小小的面庞。 “你操心成这样做什么？床上瘫着的，不是害过你的人？想以德报怨？你小小年纪，便修成圣人了？” 陈伊伊一把将他细纹不少，却难掩柔美的脸推开，“我才不是圣人，而且，圣人说过，要以直报怨！”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人心复杂，我也是人……”她小脸一虎，不知道该怎么说，“哎呀和你解释不着，我要去找素心婶婶。” 说着抬脚往外走。 其实她就是单纯觉得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一直纠结恨不恨很累人，有这点功夫，她还不如去骂会儿系统。 再说了，他们家以后又不打算和顺旺家频繁来往，时间久了，她那么多事忙下来，还会不会想起来顺旺这个人都很难说。 恨不恨的，有多大关系？ 她走后，柳浮生也跨出了门，转眸瞧着女娃娃倔倔的小背影转过院门，不由悠悠摇了摇头。 “小娃娃挺好玩。”柳浮生一笑，将心里 的话说出口。 竹严听到了，只是低头捧着托盘迅速追陈伊伊而去。 当天夜里，城中失火，里外里就烧了一家铺子。 听闻消息的百姓都道此时邪性。 次日清晨，陈伊伊还没睡醒，就被柳浮生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小徒儿，随为师去看热闹去？” 陈伊伊正做梦吃火锅，上好的肥牛片滴着油辣汁水就要进嘴了，眼前却换成了一张得意洋洋的大脸。 她一时间很是崩溃，几乎想当场锤着床板撒泼打滚！ “去你的小徒儿！去你的热闹！”她眼泪汪汪怒吼。 不知道为什么，和柳浮生相处，她总能找到和以前那些损友腻在一起的感觉，各种鸡飞狗跳，各种打.打闹闹。 让她又怀念，又抓狂。 “啧，没大没小！”柳浮生数落着，一边随便给她套上外衣，捞进怀里就往外走。 赵香如就抱着陈林华在院子里玩，忽然见屋里有个陌生人抱着自家小女娃出来，吓得惊呼一声。 “坏人！放开我妹妹！”陈林华当即从娘怀里挣脱出来，举着拳头就往柳浮生身上冲。 陈伊伊愣了一瞬间，抬眼看到屋里洞开的后窗，就知道柳浮生这是没走“寻常路”。 她一阵气结 ，赶紧安抚，“五哥，没事，这是顾叔的朋友！” 说着扭头看向赵香如解释，“就是个疯老头，不会伤害我的！” 柳浮生虽没那么在意皮囊形象，闻言也不由皱眉，“疯老头？” 这档口，陈林华的小拳头，已经砸在了他腿面上。 力道还挺舒服。 垂眸看了一眼长相颇俊秀的小子，他一手抱着陈伊伊，一手彬彬有礼地朝院中柔弱妇人摆了摆，“莫要惊慌，你家女娃娃昨日拜我为师，我今日，是来带她出去长见识的。” “啊？”陈林华嘴巴长得老大。 陈伊伊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但开口否认前，余光留意到赵香如担忧又不安地目光，她便咽下原本的话，改口道：“三婶，我娘他们呢？又去屋头山了？” 赵香如点点头，“昨日将水引进了村子里，他们计划这两天将水引进城里。” 她说着一步一步往前，大着胆子想从生人怀里接过陈伊伊。 柳浮生避开她，转身往外走，“不出两个时辰，我送她回来给你。” “站住，你……”赵香如抬脚便追，一脸焦急加不放心。 陈伊伊赶紧安抚，“三婶，我没事，我去去就回！你看好五哥！” 侧眸看一眼儿子 ，再回头，柳浮生和陈伊伊已经不见了。 “你没睡醒吧？什么拜你为师？” 半路，陈伊伊对柳浮生拳打脚踢。 柳浮生不在意她这点花拳绣腿，唯恐摔了她。 “你莫要折腾，我比不得顾烨霖高大，可你从我怀里滚下地，可也是要受伤的。” 陈伊伊横他一眼，转头四处看了两眼，试探性地叫了声“季风”。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风吹枯枝，和柳浮生晃晃悠悠的脚步声，没半点别的动静。 坏了！ 季风没暗中跟着她？ 啥情况啊？ “别叫了，多数人都忙活引水去了，宅子里人手不够，哪里还能有人时刻跟着你？” 柳浮生明显知道顾烨霖暗中的那些手下。 “再说了，所有人都当你今日就安安稳稳待在院子里睡觉玩耍呢，能出什么危险？” 陈伊伊气不打一处来。 扰人美梦，坏人懒觉，这会儿还大言不惭！ “你不就是我出的危险？” “带你出来玩，还得罪你了？”柳浮生不甚在意。 陈伊伊不理他，低头整理穿的歪歪扭扭的外衣。 等看到城门，她才问：“你要我看什么？” “你昨儿个说的那间铺子，我一把火烧了。”柳浮生笑哼哼的。 我靠？！ 第248章 库房难进 陈伊伊瞪大眼睛，两颗瞳仁琉璃珠一样透亮，“你说烧就烧了啊？！” 这人前边不肯出狗洞，言行举止吊儿郎当的，她还以为是个磨叽鬼。 这下一看，他行动力可真绝了。 柳浮生一笑，脚下步子加快几分，“你会在意一间无瓜无葛的铺子？” “那倒是。”陈伊伊受他引导，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 “重点是这个么？重点是你敢放火！” 这个朝代的律法她知道的模模糊糊，可即便这样，也知道纵火犯怎么也得进牢里关上个几年。 柳浮生摇摇头，口中振振有词，“我这叫为百姓出气！衙门坑害百姓可恶否？那铺子老板为虎作伥可恶否？你想想清楚，再跟你师傅我念叨。” “……”陈伊伊不说话了。 照他这个说法，似乎……也对？ “就是可惜了那些东西。” 她说着猛地一抬头，“诶？不对啊，谁说你是我师傅？你少占我便宜！” 柳浮生笑笑，不和她深聊什么师傅徒弟的事，只说：“我又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呆子，那么些有用东西，我如何能当真付之一炬？” 真么说…… 陈伊伊眼睛一亮，惊喜道：“你提前弄走了？ ” “自然。”柳浮生自得一笑。 “那还看什么火烧场，带我看东西去啊！”陈伊伊拍打他的肩头，神态动作都急切。 老实说，头一次去那铺子时，那大金牙老板推销的人偶，她还真挺喜欢。 后边还想起来好几次。 可惜，那时候不是惦记那些外物的时候。 “好说，好说。”柳浮生想起昨夜那把大火就眉目舒展，脚下步子更轻快几分。 “你昨夜未能出来，不然便可窥见那场面有多么解气！” 柳浮生说着呵呵一笑，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只怕这会儿那苏盛老儿正气的跳脚呢！” “那可不见得，”陈伊伊毫不留情地打击他，“那铺子东西卖那么贵，也不知道多少天才能开一单，不赚钱的店，烧了也就烧了，本身也不是苏盛出钱盘的铺面。” 不管价钱质量，店铺销量低，赚钱就少。 所以说起来，苏盛估计气不成什么样。 顶多就是心疼心疼铺子里那些东西。 柳浮生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就是刻意夸大，给自己解解恨罢了。 “你这小娃娃，长得乖巧，偏爱给我添堵！”他笑意不减，不过伸手在怀里娃娃身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陈伊伊拧拧身子，噘了下嘴没再吭声。 没打疼，我不跟你计较！ 一老一小，就这么静默着走了一会儿。 四下看了看，见柳浮生还是往杂货铺方向去，陈伊伊不由问：“你不会把东西藏在铺子地底下吧？” 柳浮生：“用得着我特意藏？那铺子的库房，本身就建在地下。” “那你不怕衙门的人去取东西？”陈伊伊问。 既然库房在地下，大概率是铺子老板为了提防库房失窃。 这样一来，知道库房位置的人估计不会多。 衙门的人，应该算一个。 “就算苏盛那狗贼要派人去，也得等月黑风高避人耳目之时。” 柳浮生指指头顶万里无云的湛蓝天幕。 “这青天白日的，衙门的人一出现，百姓不都知道杂货铺和衙门暗地里的那点勾当了？” 陈伊伊点了点头，“有道理，百姓对苏盛那肯定存了满腔怒气，他一轻举妄动，百姓估计能拼上最后一口气，砸了他的衙门。” 如今百姓都知道顾叔回来了，她投喂的白菜又够大家撑几天，所以，近两天出门的人多了。 街上行人说不上络绎不绝，但和之前到处空无一人比，还是好上太多。 这样一来，城内外 消息就开始流通。 尤其衙门的消息，百姓会更为关注。 “到了。”柳浮生在距离杂货铺不远的街角停下。 陈伊伊见他不靠近，笑问：“怎么啦，你也知道心虚啊？” “你当真不明白我的用意？”柳浮生斜眼看她。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伊伊随口道：“不就是怕引来别人，和你一起拿东西？” “非也。”柳浮生晃一下脑袋，“瞧见那个人没？” 他眼神一甩。 陈伊伊顺着望过去，忽然和另一头巷口的一个男人对视一眼。 她若无其事将目光从那人身上掠过，看了一圈，学不懂事孩童一样挣扎着，把柳浮生带到拐角后。 “那人怪怪的，”她皱眉，“是衙门的人？” 那男人躲在暗处盯着已经变成废墟的杂货铺，不是衙门的人，还能是谁？ 柳浮生夸赞道：“聪慧。” “那是。”陈伊伊面对他，半点不打算谦虚。 柳浮生睨她一眼，转身往另一边走，“这下明白我止步不前的原因了吧？” “你要绕到杂货商后面那条街？”陈伊伊看了看他们现在移动的方向。 柳浮生点头，对自己不用说明，她就能轻易明白这一点颇为满意。 “自然，此 路不通，便换一条，不过多走上几步罢了。” “总比被抓回去问罪好？”陈伊伊揶揄地续上他的话。 柳浮生颇感晦气地朝外挥挥手，仿佛这样就能赶走什么，“去去！” “呸呸呸，好了吧？”陈伊伊配合他。 两人相视而笑。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另一条街，也就是杂货铺背面，也有人守着。 “看来我们低估苏盛的胆子、以及他对这间商铺的看重了呀！”陈伊伊皱起眉头。 柳浮生同样拧眉，闻言之时默然。 在街边颇粗壮一颗枯树后躲了一会儿，陈伊伊提议，“那些人眼看要一直盯着，我们不如回去吧？” 她一身粉红，柳浮生满头白发，他们在这里太显眼，分分钟要被发现。 之时柳浮生被抓没什么，他一个人放火一个人担着。 可她不行，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顾叔的“私生女”，她要是一起被抓，连累顾叔怎么办？ 她可不想让苏盛，利用她要挟顾叔。 柳浮生不说话，眼底掠过不甘。 都不用过今夜，铺子地底库房的东西就都得被搬运走了。 “别犹豫了！一点身外物而已！”陈伊伊催促。 柳浮生板着脸，“能接济不少百姓。” 第249章 被捉奇遇 一愣，陈伊伊忽然明白过来。 敢情这人报私仇的时候，还不忘记康平百姓啊？ 真是可歌可泣。 “知晓你有一颗惩恶扬善的心，但我们还是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柳浮生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见状，陈伊伊不由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呢，忽然兜头被人撒了什么东西。 “谁这么缺德啊……”她小声抱怨着扭头。 却紧跟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连环喷嚏让她连眼睛都挣不开，周围的一切也暂时感知不到。 而等她头晕目眩再抬脸，才发觉自己已经摔在了地上。 至于抱着她的柳浮生，早一刻已经昏死过去。 不是吧？！ 正要沉下意识去找系统，眼皮便不受控制地闭合。 眼前一黑后，她就陷在一片阴沉沉的、无边无际的空间里，感官仿佛一瞬间全部丧失。 “狗系统！这种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了？！不赚积分的事情你就懒得管是不是！” “狗系统！” 就在她日常骂系统的时候，忽然，熟悉的“叮咚”声响起。 不过这一次不是在脑海深处，而是立体声，环绕音，响在四面八方。 ！ 紧跟着，眼前出现一团白色的雾气，慢慢浮 动凝结。 原来，她能看见？ 陈伊伊到处看。 所以周围这黑咕隆咚的是什么？ 【系统上线。】白色雾气发声。 不过和平常毫无起伏，冰冷平直的机械音不同，这次，系统的声音是有情绪的。 但雌雄莫辨，听不出男女。 陈伊伊吓了一跳。 “卧槽我这是怎么了我不会是死了吧统哥你怎么变这样了我们怎么啊？！” 一口气说完，就见眼前的雾气浮动两下，又开始说话。 【请宿主稍安勿躁，您的生命体征平稳，暂时处于昏迷状态。】 想起黑暗降临前兜头撒下来的东西，陈伊伊一下反应过来。 “是不是又中了什么蒙汗药迷药之类的东西？” 不等系统回答，她又自己推翻。 “不对啊，就算是被迷晕了，我也不该是这种状态啊？” 她前世今生活到第二辈子，又不是没晕倒过。 晕倒了就跟睡着了，或者死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情况复杂，简单来说，宿主主意识沉睡，潜意识因成功连接本系统，被迫激活，短暂作为主意识运作。】 陈伊伊默然。 思索几秒，她大致理解过来。 “也就是说，我在潜意识里？或者说，我现在就是潜意识本 身，而你一直在我的潜意识里？” 【可以这么理解。】 “那只要我醒了，就能恢复正常了吧？” 【通常来说，是的。】 “你别通常来说啊，那不通常会怎么样？” 【……】 【是的。】 “你刚刚对我无语了，并且在敷衍我！”陈伊伊头一次切切实实体会到系统的情绪。 白色雾团跳动一下。 【情况罕见，一切需等主意识苏醒后，视情况判断。】 “你直接说你没处理过这种突发事件，不知道不就行了？！”陈伊伊想叹气。 而眼前的白色雾团，却真的喷出一小口白气。 “你还叹上气了？！”陈伊伊觉得新奇，好气，又好笑。 “诶，你本体就长这样啊？没脸没手脚的？性别呢？男的女的？” 近距离接触系统这件事，倒是冲淡了陈伊伊心里的忐忑和不安。 也让她的话，比平常还多。 【本系统并无形态，也无性别，一切接遵照宿主潜意识而定。】 陈伊伊听得想挑眉，可惜现在的她就是一团黑，没有眉毛。 “眼下我就是潜意识本身，不就能随心所欲让你变化了？” 【请、请宿主稍安勿躁。】 “你害怕啊？还是害羞？” 陈伊伊脑海里当 即浮现绝代美男的样子。 下一刻，她惊叫起来。 “卧槽！” 只见原本白雾团样子的系统，忽然之间弥漫变形，出现手脚，然后—— 变成了一个人型的白雾团…… “脸呢？腹肌呢？雾蒙蒙的，没有半点细节可言！差评！” 【抱歉宿主，潜意识世界本就朦胧不清。】 正要吐槽几句，陈伊伊忽然觉得头疼。 白光一闪，失重感短暂出现又消失后，她看到了房屋的横梁和桌沿。 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她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脚。 她这是……醒了？ 什么鬼啊！ 她还没玩够呢！ “小徒儿……噗呲、噗呲，小徒儿……” 一边响起蚊子嗡嗡一样的声音，陈伊伊扭头，就见柳浮生被人五花大绑，歪歪扭扭躺在桌子边。 她自己，则在桌子这一头，和他中间还隔了个条凳。 而见她看过来，柳浮生伸伸下巴，是以她往外看，“外面……” 陈伊伊依言转头，就见三四步远的门上窗纸间，映出两个挺高大的人影。 有人守着他们？ 回眸点点头，她长虫一样拧动身子，一点一点“蠕动”到柳浮生身边。 小小声地说：“都怪你，出来干坏事，也不知道把头发染 黑！” 短短一秒，她已经反思过了。 就是柳浮生这头打眼的白头发，害他们一露面，什么都没做，就被人给发现，并且一网打尽了！ “谁能想苏盛半点不顾忌？”柳浮生恼恨自己也有失算的时候，不过嘴上是半点不承认。 “好啦好啦，”陈伊伊不打算在这种时候继续压力队友，只问：“你有办法没有？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说着，她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昏迷了多久？” 她自我感觉，她在那片黑咕隆咚的地方呆了不到两分钟，就突然出来了。 “迷药药量不重，我约莫昏睡半个时辰，你还小，同等药量比我多睡了半个时辰。” 一个小时？ 陈伊伊愕然。 果然，意识世界的时间不能以现实判断…… “办法我倒是已经想好了。”柳浮生继续出声。 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开锁声。 陈伊伊一惊，疯狂在地上扭腰摆胯，用最快的速度“蠕动”回原位。 那丝毫不顾形象的样子，看的柳浮生闭上眼睛装昏期间，憋笑险些憋出内伤。 好在门外的人只是卡门探看一眼，确认屋内人还在，便重新退出去锁好门。 陈伊伊又“蠕动”到柳浮生身边，不由有些颓丧。 第250章 狗洞之内 “门锁了，还有人守，你快说说你的办法呀。”她小声问，一边小心地看着门上的人影。 “此处我认得，”柳浮生声音压得更低，神情间并不见多少紧张，“是后院的柴房，从这里出去，出个门，拐个弯，就是我之前藏身的狗洞。” 这是想找机会躲回狗洞？ 可具体怎么实施啊？ “所以呢？”陈伊伊追问。 受柳浮生感染，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不那么紧张害怕了。 这人到这里跟回自己家一样，她还害怕个什么劲儿啊？ 药效还有残存，柳浮生张圆嘴巴打了个哈欠。 不过开口时，话却说的条理分明。 “苏盛一边要应付他那边的人，一边要想办法巴结顾烨霖，另外还可能已经知道了泉眼的存在……昨夜手底下的铺子还我叫烧了，你觉得他焦头烂额之际，能有多少时间过来审问你我？” 想了想，陈伊伊脸上慢慢绽出一点狡黠笑意，瞧着鬼精鬼精的。 “也就是说，我们只是他的人偶然发现，并且抓住的，他说不定也正发愁，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利用我们？或者怎么对待我们？” 柳浮生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孺子可教也。” 有他鼓励，陈伊伊继 续说了下去。 “所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用来逃跑？” “不错。” 柳浮生一笑，下巴点点门口方向，“甚至于，衙门人手不够，可能看管我们的人，一会儿就要减少。” “仅仅两个人，再减就没有了！”陈伊伊睁睁眼。 柳浮生笑吟吟的动了动肩膀，“没人看守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这不是好端端被绑着呢么？” 说着话，他眼底掠过轻蔑，跟着身子不知道怎么一缩、一扭，他身上的绳子便松动了。 陈伊伊眼睁睁看着，惊得张了张嘴。 耳朵边有轻微的骨骼摩擦声，牙根底下就跟被塞了柠檬似的，一阵一阵觉得发酸。 “莫怕，不是见过么？”柳浮生起身，伸手解了她身上的绳子。 “只学了个皮毛，再往小了缩，怕是恢复不了，直接一命呜呼。” 陈伊伊想想到了那个场景，赶紧摇摇头，嘴里否认道：“我可没见过。” 找到狗洞那天是夜里，她还是打头被柳浮生先推出去的，身后狗洞内他怎么动的骨头，她哪里能看得见？ “这不就见过了？” 陈伊伊摸了摸手臂，后知后觉有点毛骨悚然。 这柳浮生，要这时候说他是半仙，她估计能 信上一半。 不过倒真是技多不压身。 危难当头，她吓得不行，人家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却因为本事大，半点不带担心的。 她忽然觉得，稀里糊涂认下这个老不正经的师傅，似乎也还不错？ 先开始她开玩笑说他自称师傅占她便宜，这会儿想来，这师傅徒儿的，还指不定到底谁占谁便宜。 “走，从后窗出去。”柳浮生轻声道，转身后，手脚更轻，跟踩着房檐走路的猫儿一样。 陈伊伊跟着他，开始还担心后窗锁了，等看他顺利推开窗，翻出去，瞬间吐了一小口气。 “来。”柳浮生在窗外接她。 一老一小，就这么悄悄的顺着后窗出去，沿着围墙墙角，一路溜到了小院门边。 等出了门，确实如柳浮生所说，拐个弯，就到了那晚到来过的狗洞附近。 那里依旧是脏乱一片。 但也正因为那角落脏乱无比，久久无人收拾，才没人多看一眼。 “这后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陈伊伊不由感慨，“苏盛这也要用人，那也要佣人，怕不是都急的要火烧眉毛了。” 不过，衙门这么缺人手，苏盛怎么还派人去盯着被火烧毁的铺子？ 那里面……难道有别的 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发什么愣，进去呀。”柳浮生推了身前小女娃一把。 陈伊伊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头栽进了狗洞后面斜向下的洞道。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这次停住身势，依旧因为撞到东西。 她捂着脑门“哎呦咿呀”地又往里挪了挪，方便柳浮生进来舒展身子。 谁想后爬进来的人催促她：“继续往前，这地方只能猫着腰，多难受人？” 依言往前挪了五六步，空间一下大了起来。 昏暗中瞧着，大致有两间牢房那么大，四面都是墙壁，就他们爬进来的这一面墙上有扇小门。 “说来你别怕，这是以前偷偷动私刑的地方，就因为这个地方，早期康平有不少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 陈伊伊闻言，骤然觉得周围发寒，就跟有无数双眼睛冷冰冰盯着她一样。 “造孽啊。”她不由出声。 紧跟着又问：“有灯吗？冷、冷的慌……” 柳浮生嗤嗤地笑，“你这彪悍的小娃娃，居然也知道怕？” “谁彪悍？”陈伊伊皱眉，深深觉得自己和这个词不搭边，“我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知道怕难道不是好事？” “都是你有理。”柳浮生挽起袖口 ，款步过去点亮两根蜡烛。 陈伊伊盯着蜡烛看了一会儿。 倒不是担心这里空气不够用，毕竟柳浮生之前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多久。 她主要是担心蜡烛用完。 似乎是看透她的想法，柳浮生伸手拍了一下桌边，也就是墙角放着的小木箱。 “这里，常用品一应俱全，你我在这里生活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有问题，”陈伊伊真诚发问，“拉撒怎么办？” 她两次进来，都没有闻到异味，但人怎么可能不排泄？ 柳浮生挑起雪白的眉毛，觉得这小丫头真是雅俗皆可。 “我们出来的柴房一侧不远，就有茅房。” 陈伊伊也不是真的操心这个，闻言“哎呀”一声，“我是想说，我们要在这里躲多久？！” “至少，等入夜吧？”柳浮生眼珠微动。 隐隐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陈伊伊问：“你不会又放火吧？” “聪慧至极！” 柳浮生哈哈大笑，过去重重掐了掐她幼嫩的脸蛋，“知我者，小徒儿是也！” 皱着眉头，陈伊伊自觉离他远了点。 免得他发疯误伤她。 沉默间，柳浮生摸出一水囊抛过来，“不打算阻止我？不害怕被我这个‘死人’连累？” 第251章 大闹衙门 “死人？”陈伊伊有听没有懂。 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别吓我！我吓着了，可是什么都会做的！”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柳浮生在小方桌边坐下，拍拍身侧小凳。 “我之所以这么憎恶苏盛，除了他鱼肉百姓，还有他逼死我一事。” 不想她害怕，他说完立刻解释：“自然了，我是诈死。” 果然。 陈伊伊横他一眼，“既然这样，光放火多不好玩啊。” “你有什么新鲜主意？”柳浮生心里的那点惆怅怨气瞬间消散，兴致勃勃发问。 盯着他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陈伊伊神秘一笑。 亏心事做多了，总得让他见见鬼吧？ 于是当晚苏盛满心烦忧回到卧房时，怎么都点不着蜡烛。 一连试了好几次，苏盛直接摔了火折子，一拍桌子叫来师爷。 师爷点头哈腰进来，“大人别烦，人跑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躲在后窗外的陈伊伊闻言，和身后的柳浮生对视一眼。 这是在说他们。 “原本还想借那个小的和顾烨霖套近乎，这下全完了！谁知道那女娃娃回去之后，会不会胡说八道！” 苏盛越说越心烦，又是重重一拍桌子。 而这一拍 ，他忽然想起另一个人来。 “抓人的说白发那人是柳浮生？可确认过没有？” 师爷一脸为难，“这，大人，我问过了，都说是，可谁也没仔细看，眼睛啊，都盯着顾烨霖那个私生女呢。” 说起这个，苏盛脑子里又被牵出别的事情。 “边城那边打探的怎么样了？顾烨霖那个外室，找到没？！” 他说着又着急起来，一连“砰砰砰”拍了好几下桌子。 窗外的陈伊伊已经完全惊呆了。 她还不知道，她的迷惑作用这么大？ 合着苏盛这几天没有上门烦顾叔，是忙着先找那个不存在的外室了？ 那么衙门缺人，也有这个原因喽？ 噗。 忍笑好难！ 这叫不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见她双肩一抖一抖，柳浮生不由碰了她一下，提醒她。 陈伊伊回眸点头，手上一用力，拉断了一直捏着的细线。 屋里传来轻微的风声，紧跟着是师爷的惊骇声。 “大.大大.大人！什么东西‘嗖’的一下从你身后过去了？！” 苏盛只觉得后脖颈一阵轻风过，什么也没看见。 “换根蜡，点亮！”他心里有点没底，急急吩咐。 师爷冲出去，又很快跑回来。 可他新拿来的蜡 ，同样点不起来。 换了火折子也一样。 师爷心里登时开始发毛，“大人，不会是……” “胡说八道！”苏盛不信邪，又去尝试点蜡，依旧点不着。 这时候陈伊伊拽断了第二根细线。 这次的白影当头而过，没入窗沿没了影。 师爷腿肚子吓得直打哆嗦，抖着手往窗边指，“大.大大.大人！有有有有鬼！往那边去了！” “休要提什么怪力乱神之说！”苏盛心里已经开始跟着师爷打哆嗦，嘴上却还是不信邪。 师爷缩着脖子，浑身发颤，“是是是不是我们害的人太、太多？！” 听里面的对话，知道时机差不多了，陈伊伊便躲在窗下，将嗓子掐紧，弄出近似于婴儿的嗓音，然后幽幽哭了几声。 “呜哇呜哇呜哇……” 紧跟着是柳浮生捏着嗓子，唱戏一样的女声：“咿咿咿呜呜呜……” 跟着是男声的哭泣。 四周幽暗，交织的哭声听起来别提多渗人了。 尤其刚才房间里还有白影飘过去。 而且哭声，正巧就来自白影消失的窗口。 “大人！我我我我们怎么办？！”师爷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两条腿哆哆嗦嗦地站不直，衣摆都抖出一层一层的波浪。 苏盛鸡皮疙瘩细细密密爬了满身，又不想在下人面前胆怯。 于是故意粗着嗓子，试图吼出满身正气。 “是谁在装神弄鬼？！” 陈伊伊又模仿婴儿，哭了几声，故意露出破绽，让人听出声调怪异。 “是谁！出来！”苏盛瞬间定下神，气势汹汹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扇。 窗下躲着的柳浮生在窗户打开的同时，已经按着陈伊伊的脑袋，和她一起缩成一小团。 而陈伊伊就在这一瞬间，找到系统。 “白天和你换的大白菜这会儿全弄到窗外面这片地，全都要头朝下，菜根朝上！越白大越好！还要一颗一颗冒出来！” 她激动得不得了。 这还是之前在中木村对付人贩子那次带来的灵感。 地上忽然冒东西，搁在白天都够恐怖了。 更何况蜡烛点不亮，屋里又飘鬼影的晚上？ 于是苏盛推开窗后，便眼睁睁看着不远处黑乎乎的空地上，一颗，一颗，接连冒出白生生，人脑袋一样的东西。 他“啊”的大叫一声，松开窗扇蹬着腿后退，几步就踩到被他吓得摔在地上的师爷，登时仰面朝天，和他摔成一团。 “外面！外面！头！好多白人头！”苏盛惊叫，一张 脸已经没了人色。 师爷连过去确认都不敢，直接推开身上的苏盛，转身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惊惶的惨叫声传了很远很远。 而苏盛，则抱着脑袋，浑身发抖地钻进床下。 嘴里不断呢喃“人头”、“白人头”。 这时候，陈伊伊拉住要起身的柳浮生，闷声拽着他溜着墙角，一路绕到后厨房。 “放火吧！”她说。 柳浮生狐疑看着她，“苏盛为何骤然吓成那样？” “我扮鬼啊。”陈伊伊含糊回答，“你还放火不放啊？” 柳浮生摸着下巴打量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放我们就赶紧趁乱走人！”她朝外张望，耳朵里已经听到零星杂乱的脚步声。 师爷疯了一样那么一闹，苏盛又吓到不能自理，必然要把人引过来的。 “不放白不放！” 等厨房里的火一路烧到屋外酒缸，陈伊伊被柳浮生推上了墙头。 翻墙逃跑后，两人乘着夜色一路飞奔回顾家。 他们进门的时候，顾家一片愁云惨雾。 正堂内跪着两个人。 除了竹严，连不便露面的季风也一并跪着。 江淑霞在一边来回踱步，赵香如和陈素心，则坐在一边抱着家里小儿子偷偷抹眼泪。 “你们这是……” 第252章 吓坏众人 半句话出口，陈伊伊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这样，八成是因为她丢了啊！ 她怎么就一心扑在恶作剧上，而忘了早早给家里送个信儿，报个平安呢？ “伊伊！”江淑霞立即过来，把她揽进怀里。 用力抱了抱，再亲了亲，觉得心落到实处了，才推开她几分，上上下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所有人一下围了过来。 陈林华才止住的眼泪，再次哗哗地流。 “小妹，是五哥没本事！五哥没能保护好你！五哥该死，五哥不配做你兄长！” 他这样陈伊伊越发愧疚的同时，立马心疼了。 “哥，哪里就这么严重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她说着赶紧纠正小小五哥的看法，“而且就算出事，那也是坏人的问题，和你没关系，啊！” 陈林华闻言点头，不过还是呜呜呜哭个不停。 这期间，赵香如一直在一脸愧疚地呢喃，“是我没看好孩子。” “三婶~”陈伊伊无奈，又探身过去亲她，安慰她。 柳浮生在一边看得直摇头。 心道：还是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好。 他可应付不来这等场面。 几个女眷闹哄哄一阵，陈伊伊猛然想起什么。 她赶紧问：“顾叔 呢？爹和哥哥他们呢？” 说着，留意到角落里还坐着孙灵娟。 孙灵娟近些日子生了病，一直在屋里养着，这会儿出来，一准是张铁春不在。 联系前后，陈伊伊才问完就一拍脑门。 “我都糊涂了，不用说，他们肯定是去找我了吧？” 江淑霞点点头，转身过去找竹严，也看向他身边一直蒙面，不露脸的季风。 “你们快起来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劝两人起来，但顾烨霖走前难得动了怒，竹严和季风两个半点不敢动。 无奈之下，江淑霞只好又说：“你们得想法子通知男人们，让他们都回来，夜深了，总不好一夜都在外头空找人。” 竹严抬了一下眼睛，跪着转身朝她行了一礼。 然后手肘捅捅身后的季风，“你去通知大家，我在这等主子回来。” 季风想摇头，又忍住，只嘴里说：“头，你腿脚比我快些，还是我继续跪着，等主子回来吧。” “你们俩一起去！”陈伊伊这时候出声，“膝盖不疼啊，跪地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还谦让上了？” 到此，她也算是知道了，竹严在一众暗卫里，估计还挺得人心的。 不过想想也是，竹严虽然不够聪明 ，长得苦大仇深还不怎么爱笑，但为人和气，有礼有度，谁和他相处，都很舒服。 最难得的是，他历经苦难，见惯险恶，却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这……”竹严犹豫。 季风则是看过来，一双眼睛清亮有神。 “小姐，小人逾矩，想问一句出府后，你经历了何事？” 陈伊伊到不觉得他问自己这个有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等你主子回来，我们慢慢说，你和竹严先去找人，别晚了顾叔都领人打进衙门里了！” 她一个人失踪，可能在怀疑苏盛之前，得先怀疑是不是遇上了人贩子。 可她跟柳浮生一起失踪，顾叔找遍其他地方，就会直直带人往衙门去。 “是！”季风明白过来几分，立即行礼起身。 竹严还在愣怔，被他拉了一把，才同他一起出了门。 “不必担心，”柳浮生这时出声：“顾烨霖就算已经去了衙门，见到衙门那一番景象，也会想到你我已经逃脱。” 他说着乐呵呵笑起来，显然在回味苏盛和师爷的丢人惨样。 此刻，他已经不想去怀疑这啊那的，整件事情的重点，是苏盛他们被吓得屁滚尿流。 而不是他们怎 么被吓得屁滚尿流。 想到这儿，他就不得不找到江淑霞夸赞一句，“你家这小娃娃，养的好，养的秒哇。” 他说着想伸手大力拍拍江淑霞肩膀，又顾及着世俗的男女大防，只得悻悻收手，击了击掌。 “再接再厉，再接再厉啊！” 看他乐颠颠打着哈欠往后院去，江淑霞拧眉看向自家小女儿。 陈林华这会儿已经止住眼泪，揉着眼睛满心纳闷。 他问：“小妹，你做了什么？能得这怪老头一顿夸赞？” 陈伊伊见几个人都好奇，便先和她们解释：“我帮他，还有所有康平百姓出了口恶气，他肯定高兴啊。” 说完讲了讲她和柳浮生，一个装鬼，一个放火的英雄事迹。 江淑霞听后，重点只有一个，“你果真是被衙门的人抓去了……” 有关苏盛，她原先知道的并不多，但这两日和顾烨霖他们一起忙活引水的事情，听顾烨霖多说了一些。 也听周遭百姓多讲了几句。 心里大致有了数。 “是啊娘，”陈伊伊用力点头，随即有些遗憾地说：“就是这一趟被抓，没得到什么重要信息。” 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苏盛抓了她，打算做什么。 江淑霞此次被吓 得不轻，闻言赶紧抱住她交代：“你囫囵个儿的回来，比什么都强，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先保命！” “知道的，娘，这次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惹你担心了。”陈伊伊回抱住她，小大人一样轻轻摸了摸她颈后。 这要是换个地方，换个时间她丢了，家里都够着急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身处局势紧绷的康平？ “娘，我之后会更小心的。”她不由承诺。 其实今天被抓一事，更谨慎一些其实可以避免。 比如让柳浮生染个头什么的，只要他们不那么显眼特别，衙门在暗中盯梢的人，未必能留意到他们。 想到这个，她又想起杂货铺的地下库房。 有点在意，一会儿和顾叔说一声？ “知道就好，娘知道你懂事。”江淑霞心头熨帖，轻轻叹了口气，抱她去一遍坐下，没再说话。 没多久，顾烨霖便先一步回来了。 一进门，他便大手一伸，将蹲在地上逗顾玉轩的陈伊伊捉进怀里。 “衙门的事，是你们做下的？”他问，头上还有薄薄一层汗。 短时间内，衙门闹鬼一事，已经随着后院映射在夜幕上的火光，蔓延四处。 相信明日天亮以后，城内外消息就会传遍。 第253章 专属暗卫 “对啊，顾叔你是没瞧见，那师爷都尿裤子了！苏盛吓得嗓子都喊破了呢！” 陈伊伊说着拿衣袖想替他抹一把汗。 “不必，汗水脏污。”顾烨霖按下她胳膊，接过陈素心适时递过来的绢帕。 陈伊伊皱皱鼻子，“这怕什么脏，我今天又躺柴房，又进狗洞的。” 她说着嘿嘿一笑，“顾叔你别嫌我身上脏就好。” 摇一下头，顾烨霖冷然回眸，“进来。” 季风应声，悄无声息从房檐上翻下来。 一边的孙灵娟只听说过轻功，飞檐走壁之类，还没亲眼见过，甚至都不太相信真实存在，见状不由睁了睁眼睛。 “奶娃娃都盯不住么？”顾烨霖沉声责问。 季风拜倒，“小人失职，甘愿领罚。” “别别别，”陈伊伊赶紧帮着求情，“顾叔，你要罚罚柳浮生啊，今天不是人手不够？季风忙不过来也正常。” 再说，大清早的，谁能想到柳浮生会翻窗把她带出去？ 反正一切的一切，都赖柳浮生。 正说着，斜刺里插进来一道声音。 “我这没良心的小徒儿，是不晓得隔墙有耳的道理么？” 说曹操曹操到。 陈伊伊咧了下嘴，转头看向堂后小门，“别纠结惩罚不 惩罚了，我好困，啊——” 她说着打了个极为夸张的哈欠。 顾烨霖看她一眼，垂眸片刻，再抬眸，神色缓和不少。 “此事就此作罢。” 季风眼睛望着神情灵动的陈伊伊，郑而重之一拜，“谢小姐！谢主子。” “季风，今后若无安排，你无需理会宅子一周之事，万事只需看护好小姐。”顾烨霖继续吩咐。 哇！ 陈伊伊眼睛一亮。 “顾叔，你的意思是，季风以后都跟着我？！” 她！有专属暗卫了？！ 重点还是免费的！？ “不错。” 顾烨霖说着转身，面向堂内其余人，“此时密不外传，季风隐在暗处，才能稳稳占据主动。”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纷纷点头。 “下去吧。”顾烨霖吩咐。 季风鬼魅一般，顺房檐消失无踪。 “柳浮生。” 被点到的人慢悠悠看过来，“顾烨霖，我可不是你手下，你别想罚我。” 顾烨霖神色冷峻，“你独自胡闹，无碍，却不能带着她胡闹。” 一句话，气氛瞬间沉冷。 陈素心有些不安地抬眸，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顾叔，”陈伊伊直接开口，“你快多骂他两句，他这一头白发，就是我们暴露的根 本原因！” 柳浮生不满，手腕晃了晃，“你一个娇娇嫩嫩，白得几乎反光的奶娃娃，难道就比我少几分显眼？” 以前逃荒，陈伊伊那一身冷白皮还不显，现在比之前干净太多，领出门确实哪哪儿都招眼。 “柳浮生！”顾烨霖眼神暗含警告。 柳浮生气结，一手握拳捶上掌心，“顾烨霖！我们相交多年，你休要偏心太过！” 这时候，陈伊伊出声，脸上笑吟吟的，“我就当你是夸我了！不和你计较！” 然后转头和顾烨霖说：“顾叔，他害我被抓，又领我逃出来，扯平了其实。” 陈素心闻言看向她，又看向自家将军。 方才在季风那，她已经见识过这小娃娃说话有多顶用。 此刻，想来一样。 果然，顾烨霖闻言摇摇头，眼神颇有些无奈。 “总之是不让追究？” 陈伊伊摇头，“才不呢，肯定要大.大的追究。” 她眼珠一动，抬手指向门外，“不过啊，是追究苏盛那个渣渣！” 一笑，顾烨霖弯腰放下她，“我还有事要再出去一趟，你们早些歇息。” 察觉身后妻子的目光，他回身解释：“不是大事，不必忧心。” 轻轻点头，陈素心和江淑霞打声 招呼，抱着小儿子先回房了。 嗯？ 陈伊伊望着她的背影。 顾廷深呢？ 正想着，陈崧领着一帮人回来了。 “伊伊！” “爹！”陈伊伊朝他奔过去。 又经历好一阵围观询问，所有人情绪才全部平静下来。 到了这时候，陈伊伊才蹭过去，站在陈枫华身边。 “四哥，你什么时候和顾廷深走得那么近了？” 刚才爹进门的时候，顾廷深就是跟着四哥并肩踏进来的。 两个超高颜值帅哥，一个高冷矜持，一个清冷淡漠，并排出现，别提视觉冲击多强烈了。 可惜这会儿，顾廷深已经去后院找陈素心了。 “引水之事上，多说了些话。” 陈枫华不久前才心慌于可能失去唯一的小妹，这会儿回话积极了不少。 陈伊伊自然能察觉他语气神态的变化，借此机会，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直到陈枫华皱眉，直接起身离去。 “哼，才几句话就没耐心了，”陈伊伊噘着嘴嘟囔，“以后不知道什么样的嫂子，才能降住你！” “伊伊，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江淑霞柔声催促。 见周围都没什么人了，陈伊伊跑过去牵住娘亲的手，和她回了后院。 躺下之后，陈 伊伊回想起这一天的经历，暂时睡不着。 “统哥，”她去骚扰系统，“你现在还是一团人形的雾么？”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陈伊伊一愣，“喂！出了内什么潜意识世界，你和我对话就变呆板？你明明能好好说话的！” 她真的很不喜欢系统很公式化的回答，一瞬间都要怀疑，系统“精神分裂”！ 【……】 又自说自话好几句，陈伊伊在系统的持续沉默中，忍了。 “我问问积分的事情，你总不会不回答吧？” 【宿主可随时查询剩余好人度。】 查那玩意儿干嘛，她自己心里记着呢。 “这次康平整件事，我能加多少分？” 【抱歉，数据核算期间，请宿主耐心等待。】 这次无语的，轮到了陈伊伊。 “算了算了！”她打发系统，烦躁翻身，没一会儿就沉沉入睡。 这一觉酣甜，直到竹严来叫。 “小姐，主子让接你去前院。” 陈伊伊揉揉眼睛，被娘带着简单收拾后，就跟着竹严走了。 她以为回去书房一类的地方，谈事情什么的。 没想，却径直被带到了正堂。 出去之前，她扒着堂后小门露出一只眼睛往堂内偷瞄。 第254章 苏盛又上门 这一看，她就是一愣。 苏盛？！ 疯了吧？ 他怎么敢这时候上门的？！ 另一头，听到轻微动静的顾烨霖在堂上开口：“出来吧，不必怕生，是见过的人。” 她什么时候怕生了？ 陈伊伊抱着问号走出去。 不过下一秒就反应过来。 顾叔这是在帮他凹人设呢！ 在苏盛面前，她就是只是个普通的五岁女娃娃罢了。 怕生多正常？ “来啦。”她过去趴在顾烨霖膝盖上，下一刻被他伸手抱进怀里。 眼珠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她装出娇里娇气的调调，故意说：“爹爹，我不记得这个人，你让他走嘛……” 饶是顾烨霖心头并不轻松，也被她不同于往日的语调和样子逗乐了。 抿抿唇，他说：“就如此不想看到他？” 堂下躺在长木板上的苏盛连忙挣扎着抬起上身，伸出一只手臂，“不……” 他颧骨部位发红，嘴唇却煞白煞白，眼底还有两团乌青。 比较上次气色红润，这次的他，一看就是真病了。 被吓得么？ 噗嗤。 昨晚苏盛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还在眼前，陈伊伊转头，将脸埋进顾烨霖胸前衣襟，一副害羞的样子，实则在拼命忍笑。 顾烨霖 搂住她，轻拍着安抚，一边微抬下巴，吩咐苏盛：“如此，你就先回去罢。” 闻言，苏盛翻身滚落在地上，用头磕了一下地板，“不，小官上门叨扰，实在是逼不得已，还请将军听小官将话说完！” 他一边觉得顾烨霖是故意拿女娃娃打发他。 一边又松了口气。 ——女娃娃既然说不记得他，那就说明，她并不清楚昨天绑了她的是他的人。 不过，她是怎么逃脱的？ 又是怎么和家里说的？ 看顾烨霖的样子，对他并不见半点恼怒，是还不知道女娃娃昨天身陷衙门一阵？ 事情越想越不对头，苏盛面色因此越来越凝重。 还有，那个“死而复生”的柳浮生又是怎么回事？ 冷不防回忆起昨夜种种，他整个头脸上的血色一下退了个干净。 抛开别的不谈，只说柳浮生—— 难不成……难不成他真的撞见鬼了？！ 陈伊伊看他脸一阵黑一阵白，一边猜测着他心里的想法，一边回眸看向顾烨霖：“爹爹，他都要哭了，还是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连忙抬手摸脸，苏盛摸到几分湿润，不由悲从中来。 “将军，小官真的是身不由己！衙门的事情，您应该也听说 了……” 顾烨霖打断他，“你是指闹鬼一事，还是指无故失火一事？” 他果然都知道了！ 苏盛眼珠动了动，只说：“将军久经沙场，鬼怪之事，恐怕不会相信，所以，小官急急上门，只为那失火一事！” 他后半段话语气变得愤恨，说完又是以头抢地，“将军！那胡斐于无法无天！您一定要为小官！为康平县的百姓们做主啊！” 啊？ 陈伊伊一愣。 这怎么，直接从失火，拐到胡斐于身上了？ 这人，是打算把柳浮生的屎盆子，扣到胡斐于头上？ 多大仇多大恨啊？ 顾烨霖抬眸，看向正堂大门一侧漏出的丁点月白衣角，眼底闪过狡黠。 “你的意思是，衙门失火一事，是胡斐于命人做下？” “除了胡斐于！小官别无他想！他自始至终，都想致我于死地！” 陈伊伊听得直摇头。 说反了吧大哥，我看是你一心想致他于死地才对！ 顾烨霖垂眸片刻，坚毅锐利的双眼再度抬起，“那照你看，城中商铺失火，也是胡斐于所为？” “没有十成，也有八成是他犯下！”苏盛立刻回，一张白过鬼的脸，也掩盖不住浑身的激动。 顾烨霖微抬下巴，做出 一副倨傲冷然的模样，“敢伸手在我的地盘放火之人，我定不能容他！” 苏盛心里一喜，面上却捂住眼睛，装作掩面哭泣的模样。 即便这样，嘴里还不忘气若游丝地奉承拍马：“将军英明！有将军在，实乃康平之福！小官和百姓们！有指望了！” 顾烨霖起身，抱着陈伊伊在他面前站定一瞬。 等苏盛被盯的不自觉往后缩身子时，他才发话：“失火一事我会详查，你且回去，静候我手下动身。” “什么！？”苏盛一惊，捂脸的两只手“刷”地放下。 顾烨霖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既然我要插手，不让人去看看失火之地走走过场，岂不显得突兀？” 他声调沉下几分，“你这副表情，难不成是有何不便？” 苏盛又是一惊，连忙摆手，“不不不，小官能有什么不便，只因小官无能，才不得不劳烦将军出马，实在是心有不安。” “多余的话不必出口，你去吧。”顾烨霖利落转身，不给苏盛反应时间。 等苏盛被人抬回去，就见衙门前后已经被人围了起来。 那些人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但一眼就能看出训练有素，且个个身手不凡。 苏盛心头 突突直跳，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可回想两次登门的情形，以及与顾烨霖的句句对白，又似乎一切正常。 这时候，有衙役急急奔过来。 见是心腹之一，苏盛赶紧吩咐人将他抬去附近荒废已久的客栈。 不是他不想回衙门后院。 一来伙房失火，后院烧了大半，他平日里起居的小院，住不得人了。 二来，昨夜院中闹鬼，他一眼看过去，以为是“白人头”的东西，今早已经确认是一颗颗倒长在地里的白菜。 而他屋后是石板地！如何能长出白菜？ 还是倒着长的！ 这比闹鬼还渗人，后院，他怎么敢回去？ 而等到了客栈，驱散其余人后，苏盛就听心腹衙役禀报：“大人，已经叫大夫看过了，师爷他……真疯了。” “没用的东西！”苏盛嘴里骂道，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他整颗心悠悠荡荡，落不回实处，自然看谁都不顺眼，都一阵心烦。 “滚出去！” 衙役上身弯的更低，“大人，小的还有话要说！” 苏盛拧眉，“有还不快说？！” “是，”衙役往后退上半步，“是商铺那边……” 苏盛一下坐直，开口太急，被口水呛处一连串咳嗽。 第255章 乱他阵脚 “那边……咳咳……那边如何？！”他断断续续问。 衙役战战兢兢看他一眼，回：“顾府的人已经将商铺围了，他们还遣散了我们的人……” 苏盛立马站了起来，“什么？！怎么会这么快？！” 他昨夜被吓得太狠，又和顾烨霖虚与委蛇一阵，到了这会儿，稍有些混沌的脑子才稍稍变得清楚。 “不，不止商铺那边，还有衙门这边，他顾烨霖的人也来的太快了！” 他后知后觉发觉问题。 “这……”衙役吞吞吐吐，不知道说了实话之后会不会挨几下打骂。 “这什么这？！” 苏盛心头烦乱的厉害，见状直接过去两巴掌扣在衙役脑袋顶上。 “都到了什么节骨眼了，你他奶奶的还和老子打哑谜！” 到了此刻，他已然顾不得什么矜持和涵养。 好比热锅上的蚂蚁，谁来和他墨迹，他都想直接啃他一口！ 衙役翻起眼珠看他，又站远两步，“顾府所有人，都是、都是骑马来的。” 客房之内，骤然安静下来。 前一刻几乎暴跳的苏盛，这一下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片刻，等身上那阵让人心肝哆嗦的寒意过去，他才颇为急切地确认道：“确定都是 骑马来的？他们可说什么问什么了？！” “是骑马，不止小的，不少路人都看见了，至于问话，他们没说什么别的，只是交代小的，让小的约束好衙门里的人，不要随意出入，免得大家互相不认识，起什么冲突。” 苏盛心安一分，接着又问：“里面呢？他们可曾进去查看过？” “没有，大人您不是交代了，除非你在场，否则其余人一律不许进衙门。” 生怕苏盛不信，衙役说着又添上一句：“前后门都锁着呢。” “那便好……”苏盛倒退两步，猛地顿坐在墙角的圆凳上。 没进去，只口头交代，说明这些人，确实如顾烨霖所说，是来走过场的。 不过，他顾烨霖暗中回来，哪里来的这些精干手下？ 还个个会骑马…… 心思急转，苏盛忽然抬手，“你，速速写信送去山上，问领头人要近来出入康平之人的详细情况。” 顾烨霖身上奇怪之处甚多，他得好好查查。 可这样一来，麻烦事就又多一件！ 眼下无人可用，师爷还叫吓疯了！ 甚至一会儿拿回来的进出记录，都得他亲自上阵翻看！ 一阵烦躁，苏盛起身照着准备离去的衙役就是一脚。 “一 群没用的东西！我若手下多些能用之人，何至于多番被人拿捏，处处受制？！还得冒着被看破的风险，去看顾烨霖的脸色？！” 那顾烨霖白手起家，闯下如今成就，绝不是等闲之辈！ 他诓骗他帮忙，无异于与虎谋皮！ 接下来……接下来怎么办…… 脑中剧痛，苏盛抬脚又要再踹。 可这一下，也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用力太猛岔了气，他只觉得胸腹间拧痛，下一刻便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另一边顾家大宅，顾烨霖和柳浮生对坐东花园的石桌两端。 桌上茶炉热气腾腾，上面却煮着酒。 “你们倒是说话啊……”陈伊伊趴在顾烨霖右手边的桌沿上，眼巴巴左看右看。 这两个人，从苏盛走了以后就过来白白坐着。 跟相亲似的，都不尴不尬的不张嘴说话。 柳浮生觑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无事可做也这样没有耐性。” “啊？”陈伊伊瞪他，“你还不如不说话。” 不说是不说，一说就是张嘴数落她。 她委屈！ 想了想，她反驳道：“而且现在是比耐性的时候吗？苏盛奇奇怪怪上门，奇奇怪怪走了，你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半点都不着急？不怕他再 杀你一次？” 柳浮生被戳中痛脚，慢慢悠悠瞥她一眼，拿竹勺舀了点温酒抿在嘴里，又不说话了。 “……” 顾烨霖也不急着说正事，苏盛走后，他明显心情不错，总是紧锁的眉心，这会儿也难得舒展不少。 “今日天忽然转寒，伊伊，可要尝一尝？”他问。 陈伊伊能闻到阵阵酒香，被他一问，也有点馋。 “一口。”她伸出一根短胖的手指，大眼睛看向他。 而等她真的捧着酒杯要喝时，柳浮生忽然开口：“苏盛没多久，就会明白过来他被人耍了。” 噗！ 陈伊伊差点没被呛死。 见状，柳浮生一抖月白的衣袖，捋捋不存在的胡子，半仰着头呵呵笑起来。 陈伊伊顾不得自己鼻头嘴角溅了酒，扭头先问：“为什么？” 一切不都好好的？ 苏盛走的时候，她躲在一边偷看了，那人虽然依旧是横着出去没有半点体面可言，但浑身上下明明写着轻松高兴啊。 “你问问他派人做了什么。”柳浮生乐颠颠的，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陈伊伊一头雾水，扭头看向顾烨霖。 “顾叔？” 顾烨霖一笑，一派沉稳淡定，“我让应知的人去围住商铺和衙门。” 顿 了顿，怕她想不明白，他补充：“所有人，都骑了马。” ！ 陈伊伊睁大眼睛，“顾叔！你这是要站起来打？” 她是不知道顺耀县那边派来支援的这波人，具体是怎么连人带马躲过山匪眼皮子，到了顾叔手底下。 她只知道，这波人算得上是顾叔手里的王牌了。 或者说底牌。 这时候裸到明面上，不是准备刚正面是什么？ 顾烨霖微怔，觉得她措辞奇特。 但她话里的意思，却不难体会。 “不全是，今日一见苏盛，便知他昨夜三魂吓去了七魄，整个人说是濒临疯魔都不为过，是以，我打算彻底乱他阵脚。” 说到这，柳浮生接话道：“只有苏盛彻底慌了，才能露出马脚。” 他看向似乎在发呆的小女娃，“先前被绑，我告知过你，他如今疲于应付各种糟乱，若是棘手事再多上几件，你觉得他会如何？” 陈伊伊一脸恍然大悟，眼底晶亮，“明白！” “不过说到这个，”她咯咯笑起来，“顾叔，你肯定不知道，苏盛他暗地里，还派人去找你的外室呢！他为了可以拿捏你，真是什么法子都想试一试啊！” 越说越觉得好笑，她干脆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第256章 无意间关系拉近 她笑，柳浮生却半点笑不出来。 甚至还在她清脆悦耳的笑声里生起气来。 “一个蠢出天际的王八子，竟也有本事将康平一带搅得天翻地覆！真是老天不长眼！” 顾烨霖拧眉喝止，“柳生！” 当着小丫头的面，说什么粗鄙之语！ 而想到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陈伊伊也笑不出来了。 不仅如此，反而还长长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 柳浮生一挑眉，看她一眼，冲顾烨霖轻嗤一声。 “你家丫头，可远不是你想得那般柔弱，我敢说，她若真气恼起来骂起人，远远要比我说话难听。” “喂喂喂，你这是诽谤！”陈伊伊皱起一对颇为秀气的眉毛，眼珠子挪到眼尾瞪他。 她自认为，多数时候，她还是很淑女的。 她的榜样，可是娘亲那样知书达理的文气小姐！ 顾烨霖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她是不柔弱，但到底年幼，平白被你脏了耳朵……” “你这就算是骂我了！小友你慎言！”柳浮生哪里听得这个，立即将他打断。 不过下一刻，他又被陈伊伊打断：“等等啊，我们还是说说苏盛的事情吧？” 她忽然想起来，杂货铺建在地底下的那个库房。 “顾叔，你的人眼下是把铺子团团围住了是吧？那原先守着那里的那些人呢？” 昨夜苏盛和师爷一回衙门，就被她和柳浮生整了，热热闹闹一夜，肯定还没顾得上去取库房里的那些东西。 “已经尽数驱赶。”顾烨霖回，说完再抿一口酒。 点点头，陈伊伊凑近杯沿，闻了闻酒香，试探着问：“那铺子库房的东西，不就归我们支配了？” 她还不能肯定，这时候，顾叔会怎么处理商铺库房的那些东西。 顾叔为人正直，多数事情上正派到不行。 虽然时常会灵活变通，也做过不黑不白的事，但那库房里的东西，估计都是苏盛贪污下来的，难保顾叔一心忠于朝廷，觉得那些东西必须一应充公。 “你有何想法？不防大胆说明。”顾烨霖看出她心里有主意。 陈伊伊点头，眼珠转了转，一副聪慧灵秀的精明样，“苏盛对那地方很看重，自己都分身乏术了，失火了还叫人去看着，所以我感觉，那库房里头一定有什么东西。” 不是金银财宝，也得是什么账本目录一类。 柳浮生之前也曾想到这个问题，闻言故意反问：“你如何能肯定，苏盛他派人蹲守 ，不是仅仅因为做贼心虚呢？” 哪成想，小娃娃不按套路出牌，根本不钻他的套。 “我不能肯定啊？我不说了，只是我想当然，具体的，还得看了再说。” 陈伊伊说着冲顾烨霖一笑，“我顾叔不是都让人围了那里了？查看起来，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顾烨霖勾唇，伸出大手，摸了摸她头顶。 笑了笑，陈伊伊伸手讨酒，“再来一点？好香，而且不太辣，感觉不容易醉人。” 她胳膊短，要自己添酒的话，得站在石凳上，那多不淑女？ “这是你素心婶婶亲手酿的桂花米酒，确实难醉人。”顾烨霖亲自帮她，言语间很是宠溺。 柳浮生脸上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不由呛声：“对你媳妇，都没见这么柔情，果然，女儿就是小情人，至于干女儿，估计就是前世爱而不得的小情人？” 他说着自顾自一笑，自以为这个猜测十分精妙有趣。 却得了陈伊伊一声“呸”。 带口水的那种。 柳浮生一愣，袖子抹一把脸颊，也不见生气，颇为纳闷道：“你这女娃娃，是属骡子的？” “我要是属骡子的，我一准儿踹你。”陈伊伊横他一眼，半点不拿他当做长 辈看。 这就是个不正经的老小孩，成天欠收拾的很！ “你今天不给我好好说道说道，我今夜就将你五花大绑，送进衙门里！”柳浮生半真半假威胁。 陈伊伊才不害怕，不过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不雅观的行为。 “什么前世小情人这种联想，我觉着就不必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女儿就是女儿，不干不净扯什么情人？素心婶婶要是知道，你让她怎么想？你这说法，听来梦幻唯美，可这不是离间是什么？你当人人都心大到什么都不往耳朵里去啊？” 她前世就觉得这个涉及伦理的说法极度离谱。 当时还拿键盘撕了不少网友。 “啪嗒。” “嚓。” 什么东西坠地又碎裂。 石桌边三人都向不远处的树丛边望去。 陈素心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强笑着，蹲身去捡地上的木托盘，以及一边碎掉的白瓷盘。 “我原想着，你们喝酒聊事情，没有能下酒的饭菜，难免腹中空虚难受，”她絮絮解释着：“便用糖醋盐拌了些白菜丝，不想，粗手笨脚的……” 明白过来，陈伊伊跳下石凳过去帮忙。 见她裙摆脏污，也没多想什么，直 接伸手去拍。 嘴里还宽慰着：“好在没有油，回头水一泡就干净了。” 说着发觉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她不由偏了偏头，“素心婶婶？” 微微回神，陈素心垂眸笑了。 “玉轩醒了，一直要找人玩耍，廷深看书忙，你五哥又还没起，你想不想和他玩一会儿？” 她抬眸看一眼丈夫，朝陈伊伊伸出手：“大人的事情，就让他们去处理，你顾叔心中有数，你年岁这么小，就别多操心，以后有的是心烦的时候，眼下就尽情多玩一玩，好不好？” 陈伊伊愣了愣，这算是她头一次，在素心婶婶这里感受到类似于疼惜，爱护的情绪。 之前她对她也不差，但可能因为到底没怎么相处过，她们之间总是隔了一层什么。 而且，素心婶婶也从不让她最宝贝的玉轩和她玩。 眼珠动了动，陈伊伊隐约明白一点。 估计自己刚才抨击“小情人言论”的那些话，被素心婶婶一字不差地听进去了。 “好啊，”她满口答应，“我去陪玉轩玩，他长得那么可爱，要是哭起来，多心疼人啊。” 陈素心闻言笑意更深，也不牵她了，直接将托盘等东西交给她，弯身抱起她。 第257章 关于出嫁年龄 “将军，伊伊便跟着我走了？” 顾烨霖眼底有什么闪过，含笑点了点头。 半路上，陈伊伊就开始嘴甜了。 “婶婶，你酿的桂花米酒真香真好喝，爽口还不醉人。” 陈素心步子小，走得很慢，闻言笑了笑，“竹严和下人帮着，酿了一院子，可惜旱灾降临，都舍出去了，就替将军留了一坛。” 原本想着，若是全家死绝了，还能留下些什么，给将军当个念想。 陈伊伊惊了。 妈耶！ 都活不下去了，还惦记着给顾叔留一坛酒，这绝对是真爱啊！ 自问，她就做不出来这种浪漫到极点的事。 她要是有一院子的酒，可能会趁灾难来临之前，换成钱拿走跑路！ “婶婶，你对顾叔真好，没人比你对他更好了！” 陈素心有些羞赧，伸手摸了摸她脸颊，示意她别打趣她。 “我是说真的！”陈伊伊搂住她。 心头又有些心疼她。 都说等待是最痛苦的。 素心婶婶怕是从顾叔离开康平，就一直在等待了吧？ 这过程里，肯定充满各种担忧和害怕。 毕竟顾叔离家，是去参军打仗挣军功的。 不像他爹爹，偶尔离家只是走走看看，做些小买卖，很少会遇到生命危 险。 不过他还挺喜欢爹那样的生活。 自在轻松。 而顾叔，一天天活在刀枪剑戟，尔虞我诈里，想想就头疼。 想到这，她不由问：“婶婶，你怪不怪顾叔总离家在外，不管家里的事？” 陈素心脚步一顿，似乎没想她会忽然问这个。 “为何要怪？家中一切，都是他安排，这是他能给我们最好的，我心中没有怨怪，只是……” 犹豫片刻，她轻轻吐露心声：“只是难免思念担忧，不过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你顾叔他很好，没有比他再好的人了。” 她原本也配不上他，帮不上他，甚至于他是拖累，又如何会怨怪他？ 此生能为他生养子息，能为他守一方家宅，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羡慕婶婶你这样倾慕一个人。”陈伊伊被她流露出的神态吸引，不由好奇起来。 可怜她活到第二辈子，还没喜欢过谁！ 可恶！ 不过也仅仅是好奇羡慕罢了，半点都不觉得向往。 她上辈子原生家庭差到离谱，一直以来，婚姻观都有点问题。 在她想明白之前，她肯定不会对任何人心动。 好在这辈子她年龄还是个位数，有大把的时间去考虑清楚。 想着想着，她突 然一愣。 “婶婶，你觉得，女儿家什么时候出嫁合适？” 她之前逃荒赶路，没心思，也没精力多想这个问题。 这时代的女性，似乎结婚很早，但具体早到什么时候，她模模糊糊并不清楚。 “这……”陈素心忧思重，不明白她问这个有什么用意，一时间觉得不好回答。 陈伊伊才不允许她多想，“婶婶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我娘亲她从没和我说起过这些。” “傻孩子，”陈素心不由展眉笑开了，“你才多大，淑霞怎么会这么早同你说这个，你爹爹要是知道，一准要数落她。” 可不会哦。 陈伊伊心道。 在他们家，只有娘数落爹的份儿。 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可以数落娘。 “所以，女子都是什么岁数出嫁？”她追问。 陈素心想了想，脚下转出花园，一路往正屋去。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习惯，不同地方，有时女子出嫁年岁，可能会差上好几岁。” 陈伊伊点头，“那……就拿康平来举例子呢？” 他们以后是要在这里定居的，入乡随俗，估计要按照这里的风俗来过日子。 “十二到十四岁，都有。”陈素心立即回答。 虽然心里 大致有预想，陈伊伊闻言还是在心里默念一句“畜生啊”。 十四岁，还没长好，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要嫁人生子。 更别提还有十二岁的！ 见她小脸一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陈素心就想笑。 “怎么了，可是害怕？” 在她看来，懵懂奶娃娃能懂什么，只当她是想歪了。 “嫁人，不是将你送人，不要害怕。” 说着又感慨，“伊伊这样好看又聪慧的女娃，日后到了成婚年纪，怕是门槛都要叫踏平了，你娘他们啊，可有的愁了。” 陈伊伊想到那时候的事，只觉得心里没底。 她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真能踏踏实实结婚？ 说着话，就见前面转弯处的墙角边，有人歪歪靠在那里，像是快要昏过去了。 “婶婶！你看！”陈伊伊赶紧抬手往那边指。 陈素心吓了一跳，赶紧快步过去。 走进了，才见那摇摇晃晃的，是个女人。 “秋喜婶婶？你怎么自己就出来了？”陈伊伊认出她来，一脸惊讶。 而一见是她，秋喜半睁着眼睛，直直就往地上跪。 “恩人！我们家对不住你！”她趴伏在地上，哭叫出声。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陈伊伊一脑门黑线 。 说好的不再想这些恩怨情仇呢？ 刚劝下顺旺钟伯，她怎么又上赶着来提醒她？ 挣扎下地，把手上的东西搁在一边，陈伊伊过去扶她，陈素心帮忙。 两人合力，折腾了一阵，才把秋喜给扶起来。 “秋喜婶婶，眼下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别再惦记以前的事。”她说。 其实说起来，她家里比她还记仇。 现在大家不也都不提了？ 既然这样，就让事情过去吧。 记仇真的很累。 秋喜摇头，明明很虚弱，没多少力气，但还是一脸愧疚地哭。 无奈，陈伊伊只好把话说得难听一点。 “秋喜婶婶，顺旺他们可能告诉了你一些事，但关于之后，他想必不清楚。” 秋喜闻言，果然抽噎一停。 陈伊伊见状，继续说了下去。 “眼下柳先生不是在帮顺旺治伤么？等他好了，你们一家就不能再赖在我顾叔家里了，这是一开始，就打算好的。” 不止顺旺一家。 张铁春他们也是。 甚至，等康平的麻烦解决之后，民生恢复恢复，她计划他们一家也搬出去。 顾叔家周围到处是荒废的空地，她到时候和家人打听打听，买块地，按喜好盖上房子，和顾叔一家做邻居。 第258章 儿女双全的景象 “知道的。”秋喜歪着身子，虚弱无比，还要连连点头，“我们不会赖在这里，不过以后就算不住在一起，我们家也会尽自己所能，回报补偿你们！” 不想再纠结这些，陈伊伊胡乱点头，“秋喜婶婶你先回去吧，你不养好身体，说什么都没有用啊对不对？” 她这句话终于起了作用。 秋喜像是了却一桩心事，肩头放松不少，费力扶着墙想站起来。 “还是叫人送你回去吧，你太虚弱了！”陈伊伊看得不忍心。 秋喜婶婶一直对他们家都挺和善的。 钻牛角尖犯错的是顺旺，她实在不该承受任何折磨，身心都是。 闻言，陈素心略微抬高声音叫了一句：“竹严？” 陈伊伊一愣。 这音量能把人叫来？ 而事实证明，这时代的很多事情，都远远超出她原先的认知范围。 很快，竹严就快步从墙后面跑了过来。 “你从哪里来的？！”陈伊伊瞪大眼睛。 竹严老老实实回话：“回小姐，小人是从前院书房附近过来。” “这么远，你听得见？” 她都不奇怪他能立刻赶过来了，毕竟他武功高强。 她只感慨他耳朵太灵！ 竹严看一眼对此从不多想的陈素 心，含糊回答：“或许是因为，小人自小耳朵就好。” 这是主子交代给他的说辞，他一直用到现在，从没被人戳破过。 陈伊伊自然也不会不懂事到去戳破他。 想着有机会再问，便点了点头了事。 只担心地问：“你能背动秋喜婶婶不？” 不是她不相信竹严，实在是竹严身量看着就是少年人的样子。 素心婶婶还说过他是个孩子，搞得她心里没底，不知道竹严到底多大。 “回小姐，背一女子，于小人而言，并不算难。”竹严恭敬答话，说完已经去秋喜面前蹲了下来。 秋喜生在村子里，长在村子里，至今就只和顺旺这一个男子亲密接触过。 乍一看这场面，难免红了脸，很不好意思。 陈伊伊无奈，“秋喜婶婶，要么扶要么背，都免不了接触，背着还快一点。没什么的，形势所迫嘛。” 点点头，秋喜趴在了竹严背上。 竹严起身，“夫人，小姐，东西就放着吧，小人稍后回来收拾。” “嗯，去吧，当心些。”陈素心应声。 陈伊伊扭头，“素心婶婶，我们快回去吧？再晚，廷深哥哥要发火啦！” 顾廷深性子冷清，发火是肯定不会发火的，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果然，话音落，陈素心就笑开了，“这就是你不清楚了，廷深啊，最为懂事，如何，都不会同我们生气的。” “人不生气要憋坏的。”陈伊伊笑得狡黠，任由她将自己抱起，“我一会儿就逗他生生气。”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怎么可能不生气。 只能说是，生气了，但生的是闷气，全都憋在了心里。 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理，陈素心轻轻叹了口气，继而又笑了笑，“那婶婶我，便拭目以待了。” 见她眉眼多了几分明媚，陈伊伊忍不住也扬起嘴角。 看嘛，谁说多愁善感的人，不能快乐起来？ 她今后就负责让素心婶婶越来越开朗！ 到正屋的时候，顾玉轩正在撒娇。 “嗯——”他调子拖长，拐了好几个弯，“我不嘛，大哥教我玩，我也要玩！” “这是用来写字作画的，不是玩耍之物。”顾廷深冷冷淡淡的嗓音响起。 陈伊伊探头进门，看向书桌边的兄弟俩，“玩墨水？我也要玩！” 兄弟俩闻声抬眸，神态截然不同的两张脸五官却极为相似。 陈素心一见他们，就能想到顾烨霖小时候，脸上立马就带了几分笑意。 她放 下怀里的女娃娃，让三个孩子站在一起，自己则站在门边，朝那边左看右看。 这幅儿女双全的景象，她新婚之初边幻想过。 可惜后来，她坏了身子。 好在，将军因缘际会，带回伊伊这样懂事聪慧，又明理良善的孩子，也算是帮着圆了她的美梦。 “墨需要用水研磨，沾上之后，又极难清洗，如今康平缺水，怎能随意玩耍？”顾廷深对着两个小的皱眉，神态间颇有大哥的威严味道。 不过紧跟着，陈伊伊就开始挑战大哥的权威。 “你不是知道泉眼后面的深潭有多深？那些水，足够养活康平一带好多年了，不要太紧张了你！” 尤其眼下水已经引出了平窑村，没多久就要途径顾家宅子后头，根本不用再战战兢兢用水。 而且，她隐隐觉得，只要她在康平落脚扎根，系统就不会放任康平一直受灾、百姓活不下去。 毕竟，有人，她才能更好的赚取“好人度”啊。 不过这个想法尚待求证，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不可。”顾廷深不松口。 顾玉轩咬着手指，注意力已经不在玩墨水上了。 一双黑油油的眼睛，只是盯着陈伊伊看。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 看新回来的小妹呢。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真好看！ 察觉他明晃晃的目光，陈伊伊冲他一笑。 下一刻，飞快用手指沾了桌边的墨盘里的，一爪子抹在顾廷深俊俏的脸蛋上。 老成的小小少年惊呆了，张着嘴瞪着她，半晌没能发出丁点声音。 陈伊伊眨眨眼睛，得意地绕着他看了半圈，又不太满意地用指尖又在他眉心画了朵小花。 等最后一笔落下，顾廷深才彻底反应过来。 “三妹，你怎可对兄长如此无礼？！” 顾玉轩仰头左看看兄长，又看看小妹，憨憨地傻笑。 他熟悉兄长教训人的模样，可从没见过兄长生气，一时之间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新鲜好玩。 “阿轩也要！”他说着就要拿手指沾墨水。 顾廷深立刻去拦。 而他一动，陈伊伊赶紧拉住他，动作迅速地又替他脸蛋添上“一笔”。 “娘！”顾廷深气结，俊脸都怒红了，整个人比平常生动好几分。 还站在门边的陈素心含笑别开脸，往里屋去，半点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她当真好些年没见过廷深生气了。 不是说惹他生气是好事，但好歹，这样生气的廷深，总算有些孩童的任性模样。 第259章 顾廷深的计较 外间孩子们的吵闹声断断续续。 顾廷深稚嫩的训斥，顾玉轩咯咯咯的笑声，还有陈伊伊清甜的打趣声此起彼伏，乍一听，只觉得好不热闹。 陈素心侧坐在床榻边，手上慢慢叠着衣服，唇角一直带着几分笑意。 兴许，夫君认回来的小女儿，会让家中所有人越来越开怀。 玩闹的后果，是三个孩子头脸身上都多了几块洗不净的乌黑印记。 顾烨霖回来看到后，忍俊不禁，挨个掐了掐三人的脸蛋。 “爹，是我没能约束好弟妹。”顾廷深主动认错。 顾玉轩偏了偏头，不明白为什么要认错。 只有陈伊伊没心没肺，嬉皮笑脸，“顾叔，你看廷深脸上的花朵别致吗？” 她玩开心了，连要叫哥哥都忘记了。 顾烨霖消退几分的笑意重新攀上眼底，“一看，便是出自你手。” “那当然，别人哪里能画得这么匀称！”陈伊伊一挺小胸脯。 “能拐带一向严于律己的廷深干坏事，不愧是你啊。”柳浮生在门边探头探脑。 陈伊伊笑得得意，指指自己脸蛋上的“×”，还有眼睛上的“○”。 “看到没，廷深哥哥半点不手软呢！” 柳浮生被她故意瞪大眼睛的模样逗乐了 。 “你还当无上荣光呢？” “那可不。”陈伊伊才不理他的嘲笑。 反正玩到中途，顾廷深笑了，她看到了。 “顾叔，你一会儿还要去山上吗？”她问。 顾烨霖点头，他回来，就是换衣裳的。 “你爹娘他们已经去了，特让我转告你一声，你若是想去，便随我一起。” 想了想，陈伊伊摇头，“我就不去了，我想去干点别的事。” 柳浮生立即俯下身子问她：“什么事？可是要随我一起去杂货铺库房瞧瞧？” 闻言。陈伊伊立即改了主意。 “好啊！” 她好奇死那里有什么东西了！ “不过……”柳浮生又故意买起关子。 陈伊伊瞪他，菱角似的嘴巴不自觉噘着，配合地问：“不过什么？” 一笑，柳浮生晃晃脑袋，“要等天黑。” 他白天露面吃过一次亏，哪里可能继续贸然出面？ “是怕你外貌惹眼啊？”陈伊伊明白了，心里立马就有了主意。 “用墨汁把头发涂黑，再把眉毛刮干净不就好了？” 柳浮生听得直皱眉，“去去去。” 说着还很是宝贝地抬手摸了摸他整齐浓密的白眉。 “那我就回去睡觉了！”陈伊伊抬脚要走。 “诶！”一直默 不作声的陈素心叫住她。 “别忙跑，花园那边没什么人，你自己回去睡太冷清，我们也不放心。不如就在里屋睡吧，玉轩看样子也困了，我照看着你们，将军他也能安心离开。” 陈伊伊眨巴眨巴眼睛。 其实东北角小院附近就是顺旺一家，暗中还有季风守着，她一个人回去睡也没什么。 不过……既然素心婶婶要留她，和她亲近，她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就是了。 “好啊！”她满口答应。 陈素心闻言才笑着点了点头。 原本她还担心，这小女娃自己极为有主见，会不喜欢旁人安排她。 看来，是她想多了。 “我去去就来。”她说着转身去替顾烨霖准备衣裳。 等她出来，柳浮生正准备走。 “我可要回我的院子睡觉去喽，晚些时候再来叫你。” 陈伊伊敷衍地点头，眼睛盯着已经开始犯困的顾玉轩。 一旁的顾廷深，则是若有若无地总看她。 摇头失笑，陈素心将手里的衣裳递给丈夫。 顾烨霖就地脱去浅色外衣，换成深色的，简单交代两句，便抬脚离开。 陈素心一直送到院门口，再回屋里，就见三个孩子已经各自找好了自己的地方—— 书桌乱糟糟 ，到处是墨迹，暂时是不能用了，于是顾廷深便趴在窗户边的花瓶架子上，抱着一卷书册已经慢慢翻看。 陈伊伊则领着顾玉轩一起躺在了里间的床铺上。 跟着她，平日里睡觉前后特别娇气的顾玉轩半点也没有闹，安安稳稳躺在那里，静静拿眼睛看她。 看着看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伊伊则是一直在发呆。 她如今不清楚上次的一千分白菜百姓们吃的怎么样了，心里计划着再换点别的什么。 总吃白菜，哪里来的营养？ 再一个，她有点想去找找系统麻烦。 自从她拒绝了花费高额积分升级农场，她几乎就没有解锁过什么新东西。 这样下来，她得什么时候才能解锁到超市啊？ 但想了想，又觉得找系统也无济于事。 那个狗东西，永远不是装听不懂，就是让她“稍安勿躁”，还有“耐心等待”。 气人的很！ 正想着，脸颊上轻轻柔柔落下一只手。 抬眼，就见陈素心含笑的双眸。 “可是睡不着？” 陈伊伊眼睛缓缓眨了一下。 看素心婶婶的意思，这是打算哄她睡觉？ 倒、倒也不必。 她难得难为情起来。 “没有啦。”说着假装打了个哈欠， 朝床榻里侧了侧身，安安稳稳闭上了眼睛。 她是真困了。 早上那么早被挖起来，见了苏盛之后，又经历了一番头脑风暴，还喝了点酒。 不睡个天昏地暗都对不起自己。 “睡吧，我守着你们。” 陈素心伸手摸了一下小儿子的脸，见他已经睡熟，便很轻，很有规律地一下一下轻拍陈伊伊。 两张并排的小脸越看越可爱，她不由翘起唇角笑了笑。 眉眼间，是少见的轻松与明朗。 外间看书的顾廷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里外间的隔断边，静静看着娘亲总是含着忧愁的那张脸，此刻一点一点被笑意笼罩。 渐渐的，他又移眸去看床榻外侧睡着的陈伊伊。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点挺翘小巧的鼻头，以及半条搭在被褥外的小小手臂。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总是隐隐觉得，自家留不住她这样的人。 她有她亲生的爹娘，有那么一群各怀本事的亲哥哥。 且，他能看得出来，她想做的事很复杂，很多。 以后，等再长大一些，她或许会没有什么心思多留意他的娘亲，他的弟弟，还有……他。 义妹与义兄这样的关系，终归还是不够亲密亲近。 “廷深？是不是也累了？” 第260章 忽然一抱 顾廷深回神，就见娘亲望着自己，声音很轻很轻。 走近两步，再看床上的女娃娃，就见她微微张着小嘴，已然是睡着了。 摇摇头，顾廷深说：“娘，我看着他们，你去长榻上歇一会儿吧。” 娘身子也不好，夜里时常睡不安稳。 他是见她这会儿心绪安宁，觉得她或许能安然睡一会儿。 明白他的孝心，陈素心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不必看着，伊伊在外侧睡着，而且玉轩在她身边，很是安宁乖巧。” 说着拉过大儿子的手，和他去到长榻上一起躺下。 顾廷深不甚适应，在她怀里微微有些僵硬。 他许久没有和娘亲一起睡过了。 “看书不急，陪娘小睡一会儿？”陈素心说。 她心知，自己即便白日里能睡着，也睡不了多长时候。 不过这次，她错了。 许是因为心情持续晴好，她这一觉，一直睡到午后时分。 醒来时候，屋里静悄悄的。 不过细听，能听到轻微的翻书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些难以分辨的奇怪声响。 起身先去看了看长子，见他在专心看书，她转而往里间去。 走进了，就知道那奇怪的声响，是床榻上发出的。 床帐半遮，里头有两 个小小人影对坐着，似乎在做什么游戏。 “阿姐，又是我赢了！” 是玉轩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陈素心越发好奇，过去掀开薄又软的床帐。 “呀！”陈伊伊一惊扭头，继而笑了，一张小脸上满是天真烂漫。 “素心婶婶你醒了！不是我们吵的吧？” 陈素心望着她嫩生生的脸庞，宠溺地笑笑，在她身后，也就是床榻边落座。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醒了，才听到你们似乎在做什么游戏。” 陈伊伊点头，说话间嘴里米粒似的小白牙若隐若现。 “我在带着玉轩玩猜拳呢！” 也就是现代小学生最爱游戏之一——两只小蜜蜂！ 顾玉轩那么大的眼睛都笑没了，“娘亲，你也来玩？” 看了看天色，陈素心抓住小儿子伸过来的手，“你和妹妹先玩，娘去给你们弄些吃的。” “不用的婶婶。”陈伊伊答话：“竹严来过，我们都吃过了，他说等你醒了叫他就行，他给你送吃的过来。” 陈素心微微愣了愣， 她倒是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不用时刻看护小的，也不用留意大的，睡醒了依旧不用照顾谁，像是除了吃喝，便没有旁的事情需要她上手了。 而 这，都是因为眼前的小小女娃。 她一个当娘的自不会抱怨带孩子累。 但身子玉轩弱成那样，她小心翼翼带了这么多年，偶尔也会觉得疲惫。 “多亏了伊伊你，倒是让我做了一天懒虫。”她不由伸手抱了抱总笑呵呵的女娃娃。 陈伊伊倒是没觉得怎么，毕竟玉轩除了刚睡醒一直想闹，后边都很乖，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把手指头给他，他都能自娱自乐玩上很久。 不过也挺惹人心疼的。 兄长和娘亲总在身边，可玉轩似乎活的很孤独。 “能吃能睡是福气，婶婶要是想谢我，那一会儿就多吃点东西，你长得白白胖胖的，大家看着都宽心。” 嗔她一眼，陈素心依着她的意思，笑道：“我去唤竹严，玉轩你听妹妹的话，啊。” “嗯嗯嗯。”顾玉轩连连点头，迫不及待要继续玩猜拳。 一晃，时间很快到了傍晚。 柳浮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天还没黑透，就来叫门了。 “小徒儿！出来！师傅带你发财去！” 这一句听来仿佛山匪要出发去打劫，陈素心连忙放下手上针线，去告诉小儿子这话不要学。 陈伊伊正赖在顾廷深旁边看他练字，闻言便过去拉 开大门。 她身后，顾玉轩一直盯着她稍显雀跃的脚步，直到柳浮生的声音出现在门边，才收回目光唤了句先生。 “小廷深还在刻苦用功啊。”柳浮生过去书桌边看了两眼，“笔力有所长进，不错不错，不如放下笔，和小老儿我一同出去逛逛？” 握着笔杆的手一顿，顾廷深侧头往一旁看娘。 陈素心刚走出里间，见状便有些担心，“柳先生是要去做什么？廷深去了，会不会耽误你？” 她心底，其实是顾忌柳浮生上次带陈伊伊出去出了事，怕长子跟着他不妥当。 柳浮生知道她的性子，闻言一晒，“就是去铺子库房转看一番，那周围都是你相公的人，什么都不打紧。” 明白是自己多虑了，陈素心点点头，“廷深若是想去，便去吧，只是，一定不要替先生添麻烦。” “知晓的，娘。” 顾廷深放下笔，将高高挽起的袖子整理好，然后径直过去把在门边等着，看着很有几分百无聊赖的陈伊伊抱了起来。 ？？ 陈伊伊不明所以，眼睛一眨一眨的。 这是怎么个意思？ 在这屋里待上大半天，就自动把她认成自家人了？ 对比她，陈素心则是结结实实一愣。 她还不曾见过长子，主动亲近谁…… 柳浮生闲的发慌，一心想出去，见状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迈脚往外走。 嘴里催促道：“走走走，莫要磨蹭。” 顾廷深应声，脚下步子快上不少。 而他怀里的陈伊伊，真是浑身都不自在。 顾廷深再高大，那也是个连少年人都算不上的半大孩童。 这么抱着她，真不会把她摔了？或者把他累着？ 她虽说身形娇小，但怎么也得有个三十斤吧？ 而出乎意料的是，顾廷深硬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把她一路抱到了县城里。 期间陈伊伊多次提出可以自己走，都被顾廷深无视。 于是等她在城门口真的下地自己走了，柳浮生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伊伊啊，这要是放在之前上学的时候，你怕是要被女童们围起来追究了。” 什么鬼？！ 陈伊伊一头黑线地抬脸，“怎么，顾廷深在学堂很受欢迎？” 这年代，女孩子都玩起追校草，搞小团体那一套了？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你教女学生？！”她微微瞪大眼睛。 不怪她惊讶，她听娘说过，能去学堂读书的女子少之又少。 ——这时候女性社会地位普遍低，读书很不方便。 第261章 康平的福星 先生收不收是一回事，收了，能不能受到男同学尊重，安然上下去学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像娘那样的有钱人家小姐，自小读书都是请的一对一的老师。 还都是女先生。 “有何不可？难不成，你也信奉男尊女卑那一套？” 柳浮生皱眉，颇为意外地上下打量她，觉着她不像这么没觉悟的人。 “我自己就是女的，我还能瞧不起自己？”陈伊伊翻起眼皮看他，眼底的鄙夷比他还多。 开玩笑！ 她觉得自己吊炸天好吗？ 要不是上辈子没有从政，这辈子依旧只想搞钱，她最终奋斗目标一定是成为女皇好不好！ 柳浮生被她那模样逗得一笑。 “我早早便认为，你非池中之物，你可万万不要让为师失望。” 陈伊伊噘了下嘴，不吭声。 她对得起自己和家人就够了，这师傅，她可还没正式认下。 “怎么，做我徒弟，还委屈你了？” “我……”陈伊伊眼珠滚了滚，“我考虑考虑。” 柳浮生见状气结，不由笑骂：“个赖丫头。” “你还是赖老头呢！”陈伊伊还嘴。 上赶着收徒弟的又不是她。 一旁的顾廷深头一次看这二人的相处模式，已经惊呆了。 更何况，他还没听说过，康平柳先生，有想收收不着的徒弟。 以往，那可都是别人想入他的门，他正眼都不多看的…… “行了，快别说了，先去库房要紧。”柳浮生不想和奶娃娃计较。 来日方长。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不再有什么顾虑。 陈伊伊点点头，想想一会儿就能解了好奇心，就觉得一阵开心。 她自然而然伸手，左边牵一个柳浮生，右边牵一个顾廷深，连蹦带跳地往城中大街上去。 这时段，街上没什么人，更没什么灯火。 所以，被六七个人举着火把围起来的火后废墟就格外显眼。 不过等到再走近一点，陈伊伊秀气的眉头一下就蹙了起来。 “那是不是衙门的人？”她拽停左右两边的人，小声说。 废墟对面是几间大门紧闭的门面，再过去是交叉路转角，就在那个位置，有两颗脑袋在墙边忽隐忽现。 柳浮生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嘴里“啧”一声，有些不耐道：“事到如今，还要盯着？库房里藏得，怕不是苏盛的命根子？” 这话确认了陈伊伊的猜想。 她心里好奇更盛，“那我们还要直接过去吗？” 两句对话，顾廷深已经明白，他们这是 不便在衙门那些人跟前露面。 “我去让他们将人赶走？”他提议。 柳浮生捋捋不存在的胡子，点头道：“如此更好。” 话音落，顾廷深便先一步从阴影后走了出去。 守着铺子废墟的那些人，明显知道他是顾烨霖长子，态度很是恭敬。 顾廷深并没有因此趾高气昂，摆出一副主子架势。 而是板着脸，颇为谦虚老成地向他们中领头模样的人见礼。 陈伊伊借着火把的亮光，见他削薄的嘴唇动了动，具体不知道说了什么，领头的人便做手势，示意手下去赶人。 衙门盯梢的人很快灰溜溜离开。 陈伊伊和柳浮生这才快步过去。 “小姐。”领头的见到陈伊伊直接领人行礼，比见到顾廷深还要恭敬重视。 好几个人齐刷刷单膝跪地，吓得陈伊伊后退一大步。 “别别别，你们赶紧起来呀。”她表示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小人张律。”领头人自报姓名，“孙大人让小人代他问小姐好。小姐有何吩咐？” 陈伊伊点头，“张叔别紧张，我们就替顾将军来看看库房，你们不用管我们。” “不敢不敢。”张律忙退回原位。 等在一片废墟中找到库房入口，陈伊 伊才对柳浮生说：“看来还是沾了孙叔的光，他们这么恭敬，我好不习惯啊。” “你什么时候还和那皮小子讨得了交情？”柳浮生心下讶然，继而又觉得合情合理。 这小娃娃聪慧惊人，办起事来丝毫不拖泥带水，且从不主动惹祸，聪明人很难不喜爱她。 陈伊伊汗颜，“这就是沾了顾叔的光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认识了一个大佬，就约等于认识了一群大佬。 “你是半点不觉得自己有本事啊？”柳浮生觉得稀罕，更觉得难得。 陈伊伊撇撇嘴，“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要说别的她还敢吹吹牛皮，但就人际关系，社会地位这两方面来看，哪一样她不是沾了别人的光？ 虽说也有她自己讨人喜欢的原因在，但人贵在谦虚，自知。 她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 娘之前也再三叮嘱过她这一类道理，生怕她利用自己的本事惹事，长成骄傲自满，目中无人的样子。 “非也。”柳浮生伸手，试图拉开库房入口。 顾廷深立即收回落在陈伊伊身上的目光，上手帮忙。 他人还没长成，力气却不小。 一上手，原本纹丝不动的地面暗门“咔哒”一响，松动了。 烧的乌漆嘛黑的板子被掀开，一条通往地下的地道伴着烟灰出现在眼前。 柳浮生问最近的看守要来两只火把，分给顾廷深一把，自己打头，先往下走。 “小妹。”顾廷深执意要陈伊伊走中间。 念在自己身量最小，属于弱势群体，陈伊伊放弃了越过柳浮生打头的念头。 沿着台阶往下走期间，柳浮生的声音自身前徐徐响起。 “小徒儿，之后只要是在康平，谁人向你行礼，你都欣然受着，你如今，就是康平的福星，没有你，老百姓估计还要死上更多，大家的苦日子还不知要熬多久。” 想了想，陈伊伊“唔”了一声，“这倒是。” 泉眼是她发现的，最初救命的那批白菜也是她投喂的。 “这会儿不谦虚了？不惶恐了？”柳浮生笑道。 陈伊伊不理会他的打趣，“不过行礼还是算了，都是平头老百姓，跪来跪去的，我怕损阴德，折寿。” “嗤。”柳浮生忍俊不禁。 “你竟还相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陈伊伊没吭声。 心道：我自己就是穿过来的，身上还有系统跟空间，你说我信不信？ “也不算。”顾廷深冷不丁出声。 陈伊伊不明所以，“什么不算？” 第262章 暗格 顾廷深低声回：“据我所知，你二叔便在京都皇城内当差。” “你这就扯的太远啦。”陈伊伊抿着嘴笑，“我还能因为二叔大小有个差事，自己就在背后高高端架子么？” 而她这么一说，一下就想起了狐假虎威的孟秀珍母子。 话说，这么久没动静，他们母子二人不知道和二叔会和没有…… “即便不说你二叔这门亲戚。”顾廷深又出声：“你四哥，却也是当官的好料子。” “她四哥？”柳浮生脑内一片空白，查无此人。 顾廷深点头，“嗯。” “你不记得？”陈伊伊有些诧异，“四哥他不是说抽空要去和你请教问题么？” 难道他没去？ 可四哥一向是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呀？ 而听她这么一说，柳浮生约莫回忆起一些事。 “许是我无意间推了，前几天我日日睡大觉，迷迷瞪瞪忘了也是有的。” 他约莫是觉得不好意思，同时又有些好奇那个“四哥”。 便说：“这样，回头你领他来见我。” 陈伊伊一口答应：“行啊，他最近跟着我爹娘忙活引水的事情呢，我又跟着你们，很少能和他见上面，等见到了，我告诉他。” 不知道四哥会不会高兴 地笑出来？ 可恶！ 她几乎没见过四哥喜笑颜开的样子！ 说着话，三人已经迈下台阶，到了库房底部。 墙上设有烛台，用火把挨个点亮后，勉强能将周围看清。 转着眼珠子四下望一望，陈伊伊有些失望。 “也不大嘛，就堆了些不怕放的货物，苏盛那么看重，能藏什么宝贝？” 说着她又想到以前看到的有关寻宝的影视剧，“会不会有暗室或者暗格什么的？” “你还知道暗室和暗格？”柳浮生讶然，忽然有些摸不清这小丫头片子的见识深浅。 按理说，一个生在村子里，长到五岁，又一路逃荒到这里的孩子，不该连暗室，暗格这样的地方都清楚。 那是寻常孩童想象不出来的地方。 “你还知道什么？又从何处得知？”柳浮生又问。 而应对这类疑问，陈伊伊已经驾轻就熟。 “戏本，杂谈，还有一路顾叔各种讲述啊，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她说着有几分得意，“还有你别忘了，我娘读书很厉害，早前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 其实大家小姐称不上，只是城里富户家的千金。 不过当初江家父母是按照名门闺秀栽培的江淑霞，她家中兄长也 有心参加科举入仕。 如果不是后来出了人祸，她如今应当是在哪家名门大户做夫人的。 且就江淑霞的见识和涵养而言，说是大家小姐也不为过。 柳浮生笑呵呵的，心里对小女娃又多欣赏几分，“你认识顾烨霖不得意，认识我不得意，偏偏得意你娘亲。” 陈伊伊下巴抬得越发高，“我娘亲厉害啊，没有她，哪有我那几个出色的哥哥？哪有陈家这么光明的未来？” 娘会读书，也懂因材施教，她几个哥哥当初在村子里就已经小有名气了。 各个前途不可估量！ 柳浮生见她都想翘尾巴，就忍不住要逗她。 “你不觉得你家那些男丁，生来就比那些官宦名门之后矮上一截？你瞧瞧廷深，他爹是大将军，他以后若想参军，去了都不用从兵卒做起，还有那孙应知……” “得得得！”陈伊伊听得来气，“照你这么说，那些官宦子弟祖上就是天降的官职了？想成就一番作为，是个人就都得努力，区别就是困难程度。” “不过，是什么人，就和什么人比，我如果是地上的石头，干嘛偏和天上的月亮比漂亮？我在所有石头里拔尖不就行了？兴许打磨打磨，内里还是 块美玉呢！” 闻言一愣，柳浮生忽然大笑起来。 “妙妙妙，顾烨霖哪里捡来你这么个小人儿，怎么没有一开始让我遇上。” 陈伊伊皱皱鼻子，不想理他。 反正说了这么多，她人生观就这样。 努力，自然是要努力的，但也别给自己压力到死。 知足常乐，量力而行，就这么简单。 “知足常乐，量力而行……” 陈伊伊一愣，看向淡淡出声，若有所思的顾廷深。 好家伙！ 这人怕不是有读心术？！ 察觉她的目光，顾廷深缓缓抬眸。 目光交错，他心头一动，不由对陈伊伊十分浅淡地弯了弯唇。 陈伊伊惊了！ 我靠！这么俊俏的冰块一笑，花都得自卑！ 她忍不住也扬唇，凑近一点仰着头，“再笑得高兴点呗？” 顾廷深立刻收起唇角，拧眉别开目光。 柳浮生在一旁看着，眼神颇有些意味悠长。 “还是先做正事吧。”他摇摇头，轻叹一声。 点点头，陈伊伊开始在四周的墙壁，还有脚下的砖块之间敲打。 柳浮生已经不惊讶她连这个都知道了，直接和她一起，开始寻找暗室或者暗格。 顾廷深则过去，仔细翻看了那些货物。 片刻后，陈伊 伊敲到一块地砖，声音沉闷，听着底下像是空的。 “这个！”她赶紧叫另外两个人过来。 柳浮生挑眉过来，嘴上念叨一句：“你这运气，属实是好。” 那当然。 陈伊伊学他挑眉。 她现在可是在慢慢继承上辈子的运气。 加上这辈子的运气，能不牛逼么？ “是暗格。”顾廷深出声。 陈伊伊连忙凑近去看。 只见柳浮生指甲沿着砖缝，小心翼翼将那块中空的地砖一点一点砌了出来，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顾廷深将火把凑近，方便大家看的更清楚一些。 “书？”陈伊伊先说。 封面半个字都没有…… 不对！ 她两条眉毛往上一抬，“不会是账本名册什么的吧？赶紧翻翻看！” 柳浮生面色凝重几分，在昏暗中借着火光，翻开了书册的第一页。 翻看几眼，他立即将东西贴身收紧怀里。 “是账本，也是名册。” 他忽然畅快一笑，整个人由内而外流露出雀跃兴奋。 “走，我们可以回去了！” 说着已经率先往阶梯那边走。 这是找到重要东西了。 陈伊伊心跳不由加速，赶紧迈步跟上他。 走了没两步，就见他忽然回身，又掏出怀里的东西。 第263章 还有暗室 “还是放在你身上最安全，看起来最不安全的地方，便最安全。”他弯腰递给她。 陈伊伊不满，“什么嘛。” 她很靠谱的好吗？从来不丢三落四的！ 看她赌气的小表情，柳浮生又起了逗她的瘾头。 顾廷深摇了一下头，十分老成地建议：“夜色越深了，先生，我们还是尽快回去，以免夜长梦多。” “走走走。”柳浮生压下玩心，背过手，又是率先迈步。 顾廷深则站在原地，等候陈伊伊先往上走。 冲他感激一笑，陈伊伊小跑着追上去。 可还没跑上几步，就“哎呦”一声摔趴在地。 “什么东西啊，绊住我脚了！”她爬起来揉着膝盖和手肘，疼得眼泪汪汪。 顾廷深过去蹲在她身旁，将她拦在臂弯里，一双眼睛垂下，留意到地面有个门环一样的物件。 嵌在石砖里。 “难道这里，还有地道通往下面？”他自言自语似的低喃。 陈伊伊一听，也顾不得疼了，伸手就试着要去拉那半圆形的铁环。 柳浮生也折返回来，弯身帮忙用力。 “你气力不足，我来。”顾廷深轻轻将陈伊伊拉到一边，自己过去和柳浮生一起使力。 这一次，两人费了不少劲儿，都 没能将镶嵌铁环的那面地砖拉起来。 “我上去叫人！”陈伊伊自告奋勇。 反正这里直上直下，就这么一条台阶地道，连个岔道都没有，也不怕出什么危险。 柳浮生略一思索，点头应肯，“也好，我和廷深再在下面转一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他这会儿也觉得刚才狂喜之下直接离开过于冒失，便想更细致些补救一下。 陈伊伊点头，转身就要走。 “火把拿着，别再摔着。”顾廷深出声，边说边追了过去。 陈伊伊道谢接过，一溜小跑上了台阶。 她走后，柳浮生起身，沾沾额上薄汗，上下打量刻板冷峻的顾廷深几眼。 “真当亲妹妹疼？” 顾廷深没有回答，朝他见礼算作赔罪，转身去别处转看。 啧啧。 柳浮生摸摸早掉光胡须的下巴，心里叹息。 这半大少年才几岁，就让人看不清心事了。 将来必成大器。 陈伊伊很快领着张律并另一名府兵下来。 “在那边。”她给两人指明位置。 有了两名精壮的府兵帮忙，铁环下的整块石砖很快被拉起。 说是石砖，其实铁环是镶嵌在一块巴掌厚的铁板上，至于上面薄薄的一层地砖，完全就是为了隐 蔽做的障眼法。 甚至于，那个把手一样的铁环，都是收在地砖里藏起来的。 “只能说，我的运气过于好了！这都能让我给踩出来！”陈伊伊挺挺小胸脯，很是自得。 以后要是运气再好点，那她不就无敌了？ “小姐，入口之下没有通道，是间低矮的暗室。”张律的声音传来。 陈伊伊眨巴着眼睛点点头，想说不用你说，我都看到了。 ——入口打开后，张律趴在旁边探看几眼，就直接跳了下去，连火把都没拿。 这会儿他正站在下面的暗室里，从入口处漏出半个脑袋，和她说话…… “我下去看看。”陈伊伊说。 在场几个人，就她和顾廷深没那么高，能在暗室里面站直。 当然，比张律矮了一个头的柳浮生也可以。 于是三人就都下去了。 而等火把一照，他们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我不是在做梦吧？！”陈伊伊喃喃。 柳浮生则是有些愤愤，“该死的苏盛！” 顾廷深依旧冷冷淡淡，最初的惊讶过后，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子。 “这些，我们估计没办法拿吧？”陈伊伊抓起一块金锭子掂量掂量。 嗬！ 沉甸甸，足斤足两的真金啊！ 不止这一块 ，大半间暗室都是！ 且不是地上一层，而是上下左右都被金锭塞得满满当当！ “带一块回去，给你爹看看。” 金锭子沉，柳浮生这次让顾廷深拿着。 点头后，顾廷深望胸口踹了一锭。 陈伊伊这时候催促，“先回去，就算还有别的什么，也没我们先找到的这两样东西刺激。” 柳浮生没有应声，只说：“不错，再晚他们该担心了。” 说着用眼尾看陈伊伊，“谁让我带了你这个宝贝疙瘩出来，所有人，就把你一个看的最要紧！” 这数落陈伊伊可不吃。 “我也不想啊，不过大家都喜欢我，我很开心，嘿嘿。” 柳浮生拿她没办法，这次直接拉起她，“快些吧。” “我派人护送诸位。”张律适时出声。 为免节外生枝，没人对这个安排有异议。 回到顾府已经是深夜。 堂上顾烨霖在和陈崧喝茶。 一进去见到他们，陈伊伊就有点心虚。 “我这次没丢，你们不是在等我吧？” 一笑，顾烨霖朝她招手。 等小丫头乖巧入怀，才解释：“引水所用的竹料不足，我同你爹，正在商议办法。” “用木头代替啊？”陈伊伊理所当然道。 这有什么好想的？ 见她果然不好糊弄，陈崧直接便说：“你娘担心你，叫我出来等着。” 陈伊伊扭头看身后的顾烨霖，“那顾叔你……” “你素心婶婶不放心，非要我出来。”顾烨霖摇头失笑。 陈伊伊“噗嗤”一声笑出来，“所以你们是因为相同的理由，被家里媳妇赶出来碰到一起了啊！” “我说什么？只要是带你出去，我便容易落一身埋怨。”柳浮生翻翻眼皮。 陈伊伊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你又不在意，有什么好说的。” 上次害她被抓，也没见他有半点愧疚心虚。 边腹诽，她一边从怀里掏出不大的书册，“顾叔，你看。” 顾廷深见状，忙快步过来，将怀里的金锭子搁在桌案上，“爹。” “嗯。” 顾烨霖面上所有的轻松消退，全部换上沉肃，“库房内发现的？” “嗯。册子记录了各官员收受贿赂的时间，金额和姓名，至于金子，全拿出来，应当可以铺满整个正堂还多不少。”柳浮生主动说明。 陈伊伊这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他之前说什么“是账本也是名册”。 “那苏盛和那些贪官不就完了？康平这场人祸，是不是终于可以过去了？！”她高兴道。 第264章 青月失踪 不过话一说完，她就反应过来，自己高兴地太早了。 她皱着小眉头，一脸苦大仇深，“不对，还有那些山匪……” 而且，眼下证据虽然有了，可揭发的方式很有讲究…… 正想着，就听柳浮生冷不丁开口，语带嘲讽。 “名册是真是假先不论，上面牵涉的众多官员，就算揭露，皇帝小儿估计也没有胆子将那些人一举拿下。” “柳生。”顾烨霖拧眉，严肃提醒道：“慎言。” 陈伊伊心底不由好奇起来。 难道当朝皇帝，还没能完全把握朝堂？ 那就难怪了。 她看那个苏盛也没有多深的心机，却搅得康平一带民不聊生。 除了官官勾结黑吃黑，和皇帝也脱不了关系。 “我说的难道有错？”柳浮生轻嗤，摇摇头在一旁坐下，“贪官污吏当道，如今当官，简直可以说是同流合污！” 陈伊伊眨眨眼睛，去看顾烨霖。 柳浮生这句话，不就直接把顾叔也骂进去了？ 然而顾烨霖并不是头一次听这种话。 他眉心拧起，却是在担心另一件事。 “苏盛察觉不对，一定会有所动作，近日，你们不要随处走动。” 陈伊伊抿抿唇，“那引水的事呢？那可不能停啊 。” 说着不由有些担心天天东奔西走的自家人。 “引水一事，由我的人接手。” 陈崧云里雾里听了半天，总算有张嘴的时机。 “我和灵华继续跟着你的人做工，用不了几日，城中便也能吃上水了，这时候不好耽搁。” 顾烨霖迟疑，半晌不应声。 这时候，竹严从外头匆匆进来，趴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顾烨霖神色微变，双唇一下绷紧成一条直线。 “发生何事？”柳浮生察觉不对，微微坐直身子。 顾烨霖沉吟。 “你就别犹豫了，在场都是自家人，哪个听不得你那消息？”柳浮生蹙眉，敲敲椅子扶手。 顾烨霖看他一眼，这才说明道：“方才确认，青月彻底失去音讯，不知所踪。” “什么？”柳浮生登时站了起来。 原本知晓青月送信一事，他还指望青月能带回来什么好消息，眼下却！ 陈崧左右看看众人，察觉事态严重，可脑海里，压根没有青月这号人物。 “他不是去找那什么知州了？”陈伊伊小脸上透出几分凝重。 她立即猜测：“不会是那个知州也和苏盛是一伙的，把青月扣下了？” 沉思片刻，顾烨霖缓缓摇了一下头，“不会。” 柳浮生代他解释：“青月轻功了得，轻易不会被人扣下，一定是出了什么棘手事。” 陈伊伊后脖颈一凉。 看一眼顾烨霖的神色，她不敢在乱猜。 所有人都停了言论，厅内一时安静下来。 陈崧觉得气氛凝重，便想带着自家小女儿离开。 “夜深了，不如我先带伊伊回去？她娘和哥哥们还等着呢。” 顾烨霖看了一眼柳浮生，心中心绪流转不停，嘴里没有阻拦，“也好。” “那我就先去找我娘他们了。” 打了声招呼，得到顾烨霖和柳浮生同时点头，陈伊伊被陈崧抱起。 顾廷深一直看到她背影彻底消失，才开口说：“爹，我去和娘报平安。” 点了点头，顾烨霖冲柳浮生开口：“关于之后，你有何想法？” …… 一路回了东花园边的院子，陈伊伊脱去外衣，直接赖在江淑霞怀里不起来。 等一一回应过众人的嘘寒问暖，她用撒娇的语调，软绵绵地说：“娘，当官可真复杂。” 看顾叔的处境，说是虎狼环伺都不过分。 下一个决定，前怕狼后怕虎，稍微有点变故，就寸步难行，陷在原地。 “这世上，不管做什么营生，都不容易。”江淑霞许久 没有这么抱小女儿，说着话，手上爱不释手地轻抚她柔软的发顶。 “又出了什么事？”一边的陈枫华冷不丁出声。 陈伊伊扭头，这才想起来，她这个四哥，似乎对官场上的各种事都很感兴趣。 “顾叔搬救兵，结果救兵没来，还折进去一个兵。”她模模糊糊解释，没有明说青月和严大人的存在。 “还有就是，我们找到能给苏盛定罪的证据了，但又不能立马用上。” 她说着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口气，“真是愁人。” “我听说之前苏盛上过门？”陈枫华又问，一双眼睛清凌凌的，透着光亮。 陈伊伊点头，“上门之后，顾叔就让人围了衙门和烧毁的杂货铺，定罪的证据，就是从废墟底下找到的。” 闻言，陈枫华思索片刻，“之前顾将军隐而不发，忽然动静这么大，你们不怕苏盛舍弃一切去逃命？” 愣了愣，陈伊伊瞬间被点醒，猛地一拍脑门，“对啊！那苏盛就不是个胆子无穷大的，保不准真会跑了！” 说着从江淑霞怀里爬下来，一溜烟往前厅跑。 到的时候，顾烨霖还在柳浮生说话。 顾廷深已经不知去向。 “顾叔！顾叔！得看好苏盛，防止他 跑路！” 顾烨霖伸手抱起她，“无碍，他不跑，就得漏出马脚，他跑，则会引出更多线索。” 哈？ 陈伊伊挠挠后脑勺，“所以，顾叔你早就想到苏盛可能会跑？” “情形已经大致了解，缺水之患也被你解决，我们如今思索的，只剩下如何更好地揭露康平一事。”顾烨霖细细说给她听。 陈伊伊一个头两个大。 前一刻还觉得青月的失踪相当棘手，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好像情况不算太糟糕。 “啊，官场的事情还是你们和我四哥去操心吧，我要去睡了！”她揉揉脸蛋，从顾烨霖膝头跳下，又一溜烟回去了。 柳浮生和顾烨霖对视一眼，都注意到了一个人。 那就是陈伊伊无意间提到的“四哥”。 “那小娃娃的四哥你可熟悉？”柳浮生问了句废话。 顾烨霖皱眉，“一路走来，如何能不熟悉？”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伊伊四哥名枫华，头脑灵活，为人内敛，先前在路上时，我便同他说起过你，想让他拜入你门下读书。” “哦？能得你举荐，想必资质不错。”柳浮生对陈枫华越发感兴趣。 点点头，顾烨霖说：“还是先谈论青月一事吧。” 第265章 今后搬来村里住 另一边陈伊伊又回到了东花园旁的院子里，任由江淑霞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瞧你，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哪里就能急成这样？” 屋子里自家人都在，陈伊伊对于娘的心疼只是一笑，先说出心里想法。 “娘，明日起，大家不用都跟着去帮忙引水了，我们找点别的事情做如何？” 这时，从不冒尖出头的陈丰率先说话。 “我这两天看着那些荒废的田地，便说想引水好好浇一浇。” 他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平生乐于种地，也善于种地。 逃荒之前，陈家那几片田地，基本都是他住持灌溉播种，松土施肥，其余人多是在丰收和贩卖时出大力。 “我也想帮忙浇地！像以前一样！”陈林华原本都昏昏欲睡，一听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立刻从赵香如怀中坐起来。 “我说的就和这个有关！”陈伊伊笑起来。 她和家里人简直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不止浇地，我们给田地打理好之后，领着大伙重新播种怎么样？反正这时节，也来得及种庄稼。” 如今康平有顾叔坐镇，百姓暂时不用害怕那些黑恶势力。 反正他们是在城内外种地，又不往康平外头 跑。 “这自然是好事，可那些山匪怎么办？”陈之华难免忧心。 “山匪要抢钱抢东西，也得老百姓先有东西啊。”陈伊伊对此倒是很乐观，“种地期间，他们肯定不会骚扰，而等到收成起码得等上几个月，到那时候，顾叔早把他们料理了。” 顾叔一开始，就是抱着铲平康平所有灾祸的决心在行动。 这也是他为何每走一步，都要机关算尽的原因。 就她对他的了解，她相信他绝对不会让那些山匪盘踞附近太久。 陈崧闻言，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就去平窑村，和大山叔他们商量一下？” 平窑村距离这里最近，且附近荒废的耕地不少，距离水源也近。 见他说着向自己投来问询的目光，江淑霞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早些歇息，明日尽早出发吧。” “太好了，我们总算要有个正经过日子的模样了！”陈丰高兴道。 赵香如也是面露欢欣。 “爹爹可以继续教我种地喽！”陈林华拍拍小手。 陈伊伊笑哈哈，“放心，以后让你种地的时候，多着呢！” …… 次日一早，陈家众人结伴，一起到达了平窑村。 大山老伯正扛着锄头要 出门，就撞上了刚进村口的陈家一行人。 “老伯，你这是要去锄地啊？”陈伊伊扬声问。 这不巧了么不是？ 大山老伯点头，身后还跟着相依为命的小孙子。 “现在有水了，去田地里收拾收拾，今后，可还指望着庄稼过活呢！” 一场天灾人祸，夺去了他的独子和儿媳，只剩下他和小孙子相依为命，他不勤快点，以后小孙子可怎么办？ 陈伊伊往前两步，“我们家也准备种地呢！” “大山叔。”江淑霞随她一起向前，“不知村里，可还有闲田？” 老汉闻言，面露唏嘘，抬手遥遥一指四方，“有，死了那么多人，七八成的田地都空下来喽。” “你们随便挑几片吧，种几片，今后便管几片的税收吧。” 陈伊伊不懂这个，但见娘点头，便没有多问。 等大山老伯走了，江淑霞便问：“伊伊，你可是准备今后搬来村里住？” 陈伊伊倒是没想那么具体。 “可以啊，这里靠山，有水，离顾叔家里还近，以后顾叔回边城，我们两家多来往，素心婶婶也不会太寂寞。” 这么一说，她就觉得，搬来这里住也很不错。 村里还有位明事理的红梅大娘管事 ，住起来应该不会有太多糟心事。 “那我们就暂定在这里住吧？”她看向周围，意思是在和大家商量。 “我觉得不错。”陈崧自然听媳妇女儿的。 几个小子也没有异议。 “我、我也觉得很好。”赵香如难得主动出声。 她主要是奔着能时常和陈素心走动，其余的好处，倒是没有多在意什么。 陈丰就更没问题了，“住哪里不是住，田地够养活一家便足够了。” “我们可不单单种田。”陈伊伊眼珠动了动。 她系统里那么多宝贝，以后肯定是要用来发展她自己的事业的。 家里人这些种地啦，盖房子啦，做手工这一类，可以单纯当个爱好发展。 她以后是一定有本事养活一家人的。 江淑霞隐约能猜到几分她的打算，见家里有人要问，忙开口打岔：“我们没带多少农具，先去乡亲家里借一些，顺便活动活动关系吧？” 既然决定今后要住在这里，邻里关系搞不好可不成。 “这个简单。”陈丰一笑。 他最擅长的，就是和人打交道。 逃荒一路上，包括在顾家，他都没有施展的余地。 眼下在这平窑村，他可算有了用武之地。 他也确实有迅速 和人打成一片的本事。 接连敲开两家农户的门，陈伊伊眼睁睁看着大家从先开始的一脸防备，到几句话后和陈丰言笑晏晏。 这就是社交达人么？ 先前她一直都没在意到，三叔居然这么擅长人际交往。 余光偷偷瞥一眼冷若冰霜的陈枫华，她脑门上不由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三叔这么亲和力保镖，有十足健谈的人，怎么会生出惜字如金的高冷四哥？ 果然，主导人性格的，主要还是后天经历。 “看什么？”冷淡的声音响起。 陈伊伊一愣，呲着小牙一笑，半点没有偷看被抓包的自觉。 因为她这里，倒还真有件关于他的事情忘了说。 “emmm……是这样，柳先生说，让找个时间，你去见见他。” 陈枫华身形一顿，“当真？” “这种事我骗你，你不得拿眼神冻死我？”陈伊伊大声逼逼。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他这种怀疑，完全没有道理！ 陈枫华没再吭声。 而听闻两人对话的江淑霞，冷不丁地说：“伊伊，若生活平定下来，娘打算好好教你写字作画。” “啊？”陈伊伊一愣。 这是要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 不，不太好吧？ 第266章 日子真正开始步入正轨 她以后要是经商，一定是得抛头露面的。 这和大家闺秀的形象怎么想，怎么不符合啊。 仿佛看透她的心思，江淑霞又说：“娘不是要拘着你，只是皮毛罢了，字是一定要会写的，顺带的，画修身养性，每天学上两笔，日子久了自然而然也就会了。” “这样啊。”陈伊伊松了一口气，“那简单，只要娘你别让我大多数时间都泡在那上面就好。” 她就说么，娘怎么会不懂她呢？ 即便她这辈子是块搞艺术的材料，那也只能两手抓。 反正啊，她是一定不会放弃经商这条路的。 她一空间的资源，一脑袋生意经，这才是致富根本。 农具借来后，老陈家随便挑了两块地。 “这地都干的结板子了，先浇润，不然单靠人力，翻都不好翻。”陈丰把借来的锄头往旁边一搁。 山上引下来的泉水，一部分通过竹制的管道引向远处，还有一部分，则引入了村边干涸许久的小溪里。 小溪就在田地另一头，过去在溪边挖条水道，水自己就会源源不断流进田地。 这是个小活，用不着那么多人。 不过没人打算提前回去。 开始操心田地，就说明日子真正开始步入正轨 。 这一天，陈家人谁都不想错过。 陈崧自顾自去放水后，其余人便随手从田里捡出大.大小小的石头，算是初步整理。 陈伊伊以前从没亲自种过地，趁着这会儿，便问陈丰：“三叔，浇了水，还得等一等吧？” 不然全是泥巴，下地拿脚丫子和泥玩么？ “自然。”陈丰一笑，能重新开始干农活，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喜事一桩。 “我们一路过来，总算可以过日子了！”他感慨。 远处的土地渐渐被水染成深色，并不断蔓延过来。 陈伊伊蹲在田埂上，被陈林华领着玩石头。 五颗石子，放在手心抛向半空，再用手背去接。 谁接到的多，就记下一分。 陈林华别看平时遇事是个小憨憨，玩起游戏来居然是一把好手。 “五哥，你还擅长这个啊！” 陈伊伊上辈子只见过胡同里有小孩头对头蹲在那玩这个，自己上手，还是头一次。 别说，玩起来还真挺上头。 半天不想停下来。 “五哥我呀，以前在村里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陈林华头一次在妹妹面前出风头，得意极了。 不过说着，又皱起眉头，吭哧吭哧一会儿，实话实说道：“其实……玩这个 最厉害的是陈汉腾啦。” 从孟秀珍母子逃走后，他这还是头一次提起陈汉腾。 到底是小孩子，明是非是一回事，心里的恨意和厌恶却还不够鲜明强烈，很容易随着时间推移被淡忘。 不然，这会儿提起陈汉腾，他该是像以前受欺负时候一样，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陈伊伊比他心智成熟。 自然不至于一提那两个人就咬牙切齿，只是每每在心里想起那对白眼狼母子，就一定要祝他们天天不得安宁。 “哎——！” 说着话，远远响起老人的吆喝声。 陈伊伊站起身，就见是大山老伯背着孙子，朝着他们摆手。 这是，做活回来了？ 陈丰迎上去几步，也吆喝着问：“要帮忙不？老伯？” 等老人勾着腰走近，众人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红梅让我喊你们去她家里吃顿饭呢！” 陈伊伊紧跟着从娘亲身后探头问：“大娘的病好了不？” “难得小姐你还惦记她。”大山老伯笑了笑，一张老脸上褶子更加显眼，跟田里干出来的裂缝似的，“老毛病了，就是容易气喘咳嗽，干不了重活。” “那我们便快去吧，早了还能帮着她忙活忙活。”江淑霞出声。 说完 转身去田埂上告知正往这边走的丈夫。 陈崧闻言，五官阳刚周正的脸一抬，迎着天光一层闪闪的细汗，“你们去，我盯着水，我认得红梅婶子家，随后就到。” 应声后，江淑霞抱起女儿，领着家人随大山老伯离开田地。 田地回村的路是条小道，弯弯曲曲，一行人排成一列徐徐向前，不远处村里有人看到了，莫名红了眼眶。 遭灾以来，多久没有看到乡亲种田回来的身影了？ 红梅大娘家里没什么好饭菜，就是不知哪里收集来的一点粗米，熬出能见人影不见米的稀汤。 另外就是白菜。 炖白菜，炒白菜，还有已经腌成的酸白菜。 陈伊伊算是知道什么叫“白菜开会了”。 “没别的招待，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听大山说，你们想来村里住，就想着和你们吃顿饭，以后就是近邻了。”红梅大娘依旧是说一句，咳一阵，手掩着嘴，瞧着病弱的很。 眼珠动了动，陈伊伊去找系统换了份消炎药。 不知道有没有用，试试吧。 反正系统总不会叫她害死人，倒扣好人度积分。 “好久没喝米汤了，我要再喝一碗。”她说。 江淑霞闻言便要接过她的碗。 “不用 了娘，你们吃，我自己去。”陈伊伊捧着碗就跑。 厨房就在屋子一侧，进去后，她打开锅盖，见到小半锅清汤后，整张小脸一垮。 说是米汤，其实就是多了几粒米的清水。 她直接用碗舀着，咕咚咕咚喝下去小半锅，最后剩了点，挺着肚子把消炎药撒了下去。 然后又飞奔回屋子里，盯着红梅大娘。 等她放下碗，她立即抢过来，“大娘你身体不好，一定要多吃一点！” 说完就跑，不给旁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眼下大家坐了一屋子，除了这个办法，她想不到别的法子能让红梅大娘把消炎药吃下去。 再回去，就见红梅大娘眉眼弯弯看她。 想着可能是娘替她打了圆场，说了点她的好话，陈伊伊便乐乐呵呵将碗捧着，稳稳当当交给红梅大娘。 “乖孩子，真讨人喜欢。”红梅大娘轻咳两声，脸上的笑意不减。 陈伊伊就在一边看着她，催促道：“快喝呀，只有吃好喝好，身子才能好！” “嗳，好好好。”红梅大娘早不对自己的身子抱什么指望，但闻言还是喜笑颜开。 她这辈子都没有成婚，即便是哪天去了，也了无牵挂。 不过这不耽误她喜欢孩子。 第267章 预备搬家 盯着大娘把最后一碗“药米汤”喝下去，陈伊伊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 她也没指望自己的药能比得上仙丹，一次就能好，所以心里已经计较好了，后边趁着种地，多来几次大娘家里。 大娘人这么好，该舒舒服服过晚年的。 第二天她跟着陈丰陈崧一起来到平窑村。 其余人都留在顾家忙碌收拾。 接连出去引水好几天，院子都没空打理，江淑霞便领着赵香如和家里的男丁，一起留下整理。 也是为不久后的离开做准备。 ——昨天吃饭红梅大娘说了，他们要是不嫌弃，可以住在村中的刘喜家。 那刘喜父母在一次土匪来袭时，为保护村子死了。 后边他就一直靠着村民接济，吃百家饭，独身在村子里住了小十年。 直到旱灾之初，他某天出门替大伙打探消息，便再没回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想必是凶多吉少。 他那房子最初是红梅大娘帮忙张罗，让全村出力帮他盖起来的。 因为惦记他怕他今后因为穷娶不上媳妇，特意圈了一大片地方给他，前前后后不算伙房柴房茅房，还有许多间能住人的屋子，算作他成亲的身价。 不过屋子加前后院大是 大，就是简陋得很，是间泥草石头堆起来的破房子。 “我去地里，你们去帮着红梅大娘修修房顶。”陈丰伺候田地的瘾头正盛，说着便抬脚走了，身形急匆匆的。 陈崧失笑，抱着女儿进了村子。 没走多久，就见矮墙内不少人都在洒扫，陈伊伊觉得稀奇，便拔高声音，脆生生问一间院门边玩耍的冬儿。 “冬儿，大家都在忙什么呢？” 以后全村都是自己人，多问两句不过分。 至于冬儿，便是大山老伯一直带着的那个孙子，还不到四岁，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不点。 “小小姐来了，爷爷，将军家的小小姐叫我啦！”他高兴地冲门里吆喝。 陈伊伊一愣，从爹爹怀里挣扎下地，跑过去纠正他：“什么小小姐，叫小姐姐或者大姐姐！” 她归根结底是要跟着家人在村子里踏实过日子的，哪能让邻里总惦记那点身份有别？ 冬儿生来就乖巧，闻言便呆呆点点头，顺利改了口，“知道了，小姐姐！” 他两边脸蛋都皴了，红红的还起皮，和其他完好处光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陈伊伊看了他两眼，眼珠动了动，飞快找系统拿了点冻疮膏。 “给。”她从 怀里摸出来，“这个拿来涂脸上不舒服的地方，去和爷爷说一声，叫他记着给你用，用完了你自己偷偷找姐姐要，一定偷偷的啊，拉钩。” 冬儿这脸，应该是经常哭又吹风导致的，冻疮膏肯定不对症。 但冻疮膏好歹沾个“膏”字啊，涂一涂，脸蛋滋润一点，聊胜于无。 冬儿看看手里的东西，愣愣地扬起脸，最后伸出小拇指，和她勾了勾。 陈伊伊一脸怀疑，“你听明白了吗冬儿？不明白装明白，可不是好孩子啊。” “冬儿懂，爷爷给冬儿用这个涂脸，像娘涂粉一样……冬儿偷偷找姐姐要这个！”他举起冻疮膏。 陈伊伊冷不丁被他戳了一下。 小憨包，知不知道你已经没有娘了啊？ 这时候，大山老伯已经闻声过来了，身后拖着把枯细竹枝捆成的大扫帚。 “冬儿，可不能拿小姐东西！” “啊？”冬儿眼底透出不安。 陈伊伊在这种时候最会说话了。 “大山老伯，冬儿的脸肯定很难受，这东西我还有很多，你别见外呀。” 不拿孙子就会难受，就是在跟她见外。 依照大山老伯的个性，肯定就会收下了。 “这……多谢小姐了。” 陈伊 伊摇头，“我叫陈伊伊，你们叫我伊伊吧，以后都是同村的一家人了，别见外嘛。” 犹豫一番，大山老伯点了点头。 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总小姐来小姐去，多少有些别扭。 而且陈家这几个人，对村里都十足友善，没必要和人闹误会搞得生分。 “所以，你们同时打扫院子，是在做什么？” 老伯往四周看了看。 “是你红梅大娘提议的，说是你们之后要搬进来，让大家都拾掇拾掇，既然都有水了，日子能过下去了，就不好总是死气沉沉，乱七八糟的。” 说着又有些感慨，“统共村里也没剩多少人，一起张罗，也不见多热闹。” “会热闹起来的。”陈伊伊宽慰他。 就她所知，铁春叔灵娟姐姐他们，一定会跟着她家一起过来。 村里空房子还有很多，如今又缺少壮劳力和年轻人，村民应该不会排斥他们来住。 还有在顺耀县的牛大娘一家，后边康平安定了她可以托人去问问。 看他们要不要也住过来。 毕竟，平窑村房子多田地多人少，比顺耀县还要牛家自己买房子包地要便利不少。 唯一不好，就是不知道康平什么时候能恢复生气。 正想些有的没的，陈伊伊被等不到她的陈崧过来抱起。 随便说了两句道别，陈崧抱着她一路去到村中间刘喜的房子，也就是他们之后打算搬进来的地方。 在门前不远，陈崧放下怀中女儿。 “说定了地方，还没进去看过，时间还早，晚些再去修房顶，爹先进去看看，省的有干老鼠之类，后边吓着你娘。” 陈伊伊跟着他屁股后边往里走，嘴里小声嘟囔，“我娘才不怕呢。” 不过丈夫宠爱妻子，天经地义，什么怕不怕的，倒是次要。 院门上的锁头似乎早些年就坏了，一直没有修理，门一推就开。 进去便是由矮墙围起来的前院，除了特别破，没其他特别的。 面对屋子，左右手边分别有堆满柴火的灶棚，和一间简陋的伙房。 棚子底下那泥砖垒起来的灶膛都塌了。 陈伊伊往那边看了两眼，没敢过去。 “爹，这棚子之后拆了重盖吧？感觉一口气都能吹塌了……” 沉默片刻，陈崧笑的无奈，“要重盖的何止灶棚。” 他们原先在漠北住的是砖瓦房，房子从里到外亮堂大气，看着就舒心。 如今历经千辛万苦安定下来，怎么也不能过的比以前差。 第268章 所有作物换一遍 “大工程，要不少钱呢。”陈伊伊摸着圆圆的小下巴喃喃自语。 陈崧听到了，过去把她抱起来往高举了举。 天光铺洒，他的笑容显得十分明朗。 “这是爹该操心的事情，放心，爹不会让娘和家里人受委屈的！” “嗯！”陈伊伊笑着重重点头。 心想：这是我该操心的事情才对。 不过眼下赚钱这件事还没法提上日程，她还是得先解决康平民众营养不良问题。 ——天天啃白菜，就是兔子，也该营养不良了。 说着，她任由爹爹抱着她，自己先去找系统。 “统哥！起来干活了！” 脑内应声响起系统上线的声音。 “我要把解锁的所有农作物各换500积分，还是按上次一样，你看哪里有人，就埋在哪里。”她一口气说完。 反正康平内外，大多数人都迷信。 上次大白菜，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是老天开眼，赐给他们度过难关的。 所以，她现在再换什么出来给大家吃，就不用考虑哪里该生长什么，不该生长什么了。 总之，简单粗暴的很。 【通知，此番好人度积分数值需详细核算，请宿主耐心等候。】 “行啊，你这都会未雨绸缪，先一步给我打预 防针了？”陈伊伊觉得稀奇。 以往，系统可都是等她等的不耐烦了，要骂人了，才会给她来个“稍安勿躁”，“耐心等候”什么的。 不过说起来，她真的很久没有积分入账了。 一直都是只出不进。 想了想，她试探着问系统，嗓音童稚，语调听起来，却是十足的刁滑，活像个奸商。 “有没有延迟补偿什么的？” 【……】 感受到他的无语，陈伊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句“抠门”，就打发他下线了。 等出去的时候，她在爹爹怀里，而爹爹，差不多还在原地。 “爹，我们去后院看看？看看有没有地窖之类的地方。”她提议。 地窖可是个好地方。 要是后边没有，就得考虑之后建一个。 后院围墙有些地方已经坍塌，残缺处是用竹片扎了篱笆代替。 看起来不伦不类，别提多不美观了。 陈崧四处望了望，对这座院子的破败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要说刘喜也可怜，孤家寡人住到最后，父母是为了村里没的，自己也是为了村里没的，倒是便宜了我们。”他不由得有些感慨。 陈伊伊闻言，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一个人一个命，“公平”两个字 ，在哪个年代哪个世道都不存在。 陈崧粗枝大叶惯了，伤感也就是一瞬间。 “你下来，爹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地窖，别地窖也是破的，一脚踩空再掉里头去。” 他的考量很合理。 因为走了没几步，眼尖的陈伊伊就看到地面上有块破破烂烂的木板。 木板整体被黄土干草盖住大半，留下的那一小部分上，能看到拳头大的铁环，还有不规则的破洞。 “爹！你小心！” 眼看陈崧一脚就要踩上去，她赶紧提醒。 陈崧收回脚，嘴里“嗬”了一声。 “好险没有掉下去！” 他拿脚尖扫了扫木板上的土和草，确认那就是地窖入口上的盖子。 “伊伊先别过来，爹打开看看，红梅大娘说遭灾以后这屋没人进来过，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好，爹你当心。” 陈崧身形健壮，力气大，井盖大小的木板他单手就能够直接打开。 而等一打开，他忽然弯腰趴在地上，眼睛专注又仔细地往下面瞅。 陈伊伊起了好奇心。 “怎么了？里面有什么？” 陈崧神情变得凝重，“伊伊先别看，爹怕你害怕。” 害怕？ 底下还能有尸体不成？ 想起之前见过的，路边 那几家散户的惨状，她脚尖一下就顿住了。 站在原地，往地窖方向探了探头，鼻子试探性地嗅了嗅。 没有什么异味啊？ 难道是干尸？ 可刘喜独居，后院地窖怎么能有干尸呢？ 凶杀案？ 难不成她继“苏盛案”之后，又要遇上什么“刘喜案”了？ 不要吧？ 她就是个一心做生意的，不想当官，更不想断案呀！ “伊伊，你过来。”陈崧有些迟疑地出声，眉心拧成一个死结。 “啊？爹，要不我们还是叫人过来？行不行？” 她是真怕了。 “要不，我们等回去了，让顾叔和柳浮生他们来处理？” 陈崧摇头，还是坚持要她过去看看，“要是这人还活着，只怕等其他人来，就差不多咽气儿了。” “什么？！”陈伊伊一惊。 活着？！ 没开玩笑？！ 她赶紧跑过去，在陈崧身边扒着地窖口的边边往下看。 天光明媚，从地窖口投射下去四四方方的光。 在一片灰尘浮游中，陈伊伊一眼就看到自己正下方趴着个粗衣麻布的人。 重点是，看后背的起伏，还在喘气！ “爹！救人啊！”她赶紧蹦起来，顺着另一侧的木梯就要下去。 陈崧拦住她，“爹先下 去，你在上头等着，万一有什么事，你还能跑出去打搭个声叫个人来。” “还是爹周到。”陈伊伊点头。 她一时救人心切，居然忘了，谁知道那人是因为什么昏倒的？ 万一地窖下面有什么有毒气体呢？ 爹万一中招了，她在上面还能救一救。 要是她一起下去，一起中招了，那就安安静静等死了。 等被人发现，估计都快要凉透了。 胡思乱想着，就见陈崧已经顺着梯子而下。 那木梯子也是坏的，中间少了两级横板。 好在陈崧腿上而有劲儿，上下也不是难事。 “伊伊，人还活着，墙角跟不是有草绳，你扔下来，爹背他上去！” 陈伊伊心里一喜，“好！” 不管怎么样，能救下一条人命，都是一件好事。 很快，地窖底下那人被背了上来，被小心地面朝上平放在地上。 陈伊伊看了两眼，眉头轻轻拧着。 这人怎么满脸都是黑？活像涂了墨水。 不是。 她又多看了两眼，还大着胆子翻了翻那人袖口。 不止脸，脖子胳膊哪哪儿都是黑。 陈崧倒是没心思看那人外貌，先取下腰间备着的水囊，小心地给他喂了小小一口水。 本来是怕喂多了喂不进去。 第269章 可怜的刘喜 谁想，昏迷男人那双干裂出血的嘴唇一碰到水，整个人就跟发了疯似的，抬手抱住水囊就咕咚咕咚用力往下吞咽。 很快一水囊的水就见了底。 见状，陈伊伊连忙解下自己身上小一点的水囊，拔掉木塞把出水口也塞到他嘴里。 那人这次喝的慢了点，不过看着还是让人心惊。 陈伊伊盯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又仔细打量这人几眼。 发觉他虽说身材干瘦，但肌理分明，不像是饿出来的那种皮包骨的瘦。 所以…… 敢情，这人是渴成这样的？ 不过两水囊水灌下去，人却不见有醒来的意思。 “爹，他怎么办？” 陈崧想也不想地说：“先带去红梅大娘家吧，看能不能匀出来一口吃的给他，先给人弄醒再说。” 陈伊伊点头。 弄醒才好问话，才能知道他为什么会躲在地窖里晕过去。 不过，他真就没发现村周围还有好多白菜没有挖完？ 随便逮住一棵啃两口，都不至于搞成这样。 就她那点医学常识来看，这人要是再熬个半天一天，大概率得进入脱水状态。 到那时候，怕是就不是简单的喝水，就能救回来了。 陈崧背起地上 人，临走前叮嘱：“爹就不抱你了，你跟着爹慢慢走，村里大家伙都认识你，也都护着你，跟不上也别害怕。” 点点头，陈伊伊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她自然是不会怕的。 因为顾叔，现在全康平都知道是她找到了水源。 都说她是天赐的小福星。 觉得她的到来和存在，就是为了拯救康平的。 可不谁见了都护着她？ 这么心情复杂地想着，陈伊伊跟着爹爹出了大院子。 此刻他们没人想到，他们救下的这人可能是本村人。 直到敲开红梅大娘家的院子门。 红梅大娘一眼就看到陈崧背上有个人，原本还以为是陈家哪个小子出了什么事。 着急忙慌，颤颤巍巍上仰起脸一看，顿时惊呼一声，一下咳嗽起来。 “大娘，你慢点！”陈伊伊连忙绕过去，踮着脚给她顺气。 到了这会儿，她也觉出来红梅大娘认识他们救出来的这个人了。 “快！进屋，把人，放床上！” 陈崧闻言照做，先迅速进屋把人放下，又出来扶红梅大娘快步进去。 陈伊伊就一直在屋里，盯着床上黑不溜秋的那人看。 红梅大娘进屋后很快平复咳喘。 可下一秒，却失声哭叫起来。 “我 那可怜的刘喜啊——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陈伊伊不由和爹爹对视一眼，忽然有点想笑。 是人是鬼？ 黑不溜秋鬼么？ 不过下一刻，她那点笑就收了干净。 “刘喜？！大娘，你说他是刘喜？！” 好家伙！ 他们在刘喜家，救了失踪已久的刘喜？！ 多滑稽啊。 全村都以为刘喜已经死了，把他房子都送人了。 结果他却出现在房子的地窖里？！ 红梅大娘年纪大了，情绪澎湃也澎湃不了多少时候。 很快就擦擦眼泪，有些疲惫地靠在床边，轻轻喘着气。 “是啊。”她嗓子因为哭喊，微微沙哑，“这就是村子里可怜的小喜啊，我眼睁睁看着他长大的！他就是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能认得出来啊！” 她说着又双手合十朝天频频作揖，喜极而泣，老泪横流。 “老天爷啊，你也是心疼这个苦命的儿郎啊！总算将他还回来了！老天开眼啊！老天真是开眼了啊！” “大娘，你歇歇，别伤着身子。”陈伊伊见她脸都因为激动红了，难免有些担心。 红梅大娘转头看她一眼，忽然又拿手朝她拜了拜。 “你就是我们的福星娃娃啊！你来了，我们什么都有了！连失 踪几个月的刘喜都能给我们找回来！真是福星娃娃啊！” 陈伊伊都懵了，伸手拦她又拦不住。 “快别这样婶子，娃娃再被你给吓着。”陈崧笑得无奈。 这时，门边响起一道女声，“什么？刘喜回来了？！” 说着就手舞足蹈地奔了出去。 嘹亮的嗓门传了老远—— “刘喜被福星娃娃带回来啦！” “福星娃娃真神了！” “刘喜回来了！” 陈伊伊一脑门黑线。 重点是不是错了啊喂！ 还有，她是不是可以找一身长布褂子，抖着扇子去算命了当半仙儿了？ …… 没多久，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平窑村。 剩下的所有村民都聚在红梅大娘门前，趴在矮墙一周往院子屋里看。 冬儿懵懵懂懂的，被架在矮墙上还冲陈伊伊拍着手叫“福星姐姐”。 陈伊伊一个头两个大。 感觉那一道道视线仿佛能把她戳出许多窟窿。 最后都坐到绝对不会被人看到的窗户底下去了。 这会儿注定是没法子给红梅大娘修屋顶了。 好在康平的灾后第一场雨还不指定下在什么时候，屋顶也不急着修。 而陈丰在地里待够了，过足瘾找过来的时候，村民们已经被红梅大娘打发回去了 。 他看到床上黑不溜秋的刘喜先是笑，而后打趣地问：“你们这是，从炭堆里把人刨出来的？” 红梅大娘原本就心情晴朗，一下就被他逗乐了。 “我去弄盆水，帮他好好洗洗，老这么着，天黑了估计都不清楚眉眼了。” “别忙大娘，你身子不好，我去吧。”陈崧起身。 陈丰要替他，被他拦下，“你才回来，好好歇会儿我们该回去了。” “屋顶这是休整好了？”陈丰问。 陈崧解释：“漏了的地方就在我们头上，眼下屋里躺了人，不知道屋顶结不结实，别回头踩塌了，再闹出什么事。” 他心眼不如陈丰活泛，也没多想别的法子。 陈丰闻言就说：“这人看着没大事，搁在院子里吧，我们给屋顶尽快修理了，心里就没这档子事了不是？” 于是陈崧接来水后，便把刘喜挪到院子里，和陈丰一起上了屋顶。 陈伊伊则在院子里，就着水盆，用布巾给刘喜好好擦了擦脸。 水和布巾很快变成乌黑，刘喜的脸，则从黑色变成了灰色，跟树影打在脸上一样。 “洗不干净了，估计是涂了墨水。”陈伊伊和红梅大娘说。 而她心里原先没在意的那点奇怪，开始慢慢泛滥。 第270章 青月回来了 “奇了，他打哪儿弄来这么多墨涂在身上？真是浪费啊。”红梅大娘最后的重点，还是落在了糟蹋东西上。 毕竟这年头，砚台值不少钱呢。 “我也在想这个。”陈伊伊回她。 不过她的重点，是在墨的出处上。 平窑村统共就没有几个文化人，所有村民加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出两方砚台。 刘喜这脸上的墨水，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他为什么会昏迷在他家的地窖里？ 陈伊伊小小的眉头紧皱。 这件事真是越想越奇怪。 …… 陈崧兄弟俩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区区修理屋顶，很快就能完活。 告别红梅大娘家的时候，许多村民都出来相送。 不少年龄稍微大点，看着刘喜长大的甚至还千恩万谢。 好不容易出了村子，陈伊伊出了一身的热汗。 “名人可真不好做。”她感慨。 陈崧一笑，并不怎么在意。 “有好有坏，反正以后不怕你在康平丢了。”陈丰十足乐观。 陈伊伊放宽心，“那倒也是。” 不过就算没有“福星”这个身份，她也不怕丢啊。 系统在身，还有双倍的生活经验，她就算是丢了，自己找回家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么想着，她忽 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爹，三叔，你们说，刘喜找回来了，我们的大房子是不是没有了？” 她说着，已经在心里考虑换个地方，重新买一块更大的地。 在她看来，刘喜那个房子是不小，但他们一大家子这么多人，住进去热热闹闹的，也就不显宽敞了。 最好是能盖个更大的房子。 “不用担心。”说话的是陈丰，“方才不是说了，你这个‘福星’的名号，有好处也有坏处。” 陈伊伊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陈丰一笑，“除了不怕丢，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我们家成了香饽饽。” 换句话说，谁都想和“福星”做邻居。 平窑村民自然会想方设法，让他们一家住下来。 重重点头，陈伊伊道：“之后再说喽，搬家的事情，真急不来。” 她先开始都觉得娘他们现在整理院子为时尚早，但娘的意思是，反正闲来无事，整理之后，能搬就搬，不能，也没什么。 她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当时就没有阻拦。 一路说说笑笑，他们步行回到顾府。 不过去后院途径正堂时，陈伊伊发觉正堂的大门紧闭，门口还有竹严守着。 “怎么回事？谁来了？”她小声问竹严。 竹严 同样压低声音回她：“是青月。” “他？！”陈伊伊一惊，随即觉得高兴，“那说明他没事啊，是好事！我去看看他！” 她说着觉得哪里不对。 “青月回来了，关门做什么？” 就是之前苏盛上门，堂上的门也没特意关上过。 这时，外面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堂内的人。 顾烨霖的声音清晰传来。 “伊伊？” “顾叔，我回来啦！”陈伊伊应声。 “进来吧，无需在门外打听。”顾烨霖说。 回头看爹爹和三叔，就见他们点点头，示意她去。 陈伊伊这才将门推开一条小缝，探身钻了进去。 一进去，扑鼻就是一阵血腥味。 陈伊伊忙改走为跑。 可跑了没几步，她脚下又猛地一顿。 那看起来精神奕奕的老人家是谁？ “莫怕，来。”顾烨霖朝她招手，神色看着不算多凝重。 陈伊伊心底安定几分，小跑着过去扑在他膝头。 捉住她腋下将她抱进怀里，顾烨霖简单介绍起来。 “这是小女。”他将陈伊伊在怀里转个身，让她面向身侧老者，“伊伊，见过严大人。” 陈伊伊连忙抱手作揖，模样灵秀，动作稚气，瞧着很讨喜。 “这就是严大人啊。”陈伊 伊喃喃。 不对！ “他怎么来的？！山匪……”说着一顿，她忽然明白过来刚才那阵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她上下打量两眼严大人，见他浑身上下都好端端的，一下就想明白了。 “顾叔。”她连忙拧身去看顾烨霖，“青月没事吧？” 去找严大人的是青月，眼下严大人没事，那有事的肯定就是青月了。 “好聪慧的小娃娃。”严大人摸着花白的胡须笑了。 “看来烨霖你，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瞒着你家女娃娃。” 顾烨霖坦然道：“她早慧多智，时常还能替我出出主意，所以。” “倒是难得。”严大人点头，姿态儒雅，眉眼含笑，是真正的慈眉善目。 一看就知道气度修养极其好。 “她所说青月，便是一路护我入康平的豪杰吧？”严大人又问。 顾烨霖点头，“不错。” 说着回陈伊伊：“青月被山匪暗器所伤，没伤到根本，不碍事，此刻就在堂后歇息包扎，你想见他，可以去瞧瞧。” 陈伊伊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去看为好，免得打扰人家休息。 “他没事就好。” 看一眼严大人，她又问：“顾叔，严大人到访，是打算亲自主持康平的事情？” 严大人 没有半点架子，闻言亲自回她：“主持称不上，不过是对信中所描述的情态存疑，特掩人耳目跑上这一遭，哪想中了埋伏，我不懂武学，倒是拖累了那位豪杰受伤。” 这么说，要是单单是青月一个人，他是根本不会受伤失联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严大人也真是虎。 大小是个官，就这么潇潇洒洒扔下所有事，一个人跑康平来冒险了？ 只能说胆子真大！ “那现在山匪那边被惊动了，情况会不会对我们不利？”她问。 顾烨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我已于两个时辰前唤回城中人手，以防苏盛一派狗急跳墙。” 那这就是要正式开刚了？ 城里看守的人一走，苏盛肯定要去废墟底下的库房看看。 发觉账本和金子不见了，他肯定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陈伊伊不由有些担心。 “要不，我们放点假消息，迷惑一下敌人？”她突发奇想。 上辈子看电视里，就是这么演的。 他们现在手里最有力，也最容易惹事的证据就是那账本。 而除了苏盛，暗处的人估计没人能咬定账本在他们手上。 “把水搅浑了，才好摸鱼啊，最好是让敌人自己去狗咬狗。”她补充。 第271章 有故事 严大人笑了。 “你家这个小娃娃，脑袋真是无比灵光！” 顾烨霖也是一笑，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陈伊伊催促地拽拽他的衣袖，他才回她：“我和严大人适才便是在说应对的法子，且，同你想到了一处。”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陈伊伊眨眨眼。 不过忍了又忍，她还是耐不住问了一声严大人。 “大人啊，你真的就一个人动身过来了？不怕出事么？” 还有半句话她没说—— 你一个人过来，就没想过帮不上什么忙？ 要说出主意的人，顾叔身边可不差这严大人一个。 有柳浮生，有她，再不行，还有她四哥呢！ 而仿佛是看穿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严大人笑意收敛几分，脸上多几丝认真。 “一应事务，我皆安排妥当，且同友人约定，若七日之内，我毫无音讯，他便会有所行动。” 具体什么行动，他没有多说的意思。 转而说起自己这一趟过来的打算。 “你信中所说之事牵涉众多，我不亲自过来，怎能安心？再一个……” 他声音低上不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细看，却又像是过于重视。 “……我想见见浮生。” 嗯？嗯嗯嗯？ 陈伊伊眼睛眨啊眨。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人千里迢迢跑一趟，目的之一居然是见柳浮生！ 看来真的是认识一个大佬，就约等于认识一群大佬。 顾叔身边，真就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是个角色。 而说曹操，曹操到。 严大人话音刚落，堂后就响起柳浮生闲散徐缓的声音。 “我说青月小哥，竖着耳朵在这听什么呢？” 说着脚步声便近了。 很快，柳浮生从小门边转出来，依旧是白须白发，一身白袍，走路轻盈又带风，飘飘然像个神仙。 不过等他看清堂上坐着的严大人，立马就变了脸色。 “严兆丰？！你个老匹夫不在你知州府坐镇，跑这里凑什么热闹？！” 被直呼大名的严大人起身迎向他，眼底的热切十足明显。 “浮生……” 柳浮生横手往两人之间一格，别过脸回避他，“诶！别叫得太亲热，我一个穷教书的，受不得！” 严大人一哽，立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嘶——这是怎么个情况？ 严大人从前做啥对不起柳浮生的事情了？ 陈伊伊身处吃瓜第一线，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下子，连要说刘喜的事情都忘了。 “小徒儿，走， 为师带你找好东西去！”柳浮生过来就从顾烨霖怀里抢过陈伊伊。 顾烨霖眉心一皱，略微不悦，可当着严大人，也不好再将人抢回来。 “什么好东西？”陈伊伊有一点点好奇。 一旁的严大人找机会插话：“曾言明不收徒的你，如今竟收了女徒儿。” “与你何干？”柳浮生轻嗤，挑着嘴角眉梢笑，“你曾经不还言明，说你绝不与我相处同一屋檐下？” 说完也不管陈伊伊愿不愿意，直接抱着她开溜。 陈伊伊没有挣扎，任由柳浮生一溜烟抱着她从后门出了宅子。 她是想着，自己能考虑到的，顾叔和严大人都能想到，她在那也就是个吉祥物的作用。 不如去看看，柳浮生到底是带她去找什么好东西。 不过在这个问题之前，她得先八卦一下。 “柳先生啊，那个严大人，是不是以前和你有仇啊？”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说是有仇，她觉得更应该是有故事。 “陈年烂账，不提也罢！” “你便记得，当官的各个都有百八十个心眼，能不信，就别信。” 这是自然，没心眼去当官，和找死有什么两样？ 除了当炮灰，还是当炮灰。 陈伊伊十分认同的点头。 而 见她没和他对着干，柳浮生再度开口：“尤其严兆丰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 “你别看他霁月清风一派俊秀风骨，可内里就好比臭河沟里的烂莲藕，脏心眼数不胜数！” “噗！”陈伊伊憋笑。 这话说的。 换个说法，不就是严大人是白切黑？ 可看着一点也不像啊。 “笑！等你被他诓骗，被耍的团团转时，你便再笑不出来！”柳浮生怨气冲天。 “你被他诓骗戏耍过。”陈伊伊说的是肯定句。 柳浮生斜斜睨她一眼，翻了翻眼皮。 他！ 他学我翻白眼诶！ 陈伊伊回他一个白眼，“所以，你要带我找什么好东西啊？” “就在后墙角那阴影里。” 说着话，已经到了地方，柳浮生伸手一指，示意她：“瞧见没？” “啊？”陈伊伊盯着角落那几朵蘑菇，头顶有一排乌鸦飞过。 这不她投喂的吃食么？ 她还当是什么呢…… “你可知，这东西用烤过之后，撒上香料辣椒粉，能香过大肉。”柳浮生笑吟吟，领她过去蹲下。 作为山珍海味吃遍的现代人，陈伊伊怎么可能没他会吃？ “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东西裹了鸡蛋液和干粉油炸，出来比直接烤还要好吃？” 干炸蘑菇，她曾经去鲁菜馆必点。 这么一想，她倒是真的有点馋了。 柳浮生眉梢一挑，思索片刻，“一会儿便试试。” 说着把她放在地上，拉开她的衣摆去兜蘑菇。 陈伊伊：“……” 你怕衣服脏我不怕？ 我谢谢你！ “对了！”她腹诽的同时忽然想起，“刘喜的事情忘了和顾叔他们说！” 她觉得刘喜身上有蹊跷。 而凭经验判断，康平一带的所有蹊跷，几乎都和“苏盛案”有关。 “刘喜？”柳浮生脑海内查无此人。 陈伊伊简单解释：“平窑村失踪过，又回来的一个男人。” 说完一溜烟往前院跑。 而跑到前院时，却见堂内已经没有人了。 竹严也不见踪影，她问都没人问。 不对，有人！ “季风？”她试探性地叫人。 人没出现，但压低的声音响在附近，“请小姐吩咐。” “青月在哪里养伤？” 她可以问问青月啊。 他受伤了，总不会跟着到处跑。 “这……”季风迟疑。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陈伊伊不解。 “小姐，冒犯了。”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陈伊伊被人捞上房顶。 而这会儿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又要被刷新三观。 第272章 地下宅院 “这是？”陈伊伊半点都不敢随便乱动。 风在耳边呼呼的刮，眼睛都只能半眯着。 季风在房檐上急速跑跳，脚步却轻到几乎察觉不到。 “去找青月。”他说。 陈伊伊眨眨眼，被四周景物轮换，晃得一阵头晕。 一共也没有花费多久，季风身形一顿，挑起，然后忽然轻飘飘从什么地方抓着绳索开始往下滑落。 周围一片黑，跟跳井似的。 陈伊伊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乖乖，她这是又体验了一次超级马里奥？ 钻下水道？ 眼前持续暗了一会儿，不远才隐约出现亮光，像是一扇小门。 近了之后，就见那确实是扇小门。 两边架着火盆，火光摇曳明灭，映的门两面的兽面铺首狰狞可怖。 陈伊伊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是无意间，被季风带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 “这里是？”她赶紧问，免得一会儿进去了，没点心理准备，被门后面的东西惊到。 “是我们的住所。”季风回答。 “我们”？ 陈伊伊隐约明白过来。 这应该就是宅院内外，那些暗卫闲暇休息的地方。 她放松心神，点了点头。 不过等季风推开门带她进去，她嘴巴就没 再合上过。 里面居然有座完整的宅院。 并且周围空荡处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器具和场地。 像是练功用的。 眼睛四下看了看，陈伊伊消化着新接触的这一切。 “我们这会儿，应该还是在宅子附近的地下吧？”她问，心里约莫有个想法。 季风脚程快，但一共加起来，也没带着她跑多久。 “是，就在宅后树林外不远的山脚下。”季风证实，脚下半点不停地带小主子往院内的屋子里去。 怪不得呢。 陈伊伊点头，没再吭声。 怪不得顾叔家周围那么空荡，宅子后面又专门弄了片树林。 想必就是为了隐蔽这个地方。 她这会儿忽然有些怀疑，顾叔手底下到底养了多少像青月和季风这样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确实和顾叔透露的差不多。 ——人手不足。 不然也不会等到他回来，才慢慢弄清楚康平发生了什么。 这一路过去还是黑的很，哪怕周围灯笼火盆不少。 青月的房间还在甬道深处，走到最后，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这里可真够隐蔽的，还容易迷路。”陈伊伊忍不住感慨。 就算谁误入，估计也会被这黑乎乎的地下建筑吓退吧？ 跟 陵墓似的，阴森森。 “正是，寻常人找不到入口，便是进来了，也有陷阱暗器等着他。”季风回。 陈伊伊惊奇了，“那你还敢直接带我来？” 这种地方，顾叔肯定不会想让任何人知道。 “主子吩咐过，让小人一切听小姐差遣，既如此，此处应当也不会避讳小姐。”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瞬间，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更何况，小姐并非凡俗之人。” “不不不，我就是一俗人。”陈伊伊连忙摆手。 她好色爱钱，眼里除了美男，就是发财，哪里不凡俗？ 季风没有与她争论，不过也没有点头认可。 他停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伸手扣了扣，“青月，小姐想见你。” 房内传来什么东西磕碰的声音。 紧跟着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房门在下一刻被拉开。 青月随便蒙着脸，出现在门内。 “季风，你？！” 确认陈伊伊真的在门外，他那双眼睛微微睁圆。 到了这会儿，陈伊伊都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找他只是想问问顾叔他们去了哪里…… “那个，我……”她挠挠脸，半天也想不出个理由。 最后只能实话实说：“青月，顾叔他们呢？我有可疑的事情要告 诉他们。” 青月已经调整好神情，往后退上半步，恭敬行了一礼。 “主子带领严大人往衙门去了，估计一时半刻回不来。” 这时候去衙门做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什么“眼见为实”吧？ 陈伊伊一脑袋纳闷。 而见陈伊伊垂眸，若有所思的样子，季风主动开口：“小姐，可要小人托别人，去为您送信儿？” 青月见状又惊了。 “你何时变得这么多话了？” 说着又拿眼睛去看小小的陈伊伊，眸色困惑。 这小小姐，是怎么短时间驯服季风的？ 季风半垂下头，提醒道：“当着小姐的面，慎言。” 青月立即反省，“小姐，请恕小人失了规矩。” “别规矩不规矩了，多累。” 陈伊伊心里各种念头飘啊飘，嘴上习惯性地宽慰人：“眼下你在养伤，又没有在顾叔眼皮子下当差，对着我放轻松点，大家都舒心。” 愣了愣，青月应声：“是。” 而说起他养伤，陈伊伊才想起他身上有伤。 “你伤在哪儿了呀？”她忍不住问：“怎么看着比我还精神啊？” 看她可爱甜美的脸上全是困惑，青月心底有些想发笑，“回小姐话，伤处在背后，站着坐着皆不碍事， 就是不能躺。” “啧。”陈伊伊听得直摇头，“那可真是太折磨了。” 想了想，她说：“那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特意跑到这“秘密基地”，总不好说自己要说的事情并不着急，只能换了种说法告辞。 “我那事我回去再多想想，说不定想着想着，顾叔他们就回来了。” 她没有那种根深蒂固的主仆意识，下意识就解释很多，倒是惹得青月和季风对视一眼。 他们都知道这小小姐与众不同，对下人没有半点架子。 可都没想到，她居然能朋友一般，和他们笑眯眯的絮叨。 “你歇着吧，我带小姐出去。”季风说。 青月思忖，“小姐，小人逾矩，还得多提醒一句，此处轻易不可对旁人提起。” 他说的是“旁人”，不是“外人”，意思是爹娘至亲都不可以。 陈伊伊明白，“我不是碎嘴的人，知道利害。” 闻言，青月行了一礼。 只几句话的功夫，他心里便隐约明白了，为何季风对小小姐的态度，多有不同。 小小姐心底里，并不拿他们当下人和工具看。 在她眼里，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陈伊伊并不清楚自己给这些暗卫留下了多好的印象。 第273章 不择手段的严大人 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刘喜那件事情上。 且越想，越觉得奇怪。 简直恨不得立马再去平窑村一趟，亲自守着刘喜知道他醒来。 不过也就想想。 从“地下基地”回去没多久，她就被柳浮生拉着去了厨房。 当了个烧火丫头。 至于柳浮生，他做了那掌勺大厨。 一大一小忙活一通，忽然发现厨房里半点生粉都没有。 “我在想别的心事，你难道就不会动动脑子啊？不动脑子，也可以去确认确认嘛。”陈伊伊伸手戳戳柳浮生的大腿。 大灾刚过，家里米都没了，哪里来的生粉？ 而她手指短粗绵软，又没多大劲儿，戳得柳浮生直痒痒。 他拂开她的小爪子，也不恼火，反而笑吟吟回呛她：“没有便没有，你这小女娃发的哪门子脾气？难不成还要为嘴哭鼻子？” 陈伊伊一脸莫名，“这就叫发脾气了啊？” 本就是逗她，柳浮生含笑不说话。 陈伊伊也不是爱和自己人计较的性子，“哎呀，没有生粉就没有呗，裹了鸡蛋炸一炸，照样香掉舌头。” 她一路逃荒过来，靠土豆红薯活命的人，眼下什么食材，只要稍微多加工一下，她就觉得好吃的不得了。 早就戒 了上辈子嘴刁挑剔的毛病。 “好说，好说。”柳浮生一笑，重新忙活起来。 这时候，江淑霞过来了。 “娘，院子收拾好了？”陈伊伊立即朝她扑过去，欢快的小蝴蝶一样。 江淑霞点点头，“我不放心，特过来瞧瞧。” “你是不知道，柳先生笨手笨脚的。”陈伊伊立即告状。 “嘿？你个等吃的小兔崽子，倒先说起我的不是来了？”柳先生两手叉腰，脖子往前伸了伸。 陈伊伊一笑，朝神色无奈的娘亲勾勾手，示意她低头。 “娘。” 江淑霞干脆将她抱起，“嗯？” “娘，你回去，换四哥过来。” 江淑霞点点头，也不问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意找了个借口，招呼一声便走了。 “说什么悄悄话呢？”柳浮生手上还在忙活着撕蘑菇，嘴上忍不住问。 面对陈伊伊这个不像小孩的小孩，他倒成了小孩。 陈伊伊一噘嘴，“不告诉你。” 就是要看他抓耳挠腮的样子才好玩。 约莫过了一刻钟，厨房里油汪汪的香气飘了满院子。 陈枫华正巧在这时候过来了。 他脚下步子又快又稳当，进厨房后先行了一礼。 柳浮生余光看到了，扭过脸仔细瞧了瞧 ，先在心里赞了声好相貌。 嘴上说：“枫华小子，你很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 “你不是没见过我四哥？” 柳浮生没好气，“当我糊涂么？哪个小子会在这时候无缘无故上门？他只能是你四哥。” “你这时候叫他过来，无非是想让他帮我的忙，借此让我和他熟悉熟悉，担心我和他若是闲暇时空坐，无事可做，无话可说，平白生出几分疏离。” “先生真聪明。”陈伊伊笑着夸他。 柳浮生才不要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夸奖，“去，去。” 吐吐舌头，陈伊伊乖乖回去烧火。 陈枫华自柳浮生点明她的用意起，就一直看着她。 这会儿见她去灶膛前蹲下，便朝柳浮生点点头，迈步去到她身边，不让她再伸手碰那些沾满灰土的柴火。 “四哥，你是不是心疼我啊？”陈伊伊小小得意。 陈枫华依旧冷冷淡淡，“哥哥在场，没有让妹妹做活的道理，我爹娘若是知道，少不得数落我一通。” 闻言，陈伊伊笑得越发甜美。 看吧，四哥还是疼她的，就是高冷，傲娇。 一边的柳浮生，则是微微皱了皱眉。 莫名的，他怎么觉得这小子一句话，把他给数落了？ 毕竟抓小娃娃来干活这件事，是他做出来的。 之后几人无话，一直到坐在院中，开始分吃干炸蘑菇时，柳浮生才开始问陈枫华问题。 多是些书本上的东西，也就是幼齿小儿常读的那几本。 陈枫华对答如流。 后边柳浮生又开始问些锋利晦涩的问题，涉及安身立命，涉及为人之本。 最后甚至问到了为官之道。 陈伊伊越听越觉得恍惚，跟上高数课似的，很快犯困，开始趴在桌边打瞌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吵架，她才抬起头揉揉眼睛。 这才惊讶发现，自己被陈枫华抱在怀里。 而她一向冷脸的四哥，这会儿难得眉心紧皱，眼底流露几分犹豫和无措。 另一边，吵架的两人气氛紧绷。 “浮生，康平如今不太平，你若想教书，还是去玉州更为安稳，你将你的小小女徒儿，还有他一并带上。” 陈伊伊一愣，对上了严大人的目光。 不过她清楚，他看的是她四哥。 什么情况这是？ “休要异想天开！”柳浮生气得白眉倒竖，“我去到你管辖下就能安稳了？你当我是蠢货？我若是跟你走，不就是让你今后白白拿捏我徒儿和未来学生？！ ” “浮生，你我误解良多，你怎么总不愿意听我一句？”严大人一脸无奈心焦。 柳浮生哼笑，见陈伊伊已经醒了，便过去要抱她，一边伸手，一边回头骂道：“滚滚滚，不然别怪我动手！” “哎……”叹了口气，严大人皱着眉转身离开。 陈伊伊才打了个哈欠，这会儿带着点睡意愣愣看着院门口，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眼眶里，还带点瞌睡泪。 “只怕天塌下来，你还是能在家人怀里安睡。”柳浮生说着陈伊伊，却是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陈枫华。 “啊？”陈伊伊不明白。 柳浮生翻翻眼皮，“头一句口角起，你那四哥便抱着你迅速远离，生怕我和那严老贼打起来，惊扰你一场好眠！” 他说着好笑地捏捏她的脸，“可他分明多虑了，你生生是要雷打不动睡到饱足，才愿醒！” 陈伊伊脸被扯得变形，含糊着问：“所以，你和严大人又怎么了？” “老匹夫在门外偷听我与你四哥谈话，忽然进来想跟我抢人，你四哥婉拒，他便一副大善人做派，说要连我和你，一起带去玉州。” “啊？”陈伊伊一脸呆滞。 “现在，你总算知道那老货骨子里是什么做派了？” 第274章 保护好刘喜 那严大人是什么做派秉性，其实和她没多大关系。 她又不是死的，不可能随随便便被人带去严大人的地盘。 不对，好像康平也算严大人管辖？ 陈伊伊糊涂了。 看来得抽空补补这年代的相关知识了。 不过不是现在。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她点点头，没再说走不走的事。 只是问：“严大人都和你吵一场架了，那顾叔呢？他不会还没回来吧？” 她还有事要和他说呢。 这次答话的是陈枫华，他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严大人来时提到过，顾将军眼下应该还在书房。” “那我去找他一趟，你们继续聊啊。”陈伊伊挣扎着下地，一溜烟跑了。 柳浮生叫她没叫住，不由摇头失笑。 “这小猴子。” 后院厨房到前院书房，说近不近，陈伊伊跑的气喘吁吁。 见书房大门紧闭，她就先站在廊下，打算先把气喘匀。 没想刚站定，就听屋内传来顾烨霖的声音： “伊伊？进来吧。” 顾叔耳朵可真灵…… 边想，陈伊伊便伸手推门进去。 意外的是，屋内并没有别人，单单就顾烨霖坐在书桌后，低着头在写写画画。 “顾叔。”陈伊伊过去，扒着桌沿往他 手底下看。 顾烨霖看她一眼，主动说：“是给应知的信。” “打算做什么啊？”陈伊伊自然而然地顺着问。 “借他之手，暗中递信儿去皇城内。” 意思就是，先避开别人，告诉皇帝一声？ 好家伙！ 她就知道孙应知不简单。 她就是再不了解这时代的国情，也知道皇城内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更何况是在暗中做手脚，偷偷摸摸传递消息？ 还是给皇帝。 天子，全天下可都盯着他呢！ “事情牵涉众多，严大人的意思，是能惩办几个，就惩办几个，杀鸡儆猴，先将康平拉出水深火热之中，我觉得可行，不过……拉应知涉水，非我本愿。”顾烨霖不打算隐瞒任何事。 陈伊伊明白他，孙应知对他来说，应当和亲弟弟没多大区别。 “孙叔肯定是想帮忙的，不管是为了顾叔你，还是为了剩下的这些百姓。”她宽慰他。 点点头，顾烨霖眼底闪过隐忧，“只是，所谓新矿，至今还未能找到，这恐怕会成为当今出手时的一大顾虑。” “为什么？”陈伊伊不解，“光贪污渎职的罪名，应该都够那些人喝一壶了吧？” 顾烨霖耐心向解释：“普天之下莫非 王土，事发后，矿源若是被毁，被转移，于当今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那也比全便宜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强啊。”陈伊伊开口。 摇摇头，顾烨霖没再细说。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顾叔，我有个大胆的联想，只等一个人苏醒，就能够求证。” 微怔，顾烨霖立即问：“可是有什么新发现？” 陈伊伊点头，不再卖关子。 “平窑村失踪的一个青年男子，叫刘喜的，我和爹爹今早把他给救了，眼下就在红梅大娘家里。” 对于刘喜此人，顾烨霖是有印象的。 “你的联想呢？” 陈伊伊：“康平内外的青壮年男丁，不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她先提起自己生出猜想的根据。 “先前我就在想，那些失踪的男人很可能都被抓去矿里做黑工了……” 顾烨霖一下明白过来，“你是说刘喜，或许便是从矿上逃脱出来的？” “嗯嗯，我和爹爹是在他家地窖里发现他的，把人弄出来之后，发现他脸上还有手臂脚腕哪哪儿都涂了墨汁，平窑村可没那么多墨汁，要是从远方回来，更没必要涂满身的墨汁。” “还有，旱灾这么久，大家都饿的皮包骨，可那个 刘喜，身上结结实实，半点不像挨过饿的样子。” 顾烨霖沉吟。 片刻眉心忽然皱起。 “刘喜回村一事，可有声张？” 陈伊伊一愣，继而后背一凉。 她就说总觉得忘了什么！ 而见她神色一变，霍临远立即扬声：“木羽！” 窗边眨眼溜进来一抹黑影，进来便跪地行礼，“主子！” “速速去平窑村红梅婶家中，看护好刘喜！” “是！” “顾叔，我们也去吧？”陈伊伊坐不住了。 刘喜要真是逃回来的，那他回来的消息就一定不能走漏，不然矿上那些人，或者说那些山匪，怎么会放过他？ 一定会杀了他灭口的！ 顾烨霖没有说话，直接大步绕过书桌往门外走。 路过她时脚下不停，利落伸出一手将她捞进怀里，带她飞步往马厩去。 骑快马抵达平窑村时，日头将将开始西沉。 好在村里一切正常，没有半点可疑的人影。 陈伊伊被马颠得几乎散架，不过心头总算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就说今天从平窑村回去，心里就总觉得有块石头没有放下。” 也怪她当时没有想明白，不然哪能直接就大喇喇把刘喜丢下了。 “事情尚且没有定论， 且等刘喜清醒之后再说。”顾烨霖揉揉她的发顶。 跟着翻身下马，将她接下来后，扬手松了缰绳，让追墨自己往远处去。 进村后，他们径直前往红梅大娘家。 不过走的是院子后门。 轻轻将门敲开，陈伊伊立即“嘘”了一声，“大娘不要吭声，先让我们进去再说。” 红梅大娘显然已经准备睡下，外衫只是披在肩头。 她闻言点点头，略带不安地将一大一小两人让进院子。 “大婶，我此番……是想来看看刘喜。”顾烨霖说。 红梅大娘心里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多想，“好好，将军你随我来。” 昏睡的刘喜依旧满脸发乌，不难看出脸上之前全是墨汁。 顾烨霖伸手挑开他的衣襟看了看他胸口，转身在床沿坐下。 “这……将军和小姐，肚子饿不饿？”红梅大娘招呼着，“村里有人给老婆子我送了些土豆和地瓜……” 陈伊伊摇头，“不用，大娘你回去休息吧，我们就在这坐坐，到时间了，自己就走了。” “你身子不好，不必理会我们。”顾烨霖也劝。 “啊？嗳，好。”轻咳两声，红梅大娘一头雾水地转身走了。 在她眼里，将军说的话，就该听从。 第275章 苏盛跑了 而她走后，顾烨霖拿手碰了碰陈伊伊脸颊。 “今日百姓纷纷发现房屋土地附近，长有不少吃食，是不是你设法……” 他拧着眉，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陈伊伊知道他在说什么，小白牙一晃，笑呵呵回话：“只能是我啊，不然还能是风吹出来的啊？” “这次便痛快承认了？”顾烨霖微微挑眉。 “反正都露馅了啊。”陈伊伊叹气。 事到如今，他问，她就说，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想了想，她在顾烨霖再度开口前说：“不过，谢就不用了奥，顾叔你也和百姓一样，就当做是天赐吧。” 她一笑，“我做好事不留名！” 顾烨霖深深看着她，摇头失笑，“我时常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回乡途中机缘巧合救下你们一家，领你们回了这康平，才让你救了这全城的百姓。” 呃…… 顾叔也开始玄学了？ “唔。”含糊应了一声，她没多吭声。 顾烨霖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神叨叨，之后同样没出声。 而回忆起之前那个叫“木羽”的暗卫，陈伊伊压低声音问：“顾叔啊，木羽厉不厉害啊？” 不怪她好奇。 木羽完全是个新面孔，而且就刚才匆 匆一眼，她就看只看到他身子圆滚滚。 虽然也很灵活，但对比青月他们少年人一样劲瘦柔韧的身材，看着很不像吃暗卫这行饭的。 “这个，只怕是无从比较。”顾烨霖答。 陈伊伊和他不见外，也不讲究什么适可而止，闻言继续追问：“为什么无从比较啊？” “竹严拳脚强劲，青月轻功了得，季风一柄软鞭使得出神入化，他们各有所长，因此无从比较。” 陈伊伊听得两眼放光，越发好奇地问：“那木羽呢？” “暗器。”顾烨霖淡淡回答。 陈伊伊两眼一睁。 完了，更感兴趣了！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在木羽放假的时候，让季风喊他出来玩啊？ 顾烨霖还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当即摇摇头，“家里人手有限，你勿要闹他们。” “哦。”陈伊伊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思索一二，顾烨霖忽然起身：“回去吧。” 陈伊伊立即反应过来，“带刘喜回去？村里不用守着了？” 万一真有人来灭口，没找到刘喜，会不会找村里人麻烦？ 顾烨霖没有答她，只望着门外吩咐：“季风，你和木羽一起留下，适时告诉红梅婶情况，并守着村子，切 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扰村民。” 说罢已经转身，将刘喜架起来，再扛到肩头。 沿着房子后面的小路出了村子，他才吹声响哨，唤追墨回来。 就这样，两大一小同乘一匹马，用最快的速度，又回到了宅子里。 严大人得知他们出了一趟门，一直守在前院。 见顾烨霖肩头上有人，忙上前来询问。 “伊伊今早无意间救下，可能是矿源位置的知情者。”顾烨霖答。 说完一路往后走，先将刘喜安置在了书房的长桌上。 宽大的衣袍一晃，严大人亲自过去关上了门。 然后回身，微微板着脸，神色有些凝重，“张律来信儿，称苏盛已经安然出城，一路往西南逃去了。” 陈伊伊一愣。 还真跑了啊…… “京都方向？”顾烨霖眉心下沉。 陈伊伊没太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不过也没多问。 她现在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思索片刻，顾烨霖缓声说：“是时候去找一趟胡斐于了。” “胡斐于那边我跑一趟，在此之前，还是先对付那些山匪为好，苏盛一逃我唯恐他们会寻机作恶。”严大人提议。 顾烨霖摇头，“他们若图财，只能杀到我府上。” 听了这话，陈伊伊头皮一紧。 山匪作恶，无非钱财美色。 而钱财在前，眼下康平百姓手里，哪里还有财物？ 只剩顾叔府上，那些从商铺库房收来的金子了。 不过…… “那些山匪守着矿源，还能缺钱么？” 严大人一笑，很是和善地和她解释：“你如今年幼，想必有些事情不知道。” 这是自然，要是什么都懂，她活着不是少了很多滋味？ 于是陈伊伊点头，虚心受教。 严大人继续开口：“凡市面上流通货币——铜钱、金、银之类，皆为官制。” 说到这里，他便停下不说了，一双有神的眼睛盯向陈伊伊，想看看她的悟性。 陈伊伊也不让他失望。 “我知道了！”她抬眸，“不管那矿里是出金子还是出银子还是铜，在设法换成能用的货币之前，对他们来说都只是摆设。” 这不类似于洗……钱？ 来路不正的钱，想要光明正大的花出去，中间肯定要有个过程。 古代的这个过程她想不出来能是什么，她只想到一个可能。 “你们说，他们会不会造假钱？” 严大人心头一震，迅速和顾烨霖交换了个眼神。 “并非不可能。”顾烨霖面色越发凝 重，明显在经陈伊伊提醒之前，未曾往这方面想。 严大人抬手按住额角，“若真有仿造货币流通……”他闭了闭眼睛，“他们也太胆大妄为了！” “呃……”陈伊伊察觉气氛紧绷，忍不住说：“我就是提出一个可能，眼下没发现假钱，说不定他们还没丧心病狂到那一步。” “不，此事可大可小，不能心存侥幸，既然想到，便得去查。” 不等严大人说完，顾烨霖直接向他一礼，“那就有劳严大人了。” 严大人满面错愕，仿佛不认识顾烨霖一样。 陈伊伊连忙低头，忍笑忍的辛苦。 关键时刻，顾叔是真的鸡贼。 不过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顾叔，要是山匪真的来了，我们打得过吗？”她忧心道。 他们现在手上又是金子，又是刘喜，还吓跑了苏盛，那些山匪简直有一万个理由打上门来。 “无需害怕。”顾烨霖过去抱起她，“我们看似在明，实则在暗。” 眼珠一动，陈伊伊笑了，“也对。” 不说竹严深藏不漏，他们暗处还有季风他们呢。 一旦山匪上门，谁打谁一个措手不及还不一定呢！ 看他们心照不宣，严大人一头雾水，“还请讲明。” 第276章 山匪夜袭 顾烨霖没有讲明的打算。 “我会安排人去跟着苏盛，也会着手整治山匪，大人你就好生思索一番，关于拜访胡斐于，以及确认银钱造假一事。” 这么听来，一人负责两件事，似乎很公平。 可仔细一想，确认银钱造假一事可比说起来复杂许多。 严大人绷着脸沉默片刻，忽然抬眸：“胡斐于那边我自然要去，至于确认银钱造假一事，恐怕要等我回去之后。” 顿了顿，他目光移向若有所思的陈伊伊。 “令嫒天资聪颖，我寻思……” 他只起了个头，便被顾烨霖抬手打断。 “不必多说，严大人，伊伊实则是我义女，她若要跟谁去什么地方，都得问过她生身父母才好，我拿不了这个主意。” 严兆丰和柳浮生之间的弯弯绕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却知道。 所以，单看严兆丰此刻眼底滚动的华光，再联系之前的只言片语。 就知道他这是为了柳浮生，打上他家小丫头的主意了。 “怎么？”严大人一阵语塞。 他一直以为，眼前这个聪慧过人的小丫头，是顾烨霖亲生女。 陈伊伊在一边都懵了。 我靠，这严大人还真要为了柳浮生，认认真真打她的主意？ 要不是有厨房吵架那件事，她指不定还要怀疑自己有什么特殊的魅力…… 话说回来，他是怎么肯定带走她，就能带走柳浮生的啊？ 她可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啊喂！ “可否告知，她生身父母是何许人物？”严大人又问。 明显还是不死心。 顾烨霖看一眼陈伊伊，“只是逃荒过来的普通农户。” “普通农户？看着不像啊？”严大人将信将疑，怀疑他是在晃点他。 陈伊伊只好说：“大人，我确实是农家出身啦，家里特别要紧我，无论什么理由，应该都不会愿意让我跟人上别的地方久留。” 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严大人便不好再打算什么。 他摇摇头，苦笑一声，没说什么。 原本想着，这小丫头生身父母若是有些身份的商贾之类，他还能腆着脸上门劝说一二。 讨得这小丫头跟他几年学学本事。 可只是普通农户，他便不好上门，更不好张嘴了。 不然显得好想他拿官威欺压百姓一样。 他总不能也学顾烨霖，去大张旗鼓，找人家忍下个干闺女吧？ 之后屋内安静了片刻。 陈伊伊见他们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还不散，想着应该还有什么要细说。 她看了看天色，觉得有些犯困，便不想再在这里待着。 “顾叔，我想回去找娘了。”她说。 顾烨霖没道理留她，便放了她回去。 风风火火忙了一天，陈伊伊基本是刚被江淑霞抱进怀里，就歪着头昏昏欲睡。 “累坏了。”江淑霞有些心疼，对丈夫张了张嘴，没发出什么声响。 陈崧冲媳妇笑笑，挥挥手赶着凑在他们屋里的几个小子。 “我今天都没有跟小妹说上话……” 临出门了，陈林华还在小声念叨，语气说不上不高兴，但多少有些遗憾。 像是错过了什么大事，惹得他几个哥哥都笑了笑。 赵香如小声安慰着，抱起他缓步回了隔壁他们的房间。 人都走了，江淑霞便指挥者丈夫打来水，抱着女儿给她擦洗。 陈崧去到门口，快手快脚地简单收拾自己。 然后进去端出木盆又换了些水，让放下女儿的媳妇梳洗。 自己则去到一侧长榻上躺下。 统共也没用上多久，一家人就睡下了。 陈伊伊偎在娘怀里，又软又暖，还闻着娘身上让人安心的体香，很快就彻底睡了过去。 这一觉本该无梦酣睡至天亮。 可才过午夜，墙头房檐上忽然响起不太明显的 打杀声。 那声音寻常时候从没听过，陈崧瞬间警觉睁眼，下一刻已经腾身从长榻上跳到地上，再奔到床榻边护住妻女。 “阿崧，别亮灯。”江淑霞也醒了，立即撑着上身坐起。 话音落，就借着月色，看到窗外有人影坠落。 “嘭”的一声，肌骨坠地的闷响听得人心里咯噔一跳。 更骇人的，是窗扇上淋漓的痕迹，像谁人甩了一笔墨汁在上面。 而事实上，那是人血。 陈崧浑身绷的梆硬，立即摸黑，开始在屋里找趁手的家伙。 “伊伊，伊伊醒醒。”江淑霞轻轻揉揉女儿的脸，声音几不可闻。 陈伊伊还在做梦，醒来迷蒙着双眼，周围一片漆黑，除了娘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 但紧跟着，她就听到屋外高处有人敞开嗓子喊了一声： “他奶奶的，敢玩阴的！我们人多！和他们拼了！” 心思瞬间清明，陈伊伊一下抓住娘亲的袖口。 “娘！应该是山匪！我们锁好门，先别出去！” 她口齿清晰，听起来十分镇定。 可一颗心却突突突狂跳不止，手脚也有些发凉。 这宅子内外的暗卫，和孙应知的那些府兵加起来，估计都没有二十个人。 外面那人却 喊，他们人多…… 不知道能多到什么程度。 而那声高亢的呼喊之后，屋外打斗的动静一下大了起来。 风、兵刃相接、痛呼、闷哼，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陈伊伊越听越紧张，屏息凝神，生怕听到熟悉的人受伤。 可怕什么来什么。 外面似乎有歹人想进房，被谁打了回去。 紧跟着就是一阵缠斗，且聚过来的人，似乎越来越多。 “呃！”一声闷哼，就响在房门前不远。 陈伊伊心头一紧。 是季风！ 她忍不住往前冲了一下，又立即顿住，双手撑着床沿，眼睛睁到最大，死盯着紧闭的门扇。 恨不得自己视线能透出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这小院专门有人护着！刘喜肯定在里面，都给我过来！”有人喊了一句。 陈伊伊差点当场骂脏话。 你们不杀进来，季风会出手？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小姐，不要出来！”季风的声音传来。 紧跟着，一声嘹亮刺耳的长哨声划破夜空。 陈伊伊紧紧抓着床单，手心已经全是汗。 再能打的高手，也抵不过车轮战啊。 她低下头，眼珠在眼眶里飞快挪动。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统哥你说话啊！” 第277章 以少胜多 她在醒来的那一刻，已经去问过系统了。 可那狗系统就跟个死人一样，连上线都不上线！ 至今都没半点动静。 真他么的急死人了！ “阿崧，你悄悄去后窗看看。”江淑霞这时候压着声音开口。 一开始后窗那边还有动静，可这会儿，似乎人都聚集在了院子里。 陈崧身上僵成了石头，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等破门的一那一刻，扑过去和歹人拼命。 不过媳妇一句话，他立即扭头往后窗去。 “娘，你是说偷偷溜走？”陈伊伊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后窗说是后窗，其实就是个摆设。 因为紧贴着后窗不到半步的距离，就是分隔院子和厨房那边的围墙。 “匪徒已经知道屋内有人，躲在这里不是办法。”江淑霞小声回，手臂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她不是不曾见识过险恶，只是碰到这种情况，人难免会恐惧，发抖。 “后窗附近没人，你们来……” 陈崧正说着话，窗侧那边突然响动一下。 屋子里一家三口惊了一跳。 陈崧手里抓着的矮凳，立即就对准了后窗外。 “爹，娘。” 陈伊伊一愣，“二哥？” 顺着房屋背面和围墙之间缝隙过来的，正 是陈灵华。 除了他以外，还有陈之华，陈枫华两个。 房屋数量有限，他们这些日子，都是睡在一间屋子里，自然一起行动。 挨挤着进了屋，陈枫华率先开口：“我们都聚在一起，将门堵上，谁敢闯门，就一起用匕首对付。” 逃荒路上养成的习惯，陈家男丁，现如今都习惯每人带一把匕首防身。 “娘的建议，是溜出去。”陈伊伊回话，眼睛一直不自觉看向门扇上来来回回的影子。 ——外面还在打斗。 “我更倾向于溜出去，万一对方放火呢？”她继续说，语速不再佯装成孩童说话特有的徐缓，极快。 “院门和后门距离并不远，出去不远就是林子，我们往林子里跑。” 她说着，脑海里浮现出上次季风带她去的地下宅院。 但随即又想到，那附近有陷阱。 哎呀！ 她上次怎么就没有好奇，多嘴问一句，是什么样的陷阱，大概在哪里，陷阱是杀人的还是困住人的，好不好破解呢？ 后悔也晚了。 “我们溜走，对顾府便没有半点贡献。”陈枫华忽然说。 陈伊伊一愣。 这算什么? 觉悟差异？ 她和娘都在想着保命不拖累别人，四哥都已经想到为宅 子做贡献了？ 耳听打杀声近了几步，陈枫华也顾不上多解释，立即冷声指挥道：“先堵门！” 他字字铿锵，十分有力，莫名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信服感。 屋里人立即开始七手八脚往门口搬柜子，搬箱子。 也就是在这时候，屋外传来顾烨霖的声音。 “先抓捕墙上蒙头巾的贼头！” 说着，他的身影便映在了门扇上。 “伊伊莫怕！” 他先安抚。 紧跟着，陈伊伊便看到门上有一柄长枪的影子，利落划过。 兵器入肉的声音立即传来，仿佛带着挫过骨头的轻响，听得人牙酸。 “竹严！张律！你们领好手下的人，院子里的贼人，见一个杀一个，半点不留！” 顾烨霖这一句吼出来气势如虹，仿佛身后率领千军，各个横枪立马，可以一当百！ 不管是暗卫还是府兵，所有人全都听得热血沸腾。 “是！” “是！” 陈伊伊在屋里也是心头躁动，迈开步子就想偷偷趴在门上缝隙瞧一眼。 “伊伊！”陈之华一把将她拽回来，“刀剑无眼。” 陈伊伊从没见过他这样疾言厉色过，立即就歇了心思，乖乖留在大家身边。 “顾烨霖！你身为将军，宅子里私养精 兵！你等死吧！”最初响亮吼叫的贼头再次出声。 不过语声之间，能听出几抹狼狈。 “我们这是，没事了？”陈崧还有些不敢相信。 前一刻门都要被人冲破了，这会儿门口却几乎没什么动静了。 陈伊伊摇摇头，心头还是突突直跳。 “我只祈祷，咱们自己人不要伤亡惨重。” 光听动静，也知道外面打得有多激烈。 季风身手那么好，听刚才闷哼那声，都像是受了重伤。 大家真的真的都要好好的啊！ 至少不要缺胳膊少腿！ “三婶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陈之华忽然想起。 陈灵华立即说：“我从后窗，摸去隔壁看一眼。” 想着顾烨霖已经领人过来，便没人阻止他。 没多久，陈灵华便回来了。 他翻进窗子，嘴里边说：“三叔他们都没事，就是吓得不轻，不过这会儿知道顾将军来了，都安心不少。” 别人不知道，逃荒一路过来，顾烨霖的本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那就好。” 大家纷纷应声。 这之后，陈伊伊便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没多久，最开始吆喝的贼头应该是顶不住了，声音再次响起。 “撤！先撤！” 语调一听，就能知道 他此刻一定是又痛又怒。 陈伊伊再按捺不住，摇晃着陈崧的手，“爹，我们把门打开，外面没事了！” 危险过去了，她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觉得外面那些打斗场面一定相当精彩，别人几辈子加起来估计都没有机会经历，一点都没看到真的是太遗憾了！ 陈崧先看江淑霞，见她摸摸女儿发顶，无奈点头，这才过去将堵门的那些东西一一挪开。 陈伊伊早就迫不及待，明明隔着门什么都看不见，偏还要站在门内不停往外张望。 而等门真的打开，她迎着月色往外看了一眼，整张小脸就是一白。 紧跟着就捂住嘴干呕起来，没两下眼泪花就出来了。 见状，陈之华赶紧上前，从后揽住她的腰，将她拖抱回屋子，还顺手带上了门。 陈伊伊还在干呕。 陈枫华见她的难受模样，不由微微拧眉，“被砍杀的尸体有何可看？这下看你要后悔多少日子。” 晃晃脑袋，努力把刚才印入脑海的情景甩到脑后，陈伊伊自己顺顺胸口，摆了摆手。 “尸体倒是没什么，就是太多了！” 她整张小脸皱皱巴巴，像个小老太太，“我真佩服顾叔，沙场里来来去去，依旧正直开朗。” 第278章 危机解除 这要是换个心里脆弱点的，时间久了一定会有心理问题。 正想着，才合上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顾烨霖浑身是血的站在外面，一一看过屋子里几个人。 “危机解除，可以明灯了。” 所有人都有些愣怔地看着他，只有陈枫华点点头，转身去将蜡烛点亮。 “顾叔！你们太厉害了！”陈伊伊率先打破沉默。 边说，边蹦跳着过去，眼看就要扑上去。 顾烨霖退后半步，阻拦道：“身上脏污。” 他回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外面同样一片狼藉，且等清理过后，你再出来活动。” 点点头，陈伊伊站在原地，脸上已经收起来兴奋，仰头有些严肃地问：“顾叔，我们的人伤亡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顾烨霖摇头，“尚未清查，想来并不严重。” “那晚点再说。” 陈伊伊想了想，“素心婶婶他们好吗？还有刘喜，刘喜应该没事吧？” 刚才听那伙山匪说话，根本就没有找到刘喜。 他们估计也是没想不到，顾叔带回刘喜后没有把人安置在房间不少的后院，而是一直留在前院。 “都无碍，贼匪由后墙潜入，不清楚我府内布局和守卫位置，几乎是才一露头， 便被发现。” 顿了顿，顾烨霖皱眉，“不过没想到他们人数众多，季风他们险些没有守住你们的院子。”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陈伊伊宽慰他。 紧跟着又问：“顾叔，之前那声尖厉的长哨，就是求救求增援的吧？” “不错。” “还有……” 江淑霞打断女儿的千百问，摇摇头朝她招手，“伊伊，来娘这里。” 有她这一句提醒，陈伊伊才觉得自己有点没完没了了。 “顾叔，我就是太激动了，你甩长枪好帅啊！只看门上的影子我都想尖叫了！” 这一句，让将将赶来的顾廷深听了个正着。 他脚下顿了顿，在门口站住时，听到自家爹爹问道：“帅？将帅之帅？” 陈伊伊就是一时顺嘴，闻言连忙解释：“就是英武不凡，俊逸潇洒的意思！” 思索着点点头，顾烨霖一笑置之。 他看向身侧的长子，“你瞧见这院中情景，不惧不怕？” 顾廷深一礼。 “尸体罢了，几月以前，见得多了。” 顾烨霖眉心一皱，轻叹一声。 “顾叔，你快去忙吧，我们都没事。”陈伊伊见状，赶紧打岔。 点头，顾烨霖又叮嘱两句，便抬脚去帮着大伙清理院子。 片刻 后，院子里忽然炸开一声：“报！” 顾烨霖从房顶一跃而下，“讲。” “匪首已往西南方向逃脱，不见踪影。”来人禀报，语带惭愧。 顾烨霖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宽慰道：“那匪首功夫了得，几个人围攻都擒拿不下，追不上也属意料之内，你下去吧。” 陈伊伊扒着门框往那边张望，又转眸看了看外面染血的地砖。 清风阵阵，带来的全是泥土夹杂血腥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继续去叫系统。 “别装死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叮咚。】 陈伊伊：“……” 【亲爱的宿主，建议您兑换止痛药，消炎药，以及外伤用品。】 “用得着你说？” 陈伊伊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我真的，要不是我俩太熟了，我张不开嘴骂你，你看看我今晚能不能饶了你！我绝对把你喷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不对！你脸都没有！哪里来的父母！” 【……请宿主稍安勿躁。】 “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再叫我稍安勿躁！”陈伊伊更生气了。 话说，这傻缺系统，真的没有举报功能吗？！ 有没有人能管管啊！ 【……】 系统持续沉默。 他这样的态度，免不了让盛 怒中的陈伊伊怒气持续积攒。 无声对峙似的，系统不出声，她也不出声，就这么沉默良久。 最后还是系统服软。 【请宿主稍安勿躁。】 有是这句！ “我去你奶奶个腿的稍安勿躁！” 陈伊伊积怨已久，此刻彻底爆发。 “这么久了，你扣着姑奶奶我的积分不给我，老说清算核对，你本身就是一团数据，你还弄不清楚另一堆数据了？！” 她一句话不带喘地说完，缓了口气，继续咆哮。 “不就是因为我没有升级农场，你就故意卡我！连医院都不让我进一步解锁！这么长时间，你就给我解锁个麻醉剂！有什么用！你告诉我，有什么用？！” 【宿、宿主……】 “你这不明摆着欺负老实人么？！” 陈伊伊大口喘气。 “我要投诉！我要赔偿！不能投诉没有赔偿那我就解绑！我就不信离了你我还不活了！” 似乎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系统当场闭麦。 “你别搞沉默应对一切那一套，我上次在那什么潜意识世界已经见过你老底了！”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系统的机械音，有一丝颤抖，听着跟电音似的。 陈伊伊才不管他 是机械音，电音，还是观世音，只顾持续输出。 “我的潜意识既然能决定你的形态，或者说形状，那我只要解绑的意愿够强烈，每天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没办法在我那个什么潜意识世界继续待下去！” “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一年不行，多几年也可以！” 系统开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是哪里冒电花似的。 “不干活，还装死，还扣我积分，还会阴阳怪气！搞不清楚谁为谁服务啊你？反正我不要你了！” 一阵沉默。 诡异的沉默。 陈伊伊并不在意，反正她已经骂爽了，系统之前又透露过，他不能出手干预她的生死。 换句话说，就算她把系统骂到破防，他除了和她冷战，不给她兑换东西，其余的更严重的事情他什么都做不了。 【非常抱歉，令亲爱的宿主产生诸多负面情绪，本系统已深入反省。】 “别说场面话，解绑！”陈伊伊态度强硬。 不过她也就是嘴硬。 气上头说要解绑什么的，气出了心底倒是没那么坚持。 最重要的，她摸不准自己说的那个操控潜意识对付系统的法子可不可行。 而正这么想着，系统忽然认了怂。 第279章 相当让人满意的补偿 【积分统计延迟属实，资产解锁进度缓慢属实，宿主体验……】 他一连说了一串，陈伊伊耐着性子听着。 【综上，本系统决定对宿主做出相应补偿。】 “什么补偿？”陈伊伊不由好奇。 察觉自己态度变化得太过明显，她赶紧绷紧嗓子，“太不值钱的补偿，我可不要！” 【补偿如下：免费升级农场，并提升宿主10%气运值。】 铁公鸡终于肯拔毛了？！ 陈伊伊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气运值那个她没有概念，升级农场可不便宜！ 还记得她当初就是因为升级农场太贵，而选择放弃！ “呐呐，升级农场能怎么样啊？”她问。 系统这次老实极了，闻言立刻就开始详细解答。 【升级农场后，可加快作物生长速度，可用积分兑换活物饲养。】 我靠！ 陈伊伊心里立刻产生了大胆的想法。 “你所谓的活物，局限不局限于猪羊鸡鸭这些？” 系统沉默，似乎在犹豫。 陈伊伊立刻威胁：“解绑！” 【……不局限。】 呜呼！ 那她不起飞了？ 积分兑换的东西品质都巨好，她不就可以在农场养马，养观赏鱼一类？ 要知道，这两种东西， 在达官显贵那里可是能卖天价的！ 陈伊伊嘴角忍不住咧高，几乎要憋不住笑出声了。 【亲爱的宿主，请问对该补偿是否满意？】 “满意”两个字都到了嘴边，陈伊伊又改口说：“差不多满意吧，你最好尽快把欠我的积分一分不差地发下来。” 【好的。】 发泄一通，又得了便宜，陈伊伊这次出来，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小妹你方才，似乎晃神了。”顾廷深忽然出声。 陈伊伊吓了一跳，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找系统之前，他似乎就站在她附近了。 “廷深哥哥。”她心情好，甜笑着叫了一声。 她那副明媚样子，和被夜色血色笼罩的小院格格不入，又光彩夺目。 顾廷深因她这句“哥哥”，想起了另一件事。 “是你哄着玉轩唤你‘阿姐’？” “小玉轩找我了？”陈伊伊的关注点在另一边。 摇摇头，顾廷深没再就这件事说下去。 “我去帮爹爹，外头脏乱，你先不要出来。”他说着留意到陈伊伊鞋都没穿，直接伸手抱起她，一路将她放到屋内凳子上。 陈伊伊都愣住了。 连最细心的大哥都没计较她光脚跑的事……这顾廷深，未免也太贴心 了吧？ 心细体贴长得好看，但本身是个一丝不苟的刻板大冰块？ 天啦，这是什么反差萌！ “多顾惜身子，这是娘时常挂在嘴边的。”顾廷深说完向屋内众人一一见礼，而后板着冷冰冰的俊脸，往顾烨霖那边去。 一群人中，江淑霞最先反应过来。 见一向爱说爱笑，最大方从容的小女儿还愣在圆凳上，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她不由抿唇笑了笑。 “我们伊伊，可真是讨人喜欢。”陈之华喃喃。 转过头又和陈灵华说：“那顾廷深待人接物看似有礼有度，客气平和，可半点不是好接近的人。” “一个才几岁的小娃娃，说得上什么好不好接近。”陈灵华笑笑。 一愣，陈之华拧眉舔了舔嘴唇，“你不说，我就总是忘记，那还是个小孩子。” “何止大哥你啊！”陈伊伊回神，“二哥这会儿不说，我也要忘了他还是个孩子。” 陈灵华又笑了，伸手电她鼻梁，“你不也是个孩子？” 说着，他见自家小妹愣在原地。 “怎么？” 陈伊伊跳下凳子，从“孩子”两个字，联想到了陈林华。 “五哥怎么没半点动静，别是再被吓着了吧？” 五哥在逃荒路 上就被吓得不轻，有一阵都睡不成觉，一睡就是噩梦连连，惊醒时候总哭得惨兮兮。 “我之前去看的时候，见他没事，想必一直和三婶一起躲在床帐里呢。”陈灵华想安安她的心，“说不好，这会儿又重新睡过去了呢。” “我去看看。”陈伊伊快步去床边穿鞋。 这种情况，不亲眼看一看，她不可能真的安心。 门外的屋檐下也有血，淋淋漓漓的，头一眼触目惊心，第二眼就有些犯恶心。 陈伊伊小心翼翼踩着干净点的地方，贴着墙根过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三叔三婶五哥，是我。” 说完就推门进去了，并且赶紧回身将门拉好。 三婶柔弱，五哥也不经吓，两人可别一眼被屋外的血吓着了。 陈丰见她那个谨慎的小模样，就知道她担心他们得很。 “没事，方才顾将军和你们说话，我们都听到了，知道外面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他说，过去把屋里的蜡烛给点上。 有了微弱的光线，陈伊伊这才看清缩在床上的两个人。 赵香如脸色惨白，不过神情还算镇定。 至于她怀里抱着的陈林华，两只眼睛都哭肿了，这会儿不断打着哭嗝，却没有发出多 大声响 会哭就还好。 陈伊伊赶紧往床边去。 她隐约记得上次在中木村，五哥吓得都不会哭了。 在那之后，不正常了好长时间。 “五哥，是我啊，你怎么不理我？”她扑到床沿边，趴着仰头看陈林华。 陈林华吭哧吭哧直喘气，两只眼睛低下来看看她，断断续续说：“甜妹儿，外面可吓死人了，你怎么都不害怕啊。” 他觉得有点丢脸，家里最小的妹妹都不害怕，他却躲在娘怀里哭成了泪人。 “我怕啊。”陈伊伊努力维护他幼小的自尊心，“不过我们那边人多，所以我就只怕了一会儿。” 陈林华情绪好了一点，“原来是，是这样啊。” 他抬手抹抹眼泪，睁着通红的兔子眼凑近拉住她的手，“没事，坏人都被打跑了，以后我学了功夫，我保护大家！” 陈伊伊心下叹了口气。 显然，外面那些打杀声对他还是有影响。 很早以前，他的愿望是和三叔一样，种得一手好地。 想了想，陈伊伊说：“三叔三婶，之后四哥应该要跟着柳先生学学问的，不如让五哥也跟着一起？” 闻言，赵香如有些担心，“我听素心说，柳先生轻易不收学生的，能行吗？” 第280章 刘喜醒了 “行啊，怎么不行，这件事我随后就去找柳先生说！”陈伊伊拍着小胸脯打包票。 在她看来，柳浮生就跟她前世那些损友差不多，爱玩爱闹，心大乐天，自然是很好说话的。 陈丰闻言，免不了高兴起来。 “这样，也算是卸掉你娘肩头的重担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陈伊伊一笑，“我娘说不定还觉得若有所失呢。” 要是不找柳生，估计五哥之后就是让娘抽空教了。 娘虽然肚子里墨水也不少，把大哥二哥他们教的都很好。 但术业有专攻，她到底不如柳浮生这个多年做学问的人适合当老师。 “那甜妹儿，你会不会和我们一起上学啊？”陈林华这时候忽然出声，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扑闪闪，里面透出浓浓的期待。 陈伊伊见他这幅小可怜儿的样子，就觉得心头一阵酸软。 “五哥你要是想，我就去，反正又不是坏事。”她说。 就是她可能一边赚钱，一边上学，会忙得四脚朝天。 啧。 这一朝穿越，怎么还有可能体验半工半读了呢？ “当然想啊！”陈林华激动到直接从娘亲怀里爬起来。 不过紧跟着就皱起小脸，开始担心，“就是不知道柳先 生收不收女学生啊？” 陈伊伊一笑，“不用担心，柳浮生那可不是一般的老头！” “谁说我是老头！” 门口忽然炸开一道声音。 陈伊伊一愣，赶紧回头。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夸你呢！这你都听不出来啊！”她连忙说，生怕陈林华上学的事情没开始，就结束了。 虽然她觉得柳浮生大概率不会拒绝，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来。”柳浮生脸上似笑非笑，朝她一招手。 陈伊伊还想多陪一会儿受惊的陈林华，但毕竟有求于人家，闻言还是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终于肯听话了。”柳浮生满意道。 陈伊伊嘟囔：“一直都很听话好吗？就你和别人不一样。” “小徒儿，你这声儿，究竟是想我听见，还是不想我听见？”柳浮生说着弯腰，手上一使劲儿将女娃娃抱起来。 屋里的陈丰一家三口见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怪不得伊伊敢打包票，都成了人家的小徒儿了，还和那柳先生这样亲近，可不是成竹在胸么？ 陈丰摇头失笑，不知第几次佩服自己这个小女娃。 “哎哎！你要带我去哪儿？！”门边陈伊伊惊呼。 柳浮生脚下一顿，“别 叫嚷，不知道的还以为杀猪呢！” “你才是……”陈伊伊还嘴。 “嗯？”柳浮生瞪眼。 陈伊伊住口，但瞪了他一眼，“哼，我尊老爱幼，不和你计较！” “别闹腾。”柳浮生不再逗乐，整肃神情后低声说：“刘喜醒了。” 陈伊伊一惊，“真的？！” “顾烨霖已经去前院了，你说是真是假？”柳浮生回身和屋里的陈丰示意。 也不等人家反应，便直接抱着怀里女娃往外走。 陈伊伊趴在他肩头和冲屋里挥手，“三叔，你一会儿和我娘他们说一声！我去前院找顾叔了！一会儿就回来！” 陈丰朝外挥挥手，“知道了！” 而他们这来回这一吆喝，隔壁屋完全能听个清楚。 江淑霞赶紧起身出来，就只见到柳浮生的身影，转出院门口，很快不见了。 满头白发的老人了，回回抱走她家闺女时都脚程飞快！ 没多久，陈伊伊随柳浮生到达前院书房。 顾烨霖的影子被屋内烛光映在窗上，没见有别人在。 “严大人不来看看？”陈伊伊自顾自奇怪。 谁知道她不大的一声嘀咕，登时戳中了柳浮生。 他立即止步，立在原地说：“好哇，才见几次，那老贼 你就惦记上了？” 陈伊伊一脸莫名，不过知道他一对上严大人就浑身带刺，她赶紧安抚。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事关重大，严大人应该是要来的。” 不想，柳浮生闻言竟是转怒为笑，神色之间还颇为得意。 “刘喜是我看着的，我不告诉严兆丰那个老匹夫，他从何处得信儿过来？” 啊？ 陈伊伊愣住。 “那，顾叔不会找人告诉他么？”她不由好奇。 柳浮生哼笑，“宅子里一堆事儿烦着顾烨霖，他才没那个闲心继续笼络一个外人。” “外人？”陈伊伊更好奇了，“我还以为顾叔派人去找严大人，是因为和他交好呢。” 柳浮生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想继续贬低严兆丰，却不得不实话实说。 “不过是看重那老贼不好拉帮结派，心里多少记挂百姓罢了。” 点了点头，见他重新迈步，陈伊伊便没再多说什么。 柳浮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书桌边的顾烨霖也不意外，转眸看过来，淡声道：“才苏醒，要清醒，只怕得一会儿。” 陈伊伊挣扎下地，踮着脚在桌边看刘喜。 桌子是临时拼起来两张铺了褥子当床榻，睡一个人绰绰有余。 刘喜 手脚张开地躺在上面，眼睛半睁半阖，看着确实是将醒未醒。 “刘喜？”陈伊伊试探着叫他。 那人眼珠动了动，似乎挣扎着想醒来。 “顾叔，要不再给点水吧？”她提议。 顾烨霖点了点头，看向刚在一旁坐下准备喝茶的柳浮生，“茶水拿来，你喂他。” 翻翻眼皮，柳浮生倒是没说什么，过来桌边，亲自上手喂刘喜喝水。 虽然他看着不怎么靠谱，但总归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陈伊伊在一旁看着，伸出手指，掐了一下刘喜。 她以前见过朋友这么叫宿醉起不来的人，索性就试试。 她手指细小，真连着指甲使上劲儿，还挺疼的。 刘喜咽下半杯口水，也不知是受冷茶刺激，还是察觉手上痛楚，眼睛，总算是慢慢睁全了。 “你们……”他还很虚弱，嗓音轻微，浑身颤了一下，能看出很是惊恐。 陈伊伊赶紧撑着桌沿跳起来两下，刻意说：“刘喜叔！我们救了你，红梅大娘知道你没事，哭得可厉害了！” 果然，见她是个小丫头，又听到熟悉的人名，刘喜一下就从惊慌中慢慢平静下来。 “你别怕，这里还有顾将军啊，你不认得了？”陈伊伊又说。 第281章 很多人都还活着 顾烨霖适时开口：“你莫要惊慌，无论什么事，都可以说与我听。” “大人！”刘喜瞬间激动，上身猛地挺动一下，却没有足够坐起来的力气。 他颓然倒了回去，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都有一瞬间失去了焦距。 陈伊伊吓得连忙开口：“你别急啊，你现在太虚弱了，有什么你慢慢说，这里很安全，我们都不着急。” 别刚醒来一个激动再晕过去，那多不划算？ 缓了好一会儿，刘喜才断断续续开始出声。 “大人，苏盛那个狗贼，联合邻县胡斐于，坑害百姓，抓了无数壮丁，去矿里做苦力……” 顾烨霖和柳浮生对视一眼。 “你是不是从矿里逃出来的？”陈伊伊问。 刘喜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矿里忽然说人多容易露馅，要减少人数，不少人以为是要放他们走，可我却在某天起夜听到领头的说，减少人数，是要杀了封口。” 陈伊伊眉头深深皱着。 草菅人命，那些人真的该死！ “那天开始，我便计划逃脱，还拉上了同村的德柱和李河。” 此刻没有说话，都静静听刘喜断断续续讲述。 “可那么多山匪看守，逃出 来谈何容易啊，李河为了帮我们引开察觉不对的山匪，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拴住出来没多久，就中了陷阱滚下山崖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刘喜说着，脸上的眼泪越爬越多，整张脸痛苦地紧紧皱着。 “之后你就跑回家了，躲进了地窖里，对吗？”陈伊伊放轻声音，替他说出来，想让他省点儿力气。 刘喜点了一下头，哽咽着说：“我不知道我浑浑噩噩跑了几天，到村里的时候，天黑透了，我怕连累别人，也怕被重新抓起来，谁都不敢惊动，偷偷爬到了地窖里。” 他语气激烈起来，“我就是悄悄死在地窖里，也比在矿里给人当畜生的强！” “你现在的身子骨，动不得气，消停些，我去找些药煎了给你喝。”柳浮生摇头叹息，说完抬脚出去了。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刘喜渐渐平稳的呼吸。 陈伊伊望着他，望着望着，就过去靠在顾烨霖腰上，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想来，刘喜脸上身上的那些墨水，估计就是为了在昏暗的矿道里躲藏的吧？ 原来一共跑了三个人，可惜成功回来的，就一个运气好命大的刘喜。 还差点也死了。 ——要不是爹心血来潮去看房子，刘喜估计真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静悄悄死在地窖里，直到发烂发臭才会被周围人发现。 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思索一阵，见刘喜平复的差不多了，陈伊伊又开口问：“刘喜叔，你还记不记得矿的位置？” “记得！”刘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出声，“拼死跑过的路，怎么会不记得！” 太好了！ 陈伊伊面带喜色地仰头，“顾叔，我们是不是得尽快去救人？” “大人！”刘喜再度激动起来，挣扎着就想起身磕头，“大人！我能为大人带路！求大人快点去救救大伙，同村还有不少汉子在矿里，邻村，城里，很多人都还活着！” 陈伊伊被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吓得不轻，连忙就劝：“你躺好躺好，别激动，就算要救人，我们也得先准备一下，你先好好养个一天两天，起码今晚先过去啊。” 他们才经历过一场以少打多的恶战，去救人，也得他们先有人才行啊。 这么想着，陈伊伊整张脸都愁的皱了起来。 垂眸看一眼她的神情，顾烨霖无奈摇头，“许多事情你无需操心，自有我来烦恼。” 他说着转头，望着 刘喜，“以你所言，那矿源的位置距离平窑不算特别近，既如此，要去救人，确实得好生筹备一番。” 顿了顿，他还是将一些残酷的事实讲明：“这么多天过去，矿上要削减之人，想必已然遇害，其余生还者，应当暂时无碍，所以你不必心急，先好生养养身子，好不容易逃脱，更要爱惜自己。” 刘喜听闻前半段言语，泪水汹涌而下，直到将话听全，才慢慢将攥紧的拳头松开。 “大人说的是。”他点头，随即像是耗尽了力气，歪过头沉沉闭上双眼，也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直接昏过去了。 陈伊伊看得不忍心。 多亏了这个刘喜头脑灵活，又胆大有主见。 不然，就这康平一带，他们找矿源不知道得找到何年何月去。 而说起救人要做的筹备工作…… 想了想，陈伊伊眼睛一亮，赶紧拉着顾烨霖的衣角，要往一边去。 她那点力气，哪里拽得动一个成年武将。 顾烨霖顺着她，随她的意思，一路跟着她到了书房另一角。 “顾叔……” 陈伊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着话，还要去看书桌方向，生怕第三个人听见。 “……你要马吗？或者说要不 要肉做干粮？” 去救人免不了喊打喊杀，这一路没代步工具不行，没肉吃更不行。 可巧她才得到系统的补偿，这不得好好利用一下？ 顾烨霖微感诧异，“你的意思是？” 无奈，陈伊伊只能胡扯，“仙法啊，大家不都说我是福星么？我不得会点仙术仙法什么的？” 这要是换成别人，顾烨霖只会一笑置之。 不过说这种话的人是眼前的小丫头，那就另当别论。 他认真思考起来。 “马匹不用，孙家府兵暗中偷带过来的足够。” 况且，他还没有决定，此番寻找矿源，要不要骑马赶路。 “那就是要肉喽？”陈伊伊说。 顾烨霖揉揉她发顶，“炊饼窝头一类的干粮自然也可，但，有肉最好。” 习武之人，吃肉自然是最好的。 可如今的康平内外，除了小丫头的宝贝奶山羊，和那只极能生蛋的母鸡，哪里来的家禽野物可食？ 眼珠咕噜噜一转，陈伊伊拍拍自己小胸脯，“今晚过后，我给你答案。” 一会儿回去睡下，她得好好去系统空间的农场里看看。 系统有过前科，她得先确认他没有坑她。 这么想着，她就有点后悔自己大话说的太早。 第282章 计划弄点肉 陈伊伊皱着眉犹豫两秒，她替自己找补：“顾叔，要是最后没有弄到肉……” 顾烨霖不清楚她具体是怎么施展她的特殊“能力”，闻言只当她自己还没有将所谓的“仙术”掌握好。 “无碍，如今康平能找到的吃食足够赶路，至于肉，有则有，没有也不碍事。” 有他这句话，陈伊伊心里所有的压力一扫而空，彻底放松下来。 她扑腾着小短腿，回到书桌边。 “刘喜叔，你别操心，你先养好身子，至少得能下地走路，才能帮上别人不是？” 桌上因为气力耗尽，只能半睁着眼睛的人闻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歪过头再次睡了过去。 见状，陈伊伊心下轻轻叹了口气，有些瞌睡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夜过的，真是刺激到不能再刺激。 “累了便回去歇着。”顿了顿，顾烨霖又说：“要是不想回后院，不若去你素心婶婶身边？” 摇了摇头，陈伊伊说：“不了顾叔，我娘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呢，我五哥吓着了，我今晚和他一起睡。” 因为之前逃荒路上她随口忽悠过陈林华，一直到现在，陈林华一做噩梦，还是会想要找她。 “稍后，让柳浮生送你回去。 ”顾烨霖说。 院子里正乱遭，他不放心她自己回去。 “没事的顾叔，柳先生弄药还得一会儿，就别让他来回跑了，我自己可以的。” 见他有些犹豫，陈伊伊又说：“这会儿宅子里来来去去都是清扫的府兵，我有事大叫一声，他们肯定会帮忙的。” 这归功于顾烨霖先前的举动了。 ——他不仅走动时带着陈伊伊，私下里还特意交代过众人她的身份。 如今只要是知晓“陈伊伊”这个名字的人，都知道她是康平的福星，是顾大将军的掌上明珠。 “那好吧。”顾烨霖点了点头。 于是陈伊伊开门，一溜烟跑回了自家的小院子。 而她这么下地一跑，脚上那双鞋自然就别在想要了。 到达房门口的时候，她直接就把鞋子拖在了外面。 “没出别的什么变故吧？”江淑霞立即起身抱住她，将她带到床边，放在自己腿上坐好。 陈伊伊看了看屋子里只有爹爹，便问：“哥哥们都回去了？” “是，夜太深，他们都累了，我便让他们先回去，无论能不能安睡，躺下闭着眼睛歇歇也是好的，所不准明日会不会有哪里需要他们帮忙。” “娘想的周到。”陈伊 伊夸赞。 江淑霞一笑，用脸颊碰了碰她额角。 她家的小女儿，总是知道怎么说话，能让别人舒心。 “前头没别的什么事情，就是我和爹爹之前救下的那个刘喜醒了。”陈伊伊回答娘亲先开始的问话。 才关好门回身的陈崧闻言微微一愣，“刘喜？” 他这才隐约想起方才外头乱哄哄的时候，是有贼人提到什么刘喜。 爹的反射弧，怕是能绕地球一圈了。 陈伊伊腹诽。 这刘喜都带回宅子里多久了……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刘喜一直都在前院，后院的人不往前跑，宅子里也没有什么下人来回传递消息，不知道也算正常。 “我是觉得那个刘喜出现的蹊跷，就和顾叔说了说，当下顾叔就去把刘喜接了回来，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今晚搞夜袭的这伙山匪，就是冲着刘喜来的。” 她说着微微皱了皱眉。 不知道平窑村那边怎么样？ 刚刚一直想着刘喜的话，都忘了问问顾叔了。 不过顾叔眉派人往平窑去，应该是没出什么事吧？ “所以，你去前院，都知道什么了？”江淑霞明白过来，立即抓住了重点。 陈伊伊闻言回：“康平这场劫难，归根结 底是因为新发现的矿源，刘喜就是从矿中拼死逃出来的，他说他记下了去那里的路，还求顾叔带人去救矿里的人。” 一句话简单解释，江淑霞和陈崧久久不能言语。 半晌后，江淑霞幽幽叹了口气，感慨无限道：“祸端的源头，终究是落在了一个‘贪’字上。” “当官的，不就那么回事。”陈崧拧眉，正义感极强的他，半点都听不得这个事。 “那你顾叔有没有说接下来怎么办？救人的话，爹可以和他一起去。” 陈伊伊扭头看着他，摇头，“具体的顾叔没说，这些事我也没什么经验，不过爹爹，你还是别去，矿里都是山匪，杀人不眨眼的。” 爹虽说身强体健，但到底不会功夫。 刀剑无言，万一伤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崧过来坐在她另一侧，伸手揽住妻女，“爹也不是莽夫，拿刀剑拼杀的事情，我是做不来，但随后救人出来，搬搬扛扛出点力气的事情，你爹可十分在行。” 这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冲锋的活儿留给身手功夫好的，他去当当后勤贡献一把力气，尽尽心也就足够了。 陈伊伊可太欣赏懂得量力而行的人了。 当即扭身爬到 爹怀里，“我之后和顾叔提一下，看他怎么决断。” 她还要帮忙搞点肉吃，肯定还得和顾叔说起救人这档子事。 “我去看一眼五哥。”陈伊伊说着就要下地。 江淑霞拉住她，“娘才看过，林华知道自己要上学，高兴极了，有说有笑好一会儿，眼下已经睡了。” “那就好。”陈伊伊放下心来。 三口人之后又说了些康平的近况，交换了一些不共知的消息，便抓紧时间躺下歇息了。 刚在娘亲怀里一闭上眼睛，陈伊伊就听到脑内响起系统上线的提示音。 好家伙，这狗系统被她威胁一通之后，都变勤快了。 “那个谁，农场升级好了吗？”她故意用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对待系统。 【……尊敬的宿主，新增权限已开启，您可以随时进入空间，自行体验各项功能。】 噗。 她甚至从“亲爱的宿主”，变成了“尊敬的宿主”。 果然求生欲这种东西，啥玩意身上都不缺。 不再多废话，陈伊伊直接进入系统空间。 站在空间入口放眼望去，建筑群依旧是处处灰色，跟加了黑白滤镜一样。 不过在最边缘，光彩比之前更加亮丽夺目的农场因此更加显眼。 第283章 换猪 从正面看，农场对比之前，并没有太大变化。 但等陈伊伊走进农场大门之后，就发现一侧的良田面积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片大片连绵，一眼望不到边际。 再看右侧，比原先多出来的牧场和饲养场同样占地广阔。 嗯？ 也就是这时候，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统哥，你这一个建筑物升级后，就自成一个小空间了？” 就她肉眼观测，光是升级后的几片良田面积，都要顶得上十几间医院加起来还不止。 如果不是自成小空间，系统空间里，哪里还有其他建筑存在的余地？ 【可以这么理解。】 陈伊伊对这点十分满意。 忽然就觉得，升级贵一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内什么，我现在可以直接从空间，弄点猪和牛羊之类的出去吗？” 【养殖场区域闲置中，需宿主花费积分兑换。】 这点陈伊伊倒没觉得意外。 看看先前田里种的土豆，不就是她积分换了种子之后播种得来的？ “那我如果换出来猪羊之类，可以全程托管，让他们繁殖生长吗？”她确认新的问题。 她对养猪之类的可没半点实操经验，真要是不能托管，她估计还得跟着娘或者谁现学。 【 可以，但需要支付相应积分。】 “啊？”陈伊伊张了张嘴，不过心里也不算意外。 果然，狗系统总是不会让她高兴到底的。 “费用怎么算？”她问。 这个必须问清楚，别贵得离谱，不知不觉把她榨干她还不知道。 【抱歉，涉及内部算法，本系统没有义务悉数告知。】 陈伊伊大骂离谱。 “你这不就相当于告诉我，扣多扣少完全看你心情？那你要是哪天把我手里的积分一下扣成负数，我穷死了还死不明白？” 【本系统所有数据计算，皆严格按照算法制度，请宿主务必放心。】 她放不放心的，有意义？ 陈伊伊心口生出点火气。 “数据不透明，你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为防止有人钻营漏洞，请宿主谅解。】 陈伊伊：…… “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好了！” 说什么“有人”，狗系统就绑定她一个人，这个“有人”，指的不就是她？！ 【请宿主稍安勿躁。】 陈伊伊也不想躁，当务之急，还是先弄点肉出来。 “猪牛一类，什么价钱？按只还是按斤两？” 【暂时按只。】 暂时？！ 陈伊伊又想骂人。 “嗯。”她克制着自己，“报个价格给我亲爱 的。” 系统的机械音，因为她的称呼而出现一丝颤抖。 【猪：10000积分/头，牛：150000积分/头。】 “15倍差距？！15个W！”陈伊伊想打人。 上辈子到她去世前一天，普通猪肉一斤十三块八毛，普通牛肉一斤才六十八块！ 就现在她手上的积分来说，猪只是勉强能消费，牛直接就换不起！ 她咆哮：“你是不是太黑了点！”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么穷！ 【抱歉宿主，价格不定期上下浮动，请宿主自行选择兑换。】 “我炒股都没这么费劲！”陈伊伊持续想打人。 她今天算是明白了，这狗系统，就一定要她摸不准他的底细。 非要她心里没有半点着落，只能一直依赖他！ 她很久没有说话。 久到系统都要怀疑她得再次威胁他。 “算了，看在那10%的气运上，我不和你计较！”陈伊伊想开了。 解绑对她来说，是两败俱伤，反复拿这种事出来威胁牟利，不是她的风格。 就好比牵扯太多，轻易离不了婚的夫妻天天吵吵离婚一样，她想想就觉得糟心。 而且几句话问下来，这次系统给的补偿，短期内看来不算太坑。 毕竟除 开可能到处是坑的升级农场，气运那是实实在在的，加了就是加了，系统没什么可能在气运方面给她挖坑。 “那我……”陈伊伊开始考虑换猪出来。 “对了，一头猪大概多少斤？” 【200+20斤】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 那换算下来，眼下一斤猪肉才50积分？ 按照现在顾叔手下的人数，她换个三四十斤肉就足够了。 “就不能论斤卖吗？”她问。 【需宿主先行解锁超市。】 陈伊伊一阵无语。 “你说的不就是废话？我要能解锁超市，里面应有尽有，我还和你在这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气呼呼说完，她直接交代：“就换一头猪，就等我领人去屋后林子里的时候放出来，记住，猪弄脏一点，最好搞个昏倒的野猪之类，好对外解释。” 【……尊敬的宿主，野猪是另外的价钱。】 陈伊伊立即开启嘴炮模式。 “我没要野猪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野猪诶！” 【……】 系统无语。 陈伊伊继续忽悠：“你就给猪稍微伪装一下，就跟你卖东西弄个另类点的包装差不多，这么简单的事，你觉得很难吗？” 她这么说，系统要是拒绝，就仿佛在承认买东西给 个包装很难，显得他像个蠢货白痴。 一人一系统，沉默相对，就看谁先让步。 最后，成交提示音响起，系统立即下线。 陈伊伊神清气爽地将意识调回现实。 睁眼一片黑暗，院外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动静。 陈崧均匀的呼吸声就在床帐外不远，听着让人安心。 “伊伊？”江淑霞察觉怀里小人儿动了动，便小声叫她。 陈伊伊没应声，翻身面朝她，手抓着她的里衣衣角，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院子里响起扫帚扫水的声音。 陈伊伊没睡够，揉着眼睛坐起来时，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她掀开床帐，发觉屋里没有人。 打开房门，才见家里所有人，都在忙活着收拾院子。 留意到门口木柱上的刀痕，陈伊伊猛然想起昨晚忘记的一件事。 季风还有其他人的伤！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了呢！？她昨晚就该换伤药出来的！ 在家人留意到之前，陈伊伊又合上门边缝隙，悄悄退回屋子里，小声叫道：“季风？” 良久无人回应。 心头忐忑起来，她又稍微拔高声音，“季风？” “小姐，小人在。” 陈伊伊大.大舒了一口气。 “你的伤怎么样？” 第284章 给药 “谢小姐关心，皮肉伤，不碍事。” 陈伊伊听他声音和以往差不多，并不觉得有气无力，转而问起其他人。 “木羽他们呢？还有张律他们。” “回小姐，除去几个被砍伤的，其余人都没有大碍。”季风恭敬回答。 陈伊伊一惊，“没人缺胳膊少腿吧？” 命没事自然好，腿脚完整就更好了。 季风耐心回话：“那些山匪除去匪首，皆不是训练有素之辈，府上所有人，都平安。” 想了想，陈伊伊问：“你能不能把受伤情况具体统计给我？” 季风也不多问，只说可以。 “请小姐稍后。” 陈伊伊不知道这个“稍后”具体是多久，干脆就先出去帮着家里收拾院子了。 院子里主要就是乱，昨夜地上的那些尸体，还有血渍什么的，早就已经尽数清理干净。 等她帮着整理好柴堆，又去把墙上被毁坏的花藤扯下来丢掉，一张纸便飘飘悠悠落到了她的面前。 愣怔一瞬间，陈伊伊反应过来。 这应该就是季风给她的“统计结果”。 捡起来看上几眼，她借口喝水，一个人回了房间。 关门期间，她已经找系统换了六人分的消炎药，等确认药包已经在怀里，她 才往头顶看了看，出声：“季风，我有东西要给你。” 后窗轻微响动，转头时，房间里便多了个人。 陈伊伊见怪不怪，直接让季风起来，“以后不用行礼，我还得费劲儿让你起来，好麻烦。” 她只能这么说，要是找别的理由，季风估计不会往心里去。 果然，季风闻言便答应下来，“是。” “给你。”陈伊伊从怀里掏啊掏，“这五包药分给那六个伤势稍微严重的人，另外这包，你自己留下吃掉。” “这……小人不能擅自收小姐东西。”季风后退半步，欠身拒绝。 陈伊伊就知道他会推辞。 “你不怀疑我下毒就好喽，快点拿着呀，很管用的，本来宅子里人手就不够，现在刘喜醒了，顾叔要带人去矿里救人的，你们得赶紧把伤养好。” 系统给的伤药从没糊弄过她，每回都见效特别快，效果还特别好。 犹豫一瞬，季风上前伸手接过。 “小人代大伙谢过小姐！” “这药就水早晚分两次喝完。”陈伊伊一本正经的胡扯。 看季风点头，她又叮嘱：“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陈家的秘药，无论管不管用，让他们别宣扬啊。” “小人记下了。” 季风将手里的几个药包收好，再次行礼。 陈伊伊无奈了，“好啦，我没别的事情，你快去吧。” “是。” 屋里眨眼就剩下陈伊伊一个人。 正巧这时候，顾廷深来找她。 “小妹，可在屋里？方便说话么？” 小小少年有礼有度，还有些稚气的嗓音透出几分冷淡严肃。 陈伊伊立即去开门，“方便方便。” 有小美男看，怎么能不方便。 顾廷深今日穿了一身黑，腰上束一条月白腰带，人显得更加干练精神，也更老成稳重。 看了他好几眼，陈伊伊低头看看自己。 她身上的衣服也是新换的，前几天穿的那套，昨夜裤脚沾了血。 不过依旧是孙应知替他准备的其中一套。 颜色呢，是鹅黄配浅葱，不如之前的淡红打眼，但也是活泼亮丽的颜色。 她上辈子日常搭配也是浅淡甜美的颜色居多，似乎还没试过黑紫墨蓝一类的厚重色调。 等有钱了，各种风格都试试。 而她看自己，顾廷深也在看她。 顿了一会儿，他才说起正事：“爹在前堂等你，让我领你过去。” 陈伊伊抬眸，线条柔美漂亮的眼睛一眨，“好啊，我去和爹娘他们说一声，你等我一下下 啊。” 说着就要往外跑。 顾廷深侧身让路给她，眼睛随她舞动的发梢上下。 片刻抬手关门，摇头低喃：“门也不晓得关。” 到前堂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一进去，就见该在的人都在。 严兆丰正跟着柳浮生不停换座位，一个跑一个追，像两个顽童似的。 怪不得柳浮生没空去叫她，而是让顾廷深去，原来躲在这里和严大人“捉迷藏”呢！ 耸耸肩进去，陈伊伊径直跑到顾烨霖腿边。 “顾叔，我来啦！” 顾烨霖对堂上不停来回的两个人很是头疼，见到她，神色才缓和几分。 “嗯。” 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他低声问，“昨夜说的事情，如何了？” 陈伊伊眉眼弯弯，小小的得意点亮整张脸，她凑近他耳边，更小声地说：“顾叔，一会儿你随便找个借口避开人，和我一起去宅子后面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 顾烨霖点头，算是应下。 一边领人来的顾廷深见自家爹爹和义妹交换眼神，不由垂眸，若有所思。 爹和小妹，多数时候，倒像是至交好友。 可小妹今年才五岁…… “柳生。严大人，请上座。”顾烨霖开口控制局面。 不然，柳浮生 就要和严兆丰打起来了。 堂内安静下来。 顾烨霖这才继续出声：“后天，我将亲自领人，出发寻找矿源。” “康平一带多山，你手下无人可用，怎么这么快便知道位置了？”严大人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我这小兄弟比你有本事有手腕。”柳浮生立即出声呛他，“你自己做不到，也别再这种时候显得太过吃惊，白白露了怯，让人看你不起。” 严大人似嗔似怒地看他一眼，也不和他斗嘴，重新满眼问询地看向顾烨霖。 “小女和她生父于平窑村中救下一人。”顾烨霖解释：“那人正巧是从矿中脱逃，费劲千辛万苦，回到家中。” 严大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他膝头坐着的小丫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皱眉想了想。 “我听闻，县里如今的用水，也是她上山时，无意间发现的。” 陈伊伊一脸纯真无辜地看着他，不说话。 她运气加成在这里放着，现在还又提高10%，谁能比她牛？ 顾烨霖无心解释这种巧合，“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两件。” “严大人近来正触霉头，可是对个奶娃娃都艳羡无比？”柳浮生直接讽刺道。 严兆丰斜睨他一眼。 第285章 分配任务 “找你，便被你算作触霉头？” 柳浮生摆摆手，“非也。” 他冷笑一声，“你找我，该算作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浮生……”严大人轻叹一口，态度又软下来。 顾烨霖见他们二人大有继续打口水官司的准备，立即拧眉沉声提醒：“正事要紧。” “好说，好说。”柳浮生一条腿翘上另一条腿，斜斜倚靠在椅子扶手上。 严兆丰直接闭了嘴。 “找你们过来，是有事要交代。”顾烨霖在军中发号施令惯了，真正经严肃起来，气势很是迫人。 严大人正了正神色，“请讲。” “我出行期间，城内外一些百姓事，便劳烦严大人你了。”顾烨霖看向他。 近来城内外开始有百姓活动，找他诉苦的有，解决麻烦的也有，可谓是琐事不断。 他走后，总得有个人来当百姓们的主心骨。 严大人闻言摸一摸胡须，点头道：“这点你请放心，老夫不会坐视不理。” “嗯。”顾烨霖看向柳浮生，“至于宅中一应事务，便交给你操心了。” 柳浮生晃晃下巴，“好说好说。” 宅子里明面上有竹严，暗地里有季风他们…… 正想着，就听顾烨霖暗示道：“此去山 中，是为救人，宅中能用之人，我会尽数带走。” 柳浮生神情一僵。 “那若是这时候有人来犯呢？你可别忘了，邻县还有个不知深浅的胡斐于，且逃脱的那个匪首，至今还杳无踪迹！” 他昨夜在书房守着刘喜，没有亲眼目睹，但已经问过竹严，知晓那匪首武功尚佳。 万一他半路气上心头，杀他们个回马枪呢？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顾烨霖并不慌张。 柳浮生拧眉，重新躺靠回去。 “真不如不出来，就在那安乐窝里躺到一切平息。” 哪个安乐窝？陈伊伊纳闷。 那个狗洞？ 噗！ “就你这么贪玩犯懒，半点真本事都不愿意拿出来，你还想收我作徒儿啊？” 陈伊伊故意激他。 “干脆啊，等康平事情了结，我和我四哥五哥，一起去高县找老许大人上学。” 一听这话，柳浮生登时坐直，一歪脖子。 “老许？” 他盯紧陈伊伊，一脸如临大敌。 “你可别告诉我，是那个许茂青！” 陈伊伊偏了偏脑袋，她并不知道顾叔那位忘年交的大名。 于是赶紧转头，像身后人求证。 顾烨霖捏一下她的脸蛋，看向柳浮生，“高县许老，除了许茂 青，还能是谁？” 柳浮生登时跳了起来。 “他见过女娃娃和陈枫华了？！” “好他个老匹夫，远在高县，都能跟我抢人！” 陈伊伊见他激动，正想要不要解释一嘴，就听他语速极快地答应道：“你放心出门！宅子内外交给我，我保证一直苍蝇都飞不进来！” 他说着又看向陈伊伊，“你顾叔外出救人期间，若我保住一方平安。你便正经敬拜师茶，行拜师礼，做我名正言顺的小徒儿如何？” 陈伊伊愣愣地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柳浮生说着便猛然起身，一改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踢着步子出了门。 顾烨霖摇头失笑。 “顾叔，柳先生年轻时候，一定很风光吧？”陈伊伊忍不住问。 顾烨霖点头，垂眸看她，“那是自然。” “说一句风华绝代都不为过。”严兆丰出声，说着呵呵笑了笑。 陈伊伊闻言，越发好奇。 “有没有柳先生的年轻时候的画像之类东西啊？” 她就是随口一问，开玩笑成分居多。 但严兆丰却立即接话：“我家中倒是有些物件，你若是想看，不如之后随我……” “严大人。”顾烨霖出声打断。 陈伊伊也连忙摆 手，“不不不，我要是真去了，我娘和三婶要哭成泪人的。” 她故意把话说得十足夸张。 江淑霞是很少流泪的，哪怕是脾性温和，稍显柔弱的赵香如，也几乎没有哭成泪人过。 严兆丰见状，尴尬一笑，摇了摇头。 话便说到这里为止。 顾烨霖起身客气两句，便借口替小儿子寻块木料，抱着陈伊伊一路往宅子后面去。 “顾叔，一会儿不管见到什么，你都不要惊讶啊。” 半路上，陈伊伊开始给人打预防针，声音小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 二百斤左右的猪啊，她都没怎么亲眼见过活的，这会儿心里极其没底，就怕一会儿吓着顾叔。 顾烨霖不由好奇地问：“总不至于，稍后会有仙人显灵吧？” “那倒不至于。”陈伊伊连忙摆手，心道罪过罪过。 那狗系统，怎么能跟仙人比？ 出了后门不远，就是树林。 在边缘张望半天，陈伊伊都没能看到半根猪毛。 “统哥，我猪呢？”她立即去找系统确认。 这狗系统，最好别再这个节骨眼上坑她！ 【靠近林子中央。】 陈伊伊立即指着林子深处，“顾叔，往里走走。” 顾烨霖依言抱着她往前。 十 几步路后，他脚下一顿，微微张大眼睛。 “可是那物？” 陈伊伊定睛，就见几棵间距很小的树中间，夹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大肥猪，浑身黑不溜秋，跟从煤堆里拱出来的一样，就一只耳朵能看到点肉色。 她和猪对视一眼，猪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还伴随着哼哼声和嚎叫。 树都在晃。 “好！好大！一头猪！”陈伊伊惊呆了。 顾烨霖沉思，也是满心意外，“须得叫人来。” 他以为会见到分割好的肉块一类，却没想到，直接是一只活生生的肥猪。 “是、是得叫人……”陈伊伊搂住他的脖子，咽了口口水。 不怪她没出息，实在是太久太久太久，没吃过肉了！ 张律很快带着五个人过来。 见到卡在树与树之间的猪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头黑猪，是从哪里来？又如何会卡在这里？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啊……” 有人喃喃。 张律提醒：“少言。” 说着又赶紧吩咐人回去取麻绳和抬杆。 陈伊伊把脸埋在顾烨霖肩窝里，小声说：“顾叔，你们留够路上要用的，其他的，就分给大家吧？要是不够，我就再弄一头。” “再弄一头，你如何对外解释？” 第286章 筹备出发 顾烨霖抱她离其他人远上一些，心里先前的惊讶尚未消散，又因为她新的话语，生出新的震惊。 “就说……”陈伊伊皱眉，认真思索起来。 片刻后，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就说母猪失踪，公猪来找，或者姐妹来找，额……兄弟来找应该也可以。” 她板着小脸，说的一本正经，逗得顾烨霖忍俊不禁。 不远处忙活着抬猪的几人看到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顾将军，可是出了名的不爱笑啊！ 这有了小女儿，人就是不一样哈？ “真的，顾叔，这个说法肯定没问题，毕竟最终百姓都会像解释那些土豆白菜一样，说成是天赐的。” 顾烨霖止住笑，刮刮她秀挺的小鼻头。 “总之，便是随便说个理由出来，对么？” 陈伊伊狂点头。 她现在换东西出来，早就不需要想那么多了。 眼下全康平都把她当神仙娃娃，她又背靠顾叔，根本没人敢打她主意，更不会觉得她是妖怪。 “第二头猪，且等救人回来放出来也不迟。”顾烨霖说。 先前衙门那些菜肉米粮，已经悉数收缴分发给日子过不下去的困难户。 加上如今随处可见的各类蔬菜，大伙并不是很缺吃的。 陈伊伊也不着急，闻言往他肩头一趴，“那就等等。” 杀猪的时候，几乎宅子里所有人都到了现场。 陈伊伊双手堵着耳朵都能听见猪猪在惨嚎。 仿佛恨不得叫的十里八乡都听到，过来分它一口肉吃。 “害怕么？”陈灵华蹲在她面前对口型，作势要拉下她的手。 陈伊伊索性自己将手放下，“捂耳朵又不一定是害怕，我就是嫌刺耳嘛。” 她心里是觉得猪猪可怜，但这并不耽误猪猪出锅时，她吃的满嘴流油，夸赞一句“真香”。 陈灵华笑着轻嗤一声，还要继续再逗弄她，便见不远处的顾廷深走了过来。 先见礼，招呼过陈灵华后，顾廷深才开口问陈伊伊：“小妹，这猪当真是自己卡在两树之间，被人给抓回来的？” 之前江淑霞他们已经确认过几遍，陈伊伊早就打好的腹稿，这会儿已经能倒背如流了。 “对啊，神奇吧！顾叔原本是想去找块好木料，给玉轩他打几样玩具，没想到才走到林子附近，就听到叫声。” 顾廷深听得眉心紧皱，难以理解。 不过他能想到哪里去？ 最后只是感慨一句“无奇不有”，便抬脚离开，回去看书了。 猪很快便宰杀干 净，变成两扇，挂在厨房外临时搭建的架子上。 柳浮生半个时辰内过去转了好几趟，最后忍不住去不远的小院里找陈伊伊，撺掇着她去找顾烨霖要烧肉吃。 不过任凭他说破嘴皮，陈伊伊都是雷打不动的一句话：“那是要先紧着救援队的肉，这么早谁好意思吃啊！”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连你师尊我都敢拐着弯的骂！”柳浮生多少有点恼羞成怒在里面。 而他每次发怒，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摆明是个纸老虎，脾气并不是真的暴躁。 陈伊伊并不怕他，反而还笑着说：“师尊不就是拿来骂的？我肚子里有话骂你，不就说明我出师了，成才了？” “好你个皮猴子！”柳浮生都气笑了，“歪理邪说一套一套，我看我再老上十年，定要叫你一句话气得一命归西！” 陈伊伊老神在在，学着他捋捋不存在的胡子，“还有十年呢，师尊你还有机会修身养性，学会不和徒儿置气。” “噗嗤。”陈灵华在一边瞧热闹瞧得过瘾，没忍住笑出声来。 见柳浮生瞪视过来，他连忙拐着弯子讨好：“还没拜师呢，师尊就叫得这么顺口了？” 柳浮生果然被这一句哄住，“哼，我 守宅子必定不会出事，你家这小丫头，注定是我徒弟，不过早一步晚一步罢了。” 陈伊伊没有吭声。 心道：你能守好宅子，说不定还有我的功劳在里面呢！ 这次寻矿救人，爹爹和大哥他们去，她不去。 而照她现在的气运值，有她在的地方，应该很难出问题吧？ 不过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应该跟着顾叔他们去矿里救人的。 这样，成功的几率不就更大了？ 她先前没想这一茬，这会儿无意间生出这个念头之后，心里就怎么都割舍不下了。 当夜睡前，她便和江淑霞说起这个事情。 “伊伊你想如何做？”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江淑霞很信任女儿的决断能力。 不过陈伊伊难得沉默了。 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再想想娘。”她说，“不过你们烘肉干的时候，可多备着点啊。” 有她这句话，江淑霞就知道，女儿心里其实已经做好决定了。 没想好的，是具体怎么遵从那个决定。 有柳浮生亲自照顾，养了没两天，刘喜便能自如下地行走了。 “他原本就不是坏了身子，是渴狠了，饿久了，才会虚弱。”柳浮生如实解释，并不贪功。 陈伊伊在 他身边的小木墩上坐着。 话是她问的，但得到回答后，她却只淡淡嗯了一声。 脑袋耷拉着，没精打采。 “啧。”柳浮生见不得她这幅样子，“不让你去就不去，你当赶路救人是什么好差事？” 陈伊伊老气横秋地长长叹了口气。 她又不傻，自然不会觉得那是好差事，不过就是为了求稳罢了。 她也不想上赶着当什么吉祥物，可万一呢？ 万一救人出岔子，爹爹哥哥还有顾叔，谁出事她都接受不了。 这一天就在唉声叹气中度过。 第二天，顾烨霖起个大早，领着所有随行之人，在后门清点物资。 算上刘喜，此行一共二十二人。 包括张律带领的孙家府兵8人，陈家2人，张铁春，暗中的9名暗卫，还有顾烨霖本人。 算着路程，这次一共带了两辆马车，五匹马，车上拉的全是干粮和水。 整装一番，顾烨霖又交代几句，便一抬手，不大不小喝了一声“出发”。 队伍开始行进，顾烨霖牵着追墨打头，马背上坐着刘喜指路。 两个时辰过去，一行人避过平窑村，和其周边的几个小村落，在一处荒林里歇下。 顾烨霖去马车里取水，灌下一口后，没急着走开。 第287章 不起眼的山 而是垂下双眸，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还不出来？躺在一堆肉干下面，不窒闷么？” 周围离得近的几名府兵面面相觑，皆是不明所以。 不过很快，他们就都听见马车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众人不由围聚过来，张律胆子大，直接从前方另一侧掀开车帘，往车里张望。 车里满满当当放着被粗布包裹的土豆地瓜肉干一类，生的熟的都有。 而包袱与包袱中间，忽然鼓起一下。 张律一愣。 顾烨霖已经探身进去，伸手将有动静那处的最上面的几个包袱拿开。 陈伊伊头往上一顶，终于钻了出来，蓬着一头乱毛，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脸和脖子，包括手背都是红的。 顾烨霖拧眉将她提溜出马车，让她坐在车前杆上，神色十分严肃，“此番吃苦头了吧？简直胡闹！” 陈伊伊瘪瘪嘴，额发糟乱，眼神湿润，瞧着可怜巴巴。 “顾叔，我错了，可我太不放心你们了……” 陈崧和陈之华也已经过来，在这里见到自家小女娃，两人都是一脸惊讶。 “伊伊，你这样你娘得担心死！”陈崧先想到媳妇。 陈之华一时之间只看到小妹狼狈，赶紧将自己的水囊凑过 去，满眼心疼。 “快喝口水，车里闷热，你一路过来怎么忍下来的？” 陈伊伊是真憋坏了，不说热不热，主要是被食物压着，喘气都喘不过来，尤其车子颠簸的时候。 而那些混杂的食物味道，都快给她熏晕了，她现在整个人，就是土豆猪肉干味儿的…… “爹你别担心，娘她知道我偷偷跟出来了。”她先回爹爹的话。 说着咕咚咕咚一连灌下去好几大口水，才一抹嘴角继续和顾烨霖撒娇。 “顾叔，我运气好，你带着我，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一句话说完，她不停看向车里的干粮。 这两车东西，可都是她弄出来的！ 她的作用，大.大的有！ 顾烨霖明白她的意思，不过眉心还是皱着。 此去前途未卜，他实在不想让她跟着冒险。 而见软的不行，陈伊伊便一脸委屈的埋怨：“都怪顾叔你，我三求五求你都不让我跟着，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啊……” “你害我差点闷死在车里，还要凶巴巴看着我……” 顾烨霖气笑了，“如此，倒还成了我的不是？” 笑了？ 笑了就好说。 陈伊伊也笑起来，红扑扑的小脸像沾了胭脂的水煮蛋，“我 小人有大量不怪你，你也别训我，好不好？” “你啊你。”顾烨霖无奈摇头，伸手将她抱下马车。 “去活动活动腿脚。” 陈伊伊一笑，左右牵着陈崧和陈之华，往一边走了两步。 周围目睹经过的几个人，都是一脸呆滞。 谁人不知道顾将军钢板一块？ 如今却是被个小丫头给制服了，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那边陈伊伊忙着安抚爹爹和大哥。 “你们别担心我啦，不是说了。”她压低声音：“我身边有个季风专门保护我的。” 她偷跑出来之前就确认过了。 顾叔这一趟出行，根本没打算带季风，目的就是让他和她一起留下，保护她。 甚至还明明白白交代，说宅子内外有柳浮生，他不需要理会别的事情，只专心看好她。 当然，眼下她偷偷跟着车队，季风肯定暗中随行，想必也跟青月木羽他们汇合了。 陈崧和陈之华这才想起这一茬。 他们都是普通人，时不时就会遗忘顾烨霖在暗处，还养了一群天赋异禀的人。 “想来还是挺离奇的，我们家，居然和一位大将军，有了这么多的交集。”陈崧不由感慨。 陈林华也是一脸唏嘘，“如果没有遇上顾将 军，兴许我们此刻，是在半路找到某处村落落脚，继续之前的平凡日子。” “这可不对。”陈伊伊摇头，“没有遇上顾叔，我们一家，可能早就进过狼肚子，回归山林了……” 不是她煞风景，这是事实。 当时要是没有顾叔舍命相救，他们一家，估计已经做了山里某树或某花草的肥料了…… 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陈崧和陈林华心情沉重的同事，又觉得有些滑稽。 陈伊伊见状，冲他们甜甜一笑。 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 如果没有遇到狼群，没有遇到顾叔，他们家也不会是随便找个村落落脚，过什么平凡日子。 不说她，首先狗系统就不会答应。 至于她，揣着系统空间，那么多资产物资，她这第二辈子的日子，注定平凡不了。 混的再差，估计也得是个田地庄子遍地开的“陈老板”。 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该继续赶路了。 刘喜靠着一双腿，几乎不吃不喝奔逃好几天的路，“救援小队”正常速度下，不到三天就走完了。 “就在那座荒山里。”刘喜抖着手往前一指，浑身因为激动，不停打着颤。 无名荒山里的矿，怪不得这么难找。 陈伊伊遥遥望了 一眼，只觉得不远处的那山丝毫不起眼。 属于视线扫过去，下一秒就会被遗忘那种“大众山”。 “所有人和车马一起藏进山林，我先带着刘喜潜进去探路。” 顾烨霖吩咐。 他首先要知道，矿里有多少敌人能不能领人打正面。 以及周围有没有设置陷阱。 “顾叔你小心啊。”陈伊伊一脸担忧。 她本心肯定是想要跟着一起去的。 可领路的刘喜本身就没有功夫，顾叔要是再带上她，行动起来就太过于累赘了。 “乖。”顾烨霖应声，而后直接背起刘喜，舍弃山道，顺着没有路的另一侧山坡往上爬。 刘喜受宠若惊，又心知顾烨霖这样，是因为他腿脚太慢且容易弄出动静，于是死死抓稳顾烨霖肩头，保持一动不动。 而没多久，顾烨霖就回来了。 就他一个人回来。 “顾叔？！”陈伊伊一惊，赶紧从树后面跑出来。 这是被发现了还是怎么了？ 不对啊。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山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其余人也是忐忑加不解。 眼珠微微转动，陈伊伊冷静下来想了想。 等顾烨霖抱起她，她才在他耳边小声问：“是不是竹严已经领着青月他们动手了？” 第288章 下去救人 摇摇头，顾烨霖捏捏她肉乎乎的脸颊，“不必动手，矿洞外没有贼人，里面不清楚，但没听闻任何动静。” 陈伊伊结结实实愣住。 下一刻，她赶忙问：“是都跑了？一个不留？那那些干活的人呢？总不至于都杀了吧？” 顾烨霖似乎也觉得奇怪，“难说。竹严已经令人进去探看了，我们此刻上山，时间应当差不多。” “一切，都下矿探过之后再说。” 这句话后，顾烨霖便命令所有人整装，随着他进山。 半路上，陈伊伊在他背上问他：“那刘喜呢？也进去了？” 顾烨霖摇头，“他得知周围没什么危险，便先去悼念同乡。” 哎…… 想起无辜没命的人，陈伊伊心下叹气。 之后一路无话。 很快到了山腰，顾烨霖指指树丛掩盖之处，“其中一个入口，便在那里。” 陈伊伊有些忐忑，“还有别的入口？” “有，就在不远。”顾烨霖带着她，往一侧走了七八步。 往那边看了一眼，陈伊伊摇摇头，“这挖个口，那开个洞的，一看就不是专业的。” “想必是无意间发觉矿源，局限于财力人力，还要瞒天过海，便做得不伦不类。”顾烨霖说。 他们此 刻站在树干掩映的地方，陈伊伊正想说要不要再去别处看看，忽然就瞧见不远处的入口边枯草动了动。 “有人？！”她立即搂紧顾烨霖脖子。 “莫怕，是竹严。” 倒真是竹严，一身的灰土碎屑，出来便开始禀报情况。 “主子，里面深处留有六个看守。” “周围和洞内设置的御敌陷阱已经尽数拆除，没有惊动任何人。” “其余百姓没有做工，都被关在深处。” 顾烨霖点头。 见状，竹严便悄无声息地钻进一边树丛，一下没了踪影。 陈伊伊简直佩服这帮暗卫的能力和效率。 这才多久啊？ 一个人都能顶十个人了！ “那我们就快下去救人吧？”她收起下巴，催促道。 才六个人，陷阱也没了，他们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顾烨霖便去找到张律。 对于有暗卫帮忙这件事，多数人是不知道的。 即便知道，也不能公开对外承认暗卫的存在。 所以顾烨霖只是很隐晦地吩咐：“矿源没有完全开采，洞内空间有限，为节省时间，武器拿好，我们直接下去。” 他说着转身和陈崧领着的几个人说：“你们暂时在外面守着，出口目前一共只有两个，须得 防止有人出逃。” 陈崧神情严肃，郑而重之地点了点头。 而说是拿好武器，出去顾烨霖手里的短刀，以及陈家人身上的匕首，其他的，也就是些农具，或者事先准备好的棍棒之类。 准备就绪，陈伊伊便和爹爹大哥一起，猫在了其中一个出口边。 张铁春和才回来的刘喜，则守在另一处较小些的洞口。 “大哥，你去帮帮铁春叔，我和爹爹这边没事的。”陈伊伊有些不放心。 按照顾叔之前的吩咐，季风应该就在她附近跟着。 所以就算大哥走开，他们这边加上她，也还有两个半人。 没错，拜小小的身躯所赐，她只能勉强算是半个人。 陈之华心细也聪明，一下就想通了，点点头过去张铁春身边。 那边的张铁春见他来了，还十分感激地冲陈崧作了个揖。 大约过了两刻钟，洞里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陈伊伊下意识看向张铁春守着的那个小洞口，在枯草动的那一瞬间，大叫一声：“哥！” 陈之华立即高高扬起手上的铁锨，在洞口有人露头的一瞬间，重重敲了下去。 “邦”的一声，那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人应声晕了过去。 连谁砸的他，都半点没有 看清。 陈之华胸口剧烈起伏着，扭头就见自家小妹，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知道，那是称赞的意思。 “好小子，我都没反应过来，你就解决了！”张铁春大喇喇过去，拿脚尖踢踢晕过去的那人的脸。 陈之华一笑，实话实说道：“我妹妹要是说别的，我可能反应不过来，可她大叫一声‘哥’，我下意识就要冲上去和人拼命了。” 张铁春一笑，“你小子，眼里就只有你妹妹了！” 他说着又仔细去看洞口边昏过去的人。 这时候，陈伊伊和陈崧过来了。 “这看着，怎么是个平民老百姓呢？”张铁春纳闷道。 陈伊伊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毛。 “老百姓腰里别把刀？” 张铁春定睛一瞧，闹着后脑勺笑哈哈的，没再说话。 没多久，洞口内隐约响起十分规律沉稳的脚步声。 陈伊伊一听，面上就是一喜，“是顾叔他们！” 确实是顾烨霖，他身后陆续跟着出来，还有十几个或健壮，或瘦弱的男子。 基本都在十八到四十岁之间。 “才这么点人？”陈伊伊脱口而出。 顾烨霖摇头，“洞里还有，不过有一部分受了伤，有一部分生了病，都奄奄一息。” “这些山匪真不是东西！”张铁春不由破口大骂。 “何止山匪……”陈伊伊叹息。 像苏盛一类当官的，更不是东西。 本该守护一方平安的官员，为了利益跑去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山匪勾结，想来就觉得讽刺。 而见她一张笑脸不高兴地沉着，顾烨霖说了些内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山体里挖开的空间不大，矿道深而长，在更深处的病弱者若是想都安然回去，还得去附近多带些车马过来。” 陈伊伊思索着，“那就暂时住在矿里？我们带的两车食物和水，应该能顶一两天。” 其实如果需要停留更久也不怕，本身就在山里，她可以再换点东西。 “人数比预想多上许多，且来回路程便不止两天，吃食恐怕不够支撑……”顾烨霖沉吟。 陈伊伊小声说：“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啦。” 思及她身上的神奇之处，顾烨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慷慨解囊，今后定会有福报。” 陈伊伊笑而不语。 她的福报，可不用等以后。 大致算下来，她积攒的积分，应该有不少了。 她已经做好了体验暴富的准备。 “顾叔你去安排吧，我去和爹他们说一声。” 第289章 先一步返程 矿里基本已经安全，陈崧领着儿子和张铁春一起进去了。 能多带出来几个人，就多带出来几个。 回到洞口边的时候，那些先一步出来的百姓统统都跪了下来。 “谢将军救命之恩！” “多谢将军主持公道！” 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响彻山间，间或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哭声。 顾烨霖挨个将他们扶起，朗声想所有人说：“想回去，还须得靠你们互帮互助。” 顿了顿，他将情况说得更明白一些。 “如今病弱之人不少，但吃喝有限，还望你们这些尚且硬朗之人不要争抢，多留给旁人一线生机。” “我们不会争抢的！” “大家都是难兄难弟，我们明白的！” “谢谢将军！” 经历一番磨难，这些人险些丧命，他们之间是过命的情分，自然纷纷答应下来。 而许多人出来见过天光，确认自己当真是得救了之后，便主动说要回去洞里救人。 顾烨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来来回回，最后聚集在山林间的人，多达一百多人。 最后，张律领着两个人找到组织分发吃喝的顾烨霖，“主子，地底还有洞穴。” “还有？”顾烨霖皱眉。 张律解释：“那洞穴入口 狭小，十分隐蔽，小人怀疑，里面还有人。” “不只是敌是友，谨慎些进去。”顾烨霖吩咐。 等张律走了，他朝着虚空吩咐，“再探。” “是。”竹严的声音几不可闻。 陈伊伊远远见到他神色变了，赶紧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顾烨霖也不隐瞒，将情况如实告知。 想了想，陈伊伊直觉不会再出什么变故。 “应该没事顾叔，苏盛跑了，山匪头子也跑了，他们背后的人说不定早就知道事情败露，眼下都想着把自己摘清楚自保呢，就算留后招，也来不及在矿里做手脚。” 主要是，这矿明显没人敢碰了啊。 “我刚刚去问那几个被五花大绑活捉的山匪，他们都一口咬定自己是收了钱看场子的，什么都不知道。” “哦？”顾烨霖倒是还没顾得上招呼那几个山匪，闻言不由好奇，“你如何能问出实话？” “我忽悠他们，说他们是弃子，就是留在这里等东窗事发，别人来杀的。”陈伊伊说。 事实上，她猜测这几个人真的就只是留下来看守的罢了。 主要的那些山匪，应该都早一步集结去宅子里杀刘喜，顺便解决顾叔了。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宅子 内外都有暗卫，就猝不及防着了道，全军覆没，就跑了个头头。 回忆当时院子里数量庞大的尸体，陈伊伊心里又是一阵想呕。 也不知道，顾叔连夜让人把那些尸体怎么处理了。 “你倒是懂得拿捏人心。”顾烨霖赞赏道。 陈伊伊嘻嘻一笑，继续说：“然后我就侧重问了问最近的情况，那些山匪就说，这边已经许久没来人了，前一阵还调走不少人。” “他们还一直和我强调求饶，说他们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喽啰，让我大发慈悲，偷偷放了他们。” 顾烨霖觉得有意思，“然后呢？” 陈伊伊一甩手，“然后我就一人给了他们几个巴掌！” 别看她人小力气不大，巴掌打人不怎么疼，但足够侮辱人啊。 那几个山匪里，登时就有人气红了眼，不过也只能无能狂怒，拿她没半点办法。 哪怕是在这种诸事繁杂的时候，顾烨霖也能被她逗得笑起来。 “打得好！那些匪徒，即便没有行凶杀过人，也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不过笑过之后，他唇线很快变得平直。 “所以说，之前宅子里那些山匪，便是周边山上的大部分人手了。” 并不算多的人，却害 的那么多无辜百姓无辜惨死。 陈伊伊点头，心里却想起另一件事，“那个胡斐于，不知道跑了没有？” “一看便知。”顾烨霖目光沉沉。 嗯？ 顾叔这是要…… “你打算直接去一趟隔壁那个什么县来着？”陈伊伊睁大眼睛问。 顾烨霖点头，“原本想让严大人走一遭，但眼下此处距离嘉南县不过是策马一两日的路程……” 他说着，发觉陈伊伊有些出神。 “可是想和我一同前去？”他问。 摇摇头，陈伊伊回：“我就不去了，顾叔你一个人更方便办事，再说，我娘不在，只是我爹爹和大哥的话，大概率是不会让我去的。” 她自从到了康平之后，就各种跟着别人东奔西跑，事情多的不得了。 已经好久没有多陪陪娘亲了。 以前只要是晚上不太冷，娘最多和哥哥们围起她睡觉。 现在呢，娘恨不得夜夜搂紧她才能睡着。 顾烨霖点头，心底其实也不想让她去。 这原本就是大人的事。 她好奇心起，或是意图做些贡献，他便不介意让她多知道一些，多参与见识一些。 但本心，还是更想她无忧无虑，如同玉轩一般。 “那之后，你便和你爹爹， 随第一批的百姓一起回去吧。”他含笑，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夜，陈伊伊睡在满是食物的马车里。 而她第二天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算计着人数，找系统换了足够多的吃食埋在周围。 “顾叔，我就先和爹爹他们回去了？你自己一定小心啊。” 临行前，她在顾烨霖怀里，把他抱了又抱。 即便知道他足智多谋，身后还好，她也还是满心担忧。 “知晓。”顾烨霖倒是没什么好叮嘱的。 他知道她一向不需要人多操心。 尤其还有亲爹和兄长随行照顾。 “顾叔，吃食已经埋在附近了，够这么多人饱饱吃上好几天了。” 悄悄把话说到这儿，就不用再啰嗦了，后边该怎么做，顾叔心里一定有数。 说完她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便挣扎下地，去到爹爹身边。 顾烨霖含笑看了她几眼，转而和其他人说上几句，便目送车队缓缓离去。 …… “小女娃，你就是流传开的那位福星仙童吧？”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陈伊伊一愣。 她扭过头，就见一中年男人有些热切地盯着她。 不太舒服地动了动，陈伊伊拧眉摇摇头。 奇怪…… 第290章 一落单，就出事 她的名号，已经传这么远了？ 就连在矿里打黑工的都知道？ “咔。” 行进中的车马似乎绊到了路上什么东西，忽然颠簸一下，中年男人忙和其他人一起扶着车壁，这才稳住身子没有东倒西歪。 他身上的破烂衣衫更皱了，头上那分不清原色的汗巾直接歪得掉了下来。 陈伊伊收回视线，将脸埋进爹爹怀里。 “我家孩子还小，认生。”陈崧立即解释了一句。 女儿不想理人，他做爹的，总不能也和人冷脸。 “别害怕……”那中年男人笑着点点头，上下打量着陈伊伊。 “不会错。”他扭头和另一人说话，“说是顾将军总带着的一个小女娃，要什么有什么，身上有大本事。” 这两句评价听得人心里不怎么舒服，陈伊伊眉心皱的越深。 她都明确摇头了，这人干嘛还要拉着别人一起说。 要么是真的不识趣没眼力见，要么就是兜着什么花花肠子。 总之，她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这么想着，赶路当中休息的时候，陈伊伊就缠着爹和哥哥换了一辆车。 一路不怎么停地走了两天，队伍距离县城便不远了。 站在高处，已经能看平窑村的影子。 …… “伊伊，来大哥这。”陈之华冲坐在路边石头上的小妹招招手。 陈伊伊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闻言才发觉，自己身边没什么人了。 回头看一眼，就见之前在车里和自己搭话的中年男人，居然就在身后几步的位置。 而看她回头，那男人笑了笑，嘴角的痦子在天光下动了动，跟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陈伊伊对他防备心很重，立即就起身跑了。 可不管怎么防备，最后还是出了事—— 因为队伍里有平窑村的汉子，所以路过村子的时候，难免要进村停留一会儿。 一时间，村子里到处是村民们的哭叫和感激声。 陈伊伊嫌吵，就拉着爹和哥哥去到了红梅大娘家里。 大娘前头吃过陈伊伊偷偷放的药，咳嗽已经好了不少。 至少不会一说话就气喘个不停。 而她一见外头亲人团聚的景象，立即就满眶热泪地跪下了。 “你们对康平的大恩大德，全康平的人都不会忘记的！” 陈崧和陈之华赶紧去扶，陈伊伊连忙出声：“大娘，主要是顾叔领人救回来的，还有一部分没病没伤的在山上，估计过两天才能回来。” 红梅大娘激动得一个劲儿的哭，起来之后 拉着陈伊伊的手直打哆嗦。 “你们……好好，太好了，原先我还想着，村子里男人们都死绝了，以后剩下这些个老弱病残可怎么活，老村长咽气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看好大家，我前两天还觉得死了没脸见他！” 陈伊伊摇头，“这又是天灾又是人祸的，不怪你的啊。” 想了想，她扯开话题，“对了，这次救人，是刘喜带的路，他就是从那些恶人手上拼死跑回来的。” 这么些日子，大娘一直没见着刘喜，想必是很担心的。 “我昨儿个心里还犯嘀咕，说他被将军接去问话，怎么还不回来，没想到，是帮大娘去了，那他人呢？怎么还不回来啊？” 陈崧道：“他留在山里帮忙，像伊伊说的，身体强健些的，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说着话，红梅大娘将几人让进去。 “留下吃顿饭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她找来布巾擦擦脸，又洗过手，一双眼睛殷切望着几人。 她身后就是她住了一辈子的小院小屋，古朴破旧，却收拾的整齐干净。 想着她平常吃饭做什么都是一个人，陈伊伊便点头答应，“好啊，我来帮忙！” 这种小事，她乐意点头，陈 崧和陈之华自然顺着她。 见她被红梅大娘牵着带进厨房，他们便自发在屋子里找活干。 什么年久失修的柜子椅子，茅草棚下面没来得及拾掇的柴火之类，总之各有各的事情做。 而陈伊伊进厨房后，却是彻底闲了下来。 大娘根本就不打算让她动手，时不时还要给她塞点什么东西吃喝。 “这是隔壁你王婶给烘的土豆饼。” “这是山上捡来的几个干枣子熬的水。” “这是……” 陈伊伊连吃带喝，满心无奈。 “大娘，我想帮忙。”她起来四下看了看，见菜墩边的水罐子空了，就过去抱起来，“我去灌点水回来，你一会儿做饭少不了得用。” 因为条件有限，山上的泉水并没有引到每家每户，而是在村子西面用竹管引了，一路通往县城方向。 东面则是直接导入原先的小溪里，每家每户，都是就近找两侧水源的任意一处取水用水。 “去吧，就在屋后不远。”红梅大娘见她抱起罐子轻轻松松，便没有阻拦。 不过还是多交代一句：“要是拿不了，就搁下水罐儿回来叫人，知道吗？” 陈伊伊点一下头，笑得甜美，“知道的！” 总算是有点事干 了。 她一路小跑从后门出去，沿着石块铺成的小路，找到接近路尽头的小溪，抱着罐子过去蹲下。 可还没等她将罐子口沉进水里，便听到身后隐约有脚步声。 没来得及回头，余光就见有什么东西当头过来。 她本能一躲，身体失去重心，直接摔进了小溪里，水罐“啪”的掉在身边。 而等看清来人，她小脸一沉，“果然是你！” 就是之前那个和她搭话中年男人！ 她下意识就想叫季风。 却忽然想起，自己把他留在山上帮忙了。 山上又是需要人继续巡查，又要有人守备周围，爹和大哥一走，人手更加不够。 “你想做什么？”她半身湿透地从溪水里爬起来，踩着水底下的泥和石头艰难往后退着步子。 只能靠自己了。 中年男人阴着脸，之前的笑脸，和出矿山时候的瘸腿都不见了。 “你是装的伤残？！”陈伊伊心头一紧。 她原先以为，这人对她态度奇怪，顶多是迷信她是福星仙童一类原因。 就像顺旺之前那样。 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根本不是平民百姓！ 中年男人四下看了看。 眼下所有人都因为忽然回来的那些村民，聚集在村头村中。 第291章 江大人的人 这种屋后小路附近，根本没有半点人影。 他放下心来，一时间话便多了起来。 “矿山没守住，我不得做点别的，向江大人交差？” “江大人？”陈伊伊眼珠微微动了动，“哪个江大人？” 男人狞笑，“你会见到的。” “大哥！”陈伊伊忽然朝男人后背看去。 然后在对方悚然转头的一刹那，转身拔腿就跑。 我靠，电视剧里学来的这一招，居然真的有用！ “站住！”男人发觉被骗，恼怒不已。 陈伊伊头也不回。 傻子才会站住呢！ 几步穿过小溪，她一身湿漉漉的拼命往前跑。 期间看准时机，抓紧去找了一趟系统。 “这家伙谁啊！危不危险？是山匪那边的人，还是贪官那边的人？我要是故意被他抓住，能不能更快解决矿的事情？”她一连问了一串。 系统沉默许久。 “说话啊！逃命呢！”陈伊伊想打人。 【尊敬的宿主，本系统建议您往回跑。】 “你的意思是让我故意被他抓住？那就是没事喽？”陈伊伊着急忙慌地问。 结果系统把上一句话重复了一遍。 “你是真的狗，这时候和我装人工智X！” 【……】 陈伊伊不耐单地打发 他下线。 不过回到现实之后，还是按系统的意思，脚下猛地停住，硬着头皮立即掉头。 中年男人追了一半，忽然看到小女娃朝着他冲过来，人都傻了。 还以为她有什么秘密武器，下意识往一边闪身。 就是这一下，陈伊伊从他原先站的位置直直冲了过去。 她脚下不自觉顿住，冒了一脑门的问号。 哪里来的蠢货！ 自投罗网他都不抓？ 两人就这么位置调换，同样呆滞的对视一眼。 就在这时，遥遥传来陈之华的声音。 “伊伊！” 陈伊伊猛然转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误会了系统的意思，登时一脊背冷汗。 还好这个来抓她的男人是个蠢蛋！ “哥！这人要抓我！”她立即破开嗓子大喊。 陈之华神色一变，脚下立即提速飞奔，眨眼就到了陈伊伊跟前。 他伸手将她抢进怀里，再抬头，就见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撒腿跑远了。 “没事吧？”陈之华赶紧将妹妹放在地上，上上下下检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陈伊伊舒了口气，摇摇头，“我没事，那是个笨贼！” 她说着一愣。 这应该也跟运气挂钩吧？ 如果她的气运值和刚穿过来那时候一样， 估计遇上的，就是个“机灵贼”了？ 而且，大哥这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哥，你怎么会来的啊？”她不由得问。 陈之华还在张望中年男人逃跑的方向，脸色很不好看，“我劈完柴去找你，大娘说你从后面出去装水去了，我想着屋后不是地就是山，偏僻少人，就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啧，不愧是心细体贴的大哥。 陈伊伊伸手搂住他，“我没事，就是衣服湿了，我们快取水回去吧。” 赶紧陪红梅大娘吃完饭，她有事急着去问问柳浮生。 回到红梅大娘家。 “啊呀！这一身的水和泥是怎么回事？”大娘惊得手里的盘子都要掉了。 不想让她心里有什么负担，陈伊伊没提遇到恶人的事情。 “摔了一跤，掉小溪里洗了个澡。”她笑嘻嘻地说。 红梅大娘哎呦着拉她去里屋换衣裳，嘴里还念叨着让她别嫌弃。 一顿饭吃不了多久，道别离开的时候，陈伊伊身上套着红梅大娘的一件上衣，一直盖到膝盖以下，其他地方除了还湿着的亵裤，什么也没穿。 她是现代人思想，又知道自己目前年岁还小，不觉得有什么。 可陈崧和陈之华不一样。 他们硬 是脱下他们的外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一路护送宝贝一样，小心翼翼把她抱了回去。 半路上陈崧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回去便立即去找媳妇说话。 “那些人，已经把注意打到伊伊身上了。” 江淑霞在床帐里帮女儿擦洗换衣裳，闻言回：“是福不是祸，万幸没有大事，以后可别再让女儿一个人出门了。” “娘，是我大意了，不关爹他们的事。”陈伊伊自己套上袜筒，连忙说。 江淑霞点头，“就是提醒你爹，你这便维护上了？” 陈伊伊嘿嘿一笑，拉着她的手，给自己暖肚子。 这一路回来，没别的感受，就是觉得肚皮凉。 江淑霞宠溺地看着她，有些心疼地俯身，在她额角亲了亲。 “不过娘，我一会儿要一个人去找一趟柳先生。” “无需一人。”江淑霞垂眸抚摸她的脸，颊边温温柔柔垂着一缕头发，“你四哥一会儿要去找他，这两天他都跟在他左右帮忙。” 陈伊伊从床上站起来，“那我找四哥去。” 陈枫华就在隔壁，她出门几步路就到。 不过她才出去，就见一步之遥，他正回身关门。 “四哥！”她立即跑到他身边，“是不是去找柳 先生？我和你一起！” 闻言，陈枫华嘴边那句“来看看你”便没出口，没什么表情地伸手拉过她，和江淑霞陈崧说了一声，带她一起出了小院。 柳浮生正埋头看账本，听到房门响动，头也不抬。 “柳生！”陈伊伊学着顾烨霖的口吻，粗声粗气叫了一声。 伏案的白发老者立马抬起头来，先是一笑，再跟着便是吹胡子瞪眼。 “没大没小！” 陈伊伊笑嘻嘻凑过去，按着他腿面去看桌案上的大小册子。 “这是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宅子里的糊涂账！” 柳浮生没好气儿，“竹严小哥和素心，没一个精明的！” “都是过去的帐了，别算了，我有事要和你说。”陈伊伊拽拽他衣袖。 柳浮生起身，示意陈枫华过来接手继续看账，自己则抱着陈伊伊，就近蹲身，坐在了桌边的小凳上，后背靠着桌子腿。 “何事？”他问。 陈伊伊：“之前那个名册里，有没有一个姓江的人？” “怎么？” 名册如今在顾烨霖手上，柳浮生只能依照记忆，仔细回想。 陈伊伊回：“我们从矿里救出来的人中有奸细，是什么江大人的人，今天他想抓我，没抓到跑了。” 第292章 康平解除封闭 “没抓到你，还透露了消息给你，真是蠢出天际。”柳浮生拧眉，过于愚蠢的人，在他这里总是遇不上多少好态度。 “多亏他蠢啊！” 陈伊伊皱皱脸，“难不成，你还希望他聪明？” “是，我希望他能将你抓走，再也不必让你来气我！”柳浮生没好气地说反话。 就算再见不得人犯蠢，他也不会希望恶人比好人聪明。 这女娃娃一句话出口，跟拐着弯骂他有何区别？ 陈伊伊噘嘴横他一眼，没搭腔。 沉吟片刻，柳浮生眉心皱的更紧：“你若是着急找线索，便去衙门那边，问问严兆丰。” “我不着急，等顾叔回来再说吧。”陈伊伊累得慌，不太想刚安顿，就又到处跑。 不过最主要的是，这事情根本就急不来。 就算他们立马知道江大人是何许人物，一下子也做不了什么。 眼下康平内外能暂时安定，可以慢慢恢复生气就好。 “对了，顺耀那边有回应了吗？还有，你有没有找人看过，周围山上还有山匪吗？”她问。 柳浮生先摇了摇头，“依照我对孙应知那小子的了解，他很可能会偷偷过来一趟，递消息的事情，他应该会拜托家里帮忙。” 他说 着似乎有些不耐烦，“京都局势复杂，真是麻烦，单是想想，便觉得厌烦。” “那就别想，我们暂时过一阵安定日子嘛。”陈伊伊宽慰他。 柳浮生挑起一边的白眉毛，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我还用不着你个小娃娃来开解。” 陈伊伊轻声呼痛，双手捂住额头，“恩将仇报！” 漫不经心一笑，柳浮生正要回答她前头的第二个问题，就听桌面响动，紧跟着便有书册砸在了他的头上。 陈枫华连忙伸手，将书册及时按在他头顶，紧跟着取回。 “是我的不是。” 柳浮生摆摆手。 虽说被书角砸的有些疼，但他还犯不上计较这这种小事。 “你说的山匪……”他继续前一刻没说完的话，“你顾叔出发前，便已经让人探过了。” 他说到这里停顿，故意买了个关子，一定要人追问他。 陈伊伊在心里大翻白眼，嘴上则十分配合地问：“结果是什么啊？” “山匪已悉数不见踪影。”柳浮生回。 虽然结果在意料之内，但陈伊伊还是一喜，“那不就意味着大家可以自由出入康平了？” 与外界开始有来往，慢慢的康平才会“活”起来。 就好比死水开流 ，源源不断有薪水进出，才能变成活水。 “嗯，所以往后，或许有百姓会选择离开。”柳浮生说。 陈伊伊想了想，“走也是因为如今的康平不好生活，等以后康平恢复繁荣，那些离开家乡的人，还会回来的。” “你倒是乐观，任何事物，到了你面前，似乎都充满转机与希望。”柳浮生一笑。 不仅乐观，这女娃娃还通透。 “因为丧气没用。”陈伊伊认认真真回。 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 还是尽量高兴点过日子才好。 就目前这个情况，她已经很满意了。 之后，她把顾烨霖计划先暗中去一趟嘉南县的事情，和柳浮生说了说。 柳浮生一听，便有些不赞同地皱起眉毛，“胡闹！” “他合该带同我一起去。” “啊？”陈伊伊还以为要说什么惹人忧心的隐患。 结果居然是嫌顾叔没有带他一起？ “带你去，宅子怎么办？” 说起这个，陈伊伊忽然想起一件事。 “虽说大哥去和素心婶婶报了平安，但我还是得去看看她。” “不忙去，她近两日身子不好，多数时间都在休息。” “不要紧吧？是哪里不舒服啊？” “哎……老毛病了。” 想 了想，陈伊伊问：“那玉轩呢？出门前他就说想我了，我至少得去看看他。” “廷深带着，应该在宅子后面。”柳浮生答。 如今顾家里里外外，都是他在操持，自然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 陈伊伊就此告辞。 她走后，柳浮生摸摸隐隐作痛的脑袋，忽而反应过来，“陈枫华，你这护短手法倒是挺别致！” 他前脚弹了女娃娃脑瓜，后脚就被书角砸了脑袋！ 女娃娃方才就在他怀里，若真是陈枫华不小心碰掉了书册，怎么正正巧巧只砸了他？ 陈枫华神色不变，“先生说笑了。” “哼，我说没说笑，你心里清楚！”柳浮生不见恼怒，心底觉得这陈家人，一个个仔细接触下来，各个都很是有意思。 “请先生赐教。”陈枫华微微欠身。 柳浮生歇了话头。 看似正经有礼，实则乖张滑头！他在心里评价。 另一边陈伊伊已经见到了顾廷深。 他确实带着顾玉轩在宅子后面，不过不单单是他，还有陈灵华和陈林华。 孩子聚会？ 这是准备玩石头还是玩泥巴？ 陈伊伊从门边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 和她第一反应想的不同，两个大孩子带着两个小孩子，居 然是在一起干正事。 “二哥，这是什么？”她张大眼睛，指指地上一些木头方块和短箭一样的东西。 陈灵华专注于手上的东西，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跳。 “什么时候回来的？” “甜妹儿！”陈林华一脸惊喜。 牵着顾玉轩就往她身边走。 陈灵华立即起身，想抱她，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木屑和灰尘。 “回来有一会儿了。”陈伊伊半点不嫌弃，过去抱住他，脸埋在在他腰侧蹭了蹭。 二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就爱跟木头竹子打交道，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木质气息。 不是香味，而是像木头被竹叶泡的水浸透，是一种干爽清新的味道，还挺好闻。 就算是逃荒时期，大伙脏成那样，偶尔她也能闻到。 顾廷深在一旁望着她，伸手摸摸她的头顶，问：“怎么不去睡会儿觉？” 扭过头，陈伊伊扬起唇角，眉眼弯弯，“这不是没看到你们嘛。” 要说睡觉，她这会儿怕是倒下就能闭眼秒睡。 “所以，这是……”她追问。 陈灵华领她过去蹲下，“照着柳先生的书，试着做的机关。” 我靠？ 陈伊伊惊呆，继而好奇。 “柳先生的什么书啊？” 第293章 闯祸 当代鲁班？ 二哥以后会不会学成机关大家？变成什么一按按钮，就能杀敌千万的大.大大佬？ “关于暗器的书，似乎是从书房找来的。”陈灵华手里把玩着小小的木块，言语说的含糊。 陈伊伊立即想到一个人来。 ——身材圆滚滚的木羽。 顾叔说过，他擅长暗器。 “所以做这个是准备做什么？”她又问。 这次陈林华抢先回话：“柳先生说，要设在宅子内外，防御外敌，还说，不让我们声张，要躲起来，悄悄的做。” 陈伊伊冲他一笑，“原来是这样。” 她四下看了看，后门附近这里确实隐蔽。 前头不远是树林，左侧荒废的花盆花架，酒坛菜坛什么的一路摆到墙沿转角。 也就右边可能会有人路过，但右边又不通路。 “你们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那初具模样的短箭。 “当心扎手。”顾廷深提醒。 顾玉轩立即奶声奶气跟着说：“上面，还有木刺。” “没关系，我不是那么不小心的……呀！” “人”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觉得手上刺痛。 陈灵华立即丢了手里的东西，捧着她的手看。 边看还边笑话她，“看你还 听不听人劝。” “就不听。”陈伊伊收手。 见陈林华一脸紧张，她忙把手指给他看，“五哥，我没事，我回去找娘帮我弄，然后睡会儿觉，晚点在找你们玩。” 说着已经飞速转身跑进门内。 一路跑回房间。 江淑霞正在叠放衣裳，一边陈崧已经在长榻上睡着了，微微打着鼾。 见她进来了，江淑霞悄声说：“你爹累坏了，你呢？娘哄你睡一会儿？” 陈伊伊把扎了木刺的手给她，“娘，刺全陷进皮里了，得拿针挑出来。” “别怕，娘帮你，不怎么疼的。”江淑霞说着去找针线笸箩。 点点头，陈伊伊趴在床上等她。 而这一闭眼再睁开，天已经黑了。 屋里已经灭了灯，听爹娘呼吸声都绵长匀称，她猜想已经后半夜了，也没起身，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她被江淑霞拍醒。 “你三叔要去地里，你要不要跟着看看去？” 陈伊伊揉揉眼睛，坐起来反应一会儿，不由一拍脑门，“我就说三叔怎么昨天不见踪影，原来沉迷去地里啊。” 江淑霞笑着拿来衣裳给她，“你爹回来还说呢，不知道你三叔三婶在平窑村后面，不然就叫 他一起回来了。” “昨天许多失踪的男人回家，村里那么热闹，三叔就没去看上一眼？”衬衣疑问。 江淑霞：“怎么没看，就是因为看热闹，随后又上别家帮忙去了，他领你三婶回来时，你已然睡熟了，他们瞧了瞧你，左右无事，便没叫你起来。” “我去找找三叔三婶。”陈伊伊说着麻利穿好衣裳。 而她刚和陈丰赵香如说完话，准备和娘说一声去地里，就被等在外面的柳浮生拉走了。 “啊这是怎么了？”她几乎脚不沾地，跟在柳浮生身后飞。 柳浮生气的不轻，“严兆丰那个老东西，要丢下康平事物，去嘉南县找顾烨霖！” “啊？”陈伊伊错愕。 随即一脸莫名，“他要走，你找我也没办法啊！” 这两个人不对付，她半点也不想夹在中间…… 再说了，严兆丰冒险来一趟康平，为的不就是不就是周遭贪污勾结的这些官员？ 听说顾烨霖去找胡斐于了，想跟去看看也无可厚非。 等等！ “不对啊，严大人是怎么知道顾叔要嘉南县？”她细长秀气的小眉毛一皱。 紧跟着又说：“是不是你说漏嘴了？！” 顾叔这虽说不算是秘密行动，但她就 只告诉了柳浮生，并不打算声张。 脚下一顿，柳浮生不吭声了。 陈伊伊挣扎两下，倒真从他手里，抢回了自己的胳膊，“好哇，你闯祸，还想让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她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意识到，她以一个奶娃娃的身份说这句话，会有多么伤人。 柳浮生臊得慌，白白的面皮罕见的有些发红，带细微纹路的眼角都皱了起来。 “什么算作收拾烂摊子，只是叫你去帮忙阻拦！”他说着重新拉住小女娃的腕子。 陈伊伊撅着屁股直往后坠，“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严大人可是知州老爷。” 她才不要掺和这种事。 有这功夫，她跟着三叔下乡种田多惬意啊。 光累身子不累心，忙一天回来倒头就睡，梦都不做一个，多简单舒坦？ 那严兆丰八百个心眼子在身上，她真是在他身边站着都嫌累。 “你不怕他跟去坏事？” 柳浮生神色正经起来。 “他可不像我，什么事都先考虑你顾叔的以后，你不怕他一个快刀斩乱麻，让你顾叔来不及脱身，沾惹一身腥？” 陈伊伊闻言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被他拽着往前走。 见状，柳浮生继续说：“严兆丰自年 轻那会儿起，就作风凌厉，手段狠辣，除了心系百姓和那张脸，可以说没半点招人喜欢的地方。” “哈？” 陈伊伊的思维被这句“招人喜欢”打断，看身前人的眼神一下古怪起来。 “柳先生，你别现在才跟我说，你和严大人年轻时候的那些过节，是关于爱恨情仇啊……” 她很想直接说“爱情”，但没能顺利把词儿吐出来。 当然，她只是震惊，并不是歧视。 爱情万岁，自由万岁。 柳浮生震惊于一个小娃娃乱七八糟的事情懂得真不少，气的扭头一瞪眼。 “胡说八道什么！再这样毁我清誉！我便立即告诉你爹娘兄长去！” “别！”陈伊伊赶紧住嘴。 她就是这么一说。 她看的出来，柳浮生一身的本事，可以说是个神人。 却猫在山间的县城里做教书先生，只图个自由自在，随心安乐。 这样一个只看重无拘无束的人，哪里会受情爱牵绊？ 柳浮生面色缓和，“总之，那严兆丰为达目的全然不会为你顾叔着想半点。” “这你还把事情告诉他……”陈伊伊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 说白了，康平这件事要是放在现代，那是涉及正治的敏感事件。 第294章 做了一回大怨种 顾叔作为经手处理的第一人，一个弄不好，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 更何况放在现在，顾叔他还是个半中间告假回乡探亲的边城将领。 事件敏感，身份敏感，每一步决断，都可能关乎他未来的官途，甚至身家性命。 每天都跟在走钢丝一样。 这也是她越来越佩服顾叔的原因之一。 这人抗压能力实在太牛逼。 这么多事闷在心里，每天算计来算计去，哪里都要顾及到，却半点不见急躁和窘迫。 她再来两辈子，可能才勉强比得上他。 “我将顾烨霖有意前往嘉南一事告知他，不过是想他别再动别的心思，尽快送信儿给他的心腹，让他们赶紧开始清查仿造官银一事。” 柳浮生也不是莽撞的人。 说着脸上还浮现几分莫名其妙。 “谁想他一个马都不会骑的人，当下就说要赶去找你顾叔啊！” “不会骑马？”陈伊伊又不想去了，“那多好拦住啊，还用得着我去？” 她自觉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实在不想和严兆丰打交道。 提起这个，柳浮生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直接回身抱起又开始打退堂鼓的她扛在肩上。 “他硬要去！你不想想，他要是坠马摔死在康平 一带，大伙说得清孰是孰非么？！” 陈伊伊彻底安静，连根手指头都不挣扎了。 特喵的！ 那个严兆丰是真狠啊，不会骑马都硬要去！ …… 出了大门，正巧见到严兆丰对着一匹马皱眉沉思。 陈伊伊算是服了他。 心狠，有城府，还是个行动派，这人当个知州都屈才了！ “严大人！我们进去说会儿话？”她连忙出声。 严兆丰见是她，先是十分和缓地一笑。 “是顾家的宝贝丫头啊。” 陈伊伊被他这一咧嘴，笑得头皮发麻。 下意识回头，就发觉柳浮生居然放下她就悄悄溜了！ 没义气！ “呵呵呵呵，严大人，要不，我教你骑马吧？”陈伊伊假笑着。 骑马又不是一天就能学会，她打算假借教骑马，卡他十天半个月。 严兆丰但笑不语。 一愣，陈伊伊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年龄和身材。 果然，下一刻，就听严兆丰笑道：“你才几岁，双脚可能踩稳足蹬？” 默然看一眼自己的小短腿，陈伊伊垂泪。 不是侮辱，只是阐明事实，可却胜似侮辱！ 她恨！ “先前说让浮生教我，他不肯，倒拉了个小娃娃过来顶包，哎……”严兆丰叹息。 什么 鬼？ 那柳浮生是狗吧？ 陈伊伊只觉得一阵冷风过，很想拐回头给柳浮生一脚。 就说他柳浮生怎么能没有办法留人，原来是自己不想和严兆丰接触，拉她过来出卖！ 可事到如今，是非利害她心里清清楚楚，不管怎么样，都只能硬着头皮上。 “虽说我腿短，可我骑术可是顾叔指导过的，口头上，总能教大人几句。” 她这也不算撒谎。 虽说顾叔只是带她骑过马…… “哦？”严兆丰偏头，像是生出几分兴趣。 陈伊伊见状，立刻添一把柴火，“实在教不好，我再撒泼打滚拉柳先生来，这不就成了？”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如此，你便直接撒泼打滚，叫他来吧。”严兆丰如是说。 哈？ 陈伊伊一脑门问号。 合着三言两语，她倒是成了严兆丰的工具人了？短短几分钟，她被这俩人拿捏着两头忙活？ 她这不是怨种是什么？ 这两个大神斗法，拉她这个小鬼儿做什么！ “我这就去。”她心里已经在疯狂骂人，脸上却只能笑嘻嘻。 毕竟，严兆丰笑得比她还灿烂。 说完，她直接转身一溜小跑奔回自家小院子，投进娘亲怀抱。 太恐怖了外面 的两个老狐狸！ “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烦恼？” 陈崧在院里修花藤，屋里此刻就他们娘俩，有什么，都可以直说。 陈伊伊瘪瘪嘴，一脸委屈地把自己怎么被牵着鼻子走，怎么被利用说了一通。 又几句话说清楚这件事和顾烨霖的牵扯。 江淑霞听后没有立即出声，秀丽的两条细眉轻轻拧着。 “你说，那个严大人，平生最看重百姓安居乐业？” 陈伊伊点头，“似乎是他的爱好。” 每个人让自己愉悦，或者说获取成就感的方式不同。 严兆丰估计就是从百姓的幸福值上，获取他的成就感。 想了想，江淑霞道：“这样的人，应当不至于黑心黑肺，娘去替你说。” “你有办法？”陈伊伊一喜。 江淑霞并不喜欢和孩子说大话，“娘只能试试，说动说不动尚且不知。” 陈伊伊立即从她怀里爬起来，“那快走，他应当还在门前装样子呢！” 没错，就是装样子。 她算是看明白了，那个严兆丰去找顾叔的心并不见得多坚定。 他就是想找个借口，让柳浮生围着他打转！ 最可恨的是！柳浮生估计心里也清楚！ 居然吓唬忽悠她，她再也不理他了！ “去 叫上你三叔三婶。”江淑霞说，“就说我们要出门去平窑。”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大门外，就见严兆丰依旧拽着马缰绳，站在那里一副十分头疼的样子。 不过此刻他在陈伊伊眼里，浑身写满了“虚伪”两个大字。 “严大人好。”江淑霞领人招呼，矜持有度地蹲身一礼。 赵香如没有正经学过学识，不过曾经也是好人家悉心教养出来的女儿。 见状立即跟着蹲身。 陈丰则是爽朗一笑，十分随性地抱了抱拳。 “你们这是？”严兆丰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陈伊伊。 这小娃娃，只看了他一眼，就扭过头趴在她娘亲肩头背对他，跟怄气似的。 这是回过味儿了？不打算管事了？ 江淑霞伸手轻抚着女儿脊背，面上笑着回话：“我们正要去平窑，帮人垦荒种地呢。” 还没登记到名下，她也不好说村民自作主张给他们一块地，让他们先种着。 闻言，严兆丰脸上倒是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捋捋胡子，不住点头。 “好事，这是大好事。” “就是城内外百废待兴，百姓得知苏姓官员失踪，都忧心无人替他们做主。”江淑霞柔声细气地出声。 严兆丰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第295章 村子里死人了 紧跟着，江淑霞垂下眸子，似是无限感慨地说：“如今的康平百姓，可再承受不起第二次抛弃了。” 严兆丰微微一睁眼，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这妇人，说话怎么这样戳人心窝子？ 康平百姓是知道苏盛跑了不错，他们更知道，如今顾烨霖不在，住持大局的是他。 “抛弃？”他意义不明地扬起唇角，摸了摸胡子，“这帽子，不会是打算扣在老夫头上吧？” 江淑霞红着眼圈抬起一张温婉秀丽的脸，装傻，“什么帽子？” 顿了顿，她略带惶然地继续说：“民妇嘴拙，还望大人不要多思多虑。” 不要多思多虑？ 是生怕他不为康平百姓多思多虑吧？ 严兆丰算是知道了，那五岁的小娃娃，是哪里得来的聪明才智。 她这个娘说起话来，真是比她老道难缠得多！ 客套地笑了笑，严兆丰还要说什么。 江淑霞却假模假样地抬袖沾沾眼角，有些羞愧地说：“民妇失态，请大人不要责怪，我这便和家人趁着朝阳晴好，帮那些可怜人去了。” 说完抱紧女儿，领着家人快步离开。 陈伊伊在她肩头露出眼睛，看到严兆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接牵着马回去了 。 “娘！你真厉害！” 看把严兆丰憋的。 也不知道刚刚再开口，是想说什么。 江淑霞将她往上抱了抱，“上不得台面。” “嫂嫂的口才，根本不用谦虚什么。”陈丰方才听得云里雾里，但也能知道，自家人刚刚将那个严大人的什么话给堵回去了。 “什么台面不台面，管用就行！”陈伊伊在她脸上啵啵啵亲了好几下。 江淑霞被她逗得笑起来。 …… 严兆丰一切心思就此歇下，之后两天，都更为勤恳地坐镇康平衙门，处理县里的一应杂事。 另一方面，也向府中心腹去了书信，提到假造官银一事，让他们不要声张，暗中多多留意。 至于柳浮生，则开始一门心思地哄孩子。 “小徒儿，为师就是和你逗乐，你如何能这么较真？”柳浮生举着个竹蜻蜓，围着陈伊伊打转。 噘着嘴扭头看他一眼，陈伊伊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竹蜻蜓。 “这本来就是我二哥做给我的！你借花献佛，好不要脸！” 不远处坐在台阶上照看弟弟玩耍的顾廷深一愣，觉得她这句骂着实让人心惊。 那可是许多富家子弟都不敢招惹的柳先生。 虽说是曾经。 不过没想到的是，柳 浮生半点不生气，还祭出笑脸去哄人：“是是是，面皮哪里比得上我好徒儿的笑颜？” “咦——”陈伊伊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 肉麻死了！更不想理他了怎么办！ …… 这日过半，第二批矿上的百姓顺利回来了。 第二天，更多马匹篷车抵达康平。 矿上所有男人，这下可算是都回来了。 康平内外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有心思灵巧的妇人，还在街上挂了各色布头，花花绿绿，权当庆祝。 过午，张律等人，和竹严等人，也陆续都找到柳浮生报平安。 竹严还带来了顾烨霖的口信。 “主子今日出发，预计十日内一来回，他决定暗中行动，叮嘱你们不必担心，见势不对，无论多凶险，总能跑得掉保回一条命来。” 这话听来是安抚，可闻言的人，心里半点都宁静不下来。 “竹严，顾叔还说什么了？没有提到他为什么这么叮嘱吗？”陈伊伊心里有些忐忑。 摇摇头，竹严表示没有。 陈伊伊没有再问，出了柳浮生住处，径直去到主屋。 一进门，她就关切地问：“素心婶婶，你今天好点儿了吗？” 里间传来轻咳声，没多久，陈素心有些虚弱的 声音传出：“好些了，过上三五天，应当就能起身了。”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 “外头之前有些嘈杂的动静，是不是将军他们回来了？”她问，已经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伊伊没有细说，“顾叔还有事，得晚上几天回来，竹严捎话，说是没什么危险。” “对家里，将军他永远都是没什么危险。”陈素心又咳嗽两声。 他心里担忧闷堵，却也没有半点别的法子排解。 除非顾烨霖日日平平安安，在她眼前做事。 而她含带感慨的一句话，闹得陈伊伊越发心神不宁。 陪陈素心待了没多久，顾廷深回来了。 顾玉轩在他背上趴着，睡得很沉。 见陈素心醒着，顾廷深不由和她说了一句：“娘，玉轩这两日睡得越发多越发沉了……” 他是含着忧心说话的，初见少年气、更多却是稚嫩的整张脸，看起来愈发严肃冰冷。 陈伊伊连忙到他身边，踮着脚，勉强摸了摸顾玉轩的手。 “不冷不热，应当没事吧……”她不太放心地转头。 陈素心对上她明亮有神的双眸，不禁垂眸落泪，“只怕玉轩也要病了。” “也不知是不是担心我，年年我一病 ，没多久他便也要病上一场。” “那婶婶你就多笑一笑，快点好起来啊。”陈伊伊立即鼓励她。 勉强笑了笑，陈素心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是我没能给玉轩一个好身子，我对不起他……” 哎…… 陈伊伊在心里叹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素心婶婶这性子，动不动就伤心难过，身体怎么能快点好呢？ 过了两天，一次饭间。 陈伊伊忽然听陈丰说，村子里死人了。 “谁没了？”嘴里的肉干，她登时就吃不下去了。 陈丰夹了一筷子白菜，咔擦咔擦咬着，“不认识，是从矿上运回来的病人，好在和家人见上了最后一面，走的也算平静体面，哎……” 他和陈灵华是相似的性子，遇事多往好处想，很会开解自己。 这件事大家唏嘘几句，也就过去了。 可过了没两天，又说有人没了。 同时，红梅大娘和大山老伯，忽然接连病倒了。 陈伊伊隐约觉得不对，立即就想过去看看。 可才出房门要去找娘商量，就被刚快步进院子的竹严叫住了。 “小姐，顺耀县来人了。” 竹严来叫她，难道是牛大娘他们？ 不对。 陈伊伊眼珠微动，“走，去见见。” 第296章 可能闹疫病 和她的猜测一样。 高高大.大站在前堂啃地瓜的，正是孙应知。 而一见她迈着短腿朝他跑过来，他就眉开眼笑，“小丫头胖了不少啊。” “才没有呢。”陈伊伊拧眉。 不管在哪个时代，不管是几岁，她都不乐意别人说她胖！ 孙应知放下烤地瓜，伸手抱起她掂量掂量，笑着逗她：“真的没有？” 可能，大概，也许……胖了那么一点点？ 皱皱鼻子，陈伊伊拒绝继续深聊这个话题。 “孙叔，你来是为了帮顾叔吧？”她开门见山地问。 孙应知点头，神色正经起来。 “前后两封书信，虽然顾兄没有道明凶险之处，但字字看来都艰辛。” 闻言，陈伊伊思索着，压低声音向他确认：“那传递消息进皇城的事情，你是不是交给家里人了？” 孙应知愣了又愣，“这种要紧事，顾兄竟也不瞒着你？” “我今后要在康平扎根过日子啊，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操心怎么行？”陈伊伊理所当然地说。 点了点头，孙应知回答她的问题，“递信儿的事，只能找家中兄长，我远在顺耀，除非借口回一趟家，不然京都那边的事情，我没法子活动打点。” 听着 就脑壳疼。 陈伊伊老气横秋叹了口气，跟着又感慨似的说：“那柳先生倒是把你料准了十成十。” 像是因为“柳先生”三个字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孙应知忽而一笑，“柳生啊，他人呢？同他待在一起，可是再好玩不过了。” “还玩呢，我感觉又要出事了。”陈伊伊算是发现了，这孙应知有脑子有才学，就是容易犯懒，还长不大一样贪玩！ “什么大事？”孙应知立即问。 陈伊伊想了想，不敢把话说死，也不想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 万一她想错了呢？ “你先歇歇吧，我去和我娘商量一下，得去村子里看看。”她说着在他怀里挣扎，想要下地。 孙应知不撒手，把她往肩头一按，“你指路，你这腿脚，可能有我的快？” 莫名感觉被人歧视了呢？ 陈伊伊用力拿下巴硌他，嘴里说：“后面小门转出去，顺着回廊往东花园去就好，我和家里人暂时都住在花园旁边的小院。” 孙应知明显不是头一次来顾家，很熟悉院子布局和道路。 也确实如他所说，他脚程飞快。 江淑霞一大早就在子赵香如房内，跟着她给家里最小的两个娃娃改衣裳。 门被敲 响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门扇上的影子，发觉是个陌生男人。 “谁啊？”她警惕道。 下一秒，门外传来陈伊伊脆甜悦耳的嗓音。 “娘，三婶，是我！” 话音落，门扇被推开一条小缝，陈伊伊探进来半个脑袋。 她身后，孙应知说，“我去院子里等你们。” 回头应声，陈伊伊紧跟着钻进房间。 “来。”江淑霞没有急着问门外的陌生男人是谁。 陈伊伊跑过去扑在她膝盖上，说话时，小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凝重。 “娘，一般灾情之后，不是都容易出现疫病？” 一句话出，江淑霞直接愣怔在原地。 前两次吃饭时，陈丰说的话掠过耳畔，她忽然就觉得脊背一寒。 “伊伊，你是怀疑康平村接连有人病故，又有人病倒，是因为疫病？” 只是想想，就觉得揪心。 “我很希望不是，所以想去看看村民们是什么症状。”陈伊伊回。 之前三叔说的并不详细，她想着，可能是他没太当一回事，所以并没有细细打听。 “可疫病是会传染的，染上就很容易病死……”赵香如按住心口，因为心慌，一瞬间吐息都乱了。 “希望不是，如果是… …” 她死死皱起眉头。 “其实只要包着头脸去看一看，在出村子后，立即将外面所有衣物全部烧掉，被传染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自古就有这个法子，她想着娘和三婶应该也知道。 “可并不是没有万一。”赵香如私心里并不想家人去冒险。 江淑霞则和女儿是相似的想法。 于是在陈伊伊开口前，她便先一步出声：“香如，若真是疫病，一个不留意，整个康平，乃至与康平相邻的其他地方都逃不过。” 陈伊伊点头，“没错，三婶，我们做不到独善其身，倒不如提前确认好，如果不是，皆大欢喜，如果是，也能早一步想想对策。” “说的对！” 孙应知忽然在门外出声，吓了屋内三人一跳。 “你偷听！”陈伊伊转头指责。 门口人影晃了晃，似乎是在行礼，“是我的不是，先赔个礼。” 顿了顿，他立即说：“既然你们能将事情看的如此通透，那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眼下便一起去一趟村子里吧！” 闻言，陈伊伊和娘亲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点了下头。 “香如。”江淑霞转头，“你便留在家里，若是有人问起我们的去处，先不要声张， 就说我们去探望红梅婶子了。” 赵香如心神不宁地点点头。 想了想，她起身，“我去裁开几件衣裳，用来替你们蒙头。” 她这么一说，陈伊伊忽然想起有手套这种东西。 “三婶，你能不能缝制出来一种保护手的防具，就是五指和手心手背全部包裹起来的那种。” 生怕她听不明白，陈伊伊说着去屋子里找来纸笔，大致画了一下。 捧着纸张看了片刻，赵香如点头，“这不难做。” “那三婶你就琢磨琢磨，我们和娘先去一趟村子里。” 江淑霞：“你爹和三叔就在村里，我们顺便将他们叫回来。” “好。” 事情说定，她们便分开忙碌。 孙应知一直等在门外，见有人出来，便硬要跟着。 陈伊伊哪里肯。 “孙叔，你还是去找柳先生，他在西北角的下人房，顾叔的事情，你多问问他，等所有情况摸清楚了，再决定怎么帮忙也不迟。” 她本心其实是想劝孙应知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康平如今还不算安定，又很有可能闹疫病，孙应知身上还有职务，京都估计还有身份显赫的爹娘家人，实在犯不着留在这里冒险。 可她知道，孙应知不会走的。 第297章 情况不乐观 他刚才在门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她只能以顾叔为借口，先让他去柳浮生哪儿。 “也好。”孙应知看向样貌颇温婉柔美的江淑霞，“你们一切小心。” 江淑霞浅浅一礼，将赵香如递过来的布巾塞进怀里，抱起女儿往后门方向去。 她知晓轻重利害，一路不停，脚下细碎的步子迈得飞快。 陈伊伊在她怀里，从她肩头向后，看着快速后退的道路，听着她渐渐粗重的喘息，心头越来越乱。 眼下她空间里的医院还没有解锁完全，如果真的爆发疫病，她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下意识想找系统问问。 随即又决定进村子看过之后再决定。 临近平窑村，江淑霞放下怀中女儿，重重喘了两口气，掏出怀里的布巾，将女儿，和自己的口鼻全部包裹起来。 临近傍晚，村民们多数都在家里准备晚饭，一直进到红梅大娘屋子里，都没见到什么人。 “大娘，我和娘过来看你。”陈伊伊出声，用袖口包着手去掀床上的被子。 红梅大娘松弛苍老的脸露出来，能看出病气和脸颊上的淡红。 “她在发热。”江淑霞一眼便能判断。 这时候，门边响了一声，门扇被 人推开。 一妇人愣在那里，手里端着粗陶碗，望着门内蒙面的母女俩。 “你们？” 陈伊伊赶忙出声：“玉莲婶婶，是我啊！” 她那把声音和身形还是好认的。 江淑霞紧跟着说：“是我，伊伊她娘。” 叫玉莲的妇人松了口气。 她就住在隔壁，知道红梅大娘孤家寡人，无人照看，便抽空过来看顾一二。 “你们蒙面做什么？怕撞见村里的男人吗？”玉莲随口问，并不觉得多古怪。 村里有些妇人比较怕生，出门便会用布巾将头脸包的只剩下半双眼睛。 陈伊伊没有回答，转而问：“婶婶，你知道大山老伯怎么样了吗？病得严重不？” “哎，和红梅婶差不多，都是没力气，发热症，醒来时，总说胸闷，喘不上气，应当都是受了风寒，应该不严重。” 陈伊伊听得心情沉重。 紧跟着问：“那不在了那两个男人呢？他们是什么病症？” 玉莲小心地喂红梅大娘喝地瓜汤，边轻声回：“似乎也是高热，我没有多问，就是大伙提起来，听了一耳朵，都说是回来的路上，吹风病倒的。” 陈伊伊和江淑霞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担忧。 一个人发热 ，可能是碰巧风寒感冒。 可算上死了那两个，这都四个了…… 寒暄两句，江淑霞从领着女儿从红梅大娘家中出来。 两人都心情沉重，静静望着被暮色笼罩的村庄，良久无言。 “娘，我们先去找爹他们，让他们回去好好洗澡，再将这几天穿过的衣服要么烧了，要么煮一煮。”陈伊伊先出声，语调难得有些低落。 她觉得要遭。 估计近两天，就会陆续有人开始生病。 最恐怖的是，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药材。 找到陈崧后，江淑霞没有多说，立即叫他们一起出了村子。 “爹，三叔，我们都把外衣脱掉，就在路边烧掉。”陈伊伊说。 陈崧和陈丰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衣裳……” “是啊，大嫂，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江淑霞解释：“村子里可能要爆发疫病。” “什么？”陈崧陈丰同时一惊。 “我们现在先按伊伊说的，护好自己，索性如今各村落都忙于休养生息，互相之间没有往来……” 江淑霞说着一顿，猛地看向女儿。 咽了口口水，陈伊伊自言自语一般喃喃：“怎么没有往来，那些矿上回来的人，不就去了各村各处 ！” 甚至于，这疫病，很大可能就是矿里那些人带出来的！ 说不定就是因为矿上死了人之后，那些山匪草草丢弃尸体，没有妥善处理，所以才会…… “娘，我们赶紧回去找柳先生！”陈伊伊心里像是忽然烧起一把火。 江淑霞忙不迭点头，摘下蒙面的布巾后，脸上几乎不见什么血色。 很快回到顾家。 刚一进后门，陈伊伊就看到不远处立着两个人。 一个身形高大，健壮如熊，一个满头银白，身量纤瘦。 两人都十分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孙叔！”陈伊伊招呼。 孙应知抬起拳头一砸手心，“可算回来了！” “小徒儿，情况如何？我都听应知说了。”柳浮生难得严肃正经，看陈伊伊，包括她身后的三人皆没有穿外衣，不由认同地点了点头。 陈伊伊一张小脸沉着，凝重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情况不乐观，两死两病倒，这还只是平窑……我感觉八成就是疫病，只不过还没有爆发。” 而看情况，爆发，只是早晚的问题。 柳浮生眸色深深，“如此，我便得跑一趟了。” “我就是回来找你的，你不是会医吗？”陈伊伊说着就要拉他出门。 走 了两步，才想来要和爹娘说一声。 江淑霞先一步出声，“去吧，具体的防范法子，你似乎比娘还通晓，一切小心便好。” 疫病这种东西，有些人来去自如一辈子都不会被传染，有些人千防万防，还是一朝殒命。 一切都是造化。 “嗯！” “我也去！”孙应知抬脚。 柳浮生满面严厉地回头，“你就乖乖待着！难不成上赶着想出点事儿，叫你家嬷嬷还有你大嫂哭瞎眼？” 孙应知一下顿住，跟着便蔫头耷脑地转身往回走。 等出了门，陈伊伊才向柳浮生打听清楚。 原来，孙应知很小时候就没有了亲娘。 继母对他不差，但并没有多少真心的疼宠和呵护。 只张嬷嬷，还有他后来嫁进孙家的长嫂，是真心对他好。 心里又多一层感慨，陈伊伊难免唉声叹气。 “你这小娃娃，才多大，比我老头子都丧气。”柳浮生摇头。 陈伊伊脑袋搁在他肩头，蔫了吧唧地“唔”了一声算作回应。 “别灰心，且等你师父我瞧过脉再忧心也不迟。”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自己心底，却也是半点没有底。 还是去的红梅大娘家。 玉莲见到去而复返的陈伊伊，眼底已经露出狐疑。 第298章 大山老伯不在了 “你们这是……”她看向陈伊伊身后，同样蒙面，一时间看不出是谁的白发人。 陈伊伊刚要解释，却被打断。 “是我，玉莲。”柳浮生开口。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玉莲一惊，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脸的骇然。 “柳先生！你不是已经？！” 陈伊伊眨眨眼，这才想起来，柳浮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教书先生。 那他当时诈死，应该很轰动吧？ “都是误会，先不要说这么多。” 柳浮生越过门框，先进到屋内，直奔最里头的床榻，“我先看看红梅。” 陈伊伊紧跟着走了进去。 门边就剩下一个玉莲，有些愣怔地迈步往里走，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 红梅大娘依旧昏睡着，脸色瞧着比之前还要红。 明显体温还在升高。 柳浮生只看了一眼，便在床边弯身，伸手去把脉。 他手上没有任何防护，但他却半点不害怕一样。 陈伊伊不由有些佩服。 她绝对做不到直接接触病患。 不是她嫌弃病人，上辈子她经历过传染病爆发时期，城市与国家短时间内相继沦陷，那时候人人自危，她也不例外。 所以现在再度经历，便是小心加小心。 心思转过，她仔细观察 着柳浮生的细微表情，忍不住问：“怎么样了？” 柳浮生沉吟，片刻后收手，先过去找到玉莲。 想说什么，却忽然皱紧眉毛。 玉莲不明所以，“柳先生？” 顿了顿，她神情微微一变，“是不是红梅婶不好了？！” 红梅大娘是继村长后，全村唯一的主心骨，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一村人可怎么办啊！ “勿要慌张，暂时无碍。”柳浮生留下一句，直接转身示意陈伊伊跟他走。 陈伊伊点头，临出门前，又宽慰有些惶惶然的玉莲。 “玉莲婶婶，你还得照顾红梅大娘，万一她醒来见到你这幅样子，只怕会胡思乱想，加重病情。” 无论如何，人不能先自己吓唬自己。 不管是对抗病情还是什么的，心态都很重要。 见玉莲点头，又听柳浮生在院子里催促，陈伊伊连忙小跑着奔出门去。 等出了院门，她小声问身边人：“是疫病对不对？” 柳浮生此人，若不是碰到大事，通常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样子，路都不会好好走。 可看他眼下的样子，腰板笔直，步伐稳健带风，要是身材再高大健壮点，远看都能让人错人成顾叔了。 “去瞧瞧大山。”柳 浮生难得沉声说话。 陈伊伊知道利害，点点头没再吭声。 大山老汉和红梅大娘病症相似，也是乏力气喘，他还没有烧的那么厉害，人清醒着。 进门的时候，他正扶着墙壁要出去。 “别忙。”柳浮生过去扶他回到床上。 大山老汉盯着那满头白发，一脸诧异，“你你……” 他“你”了半天，都不敢认。 “是我。”柳浮生点头，“去，躺好，我给你瞧瞧病。” 大山老汉心事多，闻言只在心里犯嘀咕，一时间没有出声问什么。 他“嗳嗳”的答应着，躺下后却是一愣。 “柳先生你还会看病啊？” 柳浮生点头，捋起他的袖子，伸手搭脉，“略会些皮毛。” 陈伊伊转开目光。 这谦虚的，就有点离谱了。 能给顺旺治腰，针灸开药啥啥都会，还说什么“略会”，说什么“皮毛”？ 不过他以前是从不给人治病么？ 怎么大山老伯看起来和他这么熟稔，却不知道他会医？ 回想刚才玉莲婶婶的样子，她似乎也有些惊讶于柳浮生能搭脉瞧病。 思索间，柳浮生已经收手起身。 “怎么样？都说是风寒，我寻思抗一抗就过去了。”大山老汉问。 柳浮生点 头，宽慰他，“卧床歇息，别乱跑了。” “我得去翠萍家瞧瞧我小孙儿，一天没见我，他该哭了。” 陈伊伊这才反应过来，进屋之后，一直没有见到冬儿。 想了想，她立即问：“冬儿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大山老伯回：“没有。” 说着，他忽然有些担心地问：“我这个风寒，不会传染吧？要是传染，可不能让冬儿回来跟着我。”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已经显现出几分思念和不放心。 陈伊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去接孙子回来吧，思虑那么多做什么。”柳浮生忽然说。 陈伊伊心头“咯噔”一下。 心事重重出了大山老汉的院子。 一直到出了村子，陈伊伊才伸手去拉柳浮生衣袖。 “先生，大山老伯是不是不太好？” 他要是不好，那红梅大娘不就更不好了？ 柳浮生眉心拧着，没有说话。 等两人将外衣脱下烧干净，他才幽幽说了一句：“那脉象我曾在书中看到过，加之短时间内死了两人，病倒两人……” 叹了口气，他摇摇头，“过两日再说。” 过两日，真的就只是过了两日。 第三天，平窑村有人来报信儿，说大山老伯昨夜 里忽然就咽了气。 并且，村子里又有三人接连病倒，高热不退。 竹严没敢惊动养病的陈素心，直接去报给了柳浮生。 柳浮生正在喝茶，当即一口水含在嘴里，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真的是疫病，并且已经开始传播。 竹严走后，他开始拟方子。 一侧坐着的孙应知看着方子上越来越多的药名，眉心紧皱。 “哪里能弄来这么多药材？即便是立即从顺耀调，也调不全。” 说着话，门外传来啪嗒啪嗒，十分快速的脚步声。 下一刻，陈伊伊便冲了进来。 “大山老伯不在了！”她满脸难过。 柳浮生搁下笔，接住她，将她抱上膝头，神情沉重。 “前两日诊脉，大山的病并不严重，我也十分意外，他会忽然病故。” “我们快去看看红梅大娘！”陈伊伊提议。 都是很善良淳朴的人，忽然出事，真的太让人痛心。 “我们走。”孙应知立即起身，作势要接过陈伊伊。 柳浮生抱紧怀里女娃娃，横他一眼，“她乱了阵脚，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若是那病症变化得毫无征兆，便说明此番疫病极为凶险，小娃娃身体弱，如今最好是哪里都不要乱跑！” 第299章 只能自己经历 他这么一说，陈伊伊心头忽然一动。 有没有可能，她不会被感染？ “出来！”她立即去找系统。 【叮咚。】 “你肯定知道出事了吧，我问你，我会不会被疫病传染？” 系统简单直接。 【会。】 “……” 陈伊伊着急又生气。 “那我有你没你，有什么差别？！” 最近系统持续装死，她积攒的积分也一直没有给她。 会不会新解锁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嗯？ 想到这，陈伊伊忽然话锋一转，“先把欠我的所有积分给我！立刻！马上！” 积攒了这么久，积分一定不少。 而每次获得大量积分时，一定会解锁新的物品。 她现在正在解锁医院的相关物品，说不定会解锁什么真是疫病的特效药之类？ “快点！” 沉默片刻，系统没有下线，却也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陈伊伊心急火燎，实在没心情继续和他扯皮。 “你再不……”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195000积分】 WOC！ 陈伊伊心情就算是再低落，也忍不住惊喜一秒。 这可是快二十万！ 系统憋了这么久，真没白憋！ 不过她一共也就高兴了两秒，紧跟着立即问：“解锁了什么？ 这么多几分，解锁了什么！快说快说快说！” 【尊敬的宿主，暂时并未解锁任何新物资。】 如遭雷击，陈伊伊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么多分，你告诉我什么都没解锁？那我现在怎么办？自己等死，同时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吗？” 前辈子传染病流行时的人间惨相还历历在目，她难道要再经历一次？ 可古代不必现代，康平原本剩下的人就不多，这一波疫病过去，会真正成为空城的吧？ “你在打什么主意你直接说！” 陈伊伊不相信他一个害怕和自己解绑的系统，会真的放任她染病病死。 【抱歉宿主，本系统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又来了。 “我死了对你应该也没有好处吧？”她勉强平复情绪。 她忽然想起掉下地缝那一次，她也是濒临死亡。 最后倒是有惊无险，可她受到的惊吓和经历的痛楚是实打实的啊！ 而这次和那次不一样，她死不死的她都顾不得考虑了。 主要是疫病不知道会带走多少人的命。 康平周边那么多村县，顺耀嘉南，这些都不算远，真传染过去了，这一带不就乱了套了？ 到时候，她家人肯定躲不过。 更何况，再往南就是京 都了…… 她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尊敬的宿主，请问是否升级医院？】 陈伊伊心头“噌”的燃起一把希望的火苗。 “升级要多少积分？” 她现在手里有二十多万积分，如果按照农场当初升级需要的数额来算，绰绰有余。 【共需100万积分。】 ？！ “你怎么不去死！”陈伊伊气的咬牙切齿。 她算是明白了，系统这是故意卡她。 反正无论如何，这场疫病，她必须自己经历。 “为什么啊，我带这么多物资穿越，就非得过的精打细算，可怜巴巴？时不时再在死亡线边缘挣扎一番？” 她图什么啊！ 【请宿主稍安勿躁，只有挫折和历练，才能成就自我，成为绝世大善人。】 “你脑缠吧？！”陈伊伊都气笑了。 什么兑足了水的心灵鸡汤？ 她不在磨难和系统的作妖中黑化，就已经是在替天下人做好事，是绝世大善人了！ 明白和系统扯皮也扯不明白，陈伊伊垂头丧气回到现实。 “现如今康平内外各种物资都十分匮乏，这如何能熬得过疫病？”孙应知愁眉紧锁，转身回去坐下，十分烦闷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 陈伊伊沉默不语，在气恼过后，一点 一点冷静下来。 要不，她就先换些消炎药和退烧药，让人洒在水源里？ 系统总归不会让他的要害人，如果有用就最好，如果没用…… 试了再说。 于是系统才刚下线，就又被她叫了回来。 “我要换消炎药和退烧药，各换一万积分。” 【确、确认？】 系统的机械音难得磕巴了一下。 陈伊伊懒得理他在惊讶什么，“确认，你立即给我，都藏在我被子里。” 交易达成后，她找借口离开，立即回去找娘。 江淑霞和陈崧都在房里。 陈伊伊看到后者时，微微愣了愣。 赶紧去看自己的被子。 爹没发现吧？ 要是这个节骨眼被爹发觉奇怪，她还得费心想怎么糊弄他。 “娘。”她过去趴在江淑霞腿上。 江淑霞这两天忧心忡忡，见她回来，立即将她抱进怀里问：“柳先生那边怎么说？” “让我不要乱跑。”陈伊伊心里十分难受。 她伸胳膊环住娘亲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娘，你让爹出去一下。” 江淑霞立即抬眸，“阿崧，你去和阿丰还有孩子们说说，叫他们不要再出门，地先不管了。” “嗳。”陈崧拧眉叹气，起身快步去了隔壁。 他走后，江淑 霞立即问：“伊伊，你是不是有法子了？” 陈伊伊一脸沮丧地摇摇头，从她腿上爬到床上，到床内侧将自己的被子抖落开。 “我先换了些药，”她小小声说，“死马当活马医，不知道有没有用。” 江淑霞有些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你不要奔波发药，让娘或者你爹去。” “我打算在做饭时间，放在水源和村民的水缸里。”陈伊伊说。 江淑霞讶然，“这怎么……” “不用担心。”陈伊伊说着抬头叫了声“季风”。 “小人在。” 江淑霞是头一次经历这种暗中有人的感受，难免吓了一跳。 “没事娘，季风很好的。” 陈伊伊说着又微微拔高声音，“季风，你进来。” 她的吩咐，季风自然会听。 很快窗扇响动，蒙着面的他从窗沿灵巧地溜滑进来。 陈伊伊指指床榻，示意他走近，“平窑村的疫病已经开始传染。” 她将之前的打算重复一遍，见季风点头，她继续叮嘱：“你不要和任何人接触，手上也尽量不要摸到任何东西，如果不可避免的摸了碰了，赶紧找酒或者醋洗洗。” 她搜肠刮肚自己的那些病菌防范知识，又叮嘱了几句。 然后指指角落那个木箱子。 第300章 骂走孙应知 “这些药，一次肯定带不完，也用不完，之后几天就辛苦你了，药我会收在箱子里，你撒完了就回来取，不用和我打招呼。”她细细交代。 季风有些迟疑地看向江淑霞。 这好歹是女眷的房间，小姐的生母日常起居都在这里。 他一个男人来去，总归不太方便。 江淑霞已经回神，接触到他的视线，便知道这是个知礼守礼的好人。 “不必顾虑什么，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躬身行礼，季风拿了一部分药包，告退后从窗口溜出去。 他前脚走，后脚陈崧便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陈之华和陈枫华。 “大伯娘，如今的情形，我们要不要趁染病之前，先行离开？”陈枫华率先开口。 所有人一愣。 都没想到他过来，是为了问这个。 尤其陈之华，他跟过来，是想宽慰娘和妹妹，顺便尽可能多的和妹妹待在一起。 毕竟疫病已经开始传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波及到顾家宅子。 “枫华，你的考量我能理解。” 江淑霞并不觉得陈枫华的决断有错，大难临头，求生是本能。 只要不伤害他人，一个人，为生存做出什么决定，旁人都无可厚非。 “但跑得了初 一，能跑得了十五么？”她问。 陈伊伊点头，“疫病可能不会很快传播到远处，但如果控制不好，也是早晚的事情。” 她们说的问题，陈枫华已经全部考量过。 “我们一路往南去京都。” 所有人又是一愣。 陈枫华垂眸，思索着说：“朝廷有可能不管康平，却不能不管皇城。” “再挺过几天，顾将军便会回来，我们同他一起，趁瘟疫尚未彻底爆发，带上家人老小，尽快离开康平。” 他想问题十分周到深远。 还没动身，就已经考虑到他们在路上需要顾烨霖的武力和身份。 陈伊伊望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得不承认，四哥看似冷漠的决断，对他们家，甚至是对顾叔家都是最好的。 眼下康平要什么没什么，尤其药材。 疫病一旦爆发，大家基本就是束手无策，原地等死。 就算顾叔回来，最好的办法，也只是从周边各地拿钱换来药材。 可远水救不了近火，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全都要拿人命来填。 且还不一定稳得住局面。 最可能的结果，还是举家逃命。 可到了那时候，或许疫病爆发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他们就成了 从疫区出来的人，各地对他们，一定是避之不及。 他们想在哪里落脚都不容易。 “总之，先离开此地再说。”陈枫华坚持己见。 他抿抿唇，“眼下顾将军还未回来，伯娘你们可以再多考虑一阵。” 说完转身离开。 房间内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陈伊伊沉着小脸，心里仿佛压满了石头。 感情上，她不想放弃这么多村民。 可理智上，她知道她能做的很少。 她的消炎药和退烧药对症不对症，能起多大作用先不说，主要是她手里的积分有限，这次之后，又能用几个“两万”，来给大家换药呢？ 最重要的是，她其实心里清楚，她身怀系统，染病倒下之后，死的概率可能不大。 可她爹娘和其他家人呢？ 在煎熬中度过三天。 就已知的消息，如今不止平窑村陆续有人病倒，其余村落也不少人突发高热，不省人事。 所有人都食难下咽寝难安。 期间柳浮生几次要孙应知离开，都被他断然拒绝。 直到第四天，顾烨霖回来。 陈伊伊奔出去见到他的时候，他才下马，正抬手摘掉蒙脸的布巾。 见他打扮，她就知道关于疫病的事情，他应该已经清楚 了。 “顾叔，我们怎么办啊？”她立即跑到他脚边。 顾烨霖深色疲惫，胡子拉碴，眼下有一团乌青。 “先不要靠近。” 他远离她，吩咐竹严在屋后架起火和锅，准备将外衣高温烹煮。 又让其余人先回屋。 这是进过村子里了？ 还是…… 找娘要来布巾蒙上脸，陈伊伊穿过宅子，直接去了后门。 顾烨霖腿脚快，即便是绕了一大圈，还是先她一步站在了后门。 外衣脱下之后，他取下腰间水囊冲手。 即便隔着布巾，陈伊伊还是在水囊打开的瞬间，闻到一阵浓烈的酒味。 “顾叔，你这么有经验，是不是之前经历过疫病？” 顾烨霖将空了的水囊一并扔进铁锅，这才靠近陈伊伊。 “边城曾经闹过瘟疫，好在当时发现及时，提早控制住了。” 他说着皱眉，“眼下康平的情况，不太乐观。” 陈伊伊犹豫一瞬间，直言：“顾叔，我没有能治疗疫病的药物，我和娘他们商量过，我们先走。” 救不了别人，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一切还得量力而行。 顾烨霖闻言并不意外。 “你们尽快带着素心和廷深玉轩离开，我会让竹严他们一直跟着你们。” 陈伊伊瞬间明白过来，“顾叔你要留下？” “不错。”顾烨霖抱着她从后门进去。 等到了柳浮生的屋子，看到孙应知，他立即浓眉一拧，勃然大怒。 “你简直是胡闹！一城百姓放着不管，跑来是非之地做什么？！嫌命长么？！” 陈伊伊就在他怀里，他这中气十足地一吼，差点没把她给震聋了。 而孙应知一被他骂，就蔫头耷脑，像只犯错的大狗熊。 “你让我送出去的消息，我已经通知家里去办了，我心里火急火燎，实在坐不住，所以就跑过来，想帮帮忙。” 看一眼好友难看的脸色，他赶忙补充说明：“顺耀那边我安排好了，暂时不用担……” “回去！”顾烨霖打断他，不想再听。 孙应知最近被这两个字磨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什么都没做，如今回去算什么？！” 柳浮生在一边摇头，苦中作乐，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看吧，早让你回去，你不回，非要等他回来骂你一顿。” 顾烨霖脸色越发难看，“你若不回去，我便写信给你兄长嫂嫂，让他们来管管你！” 这话柳浮生一个外围人不好说，他和孙家暗中关系匪浅，却是没什么顾忌。 第301章 艰难的决定 “不！” 孙应知脸色大变，耳尖瞬间红透半边。 “千万不要！我这么大的人了，你和他们告状，我这张脸往哪里放啊！以后回去，一准得被笑话死！” 见孙应知服软，顾烨霖放下怀中女娃，坐下缓一口气。 神情虽然依旧严肃，但态度平和下来。 “你想成事，想帮忙，便立即快马回去，如今康平物资紧缺，你平安回去，才能帮得上忙。” 孙应知这几天考虑过这档子事。 “其实我不回去，也能……” 顾烨霖立即横眼看他。 “好好好，我回去！”孙应知满心无奈。 顾烨霖于他亦兄亦友，向来说一不二，一露面就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留，他只能多试探一句，他还不松口，他也只能听他的。 “柳生，你替他好好看脉，务必确保，他没有染上疫病。”顾烨霖转头看向歪靠在椅子里的柳浮生。 柳浮生轻轻“啧”上一声，“你回来前，他要去村子里都没让他去，不仅如此，我还日日将他框在我身边，眼下啊，他绝对康健安全。”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依言起身，去检查孙应知。 边动作，嘴里边说：“之前写的药方，我已经放在你包袱里了 ，回去有多少，买多少，药材全部运来。” 孙应知一愣，“你早就知道我一定得回去！包袱都准备好了！” “俗话说的好，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说不动你，有人能说动你。” 顾烨霖回来不过半个时辰，孙应知便被火速赶出顾家宅子。 目睹全程的陈伊伊直接看傻了眼。 你说孙应知跑这一趟是图什么呢？ 煎熬多日，多了满怀心事不说，还得回去才能帮上忙。 送他走后，顾烨霖再度领着陈伊伊，回到柳浮生房内。 察觉他们去而复返，柳浮生张开眼皮。 “小丫头和她家里的想法，都已经和我说过了。” 顾烨霖点头，在他一侧坐下，“你领他们离开，这边我来善后。” “你打算怎么善后？”柳浮生拧眉。 顾烨霖沉默片刻，“不出三日，药材，酒水一类物品便会陆续送来，再往后，还有顺耀县的物资，瘟疫能控制住最好，若是控制不住……” 陈伊伊望着他沉冷的眼睛，心头莫名窜过一丝凉意。 “我便一把火，烧了这瘟疫，决不能让疫病流出，在各地肆虐。” 我靠！ 陈伊伊一直都知道他是个极有魄力的狠人，可此刻听了这话，心头还 是免不了一跳。 “不愧是你啊顾烨霖。”柳浮生一笑。 顾烨霖眉眼不动，“所以，你务必带领素心和陈家人离开，之后的路上，便有劳你费心。” “我？”柳浮生指指自己鼻头，冲他摆了摆手，“不巧，我和你一样，没打算离开。” 陈伊伊立即看向他。 这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怕死？！ 这就是大佬么！ “别这么看着我，虽说我曾经诈死还钻了狗洞，但我可是心怀大义之人。”柳浮生笑得谦逊，言语却和表情半点不沾边。 “当时主要就是为了养精蓄锐，等谁人来寻我，将真相说明，为城内外百姓做些有用之事，毕竟，平常大伙对我敬爱有加，饭食钱财上，拿了不少恩惠。” 陈伊伊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她知道柳浮生孤家寡人，无牵无挂，心怀大义又生性洒脱，如果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卖命，他会毫不犹豫就将性命舍弃。 可顾叔呢？ 素心婶婶和玉轩病弱，还有个性子过于沉闷，总是苛待自己的顾廷深。 他怎么就能半点不牵挂呢？ 反观她，她就绝对做不到放下家人，为别人去死。 上辈子关于亲情温暖，她只在奶奶那里尝过小小一口。 所以这辈子被家人包围，就好像泡在了糖罐里，她半点不想舍弃。 正想着，就听柳浮生又说：“再说了，以我小徒儿的头脑，还有她娘，再加上一个陈枫华，你还担心他们无人带领？他们缺的，不过是更稳妥的保护。” 顾烨霖想了想。 “你要留便留下，素心和伊伊他们，我让竹严和青月所有人一路护送。” 闻言，陈伊伊没有说话，心一下一下跳的十分沉重。 为什么她有一种，他们一走，顾叔马上就要放火烧了康平的感觉？ 察觉她情绪低落，顾烨霖没什么言语可以安慰，只得摸了摸她的发顶。 转而和柳浮生说起正事。 “胡斐于已经留下父母妻儿潜逃，嘉南县如今也乱了。” “这些可恨的黑心官！”柳浮生恨恨出声，别开脸狠狠呸了一声。 回头后，又说：“我们现在无暇管别人，先准备准备，让该走的人撤离。” 而在真的预备要走的这一刻，陈伊伊内心开始摇摆。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帮到人。 她留下，至少百姓吃方面不用担心。 心头一团乱，她任由顾烨霖将她抱起往外走。 门大开，屋外天光一瞬间迎头洒落。 冷风一吹， 陈伊伊在这一刻豁然抬脸，眸光彻底坚定。 “顾叔，你让竹严他们带走我娘他们，我和你一起留下。” 顾烨霖和柳浮生脚下步子齐齐一顿。 前者蹙眉，眸色幽深；后者一愣，忽而仰天大笑。 “不愧是我看上的小徒儿！小小年纪，就敢舍生取义！”柳浮生伸手就要抱过陈伊伊，心底对她的喜爱之情，一瞬间到达顶点。 顾烨霖侧身躲过他，不给。 “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不能儿戏。”他提醒。 陈伊伊皱着脸，都快哭了，可眼神依旧坚定。 “万一有转机呢？我们都要在这里落脚了，为这里我也费了好久的心思精力，这里都算半个家乡了，我为家乡赌一把好了……” 而她心里，其实隐约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转机。 系统是一定不会看着她年仅五岁就嗝屁的，这样他费劲巴拉和她绑定一场，挨骂至今不都白忙活了？ 她心里没底的，是关于自己能不能救下更多人，保下康平这件事。 不过除去所有大方向上的考量，她私心里该害怕，还是害怕的。 传染病啊，得了身体里就仿佛进了诡异的东西横行霸道一样，还有可能害了别人，这换谁谁不膈应？ 第302章 调整计划 “伊伊，无论如何，康平会记得你。”顾烨霖心底动容。 陈伊伊连忙摆摆手，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必了，我只希望十几年后，康平有人能看到长大后的我！” 柳浮生捋捋不存在的胡子，一笑，“好说，好说。” 陈伊伊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好话。 谁想，他却捏了捏她的脸，颇为认真地说：“我眼下就可以根据你的轮廓骨骼，为你拟画一张十年后的画像，分发给所有人。” 陈伊伊嘴角往下撇，瞪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我！” “眼下还是先安排其余人的离开事宜。”顾烨霖出声。 这一安排，便一直到了第二天。 两家子人，还有好些护卫，打架要带的一衣服、吃食、车马等等。光整理都要好一顿折腾。 而这期间，陈伊伊没有透露给家里，自己也要留下的事情。 所有家人的所有反应都一切正常。 只她心里越来越忐忑，越来越难受。 甚至吃着饭，眼睛一眨都能掉下来眼泪。 对此，其余人都只当她是舍不得顾烨霖和柳浮生。 其他的并没有多想。 到了这天下午，所有东西整装结束。 陈伊伊也和季风商量好了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 她给“偷出来”。 也就是真正要出发的这个节骨眼上。 陈丰忽然发起高热来。 “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发热的！三婶，这两天三叔有没有不舒服？”陈伊伊立即找到赵香如，急得不行。 她没带任何防护措施，已经乱了阵脚。 不知道具体致死率的传染病到了自己家人身上，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做到淡定自如。 “有……”赵香如泪流不止，“丰哥他前两日说过身体疲乏，我当时担心过，他让我不要乱想，也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替家里人添乱。” 陈枫华立在一边，闻言皱眉。 “娘，你们这样，才是替大家添乱。” 他说着毫不犹豫地和陈伊伊说：“回去告诉伯娘，我不走了，留下来照看我爹，其余人确保康健后，照计划出发。” 他这样的决定陈伊伊并不觉得意外。 四哥他本质上，就是将亲疏远近分得特别明白的那种人。 他不会对旁人生出多余的滥好心，甚至可能会被旁人说一句麻木冷漠。 但对放在心里的人，他是绝对会义不容辞护到底的。 不过他的安排，她并不认同。 “走什么啊，你这时候让娘他们走，不是挖他们的心嘛！” 陈枫华 立即从她这句话中听出端倪。 “你也不打算离开。” 他说的是肯定句。 原定计划出了重大变故，陈伊伊这时候也没什么必要再瞒着他。 “我一开始是打算走，可顾叔和柳先生，让我改了主意。” 她不好明说，只得隐晦道：“我想着，我一到康平，先是泉眼，后是吃食，发生了不少好事，百姓的日子眼看一天比一天好过，我应该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说不定就能继续带来好事，让康平众人再一次化险为夷呢？” 陈枫华闻言没有说话，一双眸子又黑又冷。 “我不在意你运气是好是坏，只是，你最好不要死在康平，不然。” 不然怎么他没有明说，可陈伊伊因为他的眼神，莫名打了和寒颤。 四哥这神情，和顾叔当时说要一把火烧了康平有一拼…… 真恐怖。 这会儿，她也顾不得在意他这样的话，是不是因为疼爱看重她，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调整计划。 她家有人病倒了，可素心婶婶他们得走。 这传染病眼下还没听说谁得了是平安康复的，可见病情来势汹汹。 素心婶婶和玉轩已经病了，再染上疫病，那还有活路吗？ 眼下，她们得抱着最坏的打算 ，去尽可能多的做有用的事。 “四哥，我们家一起留下，素心婶婶他们走。” 点了下头，陈枫华找来水盆去打水。 陈伊伊立即跑去隔壁，和心神不宁的其他人将变故和打算都说了。 “没敢过去，就怕是坏消息……哎……”亲弟弟染了疫病，陈崧忍不住唉声叹气。 江淑霞怀抱陈林华，张口之前，先被怀中男娃的哭声打断。 “五哥，我们全家身子都好，这回肯定没事！”陈伊伊连忙过去安抚他。 她说的这个也是实话。 这年代染病，多半都是靠自身免疫系统扛过去。 她现在就庆幸，后半段逃荒路上，家里人又是鸡蛋，又是羊奶的，好歹是把身体样好点了。 至少，比康平所有百姓都要好上不少。 只是，她到底没能想到，最先倒下的，会是和爹身材差不了多少的三叔。 不过想想也是，他一心沉迷种地，一有空就往平窑村跑。 或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近距离接触过病人。 “爹爹真的不会死吗？”陈林华最听她的，闻言哭声便小了很多。 陈伊伊立即呸呸呸，“说什么混账话，我们家的人，不说长命百岁，那怎么也得活到七八十吧！” 古代 人平均寿命短，能安稳活到七八十已经算很好了。 陈林华点点头，自己也知道，爹刚一病倒，他就哭，太不吉利。 可他来回抹眼泪，眼泪却跟发了洪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江淑霞抱着他轻轻摇晃，便愁眉紧锁，问陈伊伊：“三婶怎么样了？” “也是哭，不过不出声，想来是怕三叔睡着能听到，心里难受。”陈伊伊回，心里沉甸甸的，压了铅块一样。 其余几个小子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叹口气。 一时间，房内一片愁云惨雾。 陈伊伊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抬脚往外走。 “娘，你们吃好喝好休息好，我去和顾叔他们说一声，让柳先生来看看三叔。” 话音还没落地，她人已经跑到了院子里。 江淑霞一脸心疼担忧地望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 总不想女儿过早懂事，可眼下，他们这些做大人的，却都是在听她的主意和安排。 她移眸看向门外湛蓝的天幕。 娘，您在天之灵，看到伊伊长成如今的模样，是心疼多些，还是自豪多些呢？ 像是能看懂她的心思，陈之华主动出言安慰：“娘，伊伊每天生龙活虎，表情也是五彩斑斓，想来很快活。” 第303章 全都走不了 他说话间也是愁眉紧锁。 为这场疫病，为今后家人的命运。 反观陈灵华，最初的几声叹息之后，很快就已经想开了。 神情渐渐轻松起来，心境也十分豁达。 “是啊娘，伊伊乐意这么活，每天看着也开心，我就觉着挺好的，你还能早早省一份心。” 摇摇头，江淑霞叹了口气。 见状，陈灵华也不再多劝。 每个人心里，都有他自己的症结所在。 他一个做兄长的，很难真正深切体会为娘者的心情。 另一头，陈伊伊已经在前堂找到了顾烨霖。 她进过陈丰的房间，虽然柳浮生还没有给陈丰看过，保险起见，她还是离了老远，就开始喊话。 “顾叔！” 顾烨霖转头，对竹严将后半句话说完，便扭身迈步。 “别！”陈伊伊立即抬手制止他。 而见她这个反应，顾烨霖眉心向下沉了沉。 “发生何事？”他问。 陈伊伊立即回：“是我三叔突然发热，虽然大概率是疫病，但还是想叫柳先生去看看。” 顿了顿，又说：“顾叔，我们家不走了，我三叔已经烧的开始昏睡了，他这个样子，没办法赶路。” 顾烨霖沉默片刻，迈步走近她。 声音压得极低，“素心 也不好了。” “什么！？”陈伊伊一下没明白，这个“不好了”是说什么不好了。 “竹严说，她已经烧了几日，但不想旁人担心，便一直没有多说，今日起不来身，快昏过去之前，不得已才和竹严说了实话。” 陈伊伊满心难受。 这怎么能没人发现的啊？！ 素心婶婶就一个人咬牙撑着？ 她该每天都去看看她的…… “所以，素心婶婶她是陈年顽疾，还是疫病？柳先生去看过没？” 顾烨霖回：“我已经让竹严带他过去。” 又说：“眼下既然都走不了，我便计划立即带人去周边清查，看平窑村之外，还有多少人康健，多少人一病不起，多少人已经丧命。” 闻言，陈伊伊一下仰起脸，“顾叔！最重要的是，查一查有没有人染病后康复的！” 平窑村如今是病一个死一个，其他地方就不知道了。 可一定要给她点希望啊！ “知晓。” 见她小脸沉沉，顾烨霖便打算给她些事情做。 “你若是闲来无事，去找廷深，帮着看顾玉轩，他身子不舒服，又长久未见亲娘，这两天哭闹得厉害。” 陈伊伊顾虑重重，“我接触过我三叔……” 不等她说完，顾烨霖便 打断她，“若素心也是疫病，廷深和玉轩，包括我，便都逃不过。” 陈伊伊明白了。 同理，要是三叔是疫病，他们一家人估计都危险了。 换句话说，顾家宅子里的人，眼下和平窑村村民一样，互相之间，不需要再顾忌什么。 所有人想必心里都做足了最坏的打算。 眼下大家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娘和哥哥们在一起，没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这就去帮帮廷深哥哥！” 顾廷深最近一直带着弟弟睡在前院书房。 他知道情形异常，但娘的话，他不听她就要哭，他没有任何办法。 看一眼抱着桌子腿嚎啕大哭的弟弟，他颇为头疼皱皱眉，不知第几次过去，蹲身试图抱他起来。 “要娘……呜呜呜……玉轩要、娘亲……” 顾廷深轻轻喘出半口气，开口，“娘亲病了，玉轩乖。” 他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句，顾玉轩根本听不进去。 多次提出要求不被满足，他哭声越发尖厉，仿佛要活生生将屋顶掀翻。 顾廷深耳内被刺的嗡嗡作响，便想强行先抱他起来。 总之是要哭闹，在他怀里，比在地上受凉要好些。 “不要哥哥！呜呜呜要娘……” 顾玉轩双手死死环抱 桌腿，踢腾着两只小脚丫不听踹顾玉轩。 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很快，鞋便被他踹掉了，两只光溜溜的小脚丫通红，看起来竟像是有些浮肿。 而鞋一掉，想再穿上，可就难了。 顾廷深任由他一脚一脚踹在他膝盖、小腿上，只拧眉板着脸看他。 原先的法子，不管硬的软的，全都不管用，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玉轩！玉轩？我来看你了！” 陈伊伊的声音忽然响在门外，宛如救世主。 耳边的哭声停顿一瞬，再响起，便弱了很多，呜呜咽咽，叫着“小阿姐”。 顾廷深一下站起来，快步去拉开书房大门。 “小妹。” 陈伊伊看他最近也像是瘦了一圈，一张冷冰冰又老成的脸都微微有些凹陷。 还挺不忍心的。 “你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啊？羊奶呢？” 她忍不住逗他，“你正长身体呢，当心以后没有我五哥现在高。” “胡说八道。” 顾廷深皱眉，整个人却没有之前那么紧绷。 实在笑不出来，陈伊伊便抿抿嘴，越过他进了书房。 看了一圈，在桌子腿上看到顾玉轩的时候，她无奈摇头。 “玉轩啊，你这是什么造型啊？” 见了她，顾玉轩倒是愿意 好好说话了。 “小阿姐，我想要娘……” 陈伊伊过去跪坐在他身边，上身前倾，整个人几乎都钻到桌子底下了，才抱住他。 “娘亲病的很重，没办法陪你呀。”她轻声说，“不过你要是乖，答应我今后都不随便哭闹，我就挑个时间，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顾廷深在一侧看着。 明明也是个奶娃娃，甚至比玉轩小，却像是天生带有安抚人心的本事。 一软下嗓音张口，便让人心头不自觉酸软。 “真的？”顾玉轩哭声渐渐停歇，只剩下断续的抽噎。 陈伊伊冲他伸出小拇指，“真的，不信我和你拉钩。” 看了看她，想到自己每次和她玩，都很新鲜很开心，顾玉轩直接用一只手握住她小拇指，“好。” 哄好了他，陈伊伊便又起身，往主屋跑。 半路走到回廊拐角，忽然廊檐上落下一人。 陈伊伊吓了一跳，扭头，就见是个圆滚滚的蒙面人。 “木羽？！”她讶然。 后半句问她没好说出来。 ——你不会是不小心从房顶掉下来了吧？ 木羽行礼，“小姐，季风托我带话给您。” 一愣，想到季风这会儿应该还在平窑村等着投药，她明白过来。 “你说。” 第304章 计划下悬崖 “平窑村内，红梅大娘病情好转了。” 木羽说完，便半点不耽搁的行礼告退，麻利消失。 独留陈伊伊愣在原地，一下子脑海里滚过许多想法。 红梅大娘身子弱，反而挺过来了？ 这其中有没有她消炎药退烧药的功劳？ 多少是有点的吧？ 怀着心事，她脚下重新迈步，一溜小跑，赶到正屋。 屋门开着，明显柳浮生在。 陈伊伊轻轻敲了敲门框，然后径直进去。 里屋和外间分隔的屏风已经挪开，一进去就能看到最里头床榻上的情形。 陈素心双目紧闭躺在被褥间，明明在发热，脸色却不是泛红，而是有些泛白。 床沿边侧坐着柳浮生，正拧眉思索什么。 “先生，看过了？”陈伊伊凑近问。 点点头，柳浮生又摇摇头，起身直接就往外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陈伊伊又看一眼仿佛被病气包裹的陈素心，急了。 柳浮生背着手扭头，“干什么？我找严兆丰那个缩头乌龟去！” 一愣，陈伊伊忽然才想起来，他们这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似乎上次被娘怼了以后，就再没出现过了？ “他在哪儿啊？”她不由得问。 “还能是哪儿，衙门！” 陈伊 伊后悔自己问了蠢货问题，只得再次开口：“你上衙门找他做什么啊？” 柳浮生重重挠两下头，急着要走，“药材药材药材啊！” 犹如挨了当头一棒，陈伊伊腰背一挺，“衙门除了吃食，还有药材！” 吃食会放怀，当初顾叔一拿到便全都弄去救济百姓了。 可药材耐放点，还没办法随便送人。 她是反应过来了，柳浮生却以为她是在反问他。 “你这个娃娃，怎么这时候脑子倒是不灵光了？难不成是急傻了？” 陈伊伊这会儿才没工夫和他斗嘴。 闻言赶紧催促他走，“你赶紧去吧！对了，去之前看看我三叔！” 有药材，就能试药方了。 有了对症的药方，这场瘟疫，就有救了！ 就算药材有限，可能救一个是一个啊！ “你三叔？！”柳浮生脸色大变。 想起他还不知道计划有变，陈伊伊连忙和他两句解释清楚。 柳浮生听后唉声叹气，没说什么便急急忙忙走了。 房里只剩下陈伊伊和陈素心。 陈伊伊凑近，伸手摸了摸陈素心额头。 见她眼皮下眼珠在缓缓转动，嘴里便说：“素心婶婶，你得撑过去啊，玉轩要找你，哭的要死要活的，廷深头都快 炸了。” 她故意说的夸张，想看看陈素心能不能听到，然后在激动之下给点反应。 可惜没有。 她病得实在太重了。 肚子里仿佛装满了石头，陈伊伊离开主屋，又返回书房陪着玉轩玩了一会儿。 和平常不一样，约莫只玩了一刻钟不到，玉轩便小鸡啄米似的打盹儿。 顾廷深立即将他抱去一侧设置的长榻上，替他盖上被子。 “素心婶婶和玉轩，真的是每年都要这么病上一场么？”陈伊伊望着他尚未长开，还不宽阔的脊背，忽然有点心疼他。 顾廷深虽然年纪不大，但她感觉，他应该是这个家里心理压力最大的一个人了。 ——娘和弟弟病弱，还总爱同时病倒，爹又常年征战，随时可能命丧沙场。 他谨记自己是长子，估计只恨不能眨眼长成大人，独当一面，撑起全家。 怪不得自己苛求自己，把好好的少爷日子，过的苦行僧一样。 “几乎每年，但以往在天气暖和时，并不会接连病倒。”面对她，顾廷深的话，总会多上许多。 陈伊伊皱眉。 这话就表明，玉轩注定是要病上一场的。 她过去小大人一样拍了拍他手臂，“生死有命，量力而行，无愧于 心就好了。” 她都怀疑，再这样下去，如果素心婶婶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会不会直接被逼成抑郁症。 那就太可怕了。 “嗯。”顾廷深点头。 道理都懂，只是身在局中，做起来难。 他转而问：“你去找过爹爹？” 他猜中了。 “对啊，我三叔也病了，如今我们都不打算走了。”陈伊伊忧心忡忡。 顾廷深眉心微微一沉，“原本，我便不打算离开。” “额。”陈伊伊一愣。 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位，和四哥几乎旗鼓相当，也是相当有主见的一个人。 “咱们不说之前了。顾叔眼下去四处清查瘟疫/情况了，我们也得做点什么才行。”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虽说她已经让季风去村子里撒药了。 但她还想多做点什么。 自己没注意，索性来问问顾廷深。 思索片刻，顾廷深冷不丁问：“你可敢随我涉险？” 他说完不自觉抿了抿唇，冷然的眸光微微闪动几下。 心里，对自己说的这件事并没有多少把握。 “你想带我去做什么？”陈伊伊直接问。 “如果值得，涉险也不怕。” 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她上辈子在投资方面，就没少做赌狗。 这辈子 气运值蹭蹭上涨，她有什么可怕的？ “我知道一处悬崖，曾有村民为了采药丧命。”顾廷深严肃道。 陈伊伊瞬间就懂了。 “你想和我去看看，那下面有没有草药？” 顿了顿，她疑惑：“这种事，告诉顾叔，让他派人可能更保险吧？” 顾叔手下有张律和竹严他们。 下悬崖这件事，怎么看，都是那些有本事的人去更靠谱吧？ “我不想爹他们冒险，爹手下那些人，有别的大用处。” 他说着眉心皱的越紧。 “最主要的，这事情少有人知，真假难辨，很可能命丧黄泉却换来一场空。” 陈伊伊愣愣问：“少有人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顾廷深：“原先城内一个疯癫乞丐透露，若真是隐秘神奇之地，旱灾或许不会毁去其中药草。” 屋头山腰旱灾后都还存在水流源源不绝的泉眼。 保不齐悬崖之下，当真会别有洞天。 啊？ 陈伊伊有想掏掏耳朵的冲动。 她怕不是听错了？ “我说廷深哥啊，你这跟邀请我一起寻死有什么区别啊？” 她不理解。 顾廷深唇线紧绷，沉默片刻才重新开口：“我觉得小妹你不同，你有神佛保佑，且，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第305章 什么都会 “于此，我只是询问你，自己心里并没有把握。”他又说。 陈伊伊一下子不知道该回他什么。 默了默，她轻出一口气，“你到底是信神佛，还是信自己啊？” 不过顾廷深的话提醒她了。 如果她真的气运值强大，就算悬崖底下有药草的事情半真半假，估计也能因为她的参与而弄成真的。 可就他们两个，她总觉这么做事有问题。 “要不……我们找找我大哥他们？” 顾烨霖摇头。 “此事除了你听得进去，旁人只会当我得了疯病。” “而且，多去一个人，就有可能多死一个人。” ？ 陈伊伊皱眉偏头，满脑子问号。 所以她接受度强，她就活该当怨种？ 她真是看错顾廷深了，枉费她前一秒还心疼他，担心他的抑郁症。 原来她的这些哥哥里面，最黑心的就是他啊！ 观察着她的神情，顾廷深鸦羽一般的浓密眼睫垂下，“小妹若是不愿去，便当我从未说过之前那些话。” “去！”陈伊伊一咬牙。 不就是赌么！ 不就是命么！ 不对！ 系统应该不会放任她为这点事嗝屁吧？ 所以到头来，成了她护着顾廷深？ “你是真的坚信我有神佛保佑啊？”她不由 感慨。 说白了，这顾廷深为了找药的成功率，把她直接当光环当buff了。 “除此之外，你身上那些神奇之处，无从解释。”顾廷深直言不讳。 陈伊伊仿佛突然被雷劈了。 要不说是最像顾叔的儿子呢？ 她认栽！ 见她不说话，像是惊住了。 顾廷深继续出声：“原先我除了自己，并不信那些虚无缥缈之物，直到有了小妹你。” emmm…… 陈伊伊觉得，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为好，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接！ “既然说定了，那我们准备准备就去吧？” 顾廷深认真道：“无需准备太多，带上足够长的绳索足矣。” 你还真是心狠人胆大！ 陈伊伊默默不说话。 “那我们多长时间能回来？”她问。 顾廷深摇头，“未知。” “……” 主打一个莽着干是吧？ 她咬牙，“那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借口哄玉轩，然后和你一起从后门出去？” 眼下宅子里乱糟糟的，每个人都忧心忡忡行色匆匆，肯定没人会特别留意几个孩子。 “便按小妹你说的做。” 这一夜陈伊伊辗转反侧。 心里万分纠结要不要告诉娘亲。 她翻了个身，江淑霞立即将她搂进怀里。 她不断轻拍女儿的后背，嘴里宽慰着：“伊伊别怕别担心，睡饱了，才有更多的力气，对付疫病。” 陈伊伊将脸贴上她肩头，轻轻“嗯”了一声。 还是不说了。 娘就是再通情达理，再愿意全身心地支持她，也肯定不会让她去。 毕竟就像顾廷深自己说的，别人听了他那些话，要么当他喝醉了，要么直接当他疯了。 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甚至于，娘还会觉得顾廷深这是在害她。 一夜难有好梦，第二天一大早，陈伊伊就按原定计划，借口到了书房。 很快哄顾玉轩睡了过去。 “玉轩这一睡，没有两个时辰是醒不来的，那山就在寨子后不远，往返最多一炷香的功夫，若是顺利，我们两个时辰内，便能赶回来。”顾廷深一边将弟弟安顿好，一边说明。 陈伊伊补充：“要是不顺利，这辈子就回不来喽。” “嗯。”顾廷深点头。 然后从长榻下拿出来个不小的包袱，瞧着沉甸甸的，想来应该就是他之前所说的绳索。 “我真的什么都不用准备？吃的呢？”陈伊伊问。 而话一出口，她就已经想好了。 吃的东西，她现成找系统换出来不得了？ “不必，那些只 是累赘。”顾廷深出声，牵起她的手，拉开一道门缝。 陈伊伊在这一刻，才切切实实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甚至于，有一种顾廷深是拉着她去找棵树上吊的荒诞幻想。 幻想只是幻想。 事实确实如顾廷深所说，他们抵达宅子后那座山脚时，约莫也就用了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 “你是说这座山后面有悬崖？”陈伊伊抬手搭在眼睛上，挡住头顶日光，仰脸往山顶看。 感觉这山也没多高啊？ 而且离顾家宅子这么近，怎么看怎么不像藏着什么避世的风水宝地。 “那疯癫人说的，便是这里，我们一探便知。”顾廷深半点不耽搁，拉走了还在往山顶张望的她。 上山的路不好走。 真正进山后，陈伊伊才发觉，这山虽然距离顾家宅子近，可周围几乎没有人烟。 因此，山上不管正经不正经，半条山道都看不见。 “可还走得动？”顾廷深中途回眸问，手上扒着一块大半嵌进山体内的巨石。 这一段路尤其陡，陈伊伊爬的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嘴唇因为剧烈喘息，已经发干泛白。 上辈子作为不正经的伪攀岩爱好者，她可从来没有爬过野山。 摇摇头，她表示自己没事 。 到底是这小小的可爱身体限制了她。 要是换上辈子的她，这会儿指定不会这么喘，这么累。 “去我前面。”顾廷深示意。 点头，陈伊伊一步一步爬到他身前。 紧跟着就觉得后腰落上他的手，缓缓使力推她向前。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口齿清晰地说话。 “受不住，我们便歇歇。” 陈伊伊惊了。 “廷深哥，没见你习武啊，怎么体力这么厉害？”她呼哧呼哧喘着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顾廷深摇头，“夜间在练基本功，竹严会教我。” 我靠…… 陈伊伊彻彻底底呆住。 这就是学霸加卷王吗？ 恐怖如斯！ 一路在心里惊叹数百次，陈伊伊终于到了山崖边。 没有幻想中的云遮雾绕，也没有什么潮湿阴寒之气源源不断从悬崖底下扑面而来。 就是望不见底，普普通通的悬崖。 过了一会儿，顾廷深绑完绳子回来，将绳索直接往她身上套。 看他那熟练打结的架势，陈伊伊不确定地问：“竹严还教了你什么？” “竹严只是教我习武，柳先生教学识谋略，至于一些旁杂的东西，城内外的百姓，瞧见谁人厉害，我便虚心请教，总能学到不少东西。” 第306章 威胁系统 六边形战士？ 技能面板全方向发展？ 陈伊伊悟了！ 这顾廷深弄不好，以后也是个大佬！ 天生继承了顾叔的脑子，又有一堆大佬教育。 “统哥，别装死，我要跳崖了，除了我，一会儿也多照顾照顾顾廷深啊！”陈伊伊立即去找系统。 不管系统答不答应，她总得说一声。 万一狗系统听话了呢？ 【？】 陈伊伊察觉他这片沉默中的意思。 “啊，不算跳崖，不过也差不多，我和顾烨霖的命，就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管系统什么反应，直接将意识调回到现实。 “绳索足够长，若下不到底，我们便先上来。”顾廷深说。 陈伊伊后知后觉他的打算。 “等等！你这是打算我俩同时顺着绳子往下爬？不是我自己一个人下去？” 说着就见他已经开始往自己身上套绳索。 陈伊伊：…… 留一个人在上头好支应啊。 要是下去的人出了什么事，上头这个人还能回去报个信儿啥的。 “你为何会这样以为？”顾廷深一愣。 陈伊伊偏过头，“不然呢？你说我有神佛保佑，不就是让我先去探探路？” 谁知道悬崖下面有什么。 万一遇上什么毒虫毒蛇，致死气体呢？ “小妹！你也太小看我的为人！” 陈伊伊一怔，直愣愣盯着罕见发火的顾廷深。 “这不是为人不为人，我们为了救百姓，不是得保证成功率么？” 顾廷深性子冷清，气上头也就是一瞬间。 下一刻便平息下来。 “我独自下去，你守在上面。”他说。 陈伊伊盯着自己身上比他身上还要结识复杂的绳索，一瞬间大脑宕机。 见状，顾廷深解释：“我担忧出什么意外——若是半途绳索断裂，你下意识救我去抓我的绳索，我担忧你人小体轻，会受我牵连，被一并带下悬底。” 陈伊伊结结实实呆住。 合着他是真把她当吉祥物，摆在上面保平安？ 他是不是有点太迷信她了？ 不过…… 她眉心慢慢皱了起来， “所以，如果你不觉得我有神佛保佑，你这一趟，就打算自己来？” 顾廷深也不隐瞒，“不错。” “顾叔要是知道，一准得气死！”陈伊伊已经生气了。 他这个打算，很有可能就这么不声不响死了！ “所有人只会当我留书出走，一个胆小鼠辈，不足挂齿。”顾廷深手下不闲，再三检查绳索。 陈伊伊望着他，眉心和嘴角一起下沉，眼神复杂极了。 回眸 看她一眼，顾廷深拧眉，“我不打算白白送死，只是下去一探罢了，能活，自然要活着回去。” “告知你，还因为阖府上下，恐怕只有你会支持我，其余随便换谁，大抵都只会阻挠我，至少不会让我献一份力。” 陈伊伊起身，“我明白了。” 原先，她答应下来一起下悬崖，心里对顾廷深还有点看错人的感觉。 现在，她只想说，这孩子未来可期！ 虽然现在貌似有点中二，有点胡闹，坚持要自己做贡献。 但不得不说，勇气可嘉，品性也是相当棒的。 “还是放我下去。”她继续说。 她不保证系统会不会真的理会顾廷深的死活，这是最主要的。 其次…… “不行！”顾廷深断然拒绝。 陈伊伊耐心解释：“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 “请讲。” “你也说了，我人小体轻，这样，就不容易弄断绳子，要是遇上什么，你还能更快地把我拉上来。” “要是你下去，我在上面，我可半点都拉不动你。” 这是能说的理由。 不能说的，还有她上辈子的那些攀岩技巧。 虽说她那时候学攀岩是为了社交，但既然属于极限运动，她该好好学的时候，可半点没有马虎。 怎么样，也比没丁点经验和技巧，空有一身力气的顾廷深强。 顾廷深拧眉张口，摆明了不答应。 见状，陈伊伊直接作势往悬崖边走，“你不答应，我直接跳下去！” 她才不会。 她多惜命。 然而，顾廷深不敢赌。 “好！你别做傻事！”他脸色大变。 于是，又再三检查过身上的绳索后，陈伊伊转身，后背向外，撅起屁股趴在了悬崖边。 顾廷深拉着绳子，在距离她一步的距离扎好马步，眼睁睁看着她慢慢往下爬，手里一点一点放着绳子。 陈伊伊抿紧嘴唇，左右往下探看，心里迅速筛选合适的落脚点。 等一只脚底试探着彻底踩稳后，另一只脚才会松开，去够下一个落脚点。 就这么一点一点往下，没多久，她体力就跟不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根本就不敢往下看。 会头晕，会害怕，会气息不稳。 停住，四肢同时受力，她身体尽量贴着近乎垂直的崖壁歇了大概几分钟，才呼出一小口气，继续。 “统哥，我要是摔下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陈伊伊越来越累，毕竟只是个小孩子的身体。 她心里越来越没底，便找到系统，给他打预防针。 “反正 ，你也没身体，等我做了鬼，我也没身体，到时候，我就可以痛痛快快打你一顿，了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 顿了顿，系统忽然改了口。 【建议宿主兑换100积分白菜，若后续未经使用，积分可悉数退还。】 陈伊伊一下没明白。 换了白菜，肯定要拿出来的啊？ 怎么可能出现没有使用的情况？ 不过紧跟着，她就想起了在县衙装神弄鬼那一次。 白菜，可是能破土而出，出现在她指定的任何地方的。 她眼睛瞬间一亮。 “你的意思是，要我拿白菜当最后保险，要是真摔下去，就用白菜垫底？” 然而一说完，她就觉得不对。 摔在白菜上，要是够高，也还是会摔死的啊。 【……】 系统一阵无语。 他是不可以提示得过于直白的。 “我明白了！”陈伊伊到底头脑灵活，“实在不行了，就用来垫脚！” 白菜垂直崖壁冒出来，她不就可以踩了？ 而且不怕浪费。 就算是拿出去的东西，她也可以转移的，垫脚的白菜，事后可以送给老百姓，扒掉外面的叶子，照样吃。 “统哥！你还是爱我的！” 另一边，回到宅子里的季风，已经发现陈伊伊不见了。 第307章 惊险刺激 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外出奔忙的顾烨霖，便火急火燎地找到了柳浮生。 柳浮生走在回廊上，正为一会儿要去衙门继续对着严兆丰那张脸而生气。 当头便落下来一人，险些把他尖叫都吓出来。 “你是竹严手底下的哪个？怎么如此冒失！” 一向最稳重守礼的季风当即跪下，顾不得报上名讳，仓促抱拳道：“先生，我家小姐失踪！” “你家小姐？”柳浮生一下还没能反应过来。 下一刻，他脸色大变，脚下一趔趄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我小徒儿？！怎么会失踪！什么时候失踪的？！” 季风惭愧，“小人不知。” 柳浮生爬起来，急匆匆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他。 “不对，你是顾烨霖一直安排在小丫头身边保护的那位吧？” “是。” “寸步不离的护卫，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柳浮生觉得奇怪。 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这护卫被山匪，或是贪官那边买通，对阖府上下的宝贝疙瘩做了什么。 季风眼珠左右动了动，不知道该不该说，“这……” “这什么这，有什么说什么，不然便当叛徒对待！”柳浮生拿出气势，一句话竟也吼得压迫感十足。 季风立即 叩头，“小姐命小人去平窑村布药救人，所以小人才会离开小姐身边！还望柳先生相信！” 这要是换了别人，这种话柳浮生一准觉得离谱。 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一个小娃娃，手上能有什么药物布施？ 可那是陈伊伊，虽然年纪小，但她并不是一般人。 柳浮生思索一瞬，快速交代：“去，看看宅子里你那些同仁还剩多少，看他们有没有瞧见什么！” 说完只能先放下衙门药材那些事儿，大步往东花园方向去。 院子里，除了陈灵华和陈崧一起在院子里制作机关，陈家人其余人都聚在陈丰房里。 “出事了！”柳浮生一进院门便找江淑霞。 江淑霞立即起身从房内出来，在屋檐下迎住他。 而一见他一贯平和带笑的面上一片惶急，她心头便是一跳。 “出了何事？”她双手紧紧收在腹前。 柳浮生顾不上她受不受得了，直接便问：“你家女娃娃今日出院子，可说明她去哪里了？” 眼前一黑，江淑霞身形晃了一下，“伊伊出事了。” 轻轻一句话，仿佛水入滚油，陈家所有人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 “先别急！先回我的话！”柳浮生自己都快急死了。 江淑霞压下所 有情绪，“她说要去帮忙照看玉轩……” 话音落，季风忽然现身在众人面前。 “柳先生，大少爷也不见了！木羽说曾瞥见他们在后门附近出现过，当时二人朝向厨房，他便没有在意，继续忙碌去了。” 柳浮生神色缓和一瞬，“好在不是遇上奸细。” 他抬眸吩咐季风：“先不要让你同仁中任何人去找顾烨霖，他在忙碌要紧事，不能多耽搁。” 这时候，江淑霞忽然开口：“寻常地方，伊伊不会悄悄去，她既然瞒着我们，一定是去什么凶险之地，做危险之事！” 柳浮生点头，“廷深小子同样，不过有他领着，至少会先护着伊伊。” “我们这就出去找！”陈崧立即出声，说着就要迈步。 江淑霞眼眶已然红透，却一把拉住他，“不，伊伊不会愿意这种时候，让家人出去冒险，我们就在宅子内等候！” “可是！”陈崧急的抓耳挠腮。 “伯娘说得对，我们出去找，大概也找不到。”陈枫华在人后出声，眉心紧皱，眼底却无波无澜。 而他们说话期间，季风已经一跃上了房顶，一路从后门出了宅子。 是人走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宅子后面少有人往来，说不定 能找到什么。 眼下确实不适合所有人出门乱跑，但他近来一直往来于平窑和府上，此刻一个人出来找人，应当无碍。 总归，大少爷和小小姐丢了，他半刻也坐不住。 同一时刻，陈伊伊已经下到太阳几乎照不到的地方。 她累的要死。 已经顾不上保持呼吸平稳，气喘如牛。 “统哥，给颗白菜，嘴巴快裂开了。”她找系统。 她听系统的，换了一百积分白菜，随时用随时要。 交易完成，手边的崖壁上立刻出现一颗横着长的大白菜。 陈伊伊也空不出来手掰叶子，直接扭头探着脖子过去，到水分充足的叶子根部啃了一口。 她能隐约感受到四周越暗就越潮，保不齐，底下真的有水源，也有草药。 就是，千万别是沼泽地。 不然，之后真要采起药，非得难死人。 歇了一会儿，她开始继续往下爬。 只不过胳膊双腿像是灌了铅，动作缓慢，树懒一样。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周围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伊伊开始有点害怕。 她试着往下看，一片黑，往上看，天光也几乎瞧不见。 “这不是悬崖吧？这要么是两山夹角，要么就是地下裂缝。”她找系统， 【…… 】 系统无可奉告。 陈伊伊就是缓和紧绷的情绪，根本不指望他回答什么。 说完就调回意识，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 她看不清周围，没办法选落脚点，试探着爬根本不现实。 算了，这一路下来，基本安全，先上去，之后再来一次也不是不行。 而她正要伸手拉绳子，示意顾廷深拉拉她，让她省点劲儿。 脚下踩着的地方却忽然松动！ 她反应不及，立刻就往下坠。 “卧槽——！”她大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统哥！白菜！”她赶紧找系统。 【请宿主稍安勿躁。】 陈伊伊头一次觉得这句话这么好听。 她立即回到现实。 身体还在下坠，腰上的绳子一下绷紧，让她整个人横了过来。 紧跟着背部撞到一排白菜，失控向外弹了，下一刻又撞回崖壁。 好在，崖壁上也是白菜，嗑到哪里都不疼。 她伸手胡乱抓住白菜叶子，同时借着身上的绳索，身体竖直悬空。 一片漆黑中，她长长长长舒了口气。 “真特喵刺激！”没人能听到，她狠狠骂了一句。 而紧跟着，她觉得脚尖的触感有异。 皱着眉，她脚尖向下，再向同水平的四周探了探。 我靠！这是？ 第308章 另有隐情 她居然就这么到悬崖底部了？！ 思来想去无法判断，她直接去找系统。 “统哥，弄一颗白菜出来，就放在我踩在崖底的脚边。” 她知道他不会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干脆和他玩了个文字游戏试探他。 【……】 系统不是傻子。 静默一瞬，成交提示音响起。 呜呼！ 陈伊伊赶紧回到现实进一步确认。 脚尖往一侧挪了挪，真的碰到了一颗大白菜！ 她这是真的到崖底了！ “我牛逼！”她喊了一句。 虽然累的要死，但比想象的凶险程度，可低了不止一两个档。 鼻子皱了皱，她四处嗅闻。 除了有些潮湿的泥土味，似乎没什么异味。 可惜没办法照明。 这时候要是能来个晃瞎眼工地大灯，就完美了。 摇摇头，陈伊伊察觉身上的绳子持续紧绷。 应该是刚才那一下，让顾廷深察觉不对了。 这个深度，她也没办法打信号报平安，只能多歇一会儿，攒攒力气，往上爬一爬再说。 然而并没有歇多久。 估计一分钟都不到，绳子忽然开始往上收。 惊讶一瞬间顾廷深的力气，她赶紧手脚并用，配合着向上的力道，飞快往上攀爬。 有人拉，上去耗费 的时间并不长。 等被顾廷深拉着手腕彻底拽上去，她翻身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儿气。 装绳索的包袱里有一个很轻便的小水囊，顾廷深找出来，扶她躺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喂她喝了几口。 那看着她的神情，跟看眼珠子一样珍视。 陈伊伊累的半死不活，手软脚软，根本没工夫发现。 等几口水咽下去，她缓过一口气，才有心思说明情况。 “你往上拉我之前，应该察觉到绳子那一阵晃动了吧？”她先问。 顾廷深点头，回想起那一刻，神情不太好看。 他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险些吓死。 那一刻，他甚至想到，如果她真的丧命，他便跳下去陪她。 “就是那里，我到底了，你看看绳长，就知道深度了。” 为了保险起见，绳子是她下去一点，顾廷深就放一点，一寸一寸都是经过他手掌心的，大致的长度，他心里应该有数。 “知晓了。”顾廷深点头。 陈伊伊在他肩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继续说：“下去这一路，没碰到什么凶险的地方，就是最下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我未能料到的。”顾廷深拧眉。 他们必须 先解决光源问题，才能进一步探索悬崖下面。 而这就意味着，他们得回去一趟。 陈伊伊也明白这一点，干脆直接说：“我也没想到啊，我的打算是，我们直接回去，叫竹严他们派来一两个人，他们身手好，体力更好，带着光源再下去一趟。” “若是如此，我的作用，便微乎其微。” 顾廷深忽然起身，胸口不断起伏，“那这漫天诸佛，如何会保佑我娘和幼弟？” “你？”陈伊伊直接倒在地上，仰头倒着看他，眼底写满惊讶。 所以，他是想通过寻药，救治百姓，积功德，求告上苍，为家人祈福？ 她爬起来，有些难过地望着失落的顾廷深。 他在生母濒危之际，被逼无奈，只能寄希望于玄学。 虽说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而他这样的反应……怪辛酸的。 “怎么会呢？”陈伊伊赶忙开口，“是你带头找的这个地方，要是真的发现药草，肯定要算你头等功的！” 顾廷深略有些暗淡的双眸看向她，摇了摇头，没有在谈论这个问题。 “回去吧。”他轻声说，然后过来蹲下，示意陈伊伊上他背上。 陈伊伊摇头，“上山容易下山难，你背着我 ，很不方便。” “我习练的基本功，首先便是稳固下盘的，你无需担心。”顾廷深手向后伸，轻轻抓住她的手臂不放。 这情况，陈伊伊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趴到他脊背上。 起身后，顾廷深又截了一段绳索，将她结结实实绑在他身后。 这样，他就能腾出双手，更方便行动。 大的背小的，他们就这样缓慢下了山。 一路上，原本就少言寡语的顾廷深，一个字都没有再说过。 陈伊伊担心，但家人病重，随时会丧命这种事，单靠开解是开解不了的。 她只能沉默。 而两人才下到山脚，林子里忽然飞出来一人。 陈伊伊吓了一跳，整个人下意识往后躲。 “少爷，小姐，是小人！”季风连忙告罪出声。 陈伊伊松了口气，而紧跟着，才吐出去的那口气就又吸了回来。 “你是来找我们的？”她赶紧问。 季风点头，“刘大人，还有陈夫人他们，已经悉数知晓此事。” 陈伊伊眼珠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安地问：“我娘他们，生气没有？” “未见气恼，只是急坏了。” “先回去吧。”顾廷深出声，同时脚下迈步。 没多久，进了宅子后门。 “放我下来 吧，这一路你也累坏了吧？”陈伊伊微微挣动一下。 顾廷深并不理会，甚至连身上将两人绑起来的绳子都没有解开。 转身，径直背着她进了陈家人居住的小院子。 陈崧和陈灵华正在院子中央焦急踱步，头对头地团团转，一听门响，立即就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屋子里强自维持镇定的其余人见状，也都赶紧出来。 “伊伊！”陈崧先喊了一声，立刻过去，想把女儿抱进怀里。 可陈伊伊和顾廷深扎扎实实绑在一起，他半天无从下手。 只得出声数落：“你们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能不告诉大人一声，便乱跑呢？！” 顾廷深对着他直直跪下去。 震惊了所有人。 他背后的陈伊伊直接惊呆，下一刻疯狂扭动挣扎，要他起来。 “你这样干嘛啊！” 江淑霞最先回神，快不过来扶起男娃娃。 嘴唇动了又动，最终只是含泪庆幸：“平安回来便好，平安回来了就一切都好！” 陈伊伊见她眼圈红了，自己就也想哭。 她能赶紧宽慰大伙。 “有我在，很难出事的，你别害怕。我们是去找救命的草药去了，是好事！” 而巧的是，在他们到后门的前一刻，顾烨霖回来了。 第309章 第一批物资出了岔子 且这会儿已经到了院门口。 ——家里孩子失踪，这种事根本不可能瞒他。 几乎是一进家门，木羽就设法告诉他了。 他自然火速来见陈家众人。 “再好的事，叫家人担心，也便不是好事！” 顾烨霖正巧听到陈伊伊那句话的尾巴。 他大步跨进来，看到长子跪地不起，神色才勉强缓和几分。 不过嘴里还是严厉教训道：“你虚长伊伊几岁，那些年岁，可是白长的？！” 顾廷深一句解释也没有，直接跪着转身，朝他磕头，“请父亲责罚！” “等等啊！”陈伊伊赶紧出声打岔。 “顾叔！你先给我解下来啊！” 她这会儿还在顾廷深背后绑着。 他磕头，她就跟个乌龟一样趴在他背上，说话时手脚上下舞动，言语里满是害怕倒栽葱的惊恐，听起来、看起来皆是滑稽逗趣。 在场人见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乐，一时火气倒是消了大半。 而因为陈伊伊过于懂事，极少提要求，所以顾烨霖几乎是对她有求必应。 闻言便过去，将顾廷深拉起来，亲手帮他们解绳索。 等站到地上，陈伊伊又赶紧赶在他开口追究前出声：“顾叔，我和廷深哥去找草药了，虽 然没找到吧……” “不过我们已经探过路了，没什么特别凶险的地方，你派两个身手好的人，带上光源看看去？” 顾烨霖眉心微微一沉，“需要光源？你们去了何处？” 其余人的心底，也不由得揪紧。 就连依旧冷着脸的陈枫华，都不自觉往前走了半步。 陈伊伊有些犹豫。 看大家这样子，要真说了是悬崖，会不会吓着他们？ 正纠结，一直没出声的顾廷深忽然开口：“后门出去，第一座山后面的悬崖。” “悬崖？！”陈灵华惊呼。 其余人多少都变了脸色。 江淑霞连忙拉过女儿，上上下下查看。 “没受伤，真的没事。”陈伊伊搂住她安抚。 不想众人多脑补什么，她赶紧催促：“顾叔，药材要紧，你在嘉南县一带筹备的物资，虽说这两天就能到，但够不够用还不知道呢，我们要是能在本地多找到点资源，不比什么都强？” 顾烨霖看重大局，警告性地看一眼长子，便没多追究：“此言有理。” “顾叔你别怪廷深哥，他也是为了大家好。” 陈伊伊话音未落，就听顾廷深忽然开口：“我为了大家，更为了娘亲！” 他说着忽然抬头，眼底竟 有几分恨意。 “父亲你难道半点都不担心娘就此病故吗？” 周围瞬间安静， 陈伊伊愣住。 随即想到，顾叔在外是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将军，获朝廷嘉奖，受百姓爱戴。 可在家人看来，他实在不是称职的父亲和丈夫。 而意外的是，一贯严肃的顾烨霖，闻言却难得缓和了神色，眼底似有隐痛。 “你想说什么，我心里清楚，可廷深，大义和小爱，人总该有所取舍。” 仅此一句，便是他对长子的所有解释。 说完，他面向江淑霞，“伊伊暂时跟着我，随后我必定将她平安归还。” 顿了顿，他看向垂眸不语，眼神怔怔然的顾廷深，“去照顾弟弟，若实在想娘，便去看一眼她。” 最后一句，语声沉重。 他心里，十分清楚妻子现如今的情况，眼下，或许见一面，便是少一面。 顾廷深没再说什么，转身阔步离开，腰背挺得笔直，仿佛随时都能绷断。 叹了口气，陈伊伊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两脚就直接离了地。 顾烨霖的脸近在眼前，眼底有化不开的阴云。 被他抱着大步出了院门，陈伊伊细小的手指摸了摸他眉心。 “顾叔，我明白你的，你是 嘴笨，不会谈情说爱，又事多顾不上。” 颊侧咬肌绷紧一瞬，顾烨霖将她的脑袋按上自己肩头。 扭头朝屋檐方向吩咐：“来两个空闲的，叫上柳先生，备好下悬崖的物什，尽快随我来。” 陈伊伊乖乖趴着，不过还是忍不住惊讶：“顾叔，你要亲自去？” 他不是还忙着清查疫病情况么？ “嗯，”顾廷深顺顺她后背，语声渐渐低沉，“嘉南那边的物资出了岔子，恐怕还要晚上几日，眼下，找药材更为重要。” 他这么一说，陈伊伊心里没了底。 “可是，不一定有啊……我下去看了，那下面一片黑，能感觉到应该有水，药材或许有，但不一定有用，也不一定多。” 顾烨霖点头，脚下步子不停。 “下去探了再说，你是康平的福星，你到过的地方，一定会有转机。” 陈伊伊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怎么顾叔也开始迷信她了？ 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没多久，有人来了。 柳浮生是被青月提着，用轻功带过来的，来得飞快。 一起出现的，还有竹严。 “主子，宅子内外有木羽做主，眼下，找到药材要紧。” 出了认定竹严为首领，顾烨霖从不插手其余 暗卫的事务划分。 这么些年，那些暗卫之间自主安排职务，从未出过岔子。 “尽快上山吧。”他边吩咐，边转身领路。 柳浮生跟上来，整理整理凌乱的衣袍头发，问：“小徒儿，廷深那小子到底是个做少爷的经事少，可不如你四哥心性成熟，你怎么敢直接就跟他出去？” 他这话，跟踩一捧一似的，陈伊伊听着不顺耳。 她四哥自然好，但顾廷深也不差。 “才不是，廷深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就算莽撞了点，没平时那么周到，那也是因为这次被亲娘病重这件事急坏了。” 而且，他直觉其实准的挺恐怖的。 因为事实上，带着她赌一把，几乎九成概率能赌赢。 “啧啧，还护上了。”柳浮生轻笑。 陈伊伊才不想和他斗嘴，也就不反驳了。 之后无话。 等到了山脚，陈伊伊才开始指路。 “就往山顶去就行了，之前的绳子，我们还扔在那里，山崖的深度不比绳子长。” 她一句就把自己该说的说完了。 剩下的，就是去到悬崖边了。 而她原以为，上山时，应该是轻功最好的青月速度最快。 结果大跌眼镜。 居然是年龄最大的柳浮生腿脚最利索。 第310章 事与愿违 而等到了山顶，看到丢在那里的一大团绳子，顾烨霖微微诧异：“这些，是你二人带上山的？” 陈伊伊实话实说，“是廷深哥，他背上来的，不过……大多数绳子，似乎是原本就在山上的？” 被人问起，她才发觉奇怪。 之前和顾廷深上山时，她心里装着事，并没有太在意周围。 这会儿回忆起来，这么长的绳子，要真全是一次性背上来，那不得把人累死？ 应该是顾廷深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藏在哪里。 不过，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当时的目的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 “小小年纪，体力和力气倒是惊人，”柳浮生口中啧啧有声，“怕是将我从山下背到山上，再从山上背到山下也不在话下。” 顾烨霖若有所思，抬眸吩咐竹严和青月两人准备下去。 “下面不怎么凶险，我都能平安走个来回。”陈伊伊提前稳定军心。 柳浮生拧眉，“怎么是你下去？” 他以为该是廷深小子自己下去，小丫头过来，不过是望风加应个声。 防止出了意外，死了都没人知道。 眼珠动了动，陈伊伊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虽然力气小，但是我人小灵活啊。” 几个人都将信将 疑看着她。 “下次切勿托大，以身犯险。”顾烨霖严肃叮嘱。 另一头，竹严和青月已经在清点他们背上山的东西。 绳子火把不能少，陈伊伊见包袱里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但被顾烨霖抱着，也就没立刻过去探究。 一门心思担心竹严他们。 “你们小心啊，虽说不凶险，但一个不小心出了意外也是会死人的。” 柳浮生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话都让你说完了，嫌不嫌晦气？” “呸呸呸。”陈伊伊吐吐舌头。 没多久，青月和竹严的身影便消失在悬崖边。 等待期间，陈伊伊总算体会到了顾廷深之前的感觉。 那叫一个煎熬。 她时不时就想去悬崖边看看，但每次都会被顾烨霖拉住。 “当心摔下去。” 就这么等了不知道多久。 绳子忽然动了动。 柳浮生和顾烨霖立即帮忙开始往上拉绳子。 先露脸的是青月，他依旧蒙着脸，但能从口鼻附近看出他气息有些乱。 他爬上来的同时，将怀里塞着的东西全部拿出来，默默放在柳浮生身边。 “这是山崖下面的药草，先生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没多久，竹严也上来了，将另外几种草药也一一放在柳浮 生面前。 柳浮生久久未说话，眉心拧着，脸色不怎么好看。 “能不能用啊？”陈伊伊忍不住催问。 叹了口气，柳浮生摇摇头，“只是些寻常清热解毒的草药，能配些药出来，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所以，冒险折腾一趟，并不能解决燃眉之急？ 陈伊伊眉头轻轻拧着，半垂着头，各种想法在心头转过。 果然，她目前还没有幸运到随随便便就能阻止一场瘟疫。 她这会儿找系统都没用。 眼下，他们似乎是走投无路了？ 头一批物资本身就没有多少，还耽搁在半路了。 顺耀县那边，估计孙叔才刚到，送东西过来也得几天。 到了这一步，她似乎只能和系统换药，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她手里一共就二十多万积分，一人份的消炎药和退烧药就要四百积分…… 康平就算遭遇天灾人祸，县城几乎成了空的，但周边各个村落剩下的人记起来，也绝对不止几百。 她的积分不够用。 陈伊伊抓抓头发。可真愁人！ “下面药草数量如何？”顾烨霖沉着脸。 竹严答话：“更深处还未探明，不清楚。下面有山洞，洞口四周有水渗出，我和青月，未敢贸然进去。” “ 先回去，再拨两人过来，继续探。”顾烨霖安排。 情况他亲眼看过，眼下只能先回去。 下山路上。 “顾叔。”陈伊伊趴在他背上，和他说悄悄话。 “红梅大娘病情好转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顾烨霖点头，脚下试探着，沿陡峭的山坡往下走。 “我之前让季风在平窑村村民的水里撒了药，不知道红梅大娘，是不是因为药的原因。” 她不清楚系统给的药都有什么成分，只知道不会吃死人，对不对症，她说不好。 脚下一顿，顾烨霖忽然扭头，“这几日探查得知，平窑村除去红梅婶，还有三人患病后病情好转，其余村落则暂时未发现患病者有好转迹象。” 陈伊伊眼睛一亮，压着声音惊呼：“这说明我的药，很可能是有用的？” 察觉身下人紧绷的肌肉放松几分，她又赶紧补充说明：“可是顾叔，我的药不够，大约，也就五六百人的量。” 顾烨霖闻言微怔，而后轻叹一声，“回去之后，再细细商量。” 事与愿违，只能这样了。 陈伊伊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宅子里，顾烨霖径直带陈伊伊去了正堂。 “此处无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他能察觉小丫头心里有话说。 陈伊伊阻止了一下语言，试探着和他商量，“顾叔，我们能不能，先把生病的人隔离出来？” 点点头，顾烨霖直言：“边城当初闹瘟疫，便是这么做的，我回来之前，已经交代张律他们去办。” 怪不得没见那群府兵的影子。 “还有，我三婶和娘这两天一直在做……额……”她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把那玩意叫手套。 “就是套在手上的防护用具，就叫手套吧，降低染病几率的。” 顾烨霖点头，其实在小院里时，他看到了院子里晾晒的手掌形状的东西。 “我的药，就先给病重的人服用，就说是顾叔你从别处的买来的物资。”陈伊伊又说。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以顾叔的威望，大伙估计也没人会计较药从哪里来。 管用就行。 “可还有想说的？”顾烨霖问。 陈伊伊摇摇头，“暂时就想到这些。” 之后顾烨霖便亲自送她回去，他自己，则是继续蒙住口鼻，出门奔忙去了。 等回到房间里，被家人团团围住，陈伊伊才忽然想起季风这个人。 他是见过她的药，还知道是她陈家的秘药。 到时候说成是顾叔找来的物资，那不露馅了？ 第311章 还得靠系统 不过，她低估了季风这类人的忠心程度和原则性。 两天以后，染病的人几乎全部被集中在了县城内。 剩下的暂时健康的百姓，则遵照张律和陈家人一起交代传播开的消杀方法，通过高温，或是烈酒，反复清洁家中一应物品。 陈家几乎所有人都外出帮忙去了，只陈伊伊被留下，帮着赵香如照顾陈丰，以及陈林华。 不过午饭间，顾烨霖忽然回来了。 带来了嘉南那边迟到的各类物资。 有酒，有醋，还有有限的药材。 趁柳浮生忙碌收整药材，陈伊伊偷摸找到顾烨霖。 “顾叔，药我会一直藏在正屋角落的花瓶里，你需要了，就去拿。” 这样一来，顾叔回房拿药，就能顺带多看看素心婶婶。 素心婶婶这两日醒来了，但高烧还是不退。 她已经偷偷喂了退烧药下去，收效甚微。 抬手摸了摸她发顶，顾烨霖没说什么。 陈伊伊见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便直接回了小院。 到房里后，她特意把季风叫出来说了两句闲话，观察他的反应。 想看看他有没有对药的事情起疑心。 结果就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季风根本就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多余的 不问，也不会去好奇奇怪什么。 陈伊伊放心了。 满心感慨人家这暗卫当的真是够专业。 也就在这时候，顾廷深忽然上门。 “小妹，玉轩病倒了，闹着要见你。” 陈伊伊瞧着他面色也不怎么好，便问：“你是不是也不舒服？” 默然望着她片刻，顾廷深摇了摇头，“我不打紧，你先去看看玉轩，再闹下去，只怕他会更虚弱。” 看出他眼底的担忧和焦急，陈伊伊去隔壁和赵香如说了一声，立即往跟着他往书房去。 等到了地方，她看一眼满身潮红，紧闭眼睛哇哇大哭的顾玉轩，皱着眉回头：“他不是忽然病的吧？” 顾廷深点头，“这两三日以来，玉轩一直不舒服。” 神情凝重下来，陈伊伊心道：果然，病弱的玉轩，最终还是逃不过疫病。 “玉轩，我来看你了。”陈伊伊摸了摸长踏上的男娃娃。 顾玉轩眼睛睁开一条缝，忽然就不哭了，“小阿姐，我难受。” 心底一酸，陈伊伊摸摸他滚烫的额头。 回头和顾廷深说：“到了一批药材，柳先生正收拾，你快去告诉他，让他来看看玉轩。” 顾廷深这才知道物资到了的事情。 他点点头，立即转 身奔了出去。 等他走了，陈伊伊立即轻声叫季风出来。 “药你身上带的有吧？”她问。 季风立即从怀里摸出来两包。 “好。”陈伊伊接过。 季风当即退下，隐回暗处。 自己换出来的药，陈伊伊还是分得清的，她把其中的退烧药用水化开，哄着顾玉轩喝。 “玉轩乖，喝点水就能好受一点。” 顾玉轩已经烧的有点迷糊，不知道吃喝，只知道不停叫难受。 陈伊伊趁他每次嘴巴张开，顺利把一小杯“药水”给他喂了下去。 才把茶杯放回去，房门就响了。 柳先生风风火火进来，二话不说就过来替顾玉轩搭脉。 “是疫病？”陈伊伊不抱希望。 皱眉点头，柳浮生又翻了翻玉轩眼皮，看了看口鼻，一句话不说，起身风风火火走了。 陈伊伊跟他走到门边，看到站在廊外缘怔怔的顾廷深，忍不住过去宽慰他：“生死有命……” “我知道。”顾廷深低低出声。 “昨儿去看我娘，她和我说了些话，我其实明白各人心中的苦楚和不得已，但却参不透，觉得困苦郁郁。” 陈伊伊一愣。 她是头一次听到这老成冷感的半大少年，说出心里话。 “你才几 岁啊，真的什么都看透了，直接出家做和尚算了，四大皆空，一心向佛，什么凡尘俗世都不用挂念。”她脱口而出。 她是经历多了，没办法。 加上这次疫病，在走与不走之间挣扎过一次之后，她感觉得自己对生死都看透了不少。 可顾廷深不一样，他是正经的小孩子。 虽说家庭原因，让他养成了这副压抑性子。 但之后几十年里，还多的是各种新鲜感受让他去体验。 点点头，顾廷深道：“小妹快些回去吧，玉轩已经不哭闹了。” 陈伊伊刚才就想，抽空要在身上踹点药，听他这么说，也就顺势离开。 走前叮嘱：“你要是有不舒服，可要及时说啊。” “知晓。” 再回到自家小院，陈伊伊打了个哈欠。 不是她心大爱困，实在是疫病发展至今，他们一家人晚上都是翻来覆去，谁也睡不好。 正要推门进屋，就听隔壁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 心头一咯噔，她赶紧调转脚尖，去了隔壁屋子。 “三婶，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一定要说啊？” 赵香如点头，强笑着让她回去歇着，“你三叔和林华这边有我。” 她说着分别看一眼睡在床上的陈丰，和睡 在长榻上的陈林华。 陈伊伊顺着她的目光扭脸，忽然一皱眉，“三婶，自从我爹娘出去，林华就一直睡着？从没有醒过？” 一愣，赵香如先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紧跟着立即起身，过去探陈林华额头。 这一探，她脸色大变。 “烫的！” 心里瞬间像是落了块大石头，陈伊伊噔噔噔跑回自己房间，赶紧翻出两包退烧药又跑回隔壁。 “三婶，还记得之前我掉进地缝里吗？”她把药交给赵香如。 当初因为这药，还和当地村长闹了一番，赵香如自然记得。 “嗯。”她点头接过。 陈伊伊也不多继续解释，只小大人一样的交代她，“你和五哥一人吃一包，不过能不能好，得看身体够不够强健。” 她估摸着，这退烧药只能起辅助作用，能不能好，全看各人体质。 甚至都不关有没有其他病的事。 比如红梅大娘，她原先就一直咳，她就觉得她病弱，哪想她吃了退烧药，是第一个扛过疫病的。 这说明还是体质问题。 “好。”赵香如从来就不是疑心多，爱追究的人，闻言便立即找水，让小儿子吃了药。 等到了她自己，她却犹豫起来。 “怎么？”陈伊伊不解。 第312章 严大人走了 见她看了一眼床榻，陈伊伊立即明白过来。 紧跟着犯了点小难。 嘶…… 她该怎么告诉三婶，自己早就偷偷给三叔吃过药了呢？ 算了，都是自己人，还是实话实说吧。 “三叔吃过啦……” 赵香如一愣，心底有些纳闷。 什么时候喂的药？她怎么半点都不知道？ 不过下一刻，她就不打算继续追究。 总归，自家的小女娃，是不会蒙骗陷害自己人的。 他们这边吃了药，陈伊伊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反正她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翻出几包药往怀里揣好，她径直跑去找柳浮生。 外面拉来的药材一共也就一板车多一点，她过去的时候，已经收整完了。 意外的是，严兆丰也在。 于是，陈伊伊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柳浮生臭着一整张脸。 “小丫头，快来。”严兆丰先一步和陈伊伊招手。 陈伊伊和他客套地点点头，径直跑到屋里，趴在了柳浮生面前。 见他似乎在改药方，她没有立即说话。 倒是柳浮生见她的样子，主动和她交谈起来。 “有什么便说，别说一心二用，就是一心三两用，我也出不了岔子。” 闻言，陈伊伊便放下心来打扰他。 “素心婶婶怎么样了？” 这件事，现在是她的心头大患。 整天都跟揪着一根筋一样，难受的不行。 柳浮生抬了一下眼睛，却没看她，嘴里说：“不好说。” “不好说也有不好说的说法啊，你别用这三个字打发我嘛。”陈伊伊才不受他敷衍。 这时候，严兆丰进来了。 “若没有别的事，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陈伊伊扭头，半点没有因为问话被打断而不悦。 “城里现在都是染了疫病的人，大人你就安心待在宅子里吧。” 柳浮生和她想的一样。 不过他的话，却直白刺耳得厉害，“你这是上赶着去找死？回头染了病，我可不给你药医治。” “我并不是要回衙门。”严兆丰也不恼，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陈伊伊满脑子素心婶婶，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追问：“那你回哪里去？” 严兆丰摸摸她柔软的发顶，另一手捋捋胡子，“自然是自哪里来，回哪里去。” 微微一愣，陈伊伊没有说话。 这走的也太突然了吧？ 半点预兆都没有？ 还是柳浮生最先反应过来，“你手下那边来信儿了？” 他和严兆丰不对付是不对付，可年轻时相识一 场，曾经也算是至交知己，对于对方的脾气秉性办事风格，那是早就摸的清清楚楚。 “不错。”严兆丰答，明知道柳浮生想听进一步的解释，可就是故意卖关子，要他向他追问。 柳浮生拧眉，只能主动被他拿捏，“仿造官银一事有结果了？是何种情况？” 一笑，严兆丰摆摆手，“查无可查，没有结果。” 这次，他一股脑儿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事情并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境地，我也该回去上书一封，请罪的同时，也将抵达康平后的所见所思，尽数表述给今上听。” 陈伊伊有疑虑，“可我听……” 差点把孙应知和孙家抖出来，她赶紧咽了口唾沫。 “可我听说，皇城里，信息不好传递？” 严兆丰挑眉看向她，这一回，他将眼底的兴味不遮不掩地表露出来。 “小娃娃，你于官场之事，悟性颇高，当真不愿意随我出去学些更有用的东西？” “不不不不了！”陈伊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这人对她肯定是有那么点真心的赞赏的。 毕竟她带着上辈子的脑子穿过来，怎么也算是这种老狐狸眼里的聪明人吧？ 可这人基本是想十句，说两个字的人 精，那点欣赏里，掺杂了多少其他因素可就说不清了。 反正，他现在一说好听话忽悠她，她就自动默认为他是想借着她，拿捏柳浮生什么。 这么想，准不会错。 “如此，倒是可惜了。” 严兆丰说着，看一眼柳浮生，微微向他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片刻后，柳浮生已经改好药方，起身准备出去，陈伊伊才反应过来。 “这就走了？” 柳浮生斜睨着她，没点正经，“怎么，忽然还舍不得了？” “去。”陈伊伊瞪他。 紧跟着问：“他真能把消息转达给皇帝？不会说顾叔坏话，给他穿小鞋什么的吧？” 犹豫一番，柳浮生还是没有隐瞒她什么。 “那老不死的做官很有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早在几年前，私底下就和皇帝来往十分频繁，他若是想让皇帝知道什么，自然有他自己的法子。” 陈伊伊有些呆滞。 合着，顾叔找严大人，用意这么深远？ 不得不说，在官场上混得好的，心思都比海深啊！ “至于给顾烨霖穿小鞋……”柳浮生继续出声：“当朝损失一员忠义果敢的大将，那对百姓，对他，对皇帝都没什么好处，他可不是那类脑 袋别在腰带上的蠢货。” 陈伊伊拧眉，“那你之前说他不会偏帮顾叔？” “他不做多余的事，更不做蠢事，你可明白？”柳浮生解释。 陈伊伊翻翻眼皮，因为这句话，起了好奇心。 “那他和你套近乎，算不算多余的事，算不算蠢事？” 她甚至觉得，严兆丰特意私自跑康平这一趟，虽然着重是为了百姓，但说起其他因素，那严兆丰看他的面子，恐怕大过看顾叔的面子。 “小徒儿，你这可是在打趣为师？”柳浮生吊起眉梢看她。 陈伊伊眼珠转了转，一抿嘴，不再多问。 陈年的瓜葛，她还是收起点好奇心吧。 这些大佬一个比一个牛，惹不起，惹不起！ 她跟着柳浮生往院子外面走，边提起之前没问出来的事情。 “所以，素心婶婶的病情怎么样了？” 柳浮生目视前方，走得不紧不慢，“听闻你这句话，我便知道，你今日还未曾去探望她。” 陈伊伊脚步一顿。 确实，前边去看，素心婶婶总昏睡着，每次开门关门，她总会皱起眉心。 所以，她今天就不好意思总去打搅了。 “什么意思？”加快步子追上他，有些心慌地追问：“不是不好了吧？” 第313章 大胆提建议 柳浮生垂下眼皮看她，没多少好气儿地数落她：“你这张嘴，就惯爱说些晦气话。” 所以，是好转的意思？ 陈伊伊心底一轻，“我去看看她！” “慢着！”柳浮生一扒拉住兔子一样，几乎立刻窜出去的她，“我也是去瞧她，一道走吧，无需心急。” 眼下宅子里每个人的情况，和康平的形式一样，半点急不来。 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到了正屋，就见屋门大开。 陈伊伊还没进去，陈素心就已经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婶婶！你能下地了！”陈伊伊一脸惊喜地跑过去。 陈素心双眸湿润，神容憔悴，垂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前几天你来看我，我都知道，有心了。” 说着又忍不住用手帕沾沾眼角，“可怜玉轩没能等我好起来，便病倒了。” 陈伊伊见她伤心，心里跟着难受，“婶婶，你这是要去看玉轩吧？” 点点头，陈素心没有说话。 看到不远处的白发人，低低叫了声“柳先生”。 知道她要说什么，柳浮生止住她的话头，“谢就不用了，我与烨霖情同手足。” 他很少这么亲切地叫顾烨霖，所以这话听来，陈素心觉得一阵心暖。 夫君 身边有这么多益友，不愁孤独、无人关切，这样一来，她即便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会闭眼闭得不踏实了。 没人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三人结伴，来到前院书房。 陈伊伊率先去推门，而这一推，她立刻惊呼一声，冲了进去。 她身后两人不明所以，连忙跟了进去。 “廷深！”陈素心这一声唤发自肺腑，痛心极了。 陈伊伊已经查看过，赶紧回头解释：“他在发热，应该也是疫病。” 吓死她了！ 刚刚一推门，顾廷深和椅子一起倒在一边。 因为歪着脑袋，摔倒的姿势别扭，他整张脸憋得乌青，看着跟死透了一样。 看着柳浮生过来将顾廷深安置在顾玉轩身边，陈伊伊肩头才慢慢放松。 “是为娘的没有照顾好你们……”陈素心自责不已，趴在长榻边，举着手帕低声抽泣。 陈伊伊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好不容易素心婶婶能下床了，面对的，却是一对儿子纷纷病倒。 要说这顾廷深晕倒也晕的真是时候，差点没把他娘亲吓晕过去。 “先别忧心，我改的方子正巧能用得上。”柳浮生说着就要走。 陈伊伊原本想跟着帮忙，但看了看陈素心，便不太放 心地留下了。 “婶婶，别哭了，说不定廷深和玉轩和你之前一样，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他们知道你哭，该难过了。” 点点头，陈素心强忍眼泪，渐渐止了哭声。 陈伊伊望着门外晴朗的天，幽幽叹了口气。 今天先是五哥，三婶也咳嗽，明显已经出现疫病初期症状了。 再然后顾廷深直接昏倒。 接下来会是谁呢？ 她又会在什么时候病倒呢？ 入夜，顾烨霖和陈家人陆续回来了。 前者直奔书房。 陈伊伊刚准备走，见了他，就问：“顾叔，宅子里患病的，真的不用搬去城里吗？” 摇摇头，顾烨霖先去看过妻子和孩子，轻声安抚一番。 最后才回头回话：“此处已经划分在疫区内，往来者皆登记在册，无需再迁来迁去。” 啊？把自己家化为疫区，是什么操作？ 和患病百姓同生死共存亡？ 想了想，陈伊伊说：“顾叔，你送我出去？我想和你说说柳先生的事。” 陈素心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走吧。”顾烨霖弯身抱起她，眼底有明显的疲惫之色。 沿着廊下走了一段，陈伊伊才低声问：“其实不是关于柳先 生的事，我是害怕素心婶婶多心，不利于康复。” 明白她考量中的善意，顾烨霖勉强勾勾唇角，眼角的细微纹路在夜色里一晃而过。 “有何想问的，便问吧。” 陈伊伊：“顾叔，孙叔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如何得知？”顾烨霖微微诧异，将怀里小丫头推离自己几分，垂眸借着月色看她。 陈伊伊挠挠后脑勺，“我是觉得，距离县城也不近，你把宅子化为疫区挺……” 她在脑子里检索词汇。 “……挺丧气的，就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而现如今，全康平的百姓，几乎都在翘首期盼第二批药材的到来。 要是真出了变故，她只能先从这方面开始想。 沉吟片刻，顾烨霖有些压抑地叹了口气，“消息走漏，顺耀县百姓几日内将药材铺哄抢一空，药价暴涨，供不应求。” “怎么……”陈伊伊大脑宕机，有些呆呆的。 怎么就走漏消息了？ 顾烨霖看出她的不解，紧跟着解释：“当初从矿中救出的，不乏康平周边的壮劳力，顺耀距离康平，本就不算太远。” 陈伊伊明白了，眉心紧紧拧住，“那怎么办？我的药不够，周围的药有 限……” 思索着，她忽然回想起白天和柳浮生的对话。 “顾叔，严大人走之前，说会告诉皇帝康平的事情，可看他的意思，是要在他回去之后，才开始写信，这耽误来耽误去，中间都是命啊。” 顿了顿，她十分大胆地建议道：“要不，顾叔你骑快马，直接去京都吧？” 她手上的药并不对症，且撑不了多久就会用尽。 而除了药品稀缺，大夫也缺。 同病不同人，有些人原本身上就带病，染了疫病就是雪上加霜。 柳浮生一个人，面对各类病患种种症状，一张方子改了又改，却因为药材种类的局限，总改不到满意。 眼下，他虽然说不上不眠不休，却也是每天都在连轴转。 这样三五半月还可以，时间再长，他肯定吃不消。 更别提某天他如果忽然病倒。 “我曾想过进京，可我担心素心他们……” 闻言，陈伊伊喉头哽住。 确实，素心婶婶眼下才刚能下床，两个儿子又病倒了，这种时候，也不怪顾叔会担心他这一走，和家人就是永别。 想了想，陈伊伊狠狠心，“要不，我和我爹去？” 顾烨霖没有出声，片刻后，摇了摇头。 “容我想想。” 第314章 接连离世 “陪着素心婶婶也能想，顾叔你赶紧回去吧。” 陈伊伊挣扎下地，“有季风在，我就自己回去了。” 小院里。 陈家人正聚在一处，打算一起吃晚饭。 自从疫病出现，大家都尽可能的找机会同桌吃饭，很珍惜彼此相处的机会。 走进院子时，陈伊伊在想事情，步子慢吞吞的。 见大伙都在忙碌，她就去一个一个往外搬圆凳。 江淑霞把手上的两个盘在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目光一直留意着女儿的动向。 见她放下最后一个圆凳后，就开始坐着发呆，不由靠过去抱起她。 “今日怎么如此烦闷？” 小女儿一向活泼乐观，这阵子坏事多，她都难得能看得开，少见有这样长久沉闷的时候。 “娘，我建议顾叔快马去京都，他有顾虑，我说我和爹去吧，他又不太赞成。”陈伊伊抱住娘亲脖子，低声说。 其实她明白顾叔为什么不赞成。 她和爹什么都不是，去了京都，也不定能做成什么事。 诶？等等！ 她忽然神情一顿。 而不等她说话，江淑霞已经先一步开口：“其实，娘这两天也在想，要不要找你二叔帮忙，他在太医院做事，常在皇城内走动……” “对！对，我怎么才想起来我还有个亲亲二叔！”陈伊伊忙不迭点头。 她刚才就是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只不过，她对二叔陈景的印象很淡。 江淑霞捏捏她的脸，“你二叔心软，满怀仁义，若是知晓康平瘟疫一事，一定会岂能尽所能帮忙的。” 娘说二叔仁义，那二叔就一定是真仁义。 陈伊伊心里轻松几分。 开始思索着，怎么进一步劝顾烨霖允许她和陈崧前往京都。 第二天她又一次去找顾烨霖，却得知，昨天后半夜，顾廷深和顾玉轩病得越发严重了。 顾玉轩在昏睡中哭闹不止，却又没力气闹出大多动静。 而他在长榻上病弱挣扎，却醒不来的那副模样，简直是在活生生剜父母的心。 陈素心脸上的泪就没有干过，顾烨霖眼见也是一夜未眠。 看的不忍心，陈伊伊悄悄退了出去。 回去之后，找到江淑霞，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这一天起，柳先生开始长久停留在书房。 浓重的药味在宅子里弥漫，可两天过去了，顾廷深兄弟两个，身子却半点不见好。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陈素心又一次病倒了。 她是在喂药期间，忽然昏过去的。 柳浮生将她 扶到一旁的圈椅内查看一番，立即让人去城内叫顾烨霖。 ——今日城中有百姓为争抢汤药大打出手，他半个时辰前才出门。 陈伊伊很快赶到，听柳浮生简单说了两句，终于明白几天前她询问陈素心病况时，他嘴里的“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你总不能告诉我，这两天素心婶婶都是回光返照吧？”她圆睁双眼，眼圈立马就红了。 事已至此，柳浮生能做的，唯有叹息。 “她身子几年前就破败了，只余一口气撑着，眼下怕是见一对儿子不好了，心里那口气儿，忽的就散了。” 哪怕陈伊伊有心理准备，一下子也难以接受。 她前两天，是真的以为素心婶婶身体好转了，谁想柳浮生今天给她来一句：她身上的疫病，根本没好过。 顾烨霖赶回来时，陈素心已经被安置在正屋内。 陈家众人，全都聚集在屋外的院子里。 “素心！”顾烨霖一掌推开门，大步走到床前。 陈素心无法回应，无知无觉地在床上躺着，面上没有半点血色。 “节哀。”柳浮生轻轻吐出两个字，手指从陈素心手腕上挪开，起身摇摇头出去了。 将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对聚少离多的夫 妇。 顾烨霖过去拉起妻子的手，反复抚摸她的脸颊，眼神是隐忍不住的悲痛，“是我对不起你！今生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 “素心，我没能照顾好你！” 眼泪终究落了下来，砸在陈素心渐渐冰冷的手背上。 屋外众人此刻已经知晓情况。 陈伊伊一脸接受不了。 “素心婶婶怎么就一句话不说地走了呢？” 她转头，将脸埋在娘亲肩窝里，小声地哭起来。 柳浮生一叹，“我去守着那两个小子。” 他们可再不能出事了。 他走后没多久，顾烨霖从屋里出来。 他眼眶赤红，眼底弥漫着浓浓的哀恸，整张脸却依旧坚毅，“内子后事一切从简，三天后下葬。” 之后三天，他白天留在书房照顾一对儿子，夜里，便去简单置办的灵堂守着。 而在这期间，陈丰病情好转，不仅苏醒过来，还能下床了。 陈林华也终于退了烧。 与父子二人相对的，赵香如却是倒下了。 与此同时，顾玉轩的病情越发严重。 众人心急，却没什么办法。 陈伊伊几乎是住在了书房，一找到机会，就偷摸给顾玉轩喂药。 连带着还去找系统求他帮忙。 可是都没有用。 像 是要和娘亲一切走，陈素心下葬那天，顾玉轩咽了气。 陈伊伊一直趴在江淑霞怀里，一眼都不敢多看那没了气息温度的小小身体。 顾烨霖一言不发，抱着小儿子的尸身，枯坐一整个下午。 直到入夜，柳浮生闯进书房，将他拉起来。 “素心还没能入土，你便打算一直这么在这里坐下去？” 陈伊伊趴在门框边，眼眶红红， 她一贯最会安慰人了，可接连没了妻子和小儿子，她此刻说什么，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我要进京。”顾烨霖开口，嗓音粗哑。 这几天，他说的话屈指可数。 “康平陷入困境，归根究底是因为那些贪官！我要进京！账本上出现过的所有人，还有那些山匪，我要一个一个，亲手收拾！” 顾烨霖话说的斩钉截铁，悲痛之后，心中产生的是彻骨的痛恨。 如果不是这场人祸耗尽了康平的生气，他们面对现如今的疫病，远不会这样被动无助！ 仿佛被困暗无天日之地！ 柳浮生心下松了口气，“好，既然确定了目标，我自是会支持你！你尽管按你想的做，康平我会替你守到最后！” “还有我！”陈伊伊赶紧跑进去，眼角还挂着一点眼泪。 第315章 送行 她扬起脸，“顾叔，我二叔就在太医院，让我爹和你一起去，我娘之前就已经和他商量过了。” 顾烨霖小心将怀里的小儿子放好，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等处理完后事，我们立即动身。” 一刻都不能等了。 每天都在有人病重，有人死去。 他如今甚至有些后悔，没能在小丫头第一次提议时，便直接下定决心启程。 丧事期间，宅子里一片愁云惨雾。 每个人几乎都不说话，默默做着自己手上的各种事。 按照习俗，过早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进棺材立碑的。 顾烨霖原先不讲究这个，但时间仓促 在搭配陈灵华赶制出一副棺材后，陈崧还得筹备之后的进京事宜，陈灵华实在没办法在短期内再造出另一口棺材。 于是顾玉轩，便躺在陈素心身边，和她一起入了土。 两人被安葬在之前下悬崖前攀爬的后山上。 暂时没有立碑。 顾烨霖想在他回来后，亲手为妻子刻碑。 一连几天，过的仿佛做梦一般。 丧事结束，陈伊伊望着院子里大家一起挂的白，忽然跑回屋里，紧紧抱住了正在缝补衣裳的江淑霞。 陈素心下葬时，江淑霞在山上哭过，眼睛此刻还 红肿着。 被女儿装个满怀，她第一反应便是将针尖朝向自己，免得伤着她。 “娘，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长大，等我让你过上想象不到的好日子。”陈伊伊闷声闷气地说。 陈素心的离世，实在太让人唏嘘难过。 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娘亲。 疫病摸不准，说不定什么时候，娘亲也会染病倒下。 她又不知道自己的药，究竟能起多大作用。 “傻孩子，生老病死，说不准的事，娘只能答应你，定会悉心照顾自己。”江淑霞眼眶再度湿润，放下针线，将小女儿抱紧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哄。 “当然，还有你爹。”她补充。 “我怎么？”陈崧正巧推门进来，抬手抹一把额头。 他送逝者上山后，便直接去找竹严继续学习骑术，眼下累的是一身的汗。 江淑霞没细说，只挑了能让人心底轻松些的部分说：“伊伊说以后要让我们过想象不到的好日子呢。” “真的？”陈崧知道这几天女儿哭了好几场，难过坏了。 此刻找到机会，便赶紧去到女儿身边，揉了揉她发顶。 “伊伊说的话，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顿了顿，他有话要和妻子说，便打 发女儿：“伊伊，去隔壁看看林华在做什么，你三婶病倒了，你去多哄哄他。” 明白他的意思，陈伊伊点点头，从娘亲怀里爬下来，出门一拐，进了隔壁房间。 陈林华这几天眼睛一直都是肿的，眼珠红的兔子一样。 “五哥。”陈伊伊叫他一声，过去床边先摸了摸赵香如的额头。 察觉温度不如昨夜高，她心里多少放松几分。 “甜妹儿，先喝点水，瞧你嘴唇都起皮了。”陈丰过来床边坐下，同时端着茶杯，顺手喂陈伊伊喝水。 一口气喝完一杯水，陈伊伊和他道谢，然后问：“三叔，你得病的时候，难不难受？” 陈丰也不隐瞒，“前头半梦半醒，烧的迷迷糊糊时最难受，头疼胸闷，想咳嗽，又没力气，到了后边，便是直接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也就不难受了。” 默默记下这些症状，陈伊伊又问：“那现在呢三叔？真能说好久好？你身上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陈丰动了动胳膊和肩头，“就是浑身酸软，体虚气弱的，没之前有劲儿，夜里还时不时咳嗽。” 夜里咳嗽这一点，陈伊伊知道，她晚上在隔壁都能听到。 而且，只听声音，就 知道三叔咳得有多用力，多难受，像是要把整个肺管子给咳出来一样。 “那你也多喝水，喝热水。”她出声，眼底流露几分思索。 她前边就觉得红梅大娘他们的症状很像流感。 眼下详细问过家里人，心里就觉得更像了。 可流感却没这么严重。 是因为旱灾，百姓虚弱？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有些烦躁地挠挠头，陈伊伊甚至想穿回现代，弄点特效药回来救人。 “在想什么？”陈丰好奇，一边重新弄了一杯水，扶起妻子，十分耐心细致地，一点一点给她喂下去。 陈伊伊摇摇头。 在心里替自己前面的想法做了总结：归根结底，没药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花光手里的积分，那些药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甜妹儿，娘会没事的吧？”陈林华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将话问出了口。 陈伊伊回眸，看他一脸不安，便过去拉住他的手，“你生病都醒来了，你娘她肯定也没事的。” 她希望如此，所以把话说得十分坚定。 陈林华算得上是第一个“迷信”她的人，闻言便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所以啊，五哥你之后就别再哭鼻子了。”陈伊伊叮嘱。 陈 林华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他明明是偷偷哭的，怎么大家好像都知道的样子？ 抬手挠了挠后脑，他做出保证：“我知道的，我是哥哥，得给甜妹儿你做榜样。” “对啦。”陈伊伊附和他的话，乐意哄着他。 这种时候，家里能有任意一个人开心一点，她心里就会轻松一些。 隔天，被柳浮生再三确认，没有染病的顾烨霖和陈崧，一起在宅子后门上马。 两人轻装简行，打算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京都。 所有人来送行，包括一直忙于照顾家人的张铁春和秋喜。 ——孙灵娟和钟伯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 且钟伯眼看着，是不行了。 所以顺旺没来，留在屋里看着钟伯，就怕他某一时刻忽然没了气，别人还不知道。 “此行前路未知，一定多加小心。”柳浮生出面叮嘱。 江淑霞殷殷望着丈夫，站在马下有些不舍地替他最后整理裤脚。 嘴里叮嘱着。 “先生说得对，你不及人家能文能武，遇事别逞英雄。” “万事多问问顾将军，一定要平安回来。” 陈崧连连答应，朝她身后的家人们挥了挥手。 “走吧。”顾烨霖出声。 家中新丧，他整个人比平常沉静许多。 第316章 悲伤过度 尤其上路之后，他更是一句话不说，一切只为赶路。 陈崧没有他那么重的心事，遇事又是一根筋的直肠子。 在头一次休息时，便和他勾肩搭背说起心里话。 “我娘死的冤枉，当初我甚至恨得想上京都去，将我那除了医术，万事不操心的二弟揍上一顿，问他娶媳妇时，为什么没有擦亮眼。” 他人老实，只要是能说出口的话，就一定是心里想的话。 所以即便听来夸张，顾烨霖也没什么不相信的。 他指尖碾动着脚边的的枯草，抬眸看向前路时的目光，悠远而深沉。 “人死了，便是死了，你即便是将你二弟打死，也于事无补。” 陈崧想说的就是这个，当即一拍手。 “对，我便是这个意思。” “不过我家，与你家的情况不同……” 他说着又觉得自己说不好，干脆直接用上媳妇的言语。 “淑霞说，好在你心里那口恶气，还有人可供你出，更好在，回溯因果之后，你也有那个本事去替妻儿，替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顾烨霖点头，眉目间不见愤恨，但神色，却比平常更为冷肃。 “不错，那些人该付出什么代价，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明白陈 崧的意图，也体谅他的不擅长。 “你不必绞尽脑汁开解于我，战场上见惯生死，边境之侧，也常见生离死别，我不会为此郁结在心，只是难过自责罢了。” 陈崧闻言松了口气，抬手捋捋头发，敞开腿做得更放松几分。 “也是伊伊不放心，叮嘱过我一句，否则，我也不会多事劝你，身为男子，不比女儿家娇弱，许多事想得通，想不通，结果都是一路向前。” 想起那个能给人带来无数惊喜和温暖的小丫头，顾烨霖眸色不由柔和几分。 “难得她有心记挂我。” 陈崧哈哈一笑，未曾当着女儿面展露过的骄傲，此刻显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还是不忘夸赞媳妇。 “她娘亲教得好。” 顿了顿，顾烨霖眉心紧拧。 “不过，说起伊伊，我倒是有些担心廷深……” 陈崧摆摆手，“已经出来了，宅子里的事，便让宅子里的人去操心吧，我瞧着，你对付你那个宝贝长子，还不如伊伊有窍儿，再不济，还有淑霞和柳先生。” 闻言，顾烨霖回想起一些细碎画面。 “廷深对伊伊，确实有些不同于旁人。”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也如陈崧所说，陈伊伊“对付 ”顾廷深，确实有些歪法子—— 他们出发的第二日，顾廷深醒了。 陈伊伊和陈林华一起守着他。 其余大人，则都蒙着口鼻，去城里帮忙照看病人了。 “玉轩？”顾廷深眼神还迷蒙，将陈林华认错了。 陈林华也不说话，等他撑着手坐起来，才一脸稚气地解释：“廷深哥，我是林华啊。” 他原本一直是“哥哥”、“哥哥”的叫，后来发现人一多，别人认不清他喊的是谁，才随着陈伊伊，叫一声“廷深哥”。 点点头，顾廷深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陈伊伊。 “小妹？可是有事要同我说。”他问。 已经留意到，自己还在书房躺着，玉轩却不在他身边。 他心里对自己娘亲的病症有数，不觉得缠绵病榻半月还不到，娘亲就能康复到将玉轩接到身边照顾。 若是那样，娘也会将他放在身边一并照看才对。 可他不愿深想，只是有些气息不稳地，盯紧了陈伊伊的双唇。 仿佛这样，就能防止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陈伊伊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先前天天在一起的娘亲和弟弟入了土，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住。 “素心婶婶……” 刚张嘴说了四 个字，她喉头一下就哽咽了。 这一哽，她自己都没能预料到，登时立在原地，愣愣地落下两行眼泪。 而一见她这幅模样，聪慧如顾廷深，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双拳立即攥紧，牙关不自觉磕绊，将唇侧咬破。 鲜血渗出流下的同时，他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从长榻上下来。 而他病了这么些天，浑身酸软无力，脚尖一触地，便摔了下去。 “在哪里？我要去看看！我要亲眼看看！” 他咳嗽着嘶吼，声音已经全哑了。 陈伊伊顾不得擦泪，赶紧就去扶他，陈林华也下了一跳，赶紧搭把手。 “你先冷静点……” 陈伊伊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廷深下一句问打断：“我弟弟呢？” 她再度被噎住。 不停点头，顾廷深反复喃喃“我知道了”。 陈伊伊见他神情不对，不由有些担心地扯扯他：“逝者已经入土为安，就在宅子后边的山上，就是之前我们下悬崖爬过的那一座。” 顾廷深脸木着，眼神也直愣愣的，已经不给任何反应。 坏了啊，这是伤心过度，要自闭？ 陈伊伊心里突突直跳。 忍着满心的难过，把脑子里那点可怜的心理学知识搜刮干净了，也没想 出什么办法。 “廷深哥？”她晃了晃他。 还是没反应了。 陈林华有点害怕地问：“甜妹儿，他不会变成傻子吧？原来村里葛二蛋，就是死了老婆以后，变成木头人了，伯娘说，那叫悲伤……什么来着？” “悲伤过度。”陈伊伊被他说的满心乱麻。 她又晃了晃他。 “顾廷深！你好好一个未来有为青年，可不能这么早就被挫折和痛苦打败啊！顾叔要是知道了，他怎么办啊！” 这次顾廷深倒是有了点反应，不过却是挣开她的手，去到书桌边靠着桌子腿坐下了。 那是顾玉轩曾经几次哭闹时，抱着不撒手的地方。 一阵痛心，陈伊伊跟着跑过去，想蹲在他身边。 却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桌子腿的棱角上。 “咚”的一声，疼得她“啊”的一声。 顾廷深下意识抬眼。 见状，陈伊伊灵机一动，立即捂着头，朝他倒去。 “甜妹儿！”陈林华吓得不轻。 顾廷深先是愣怔，等女娃娃砸在身上，他忽然打了个激灵。 抱住她，起身就往外冲。 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抱人能有多稳？ 陈伊伊被一阵颠晃，几乎要真的晕过去。 不过，他这是要抱她去哪里？ 第317章 领在身边 找柳先生？ 似乎只有这个可能了。 不过……这个时候，柳先生和她家里人一起去城里了，并不在宅子里。 顾廷深理所当然地跑空了。 他抱着陈伊伊，在柳先生的小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急的脸都红了。 陈伊伊憋死了，几乎就要张嘴说话了。 暗处的季风忽然出声：“少爷，柳先生去了城中照看病人。” 顾廷深一惊，抬头往四周看了看，明白过来后道了声“多谢”。 自此，陈伊伊才松了半口气。 至于另外半口，等柳先生确认过顾廷深真的没事，她才能放松。 城里全是疫病病人，顾廷深不想带陈伊伊去城里，最后只能自己先查看她。 陈伊伊在他碰触她的时候，适时地动了动，哼唧两声，暗示他自己没有大碍。 见状，顾廷深才稍稍放松一些。 不过看着陈伊伊额角的渐渐肿胀的那抹红，他眼底还是掠过自责。 而为她一着急，娘亲和弟弟双双去世一事对他的打击，就有了缓和的余地。 其实，他早些年，便设想过这一天。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会在他昏睡期间降临。 他甚至都没能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小妹。”他伸 手将陈伊伊脸上的几丝乱发拨开，“以后家中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陈伊伊心头一窒。 他这种语气，真是从没听过的可怜。 最让人心疼的是，他说的是实话。 康平一事了结后，顾叔理所当然是要继续回边城的。 若只论至亲，宅子里，确实只剩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 越想越难受，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廷深哥，不止是我，我家里所有人都会留在你身边。” 顾廷深虽说老成冷淡，但待人接物一直都有礼有度。 陈家上下，还都挺喜欢他的，相处久了，以后亲近起来是早晚的事。 顾廷深收回手，“你醒了？如何？撞到脑袋可大可小，现下头疼得厉害吗？” 抬手挠挠脸，陈伊伊犹豫一瞬间，选择隐瞒自己装昏倒的事情。 “就是皮肉疼，脑袋里应该没事。” “那便好，你睡吧，我守着你。”顾廷深不怎么放心，加上心底难过，人便显得低沉阴郁。 陈伊伊还要说什么，却见他伸手，一下一下在她身侧轻拍。 这是，把她当玉轩照顾了？ 她见过他这么哄玉轩睡觉。 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她配合地闭上眼睛。 原本觉得 ，顾叔认下她，对顾家其他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眼下看来，也不全是那样。 至少在顾廷深消沉的时候，她还能给他的点幼弟的影子，让他心里有所寄托。 柳浮生回来的时候，陈伊伊已经睡着。 顾廷深趴在床边，手还搭在她手臂上。 见此场景，柳浮生赶紧清洁自己，然后先上去给陈伊伊看脉。 盯着她脑门上的大鼓包看了一会儿，他摇摇头，将床边睡着的顾廷深搬上床，把两个娃娃放在一起。 没多久，江淑霞抱着陈林华过来了。 柳浮生正坐在院子里给炭火盆扇火，烤盆里的地瓜，看着眼睛红红的陈林华，不由打趣：“小男子汉如今是越来越爱哭了。” 无奈一笑，江淑霞拿手绢沾干净怀里男娃娃的泪痕，转头和柳浮生解释：“他今天追伊伊没追上，这才满怀内疚，回去哭鼻子了。” 她回院子里将事情前后一问，就才顾廷深应该是带着她家伊伊，径直找柳浮生来了。 “两个娃娃是在你这里吧？”她问。 柳浮生拿下巴指指屋里，“都睡了。” 他又拿手点点自己额角，“小丫头这里撞了个栗子大小的包，不过不必担心，破不了相。” 可 即便他这样说，江淑霞也还是赶紧走进屋查看。 这一看，便是一阵心疼。 陈林华不由得开始和她说起更详细的事：“甜妹儿该疼死了，我今天听到了，‘咚’的一声，撞得结结实实，本来因为伤心不理人的廷深哥，都吓得赶紧抱住甜妹儿。” 将他抱出去，江淑霞小声问：“廷深今天不理人了？” 陈林华点头，“就跟之前村子里的葛二蛋一样成了木头人，看起来有点吓人。” 和看过来的柳浮生对视一眼，江淑霞幽幽叹了口气。 这时候，屋里传出细微的动静。 没一会儿，顾廷深出来了。 一开口，就是担心陈伊伊，“先生，小妹她额角……” 柳浮生摆摆手，示意他安心，“无碍，几天消了肿，便算是好了。” 点了点头，顾廷深和江淑霞见过礼，便过去他身边坐下，接过他手里的小扇，替他照看炭火。 那默默然的颓丧样子，和平时板正精神，冷肃老成的模样天差地别。 江淑霞和已故的陈老太一样，自根骨里就是个心软的。 见状便含着心疼，过去问：“眼下伊伊他爹随你父亲上京都去了，夜里房内便只剩伊伊和我两个人，你可愿意搬过来 ，给我们安安心？万一我夜半有个病痛之类，伊伊也不至于一个人彷徨害怕。” 这话说的其实不算严谨。 因为她房间隔壁，便是自家的几个小子，原也没有必要特意让顾廷深过来挂心她娘俩。 但她不想小小少年沉湎哀痛，就随口扯了些听起来很让人信服的理由，只盼他能应下。 闻言，顾廷深一下便回想起今天陈伊伊掉眼泪的样子。 又联系自己往年母亲弟弟齐齐病倒，自己夜半一个人守在房内的彷徨无助。 他根本没有深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说着，又有些顾虑，“婶婶别嫌弃我是男儿身，不方便就好。” 江淑霞摇头，“伊伊害羞，她爹爹往日睡着的长榻外，还挂有布帐，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就这样，江淑霞将孤零零的顾廷深领在了身边。 她不跟他见外，让他帮忙取个东西，跑个腿，去隔壁给几个小子递话什么，都是直接开口。 同时，空闲了，也带他继续习练字画。 一晃两日过去。 那边顾烨霖和陈崧，抵达了出行以来的第一处驿馆。 不如之前逃荒时束手束脚，顾烨霖直接便领人住了进去。 可这住进去的头一夜，就出事了。 第318章 钟伯没了 起先，并没有人发觉不对。 就连出门在外一向警觉的顾烨霖，都因为赶路的疲惫，早早睡下。 并没有察觉驿馆内，从始至终区别于以往的静谧。 直到半夜，门栓处传来“咔哒”一声。 顾烨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眼底清光粼粼。 周围寂静，耳边只有陈崧轻微的鼾声。 又等了一会儿，门边又是一声轻响。 紧跟着细微的凉风吹过身侧，顾烨霖没有动，只挪动眼仁，看向门边。 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一条缝隙，且缝隙还在一点一点扩大。 思索一瞬，顾烨霖忽然出声。 “阿崧，安静些，吵得我睡不着。” 陈崧在睡梦中无意义地嗯哼一声，转身面朝墙，并没有真的醒来。 这之后，半晌没有动静。 顾烨霖刻意放慢呼吸，做出渐渐熟睡的样子，眼睛却没有闭上。 又等了一会儿，他余光才看到已经被推开的房门，一点一点悄悄被人关上。 次日。 “咦？”陈崧出门前动了动门栓，“我昨夜明明锁门了。” 他扭头看向坐在桌边慢条斯理擦刀的顾烨霖。 “烨霖，你昨晚起夜出去过？” 顾烨霖防备隔墙有耳，并没有立即说明什么，“洗把脸，我们尽 快上路吧。” 当他默认了，陈崧点点头，出去替两人打水。 驿馆后面就有井，陈崧想去看看马吃饱喝足了没有，便绕远路过去瞧瞧。 这一瞧，他立即拧起眉头。 他们的两匹马，都不见了。 没多久，顾烨霖被他领到了马厩。 “这是官驿吧？还会丢马？”陈崧算是长见识了。 顾烨霖眉心也皱着，没说话，抬胳膊吹了一声响哨，呼唤追墨。 片刻，咯哒咯哒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 陈崧知道他这是匹宝马，灵性听话，也没多意外，只问：“不去找驿长问问？” 摇摇头，顾烨霖伸手摸了摸追墨浓密黑亮的鬃毛，“只怕问，也问不出什么，快些离开吧。” 等两人共乘一骑离开驿馆几里路，顾烨霖才一拉缰绳，放缓速度。 “昨夜有人想进房，发现我醒了，才没有轻举妄动。” 他那声吆喝之后，推门那人若是执意要进来，他立即便能抽出枕下的短刀。 陈崧闻言结结实实一愣，忍不住一阵后怕。 “看来我还得提高警惕，不如之后，我们轮流守夜如何？” 又一次摇摇头，顾烨霖解释：“既然来者谨慎，便证明不足为惧，应当是和苏盛同为一派之人 ，你我不必惊慌。” 他便不信，去往京都途径的各大驿馆，能被那些贪官污吏尽数掌控。 闻言，陈崧点点头，“话是这么说的，不过之后我还是多防备点，这趟我们身上背了不少人的身家性命，一定不能马虎。” 他明白利害，领悟到了柳先生之前所说，所谓“前路未知”中更深一层的意思。 从这天起，他便再没像之前一样，放松警惕呼呼大睡。 与此同时，顾家宅子里，又办了一场白事。 ——钟伯走了。 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大，逃荒以来又吃了太多苦，他没能抗住这次疫病。 高烧两天，夜里悄悄的就走了。 秋喜清早起来给他喂水，一摸，人都凉透了。 登时一声哭喊，响彻宅子上空。 如今顾烨霖不在，宅子里说话的便是顾廷深。 他先找到江淑霞商量。 “婶婶，秋喜的意思，是想停灵七天，不想钟伯太早入土。” 江淑霞不赞成，“还是劝劝吧。” 这里不是钟伯故乡，停灵几天，钟伯都没办法“回家看看”。 而且钟伯是病死的，眼下天气热，尸身放不住不说，这宅子里，可还有人至今没感染过疫病呢。 这些话她在心里过了一遍，措 辞着要张口时，顾廷深已经扭头出去了。 他比之前沉默很多，像是在一夕之间长大了，如今不止形容老成，做事也越发老成。 找到下人房外，顾廷深就见陈伊伊在门边探头探脑。 过去拉她一把，他劝：“回去找娘亲，这里你暂时别来。” 亲疏有别，他不想钟伯这个生人，过了病气给她。 陈伊伊点着头，嘴上却问：“娘应该是建议别停灵太久吧？” “嗯。” “那让我去劝，应该比你去容易。”她又说。 虽说顾廷深是宅子的小主人，但生死这种事，是大事，万一秋喜他们犯了倔，她想象不出顾廷深和人撕破脸的样子。 顾廷深依旧不想她插手，“你先回去。” “不嘛。”陈伊伊过去晃晃他的手，“我去说了啊？” 顾廷深垂眸看着她小小的脸，微微晃了一下神。 就这一晃神，陈伊伊立即说：“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说完直接几步跑进屋子。 屋里弥漫着悲伤。 秋喜低低的抽泣声时不时响起。 已经能下地的顺旺扶着她在小声安慰。 “秋喜婶婶。”陈伊伊轻声叫他们。 顺旺一见她，立刻张罗着要她坐。 秋喜擦擦眼泪，忙哑 着嗓子问她要不要喝水。 “什么都不用。”陈伊伊摇摇头。 她和钟伯实在接触不多，不太敢上床边看他的尸身，便就站在原地，开门见山地说：“秋喜婶婶，如今形势不好，停灵太久没有好处的。” 秋喜和顺旺对视一眼，脸上全是哀切。 陈伊伊见状，只能和他们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 “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而且，钟伯是得传染病死的，不比别的，你们不考虑自己，还得考虑宅子里的其他人呀。” 这话听来，有些刺耳。 顺旺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人都死了，还能继续传染你们得病不成？你们就算避讳，也用不着这么嫌弃不是？”他略带埋怨地说。 秋喜同样觉得，人死了，病症也就“死了”，不可能再继续害人生病。 这怎么解释？ 陈伊伊想了想，说：“许多地方大灾之后死了很多人，然后就开始出现瘟疫，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 见他们还是一脸不情愿。 她只好继续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是大将军的私宅？” 秋喜和顺旺一愣。 他们住了这么久，一个下人都没见过，倒是真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忘了，我就提醒你们……” 第319章 赶走顺旺一家 “死在将军私宅里，已经是大不敬，你们还妄想在这里停灵？” 秋喜和顺旺浑身一震。 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让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而陈伊伊这句话，是胡扯的。 她一个村里出来丫头，还带着现代人的思维方式，什么敬不敬的，她根本就不了解。 不过是学着印象里电视剧里的只言片语，说出来吓唬眼前这对不明事理的夫妇。 而就在这时候，顾廷深忽然走了进来。 腰身挺得板直，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沉肃。 乍一看，和顾烨霖像了八/九成。 “她说的不错，我爹之后若真是追究起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身为顾烨霖的长子，如今有事宅子里唯一的小主人，说起话来，还是很有分量的。 秋喜一愣，几乎就像跪下磕头。 可顺旺扯了她一下，“我爹已经死了，我们想最后尽尽孝都不行吗？这事就是说破天，也是逝者为大呀，你们难道就忍心，在这种时候为难我们吗？” 陈伊伊皱眉。 这是要道德绑架？ 她倒是有一肚子的绝情话，只是总念着大家是一起逃难过来的…… “若你们执意不顾大局，那就请你们随便找一处停灵， 顾家的宅子让你们白白住上这么久，今后绝不会再留你们一时半刻。”顾廷深出声。 声音不大，声调也不多严厉，但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冰冷无情。 顺旺大惊失色。 眼下外面乱糟糟的，不乏有人四处抢掠他人财物，这要是被赶出去，他和秋喜带着老爹的尸体，可怎么办啊？ 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 这件事，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回话的余地，对方和他们商量，已经是给足了他们体面。 “你们这叫得寸进尺，看不清形势知道吗？”陈伊伊小声逼逼。 不仅看不清大局面，还看不清自身处境。 素心婶婶和玉轩是什么身份，也没有在宅子里停上七天，早早就埋在了后山。 想起这两个人，陈伊伊就觉得鼻子一酸。 她扭头看一眼冷如冰霜的顾廷深，庆幸自己刚才进屋没有提及素心婶婶和玉轩。 不然，他听了只会比她更加难受。 而话说到这个地步，顺旺和秋喜只能说好话。 谁想，顾廷深板着脸，根本不听。 “要么，停上三天直接下葬，要么，就当即和亡故者一起被丢出去。” 顺旺和秋喜没得选，只得答应下来。 劝说的事情告一段落 ，陈伊伊便被顾廷深牵着回了自家小院。 一进门，就见陈枫华在院里帮着陈灵华摆弄木板。 他这两天也有些咳嗽，陈伊伊估摸着他估计也快发烧了，直接提前偷偷在他的水囊里下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只希望他病程能缩短。 别和其他人一样，一发烧就在床上煎熬好几天。 而陈枫华见着两人手拉手进来，张嘴问了一句：“可是劝说成功了？” 江淑霞之前和顾廷深说话，他就蹲在门口削木块，听了个一清二楚。 陈伊伊点头，“成功了，顺旺他们一开始还不肯，多亏了廷深哥出来说话。” 她是不吝啬在这种时候多多夸奖人的。 被人夸奖，不管表现不表现出来，心情多少是会变好一点的。 顾廷深看向她，神情果然柔和几分。 “要我说，直接赶出去了事，不必多费口舌，养不熟的白眼狼，根骨里便是不明事理的。”陈枫华冷声道。 陈灵华难得附和这种冷言冷语，“没错，白吃白住什么都不干的人，这种时候怎么有脸提要求？” “铁春叔和他们处境相当，可人家住在宅子里，却一直负责张罗厨房柴火，就算外面乱成这样，灵娟还病倒，他也不耽误 出去砍柴回来劈柴，更不必说他跟着咱们家跑进跑出，帮了不少忙。” 宅子里一共就这么些人，谁干了什么，没干什么，实在是轻飘飘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陈伊伊抿抿唇，没说话。 所以她才说顺旺他们得寸进尺，看不清形势啊。 点了点头，顾廷深想两人稍安勿躁，“事情了了，也不必再多说他们什么。” 陈灵华挑眉，“廷深，你是不是没关注过，那顺旺以前对我们家小妹做过什么？” 微微拧眉，顾廷深问：“兄长请讲。” 他如今跟着陈伊伊的辈分，按年龄叫人，听来很是亲切。 再加上他严于律己，肯吃苦又聪明，很容易惹人欣赏。 几天下来，他和陈家人的关系便越来越亲密。 陈林华如今对他，都像对待自家哥哥，是又敬又爱又怕。 “那个顺旺，当初可是差点将小妹害得摔死在深沟里！”陈灵华至今想起来，还是又气又怕。 他作为亲身经历者，将当初陈伊伊掉进地缝的那件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包括在那之前，天天觊觎自家小妹的前情。 把顺旺贬得是体无完肤。 陈伊伊几次打断，都没能成功让他停下。 最后她索性不 管了，回屋子找娘亲去了。 而等顾廷深完整将经过听了一遍，已经气的是脸色铁青。 他当下没说什么。 可等钟伯下葬之后，却立即让竹严将顺旺和秋喜赶了出去。 柳先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稍微了解一下起因经过后，笑呵呵赞了一句“有魄力”。 陈伊伊作为当事人，倒是最后才知道顺旺一家被赶走了。 不过她没心思管。 因为江淑霞病了。 且病势汹汹，头一天咳嗽，当晚就发热倒在了床上，病的人事不知。 前头还没听说谁人像她一样，刚开始就病的这么厉害。 这可吓坏了陈伊伊。 她半夜都不敢睡觉，窝在烫的像火炉一样的江淑霞身边，偷偷抬手抹眼泪。 “我娘要是有事，我都不说解绑，我直接做鬼弄死你。”她找到系统，没精打采地威胁他。 话半真半假，不过听起来真的渗人。 【……】 系统觉得冤枉，什么都没说，就火速下线。 陈伊伊没心思多和他扯皮，反正话她是说到了，剩下的时间，只想全部用来陪娘亲。 “别哭了，别让婶婶病中还要分神担心你。”顾廷深从长榻边过来，见她不安得厉害，便坐在床边，将她横抱在怀里哄。 第320章 江淑霞病得急 玉轩爱哭，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哄人也就只会抱在怀里讲道理。 陈伊伊知道他，闻言便装作被安抚到的样子，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可最亲近的人病重，再说没事，装没事，那心里也是受着煎熬的。 一闭上眼睛，陈伊伊就止不住各种假设。 娘病得这么急，要是醒来有什么后遗症呢？ 别人都是咳嗽乏力两三天，才会高烧倒下，娘这样，会不会明天病情更严重？ 万一……娘在她睡着的时候，悄悄走了呢？ 就像钟伯一样…… 陈伊伊猛地睁眼，眼底惊惶和害怕，还没有完全消散。 “别胡思乱想，想照顾病人，便自己先歇息好。”顾廷深读懂了她的眼神，用掌心轻轻盖上她的眼睛。 眼皮被压着，好像眼前的那些设想中的画面就没有了出现的余地。 陈伊伊尽量放空自己，让自己尽快睡着。 意识陷入混沌之际，有些模模糊糊地想：顾廷深这么冷感的一个人，掌心居然这么暖和？ 这想法在半入睡时浮现，醒来她自然不会记得。 只全身心地去照顾病中的娘亲。 这一次，她才是真正的亲力亲为，从前所有人宠着她，什么都不想让她操劳，她真正动手的时 候很少很少。 也就是这一次，大家才发现，家里最小的女娃娃，照顾起人来，居然有模有样—— 弄湿帕子，拧干水，先擦脸。 陈伊伊从盆架子边跑到床边，爬上去，跪坐在床沿，第一下从额角擦到右侧下颌角，第二下从眉尾擦到脸颊，再是从眼角到嘴角…… 然后换到左脸重复，最后擦擦中庭、人中，然后是脖子。 结束后立即去清洗帕子，回来继续替江淑霞擦手心手背。 她做的细致、耐心。 顾廷深便在一边静静望着她，看得也耐心，怎么也不会嫌烦一样。 “小妹曾经，可是照顾过病患？”他冷不丁发问，觉得她的手法，未免过于娴熟。 且有些一看就能让病人很舒服的动作，他甚至不曾见过。 陈伊伊怎么解释她是上辈子的经验？ 当初奶奶生病，她虽然年纪还不大，但看多了专业护工的手法，也上过几次手亲身伺候，所以才都记下来了。 “就是把娘想象成自己，觉得别人怎么给我擦身舒服，我就怎么给娘擦。” 知道顾廷深面皮薄，她扭头故意说：“要不，一会儿我给你擦擦试试？肯定很舒服。” 果然，顾廷深听后摇了摇头，没再多问什么 。 陈伊伊便专心继续照顾娘亲。 第二日，城中出现骚乱。 ——药材不够了。 省来省去，终于还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陈伊伊夜里数了数自己剩下的药，一共也不过百来份。 她不可能都散出去，宅子里这么多人，谁能保证不二次因为疫病病倒？ 不过算计来算计去，她还是舍出去一半。 并且，这次，她计划亲自带着药，去一趟城内，给药的同时，好好宣传一下更具体的物理降温法，和防疫知识。 家里人自然不许她去。 可江淑霞昏睡着，她真的强硬起来，陈之华第一个帮她说话。 她再挤出几滴眼泪，陈丰、赵香如，以及陈灵华也都没了办法。 陈枫华倒是有法子对付她，但他一开始就是赞成她去城里的。 他说：“既然是你和娘的‘所有家底’，散出去，总要让人知道是我们家的功劳，省的出力不讨好，让那些人真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拿过就忘。” 在他看来，施恩不图报的是圣人。 而天底下，就没有活着的圣人。 既然小妹救人不图回报，只凭本心行事，那至少也得落个好名声。 总之，赔本的买卖，少做为好。 “也好。”陈伊伊狂 点头。 只要支持她，怎么都好。 而这满屋子，只有顾廷深在关注另一个问题。 “这些药……真不像是药。” 他手上捧着打开的纸药包，垂眸盯着里面白惨惨的药粉。 “你就是靠这个安然无恙的！”陈伊伊夺过他从她怀里悄悄抽走的药包，没好气。 顾廷深一愣，心底似有哪处地方被触动，“那我娘和幼弟……” “我当然也给了啊。” 陈伊伊转了转眼珠子，干脆顺着他的话，把这个当借口。 “就是怕有人怀疑这不是药，说我骗人，加上数量有限，我前面才不敢轻易拿出来。” "我并非怀疑……"顾廷深深感冤枉，眉心紧蹙。 陈伊伊点头，“不是就好。” 而她在屋里顺势胡乱说的借口，进城后倒成了真。 “这不是毒药吧？”咳嗽不断的妇人，不敢将手上的白药粉随便喂给病重的婴孩。 陈伊伊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好说：“婶婶，你这么问，我说了不是，你也不会放心啊。” 她从妇人手里拿过自己的药，转头对陪她进城，此刻抱着她的陈丰说：“三叔，你把我尽可能举高一点。” 一个五岁娃娃的重量，对陈 丰来说是小意思。 他直接将她举过头顶，让她踩着他的肩头，站在了他身上。 陈伊伊绷着身子，觉得自己随时都要倒栽葱摔下去，简直跟个杂技演员没两样。 “这药吃了有可能可以救命的！我家里人已经试过了！”她大喊。 陈丰随即附和：“没错，我就是吃了我家女娃的药，才好起来的！” 他能跑能走，还能扛着娃娃满街跑，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还是有人不信。 不过更多百姓，是茫然的，或者是木然的。 目睹不少人接连死去，许多人已经放弃了希望，打算等死了。 陈伊伊在高处环顾全场。 街边或坐或躺的人，不管活着或是死了，所有人身上，都好像弥漫着一股死气。 加上灰扑扑的街道，随风飘摇的肮脏破布，还有屋顶房檐青黑的砖瓦。 看上一眼，就觉得心情压抑，浑身不自在。 “我不保证是什么灵丹妙药，但真的至少有一半的概率能救人！”她再度扯着嗓子吆喝。 因为妇人的话，众人无动于衷。 不得已，陈伊伊只好换了一种说法。 “要是有人已经抱着必死的想法，试一下又能怎么样啊？” 她说到最后倒是真的有些想发脾气。 第321章 给大家希望 她积分散尽，这是最后一部分药了，就这还有人猜疑嫌弃！ 而恰巧就是她最后略带赌气的那句话起了作用。 不远处的石台阶上，有一头包黄布巾的妇人扶着墙站起来，“将军小姐，我相信你，我先吃！” “将军小姐？！” “这女娃娃是顾大人的女儿？” 一些从远处村落集中过来的病患，还不认识陈伊伊。 就算是听说过她找到水源的事，也不曾见过她。 这时候，在城另一边照顾病患的平窑村众人闻讯赶到了。 “伊伊！” 红梅大娘颤颤巍巍，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刘喜等平窑村村民。 她那么大年纪，康复之后，也还是领着大家天天出来，进城照顾病患。 而对比旁人，她显然头脑更灵光，心思更通透。 她听到了陈伊伊前头的话，这会儿走近了，便出声问她：“你是不是，也给我吃过这个药？” 她可不相信她在家躺着，喝一喝水，病就能不药而愈。 大山就是例子。 而想到大山，她就可怜小冬儿，小小年纪，家中就剩下他一人…… 陈伊伊现在为了让城里的人信服，也没什么顾忌了，干脆把事实全说了。 “不止大娘你，平窑全村的人 都吃过了，我让人悄悄放在你们用的水里了。” 红梅大娘满脸动容，她身后的七八个村民，不由得面面相觑。 “难怪我们村至今没死多少人。”刘喜率先出声。 红梅大娘已经在同一时刻跪下。 “伊伊，你是我们全村的大恩人啊！” 陈伊伊吓了一跳，几乎从陈丰肩头摔下来。 赶紧将她放下来，陈丰压下心底的惊讶，立即去扶地上抹泪花的老妇人。 红梅大娘跪地不起。 不止她，她身后平窑村众人，都因为刘喜的话，直直跪了下来，不住给陈伊伊磕头。 陈伊伊都吓傻了。 试想，小十个大叔大婶大娘一起跪下给一个五岁娃娃磕头。 那画面，跟什么歪门邪道传教似的。 愣过之后，陈伊伊立马就去扶他们。 “大娘，婶婶，叔！你们都起来，再磕我该折寿了！” 等好不容易平窑村一众起来了，周围的病患，已经没了多大顾虑。 都抢着要陈伊伊手上的药包。 陈丰被四面八方挤过来的人，还有伸过来的爪子吓得不轻，抱起脚边女娃娃举过头顶，蹭蹭蹭退后好几大步。 “别过来！再上来我打人了！”他出声威胁。 陈伊伊瞪大眼睛转头看着四周 蓬头垢面，一个个骨瘦如柴，张牙舞爪仿佛要吃了她的人，跟亲历丧尸围城似的。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全康平的恩人！你们这样是要遭报应的！”红梅大娘颤着声吆喝，模样瞧着，比陈丰还着急。 而她的话，比陈丰的威胁更管用。 多数人平静下来。 周围那些嗡嗡声也小了，安静不少。 陈伊伊这才有机会张嘴说几句。 “药不多，所以只能给病重的人用，大家先不要急，还有之前吃过柳先生药的人，这个药先不要吃。” 其实能不能同时吃，她并不知道。 只不过最初回来的那批药材，柳浮生算计着治了不少人。 她不想有人抢占所有药物资源，重复用药。 而她说的“药不多”三个字，一瞬间让不少人神情微变。 “为什么给了我们希望，又说药不多？！”立刻有人不满发声。 陈伊伊立即回怼：“有希望难道不是好事？药不多总比没有强吧？我紧着更需要的人先用，难道有问题？” 她做好事，实话实说，到头来还要落埋怨？ 她这三句问，让出声那人没了声响。 不再理会某些人，某些声音。 陈伊伊扬声和大家说：“眼下顾将军已经打马赶 去京都，我们再齐心协力撑一撑，坚持到那边来救我们，好不好？” 她嗓音清亮，含着几分稚气，听来并不是多有信服力。 但她的身份，加上她一直以来做过的好事，让她的这句话充满了振奋人心的力量。 “好！”刘喜第一个高声回应。 他和顾烨霖一起去矿山救过人，没人再比他知道顾大将军的本事和魄力。 “我们就再撑他一个月！”陈丰紧接着高呼。 人群鼓噪，不少人都开始振臂大喊。 杂乱起伏的一片呼“好”声很快变得整齐起来。 陈伊伊连日来，终于漏出一丝笑，她也举高手臂，更大声地鼓励大家，“甚至可能都不需要一个月！” 她之前看过顾叔的地图，记得康平在地图东南角，而京都则在正南。 顾叔快马加鞭，一路走官道，就算再慢，每天走上七八十里路应该没什么问题。 至于路上会不会被什么事情绊住脚，这个……说不好。 但她相信，顾叔足智多谋，肩负百姓性命的情况下，一定能披荆斩棘，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京都。 事实上，顾烨霖确实足智多谋。 “我们还要去驿馆？”陈崧有些担忧。 顾廷深点头，眼睛四下留意着周 围。 “我们一路疾行，全靠好马，除了歇在驿馆，路上马吃不饱，休息不好，人也一样。” 顿了顿，他说：“最重要的是，马掌得适时更换。” 陈崧不懂这些，思索着点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新马。 这马是他在头一处驿馆丢马后，顾烨霖特意绕路，领她去官道附近的县城买来的。 单满城挑马，就挑了近两个时辰。 而直到顾烨霖从腰带内翻出金叶子，他才知道，出行前他的各种准备，做得有多足。 至于他，浑身上下，最珍贵的，恐怕就是媳妇亲手给他做的平安结。 其余的，就是一些干粮，别的什么也没有。 而等下了官道，走近不远处半环形分布的几座小楼旁，顾烨霖才想起提醒他：“这是间民驿。” 陈崧四处打量，点了点头。 走到马厩附近，顾烨霖亲自盯着馆内人伺候马匹，一边思忖着和陈崧说：“我们休整一下，不过夜，直接走。” 陈崧没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 等料理好马匹，顾烨霖立即带着陈崧从驿馆后面离开。 饶了一小圈，并没有耽误多久，等重新回到官道上，陈崧才问起驿馆的事情。 也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 第322章 被追杀 一耳朵听下来，只怕来的人七八个不止。 前头在驿馆，顾烨霖神情就有异常，陈崧就是心眼再实，也能察觉身后来的这些人不对劲。 “下官道，我们去树林！”顾烨霖将目光从身后收回。 陈崧不会武功，来人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且不知身手高低。 他一个人，还要护住马匹和陈崧，在树林里更好躲避和施展。 “好！”陈崧立即照做，整个身子在马背上绷的像快铁板。 他这时候顾不得想别的，完全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林子里全是不知名的虫鸟声。 陈崧紧抓缰绳，刚进林子，就听破空传来“嗖”的一声。 马蹄才踏过的地面上，登时钉进去一根短箭！森森泛着寒光。 “注意躲避，当心箭上有毒！”顾烨霖紧随其后，眉心紧皱。 陈崧一颗心几乎跳出喉咙口，耳边不断响起“嗖嗖嗖”的射箭声。 他眼睛飞快留意四周，试图尽快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 他知道，敌人穷追不舍的情况下，顾烨霖非动手不可，他不会武功，不说帮忙对敌，至少在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拖后腿。 所有人都进了树林。 这林子里的植物不算稠 密，可所有人的行进速度全都慢了下来。 顾烨霖见陈崧操纵马匹吃力，干脆从追墨身上腾身而起，一跃到了马背上。 “怎么了？”陈崧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 顾烨霖没来得及解释，直接伸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缰绳，驾马疾驰一阵，看准躲避地方，一跃跳进了一丛矮树之后。 “下马。”他压低声音，拖住陈崧，一歪身子，从马背上朝地上滚落。 陈崧憋着一口气，落地时本能地用手肘一撑，减缓了两人滚向一边的身势，直接跌在树丛之中。 后面追来的几个人一晃眼，就见两匹马背上俨然没了人影。 不由纷纷勒马止步。 陈崧从树丛之间的缝隙中能看到不断在原地踩踏，显得有些焦躁的马蹄，不由屏住呼吸。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身后的顾烨霖忽然提气，猎豹般一跃而出。 手起刀落，半截残腿混着热血落地。 惨叫声响起，另一名距离最近的敌人也被砍伤落马。 陈崧瞪大眼睛，第一次近距离目睹顾烨霖出手的狠辣和果决。 他第一刀不止砍掉了敌人垂在马腹一侧的半条小腿，甚至还划开了马的半边肚子！ 第二个人则是被短刀 扎穿大腿，生生拖下马的！ 而两刀之后，顾烨霖对于敌方众人的身手，已经心里有数。 “无需出来！”他高声提醒。 陈崧咽了口唾沫，在心里默然应好，不出声也不动。 而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数清楚，追杀他们的人，一共十人，眼下折了两个，还剩八人。 后背绷着一根筋，他打算，若是顾烨霖不敌，他就掏出随身的匕首，出去和这人拼了。 总之，他不拖后腿不逞能，但也不会真的当缩头乌龟。 一切视情况而定。 “嗤——”，刀刃入肉的声音再度传来。 顾烨霖又砍翻一名敌人。 那人捂着脖子倒地，没动弹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拉开打！放箭！”敌方为首者不算蠢，知道短刀只能近身打。 剩下几个人立即随他拉马掉头。 短箭破空，不时刺进泥土，树干。 这时候，陈崧才发觉进树林的另一个好处——容易躲避暗器。 之间顾烨霖左躲右闪，借着树木掩护，没多久又冲到了那些人面前。 他攀着树干借力，侧身腾空而起，两脚踹下来两名敌人，利落用刀解决。 然后依样画葫芦，将其他几人解决，最后只留敌首。 见势不对， 敌首立即想往林子深处跑。 陈崧躲在树丛里，眼见他打马过来，顾烨霖来不及追，再坐不住，立即扑身过去，一把拉住了敌首的马缰。 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陈崧吓了一跳，生怕被踩踏，立刻改抓马上人裤腿向后拉。 他身材健壮，一身蛮力。 用尽全力之下，竟一下将那人从马上拽了下来。 顾烨霖已经赶到，染血的短刀一横，架在那人脖子上。 “休要轻举妄动！”他沉声威胁。 下一刻却见那敌首头一歪，忽然倒地，手脚蜷缩不断呕血。 陈崧吓了一跳，“不是坠马摔死的把？” 顾烨霖明显要抓活口问话，他可别好心帮了倒忙，把人给摔死了…… 沉默片刻，顾烨霖弯身查看敌首，眉心紧皱。 “与你无关，是服毒。” 这伙人身手极差，更不懂战术，十个人围攻他一个却没伤到他半分。 明显不是死士之类。 可为什么被活捉会服毒？ 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有宁死不屈的勇气。 怀着重重心事，顾烨霖领着陈崧，草草将地上那些人的尸身掩埋，便重新出了林子，上了大路。 到了这时候，陈崧才问：“在驿馆里的时候，你就已经看 出不对劲了？” 顾烨霖点头，“驿馆内堂几张桌子上坐满了人，却少有人互相交谈，桌上也没有任何吃食茶酒。” 会议一番，陈崧压根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只记得那几张桌子附近，确实坐了不少人。 “倒地还是你警觉，要我，估计此刻已经躺在树林里了。” “若单单是你，恐怕不会惹来杀身之祸。”顾烨霖沉声道。 见他神情冷肃，陈崧不由问：“是还有什么不对了？” 想了想，顾烨霖没有同他提起更复杂的事，只是说：“有人要取我性命，且不止一路人马，今后我们要更加小心。” 心头一凛，陈崧点点头。 他不是胆小怕事的性格，但听了这句后，不自觉便想起家中妻子。 而被他惦念的江淑霞，一场病来得急，去的也急。 陈伊伊从县城里回来的第二天，她便退烧苏醒。 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女儿。 “婶婶别急，顺耀来信，她去找柳先生说话了。”顾廷深坐在床边，人还是冷硬斯文的样子。 陈伊伊这两天没事的时候，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也就才出去一会儿，她赶巧就醒了。 闻言，江淑霞问：“我病的这几日，她大概吓坏了吧？” 第323章 难得和乐 “是，头一夜几乎不敢睡，生怕你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撒手人寰。”顾廷深话说的直白。 江淑霞闻言失笑，摇摇头，“伊伊她瞧着乐观活泼，其实随我了，心思重，心底总装了太多事。” “聪慧的人，便是这样。”顾廷深想起陈伊伊那双灵动的眼睛，不由抿抿唇。 另一边。 “先生，孙叔说的药材，能有多少？”陈伊伊问。 顺耀的信件过来，竹严就直接送给柳浮生了。 还是季风得到音讯，知道她关心这些事，特意和她说了一声。 柳浮生捧着信又细细读了一遍，这才回答她：“不多，比顾烨霖弄来的，少一半不止。” 他放下信件，叹着气摇头，“不过顺耀如今也不容易，他能施以援手，想必过程艰辛。” “也不知道顾叔和我爹他们到了哪里了。”陈伊伊闻言心里有点难受。 柳浮生长出一口气，往后依靠在椅背上，最近这阵子，他累惨了。 脑子累，身心更累。 “说不准，只希望能平安到达京都。” 陈伊伊一下紧张起来，“什么意思？难道还可能到不了京都？” “我看你真是忙糊涂了。”柳浮生掀她一眼，“苏盛和山匪首领，当初是往 哪里跑了？还记得么？” 心头一咯噔，陈伊伊打了个冷颤，“京都方向……”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到脑后了？ 这可比原先她想的波折危险多了！ 她还和百姓说，可能用不到一个月，顾叔和爹就能回来。 这可别一口毒奶，给奶死了啊！ 摆摆手，柳浮生示意她不要过于担忧，“霍临远又不是平常的毛头小子，你安心，我通常假设，都是往最坏的方向想。” 谢谢，完全没被安抚到。 陈伊伊面无表情看着他，只一颗心碰碰跳个不停。 “我回去看我娘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本来就没多少的精气神，这下是半点看不见了。 柳浮生望着她的背影知道小时，抬手轻轻到嘴上给了自己一下。 你说他在人家娘亲病重的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个做什么？ 是生怕小丫头心里能好受了？ 真是吃饱了撑的！ 一路跑回自家小院，陈伊伊和在院子里忙碌的几个哥哥打过招呼，便一溜烟进了卧房。 这会儿，还只有顾廷深一个人知道江淑霞醒了。 他一直陪着她说话，还没得空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于是陈伊伊一进门，就满脸惊喜地欢呼出声。 “娘！你 醒啦！” 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整个表情看起来都轻松不少。 江淑霞从床沿探身接住她，想将她抱上床， 可手臂一使劲儿，却没能将她拎起来。 一愣，陈伊伊笑了，“娘，你还没好呢，身上没力气。” 江淑霞逗她，“当真不是你这些日子又重了？” “才没有！”陈伊伊大声反驳。 这时候，屋门再度被推开。 “娘！”陈灵华一身木屑，冲进来带起一阵烟尘。 陈伊伊有些嫌弃地扇扇手，“二哥！你想想呛死谁？！” “当然是你了。”陈灵华一笑，拐出去将身上拍了又拍，这才重新进来。 陈林华已经在床边哭上了。 “伯娘，你吓死我们了。” “林华这是越大越爱哭了？”江淑霞摸摸他的脑袋。 陈伊伊深有所感地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逃荒路上被吓坏的后遗症，她五哥这个小憨包，现在伤心也哭，高兴也哭，真的越来越爱哭了。 闻言，陈林华立即擦干眼泪，摇摇头，“伯娘你别笑话我嘛，我就是高兴。” “娘，喝水。”陈之华端着水杯过来。 陈枫华已经去隔壁叫自己爹娘。 很快，一家人全都聚在了一起。 顾廷深望着眼前 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心底隐秘的位置，不由泛起阵阵酸疼。 “廷深哥！你别坐这么远，一会儿林华哭鼻子，该找不到抱他的人了。”陈伊伊过来拉他。 刚才三叔三婶一过来，他就自动自发地把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椅子里，看着他们热热闹闹说话。 看着，多少有点落寞。 “甜妹儿，我是哥哥！”陈林华在床边转身。 陈伊伊拖着顾廷深过去，期间随便点着头，“对，爱哭鬼哥哥。” 喜欢看孩子们玩闹的赵香如抿嘴笑了笑，转头继续问江淑霞，“厨房还有点肉干，我一会儿弄些土豆焖软，再炒些白菜，大家就热热闹闹在你屋里吃。” “都好。”江淑霞笑得温婉。 和和乐乐吃完一餐饭，陈伊伊自告奋勇去洗碗。 顾廷深紧跟着起身，“我同她一起。”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去到厨房。 一进门，正巧见孙灵娟在灶台边徘徊。 “灵娟姐姐！你能下床了！”陈伊伊连忙松开顾廷深的手，跑到她面前。 孙灵娟转身，依旧是满脸病气，眉目间还挂着忧愁。 “铁春他不舒服，我想着，替他找些吃的。” 陈伊伊心跳空了一拍。 原来灵 娟姐姐不是能下床了，而是不得不下床。 恐怕铁春叔也是“中招”了。 想了想，陈伊伊说：“你直接揭起锅盖就能见吃的啊，里面我三婶炖的的土豆肉干还有。” 她说着又指指孙灵娟手边被盘子扣住的碗，“炒白菜也有。” 孙灵娟眼珠左右动了动，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看到了。”顾廷深开口，“但觉得不好真的拿回去吃。” 陈伊伊一愣。 她还当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不好意思啊。 “尽管吃啊，现在天气热，放到明天指不定得酸了。”她说着过去想揭锅盖，奈何她比灶台高不了多少，身高不允许。 顾廷深见状，拉下她费力伸向锅盖的手，过去替她把事情做了。 然后转身，拿了木盆出去打水，准备洗已经收拾在厨房的碗筷。 见状，孙灵娟便没再推辞，再三道谢后，盛了两碗菜，转身慢慢往自家小院去。 陈伊伊瞧着她好像被风一吹，就能立刻摔倒的样子，快步跟上去，从怀里摸出两包药，踮着脚直接塞到给她怀里。 “这个能治病，你已经吃过了，铁春叔没有。” 孙灵娟满面感激，眼眶立马就红了。 一炷香后。 张铁春忽然找了过来。 第324章 牛大娘送东西 他脸和脖子全都烧红了，走路扶着墙，身上都直打摆子。 江淑霞赶紧让陈之华扶着点他。 “什么事，还特意跑商一趟？”她问。 陈伊伊也是一脸纳闷。 “我还没到病得要死的地步，你们把药给我，这不是胡闹吗？！”张铁春说着从怀里摸出陈伊伊给孙灵娟的两包药，一把拍在木桌上。 陈家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这给药让他治病，还给出来错处了？ 这时候孙灵娟从外面追着过来，也是病恹恹的，一看就是身体虚弱，还没恢复。 “别听他瞎说，他太不会说话了！” 江淑霞点头，知道张铁春是心好但不会说话。 想了想，她猜测：“铁春，是不是觉得，药物稀缺，怕浪费啊？” 张铁春捂着嘴咳嗽几声，“可不是？城里那些病人为了药材都闹了多少回了？我都去帮过忙，又不是不知道。药你们拿回去，先给别人，我人高马大的，哪里就能让个热症要了我的命？” 他一个是好心，另一个就是不信邪，觉得自己能扛过去。 可这是疫病，又不是普通风寒，哪里说得准？ “话不能这么说啊，你怎么就不听我劝呢……” 孙灵娟都快急哭了，她脸上还有病气，最近人又瘦了一圈，看着好不可怜。 张铁春一看她眼圈发红，就也着急起来，又慌又心疼，一连咳嗽好几声，“我不是……哎呀，你伤什么心啊？我怎么还说不清了呢？” 见状，陈伊伊跑到张铁春面前，踮脚拿过桌子上的纸药包，重新塞给他。 嘴里劝：“铁春叔，你收着吧，过几天能用上了用，用不上了你再给我们送回来，眼下药还有，顺耀县那边不也帮我们了？不算耽误。” 张铁春说什么也不要，抬手去替孙灵娟擦眼泪。 孙灵娟一扭身子躲过他的手，摆明了和他赌气。 “哎呀。”张铁春只觉得自己一脑袋包，唉声叹气，还忍不住想咳嗽。 这场景叫人啼笑皆非，江淑霞无奈，朝女儿招了招手。 “伊伊，既然这样，我们就先收着吧。铁春，你快带灵娟回去歇，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别觉着难为情。” 陈伊伊迎上她的目光，立即会意点点头，收回药包回到她身边。 没多闲话，张铁春拉着孙灵娟走了。 一直到出了门，屋子里还隐约能听见他在外头边咳嗽，边轻声哄人的声音。 “娘，我让人偷 偷把药给铁春叔吃下去？”陈伊伊和江淑霞确认。 偷偷下药什么的，不管存的是好心还是坏心，终归不是什么磊落事。 眼下她手上的药已经裸在明面上了，也就能把话说明和旁人商量商量，不用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自己决定，什么压力都自己扛着。 “嗯，娘便是这个意思，这病不比寻常风寒，不要冒险为好。”江淑霞摸摸她的发顶。 于是陈伊伊便把事情交代给季风了。 当然，是背着人交代的。 陈伊伊心里其实已经把季风当成朋友了，也想过将他介绍给家里人。 但考虑到季风人家的工作性质就是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又想到他不比竹严，少言寡语，不爱个人打交道的性子，便最终作罢。 陈伊伊在宅子里闲不住，江淑霞体力渐渐恢复，也能下床了。 母女俩便开始每天进城，和红梅大娘以及平窑村村民一起，帮着照顾城中的病患。 没几天，午间十分，竹严忽然来找。 “小姐，陈夫人，顺耀县来人了。” 陈伊伊结结实实一愣。 我去，不会孙叔又不听话，丢下公事跑过来了吧？ “娘，我去看看，你忙你的。”她转头晃了晃娘亲 的袖子。 江淑霞手上还端着汤碗，里面盛着熬得烂糊的土豆，正打算喂孤苦无依的老妇人吃下。 闻言点点头，然后回身看向竹严：“劳烦帮忙照看伊伊了。” 竹严算是顾家的管家，她一直顾家的人都很客气。 “不麻烦的，陈夫人客气了。”竹严笑道。 陈伊伊不等他们继续寒暄，直接拉住竹严衣摆，“走啦走啦！我要见孙叔。” 一愣，竹严摇摇头，“小姐，来人并不是孙大人。” “不是？”陈伊伊一顿。 那能是谁？ 她朝着竹严伸手，“那你抱我走，你脚程快。” 竹严一直都很喜欢不拘小节，大方开朗的小小姐，闻言没多犹豫，直接弯腰抱起她，大步离开。 很快回到宅子。 却见堂上等着的，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那人穿粗布衣裳，小心捧着茶杯，仰头打量四周。 “这人谁啊？”陈伊伊在前堂外小声问竹严。 竹严一怔，“小姐不认识？他说是来找你们家的。” 他也想不起防备人，直接抱着陈伊伊大步进去，又问了一遍之前的话。 陌生男人弓着腰点点头，“是，是，我是从顺耀县来，受牛家人托付，带点东西，带几 句话过来。” “牛大娘！”陈伊伊惊喜。 她怎么忘了顺耀县那边还有牛大娘他们？ “叔你怎么称呼啊？”她问。 陌生男人摆摆手，“都叫我老根，娃娃你就叫我根叔吧。” 他说着把身后包袱解下来，递给竹严，嘴里感慨，“这小包袱，我一路上几次都差点没护住。” 竹严一手接过，陈伊伊配合他一起把包袱打开看了一眼。 卧槽，药材？ “牛大娘他们怎么弄来的？顺耀那边不是说药铺都被哄抢干净了？” 根叔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一定收好，现在周边都没药材了，有的人闻着药味就跟疯了一样。” 陈伊伊闻言有些担心地问：“那顺耀那边没有疫病吧？” 根叔叹息，“有没有的，也差不多了，那边为了抢药材，不知道打死多少人了，县衙老爷大怒，近些日子正加紧惩治人呢。” 看来顺耀那边也不好过。 可就算这样，牛大娘他们也还惦记着他们。 “还有，牛家人托我告诉你们一声，要是这边缺人手，就想办法告诉他们一声，他们随时过来帮忙。” 陈伊伊心里一阵温暖，“知道了。那根叔你眼下是回顺耀去，还是？” 第325章 机关暗器 根叔摇摇头，苦笑着说：“我家大闺女嫁在康平，我听说康平的疫病越来越严重了，怕见不到她最后一面，所以过来看看。” 他这是抱着最坏的打算，过来和大女儿团聚的。 陈伊伊心下叹气。 嘴里说：“眼下顾将军已经赶往京都，再撑一阵，肯定能好起来的。” 根叔点头，似乎被她的话安抚几分，“好在小女儿如今去了牛家，我也算是没别的牵挂了。” 嗯？陈伊伊眨眨眼。 这意思，是不是牛家三兄弟其中一个办喜事了？ 这算是近些日子以来听到的，最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了。 不过她没有多问，心里打定主意，等疫病结束，一切都好起来之后，可以和牛大娘他们见面聚一聚，好好说说话。 想必娘也会记挂他们。 又说了几句话，根叔便告辞了。 竹严出去送他，问了他大女儿的名字之后，往县城方向指了指。 陈伊伊在门里看到了，忍不住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看样子，根叔的女儿已经染病，被集中在城里了。 最近两天城里不断有人因病去世，希望里面没有根叔女儿吧。 站在门里，一直到看不见根叔背影，陈伊伊才背起包袱，一溜 小跑去找柳浮生。 进门的时候，柳浮生正握着笔杆，端坐桌前，头一点一点，明显累的不行，还在强撑着做事。 陈伊伊过去轻轻拍了拍他，“先生，你去床上躺一会儿，我叫你，你别累病了就不好了。’” 大哥从爹走之前到现在，都一直有去城里帮忙，成天不闲着，这两天都累的有点咳嗽。 仰头大.大打了个哈欠，柳浮生含着困出来的泪花摆摆手，“天黑了再睡不迟。” 他顿了顿，有些纳闷地说：“不过说起生病，我倒是觉得疑惑，至今你我都不曾染病。” “疑惑这个干什么，没染病是好事啊。”陈伊伊让他不要费心想别的。 不过听了他的话，她心里却不是没有半点活动的。 如果说她不染病，是因为系统在身开挂了。 那柳浮生呢？ 她看了一眼须发皆白的老头，忽然想起顾叔曾经说过的，他因为中毒，头发全白的事情。 会不会是因为柳浮生年轻时候的一些神奇经历？ 毕竟他曾经跟着术士还是方士的四处闯荡过。 缩骨功都会…… 正想着，就听柳浮生说：“确实是好事一桩，想必是我那英年早逝的师傅，在天涯海角保佑着我呢。 ” 陈伊伊正听得有些感慨，就听他又说：“所以你还不跪下叩头敬茶，正式拜我为师？兴趣我忽然死了，以后也能时刻保佑你。” “呸呸呸！”陈伊伊冲着他的脸就是几口。 这人说话是真的半点不避讳。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多吓人呐？ 柳浮生捋捋不存在的胡子，向天哈哈一乐，人瞬间精神百倍，重新提笔就准备写写画画。 “等会！”陈伊伊瞪他一眼那，卸下身后的包袱丢在他腿上，“这个，顺耀县牛大娘一家托人捎过来的，你看看能不能用。” 说着又把牛大娘一家和自己关于逃荒的渊源又说了说。 柳浮生隐约已经闻到了药材香，见到包裹，便是一脸了然。 他接过手，打开翻了翻看了看，点点头，“和之前应知送过来的种类差不多，这些，应当能多替三五个人缓解缓解病痛折磨了。” 陈伊伊心底一阵安慰，“那也算不枉费牛大娘一家的好心了。” “他们这是给你们家送来的吧？你不收起来？直接拿来医治其他人？”柳浮生试探她。 陈伊伊先是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是给我们家的不错，但眼下我家里没有人病重，就算有，我 身上留的也又药，实在不用和百姓们争这点药材。” 东西又不多，干什么全扣在自己家？ 给更需要的人不好么？ 柳浮生一笑，伸手摸摸她有些凌乱，却柔软的发顶，没再说什么。 在他旁边待了一会儿，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陈伊伊便告辞，打算回自家院子找二哥他们去。 临出门前，她被柳浮生叫住。 “回去了，替我叫你四哥还有廷深过来，帮我分拣药材。” 陈伊伊回身，一脸纳闷，“我在你这里晃荡半天，你不给我活干，我一要走，你却让我叫别人来帮忙，是不是觉得我年龄小，看不上我这点人力？” 柳浮生拿眼角看她，“都说你明事理，这会儿却分不清好坏了？我不让你干脏活，倒落下埋怨了？去去，夸些走，臭丫头。” “分药材算什么脏活嘛……”陈伊伊咕哝着，却也依言往外走。 等回到自家小院，就见几个哥哥都围在院子里，似乎一起在摆弄什么。 “你们在看什么？”陈伊伊也凑过去。 “你这不是已经瞧见了？”陈灵华逗她。 陈伊伊噘嘴，“没看明白才问的啊！” 地上和二哥手上的东西，看起来就是连成一排的木头 块，可是一动能射箭！ 隐约想起来二哥之前说过的话，她猜测：“机关暗器？” “对了，真聪明。”陈之华笑着夸奖她。 陈伊伊回他甜甜一笑，问：“大哥，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啊？” “好多了，没那么乏力了，咳嗽也没那么厉害了，你不用担心。”陈之华回。 陈伊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之前感觉大哥是得了疫病，但他却没有发烧，直接慢慢好转。 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症状？ 还是大哥只是普通着凉了？ 想不通，也没办法佐证，她只好先把这些念头放在一边。 她问陈灵华：“二哥，你做这些东西，是准备做什么？” “小妹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不是说过，柳先生要将这些东西设置在宅子周围，用来防御外敌。”陈灵华挑了挑嘴角，将手上的“木头疙瘩”抛起又接住。 陈伊伊好奇心大起，“回头弄好了，记得让我看看啊！” “那不成，得拿什么换。”陈灵华一贯不会直接顺着她。 陈伊伊翻翻眼皮，十分配合地威胁他：“你小心我找娘，说你欺负我。” “等弄好了，让柳先生带你看。”顾廷深在人群外冷不丁出声，明显偏帮她。 第326章 带回个孩子 “喂喂喂，简直岂有此理！”陈灵华拿手玩笑地指他。 顾廷深冲他点点头，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反应。 偏心地十足明显，也十足的大方。 笑了笑，陈伊伊过去靠在他手臂边，冲陈灵华吐吐舌头。 “对了。”她仰起头，忽然想起柳先生的交代，“四哥，廷深哥，柳先生让我喊你们过去帮忙。” 点了点头，顾廷深和陈枫华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陈伊伊看着他们离开，见二哥和大哥继续忙碌于一对木材中，自己依旧没什么事情做，干脆进屋找赵香如去了。 “三婶，我帮你做针线活吧？” 宅子里大半人都会去城里照顾病患，因此赵香如近来一直负责缝制手套，或者替破损的手套缝补。 “来。”赵香如笑得温柔，放下手里的针线，又替她穿了一副针线。 针线活陈伊伊是会一点的，虽说上辈子她是孤独的富二代，生活条件优渥。 就是针脚不怎么好看，拿不出手的那种。 赵香如见状，不仅不笑话她，还夸赞：“伊伊很有天分，我当初头一次碰针线，半点都不在知道从哪里下手呢。” 陈伊伊心道：三婶真温柔。 面上笑呵呵的像 个小傻子。 这一天一晃过去，傍晚陈伊伊又和赵香如一起，去厨房给大家准备晚饭。 没别的花样，就是土豆地瓜大白菜之类的来回换着花样做。 眼下连肉干都没了，饭菜变得越发单调没滋味。 不过目前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大家心里都知道，并且之前逃荒一路过来也都是吃过苦的，也没人觉得怎么。 再说了，还有鸡蛋呢。 “三婶，鸡蛋我来炒！”陈伊伊自告奋勇，去墙角的竹筐里摸鸡蛋。 这么些日子下来，已经攒了不少，一手下去，大概摸得出十来个。 拿出来六个，陈伊伊全部磕在瓷碗内，找出筷子有模有样地搅拌起来。 赵香如又是一阵夸。 “伊伊真能干，什么都会，以后谁娶回家都得关上门先高兴上半个月。” “三婶——”陈伊伊拖长音调叫她，这回是真不好意思了。 她就只是磕个鸡蛋罢了。 等一会儿把鸡蛋炒出来，不得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不过不等她把火生起来，忽然就听到厨房外传来一阵哇哇哇的哭声。 不等她反应，赵香如已经甩甩手上的水，出去了。 “哎呦，这谁家的娃娃，哭的这么惨？” 陈伊伊 跟出去的时候，就见抱着娃娃的，居然是自己娘亲。 而那娃娃身上裹的东西，怎么看怎么眼熟。 “娘，这是……” 她跑进一点，微微瞪大眼睛。 江淑霞拧着眉毛点点头，确认她的猜想，“是秋喜原先带着的娃娃。” “他们不是走了，怎么娃娃回来了？”赵香如说着猜到了什么，不由讷讷住了嘴。 “就扔在后门外，得亏宅子周围没什么猫儿狗儿……” 江淑霞说着有些来气，“真不知道那一家人，算是什么东西。” 陈伊伊说不出话来。 当初她是因为这娃娃的哭泣声，发现了秋喜，进而救她回来，让她和顺旺团聚。 这件事她反复和顺旺他们强调过，奶山羊也一直随便让他们使唤，平时见他们到这娃娃这里，也算是好的。 如今这一朝离了宅子，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当人了？ 合着之前，都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么？ “哇哇哇……”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娃娃还在破着嗓子哭，脸憋得通红。 陈伊伊连忙找碗，打算去厨房屋子后面挤点羊奶。 “别忙，挤了还得热，我去弄，你帮你娘哄哄孩子。”赵香如揽活，轻轻拍了拍陈伊伊肩头，拿过她 手里的碗转身走开。 江淑霞忙碌一整日满身疲惫，脸色都有些苍白，抱着孩子过去院墙边，坐在那里的石凳子上。 那石凳边有高高一颗枣树，半死不活的，凌乱的枝杈之间，叶子都不见几片。 陈伊伊在远处看着，忽然觉得这场景说不出的心酸。 她去厨房盛了碗清水出来，捧高喂江淑霞一口一口喝下去，这才放下碗，低头去哄孩子。 “小娃娃乖……”刚张嘴，手将将摸上娃娃脸蛋，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脸色微微一变。 “娘，这孩子是不是在发烧？” 江淑霞愣了愣，手伸进襁褓一摸，脸色也变了。 “怪不得丢回来，原来是因为病了。那兴许，秋喜他们是觉得，丢给我们，娃娃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吧。” 才不是。 陈伊伊皱眉，“不负责就是不负责，他们大可以上门来求药，这么直接丢给别人，我只当他们是图省事！” 说白了，还是因为不是亲生的。 城里有妇人，自己病的快死了，奄奄一息还要给怀里娃娃喂奶。 病重哪里来的奶水？ 小娃娃**到最后，那嘴角边都是一片刺眼的鲜红。 长长叹了一口气，江淑霞不想再多提那家 人，问：“伊伊，那药粉，你身上可还有？” 点点头，陈伊伊有些难过地摸了摸孩子额头。 才多大的孩子，就被遗弃两次。 头一次她从坟地里给带回来，这一次，则是她娘从后门给抱回来。 说不准，跟他们家还真的有缘分。 “娘，你打算把娃娃怎么办？”她问。 江淑霞思索一瞬，“先养养吧，就像大小武当初那样，有好人家想要，再给出去，总归不能不管。” “娘你不想留下啊？”陈伊伊问。 江淑霞嗔她一眼，“这是条人命，不是什么猫儿狗啊的，谈何想不想？若这孩子能说话，便让他自己决定去留，他不能，便让老天爷来决定。” 陈伊伊明白了，亲昵地趴在她肩头，“不愧是娘亲，我娘亲是天底下，最好最明事理的。” 娘的话，说白了就是，没人要这孩子，他们就养着。 如果之后孩子有了更好的去处，他们也不强留。 说着话，赵香如挤奶回来了。 “这羊最近总去吃林子里新长出来的嫩草，不仅没瘦，还肥了不少，奶水也足。” 陈伊伊探头往碗里看了一眼，“我们家的山羊，可是逃过荒的，那可是山羊里的战斗羊！” 第327章 山口滚石 笑看她一眼，赵香如新奇于她嘴里说的什么战斗羊，不过没追问什么，匆匆进了厨房忙碌。 除了热奶，她还得赶紧把一家人的晚饭张罗出来。 羊奶热好，还得等凉。 可病了孩子明显等不及。 陈伊伊见状，只能拿了两个碗，左右来回倒热乎乎的羊奶，好让他快点凉下来。 奶香四溢，要是没有娃娃饿极了的哭声，闻起来倒是会让人多觉出几分香甜。 好不容易把羊奶折腾温，陈伊伊往里头倒了半包退烧药。 “差不多了，娘。” 那娃娃先前在顺旺家，是被勺子喂养惯了的，这会儿一口接一口地张嘴，嫩呼呼的小嘴蚌肉一样蠕动着，一滴奶都不会撒到外面。 也是到了这会儿，陈伊伊才仔细看了看小娃娃。 都说小婴儿是一天一个模样。 对比之前她刚把这孩子带回来时的丑样子，现在的娃娃长开了一点，双眼皮都出来了。 半睁开的长睫毛下，黑眼仁紫葡萄一样，又大又圆。 就是因为病气，没什么神。 “希望你能好起来。”陈伊伊由衷感慨。 这么点大，就多灾多难，话都不会说，就吃了这么苦，以后不幸福说不过去。 “走吧，他 吃饱了，我们也该张罗着吃饭了。”江淑霞抱着孩子站起来。 陈伊伊点头，“娘你先回去，我继续在这里帮三婶。” 三婶做事温吞，多个人，她能快上不少。 江淑霞应声走了。 不过放下孩子，交代给陈之华后，她又回来了。 两个妇人，一个孩子，很快把所有人的晚饭准备了出来。 小桌支起来，凳子搬到院子里。 “开饭啦！”陈伊伊拍拍手，肚子早就咕噜噜叫了。 他们这边围坐在一起准备吃饭。 另一边，陈崧被偷了盘缠。 贴身的东西还在，就是包袱里的东西全没了。 “这是惯偷啊？” 陈崧拎起从后破了个大口子的包袱。 他们午间时分，将最后一点干粮吃尽了，于是就下大路去了一趟最近的小县城。 没成想集市上走了一遭，就被人割了包袱，无声无息的，手脚轻的顾烨霖都没能察觉不对。 陈崧绕着顾烨霖看了看，挠挠头，都气笑了。 “倒是没敢动你的包袱，柿子专挑软的捏，是看我反应迟钝还是怎么？” “你没发觉身后重量有异？”顾烨霖问。 而他这句话，就差直说：你就是迟钝。 又挠一下头，陈崧重重叹了 口气。 “我那包袱里本身也没多少东西，新买的几个馒头，外加两片肉干，根本没留心会有人惦记这点东西……那贼，也真是穷疯了，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没有几文钱。” 看他头发都快挠掉了，顾烨霖失笑摇头，“明日去村庄里走一遭，换些盐腌的熟鸡蛋，窝窝头或者风干的大饼。” 说着将自己包袱里的馒头肉干，给他一些。 陈崧点头，咬一大口馒头，嚼一嚼咽了，看向他：“好在你没听我，把吃食都让我背着，不然，今晚我们可就得饿肚子了。” “不算什么。”顾烨霖一笑，抬头望向天边浅淡的云霞，眸光有些深远。 对比起被追杀，丢些吃食当真不算什么。 入夜。 两人背对背，靠做在路边的大树下，决定轮流守夜。 “前半夜较为容易保持清醒，你来守，后半夜神思极易松懈，则换我来。”顾烨霖说。 陈崧知道自己除了身强力壮，没别的太大本事，也不逞能，闻言只是点头应好。 脑后靠向树干，顾烨霖双眸缓缓闭上。 一夜平静过去。 第二日上路前，顾烨霖边整理马上的脚凳缰绳，边出声提醒：“明日我们要先过一处山 口，两面夹山的地形最易遭遇埋伏，我们务必要更为谨慎小心。” 陈崧每个字都听进去了，郑而重之点了点头。 上马疾行一炷香有余，他边看到了顾烨霖提前说过的那处山口。 确实是处于两山夹缝之间的一段路，约莫有一里路。 因为心里记挂顾烨霖的话，真走进两山之间时，陈崧便不由自主偏头朝两侧山坡上看。 而就在他打马跟随顾烨霖疾行的一刹那，轰隆隆的异响忽然传来。 陈崧一愣，顾烨霖已经高呼：“是滚石！快！” 这一声喝直接让陈崧心头一阵，他连乱看都不敢，只盯着追墨的马尾巴，两腿夹紧马肚子，拼命挥动马鞭。 可两边的山并不算高，却陡峭，大小石块飞快到了眼前。 追墨嘶鸣，忽然一扬蹄，马身几乎直立起来。 前方立即一块石重重落地。 “分开跑！过了山口再说！”顾烨霖扬声。 陈崧浑身紧绷，他身下的马儿不如追墨有灵性，一些碎石直接砸在他脸上肩头。 他躲得狼狈，却还是下意识用余光去看顾烨霖的情况。 ——明显，分开之后，他那边碎石更多，比他面对的情况更为凶险。 陈崧正担心，就见 两块巨石，忽然从两边同时袭向顾烨霖。 而他前路被堵，后退明显来不及。 眼见就要被当头砸中！ “当心！”陈崧大喝一声，一拽马缰，竭尽全力飞扑过去，将顾烨霖从大石下推了出去。 追墨嘶鸣，背上没了重量，一下腾空而起，从前方地上的石头飞跃过去。 与此同时，陈崧一声闷哼，被巨石砸中肩膀，歪向一边。 要不是他的马帮他挡了一下，他必死无疑。 顾烨霖目眦欲裂，提气过去扛起他，迅速躲到山体下，后背紧贴山坡。 他不该心急往前冲，应当先躲避看看情况再说！ 眼下陈崧伤势不知轻重，山上的敌人不知共有多少…… “陈崧，你在此处躲好。”他低声交代。 两人皆是灰头土脸，脸上身上都是被石块棱角擦蹭过的痕迹。 区别是，陈崧因疼痛龇牙咧嘴，眼底带有不甚明显的恐惧。 任哪个普通老百姓，遇上这种事也不能泰然处之。 他能在紧要关头不顾生死，奋力一跃帮顾烨霖一把，已经强过许许多多的人。 而顾烨霖则是满面沉肃坚毅。 “若我半个时辰还未能回来，你便想办法隐藏自己，返回康平，找孙应知助你。” 第328章 改道 陈崧听他这么说，心头一阵惶恐，偏偏疼得说不出话。 而他伸出去的手也因为疼痛慢了半拍，根本没能拉到人。 顾烨霖就这么猫下腰，顺着山侧碎石掉落较少的一处，借着植被的掩映，悄悄往山上摸。 山体陡峭，好在不算太高。 而在短暂的行进过程中，他已经冷静下来。 山上的人既然想着利用滚石重伤他们，想必人数不多。 不然，直接围攻上来岂不更为方便？ 可想是这么想，一切，还得等亲眼看到再说。 越往上，坡度越缓。 等接近山顶时，顾烨霖已经能稍微站直身子。 他更加谨慎，脚步放的更轻，警觉地防备留心着四周。 忽然，寒光闪过。 顾烨霖蹲身，凝眸去看。 约莫十几步远的地方，正有一人举刀要往树上砍。 顾烨霖不动声色，等那人一刀劈下去，才借着另一侧边缘滚落的石块，明白过来这人是在做什么。 不过肯定不止这一个人，回想方才接连落下的石头，他料定山坡上一定还零星分散了这人同党。 而那人砍断固定石块的绳子后，便提刀准备离开。 正巧就是朝着顾烨霖的藏身地而来。 屏住呼吸，顾烨霖缓缓从身 后抽出短刀，刀刃剐蹭到草丛灌木的声响几不可闻。 “咔嚓。”那人走近，踩断了面前的枯枝。 顾烨霖便在这一刻腾身挥刀。 “嗤！” 利刃破开皮肉的声音，伴随着那人喉咙里的“嗬嗬嘶嘶”声。 他痛苦捂住被割开的脖子，倒地挣扎抽搐。 顾烨霖没再看他，继续潜伏着，去找下一个人。 他在暗处，敌人在明处，处境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他不过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解决了三人。 这时候，不知是对方发觉不对，还是布置的简易陷阱用尽。 山坡上不再有石块落下，那种让人心里发寒的摩擦碰撞声也渐渐消失。 察觉后，顾烨霖火速回到山下。 陈崧用随身的匕首，在身后山坡上刨了个半人高的浅洞，这会儿正盘腿靠在里面，哪怕站在他头顶，也看不出山坡下面有人。 顾烨霖心里夸赞一声聪明，和他视线对上后，还是先问他伤势如何。 “应该没伤着筋骨，疼是疼了点，不过不碍事。”陈崧龇牙咧嘴，小心活动着肩膀。 顾烨霖放心几分，紧跟着叮嘱：“若下次再有类似情形，你切记先顾及自己安全。” 他当时可以躲在马腹下保障自身 ，可追墨跟随他多年，不比寻常马儿。 他这才有了一瞬间的内心挣扎。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犹豫，险些酿成大祸。 好在有惊无险，他们都完好存活了下来。 “下次再有类似情况，我依旧想不了太多，”陈崧动动嘴角，示意他不要在意，“就是可惜了你花重金买下的一匹好马。” 那匹马虽说不如追墨强干伶俐，但他骑着它赶起路来犹如乘风驾云，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回头望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马匹，顾烨霖眼神渐渐变得沉冷。 眼下摆明了有人不想他抵达京都，若是不想想应对办法，一味的被动挨打，他和陈崧，迟早会向那马儿一样。 无辜横死。 沉默片刻，顾烨霖心中有了决断，“我们下官道，走小路。” 不断遇袭拖慢行进速度，已经和走偏路的速度没什么两样。 陈崧对此没有半点异议，他曾经和一家人逃荒过来，村道，山道，什么样的小路没走过？ “那追墨的马掌……” 顾烨霖摇头，“只能走慢一点，如逃荒期间一样，路过县城之类，想办法找人更换。” 官驿用的所有东西，转为马匹赶路准备，比寻常的好上太多。 可眼下形 势所迫，要求不了太多。 “那就这么办。”陈崧点头。 “当前，还是先找人替你看看伤。”顾烨霖将他扶起来。 两人也不再往路中央去，沿着山脚边缘，留心着四周情况，慢慢退出了大路。 一直顺着小路走出很远，顾烨霖才吹哨唤来追墨。 马儿也受了伤，油黑发亮的皮毛上有伤口有血。 “上马。”顾烨霖说。 陈崧不忍心，“让它歇歇吧，能活下来不容易。” 摇摇头，顾烨霖说：“更严重的伤它都受过，不碍事。” 追墨打了个响鼻，仿佛是在附和。 陈崧惊奇，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捂着肩头，在顾烨霖的帮助下，费劲爬上马背。 走了一会儿，路过几家散户。 五座茅屋盖在竹林旁边，都用篱笆简单将房子围起，院内外种了不少花草，看起来清净安宁，仿若世外桃源。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陈崧看到有人家，不自觉就想起自己家人。 他这时候离家，说不担心是假的。 疫病容易死人，他很怕这一别，和家里的谁会变成天人永隔。 他是因为着急烦恼没用，所以才总不去忧心那么多，踏实赶路要紧。 “人祸不必担心，竹严他 们都在。”顾烨霖只能这么说。 顿了顿，才又出声：“走前我交代过柳生，若疫病真的到了管不得的地步，便让他带好剩下的人，一起离开康平，却山中无人烟的地方暂时安身。” 柳生从前有几年隐居避世，很知道去哪里能避开所有人，也很知道如何凭借空手，在山中过活。 陈崧闻言有些怔怔的，人在马背上一摇一晃，活像在水中浮动的木头。 “你是说，情况还可能更糟？” 顾烨霖实话实说：“疫病蔓延，相邻几座城人死绝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种事，即便他今生还未经历过，但书本中，却有明明白白的记录。 “不过，康平一带我已经让应知差人封锁，如今关于疫病的消息，还未传到此处，说明情况并没有急速恶化。” 相信柳生，伊伊他们，会做最大的努力控制好局面，等他们回去救援。 听到这里，陈崧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便开了眼界。 疫病让几座城的人死绝，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只怕比当时漠北，寒灾来临之际，还要让人觉得绝望悲哀。 之后两人沉默下来。 没多久，他们抵达一处小村落。 第329章 奇异女儿村 村头河边有妇人在谈天洗衣裳，见忽然过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还带着一匹强壮威武的黑马，不由都呆在原地。 “敢问，村中可有大夫？”顾烨霖松开缰绳，上去交涉。 他生的英俊，气质沉稳，看起来颇为正派，本该很容易博人好感。 但他为人严肃，又在军中发号施令惯了，周身不怒自威，气势迫人。 碰巧那几个妇人都是胆小没见过什么生人的，吓得挺身连连向后退。 有更胆小的，甚至直接扔下盆子衣裳撒腿跑了。 顾烨霖拧眉，当真是头一次一开口就吓到人。 “嗨呀。”陈崧看的直摇头。 不过他翻身下马时，不小心扯到肩膀，疼得龇牙咧嘴一阵。 于是剩下的两名妇人，也跑了。 “嗳！”陈崧愣愣地伸手，留不住任何一个人。 他扭头，和顾烨霖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几分惊奇。 无奈，两人只能径直往村子里去。 进去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这村子尽是一些女人。 就连最后出面的村长，还有给陈崧看伤的村医，也都是女人。 如果陈伊伊在，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到了一个类似“女儿国”的“女儿村”了。 至于陈崧和顾烨 霖，他们只会往更现实的方面思考问题。 “村中出过什么事？怎么一个壮劳力都没有。”陈崧问村医。 村医年纪不小，约莫五十多岁，看他肩膀没事，正在给他推跌打酒。 那手劲儿，有几下一用力，陈崧差点坐不住，从土炕便栽到地上。 “能出什么事？都是些不想出嫁，又不想出家的人罢了。” 这事儿在这时代的男人们听来，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顾烨霖和陈崧不是寻常男人，一个见识过风浪，一个家中有位万般开明充满智慧的媳妇，闻言便都没说什么。 甚至还理解了她们胆小的原因。 要是今天来的是两个骑马的女人，估计洗衣服的那些村妇便不会惊慌失色，四散着跑开。 不过好在她们虽然不欢迎男人，但也称不上排斥，村医给看过伤，村长还留他们吃饭。 意外的，都是好菜。 酒肉都有，甚至还有一盘爆炒的切片兔心，做的油麻香辣，让陈崧起身去厨房多打了两次米粥。 那米粥也浓稠，筷子都能立在碗里，快赶上有钱人家的蒸饭了。 这一遭进村，简直是开了眼界。 陈崧默默记下，想着回到家人身边，一定要讲给他们听听。 酒足饭 饱，天色也晚了，村长不可能留两个健壮男人在都是女人的村子里过夜，当即将两人赶走。 他们走也没人来看，所有女人都专注自己的事，当真是不想受外界沾染分毫。 走出去几里地，陈崧还在感慨。 不过也仅限于表表敬佩之情。 在他看来，女人天生比男人柔弱，独自过活，哪怕聚成一堆，也很不容易。 说着又想起家中妻女，不过这次他是不敢再放在嘴里念叨了。 进村前提了一句，顾烨霖随之说起来的什么几座城之死，将他听得心头直跳。 这一夜歇在树上。 顾烨霖见四周多山，担心夜里有兽类出没，加上两人刚经历生死一瞬，都疲惫，不好轮流守夜。 爬树陈崧不在话下。 但要保证睡着了不掉下去，就有些难。 最后，他干脆用腰带，把自己拦腰横着绑在粗壮的树分枝上。 第二天为了赶路，两人一起骑马。 追墨的伤也在村子里处理过，就那么背着两个沉重的男人，一路奔向最近的县城。 他们得重新买马，还有吃喝。 另一头，陈伊伊也开始为吃的操心。 主要是因为那个发烧的婴儿。 “怎么就忽然不吃羊奶了呢？”她趴在床边，看 着褥子上的孩子，愁得慌。 江淑霞领着人进城照顾病人去了，小院里如今就剩下赵香如和三个孩子。 ——陈伊伊，陈林华，还有被顺旺一家丢回来的，不满一岁的小娃娃。 赵香如搁下碗，叹了口气，“可能病的难受，也可能吃腻了。” 这孩子到宅子里之后，一直是喝羊奶过活的。 而再好的东西，也有吃不下的时候。 陈伊伊想了想，“那用土豆和地瓜弄点泥喂给他？” 这么一试，就知道孩子到底是因为病吃不下，还是因为喝腻了羊奶，想换换别的。 赵香如点点头，就打算起身去厨房忙活。 “三婶，不用太麻烦。”陈伊伊拦住她。 “院子里不是有之前二哥烤地瓜的炭盆？就用那个，把土豆地瓜焐熟，用勺子捣碎，倒点水弄成糊糊就成了。” 那多香啊？ 起码比整的或者煮的香多了。 陈林华这时候肚子响了一声，连忙说：“娘，正好还能让我和伊伊分个大地瓜。” “没错。”陈伊伊点头。 她也是有点饿了，才想到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赵香如做事温吞细致，就算是拿炭火烤，土豆和地瓜那也要先洗洗干净。 她在院子里忙活的功夫 。 屋里照看婴儿的两个娃娃聊上了。 “甜妹儿，我以后想跟着爹种地，可娘想让我跟着柳先生学学问，然后和四哥一起去考个官做。” 陈伊伊知道赵香如不争不抢的性子，第一反应就是五哥理解错了。 “你娘她逼你了？”她问。 陈林华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就是之前他和爹爹说话，我听到了。” “那你爹怎么说。”陈伊伊好奇。 三叔那个人比较乐天随性，想法一会儿一个，时常变化，她倒是料不准他会说什么。 “爹说瞎操心没用，以后再说，让娘推了他一把。” 噗嗤。陈伊伊忍笑。 事到临头再烦恼，倒还真像三叔能干出来的事。 “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反正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陈伊伊说。 天底下，就没有哪个营生是好做的。 种地身体更操劳，当官的勾心斗角身心都累。 反正都不轻松。 不过有她做后盾，五哥就算一事无成也没关系，开心就行了。 实在不行，以后给她管账或者看场子好了。 “还是种地吧，见到泥巴，我就开心。”陈林华认真思索着说。 陈伊伊心下失笑，正要说什么，床上的孩子哭了。 她赶紧去看。 第330章 领头人 而这一查看，她才发现，这小婴儿居然悄悄退烧了。 “五哥，你摸摸他额头！”陈伊伊一脸惊喜。 陈林华立即点头伸手。 片刻后，脸上也是一喜，“真的！” 他说着往院子里跑，急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赵香如。 真的是好消息。 眼下每多一个感染疫病后康复的人，就证明他们阻止了情况进一步恶化。 晚间。 陈伊伊正担心，就听院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娘！” 她立马奔出去。 见确实是娘和哥哥们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江淑霞他们已经在院外清理过自己，几个人手脸都还湿漉漉的，外衣也都脱了。 “怎么今天这么晚？天都黑了。”陈伊伊问，又奔回屋内给他们拿布巾。 等大家就这院子里没空收拾的矮凳坐下，江淑霞才有些疲惫地喘出一口气。 “城里打死了人，我们一直在安抚大家。” 打死人？！ 陈伊伊吓得张了张嘴，这才留意到，几个哥哥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怎么会打起来？又是为了抢药？”她猜测，心头突突直跳。 之前城内几次出乱子，可都是为了药物资源。 江淑霞拧眉摇头，“本就有私怨，又为吃食生了口角，年轻些 的，便将那年老些的打死泄愤。” “故意打死的？！”陈伊伊更加惊讶。 康平民风还算淳朴。 之前大灾期间，人被逼得快要活不下去了，都没出过什么太严重的恶性事件。 眼下听到这件事，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现在顾叔暂时离开，县衙也没人坐镇。 会不会慢慢的，就有人因为失去约束，没了顾忌，开始管不住自己去作恶？ 尤其城里集中了不少人，大家也不是按门户一家住一个院子，所有人基本都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施害者要干点坏事简直不要太容易。 而受害者则是防不胜防。 “不错。”江淑霞闭上眼睛点点头，“两人一生口角，便被你大哥劝住，没想那年轻男子忍了大半日火气，在傍晚时分，把年老者拖进巷子……有妇人看到了，吓坏了，叫来人帮忙时，年老者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年老者是被多次重击头腹致死，身子都破了，死状惨不忍睹。 这种事，她不会和女儿细说。 不过单“活活打死”这个词，已经足够陈伊伊想象那个场景。 沉默许久，直到一家人准备吃饭之际。 她忽然开口：“娘，我们得选一个暂时能管束大家的 人出来，这样下去，恃强凌弱一类事肯定还会发生。” 众人都没什么胃口，听她这么说，便都搁下筷子看了过来。 江淑霞若有所思，缓缓转眸，看向顾廷深。 后者见状，拧眉摇了摇头。 江淑霞轻叹一声，将目光又转回女儿那边。 “如今城中聚集的，不单单是近处村民，还有更远些的，我担心若是大家一起选，可能七嘴八舌，很难统一。” 确实。 陈伊伊犯了难，“其实，大家都知道的人，只有……” 她说着，也看向顾廷深。 将军之子，群龙无首时，暂时做县城的主事人，再合适不过，估计很少会有人提出异议。 可自从失去娘亲幼弟，顾廷深就变得越发沉默寡言。 平常要是没有必要，他都懒得和人打交道，恨不得一直在房里读书写字，或者一个人在宅子后头练拳脚。 这样的他，很明显不适合处理百姓的这些家长里短。 “伊伊更为合适。”顾廷深见一个两个都看自己，知道他们是什么考量，只好开口。 “啊？” 陈伊伊做梦都没想到，他能把事情推到她的头上。 她才五岁诶？ 压榨童工犯法……不对，不人道啊！ 她站在地上，还没有某 些人腰眼高，怎么去管人？ “康平水源由她发现，远近百姓，都知道我爹带回来个仙童小福星。” 陈丰这时候开口：“确实，如果我是百姓，单单因为伊伊能替人带来福运这一点，我就会信服她，就算不信，起码或多或少会觉得她是老天爷派下来的人，对她会有所顾忌。” 陈伊伊沉默了。 古代人大多迷信她知道。 可她真不行。 想了想，她说：“要不，先问问城里众人？真选不出来再说？” 她其实想让红梅大娘管事。 毕竟她年纪大，明事理，将平窑村带领得很好。 “也好。”江淑霞点头，知道不到不得已，女儿不想去人前。 一个娃娃，对大人指手画脚，想来确实不太像话。 于是第二天，陈伊伊便跟着娘亲和哥哥们进了城。 就连管后勤的赵香如，都抱着小小婴孩一同前往。 这是个大家都需要参与的事情。 进城后。 几句话说明利害，在平窑村众人的支持下，江淑霞开始组织大家推举人选。 一开始七嘴八舌，说谁的都有。 后来，平窑村众人的声音盖过大家。 不过他们推选的不是村里主事的红梅大娘，而是死里逃生，又救了许多人的刘 喜。 这结果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陈伊伊和江淑霞不由对视一眼，她们怎么忘了还有个刘喜？ 他拼死逃回来，才有康平一带男丁获救的事情。 没有他，康平如今依旧是一堆老弱病残守着无望跟彷徨过活，许多人家根本没有机会和家里的男人重新团聚。 而变作众人焦点的刘喜十足诧异，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鼻梁，“我？” “你们要我来做领头人？”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之前因他得救的其他村落的男人们纷纷发声。 “我们愿意听你的！” “兄弟你是勇敢顽强的大善人，你这样的人说话，谁都愿意听一耳朵！” 刘喜受宠若惊，“可我……” 他近来还在自责，可能是因为自己，才让矿里那些人将疫病带了回来。 怎么如今，大家像是半点不怪他？ 除了并不知道疫病的开始在哪里的那些人，自然有人怪他。 可前头陈家人在城里和大伙说过了。 那矿山距离康平几天就能往返，若是矿里疫病爆发，很快就会波及康平。 这是件无法预知，一旦发生便逃不过，躲不了的事情。 没人愿意染病，此时怨怪任何人，于事无补。 第331章 麻烦人物 于是刘喜就这么成了“头领”。 而他在和红梅大娘商讨一番之后，先将之前打死人的男人直接关进了县衙大狱，只等顾将军，或是以后新上任的县官来惩办。 有了专门的人主持公道，城里的百姓明显安心不少。 一些之前频频躁动生事的刺头，也陆续安分下来。 就这么过了几天，虽然病重的人越来越多，但城里的气氛，却在刘喜和陈家人一起的努力安抚下，渐渐平和下来。 当然，除了有人不幸离世的时候。 为了不影响其余病患的心境，一有离世的病患，陈家几个小子便会趁着半夜，悄悄去收拾。 通常都是带到城郊，一把火烧成灰，再去山头上妥善埋了。 陈伊伊觉得几个哥哥辛苦，又有点好奇，便跟着去过一次。 那埋骨灰的山头似乎是专门用来当坟场的。 一个一个坟包，或立碑或光秃，看的陈伊伊后脊背直发凉。 连头顶明亮的月亮，都觉得白惨惨的，相当阴森。 也就那一次，她后边再没去过。 只是越发佩服几个哥哥的勇气。 另一边。 顾烨霖和陈崧安然无恙地歇在了一处客栈里。 走小路故意隐藏行踪是有用的。 之前那些追杀他们 的人，不知道是已经跟丢了，还是在密谋什么更严谨有效的计划。 一连几天，他们路赶的很安生，几乎没碰上什么波折。 因此，住进这间稍大一些的客栈时，已经有些放松警惕的陈崧，并没有察觉那些不对劲。 比如，这件客栈在城里数一数二，光门脸都大别家好几倍，为什么给他们开价这么便宜。 再比如，进来之后，跟前跟后伺候的，不是什么店小二，而是掌柜的自己。 顾烨霖知道为什么，但是没有多说。 直到领着陈崧在街边吃了碗阳春面回来，看到屋里桌子上放着的信件。 而到了这会儿，四碗面下肚，肚皮吃的滚圆的陈崧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对。 不过，依旧不是发觉客栈有问题。 “刚刚吃面，我们似乎没有结账？” 他说着就要转身。 半路上，顾烨霖就将金叶子兑了零碎银子还有一些铜板，让他身上也带了点。 免得真出了什么事情两人被迫分开，他没半点银钱寸步难行。 为此陈崧很不好意思。 不过很快就把那点不好意思抛之脑后——赶路已经够累了。 顾烨霖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坐，“面钱给了，摊主未收。” 他边解释，边站着 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看了两眼。 “不是家里来的信吧？”陈崧问。 顾烨霖摇头，“这边有位成员外，曾经是柳生的学生，不过心术不正，被他赶离了康平一带，这城中几乎半数的田产铺子，都是他的。” 他未走大道，绕路到了这必经之地，并没有刻意声张，就和任何百姓过路歇脚一样，原本不会惊动任何人。 谁知道，他的行踪就仿佛飘在天上的风筝，无论谁人站得多远，抬头都能随便望上一眼。 “所以，这客栈，还有那面摊子，都是那个成员外打过招呼的？”陈崧前后联系起来细细一想，总算明白了。 他倒是没感慨柳浮生手下，随便一个他放弃的学生都能成为一方财主。 满心只担忧之后离开得不顺利。 毕竟，三岁的奶娃娃都知道，普天之下，根本没有白白掉馅饼的好事。 “成员外给了好处，怕是别有所求吧？” 顾烨霖知道他是心眼直，老实，并不是真的蠢，也不会讶异他能有这样的猜想。 “嗯，”他合上信纸，“想让我出面，去游说知县，将他长子从轻发落。” 陈崧问：“信上说的就是这个？” 点点头，顾烨霖眸色清明锐利，“信 上多是指责县衙乱用私刑，关于成大究竟犯了何事，却是一笔带过。” 陈崧觉得不对头，“这让你怎么游说？” 正说着，房门外忽然想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们住的这间房，位于走廊尽头，若是有脚步声接近，不是打扫，便是来找他们的。 “笃笃。”房门被敲响。 陈崧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位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只是这人眼角略有些狭窄，顾盼间，总让人觉得精光四溢。 “我找……” 顾烨霖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一脸沉肃面向门外，“来的这样急，还写信做什么？” 一下明白过来门外站着的是谁，陈崧暗自懊悔自己手脚非比脑子快上几分。 甚至想直接将门关上，假装这麻烦人物从没来过。 “劳烦，借过。”成员外开口，说话时下巴微微收敛，面上带着笑，有礼有节，一副大方友善的模样。 怎好伸手打笑脸人？陈崧只得将门口让开。 进屋后，成员外立即走近顾烨霖。 “顾老爷，恩师近来可好？” 陈崧一愣，听惯了旁人“将军”，“大人”的叫顾烨霖，忽然来个“老爷”，他听着实在有些不顺耳。 “成员外有心了。”顾烨霖模样 冷淡，并不仔细回话。 “以前总叫我吉恩，多年不见，顾老爷怕是不记得了。” 成吉恩？ 谨记恩情？ 名字倒是不错。 陈崧去到一边坐下，倒了杯水慢慢喝，觉得这两人一来一往，估计要说上许久的场面话。 谁料下一刻，顾烨霖便开门见山地说：“是不记得了，所以陌生人之间，还是不要轻易沾染瓜葛。” 说着，从怀里摸出片金叶子抛向成吉恩。 后者下意识去接，拿到手里，却微微变了脸色。 这是不答应帮忙的意思。 “顾老爷，相识一场，何必见死不救呢？” 顾烨霖周身冷然，“既然是因罪而死，该死之人，我又何必去救？” “什么叫‘该死之人’？！我非儿是屈打成招！是冤枉的！”成吉恩被他的言语刺痛，骤然激动起来，脸上的笑，自然也再挂不住。 陈崧握着杯子的手一顿。 这人情真意切的样子，难道他家小子真是被冤枉的？ “即便是被冤枉的，你大可以去求告知州，或者立即启程上京告御状，我一个回乡省亲无名无权的过路人，你指望我能做什么？”顾烨霖将话说死。 “你若是无名无权，柳浮生又如何会跟你做什么忘年交！” 第332章 畜生不如 这人挑拨离间的言语也太不高明了。 陈崧看了看成吉恩。 他一耳朵都能听出来真假。 顾烨霖也不客气，“倘若柳浮生想要权势名利，留在严兆丰身边，不是应有尽有？何必找我一个久居边城，随时马革裹尸之人？” 那严兆丰明面上是个远离京都的玉州知州，可暗地里，却是当今看重的心腹之一。 就算如今朝堂内不少人结党营私，但这天下，终归还是皇帝的天下。 而柳浮生。 真说起来，他家里妻儿，倒是一直承蒙他的照顾。 不然，单一个顾前不顾后的竹严，宅子内外，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乌糟事。 许多话无需讲明，但真有人不长眼挑拨，他也不会任由对方一味说下去。 闷声不吭不动弹，那是乌龟王八蛋。 “留在严兆丰身边？那老货就是个丧德败行的腌臜断袖，两人不干不净同住几年，你当柳浮生为何躲去那小小康平？” 顾烨霖怒道：“休要胡说八道！” 严兆丰和柳浮生二人绝对清清白白，一些个有心人散播的谣言，竟真有人信！ 还是柳浮生曾经得意的学生！ “噗——” 陈崧刚进嘴的一口水登时被喷了出来。 正正喷了成吉恩一身 。 他也正好被这一口水喷清醒了。 暗道自己到底是急得昏了头了，不然，以他往日的作风，绝不会毫无把握，就直接找上门来，沦为被动，被气得胡说八道。 “所以，顾老爷你是铁了心不愿帮忙？”他神情微微一变，眼睛眯起，有些阴恻恻的。 陈崧最讨厌这种人。 有求于人，还趾高气扬，仿佛别人不顺应他的心意答应下来，就是倒欠了他。 “请回吧。”顾烨霖有些厌烦地摆摆手。 陈崧便起身，示意成吉恩出去。 他人高马大的，身量不输给顾烨霖多少，直条条往那一杵，还是很有些压迫感的。 成吉恩也不会武功，根本看不出来陈崧身手如何，只觉得他看起来挺抗打，动起手来，自己一定打不过。 于是便恨恨看一眼顾烨霖，直接一甩袖子走了。 陈崧一直看他下了楼，也不关门，直接就开始收拾包袱。 “这里肯定不能待，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土财主相当于土霸主，我们肯定得赶紧走。” 顾烨霖被他的利索劲儿逗乐了，神情缓和几分。 “走是一定要走，但不是现在，以成吉恩的为人，是极有可能对你我不利，可就算你我出事，他儿子依 旧在大狱。” 陈崧一愣，“你是说……那他还敢杀朝廷命官不成？” 他说着又想起自己之前的那句话。 土霸主作威作福，要真狠起来，估计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烨霖面色沉沉，“以前或许不敢，但他既然贸然上门，便说明失了分寸。” 他的拒绝，又进一步激怒了他。 “那你要去衙门看看吗？”陈崧问。 “先悄悄打听。” “问题是，成吉恩肯定眼线众多，怎么才能悄悄打听？” “问面摊老板。” “嗯？” 陈崧一愣，面露不解。 “方才我付钱时，他分明想要，但最终却是一脸不甘地没敢收下。”顾烨霖解释。 陈崧没有他细致，闻言只能点头，然后放下包袱就往外走。 “我去问问。” “慢。”顾烨霖叫住他，“收摊后街上应当没什么人，我们从窗户出去，悄悄跟着他，去他家中问话。” 陈崧了然，“避人耳目。” “不错。” 两人之后便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这么一直到了傍晚。 点灯再熄灯，陈崧随着顾烨霖走到后窗边。 窗翻出去就是后巷，打眼一看，黑乎乎的没什么人。 顾烨霖轻飘飘落了地，陈崧先翻到一楼屋檐，随后 也跟着落了地。 他尽量放轻步子，可落地动静还是不小，不由感慨练武之人身手之矫健，与常人之不同。 好在周围真的没有什么人在，陈崧跟着顾烨霖，出去拐个弯，就见已经收了摊子的老伯，正靠在墙边歇脚，捧着半碗水，咕噜噜往下灌。 要说真是做什么营生都不容易。 尤其这些小本买卖，赚个辛苦钱的。 陈崧见多了这种小摊小贩，但每每见到，还是会心生唏嘘。 他如今还不知道，今后家里最小的女儿能为他带来怎样难以想象的生活，如今满心想的，是自己晚年会不会如此。 随即又觉得，他两个儿子被媳妇教养的那么好，肯定不会让他晚年悲苦，在外面受那风吹日晒。 这么想着，老伯已经拉着板车往城边去。 七拐八拐，他出城没走多远，就在城郊近处的一处小村落停了下来， 他住村头，倒是省了顾烨霖的烦恼——村中的看门犬闻到生人味儿多会吠叫。 翻墙进了门，才发觉老汉是一个人独居。 见到他们，老汉先是一阵惊慌失措。 “大叔你别害怕，我们是受到成员外迫害，不得已偷偷找你问点事情。”陈崧看起来比较和气，先开口。 老人家已经认出两人今天在他摊子上吃过面，仔细看过，又见两人都是相貌端正，衣着干净，便放松了戒备。 念及陈崧说的话，又想起他白天想收面钱却不能，老人立时呸了一口，“什么成员外！那就是个土匪！恶霸！” 顾烨霖和陈崧对视一眼，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那你知不知道，成家那个什么非儿的，是犯什么事情了？”陈崧又问，约莫记得成吉恩对长子的称呼。 老人一听，登时脸往下一拉，义愤填膺，“那畜生不如的成非，一连玷污杀害两名幼女，小的那个才四岁！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心头咯噔一跳，陈崧整张脸一下就怒红了。 他家中就有个古灵精怪，人见人爱的活泼女儿，哪里听得了这个？ 顾烨霖比他好不了多少，一手攥拳，眼底火光闪烁。 还好他今日没有为了省事，应下成吉恩。 不然，他不如直接死在康平疫病之中！ 正勉强压下血气，就听老伯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成吉恩就是个强取豪夺的恶霸，他院子里多少姨太太死的不明不白？若不是成吉恩狡猾，官府一直没拿到证据，江大人早将他抓了，一刀砍了，为民除害！” 第333章 起了杀心 顾烨霖闻言，寒着脸问：“可否属实？” “我要是说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老伯也是和成吉恩积怨颇深，一张口就是毒誓。 不过话说完了，他又补充，“不信，你去他城北的宅子看看，那后院里一间一间盖的茅厕一样的小瓦房，里头住的都是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 顾烨霖脸色越发难看，一手握住身后的短刀。 “你留在此处。”他沉声说。 陈崧隐约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见状也不打算阻拦，只是多少有些担心，“你可一定不能出事。” “放心，为个祸害出事，我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说着，人已经闪身出去，跳起来攀着屋檐一使劲儿，一下上了房顶。 屋内老伯连忙追出去仰着头去看，可眼前只有明晃晃的月影，和黑漆漆的夜，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你们这是……这？”他哆嗦着手，知道自己碰到了不得了的人，可他一个糊涂度日的小老百姓，一下却又猜不出这二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陈崧拉他进来，掩上房门，“老伯你别怕，我那兄弟是顶顶好的正派人，是非善恶肚里自有一杆秤。” “我也不是怀疑你们是坏人，就是，就是 担心我几句话，激得你那兄弟跑出去出了什么事。” 老伯方才的生气劲儿过去了，生怕自己脱口而出的几句话，害了一条人命。 陈崧也说不好，但知道顾烨霖的本事。 他也不再多说那惹老伯忧心不安的话，直接掏出身上的银钱，“我今日吃了你不少面，是真好吃，你算算银钱，我补给你。” 老伯摇摇手，小眼睛塌鼻梁，方方正正的脸上纵横几条沟壑，看着老实巴交的。 “不了不了，你们若是真做了好事，为民除害，你白吃我几碗面，我都高兴。” “一码归一码，你孤苦伶仃的……”陈崧把钱袋子拍在桌子上，“快算算，你要多了我也不给你。” 老伯又摇摇手，这次眼底带了点笑影，“什么孤苦伶仃，我家里两个水灵灵的姑娘呢！还好平日我把他们藏得严实，都偷偷嫁去邻县了……我二姑娘才嫁过去没几个月，那边二姑爷就说什么家里不缺一副碗筷，半床褥子，要接我过去养老。” “这是好事啊！”陈崧替他高兴，呵呵笑起来。 “二姑爷是个苦命人，无父无母，舍去全部家底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没两年就死了，还留下个小小的女 娃娃，他也是做点小本生意，一个人养过闺女，所以大概以己及人，知道心疼我。” 陈崧听得唏嘘。 这么说来，二姑娘是年纪轻轻，去人家家做了续弦，还当了后娘。 不过那二姑爷能有心接老人家过去，应当也是真心善的好人。 这边说了一会儿话，那边顾烨霖已经重新进了城。 成吉恩的住处好找的很，城北最大最华贵的宅子，一准就是他的。 等确认过门头上写有“成府”二字后，顾烨霖登时从后门潜入进去。 一路过回廊，穿树丛，最后，顾烨霖还是一把攀上房檐，轻巧上了屋顶。 这一看，就见老伯所说属实。 后院西边，确实独/立辟出一处院子，里头建了许多见屋子，一间一间紧紧挨着，还都是小小的，恨不能一院子塞满上百个姑娘。 顾烨霖望着每扇门前随夜风摆动的红灯笼，牙关咬着，手不自觉按在刀上。 一排短短的外廊挨挨挤挤几十盏灯笼，真真是触目惊心。 那成吉恩当自己是在做什么？养鸽子鸡鸭不成？ 顾烨霖怒火熊熊，却也没有贸然行事。 他在西院抓了个丫鬟逼问，打晕后又去东院抓了个家丁。 等真真切切 确定这成吉恩不当人之后，便直奔他的卧房而去。 “……实在不行，就杀了那个江彬。” “老爷你早该这么……” 在屋顶隐约听见这两句，顾烨霖立即跳下屋檐，踹门走了进去。 正在屋内和管家商量“要事”的成吉恩，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就被一刀抹了喉咙。 顾烨霖不喜该死之人惨叫哀吟，仿佛这世间哪人哪物欠了他什么。 因此，他若是起了杀心，多是一刀封侯，清清静静，干脆利落。 “啊！这！”管家被热血喷了一脸，两排黄牙都染成了鲜红，登时吓得尿了裤子。 “助纣为虐。” 顾烨霖又是狠厉稳准的一刀，根本不给他继续出声的机会。 屋内登时血流成河。 顾烨霖一甩刀上的血水，转身迅速离开。 他直接走窗户去客栈拿回包袱，在城郊的村子和陈崧会和，一句话不说，拉了他就走。 卖面的老伯想问，看到顾烨霖肩头的血迹，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一直到远远离开县城，连夜拐上小路，陈崧才问：“干净了？” “嗯。”顾烨霖一派平和，半点不像刚刚沾染过两条人命。 陈崧不知道具体情况，问过一句，这事情也 就算有个结果，就当过去了。 说白了就是陌生人，也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好是，他根本没太往心里去。 而康平那边，陈伊伊也遇上了麻烦。 解决了百姓无人约束的问题后，她开始不断和系统磨嘴皮子。 “统哥，你别总说在结算中，我花空了那么多积分，你好歹给我回一点血啊！” 【抱歉，数据核算中，请宿主稍安勿躁。】 “先预支两万怎么样？我花出去二十多万，怎么着也能赚回来两万积分吧？”她和系统打商量。 积分现在是什么？ 是人命！ 她的药对大多数人都有效果，不说吃了包好，但六七成的人都能靠那个药活。 不能也可以多撑一阵儿。 【抱歉。】 得。 敷衍都不想敷衍了，直接俩字拒绝。 陈伊伊想了想，决定站在道德制高点绑架他，“你不是大善人系统么？就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徘徊生死啊？” 【事件发生前，积分数额多少与本系统无关，积分不足以阻止灾难发生，说明宿主之前仍不够努力。】 陈伊伊：“……” 她还要怎么努力？！ 她还不够忙？ 要不要来个陨石，让她上去抗一抗，然后赚个千万上亿的积分？ 第334章 快解锁药方了 而内心翻涌一阵，她一下反应过来。 她这是道德绑架不成，反被PUA了？ “你牛*，你就说说，眼下怎么才能减少伤亡？” 【请宿主稍安勿躁。】 陈伊伊再度无语。 她先前已经拿解绑威胁过了，但系统可能是真的没有办法，这次是半点不松口。 想了又想，陈伊伊忽然开始装哭。 她能屈能伸，要是真能赶紧解决眼前困境吗，让她每天少点掉头发，要她给系统磕头！ 磕头……还是考虑考虑吧。 “呜呜呜，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呜呜呜……” 陈伊伊连哭带喘，听起来啊好不悲惨。 尤其她是在意识空间和系统对话，那哭声和喘气声还带回音，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 系统在陈伊伊身体里，她多少能察觉到点他的情绪波动。 于是她赶紧再加把劲儿。 “呜呜，我就只是想看到点希望，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啊，没人性你，呜呜哇……” 【亲爱的宿主，您即将解锁疫病药方，请宿主加倍努力，赚取好人度积分。】 “嗯？”陈伊伊哭声戛然而止，“还差多少积分？” 【抱歉，本系统无可奉告。】 陈伊伊：“……” 她直接将 意识调回现实。 磨了这么久，她嘴皮子都快冒火星了，总算是从狗系统嘴里撬出来点有用的东西！ 不过就是不知道具体还差多少积分。 思索着，她和家人出了城，往宅子里去。 还没进院子，就听里面传来尖锐的哭声，还有隐约的争吵声。 陈伊伊心里一紧，“五哥？！” 她赶紧撒开大哥的手，一溜烟跑了进去。 屋内。 赵香如整张脸憋得通红，面对推搡踢打，只是搂紧怀里包着婴孩的襁褓，背过身默默忍受不说话。 一边，陈林华虽然哭的大声，但手上的动作半点不含糊。 抓着茶壶一下一下往秋喜身上砸。 陈伊伊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有人闯进门来抢孩子的！ “做什么！”江淑霞也进了门，立即一声厉喝。 她平常温柔端方，这一声出来，气势却并不低弱。 陈家几个小子听到动静，立时一窝蜂地用了进来， 陈之华和陈灵华过去架住秋喜，陈丰赶紧去查看自家媳妇。 赵香如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脸上脖子上被挠得都是血痕。 她忍着眼泪和痛楚，抖着手去掀怀里的襁褓，看了一眼被她护得 好好的孩子。 婴孩病还没有好全，昏昏沉沉睡着，对于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无所觉，哭都没有哭一声。 那边秋喜散乱着头发，脸上也有伤——陈林华打的，额头上已经肿起来一个油亮的鼓包，看着悲惨又滑稽。 “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看看！”秋喜哭叫着。 江淑霞沉下脸，没有理她，去查看赵香如的伤。 “没大碍，没大碍。”赵香如用袖子沾沾眼角，抱着孩子，依偎在陈丰身边。 陈林华见家里能做主的人来了，也不在哭，跑过去口齿清晰地和江淑霞告状。 “伯娘，那个坏女人冲进来就疯疯癫癫的要抢小娃娃，娘吓得不敢给，她就打我娘！我拦不住她，她可凶了！和之前我们认识的她根本不一样！” 陈伊伊走到他身边，掰过他的肩膀给他擦眼泪，还上下查看他身上。 “甜妹儿别怕，哥哥没事。”陈林华在妹妹这里，还是想撑一撑骨气的。 陈伊伊想到他刚才哭的越厉害，手上打得越狠，莫名想笑。 但这种场合要是笑出声，就太不合时宜了。 她只能忍住，点点头，夸奖他，“我看到了，五哥打她了，我们陈家的人，肯定不能吃亏。 ” 她说着，这才留意到赵香如血刺呼啦的脸脖子还有手背。 瞬间拧起眉头。 这怎么感觉，三婶吃亏了呢？ 对了，她护着孩子，全程没有还手。 五哥就算拿东西砸那个秋喜，也到底只是个孩子，力气不比成年人。 思索着，陈伊伊走近秋喜。 “放开！”她还在叫喊。 陈伊伊手指动了动，原本想很帅气的出其不意，奈何身高不允许。 她只好先开口说话：“大哥二哥，你们把她压低一点。” 陈之华和陈灵华对视一眼，照做。 这时候，陈枫华和江淑霞，还有门边的顾廷深，也都看了过来。 陈伊伊没在意他们的眼神，在秋喜被强制性压下来的时候，直接伸开爪子挠了上去。 痛呼同时响起。 秋喜本能想躲避，想往后缩身子，但已经明白妹妹用意的陈之华怎么可能允许？ 就那么被人按着，秋喜脸上挨了陈伊伊好几下。 最后，陈伊伊甩着生疼的指甲盖，总算是收了手。 秋喜脸上脖子上，已经有了不少血痕。 数量多，但没赵香如脸上的伤口深。 不过已经足够陈家众人解气。 “我一直以为你们家都是大善人，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秋喜 气急，却半点动不了，顶着布满血道道的一张脸，瞪大眼睛叫喊。 “我们才算是开了眼了！” 陈伊伊半点不和她客气。 “孩子病了你们就丢了，眼下见病快好了，你又想要？天底下哪儿来这种便宜事？” 秋喜不想显得没理，不承认，“我就是来看看孩子！怎么就叫抢？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养大的孩子，我想他了，来看看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你怎么不提你扔了他的事？”陈伊伊想翻白眼。 说得真好听，不干人事，还提什么人之常情。 秋喜一脸哀痛，“我是为了他好，跟着你们还能有活路，跟着我和顺旺，他只能白白病死！” “既然这样，那你就快滚吧。”陈伊伊不想在和她继续啰嗦。 “不！孩子是我的，我路上捡的，我救了他……” “他还救了你呢！要不是当时他在哭，我不可能发现你，你早就死在那片坟地里了！”这件事，陈伊伊最有话语权。 “说起来，我们家最开始帮了你们，后来你丈夫差点害死我，我不计前嫌，又救了你，随后我娘还收留了你们丢弃的孩子，怎么算，都是我家有恩于你们，你有什么脸上门来打伤我三婶？！” 第335章 抢孩子还放火 “可你们在瘟疫横行，我爹刚走我和顺旺最艰难的时候赶走了我们！这和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别！？”秋喜哪里还记得半点恩情，满心只有怨气。 陈伊伊皱眉，觉得和这种人多说，自己简直有病。 “赶走你们的是我，有什么，冲我来。”顾廷深忽然开口，一双眸子里全是冷然严肃。 陈伊伊立即皱眉开口，“不，这种事又不是我们的问题，他们怎么样都是理亏，说什么冲谁来！” “你们当时不顾大家，坚持停灵在宅子里，可这是你们家么？这宅子姓顾不姓钟！” 她说着，倒是真的起了点火气。 “到了这会儿，你们怎么还不明白？顾叔是因为我们家，才暂时收留你住在宅子里，你因为不明事理乱来被赶走，这个账怎么也不能记在我家头上吧？我陈家欠你的？顾家欠你的？什么道理！” 说到这，就连陈灵华都听烦了。 “一脑子稻草的蠢人，丢出去算了。” 他说话看的是江淑霞。 江淑霞抬眸，点了点头。 见状，原本被陈伊伊一句一句堵得哑口无言的秋喜，又叫喊起来。 “不！我要孩子！” 就在这时，竹严忽然跑进院子里。 “少爷！ 小姐！抓到个想在后头林子放火的！” “什么？！”江淑霞直接站了起来。 屋内所有人，都是一脸愕然。 后边林子距离宅子那么近，一旦烧起来，很快就会蔓延到宅子里。 现在天干物燥的，火势很容易起，从山上引下来的水又只有手腕粗的一股，一场大火，顾家的宅子还能剩下什么？不是想害死人吗？！ 陈伊伊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就见竹严一把推进来个人。 一看，不是顺旺，还能有谁？ “你是想把宅子烧了，把我们全部烧死？”陈伊伊大声质问他，气得不轻。 顺旺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直叫唤。 而就这片刻的功夫，柳浮生赶来了。 他是听到有人抢孩子的消息过来的，没想到，却又见到个纵火恶徒。 俩人还是夫妻俩，和他还算半个熟人。 “好哇好哇，真是世风日下人心隔肚皮啊，当初陈家人放任我替你治疗腰伤……”他先指指顺旺，又满眼嫌恶地看向秋喜，“还有你！你奄奄一息回来，也是我给你看的伤！依旧是陈家女丫头救的你！” “你们真是！”他恶狠狠“呸”了一声。 到了这会儿，顺旺终于能出声了，“没有！我就是 听动静不对，怕我媳妇出不去，想制造点混乱，火根本就没烧起来！” 竹严登时戳破他，“要不是木羽发现及时，这会儿烧掉的，就不止半棵树了！” 他明显也起了怒气，竟然脱口把暗处的木羽抖搂了出来。 不过屋子里都是自己人，顺旺和秋喜又不了解宅子里的隐秘，听不懂，更无暇顾及这个陌生的人名。 “别废话了，见他们就嫌烦，全关起来，以后等着京都来人给他们定罪！”陈伊伊说。 果然是得经历困境，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看铁春叔，看牛大娘一家，再看看这个顺旺和秋喜！ 诶！真恶心人！ “不！”秋喜惊叫。 这时候才知道害怕。 顺旺则是愣在当场，然后忽然一挺身，“火没烧起来！怎么就要定罪？现在城里又没有官，都是老百姓，谁关我们？你们凭什么关我们？！” “去去去，送走送走！”柳浮生立即和竹严摆摆手，赶苍蝇一样。 没人愿意和他们再解释那么多。 等到真的被分开关进县衙大狱，秋喜和顺旺才彻底傻了眼。 …… 赵香如受了委屈，伤了容貌，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难受的。 好在有柳 浮生在。 第二天清晨，他晃晃悠悠拿过来小半碗粘稠浓绿的药汁， “之前山崖下面弄上来的草药，对疫病起不了多大作用，但用来治疗外伤，还是很好的。” 说着把药给了陈丰。 陈丰当即道谢，结果药就进屋去给还没起身的赵香如上药去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啊！”陈伊伊凑过去，夸柳浮生。 后者眉开眼笑，弯腰拍拍她肩头，“想不想学？我之后闲暇时教你如何？” 陈伊伊立即把自己往后缩，“我不是那块材料，你看我家几个哥哥哪个有天分，你又看着顺眼，你就教给哪个。” “我还没嫌弃你没天资，你倒推脱起我来了？”柳浮生不轻不重到她头上拍了一下。 陈伊伊吐吐舌头，双手护住脑袋顶。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另一边，顾烨霖和陈崧再次遭遇埋伏。 这次敌方人数不少。 而顾烨霖，虽然所有敌人都蒙着脸，但他一眼就认出了为首者的那双眼睛。 “是上次夜袭宅子的匪首。”他低声提醒陈崧，和他背靠着背，绷紧全身防备着四周渐渐围拢过来的二十余人。 陈崧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压着嗓子问：“所以，一 路上那几拨人，都是山匪？” 不见得。 顾烨霖心道，但不想他恐慌，嘴里并没有回他。 以为他是全副身心准备着御敌，陈崧也没有多纠结，只越发紧张地询问：“你能看出来这些人里，哪几个比较弱？我好出点力帮你对付。” 昨儿个顾烨霖才叮嘱过，要是之后再遇到什么危险，他来拖住对面，让他赶紧跑。 当时陈崧没说话，像是默默答应了。 但其实，他根本干不出丢下同伴自己跑路这个事。 顾烨霖一愣，“若是他们移动，我还能看出来。” 可眼下围过来的所有人，都骑着马。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还不准备乖乖上路？！”匪首开口。 这一把嗓音，陈崧也认出来了。 经历那么血腥的一夜，这人在外面吆喝的那几声，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上路也该上个明白路！你说清楚，具体是谁一定要我们的命？！”陈崧比他嗓门还要大上几分。 匪首拔高声音，觉得他们必死无疑，语气听着又兴奋又得意。 “你就是个陪着顾将军上路的，废什么话！” 顿了顿，他给周围的同伴甩眼色，“兄弟们！给我上！这两人的人头带回去，可就赚大钱了！” 第336章 差点被砍掉胳膊 一句话，说明如今藏在暗处的一个或一群人，除了顾烨霖，也一定要陈崧死。 “我何德何能啊！”陈崧心头突突直跳，可不能输了气势。 顾烨霖则是眉心紧皱。 既然对方也要陈崧的性命，那便说明，即便陈崧趁乱逃走，之后也会被继续追杀。 他已经彻底卷进来了，事情不了结，他便脱不了身。 神色变得愈发冷峻，顾烨霖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心里在不断思索对策。 这一次敌方人数多了不少，他护住自己没问题。 可陈崧…… 这么想着，他忽然抽刀，“拿着。” 陈崧一愣。 可不容他多说多想，周围的人已经冲了过来。 顾烨霖直接将刀柄当他手心一塞，提气准备对敌。 “若你不幸命丧于此，你陈家所有人，我定替你妥善照顾！” 陈崧心头一凛，狠狠打了个寒颤。 登时握紧手中颇有分量的短刀，朝着已到近前的马腿就砍。 他动作没有章法，全靠蛮力和本能，一脸的不要命。 话都说绝了，他不搏命怎么回去见妻女亲弟？ 拼着一股求生欲和狠劲儿，他居然也一连砍翻了三匹马儿。 敌人落地，他也不松懈，直接动作极快地追过去，大喝着 往头脸上砍劈。 热血飞溅，迷了他一只眼睛。 在一片模糊的红中，他又开了一人脑袋。 他发狠搏命期间，顾烨霖已经解决五六个人，夺了一柄长刀，直奔匪首而去。 只需粗略扫上几眼，他便能看出来，这满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最难对付的，只有那名匪首。 这人身手奇佳。 上次在宅子里，竹严青月他们围追堵截，还是让他跑了。 顾不得多留心陈崧，顾烨霖径直冲向见势不对，刚想下场的匪首。 手起刀落，没能碰到对方分毫。 “上次没给顾将军点颜色看看，这次，就一并补上吧！”匪首说着飞身下马开始主动进攻。 他身手颇为轻盈灵巧，加上有他手下骚扰，顾烨霖几次险些闪避不及。 可同时，他也发现对方气力不足，伤人全靠巧劲儿，手上也只持一把轻软薄剑，不得已接下他劈砍过去的长刀时，多不敢正面硬抗，只能调整方向先卸去大半冲力。 电光火石之间，顾烨霖心头一动。 这人身上有伤！ 难道是上次在宅子里被竹严他们伤到，至今未能痊愈？ 他不动声色，招式更近更急，不断试探着他伤在何处。 眨眼过了十几招，顾烨 霖眉心一动。 是腰！ “啊！”身后传来惨叫。 顾烨霖心头一震，“陈崧！” 但他没有回头。 他和陈崧距离已经拉开，这时候赶过去也于事无补，不如先解决敌方首领。 长刀随心念而动，他不再一味朝匪首头胸等致命部位出手，转而开始攻腰。 “你！”匪首察觉被看出弱点，眼底慌乱一闪而过。 “嗤！” 顾烨霖手里的刀刃，趁机划过他的左胸。 匪首闷哼退后，鲜血登时渗出。 他知道自己不敌，半点不犹豫，直接一跃而起，打马离去。 顾烨霖无意追赶，顺手砍翻身侧两人，立即回头。 陈崧忍着剧痛，盲目挥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好在敌方发现领头的已经跑了，顾烨霖也终于赶到。 还活着的敌人登时散了个干净，满场只余下几具尸体，还有慢慢单膝跪地，捂着手臂疼得浑身发抖的陈崧。 顾烨霖赶紧上手查看。 “我瞧瞧伤口。” 他一碰，陈崧更是疼得浑身打摆子，额头上的冷汗大滴大滴顺着脸往下淌。 将他手臂上的衣料彻底撕开，顾烨霖看到了里面豁开的皮肉。 伤口半掌大小，很深，血止不住地流。 好在不是致命伤。 顾烨霖提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他利落割下衣襟，将他伤处之上捆绑扎紧用来止血。 “无须担心。”他安抚陈崧，随即吹哨叫来追墨。 陈崧的马在一开始便跟追墨一起跑了，这会儿居然还是跟着追墨。 不过顾烨霖还是扶起陈崧，帮着他爬到追墨背上。 陈崧疼的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顾烨霖说什么，他都是皱着脸摇摇头。 叹了口气，顾烨霖摸出地图看了一眼，翻身上马，往最近的县城去。 周边更近的其实有村落，但陈崧伤口接近三指深，还是直接找城里的大夫为好。 统共也没有花上多久，入夜，他们抵达最近的县城。 城内的医馆已经关了门，顾烨霖硬是将门板拍开。 头发花白的医者穿着长褂，模样颇为慈和，一看两人满身的血，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赶紧帮着顾烨霖将陈崧扶了进去。 陈崧忍疼忍到这会儿，多少能耐得住几分，“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人砍胳膊。” 他一路上都快疼糊涂了，说话没过脑子。 果然，话音落，老大夫微微变了脸色，神情更谨慎小心一些。 顾烨霖见老者没有惊慌失措，也不多解释，总归，他们只是过路， 看过伤就走。 “还好你躲避及时，不然，你这条胳膊，早已齐根落了地。”他说，面色依旧沉冷严肃。 眼下距离京都越来越近，那些人似乎也越来越心急。 一个伤势没好全的山匪首领，都焦急蹦出来拿人了。 “伤口需要用针缝起来，壮士，你忍得住疼么？”大夫这时候出声。 陈崧一听，顿觉眼前一黑。 他原先只是听说过这种治疗外伤的法子，当时便觉得不可思议，想想就觉得肉紧。 如今真遭遇到自己身上，疼不疼的都不用想想了，一瞬间就只剩下胆颤。 “为保住这条胳膊，你且忍忍。”顾烨霖见怪不怪，更深更长的伤口，他在军中都见过不少。 他都这么说了，陈崧只能弯起发白的嘴唇，苦笑着点点头。 “你们进里间躺下吧，保险起见，我须得绑住他的手脚。”老大夫说。 陈崧就这么被捆住剩下的手脚，绑在了床上，嘴里咬着卷成长条的布巾。 老大夫端了烛台放在床边，然后拿来绣花针，在火上烤了烤。 准备好后，他叮嘱：“忍忍，一定不能乱动，缝错了再拆只会疼上加疼。” 陈崧很想请他别多话。 …… 与此同时，陈伊伊病了。 第337章 病中吃上了野菜 先是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没劲儿，起不来床。 到了中午的时候，她就开始咳嗽。 干咳，一阵儿一阵儿的连成片咳。 咳嗽期间，喝口水都得做好准备才敢往下咽，不然下一秒可能就忍不住咳嗽，把水喷出来。 “娘，我终于也中招了。”陈伊伊趴在床沿边，奄奄一息的样子。 因为她不舒服，今天江淑霞便留下来照顾她。 “可吃过药了？”江淑霞问，已经适应她偶尔有些新奇的用词。 陈伊伊连点头都懒得点，浑身软绵绵，半点力气都没有。 “吃过了。” 这么久身上没点动静，她昨天晚上还在想，可能系统真的当了一次人，给她开挂了，让她暂时百毒不侵。 没想到，今天早上一睁眼，就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狗系统就是狗系统，他绝对有办法能让她好过点，可他就是不肯。 抠抠搜搜的讨厌鬼！ “此刻身子感觉如何？”江淑霞放下手里的针线，过来床边摸了摸小女儿的额头。 陈伊伊仰脸往她手心贴，生病后，简直浑身的细胞都想撒娇。 “有点热……”江淑霞说着低头凑近，用柔软的嘴唇碰了碰她额心试温度，眼底的情绪沉淀，眨眼化作 担忧。 “嗯……”陈伊伊能感觉出来自己多少肯定有点发烧。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系统还巴望着她为了解锁疫病药方，更加努力地赚积分呢，肯定不会让她现在出什么事。 就是这生病的苦，她是吃定了。 “吱呀。” 轻轻一声响，房门开了。 顾廷深一手端着汤碗走进来，不想屋里受风，进屋的一瞬间，便回身关上了门。 “是什么？”陈伊伊看向他，没精打采的。 顾廷深走到床边，弯身让他看了碗里的东西，“你早起没吃什么东西。” 碗里是两颗水煮荷包蛋，形状窝得很完美，圆润白嫩，蛋白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 不过陈伊伊依旧没什么胃口，“你和娘一人一个分了吧，我不想吃，我好累。” 她感觉自己身上轻飘飘的像羽毛，却又觉得四肢沉重，仿佛灌了铅。 “糖水蛋，尝一口。”顾廷深没什么表情地说，已经将碗搁在床边的矮凳上，伸手去扶她。 江淑霞跟着劝，“是啊，哪怕吃一口呢，病了不吃东西怎么行？” “怎么会有糖的啊？”陈伊伊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 顾廷深抿抿唇，没说话。 是之前他为玉轩藏下来的，不多，巴 掌大的袋子，只有半袋。 见他脸色不太好，陈伊伊没再多问。 这糖，八成和素心婶婶或者玉轩有关。 她这是说错话了啊…… 这么想着，后边顾玉轩用勺子喂她吃鸡蛋，她不管怎么咳嗽，怎么难受，都一口一口硬是给咽了下去。 “汤就不用了吧……”陈伊伊实在不想吃了。 顾廷深皱眉，眸色坚持地望着她，勺子抬起，直接碰碰她菱角一样嘴唇。 眼睛左右看看两个孩子，江淑霞开口：“甜都再汤里，听话，多喝几口。” 陈伊伊控诉地看向娘亲。 你看顾廷深这是只让她喝几口的样子吗？ 这架势，明显就是要她喝干净啊…… 最后勺子触碰碗底，顾廷深起身时，陈伊伊咂咂嘴，翻身重新趴在床边。 这动作不知道又带动了哪里，她张嘴又是一串咳嗽。 这一阵咳嗽时间特别久，她估计少说也得咳了五分钟，肺管子都是疼的。 江淑霞一直在帮她顺气，见她整张小脸皱着，脸因为用力咳嗽憋得通红，忧心心疼极了。 “娘当时没有咳嗽得这么厉害，就是发热，人昏沉，沉在梦里醒不来。”她喃喃。 她经常出入县城照顾患病百姓，还没见过谁头 一天就咳成伊伊这样。 陈伊伊好不容易停下咳嗽，自己也摸着胸口顺气，嘴里呵哧呵哧，跟才跑完八百米一样。 救大命。 她会不会因为咳嗽缺氧，最后被憋死？ “统哥，你换个位置让我难受成吗？我这一咳嗽，就上不来气，头都是晕晕的！”她去找系统吐槽。 【请宿主稍安勿躁。】 又是这一句！ “我就当你是死了！”陈伊伊愤愤离开。 身上有娘的手一下一下轻抚，脑内又传来一阵一阵晕眩，陈伊伊不由闭上眼睛，想自己调整呼吸。 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从半上午一直睡到晚间。 睁眼的时候，陈伊伊觉得那种胸闷，随时要咳嗽的感觉轻了不少。 “醒了？吃点东西吧，你三叔和哥哥们回来后都先来看你，可惜你睡得正熟。”江淑霞出声。 “你睡着后，柳先生也又来过几趟，确认你情状没太大变化，才放心回去忙碌。” 点点头，陈伊伊以为自己好转了，弯起唇角爬起来。 可才要开口说话，嗓子却一阵发干发痒。 嗯？ 这是一个病症过去了，又来另一个新病症？ “怎么了？”江淑霞敏锐发觉女儿神情不对。 陈伊伊摇摇头 ，至少，她这会儿比早上那会儿好受不少。 “娘，我饿了。” 江淑霞总算放下一点心，笑说：“你哥哥他们今天在城郊附近看到野菜，挖了不少回来，你三婶用盐渍了些，翠绿爽口，还熬了土豆糊，等着，娘去给你热热。” 陈伊伊闻言，食欲大增。 她以前不爱吃脆生生的绿色蔬菜，能不碰就呐不碰。 可现在，持续这么久没见过绿色菜，手边脆一点的就是白菜萝卜，她还真有点想吃了。 等江淑霞回来，她清清淡淡吃了今天正儿八经的第一餐，身上总算能感觉到力气的存在了。 紧跟着，她就想到一个问题。 “娘，既然地上开始长东西了，那之前三叔种在地里的麦子是不是能活了？” 她也没问出来三叔是哪里来的种子，只听他念叨，眼下种的是冬小麦，如果顺利，过完年没多久就能收成。 到时候磨成面粉，能烙大饼蒸馒头擀面条，家里就再不愁没吃的填饱肚子了。 “说不准，咱们家有些日子没人去地里了，你三叔前两天还和你三婶念叨过，说抽空去看一眼，虽说眼下城里城外情形不好，但到底是之前费劲儿打理的田地，不能放着不管。” 第338章 嗓子卡刀片 “三叔想去，就让他去呗，让人和他一起。”陈伊伊说。 疫病死了那么些人，她原本觉得挺可怕。 可自己现在得了，咳嗽过去就像是就要好转了，又想起多数人染病好了以后，似乎都没有再次病倒。 她就觉得应该也没什么。 不过夜里，她就不这么想了。 她发烧了。 睁眼四周一片黑，陈伊伊想稍微动动脑袋，却觉得自己脖子甚至腿脚都仿佛断了一样，每一个关节连接处都在发僵发酸，还带着疼。 她想叫娘，可张嘴就觉得喉咙一阵剧痛，卡了玻璃渣一样。 她下意识咽口水。 可这一吞咽不得了，她差点没疼晕过去，浑身的毛孔都疼炸了一样，整个人狠狠缩了一下。 也就是她抽搐一样缩的这一下，惊动了江淑霞。 人总在夜里病症加重，她心知女儿不舒服，半点不敢睡沉。 “伊伊？是不是难受的厉害？”她手肘撑着身子，侧躺着伸手去探女儿额头。 陈伊伊艰难点头，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她想换个病症，也别换这么疼的啊！ 这还不如咳嗽呢！ 特喵的她刚刚咽唾沫那一瞬间，喉咙疼得简直像过刀子。 “好烫。”江淑霞轻轻抽了一口气 ，赶紧披上衣服下床。 这会儿，顾廷深也起身了。 他穿一身月白里衣，掀开帘子出来的画面养眼得不得了。 可惜陈伊伊这会什么心思都没有，奄奄一息躺在那里，为了分散注意力，已经在心里把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 该死的狗系统！ 他最好别让她知道，咳嗽转嗓子疼是他在背地里动的手脚！ “先喝点水，娘去给你弄热帕子擦擦身子。”江淑霞倒了点冷水。 她发热的时候，隐约能感觉到有人在照顾她。 当时烧的浑身冒火似的，只有喝几口冷水的那会儿功夫，是最舒服的。 陈伊伊连忙摇头。 不敢喝不敢喝。 咽口水都疼得要灵魂升天，哪里敢喝水。 江淑霞目露忧心，另一边，顾廷深已经将院子里盖着的，平常专门用来烧水的炉子搬到屋子门口，开始生火。 这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左右两边的屋子里就都点了蜡烛，陆续出来人查看。 江淑霞刚用铜盆打好水，边往火上架边说：“发热，烫的厉害，问了几句，像是话都说不出来，好像哪里疼得很厉害。” 她忧心极了，但问话问不出，单凭眼睛瞧，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香如伸伸胳膊 ，将披着的外衣穿好，嘴里宽慰她：“你别着急，但凡染病的，多数都得走过发热这一关，咱们等等再说。” “是啊娘，我们都守着小妹，她会好起来的。”陈之华说。 他前头就只是有点咳嗽，其他什么症状都没有便好了，比较其余得疫病时一定要病倒在床上的人要乐观不少。 江淑霞闻言摇摇头，不赞成道：“你们该歇息还是歇息去，明日城里还是得有人去帮忙，这个节骨眼上，别受累，伊伊身边有我和廷深足够了。” “要不我去找柳先生过来看看？”陈灵华开口，已经收起了平常的那副笑脸，长眉紧皱，一脸忧心。 江淑霞依旧摇摇头，“白日里先生已经来看过了，明言这疫病病情复杂，千人患病千种样子，他配不出完全对症的药方。” 换言之，在京都那边来人之前，所有得病的百姓，都主要靠自己扛。 这其中，当然就包括她家伊伊。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行了，别站着吹冷风了，别回头伊伊好了，咱们再一个两个都病了。”陈丰出声。 “要实在担心，觉睡得浅些，有什么动静立马过来看看就成了。” 江淑霞紧跟 着拍拍长子的臂膀，眼睛看过其余几个小子，“是这个理，你们都去歇下吧，睡不着，躺躺闭闭眼也好。” “甜妹儿会没事的对不对？”陈林华仰起头，眼眶已经红了。 前头大人说话，他频频往屋里看，想进去，又怕吵着小妹。 “林华睡一觉，起来再看妹妹。”赵香如将小儿子抱起。 “去吧去吧，都歇下。”江淑霞催促。 点点头，陈之华领着陈灵华，陈丰领着媳妇小儿子回去了。 只陈枫华没动，等其他人都走了，便抬脚进到屋子里，伸手去摸陈伊伊额头。 “哪处不舒服？指给我看。” 他指尖冰凉，摸上来跟冰块滑动一样，陈伊伊觉得舒服，闭着眼睛情不自禁侧过脸去贴他的手，撒娇的小猫一样。 眼神不可避免地柔软几分，陈枫华轻轻捏捏她的脸，“告诉哥哥，哪里疼？” 陈伊伊半睁开眼，慢慢抬手指了指喉咙。 心里哀嚎：哥！我嗓子卡刀片了！救命！ 陈枫华立即起身，却见顾廷深已经端起烛台往这边走。 不知道他是何时过来，又在一旁看了多久，陈枫华不由皱了皱眉。 两人都是跟在柳浮生手下，懂一些瞧病的皮毛，陈伊伊一指 喉咙，都知道要通过嘴巴往里看看。 而等陈枫华接过烛台，不甚温柔地捏开陈伊伊嘴巴时，则换顾廷深沉沉皱起眉毛。 “手上轻些。”他冷声提醒。 陈枫华睨他一眼，嘴唇抿了抿，垂眼往陈伊伊喉咙里看的同时开口说：“这是我亲妹妹。” 沉默一瞬，顾廷深抬眸，“却更像你义妹，她以往笑着找你，你却冷淡，疏离，半点不待见。” 动作一顿，陈枫华绷紧下颌，没再说话。 躺在床上的陈伊伊：…… 喂！她是病了不是死了！ 她能听见的好不！ 不过眼下这个气氛，她还是装死好了…… 片刻，陈枫华起身过去，将烛台放在桌上，嘴里淡淡地说：“里面充血红肿，已经堵了大半，即便热度消退，恐怕也得因为喉咙多受几日折磨。” 陈伊伊内心充满绝望。 这时候，江淑霞拿着热帕子进来了。 也听到了陈枫华前面的话。 “热度消退，便是好的，我唯恐高热将伊伊脑子烧坏，她自小就聪慧……”她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当娘的，那种情形只是想想，便觉得心痛。 陈伊伊闻言，心里反而放松一些。 再怎么样，系统也不会要一个傻子宿主吧？ 第339章 穷到换不起止痛药 他还能真放任她疼死？ 然而，系统真的放任她疼到要死。 天亮的时候，陈伊伊生无可恋地趴在床沿边，对着床下的木盆—— 滴口水。 其余人已经去了城里帮忙，屋内只留下了江淑霞和陈林华。 江淑霞出去收拾碗筷了，屋里陈林华在陪着。 “甜妹儿，这样真的能好点吗？”陈林华蹲在木盆旁边，偏着头表示怀疑。 陈伊伊泪汪汪扭脸看他，唇边挂着亮晶晶的口水。 “五哥……能不能……不看我……”她艰难抗议，嗓子几乎出不了声，全是滋滋啦啦的气音，难听的要命。 但她还是要说。 因为真的很尴尬好吗！ 虽说小娃娃流口水其实没那么讨人嫌，但她不要面子的么！？ 陈林华点点头，听话地将脸转向一边，不过身子依旧面对着陈伊伊。 救命啊。 陈伊伊重新把脑袋耷拉在床沿上，一脸痛苦的盯着一滴一滴的口水。 她现在嗓子已经疼得咽不下去任何东西了。 就像陈枫华昨夜说的，她喉咙里充血红肿，堵住了。 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嗓子里跟噎了个肉球一样。 消炎药她已经强行又吞下去一包，就指望症状赶紧缓解。 不然，吃不成还 好说，喝不成，她没几天就得嗝屁。 “死系统，让你给我换个症状！这症状比咳嗽还要命！”她不知道第几次去找系统抗议。 【抱歉，本系统未能明白您的意思。】 “……” 依旧是这句话。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伊伊直接软下态度，“你是不是嫌我事多才整我？你放心，你让我好受点，我之后绝对不烦你！” 【请宿主稍安勿躁。】 陈伊伊沉默片刻。 换了个说法，是答应的意思？ 她没再多问，因为问也白问。 狗系统根本不会直接正面回答她，她不如省点力气，继续忍疼。 “甜妹儿，你躺好睡觉吧，睡着了，就什么难受都不知道了。”陈林华出声。 他当时就是，发热之后一直迷迷糊糊做梦，醒来就没多大的事情了。 无力地摇摇头，陈伊伊没有吭声。 她根本睡不成。 会被口水呛到。 就算要睡，也只能维持这个把口水都吐出去的姿势，断断续续眯一会儿。 根本睡不踏实，更睡不了多久。 “这可怎么办啊……”陈林华发愁。 陈伊伊比他还愁，她这会儿还没有退烧，真的超级无敌想喝水！ 正想着，江淑霞端着碗进来了。 “娘给 你煮了点糖水，里头撒的蛋花，你多少喝两口，不吃不喝怎么行呢？” 陈伊伊两眼泪汪汪，不是她不想，是她不能啊！ 不过，勺子真的送到嘴边时，陈伊伊还是强行努力往下咽。 这过程像吞刀子一样，跟上刑没什么区别。 没两口，她眼泪就下来了。 江淑霞看得心疼，眼圈也是红的。 不过看她多少喝下去两口，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多少松上几分。 没一会儿，柳先生来了。 他和陈枫华一样，捏开陈伊伊嘴巴往里看了看，说：“喉咙内里是肿胀得厉害，消肿以前，得遭不少罪。” 想了想，他起身，“之前悬崖底下采上来的草药，倒是有些能镇痛，我去调配一些。” 江淑霞送他，回来就见陈伊伊趴在床沿边抹眼泪。 “难受坏了吧？”她叹着气过去，把女儿抱进怀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伊伊摇摇头。 她难受不为别的。 就为了一个字：穷！ 她系统空间里就有上好的止痛药，可她积分都拿去换退烧药和消炎药了，她现在换不起！ 不然早在嗓子才开始疼，她就吃药止痛了，哪里用得着一分一秒去硬抗。 “你就不是个东西！卡我积 分，不给我结算！”陈伊伊跑去骂系统。 不过这话也是发泄罢了。 因为她自己也知道，只要需要结算的积分过多，系统一贯都是要花费更久的时间才会把分给她。 这也不算系统在这种特殊时候故意刁难她。 可她就是想骂他。 效率慢，爱装死装傻子，她简直恨不得给他两拳头。 【……请宿主稍安勿躁，本系统正在加紧结算。】 “闭嘴吧你，就会说套话！”陈伊伊才不信，心知他这就是纯纯为了稳住她。 上辈子网购的时候，这种话术她可见得太多了！ 同一时刻，陈崧才跟着顾烨霖出发，重新上路。 他那天缝伤口，几乎要疼昏过去。 最后在县城修养了不到两天。 “受得住么？”顾烨霖骑着追墨打头，并没驾马疾行，而是先慢悠悠走着。 陈崧脸色发白，但精神头还在。 他咧咧嘴，看一眼受伤的手臂，“就是疼，没别的，疼着疼着，就习惯了，皮糙肉厚扛得住。” 他眼下再回想之前的情形，只觉得后怕不已。 当时他是脑子一热，上去就跟那些人拼命了。 就全凭力气大，运气好，才只受了点皮肉伤。 “你怎么样？我看你身上也没几 块好皮了。”陈崧问。 顾烨霖摇头，“都是小伤，上过药便放任它自己痊愈即可。” 他没有多深的伤口，身上脸上的那些破口，没几日便能结痂，根本无需理会。 “我看你这就是平时受伤受多了，根本不当一回事。”陈崧有些唏嘘，又觉得敬佩。 要是之前动手，没有他最后那句话刺激，他肯定没办法以一敌多，还能保全四肢跟性命。 “边城将士多是如此。”顾烨霖倒真的是习以为常。 一阵唏嘘，陈崧忽然就觉得，受点伤也没什么。 反正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身强力壮。 这么一想，他抬起马鞭晃了晃，“烨霖，我们快点赶路要紧，我的伤势没有大碍。” 顾烨霖眉眼不动，“你并非参军打仗，日日操练的将士，切勿勉强。” “总之，不需要这么慢慢悠悠的走，跑起来，我撑不住了喊你停下歇息就成。”陈崧老老实实，也不逞能说自己没有半点事。 顾烨霖一直都十分欣赏他的诚恳，一笑，登时扬起马鞭，“那便跟上。” 等两匹马一前一后跑起来，顾烨霖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最多七日，我们便可以抵达京郊，之后行事，一定要越发小心谨慎。” 第340章 先进了大狱 他这话让陈崧一阵紧张。 毕竟他现在身上有伤，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情，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完全成为拖油瓶。 可他忐忑了几天，之后的路程都是一帆风顺。 甚至他们还顺道救了个马车不慎侧翻的富商。 富商也是往京都方向去，顾烨霖干脆领着陈崧，换了身衣服，混在了商队里。 这下，赶路赶得就更加安逸了。 不仅吃喝不愁，晚上还能在宽敞的马车里酣睡到天明。 等和富商分别，两人又赶了几个时辰的路，便抵达了城郊。 “我们这算是到了？”陈崧简直不敢相信后半程会这么顺利。 顾烨霖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的城楼，缓缓点了点头。 “今日城门已经关闭，我们原地等上一晚，明日一早城门开，我们便立即进城。” 陈崧对京都不熟悉，自然什么都听从他的安排。 一夜过去。 顾烨霖领着陈崧往城里去。 城门才开，站着些官兵打扮的人，手里拿着画像，似乎在找什么人。 顾烨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还是陈崧好奇，盯着多看了两眼，然后忽然一扯身侧的顾烨霖，用特别小的声音说：“那画像上，是不是你啊？” 正说着，另一边同 样捧着张画像的官兵留意到了陈崧。 “你！站住！” 陈崧先开始没觉得这是在叫自己，等官兵手都抓到胳膊上了，才有些愣愣地看向他。 也是这一眼，他才忽然留意到那官兵手里拿着的画像。 上面画的分明就是他自己！ 那画不说和他像了十成十，但七八分是有的。 一边还特意批注：比较常人，更为健壮高大。 陈崧双手被扣住的时候，还有心思想，总算知道为什么那官兵一眼就留意到他了。 清晨进城的百姓本来就不多，他和顾烨霖两个人高马大的走在里头，简直称得上打眼。 另一边顾烨霖拧眉去怀里摸印章，想自证身份。 可拿着他画像的那名官兵已经走到近前，先一步出声：“顾将军，得罪了。” 顾烨霖眉心彻彻底底地沉了下来。 事情蹊跷。 且先前未发现端倪，眼下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总得说个理由啊！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只是进个城也要被抓啊？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陈崧故意叫嚷。 周围零星的路人闻言立即看了过来。 但看一眼几名官兵的佩刀，又纷纷收回视线。 “别怕，跟他们走一趟。”顾烨霖出声。 他也是此刻才留意到一些细节。 这些官兵单看衣着，像是普通的守城军，但看他们身上挂着的佩刀，不难从上面看出皇城护卫军的标志。 换句话说，他们是皇帝的人。 陈崧闻言，便闭了嘴，乖乖被两名官兵夹在中间，随他们往城内走。 此刻时间尚早，皇城的一切还未苏醒。 不过不难从宽广的街道，还有两侧林立的商肆酒楼间，想象出平日里的热闹与繁华。 可惜，陈崧没有心情多看。 满心只有不知前路的忐忑。 尤其是，看到顾烨霖那张略有些沉重严肃的脸。 大将军都没了主意，他能不担心么？ 两人一路被带到了府尹衙门。 到了这时候，顾烨霖神色才出现轻微变化。 “我身为戍边将领，即便犯下事来，也不该带我来此。”他低声和身边的官兵试探。 那官兵有礼有度，先颔首致礼，而后才说话，“将军不必多问，待进了狱中，一切便都能知晓。” 闻言，顾烨霖点头，道谢之后，率先迈步往里走。 陈崧还是一头雾水，不过见状也只能快步跟上。 进了衙门大门，一路也不见什么人。 直到真的被关进牢房，那些官兵转身离开，陈崧才 赶紧问顾烨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还没进城，在城门口就让人给抓到这里来了？” 顾烨霖心中隐约有了猜想。 不过料不准的事情，他没有急着说出口。 只是低声安抚：“稍安勿躁，看看情况再说。” 陈崧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泥浆里似的，看不清四周，更用不上劲儿游动。 事已至此，只能等了。 —— 陈伊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烧了两天，嗓子疼了好几天。 后两天退烧后，她没再出现什么别的症状，身体一直在好转。 “娘，能喝水的感觉真好！谢谢一切！”陈伊伊一条胳膊圈着茶壶，一手抓着茶杯，彻底成了个爱喝水的好宝宝。 江淑霞失笑，摇了摇怀里快要醒来的婴孩。 “你病了几天，倒是累着你三婶了。” 赵香如自己脸上的伤痕还没好全，前些日子都是背着孩子，蒙着头脸去城里帮忙。 “我昨晚还给三婶按摩去了，就是她怕痒，我揉了没两下，她就笑着躲开说不习惯。”陈伊伊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喝着。 倒是三叔懂得享受，她最后还脱了鞋上床给他踩背呢。 江淑霞能想象到那个场景，听得直发笑，“你那双小手力 气不足，是容易让人觉得麻痒难忍。” 女儿有时候夜里也给她按按，她经受过，所以很明白赵香如。 陈伊伊点头，转而说起另一件事，“那明天开始，我就和娘你一起去城里帮忙了？” 其实昨天她就好多了，想跟着一起去来着。 但是家里人都不让，想让她多休息两天。 连带着，娘今天也就留了下来。 “嗯，你愿意去便好。”江淑霞多数事情都由着她，女儿做什么，总有她自己的理由。 说定以后，陈伊伊便起身回到床上，“娘，我想再睡一会儿，早上小娃娃醒的太早了。” 她帮忙哄孩子来着。 不哄没办法，一个婴儿醒了，就相当于全家都得醒。 那哭声哇呜哇呜，跟防空警报一样，穿透力极强，震得耳膜嗡嗡的，这谁睡得着？ “你小时候，不比他强到哪里去。”江淑霞有些怀念。 陈伊伊哽住，爬上床的背影顿了顿，没再说话。 不过这个回笼觉，到底是没睡成。 一起去城里帮忙的张铁春提前回来了，直奔陈家住着的小院子。 “陈家嫂，不好了！” 陈伊伊才昏昏欲睡，一下坐了起来。 江淑霞心头一跳，还没开口，怀里的孩子先哭了。 第341章 陈之华受伤 “什么不好了？谁不好了？”陈伊伊连忙问。 她昨天晚饭间，还听几个哥哥提起来这两天城里人心浮躁，不过哥哥们没有细说。 张铁春看她一眼，话还是对着江淑霞说的。 “你家老大被人砸破脑袋了，血流了一地，眼下已经昏死过去了！” “什么！？”江淑霞登时站了起来。 大哥？！ 陈伊伊瞪大眼睛，跳下床就往外跑。 都到门口了，又赶紧返回身去穿鞋，然后着急地问：“铁春叔，我哥在哪里？还在城里吗？” 说着话，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 陈伊伊和江淑霞赶紧走了出去。 陈灵华和陈丰一起，架着不省人事的陈之华进了院子门。 几人身上都有血，陈之华脸上、肩膀上哪儿哪儿都是血，根本已经成了个血人。 “哥！”陈伊伊立刻扑了过去，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江淑霞先回屋把怀里的孩子放在内侧床角，让铁春看着，然后擦擦眼泪，快步出去。 这空档，陈之华已经被几个兄弟，放在了他们那屋的床榻上。 在门边看了一眼，江淑霞颤声问：“去叫柳先生了吗？” “枫华去了。”陈灵华回。 陈丰直起腰，寒着脸就要往外走。 “站住。”江淑霞看他神情不对，赶紧拦住他。 “先给哥哥处理伤口啊！”陈伊伊说着已经捧起屋里的洗脸盆，奔出去打水。 陈灵华手上还用外衣死死按着陈之华的脑侧，明显伤口就在那里。 “老三，你去帮伊伊，她那点力气端不动一盆水。”江淑霞支开气血上头的陈丰。 等他走了，她才又沾沾眼角快流出的眼泪，过去略带急切地查看大儿子头上的伤。 可外衣已经快要被血浸透，江淑霞见状，便不敢轻易拿开。 陈灵华回过头，双目赤红，“娘，有人在城中造谣，说爹他们不会回来了，我们家正准备悄悄离开，说什么这两天你和妹妹没有出现，就是在收拾东西。” 如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陈家的大媳妇，还有小女娃是家里的主心骨，有人用她们两个造谣，便真的有人相信。 “胡说八道！”江淑霞气道，唇舌间觉得苦涩。 他们家对城中百姓多般照拂，他们便是这样对待他们的？ “伤是怎么回事？”她问。 陈灵华胸口起伏，“大哥和枫华上去和几个造谣生事者说理，那些人见争论不过，便拿起街边的烂木头动了手。” “大哥为了护着 枫华，头上不慎挨了一下。” 江淑霞听得痛心，也更气愤，“那几个人眼下在哪里？” “没按住，”陈灵华气道：“见伤了人，立马逃窜没了踪影。” “回头问问张律他们，简直岂有此理！”柳浮生匆匆进门，隐约听到一些经过。 他先给陈之华看伤，“让他躺平，身下被子抽出来，也别用枕头。” 陈伊伊很快回来，打水期间已经听陈丰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整张小脸罕见的有些严肃紧绷。 等柳浮生看过，也处理过伤处之后，江淑霞才按着心口，有些忐忑地问：“情况如何？” 屋内其余人皆是屏息等待回答。 柳浮生这种时候不会和人卖关子，直言：“看着凶险，伤口其实无碍，止了血静待伤处痊愈，不过脑子里有没有事，还得他醒来再说。” 所有人的心还没放下，就又被揪紧。 可眼下除了等，没有半点别的办法。 “我先回去试着配点药给他外敷，内服的应当是开不出来了。”柳浮生说着一脸愁苦的走了。 眼下药材紧缺，这也是百姓躁动的其中一个原因。 见陈灵华陈丰身上都有脏污，江淑霞便催促他们：“你们去收拾一下自个 儿，之华这边有我照顾。” 陈丰还要说什么，陈枫华拉了他一下。 见状，陈伊伊看了一眼娘亲，发觉她在给大哥擦脸，没有多余的心底留意她，便悄悄跟着出去了。 到了这会儿，赵香如才同竹严和顾廷深一道回来。 “丰哥，出什么事了？”她一脸惊讶，愣愣放下满怀的野菜。 顾廷深怀里抱了好几个大萝卜，留意到了陈丰身上的血迹，眉心顿时拧起。 竹严则是一脸茫然。 他怀里也抱了不少东西，不过看起来像是杂草，或是某种药材。 他们三人明显是提前出城，采摘怀里那些东西去了，并不知道他们走后城里又发生什么。 见状，陈丰只得将事情又和媳妇他们说了一遍。 趁这个时候，陈伊伊牵住陈枫华的手，轻轻晃了一下。 陈枫华侧过头，垂眼看她，犹豫一瞬，牵着她走出院门。 那边顾廷深留意到了，但手上忙着收整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没能立即跟出去。 “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一出去，陈伊伊就问。 陈枫华点头，拉着她直奔后门。 他不说话，陈伊伊便没有多问，只是跟着他飞快往前走。 到了后门。 “门头松动的 位置里，有之前二哥做的东西。”陈枫华抱起陈伊伊，举高她。 点点头，陈伊伊伸手去摸。 这个姿势她挺费力的，腰和手得一起使劲儿，腋下还被掐的生疼。 咬牙忍着摸索一阵儿，指尖终于摸到了一处稍微宽点的砖缝。 用力往一侧拨弄，她有些吃力地说：“哥，你往右边走半步。” 陈枫华照做。 他比陈伊伊轻松很多，毕竟举起一个不算胖的小娃娃，用不着费多大力气。 没多久，陈伊伊吭哧吭哧把他要的东西从砖头后面掏了出来。 而正当陈枫华将她往下放的时候，她手上不知道按到了那棱棱角角的哪里，只听“嗖”的一声细响，什么东西一下从她手里飞射出去。 陈伊伊惊呆了。 她能感受到东西飞出去那一瞬间的力道，这要是射到人，不得穿个窟窿出来？ 陈枫华赶紧从她手上将东西拿过来放在地上，蹲身翻看她掌心和十根手指。 “可有伤着？” 陈伊伊愣愣摇头，竟然有一种拿枪时走了火的感觉。 “那是什么啊？之前你们说过的机关？” 什么机关这么猛，两个巴掌大小，感觉比弩还有劲儿？ “回头你去问先生。”陈枫华将东西收好。 第342章 拿了机关 陈伊伊撅了下嘴，对于他的敷衍很不满意，不过想着他现在肯定窝了满肚子火，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而拿到这个所谓的机关，她就大概猜到他这是要去做什么了。 他们家大多数人都很容易心软，唯独她四哥是个例外。 他从来就没有那些慈悲为怀，优柔寡断。 就她个人感觉，要是四哥真的脱离了家里，没人拘束性子，绝对是个一等一的狠人。 好一点的是，四哥被娘亲从小教导大，现在又跟着柳浮生，无论怎么狠，都不会是个恶人。 这么想着，陈伊伊被陈枫华带到了马厩。 到了这会儿，她就不得不多问一句了。 “四哥，你想做什么你就告诉我嘛。” 她怕他还是不说，紧跟着就补充：“你这趟的打算，肯定是关于帮大哥出气的，我都跟你出来了自然就不会阻止你，更加不会告密，你就说嘛。” “随我去找张律。”陈枫华开口，声音听着十足冷淡。 陈伊伊明白了。 他愿意带着她，怕不是把她当成工具人了！ 陈枫华的下一句话证实了这一点。 “我扶着你，由你来驾马。” 陈伊伊：“……” 看她沉默，陈枫华误会了，以为她不愿意， 要推脱。 “顾将军，爹，甚至柳先生，他们都提过你骑马一事。”他说。 陈伊伊噎住。 她总共才骑了几次马？ 至于被这么多人提起嘛？ 随即又想到，她现在只是个5岁的奶娃娃，会骑马确实挺离奇的…… 见她持续沉默，陈枫华微微皱眉，“小妹，你身上的那些神奇之处我早已无意探究，只盼望你不要因此和家中任何人产生隔阂。” 他想说的其实是不要和他产生隔阂，但个性使然，他无法直接说出这样的话。 他何其聪慧，陈伊伊很多次的欲言又止，以及对其他人有意无意的回避，他都看在眼里。 如梗在喉。 他就这一个妹妹，他可以接受她身怀秘密，有所隐瞒，但并不希望她因为任何事情忌惮他。 愣了愣，陈伊伊点了点头。 然后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事情瞒不过四哥的眼睛。 “那我们就上马呗。” 骑马没问题，她的问题在于腿太短，踩不着马蹬子。 于是，陈枫华便坐在她身后踩着马蹬，让他拿着马鞭，握着缰绳，就这么合作着骑马出了后门。 这场景实在有些好笑，可两人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帮无辜受伤的大哥出气 ，没人去思索这样的身姿够不够潇洒，气势够不够迫人。 很快到达城门附近，绕着城边跑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了张律。 而远远看到两人打马过来，张律立即迎上前来。 “小姐。”他抱拳行礼，模样很是恭敬。 陈枫华下马，然后抬手将陈伊伊接下来。 “张领队，可有人从城中出逃？”陈枫华半点不耽搁，张嘴先问要紧事儿。 张律知道他的身份，对他同样恭敬，闻言立即回答：“不曾有人出逃，城中闹事的几人，我已让人去搜查。” 正说话，他身后飞奔过来一人，还没到近前就开始禀报：“老大，其中两个找着了！” “是打伤我大哥的人吗？”陈伊伊立即问。 问完又觉得自己问的白痴。 城外守着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城内打人的人长什么样子。 就算找到人，估计也是城里的热心百姓一直在给他们指路。 而不等张律或其他人回话，陈枫华先一步回她：“是或不是一看便知。” 见他眉目冷然，陈伊伊微微缩了缩脖子。 她忽然就想：四哥这不会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儿，拿那个所谓的机关出手杀人吧？！ 可想是这么想，他又觉得四哥不至于这么 张扬。 不然直接拿匕首就好了，费什么劲儿掏机关呀？ 她在这里头脑风暴，陈枫华已经问清楚地方转身往城里去。 此刻天色已暗，天幕上一朵云都没有，城门上的字被暮色笼罩，变得模糊不清。 陈伊伊眼见自家四哥很快背影就变的和城门上的字一样模糊，一边有点儿气，一边还是拔腿就追。 “你等等我呀！” 用过就丢，他可真是她的好四哥呀！ 不过追了两步，她还不忘记回头交代张律：“张叔！马你先看好！” 他们一会儿还得骑快马回去呢，省得时间太久了娘他们该着急了。 陈枫华其实并没有走得多快。 他知道陈伊伊会跟上。 很快两人进了城，也见到了被抓住的人。 张律手下的人正将他们往衙门方向拉，那两人挣扎不休，嘴里还不知悔过的骂骂咧咧。 “你们这叫滥用私刑！我若是能活下来！我一定上京都告御状！让你们全部砍头！” “趁着大伙受难作威作福当康平的土皇帝，你们不得好死，你们天打五雷轰！” “表面装的菩萨一样，谁知道背地里用掉了我们多少药材，又扣下了我们多少吃食！” 陈伊伊一听，简直要被气的 怒火攻心，血压飙过180。 这世上是真的不缺恶意揣测他人善意的人，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好在互相搀扶着围观的百姓有人说公道话。 “陈家人天天来城里照顾我们，脏的累的都不怕，他们贪什么了，你看见了？” “真是人心脏看什么东西都脏！我呸！咳咳咳咳……” “杀千刀的东西，也不看看你们给人家大儿子打成什么样！” 最后这句话听得陈枫华脸色微微一变，眼神瞬间冷得像刀刃。 他一把拉住几乎要冲上去的陈伊伊，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陈伊伊都快气死了。 大哥还躺在那里不省人事，这些人被抓了还大言不惭，嘴里半句能听的都没有！ “陈家小四还有小六来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立即有人问陈之华怎么样了。 明面上，陈枫华没有泄露任何情绪，面向众人绷着脸说：“我大哥不知能否安然无恙，之后一段日子，恐怕家中没心思再日日进城。” 全场忽然一片寂静。 陈伊伊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娘对这件事还没有表态，他直接这么说真的好么？ 不过她个人是支持他这个说法的。 免费当劳力，还挨打，谁愿意继续？ 第343章 讨回公道 现在想起大哥昏迷的样子，她就恨得牙痒痒。 “走吧。”陈枫华说完，直接拉着她离开。 城里病重的病人基本都躺在主街道的各个商户里，病症轻一些的，也是在街上架起来的棚子下。 所以一旦远离那边，其他地方基本没有人。 陈伊伊跟着他，转过街边转角，周围便难见人影。 手边是个巷子口，看他的意思，是要往里面去。 而巷子里光秃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哥，你要是想在暗处报复，我们最好上房顶。”陈伊伊拽拽他的手，小声说。 那什么机关的射速挺快，他们在房顶从上而下，才更方便动手。 也更容易隐蔽自己。 陈枫华脚步一顿，还是拉她进了巷子。 难道是她猜错了吗，陈伊伊有点怀疑自己。 可如果不是为了报复，四哥他拿机关干什么？ 心里有疑惑，周围又没有人，她干脆就直接问了。 “哥，你到大家面前去是为了表态，那现在去巷子里是为了干嘛啊？” 陈枫华依旧没有和她解释，不过看了她一眼，目光又移向前方，似乎是在示意她往前看。 陈伊伊一头雾水，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跟他往里走。 巷子很深，走到尽头 还有曲折，转了个弯又是一条窄窄长长的巷子。 这会儿天已经全暗了，眼前影影绰绰一片，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陈伊伊不由抓紧了哥哥的手。 察觉到她有些不安，陈枫华才开口：“那人躲在这里。” 他声音压的特别低，一出口就散在空气里。 什么东西？ 陈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打伤大哥的人。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还这么笃定？ 又走了一段，陈枫华忽然停在一处墙角，然后利落弯身，将手里的机关对准脚踝边的狗洞。 “嗤。” 陈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里面忽然想起的惨叫吓了一跳。 而在惊呼出口之前，她便被陈枫华一把捂住口鼻。 她连忙死死抱住他的手臂，瞪大眼睛往狗洞的方向看。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被拦腰抱起，迅速被带离巷子。 今夜无风无月，屋脊，树枝，所有的一切都化作静态的剪影，漆黑又安静。 陈伊伊整颗心突突直跳，把脸埋在陈枫华肩窝不敢往外看。 很快出了城门。 “哥，你打到他哪儿了？”陈伊伊心有余悸。 他刚刚虽然没有看清，但能看出来那狗东本质上就是在墙上刨了个坑， 里面空间根本不大。 行凶那人能打到大哥的脑袋，说明体格不小。 如果他是蜷缩在里面，四哥刚刚那一下，看角度，很有可能打到头或胸。 而这两个地方，最容易致死。 “怎么？怕他死了？”陈枫华满脸冷漠。 陈伊伊立即摇头。 自家大哥伤成那样，她怎么可能心疼一个凶手？ “我就是害怕打错人了，伤了无辜。”她说。 这样除了良心过不去，她还得被扣积分，实在得不偿失。 “那人平常就不安分，好找麻烦，还爱偷窃，之前我帮娘追过他两次，次次便是到方才那巷口消失，后来我悄悄跟过他几次，以便他再偷窃时，可以人赃并获。”陈枫华开口解释，眉眼不动。 陈伊伊明白了。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陈枫华没说话，加快步伐，再度找到张律。 “小姐。” 陈伊伊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左右望了望，“我们要回去了，马呢？” 张律喊人将马牵过来，顺便承诺：“小姐放心，行凶者我们定会找到，还你哥哥一个公道。” 胡乱点点头，陈伊伊偷偷看了一眼陈枫华，心道：公道我们已经自己讨回来了。 很快回到暂时居住的小院 儿。 江淑霞已经发现两个人不见了，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一听到院门口有动静，她立即抬脚往那边走。 看清来人，她露出微微放下心来的表情，紧接着便有些着急的问：“你们去做什么了？这个节骨眼可万万不能惹事。” 陈伊伊立即开口，“我们……” 下一刻话被打断。 “伯娘不要担心。”陈枫华接过话头，关切地问：“大哥怎么样了？” 江淑霞便没再多话，转而回答他：“依旧未醒，只能等等再看。” 听她这么说，陈伊伊也没心思再多纠结解释什么，立即埋头往屋里冲。 陈之华身上已经被收拾过，比之前刚进院子时候的惨状好了不少。 不过人高马大的少年，忽然间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就像大树无端倾倒，看着还是很心疼人。 想起他平时贴心照顾大家的样子，陈伊伊眼圈瞬间红了。 江淑霞跟进来，想宽慰两句，却只是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她自己心头都是一片乱麻，又能说出多少宽慰人的话？ 等待的过程何其煎熬。 远在京都的陈崧深有体会。 监牢里暗无天日，又潮又脏，且他已经试探过了，这牢里除了他和顾烨霖没有 一个人。 他甚至怀疑这府尹衙门是不是假的，他们是遭人陷害，要在这里被关到饿死。 顾烨霖感受到了他焦躁不安的情绪，只得说：“无需担心，不明不白被关押，不算祸事。” 他推测，应当是严大人那边起了作用。 当今或许已经知晓消息，明白有人对他们不利。 所以才在进城前将他们提前收押。 “这话怎么说？”陈崧问，心里依旧不踏实。 他老老实实活了小半辈子，可还从来没有被人关进大狱过。 而且他们现在被关起来了，别人要是想来对付他们，他们连跑都没有办法跑。 顾烨霖就地盘腿坐下，拍拍身侧，示意他稍安勿躁。 “京都城内关系复杂，府尹一职多年空缺，皇城脚下无官员统辖之地，皆由今上管控，你我停留在此，谁敢轻易闯门，对你我不利？” 陈崧愣住，“你是说我们被皇上保护起来了？” 沉默片刻，顾烨霖如实回答：“尚不明了。” 不等陈崧问，他又继续说：“是保护，还是静待问审过定罪，只有今上知道。” “你说了一圈儿，我这颗心还是提在嗓子眼儿。”陈崧挠挠头，有种空有一身力气却不知往哪使的感觉。 第344章 死了人 “你身上的伤还尚未痊愈，且去浮去躁，安心待在此处吧。”顾烨霖叹息。 他这么说，陈崧便在她身边坐下，“也不知道这会儿天黑了没有。” 话音未落，不远处影院传来零碎细微的声响。 没一会儿，有人站在了牢门外。 陈崧仰起头，只靠高处小窗口那点光，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如今外面天已黑透，两位且安心吃些东西。” 那人说完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离开。 之前那细碎的声音再度传来。 陈崧这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大门落锁的声音。 “饭菜里不会有毒吧？”他问。 顾烨霖摇头，过去从条形栅格的缝隙里将盛放饭菜的小碗一一拿进来。 “不管之后是福是祸，眼下我们暂时没有什么危险。”顾烨霖说着示意他吃东西。 陈崧早饿了，也就不再忌讳担心什么，过去他身边，直接坐在地上，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这饭菜说不上好吃，但馒头菜肉都有，量也够多。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陈崧一抹嘴，“那你说，看这个情形，我们之后能见到皇帝？” 他就是个普通小民，若不是逃荒期间遇到了将军，这辈子只怕上京都的机会都少 。 何谈见到当今皇帝？ 眼下提起这个事，心里倒是又忐忑又期待，已经开始好奇皇帝到底长什么模样了。 顾烨霖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碗筷，“康平之事牵涉众多，今上不可能坐视不理，你我如今坐在这里，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说着顿了顿，看了一眼陈崧，“你也不必惊慌，当今年纪尚轻，不是严肃刻板那等人，相反十分亲切友善。” “不惊慌不惊慌。”陈崧摆摆手，笑了笑，“我家老二来书信时说过，说皇帝脾气十分好，为人也特别宽容。” 点点头，顾烨霖没有就此多说。 无论当官还是做民，背后都要谨言慎行，最好不去议论皇族。 陈崧也明白这一点，话出口就有点后悔，也就没有再吭声。 另一边的康平县。 陈之华醒来了。 他睁眼后扶着脑袋好一会儿，半晌坐不起来。 一周的人都担心坏了，可也只是望着他，暂时没敢说什么。 都怕张嘴一问，确认出什么不好的结果。 最后还是陈伊伊耐不住，直接开口问：“哥你怎么样了，能说话能动不？头疼的厉害不？脑子里面疼不疼？” 陈之华听什么东西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一片 ，隐约听到小妹的声音，只是晃了晃脑袋。 陈伊伊立马有点着急，“哥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娘和大家吗？” 他真的好担心大哥失忆！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 出个车祸男主角失忆，摔个楼梯男主角也失忆，眼下大哥伤着头，不就跟那些男主角一样吗？ 摆摆手，陈之华总算缓过神儿了，他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扭头看了看周围。 “没有大碍，就是伤口疼了点儿。” 他透过家人之间的缝隙往门外看了一眼，发觉天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应该很晚了吧？你们快些回去歇着吧，我应该没有大碍。” 陈灵华长舒一口气，神情总算轻松几分。 另一边的江淑霞，快步去桌子边儿倒了杯水，端过来喂陈之华喝。 嘴里劝其他人：“确实天色太晚，明日再来看他吧，想必他也需要再好好歇歇。” 家里她说话是最管用的，陈丰叮嘱几句，便领着赵香如和陈林华出去了。 顾廷深见用不着自个儿，陈之华又没事儿了，便也出了房门回了隔壁。 屋里这会儿除了江淑霞和陈伊伊，就剩了陈灵华和陈枫华两兄弟。 “娘，你和小妹也歇 着吧，屋里有我们呢。”陈灵华说。 人醒了，能说话能动知道认人，便足够让大家放下心了。 江淑霞一直提着的心刚落回肚子里，这会儿正觉着疲惫，便点点头，对陈之华说：“明一早娘再来看你，你夜里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记得喊人，可别自己忍着，头上的事儿马虎不得，千万不要大意。” 陈伊伊跟着附和：“对啊大哥，你平常老照顾别人，总不怎么顾及自己，这次可千万不敢，不然我非得哭死不可！” 陈之华头晕的厉害，浑身难受，闻言还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大哥心里有数，别担心，一觉睡醒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脑袋上开了那么大个窟窿，哪里是睡一觉就能好的。 第二天，陈之华依旧没能下床。 只要稍微动作大点，便头晕恶心的厉害。 好在陈枫华已经出面，和城里人说过，他们家因为陈之华的伤暂时不会去城里。 所有人也就心安理得的都待在院子里，该洒扫的洒扫，要么就做点小活，总之都守在陈之华附近。 至于陈枫华拿了机关去报仇的事儿，他并没有和家里人提起。 他不说，陈伊伊自然也不会再去主动 张嘴。 所以，直到城里闹开来，说发现了尸体，张律派人过来问，江淑霞才隐约觉得不对。 但到了这会儿，她即便猜出什么，也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张律的人走后，她赶紧将陈枫华和陈伊伊叫到自己面前，想问个清楚。 “是不是你们？刚才来的人特意提起，说死者就是那天伤你大哥的人。” 这不是怀疑他们家人是什么？ 她只能随便说上两句，装装傻，先打发了那人。 陈枫华没有说话。 倒是陈伊伊，闻言微微瞪大眼睛，“真死了呀？有没有说是怎么死的？伤到哪儿死的？” 她这话问的好生奇怪，像是知情又好像知道的并不多。 江淑霞不由移开目光，用那双有神的眼睛去看陈枫华。 后者迎上她的视线，十分坦然的回话：“那人躲在狗洞，我用机关向XX了一箭，他的死活全看天意。” 他只是不想家人操心，所以不从主动说起，并不是真的想隐瞒。 而江淑霞听后，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可她拧眉动了动唇，到底是没能将指责的言语说出口。 她此番是真的被城中百姓寒了心。 经陈丰告知，她知晓出事时，围观百姓大多无动于衷。 第345章 消息传回来 她不想谈及那些病弱无能为力的，可那些病症轻的，行动自如的，为何也半点不上手帮忙？ 他们家日日进城，任劳任怨为他们做了许多事，从不求大家什么回报。 可为何几句流言蜚语，就能让那些人冷眼旁观？ 而在她再次开口之前，陈枫华先一步解释：“伯娘，我并非不看重他人性命之辈，只是那带头挑事，带头出手伤人者，实在死不足惜。” “我并非非要置他于死地，是老天爷看他作恶多端，才将他那条狗命收了回去。” 江淑霞便是害怕他忽而长出一副冷心冷肺，随意就将人命当做草芥。 听他一句解释，便放下心来，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 “你动手时，可有人看到你？”她问。 陈枫华说：“进城前见过张领队，进村后和百姓打过招呼，说明我陈家眼下不再照顾他们，而动手是在那之后，也便是前往城门方向的半路上，出城门又见过张领队。” “我一直出现在人前，即便有人疑心我，也找不出什么证据。” 听到这儿，陈伊伊在心里默默说了句牛掰。 她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四哥做的那些看似多余的事，就是在搞不在场证明。 眼下守城的张律，还有城里那些百姓，甚至是死掉的那个人的同伙，都成了她和四哥的不在场证人。 而独独没有人能证明，他们那天进过那条小巷。 不过…… “四哥，箭怎么办？会不会因为这个查到宅子里？” 陈枫华早已想过这个问题。 “那机关是柳先生交代，暗中做出来防御外敌的，除了二哥，没人见过。” 陈伊伊放心了。 二哥肯定不会出卖自家人，至于柳浮生，他早在看伤的时候，就觉得动手打大哥的人该死。 这会儿听到消息，只怕要鼓掌叫好呢，哪里会追究是谁把人杀了？ 不过放心是放心，她心里却有点毛毛的。 四哥的表现也太淡定了，就好像眼里真的看不到人命一样。 而现在再回想起那个时候，只觉得四哥可以去做人狠话不多的代表了。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对江淑霞说，“娘，这件事我们就不要再想了，反正和我们家没关系。” 江淑霞点头，“没错，与我们无关。” 说完话，陈伊伊径直去了隔壁。 房内陈之华醒着，正和陈灵华说话。 “大哥，你好点儿了不？”陈伊伊跑到床榻边。 这两天，这句话都快成她的口头禅了。 她满心希望大哥赶紧好起来，他这么病怏怏的老躺着，她看到了，心口总堵的难受。 “他身子倒是没事儿，就我感觉呀，他这脑子似乎真出了点儿什么问题，总忘了我是他大哥这件事儿。”陈灵华先接话。 陈之华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让他闭嘴。 见状，陈伊伊放下心来。 正要说点儿什么，门外竹严过来了。 “小姐，柳先生那边儿叫你。” 道过别，陈伊伊一路小跑，很快进了柳浮生房间。 今天天阴沉，房间内有点儿暗，柳浮生点了灯，正对着灯在看什么。 凑到跟前，陈伊伊才发现他在看一封信。 叫她过来，应该就是为了这封信吧？她猜测。 见她来了，柳浮生掀起来薄薄的眼皮，“老东西来信，说你爹和顾烨霖已经到了京都，入了府尹大狱……” “什么？！”陈伊伊惊呼。 到了京都是好事儿，可入了大狱是怎么回事儿？ 是被人陷害了还是怎么？ 她一瞬间着急死了，却听柳浮生呵呵一笑，“急什么呀？我这话都未说完呢。” 陈伊伊：“……” 这能怪他着急吗？ 换谁谁都要急！ “快说 呀，先生！” 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倒是甚少见你跳脚，偶尔看看，那真是好玩儿的紧。” 柳浮生捋捋不存在的胡须，“是严兆丰那个老不死的和小皇帝打过招呼，担心京都内有人会针对顾烨霖和你爹，皇帝便派人把他们关到大牢里去了，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吧，这样即便有人问起来，皇帝对外也好想说辞。” 要么说成是未定罪的疑犯，要么就说抓错了。 反正是皇帝手下的人抓了人，要怎么定性全看皇帝怎么张嘴。 陈伊伊能想通这一点，不过还是有点儿担心。 “皇帝是个怎么样的人呀？他万一犯糊涂，那我爹和顾叔不就危险了？” “这种事儿他敢犯糊涂？那些联合起来贪污行贿的人，动静再大点儿，天都要捅个窟窿了！除非那皇帝又聋又瞎，旁人把消息送到他眼前，他都看不见，听不见。” 柳浮生哼笑一声。 “若果真如此，你便等着全天下为你爹和顾烨霖陪葬吧。” 陈伊伊没再说话，只是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当初也该跟着一起去的。 好过这会儿忐忑，担心，却半点没办法知道那边的情况。 —— 陈崧和顾烨霖一连在牢 里呆了两天。 每日里除了那个送饭，谁也见不着。 也是算着送饭次数，他们才知道大概过了多少天。 细碎的开锁声再度响起。 “吃饭了。” 顾烨霖这时候开口：“我们需要伤药，刀剑外伤。” 那原本是打算到了京都再去找大夫看看，结果先在大牢蹲了两天。 陈崧的手臂这两日还没看过，只希望伤情不要恶化。 而送饭之人闻言愣了愣，“有人受伤？为何不早说？” 说着放下东西，急匆匆走了。 “听到有人受伤，倒跟他自己受伤了似的。”陈崧觉得新鲜。 顾烨霖沉吟，“要我放宽心养养精神，事态应当不会往坏处发展。” 等下次送饭时，那瘦高的男人身后便领了个背药箱的老者。 一看就是大夫。 且是经验丰富的那种。 他一上来不急着把脉，只让陈松剥掉外衣，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伤处。 “未伤及要害，又处理得当，伤口处敷些外用药，再过几日应当就不会太痛了。”老者说。 说完四下看了看，又叮嘱送饭那人：“时不时放出去让见见天光，这里潮湿阴暗，好端端的人待久了都要病倒。” 于是陈崧和顾烨霖因此有了放风的时间。 第346章 越狱一趟 放风期间只要不出了衙门，哪里都可以去。 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逛荡之后，陈崧才发现，如今所在之地，当真除了他和顾烨霖以外再无旁人。 甚至没有人看守他们。 陈崧不由好奇，“他们就不怕我们跑了？人都不留？” 在他身后慢慢迈步的顾烨霖抬眸看了看墙头，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当今对我略有所了解，知晓我不是莽撞草率之辈。” 他说的保守，皇帝对他可不止略有了解。 早在皇帝还是太子时，就已经听先皇不止一次的夸赞过他。 因此，登基前后皇帝对他的关注，总是略多于旁人。 再加上他忠义果敢，待人接物，进退有度，皇帝一贯是极端欣赏他的。 只是这些事情，他本人了解的没有那么清楚罢了。 “意思就是说，皇上知道你能明白他的用意？”陈崧问。 防备隔墙有耳，念及自己在朝为官，顾烨霖说话十分谨慎，“都是猜测罢了，当今的用意，谁人又清楚呢？” 陈崧听明白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不管明白不明白的，都不能把话说死。 于是他点点头，又问：“我们真就一直待在这儿吗？每日有人送饭，却无人看管，总 觉得似乎就是在让我们干点儿什么的意思。” 陈崧老实直率，可半点不蠢，此刻的直觉堪称敏锐。 顾烨霖认同地点点头，“我适才就在犹豫……” 犹豫什么他没有明说，只是以眼神示意陈崧，可能隔墙有耳。 陈崧明白过来，点点头，七拉八扯说了两句闲话，之后便没有再出声，沿着墙边儿慢慢散步，晒太阳。 无论如何，他身上的伤还是得尽快好起来，不然一旦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就成了最大的累赘。 等两人回到牢房之中。 顾烨霖才压低声音说：“我打算出去一趟，找相熟的同僚帮帮忙。” 一直坐等下去不是办法。 如今形势不明，敌对的官员人数不少，那些人若是联合起来，他担心皇帝难做。 更何况，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员勾结了山匪—— 两次交手，他直觉那功夫不错，次次成功逃脱的山匪，可能并不是山匪寨子里真正的首领。 这一点旁人未能得知，他担心因此出现什么变故。 还是提前打点提醒一二为好。 陈崧一愣，不过眼底并不见惊讶。 顾烨霖要是坐以待毙，他就不是顾烨霖了。 “那你去吧，我替你兜着，不过你一定 要注意自身安危。” 说着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顾烨霖早已考虑好，抬眸看向未上锁的牢门，“送饭之后。” 他们在牢中，一日只吃正午一餐，下次送餐之后，算上夜里他将有一整日的时间，出去联络同僚。 陈崧心里有数了，莫名觉得踏实下来。 原先就总担心自己在这里被关的太久，虽说他有吃有喝，还能出去放风，似乎在此处待上多久都无所谓。 可他家里人，还有康平县那些百姓，却不是等多久都无所谓的。 没多久，细碎的声响传来。 陈崧和顾烨霖对视一眼。 一餐饭顺利吃完，陈崧吆喝对方来收走碗筷。 等送饭者走了之后，顾烨霖便直接打开牢门走了出去。 “一定多加小心。”陈崧叮嘱，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 顾烨霖回眸，向他确认，“身上匕首可曾带好？” 陈崧回手摸了摸腰间，重重点一下头，“你放心，牢门开着，若是真遇上情况不对，我一定会抓紧一切机会火速逃跑。” 衙门虽说大门上锁，但这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墙壁，哪处不能翻？ 他在乡野之中长大，别的本事不说，爬树翻墙上房这些统统不在话下。 顾烨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径直离开。 而他走以后，陈崧也没闲着。 一路出去，他继续到处瞎逛，把大牢周围甚至是远一些的地方，都摸熟摸透，并且在心里规划好了最好的逃跑路线。 这一切做完，他便回了牢房睡觉。 自然不能睡死，防止忽然发生什么。 这一夜顾烨霖没有回来。 虽说对他的身手放心，可陈崧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江淑霞和陈伊伊。 半下午的时候，张律派人来过，说是城中百姓再次发生动乱。 原因是久病无人看顾。 “娘，我这才知道，我们不去城里之后，平窑村红梅大娘他们也不去了，甚至刘喜都不管事儿了。”陈伊伊依偎在娘亲怀里，闷声闷气地说。 江淑霞悠悠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们也是得知消息之后，为咱们家抱不平。” 陈之华被打那天，平窑村众人提前离开，去照顾田地了，后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我们不能真的不管那些百姓。”陈伊伊说。 她当然生气那些人的冷眼旁观。 但也并不能因此责怪什么，毕竟大哥不是他们打的。 江淑霞点头，“娘就是觉得寒 心，旁的倒没什么。” 女儿都能懂的道理，她不会不知道。 于是顿了顿，她接着说：“回头和大家商量一下，除了留下一两个人照顾你哥哥，其余人这两天就重新进城吧。” “嗯，明天早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可以商量。”陈伊伊点头。 感觉大哥应该没事儿，连着两天，她都给他吃了消炎药。 今天中午大哥已经能下地走了。 次日一早。 “……我便是这么想的，就想看看你们是什么意思。”江淑霞说。 饭桌上摆着简单的地瓜汤，烤土豆，腌野菜。 大家还未曾动筷子，闻言都看了过来。 不过没有人说话。 很明显，陈之华受伤前后，那些百姓半点没帮忙这件事，让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了些疙瘩。 最后还是陈灵华先出了声。 “去不去都行啊，反正我们都不亏心。” 江淑霞点头，“如今主要是疫病蔓延，就算不管那些冷眼旁观者，我们也不能不管疫病。” 不然的话，丈夫冒险去一趟京都是为了什么？ 退一步讲，那些旁观的百姓中，也有无能为力者，以及胆小怕事，或是半点没反应过来的人。 “去就去吧，也没什么。”陈丰开口。 第347章 前后态度变化 他端起碗喝了口稀汤，又说道：“反正罪魁祸首已经让老天爷收回去了。” 他这句话说出来，周围众人心里舒服不少。 于是这件事大家纷纷答应了下来。 只有陈枫华，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表态。 不过饭后众人收拾收拾准备出发的时候，他到底还是跟着一起了。 他其实对这些事情很无所谓，就像陈丰说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陈伊伊担心出什么变故，也跟着去了。 大哥已经能下床了，二哥留下照顾他正好，不需要她多操心。 进城的路，陈家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只是今天走进城门之后，发觉里面站了不少百姓。 那些百姓有刚生病行动自如的，也有病重被人搀扶着的。 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齐齐望过来，明显期盼着他们到来。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过来呀？”陈林华拉拉娘亲的手。 赵香如摇摇头，她只觉得诧异。 陈伊伊微微睁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眼神中多少有些殷切的百姓们。 “他们难不成是一直都守在城门附近？”陈伊伊猜测。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别的，总不至于这些人是打算制造动乱，然后趁乱逃跑吧。 这一个个翘首期 盼的样子也不像是要跑。 “我对不住你呀！”百姓中有人领头吆喝了一句。 其余百姓纷纷附和。 “我们这一不来，我们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们都为我们做了什么！” “是啊！要是没有你们我们早都过不下去了！” 话音此起彼伏，一些百姓上前堵住了陈家人往城里去的路。 甚至有情绪激动的，说着话就要跪下磕头。 江淑霞赶紧叫家里小子把人拉住。 然后对大家说：“你们也不必如此，往后我们也是要在这里扎根的，自然希望康平还有康平的大家都好。” 她这说的也不算场面话。 她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而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当天旁观陈之华受伤，能上去搭把手却从头到尾没有动作的几个百姓，当即觉得无地自容极了。 “你们这样，我真是，哎……”其中一人羞臊的满脸通红，说话间剧烈咳嗽起来。 陈枫华冷眼看着周围这些人，眼底始终不带半分情绪。 这些人，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为了他们家不计报酬的帮助？ 人心，自古以来便是不能深想的东西。 陈伊伊望着他，完全能看懂他神情间的意思。 也能感觉出来他心里不 痛快。 其实，想安慰到他也很简单，直接告诉他自己家帮别人不是白帮的。 她有积分可以拿。 可是她不能说。 就算四哥表明不追究她身上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她也还是没底气，大.大方方说出来。 再等等吧。 “大伙儿还是歇着去吧。”江淑霞开口，“有什么话待到疫病过去了再说也不迟。”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就先前的谣言作出解释。 “想必大家也都知晓，我家陈大和顾将军一同前往京都，二人此行为的是求告朝廷，找人来帮忙解决康平这一次的危机，如今我陈家其余人，还有将军的长子顾廷深皆在康平，他们万万不可能无缘无故一去不回，还请大家不要轻信有心之人，胡乱猜疑我们。” “没有没有！怎么能说是猜疑呢？” “你们陈家前后为大伙儿做出的事情，我们都有目共睹，没有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以后谁说陈家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之前的谣言谁传出来的？站出来！” 这时候追究，傻子才会站出来。 陈伊伊望着眼前这一幕，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们陈家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我们不客气！”陈丰抬起一条胳膊，握了握拳头。 他先前为了陈之华的事情气的不行，这会想动拳头再正常不过。 陈伊伊立即学着他举起拳头，“就是我们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有时候碰上有的人，有的事儿，讲理真的不如拳头好使。 “话已至此，也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伙儿还是回去歇着吧。”江淑霞又劝。 有态度强硬的陈丰发言在前，这一回，围观的百姓纷纷转身往回走。 他们到底不是身子康健的人，转身后走的很慢很慢。 江淑霞看不过去，领着家里人过去扶那些根本走不动的。 一时间，周围响起不少道谢声，陈伊伊听的有些感慨。 果然，人都是要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以前他们家天天来城里帮忙，那时候才几个人和他们说谢谢？ 对比现在，啧啧…… 到了中午的时候，平窑村那些人听到消息过来了。 红梅大娘领着他们，什么话也没有多说，继续和之前一样，跟着陈家人一起帮忙照顾病患。 期间有人问起陈之华的伤，江淑霞只是摇摇头，也不多说什么。 陈之华伤到的是脑袋，好不好的全得康复以后才知道。 而她不说 话，就有人开始乱猜，开着猜着就会往不好的方向想。 到这天傍晚，陈家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百姓开始唏嘘，说什么可惜了陈之华那么好的一个孩子。 当晚就有人偷偷进到衙门大狱，拿前端削尖的木棍儿，将当初打伤陈之华的那几个帮凶戳成了筛子。 期间惨叫声外面一圈儿的人都能听见，可完全没有人想去管。 关于这件事，陈家众人一直都不知情。 第二天，陈丰早起先去地里看了一圈儿。 和大家汇合的时候脸上喜滋滋的。 “地里的麦子能活！”他一把抱起陈伊伊，回她前一晚问的问题。 “真的？！”陈伊伊一脸惊喜。 心里打定主意要提前回去去看看，不过有几个百姓忽然病重，这事便耽搁下来。 同一时间，京都府尹衙门。 顾烨霖回来了。 “可算是让我囫囵个儿见到人了。”陈崧打从听到动静，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整晚揪着的心，这会儿总算是放下。 “怎么样了呀？”他紧跟着问。 顾烨霖神情疲惫，冲他点了点头。 “只有我亲自出面，康平之事，才有人信服。” “那你那朋友，能帮上忙吗？”陈崧问。 相信只是最基本的。 第348章 有人来威胁 现在最要紧的是能够帮上忙。 “眼下尚不好说，且等两日看看。”顾烨霖回，过去坐下歇息。 陈崧说：“你应该是一夜未睡吧？快躺下睡会儿。” 说着替他将木板床上的干草棉絮弄弄平整。 虽说待在牢里暂时安全，但大牢里的条件可想而知。 阴冷潮湿不说了，那床那褥子，简直不是人用的。 不过他们都是吃过苦的大男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挑剔什么。 顾烨霖点了点头，起身过去床板上躺下，合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他是真的累惨了。 京都不比别处好来回，四处守卫森严，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里巡查的官兵当做嫌犯追赶。 若是他一人被抓还好，怕就怕官兵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查到他友人头上去。 到了那时，他们二人，便都成了百口莫辩。 但他才躺下没多久，大门边传来细碎的声响。 “送饭的？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陈崧有些奇怪地嘀咕。 顾烨霖直接坐起身，凝眸望向牢门一侧的黑暗处。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近了。 不过来人明显不是之前送饭的那名高瘦男人。 这人身上圆滚滚，单看轮廓，都能瞧出十足的富态。 “ 朱大人，别来无恙。”顾烨霖淡淡开口，语气不冷不热。 陈崧往一侧暗处退了两步，知道明显相熟的两个人说话，没他什么事。 “顾将军，老夫想见你一面，可真是难如登天啊。”朱大人走近牢门。 牢房墙壁上的小窗透出的一点光，斜斜向下投射，正巧打在他的眼睛上。 陈崧盯着那个朱大人，不由皱了皱眉。 细长的狐狸眼笑成一条缝，眉毛稀疏杂乱，这人瞧着，可半点不像好人啊。 “见我做什么？”顾烨霖明知故问。 朱大人又是一笑，“顾将军离了边城，私自回京，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吧？” “能让我身处大狱之事，朱大人以为如何？”顾烨霖眉目不动，端坐在床板上。 “我能如何以为？全靠顾将军透露一二。” “我如今为了自保，可什么话都敢出口，朱大人当真想听？不怕听了进来同我一起？” 朱大人神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粉饰太平，“谁人不想自保？将军想自保，也得先成全别人才可行。” “那人既然要我成全，那他为了他那条性命，合该亲自前来见我，大人你代为出现，可是难见诚意啊。”顾烨霖轻笑，眼底却没有 半点笑意。 陈崧已经被他们一来一回打的哑谜给听糊涂了。 “想要诚意？”朱大人冷笑，“你想活，就只能听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可一定要分分清楚啊。” 到这里，陈崧想明白了。 这朱大人，是来警告威胁顾烨霖的。 所以这人是苏盛那边的？ 拳头握了又握，陈崧才忍住冲上去给他几下的冲动。 苏盛那帮人，把康平县都害成什么样子样子了？ 这个朱大人却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看得人实在来气。 像是察觉他想动手，顾烨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他和牢门之间。 “请回吧。” 朱大人从头到尾压根没有注意除了体格，平平无奇的陈崧。 此刻闻言，只觉得顾烨霖不识抬举。 “你可想清楚了。”他变了脸色，收起了之前若有若无的虚假笑意。 霍临远又重复一遍，“请回。” 冷哼一声，朱大人摔袖离去。 他走后过了一会儿，顾烨霖才转身面向陈崧，“你万万不可在此处轻易与人起冲突。” 京都关系错杂，京官多数都极为看重脸面。 要是真的莫名被一平民打伤，事情绝对得不到善终。 陈崧抬手挠挠头，“晓得，就是看到那朱大 人的身形，再联想康平那些饿死病死的百姓，一时冲动就……好在最后忍住了。” 京官惹不起他知道。 家里老二曾经在书信中提到过一二。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刚刚才能忍住，没有真的冲上去动手。 “之前不是说，这里归皇帝管，怎么那个朱大人还能特意跑过来威胁你？”陈崧问。 顾烨霖沉吟，“他进来说了什么，除了你我，再没旁人知道，今上哪怕想追究，拿不出证据，也只能不了了之。” 眼下看来，皇帝很可能将他们当做了诱饵。 “之后做事需更加谨慎，监牢附近，或许布满各方势力的耳目。”顾烨霖又说。 陈崧微微皱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们怎么就跟掉进蛛网里的飞虫一样？稍微动一动，就有可能命丧黄泉？” 他能这么想，顾烨霖倒是省的费力思索，该怎么和他解释。 “你说的不错，不过，我们掉入的不止一张蛛网。” 陈崧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家老二？” 他此番上京都，于公是为了帮一帮康平，于私，则是为了看看自己的亲弟弟陈景。 确认他过得好之后，再替全家人好好骂一骂 那个没良心的。 再有一个，陈景还不知道他们的老娘，已经没了…… “暂且不提此事，你如今见他，只是害他卷入旋涡。”顾烨霖拧眉。 其实，最初他并没有想到，陈崧会在这件事中卷入得这么深，已经到了难以脱身的地步。 不过无论如何，他有那个底气能保他最终性命无忧。 这天临近正午，送饭的人提前到来。 意外的是，他此番过来，并不是孤身一人。 而顾烨霖一见他身后之人，登时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神情，很是欣喜高兴。 “应明！” 陈崧抬脸，就见那生面孔的男人身上穿着和送饭者一样的粗布披风，戴着兜帽，身量颀长。 只看兜帽下的那张脸，端的是长眉秀目，斯文俊雅，一表人才。 “烨霖，你受苦了！”孙应明抬手拉下兜帽，露出白净俊美的整张脸，“应知来信，说他担心你，家里便催我设法来看看你。” “孙大人，你们且快些说话，我在门边候着你。” 孙应明转身，朝送饭者颔首，“多谢方统领，不日便到了小女百天之宴，届时还请统领来府上吃酒。” “好说好说。” 这人就是顺耀孙知县的兄长吧？ 陈崧想。 第349章 陈崧“出狱” 边想，边如之前一样躲去一边，好让人家两位旧相识清清静静说话。 “方统领？”顾烨霖先问。 送饭者脸生，他并不认得。 孙应明抬手将牢门上佯装上锁，实则只是虚虚搭在栅格上的锁链拿下，两步跨进牢房。 “嗯，年前才上任，姓方名贤，是宫中侍卫长龚达盛的义子，得荣妃娘娘举荐。人机灵事也办的漂亮，今上很是喜爱。” 顾烨霖点头，“荣妃娘娘倒还是一贯的不避嫌。” “说的是，娘娘母族那边人丁凋落，只一个龚达盛爬的高些，今上顾惜她，也就随她心意了，不过她三次举荐之人虽都挑着自家子弟来，但都很有些本事，今上用着也顺手。”孙应明说着，注意到了一边安静待着的陈崧。 他一笑，“一说起话，便扯远了。” 说着站到陈崧和顾烨霖之间，“这位便是应知提到的，那位小小仙童的生父吧？” 顾烨霖点头，“我义女之父，也算是我大半个亲兄弟了。” 这句话一出，孙应明便知道自己亲弟所言非虚。 顾烨霖，当真是极为看重半路认下的女娃，以及那女娃的家人。 “承蒙抬举。”陈崧大方一笑，并不扭捏，更不胆怯 。 摆摆手，孙应明也不讲究，直接过去破床板边坐下。 “一路赶过来，可累坏我了。” 顾烨霖一笑，转身看向他，“文弱书生，说的便是你。” 又摆摆手，孙应明整肃面色，说起正事，“你们想必还要在这监牢中多待几日，这两日京中不少人蠢蠢欲动，被今上抓住不少把柄。” 顾烨霖无奈，“我猜的，便是今上以我们为诱饵，引蛇出洞。” 点点头，孙应明四下看了看，“苦不了多少日子，不过在这期间，你们一定得多加小心，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陈崧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说，还有人可能会来暗杀我们？” 孙应明点头，“很有可能，如朱林那般的草包可不多见。” 听出他话中的轻嘲，顾烨霖立即问：“他如何了？” “已被方贤的人请去皇城内喝茶了。” 陈崧一愣。 前半天还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这后半天就吃官司了？ 还是吃皇帝的官司。 顾烨霖同样惊讶，“今上是准备彻底肃清朝野？” 他不避讳陈崧，孙应明便也当着他的面直说了。 “康平之事，当今圣上大为震怒，不止暗中下令彻查，明面上，还派宦官给 各家大族传了口信。” “什么口信？”顾烨霖问。 这怎么好说出来？ 这是陈崧的第一念头。 可孙应明却直接言明：“今上要我们孙家先暗中筹备赈.灾善款，只等形势分明一些，便立即着手施以救援。” 顿了顿，他又说：“至于其他几家我并不全然清楚，稍微了解一二的，也不能代别家向你透露。不过啊，今上这一次，应当是下定决心，将那些贪官污吏铲除。” “谈何容易？”顾烨霖对此并不乐观，“还是先派遣良医，施药救人，遏制疫病蔓延要紧。” 孙应明思索着，“昨日太医院调去康平的名册便出来了……你也勿要着急，赈.灾，首要便是银子，先揪出些贪官，彻底抄家清查之后，银钱不就有了？” 缓缓点点头，顾烨霖忽而拧眉，“说起太医院，陈崧胞弟便在其中任职，名为陈景，不知道名册上可会有他？” “这我如何能清楚？名册至今只有太医院内部以及今上知晓。”孙应明摆摆手，一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顾烨霖失笑，“你孙家祖上曾为开国将军，何必在我小小一马前卒面前谦虚。” “顾兄，究竟是谁在谦虚？” 孙应明挑眉。 笑了两声，顾烨霖重整面色，“我有一事相求。” 打量他片刻，孙应明启唇，“尽管道来，力所能及处，必当竭尽全力。” “带他出大牢，见陈景，让他随太医院众人，一同前往康平。”顾烨霖看向陈崧。 后者一愣，“你还在牢里吃苦，我怎么能自己先跑？” “你身上有伤，又背负老母离世的消息，只等告诉胞弟，实在无需为了朝堂之事，陪我耽搁在此处。”顾烨霖拧眉。 一开始他的打算，便是到达京都后和陈崧分开行动，他想办法找人往宫里递状子，他则去寻他二弟陈景。 孙应明见状跟着劝说：“是啊陈兄弟，你有你的事情要办，康平那边，就交给我们吧。” 不止康平，他亲弟管辖的顺耀县，如今也乱了。 想了想，自己确实对他们的事情了解太少，陈崧便点了点头，“那还是分开行动，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尽管开口。” 顾烨霖说：“倒真有一事，要你帮忙，或者说，是要你二弟帮忙。” …… 次日，陈崧被方统领提了出去。 他们走的是后门，出去之后，就见一辆小棚马车等在那里，来接人的，居 然是孙应明本人。 陈崧不知道孙家官做到多大，但能知道那么多事，背景一定厉害，于是便有些受宠若惊。 “劳烦你了，孙大人。”上车后，他立即道谢。 孙应知一笑，并不在意，“若真觉得劳烦了我，下次再来京都，带上你家女娃娃，来和小女玩耍如何？” 他亲弟弟在家书中对那女娃娃着墨过多，看的他和妻子着实好奇，免不了想见上一见陈家的小女娃。 “伊伊要是知道了，肯定十分高兴。”陈崧想起活泼伶俐的女儿，面上不由露出笑意。 马车走了一阵。 停在内街转角的一处宅院外。 “这是？”陈崧下车，望着陌生的宅门，有些不解。 孙应明示意他稍安勿躁，“太医院众人辛劳，少闲暇，眼下我将人‘借’出来，总不能让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闲聊。” 他是借口远亲家有人生病，来投奔，特意套人情，从太医院领了两人出来。 除了太医，一并出来帮忙的太医副手他指明要的陈景。 “是我想的不够周到，多谢孙大人了！”陈崧道谢。 孙应明转身重新上了马车，“你们兄弟叙话，我这便回去了。” 京都要变天，他要做的事很多。 第350章 兄弟团聚 一直等望不见马车的影子，陈崧才推门进了大院。 宅子里明显被人安排过，一路上家丁丫鬟见到他都自发走开，既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频频侧目，更不会交头接耳。 可陈崧迷茫了。 他连找个人问路都找不到，每个人见了他都躲着。 在回廊内走了一圈又一圈。 忽然，耳边听到熟悉又陌生的一句“大哥”。 陈崧立即扭头望过去，就见陈景穿一身靛青衣袍，正站在小门边冲他招手。 “老二！”陈崧立即望那边跑。 兄弟俩的双手很快握在一起，陈崧钢铁般的汉子，都不由红了眼眶。 他抽手在弟弟肩头不轻不重砸了两下，嘴里骂：“你个白眼狼，多少年了！都不回家看看！” “没混出名堂，没脸回去啊。”陈景咧嘴的样子也显斯文，瘦削的脸上，五官生的很是秀气。 他身量倒是不瘦小，反而很高挑，陈家男丁，就没有个子矮的。 不过比起健壮如牛的陈崧，陈景还是要小上一圈，腰身细瘦一把，扎了绣暗纹的墨黑腰带，瞧着很清爽干练。 “大哥，我们进屋说。”陈景拉着兄长一路走回他出来的屋子。 那屋子里还有位年纪稍大些， 衣着更讲究的男人，见陈崧进来，点点头便走了。 “那是我同僚，比我早几年进到太医院帮忙。”陈景过去关好门，主动介绍。 点点头，陈崧无意理会别人是谁，只问：“康平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陈景自然已经知道，“名册已经出来了，这事上头不让提，我也没怎么多留心。” “你之后回去，还是多留心留心吧。”陈崧叹气，肚子里有太多话要说，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陈景惊讶，不解地问：“康平的事，和大哥你有什么关系吗？” “何止是和我有关系，和我们全家都有关系。”陈崧想起到达康平之后遇到的事情，就恨得牙痒痒。 要是没有苏盛那伙人为非作歹，他们家如今已经在康平安安稳稳生活下去了。 陈景生来就是个好脾气的，除了醉心医术，旁杂的事情，那是能不多操心，就不爱多操心。 不过事情关乎家人，他不可能不过问。 “究竟怎么了？大哥你先别忙着生气，快告诉我。” 陈崧拧着眉，站起来，“年末漠北遭逢雪灾，我们一路逃荒，遇上了顾将军，随他到了他的家乡康平县。” “雪灾？逃荒？ ”陈景喃喃，惊得愣住。 陈崧脸一沉，几乎想给弟弟一巴掌，“你半点不知道？” “不不。”陈景知晓自己惹怒了兄长，赶紧解释：“我并非半点不知道，只是没有留心过，遭逢雪灾的究竟具体是何处。” 他只听医正郝大人提起过，说朝廷听闻消息晚了，派人去赈.灾时，雪灾已经不可收拾，最后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灾情控制住。 他当时就该问问的，也不会一直到了今天，才知道自己家人曾经在外头逃过荒。 “大哥，是我的不是，你别气恼，我这颗脑袋，真就该打。”陈景自责不已。 陈崧盯着他，当真抬手冲他脑袋给了一巴掌，“你就是该打！当初万事不操心，稀里糊涂定下亲事，娘瞧不上那家人的脾性，再三要你好好斟酌，你可倒好，硬是着急成家生子早早上京都，草草成了亲，结果呢？你不看看你娶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陈景先是被他重重的一巴掌给打懵了。 随即又被他接连不断的言语，惊得不轻，“什么意思？” “娘没了！”陈崧哀声低吼，双唇颤抖，眼圈通红，脸上写满悲痛。 如遭雷击，陈景僵在原地，两行清泪“ 唰”的流下脸颊。 “怎么没的？是孟秀珍做下的事？！大哥你领我回去，我亲手清理家门，走，我现在就回太医院请辞，跟你回去！” 他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站住！”陈崧叫住他。 “娘在逃荒的路上病了，你媳妇勾结外人偷了所有人的口粮东西，娘气急攻心，一口气没缓过来，就那么去了。” 顿了顿，他一脸愤恨地说：“你回去也找不到人报仇，你那个祸害媳妇，已经带着你儿子跟别人跑了！” “汉腾！？她带走了汉腾？！跟谁跑了？”陈景心口剧烈起伏着。 正如陈崧所说，他当初秉持着“成家立业”四个字，急于先成家，为陈家留后，尽了孝道，而后便可以独身去京都闯荡，继续精进医术。 因此，他心底对孟秀珍并没有没多少真情。 甚至每隔几年再见，只觉得生分疏离，夫妻相处犹如陌生人。 不过儿子是他亲生的，才出生那阵他也抱过亲过，且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可能不在乎。 “跟谁跑了？”陈崧狠狠按按眼角，忍下所有愤恨悲伤。 “这话说起来太长，我只告诉你，这次康平疫病，我们老陈全家都在那，我来 找你，就是大家走投无路，想看你有没有法子帮帮忙，看你嫂嫂的意思，之后我们陈家，是要在康平安身立命的。” 陈景心头一片乱麻。 悲伤，愤恨，懊悔，后怕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他心底翻搅其狂风巨浪。 他拧眉闭上眼睛，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静几分。 “大哥，康平之事不仅是疫病，这次太医院调派过去的人手，是要随着军队一起的。”他透露内情给至亲。 陈崧眉心一跳，虽然惊讶，却不敢惊呼，反而压低声音反问：“军队？这是要干什么？剿匪？还是杀了那些贪官污吏？” 他后半句猜对了，可陈景却不清楚，他摇摇头，站在天光里，后背挺得笔直。 “调派名册上面没有我，稍后我回去……” 顿了顿，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 “大哥，你先在这处宅子里留上一晚，我明日再来找你。” “这里主家是谁？我当真能住？”陈崧心里不踏实。 陈景点头，“这里是孙家在城中给孙老太太养老的别院，孙大人交代过我，说你离开京都以前，便暂时居住在这里。” 他说着便要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地回头。 第351章 回康平 “虽然孙大人没交代，但是哥，咱们最好不要去后院，后院有女眷，不方便。” 主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说不清，不好交代。 “还有，若是我这一回太医院没能立即出来，你一定要等等我，觉得缺什么或是有什么事儿，就去皇城门口给守卫塞点碎银子，让他们传话给太医院郝医正的副手陈景，事情越紧急，就越多的塞银子。” 陈景说着又走回来，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钱袋子，整个塞到兄长怀里。 陈崧点头，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他心里到底还是疼弟弟，便随口夸赞道：“阿景到底是长大了。” 当初的陈景，即便已经成婚生子，也总显得青涩稚气，整张脸上唯一让人觉出几分强硬的，是他那双倔强坚定的眼睛。 陈景那时独身背上行囊走出村子时，陈崧总担心他那副好脾性，在外容易让人欺负了。 然而时光流转，曾经微微有些驼背的少年如今脊背挺得笔直，可能是在皇城里待惯了，举手投足间多了抹不紧不慢的从容气度，像个能当官的。 也知道提醒照顾哥哥了。 “嗳。”陈崧应声，心里有些感慨，伸手拍了拍弟弟肩侧，“快去吧。” “ 我走了，哥，你照顾好自己。” …… 再见陈景，是在第三天一早。 天不亮，他便急匆匆冲进陈崧所在的房间，抓起他的胳膊便往外走。 “怎么了？”陈崧睡眼惺忪，下意识跟着他加快步伐。 “快随我出城，再晚就赶不上了，路上我再跟你解释。”陈景说着话，一撩下摆攥在另一只手里，干脆拉着身后人跑了起来。 一路上了马车，迅速赶到城外。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陈崧被弟弟拽着下了马车。 一扭头，人傻了。 城外乌压压十几列人马，一旁还停着十架马车，有的带厢篷，有的不带，不少车上结结实实捆着上锁的大箱子。 而立于所有人之前，骑马领头的，正是一身黑衣的顾烨霖。 距离太远，陈崧看到了他，他并没有留意到他。 “哥，最末那辆押运干粮的马车是我们的，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往康平去。” 陈崧愣愣点头，坐上马车联系前后，慢慢想明白了。 皇帝放了顾烨霖，让他带领一部分人，先一步去解救康平百姓。 “哥，你便是和顾将军一起来的京都吧？这一趟，由他带领军队，押解药材和赈.灾款，先一步回到康平，这 之后，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由专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太医院那些人，就在前面的那些马车里？”陈崧问。 陈景点头，从身后的包袱里摸出一个包子递给他。 “不是说派遣名册里没有你？你这么跟着我回康平，会不会有人怪罪你？”陈崧担心地问。 摇摇头，陈景撩起车窗内的布帘，往外看了一眼。 天边朝阳初升，不远处林涛阵阵。 清风扑面，他回头看向兄长，“我请辞还乡，你不是说，家里想定居康平？” 陈崧一愣，“你不是说想混个名堂出来……” “我是想精进医术，不是当官。”陈景说着压低声音：“近些年，我在皇城内见惯了那些达官贵人追名逐利，觉得没有半点意思，如今太医院的藏书我几乎看尽了，家里又需要我，我便回去了。” “修习医术，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 陈崧至今，才终于发觉自己误会弟弟多年，同时也理解弟弟几分，“先前大哥还以为你喜爱的是功名利禄，是大哥错了。” 摇摇头，陈景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开蒙至今，唯一感兴趣的，只有医术罢了。 与此同时，康平城内两天死了六个人。 都是 之前病重，病症一直未能减轻的。 城内的气氛，因此变得有些凝重。 所有人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沉重。 而因为陈之华尚在养伤，这次那六个人的尸身，是张铁春和陈丰，带着陈灵华陈枫华一起焚烧处理的。 在这之后，几乎每过一两天，就会死上几个人。 城内人心惶惶，城外，江淑霞不再允许陈伊伊进城帮忙。 “娘，我自己在家里心里太煎熬了，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嘛……”陈伊伊撒娇。 眼下疫病的情况明显恶化，比之前严重太多，娘他们进城，根本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照顾病患。 这种时候，她生怕家里的谁忽然出问题，半点也不想和大家分开。 江淑霞神情不变，只是拧着眉毛摇头。 “娘~”陈伊伊晃晃她的手臂。 往常她这么撒娇是很管用的，但如今形势严峻，江淑霞半点没有放软态度的意思。 陈伊伊又说了两句，顾廷深忽然出声：“你去了帮不上忙，徒惹旁人挂心。” “你懂什么……”陈伊伊低头嘟囔，眼圈有点发红。 这些日子，她手上的药物也快没有了，真正是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 这期间，她找过系统几次，想要预 支积分，系统头一次还推说他在忙，后边干脆不理她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忙于核算数据，还是根本为了敷衍打发她。 眼下死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已经好转的孙灵娟又病倒了，被张铁春咬咬牙送到了城内。 所有人都在忍耐着许多情绪，就是不知道哪一个时刻会爆发。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陈伊伊每天晚上都辗转反侧睡不着，早上醒来胸口沉甸甸的，就跟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喘不上气。 偏偏大家都处在这样一个状态，她那些负面情绪无人倾诉，不敢对任何人说。 “我如何不懂？”顾廷深耳聪目明，听到了她的那句嘀咕。 “是因为我没有家人吗？”他反问。 陈伊伊豁然抬头，咬了咬嘴唇，“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情绪已经差到了极点，这会儿稍微被人误会，就觉得心里某个角落的情绪濒临决堤。 等江淑霞领着家里人出门，屋里只剩下陈林华，顾廷深时，陈伊伊抿紧嘴唇，过去坐到床边，默默一个人掉眼泪。 怎么办啊，京都那边没音讯，柳先生束手无策，忙着照顾研究百姓，几乎住在了城里面。 她手头的药约等于没有，系统还装死。 第352章 不给积分就跳楼 真的绝望。 简直有一种末日即将来临的感觉。 正哭着，头顶落下一只不算大的手。 泪汪汪抬眼，陈伊伊看到了拧眉望着自己的顾廷深。 他如今是顾家的独苗，江淑霞硬是不让他跟着进城，这才一起留了下来，负责照看家里最小的两个娃娃。 “甜妹儿，你怎么哭了啊？！”陈林华正要喝水，扭头看了一眼，赶紧放下茶杯跑过来。 陈伊伊左右手同时开工，迅速擦干净眼泪。 “哭哭更健康，看东西更清楚。” 顾廷深摇摇头，没有戳穿她。 但即便他不说，陈林华这次也没有憨憨地相信。 “甜妹儿，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吧，昨晚上娘亲就偷偷哭鼻子，爹半夜起来哄了好久。” 这小傻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哎……”陈伊伊嘴角往下垂，愁的不得了。 不过紧跟着，她就意识到，五哥这是想安慰她，想告诉她，哭也没事。 可有他这番话，她却不想哭了。 她得想办法啊，别人哭是因为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她不一样。 她还有系统。 虽说狗系统装死很久了，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就是以死相逼，也得让他吐出来点积分给 她救救急。 “出来！”她立即将意识沉进脑海深处。 很快，系统上线的声音响起。 不过他却没有半点回应。 “你还想装死到什么时候？你干脆别叫‘大善人系统’，直接改名，叫‘大恶人系统’算了！”陈伊伊张嘴语气就很冲。 【请……】 “稍安勿躁对吗？”陈伊伊抢先一步打断他。 “当初疫病不严重的时候，你让我稍安勿躁，现在人都死了多少了？你还让我稍安勿躁？吃屎把你！” 【……】 陈伊伊越说越气，“积分还要拖多久？” 【亲爱的宿主，本系统正在加紧核算，请您耐心等候。】 “还耐心等候？你非要等到康平所有人都死绝了才满意是吧？！我十次问你，你能十次都告诉我正在核算！” 说到这，陈伊伊简直气的咬牙切齿。 “我问你，这么久了，我家里那么些人冒着生命危险天天进城照顾百姓，还有我花出去的药，那些积分全部积攒下来，绝对不会少于三十万，为什么连一两万都不让我预支？” 【请宿主稍安勿躁。】 “不说这句话你会死是吗？”陈伊伊真想给他两脚。 她上辈子没出大学校门就开始当小老板，出了 校门，没两年就发展成了大老板，从没有体会过被拖欠工资是什么感觉。 一朝穿越，居然在外挂身上体会到了拿不到应得财产的滋味？ 什么道理？ “我不跟你扯皮，你也别用话术打发我，我给你最后期限，过今天你不给积分，我就上城楼给你表演个自由落体！” 【！】 不等系统反应，陈伊伊压着怒火调回意识，回到现实。 顾廷深的手还在她头顶搭着，挺暖和的天气，他指尖却是凉的。 还挺降火气。 拉下他的手双手握住，陈伊伊气鼓鼓说：“明天我要上城楼。” 顾廷深正因为手心手背上过于温软的触感发愣，闻言眉心一拧，“做什么？” “我就是要上城楼，你当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拦着我。” 望着她眼底的倔强，顾廷深没有多加劝阻，只是说：“我同你一起。” “我也去！”陈林华紧跟着出声。 陈伊伊点头。 既然顾廷深要一起，那就算五哥明天不去，她也得拉他一起。 把个小憨包一个人丢在宅子里，她可不放心。 这一夜依旧是个难眠夜。 陈伊伊半夜听到脑内响起系统上线的声音，明显是要说什么。 不过她没有 理会，故意晾着他，并且保持自己心里什么都不想。 免得系统读心。 不过说起来，狗系统就算再不是东西，似乎也很少读她内心的想法？ 不过跳楼是大事，她必须保持什么都不想。 心里默念着“明天去跳楼”，陈伊伊慢慢闭上双眼。 后半夜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睡梦中，隐约听见系统在说什么。 但她那会儿意识混沌，根本没听清。 第二天一早醒来，也半点不记得。 家里其他人很快结伴离开。 陈伊伊又等了一会儿，“唰”的站了起来。 “我们走！上城楼！”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声。 顾廷深实在想不通她想做什么，拧着眉站起身。 “半点打算都不能透露？兴许我可以帮忙。”他说，整张脸迎着朝晖，俊秀无比。 陈伊伊摇头，多看了他两眼，“你帮不上忙。” 她心底什么也不想，直接一手拉一个，和顾廷深陈林华出了门。 而才往县城方向走了没多久，脑海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叮咚”声。 陈伊伊魂都要被这一声震散大半，头脑一阵眩晕，连忙沉下意识去找系统。 “你要死啊！”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积分共21947 00分，解锁疫病药方。】 “你就是非要和我比狠。”陈伊伊气哼哼，不过心里已经大.大松了口气。 两百多万积分！ 那得换多少东西啊？ 而且解锁了药方，康平这下有救了！ 【亲爱的宿主，医院已完全解锁，是否花费1000000积分升级？】 “你可以麻溜的滚了。” 【……】 陈伊伊十分冷漠的回到现实。 “回去回去，不去城楼了！”她扭头就往宅子方向跑，脚下恨不得踩上风火轮。 得赶紧合计换药的事情。 还有就是吃的，她计划换点猪牛之类出来，大家得保证营养，才能更好的和疫病对抗。 正想着，她耳尖微微一动。 “是不是有马蹄踩地的声音？”她整颗心扑通扑通开始躁动。 顾廷深望着道路尽头。 “是，车马声，来人不少。” 柳先生闲暇时教过他辨别各种声音，常见的，不常见的都有。 而他亲爹是大将军，他首先学会辨认的，便是各种马蹄声和脚步声。 很早便能根据声音判断人数或者车马数量。 没多久，远处忽然腾起滚滚尘土。 陈伊伊定睛，忽然抬手大喊：“顾叔！” 破开尘土打马而来的，正是顾烨霖本人。 第354章 交出药方 陈景一愣。 恰好这时候，陈林华被几人的说话声吵醒，迷迷瞪瞪地从床榻上坐起来。 “娘……”他下意识出声。 不过他很快就发觉，屋里多了个略有点眼生的高个子男人，这会儿正背对着他。 顾廷深面无表情地朝他招招手，如往常一样，拿他当弟弟一般引导，“林华，还不叫二伯？” “二伯？” 陈林华一激灵，赶忙下了床榻，噔噔噔跑到桌子旁边。 这会儿外面天光正好，陈景半侧过脸，半边脸被光线照的有些模糊，简直和陈林华印象的人一模一样。 他对陈景最后的印象，便是他离家前弯腰摸他的脸。 当时他也是像这样，半边脸仿佛会发光。 “二伯！你再不回来，我都快要不记得你了！” 之前的尴尬转瞬一扫而空，陈景脸上只留下了宠溺。 他转身坐在圆凳上，左手一伸，揽住梦盯着他看的陈伊伊，右手拉过一脸兴奋的陈林华。 “便是担心你们将我忘了个干净，我这不就先一步赶回来了？” 他这么说，陈伊伊才留意到，进院子的就他一个人。 “爹他们呢？还在城里吗？” 陈景点头，“城中事务众多，架棚子，垒灶台等等，大哥 他热心，便留下帮忙了，打发我回来看你们一眼，顺便让你们安下心。” “所以，那些人真的都是皇帝派来的？”陈伊伊确认道，“带的药材够不够多？之后还会有物资吗？” 陈景讶异于她思绪敏捷，一张口就是关键点，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她的模样，对比他印象里的，已然大变了。 原本肉嘟嘟有些拥挤的五官长开了不少，开口说话时一侧脸颊边还若隐若现一朵梨涡，双眸更是灵气逼人。 “当今很看重康平一事，你放心。”他回话时不由认真几分，脸上那些逗孩子的神情收起不少。 陈伊伊点点头，心里有些由于，要不要直接把药方给他。 想了想，她拉着他的衣袖问：“二叔，你在太医院平常都做什么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陈景笑着摸摸她的头，“看书，抓药等等。” 他这个“等等”，把陈伊伊给等郁闷了。 她就是想看他是不是正经大夫，谁想他对她还敷衍上了。 直接问不行，她只能另想办法。 “二叔，城里有位柳先生不见过了吗？他也懂医术，大家染病这么久，一直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大夫，在这里苦苦撑着。” 说起来倒也神奇 。 从头到尾，柳浮生从没有染过病。 不知道跟他年轻时候中毒，一夜之间须发全白有没有关系。 思索着，陈伊伊听闻陈景回话：“进城时，倒是听人提过，不过城内如今一片混乱，未曾来得及同他说上话。” 陈伊伊噎住，顿了顿，又问：“那二叔，关于疫病，你了解到多少？” “这个……”陈景性子极柔顺，哪怕是小娃娃前言不搭后语，意义不明的接连追问，也会耐心回答。 犹豫一瞬，他打开进门时候，随手放在桌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几张信纸。 随便一瞥，陈伊伊留意到，包袱里除了医书，还是医书。 好了，啥也不用问了。 她家二叔完全就是个医痴，包袱里干粮水钱之类的都没有，直接背着医书当饭吃。 “这是我简单问过十数个人后，记下来的病症汇总，如今大致上可以判断……” 陈伊伊一把按住他的手，“二叔，什么也不用说了。” 她直接去找系统。 “解锁的疫病药方多少积分？” 【亲爱的宿主，共需100000积分。】 即便依旧是冷冰冰的机械音，陈伊伊也听出系统态度柔和不少。 不过一听这个价格，她还是皱了 皱眉。 小贵。 “保证能治好吗？” 【抱歉，本系统只能确定药方对症。】 也就是包治不包好。 陈伊伊思索。 不过也正常，又不是真的神仙。 “换吧，放我怀里，字歪七扭八搞得幼稚一点，等之后药方没用了咱再说。”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系统的弱点，虽说她自诩品行优良，不会利用这一点随心所欲，但日常威胁一下，还是无伤大雅的。 免得系统总是随便挖坑让她跳。 她每次跳了之后还只能默默吃闷亏。 【……】 系统直接下线。 这是自闭了？ 陈伊伊心情很好地回到现实。 陈景正疑惑地看着她。 不止他，顾廷深和陈林华也都看着她。 顾不得许多，陈伊伊直接拿出药方，“二叔，你看看这个，能用不？” 顾廷深微微拧眉，眼底泄漏几分不解。 他这些天日日和她待在一处，从未见她什么时候动过纸笔。 他有什么事，通常都是先在心里进行一番思量。 陈林华不同，有疑问张嘴就直接问了，“甜妹儿，你从哪里得来的药方啊？” 他看一眼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更加好奇了，“是你自己写的啊？” 陈伊伊紧盯着专注看药方的陈 景，摇摇头，嘴里随便胡扯道：“我也不知道，做梦梦到了，就写出来了。” “夜半爬起来记下来的？”顾廷深问。 “唔。”陈伊伊含糊不清地回答，紧跟着就问陈景：“二叔，怎么样？是不是能治疗疫病的药方？” 陈景摆摆手，神色严肃认真，那张秀气俊美的脸显得越发好看。 “容我细细看一看。” 陈伊伊点点头，离开他身边，去还温热的炭火上取之前煮沸过的水。 见状，顾廷深立即抬脚过去，从她手上接过。 什么也不说地往茶壶里倒。 茶壶里没有茶，有的只是赵香如摘回来的一些竹叶。 竹叶是新长出来的，洗净泡水喝起来清香爽口。 陈景听到水声，倒是真觉得有些渴，放下信纸先要了杯竹叶水喝。 不过这期间，眼睛半刻也没有离开过药方。 喝到嘴里的水，自然也没细细品尝是个什么滋味。 又过了一会儿，他用力点点头，拿着药方站起来，立即就要往外走。 “这方子用药大胆，我已经反复思索过，我觉得值得一试。”他无心计较方子怎么来的，只要能治病救人便好。 “二伯！”陈林华满心好奇想问点什么，却到底没能将人叫住。 第355章 好起来了 “二伯怎么这么着急啊……”陈林华咕哝。 陈伊伊一笑，心情是这段时间以来，前所未有的好。 “因为他高兴啊。”她笑着说。 可不等她多笑两声，半天没出声的顾廷深忽然开口。 “药方当真是你做梦梦到的？”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陈伊伊只能坚持说自己是做梦梦到的。 “不然还能怎么得到？我又不会医术，难道还能自己随随便便写出来啊？” 她理直气壮一句反问，倒是将顾廷深所有的疑问堵了回去。 不过紧跟着，他心里又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可都无从求证。 最终只能往康平百姓所说的，她是福星仙童这件事上联系。 …… 这一夜，陈家众人聚得无比整齐。 时隔多年，陈家三兄弟总算能聚在一张桌子上，同吃一盘菜一锅饭。 “如今康平有救了，我们全家也聚在了一起，当真是可喜可贺。”江淑霞笑吟吟地望着桌子周围的家人，随后抬头望了望天上。 娘，这一次的苦难，我们陈家又挺过来了，如今全家都好，您老可以放心了。 “可惜没有酒，不然今夜我们兄弟几人，必定不醉不归。”陈丰笑得开怀，说着替陈景夹了一大筷子 鸡蛋。 陈景看向陈丰，又环顾周围一双双亲切的眼睛，不由红了眼眶。 “是我疏忽，你们长久不回信，我竟半点没有多想是不是家里出事了，真是……” 再见家人，他固然欣喜，但心中最多的还是自责。 “还有娘……” 提起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心里舒服。 大家不由纷纷沉默下来。 陈伊伊筷子上戳了块红薯，呼呼吹了吹，想起奶奶，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是她还在该有多好啊。 她现在医院已经全部解锁了，接下来就可以开始解锁超市了。 没来得及让奶奶享受按摩椅还有电热护膝，是她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 “也不知道汉腾怎么样了……”赵香如呢喃出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她一想到婆母的死，就免不了想到那对可恨的母子。 “提他做什么！”陈丰气呼呼地说。 赵香如被他拔高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红着眼圈不说话了。 她以这样，陈丰嘴里“啧”一声，脾气又软了下来。 见状，江淑霞不由得出声：“汉腾脾性是差了点，但从始至终做的坏事，都少不了孟秀珍撺掇，也怪我一直以来没有真的插手管教，不知道要是找回来， 能不能重新教导好。” 从陈老太去世之后，先前的很多事情，她都反反复复想过很多遍。 尤其最初顾烨霖对陈汉腾的赏识。 她总觉得，要是及时拉上一把，或许陈家的这个孩子，还有救。 以前她碍于孟秀珍蛮横，碍于家中诸事繁乱，她没伸过手，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陈伊伊点头，“我觉得陈汉腾还没有坏到骨子里，说不定教一教还能改。” 至于那个孟秀珍…… 算了吧，要是想她能改好，可能得先让她死一遍，然后脱胎换骨。 “汉腾都已经跟着他那个娘跑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陈丰直言，很不愿意提及那对母子。 江淑霞点头，“说的也是，先不说了，吃饭吧。” 她说着看向一直垂头不语的陈景，摇了摇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看的出来，陈景从始至终便不执着男欢女爱，只一心痴迷医术。 再加上草草娶回来的妻子间接害死了老娘，今后很可能就这么孤家寡人的过下去了。 如此这般，陈汉腾便成了他唯一的孩子。 她方才说了那样一番话，意思便是告诉他，若是有心思想找回儿子，便去找。 虽然希望渺茫，但一旦能找 到音讯，陈家还是试图重新接纳他那个被带坏的孩子。 不过看陈景这个略有些消沉的反应，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娘，别担心，二叔能想通的。”陈伊伊靠在她胳膊上，甜笑着小小声地说。 “你啊你，总是能最先明白娘。”江淑霞已经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有个如此知心的女儿。 …… 顾烨霖一连三天没有回家。 随着太医他们住在了城内临时搭建的医棚里。 顾廷深嘴上不明说自己惦记亲爹，但已经几次去问江淑霞，说想一同前往城内帮忙。 江淑霞抬手默默他的脸，动作轻柔，几乎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如今城内正打算试用新药方，有些百姓忐忑之下变得有些急躁，忽然发狂都是有的，再过两天，你且稍安勿躁。” 陈伊伊竖着耳朵在一边听着，心里清楚，所谓的新药方，一定就是她给二叔的那一张了。 花了她十万积分，那必定得有效啊。 可惜她不能告诉大家，不然什么忐忑啊发狂的，都不存在。 正想着，竹严急匆匆跨进门来。 “小姐，柳先生被两名将士横着抬回来了，口中呢喃着说他快要不行了，让你快去见见 他。” “什么？！”陈伊伊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如今皇城的军队驻扎在县城附近，每日前往周边村落县城，清查官员贪污这件事。 城内还有十几位御医不眠不休地照顾病患，试图尽最大努力，更快地控制疫病发展。 她也拿到了应得的积分，换了针对疫病的药方。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会儿柳浮生却倒下了？ “不行，他这是想偷懒，没门！”陈伊伊说着就往外跑，瞬间眼眶就红透了。 柳浮生住的院子距离他们陈家住的院子不远，她很快冲进他的院子里，一路抹着眼泪撞进门去。 “先生！师傅！你不许死！” 她进门还被门槛绊住，摔成了狗啃泥，模样惨兮兮的。 可等她呜呜哭着趴在地上抬起脸，却看到柳浮生好端端地歪在长榻上喝茶。 哭声戛然而止，紧跟着就是陈伊伊带着鼻音，却十足火大的声音。 “你是不是嫌日子过的太顺心？！” 她怒冲冲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灰土都来不及拍拍，憋着劲大喊一声：“我再也不要理你！大骗子！” 话音未落，外面顾廷深和江淑霞也冲了进来。 “诶！”柳浮生没想到陈伊伊来的这么快。 第356章 两座冰山起冲突 江淑霞了解女儿的性子，知道她不会乱来，只是一脸无奈地说：“伊伊她当真了。” “嗨呀，我就是随口一句戏言，哪成想……” 柳浮生说着已经仓促套好鞋，飞快追了出去。 陈伊伊一路跑回自家院子。 她以为她气愤之下跑的十足快。 实际上被那双小短腿拖累，刚进院门口，就被追上了。 “气性还不小！” 柳浮生捞住她的腰一提，陈伊伊人就到了半空中。 “你那这种事开玩笑，还怪我气性大？”陈伊伊扑腾着腿脚挣扎。 她是真的信了！ 因为她是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见过柳浮生了，每天担心的，就是他会不会出事！ 他拿这个开玩笑？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简直想给他一脚。 “为师哪里敢怪我的小徒儿，疼你都来不及呢！”柳浮生将怀里拧动身子的小女娃抱进屋里。 “你放开，再不撒手！我让我哥哥们揍你了！”陈伊伊威胁。 柳浮生算是知道这平常总笑嘻嘻的小丫头一旦真生气时，会有多难哄了。 “知道你在意为师，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他这句话说出来，就什么面子风骨都不顾了，直接蹲在她面前，扮鬼脸逗她。 陈伊伊皱眉看着他的丑样子，半天不说话。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逗小孩的方式轻易消气。 可直到看了一会儿，发觉柳浮生居然就靠着那俩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做出了半天都不重样的怪表情。 她甚至觉得，他脸上的皮都被他自己给撑开了。 然后没有表情的时候，连额头上的褶子都仿佛变深了不少。 “你这样太丑了。”她嘟了下嘴，忍不住吐槽，心里满是佩服。 何必呢，真是口嗨一时爽，哄人火葬场。 “丑不丑，都是你师傅。”柳浮生知道她这是消气了，不由苦笑着摇摇头。 陈伊伊别过脸不看他，嘴里嘟囔：“有没有正式拜师，也没有跟着你学过什么东西，我可没承认过。” “那是你不学，又不是我不乐意教”柳浮生翻翻眼皮，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陈伊伊“哎呀”一声抬手捂住额头，“你怎么好意思弹我的？！” 她还没消气呢！ 无奈一笑，柳浮生起身假模假样朝她一礼，“徒儿，为师的再度和你赔不是，成不成？” 横他一眼，陈伊伊不打算再计较。 毕竟他行为举止再像个顽童，他年纪也都不小了，能做她 爷爷了。 “城里到底怎么样了？我二叔拿出来的药方管用吗？那些太医，是已经找人试过药了才决定大批量使用，还是研究之后，直接用在百姓身上？”她问起正经事。 这也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之前听到的消息都含含糊糊的。 而柳浮生是一直在康平的大夫，那些太医一定会和他有交流，他肯定知道具体情况。 柳浮生确实了解具体情况。 并且没半点打算隐瞒她。 “在几个病情严重，垂死挣扎的病人身上试过了，药方十分奏效，不过未经同意便拿活人随便试药，说出来到底不好听，所以那些御医们没有声张，只当是头一次用在百姓身上。” 这就是百姓躁动的原因了。 陈伊伊恍然大悟。 紧跟着就听柳浮生继续开口：“在我看来，拿快死的病人试药，实在无伤大雅，骗那些御医迂腐，在意那点只是说出来好听的名声。” “倒是你二叔跟着的那个姓郝的老头子，还算不错，不过他一张嘴讲不过十张，你二叔又是个只管治病救人的闷葫芦。” “不许说他闷葫芦。”陈伊伊瞪他。 柳浮生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三个字都说不得？怎么没见 你这么护着我？”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陈伊伊说完就跑。 柳浮生一伸手抓空了，“嘿！你个小丫头！” 扑到才进来的江淑霞怀里，陈伊伊立即告状：“娘，先生要打我！” “胡扯！”柳浮生瞪眼。 江淑霞见她已经被哄好了，便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孩子话。 而不等她说什么，柳浮生先一步捶捶肩头，告辞道：“不说了，这些日子没睡过一场好觉，眼下康平有人管了，我也该歇歇了。” “先生是辛苦。”江淑霞侧身让开门口。 柳浮生看一眼故意扭头不理他的陈伊伊，一笑，不紧不慢地迈步往外走。 “彼此彼此。” 这夜，陈景和顾烨霖终于和陈家的男丁们结伴回来。 两人几天不着家，陈伊伊和江淑霞见到他们时，都显得很是高兴。 顾廷深没说什么，但眼底的冷意，明显淡了不少。 直到饭后陈枫华路过他时，冷不丁低声说上一句：“总绷着脸做什么？生父是仇人吗？难道要他死在外面，你才愿意给他好脸？” 他这些天一直跟着顾将军做事，深知他的本事，和他的不容易。 人身都是肉长的，如何能将所有事做到尽善尽美 ？ 他原本觉得顾廷深通透明理，却没想到，他在与父亲相处一事上犯了糊涂。 “顾将军分身乏术，并非心里不在意，他风雨里来去，眼下又能在康平待上多久？等事情了解，你连怨怪他，都找不到人。” 他话说的不顺耳，但意在告诉他要知道珍惜。 顾廷深听懂了，却还是拧着眉，冷冷看向他。 “此时无需你插手。” “我无意插手，只是不想看到原本通透的人，被怨恨糊了心窍，做些分不清轻重的蠢事。” 陈伊伊察觉气氛不对，扭头看过去，却只见到两个“大冰块”互相对望。 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人能有什么矛盾。 于是便偷偷靠近两步，竖起耳朵开始偷听。 “你没了娘和弟弟，顾将军不也没了妻子和幼子？他将你视作最后的家人，你却执意想拿他当仇人。”陈枫华继续出声，“对着你，他忧愁得连晚饭都没吃下几口，便匆匆回了城内。” 顾廷深没有说话，沉着脸，皱着眉，像是在思索。 陈伊伊在一边松了口气。 还好是两座冰山对上了，最多就是冻人点。 不像炸药桶相撞，一不小心就是毁天灭地。 “我不存恶意，你好自为之。” 第357章 肃清 听到陈枫华这句，陈伊伊立即缩回有点太过于倾斜过去的头。 不过已经晚了。 陈枫华刚迈步，脚下就是一顿。 “伊伊？”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陈伊伊直接脚底抹油，溜了。 而路过陈景房间的时候，却见到屋里做了个面生的老人家，看着很和气，很慈祥。 郝医正同时也留意到了她，微微一怔，问了陈景一句什么。 而后朝外面招招手。 陈伊伊左右看了两眼，抬手指指自己的鼻子。 “叫我？” 老人点点头。 小跑着进屋，陈伊伊左右看了看两人。 “你为了不随我回太医院，当真是什么瞎话都说的出口。”老人说。 陈伊伊眼珠微微动了动。 这人应该就是二叔跟着打下手的那个太医吧？ 不等她继续深想老人话里的意思，便听陈景急急开口：“师傅，我当真没有扯谎，那药方，的的确确是我家女娃娃给的。” 陈伊伊明白了。 二叔这是不打算贪功，直接把她“供”出来了。 而眼下，他上司明显不相信。 “不是我低看她一眼，只是你搬出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叫我如何相信？” 陈景搔搔头，有些苦恼地看向一脸天真稚气的陈伊伊 。 “伊伊，你快告诉他，药方究竟是不是你做梦梦出来的。” 陈伊伊点点头，看向和蔼望着自己的老者，口齿清晰地说：“大人，我记不清了。” 说着还又做出思索的样子，确认并强调：“真的，我是真的记不清了。” 她这样说，也不算撒谎，充其量只是装傻罢了。 二叔心思单纯，不贪慕名利这她知道。 可她这会儿要是承认了药方的事情，之后估计麻烦不少。 首先要应付的，就是刚刚的老人。 而那老人精神矍铄，眸光熠熠，半点不想好糊弄的样子。 “陈景啊陈景。”老者摇摇头起身，幽幽叹息着走了。 陈景愣了愣，在他身后行礼，目送他离去。 “伊伊？” 不让他开口多问，陈伊伊直接打断他：“二叔，你不打算回京都了？” 这件事她也没听人说起过，一直以为，二叔随着京都来的大部队回来，最后也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的。 所以这会儿通过老人的话，以及刚刚他离开前万分遗憾的神情推断出来以后，心底眼里全是满满的惊讶。 “我已经请辞，打算回来在县城里开家医馆，每天为百姓问诊抓药，也能和你们常常见面。” 陈景先回她的话。 等说完再要张嘴，就见陈伊伊打了个哈欠。 “天都黑了，我要睡觉！” 她说完直接跑出房间，去找江淑霞。 她们母女俩有什么消息通常都是共享的，时不时还会一起讨论一番。 可以说现如今关于陈家大小事务的决断，并不是江淑霞一个人确定下来的，陈伊伊也有参与。 陈家所有人很快都知道陈景要留在康平，和他们一起在这里扎根的事情。 大家惊讶归惊讶，但都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 京都再好，陈景在有出息，都不如一家人团圆和乐重要。 …… 城里第一批试用药方的百姓陆续好转。 就连最初偷偷被试药的三个濒临死亡的百姓，都有两人被拉了回来。 到了这个时候，百姓们不再躁动不安，而是有了闲心，去关注这救命的药方出自谁手。 陈景的性子，有人问起他，他自然都是实话实说，告诉百姓们，是他们家最小的女娃娃，做梦梦到的。 另一头，也有人问过郝医正。 他不相信陈景扯出来的“鬼话”，便一直略带自豪又有些感慨的告诉大家，药方是他的副手陈景想出来的。 不曾想，他的话说出去，并没有 多少人信。 “这是何道理？”郝医正遇见顾烨霖，不由将他家乡百姓的异常想法说给他听，妄图他能给出解释，替他解了疑惑。 顾烨霖一笑，提起陈伊伊面色便一派柔和。 “伊伊是我义女，之前初到康平便偶然发现了水源和吃食，后来她又无意间发现了从矿中逃回来的刘喜，继而让我带人顺利找到矿源，顺带救下了矿中不少幸存之人，因此，百姓们坚信她是仙童临世，是康平的福星。” 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他没有一一列举。 说完还添上一句：“此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您老无需在意。” 伊伊是有些神奇的本事在身上，向人诉说她的好是一回事，但他无意为她引来皇城之内的关注。 “玄之又玄，不过也不怪百姓信服她。”郝医正点点头，摸了摸自己长至胸前的胡须。 话说到这里便作罢。 他不信那些神神鬼鬼，心里依旧将药方一事，算在了陈景头上。 当夜便在回复皇城来信的时候，多添了两句，将陈景的功劳简单提了一嘴。 陈景对于此事毫不知情。 也就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内，皇帝听闻消息时，下了什么样的命令。 一行十 几位太医在疫病最严重的康平停留半月有余。 发觉疫病基本已经被控制住之后，便火速分头前往周围被波及的县城和村落。 其中情形较为严重的，便是顺耀县，还有嘉南县。 至于顾烨霖带领的那队精兵，已经在在这半月之内，抓了周边大小不少官员。 那些人，全都暂时关押在康平的县衙大牢里，有时候有人路过，还能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喊冤声。 “不是说当时信送不出去吗？那驿馆那些人，肯定也有问题吧？”陈伊伊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趁着顾烨霖好不容易回趟宅子歇息，便赖在他身边问。 “当初从京都来康平的一路上，我便已经命人暗地里整肃过。”顾烨霖说着，抿一口才晾好的竹叶清。 原本是竹叶水，柳先生觉得名字不够雅致好听，便叫成了竹叶清。 “整肃？”陈伊伊咀嚼着这两个字。 从他冰冷的语调里莫名听出了血腥味。 “悄悄给杀了？”她忍不住问。 知道她明白轻重，顾烨霖也不瞒着她。 “那本贿赂名册之上的人，今上吩咐，不留活口，但要做的干净。” 陈伊伊打了个哆嗦。 看来对于康平这件事，皇帝是真的很生气。 第358章 一定要亲自动手 而正说着话，陈伊伊突然听到脑内“叮咚”一声。 她微微一愣。 狗系统很久没有主动找过她了，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 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怪她担心。 她现在对系统已经不抱多少期望了。 康平疫病他卡她积分这一次，实在是把她坑太狠了。 她都不用问为什么坑她，问了他肯定就开始给她煲鸡汤，打鸡血，告诉她大善人就是要经历磨难。 之前又不是没有过。 “您有事？”她不太耐烦地问。 【……亲爱的宿主，请问是否解锁超市？】 “我解锁不解锁，有什么区别？”陈伊伊态度冷淡，故意言语暴力他。 【……】 他这个反应陈伊伊相当不满意，态度进一步恶化，“我有你没你，又有什么区别？” 系统长时间沉默。 过了片刻，才重新出声。 【请问是否解锁超市，获取相关物品的兑换权限？】 这一句问出来，陈伊伊突然一个激灵。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解锁了超市，里面的东西就可以直接兑换？” 【抱歉，并不是。】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没有半点感情。 陈伊伊顿时安静下来，特别想直接走人，再也不理这狗东西。 一句话也不 说清楚，害她白高兴一场。 而且她莫名感觉他是故意的，可是她没有证据。 “解锁需要多少积分儿？”她问出重点问题。 不管她对他有多大怨气，都不能和实现目标过不去。 ——她定下的目标之一就是解锁超市。 既然系统冒出来问她了，就说明她的积分是一定够解锁的。 问题就是，会不会一下清空她的积分？ 这种狗事系统是真的没少干。 【10万。】 “这么少吗？！”陈伊伊惊叫。 不过紧跟着她就冷静了下来。 她现在手握百万积分，自然会觉得10万不多。 要是换成曾经每次积分只加几百的她，只怕会当场发飙，直接把系统喷到体无完肤。 【请问是否解锁？】 好在系统并不将她的反应放在眼里，依旧是冷冰冰的那个死样子。 “当然解锁啊！”陈伊伊立即出声。 生气归生气，记仇归记仇，她和系统之间有利益关系，该合作时候还是得合作。 她可不会跟积分过不去。 “那我解锁之后有什么好处吗？”她问。 【本系统并未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你走吧你！”陈伊伊没好气，怼完直接将意识放回到现实。 顾烨霖抿一口 竹叶清，望向呆住的小女娃。 “莫怕，那些人罪有应得。” “没有害怕，”陈伊伊回，甚至还笑了笑，“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带着大牢里那些人回京都吗？” 顾烨霖沉吟，“若是我，便就地杀了了事。” 他的家乡被那些贪官污吏搅得乌烟瘴气，那些人每人死上百遍都不足以让他解恨。 陈伊伊点点头，小拳头轻轻砸了一下桌子，“就是！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杀了他们，还一定要亲自动手。” 顾烨霖侧过脸看向她，“你还小，无需记恨任何人，这些事我会去做。” 陈伊伊没有说话，心想：我才不小。 就是个头小罢了。 伸手十分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顾烨霖叮嘱：“早些歇着。” 陈伊伊一愣，顶着他的大手抬起眼睛，“你现在要出去？”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 俗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他不会真的要去处理牢里那些人吧？ “顾叔，皇帝应该是要见那些贪官的吧？”她赶紧问。 “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眼下那些人我不会动，”霍临远眼神一点点变得冷厉，“不过……” 不过什么他没有多说，陈伊伊眼珠动了动，没敢多问。 总之，那些人害的康平变成现在这样，还间接害死了素心婶婶和玉轩，顾叔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碍于皇帝，他没办法立即动手。 但想必之后，会在合适的时机有所行动。 “回去吧，你爹和你二叔应当快回来了。” 陈伊伊心里一喜，脸上登时便笑开了花。 “真的？！” 爹和二叔这半个月几乎不着家，一直在帮着城里那些皇城来的人收拾善后。 “那我回去等他们！”陈伊伊说着起身抱了抱顾烨霖，及跟着扭身跑出大门。 她出去之后，顾烨霖转眸缓缓看过卧房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眼睛落在枕边放的一副红宝石手镯。 这是他从边城带回来的宝石之一。 其他的，一颗在行路中途给了伊伊，剩下的则全部随着陈素心一起埋进了地下。 鼻根酸涩，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压下所有心绪，抬脚大步离开。 今夜，他将令人连夜前往矿山。 那边埋伏的人发现，矿山附近昨日有人偷偷出入。 那样一处荒山，又处在这样一个疫病肆虐的混乱时期，他怀疑，是之前逃走，且至今未曾抓住的胡斐于。 即便不是胡斐于，那神神秘秘的人也十分可疑。 他要领人 过去，加强矿源的看守，同时将那人抓回来审问一番。 陈伊伊回到了自己卧房。 江淑霞正在对着烛火缝补衣裳，听到动静，才在一片昏黄中抬起头来。 “娘，顾叔说我爹他们今天回来。” 陈伊伊叫她，跑到她腿边，双手放在她腿面上仰头看她，五官精致，笑容甜美稚气，瞧着很可人。 “知道了，娘一会儿去将热水坐上，等他们回来，便能梳洗擦身，还能跑上一壶竹叶清，坐下好好歇歇。” 在一边看书的顾廷深起身，“我这会儿便去吧。” 他是坐在窗前迎着月光看书，并没有另外点灯，所以陈伊伊进屋以后，根本没有留意到他。 “去吧，炭火先不用烧的那么旺。”江淑霞叮嘱。 点点头，顾廷深抬脚出去。 他一走，陈伊伊立即趁机问：“娘，爹回来了，廷深哥晚上睡哪里？” “他若是愿意，便去你哥哥们那屋，若不愿意，便去和柳先生一起睡。”江淑霞说。 说话间，手里的活计并没有停下，灵巧的指尖捏着细针，不断在衣裳的破口中刺进，再刺出。 “那我去问问他？”陈伊伊说。 要是她张嘴问，说不定顾廷深就不会客气什么，能说出真实想法。 第359章 可以请顾烨霖帮忙 “去吧。”江淑霞点头。 顾廷深知轻重，守礼数，也特别懂得照顾人，小女儿跟着他，她通常都十足放心。 应声之后，陈伊伊转身径直跑了出去。 院子里没有点灯，她从还算明亮的卧室出去，眼睛一下适应不了黑暗，有片刻时间什么都看不清。 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人按住了肩头。 “当心。”顾廷深的声音响在身侧。 陈伊伊这会眼前稍微能看清了，这才发觉自己脚尖前头就是台阶。 要是没有顾廷深阻止，她这会儿估计已经因为踩空，摔了一跤了 “还好你叫住我。”她拍拍心口。 虽说一共就三/级台阶，摔一跤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好端端的，谁想受那一下疼还有惊吓？ “你不是去烧水了？”她紧跟着问。 碳炉收在院子东边的角落，顾廷深却出现在房门南边。 “去取了些炭。”他淡淡回答，说完径直往东边角落去。 院子东边没有围墙，隔着一片干涸的水池，便是宅子里的东花园。 碳炉就收在池底。 陈伊伊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走近水池。 水池之前清理过，里面的鱼龟之类的残骸，还有干泥干水草都已经被收拾干净。 不过 天黑了，也看不见什么。 陈伊伊收回不自觉看向池底的目光，问：“廷深哥，你晚上想睡哪？是还和我还有娘一起，还是找我大哥他们？” 柳浮生那边她其实不推荐他去。 因为那老家伙睡觉打呼，声音震天响，换谁和他一起，都该睡不着了。 “去隔壁吧。”顾廷深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是他早在半月之前，陈崧回来之时，就已经想好的。 陈家人都待他很好，且只要和他们一大家人在一起，就总有看不完的笑脸，和体会不完的热闹。 哪怕他少言寡语，和他们显得格格不入，但心底也还是贪恋这份和乐融融。 所以他没想过远离他们。 “那就好……”陈伊伊喃喃。 “就好什么？”顾廷深扭脸，手上引燃炭火的干草已经被火折子点燃。 陈伊伊按下的他的手，防止他被烧到，嘴里说：“我怕你去找先生睡。” 沉默一阵，顾廷深实话实说：“先生睡觉不安宁。” 噗，陈伊伊忍笑。 这说的也太委婉了。 他想说的，应该是“先生睡觉别人不得安宁”吧？ 而正说这话，陈崧和陈景结伴进了院门，一眼就就看到了头对头蹲在一起的顾廷 深和陈伊伊。 陈崧停下和弟弟的闲聊，走过去问两个孩子：“做什么呢？” “烧水啊，可惜炭火还没烧旺，你们就回来了。”陈伊伊嘟了一下嘴。 陈崧好久没和女儿亲近，笑着弯身抱起她，拿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故意去蹭她的额头。 “这是不想我我们早些回来啊？” 陈伊伊推开他的脸，面上皱成一团，浑身都写满抗拒，都顾不得回话了，“扎死人了！” “大哥你别逗她了，那么娇嫩的面皮，回头再蹭红了。”陈景面带笑意，出声制止。 他说的还真不错。 进屋光线明亮几分后，江淑霞一眼就看到女儿额角部位红了一片。 她顾不上和陈崧陈景说话，先腾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可是摔跤了？” 她方才在屋内听到了顾廷深那句“当心”，不过没听到女儿的惊呼声，便觉得没事，没有出去查看。 “爹蹭的！”陈伊伊立即告状。 陈崧呵呵笑起来，没当回事，挺自得的样子，在江淑霞身边一坐，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坐下了。”他说。 江淑霞为女儿推他一下，紧跟着便问：“之后可还要出去帮忙？” 就她所知，如今还停留在康平的这些 皇城来人，之后都是要去往周边城村的。 丈夫要是再继续跟着去帮忙，怕不是就要长久离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不去了，再去就跑得太远了，来回的路上就要耽搁好几天，也不方便回来看看家里。”陈崧说。 陈景点点头，“郝医正最近两日便要走了，他想带我一起，我说我替他留在康平照顾还未康健的百姓。” 他这话说的实在。 半点没有和家人藏私。 江淑霞望向他笑了笑，“以后就是一家人一起经营之后的日子了。” 多久没有这样了？ 她太怀念曾经在漠北村时的生活。 安定，和乐，多数时间，大家都吃喝不愁，每日过得都笑嘻嘻的。 因为太过美好，如今只是简单回忆，变能让她心底生出许多赶来。 摇摇头甩去一些酸涩，她重新看向陈景，提醒道：“关于汉腾……或许你可以找机会请顾将军帮忙。” 自从顾烨霖率领一部分皇城守城军回到康平，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他在官场中的分量。 ——皇城军从来只效命皇帝，旁人的口令，一律不听，哪怕出示兵符也不行。 她觉得依照顾烨霖的本事，兴许在找人这方面，会比他们这 些平民老陈百姓多些门道。 陈景听进去了。 愣怔之后，起身行礼，“谢谢嫂嫂提点。” “提点算不上。”江淑霞摇摇头，抿唇笑了笑，灯火映照着的侧脸看起来异常柔美。 陈崧望着媳妇，心里是千百个感激。 他作为陈家老大，要不是娶了个好媳妇，如今指定带领不了全家。 说着话，顾廷深进来了。 “水烧好了。” 江淑霞起身准备结果，被陈崧先一步拦下。 “我去和阿景梳洗收拾一下，好些日子没能打理自己了。”他说着便往外走。 陈景忙转身和他一起。 男人家没那么多避讳，出了院子，找到个角落，热水混了冷水，脱掉上衣撩起水花搓洗上身。 差不多了，便脱掉外裤，只着亵裤清理其他。 一共也没花上多少功夫，两人便收拾好了。 回屋坐下喝水的同时，陈丰领着家里几个小子回来了，肩头还扛着锄头。 “累坏了吧？”江淑霞起身，帮着赵香如抱过已经睡着的陈林华。 喘了口气，赵香如点点头，“丰哥他们忙坏了，我倒是还好。” 江淑霞点头，不过嘴上却体谅她：“你又带水又带吃的，还领着孩子，不必他们轻松多少。” 第360章 计划养猪 如今不止他们家那块临时种着庄稼的田地要人打理，村里其他人家的地，也都开始松土播种了。 因村里男人比先前少太多了，陈丰便领着家里的男丁们去帮忙。 他们这两日基本都将时间耗在了平窑村。 算是和陈崧陈景兵分两路，帮着康平百姓重新开始过日子。 “有吃的没？今日太忙，饿坏了。”陈丰出声。 能在村子里待到这个点，确实是挺忙的。 陈伊伊想。 不过…… “可是三叔，按照红梅大娘的性子，你们忙到这个时候，是一定会留你们吃饭的，她没有不舒服吧？”陈伊伊问。 红梅大娘人善心热，哪能让帮着他们的陈家人，饿着肚子白干活呢？ “别担心，没有，是我们发觉村子里没多少吃的了，所以硬是没有在村里多吃什么。”陈之华俯身抱起她，先一步回答。 陈伊伊一愣。 这才想起来，她嫌弃系统，嫌弃到几乎忘了大事了。 之前换的那些吃的，这么久了，康平又这么多张嘴，早吃的差不多了。 “不对啊，不是说京都那边会筹备粮食运过来赈.灾吗？”她问。 这件事是她亲耳听顾叔说的，绝对不会有假。 其实粮食不粮食的，她不 是很在意，她现在积分富裕，再来两个康平她都养得起。 就是总让大家吃土豆地瓜大白菜的，不是个事啊。 这么想着，她开始在思索，要不要换几头猪出来，当种X好好养着，以后生小猪用。 “兴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江淑霞也知道粮食的事。 之前陈景和陈崧说过，某次陈崧回来看她，无意间提起过。 算算日子，要不是半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口中的“赈.灾粮食”早就该到了。 “没事，顾叔没说什么，应该就没有什么大事。”陈伊伊若有所思。 计划赶不上变化，京都到康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半中间要是忽然遇到恶劣天气，或者是其他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耽误了行程也是有的。 话说到这了，其余众人也不再多想什么。 “灶上有些剩菜，先头城里发放的馒头也还有，我去给你热热。”江淑霞说着起身。 顾廷深立即开口：“我去吧。” 摇摇头，江淑霞解释：“我再炸点馒头片，前几日伊伊指挥我做出来过，你们也尝尝。” 顾廷深没在开口，不过默然转身，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嗯？ 陈伊伊眼珠子随着他的背影动。 怎么总感觉 ，顾廷深成了娘的“小跟班”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紧跟着，她又开始思索关于那些猪啊，牛啊，怎么可持续发展的事情。 “三叔，你会养猪吗？”她试探着问。 陈丰想了想，半点也不谦虚地说：“种地养猪养鸡鸭，这些事情我全都不在话下。” 说着神情又变的有些遗憾，“可惜，除了那块半死不活的地，什么也没有，让我完全无法施展。” “要是有呢？”陈伊伊垂眸喃喃。 她相信三叔，他从来不吹牛，要是她换出来种X，他一定能养好。 这件事在心里落定。 等这一晚睡下之后，陈伊伊又反复合计了几遍，实在困得不行了，才赶紧去找系统办大事。 “我要换猪。”她开门见山地说。 【亲爱的宿主，请确认兑换数量。】 “我想养猪，就是繁殖场那种养法，你觉得我应该换多少头猪？”陈伊伊问。 说着提前给系统打预防针，“不要敷衍我，你不好好说，我就不换了，不换猪，我就不能造福百姓，这样一来，我就少收入很多积分。” 【……】 “我赚积分对你是有好处的吧？”她问。 【本系统无可奉告。】 这就说明她没说错喽。 陈伊伊有点小得意，态度好了一点。 “所以，我应该换几头猪？” 她上辈子虽然投资过农场，但也就是抱着玩票的心态，投资玩玩。 最后她投资的农场能在国内发展起来属实让她觉得意外。 因此，她对养猪之类的，真的是半点研究都没有。 这才不得不在兑换之前问问系统，毕竟她的积分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而是一家人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挣来的。 【建议您花费1000000积分兑换优质种X。】 什么？ 一百万？ 她手头一共才多少积分！ 陈伊伊顿时有点冒火。 不过回想起“优质种X”几个字，她脑子里的避坑雷达直接开始疯狂闪烁，让她忽略了这一刻的气愤。 “你等会，优质种X和我之前换的猪有什么区别？你给我说清楚。” 这要是不问清楚，别她到时候稀里糊涂换了，再悔青肠子。 【优质种X将更适合养殖繁育。】 “你神经病啊，我当然知道优质种X是什么意思！咱俩到底谁弱智？” 【……】 “说呀！”陈伊伊现在对这个狗系统毫无耐心。 【普通成年猪兑换需要10000积分，优质种X则需要100000积分。】 系 统的机械音里，略带一丝丝委屈。 这次轮到陈伊伊无语。 “所以，我花掉约等于一半的积分，去换十头猪出来？” 【最优选择实际为兑换上百头优质种X，本系统考虑到宿主您手上的现有积分，只能做出之前推荐。】 陈伊伊再度无语。 所以说，狗系统这算不算在阴阳怪气？ “合着你还委屈了？对不起哦，我穷到你了！你是真狗！”陈伊伊气呼呼道，一句话说出去，只觉得牙根都痒痒。 恨不能咬死系统。 【……请宿主稍安勿躁。】 陈伊伊不想说话，可又不得不和系统交易，谁让人家捏着她的那些资产呢？ “普通猪，给我十头。” 说完不到一秒，又赶紧强调：“我花十万积分，换十头普通猪，但你不要糊弄我，我要的猪，必须得和第一次换的一样好，敢比第一次差……” 她想威胁，又不知道拿什么威胁。 总不能为了猪的品质，她再度扬言要上城楼表演自由落体吧。 话说回来，其实第一次换的猪她就觉得就挺好。 至于优质种X什么的，等她成了富婆再说吧，现在的她，真的讲究不起。 良久，系统都没有动静。 “要装死？”陈伊伊阴恻恻说。 第361章 肥猪闯门 【抱歉，经多方考量，本系统决定免费替宿主您再次升级农场。】 陈伊伊一愣，已经到嘴边的骂直接卡住。 “你有阴谋。” 她才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和谐的关系可提升宿主幸福度，本系统一直秉持以宿主为本，为宿主服务的宗旨，竭诚……】 “好了，够了！”陈伊伊直接打断他这套说辞。 “你干脆直接承认，你受不了我冷落你，对你态度恶劣呗？”她坏心眼地引诱系统承认。 【抱歉，本系统未能明白您的意思。】 陈伊伊适可而止，生怕他恼羞成怒不认账，“好好，不用承认！那你直接给我升级吧。” 等听到两声成交提示音，陈伊伊才思索着问：“二次升级后，农场有什么区别？” 要是给她点没用的东西，她可就要继续骂人了。 【您已获取兑换一切种子的权限。】 “就这？”陈伊伊兴趣大减。 她还以为是什么呢，说是免费升级，其实充其量就是多送了一个权限。 还是个挺鸡肋的权……等等！ 她心头一动，立马问：“一切种子，包括这个时代没有的作物种子也能换？” 【是的。】 我靠！ 陈伊伊忽然就觉得系统冷冰冰 的机械音好听起来了。 “你这拉近关系的手段我很认可，你再接再厉，我看好你哦！”她笑嘻嘻说，仿佛前边各种不满各种甩脸色的人不是她一样。 变脸比翻书还快。 【宿主您开心就好。】 “嗯嗯，不错不错，以后就这样，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其实都不是以后，她自始至终，都在兢兢业业做好事，赚积分，从来没有懈怠过，而且遇事基本能自己解决，就不会轻易找他。 而积分对系统是最重要的，从这个方面来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亏待过他。 【请宿主选择兑换物的出现时间，以及出现地点。】 陈伊伊这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交代。 光顾着透着乐了。 “咳咳，”她清清嗓子，“这样，你就趁着明早我三叔领人准备出门的时候，让十头猪闯进我家院子。” 【抱歉……】 陈伊伊就知道他要拒绝，立马出声打断，“不许抱歉！你行的！你可是无所不能，我最最最最可爱的系统！” 【？】 这女人真的好可怕，明明前几分钟还在骂他是狗…… 陈伊伊半点自觉也没有，好听话说完，直接开溜。 翻个身平躺在床上，陈伊伊听着爹娘平 稳呼吸声，忽然觉得未来很有奔头。 先把猪养起来，再问问三叔，看现在的季节，还有康平的徒弟适合种什么种子。 她几乎可以看到，以后全家，还有全康平人民滋润到不得了的生活。 次日一早。 兴奋半宿的陈伊伊还在睡梦中，隐约听到院子里一阵嘈杂。 紧跟着就是陈林华几乎能掀开屋顶的惊呼—— “猪！猪！好大的猪！啊啊啊！” “别怕别怕！到娘这里来……” 猪？ 陈伊伊眼睛猛地睁开，困意散了个干干净净，直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在了床榻上。 对了！ 是她的猪！ 她下意识朝院子里张望，却发现大门紧闭。 她赶紧爬下床，坐在脚凳上穿鞋，然后只穿着里衣，急匆匆跑了出去。 门打开，院子里已经乱了套了。 所有人，要么在追猪，要么被猪追，场面好不滑稽。 “噗。”陈伊伊捂住肚子，靠在门框上笑得直不起腰。 “灵华！关上院门！别让猪跑了！”陈之华难得大声吆喝。 陈灵华立即过去关上，并守住院门。 “喽~喽喽喽喽喽——”陈丰已经从脖子上取下汗巾，走到猪身侧挥舞的同时，嘴巴里不停发出赶猪的声音 。 “娘！”陈林华忽然大叫一声。 紧跟着赵香如也小声惊呼起来。 之间一头硕大的肥猪，正吭哧吭哧喘着气直奔他们而去。 而他们本身就已经缩在了墙角，根本避无可避。 陈林华脸上很快被猪舔了一下，他一脸嫌弃地往后缩，偏偏躲不开凑上来的猪。 “臭死了！快走开！走开！”他嘴巴根本不敢张开，生怕被猪舔到，话说的含含糊糊。 陈之华赶紧过去，驱赶肥猪的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家其余人一边在院子里赶猪，一边也是弯着眼睛和嘴角。 “没事，洗把脸擦擦。”江淑霞忍笑过去给孩子擦脸。 抬头时，看到赵香如也是紧紧抿着嘴唇，眼睛弯着，明显也是觉得好笑的不行。 “忽然冲进来这么多猪，还真挺吓人。”赵香如说。 都是在农家生活的人，哪有真的怕猪的。 就是猝不及防见到很久没有看到的东西，意外加惊讶。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猪，还一下来好几只。 院子里慢慢安静下来，猪都被陈家几个男丁赶到了水池里。 到了这会儿，陈伊伊依旧站在卧房门口。 她好不容易缓过笑，还以微微喘着气，一抬头 ，就对上了江淑霞略带嗔怪的眼眸。 啧啧。 娘估计一看到猪闯进来，就猜到是她了。 不好玩。 娘要是别这么早猜出来，她还可以继续作壁上观一阵，保持一下神秘感。 “你说，这是哪里来的猪？”陈丰绕着水池边缘往池子里打量。 他伸手点了点，脸上的神情跟做梦一样。 “嚯，一共十头，还个个膘肥体壮，加起来得有近两千斤肉了吧？” 陈崧一脸纳闷，“看着也不像野猪。” “和上次发现的模样差不多。”陈枫华说完，眼睛看向房门，也就是陈伊伊那边。 “兴许便是一窝的……”江淑霞垂眸，罕见地显露出几分底气不足的样子来。 “反正眼下康平这么穷，不可能是有主的猪，说不定就是老天爷给我们家的？”陈灵华嘴里叼根干草，伸出食指朝天指了指。 “不会是赈.灾的物资吧？”陈景猜测。 毕竟这些猪，体格样子仿佛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很像京都内由专人精心饲养，主要供给皇城御膳房的肉猪。 “要真是，我们可不能拿。”陈崧皱眉。 一听这话，陈伊伊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这些猪品质这么好，不如就留下养着生小猪？” 第362章 不明确承认 而她一说话，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就像娘说的，这猪看起来和上次的差不多，会不会也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是老天爷送给我们家的？”陈伊伊继续出声。 说着小跑过去，站在水池边。 “你们看，这些猪长得多好啊，是不是很适合生小猪？以后生了小猪，我们可以带着大家一起养猪啊。” 她这样的举动有些反常。 一时间，没了人说话。 陈崧看看女儿，看看媳妇，再没有多想什么，“不然就留下吧。” “我还是抽空去一趟城内问问吧？”陈景还是不安心，怕自己家拿了赈.灾物资，耽误了人家的差事。 陈枫华一直静静盯着陈伊伊，这会儿好似已经看破了什么。 “二伯，先留着吧，若是城中一口气丢了这么多猪，不会半点消息也不传出来。” 话是这么说，陈景却还是出了一趟门。 其余人则都在家里，商量起十头猪的安顿问题。 “放在池子里不是事儿，以后万一蓄水了呢？”陈丰开口。 主要是他觉得猪都挤在那里，既不好喂养，又不好打理，猪和人都憋屈。 陈崧点点头，看向抱着女儿，在和她说悄悄话的媳妇。 “你怎么想？”他问， 轻轻碰了一下媳妇的手背。 江淑霞抬眸，虽说是在和陈伊伊说话，但耳朵一直听着大伙讨论。 所以此刻开口，话也能说到点上。 “老三说的有理，猪关在水池里确实不是个办法。” 陈伊伊想了想，“不行就养在平窑村里吧？” 她惦记上刘喜的大院子了。 “你说说，你具体想养在哪里？”陈灵华问，依旧如往常一样，笑眯眯的，很自在的样子。 “当然是地方大，人少的地方喽。”她故意卖关子。 二哥越来越没个正形了，就仗着一张好面皮，各种开她玩笑，还让她生不起来气。 陈崧想到什么，一笑，“那不就是刘喜家？” 他帮村民们干过不少杂活，平窑村大多数人家他都进去过。 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刘喜那间屋子。 又大又破，带地窖的后院更是空旷的不行。 在他后院扎个篱笆或者打上木头桩子养猪再合适不过。 “还是爹聪明，比我二哥好~多~了~”陈伊伊视线斜过去，表情灵动，打趣的意味很很明显。 陈灵华回她一眼，“去去，没大没小，当心夜里有小老鼠挠你脚心。” 说的话是数落，却并不是真心要指责她。 刻意绷紧的 面皮眨眼就破了功，望着可爱伶俐的小妹摇头笑了笑。 “我才不怕你吓唬。”陈伊伊冲他吐舌头。 “那既然这么定了，我就去找刘喜还有红梅大娘说说。”陈崧起身。 陈丰见状，忙跟着起身，“我和你一道去，顺便看看田地。” 正说着，江淑霞插了一嘴，“还是等等，等老二回来再说。” 她已经和女儿确认过，猪都是她弄来家里的。 可陈景不知道，甚至都没有了解或是接触过女儿的神奇之处。 还是让他确认之后，心里彻底踏实了，再将养猪这件事继续进行下去。 等待陈景期间，陈伊伊磨磨蹭蹭在陈枫华身边转了几圈。 她感觉四哥已经知道什么了，但又摸不准他具体猜测到什么程度。 就在这时，顾廷深忽然抬手扯了她一下，然后转身走向屋外。 陈伊伊一愣。 这明显是拉她私下聊的意思啊。 不过能是什么事呢？ 抱着满心的纳闷，她跟了出去。 一路出了院子，走出后门，陈伊伊跟他站在了宅子后面的林子里，也就是第一次发现猪的地方。 “猪是你弄来的。”顾廷深说，语气十分笃定。 陈伊伊更纳闷了。 他是怎么这么肯定的？ 还能是她晚上说梦话暴露了？ 陈伊伊站在原地，垂着脑袋头脑风暴，顾廷深就那么一直静静看着她，一副耐心十足的样子。 直到发觉陈伊伊在偷偷抬眼看他。 “我夜间听你兄长说了不少关于你们一路逃荒的事，他们无一例外，都觉得你死里逃生之后，家里就好像有了神佛保佑，一路基本没有挨过饿。” 顿了顿，他又说：“且不知你们家没有挨饿，你们还能带着逃难队伍里的其他人一起收获吃食。” 听到这，陈伊伊吞了口口水，暗骂几个哥哥大嘴巴。 所谓当局者迷。 他们全家和她一起经历的那些事，几个哥哥作为当事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顾廷深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听，去想，很容易就能发现问题所在吧…… “你当真是仙童福星？”顾廷深见她依旧不说话，只能十分直白地问。 一愣，陈伊伊忽然有一种灵台清明的感觉。 其实她眼下根本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所有人就算知道她能弄来各种东西，也都只会根据康平百姓们的说法，去思索她会不会真的是什么神仙下凡。 这个就叫做先入为主。 有福星仙童这个说法在先，后边的人再 寻思她身上的奇怪点，就会不自觉的往那些神啊鬼啊的方向想。 “是吗？”顾廷深微微皱眉，若不是眼前的小人那双漂亮的眼睛睁着，他都要以为她是睡着了。 眼珠动了动，陈伊伊抬眸，做出一副迷茫样子，“我也不知道，别人说是，那就是喽。” 顾廷深明显不信。 “是与不是，你不知道？” 顿了顿，他想起药方的事情。 “你之前说你梦到药方，迷迷糊糊说不清楚，那这次猪呢？总不能是你梦到以后，它们就自动自发跑进我们院子了吧？” 最奇怪的是，大清早后门应该是紧闭的，猪若是从外面跑进来，是怎么进的后门？ 他暗中问过木羽，后门附近没有任何异常，他根本对那些猪的事情一无所知。 “说了我不知道嘛，似乎真的梦到了，但我也记不清了……”陈伊伊装糊涂。 不然她能怎么解释？ 她总不能真的明确承认吧？ 万一消息泄露出去，有人上门求着她变东西怎么办？ 就这么虚虚实实，不否认，也不明确承认就是最好的。 让大家自己想象去吧。 “当真不清楚？”顾廷深将信将疑。 陈伊伊依旧做出一副迷蒙样子，迟疑着点头。 第363章 猪想养在村里 见状，顾廷深无话可说。 自己特意拉她出来一趟，问到最后，却问了个稀里糊涂。 “算了，回去吧。”他说，眉心微微皱着，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示意陈伊伊走在前面。 陈伊伊点点头，懵懵懂懂地转身，照着原路返回。 顾廷深缓步跟在她身后，只觉得一个小小的五岁小丫头，却迷雾一样，着实让他看不清楚。 没多久，陈景赶回来了。 “怎么样？”陈崧问他。 陈景用衣袖沾沾脸上跑出来的汗水，先摇摇头，等缓过一口气才开始说话：“不是官家的东西，想必真是从哪里跑来的。” 他到底都没有顺应其余人，说出那些神神佛佛的事情。 不管事情有多里奇，他都宁愿相信猪是碰巧在大灾中活下来，又碰巧结伴跑进了他们家门。 事已至此，陈崧便和陈丰结伴，打算出门去一趟平窑村。 “爹，娘，我也去？”陈伊伊举起手，跟小学生上课回答问题一样。 江淑霞点点头。 女儿在家困了这么久，想出门转转，她没什么理由不允许。 她都点头，陈崧自然没有二话，直接过去将女儿架上肩头，摇摇晃晃出门去了。 陈伊伊不算是第一次坐肩头 ，不过全程被颠出去还是头一遭。 等真的走到大路上，她看着脚边来来往往的人头，小腿踢腾了两下。 “爹！爹！我害怕！” 害怕是不可能真的害怕的，她就是察觉大家都在看她。 仔细听，周围还有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这不是那个小仙童吗？” “不是都说是福星？” “不都一样？都是神仙下凡！” “这出门怎么也不好好看护着，架在肩头万一摔了，我们康平哪里担待得起啊！” “别操心了，那是人家亲爹，能把亲闺女摔下去喽？” 陈伊伊听得一脸黑线。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人想把她供起来啊？ 恐怖如斯！ 真是封建迷信要不得！ 到平窑村时，正巧碰到刘喜走在村道上，肩上挑着两桶水。 他也不知道是天生就瘦骨嶙峋，还是被从矿里就出来后还没回复生气。 这会儿迎着天光打眼一看，瘦的跟竹竿一样，担子下不大的水桶都比他腰粗上两圈。 “这是做什么去？”陈丰抬抬手，满面笑容，十分热情地打招呼。 刘喜一见他们，脸上就笑开了，扛着担子晃晃悠悠快步过来，笑着说：“大娘家开了片菜地，我去帮着浇浇水， 她年纪大了，能不忙这些累活，就不忙活。” 他还是谨记全村人对他的恩情，其中尤其红梅大娘，对他是恩重如山。 可以说，没有红梅大娘，就没有他现在的这条命。 不过话说回来，眼前的陈家大哥，还有他的小女儿，也是救了他的命。 “是该照顾照顾大娘。”陈丰点点头，上去想接过他身上的担子。 刘喜不给，嘴里一叠声地拒绝：“这哪里能成？我一个大男人，这点子力气还是有的，陈老三你可别瞧不起人啊。” 他半开玩笑说话，陈丰也就笑着和他开玩笑：“要不是找你有事，谁帮你啊。” 陈崧跟着笑，“就是，这不是家里有点事，用得着你么。” 一愣，刘喜眨眨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 “说真的还是说假的？我这能帮上你们什么忙啊？” 他说着觉得这句话不合适，赶紧找补：“要真有能用得着我的，我肯定哭着都帮忙。” 陈伊伊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在陈崧怀里咯咯咯的笑。 她一笑，人眼前的景物都明亮几分。 刘喜望着她，笑着说：“怎么看，怎么觉得伊伊有福气。” “那是。”陈伊伊毫不客气，连连点头。 最有福气的 事情，还在后头呢。 眼下药方救了这么多疫病病患，她感觉赚取的积分一定不会少。 不过在大多数空间内产业都没有解锁的情况下，多少积分，对她来说都不算多。 所以，这十头猪，就是她动脑子赚积分的结果。 眼下只有十头，要是真的能养起来，她再多弄些其他的家畜家禽之类出来，免费送给村民们养殖。 到时候这些动物一代一代繁殖下去，远销全国各地，不管结局是继续繁殖，还是上了餐桌，她都能赚到积分。 她这不就算是躺下数积分？那不得数到嘴麻？ 想想就觉得爽。 思索间，就听陈丰开口：“我们也要去找红梅婶，别客气，转个弯的路，累不死我。” 闻言，刘喜才点点头。 等进到红梅大娘的院子里，刘喜就接过陈丰肩头的担子，想径直去后院浇水。 不过很快就被叫住。 “等等，我们说的事，你也得好好听听。”陈崧说。 刘喜愣愣地放好水桶，跟着进了屋。 “你们特意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啊？”红梅大娘问，一边颤颤巍巍从四处找来小板凳，示意几人坐下，不要客气。 陈崧和陈丰对视一眼，后者先开口：“是这样 ，我们家得了几头猪，想放在村里养。” 陈伊伊几乎就要冲口而出，说出以后要送猪给大家的打算。 还好及时刹住了。 眼下猪能不能养成还不一定呢。 毕竟她没有听系统的，只换了普通的肥猪，没有换所谓的“优质种X”。 刘喜脑子还算灵光，联系之前他们说过的话，立即领会了他们意思。 “你们是想放在我家养吧？” 陈崧点点头，笑得十分爽朗，“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他知道刘喜也是实在人，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不会和他们说客套话，搞虚头巴脑那一套，所以就直接问了。 “还得看看婶子你同不同意。”陈崧又看向红梅大娘。 他在村里没见过猪圈，养猪多少会脏一点，吵一点，所以还是得特意问问。 红梅大娘摆摆手，笑呵呵的咳嗽两声，“这有什么呀，你们都不用问我。” “这是好事，我当然愿意啊！”刘喜更是想都不想。 “那太好了！”陈松和陈丰异口同声。 话音未落，就听刘喜又说：“我还打算把屋子让给你们一家人住。” 陈家大.大小三个人齐齐一愣。 “这么惊讶做什么？这事前几天我就在合计了。” 第364章 换房子 刘喜看一眼红梅大娘，“你也知道的，我之前提起过，是吧？” 点点头，红梅大娘出声：“喜子是觉得那房子他一个人住着太大了，光收拾都收拾不过来，正好你们一家人多，之前也说定了让你们住进去。” 陈崧摇摇头，“这哪儿成啊？没有我们一来，就抢占人家房子的道理。” “对啊，”陈丰也不赞成，“要是房子没人还好说，这原本就是喜子住着，退让也没有这么退让的，我们要是答应了，那我们家成什么人了？” 知道他们一家心善，刘喜闻言越发动容，“不是退让，是报恩，没有你们家，我们全康平，全村都不知道怎么活。” 生怕他们不点头，刘喜继续说：“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考虑，本来那房子我住着就觉得空档，夜里睡觉都冷飕飕的，眼下你们住进去，我正好换去旁边那座小一点院子里去。” 陈崧皱眉，有些拿不定主意。 陈丰直接说：“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吧，房子的事是大事。” “也成。”刘喜说。 说完，却和红梅大娘对视了一眼。 …… 临近中午，陈伊伊跟着爹爹和三叔回到了自家院子里。 一听刘喜的打算，江淑霞也 犹豫了。 就像陈崧说的，他们是外来的，无论如何，都没有道理让人家本地村民给他们腾地方。 于是午饭过后，她亲自去了一趟平窑村。 陈伊伊再次跟着，安安静静当个透明人。 见过红梅大娘后，江淑霞径直前往刘喜的那座房子。 她抬手敲门，哪成想门上的锁头忽然就掉了下来。 陈伊伊就牵着娘亲的手站在门扇近跟前，吓得赶紧往后一蹦，差点被砸了脚丫子。 “这屋子，可比想象中的还要破败。”江淑霞微微讶然，边说边拉过女儿查看。 确认她没伤着，干脆直接将她抱进了怀里。 “上次我和爹一起来到时候，就说这里破的不行。”陈伊伊难以压抑嫌弃，皱着脸抬头打量门头。 这东西连着门上的棚顶，可千万别掉下来，不然她小命今天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门内很快想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扇被拉开，刘喜那张平凡普通的脸出现在门后。 “陈家大嫂，快进来”他让开门里的位置，十分热情地让两人进去。 陈伊伊看他腰上系着围裙，脸上手上还有面粉，不由开口问：“你还没吃饭啊？” “一个人吃饭时间上没有准头，饿了就 准备着对付吃点。”刘喜知道她在问什么。 不过陈伊伊是感慨他的奢侈。 朝廷派人赈.灾之后，大批物资被送到康平县。 其中有米面油，也有盐巴之类的东西。 就像他们家那么多人，一共也没领下多少面粉，别说沾身上，就算是掉地上，都恨不得拿菜叶子沾沾，丢进锅里煮汤喝。 所以说，有时候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 当然，她还是宁愿和家人待在一起。 不止是她，如果可以选择，她相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要独来独往，一个人孤独生活。 “是，一个人自由许多。”江淑霞应声，抱着女儿跨进门去。 而一进去，她就问到一股隐约的糊味。 “你火上在烧什么东西？”她立即扭头问。 刘喜脸色大变，惊呼一声撒腿就往厨房跑。 留在原地的母女俩对视一眼，一起跟了过去。 一进厨房，陈伊伊更心痛了。 锅里糊了的不是别的，正是白花花的面条。 这年头，一口白面可太稀罕了！ “还能吃。”刘喜从锅里把白水煮面条捞出来，拌了一点红梅大娘做的酸白菜汁水，就那么放到了灶台上。 江淑霞看不下去了，“要不我给你弄点饭菜 吃？厨房里还有什么？” 说着放下怀里的女儿，在挺大却十分空荡的厨房里走动起来。 转了一圈，她发觉这里除了半小缸面粉，一些土豆地瓜，和一点腌白菜，什么都没有。 “喜子，你平时就这么过日子啊？”江淑霞眉头紧皱。 刘喜吹吹热气，唏哩呼噜往嘴里塞面，抽空回话：“一个人对付对付就成了。” “怪不得叔你这么瘦……”陈伊伊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人估计就属于那种，饿极了随便吃两口，饿不死就行。 刘喜一笑，说自己自小就瘦，然后转头看向江淑霞，“对了陈家嫂子，你找我做什么？还是为了养猪的事情？是打算细说什么吗？” 他知道陈家和别家不一样，陈家做主的不是大儿子，而是大儿媳。 不止他，几乎稍微邻近一点的，都知道这一点。 最开始还有人为此指指点点，可后来陈伊伊成了大家口中的“福星仙童”，福星仙童的生身父母以及家人，就没人敢在背后继续多嚼舌根。 “不，我这趟过来，是为了屋子的事。”江淑霞摇头。 一听这个，刘喜赶紧囫囵把嘴里又酸又苦的面条咽下去，“你们不用客气什么，这房子一 直以来，我就住不惯，可村里大家都是好意，我又不能糟蹋……” 他说着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抬手挠挠头，换了个说法。 “现如今大房子让你们住，村里没人能说嘴，我搬去你们隔壁的小房子，日子只会过得更自在。” “那你是当真不喜欢大房子？”陈伊伊总算相信了这一点。 刘喜点头，“是啊，你看看，除了房子，我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的，站在屋子里只会觉得空荡荡的，到处灌冷风，更显得我孤家寡人的，可悲可怜。” 这倒是。 陈伊伊又想起第一次进来时，感受到的震撼。 当时她就感慨，这刘喜怎么就能穷成这样。 不过那时候她以为刘喜已经死了，所以很多话都不好说出口。 亲自确认过，江淑霞心下总算安定几分。 “你这么吃东西不是个办法，我反正是跑一趟，不如替你蒸点窝窝头，烙点饼？” 白面和土豆地瓜捏成团，上锅一蒸，就能对付吃好几顿。 又抬手挠挠头，刘喜想到窝窝头和大饼，瞬间就觉得碗里一股糊味的面条咽不下去了。 而看他的样子，江淑霞就知道他想吃。 “娘，我来帮忙！”陈伊伊直接撸起袖子。 第365章 想一起住村里 从刘喜家出来，太阳已经从正上空偏移。 陈伊伊手里捧着个窝窝头咬，一手被江淑霞牵着。 过去村头和红梅大娘说了一声，母女俩优哉游哉地回了顾家大宅。 这会儿院子里没人，陈家所有人都各自忙碌自己想忙碌的事物去了。 只有江淑霞在隔壁屋子里哄孩子，微弱的“哦哦咿咿”声隐约传来。 进自己屋子后，陈伊伊问：“娘，你觉不觉得刘喜叔好像不太愿意娶媳妇一样？” 刚才在他家厨房忙碌的时候，娘无意间提到娶妻生子的事情。 刘喜表现的兴趣缺缺，话都少了，和平常热情爱笑的样子差挺多的。 “他是有些不愿意，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却半点猜不到。”江淑霞找出针线笸箩，在桌边坐下，继续之前未完的缝补活计。 陈伊伊想了想，听到隔壁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忽然心头一动。 “娘，你说刘喜叔要是不想娶妻，以后是不是得抱个孩子养在身边？” 江淑霞也听到了隔壁婴孩玩耍的那些动静，知道女儿想说什么。 “村里还有个冬儿，就算你刘喜叔有那个意思，也会先将冬儿带在身边吧？” 陈伊伊倒是把大山老伯走后，留下的 冬儿给忘了。 “一直也没见到冬儿，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其实那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太好。 全家死的就剩了自己一个人，换谁谁都好不了。 “前头你三叔问过一嘴，冬儿如今跟着村尾的老安家。” “老安家？”陈伊伊听着很陌生。 点点头，江淑霞简单说给她听：“老安家就剩下安嫂一个人，她带着冬儿，日子也算有个盼头。” 陈伊伊听糊涂了，“那这样一来，以后刘喜叔就不可能再去领冬儿回家了啊？” “安嫂只是暂时带着冬儿，并没有真的认下他。”江淑霞说着叹了口气。 安嫂估计也是担心之后日子过不好，养不活孩子，所以才没有把话说死。 算是给冬儿留了条后路。 “那些该死的贪官污吏！”陈伊伊想起来就要骂两句。 要不是那些人，康平就算遭了旱灾，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这个地步。 康平这一带，有多少男人死在矿里，就有多少人家少了男丁。 这年头，男丁就等于家里的顶梁柱。 缺了男丁，家里连个卖力气的人都没有。 “别想这些了，自然有人去惩治那些利欲熏心之辈。”江淑霞不想女儿耿耿于怀。 但不想 这个，陈伊伊也是操心别的。 “不知道孙叔，还有顺耀县那边怎么样了，还有牛大娘他们……” 江淑霞无奈地看女儿一眼，“你呀，就是忧思深，小小一个人，心里半点都闲不下来。” “那我不想了，我找三叔去，问问他看怎么养猪。”陈伊伊笑着趴在她腿上，轻轻晃了晃她。 江淑霞知道她这是在哄她开心，很是受用地笑起来，柔声说：“去吧，三叔若是再睡午觉，你便陪陪你三婶。” “好。” 陈伊伊站直，转身噔噔噔跑出门去了隔壁。 跨进门框她愣了一瞬间。 “咦？三婶，我三叔他人呢？” 赵香如坐在床榻边，腿边躺着缓慢挥舞小手的婴孩。 “出去了，说是去林子里找木料，筹备着准备盖猪圈。” 陈伊伊跑到她身边，探身去看床上的宝宝，一边问：“猪圈不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用木头不怕猪全部啃坏吗？” 她虽然不了解，但印象里，猪的牙齿还是很厉害的。 赵香如摇摇头，“你三叔他啊，想是迫不及待了，我什么都没来得及问，他便急匆匆拉着你哥哥走了。” 她没具体说是她哪位哥哥。 不过陈伊伊想都不用想，就知 道是二哥。 全家就二哥手最巧，这是柳先生那样见多识广的人亲口夸过的。 谁让那么难的机关，他二哥仅仅是照着图纸，以及不太详细的说明就直接给做出来了。 四哥还用他给大哥报了仇…… 一想就想远了，陈伊伊打了个寒颤。 陈丰回来已经是傍晚。 没多久，一家人就聚在一起准备吃晚饭。 席间江淑霞说起关于房子的决定，想问问大家的意思。 几个小子和陈崧自然是无条件听她的。 主要就是陈丰和陈景两个，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我没啥意见，就是别委屈了人家刘喜就行。”陈丰说。 陈景点点头，好脾气地笑笑，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顾廷深略有些犹豫地开口：“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们住去村子里。” 此话一出，饭桌一周顿时鸦雀无声。 “问过你爹没有？”江淑霞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将军长子，放着好好的大宅不住，和他们一起去村子里挤着住？ 这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不等顾廷深开口，陈枫华忽然冷冷道：“你若是想和生父断绝关系，大可以当面说清楚。” 他一直就看不惯顾廷深对待亲爹的态度。 如今他家里的 宅子都不住了，他对他说话，就更没好脸色了。 “我会问过我爹，不劳你操心。”顾廷深眼神冷淡下来。 江淑霞拧眉将两个半大小子都看了看，“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夹枪带棒，回头双方心里头都别扭。” “别扭什么？” “不会别扭。” 顾廷深和陈枫华同时出声，又同时住了口。 无奈地摇摇头，江淑霞说：“廷深，枫华原也是替你们父子担忧着急，你不要怪他。” 顾廷深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看了他一眼，江淑霞又望向眉心微微皱起的陈枫华，“你好心便缓和语气，这么冲，这么凶，好事都要被你说成坏事。” 神情顿了顿，陈枫华点了点头。 陈伊伊坐在椅子上，桌面只露出一双漆黑水灵的大眼睛。 她左看看，右看看，末了缓缓开口：“你们根本不用说那么多。”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陈伊伊坐直身子，露出自己的整张脸。 “顾叔不在，廷深哥就跟着我们家一起，顾叔回来了，他再回来陪顾叔住几天不就行了？” 之后顾叔要是走了，估计一面也回来不了几趟，每趟应该也待不了几天。 “你倒是会耍聪明。”陈枫华出声，情绪难辨。 第366章 换猪 陈伊伊冲他甜甜一笑，之后趴在桌子边没再说话。 翻来覆去，其实也就那么几件事。 而她最关心的，只有一个养猪的问题。 饭桌上没人多提具体细节，只陈丰牵头，说明天开始要先准备着把猪圈垒起来。 “三叔，你打算用木头造猪圈？”陈伊伊忍不住问。 猪是真的会啃木头的。 陈丰笑着摇摇头，“木头是弄篱笆和围栏的。” “用木头猪不得全跑了？”陈灵华接话，说着伸手在陈伊伊头上撸了一把。 陈伊伊推开他的手，瞪他一眼，抬手整理被他故意弄乱的发顶。 这时候陈崧开口：“主要还是用石头和泥草，到时候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好啊！”陈伊伊正有这个想法。 反正现在她也没什么事，在院子里只会觉得无聊。 说着话，张铁春过来了。 “吃着呢。”他乐乐呵呵地打招呼。 陈崧扭头，“坐下一起吃点？” “吃过了吃过了。”张铁春摆摆手，“内什么，我怎么听说你们家捡到猪了？还好几头？” 陈伊伊偏了偏头，“听说？听谁说？” 他们家有猪的事情，眼下应该就只有红梅大娘，还有刘喜知道吧？ “还能是谁，刘喜啊 ！”张铁春说，“我傍晚不是去地里了，碰到他了，他就提起来了，还说村里人都感慨，说这个时候，也就你家能弄到好东西。” 陈伊伊没吭声。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呢？ 酸不拉几的。 “倒是不当着我们的面说，就在背后议论。”她小声逼逼。 江淑霞摸摸她的脸，算作安抚，转头对张铁春说：“猪是自己跑进来的，不是我们弄来的。” 一字之差，这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自己跑进来的？”张铁春张大嘴眼睛都直了，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听这么一句。 更想像不到，猪是怎么自投罗网的。 他当即找了个板凳坐下，开始从头问。 陈崧被他心痒难耐的模样逗乐了，“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还值当你专门坐下来听？” 说着便把猪跑进院子的事情告诉了他。 张铁春嘴里啧啧称奇，心里的羡慕全写在脸上，“要不说你家有福呢，天上掉金子都得先砸到你们家头上。” “掉金子可是会砸死人的……”陈伊伊下巴垫在桌沿上，说话时候头一点一点的。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陈之华这时候开口劝她：“再吃点，不然后半夜该饿了。” 摇摇头，陈伊 伊说：“半下午从刘喜叔家蹭了个窝窝头，这会儿肚子里还撑得慌呢。” 陈之华一听她难受，立即改口，“那起来转悠转悠，总趴着肚子里哪能好受？” 想想是这么个理，陈伊伊点点头跳下板凳，跑去池子边看猪去了。 “三叔，你之前说这些猪多大月份来着？”她扭头吆喝，声音清脆。 这些猪三叔都挨个看过了，说是挺适合配种的。 “八/九个月吧。”陈丰回话。 说起来他也挺纳闷的。 以前在漠北村里，他前前后后见过的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就从没见过互相之间长得这么像的猪。 不止是他，这会儿蹲在枯水池边的陈伊伊也发现了。 在她看来，那都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了，这些猪几乎就和复制粘贴没多大区别。 想到一个可能，她赶紧去找系统。 “出来！” 【晚上好，亲爱的宿主。】 “说，你给我的猪是不是同一窝的兄弟姐妹？”陈伊伊故意凶他。 【兑换物随机发放，请宿主知悉。】 陈伊伊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知悉？我只觉得窒息！” 她花的都是血汗积分，他一句随机发放，就想打发她？ 要是他们家的猪互相之间真是 兄弟姐妹，那生出来的小猪能要吗？ “你绝对是故意的。”陈伊伊阴恻恻地说。 【本系统并未完全……】 “别啰嗦那么多，给我换猪！”陈伊伊直接打断他。 这狗系统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明知道我换猪是要用来生小猪分给大家赚积分的，你还给我搞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就你这样，还想和我处好关系？你做梦吧你！” 她这句话一出，系统忽然就变了态度。 【抱歉宿主，兑换物更换申请已提交，将在您离开后的30秒内更换完毕。】 微微一愣，陈伊伊被他的干脆利落惊到了。 难道，这次真是她错怪他了？ 他是真的不知情？ 不过…… “就算你是真的不知情，那也是你的失职！”陈伊伊拒绝内耗。 无论怎么样，她先前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没半点含糊，系统甚至都在推荐她换“优质种X”。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随机给她猪，不避过猪猪的血缘关系？ 只能说他不贴心，不周到！ 【抱歉。】 系统飞快道歉。 陈伊伊之后的所有话，就全被堵在了嘴里。 “算了算了。” 她直接调离意识，回到现实。 而在她眼前视线恢复正常的同 时，她敏锐地发觉，身周的事物卡顿了一瞬间。 就像是飞快按下暂停又立即按播放的视频一样。 她心头冷不丁一颤，这一刻的感觉相当诡异。 就好像她现在身处的空间其实是假的，随时能暂停，随时能消失一样。 她搓了搓手臂上细细密密出现的鸡皮疙瘩。 第一反应是先跑到江淑霞身边，紧紧抱住她的手。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江淑霞转过脸，温热的掌心贴上女儿微凉的脸。 陈伊伊摇摇头，见桌子一周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她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我、我困了……” “娘还当是怎么了。”江淑霞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真起身，和家里其他人说：“你们先吃，我带她回房。” 躺在床上后，陈伊伊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江淑霞看。 心里的怪异感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其实也没什么。 她每次去找系统，时间不就是暂停状态？ 要真有什么不对劲，也早该出问题了。 “伊伊在担心什么？能让娘知道吗？”江淑霞问。 她这小女儿一直以来都过于懂事，除了生病，很少会有粘人的时候。 陈伊伊想了想，“担心大猪生不出好的小猪仔啊。” 第367章 刘大喇叭 江淑霞失笑，一下一下轻抚她的额头。 “这种事情，留给你三叔担心，我们伊伊还是吃饱睡好，快些长长个头。” “娘——”陈伊伊拖长声音，含着不满撒娇。 娘不提她都不乐意想。 就从抵达康平至今，四哥五哥都长了个子。 原本就比她高的四哥不说了，单说一直以来都比她矮一天灵盖的五哥，现在都比她高了。 换句话说，她成了家里最矮的萝卜头…… “还不让说了？”江淑霞浅笑着看她。 陈伊伊嘟了一下嘴，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她上辈子可是实打实的大长腿，净身高170+，这辈子可别因为短暂的营养不良连160都长不到啊。 “累了就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跟着你爹他们去村子里。”江淑霞轻轻揉了一下女儿小肚子。 她说的长个头，倒不单单是指身高。 她家女娃娃脸蛋圆圆，好像圆润饱满的柿子，就让人觉得她总是肉乎乎的。 其实实打实上手一摸，就能知道娃娃身上根本没挂多少肉，瘦的很。 陈伊伊本来不困，但被娘轻轻揉着肚子，慢慢就有了困意。 神思开始迷糊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好好看看经过调换的那些 猪。 …… 次日天不亮。 “伊伊，爹准备出门了，去村子里，你去不去？”陈崧捏了捏女儿蜷在脸侧的小手。 陈伊伊在办梦半醒间翻身。 下意识地说“去”。 她揉揉眼睛，懒懒的不想动，习惯性地伸手去抱爹的脖子。 陈崧笑着亲亲她，手伸到她背后一使劲儿将她抱进怀里。 “抱好，我替她穿穿外衣。”江淑霞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特别温柔，“就让她迷糊着，一会儿路上还能再睡一会儿。” “嗳。”陈崧应声，动作放的更轻。 出门时陈伊伊躺在陈崧怀里。 走出屋檐的遮蔽后，她睁了下眼睛，只看到头顶青黑的天幕。 陈崧身后跟着陈丰，陈之华还有陈灵华，三人不想吵到还没睡醒的小女娃，落后几步在小声交谈着今天要做的事情。 一直到了平窑村，陈伊伊才被彻底叫醒。 陈崧准备去拍刘喜家的大门，转身将她交给陈之华。 趴在大哥肩膀上打了个哈欠，陈伊伊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 天将将亮起，有两三户人家的小院里早早生起炊烟。 陈之华顺着她的目光看上一眼，问：“可是饿了？” 其实没有多饿，陈伊伊只是很少看见清晨 的村庄。 但等陈之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窝窝头，她到嘴边的“不饿”就混着口水咽了下去。 不怪她贪吃，这次家里蒸窝窝头听了她的意见，一锅做成了咸的，一锅做成了甜的。 甜的里面填了豆沙。 咸的里面则是油和面粉混合盐、香料做成的油酥陷。 窝窝头耐嚼，不管甜的还是咸的，都是越嚼越香。 咬着窝窝头进了刘喜的院子，陈伊伊眼尖地发现院子里少了好些东西。 “我们用也是用后院，怎么前院也收拾这么干净？”陈丰也发现了，过去灶棚边看了一眼。 “柴火都收拾干净了？” 刘喜笑着挠挠头，“我昨夜已经搬去隔壁了，反正那间房子一直空着，什么时候住过去都一样。” 这是铁了心，要让他们家住这座大院子。 “哎呀，你让我说什么好。”陈丰觉得不好意思。 刘喜忙说：“什么都不必说，你家帮了康平太多，家里还有个小福星，怎么着，都是应该的。” 陈家人从来不会觉得占便宜是应该的。 他们帮别人全凭自己心意，从来都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正说这话，本就没关的院门被敲响。 院子里的几个人纷纷回头，看到了 一脸盘圆圆的妇人在门边探头探脑。 陈伊伊咬一小口窝窝头，嘴巴嚅动着回头。 来的妇人她认识。 似乎叫什么燕，之前也是跟着红梅大娘他们在城里照顾病患的。 之所以她还记得这妇人，是因为她是为数不多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染过疫病的人，就和柳浮生一样。 “春燕婶，有啥事啊？”刘喜上去招呼。 毕竟陈家人还没住进来，他如今还算是房子的主人家。 叫，春燕的妇人有些小心地笑了笑，视线一一掠过陈家人的脸，还往他们身后看。 陈伊伊有些纳闷地跟着她往自家人身后看，拧着身子的样子让家里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往后看。 见状，妇人面上闪过一丝窘促，“没别的啥事，就是听见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陈伊伊忽然明白过来。 这是他们家“捡到”猪的消息被她知道了。 她这会儿过来，估计是想来看看真假。 “一会儿都是力气活，婶你腰不好，别回头再伤着，我这罪过可就大了。”刘喜说着将妇人往院门外引。 妇人笑一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她走后，陈伊伊寻思上了。 昨天他们才进村说 养猪的事，半天加上一夜消息就传遍了。 啧。 陈伊伊看向退回来和爹爹说话的刘喜。 这刘喜叔，干脆改名叫刘大喇叭算了。 虽说猪的事是一定瞒不住的，她也没想着瞒。 但扯着嗓子广而告之算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她被陈之华一路抱着去了后院。 后院比前院收拾的还干净，包括之间地窖上的破木盖都直接不见了。 “可当心别摔里头。”陈伊伊揪住大哥前襟，提醒大家。 刘喜步子一顿，拍拍脑门赶忙解释：“先前的窖门让我一脚又踩个窟窿，我干脆就直接卸下来劈了当柴烧火了。” 点点头，陈崧到院墙边随手捡了几块石头，几根树枝，在地窖入口周围立起来，免得谁真不小心踩空掉里面摔出个好歹。 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陈丰在院子里来回转了转，扭头说：“位置得选在通风良好的上风口，要是选在下风口，天冷了保暖不好做。” 闻言，陈伊伊立即问：“三叔，大猪怀孕的话，多久能生小猪？” “三个月，一百来天吧。”陈丰回答。 陈伊伊点头。 怪不得三叔要关注保暖问题。 算算日子，等大猪生小猪的时候，天估计已经变冷了。 第368章 拆了院墙 她就是再不懂怎么养猪，也知道小猪仔不能冻着。 不然很容易夭折。 这么想着，陈伊伊抬头望了望天。 如今天气已经没有刚到康平时候炎热了，晨风吹拂，裸露出来的脸蛋脖子甚至能感受到一丝丝凉意。 前几天娘还和三婶在聊，说康平的天气似乎正常了。 旱灾像是彻底过去了。 她觉得也是，从不久前，家里连着吃了好些日子野菜就能看出来。 旱灾要是没过去，土地上根本就寸草难生。 不过现在又吃不上野菜了，他们家能发现野菜，别人家也能。 眼下是野菜长得再快，都赶不上大家吃得快。 乱七八糟想了一圈，陈伊伊扭脸准备帮忙找点石头。 为了方便干活，院子后门大开着。 她一转脸，就见门边悬着小小半张脸。 那眼睛，看着眼熟极了，就是好久没见过了。 “冬儿！” 陈伊伊小跑过去。 门边的小娃娃见她过来，也不怕生，先是漏出整张脸，跟着整个身子都从墙后面站了出来。 陈伊伊拉着他进院子，一点也不因为一段时间没见面而生疏。 “你长高了诶！”她笑着比比冬儿的头顶，留意到他身上脏兮兮的，也不知道衣服穿了多 久没有下水洗洗干净。 陈伊伊小小的眉毛不自觉皱了皱。 是不是安婶对他不好不上心啊？ 冬儿点头，这么小的娃娃像是怀着满肚子心事一样，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两只手也攥着，但是不说话。 陈伊伊看着他，就想起大山老伯走了。 他算是疫病最开始，头一批没能扛过去的人。 他一走，冬儿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眼下看样子，好像过的不是太好。 想了想，陈伊伊忍不住凑近他，神神秘秘地小声问：“冬儿啊，安婶对你好不好？” 要是真的过的太糟糕，她就得和娘说说，看能不能帮冬儿想想办法。 冬儿太小了，自己肯定是拿不出什么主意的。 摇摇头，冬儿伸手指了指在后院西北角忙碌的几个大人。 陈伊伊扭头看过去。 刘喜家和他们在顾家大宅住的那间小院的朝向基本一样，小院是房门朝东，过了水池是东花园，院门在西北角。 刘喜家则是大门朝东，后门位于后墙上偏向西南的位置。 所以要是西北角通风良好，那猪圈的位置定在那里正好。 她正想着，就听陈崧指挥众人：“大体位置就在这里，我们先拆掉部分院墙，将后院再扩大 些。” 后院围墙外面是片荒地，只长了些杂草，还有几丛高矮不一的杂树，再往西边走很远，才能遥遥看到分割成块的田地。 没田没路空荡荡的，倒像是原先就预留好，准备将那一片位置一起围在院子里，却因为什么原因作罢。 “外面这荒地能用不？”陈丰转头问。 他们家的打算是他们家的打算，即便陈崧嘴快先说出来了计划，也该向刘喜补上这一问。 刘喜点点头，摆摆手一副不管事的样子。 “屋子周围都算是你们家的，你们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这事儿大娘都和大伙说过了，你们不用顾虑重重，更不用总过问我的意见，我家现在可是在你们隔壁。” 陈丰和陈崧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 “那你这么说了，我们可就不客气了。”陈丰过去拍拍刘喜的肩膀。 刘喜特别会说话，“别客气，都是一个村的。” 大伙一笑，气氛一下轻松愉快起来。 “我来看猪……”冬儿忽然出声。 陈伊伊抽回目光，看向他，“今天没有猪。” 想了想，她问：“要不，你今晚和我们回去？猪都在我们那间小院里。” 说起这个，她就觉得后悔。 她就该先告诉 家里人，“老天爷”即将送猪给我们，我们赶紧选定一块地方准备迎接。 而不是直接把猪搞回来，暂时安置在了距离屋门口不远的池塘里。 十头猪聚在一起，那叫一个吵啊，那叫一个味儿啊。 也不怪爹和三叔他们急着找正经地方安顿那些猪。 “得问过安婶婶。”冬儿摇着头，声音小小的。 “所以你自己到底想不想去？” “冬儿，想去。” 见状，陈伊伊立即点头，“我回头就让我爹去给你安婶婶说一声。” 她就是想找借口去拜访一下那个老安家，看娘嘴里的安大嫂是不是真的对冬儿不好。 拿定注意，她就跑过去和陈崧张嘴。 “爹，冬儿晚点和我们一起回小院行不行？” 陈崧手里拿着木棍在土上比划，头也不转地问：“回去做什么？” “他想看看猪，看完了，我们明早过来再给他带回村里。”陈伊伊偏过脑袋，去看爹脸上的神情。 陈崧正好扭头，对上她灵动的眼睛，不由笑了笑，“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先领着他在一边玩，傍晚了，我们带他一道回去。” “那走之前，我们得和安家的大婶说一声。”陈伊伊又说。 陈崧有些纳闷，“安 家？” “爹你忘了？现在是安婶在照顾冬儿啊。”陈伊伊无奈。 他爹最好的优点之一是心大。 当然，缺点之一也是心大。 陈崧想起来媳妇是提到过这个，当时还说安家好心，也心疼过冬儿孤苦伶仃。 “成，爹忙完就去。” 他说着回头，看向小男娃站立的地方。 陈伊伊心满意足地笑着跑回冬儿身边，拉起他的手，“我们先自己玩，傍晚了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说傍晚，其实并没有忙到傍晚。 ——正午过后，陆续来了几个村民，绕着院子看，盯着陈崧他们看，还问他们拆院墙是想做什么。 养猪的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更何况，托刘喜的福，全村上下基本都知道老陈家为了养猪，要提前住进他们村子里。 于是陈崧就直接说明。 “拆院墙自然是腾出地方，搭猪棚，垒猪圈啊。” 这不是明摆的事？有什么可问的？ 陈伊伊蹲在一边腹诽，冬儿就在旁边和她一起蹲着抛石子玩。 “有多少猪啊？”村东头的老丁头张嘴问。 陈崧老老实实回答：“一共十头。” “那可是真不少呢！”老丁头的邻居李二娘出声。 “几头公几头母啊？”老丁头又问。 第369章 要猪四人组 陈伊伊拧眉。 不就是想知道那些猪能不能生，大概能生多少么？ 绕这么大一圈子。 她揣测着这些村民的意图，陈崧却没多想什么。 “老三，公母是多少来着？” 陈丰一身一脸的土，怀里抱着块大石头刚从外面进来。 说进来不准确，后院西面一整面的围墙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谁都能随意进出。 “什么公母？”陈丰并没有听到前面的对话。 陈之华手里还拎着借来的、用来砸墙的大锤子，闻言开口提醒：“猪。” “啊，猪啊，各五头。”陈丰想也不想地说。 说完丢下石头，砸的地面“咚”的一声响。 这一下在几个村民之间激起了波澜。 一直没出声的那个年轻妇人往前走了半步，体态轻盈，整张脸迎着阳光，眼睛水灵灵的。 陈伊伊眨眨眼睛，一时间觉得妖气冲天。 这女的谁啊？ 她怎么没半点印象？ 是因为之前大家都一致灰头土脸瘦骨嶙峋的，所以没能让这女的凸显出来？ “陈家哥。”年轻妇人掐着嗓子出声，声音甜的能溺死蜜蜂。 没人知道她在叫谁，出于礼数，陈家男丁纷纷暂停手上的活计，扭头看了过去。 陈伊伊则是 一直盯着她看，眉头在这一刻忍不住微微蹙起，眼底神色可称复杂。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在古代也能听到夹子音。 一下子……倒还还挺怀念的。 想她以前躺下拿手机刷视频，十来个视频里，不说多，起码能听见一两嗓子夹子音，男女都有。 陈之华同样拧眉，贴心地没让长辈上去应付，自己丢下长过胳膊的大石锤，往前走了半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容貌外形和陈崧有六七成相似。 都是身高体壮，满身硬邦邦的腱子肉。 不站出去还好，一站出去，浑身那股不好惹的劲儿就体现出来了。 在场的只有陈家自己人知道，他们家之华骨子里其实和外貌相反，是个温柔细致的贴心人。 那年轻妇人本身心里就抱着占便宜的打算，意见陈之华的样子，顿时有点打怵，语无伦次地先自报家门：“我……我是崔家三儿媳，叫彩丫……” 说着反应过来，连忙调转话锋套近乎：“就在你家隔壁的隔壁，也算是邻居了。” 陈之华礼节性地一笑，点了点头。 见她没继续说什么，便准备退回去继续抡大锤，把剩下的残破院墙给咋砸干净。 “诶等等呀！ ”彩丫叫住他。 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出口，赶忙拉出一直在她身后站着的男人，“这是我家崔老三，叫得意。” 她说着在背地里拧了一下崔得意的腰眼，和他使眼色。 小个子的男人有双小眼睛，脸蛋上有不少雀斑，他犹犹豫豫往前走，不时回头看媳妇。 “你、你们的、的猪生、生崽子以、以后……” 陈伊伊了然。 这男人是个性格内向胆小的结巴。 “我、我和、和彩丫想、想……” 没继续听他磕磕巴巴说话，陈伊伊直接站出去，“你们家想要猪仔对不对？” 彩丫一愣，不好意思直接点头，又不舍得摇头。 经历过陈之华被打，陈家人丢下全城病患不管这件事，她觉得陈家人也就是看着和气，根里哪个人都不好惹。 尤其最后，打伤陈之华的那个人还不明不白死了…… 她没有立即作出反应，倒是老丁头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太难了，种地要等很久才能收成，还不知道今后的天气如何收成怎么样，这中间要是能养个猪仔，哪怕是一头，也有个盼头啊。” 他说的是实打实的心里话，也是实话。 陈伊伊听了能理解，心里也没 起什么波澜。 本来嘛，她就是换猪出来，看看情况，能一直把猪养下去，那就等着大猪生小猪，带着村里人一起养猪。 要是情况不好，比如说赈.灾物资不够，百姓心里不安定时，那就在半中间杀几头猪，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 算是二手准备。 二百斤左右的肥猪，杀两个做成腊肉熏肉，都够全村吃好久了。 这时候，李二娘开口说话了。 “主要是现在大家都难，各家各户领到的粮油米面就那么点，你们家人多，东西人都不够吃，一下多十头肥猪出来，怎么能养的过来呢？万一好端端的猪养瘦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有就是……” 陈伊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缓缓看向她，唇角微微一动。 “大娘，你是想直接要大猪啊？”她听明白了。 漂亮话忽然被戳破，被打断，李二娘短促地笑了一声，看向陈家的两个大人，眼底带着淡淡的责怪，期望陈家大人能管管小娃娃。 她信神佛，也相信陈伊伊是康平的福星仙童。 不过她和那些心怀感恩和忌惮的人不一样，她觉得既然是福星仙童，就理所当然该关爱世人，该毫无私心地接济贫苦人家。 所以她上门以后虽然和其他人一样，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但却是几个人里最理直气壮的一个。 “这孩子……” 陈之华拧眉打断她，“我家小妹说的不对吗？” “对是对……”李二娘虚头巴脑地笑了笑，垂眸时悄悄瞪了一眼直直看着她的陈伊伊，心里的不悦和尴尬翻滚着，不少都写在了脸上。 什么登西？ 陈伊伊莫名挨了一记眼刀，满心莫名其妙。 “你瞪我干嘛？”她直接问。 他们陈家人才不受委屈。 瞬间，其余人都看向了李二娘。 李二娘眼珠子在眼眶里飘动，没想到这小娃娃能这么的心直口快。 她原本不想解释，可所有人这会儿都看着她。 可解释吧，又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 总不能说，她是为了吓唬吓唬小孩，让小孩别乱说话？ “什么叫瞪你，就是……就是……” “就是我太直白了，没让你把好听话说完，没顺着你的意思，让你既得了便宜，又能当好人是不是？”陈伊伊直接点明。 彩丫眨眨眼睛，觉得这女娃娃小小年纪，嘴皮子是真利索。 陈伊伊先前跟着家里人出入城里的时间不多，也很少露脸当着众多人的面说太多话。 第370章 胡搅蛮缠 这就导致很多人都不清楚她，不够了解她。 甚至不少人都觉得，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娃娃，只不过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成了老天爷救济康平的“使者”。 “你这娃娃，你怎么说话的？”李二娘面子挂不住，脸上半点笑影都不见了。 而她这句话出口，原本就变了脸色的陈家众人越发不高兴。 他们家的小女娃，他们都不舍得说一句。 “你想要猪，绝无可能。”陈崧开口。 陈丰紧跟着示意她出去，半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你们是村子里后来的人，我从我爷爷那辈起就住在这里，你们赶我走？”李二娘气不打一处来。 陈伊伊仰脸看着她，“你急什么，我一没有说难听话，二没有胡说八道，你凶我做什么？” 她也没多生气，就是觉得这人脑筋不大清楚。 眼下是她对他们家有所求，却这么理直气壮，她只是说了句实话，她就恼羞成怒。 像她这样，最后只能算盘落空，再得罪一圈人。 “少说两句，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老丁头一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是信服红梅大娘的，所以很欢迎陈家人来村里居住。 遭灾之后村子里死了不少人，陈家一大家子过来，就好比旧灶膛里添了新柴，想想都觉得热闹有盼头。 可李二娘却是他多年的老邻居，性子是急了点，但骨子里也不是什么恶人，他不好轻易数落她什么。 “就是因为一个村儿的，这才不见外的过来看看，话都没说完，让个没断奶的女娃娃一通阴阳怪气，换谁谁能高兴？”李二娘还委屈上了。 陈伊伊到这里，心里才开始冒火。 “谁稀罕你不见外，我们又不认识你。” 她走向大哥，靠在他腿上，朝李二娘做鬼脸，“你才没断奶呢。” 李二娘更来劲了，热血上头什么面子里子都顾不上了，“你听听！你听听这娃娃嘴里在说什么？这么没大没小，家里人都不管管？” 老丁头皱眉撇开脸，压低声音抖抖手，“你也说了那是个小娃娃……”和个娃娃一般见识做什么。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不过但凡有点脑子的，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老丁，你这话说的，你怎么和外人一个鼻孔出气？！” 李二娘火上加火。 “就因为他们家捡了猪？·你别忘了，当初你儿子娶亲，酒席还借了我家院子和 灶台，还有那年连着三天暴雨，你家房子漏了，可是暂时住在我家伙房的！” “别说了别说了！”老丁头半点不想惹到她，皱巴着脸想走。 得了，猪仔的事没说到底，先把邻居得罪了。 什么事啊！ 陈伊伊能感受到老人家的无奈。 “迎芳婶，你消消气，大热的天，咋气性这么大呢？”彩丫上来打圆场，手扶在李二娘的胳膊上。 李二娘气上心头，浑身就跟冒刺一样碰不得，一下把她手打开。 “我气性大？”她瞪着眼睛左右看看，“这事能怨我气性大？” 她抬手一指陈伊伊，“要不是他家女娃不学好，小小年纪顶撞长辈，我何必白白生这样一场气？！” 陈之华俯身，将妹妹抱进怀里，上前毫不客气地按下她的手，“你再指我妹妹试试？” 他块头在那摆着，光是直挺挺往那一杵，就让人觉得威胁性满满。 “怎么？你还想动手打人？！”李二娘眼睛瞪得更大了，越害怕，神态语气越激烈，仿佛这样，就能将危险逼退。 “你试试今天动我一根手指头，你看你们还能不能在村里住下去！” 无论之前事态如何，先动手的总是不占理，这道 理正常人谁不清楚？ “我们才不打你，打你岂不是便宜了你？”陈灵华轻嗤一声，很看不上这拎不清，又容易激动的妇人。 陈丰拦了一下要上前的陈崧，拉了一把翻白眼的陈灵华，上去将抱着陈伊伊的陈之华挡在身后。 “婶，是这么着，我们也不想还没住进来，就和人结仇，你要觉得我们有什么说的不对的，你就把那些话当过耳的风，别往心里去，不管什么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尽量好声好气地出声，不想盖猪圈的事情继续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妇人耽误下去。 “你们这是？”出去拾柴火，准备烧点水给大家的刘喜回来了。 不过嘴里的话，却不是对着院子里的人说的。 陈伊伊扭头，往那边探身，陈之华会意，抱着她走了过去。 后院西边三分之二的墙体已经被推到，立着门的那三分之一还完好。 陈伊伊视线越过完好的三分之一墙面，看到外面空地上居然站着不少人。 仔细数了数，大概有四五个。 这是周围近一点的都听到动静跑来看热闹了？ 被发现的几个人互相对视，最后站在最前头的那个挺年轻的小伙子先开了口。 “就是 听到动静，又不知道怎么管。” 他说着挠挠头，黑黝黝的脸上透出点难为情来。 陈之华没有迁怒人的习惯，脾气也好，闻言便摇摇头，“本来也不是因为你们闹起来的。” 说完重新抱着自家妹妹走到家里大人身边。 刘喜已经提前一步站定，一脸无奈地看着李二娘，张嘴就叫迎芳大娘，而不是和彩丫一起叫婶子。 他在村里辈分其实挺小的，就是先前总跟着红梅大娘在村里走动，所以不管男女老少，都愿意给他几分薄面。 加上之前被大家推举在城里管事，现在不管是本村人，还是外面的人，多少都会对他点客气。 因此，李二娘见了他，简直就跟见了救星一样。 “喜子，你来评评理，大人说话娃娃插嘴就算了，还没半点规矩的数落起长辈了，他们陈家大男人不管自家人，反而联合起来对付我！” 陈伊伊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人也太能胡搅蛮缠了。 “这位大娘，你是不是健忘啊？你怎么不提你自己对我一个小孩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呢？” “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说对了你就点头，不对了你就摇头，你暗搓搓瞪我干嘛？吓唬小孩很好玩？” 第371章 不欢而散 陈伊伊一脸真诚，堪称心平气和。 “我！”李二娘想辩驳。 陈伊伊不给她这个机会。 “再说了，丁老伯想要小猪仔，他就直说要猪是为了自己有盼头，哪像你？图方便不想费劲自己养，贪心要我们家现成的大猪，还把自己说得那么善良，仿佛你要我们家的猪，是帮我们排忧解难，我们家占了你天大的便宜一样。” 她现在是真不想免费给猪了。 眼下猪圈还没开始盖，没见有多少人想帮忙，先一堆人上门说要猪的事。 后门躲起来看热闹那几个，估计也是想先听听情况，各自心里都有各自的小算盘。 李二娘被个小娃娃说成了大红脸，越发恼羞成怒。 “你们家的猪？谁不知道你们是捡来的猪？既然是捡来的，那就是大家的！你不说你是什么福星仙童？那你的东西，不就是用来救苦救难的？” 这是彻底不讲理了。 陈伊伊心里直冒火，还有点不耐烦。 她拉下小脸往四周看了看。 门后偷听的、眼前的彩丫夫妇还有丁老头，甚至是刘喜，这会儿没一个有要说话的意思。 仿佛大家都默认李二娘最后这句话是对的。 所以她一开始帮了大家，被 人按上个福星仙童的帽子，之后帮别人就都成了理所当然？ 特喵的她又不是大怨种！ 回头又看看破损的墙面，还有一地的狼藉，陈伊伊压下火气，扭脸用商量的口吻说：“爹，三叔，要不我们把院墙修好，换个地方住吧？” 这村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把他们家当冤大头，她才不要住在这种地方，白白受窝囊气。 “别呀！不是什么大事，迎芳婶脾气急说话也快，没什么坏心思的。”刘喜连忙开口。 陈伊伊看他一眼，没说什么，静静等着家里大人表态。 她不想评价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毕竟人性复杂。 她单纯就是觉得这个地方让人觉得窝火，憋气。 别人可以不讲理，那她也可以选择不待在这里。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了？ “换，不换以后麻烦事更多，我们是来扎根过安稳日子的，又不是来吵架斗气的，更不是来开善堂的。”陈灵华第一个赞成。 陈之华点点头，不过没有说话，眼睛看向陈崧，又看了看陈丰。 “不喜欢那就换一处。”陈崧压了半晌脾气，粗声粗气撂下一句，过去从大儿子手上接过女儿，扭头就走。 陈丰示意两个小子跟上 ，也不见多生气，就是特别心疼他打理挺久的田地。 “院子明天我们再来修。”他对刘喜说。 “诶！别啊！”刘喜想挽留。 被陈伊伊远远传来的一句话打断。 “三叔！冬儿要看猪，带上他！” 陈丰脚下一顿，在院子角落找到因为见大人吵架害怕，战战兢兢躲起来的冬儿。 干干瘦瘦的小男娃，和之前大山老伯在世时胖乎乎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可怜儿啊。”陈丰叹气又摇头，一把抱起娃娃按在怀里，不顾刘喜阻拦，快步奔向前门。 陈家人前后走了个干净，地上只有一地工具，以及他们先前因忙碌，而留下的杂乱脚印。 “迎芳大娘，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啊！”刘喜砸下怀里的柴火。 烧水？人都走了！眼下也不用烧了！ 老丁头几乎说成的猪仔飞了，不想埋怨，也还是一脸埋怨。 “不是我说，你和个小娃娃较什么劲儿？人家女娃娃是全家的心头宝，是全康平的恩人，你挤兑人家干什么？白活这么大年纪！这点事都拎不清！” 李二娘望着空落落的院子，接受着所有人各色的目光，不知是气是羞，脸和脖子涨得通红。 “我、我说的不对 吗？！那女娃娃再厉害，撑死不过四五岁大，大庭广众数落长辈像话吗？！” “说实话，也算数落？”崔得意这时候忽然问了媳妇一句，听语气像是认认真真在表达疑惑。 却把李二娘气的几乎要晕过去。 她看向老丁头，撒气道，“我挤兑她？你没看他们家男丁的眼神，跟要吃了我一样！难不成他们家人多力气大，就是他们家有理？！” 彩丫见她到了这会儿，还没觉出自己有错，不由推了凑在跟前的丈夫一把，望着李二娘气急道：“婶，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他们要真欺负你，怎么这会儿走的不是你啊？” “那是他们不占理！没见一个个走得灰溜溜？！”李二娘抵死不认错。 “都别说了！” 刘喜脑仁疼，拍着脑袋顶在原地转了两好几圈。 “迎芳大娘，你还是先想想红梅大娘问起来，你该怎么说吧！” 他不说，众人几乎都要忘了，这村子里主事的是谁。 红梅大娘可是一百个支持，又十万分期盼陈家众人住进村子里来的。 眼下陈家人跑光了，可怎么和她交代？ 李二娘到了这会儿，气焰才一点一点开始消退。 “我能怎么说？当然是实 话实说……”她嘟嘟囔囔转身，心里却有点没底。 她是脾气急，气上头容易闹事，且永远不会去考虑自己的错处，多少年来都是如此。 可陈家人走后，身边人一个两个都在数落她，她就做不到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 没多久，陈崧抱着陈伊伊进了自家暂住的小院。 江淑霞正和赵香如在院子里拍打晒得差不多的被子褥子，见他们这么早回来，忙停下手上的活计。 陈崧过去把女儿塞到媳妇怀里。 也不用人问，直接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陈伊伊趴在娘亲肩头，跟着听了一遍，末了有点怀疑地问：“娘，我是不是气性太大了？” 她上辈子就是不受委屈的性子。 谁敢让她有一点不舒服，她就会直接开口怼回去，力求让对方更不舒服。 不过她现在是个手短脚短的小屁孩，会不会有些话说出口，真的很刺激大人神经？ 这是她先前从没想过的。 “娘不这么觉得。”江淑霞抚摸她的头发。 她女儿脾性一直都很好，这个年纪的娃娃，没几个比她懂事讲道理的。 不过想了想，她又提醒道：“不过你下次可以不理会这种人，让你三叔或者二哥去应付。” 第372章 可怜的冬儿 陈伊伊没说话。 江淑霞以为她一下没能明白，进一步解释道：“全家就属你三叔和二哥行事作风最为圆滑，他们出面，你便不用受半点委屈。” 陈伊伊其实能想明白。 她点点头，“那这事怎么办？” 在刘喜家，她也算是气上头说了些冲动话，而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江淑霞笑了笑，轻轻抚摸她的脸，“不必理会，原也不是我们的错处，贪心不足，该让那李家婶子长长教训了。” 她是实打实清楚自家小女儿有什么本事的，知道自始至终，跟在女儿周围的一些人，条件在艰苦，也都没吃过多大苦头。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平窑村若是留不住女儿，便是他们全村的损失。 “娘，你是没见那李二娘的胡搅蛮缠的功夫。”陈之华直叹气，回想起来，并不觉得自家人有什么错处。 陈灵华立即接话。 “不止如此，那大娘还是个属炮仗的，小妹不过最初说话直白了些，她就炸了锅了，连瞪人带咬牙切齿的，要是小妹胆子小一点，这一趟进村，非得被她给吓出个好歹来。” 陈伊伊都听笑了，“二哥，我又不是属兔子属老 鼠的……” 更凶神恶煞的人她又不是没见过，真不至于被一个目光短浅，不讲道理的大妈吓着。 说着话，落后一步的陈丰回来了。 江淑霞一抬眼，立即站了起来。 “诶呦，怎么把冬儿带回来了？” 她说着先上去把小小的男娃抱进怀里。 她的怀抱温暖馨香，冬儿贴向她蹭了两下，嘴一瘪忽然就哭了。 屋内所有人都是一愣，陈伊伊赶紧过去，踮着脚尖仰头看他，“冬儿别哭啊，这是怎么了啊？” 她自然而然看向抱他回来的陈丰。 陈丰一脸无辜，十足纳闷地挠挠头，“我不清楚啊，这一路上都好好的，除了不说话，没别的问题啊。” 微微拧着眉，江淑霞直觉怀里孩子身上不对头。 她快步走到床榻旁坐下，轻轻撩起孩子的袖口和衣摆往里看。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她登时抱紧冬儿，“婶婶知道你受委屈了，不哭了，啊，不哭了。” 说着一下一下顺着孩子脊背。 “呜呜呜……”冬儿小脸上挂满眼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房内其余人看到江淑霞刚才的举动和反应，也就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脸上的表情，纷纷变作了心疼和 愤怒。 “不哭啊，婶婶家里有饴糖，你想不想吃？还有甜窝窝和咸窝窝，你想不想尝一尝？”江淑霞继续出声哄。 算上陈伊伊，她亲自生养了三个孩子，家里其他的孩子她作为长房长媳也都带过。 所以她上手一哄，冬儿很快就不哭了。 注意力全放在了吃上面。 隔壁赵香如在冬儿哭声一响起来时，便被吸引了过来。 不过只是抱着她暂时照看的奶娃娃，先站在门口张望，生怕怀里的小祖宗也跟着哭起来。 见这会儿冬儿不哭了，只是缩在江淑霞怀里抽抽噎噎说饿，才抱着奶娃娃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她拿肩膀轻轻挨了一下陈丰的手臂。 陈丰压低声音，“应该是没找到好人家，挨打挨饿了，原先肉乎乎的孩子，这才多久，瘦的皮包骨，身上说不定还有伤痕。” “哎呀。”赵香如性情平和柔弱，又一贯心软，何况她家林华才几岁，怀里这个才多大？ 她是半点听不得这个，眼眶立即就红了，还作势去捂怀里奶娃娃的耳朵。 那边江淑霞已经抱着冬儿起身，“我带他去伙房那边转转，鸡羊都都在那边，给孩子弄点奶，再蒸几个鸡蛋。” “我去帮忙！”陈伊伊立即跟着起身。 陈灵华说：“你这么小的人，能帮什么忙？” 他说着面向江淑霞，“娘，你还是哄着冬儿玩一会儿，我和大哥去忙吧。” 陈之华点头，“是啊，我和灵华手脚很利索，娘你就别跑了，先问问冬儿，看他能不能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思索一瞬，江淑霞点了点头。 陈之华和陈灵华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他们走后，屋里其他人重新坐下。 冬儿已经彻底不哭了，横躺在江淑霞温软的怀里，抬着下巴，用那双大眼睛盯着她看。 垂眸和他双眼对上，江淑霞柔声问：“冬儿近来是不是时常饿肚子？” 冬儿点点头，不说话。 “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啊？”江淑霞碰了一下冬儿的小胳膊。 她刚才看了，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长条形的伤痕，破皮的没破皮的伤都有，绝对不是自己玩耍时候意外摔的。 冬儿瑟缩一下，眼睛往门口看。 “没事，不会再来别人，婶婶就是问问，冬儿别怕。”江淑霞看着孩子这样，一阵心疼。 想当初冬儿跟着大山叔，即便父母都不在了，又差点饿死在顾家宅子后头，也没见 孩子畏缩成这样。 她还记得疫病之前，她去村子里看地时见过冬儿几次。 回回见，孩子回回都是笑得天真烂漫，不认生地跟在她后面，奶声奶气地问伊伊小姐姐怎么没来。 哎…… “冬儿你说，没人敢欺负你。”陈伊伊凑到跟前，抓住冬儿细细瘦瘦的小手。 冬儿瘪了瘪嘴，还是没吭声。 一直跟在赵香如后面没出声的陈林华这时候也跑上来，和陈伊伊并肩站着。 “冬儿，你别怕，我们都能给你撑腰！” 他说着还握了握小拳头。 冬儿看着他的拳头，又开始流眼泪，呜呜咽咽地开口：“安婶婶打我，把我关在茅房里，我饿，不敢回去……” 陈伊伊眼里冒火，“为什么打你？” 冬儿摇头，将脸埋在江淑霞怀里，小声哭起来。 江淑霞轻轻摇晃着哄他，一边看了一眼一脸气闷的陈崧。 “岂有此理！”陈丰拍了一下桌板，“要回去就好好养，哪有领了娃娃回去虐/待的？” 他们捡来的奶娃娃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尚且没有亏待过。 冬儿这已经明白点是非，能记住好事坏事的年纪，怎么就能关他，打他，还饿着他呢？ 尤其他爷爷离世才没多久。 第373章 准备开医馆 陈崧越听越气，“那姓安的真不是个东西！呸！和大山叔还是一个村的，不知道亏心不亏心！也不怕夜里鬼敲门！” “别说这些了，还是先想想，之后该怎么办好。”陈丰拉了他一下，示意他边上孩子都在呢。 陈崧心直口快，见状重重从鼻孔喷出一口气，“我这会儿就找红梅大娘去！姓安的敢做，就别怕人说。” “这会儿先别去。”江淑霞叫住他。 陈崧回头。 江淑霞继续说：“我们才和李二娘闹过一场，现在立马为了冬儿的事重新找过去，怎么看，怎么有些挑事的意味在里面，万一安嫂借这个说道，又是一场麻烦。” “毕竟村里并不是人人都想红梅婶一样明理大方。” 她的话陈崧听进去了。 “那我们明天过去修院墙时再说，或者，就让冬儿先住在我们这，一直到安家来找人再说。” 江淑霞没说那么远，“今夜先留下冬儿，其他的明天去过村里再说。” 顿了顿，她填上一句：“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也去！”陈伊伊立即举手。 她是当事人之一，明天不管情况怎么样，她都得在现场吧。 点点头，江淑霞继续低头哄冬儿。 小 小的娃娃受了委屈却一直没人诉说，眼下一张嘴，知道有人心疼自己，便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陈伊伊一直在旁边听着，到最后都真是唏嘘加心酸。 好在没多久，陈之华和陈灵华回来了。 两人一人端着个木托盘，里头放着不少吃食。 一开始说的羊奶和鸡蛋窝窝头必须有，其他的还有糖水煮的山药，和炸得香香脆脆，撒了香料后比肉还好吃的蘑菇。 都是孩子爱吃的。 冬儿一闻到饭菜香，就从江淑霞怀里抬起脸来。 哭得浮肿的一双眼睛，盯着托盘不半天都挪不开。 陈伊伊听到他十分响亮的咽口水声音，夹杂在断断续续的抽泣里，真是觉得又心酸又好笑，还多少带点可爱。 “哭累了，咱们歇歇，”江淑霞抱着冬儿坐到木桌边，指指两个儿子正在摆放的碗盘，“这些都是你的，慢慢吃，别着急。” 冬儿饿的厉害，也馋的厉害，手抓上鸡蛋的时候，就跟狼崽子扑住鸡一样，透着股狼狈的狠劲儿。 “当心……”陈之华刚张嘴提醒，冬儿已经被烫了一下。 陈灵华倒是没他那么紧张，弯腰摸过冬儿的手看了看指腹和手心，“还好鸡蛋冲过凉水， 碰一下烫不坏。” 出锅的鸡蛋冲凉水还是陈伊伊提出来的，说是鸡蛋会变得好剥壳。 冬儿有点不好意思，肿着眼睛，红着脸点了点头。 “给，先尝尝这个。”陈伊伊把炸蘑菇推到他面前。 他们家现在的炸蘑菇，可和第一次柳浮生做的那个不一样。 当时柳浮生和她头一次炸蘑菇时候没有沾干面粉，现在别说干面粉，各种调料都很足。 那真是能把蘑菇做的比肉香。 点点头，冬儿用手抓了一片送进嘴里。 这要是放在平时，江淑霞已经开始提醒娃娃拿筷子了。 不过眼下冬儿情况特殊，房间内没人说什么，大家反而都笑得很欣慰。 只要娃娃还愿意吃，还能吃，那问题就不大。 三下五除二消灭一盘炸蘑菇，冬儿天天嘴唇和手指，终于主动开口说话了。 “想喝……那个……”他声音弱弱的，像是理亏一样，眼睛看了一下距离他最远的那碗羊奶，又赶紧收回视线。 陈伊伊笑着逗他，“别害羞嘛，冬儿是男孩子，要学学我爹爹，你看。” 她说着指向陈崧，陈崧十分配合地抬起胳膊，嘭嘭拍了两下大臂，动作做得夸张，模样一看就是哄小孩的 。 冬儿见状很是受用，眼睛都亮了不少。 “想喝羊奶。”他口齿清晰地重复一遍，尽量挺直腰背。 江淑霞连忙摸摸他的脑袋，开口夸赞他：“真厉害，冬儿一下就明白了。” 说话间，陈之华已经将羊奶放在了冬儿面前，轻声提醒他：“吹一吹，不烫了再进口。” “好。”冬儿恢复几分生气，有问有答，神情很认真。 就是太瘦了，下巴尖尖小小一丁点，抬头说话时候尤其明显，看着挺心疼人的。 “吹一吹，快喝吧，趁热下肚身子才会暖。”赵香如微微偏着头，柔柔看他。 冬儿点头，“好。” 对于一个幼童来说，吃食的量不少，冬儿最后自然没能吃完。 小小的男娃为此还觉得难为情，说：“爷爷说，剩饭是浪费。” 而说起爷爷，他眼里的光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不算浪费，一会儿晚饭大伙都能吃。”陈之华宽慰他。 江淑霞紧跟着打岔，“饱了就行了，吃太多万一闹肚子多不划算？困不困？婶婶哄你睡觉可好？” 想了想，冬儿点了点头，“想睡觉。” 他其实刚哭完的时候就已经困了，不过对比起来，他还是更饿。 犯困的 孩子用不着人哄，很快就自己睡了过去。 江淑霞给孩子掖掖被角，从床榻边起身的时候，眼尾略微有些发红。 “命苦的孩子，这么乖巧，安家怎么忍心的呢？” 屋内一阵叹气声。 “黑心黑肺，明天我就去亲眼看看，那姓安的长得什么德行。”陈崧说。 又是一阵叹气声。 陈伊伊听得心里压抑，想了想，试图转换话题。 “对了娘，四哥还有廷深哥他们呢？” 回来到现在，一直就没见着人影。 “和你二叔还有柳先生去城里，帮忙盘铺子了，准备开医馆。”江淑霞轻声答。 陈崧说：“这么心急？老二和你商量过没？眼下朝廷的军队还没走完，新的县令也没有到任，不再看看形势？” 点点头，陈伊伊也觉得急了点。 虽说眼下康平百废待兴，首先需要的就是靠谱的医馆和大夫。 江淑霞垂眸盯着地面，有些无奈道：“老二你也不是不了解，脾性是好，但同时也最有主意，他既然过来告诉我，那便是心中已经决断好了，只是让我知道他的意思罢了，劝不住的。” 倒也是。 陈伊伊眨眨眼睛。 要是二叔是个没主意的，后边就没这么多事了。 第374章 打人了 ——他既不会毅然离家，一走好多年，也不会说请辞就请辞，直接跟着爹回了康平。 “说的也是，老二那是太过有主意。”陈崧转转手腕，劳累一天的指关节咔咔轻响。 陈丰呵呵一笑，“也亏得他有主意，才能成了我们三个里面最有出息的。” 陈景如今是从太医院回来的，到时候医馆开张，不愁没有噱头吸引生意。 想到这个，陈丰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如今正穷苦的康平百姓。 “医馆开起来，大家能有银子看病吗？”他问。 “还有啊，二叔这个时候开医馆，药材从哪里弄回来？”陈伊伊紧跟着问。 摇了摇头，江淑霞轻轻叹了口气。 在所有人看来，陈景这医馆开的，实在欠考虑。 不过陈景本人回来后，却显得有些喜滋滋的。 他生的俊秀，人文气，就算特别高兴，也不过是嘴角比平常扬的高一些。 陈伊伊从他进门起就盯着他看，就差把“我爱美男”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过没多久，她就被陈枫华揪到了一边。 “怎么了嘛。”陈伊伊有点不情愿的站好。 陈枫华一点一点抚平她肩头被自己拽皱的衣料，边不紧不慢地开口：“白日之事， 我都听我爹说了。” 所以呢？ 陈伊伊大眼睛眨巴眨巴。 她可不认为四哥这是准备教育她，说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让她以后遇事不要太冲动直白。 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狠人。 “能动手的事，以后莫要打嘴仗，你今日这事，办的蠢。”陈枫华继续出声。 陈伊伊：“……” 我靠！还真是来教育她的。 只不过角度不同。 “这怎么动手嘛，一动手不就落了下风？” 你才蠢呢。她腹诽。 陈枫华淡淡看她一眼，仿佛对她没能立即理解很失望。 “四哥！你这是什么眼神？！”陈伊伊不满地噘了一下嘴。 “遇上不讲理之人，根本无需多话，你们做你们的事，她说累了，要么走，要么撒泼，无论如何，你们都不会抓到任何把柄。”陈枫华徐徐开口，眉眼冷情。 陈伊伊立刻明白，“不就是装傻充愣呗？可爹和大哥又不是什么油滑的人，这招他们做不来的。” 主要是那几个人刚上来说话时，都是好声好气的，谁能想到里面混了个属炮仗还不讲理的李二娘？ “嗯？你这话专门跑来和我说，怎么不去和我爹还有我大哥说？”陈伊伊斜着眼 睛看他。 轻咳一声，陈枫华转身欲走，边开口：“这些话，由你出口比较合适。” “哦——”陈伊伊拖长音调，心里大翻白眼。 不就是工具人么？ 看在四哥的“面子”上，她当还不行吗？ 于是第二日陈家众人回到刘喜家的后院时，明明人比昨日多，但除了干活，却半点多余的动静都没有。 没一个人多说话的。 刘喜天不亮就在等他们，想解释，没人理会，想上手帮忙，又无从下手。 没多久就急的在一周团团转。 昨天的彩丫夫妇也在，不过见刘喜一直碰软钉子，便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天大亮的时候，红梅大娘被玉莲搀扶着过来了，身后跟着不情不愿的李二娘，还有几个之前很少留意，此刻有些脸生的村民。 “你们来了多久了啊？咳咳……吃饭了没有？”红梅大娘问江淑霞，还是一如既往的慈和亲切。 江淑霞可以不理会其他人，但不能不理会她。 “吃过了，来了没多久，婶子你身子不好，快坐。” 她说着上手要扶红梅大娘，却被人一下给顶开了。 这一顶明显是故意的，要不是陈崧眼疾手快冲过去扶了一把，就这坑洼不平满是碎 石头的地面，江淑霞一准而得狠狠摔上一跤。 陈伊伊立即变了脸，上去就在那人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 她脚丫小，铆足了劲儿踹人跟让锥子凿了一样，生疼。 李二娘嗷了一嗓子，立即怒目瞪视她。 陈之华过来拉过妹妹，将娘亲护在身后，也不再客气，伸手推了李二娘一把，生怕她再做出什么。 到了此刻，事情已经从前一日轻微的口角，发展成了双方动手。 “哎呀！打人了！”李二娘立即叫喊起来。 红梅大娘一连声让她闭嘴，可话每每出口，都会被她的大嗓门给压下去。 不过不管她的喝止能不能听得见，李二娘都没打算听见。 昨夜她被红梅，还有刘喜一个后辈数落了一通，说让她今天见了陈家人好好道个歉，将事情抹平，把人给留下。 可凭什么？ 在她看来，陈家不过就是运气好了点的普通人，是一群逃荒过来，穷疯了饿怕了，极端吝啬小气的外乡人。 他们过来村里白住房子，白占耕地，村子里能得到啥好处？ 落个好名声吗？ 可这不知道值不值钱的好名声别人认不认不说，还落不到她自己头上。 所以她忍气吞声留下陈家人做 什么？ 于是她当场答应道歉，回去之后一寻思就立即变了卦。 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出。 “疯婆娘……”陈灵华直接抓起一把沙土过去呼在李二娘的脸上。 他身量比矮胖的李二娘高上一头还多，这一扬手砸下来的沙土简直像是从天而降。 张着大口仰天喊叫的李二娘登时被填了一嘴。 她唔唔呸呸的，低头又咳嗽又吐口水。 周围人皆是一惊，包括红梅大娘都愣在当场。 他们多数时候见到的陈家人都是不争不抢，温和友善的，哪里像今天这样又凶又狠，仿佛什么事都敢做一样。 “我们今天是来修院墙的，不是来找麻烦的，不过真要有人不长眼撞上来，我们也不怕事！”陈崧横手拦住大儿子，站到了最前面。 “说不找麻烦却动手打人？！”李二娘立即大声反驳，她呸了半天，抬手拍了半天，依旧是一脸一嘴的土。 陈伊伊瞪着她，“谁让你先推我娘！” 江淑霞弯身抱起她，转眸对着红梅大娘说：“婶子，事情就发生在你手边，你可要任由村里人耍无赖？” 已经回过神的红梅大娘满脸为难。 她扭脸看看狼狈的李二娘，又去看同仇敌忾的陈家人。 第375章 退一步 没人知道她在这一刻思索了什么。 而陈家人沉得住气，李二娘却不能。 “红梅婶？你可要分清亲疏远近啊！我爹走的时候，可说是要你照顾我们家啊！如今家里就剩下我孤苦一个人，你难道要帮着外人逼死我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伊伊忽然觉得很无趣。 “娘……” 她想说咱们走吧，被江淑霞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片刻后，红梅大娘沟壑纵横的脸慢慢抬起，“淑霞，原是你李嫂的不是，你们家大人有大量，这事儿，能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怎么就是我的不是？！”李二娘不满大叫。 红梅大娘握了一下玉莲的手，没好气地盯向李二娘，“你别说话！” 玉莲会意，松开红梅大娘过去拉住李二娘胳膊，轻声说着什么将人连拉带扯拖走了。 一一看过家里人，江淑霞点点头，轻柔大方地回话：“过去便过去吧，原也不是多大的事，没必要结仇。” 见她出声后，陈家其余人虽然面色不虞，但都没有多说什么，红梅大娘松了一口气。 “你们陈家人的品性和贡献大伙都是看在眼里的，你李婶是个眼窝子浅的乡野人，你们不要和她一般见 识……” 她这么开口，后边便是打算劝陈家人依旧住进村里。 而她说话期间，江淑霞低头看了一眼陈伊伊，见她轻轻摇头，便提前开口，打断了红梅大娘之后未出口的劝解。 “婶子，多的也不必说，既然是小事，便这么过去算了。” 她说着拉了一下陈崧，“院墙我们这两日便能修好，喜子也不用搬了，这院子宽敞，他住着挺好的。” “你们？”刘喜一惊。 这话里的意思，是已经决定不在村里住了啊。 红梅大娘叹了口气，“嗳，你家陈大陈三做的活总是漂亮的，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说着有些不死心，跟了一句：“就是太折腾了，不然，村里叫几个人，帮你们把剩下的墙彻底拆了吧？人多干活到底是快。” 江淑霞笑了笑，将话说的更直白一些，“不必了婶，阖家挑地方落户，哪有不折腾的，回头地方定下了，住进去了，我再让家里小子请大伙过去吃席。” 这下周围所有村民都明白了，这是彻底不打算和他们一起住了。 “你们还有地呢！忙了好些日子的地，就这么不要了？”刘喜试图挽留。 想了想，江淑霞看向陈丰，地里的 活计他费心费力最多，她想听他的意思。 “老三。” 陈丰站出来，出声前先扯了扯嘴角，依旧乐乐呵呵的，一副豁达开朗的样子。 “田地好说，以后离得近了，就继续种着直到收成一次，离得远了来去不方便，那就随便给谁人打理，我收拾出来的田，村里不管谁接手都好用。”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那地就算条件允许，能继续种，他也不会一直种下去。 点点头，江淑霞把话接过来：“都在康平，便都是一个康平人，以后有什么，咱们还是多走动，村里如今还没恢复生气，多的是事情，要是今后有需要帮忙的，婶子你别不好张口。” 陈崧顺着媳妇的话：“是啊，我们家兄弟几个，别的不说，力气总是有的。” 听到这，红梅大娘忽然一阵后悔。 陈家人救过她的命啊，她却让他们在她管着的地方受了委屈。 她唉声叹气的，却也不好再强劝。 “我真是……”她皱着已经稀疏的眉毛，垂着眼睛摇头。 江淑霞将怀里的女儿交给丈夫，过去拍拍红梅大娘枯瘦的手，低声说：“知道夹在中间最难做人，李嫂也一把年纪了……” 话未说完， 不过意思已经到了。 红梅大娘心里越发难受，“是平窑没这个福气……要是之后没找到合适地方，就还回来，婶子肯定不让你们家再受气。” 摇摇头，江淑霞笑了笑。 “都散了吧，各自家里都一堆事。”红梅大娘转头看了看四周。 村民都一脸唏嘘，接连转身离开。 大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都觉得李二娘这次是真坏事。 本来他们村托陈家的福，已经是康平灾后最先种上地的村子，眼看马上又要开始养猪了，要顺顺当当恢复生计了，甚至说不定很快就能富起来。 可惜。 又闲话几句，红梅大娘也走了，那背影，看着比最初见到时，又驼了不少。 “婶子也不容易。”陈丰说。 江淑霞转身，“说的是，李嫂那样说话，就是在逼她，这么大岁数了，我们不能让她夹在中间难做。” “碰上不讲道理的，是真的没办法。”陈伊伊撇嘴。 到底还是他们家心软，顾忌着红梅大娘，不然绝对让那个李婶见识一下什么叫人世间的险恶。 “事情已成定局，不必多想。”陈枫华出声。 这话多少有些没大没小，不过家里人都了解他的脾性，闻言没人多 说什么。 陈丰还伸手扯了一下儿子俊俏的脸蛋，“也不知道像了谁。” 他有意说两句玩笑话，轻松一下气氛，不过稍微一寻思，忽然眉梢一挑，“我怎么越看咱们家枫华，越觉得和廷深像呢？” 陈枫华拂开他没轻没重的手，微微拧着眉，雪白的脸颊上已经显出红印。 “我早就说他们像了嘛！都不爱笑，话也少，冷冰冰的不知道天天都在想什么。”陈伊伊看陈枫华在亲爹手上吃瘪，看的津津有味。 不过她说着话，又觉得两人不太一样。 接触多了以后，就能知道四哥心更狠，不在乎的人基本不放眼里，完全是行走的大冰块。 顾廷深算是面冷心热，虽然也是刻板冷淡，但对任何人都能做到有礼有节，还很会照顾小孩。 “别拿我打趣。”陈枫华目光凉凉地横过来。 陈伊伊才不怕他，冲他吐吐舌头。 “快些做活，早点回去吃肉。”陈崧这时候说了一句。 今早饭桌上他才知道，昨日陈景进城领了块鹿肉回来，直接放在厨房了。 闻言，陈伊伊眼珠动了动。 所以说这世上本身就没有“公平”二字。 二叔之所以能领回一块别家没有的肉…… 第376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是因为这次过来运送物资的领队，好像是他在皇城里熟识的某个侍卫。 叫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加快手脚，回去有口福了。”陈丰笑着接话。 如果是之前在漠北的时候，鹿肉其实没什么稀罕的。 村子里有专门的猎户，什么野味都能吃到。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别说鹿肉，就是其他肉，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滋味了。 陈伊伊点点头，也有点馋。 距离她上次换猪过去了多久？ 是该好好吃一顿肉啦！ 不过今天注定不太平。 临近晌午的时候，安家的人找过来了。 其实除去身后跟着两个邻居，来的就只有安嫂。 安嫂是名脸皮黝黑的高大妇人，粗手粗脚的，头发绕了布条缠在头上，来了先抹眼泪捏鼻涕的哭上两声，一副急切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样子。 陈崧“哐当”一声将手里砸石头的大锤丢在地上，震得安嫂哭声停顿一瞬。 陈家其余人都冷眼看着，并不觉得能虐打冬儿的人，会是什么好东西。 哭了一阵儿，见陈家没人有要开口的意思，安嫂这才拿袖子擦擦眼泪，往前走近两步，哀哀地问：“你们见没见到我家冬儿？从昨儿 个你们离开村子，我的冬儿就不见了！现在都没找着！” 正巧这会儿玉莲被红梅大娘支来给陈家人送点吃的喝的，见到这一幕，立即扭身顺着原路往回走。 明显是去找红梅大娘了。 江淑霞想了想，往前走上两步，“冬儿去我家看猪了，今早我们来得早，娃娃睡不醒，便没有带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安嫂眼珠在眼眶里左右滚了滚，擦着脸上的鼻涕眼泪点了点头。 她身后一名比她矮上一头的妇人闻言立即怀疑道：“真的假的？真不是你们哄骗了人家家的男娃？” 这陈家人，怎么和安翠兰说的半点不一样啊？ “什么真的假的？我还蒸的煮的呢！”陈伊伊想到冬儿身上的伤，就没好气。 “王家老妹妹，既然话说清楚了，等他们给我把冬儿送回来就是了，我们也不多说什么了，回去吧？中午不是说了，你领着你家巧儿去我家吃馒头么？” 江淑霞不知道先前安嫂是怎么拉拢邻居和她一起找过来的，不过笨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是啊，此事稍后再说吧，等我们回去问过冬儿，他要是还愿意去你安家，我们指定将娃娃原原本 本的送回来。” 一句话，安嫂变了脸色。 “一个小娃娃能懂什么？你们别三两句话，几样好吃食好玩具就把他哄骗了，那我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这位嫂子，你也能见到，”江淑霞指尖朝着自家男丁划过，“我们家除了他们几兄弟，家中还有个没几岁的男娃娃，并不缺男童，不会和你争抢冬儿。” 陈崧接话：“你要是不亏心，耐心回去等着就是了。” “我亏心？”安嫂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鼠一样，“吱”的一声窜起来，“我亏什么心？！倒是你们，三五十句的说上这么多，不就是不想痛痛快快把我冬儿还给我？！” 她说着整张脸忽然一皱，开始大哭起来。 那哭声简直是奔着掀开屋顶盖去的，牛大娘要是在场，恐怕都要自叹不如。 陈伊伊掏掏耳朵，觉得这个安大婶的哭声，简直赶得上防空警报一样，瞬间就能提神醒脑。 “别哭了！”她大喊。 声音仿佛掉进湖里的水滴，瞬间就被吞没，半点都听不见。 江淑霞拧眉，眼下场景倒不算预料之外。 通常妇人闹起来，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只是她未曾想到，这安嫂会有这样一 副嗓门。 心烦之下，她搡了一把同样没心紧皱的丈夫。 陈崧得她示意，哪里还隐忍怒气？ 直接如法炮制，学着陈枫华对付李二娘那样，抓起一把土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去一把拍向安嫂。 不过不同于陈枫华的是，他掌心直接按在了安嫂大张的嘴巴上，一下把他手心的土石塞进去大半。 “嗷唔……咳咳咳！呸！呸！呸！” 安嫂惊天动地的呛咳起来。 她身后的一对母女赶忙上去，一个帮她顺气，一个想扶她，却怎么也扶不住，最后反而自己摔了个跟头。 陈伊伊在一边看着，不自觉随着安嫂喉咙之间的滚动咽了口唾沫，又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 看样子，这个安大婶多少咽下去一点土或者石头。 啧。 想想都噎得慌、肚子疼。 也就是这个时候，玉莲带着红梅大娘来了。 想必是为了走的快一些，红梅大娘这趟出来，还拄着她不怎么带出来的拐。 而还未走近，红梅大娘就提起一口气，铆足了劲儿的喊：“安翠兰！你闹什么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村里这一个个儿的，是见灾情过去了，知道能活下去了，就都开始可着劲 儿的折腾了？ “我闹什么了？”阿嫂扭头，嗓子嘶哑不堪，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婶你听听，我这嗓子就是他们弄的！” 红梅大娘半点不想听，“不管怎么样！你给我回去！” “我家冬儿被陈家人拐跑了！我不回去！冬儿不回来，我就赖上这家人了！我死也不回去！”安翠兰开始胡搅蛮缠。 她身边的王家母女见状，赶紧自动自发地离开，过去站在了红梅大娘身后。 虽说她们和安翠兰是多年的邻居，但这村子里，到底还是红梅婶说了算。 “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就是嫌我命长！铁了心要活活气死我！”红梅大娘被安翠兰的无赖样气了个半死。 原本陈家人欢欢喜喜要在村里住，得了十头肥猪，首先想到的就是往他们平窑村里养。 这是别的村求告老天爷都求不来的好事。 可李家那个婆娘却直接为了一己私欲，要猪不成，把陈家人闹得要住别的地方。 到这儿，陈家人看在她这张老脸的面子上，还愿意和村子里来往走动，意思就是来日方长，有什么好事，还是愿意带着大家。 她这回去坐在炕上，还没为此庆幸多久，又听闻安家和陈家闹起来了！ 第377章 无条件信任 “是他们陈家逼我！他们拿捏了我的命根子，我不跟他们拼命，怎么对得起我一家死去那些人！？”安翠兰继续高喊，嗓音竟还能再拔高几分。 红梅大娘抖着手指她，眼前一阵阵发黑，“你回不回去？” 见她身子摇晃两下，玉莲赶紧过去扶住。 陈伊伊也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拉住她袖口，“大娘，你别着急，她气我们不气，气坏身子不划算。” 红梅大娘这么大年纪了，能扛过疫病不容易，可不能轻易把寿命赔在个人渣身上。 到了这会儿，江淑霞不得不出声：“我们今日不是来比谁更能吆喝的，你当你嗓音大，便一定占理么？” 她平心静气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包括嘶吼到嗓子生疼的安翠兰。 “你们按住我不让我说话，难道不就是心虚？！拐子！贩子！该天杀的王八羔子！” 陈之华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 安翠兰吓得赶紧把头往后缩。 “之华。”江淑霞抬了一下手。 陈之华脚下定在她身边，绷着脸没有再继续往前。 因为上次被人砸破了脑袋，他额角留了一道半指长的疤，如今还没长好，脑侧受伤的那片 地方头发也没长上来。 所以当他顶着伤疤微微侧脸那么一站，瞧着很有几分狰狞凶狠。 加上他身量又高又壮实，不像平民百姓，反而跟酒肉吃出来的土匪头子似的。 而他这个姿势的威胁震慑意味十分明显。 不算瘦小的安翠兰吓得跟小鸡仔似的，僵着脖子，半个字都不敢吼了。 陈伊伊就站在安翠兰旁边两三步的位置，正巧和陈之华面对面。 她一个没救了的资深颜狗，顾不得别的，只顾盯着自家大哥一阵猛看。 心想，硬汉形象似乎也很带感？ 和四哥矜贵美男的长相对比分明，视觉冲击贼啦强烈。 二人站在一个画面里的时候，周围就只剩下两个字——养眼！ 满场安静下来。 红梅大娘总算趁这个空档缓过一口气。 “淑霞，冬儿的事情……”她还是先了解情况。 江淑霞十分耐心地解释：“冬儿想去悄悄那些猪，昨天便被阿崧他们带了回去，计划稍晚一些便送回来。” “是这样啊。”红梅大娘点头，转眸狠狠瞪了安翠兰一眼。 江淑霞点点头，冷冷睨向安翠兰，“原本是这样，可仔细看过冬儿之后，事情便不止是这样了。” “你对 冬儿做了什么？！”安翠兰心慌到极点，声音重新大了起来。 “不是我，是你。” 与她相反，江淑霞的嗓音反而沉闷下来，“冬儿身上受过的打，忍过的饿，这些，你敢明明白白告诉红梅婶吗？” “什么？！” 红梅大娘和她身边的几人大惊失色。 “我没有！一定是你们！你们带走了冬儿，弄伤了冬儿怕不好交代，所以过来污蔑我！”安翠兰心虚急了，鼻翼张合，脸皮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是不是，只要冬儿出面，大家不就知道了？”江淑霞出声。 安翠兰立即怒叫：“小娃娃能懂什么？！你们就是心虚！你们肯定引诱或者威胁过冬儿！” 陈崧上前一步，还要继续张口辩驳，却见红梅大娘忽然抬起拐杖，重重打在安翠兰身上。 “啊！” 一声痛叫。 猝不及防的安翠兰缩着身子往一边躲。 “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红梅大娘深知江淑霞的为人，认定陈家人绝不会说谎。 她气急又痛心之下，手上拐杖挥舞的越发用力。 “当初全村好几户挣着要冬儿，想家里多个男丁，只你夜半跑去我住处哭求，说大山曾经在山里救过你，说你 要报恩……” 提起大山，红梅大娘泪水滚滚落下。 既为了没能挺过疫病的他，也为了遭人虐打的冬儿。 更是因为她自己悔恨。 “这就是你的报答？！冬儿孤苦无依！我便是不想他和喜子一样吃百家饭长大和谁都好，最后却谁都不亲近，才一定要替他找个人家，想不到，想不到！” 她说着颓然垂下手，脚下一个踉跄摔坐在地呜呜抹起眼泪。 玉莲跟着她一起哭，时不时怒瞪安翠兰一眼。 先前陪着安翠兰来找麻烦的王家母女，此刻也红了眼眶。 王嫂赶忙说：“红梅婶你别急，这事不赖你，要不这样，让冬儿今后跟着我们吧，他有个娘，还有个姐姐，以后巧儿嫁了，家里什么都是冬儿的，他还能给我送送终……” 她话说的实在，巧儿听了揉着眼睛连连点头。 陈崧过去帮着玉莲一起扶起红梅大娘，陈家人都走近几步，有些担心的望着她。 按着心口喘上好一阵儿，红梅大娘眼前才勉强能看清楚东西。 她先摇摇头，“冬儿这个主，我做错过一次，便不能做第二次。” 江淑霞闻言，握住她的手，“婶子，冬儿已经到了能分辨好坏的年纪，不 如问问他？在村里长大，谁人是真的对他好，他总该是知道的。” “实在不行，就让刘喜叔带他，虽说男人带孩子不靠谱，但怎么也比饿着，打着强啊。”陈伊伊这时候出声。 说着扭头，却没看到原本摔在地上小声痛吟的安翠兰。 “人呢？”她不由出声。 众人这才留意到人不见了。 “跑？她能跑到哪里去？”陈崧说着快步从墙沿边走出去张望，没有半点人影。 红梅大娘怒哼一声，“不管她，没人性的东西！活该老天爷收了她！” 见她说着心口起伏又开始剧烈，陈伊伊连忙扯扯她衣袖，“行不行啊，大娘？问问冬儿吧，不行再说？” 红梅大娘拿眼睛看江淑霞。 后者点头，有意安她的心，“昨天问冬儿在安家的事，他话说得清楚，也知道好坏。” “你们家都是读书人，我自然是愿意听你们的，就是总怕冬儿再受委屈，大山待我那么亲厚，我要不是身子骨破败，我一定亲自养他的宝贝孙儿。” “我明白你。”江淑霞知道老人家心好，对里对外都不容易。 点点头，红梅大娘趁机说：“让村里人帮忙吧，尽快把活做完，才好说冬儿的事。” 第378章 上门提亲 这话怎么听都有道理，陈家没有人拒绝。 “那就这么办吧。”江淑霞说。 红梅大娘心里一喜，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总算顺当一点，赶紧让玉莲去找刘喜。 刘喜大清早就去了地里，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玉莲走后，红梅大娘先带着陈家人一起吃了顿午饭。 眼下救济粮一次比一次运来的少，每家每户都领不了多少。 陈家人那么些小伙子那么些嘴，都不好往饱了吃。 “你们别替我省粮食，”红梅大娘怎么能看不出来，立即开口劝：“眼下天不算两块，啥东西都放不住，你们就放开了吃，我一个老婆子一天能吃多少？放着浪费了。” 说着话，院门边传来敲门声。 陈伊伊就坐在门边，立刻起身举手，“我去开！” 说完噔噔噔跑到门口。 踮着脚拉开门栓，退两步打开门扇，就见外面站着回去没多久的王家母女。 “刚刚也没仔细看，小女娃长得真水灵。”王嫂一见门里的小人，开口就是一句夸。 陈伊伊保持虚假的社交微笑，点点头让开门。 这人真是随口夸都没夸到点子上，听起来假的不行。 说是刚才没有仔细看，那以前呢？ 陈家就她一个 女娃娃，平窑村谁没见过她？ 甚至之前天天跟着娘他们进城照顾病患的时候，那些人怕是都快把她这张脸看烦了。 啧啧。 这王婶肚子里肯定装了不少事。 陈伊伊想的不错。 王家母女一进门，先把手里的竹篮子放下了。 篮子上搭着粗麻布，跟进来的陈伊伊瞅了一眼，一下也猜不到里面放了什么。 不过也没让大家多疑惑，王嫂直接开口就说：“这是点野菜鸡蛋饺子，家里随便做出来的，你们尝尝看味道好不好，也算是给你们加个菜。” 饺子好吃啊。 野菜鸡蛋饺子做好了那是好吃加好吃。 陈伊伊登时就开始犯馋。 要说她们家平时吃的也不算差了，至少比可怜的百姓要好上一点。 但家里人一直没工夫张罗，逃荒至今大家都没吃过饺子。 “你这是有什么事要说？”红梅大娘了解王家这个大媳妇。 不说对自家人怎么样，对别人那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 不到必要，一定不会自家放血，便宜别人。 这也是刚才她开口要冬儿，她没吭声也不点头的原因。 这样吝啬的人，要是心里没把冬儿当自家人，那以后冬儿还是得受苦。 “就是 ……”王嫂扭捏一下，翻起眼皮看了一眼陈丰方向。 这一眼含带的意思实在微妙，直接把陈丰看得脑仁儿“嗡”的一声。 他几乎就要张嘴说他已经成家，甚至大儿子的年纪都能定媳妇了。 好在王嫂比他早一步张嘴，继续把话说完。 “我家巧儿都十五了，要不是旱灾耽搁了，她早该定亲了……” 这又是个半截话。 不过之后的内容，却是只可意会，不能真的说出口了。 而听了这话，其余人齐齐一愣。 红梅大娘嘴巴张了又张，拿眼睛去看江淑霞。 这事情说不好，巧儿以后就不好做人了，她一瞬间竟是想不出一句话来打圆场。 沉默间。 江淑霞回忆起王嫂刚才的眼神，扭脸看向陈丰，眼珠微动，先看了看陈丰左手边坐着的陈之华，又看了看他右手边坐着的陈枫华。 陈伊伊和她的目光几乎同步，心里也和她一样不断猜测着。 这王家，到底是看上了她大哥，还是看上了她四哥？ 又或者离谱一点，大胆一点，是看上了她三叔？ 片刻后，陈伊伊和江淑霞收回目光。 母女俩对视一眼，眼神间有了几分默契。 陈伊伊眨眨眼睛，嘴巴抿着，不 打算开口。 这个不算太开化的年代，涉及男女嫁娶这种事，在她这个年纪只能装懵懂不知道，一旦开口，估计就得做好被村民戳破脊梁骨的准备了。 而不管旁人是什么心思，巧儿已经羞的满脸通红，捧着脸小步走了出去。 走也没走远，就站在屋门外背靠着墙。 陈伊伊扭头看向门框缝隙边的一点衣服料子，眉梢微微动了一下。 看这个情况，她怎么觉得不是王婶牵的头啊？ 更像是巧儿忽然看上了他们家的谁，回去和她娘提起来，才让王婶赶紧用上家里最好的东西，包了点饺子带过来“提亲”。 要是按照这么看，她觉得巧儿应该更可能是看上大哥了。 毕竟大哥站出来几乎要动手的那一刻，展现出来的男子气概和硬汉形象，把她一个“阅男无数”的颜控都给看迷糊了。 不过这巧儿是不是不正常啊？ 她难道不记得，当时大哥忽然帅起来，是因为动手要打人？ 这么一想，陈伊伊眉毛拧成了个死结。 看她一眼，江淑霞斟酌着开口：“是啊，当娘的这辈子不就这么些事，子女拉扯教养大了，便要开始谋嫁娶，操心完成家以后，又开始忙着操心孙 儿那些事儿。” 她这么一说，王嫂话里的重点，就被她刻意从巧儿的婚事上，引到了谈论为娘的不容易上。 可王嫂一听，半点不当这话是在把话头扯向别处。 “可不是，遭灾以后家里就剩下巧儿和我相依为命，她乖巧，孝顺，吃的喝的都先紧着我，会做饭懂得伺候人，我是半点也不想委屈她，自然得早早为她把亲事定下，免得过了年纪，委屈了她。” 说着，她看一眼陈之华，又很快收回目光。 补充一句：“更何况，我家巧儿生的大.大的杏眼，柳叶眉，模样半点不比城里小姐差。” 这一眼的意思就很明显了，陈灵华用肩膀撞一下陈之华，幸灾乐祸的意味很明显。 陈伊伊垂下眼睛，睫毛快速眨动几下。 巧儿那是杏眼？柳叶眉？ 这王婶到底哪里学来的词就乱用。 巧儿那明明就是丹凤眼，长粗眉。 乖巧倒是乖巧…… 她这么想着，眼睛不自觉看向自家大哥。 却见他拉着脸端坐着，垂眸盯着眼前的饭碗，仿佛碗里装了什么毒药毒虫，他稍微动一下，就能毒发身亡。 陈伊伊看了两秒，很没良心的想笑。 大哥这是紧张到几乎快要昏过去了吧？ 第379章 修好的墙被推了 他这明显是不愿意得很啊，自己又没办法说话，生怕娘一句话没说好，直接把亲事给应下来了。 这么想着，她就见陈之华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看了过来。 不过下一刻发觉她似乎是在忍笑，就用眼刀削了她一眼。 陈伊伊一愣。 更想笑了。 大哥那么宠她宝贝她，什么时候舍得瞪她？ 这下他是真急了。 不行，她还是快去给他吃颗定心丸，别一会儿娘的话还没说完，他直接忍不住跳起来自己拒绝。 到那时候，双方可就都下不来台了。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成不了亲事，也没必要做了仇家嘛。 于是陈伊伊端着自己的饭碗起身，过去拉开陈之华僵硬的手臂，钻进了他臂弯里。 “哥，不想自己吃，你喂我嘛。”她靠在他怀里说。 一边的陈灵华嘴角往一侧一撇，“娇气。” 学着他撇了一下嘴角，陈伊伊伸手抱住大哥的脖子。 好家伙，就连脖子喉头都绷的硬邦邦。 大哥这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这门亲事啊？ 她赶紧凑近他耳朵边，看起来就像是在胡搅蛮缠的撒娇，实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娘不会同意的 ，娘又不傻。” 也就王婶天真，会觉得如今在这个他们家即将换地方扎根的局面下，两家还有可能成亲家。 就冲她们母女俩稀里糊涂就被安翠兰拉过来冲人头壮势，他们家就绝不可能和她们结成亲家。 “那就好。”陈之华明显松了一口气，当真端起饭碗，开始一口一口耐心喂挂在他怀里的女娃娃。 陈伊伊做戏做到底，他喂一口，她就接一口，画面看起来很是温情有爱。 一边的王嫂更加满意了。 身强力壮，关键时刻站出来又有担当。 要是能倒插门，做上门女婿就更好了，以后她和巧儿就不愁没有依靠了。 正做着白日梦，王嫂就听江淑霞开口了。 “康平城里的小姐我没见过，也便不做评论，只是如今的形势，还是不要急着定亲比较好。” 江淑霞知道王嫂不是什么心思玲珑之人，最多和她推托一句，便开始直接说出自己的意思了。 谁想，王嫂也不知是不愿意听懂，还是真的听不懂。 接话道：“眼下已经不是之前到处私人的日子了，该做的事也都该一件一件提上日程了。” “嗯。”江淑霞淡淡应了一声，没多吭声。 见状，王嫂像是 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态度，面色微变，像是羞，又像是不甘心。 “我们家巧儿真的……” “先吃饭吧，一会儿该凉透了。”红梅大娘连忙打断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竟然还不放弃，她都替她害臊。 屋内静默一瞬。 也就是这一刻，大家才隐约听到屋外传来细微的抽泣声，嗓音压得低低的，不仔细听很难能发现得了。 众人齐齐向屋外看去。 外面的巧儿像是察觉屋内骤然安静下来，忽然止住了哭声。 紧跟着就是踢踢哒哒的细碎脚步声。 “巧儿！”王嫂赶紧起身，竹篮也顾不得拿，飞奔着追了出去。 江淑霞往外张望，不放心地推了丈夫一把，“阿崧，你跟上去照看着，别让出什么事。” 陈崧本身饭都吃的擦还不多了，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 江淑霞追到门口，踮脚趴在丈夫耳边轻声叮嘱：“没出事你就不必露面。” 点点头，陈崧轻拍两下她腰侧算作安慰，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他们夫妻二人的相处方式，倒是看的红梅大娘一阵恍惚。 等江淑霞抚平裙面坐下，她怀念的笑着说：“当初我和你曾伯，就和你跟陈崧差不多，我主意大， 他只管去办事。” “所以我们才能轻易就说到一处去。”江淑霞摸摸她手背，神情间展露几分亲厚。 呵呵笑了两声，红梅大娘渐渐收起笑意，“王家的事情，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她满心感慨，眉眼间能见疲态。 “这日子好过一点，那些个脑子不清楚的，就开始蹦起来闹了。” 她说着看向长出一口气的陈之华。 皱着眉笑了笑，陈之华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他自己是半点也想不明白，他险些动手当着王家母女的面打人，她们不怕他也就算了，竟然还要立即回去准备见面礼，找过来和他说亲？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陈伊伊就仰着脸看他纳闷，心里别提多想笑了。 可她不敢。 这时候要是笑出来，大哥估计得记好久。 一餐饭很快吃完。 陈伊伊帮着娘洗碗期间，听到院子里的门响了一声。 是爹回来了？ 不过脚步声不太对劲儿呢？ 她赶忙举着湿淋淋的手奔出去确认。 啊，不是。 跨进门的是刘喜，带着一裤腿一鞋底的泥。 “人我给你们找好了，你们不着急收拾，我先组织着大家先干着。” 红梅大娘在院子里归拢那些散开的 木柴，闻言挥挥手，示意他快去吧。 一刻钟后，陈家人出了红梅大娘的家门，结伴往刘喜原本的住处去。 而从前门进去，一路绕道后院，陈家人齐齐一愣。 原本已经修缮一部分的后墙重新被推掉了，就连后门都一并推倒了。 再往后院四周看，村里半数以上的男女老少都来了，每个人手里都在忙着清理院子里尘土和碎石。 这是什么意思？ 陈伊伊完全没想到眼前的场景。 “喜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江淑霞立即找到拉着小板车正要走的刘喜，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放下手里东西，刘喜站直，转头看了看两边，又低头抬手挠挠脑后勺，一副心虚踯躅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敢看她的样子。 “喜子？”陈丰上前握住他的肩膀。 刘喜无奈抬起眼睛，“之前不是和李婶闹的时候，大伙都没怎么吱声吗，还有盖猪圈的时候，都没想起来过来帮忙，我们都挺过意不去的，就……” “就什么啊？”陈伊伊看不得他说一半留一半，说话挤牙膏一样，真是急死人了。 刘喜一咬牙，看了看四周停下动作的村民，“就想着帮忙赶紧把猪圈给盖起来。” 第380章 还是留下 江淑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都决定要走了，现在往后院盖猪圈做什么？ 强留他们么？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陈伊伊脆生生开口：“你们想强行留下我们家？” “可别这样说。”刘喜觉得这话不好听。 不等他继续解释，周围的村民陆续出声。 “是想请求你们留下来。” “对啊，我们也不是看不清是非，就是总觉得李二娘家里惨，不知道怎么帮着你们指责她。” “养猪是好事，你们家要是能富起来，我们村也算是能出几个‘陈员外’了。” 这句话逗笑了陈伊伊。 她一笑，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登时轻松不少。 村民们便都忘陈家人这边走了几步，在他们面前站成一片。 “先前你们家给我们药，又进程照顾我们，我们都记得。” “住下来吧，我们也好有个机会报答你们。” “是啊，这两天我这心里难受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还梦见我爹扇我巴掌，说我没有良心，不知道帮一帮恩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自我检讨，陈家一行人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嗡嗡的议论声响了一阵，刘喜觉得乱糟糟的，什么也说不成，忙出声制止：“静 一静大家！” 他之前在城里当了一阵管事的，说话还挺好使。 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刘喜这时候开口：“你们主要就是嫌麻烦，想安稳过日子，再一个就是李婶不说人话，这才换地方住。” “可有人的地方，那就少不了麻烦事，这到哪里都是一个样，所以，语气去到别处，还不如留下平窑，虽说一个人一个心思，但至少多数人都知道回去好好寻思，错了也能出面低头赔不是……” 江淑霞听前半段话还觉得心底受到几分触动，后半段却听得不怎么好入耳。 她不得不打断他：“喜子，我们家之前做的那些事，不为别的，就图个心安理得，所以这两天事，我们也不觉得你们有任何错处，你们不需要低头赔不是……” 她话说到一半，被一性急的村民打断。 “你们就还是怪我们！哎！真不该袖手旁观！你们就揭过这件事吧，一切还按原来的打算成不成？算我跪下来求你们了！不然我今后夜夜梦到我爹打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这是什么鬼借口啊！ 陈伊伊听得又气又想笑。 不过性急的男人话音刚落，陆续便有人跪下了。 江淑霞一惊，赶紧 领着家人去扶。 “留下吧，你们是全康平的恩人，要是被我们逼走了，以后谁还敢跟我们村里人来往啊！” 江淑霞徒劳解释：“也不主要因为你们才打算离开……” 有一部分因为村民们的反应而心寒的原因在，不过主要并不是因为这个。 主要的症结还是在李二娘那些口不择言的话上。 当时，若是他们不退一步，就成了李二娘口中的逼死她的凶手之一。 而谁和他们站在一起，就同样是逼死她的凶手。 那种情况下，他们只能退一步，怀着失望决定离开原定的居住地。 而眼下…… “先起来，你们先起来。”江淑霞一个一个去扶跪地的村民。 可是一个扶起来，另一个跪下去，仿佛成了永无止境的循环。 无奈之下，她干脆领头也跪了下来。 陈之华等人见状，忙跟着跪下。 眨眼间，除了陈伊伊和陈枫华还站着，其余人都跪了下去。 陈伊伊仿佛看到自己头上有一排乌鸦飞过。 她一脸痴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事情的发展方向就像只脱缰的疯狗，跑起来完全不受控制。 “快起来快起来！”刘喜赶紧去扶江淑霞。 其余村民也不敢再 跪。 只是接连不断地重复着“留下吧”，“别走了”之类言语。 就跟脑子里有一百个和尚在念经一样，陈伊伊耳朵嗡嗡的，“别说了！留下可以！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们家的条件！” 她这一嗓子叫出来，所有人都立即看向她。 江淑霞赶紧过去抱起她，在她耳边问：“这是打算做什么？” “约法三章，省得以后有麻烦。” 她低声回过娘的问话，紧跟着继续大声开口：“我们家以后是绝对会富起来的，你们不要给我们惹麻烦，带着你们一起致富过好日子完全不是问题。” 她头上顶着一个“仙童福星”的名号，对于大多数迷信的村民来说，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众人几乎忽略了她幼童的身份，听得不断点头。 “怎么会惹麻烦，我们只会报答你们。” 陈伊伊立即说：“报答就别再提了，我们真住进来了，以后就是同村的一家人，你们把我们当平常的邻里对待就行了。” 原先其实一直都挺好的。 不管他们家的人有多少名号，被多少人叫做“恩人”，别人也会因为他们的友善，愿意和他们亲近。 而熟悉一点之后，大家也很难再恭恭敬敬，距 离感很强的和他们相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们家会因为村民们冷漠的反应那么失望跟心寒。 之前大家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忽然因为一个傻X的人，产生一些很微妙的情绪，然后关系降到冰点，换谁谁都轻易接受不了。 “说话算话的吧？”刘喜向江淑霞确认道。 女儿都这么说了，而且村民们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江淑霞还能说说话不算话吗？ 于是好一番折腾之后，陈家人终究还是决定在平窑村落户。 而有了这么多村民的帮助，不过半天的功夫，猪圈已经能见雏形。 入夜的时候，陈家人才准备离开，路过村头时，照例去和红梅大娘说一声。 白天刘喜还顾不得将好消息告诉红梅大娘，所以这会儿听闻他们重新决定要留下来，顿时欣喜不已。 而陈家人离开后，红梅大娘拍着刘喜的肩头，“还是你有办法，我之前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村里人净给我出难题。” 她把冬儿的事情，安翠兰的事情，还有王嫂上门的事情挨个和刘喜说了说。 惊得刘喜张大嘴巴，口中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不过就半天时间不在，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第381章 奶娃娃取名字 陈家众人回到暂住的院子里时，陈景几人已经等着急了。 一进门，江淑霞的手就被赵香如拉住了。 “饭菜热了又热，就是不见你们回来，原先说是和村里人生了口角，我还担心你们是被扣下了。”赵香如脸色都是苍白的，也不知道因为担心在夜风中站了多久。 陈丰心疼坏了，也顾不上大伙都在场，过去揽住她责备两句。 “没有没有。”陈伊伊在陈崧怀里摆摆手，“三婶，今天我们和村里的人对着磕头，那场景别提多好玩了。” 江淑霞嗔怪的看她一眼，神情有些无奈。 “托伊伊的福，我们还是会在平窑村落户。”她说。 赵香如从丈夫怀里出来，有些不明所以，“啊？” “上饭桌，吃着饭我们慢慢说。”陈崧提议。 中午吃的那点哪里够，他早饿了。 估计不止他，家里这一个比一个能吃的小子，怕是也都饿坏了。 一通收拾忙碌，大家在饭桌周围坐下之后，陈伊伊忽然“咦”了一声。 “廷深哥呢？还有冬儿呢？” 陈景慢条斯理地替她解答，“冬儿有些发热，他抱着去了柳先生的院子，要先确定娃娃是不是患了疫病，这两日恐怕都 不会回来。” 江淑霞听得一阵揪心，“这么小的娃娃，这是什么命啊。” 据她所知，先前冬儿已经得过疫病，那时候没有药，孩子稀里糊涂烧了几天，哭了几天，后来哭都哭不出眼泪了。 红梅大娘当时都以为冬儿活不下去了，草席都已经找好了， 冬儿最后却开始好转了，脑子也没有烧坏。 红梅大娘为此一直庆幸到现在，谁知，眼下冬儿竟是又开始发热了。 “还说要帮冬儿找家呢，他却病了。”陈伊伊心里有点难受。 冬儿是真的很可怜。 她转头看向赵香如怀里躺着的奶娃娃，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这个小婴儿，比冬儿还可怜。 在坟边捡回来，生病被抛弃，眼下不知道来处，不知道去处，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留意到她略带同情的目光，赵香如摇摇头，“这小娃娃你别担心，他跟我投缘，以后要实在没人家愿意要，就留下给我林华做幼弟。” “不不不。”陈伊伊连忙纠正她的想法，“男娃娃可不愁没人要。” 她原本觉得，在东西不够吃的，切疫病还没有彻底稳定的时段，养小孩实在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所以应该很少有人 家愿意收养一个生活不能自理，养活概率很低的婴儿。 可今天去了一趟平窑，她忽然明白过来，如今康平男丁因为贪官私自开矿的事死了不少，剩下不少没有男人的家庭。 所以男丁现在成了“抢手货”。 而且不止没有男人家庭愿意收养男孩，有男人的人家也愿意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抓壮丁这一遭事，恐怕不少人会觉得家里的男丁越多越好。 “当真？”赵香如一愣。 江淑霞点点头，“我们都忘了，如今的康平，比银钱和米面更缺的，是男人。” 垂眸稍微一想，赵香如明白过来。 “都是之后的事了。” 陈伊伊闻言和江淑霞对视一眼。 看三婶的反应，以及听她的口气，她恐怕是不想把怀里孩子给别人家了。 毕竟这是她当时不惜被抓花脸也不还手，用身子妥善护住，后边又不分日夜照顾许久的男婴。 既然如此…… “三婶，给小娃娃取个乳名呗？不能总娃娃娃娃的叫啊。”陈伊伊说。 赵香如抬眸，推辞道：“这我哪里取得来，家里孩子的名字，都是你奶奶和娘亲一起取的。” 说到奶奶，陈伊伊心里就一阵难受。 她尽量忽略某些情绪，坚持道：“取嘛，不想怎么知道取不出来？” 江淑霞也鼓励地看一眼赵香如，然后伸手夹菜给女儿。 她再不顾着吃，东西都要被其他几个饿极了的狼崽子扫干净了。 陈伊伊冲娘甜甜一笑，低头从碗里扒拉饭菜。 那边赵香如想了想，“叫小万吧？万事顺遂。” 陈伊伊嘴里鼓鼓囊囊嚼着饭菜，弯着眼睛连连点头。 “就叫小万，万事顺遂这个寓意好。”陈丰很捧媳妇的场。 本来就是乳名，随便叫一叫就行了，不需要讲究什么。 而他的话音落，就听江淑霞喃喃，“陈万华？是个不错的名字，万里河山竞风华。” 赵香如闻言，却像是事情太大，还没有拿定注意，有些心惊肉跳地说：“以后再说大名，说不定姓氏不是‘沈’呢？” 扭头，陈丰对着江淑霞无奈的笑一笑。 他媳妇不爱争抢，虽然现在十分喜爱这个孩子，可以后要是遇上更好的人家要带孩子走，她说不定内心挣扎一番，还是会含泪点头。 江淑霞也能想到这一点，见状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她如今作为家里主事的人，前面那句话是摆出态度的，所以必须得 说。 意思是告诉赵香如，要是她想留，以后这个孩子就是家里的老幺，大名就叫陈万华。 陈伊伊眼睛转了一圈，最后垂眸专心吃饭。 其实她还是挺想有个小弟弟的。 一二岁时候的小弟弟，可最好玩。 一连两日过去，冬儿的烧退了，同时也确定他这次发热不是因为疫病，只是普通的伤寒。 这一病期间，不知道柳浮生对着冬儿说了什么。 他整个人开朗几分，比之前那副病恹恹，又沉默寡言的样子好了不少。 带回村里去的时候，红梅大娘总算能因此少哭一会儿。 “冬儿，你想去谁家啊？”陈伊伊问。 她比冬儿高不了多少，她来问，效果估计要比大人来问好不少。 “是去谁家过日子吗？”冬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点点头，陈伊伊又耐心的问了一遍。 红梅大娘这时候忍不住说：“村里人家你都认识，你觉得谁家对你最好啊？” 毫不犹豫的，冬儿抬手指向江淑霞。 一愣，红梅大娘登时没了话说。 “你喜子叔对你不好吗？我家最后一个柿饼，当初是谁给吃了？”刘喜正巧来帮红梅大娘浇地，遇上了冬儿选门户的事。 说实话他有些犹豫。 第382章 事情难办 他是想领冬儿回家的，但前提是他不打算再娶媳妇。 现如今，好人家的女儿都挑剔，谁愿意一上门就当后娘？ 退一步讲，就算有人愿意当后娘，以后万一有了自己的骨肉，还能待冬儿始终如最初一样好吗？ 总之，愿意当后娘，还能始终如一的女人，他不觉得以自己的运气能轻易碰到。 所以，不管别人会怎么做，他只要一旦决定带冬儿回家，那他之后可能都不会再主动讨老婆，人心向来就是偏的，他得为冬儿和他的决定做出的取舍。 “喜子叔也好，喜子叔以前还给过冬儿肉包子。”冬儿说。 他受过柳浮生开导，如今和人说话的时候，眼神已经不躲闪了，就是生了两天病，这会儿看着没什么生气，依旧是病恹恹的。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刘喜有些意外。 冬儿点点头，“记得，爷爷说做人要知恩图报，冬儿长大了，也要给喜子叔吃好东西。” 他说着有些难过的低下头，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便砸在了地上。 他太想爷爷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比爷爷对他好。 见状，刘喜蹲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拿定了主意。 “那冬儿跟着喜子叔回家好不好？以后你要愿意改口，我就是你爹爹。” 抬起泪眼，冬儿转头看红梅大娘。 红梅大娘立即问他：“想不想去喜子叔家里？不想就看看村里其他人家。” “你魏大伯怎么样？他平常也可疼你了，还有郑家的兰儿婶婶，她家小树才三岁，你们还能做个伴。” 昨夜一听今天冬儿要回村，她就连夜在心里列好人选，担心小娃娃到底不够懂事，到时候选不出来。 冬儿眨眨眼睛，半垂下头，似乎是在思索。 红梅大娘也不催促，招呼围坐桌边的大家喝水吃东西。 陈伊伊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小半盆用沙子炒出来的面豆子。 她知道这东西，但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头一次吃。 刘喜抓了一把给冬儿，自己也丢了两颗进嘴里嚼。 一边吃，一边闲聊：“说起郑家，婶，东子还没有音讯啊？” 红梅大娘叹了口气，摇摇头。 “东子？”陈伊伊指尖捏一颗面豆子，好奇地抬起眼睛。 红梅大娘看了一眼冬儿，压低声音说起郑家的事情。 “郑家啊，如今就剩下郑老大和他媳妇，还有他们家二丫头，我说的冬儿他兰儿婶，是 没能扛过疫病的郑老三的媳妇，现在一个人带着儿子小树。” “至于东子，是郑家老幺，前些年跟着郑老大夫妇一起出去外面做生意，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见她说着话似乎越发感慨，陈伊伊过去坐到她身边，小胳膊紧紧贴上她。 “那郑老大回来了吗？”陈伊伊问。 侧头朝她笑了笑，红梅大娘微微皱起眉心。 “那两个货倒是都回来了，哎……” 江淑霞见她还想往下说，又有些顾忌冬儿在场，便碰了碰陈灵华的手肘，“带冬儿出去转转，孩子一时半会估计难下决断。” 陈灵华对于听不听这些家长里短很无所谓，反正该知道的，他迟早都会知道。 于是点点头，过去朝冬儿伸出手，“走，哥哥带你出去溜溜食。” 因为冬儿的病情刚好转，加上今天回村，早饭间三婶准备的饭食就多了不少样数，自然而然的，所有人都吃的有些多，包括人小肚皮不小的冬儿。 冬儿乖乖伸手让他牵着，小小的娃娃，一脸心事重重的出了门。 望着他幼小的背影，红梅大娘又叹了口气。 不再顾忌什么，她十分直白地开口：“郑老大和媳妇心术不正，他 们前些年在外乡做的事情不干不净，带出去的郑老二至今都没能回来，人没的不明不白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周围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 红梅大娘眉心皱的更深，“我至今都不知道郑老大夫妇身后背着多少孽债，所以冬儿一定不能跟着他们。” “那兰儿？”江淑霞觉得这样的人家，还是不要让冬儿过去为好。 红梅大娘看向她，“我知道你觉得郑家不合适，但兰儿是真个顶顶能干又聪明的好女人，不然遭灾这么久，她也不可能把小树拉扯活。” “大山一不在的时候，她是最先提过冬儿去处的人，说冬儿要是有更好的人家可去最好，要是没有，就送到她身边去，反正小树也大了，不用人事事操心，冬儿来了，他还能有个伴。” 观察着她的神情，江淑霞问：“婶子，你自己是不是也有打算？” 点点头，红梅大娘回道：“要是冬儿真去了兰儿身边，我就做主，将兰儿认下来当干女儿，再随便寻个由头，让她带着小树和冬儿跟我一起住，不和郑老大他们再在一起。” “这倒是个办法。”江淑霞垂眸，没有将顾虑说出口。 红梅大娘这 是真心在为冬儿着想，力所能及的想帮忙。 “但是这治标不治本，小树是郑家人，郑老大是他大伯，他不可能和郑老大没有半点牵扯。”陈伊伊没想那么多，直接将话点明。 “所以说，并不是最好的去处。”红梅大娘唉声叹气。 顿了顿，又说：“魏家也不好去。” 陈伊伊问：“这是怎么说？” 看向她，红梅大娘说：“魏老汉和你大山老伯差不多年纪。” 她又看向江淑霞，“只不过身子骨比大山强一点，他能照顾得了小冬儿，但他到底年纪大了，以后冬儿稍微大一点，就要反过来伺候他了。” 陈伊伊明白了，“所以说，这两家去了，都有点耽误冬儿。” “谁说不是呢。” 红梅大娘说着看向刘喜，“对冬儿来说，最好的去处就是我家喜子身边，你算是我亲自教大的，冬儿跟着你，我是最放心的。” 刘喜点点头。 他作为本村人，各家各户的情况他都了解，所以红梅大娘说的话他很赞同。 陈伊伊想到之前刘喜犹豫的神情，这会明白过来，“但是冬儿去刘喜叔身边，应该会把他耽误了吧？” “所以……哎……”红梅大娘轻咳两声。 第383章 冬儿的决定 “不用顾忌我，不就是娶不上媳妇？”刘喜这时候笑了。 这件事他早就看开了。 “反正本来也娶不上。”他自己调侃自己。 这话不顺耳朵。 红梅大娘脸一虎，“说的什么丧气话？” 喜子的婚事，这些年都快成了她的心头刺了，如今再加上冬儿的事，她近来夜里睡前都不敢胡思乱想，不然一准而得睁着眼睛到天明。 刘喜摆摆手，生怕她真的生气，赶紧摆正脸色。 “冬儿是我眼睁睁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真养在身边就跟亲儿子一样，媳妇不媳妇的，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没必要为了今后都不确定的事情，不顾眼前的小娃娃啊。”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陈伊伊不吝啬夸赞，“刘喜叔，你能这么想说明你已经顿悟了。” 顿悟？刘喜手和脑袋一起摇，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我可不打算出家，老刘家可就只剩下我了，娶不着媳妇无后这是命，自己出家无后，回头下了地府，见到列祖列宗都不知道怎么说。” “伊伊。”江淑霞提醒女儿不要说奇怪的话。 陈伊伊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她忘了，现代玩笑不能随便放在古代开，犯了忌 讳可就麻烦了。 “孩子还小，有些话说出来不打紧。”红梅大娘面容慈和依旧。 朝她歉意的笑笑，江淑霞冲陈伊伊招手。 离开红梅大娘身边，陈伊伊投入娘的怀抱。 “你家老二不知道带着冬儿去哪里了？别回来太晚。”红梅大娘说。 毕竟陈家人还有盖猪圈修房子这些正事要忙，不能为了冬儿的事情，在她这里耽误太久。 明白她的催促是为了什么，江淑霞柔声回答：“灵华心里有数，会时不时过来看一眼。” 主要是村子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根本没处消磨时间，只能时不时过来看看，看叫不叫他们回来。 正说着，就见听院门响了一声。 陈伊伊扭脸，从正屋的门口往院门看去，就见陈灵华一张大脸，和冬儿一张小脸同时从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内探出来。 噗嗤。 还真是像娘说的一样，“过来看一眼”啊。 正想着，腰侧被轻拍两下。 “伊伊，去叫你二哥回来。”江淑霞说。 陈伊伊点点，站起来小跑过去院门边，叫住了正拉着冬儿往一边走的陈灵华。 “我算是感觉到孤魂野鬼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陈灵华开玩笑。 什么地狱笑话？ 陈伊伊听得后脖子发凉，“没事别瞎感觉。” 不以为然的笑笑，陈灵华一手抱起她快步进了院子。 重新坐下以后，红梅大娘看向出去一趟，神情间放松不少的冬儿。 “想好了吗？今后想跟着谁？” 冬儿抬起眼睛，左右看了看，这一次没有指江淑霞，而是直接走到刘喜身边。 心头被触动，刘喜横手拦住男娃娃的小身板，“成，以后我们和你淑霞婶婶就是邻居了。” “嗯，哥哥就是这么说的。”冬儿出声。 闻言，江淑霞看向陈灵华。 今天在这里，就是要让冬儿自己选，要是劝他选刘喜，那就背离初衷了。 陈灵华一听糟了，连忙解释：“我可没教他这么说啊，我说的是他不管跟了村里谁，以后都和我们家是邻居，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们玩，就是向前些天那样，过来住上几天也没问题。” “嗯嗯，哥哥说随时可以去。”冬儿点头。 江淑霞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她教导儿女，一向是该严厉严厉，该平和平和。 “那冬儿确定要跟着你喜子叔了？”红梅大娘问。 冬儿点点头，心头像是也放下一件大事 ，小小出了口气，“嗯，爷爷说过，村里喜子叔和我们家最好。” 这话说得刘喜眼眶差点红了。 小时候他在大山叔家里住过很长一阵子，心里是把他当亲叔叔的，眼下带冬儿回去照顾，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报恩了。 红梅大娘忍着鼻根的酸涩，朝冬儿笑了笑，“那这些日子，现在我这里怎么样？你喜子叔屋子的东西里还没置齐全呢。” 这话说的刘喜一阵不好意思。 他从原先的大房子搬到隔壁已经多少日子了？这么久了住处还不像样，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置办什么？我让我爹和二哥帮忙，他们泥瓦活还有木匠活做的可好了。”陈伊伊立即出声。 帮人就有积分，虽说和救人相比，积分少的不是一点半点，但聊胜于无。 毕竟之后她要开始解锁超市的东西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超市的东西肯定要贵很多。 这么想着，她两条小眉毛皱在了一起。 话说回来，药方救人获得的积分会不会是二百万的好几倍？ 要知道，她换的那张疫病药方，可不止救了一整个康平的人…… “你倒是会给我们揽活。”陈崧笑了。 说着转头问刘喜：“有什 么活没干完赶紧说，我们帮你提前弄弄好，你好给冬儿一个安稳，孩子热症刚过去，之前又受了太多委屈，日子安稳下来，才好长长肉长长个子。” 刘喜闻言便不打算再客气，毕竟现在陈家猪圈有很多村民帮忙搭建，包括他们这会儿坐在这里说话的时候，那些帮忙的村民们都没有闲着。 “主要就是伙房还有卧房，塌了的灶膛得重新垒，卧房原本的木板床也不见了。” 听到木板床不见了，陈伊伊莫名想起之前和顾烨霖头一次看到的那几家散户的惨状。 会不会，床上死人了，所以大家收拾尸体的时候，就疫病把床一起给处理了？ 不要想不要想，要是这么想，他们就别在村子里住了。 就她所知，村子里之前因为灾情死过不少人，只不过村子里一直有人，所以都是谁没了就赶紧搭把手给收拾后事。 “都好说，我们眼下就看看尺寸，找找材料吧。”陈崧出声，眼睛看向江淑霞。 点点头，江淑霞起身和红梅大娘道别。 眼见大家要走，冬儿小声开口：“我、我也想去。” 陈伊伊立即转身朝他伸手，“想去就来嘛，我们人虽然小，也可以不少忙。” 第384章 突然冲出来的人 刘喜搬进去的地方，就在他原本住着的那间房子的隔壁。 过去时眼见不少村民在两座房子附近来往，搬搬扛扛。 “我和之华他们先去猪圈那边，你带好伊伊和冬儿。”江淑霞交代。 村民到底是帮着他们家垒猪圈，他们要是一个人都不过去，未免太不像话。 “嗳，放心吧。”陈崧应声，一手一个抱起地上手牵手的两个娃娃。 那边刘喜已经打开了院门上的锁头。 “这两天村里事情多，还没怎么收拾。” 进门前，陈伊伊只当他这话是客气。 进门后，她看看院子里乱七八糟堆放的各种东西，张了张嘴，没能说得出话来。 陈崧是个直肠子，直接就开口：“喜子，你这哪里能说是没怎么收拾，根本半点也没有收拾过。” 木板，箱子，碳炉锅碗等等东西，就那么随意摆在院子里。 正屋房门上的蜘蛛网甚至都没有清理。 这时候，陈伊伊留意到了院墙角落团着的一床被褥。 这…… “刘喜叔，你别告诉我，你这两天就住在院子里……” 话是这么问，但基本上答案大家都能从刘喜的神情中知道。 陈伊伊眨巴眨巴大眼睛，今天算是明白了人凑 合起来能凑合到什么地步。 “什么也别说了，赶紧开始收拾吧。”陈丰笑一笑，先过去吧倒在地上的木架子扶了起来。 陈灵华紧跟着捡了几片散落的长木条。 “叔，你这是打算用来做什么的？” 这木条明显是最近才削干净用细砂打磨过的，不是这破屋子里原本就有的东西。 “后院有间柴房，不过没有门，我就想着先用木条封上，门以后再说。” 陈崧接话：“这个倒是不急着弄，屋子里呢？除了床，还缺什么东西？” 这话怎么说？ 刘喜只能实话实说：“基本没什么东西……” 所以什么东西都缺。 他背对正屋的门，指指左手边，汗颜道：“原本在那边大房子，我就没有什么器具。” 到了这边就更没有了。 这屋子里原先的东西，早在旱灾最初，就被人收拾空了，能卖的卖了，不能卖的也就那么几样，不少还被人劈了当柴火烧。 不过这些事他不想回忆，就没有说太多。 “先收拾张床出来吧，总不能总睡院子里，万一哪天下雨怎么办？”陈丰说。 陈伊伊这时候才意识到，旱灾之后，康平似乎至今还没下过雨，一场都没有。 也不 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摇摇头，刘喜嘴角渐渐落下，“哪里那么容易下雨，旱了快一年，也不知道屋头山的泉眼能撑多久。” 说完发觉自己有些丧气，他又摆摆手，重新挂上笑脸，“说这些做什么，能活一天算一天，总之今后再糟，也不会比今年更糟了。” 陈伊伊说：“野菜都开始一茬一茬往外长了，眼下也有源源不断的水浇地，旱灾早就算是过去了。” 她解锁药方之后，又开始解锁超市，那就表示她的气运值进一步得到提高。 就她现在的运气，应该不至于安稳日子没过几天，就又要开始受苦受难吧？ 所以，她还算很乐观。 “一天不下雨，大家心里就不踏实一天。”刘喜说，神情间很有几分无奈。 陈伊伊沉默了。 这也算是没办法的事情。 床好造，就是材料难找，村子周围转悠转悠一无所获，陈崧和陈灵华一起上了屋头山。 陈伊伊原本要跟着，最后被刘喜劝住了。 “你个冬儿找石头去，后院墙边破了个洞，得想办法补补。” 陈伊伊点点头，拉着冬儿跑了。 大人让他们找石头，不是搬石头，这点小事还是很简单的。 “我们 去哪里找石头？”冬儿问，眼睛却在望小溪边看。 陈伊伊见状一笑，“你不是知道嘛，走吧。” 她感觉冬儿在短时间内长大好多，也爱动脑子了。 不过这种被迫的成长在她看来实在有些心酸。 溪边多的是鹅卵石，但大石头却很少，有也是埋在泥里，想挖就可能会破坏溪水的流向。 全村如今就指望这条小溪吃水，要是坏了流向，不少人家就得天天上山直接去泉眼挑水，想想都麻烦死了。 到时候，他们家和刘喜肯定要落人埋怨。 “我们顺着水流往山那边看看。”陈伊伊说。 冬儿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到底是小，没什么主见，他迈着小小的步子，盯着陈伊伊的鞋后跟，一路溜溜达达，竟是一气儿走到了山脚下。 陈伊伊气喘吁吁，转身时秀气的鼻梁上全是汗珠子，光一照，亮晶晶的。 “小姐姐，真好看。”冬儿不自觉笑了笑，直直盯着她看，表情憨愣愣的。 陈伊伊坦然接受他的夸赞，露出一嘴小白牙笑，“冬儿也好看。” 害羞的小男娃抿嘴笑起来，表情很腼腆，半垂下头继续找石头。 陈伊伊跟着一起找。 石头要找适合 补上墙洞的，刘喜叔说要个大小差不多的，能用来补墙则用，不能用他还能放在院子里做点别的事。 总之，他想要块大一点，形状规整一点的石头。 抬头往山上看了看，陈伊伊有些纠结要不要上山。 她一个人自然是怎么都方便，可现在她身后还跟着冬儿呢。 正想着，就听冬儿惊呼一声。 陈伊伊还没来得及扭头，就被冲过来的人拦腰扛了起来。 天旋地转，这一吓她整颗心都差点飞出嗓子眼。 脱口就是一句“我靠”。 不过扛起她的人没能跑多久。 季风从附近一棵高大的老树上一跃而下，抓住陈伊伊的后心衣料将人夺回怀里，同时对忽然窜出来的歹人当胸就是一脚。 闷哼都没出口，那歹人便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陈伊伊惊魂未定，后背紧贴着季风的前胸，整个人面朝外的挂在他手臂上，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 “那人是谁啊？真吓死我了……”她拍拍心口，探着脑袋去看。 真的后怕。 要是那人冲出来直接捅她一刀，她这会估计已经可以用灵魂和系统面对面了。 “姐姐……”冬儿出声，嗓音微弱，尾音还微微发颤，明显也吓得不轻。 第385章 想赶走祸害 陈伊伊扭脸，就见冬儿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又看看季风，缩着身子，白着小脸，满眼的害怕。 估计是看季风蒙面，出来的时候跟个鬼一样，才吓成这样。 “别怕，冬儿，他是来保护我们的。”陈伊伊心跳还没有彻底平复，先开口安抚他。 她一出声，季风立即便放下她，转身单膝跪下，“小人失职，请小姐责罚。” 怎么又来了？ 陈伊伊过去拉他一把，根本拉不动，“不用动不动跪来跪去。” 说着顺便去看地上昏过去的人。 “果然是她。”她小脸一沉。 怪不得冬儿最开始要惊呼，忽然冲过来的，就是那个之前跑没影了的安翠兰。 红梅大娘今早刚一见面的时候还提起过，说安翠兰偷偷跑了之后，村子内外都没能找见她，还以为她已经离开平窑了。 不过她忽然冲出来扛起她就走是什么意思？ 她要抢孩子，也该抢冬儿吧？ 这年代，女娃娃在大多数人眼里不是不值钱吗？ 想不通。 陈伊伊伸手拉拉季风的衣摆，“季风，你去山上找找我爹他们，先往有大树的地方去找，找到了，就先叫他们过来。” 季风脚程快，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人 。 “是。”季风行礼，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条绳子，过去将安翠兰五花大绑，拴在了树上，然后才放心离开。 ——他方才那一脚不算多用力，他担心那人中途醒了，再对陈伊伊不利。 冬儿眼睁睁看着来无影的人去也无踪，一双眼睛挣得大.大的，因为惊讶和新奇，几乎忘记了原本的害怕。 “姐姐，他是谁？好厉害。”他忍不住问。 陈伊伊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哄孩子一样的说：“他是会功夫的大侠，当然厉害啦，不过我们不能和别人说起他，不然他的功夫就不灵了。” “哦哦。”冬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睛不自觉看向季风消失的方向时，不小心看到了树上绑着的安翠兰，心里才沉下去几分的害怕再度浮出水面。 陈伊伊拉着他去到溪边的石头上坐下，随手抓了一把蒿草给他几根，“我教你编蚂蚱。” 她这还是跟着爹学的，之前在路上爹没少用草做些小玩意给她和娘，她自然而然就跟着学了几样。 除了用草编蚂蚱，她还会拿手巾捏兔子。 不过兔子是娘教的。 有事情做，冬儿很快再次忘记害怕。 陈崧来的很快，脸色相当难 看，他身后跟着的陈灵华也绷着脸，下了山脚就赶紧过来抱起陈伊伊查看。 “我没事，没受伤什么的，就是吓了一大跳。”陈伊伊绘声绘色的和他们讲述，自己是怎么忽然腾空的。 陈崧从儿子手里接过女儿，沉声交代，“这事得让你娘过来，还得叫上红梅大娘。” 陈灵华二话不说，转身快步走了，单从背影，都能看出怒气蓬勃。 而他走后，陈崧才去看树上绑着的安翠兰。 粗手粗脚的妇人耷拉着脑袋靠在树干上，身上的粗布衣被细绳勒出一道一道的长痕。 “她倒是没事，跟睡着了似的。”陈崧多想上去踹几脚。 一上来就扛了别人家的女儿跑，准没安好心，要不是伊伊身边有顾将军的人跟着，这会儿只怕已经丢了！ 越想越可恨，他盯着安翠兰的眼神恶狠狠的，目光刀刃一样，恨不得就这么剐了她。 而等他见到江淑霞红着眼圈匆匆跑来，抢过陈伊伊抱紧怀里亲了又亲，才后知后觉自己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了。 “好在她手里没拿什么东西。”江淑霞后怕不已。 一听这话，陈崧脖子上青筋都绷出来了，过去就要教训安翠兰。 陈丰一把拉 住他，气道：“这种人别为她脏手，她自己早晚都得下地狱！” “她若是个男人，我！”陈崧说着压压脾气，过去先宽慰江淑霞。 没多久，红梅大娘来了。 村头到村尾的路程不算短，她自己就算是让人扶着也走不快，所以是让刘喜用小板车将她拉过来的，身后不远还跟着不少村民。 “这该天杀的糊涂货！”还没下车，她就骂开了，横在腿上的拐杖气得差点拿不稳。 陈崧过去扶她下车，想说什么，却留意到媳妇制止的眼神。 “大娘，你先别气，就想想怎么处理她就成了。”陈伊伊也不管合不合适，干脆直接开口。 反正她不想在这个村子里再见到安翠兰这种人渣。 要是没人处理她，她之后也要想办法让这人离开村子。 红梅大娘来的一路上已经听陈灵华讲过事情经过，这会儿过去挨个摸了摸陈伊伊，还有一直站在小溪边不说话的冬儿。 就这个空档，跟着红梅大娘的村民们陆续走到了近跟前。 和他们一并过来的，还有陈之华和陈枫华。 “小妹！”陈之华过去抱起陈伊伊，也是上下来回检查。 陈枫华确认妹妹没事，一双眼睛冷冷盯 向树上的安翠兰，嘴里问：“伯娘，那人预备如何处置？” 转头看向他，陈伊伊知道他这是在向村里人，或者说向红梅大娘施压。 ——他和红梅大娘是前后脚过来，不可能不知道这边处理结果还没商量出来。 江淑霞一眼都不想多看安翠兰，闻言望向红梅大娘，淡淡开口：“婶，我知道你顾惜着安家可怜，心里为难，但安翠兰这样的人，留下难道不算祸害？” “冬儿受了委屈你未来得及计较，安翠兰先一步跑了，如今她险些抢了我的女儿，人就捆在那儿……” “外乡人！你们放的什么屁！”安翠兰醒了，尖厉的叫骂炸响在耳边。 陈伊伊简直想找块狗屎塞她嘴里。 “你是真的疯了不成？！”红梅大娘颤巍巍去到路的另一边，举起拐杖狠狠打在安翠兰嘴上。 安翠兰尖叫，面目狰狞，浑身扭动，却半点动弹不得，“你才疯了！陈家人哄骗了我家的娃娃，还诬陷我，你不管他们，反而指责我？！” “所以你就来抢我妹妹？”陈枫华出声，目露审视。 安翠兰不看他，却将他的问听了进去。 “陈家抢了我的冬儿，我为什么不能带走他们的女儿？” 第386章 滚出村子 我靠！屎盆子有这么扣的？ 陈伊伊听得想打人。 “翠兰你糊涂啊！”红梅大娘痛心疾首。 这安翠兰一直以来见人都是笑眯眯的，嗓门大说话又直接，大家都说她直肠子，没什么心眼，在村里人缘相当不错。 所以她当初才点头，把冬儿给她抚养。 可她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安翠兰私下里竟是个会虐打孩子的畜生！ 安翠兰扯着嗓子吼叫：“糊涂的是你！你偏帮外人，一夜之间，就让村里所有人对我喊打喊骂！凭什么他陈家说的你们就信，我说的就没人信？！” “因为你说的本来就是假话啊！”陈伊伊一阵无语，气得肺疼。 这人脑子进水了？ 是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维持的形象彻底崩坏，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 围观的村民忍不住开始说话。 “冬儿才几岁？他能说什么慌？” 另一人立即帮腔，“就算娃娃被人骗着说谎，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娃娃跟着你之后越来越瘦弱？” 越来越多的议论声响起。 “我先前就纳闷，就说已经有吃的了，冬儿怎么还是瘦的像是要饿死……” “安翠兰这种败类，就该滚出我们村！简直丢人！” “对 ！让她滚出去！” “没错！让她滚！” 群情激愤，红梅大娘气得脸色发白，拐杖重重在地上一跺。 “我们念在去了的安家老小的份上不计较你，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走人！” “快走！” “别再让我见到你！” “我早就想走了！” 安翠兰铆足了劲儿大喊大叫，疯魔了一样。 “穷山穷水，还有一群甘心穷到死的人！你知道京都那边一个灵秀的女娃娃能卖多少钱吗？” 她不小心将自己的打算说漏了嘴，惹得陈家众人脸色齐齐一变。所有村民都短暂的安静下来。 红梅大娘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你！你说什么？！你抢娃娃是为了卖？！” 她根本没想到安翠兰还有这点心眼。 “你真是个畜生！”陈伊伊差点成为被害人，拳头捏的紧紧地，都想不出更恶毒的词骂她。 安翠兰转脸看向她，那眼神，仿佛她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麻袋银子。 陈之华用身体挡住她的目光，怒目而视。 他身侧的陈枫华则往前走了一步，眉目阴沉着，眼神冷冰冰的。 “不用收拾任何东西，也无需你自己离开，我们自会丢你出平窑。” 安翠兰愣住，下一秒忽然 见交起来，“不！你说了不算！” 略带冷嘲的看她一眼，陈枫华没有去和红梅大娘确认，而是看向道路旁站着的一众村民。 “安翠兰既然虐打过冬儿，曾经又受过大山老伯恩情，她如今家里的所有东西，便都该归冬儿所有。” 这话无异于挖安翠兰的心。 “不！你们敢？！你们敢！” 陈崧忍耐许久，这时候忍无可忍地上去，将脖子上的汗巾接下来直接堵住她的嘴。 “说的是。”有村民想周围同伴点头。 “这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就这么办！” 没有人有异议，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总是安翠兰挣扎，憋红了两颗眼珠子，想尖叫撒泼，甚至想杀人，也还是被赤条条丢出了平窑村。 而动手丢她出去的，正是陈崧，陈之华，还有陈枫华。 陈伊伊原本想跟着去，江淑霞不让，觉得她今日受惊了，所以先一步领着她回了顾家宅子。 等坐在床上，陈伊伊郁闷了。 她是真的好想跟着去看看，她感觉以四哥的作风，肯定不会简简单单只是把人丢出村子那么简单。 至少也得威胁威胁，放放狠话什么的。 嘶—— 冷美人发狠什么的，想想就觉得 那个画面很带感。 真的该坚持跟着一起去的！ 正懊悔，房门响动。 陈伊伊抬眸，就见顾廷深推门进来。 见到她在房间里，他微微一怔，紧跟着一步一步走近，十分敏锐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村里事忙，若不是出了事情，如何会有人先一步回来？ 陈伊伊点点头，把今天的事情大致和他说了说。 “就那么驱赶那人离开，委实便宜了她。”顾廷深板着脸，神情冷肃。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抬眸说：“新任知县近来便会上任，其实可以暂时将那个安翠兰关押，听候发落。” “最近就来？”陈伊伊眨眨眼睛，“那……皇城来的那些人，是不是快要走了？” 有新官上任管事了，眼下留在这里维持秩序的人自然而然就该离开了。 点一下头，顾廷深垂眸，几不可查地拧了拧眉，“我爹也即将离开。” 陈伊伊想到的就是这个，皇城来的军队走了，康平渐渐安定下来，已经告假许久的顾叔肯定也要赶紧回边城了。 像是知道她会怎么想，顾廷深紧跟着解释：“并非立即回边城，他自请去各地剿灭山匪，黑石寨，巨峰寨……无论有无名号，他都打算 全部根除。” 看来心里还是放不下妻儿亡故这件事，那些贪官污吏皇帝插手之后他不能全部手刃，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山匪身上。 想明白这一点，陈伊伊心里有点难受，沉甸甸的。 不过随即又联系到自家二叔身上。 他不是惦记陈汉腾？ 顾叔打算各地跑，这不是正好帮着找人？ 眼珠动了动，她问：“那皇帝批准了吗？” 她差点忘了，在古代所有事都是皇帝说了算。 “准了。”顾廷深说。 说着话，江淑霞进来了，手上端着两碗野菜煮的疙瘩汤，里面还撒了蛋花。 “回来了。”她看向顾廷深，“饿了吗？” 顾廷深知道她手艺相当不错，原本想摇头，但闻到香味后，还是老实点点头。 “你还想和娘客气啊？”陈伊伊看出他的预备动作，拿短短的手指戳戳他。 顾廷深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快些吃吧。” 他冷着脸，像是不耐烦，动作却很温柔，一下就戳中了陈伊伊的萌点。 反差萌有没有！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不自居勾起嘴角吹了吹滚烫的疙瘩汤。 江淑霞看着两人的互动，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转身走了出去。 第387章 御赐匾额 等她重新盛了一碗饭回来，陈伊伊已经将这两天村子里发生的事，更为详细的告知了顾廷深。 “你们这样的人家，村里那些人尚且不以礼相待，不止换了别的寻常人家，又会是怎样的下场，不如一直住在这里。”顾廷深说。 陈伊伊摇摇头，“还是住在村里方便些，养猪，养鸡鸭，种地种花之类的，总之，做什么都更便捷。” “宅子内外难道不够你使用？再远，还有后山。”顾廷深又说。 他心中原本就很不想陈家人搬离宅子，只想他们能一直和他在这里住下去。 “那也不能随便弄啊……”陈伊伊说着看到了站在门口，端着碗，微微勾着唇角的江淑霞。 “娘，坐下吃啊，站着多累。”她说。 江淑霞过去两人对面坐下，用汤匙搅了一下碗里的东西，“瞧你们一人一句这么认认真真分辨，倒是有趣得紧。” 就是胡乱说了会儿话，有什么趣？ 陈伊伊偏过脑袋，不太明白。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江淑霞看一眼她没怎么动的疙瘩汤。 点点头，陈伊伊低头吹了吹热气。 吃了几口后，她又抬起脸来：“娘，顾叔之后要到处跑着去剿匪， 我们不是正好可以拜托他，帮忙留意一下陈汉腾的消息？” 关于陈汉腾母子的事情，顾廷深知道一些，但不多。 他抬了下眼睛，没有开口多问陈伊伊直呼其名的原由。 “回头我和你二叔商量商量，看他自己的意思。”江淑霞说。 陈景自己主意大，关于陈汉腾的事，这么些日子不提，还不一定会怎么决断。 陈伊伊开始没明白，可转念一想，便懂了。 某方面来说，二叔也是个狠人。 当年从家里一走就是好几年，愣是能硬下心肠不怎么回去看家人。 对他来说，梦想大于一切。 垂眸盯着碗里黄灿灿的鸡蛋花，陈伊伊又想：不过亲儿子应该不至于真的不上心，就这么不要了吧？ …… 猪圈垒好那天是个阴天，给人一种仿佛会下雨的错觉。 但只是没有太阳罢了，空气中半点潮湿感都没有。 陈家人一早就赶着十头猪去平窑了，陈伊伊起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了赵香如，陈林华还有小万。 吃过早饭后，柳浮生不知从哪儿听说陈伊伊留在了宅子里，优哉游哉的找了过来。 “乖徒儿，没去村里就跟为师去城里吧？” 许久没有进城，陈伊伊昨 晚还在想要不要找机会去看看，闻言立马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同行的还有顾廷深和陈景。 他们一直都在忙医馆的事情，今天也不例外。 医馆位于东大街的中间地段，陈伊伊原本没想着短时间内城里的生机能恢复多少。 不过一路上却看到不少正在营业，或者已经筹备着准备营业的铺子。 包括医馆左右两侧的那些，不远处还有家规模不小的酒楼，门头上崭新的牌子都挂上了。 “这恢复速度，真的惊到我了……”陈伊伊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头就没在某一位置固定超过两秒过。 “你先前不是在宅子里，就是在村子里，不知道也属正常。”柳浮生抱着她，步子迈的很悠闲。 顾廷深回了一下头。 陈伊伊今天穿的，是很早之前只穿过一次的那件玫红色褂子，阴天显得越发清新亮眼，衬的皮肤极白，眸若点漆，瓷质的人偶娃娃似的。 “再看要撞柱喽。”柳浮生出言调侃。 轻咳一声，顾廷深面无表情地转过脸。 陈伊伊眨眨眼睛，她一直在忙着转头到处看，没太搞清楚状况，也就没往自己身上想。 看她一眼，柳浮生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她 眼睛忽然放光。 “这是医馆的牌子？！”陈伊伊激动了。 满大街看过来，她就看到这一个牌子上是金色大字的。 不是描金边，而是“安和堂”三个大字一笔一划全是金。 这在古代算是很难得的吧？ 看着就贵气。 “不错，是今上御赐的匾额。” 陈景笑了，负手站在牌匾下，看了一阵，转头告诉陈伊伊：“因为你那张药方。” 哇哦。 陈伊伊睁大眼睛，一脸遗憾，“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怎么都没听到半点消息？” 她怎么记得，这时候御赐的东西到手前，那场面是特别极其非常气派的呢？ “大约十日之前。”陈景说。 顾廷深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除了睡觉，便是去村里，哪里会知晓城内之事？” “呃……说的也是。”陈伊伊抿了抿嘴唇，无话可说。 “别听他的。”柳浮生说：“匾额是随着赈.灾物资一起下来的，如今康平这幅糟乱样，小皇帝怎么好意思摆排场？” “先生……”顾廷深有些不赞成地看向他。 柳浮生挑挑眉毛，不以为然，“事实便是事实，难不成还说不得了？即便今天小皇帝站在我面前，我也照说不唔 ……” 最后一个字被陈伊伊捂在了嘴里。 她两只小手紧紧按住他的口鼻，脸上却笑呵呵的。 “先生，街上还有别人呢。” 翻翻眼皮，柳浮生抱着她跨上门前台阶。 陈景满心扑在铺子上，之前说完话便直接进去了。 这会儿正在柜台后整理草纸。 陈伊伊进去后，正巧见他又翻出一本医书，往另一边的诊台去。 诊台就是一张木桌子，前后放了两张条凳，一张陈景坐，一张病人坐。 “不是还没有开张？”陈伊伊问。 顾廷深找出扫帚，“是，过两日药材到了，才会正式开张。” “药材？”陈伊伊纳闷。 哪里开的药材？ “之后两个月，安和堂的药材都由皇城内提供，且抓药不收药钱，也不收诊金。”陈景解释。 陈伊伊一愣，“那这不就是开善堂？” 点点头，陈景脸上神色淡上几分，“算是为汉腾积些阴德，期望他能平安。” 他这么一说，陈伊伊忽然想起昨日匆匆回来看过她的顾廷深。 心里忽然一咯噔。 “廷深哥，顾叔没有走吧？” 摇摇头，顾廷深说：“有事耽搁了，得再留几天。” “什么事啊？”陈伊伊好奇，她能知道不？ 第388章 解锁酒类商品 “爹没有细说。”顾廷深说。 意思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呗。 陈伊伊点点头，没再追问。 转而跑去陈景旁边，“二叔，关于找人的事情，娘和你说了吧？” 点点头，陈景微微皱眉，“倒是太麻烦顾将军了。” 柳浮生这时候开口，“顺带手的事情，能有多麻烦？多给他心里放些别的事，他还能少些寻思。” 前边陈景说起陈汉腾，这会儿陈伊伊又说到找人。 他联系前后就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点点头，陈景安心一些，随即转头告诉陈伊伊：“药方的事情，你娘说要我不要再多和别人说起，你如何想？” 短暂相处，他发觉家里最小的这个女娃娃，多数时候比大人还要聪明伶俐，想法也不少。 所以他觉得，遇上关于她的事，还是多问一问她的意思比较好。 “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陈伊伊开始装糊涂。 陈景笑看她一眼，摇摇头不再多问。 家里的小女娃不寻常，他如何能察觉不出来？ 就算察觉不出来，别人嘴里听来的各种说法，也足够让他多留心几分。 不过是不愿意深想。 除了医术，其余所有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旁杂，都无需多较真。 陈伊伊看 得出来陈景是个聪明人，他不爱计较，她巴不得呢。 不然还得多给一个人解释。 她又没有别的说法，最后还不是一切都赖给那些神神鬼鬼？ 不过也罢。 这一天她在医馆待得十足无聊，过了中午，已经开始觉得还不如跟着其他人去到村里。 想想，赶猪似乎也挺有意思的，连五哥和三婶都一起去了。 “怎么？想走了？”柳浮生问她。 陈伊伊蔫头耷脑趴在看诊台上，“你们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干，我能不无聊么？” “捣药，分药，问脉，开方，你看看你能干哪样活计？” 陈伊伊一阵无语，翻翻眼皮，不想理会打趣她的柳浮生。 她望着门外不多的行人，干脆去找系统问点事。 【叮咚。】 “我下一样能解锁的物品是什么？” 【抱歉，本系统无可奉告。】 陈伊伊本来就是无聊来找他玩，随口又问：“超市之后，我就能开始解锁商场了对不对？” 【是的。】 “那里面一整层美食街的东西，我都能解锁吧？” 她现在已经不看重商场里那些衣服了，那些都是次要。 她现在就是嘴馋的受不了。 就仿佛一个天天吃肉的人，忽然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吃 了一年水煮菜，馋的都想追着牛啃。 【可以。】 “那打个商量，超市头一个解锁的东西，能不能是火锅底料？” 陈伊伊说着就想咽口水，心里头直痒痒。 她上辈子的最爱可就是火锅。 再有钱，生意做到再大，她也放弃不了油香麻辣的火锅。 最爽的一次，她一个人涮了一大桌子的肥牛和肥羊。 盘子摞起来和她差不多高。 当然，那样吃了一顿之后，她因为肠胃炎在医院住了两个周…… 【抱歉，本系统未能明白您的意思。】 “行吧。”陈伊伊忽然觉得和他聊天更没意思。 而就在她准备调离意识，回到现实的前一秒，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35670000积分。】 等会！ 陈伊伊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千多万？！” 惊喜来的太突然，她一瞬间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忽然就理解了中举的范进。 “你再重复一遍！” 【……】 系统一阵无语，紧跟着提示音再度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酒类商品的兑换权限，请问是否解锁？】 “等会！” 陈伊伊被惊喜冲昏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不是随着赚取巨额好 人度免费解锁一个东西，而是直接拿积分解锁一整个商品类目？” 会不会很贵？ 她这么多积分刚到手，可还没有焐热呢！ 不过酒是好东西啊。 酒类商品包括的也很多，什么啤酒，白酒，清酒，奶酒，伏特加…… 这么想着，陈伊伊立即问：“解锁要多少积分？” 【一次性解锁共需10000000积分。】 陈伊伊一阵肉疼。 这一解锁，刚到手的三千万可就一下没了三分之一。 “那还有多次性解锁的选项？什么样的？”她又问。 【抱歉，并没有。】 “你神经病啊！”陈伊伊一阵失望。 要是能多次解锁，她可以选择先解锁啤酒。 白酒古代有，啤酒这时代的人可没见过。 发财不发财先不说，先弄几打啤酒出来，和家里人来个深夜酒话，爽一爽。 主要吧，爹和顾叔一看就是会爱上啤酒的人。 她自己上辈子就常因为应酬各种喝酒，时间久了，什么样的人爱喝什么酒都能感觉出来个八/九不离十。 【……抱歉。】 系统挨了骂，还要道歉。 陈伊伊也不是真生气，就是随口一说。 “算了，你什么尿性我又不是不知道，真能人性化到分一次性解锁和多 次性解锁，你就不是你了，我就得怀疑你被你领导开了，换了别的系统顶上来。” 【……】 系统觉得他还是直接挨骂吧。 比被阴阳怪气强。 【请问是否一次性解锁酒类兑换权限？】 “那就解锁呗。”陈伊伊刻意说的云淡风轻。 这样，心就能少痛一点。 等听到交易成功的提示音，她没急着走，而是进一步继续问：“啤酒什么价？定价如果太过不合理，当心我开始闹你。” 【啤酒100积分每瓶。】 陈伊伊拧眉，不太高兴，“贵了。” 100积分一瓶啤酒，10000积分才100瓶。 换算下来，就相当于一头猪能换一百瓶啤酒。 按上辈子的物价换算，那真不是贵了一点半点。 “不过算了，我先换20瓶。”陈伊伊大手一挥，花出去2000积分。 思索一秒，她紧跟着说：“你别直接给我玻璃瓶的啤酒，用葫芦装。” 现在换出来玻璃瓶的啤酒，喝完以后玻璃瓶她还没想好用来作什么。 还是葫芦好，不比玻璃易碎，也不漏气，之后要是可以，还能多换一些让顾叔带着路上喝。 【抱歉，葫芦容量大于玻璃瓶……】 不等他说完，陈伊伊直接开始忽悠。 第389章 找不到啤酒 “可葫芦比玻璃便宜很多啊，成本算下来差不多吧？别废话了，你缺那一点半点的液体？” “而且现在我刚往外拿超市的东西，现代东西拿到古代，不得有个过渡期？你得符合时代背景不是？” 【……】 系统无言以对。 陈伊伊：“就这么着，你快点准备，就放我房间。” 说完也不等成交提示音，直接回到现实。 不过等这一天回到小院，她在房间找疯了，都没能找到她换的“酒葫芦”。 “你是不是没给我啤酒？”她直接去找系统。 【交易已达成，请宿主稍安勿躁。】 又是稍安勿躁。 陈伊伊磨牙。 每次一这么说，就表示系统不会帮她解决麻烦。 好，她就自己找。 最后找不到了再说！ “伊伊，可是什么东西丢了？”江淑霞看不懂女儿翻箱倒柜的，是在做什么。 陈伊伊转头，“娘，我拿了点东西出来，应该有二十个酒葫芦那么多，可是我找不到了。” “二十个酒葫芦？东西不少，若是在房内，怎么会遍寻不着？”江淑霞放下手里缝补的衣裳站起来。 陈伊伊站直，双手插着腰，小眉毛紧紧拧着，心里觉得系统说不定真的胆子大到 开始忽悠她积分了。 她要是真敢…… 正想着，思绪被江淑霞下一句话打断。 “会不会在地板下？或是房梁上？”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陈伊伊一下醒悟过来。 她之前说了东西放房间，既然是房间，那不管上下，不都是在房间的范围内？ 是她被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限制了。 因为她交代系统的时候，潜意识想到的就只是桌子底下，床上，还有柜子里。 “那估计得让爹爹帮忙……” 可要爹来帮忙，怎么解释呢？ 总不能和敷衍二叔一样，也说做梦梦到的吧？ 想着想着，她眉毛一扬，“不对，还可以叫季风他们帮忙！” “季风！季风出来！”陈伊伊直接当着江淑霞的面出声。 很快，有人影将窗扇下放顶开一条缝隙溜了进来。 “陈夫人。”季风先向微微愣怔的江淑霞抱拳行礼。 江淑霞回神，点一下头，本心上还没能适应女儿身边总跟着个男人这件事。 那边陈伊伊已经交代上了，“季风，你去房梁上看看，看有没有酒葫芦。” 要是没有，就只能更麻烦点，揭开地板看在不在下面。 不过要真到了揭地板的地步，她绝对骂系统个狗血淋头 。 儿她话音未落，季风已经一跃而起，手在床架顶攀了一下借力，直接上了房梁。 他身手矫健又敏捷，又穿一身黑色劲装，上房梁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看起来十足赏心悦目。 “小姐，确实有葫芦，约莫十来个，由绳索串连横在梁上。” “取下来取下来，快！” 陈伊伊立刻忘了前面找不到东西的气急，满心只剩下了请家人哈啤酒。 季风很快落地，漏出来的眼睛中瞧着有几分异样的神采。 这房梁小姐才回来时他例行查看过，防止有蛇虫之类溜进屋子，当时他并不曾见过这些酒葫芦…… 他只是出去巡视屋顶，怎么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了这么多葫芦？ 他看向认真蹲在地上一个一个数葫芦的陈伊伊。 最终还是尽职尽责的没有继续往下想。 “……十九、二十。” 不多不少，一共二十个酒葫芦，陈伊伊拍了下手，脸上已经见了笑影。 “小人先行告退。”季风这时候开口。 转身时却被叫住。 “等等！”陈伊伊一条胳膊圈一个葫芦腰，抱了两个酒葫芦走向他。 见她将那两个不小的葫芦抱得并不稳当，季风连忙一手一个的接过。 “小姐，敢问这是？” 陈伊伊神秘兮兮的一笑，眼睛甜甜弯着，“里面是酒啊，你自己带着喝，第一口可能觉得奇怪，但多喝几口，你就会觉得好喝了。” 想到有的人不喜欢啤酒，她又说：“真不爱喝也没事，你可以分给别人。” “小人不能在当值时饮酒。”季风老老实实道。 陈伊伊一愣，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现在我身边就一个你，没人和你换班，你不就得一直当值，没有休息的时候？” 点了点头，季风认真道：“需要睡觉时，小人会让青月代为看护小姐片刻。” 闻言，陈伊伊又过去抱了两个酒葫芦过来。 看了看双手没有空闲的季风，她问：“我这会儿能叫出来青月吗？” “可以。”季风回话。 不过说是这么说，却是他先扭头吹了一声哨。 没多久，房顶响起青月的声音，“何事唤我？” “进来。”季风说。 然后江淑霞眼睁睁看着床边又滑进来一人，比季风高些，身量更清瘦一点。 “青月？” 太久没见，陈伊伊都要忘记青月的样子了。 “在。”青月行礼。 陈伊伊挺挺小肚子，把怀里的葫芦往前送一点，“给！” “这是……”青月迟疑，不敢接。 季风说：“先拿着，回头我同你解释。” “谢小姐。”青月怀里多了两个葫芦。 紧跟着告退，和季风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娘，晚饭的时候，让爹和三叔他们喝点酒，我记得他们以前有空了就会喝酒，逃荒以来，都没什么机会再喝。”陈伊伊指指一地的酒葫芦。 江淑霞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女儿习以为常，还弄来酒让大家喝。 她心中为此生出的情绪，何止“复杂”二字？ “伊伊，你如今的见闻，怕是已经比多数人多广，加之胆大好动，不爱墨守成规，娘现在竟是想象不出，多年后的你会是什么模样。” 陈伊伊不知道她的惆怅来自哪里，闻言笑着宽慰她：“我心里有数，娘你不用担心我变得无法无天，而且多年之后的我你也不用想象，亲眼看不就好了？我什么事都和娘你商量，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你啊。”江淑霞拿她没有办法。 每每想多为她操心几分，却总是被她三言两语劝住。 “娘你就是心思重，不过这也不是坏事，毕竟我也心思重嘛。”陈伊伊又说，一边过去贴住她撒娇。 第390章 践行 “傻丫头，说的什么话。”江淑霞点点她鼻头。 晚饭前陈伊伊准备拿出酒葫芦的时候才发现，这葫芦嘴居然是没开过口的！ “娘，我是不是要彻底暴露了？”她一脸呆滞的问。 完完整整的葫芦里装了酒，这不是神仙显灵，就是小鬼发功，妥妥的超自然事件。 狗系统到底还是摆了她一道！ 江淑霞微微拧着眉，“不然明日再说，今夜我先和你爹说一声。” 陈伊伊先是点头。 不过紧跟着又摇了摇头。 “还是一会儿在饭桌上说好了，正好二叔也在，也算是给全家人交给底，以后也不用再装傻之类了。” 她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没想到的是，顾烨霖忽然回来。 “顾叔！”陈伊伊几天没见他，直接跑过去扑在他小腿上。 顾烨霖才踏进院子里，身后跟着一列做平民打扮的官兵，各个手里都端着木托盘，里面放了不少荤素菜品。 “近些日子沉了不少。”顾烨霖抱起陈伊伊，在臂弯里颠了颠。 这一次陈伊伊没有否认。 她不仅沉了，还长高了一点点。 留意到他身后的那些人，陈伊伊微微愣了愣。 “顾叔，你不会是来和我们吃告别饭的吧？” 她问。 不是说有事情耽搁了？ 怎么现在又要提前走了？ 顾烨霖抱着她到餐桌边坐下，“说的不错，原本前两日便该走了，有些事情耽搁了，眼下已经处理完毕，是时候和你们说一声。” 说着话，柳浮生过来了。 “说有事耽搁，又忽然走的这么急，是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出事了？”他在顾廷深一侧站定，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烨霖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儿子，点了点头，不过更多的关于行程的话却没有说。 转而对顾廷深说：“你年岁尚小，再过两年，若我还在边城当差，便接你一同过去，只当是历练。” 什么情况？ 陈伊伊眨眨眼睛，看向一语不发的顾廷深，“廷深哥，你想跟着顾叔去边城生活？” 可以理解，毕竟顾家现如今就剩下他们父子两个。 要一下头，顾廷深抬起脸来：“我想入军营。” 陈家众人一愣，尤其陈枫华，看向顾廷深的眸色变了又变。 毫无疑问，小小年纪参军，那是件苦上加苦的事情。 即便顾廷深有个做大将军的爹，想要成长，想要真正具备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且全身而退的本事，那该吃的苦头一样都不能少。 这时候柳浮生开口：“去什么军营，先跟着我学文，让竹严慢慢调教你，过个两三年要还想去，再去也不迟。” 顾廷深不是讲不通的人，闻言点了点头。 一笑，顾烨霖看向院子里或坐或站的一众人。 “先吃饭，就当为我践行，这一趟离开，再见面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说的所有人心里一阵发闷。 陈伊伊很舍不得，却也无可奈何。 顾叔是干大事的，总窝在家乡这个小县城自然不行。 “那就吃饭！我这有酒，保证你们没喝过。”她说。 陈崧一愣，“你一个女娃娃，哪里来的酒？” 在场除了江淑霞，陈枫华和顾廷深，其余人多少都有些疑惑。 陈伊伊没有着急说话。 今天顾叔要走，干脆就趁着这顿饭，把事情告诉大家。 “娘。” 江淑霞应声，和她一起进屋，将那些酒葫芦一一搬到院子里。 十几个葫芦排成两排，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枫华过去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又晃一晃，看向陈伊伊的目光中便多了一丝了然。 他原先便猜到了，自家小妹身上有些不寻常的本事。 “二哥，你帮我开一个葫芦，就弄开葫芦嘴的地 方，其他地方可别弄破。”陈伊伊看着跟椰子一样的葫芦说。 家里就二哥手最巧，他肯定有办法。 陈灵华难得没有开玩笑逗她，点点头去院子角落的的木箱里，找出他之前修板凳时用的小锯，过来蹲在葫芦跟前，三下五除二锯开了葫芦嘴。 登时，一股淡淡的啤酒香飘了出来。 “有一点熬麦糖的味道，还有酒味……”光是陈灵华的这个描述，就让众人起了好奇。 顾烨霖过去拎起葫芦近距离闻了一口，直接从桌上拿过一个原本要用来盛米汤的碗，倒了一点出来。 澄黄的液体，漂浮的白色泡沫，陈灵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玩意，怎么看着跟马尿似的？” 陈伊伊没好气横他一眼，“有本事你别喝！” “我没说我有本事啊，我开的葫芦，我为什么不喝？”陈灵华挑眉一笑，也去摸了个碗倒酒。 陈伊伊打定主意不让他先喝，过去拉住他，“你再开几个葫芦，着什么急啊。” 知道她抱着什么小心思，陈灵华无奈的揉一把她脑袋，“报复心还不小。” 说完过去一连开了三个葫芦。 到了这会儿，跟着顾烨霖一起送菜过来的那些官兵已 经退出了院子。 剩下的所有人便都围在了桌边。 原本院子里的饭桌就是两张方木桌拼凑而成，眼下众人围坐起来，也并不显得拥挤。 而因为之前陈灵华的“马尿”言论，虽说基本上是人手一碗啤酒，但暂时没有一个人入口，都是在打量和嗅闻。 “都尝尝啊！别害怕！”陈伊伊只好做第一个。 第一个破开的葫芦里没剩下多少酒，她干脆就直接抱着葫芦准备喝。 算上上辈子，啤酒她可得有四五年没喝过了。 出了学校以后，应酬基本是喝白酒或者洋酒，泡吧就喝大杂烩的鸡尾酒。 “伊伊，这酒可醉人？”江淑霞不放心，握住女儿手臂。 陈伊伊葫芦都举在半空了，只好扭头先解释：“不是特别醉人，娘，你和三婶也能喝，要是味道喜欢，多喝一点点也没事。” 话音落，陈枫华已经先她一步抿了一口，紧跟着眉心紧皱，一脸的喝不惯。 “多喝两口再说难喝啊。”陈伊伊提醒。 不过随即想到，常温的啤酒，确实比不上冰镇的好喝。 “嘴里发麻，还微微有些苦涩。”柳浮生也喝了一口，咂咂嘴回味一番，又来了第二口。 其余人陆续开始尝试。 第391章 酒醉 “配点下酒菜一起呀。”陈伊伊又说，还转头去劝依旧犹豫要不要入口的赵香如。 “三婶，喝不喝的先尝一口嘛，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喝到的。” 她这句话一出口，倒是引出了众人先前的疑惑。 陈崧直接问：“所以伊伊你这喝来奇特的酒是从哪里来的？” “这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陈景已经喝下去半碗，只觉得回味悠长。 柳浮生已经倒了第二碗，伸筷子夹了片猪头肉，“肥猪都能成群撞到家门里，还需要问酒是从哪里来的吗？” 桌上一静。 十头猪今日才迁到村子里，一路上遇见的行人无不惊叹艳羡。 要说陈家人心里不打鼓是不可能的，毕竟天降的好事落到了自己家，难免就爱寻思会不会紧跟着就要发生不对应的坏事。 而这会儿经柳浮生一提醒，陈家多数人惊觉，自己家的好事未免也太多了。 继而一个个就都看向了陈伊伊。 每次发生好事，几乎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是我从一个普通人到不到的地方弄出来的。”陈伊伊没让大家思索太久。 江淑霞紧跟着替她解释：“其实一路逃荒以来，伊伊已经从那神奇之处拿出不 少东西帮助大家。” 陈枫华神情不变，问出心中唯一的问题，“泉眼呢？” “那个是运气好，估计是因为我们家好事做多了，所以……”陈伊伊只能这么说。 “那你之前一直是在撒谎骗大家？”陈枫华又问。 他先前就隐约有所察觉，不过一直没有证据，也想不通这件事。 陈伊伊噘了下嘴，什么叫骗啊…… “我这种能力，要是直接告诉你们，我害怕你们害怕我。”她说。 陈崧到了这时候才微微测蹙眉，“傻伊伊，我们是生死与共的一家人，你帮了家里，帮了那么多人，我们怎么可能会害怕你？” 陈伊伊赶紧开口：“所以我现在不是都说了嘛。” “她有她的考量，如今内情大白于众，所有疑虑隔阂也该打消了。”顾烨霖出声。 顾廷深紧跟着帮腔，“家中有人拥有这种能力，应该感到庆幸，之前下悬崖，便多亏了伊伊。” 他这么说，陈灵华一下就想起了掉进地缝那次。 “所以那次坠入地下你没有大碍，也都是因为有神灵保佑？” 果然，大家还是会往神神佛佛上面想。 陈伊伊不知道怎么具体说明系统的存在，只能点点头，任由 大家误会下去。 反正对于其他人而言，系统估计就像个无所不能神。 而事实上，他只是个不做人事的狗东西。 “差不多啦，总之，我之后还会拿出更多奇奇怪怪的好东西，你们到时候不要奇怪，然后在外人面前帮我打圆场就好了，可别让有些人把我当怪物或者妖怪，然后抓起来烧死。” 这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明白了她心底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对于之前的欺骗和隐瞒，也都不打算再继续计较。 “这是自然，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家里没道理帮着外人。”陈崧开口。 说完看向一直淡然平静的媳妇，“淑霞，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江淑霞无意隐瞒，坦言道：“早在跨越雪原之时，我就已然看出不对，伊伊那时候见瞒不住我，便一五一十告诉了我，不过当时我并没有知道得过于详细，彻底了解她的能力，是在之后赶往康平的半路上。” 那知道的也够久了。 “爹，你似乎也早已知晓内情？”顾廷深问。 顾烨霖点头，手上还端着酒碗，明显已经适应了啤酒的独特口感和风味，“早在遇到拐子那次，我便察觉事情蹊跷，了解清楚，是在回康 平不久，也算不得很早。” “至少比我们早多了。” 陈灵华没好气。 “怎么能有你这样的蠢丫头，居然还防备家里人。” 陈伊伊皱皱鼻子，乖乖听他数落。 事情过于离谱，超出古代人认知太多。她又不知道家里人具体会是什么反应，第一选择当然是先瞒着了。 而眼下超市已经开始解锁，生活更是渐渐安定下来，她觉得是时候了，所以才和大家坦白。 “说清楚了便不要再追究，一个小女娃，怎么能事事都考虑周全？”柳浮生开口。 到了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他已经走到屋檐下，放酒葫芦的地方。 陈灵华之前用过的小锯就在廊柱边放着，柳浮生捡起来，自顾自开了个葫芦，直接抱着葫芦回到桌边。 “这酒喝多了，倒真是利口，就是这肚子里啊，直冒气。” 说着打了个奇长无比的嗝。 赵香如怀里的娃娃应声开始嚎哭，她手忙脚乱开始哄的时候，桌子一周响起哄笑声。 气氛轻松起来，陈伊伊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放下了心头一件大事。 江淑霞笑着摸摸她的头，没说什么，不过眼神温柔，安抚意味十足。 “快喝快喝，喝完了我还 有。”陈伊伊笑起来，双手将怀里的葫芦举过头顶。 陈崧一笑，端着碗站起身，“我们全家上下送顾将军！祝他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其余人纷纷站了起来，盛着酒液的陶碗，和两个葫芦齐齐在饭桌上方相碰。 “借你吉言！”顾烨霖一笑，意气风发，利落仰头干掉一碗酒。 陈伊伊也一昂头，咕咚咕咚把葫芦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坐下后她一抹嘴，颇有些后悔没有直接换白酒出来。 这种分别的时刻，喝啤酒总觉得不够劲儿，就得上白酒，大家都喝个不醉不归！ 事实证明，想醉不一定非要白酒。 晚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十来个葫芦被喝了个干净。 桌边的女眷还好，陈崧陈丰，包括陈景，却都喝得东倒西歪。 顾烨霖面上瞧着没事，但眼神明显不如平常锐利。 其余几个陈家的小子，脸上多少都带些醉意，最小的陈林华只喝了两碗啤酒，便一直趴在条凳上睡到现在。 江淑霞一一看过家里的几个男人，笑着问顾烨霖：“可要让之华他们送你回去？” 摆摆手，顾烨霖撑桌站起来，一言不发的缓步离开。 “娘。”陈之华站了起来，面色泛红。 第392章 天降喜雨 江淑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静静望着他。 “小妹的布偶，是灵华不小心弄坏了。” 一愣，江淑霞一头雾水。 她都不记得，陈伊伊一个半路穿过来的，又能想起什么？ 随即她又忍不住笑了笑。 大哥怎么喝了酒就变大嘴巴啊？ 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二哥肯定有叮嘱，让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不过大哥也太细致了，不知道多久的事情了，现在还记在心里。 “行，娘知晓了，可还有话要说？”江淑霞拿出耐心，应对酒醉后，难得显露几分憨态的长子。 说着，又拿眼睛去看明显反应迟钝的次子。 “灵华，回屋里睡，虽说白日天暖，但夜风到底寒凉。” 点点头，陈灵华撑着桌子站起来，头垂着，站了良久不见动弹。 “大哥，你要是还有力气，就帮着二哥他们回屋睡吧？”陈伊伊开口。 陈之华点头，随意抬手揉搓一把她的脑袋。 这一下手劲儿没轻没重的，陈伊伊脖子都要被他按短几分，难受的直咧嘴。 柳浮生看的哈哈大笑，一手做着展开扇子，摇晃扇子的动作，另一手捋捋不存在胡须，明显也醉了。 陈伊伊看他正在进行一场“无实物 表演”，被逗乐了。 一老一小，对着哈哈笑起来。 江淑霞左看看，右看看，无奈地摇了摇头。 “柳先生，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话音未落，陈枫华“唰”的站了起来。 “我送先生回去！”他一字一顿，前所未有的大声说话。 陈伊伊不笑了，眨眨眼睛，呆呆看着他。 四哥喝酒了是这样，那顾廷深呢？ 她赶忙叫人：“廷深哥，你不要紧吧？” 顾廷深起身，板板整整行了一礼，和顾烨霖一样，看似没事人一样往房内走去。 不过他走错了，直接进了隔壁。 “喂喂喂！那是三叔三婶的房间。” 赵香如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提醒，小院儿里房间就这么几个，半大的小子，睡哪里不是睡？ 她全程就只喝了几口酒，算是这会儿全场唯一的清醒人。 见状，江淑霞抬手按了按额角，“香如，你照看他们睡下，我头昏沉，怕是酒意上来了。” 人和人之间体质不同，反应也就不同。 赵香如说不出具体的道理，但能够理解这一点。 “快些去睡吧，晚些时候，我去锁院门。” 院门其实也不必锁，宅子内外十二个时辰有人不间断在暗中巡视。 不过按照 他们之前在村子里习惯，大门不锁，所有人都不会安心。 之前开关院门这个活一直是陈崧或者江淑霞在做。 眼下两人都喝了酒，赵香如便自发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那边陈之华已经拽着陈灵华进了屋，陈枫华也扶着脚步虚浮的柳浮生出了院子。 陈伊伊看了看眼前狼藉一片的桌面。 “放着吧，，明早起来我收拾。”赵香如说，紧跟着劝她赶紧随江淑霞进屋睡觉。 这会儿陈之华又出来了，和赵香如一起，帮着把已经睡过去的陈崧，陈景，陈丰三个人分别架回屋子。 陈伊伊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把空了的酒葫芦两个一对的抱到了院子角落不挡路的地方。 然后将碗盘筷子勺子之类的东西都收拾到一起，才揉揉眼睛先进了屋。 一觉醒来，陈伊伊迷迷糊糊看向窗外。 这么暗？ 她这是一觉睡到了大下午？ 这么想着，她赶紧穿好外衣爬下床。 等踢踏着鞋子拉开房门，迎面先“轰隆隆”来了一声响雷。 陈伊伊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的雨幕，后知后觉自己睁眼后耳边的那些噪音竟是雨声。 一瞬间觉得自己这是在做梦。 之前还在说呢，只有 雨下下来了，在老百姓心里，这旱灾才算是彻底过去。 “伊伊。”江淑霞在隔壁屋门口坐着，手里正和赵香如配合，赶制一件蓑衣。 “伊伊。” 她又叫了一声。 但两次都是话一出口，就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下去。 直到第三声，陈伊伊才勉强听清楚。 她缓缓转头，如梦初醒一样迈开小腿跑了过去。 “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陈伊伊问，十足惊喜。 说着看向屋内。 屋子里除了床上逗弄小婴儿的陈林华，一个人都看不见。 “其他人呢？” 江淑霞回：“今日/你顾叔要走，大家打算去送……” 话未听完，陈伊伊直接急了。 “怎么不叫我起来啊？！” 顾叔这一走，再见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她要是因为睡觉错过了送别，她不知道得后悔自责多久！ 一把拉住就要往雨里跑的小人。 江淑霞无奈道：“你先别急，听娘把话说完。” 她和赵香如对视一样，两人都是无奈一笑。 “忽然天降大雨，原定的出发时间必然要推迟，眼下还在整装，备下防水的物件，保护好此行路上的盘缠。” 她这么一说，陈伊伊就明白了。 她松下一口气 ，手指摸上还是半成品的蓑衣。 “蓑衣你和三婶才在赶制这些东西？” “不止是我们家，康平内外，平窑村等等都在帮着赶制雨具。”江淑霞说，手上活计不停。 想了想，陈伊伊问：“二叔呢？他有没有提过要找陈汉腾的事情？” 江淑霞摇摇头，“不清楚，似乎是还没和你顾叔提起。” 想起之前在医馆时陈景的顾虑，陈伊伊微微拧眉，“二叔是害怕太麻烦顾叔。” 说着她有些着急的一跺脚，“我去找找二叔。” 顾叔四处剿匪，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错过这一次，谁还有能力再天南地北的跑？ “他们此刻都在大堂议事。”江淑霞又一次拉住急吼吼要走的她。 叮嘱道：“屋子里有伞，去撑一把，雨这么大一定慢点跑，别再摔着。” 陈伊伊连连点头，先拐进屋子去拿伞。 伞是最普通的油纸伞，看着相当破旧，陈伊伊撑开的时候，有些担心的望了一眼伞面。 不过事情紧急，她也顾不得多担心什么，直接举着伞一头扎进雨幕里。 这场雨又急又凶。 仿佛天上破了个窟窿，雨水不要命的往下倒一样。 于是半路上一阵风过，伞面破了…… 第393章 出发 陈伊伊登时被浇了一头一身的雨，浑身上下眨眼就湿透了。 她人都懵了，只觉得头脸上拍上来的雨水跟小石子一样，特别有劲儿，打的皮肤生疼。 天爷啊，不下雨是不下雨，这一下雨，是想吓死谁啊？ 还让不让人出行了？ 一边在心里吐槽抱怨，她一边重新迈开腿，铆足了劲儿往前院冲去。 好在宅子里长廊短廊贯穿前后，她跑到众人面前时，才不至于因为淋雨淋得受不了而哭唧唧。 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伊伊，你这是……” 陈崧原本正在说什么，这下也不说了，赶紧去到门边，不怕湿的抱起她。 陈之华也赶了过来，抬手用袖子帮她擦脸上的水，“冷不冷？怎么淋成了这样？” 堂内所有人都不谈事情了，一瞬间注意力都在落汤鸡一样的小女娃身上。 陈伊伊抿着嘴唇，抬起湿哒哒的袖子拧了一把水。 然后才一脸怨念的指指扔在小门外面的破伞。 “都怪那个破烂纸伞，半路上就被风雨吹打坏了……” 一周人先是一愣，紧跟着哄笑声响起。 陈伊伊别提多怄气了，噘一下嘴，别过脸去。 不过她还没忘了正事。 “先这么湿着吧 。”她说，然后从爹爹怀里挣扎下地，跑到陈景面前。 她也不知道二叔到底什么意思，所以没有直接在众人的目光下把话问出口。 而是静静站了一会儿，等大家不再关注她了，才拉拉陈景的袖子，示意一脸疑惑的他低下身子来。 “怎么？”陈景弯腰。 陈伊伊余光看了一眼顾烨霖，见他正在和柳浮生说话。 这才放心地小声问：“二叔，找儿子的事，你有没有和顾叔开口？” 微微皱眉，陈景摇了摇头，同样轻声说：“你们与他一路过来共同经历生死，可我不同……” 先前没有共患难，眼下他有了麻烦，如何能坦然开口？ 他心里不踏实。 陈伊伊多少猜到了他是怎么想的，闻言便说：“顾叔不是计较的人，而且他惜才，之前看陈汉腾根骨不错，还想收进门，亲自领去军队里打磨呢。” 这件事之前从没有人提起过，陈景半点不知道。 他睁了睁眼睛，有些讶然地问：“那汉腾如今算是顾将军的弟子了？” 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陈伊伊愤愤道：“没有，都怪孟秀珍，她当时看不上顾叔是个武夫，觉得陈汉腾跟着他成不了气候，硬是拦着没让陈 汉腾拜师。” 陈景拳头渐渐攥紧，简直悔不当初。 若是先前他不因进京而急着成家生子，就不会听不进老母亲的劝诫，草草娶了孟秀珍那个糊涂妇人。 “是我的不是，耽误了娘，耽误了家里，更耽误了汉腾……” 想起陈老太，他不由悲从中来。 而他情绪变化太过明显，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顾烨霖端坐堂上，察觉后更是直接问：“陈景，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这要我如何开口……”知道了孟秀珍曾经阻拦过顾烨霖收徒，陈景更加觉得难以启齿。 陈伊伊能理解他，但也因此越发着急，干脆就问：“二叔，你要是还想拉你唯一的儿子一把，就别把他放在外面，让他跟着孟秀珍一直走上歪路。” 陈汉腾说白了还是孩子心性，还没长大呢，这时候要是真找回来，全家人悉心教导，说不定还来得及给他那性子，那脾气掰正。 而她的这句话，正巧说在了陈景的心窝里。 孟秀珍那个恶妇可以不要，可尚有一丝挽救余地的儿子却不能不拉一把。 他当即起身抱拳，一揖到底。 见此大礼，顾烨霖直接站了起来，到了他近跟前和他说 话。 “有什么不妨直说。” 他这样直白，倒让陈景有些自愧不如。 “说来惭愧，想必将军也知情——我有一子，受愚妻教唆犯下错事，眼下流落在外，不知是生是死，眼下听闻将军要四处奔走，所以……” 顾烨霖了然，他点点头，扶住还要行礼的陈景。 “此事好说，你家汉腾我看过，根骨奇佳，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练武材料，原先我便想收他为徒，眼下出行在外，帮你留心一二，不是难事。” 这话听得陈景一阵动容，“怕只怕耽误你的正事，心里过意不去。” “谈不上耽误，你也不必过意不去。”顾烨霖一笑。 “即便不说我们两家之前的交情，单说我走以后，你们家帮着照顾廷深一事，你远远不必思虑过多。” 陈伊伊抓一抓湿漉漉又乱糟糟的头发，“就是啊，帮忙肯定是相互的，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以后才能一直来往下去嘛。” 顾烨霖笑看她一眼，“你倒看的明白。” 原本今日下雨，城内外包括宅子内外到处都是喜气洋洋，此刻话说到这里，众人免不得哈哈一笑，互相开了几句玩笑。 气氛一时越发轻松喝和乐。 “此 事我记下了，回头我与你书信联络。”顾烨霖说。 而说起书信，陈伊伊一下想到新上任的知县。 “顾叔，新知县具体是什么时候到你知道吗？别这场大雨下太久，他就这么一直耽误下去。” 下雨对百姓来说，意味着旱灾终于过去。 而新知县到任以后，百姓才会觉得主心骨回来了，可以进一步放心过日子了。 顾烨霖一笑，“无论风雨，不出三日，你便能见到新任知县。” 陈伊伊闻言点点头，这才放下了心里所有的事。 而这时候的她，还没能体会到顾廷深言语中玄机。 这一日知道过了正午，顾烨霖才穿戴整齐，执刀跨马领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往康平外走。 全城百姓相送。 祝好声此起彼伏，在激烈的雨声中也不难听清。 陈伊伊原本不觉的悲伤，但看着顾烨霖带领的队伍渐行渐远，最终只剩下一列蚂蚁大小，莫名就红了眼眶。 到底还是舍不得。 顾叔这一走，真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了。 “没关系，想他了，便写信给他。”顾廷深弯身拉起她的手，死死攥在手心里。 这句话说是给她听，但却更像说给他自己听。 陈伊伊点点头。 第394章 解锁调味料 心里却觉得写信实在是不怎么方便。 要是每个人都能用上智能手机就好了。 她空间里的商场倒是有手机专柜。 不过…… 就算有了手机，没信号没电也白搭啊！ 想到这里，陈伊伊又蔫了。 而她漫无边际想了一圈，一周送行的百姓已经陆续离开。 大家都是冒雨来去，每个人浑身上下都淋得尽湿。 陈家人也不例外。 “快些回去吧，再这么下去，非着凉不可。”陈崧抹一把脸，甩甩手上的雨水。 陈之华点点头，过来将陈伊伊一把抱起。 然后解开外衣，将她严严实实裹在衣襟里。 陈伊伊本来冷得厉害，只是一直没顾得上在意，这会儿到了大哥温暖的怀里，手脚才渐渐开始恢复知觉。 “冻坏了吧？”陈之华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寒气。 陈伊伊点点头，更紧密地贴向他。 前后淋了两次雨，这天晚上，陈伊伊便有点感冒的迹象。 鼻塞打喷嚏，严重起来，能一连打五六个喷嚏不带换气的。 别提多难受了。 “是娘的不是，没有检查伞面是不是太破旧。”江淑霞有些自责，用布巾给女儿擦鼻涕。 陈伊伊摇摇头，说话声音因为鼻塞闷闷的，“天要我生病，我这 场病就一定要生。” 轻叹一声，江淑霞没有说话。 这时候陈景站在门口敲了敲房门。 “嫂嫂，伊伊没事吧？” 江淑霞抬眸，示意他进来，“就怕夜里烧起来。” 慢慢转过脸，陈伊伊小脸白着，眼角红着，看着好不可怜。 “可是难受的紧？瞧着都哭上了。”陈景见状，赶紧过来看脉。 陈伊伊因为他身上带进来的水汽打了个喷嚏，嘴里否认道："才没有呢，二叔你别瞎说。" 谁会因为感冒哭啊。 前头经历过疫病，那会儿又是嗓子吞刀片，又是咳的像肺痨，这小感冒算什么啊。 笑了笑，陈景安静下来专心看脉。 片刻后，他抬起眼睛。 “没有大碍，碳炉上坐着的姜汤多喝几碗，药都不用吃。” “那夜里不会烧起来么？”哪怕知道他的话可靠，江淑霞还是不放心。 陈景也不介意她的质疑，“大抵是不会烧起来的，不过若是她自己再做下什么事，寒上加寒，那便不一定了。” 陈伊伊这会儿已经闭上了眼睛，有点发困。 心里默默的想：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不作就不会死？ 模模糊糊想着，她慢慢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 二天早上。 要不是因为饿，她估计还能继续睡下去。 “饿了吧？”江淑霞就坐在床沿上。 天色还早，陈崧都才刚起，她便捡起之前的针线活，守着女儿的同时也能有点事情做。 “娘怎么知道？”陈伊伊咕噜噜滚到她腿边撒娇。 江淑霞藏好针尖，免得伤到她，一边笑说：“昨夜也没吃东西，就娘睡前抱着你喂了点姜汤，此刻哪里能不饿？” “而且啊，在你睁眼之前，你那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计’了。” 跟着她一起笑了笑，陈伊伊翻身爬起来。 后知后觉发现：“娘，我声音好多了，不闷了，二叔说的很对。” 点点头，江淑霞披上外衣，替她穿衣服。 “今日大伙要去村里造房子，你是跟着柳先生和你二叔他们，还是爹娘三叔一起？” “我去村里！”陈伊伊立即回答。 现在的医馆没什么人去看病，待着太无聊了。 还是去村子里吧，人多热闹不说，还能帮上点小忙。 再一个，她想看看冬儿，问问他跟着刘喜叔开不开心。 “那便快些起身，洗脸漱口之后，我们立即跟着你爹走。” 话音未落，房门被陈崧推开。 他手里端着半盆温水，一进门就说：“ 淑霞，来洗脸了。” 江淑霞应声，“让伊伊先洗吧，我随后再说。” “成。”陈崧嘴上答应了，转身又出去了。 没一会儿回来，手上是第二盆温水。 陈伊伊看得发笑。 不得不说，爹虽然耿直老实，但在某些方面，还真懂怎么照顾人，特别会哄人开心。 很快陈崧和陈丰领着家里多数人出了小院，从顾宅后门往村子里去。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顾廷深也跟着。 “今天不去安和堂帮忙了？”陈伊伊问。 顾廷深点头，“这一批药材已经收整完毕，之后好几日不用过去帮忙，先生和景叔两人便可以忙得过来。” 点点头。陈伊伊转头去问陈崧：“爹，村里的房子大概什么时候收拾好？” 一直把猪单独放在村子里，老觉得心里不踏实。 想了想，陈崧回：“不一定，一会儿要还是下雨，那便只能忙些屋子里的活计，但最耽误时间的却是院子里那些事。” 仰起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陈伊伊挠挠后脑勺。 所以说，下雨也不能完全算好事。 多耽误时间那。 【叮咚。】 陈伊伊一愣。 “这时候冒出来干什么？” 才给结算过积分，总不至于又来结算吧？ 【恭 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28794700积分。】 我靠？！ “这是哪里来的积分？之前不是已经有过一个大三千万？” 陈伊伊有点心慌。 生怕这积分狂加是狗系统的什么新泰路。 上次换啤酒那个事，她可还没骂他呢。 【药方不止能解救康平，请宿主知悉。】 陈伊伊隐约听出系统有点逼视她。 “你最好态度给我放好一点！换啤酒时你动的那些小手脚我可还没和你算账呢！” 凶是凶，陈伊伊心里已经乐开花啦。 要按照系统的意思，这药方之后广为流传，谁用药方治好了病，她就能直接得积分。 那她不就约等于躺着赚积分？ 划算的太啊！ 觉得占了大便宜正窃喜，陈伊伊又听到一声十分响亮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获得调味类商品的兑换权限，请问是否解锁？】 调味？ 陈伊伊思索了一瞬间，眼睛突然放光。 “那我是不是有各种火锅底料可以换了？！” 面对废话，系统保持沉默。 “解锁需要多少积分？”陈伊伊急吼吼出声。 【一次性解锁共需10000000积分。】 和酒品类一样。 陈伊伊肉疼，但为了火锅，认了！ “解锁解锁，快！” 第395章 大雨毁房子 交易达成后，陈伊伊不等系统询问，直接开口：“牛油火锅底料，还有番茄火锅底料，快告诉我价格！” 【……请宿主稍安勿躁。】 “稍安你个头！快说！”陈伊伊猪瘾犯了，这会儿只想赶紧换了火锅料，带着家人一起吃火锅！ 这么想着，她又对系统生出点不满意来。 “你说你，要是早一天核算完，我不就能早一天吃上火锅？那顾叔的送行餐不就可以喝着啤酒涮火锅？你真不像话！” 不像话的系统表示无语。 “快说价格，快说！” 【牛油火锅底料600积分每包，番茄火锅底料400积分每包。】 “啤酒才一百！”陈伊伊按照前世的物价换算，瞬间觉得有点贵。 【请问是否兑换？】 天大地大，这会儿火锅最大。 “换！各换一包，放我房间的，桌，子，上！” 她刻意强调了桌子，省的这次系统真的把火锅料放到地板底下。 换完东西，陈伊伊神清气爽的回到现实。 “什么事这样高兴？”陈之华问，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陈伊伊一直在他怀里，闻言扭过脸，“不告诉你，晚点你就知道啦。” 今晚大家就可以一起吃火锅啦！ 虽 说没有肥牛肥羊这些，鸭肠黄喉也吃不到，但仅仅是素菜蘑菇，也足够让渴望火锅很久的她稍微感觉到满足了。 她敢打包票，家里人肯定会喜欢火锅的。 尤其一场雨之后，天气迅速转冷的现在。 “神神叨叨的。”陈之华将她的身子往上提了提，没再多问。 很快到了平窑村。 才进村头，就见一群人堵在红梅大娘家门口，正嗡嗡嗡的议论着什么。 之前为了要猪，和陈家胡搅蛮缠的李二娘也在。 一见陈家人，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别过脸，从鼻孔里十分轻蔑的哼出一声。 陈家没人理她，甚至都没有听到她十分刻意的那声“哼”。 先和迎过来的刘喜说话。 “喜子，这是怎么回事啊？”陈丰上前几步，下巴点点院门口那些人。 刘喜一脸苦笑的摇摇头，“昨天雨下的太大，不少房子都淋透了，还有几家干脆昨天晚上就塌了，眼下大伙正找红梅大娘商量怎么办呢。” 江淑霞听得眼皮一跳，“可有伤亡？” 赶紧摆摆手，刘喜示意她不要担心，“没有没有，万幸大家都平安无事，房子塌了的那几户，也都暂时睡在邻居家了。” “那红梅大娘 闭门不出又是怎么回事？”陈崧问。 刘喜微微拧眉，“不是她不愿意出来，是大伙都想先紧着自家拾掇，争得太厉害了。” 顿了顿，他引着陈家一行走远几步，轻声抱怨：“一大早就开始闹了，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道理，都能说出自己的苦处，话说的激烈了，甚至都有人要打起来，嗡嗡声几度把红梅婶的声音都给盖过去了，她老人家大声说话还咳嗽，最后索性关上门回去了，由村里人闹够了，她再出来说话。” “听着真烦心。”陈伊伊听得直皱眉头。 江淑霞叹气，“婶子就是心太软，脾气太好，难为她先前管着村里，一管就是那么些年。” “可不是么……” 刘喜缓缓摇两下头，回眸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地方。 他原本看到陈家人远远走来，是想出来和他们说两句话就回去继续劝大家， 可这会儿越说越心烦气躁，也就不想再回到人群里面去了。 “让他们闹吧，等到没人管了，他们就高兴了。”刘喜没好气。 闻言，江淑霞笑得无奈，“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堵在红梅婶门口，她在屋里听着心里也堵得慌。” 陈伊伊连连点头，很认可娘的话。 就这个距离，她都能隐约听到有人指责红梅大娘，大娘在屋里那肯定听得清清楚楚。 换谁遇上这种事都得郁闷。 “爹，要不我们先别管自己家了，先帮着村里修修房子什么的？”陈伊伊问。 陈枫华闻言，淡淡看她一眼，跟着唇角动了动，“你倒是心甘情愿，舍己为人。” 在他看来，这群愚民，合该使出雷霆手腕震慑一番。 唯有这样，今后才好管束打理。 一味的给好处顺着他们，他们今后只会变本加厉的找麻烦。 “我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真亏待自家，便宜别家啊！”陈伊伊抗议他含嘲带讽的那一眼。 那是看妹妹该有的眼神吗？ 纯纯就是看傻子的眼神。 江淑霞忍者笑意过去摸了摸女儿的脸蛋，“那伊伊有什么好主意？” “就看之前垒猪圈，谁帮我们家多，我们就先去帮谁，其余的人，猜拳决定。”陈伊伊说。 她说前半句，大伙还都能理解，后边那个猜拳，就没人懂了。 “划拳行酒令我听过，猜拳是什么？”陈丰问。 陈伊伊愣住。 她完全没有想到，大家会不知道猜拳这个解决纷争的办法。 “剪子包袱锤啊？”她眼睛一一看过周围 人。 所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纷纷摇头。 我靠。 陈伊伊感觉自己要成为伟人了。 “就和金木水火互相克制差不多，剪刀能剪破布，布能包裹锤子，锤子能砸坏剪刀……” 她说着一一比划出剪刀手，拳头，还有巴掌。 这东西理解起来不要太简单，众人立刻便明白了。 “让村民一起猜拳，一轮一轮赢下来，最后就能决定最先修谁家的房子。” 刘喜点点头，“这算是把决定权交给老天爷了，看他们谁还敢不服气。” 他说着就重新跑向人群。 见状，陈家一行也跟了过去。 刘喜这次没有客气，直接站上院墙边的大石头，朝村民们扔了把沙土。 “陈家愿意帮忙修盖房子，之前帮他家垒猪圈的优先！” 陈崧穿过人群走到前面，眼睛一一看过那些村民，挑了两个之前垒猪圈最卖力的人出来。 “之华灵华，你们这就跟着去他们家里看看。”他说。 其他人不乐意了。 “没帮忙的合着就不配活是吧？”说话带刺，总把小事夸大的依旧是李二娘。 刘喜不理她，直接把猜拳的法子说了说。 多数村民也不理会李二娘的挑唆，议论声还因为刘喜的话静了静。 第396章 想赚钱 他们堵在这里都源自于心急又谁也不服气谁，眼见有了个谁也不牵扯的好办法，立即都跃跃欲试。 “我先来！”有村民站出来。 “我也试试，看老天爷今天会帮谁。” 这时候陈伊伊已经被陈之华交给了江淑霞。 见状便尽量大声的开口：“八个人一组，猜拳可以许多人一起的！” 在场村民一共也不超过十五人。 很快，刘喜将大家分成了两队。 “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出！”陈伊伊在人多的这边住持。 人少的那边有陈枫华盯着。 “一、二、三！” “一、二、三！” …… 几轮下来，刘喜将村民分出了个第一第二第三等等。 这时候红梅大娘也出来了。 外头的动静她听得清清楚楚，一出来先握着江淑霞的手，和陈家人道谢。 然后转身看向等在一遍，神色各异的村民，“这顺序是老天爷决定的，你们还想继续争先后？” 村民们纷纷沉默。 事情也就这么定下了。 陈家男丁和村民们一起过去修缮房屋，顾廷深陪着江淑霞和陈伊伊往猪圈那边去。 半路上，陈伊伊说：“其实本来应该按照房子的受损情况决定先后顺序，可大家谁也不让谁 ，根本说不听。” “不错，眼下这种局面，实属无奈之选。”江淑霞有些唏嘘。 闻言，陈伊伊小声嘟囔：“总感觉平窑村没有刚来时候可爱。” 顾廷深眉梢动了动，转眸看向她，不过没有说话。 “受灾期间，每个人心中只忧虑性命，那时候旁杂的想法不如眼下多。” 陈伊伊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道理她都懂，可还是会觉得烦心。 不看看从有猪以后，村里都出了多少糟心事儿了？ 正想着，就听江淑霞说：“即便换了别处，情况也大抵相同，当初在漠北，我们也不是日日都过得顺遂欢欣。” 点点头，陈伊伊不打算再纠结吐槽什么，“也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麻烦。” 换个思路，有麻烦就以为有机会帮到别人做好事。 而做好事，就能赚积分。 虽说她现在暴富，平常的这些蝇头小利已经不够她吃的了。 眼珠动了动，陈伊伊问：“娘，你说我现在要是开始计划赚老百姓银子，是不是太早了？” 酒，还有调味品都解锁了，猪也养上了。 农场升级后，她还有很多家畜家禽，和一些很赚钱的动物没有兑换出来。 这些之后都可以通过做买卖 变成金银。 “如今百姓哪里来的银子？”顾廷深出声。 陈伊伊闻言苦着脸，“那我想赚钱怎么办？” “保险起见，再等等。”江淑霞说。 陈伊伊点点头，大脑飞速运转，“好吧。” 等到了猪圈旁，她已经开始打行商的主意了。 康平本地的经济发展估计快不了，但外地来的商人不一样啊。 正想着，就听顾廷深说：“想做生意，该去京都。” 好家伙。 陈伊伊挑眉，转眸看向他。 这家伙可比她想的还远。 “好主意，不过暂时不可行。”她说。 江淑霞一边往猪圈里扔野菜，一边思索着说：“等日后安定了，让你爹带你去，早先你还未出生时，他便是带着你大哥外出，在附近做些小生意。” “嗯嗯。”陈伊伊点头。 这事她知道。 之前还在漠北的时候，三叔种地，一家忙完收成后，就是爹领头出去做买卖。 “爹是不是还卖过二哥做的一些小玩具？”陈伊伊记忆很模糊。 江淑霞一笑，“难得你还记的。” 陈伊伊汗颜，心里的感受挺微妙的。 因为这些关于吗漠北村的事，不是她记得，而是这身体记得…… 喂完猪时间还早。 江淑霞 开始收拾房子。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院子里的水洼和泥坑。 这时候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找些相对来说比较干燥的沙土，将院子里的坑坑洼洼全部填上。 陈伊伊拿着小铲子，帮着拍平地面的时候，脑子里就开始合计怎么改造院子，才能避免一下雨就积水的问题。 她对于土木建筑是一窍不通，想了半天，也就想到利用一定的坡度，让雨水自己流出院子。 正想着，陈灵华过来了。 “爹不放心，让我来看看。” 江淑霞笑了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边还有廷深看着呢。” 顾廷深才提了一桶土进来，闻言点了下头。 冲他笑了笑，陈灵华从陈伊伊手里拿过铲子，“我和爹商量过，想之后再院子里铺上石板。” “全铺石板灰突突的，好死板，不好看啊。”陈伊伊大概想象了一下。 这时候也没有各种颜色和花纹的地板可以用。 “小傻子，不是全铺，”陈灵华点点她脑袋，“常行走的位置铺上或圆或方的石板，除了石板缝隙种矮草，其余地方种上好看些的野花野草。” 陈伊伊第一反应就是现代的街边公园，充当绿化带的那种。 美观是美观，也不 用再担心院子里积水，就是…… “会不会很多蚊虫啊？” 陈灵华一脸看傻子的神情看她，“你怕蚊虫？” 陈伊伊连忙摇摇头。 对不起，是她讲究了。 “若是怕蚊虫，香囊，艾草，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江淑霞话说的轻柔，满含疼爱。 陈灵华笑的无奈，嘴上却说：“娘你就惯着她吧。” “女儿家娇气些，没什么不好。”一直没说话的顾廷深难得帮腔。 陈灵华立马笑着作揖，“行行行，是我不够娇惯伊伊。” “二哥你继续说嘛。”陈伊伊冲他笑，知道他心里也是宠自己的。 陈灵华撸一把她的发顶，指了指墙角，“等后院扩大后，那边三叔想要个水池，不需要多大，他想试着养龟或者鱼。” “这个好！”陈伊伊一拍手心。 升级过的农场就可以换各种鱼，观赏鱼一旦销路打通，那她直接就是拎着麻袋捡钱。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陈灵华一手叉腰，四下看了看。 陈伊伊思索片刻，说：“我们有没有条件盖马棚？” 一愣，江淑霞问：“你想养马？” “嗯啊。”陈伊伊点头。 这年头好马也值钱。 就看系统值钱给的那些东西的品质。 第397章 盖个别墅吧 不愁换出来的东西没处卖。 “有这个打算，但是这个事情急不来。” 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她先提一下想法，省的以后房子里没空间给她自由发展。 顾廷深探究的目光扫过，“若你日后真的计划养马牟利，无需养在自家院子里，大可以租下更大的屋舍当别庄，专门做马匹生意。” “就是哈！我想的太局限了。”陈伊伊眼睛一亮。 她完全可以在之后照着空间里的样子，重新发展一个农场出来啊。 她是根据鱼池的事情想当然了，其实根本没必要什么都要以自家房子做根据地。 “还是先清理雨水吧，湿泞一片，一会儿人多了愈发显脏。”江淑霞开口。 陈灵华和顾廷深齐齐点头，两人配合着开始忙碌。 这期间陈伊伊听他们聊起屋顶，忽然就想起一件事。 “娘，我们其实可以把屋子改成双层的小楼。” 江淑霞直起腰，用袖口沾沾额头上的细汗，“那不就像是间酒楼一样？” 陈伊伊笑得一脸天真。 “没人说不可以把家里的房子，盖成酒楼呀，我们可以睡在二楼，吃饭，活动什么的都在一楼。” 加上这大房子还有前后院，之后修上水池 ，弄好绿化，最后再弄个车棚，不就像古代版的独栋别墅一样？ 陈灵华被她这个提议勾起点想法，“那房子得大改。” “改嘛，你和爹爹有手艺，大哥和我有的是力气，时间也很充足。” “你有什么力气？”陈灵华嗤嗤笑起来，过去拎小鸡一样将她拎起来。 陈伊伊手脚挥动，一脸不高兴，“哎呀，别闹我！我在说正事！” 见好就收，陈灵华放下她，询问的看向江淑霞。 家里还是娘做主，说一千道一万，最后都得她点头。 “今晚吃饭的时候，大家好好商量一下。”江淑霞说。 陈伊伊点点头，开始认认真真干活。 既然是大家一起住的房子，那肯定要所有人一起商量。 尤其是需要出力的那些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承认，她除了给点想法和意见以外，确实帮不上多少忙。 天公不作美，过午之后，又开始下雨。 区别于昨天的暴雨，今天的雨水温柔很多。 要不是四周的草木景物有些萧条，陈伊伊都要怀疑是不是春天到了。 不过由于感冒没好全，陈伊伊不被允许淋着雨帮大家干活。 于是她就只能搬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 看大家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好在没多久，她终于见到了冬儿。 冬儿是被刘喜带过来的，一进门就先朝陈伊伊跑去。 “小姐姐！” 陈伊伊站起身，赶紧去里屋又找了个小板凳，拉着他一起坐下。 在她开口之际，院子里的刘喜和江淑霞说：“陈大哥他们这会儿在帮李家修伙房，我得过去看着点。” 他原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午饭过后，他就在家修自家漏雨严重的屋顶。 ——他其实是不着急的，想先紧着村里其他人家，可冬儿不行，屋里湿漉漉的，没多久小娃娃就得生病。 修理没多久，老丁头就因为担心李二娘又闹什么事，特意跑来告诉他一声。 “冬儿就先放在你们这，他知道伊伊在村子里，就一直吵着要见她。” “嗳，你去吧。”江淑霞点点头，回眸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男娃娃和女娃娃。 而刘喜前脚出门，陈枫华后脚就跟了出去。 刘喜脚程不慢，他又没有可以追赶，于是等刘喜进了李家院子的时候，他才刚拐过李家院外的墙角。 而离得还算远，他便听见李二么就做不完？你们别是看我一个寡妇，又惦记着之前的事，可着劲儿娘 在里头叫嚣。 “不成！就这么点活，今天怎的欺负我！” 果然，李二娘要是知道反省自身，今早在红梅大娘门前，也不至于吹胡子瞪眼了。 陈枫华唇角微微往下沉了沉，加快脚步往院子里走。 一墙之隔，陈丰拧着眉上前说理：“你家塌了的是伙房，离主屋还有半个院子宽，赶得上别人家的主屋漏雨急？先前着急修理别家屋子，大家都已经很累了，接下来的活自然是能做多少做多少。” 李二娘不依，“这话不是这么说的！一个伙房能花费多久？丁家那么大一个主屋，你们两个时辰都能补得差不多，凭什么到我这就修不完？你们就是看人下菜碟，故意的！” 陈崧听到这里，直接将地上的泥桶拎起来，作势要走，“老三，说不清理就不说，她胡搅蛮缠也不是头一次了，我们走，先去别家。” “站住！”李二娘彻底恼了，“猜拳决定顺序，这是老天爷要你们帮我修屋子，你们不修好就赶走？你们简直该天打五雷轰！” “啧，李家婶，话不是这么说的……”彩丫站在一边干着急。 前边她也试图调停，但李二娘油盐不进，好话难听话一概听不进 去。 陈丰也来了脾气，“什么老天爷叫我们修屋子？那是我家女娃娃见你们争论不休，为你们出的好主意！” “再说，我们陈家是欠你李家什么了？你拿我们当奴才使唤？说几时修好，就几时修好？你算什么东西！” “哎呀？！你们针对我一个孤寡婆娘就算了，这还骂起人来了？！我算什么东西？我祖辈就住在平窑村，家里的房子都是自家人一石一瓦搭起来的！” 李二娘来来回回拿眼角扫视陈家人。 “不像你们！一家子逃命过来的乞丐，抢了人家的房子住不说，还有脸欺负我一个独身的寡妇！” “你简直是！”陈之华气得要打人。 刘喜也急了，“迎芳婶！你说话不能昧着良心！陈家什么时候抢房子住？什么时候欺负人了？！” 围观的几个村民连连点头。 “一直以来，陈家都是不图回报的帮我们，你说这话自己心里怎么能踏实的啊？” “我跟着人陈家一起帮忙修的房子，知道爬上爬下多危险多累，陈大不过是实话实说，提了一句可能傍晚前修不完，你这是闹得什么事儿啊！” “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粥，你可别再张嘴丢我们的人了！” 第398章 以后再追究 “怎么，见跟着陈家有好处，你们就各个都不认祖了？！”李二娘再度叫嚣起来。 “什么叫不认祖？！” “你光天化日的，张嘴放什么屁！” 得了村民一句骂，李二娘嘴里越发不干不净。 “我放屁？你们一个个恨不得跟在陈家人身后捡屎吃，还不让人说了？一群势利眼，爱贪好处，怎么不变成陈家的猪，以后天天跟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 老丁头眼见周围越来越糟乱，就像上去拉一把李二娘。 “你歇歇脾气，怎么这么大气性？先前那点事早都过去了，陈家人也没说什么，你就别惦记着了。” 李二娘气上头的时候，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人话。 反而被激起另一层怒气。 “你想要人家的猪仔，当然帮着人家说话，你今天既然在这里劝我不帮我，那我们这邻居也不必做了，祖上那点交情，就在今天散了！” 老丁头一瞪眼，气得两条胳膊直哆嗦，“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为你好还错了？！” “这种人不必多言，大伯，爹，我们走。”陈枫华终于挤了进来，脸色难看极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院内里三层外三层，被村民们围了个满满当当。 不过他虽 然人才穿过人群挤进来，可院子里头那些话却听得清清楚楚。 李二娘哪里肯，“你们不许走，说了要修房子，才动工你们就敢走？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陈枫华回头，眼神锋利如刀，“我们今日便走一个，看看这才开眼下雨的老天爷，究竟降雷来劈哪一个。” 陈崧闻言拉一把攥紧拳头立在人前的陈之华，“说不清别说了。” “碰到这种人，真是嫌晦气！”陈之华难得说了一句难听话。 围观村民纷纷让开门口那片地方。 在李二娘的下一句叫喊之前，陈家一行快步出了院子。 陈丰摇摇头，避开了难缠的小鬼，也便不再继续动气，“下一家是谁？快些过去吧，别一会儿雨越下越大。” “自家没收整好，我们顾不得别人。”陈枫华冷着脸说，眼底有淡淡的厌烦之色。 陈崧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你为大伙抱不平，不过有几户之前垒猪圈出了不少力，眼看雨不想停，能帮还是帮一帮。” 跟出来帮忙的几个村民闻言，纷纷朝李二娘的院子吐了一口唾沫。 刘喜也追了出来，他自小吃过李家的饭，这会儿也不好在背后说李二娘什么。 脸上无奈又唏嘘， “我也来帮忙，好让你们早点回去。” “不必，你还是忙你家去，带着冬儿不比你一个人。”陈崧不答应。 陈丰也劝：“我们该走就走了，还带着伊伊呢，太晚回去也不方便。” 闻言，刘喜才点点头，“我赶紧忙完我家的事，就来帮忙。” 说着叮嘱其余几个村民：“何叔周叔，你们就多劳累点，大家会记你们一份好的。” “不巴望这个，别再遇上李二娘这种糊涂蛋就行。”何叔摆摆手，很替陈家人感到气愤。 周叔重重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那我们便赶紧去下家吧。”陈崧说。 陈丰手里已经拿出之前列下的那些名字，去找李二娘下面的一家。 见状，陈枫华冷着脸开口：“如今村里闲人太多，劳烦何周二位长辈帮着问问，看手脚健全的男人女人是否愿意帮忙。”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几个词儿用的异常讽刺。 不过何、周二人闻言没有多余反应，装作听不懂的转身去问那些围观的村民。 自己村子的事，帮忙肯定是有人愿意帮忙的。 就算不想，为了面儿上过得去的，也来了不少人。 之后干活倒是快上不少。 另一边，刘喜到了陈家未改 成的房子内。 原本他是来回江淑霞一声，要她别担心，不打算多说什么。 不想被她看出端倪，追着问了两句。 刘喜只能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 那些有来有回的斗嘴自然说不了多详细，但大概意思他都讲到了。 陈伊伊立即从屋子里出来，牙关咬着，很想追过去给李二娘一口。 都是穷苦出身的平头老百姓，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凭什么她一个不讲理的泼妇，要颐指气使，把爹三叔他们当奴才？ 哪里来的优越感？就因为在村里多住了几十年？ “伊伊。”江淑霞抱起气呼呼的女儿，“事情暂时平息，这时候不是追究的时候。” 陈伊伊点点头。 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就以后再慢慢追究。 等着瞧！ 没人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打算的，江淑霞安抚的摸了摸她的手臂，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阴天的傍晚时分，天边便没了多少光亮。 好在雨停了。 将自家房子里的事随便收拾一番，陈家一行人便结伴离开村子。 “娘，你说李二娘会不会使坏？”半路上，陈伊伊问。 路不好走，她被大哥脸朝右的抱着，娘又走在大哥左边，所以她说话时，身 子直接扭成了麻花。 陈之华笑了笑，在怀里给她掉了个个儿，让她面朝左。 “有刘喜在隔壁，猪圈又上锁，即便要使坏，想必也做不成什么事。”江淑霞摸摸她的脸。 因为赶路，手掌温热又出了点汗，略有些潮乎乎的。 陈伊伊半点不嫌弃，贴上去蹭了蹭，“那就行。” 她和娘估计是想到一块去了。 都担心李二娘怀恨在心，对猪不利。 那些猪目前可是她发家致富的第一步，又挺贵的，可千万不能出事。 回到顾家宅子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赵香如已经弄好了饭菜在等着大家，回来的人基本上洗洗手就可以上桌开吃了。 陈伊伊在冬儿那里混了半个窝窝头，临走前又喝了不少水，这会儿根本不饿。 等她磨磨蹭蹭上了桌，大家已经开始讨论“别墅”的事情了。 “我觉得可行，咱们家人多，热闹是热闹，但有时候晨起梳洗锻炼，地方小了真是施展不开。”陈崧说。 他有时起来会领着家里的小子扎马步，打.打拳什么。 练武的门道他不动，但祖祖辈辈都说早起活动活动筋骨好，他便总记着。 “爹，你以后不会让我也跟着锻炼吧？”陈伊伊担心道。 第399章 陈枫华的野心 陈崧一笑，一副不爱操心的模样，“看你娘的意思。” “娘~”陈伊伊拖长声音，生怕自己以后真住在大房子里后，得天天起来晨练。 江淑霞觉得她的担心莫名其妙，“你女儿家的，又不要求你做重活，如何会要你晨起锻炼？” “那就好！”陈伊伊顺顺心口。 她就爱这种自由生长的感觉。 “以后爹他们早起锻炼身体，我就和娘你一起对对账，打.打算盘什么的。” 陈灵华轻笑，“想的倒挺远，家里的账都想管了？” “说不定是我的账呢？”陈伊伊嘀咕。 陈灵华没有听清。 下一刻被陈枫华的言语引去了注意力。 “先前我可能不会反对，可眼下平窑村明显有人居心不良，房子盖得过好，恐怕惹人眼红。” 这句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沉默了。 只喂婴孩喝羊奶的赵香如抬眸左右看了。 不过她很快又忙着提孩子擦嘴，半点没有参与讨论，发表想法的意思。 陈伊伊看向她，忽然觉得她也挺幸福的。 一直不争不抢，守着丈夫孩子，跟着陈家大部队走。 这样一来，关于大事的那些烦恼就都是别人的了。 正想着，就听陈丰忽然开口：“担心 人偷菜，那也不能不种地啊，我们家该怎么过怎么过，其他的那是别人的事。” 话音未落，陈枫华再度开口：“我的意思是，换别处盖二层楼房。” 其他人脸色多少有些变化。 而顾廷深依旧面无表情。 这种事，他原先也不好插嘴，不过话说到这，他又不得不开口。 “一直住在宅子便好，或者平了宅后的那片地，甚至开垦再远些的野山用来建盖屋舍也可。” 陈伊伊眉梢微挑，眼珠子晶亮。 好家伙，顾廷深是在这等着呢。 他之前不是和四哥不对付？ 这会儿为了留他们住在近处，都开始和“敌人”做朋友了？ 下一刻，陈枫华淡淡看向他，断然拒绝，“下下策，过于麻烦。” 顾廷深迎上他的目光，“请人来开地造房，有何麻烦？” “不便利。”陈枫华又说。 “村子里都住得，距离县城更近些的宅子住不得？敢问何处不便利？” “人烟稀少，紧靠山林野地，处处不便利。” 顾廷深：“平窑村西迁，人烟便有了，山野开垦种地，便不算山野。” “依旧麻烦，费时费力，且还不止麻烦我陈家一家。”陈枫华沉声反驳。 顾廷深板着脸， 听出他话里苗头不对，“你想如何，不妨直说。” 不再看他，陈枫华望向江淑霞，“伯娘，我们住进城里，一切麻烦便迎刃而解。” 陈伊伊一听就摇头。 “你住城里地方那么小，都不说早上起来锻炼能不能施展开，你怎么种地？怎么养猪？” 陈枫华看一眼顾廷深，“地包来租给别人种，我们收租抽成，猪可以不养，卖猪的钱，可用来……” “等等！”陈伊伊忍不住打断他。 “四哥，你这是还没学会走，就想往天上飞啊？” 陈枫华垂眸，“以我们家如今的名声和威望，想在康平赚钱易如反掌，若是住在城里，以后生意做起来，家中富起来，可更便捷的接触官府，接些官家的生意，这样一来，才好一步一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比如京都。 “枫华，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你不必再说。”江淑霞开口。 陈丰点头，“赚钱是容易，但我们是过日子的，走捷径站到高处去，那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陈家没有蠢人，只不过多数人更愿意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干活，追求的摆弄好吃平凡安康的生活。 “枫华以后是能做大事的。”陈崧笑着夸了一 句。 陈景沉吟，神情颇为认真，“枫华，或许当初我该带着你一同前往京都，你在那里，应当远比我有出息。” 多少年，他背井离乡不顾家人，最多只当了个医正副手，半个官职都未曾混上。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无心名利，不注重钻营。 但更深一层的理由，则是因为他根本不是那块料，不够狠，心思也不够玲珑。 “那便按伊伊的喜好去改建。”陈枫华点点头，也不见有恼怒或是失望的情绪。 陈伊伊盯着他一阵猛看，越看越觉得自家这个狠人四哥，以后应该不会一直跟着他们在村子里生活。 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陈枫华面向她，“不必担心我扔下家里不管，在大家安顿好之前，我必定会留在家中。” 家里多数人性子太绵软，对付平常人尚可，但若是遇上李二娘，安翠兰一类，便一定要等到被逼到退无可退之地，才会奋起反击。 这样不好，容易吃闷亏，他得看着点。 陈伊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止是她，在场人都明白了他的考量，不由都窝心的笑了笑。 只是他着无心的一句话，着实让陈景有些笑不出来。 “扔下家里不管”，这说 的不就是他么？ 他忍不住轻叹一声，下一刻却得了江淑霞的一句劝解。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无人怪罪于你，孩子有口无心的。” 她也是怕陈景和陈枫华之间生出什么误会。 尤其陈枫华又是这样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嗳嗳，我知晓。”陈景连连点头，神情轻松一些。 除了当年执意离家，其他时候，他总是愿意听家人劝解的。 笑了笑，江淑霞问：“那平窑的房子，就按照伊伊的想法改？” “成。” “好。” “就这么办。” 这话听得，陈伊伊嘴角都要咧到后耳根了。 “那二哥，我之后画个图纸出来给你？” 就算画不了多专业，但大体布局她还是画的出来的。 “你画出来试试，不成了咱再说。”陈灵华认认真真说，大事上头从不乱开玩笑。 而回忆起之前她教他做雪筏子那件事，他又说：“你尽管画，只要画出来的东西像个样子，我和爹一准能给你做出来。” 有了这句话，陈伊伊恨不得今夜不睡觉，直接通宵吧房屋设计稿给熬出来。 可惜，下了饭桌没多久，她就被柳浮生叫去了。 “什么事啊？都快睡觉了。”她走到院门口。 第400章 牛肉和牛肝 柳浮生就站在院门外，手上提了个饭盒样的东西。 听她这么抱怨，便笑骂：“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枉费我还想着你！” “嘿嘿，是什么啊？”陈伊伊卖乖的笑了笑。 她也不是真的不耐烦。 就是跟他亲近，大半夜外衣都脱了又被喊出来，才那么吐槽了一句。 柳浮生神神秘秘把带提手的木盒子递给她。 “自己拿着看看。”说完便悠悠闲闲的走了。 陈伊伊根本提不动那分量不轻的木盒，挣扎了一下，在半空的木盒便“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什么啊死沉死沉的。”她嘀咕一句。 然后先转头拿手掌圈着嘴巴朝外喊：“慢点！当心踩坑闪了你那老腰！” 还未走远的柳浮生闻言转了一下身。 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不过不用看，陈伊伊也能猜到，他要不就是在翻白眼，要不就是隔空狠狠瞪了她一眼。 柳浮生一个年纪不小的小老头，可最忌讳别人说他老。 很快，院外的人走没影了。 陈伊伊这才收回目光，朝着院内吆喝一嗓子： “哥！快来帮帮我啊！” 下一刻，房门打开的“吱呀”声响起。 眨眼，她的几个“哥”都来了。 包括迷迷糊糊犯困 的陈林华。 他揉揉眼睛问，“啥事儿啊，甜妹儿？” 陈伊伊看着几个哥哥，噎了一下。 下次她一定记着说清楚具体叫哪个哥哥…… “就是这个，我拿不动……”她小声说。 陈灵华“切”了一声，转身打着哈欠往回走，边走边说：“还当多大的事呢。” 陈枫华冷冷横她一眼，“下次别叫的和公鸡一般。” “我？！”陈伊伊指着自己的鼻子。 下一刻被顾廷深打断，“没事便好。” 他说着打算帮她拿东西。 不过陈之华在他开口时已经上前一步，单手拎起木盒，另一手还很轻松的抱起自家妹妹。 “我还没看里面是什么呢。”陈伊伊探着头往陈之华手里看。 陈之华缓声说：“不急，进屋再看，娘听到你刚才那一声，再看不见你该出来找了。” 说的也是。 陈伊伊点点头，安静下来。 带提手的木盒被放在了江淑霞面前，也就是中屋的桌子上。 “是什么？柳先生还特意送来？”她问。 陈伊伊摇摇头。 “快打开看看呀。”陈林华好奇死了。 点点头，陈伊伊双手揭开木盒盖子。 “嚯！”陈灵华跟过来站在门边，遥遥一眼看到血红一团。 江淑霞皱眉掩住口鼻，“盒子打开，血腥味便出来了。” 一旁的顾廷深也微微皱眉。 “牛肉和牛肝诶！”陈伊伊一脸惊喜。 今夜三婶早早做了饭，所以她只能先让娘收起换出来的火锅料。 她刚才还犯馋呢，觉得今晚没吃上火锅好可惜。 紧跟着柳先生就过来送牛肉？ 这简直就是命运般的最佳安排啊！ 这不就注定让她美美吃一顿朝思暮想的火锅？ “这是难得的好东西啊。”陈崧过来将盖子盖上，顺手把木盒提去门外。 屋里味道散了些，江淑霞问：“这时候，想必得来那些东西很不容易，柳先生有心了。” 陈伊伊笑着摆摆手，“娘你别放在心上，之后我带先生吃香的喝辣的，他还得反过来谢谢我让他大饱口福呢！” 喝啤酒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柳先生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那不是一般的强。 估计以后零食这一类解锁了，他连巧克力、咖啡这些都会喜欢。 “什么话。”江淑霞点点她鼻头。 陈伊伊忙解释：“我跟先生亲近嘛，要是说话拘谨了，他还不高兴不习惯呢！” “你呀。”江淑霞拿她没半点办法。 她说着看向家里几个小子，“天色晚 了，都快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要是不下雨，我们还要继续往平窑去。” 陈伊伊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明天要带上纸笔，去村里画房屋设计图。” “什么图？”陈灵华没听清楚。 陈伊伊拿出看笨蛋的眼神，“房屋设计图啊。” “没大没小。”陈灵华快步过来捏一下她鼻子，在她反应过来以前，飞快跑走了。 陈伊伊捂着鼻子跳脚，“你等着！” 她这个二哥，越来越爱逗她，一副欠揍样！ 其余人都摇摇头走了，陈之华落后一步，体贴的帮忙关上屋门。 “娘明日帮你捏他，”江淑霞摸摸女儿发顶，“眼下先睡吧。” 陈伊伊重重点头，决心睡起来要给陈灵华捏成小丑鼻。 不过真到了第二天睡醒，她迷迷糊糊被抱出院子，压根没想起来前一夜反复惦记的报仇。 没多久，平窑村到了。 还没进村口，就发觉村道上零零散散站了不少人。 陈伊伊皱眉四下看了看。 这是做什么？ 排队等她家给修房子？ 也不像啊？ 正纳闷，红梅大娘听闻他们家来了，赶紧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 老人家拄着拐，颤颤巍巍的，一见江淑霞就握着她的手抹眼泪 。 “我对不起你们家啊……” 陈伊伊登时心里就是一咯噔。 什么情况？ 这么严重？ 有人偷了他们家的猪？ 这个空档，刘喜也过来了，凉飕飕的天，他却是一头一脸的热汗。 “这可怎么办啊！哎呦！” 他急的一连声“哎呦”好几次，就是不说到底怎么了。 陈伊伊看得血压飙升，小大人一样指挥：“直接说出什么事了！” “猪丢了！” 红梅大娘和刘喜异口同声。 陈家众人齐齐愣住。 “这怎么可能呢？！”陈崧惊讶极了。 陈丰点头，一脸的难以相信。 “猪圈里面一个门，外面遮风挡雨的棚屋入口还有一个门，里外上了两个门闩，怎么能丢了？！” 江淑霞面沉如水，“我们先去看看。” “还能是怎么丢的。”陈枫华不作他想，意有所指的看向李家所在的方向。 而在前往自家房子的半路上，陈伊伊一直在努力压着脾气。 那可是发家致富第一步！ 真找不回来，就是十万几分打水漂！ 而猪丢了肯定不能是自己咬开锁自己跑了。 肯定是人为。 眼下村子里和他们家有过节的，只有那个李二娘。 等到了猪圈，她先注意到了门缝间的划痕。 第401章 猪全丢了 然后就是门内侧，完好掉在地上的门闩。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两样东西，到了这一步，事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不过眼下，陈家人都在想另一个问题。 “猪究竟是不见了，还是被偷了？”陈枫华整张脸冷的仿佛能掉冰渣子。 刘喜知道这话是在怀疑什么，也能理解。 他不想陈家人和村里人产生误会甚至隔阂，连忙解释：“一早起来发觉不对，我立即找到红梅大娘，让几家信得过的，看管村里所有人不许随便走动。” 陈伊伊想起刚才看到的村里人。 确实都只是站在自家门口的道路边，三五成群的交谈，没人四处走动。 刘喜见陈家人愿意听，便调整呼吸，更清晰地说：“雨天道路泥泞，你们进来时也能看到，地上满是猪跑过的蹄子印儿，那些印儿是四散的，要是被人偷了，蹄子印儿不该是这样的啊。” “而且那么大的肥猪，又有十头那么多，不说全部，就是一头，放在谁家也藏不住啊。” 肥猪吃食的动静都不小，何况是哼哼。 一番话听下来，陈家众人都冷静不少。 陈枫华想了想，说：“叫李二娘过来。” 这时候了，江淑霞也不再客气 ，“她昨日才因修缮房屋一事和我们家闹得不愉快，当夜猪便丢了，这时候叫她来对峙一番，应当不过分吧？” 刘喜点头，用袖口擦擦额角滑落的汗，转身跑了出去。 见状，陈伊伊强迫自己冷静，去找了一趟系统。 “统哥！猪跑了，你让他们自己回来！不然我不干了！” 一开口就是顶级威胁。 系统在上线提示音之后，沉默不语。 “怎么？我们家的猪被人放跑了，你帮一帮受害者怎么了？” 【抱歉，本系统……】 “不许说听不懂，猪当初都能自己跑进我家院子里，这会儿怎么不能自己跑回猪圈里？” 【……】 见他只是沉默，而不是直接拒绝，陈伊伊看到了希望。 “我养猪不还是为了造福村里百姓，为了赚积分？这两天我爹他们不是一直都在帮大家，积分一直处在稳步增长阶段，你帮我点小忙怎么了？” 就之前种种迹象来看，系统没麻烦也要制造麻烦让她家做好事，赚积分。 那就说明，她赚积分，对系统也是有好处的。 既然她和系统是利益共同体，那拿积分说事儿肯定没错。 陈伊伊思路清晰，在系统持续的沉默中继续开口： “现在我们家被人害了，猪跑了你要是不管，我灰心了气馁了，就直接不想搞了，我躺平了，你一丁点积分也别想看见。” 沉默，依旧是沉默。 就在陈伊伊绞尽脑汁，想把事情说的更严重一些时。 系统突然发出声音。 【您的诉求已被本系统接受，请宿主耐心等候。】 我靠？ 真的行！ 陈伊伊想了想，冷不丁冒出一句：“合作愉快！” 她忽然就想通了，其实她和系统不是敌对的。 他们完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宿主您开心就好。】 系统的机械音听起来十分无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爱你呦。”陈伊伊哄他。 【大可不必。】 陈伊伊才不管，心满意足的脱离对话。 陪着家人等了没多久，她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抱怨声。 一听就是李二娘在说话。 下一刻，李二娘被刘喜拖进了后院。 她拧着眉，撇着脸，一脸晦气的站在那里，不情愿到了极点。 而不等陈家人中有谁开口，她便先一步解释：“先说好，你家的猪和我没关系，这时候一头猪都金贵的要死，十头？” 她缩着脖子摆摆手，“我担不起那个罪过，也瞧不上你 们家的东西。” “瞧不上我家的东西，还逼我爹他们快点给你干活？”陈伊伊忍不住说。 这口气她简直是从昨天憋到了现在 李二娘依旧不讲道理，“修房子是老天爷让的，再说了，修的是我自己的房子，又不是你们家的房子，你们用的工具，还是村子里的呢！” 和这种人怎么能说得清？ 陈伊伊一脸气闷的放弃。 “话说完了，我走了，”李二娘看向刘喜，作势要走，“这种人家我是一刻也不想多打交道。” 陈伊伊要气死了，“说得好像我家愿意和你打交道一样！一脑袋浆糊的糊涂鬼！” “你这小娃娃大人怎么教的？”李二娘一瞪眼。 陈崧往前一步，江淑霞直直盯着她。 李二娘见状，直接一挺脖子就准备开始打嘴仗。 陈枫华打断她：“我便想先烧纸钱问问你父母，他们是如何教养你的。” “你个小兔崽子！”李二娘脸瞬间被气红。 陈伊伊立即反问：“小兔崽子叫谁呢？” “叫你呢！”陈二娘想也不想的说。 陈灵华听明白了妹妹设的套，嗤笑一声，“原来你就是小兔崽子啊。” “你们！你们以多欺少！就是看我孤家寡人的好 欺负！”李二娘气的大喘气，说话间几乎要跳起来。 “就欺负你怎么了？你去告我们啊？”陈伊伊晃晃脑袋，就想直接把她气出个好歹。 有时候不得不说，学学小学鸡吵架，还真挺有用。 李二娘大吼：“一群狗……” “迎芳婶！”刘喜及时打断。 他先前几次开口都插不上嘴，好在关键时刻终于将人叫住。 “你究竟有没有动人家的猪？你就是再麻木糊涂，这事也得分好轻重，你这会儿要是气上头说不清楚，村里人可不容你！” 安翠兰才被丢出村子，那凄惨嘶哑的叫喊声谁能忘？ 李二娘就是因着老丁头和彩丫的轮番劝告，难得想明白了利害关系，知道怕，才半推半就跟着刘喜过来解释。 想她李家如今死的就剩下她一个人，她今后从外面抱个孩子回来姓李，那还算续上了李家在平窑的根儿。 可要是她因为什么事被赶出平窑去了，根断了，那她在外头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就是没成想，一见面还没怎么说上两句，就直接了吵起来。 “真不是我啊！我家伙房还破着，又没有后院和地窖，我偷了猪，我藏哪儿啊？”李二娘大吼大叫着解释。 第402章 分头找 “那就是你直接放了，不想我家好过。”陈伊伊立即说。 人要是真坏起来，可真就能坏到没边儿。 “小娃娃，这没凭没据的，你可不能胡说啊！”李二娘神情激动，几乎就要向前。 陈家几个小子立即绷紧身子，随时准备动手。 好在刘喜及时拉了李二娘一把。 李二娘被拉了这一下，忽然生出几分委屈。 “我是觉得你们陈家仗势欺人，瞧不起人，可我害你们做什么啊？我又不是那安翠兰，不怕天打五雷轰！” “李家就剩我一个，我爹在的时候，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心肠，他在天上看着，我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提到家人，又想到现如今的自己，她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地上抹起眼泪来。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被人欺负狠了。 陈伊伊直接傻眼。 我靠。 这事情的发展顺序也太魔幻了吧？ 他们家才是受害者吧？怎么这个李二直接哭上了？ 难道真不是她？ 那不是她，还能是谁啊？ 不止是她，其余人也是面面相觑。 刘喜嘴里“嗐”了一声，赶紧就上去想扶人起来。 李二娘挥舞手臂，占了满身的泥 泞，愣是不让人碰。 “我自小到大偷偷说人一句坏话，都要被我爹拿着擀面杖打，现在竟然被冤枉成偷猪害人的了！老丁头还说我害的是全村人！我！我真不如当初跟着我爹和哥哥们去了！” 陈伊伊张了张嘴。 这…… 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合着这李二娘是从小被管得太严，家里人没了之后，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 “算了，先循着猪蹄印子，四处找找看吧，这边的事情之后再说。”陈崧一脸晦气的摆摆手。 陈伊伊立即张嘴，不过用余光看了一眼刘喜和李二娘，暂时没有出声。 其实不用找，到点了猪自己会回来，她只要和系统说一声就好了。 嗯？等等。 想到这个，她忽然意识到，就算不能直接从系统嘴里问出来谁是“偷猪凶手”。 可她完全可以借由猪回来这件事，顺藤摸瓜找到坏人啊！ 她立即去找系统，“统哥，一会儿我到了猪附近，你就直接让猪出来。” 【？】 “不是已经答应了帮忙？我没让你直接把猪都集中起来，‘变’回去，已经够不错了。” 陈伊伊自顾自说完，直接丢下系统，回到现实。 虽然系统显得很为难 ，但认识这么久了，她知道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狗系统永远都是很吝啬的样子，明明稍微大方一点，他们就能相处的更加和谐。 毕竟，她又不是贪得无厌没有底线的那种人，几乎没有提过什么无理要求为难他。 “喜子，李二娘你便先扶她回去吧，等她缓缓神，我们再说。”江淑霞开口。 其实看李二娘的态度，她跟陈伊伊一样，心底都有些动摇，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武断，以至于冤枉了人家。 而一听这话，李二娘顿时不哭了。 “我帮你们找！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偷的猪，我一定不饶了他！” 刘喜无奈急了，轻轻拉住她，“迎芳婶，你就别添乱了，先回去歇歇吧，不是因为这个事，不得不起了个大早？” 他说着李二娘又生气起来。 “都怪那个老丁头！他……” 她边说话，边被刘喜拉着出了后院。 陈家人不再耽搁，一个个立即弯身照着地上的猪蹄印子往外找。 没过多久。 陈伊伊皱着眉头，提着小腿蹭了蹭脚底的泥，“娘，坏人鸡贼的很，稍微远一点的印子，都被破坏干净了。” 江淑霞同样拧着眉。 冲女儿点点头后 ，对着丈夫说：“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 陈伊伊这时候开口：“我们就往可能藏猪的地方去转转，猪知道我们在找它，自己就出来了。” 这话听来匪夷所思，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便很有信服度。 “走，我们分头转转。”陈崧点点头。 陈枫华四下看了看。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是在屋后的小路上，身前是村里各家各户的房子，转身能见远处的田野，往左边远眺，能望见高高的屋头山。 “主要去山里看看，还有各家各户的地窖。”他说。 除非猪连夜被运出村子，不然，村里就只有这些地方能藏。 陈伊伊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立即点点头说：“主要就是这两个地方。” 当然，其他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猪要是真的直接被藏在院子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那他们就更好找到了。 说找就找。 陈家人很快兵分两路，分别由陈崧和江淑霞带着，一路去往屋头山去，一路继续在村子里找。 陈伊伊自然跟着江淑霞。 同行的还有陈之华和陈灵华。 他们从村头开始找起，先去见了见红梅大娘。 老人家正盼着他们过来，她好问问情况。 所以 一直就坐在自家门口的大石头上。 见陈家人走近，红梅大娘立即起身。 “怎么样了啊？能找着不能？” 说着又念叨：“得几头猪多不容易啊，这可怎么办啊。” 见她唉声叹气眼泛泪光的样子，陈伊伊不忍心。 “大娘，本来猪就是忽然跑进我们家门的，要是真找不回来，就只能说是老天爷又收走了，你别太难受。” 江淑霞欣慰的看她一眼，抬手摸她发顶的同时，嘴里说：“伊伊说的是，您别太往心里去。” “话不是这么说的，哎……”红梅大娘依旧连胜叹息。 陈伊伊见状，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宽慰，只好先问：“大娘，村子里都谁家要地窖啊？” 抬起苍老的眼睛，红梅大娘眼神清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多数都有，就是有的大，有的小。” 她说着扭头吆喝：“玉莲，玉莲啊。” 很快，清瘦秀气的女子便从隔壁院门出来。 “大娘。” 红梅大娘开口，交代：“你去，带他们到各家各户的地窖看看，尤其有大地窖的人家，猪丢了是大事，谁不配合，就让谁赔。” 点点头，玉莲冲江淑霞点点头，先一步转身走在前面，帮他们引路。 第403章 遇害了 其实找地窖希望不大，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就因为那点可能，或许还多了点直觉在里面，陈伊伊才坚持跟着江淑霞在村里穿梭找猪。 转过何家，林家，还有那两户都姓王的人家。 都一无所获，连点猪蹄子印儿都没见着。 很快陈家人来到第五家。 也就是昨天跟着陈崧陈丰一起帮着修屋顶的周老汉他家。 周家算是比较幸运的，一大家子除了大儿子死在矿里了，其余祖孙三代六口人都好端端活了下来。 过去的时候院门虚掩着，周老汉领着老伴桂芳大娘在院子里往有水坑的地方填干土，两人脚边不远有个七八岁的男娃娃在玩泥巴。 “来啦。”周老汉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簸箕迎上前来。 江淑霞也客气的笑了笑。 两家人打招呼的空挡，东屋走出来周老二夫妇，手里牵着个五六岁，扎羊角辫的女娃娃。 女娃娃怯生生的，刚和陈伊伊对视，就咧开嘴开始呜呜哇哇的哭。 见状，陈伊伊往院子四周看时，就更仔细了。 周家人怪怪的。 前头拜访过的几户人家，都是一脸忧心和可惜的询问他们猪找的怎么样了。 周家却没一个问，随口寒暄的样子， 就仿佛丢猪这么大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如果不是这家人天性淡定，那就肯定有问题。 不过紧跟着陈伊伊就开始纳闷。 要是周家真的藏猪了，猪呢？怎么她都站在院子里了，猪都没有跑出来？ 就算被关在哪里了，那也该有点动静吧？ 狗系统虽然坑，但真的着手办事是很靠谱的。 “周伯，陈家猪丢了，这你也知道……”玉莲看周老汉一脸和气，没能像在前几家那样，把话说的过分直白。 委婉道：“你家地窖空着呢吧？” 周老汉一贯话少，闻言只是点点头。 紧跟着他老伴田桂芳站出来，代他解释：“灾刚过去，地窖里就十来个土豆，其他什么也存不下。” “大娘，你带我们去看看吧？”陈伊伊从周围收回视线，偏头笑了笑。 院子里没看出什么，到处都很正常，只能再去看看地窖。 “小女娃真白净，看着就是美人胚子。”田桂芳笑着，过来想摸摸陈伊伊的脸。 陈伊伊转过头，把脸埋在江淑霞腿面上。 田桂芳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讪讪的收回手。 淡笑着点点头，江淑霞也没多做解释。 她也察觉这家人奇怪。 首先一进门，他们 在填水坑这一点，就足够惹她疑心。 村子里这样糟乱，大多数村民为了丢猪的事连早饭都没心思做，更没心思吃。 偏周家的大人这样心宽，此刻该忙什么忙什么。 “周伯，让他们看一眼这事就算和您家没关系了。”玉莲上来打圆场。 周老汉闻言点了点头，朝着院子角落伸了伸手，“走吧。” 见状，陈伊伊又有点自我怀疑。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怎么这会儿，她看着周家人的淡定过头像是天生的呢？ 很快找到地窖入口。 陈之华上前，和陈灵华一起用力，将地窖盖掀开。 陈伊伊走进站在边缘往下看。 入口几乎垂着搭着木梯，人顺着爬下去都不容易，更别说把猪弄进去。 不过和别家不太一样。 周家的地窖显得浅很多，高度一般，但很宽，更像是造来当杂物间用的。 “我下去看看。”保险起见，陈之华决定亲自看看，话音落，示意大家让开。 玉莲看向周老汉。 眼见这家不像是偷猪贼，这会儿要下地窖，还是得先问过主人家的一间。 田桂芳拉了一下周老汉的衣服，要他拿主意，后者点了点头，普普通通的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 沉默 又平静。 陈之华见状，也不再犹豫，直接攀着地窖口，踩着梯子往下三四格，扭头向下看好落脚点，直接跳了下去。 他动作利落，身姿迅捷，看的陈伊伊一阵羡慕。 她还得长多少年，才能像大哥一样灵活又有劲儿啊。 心里一边感慨，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哥动向。 地窖里放了不少架子和破烂的木箱子，还有些陶碗陶罐之类。 陈之华一一看过去，没觉得什么地方能藏猪，更没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于是很快，他就抓住梯子，准备爬上去。 而无意间一抬头，却见自家小妹脸色发白，一脸紧张的看着他身后位置。 “大哥！先先先上来！”陈伊伊快吓死了。 地窖里光线不好，很暗，可她莫名其妙就清清楚楚看到地上有血。 重点是那血看着很诡异，就跟活蛇在地上爬行一样，跟在大哥身后。 最后生怕人留意不到一样，一直缓慢蜿蜒到地窖入口正下方，有天光投射下去的这片位置。 陈灵华也看到了，赶忙盯紧周家几个人。 同时，陈之华已经迅速离开地窖，站在了地面上。 而等他上来了，陈伊伊才指着梯子脚的位置让大家一起看。 “血， 流了好长的血！” 她暂时脑子都短路了，还以为周家偷偷杀人了。 江淑霞掌心按着胸口，转身看向周老汉，已经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周叔，你打算如何解释？” 周老汉依旧端着一张平凡沉静的脸，只不过眼底渐渐生出几分气恨。 “我就说让你们别贪心！” 他说话时对着的是周老二。 而周老二夫妇，早在陈伊伊惊叫出声时，已经齐齐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有血？明明！”周老二媳妇话说到一半赶紧捂住嘴巴。 她手上牵着的小女娃还在哇哇的哭，“奶奶！我害怕！奶奶！” 田桂芳已经慌了神，后退两步踩住个泥坑，半只脚都陷了进去。 而趁这个空档，陈伊伊已经冷静下来，并且迅速反应过来。 那血八成是猪血，是系统搞出来提醒她的。 她的生财猪遇害了！ “你们黑不黑心！那是用来生小崽造福村里的猪！你们就这么宰了？！”陈伊伊立即扭头质问。 话一点明，周老汉弓着腰，低头重重叹息一声。 紧跟着，陈伊伊便问：“其他猪呢？你们总不能把那么多猪全杀了吧？”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他们杀猪的时候，猪能没有半点动静吗？ 第404章 山上有猪 想到这她忽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他们家的猪，不会是整个平窑村的人联合起来给私吞了吧？ 这么一想，她后颈一阵发凉。 “娘。”她赶紧拉拉江淑霞的衣角，一脸的有话要说。 江淑霞握住她柔软的手，交代大儿子，“之华，你去关上院门，和灵华先看好周家人。” 见他点头，江淑霞抱起女儿，走到院子角落。 “有什么要说的？”她问。 陈伊伊因为自己的猜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会儿在她怀里搓搓手臂，缩着脖子说：“娘，丢猪的事，会不会是全村串通好的？不然半夜那么多肥猪跑出来，怎么没人听到半点动静？” 江淑霞露出思索的表情。 陈伊伊又说：“有没有可能，我们昨天离开村子一走远，村里人就都去到猪圈附近，趁夜色一头一头把猪绑起来，运到溪边杀了？再就近用溪水处理干净，分到各家各户？” 虽说十头猪不算骨头，都差不多得有一千五百斤左右的猪肉，但平窑村算是大村落，分散开来藏起来，也不是办不到。 江淑霞拧眉，“是有这个可能。” “但杀猪十分耗时费力，村里没有屠户，就算强壮有力的村民 轮番上阵，也最少得忙上五六个时辰，加上善后清理，如何能在天亮之前处理干净？” 陈伊伊挠挠脸，“也是哦，又不是人人会杀猪，村里壮年劳力也不多，仓促间杀十头猪，估计来不及把痕迹遮掩干净。” 这么说着，她心里倒是安稳一点。 最好不是全村串通好了坑他们家。 不然，他们这不就是站在了贼窝里？ 他们家可还打算在这久住呢。 “那这是怎么回事？前前后后都问了，昨天晚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猪哼哼猪叫。”陈伊伊舔舔嘴唇，觉得十足心累。 致富第一步的脚都还没迈出去呢，就被人死死踩在了地上。 “先问问周家人。” 江淑霞抱着她走回地窖附近。 “周叔，地窖里的血到底怎么回事，你就老老实实说了吧，也省的我家之华再下去一趟。” 地窖是肯定要再下去的，她是为了打开话头，所以才这么随口一说。 周叔恨铁不成钢的看一眼周老二。 “昨夜我家小孙女吵着要喝水，家里水缸又空了，老二只好半夜去溪边取水，夜里不比白天，怕出什么事没人支应，我便跟着去了。” 他说着叹气。 周老二便接着说：“猪是我 们在溪边捡的，看到的时候已经没动静了，我干脆跑回来取了锥子和砍刀，就地给猪宰了。” 陈伊伊听得心里冒问号，还生气，“一只猪少说得有一百八/九十斤，你一个人宰？而且猪怎么个没动静法？你也不说清楚！” “我一个人肯定不行啊……”周老二人高马大，细长的眼睛看向田桂芳。 田桂芳黝黑的脸上全是心虚和不安，忸怩道：“我男人和儿子我能不帮忙吗？干脆就叫着巧手一起去了。” 巧手就是周老二周民的媳妇，娘家姓方，和周民差不多高，一看就很有一把子力气在身上。 这会儿正忙着红哭闹不休的女娃儿，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合着你们一家齐上阵，合伙把我们家的猪开膛破肚据为己有了？”陈伊伊气不打一处来。 猪猪死得好惨！ 可是猪猪是怎么“没动静”在小溪边的呢？ 江淑霞明显也在意这一点，“旁的没别的了？” 她这么一问，田桂芳想到什么，忽然打了个哆嗦。 “有啊，我们明明把猪肉冲洗过了，血水都洗的差不多了，地窖里哪里来的血呢？！” 江淑霞拧眉，并没有问这个。 见状，田桂芳以为她不信，赶 紧推一把周老汉，“石头你说句话啊！” 周老汉大名就叫石头，平时都没人这么叫他。 他愣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异样，开口还是之前那一句，“我就说让你们别贪心！那是老天爷给陈家的猪！” 田桂芳听得心里越发害怕，“还不是想着……” “别啰嗦了！还不快把肉收拾出来还给人家？！”周老汉垂头丧气。 陈伊伊看着眼前周家人神态各异的几张脸，眉毛紧紧拧着。 肉还给他们有什么用？ 损失都已经造成了！ 其他的九头猪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娘，会不会有别家也像周家这样？”她扭头问。 江淑霞垂眸，“这就得一家一家找过去了。” 她心里其实相信周家口中，猪血已经放干净的说法。 毕竟血不在溪边放干净，肉运回来一路鲜血淋淋的，根本没办法收拾。 因此便越发肯定，因着女儿身上的“神奇能力”，丢了的猪，无论如何最后都能一一被找到。 只是剩下的猪是死是活，是真的不好说。 正想着，紧闭的大门被拍响。 陈之华扭头，“谁啊？” “之华。” 是陈丰。 “去开门。”江淑霞说。 “吱呀”一声，陈丰满头 大汗的快步进来。 院子里气氛凝重，他也顾不得多问，只说：“在山上找到猪了！” 陈伊伊立马挺直身子问：“死的还是活的？” “活的，掉在废旧的陷阱坑里，一共三头。” 陈丰说着终于将气喘匀。 “到山脚已经看到蹄子印儿了，一路循着印记过去，上山没多久就找见了，看陷阱旁边的痕迹，山上应该还有猪，你爹和你哥他们正在全力寻找。” 陈伊伊心里多少舒坦了一点，“那太好了！” 起码现在确定活着的有三头！ 要紧话说完，陈丰抬手擦掉流到眼角的汗珠子，环视周围，问：“这是怎么了？” 陈之华便把之前的经过说了说。 “不是你的东西你也敢杀了藏自己家？心够狠的啊！”陈丰气不打一处来，拳头握了又握。 他和周老汉接触良多，从最开始的开垦田地，到前两天帮大家房子。 前头周老汉跟着他们修缮房屋，全程一直是沉默寡言，忙前忙后，任劳任怨，他还以为是个有善心有德行的大好人。 谁想到，诱惑面前半点压不住贪念。 听闻指责，陈老汉脸上浮现几分惭愧，偏过头重复之前的话：“我和他们说过不能贪心的！” 第405章 跟到了崔家 陈丰拉下脸，半点不像平时友善健谈的样子。 “贪就是贪！猪就藏在你家地窖，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证明你和你家其他人不一样？敢做不敢当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你儿孙可都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你呢！” 周老汉扭头看一眼愣愣站在一边的孙子，深深低下头去，让人看不见表情。 陈伊伊几乎要在一边鼓掌叫好。 三叔这些话可太解气了！ 会骂你就多骂两句！ 她脸色缓和不少，搂着江淑霞的脖子说：“娘，肉我们先不急着讨回来，我们先去找剩下的猪，尽快在村子里转一圈，要是爹他们那时候还没回来，我们就上山找他们去。” 屋头山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而且刚下过雨，山路肯定难走，漫山遍野找猪，只怕速度快不了。 点点头，江淑霞走到玉莲旁边。 “劳烦去和红梅婶说一声，周家这边，望她多留留神。” 玉莲看一眼周家几个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点点头，转身快步出了院子。 没一会儿，刘喜过来了。 “周叔！你真是！”他气得直甩手，可身为晚辈，又不好直接用言语责备什么。 不过想说的话，从他神情中便 能窥见一二。 周老汉依旧低着头闷不吭声，田桂芳翻翻眼皮，用肩膀撞他一下。 似乎很是不满他什么都不说。 陈家人没再管他们。 “红梅婶让你来的吧？”江淑霞问。 刘喜点点头，“玉莲在门外面等着，她继续带你们在村里找。” 没再多说什么，江淑霞抱着陈伊伊，领着其他人出了门。 陈伊伊莫名心里有点不踏实，出门之后，便一直趴在江淑霞肩头，望着周家的方向。 和别家不同，周家因为屋后紧挨着的地方盖了别人家的房子，所以院墙只绕了房子半周，没有后院，只有前院和侧院。 因此也就没有后门，只有朝着村道的大门，还有面向邻居家的侧边小门。 而就在距离侧门越来越远时，陈伊伊忽然留意到一道小小人影，从门里跑了出来，一溜烟往周家房子后面跑。 并且身后没有大人跟出来。 “娘。”陈伊伊立即拍拍江淑霞肩头，示意她回头。 然后问：“那是不是周家的孙子？” 她记得似乎是叫小驴？ 江淑霞停步，其余人也跟着回头。 “是小驴。”陈丰之前在地里干活时，和周家人经常接触，只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一时之间 ，还没有觉出什么不对。 毕竟土生土长的孩子，在村子里奔跑玩耍实在平常。 “我们悄悄跟上去，看他要去哪里。”陈伊伊又说。 江淑霞会意，立刻转身往回走。 “这是怎么了？”陈丰依旧没能想明白。 江淑霞边走边压低嗓音说：“村里如今正糟乱，人心惶惶的，若是没事，谁家大人愿意自家孩子独自出门？” 当局者迷，陈丰一下醒过神来。 如果不是有什么目的，那小驴就是背着大人偷偷溜出来的。 而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都该跟上去瞧瞧。 跟上小驴要再度路过周家侧门 快到跟前时，陈伊伊挣扎下地，先过去看了一眼。 要是小门里面有人看到她了，她一个小孩，怎么编理由都行。 好在小门虚掩着，只门边有道小驴出来时打开的窄窄的缝隙。 里面还传出刘喜和周老二不小的对话声。 “走。”陈伊伊没心思听他们在争论什么，摆了摆手，动动嘴唇，不过没出声。 于是江淑霞领着家人，放轻脚步快步从侧门外面走过。 小驴还是个孩子，路上水坑又多，根本走不快。 追了没几步，陈伊伊就重新看到了他。 而小驴从几间屋子后面穿 过，朝着村头方向走去。 又路过一户人家的后门，他终于拐了弯，从两间房子之间的窄路走向村道。 “绕了半圈，还专门挑没人的空房子走，这是要去哪里？”陈伊伊回头，小声问。 小驴一路走过的几间房子，只有两户住的有人家。 而他此刻正穿过的这条窄路，两侧都没有住人。 江淑霞摸摸她的脸，牵起她的手跟了上去。 很快有了答案。 横着穿过村道，小驴再度走进两屋中间的夹道，一直走到房子后面。 不过这一次他拐弯之后，直接敲响了一扇小木门。 陈伊伊松开娘亲的手，快步追过转角时，就见小驴人已经不见了。 明显进了眼前的房子里。 “娘，这家住的是谁来着？”陈伊伊冷着小脸，往一侧看了看。 眼下，她右手边就是刘喜和冬儿如今住着的屋子。 再过去紧挨着的，就是她家还没改造成功的房子。 怎么说呢？ 跟了一圈，结果他们来到了自家旁边。 江淑霞抬眸，面色也不太好看，“是崔家。” “崔家？”陈伊伊一下没想起来这家都有谁。 陈之华提醒她：“之前崔家人和老丁头，李二娘来问我们要过猪。” 陈伊伊一下 就想起来了。 就那个夹子音的娇柔少妇，和她小个子小眼睛的结巴老公！ “崔家老三崔得意，还有他媳妇彩丫。”江淑霞记得很清楚。 话音落，陈伊伊赶忙上前一步，将耳朵贴在后门上。 古代房子隔音差，小驴才进去，说不定能听到点什么。 不过这次她想错了，门内除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是回屋了？ “我翻进去瞧瞧。”陈灵华说着已经跳起来，两手扒住了院墙顶。 江淑霞没有制止，“小心些。” 点点头，陈灵华探头观察一下，见院子里没人，便手臂和腰身齐齐发力，脚尖勾住墙顶边缘一使劲坐上墙顶。 “一定小心。”江淑霞轻声叮嘱。 陈灵华点点头，扭身翻了进去。 他还未成年，身形瘦长，落地的声音几不可闻。 陈伊伊又跑到小木门边，蹲身透过门缝往院子里看。 院里抛开灶棚，一共就三间屋子。 她看到陈灵华猫着腰，侧着耳朵，从最近的屋子一路听到南边那间屋子，然后在窗户下不动了。 陈伊伊好奇死了，只恨没能换双顺风耳。 过了一会儿，陈伊伊正准备站起来，却见陈灵华直接站直。 一拳打破窗子！ 第406章 黑心又愚蠢 一门之隔响起女人的尖叫声，紧跟着传来陈灵华听不大清的怒骂。 陈之华脸色骤变，两步上前拉开陈伊伊，一脚将大门踹开！ “进去先将人制住！别着急动手！”江淑霞眼疾手快抱起女儿。 陈之华和陈丰点点头，前后脚飞奔进门。 陈伊伊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娘，我们快进去。”她急的拧动身子。 江淑霞原本是担心她害怕，一听她的话，顾虑被打消，立即迈步跟了过去。 只来得及从破开的窗户往屋里望了一眼，陈伊伊便被抱到了前院。 正屋的大门紧闭，但没有从屋内上锁，一推就开。 而门开后，陈伊伊终于看清楚了屋内的景象。 瘦小的崔得意被陈灵华抓着后脖子按在地上，虽然缩头缩脑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但手脚挣扎不休，龇牙咧嘴的，表情看起来略微有些狰狞。 一侧的彩丫被陈之华按在椅子上，张着嘴，原本要说的话已经惊得忘记，瞪大眼睛看着忽然闯进来的陈家人。 至于小驴，早就吓得缩进了桌子底下。 “二哥，你听到什么了？”陈伊伊着急追问。 二哥天生是个乐天派，除了她差点被人害死那次， 她几乎没见过他有暴怒的时候。 “这对黑心的畜生，给我们家的猪下药！”陈灵华眼底直冒火，掐着崔得意的手越发使劲。 他在窗外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彩丫埋怨崔得意，说都怪他给猪下药，现在猪跑没影了，找都不好找。 “什么意思？他们把我家的猪全都毒死了？”陈伊伊脸色大变。 她先是想到周家在溪边捡到的猪。 不过下一刻就想起三叔说过，山上已经找到的活猪。 她又摇摇头，大眼睛瞪向还没回过神的彩丫，“不对，肯定不是毒药，是什么？” 彩丫被个小女娃看的心头一激灵，抿紧嘴唇就是说话。 但没多久，手臂就是一阵剧痛。 “你想卸了我胳膊不成？！”她叫唤起来，声音又尖又细。 陈伊伊听得直皱眉。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彩丫还在夹嗓子！ 夹子至死是夹子？ 陈之华手上更用力几分，拉着脸，“我妹妹在问你话。” “疼疼，小哥你轻点~”彩丫伸手去摸陈之华手背，抽着气，撒娇一样尾音拐了好几个弯，漂亮的眼睛泪光闪烁。 这要是换了别的男人，指定会心软。 可陈之华又不好色，面对的又是坑害自家的人， 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面无表情拍开她攀上来的手，凶道：‘回话。’ 总是有用的办法不奏效，彩丫只好一边叫着疼，一边老实回话。 “是哑巴药……” 啥玩意？陈伊伊目瞪口呆。 这年代还真有哑巴药啊？ 不是！这两个人有病吧，给猪吃哑巴药？ 她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从江淑霞怀里下来，跑到彩丫面前。 “就为了猪跑的时候不能哼哼？！还是为了杀猪的时候猪不惨叫？” 是她孤陋寡闻了。 她原本还在因为全村人口径统一，一致表示没听到猪叫声，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动静，而怀疑是整个村子的人联合起来坑他们家的猪。 结果现在冒出来个哑巴药。 她还以为上辈子看古装或者民国的电视电影，里面把人毒哑的事都是虚构的。 “根本，来、来不及，杀猪！”崔得意呼哧呼哧喘气，依旧被人死死按在地上。 “昨夜到底出了何事？你们最好一五一十如实告知。”江淑霞面对崔家夫妇，眼底透出冷意。 崔得意是个结巴，彩丫被这一句问成了哑巴。 一时屋内安静下来。 不过很快，陈之华手臂使劲，将彩丫从凳子上拽到地上，再拖 到江淑霞面前。 “说！” 陈伊伊没了耐心。 他喵的，她都不想问这两人是为了什么害她家，她现在就想让倒霉的猪猪死个明白。 “我们家在逃荒路上打过野狼，进过监牢，还杀过拐子，你再不开口，我不知道我们气上头的时候会做出什么。” 她大声威胁。 彩丫一愣，战战兢兢看向脑侧带疤，多有几分凶相的陈之华。 “说是不说？”陈之华忽然把她胳膊一提。 这一下虽说不至于怎么样，但屋内明显传来细微的骨头移位声。 彩丫痛叫起来，紧跟着赶紧点头，“我说！我说！” 事到临头才懂得，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我们原本只是想偷一只猪杀了卖肉……”彩丫出声。 见陈家所有人都漏出怀疑的神情，赶紧继续解释。 “近些日子矿山附近散落不少美丽的石头，有外地生意人慕名而来，我们就想着眼下的康平连个像样的面摊都没有，那些人肯定要吃好东西……” 陈伊伊越听越生气，这崔家夫妇实在蠢。 最近有行商来是不错。 可并不是为了石头。 她都听柳先生说了，那些行商是因为听说康平有矿，想来看看是不是有油水可捞。 不然疫病才过去不久，康平周边还不太平，谁会因为一些破石头，真的过来康平冒险？ 不怕一个不小心染病吗？ 虽说现在有药方可以救命，但好端端的，谁也不想倒霉生一场大病啊。 正在心里疯狂吐槽，陈伊伊听江淑霞开口：“疫病才过，不管那些商贾是为了什么而来，他们都不会放心吃康平的东西，你们实在是黑心又愚蠢！” 她很少这么说话。 这会儿可见是被气狠了。 不过气归气，她却不糊涂，整个事件中的疑点她看得分明。 “那么昨夜，周家人充当什么角色？他们家为何会有猪肉？” 彩丫还陷在她上一句话里，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会儿一听她问，才稍微回过神。 她心底是信服陈家人的，就是眼红嫉妒，所以江淑霞讲明她蠢，她也无可反驳，只能按她之前说的，开口讲实话。 “周老二曾经跟着隔壁村的屠户学过手艺，只是还没学成，康平便遭了灾——杀猪我和得意两个人做不来，只能找上周家。” 听到这，陈伊伊怔住，紧跟着问：“所以那个周石头，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 彩丫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周叔大名叫石头。 第407章 找猪要紧 她不明白她这么惊讶是为了什么，只是看一眼江淑霞和陈之华，坦言：“自然知道啊，这事我就是找他商量的，在溪边杀猪好打扫还是他提的，不然我和得意都不知道怎么弄干净那些猪血。” 陈伊伊一阵无语。 这叫什么？ 那个周石头一口一个责备，说别人不该贪心。 结果到头来他才是主事的那个！ 简直是太恶心人了！ 世界之大，真是什么人都有。 不过问到现在，事情进过都还不知道。 “你把你们做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陈伊伊凶巴巴说。 彩丫知道陈家这个小女娃不一般，心里甚至有点畏惧她——因为她身上那些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本事”。 先前一直不看她，就是不想事发之后再露怯，跟那个崔得意一样，越发不像个人样。 “说、说有什、什么好好好说的！”崔得意忽然出声。 他面朝下被按在地上依旧是那副窝囊瘦弱的样，眼神躲闪，像是不想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彩丫横他一眼，“不说还能怎么办？你想缺胳膊还是少腿？” 之前陈伊伊威胁的话还在耳边。 彩丫说着丈夫，自己心里已经开始懊悔。 要是陈家这些人 要是真杀过人怎么办？ 她惹了他们家，之后会不会很惨？ 安翠兰不就是个例子？ 不说像村民说的那样遭到天谴，万一被陈家人寻衅报复怎么办？ 越想越后悔，彩丫身子一坠，干脆直接跪下了。 陈之华先开始是放松力道，随着她的姿势弯下腰。 但见她一直往下，干脆撒了手。 反正陈丰就站在门边守着，也不怕屋里谁能跑出去， “我们就是一时糊涂啊！”彩丫跪着，上半身趴伏在地面上。 陈伊伊不想听人忏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猪哑的哑，死的死，忏悔屁用！ “少啰嗦！快说经过！” 彩丫也不起身，就着磕头磕下去的姿势，一句一句将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说了说： “你们走后，我就悄悄去了一趟周家，我和周叔之前就已经约好了，只等机会动手……” “说定时间之后，我就回来叫得意，等天黑了，我和他就趁着夜色，过去把门弄开了。” “猪吃了药不能出声以后，我们想弄出来一头，和周家人杀了分一分，每家少说能得五六十斤肉，怎么也能换点银子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所有的猪莫名其妙就从猪圈里跑了，除了 得意用绳子套住的那只，我们不敢追，也知道闯祸了，但事情都到了那个地步，只能去把抓到的那只猪给宰了……” 猪受惊，能不跑吗？ “那为什么不见猪蹄子印？”陈伊伊问，“还有，你们家哑药是从哪里来的？” 彩丫抬了一下头，“脚印子是周家人盖住的，猪我们又追不上，要是不盖那些脚印，大清早就被人发现，我们估计连肉都来不及藏不好。” “可我们没有想到，刘喜一大早就去你们家后院里不知道做什么，一下就发现猪丢了……” 这个陈伊伊知道，刘喜叔手里有后门锁头的钥匙，早点去院子里，一是打算趁着没下雨，赶紧先帮忙多干点活。 再一个，就是操心他们家的猪。 彩丫还在回忆。 “当时村里乱起来的时候，还有一部分肉在小溪边没来得及拿回来，最后只能先埋在溪边了。” “埋了？！”陈伊伊几乎跳脚。 知不知道猪很贵！ 江淑霞过去重新将她抱起来。 问：“哑药呢？怎么来的？” 十头猪药量不小，那么多，崔家从哪里弄来？ 彩丫说不清楚，只解释道：“家里本来就有啊，真要问，你问崔老三。” 崔得意 已经蔫了，侧脸贴着地，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要不是他手指还在微微颤抖，陈伊伊都要怀疑他是被二哥一不小心给捏死了。 而对比猪的事，哑药这件事已经算是次要的了。 没人再多询问这件事，转而看向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周小驴。 “所以周家见偷的猪肉被发现了，他们还被刘喜看住了，就派个孩子溜出来通风报信？” 除了这个，陈伊伊想不出别的。 彩丫扭脸看一眼周小驴，点了点头。 陈家众人沉默下来，一个个都明显在忍着火气。 彩丫悄悄打量他们的脸色，回想着陈伊伊之前的威胁，心里越来越没底。 “猪跑了真的是意外，我们只是想要一头，不多，就一头！”她忽然大声开口。 陈伊伊气得要死。 “你们不去偷猪，猪能自己冲出两道门跑了？说什么意外！根本就是因为你们，我们家才丢了十头猪！” 本来十头猪，五头公的五头母的，用来生小猪仔多好？ 三叔都打算天气晴了，院子里收拾的差不多之后，就让它们试着配种了。 结果出了个这个事。 “这事儿告诉一声红梅婶，灵华，把崔得意放开，你跑一趟，让你红 梅大娘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过来。”江淑霞说。 隔了条村道，红梅大娘的房子和崔家之间的距离不算远。 即便腿脚不好，她也很快赶了过来。 这次她没有气急败坏，仿佛对村里某些人都已经麻木。 不过在触及崔得意和彩丫的眼神时，还是免不了面带怒容。 “找猪要紧，崔家和周家我之后一定严肃处置。”她转身握住江淑霞的手。 陈伊伊就在江淑霞怀里，近距离看着她苍老的脸，不想让她再为这些事烦恼。 “大娘，你先别管，也别生气，气坏了不划算，我娘让我二哥把事情告诉你，是想叫你心里有个数。” 江淑霞一贯是能和女儿想到一起去的。 闻言便附和：“是啊，你身子不好，特意跑一趟都不容易了，就别动火了。” 她本意是想红梅大娘找人过来看住崔家夫妇，他们好先上山帮着找猪。 红梅大娘被娘俩的宽慰戳到心窝子，不由红了眼眶。 “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呢，村里这些个……”她含泪愤愤扫一眼彩丫，没有再往下说。 这时候，院门响动，进来两个男人，看着都是二十多岁。 陈伊伊觉得面熟，应该是之前见过，但是不怎么认识。 第408章 新官不是快到了 红梅大娘见到他们，才和江淑霞说：“崔家这边我看着，你们和卫家两兄弟一起上山，赶紧把猪找到。” 陈丰记得这两兄弟，很自来熟的上前打招呼。 “我记得是叫卫东？之前从矿上回来，半路我们说过话，后面开始种地，在地里也见过一次。” 陈伊伊眉梢动了动。 她家三叔，可真是社交达人。 眼下还没住进平窑村，他就已经跟很多人都认识了。 卫老大点头，明显对陈丰好感很足，很是憨厚的笑了笑，指指身边长相精明的弟弟，“这是我家老二，叫卫阳。” “陈三哥。”卫阳颔首。 卫东紧跟着说：“外头已经把能叫来的村民都叫来了，一起帮着上山找。” 话音未落，卫阳先一步替村里人解释。 “你们家来之前天不亮，山上雾气还没散，大伙在山脚没找到脚印，便都没急着上山，怕出事。” 其实主要是为了避嫌。 才一发觉出事，大家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家，最多走出家门和邻里议论几句。 江淑霞点了点头。 村民的做法可以理解，更深层的意思她也能明白。 “都来了？那大家都知道了？！”彩丫大惊。 先前被利益蒙蔽，她根 本就没有想过偷猪的后果。 或者说心怀侥幸，总觉得不会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刻。 屋内没人理会她。 江淑霞先拒绝红梅大娘的提议，“婶，这雨还不知道下不下，村里大伙还是先修缮房屋吧，卫家两兄的心意我们领了。” 她这么说，红梅大娘也不勉强。 “那就让大伙先回去吧。” 卫家兄弟依言转身出了门。 江淑霞看向陈丰，“那我们也快走吧。” 后者点点头，“成，我带路。” 告别红梅大娘，陈家一行出了崔家。 院墙外未散去的村民对着崔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伊伊只看了两眼，什么都没来得及听清，就被江淑霞带离了人群。 下过雨的山道不好走。 陈伊伊扭头左右看了看，便没让人抱，自己下地一步一个泥印一点点往山里去。 反正她底盘低，只要不是滚下山，根本摔不成什么样。 而因为之前和系统系统说好了，只要她出现在猪附近，猪就会直接出来。 所以她一上山，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娘，有动静。”陈之华警觉的看向身侧。 有泉眼滋润的山间灌木虽然枝叶不算稠密，但远看还算葱翠，一丛一丛阻碍着视线， 让人看不清灌木丛后都有些什么。 陈伊伊紧跟着扭头，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下一刻，灌木丛一动，忽然从中间窜出来一只浑身是泥的大肥猪，直直冲向陈伊伊。 接近二百斤的肥猪气势十足，虽然不能叫，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起来疯了一样，很是吓人。 “啊——” 陈伊伊尖叫，立即往陈之华身后躲。 狗系统绝对是故意的！ 他是像让猪撞死她吗？！ 陈之华眼疾手快，在肥猪到近跟前之前，一把将陈伊伊拎起举过头顶。 一旁的陈丰已经从地上顺手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挥舞，打算驱赶不成的话，就直接刺向猪的眼睛。 避免猪真的发狂伤人。 “等等，你们看。”江淑霞很快冷静下来。 陈伊伊在半空中低头。 就见肥猪冲过来之后，只是围着大哥转圈，没再有别的举动，还时不时抬起猪头，翻着白眼看她。 “谁领回来的猪找谁，以后小妹干脆叫猪王好了。” 惊讶过后，陈灵华又觉得这种离奇的事发生在自家小妹身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你才是猪王！你还是猪八戒呢！”陈伊伊嘟囔。 另一边陈丰收起树枝，自发绕到猪身后，准备 赶猪，“我们赶紧找他们去，看脚印应该就在不远。” 话音落，他用树枝轻轻抽打猪屁股。 猪猪依旧绕着陈之华头上的陈伊伊打转，半点不理睬他。 “嘿，真奇了。”陈丰当了小半辈子农人，倒是头一次遇见这样“有灵性”的猪。 “之华，你抱着伊伊往前走，我看看。”他又说。 陈之华依言往前走。 猪亦步亦趋的跟着。 陈丰咂咂嘴，看向江淑霞，“有时候这人，还真不得不信邪。” 一行人重新赶路。 等和陈崧等人会和，陈伊伊身后已经跟了三头猪。 “淑霞。”陈崧先走到媳妇身边，问猪是怎么回事。 简单交谈一番，陈崧气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 “狼狈为奸的小人。”他骂出声。 陈伊伊赶紧宽慰：“爹，县里的新官不是快到了？我们不气，到时候把崔家人和周家人交给他处置。” “你要报官？”江淑霞知道女儿对于怎么惩治偷猪贼有别的主意。 不过却没能想到她是要报官。 陈伊伊点头，“不多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就好好把那些贪心人烧一烧。” “你怎知新任知县不是酒囊饭袋？”陈枫华问。 陈伊伊回：“我现 在运气好的不得了，要定居的地方，怎么可能再有那种只会祸害人的官？” “……”陈枫华难以理解她的乐观。 “未卜先知？”他问。 陈伊伊一愣，忽然笑起来，“四哥，你这是真把我当神仙了啊？” 抿了抿唇，一脸冷淡的陈枫华没再多话。 江淑霞见大家情绪放松一些，便适时开口：“眼下村里一头，山中的陷阱三头，伊伊身后三头，我们还差三头猪未能找回。” “娘，我们先在山上转一转，要是真没有，那就是跑远了。”陈伊伊说。 当然，也可能是有村民昨夜发现了，偷偷藏了。 毕竟他们还没有将村子全部搜查一遍。 到了这会儿，她已经想开了，没有之前那么肉疼了。 至少还有六头活猪不是？ 剩下三头就算回不来，也只能说是掉以轻心的代价。 他们家终归还是太相信平窑村的这些村民了。 陈崧从陈之华怀里接过女儿，“那爹就带你再转转。” 其实山腰他带着陈枫华已经转看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更靠近山顶的地方。 不想陈伊伊却摇了摇头，“不用了，爹，你带着娘他们在这里好好歇会儿，一路过来找你半口气都没有喘。” 第409章 谁都认识 陈崧一下没能反应过来，“那如何找猪？” “你忘了？”江淑霞眼神示意他。 陈崧一头雾水，他忘记什么了？ 陈伊伊一笑，仰头往四周看，“季风你在不在？” 季风脚程快，很快就能带着她把附近转上一圈。 许久没有响应，周围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 陈伊伊一愣，笑不出来了。 不会刚好就今天不在她身边吧？ “季风啊？”她又出声。 下一刻，一道声音回应她，“小姐，请吩咐。” 陈伊伊笑意重新回到脸上，“出来啊。” 又是短暂的寂静。 陈伊伊忽然明白过来。 这是觉得人太多？按规定不好现身? “都是自己人，我爹娘他们都知道，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陈伊伊说。 这句话出口，季风才终于闪身出现。 他动作太快，地上站着的几个人硬是没有一个看清他具体是从哪里“飘”过来。 依旧是蒙面，一身暗色劲装，季风拱手行礼，“小姐有何吩咐？” “你脚底下快，带我在这附近找找猪。”陈伊伊说。 点头之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季风直接上前几步，从陈崧怀里接过陈伊伊，然后一跃而起上了树杈。 眨眼的功夫， 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陈家众人面面相觑，包括早先找泉眼时便和季风打过交道的陈崧。 而进一步让大家愣住的，是忽然拔足狂奔，追随陈伊伊而去的那三头猪。 “这场景要是让寻常人看多啊，一准而得吓出个好歹来。”陈灵华哭笑不得。 陈枫华拧着眉，望着猪离开的方向。 没过多久，季风带着陈伊伊回来了。 江淑霞特意留意了一下，发觉他们身后紧随而来的猪依旧和离开时候一样，只有三头。 “没找到，我们都快到山顶了。”陈伊伊心态良好，一副不用在意的样子。 话音落，将她稳稳放下的季风行礼后退到了树丛后。 陈伊伊朝他的方向挥挥手，转头又说：“娘，我们先回村子吧，村子里还没有看完。” 山里看过，村子里查看完，要是还找不到，那就当她没换过那几头猪。 反正之后崔家和周家要倒霉，她也不想计较那么多了。 没多大意义还生气。 于是一行人又下山，准备回平窑村。 才离开山脚附近，还未到达村尾，就听不远忽然有人吆喝：“陈老三！猪找到了吗？” 陈伊伊率先扭头，看到一不高不矮的粗壮汉子，挽着袖子站在路边 ，一副才从村里出来的样子。 “四柱啊。”陈丰认识他，就住在屋头山山脚另一头，穿过山脚下的小路，走不了多远就能进村。 陈伊伊都惊叹了。 “三叔，你怎么谁都认识啊？” 陈丰一笑，弯身对她，也是对其他人说：“那人叫赵四柱，是住在山脚附近的猎户，从矿上活着回来以后，山上也打不到什么猎物，他就计划着先种地，之前问过我一些问题，聊过几句家常。” 说话间赵四柱已经走了过来。 “原先在城里碰到，都只能远远看上一眼，这回能凑近点把人看清楚了。” 陈伊伊抬头，就见赵四柱把视线从娘亲脸上挪下来，放在了她的身上。 “别说，陈三，你家这个小女娃娃，以后长大了肯定比她娘还要漂亮。” 陈伊伊脑袋上滑下黑线。 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拿她和娘做对比？ 这人是套近乎，是夸人？ 还是单纯不会说话？ 正想着，脸上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陈伊伊拧眉，就听赵四柱又说：“这小脸嫩的，半点不想平民老百姓……我看都不用长大，过个七八年了嫁人的年纪，模样都出来了，不比那些贵女小姐差。” “胡说八道什么 ，越说越没边。”陈丰推开他的手。 陈崧已经将媳妇和女儿挡在了身后。 赵四柱像是这才留意到陈崧，点着头和他大咧咧的笑，还伸手拍拍他大臂外侧。 “真结实，多亏你和陈三两个做爹的天生就强壮，家里的小子才一个比一个健硕。” 这人是真能聊。 见到谁都能说两句，而且说啥都像吹牛。 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 陈伊伊腹诽。 “不跟你说了，”陈丰没让赵四柱继续开口，“家里事情还没了结，” “哦对，猪的事。”赵四柱一拍脑门，这才留意到陈家人身后不远安安静静站着的几头大肥猪。 他愣了愣，不等再张嘴问，陈丰已经先一步告辞，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望着他们一家的背影，还有乖乖跟在他们身后的肥猪，赵四柱抬手揉了揉眼睛，放下看了两眼，又更使劲儿揉了揉。 这年头，猪都能养的跟狗似的，认主跟人了？ 很快从村尾进了村。 对比清早，这会儿村里的空气已经平定下来。 有站在屋顶上的村民远远挥手打招呼，及跟着看到乖乖跟着陈家人的那几头猪，顿时瞪大了眼睛。 陈丰看不清那人神情，只是抬手回应他的招呼，同 时高声呼喊，叮嘱对方当心脚下。 “我们就从这家开始，往村头查起吧？”陈伊伊指指近跟前的一户人家。 而话音未落，她余光就见一团土褐色交杂肉粉色的物体从急速逼近。 “猪！”陈灵华已经转头确认。 和之前的猪一样，这只孤零零的猪只是跑到陈伊伊附近，便停了下来。 陈家人适应良好，已经接受了自家小娃娃的神奇之处。 可房顶那村民却直接被惊呆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滚下屋顶。 “就剩两头没找到！”陈伊伊开心起来。 陈崧脸上也见了笑影，“这猪怕是只闻到伊伊的味道，就能直接跑来找她。” 一句玩笑把真相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陈伊伊朝自家爹爹伸出大拇指。 陈枫华看她一眼，根据她的反应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他说：“我们也不必挨家挨户进去看，只要猪不是死的，自己便会跑出来，就算被困住跑不出，应当也会想办法弄出动静，叫我们知道。” 陈伊伊一愣，直接转头给他两个大拇指，“四哥真聪明！” 要是之前他在周家，就会发现，哪怕猪是死的，成了一滩洗干净的肉，也会诡异的流出鲜血，让他们家顺利发现。 第410章 合伙图谋 不过能猜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强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陈崧说。 陈伊伊想了想，“爹，你抱着我找猪吧，娘他们可以去忙别的事情了。” 眼下就剩下两头猪没找到，没了就没了，实在不需要这么多人一起操心。 江淑霞闻言点点头。 “便按伊伊说的分开吧，之华灵华你们回房子那边去，猪舍和房屋还有一堆活要做，我去找红梅大娘，和她商量商量，丢猪一事之后要如何处理。” 丢猪一事闹得整个村子鸡犬不宁，事情了结之后，必定要给大伙一个说法。 她得去问问，看红梅大娘有没有什么顾虑和考量。 说定分头行动，陈家众人便就地散开。 陈崧抱着陈伊伊，身后跟着一群肥猪，快速在村内的大道小道上穿行。 “爹，不用太紧张，找不到也没事。”陈伊伊小小的掌心按在陈崧紧实的小臂上。 她能感觉出来，爹爹浑身紧绷，整个人警觉到了极点。 这样的状态下，还要抱着她不停在坑洼泥泞的道路上快步走，想想她都觉得累。 身心都累。 陈崧应声，但脚下的步子并没有慢下来，浑身筋肉也依旧绷的硬邦邦。 说是找不到没事，可两头 肥猪就这么因为小人丢了，他怎么想怎么痛心。 同时还觉得可恨。 终归是人心难测，原本修房顶那天，和李二娘起争执时，彩丫和那个周石头都帮他们说过话。 谁想到，他们能合起伙来图谋他家的肥猪。 尤其崔家和他们家中间只隔了一个刘喜家的小房子，本该是之后常来常往，互帮互助的近邻。 “这件事，爹想想就觉得气愤心寒。”陈崧不由气呼呼出声。 陈伊伊搂住他的脖子，小手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心，“不气爹，做错事的人早晚都要接受惩罚，我们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她嘴上这么宽慰人，自己心里却也是相当气愤的。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平窑村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彩丫，崔得意和周石头，在觊觎他们家的好东西。 “爹，要是我们家有铁门就好了。”她有些感慨。 陈崧是古代人思维，眼下这个时代又没有更先进的锻造技术，根本想不到她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闻言只是一阵失笑，觉得她说的是异想天开的孩子话。 “铁门昂贵不说，还那么大一块，就是经验最丰富手艺最好的铁匠，都不一定 能做的出来。” 他微微有些气喘，上山下山，再巡村，体力实在耗费过大。 算算时间，从进村到现在，已经快要过去大半日了，他脚下却从没停歇过。 “爹，走一会儿吧，不着急的。”陈伊伊有点心疼。 就是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干活啊。 陈崧摸一把汗，点点头，脚步缓和几分，不过步子依旧快。 陈伊伊只好打消想自己下地走的念头。 半个时辰后。 父女俩一无所获。 身后跟着的猪都跑不动了，远远坠在后面。 “回去找你娘。”陈崧在墙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打算好好喘口气。 陈伊伊点点头，“娘估计也等着急了。” 说着去找了一趟系统。 “剩下的猪回得来吗？”她不确定系统会不会帮忙到底。 毕竟前面是她自己说的，要自己靠近后，让猪自己出来。 【……】 “统哥~~”陈伊伊试图操作。 沉默片刻。 【请宿主选择选择地点。】 陈伊伊惊喜极了。 “你终于当人了！统哥我选择在这一秒爱你！” 【请宿主尽快选择地点。】 “就让猪自己跑进猪圈呗，院子里有人。” 沟通结束，陈伊伊愉快回到现实。 这次真是 顺利到不敢相信，是因为运气又变好了？ 是不是气运值对系统也有用？ 这么猜想着，她被陈崧抱了起来。 很快回到自家院子。 走的是后门，进去之后就能看到猪圈，以及，猪圈外面站着的陈灵华。 “二哥。”陈伊伊被放在地上，跑过去扬起脸看他。 陈灵华眼底的不可置信还没有完全退散，又一把将她抱起来，径直走进猪棚。 里面站着陈枫华和陈之华，两人都直直盯着猪圈里的两头猪。 “伊伊，你当真是神仙？”陈灵华指向其中一头猪。 陈伊伊开始没觉得哪里奇怪，可定睛看了两秒，却忽然发现他指的那头猪，也就是趴在地上的那头猪，居然是死的！ 应该是摔在哪里，或者撞到了哪里，头破了个大洞，伤口深可见骨。 咽了口口水，陈伊伊试探着问：“猪是怎么回来的？” 陈枫华转过身，眉心拧着，“活的驮着死的，从门外进来。” 呃！ 陈伊伊光是想想，就觉的那场景诡异。 这不会是系统故意的吧？ 村里不知道有人看见没，别回头再把谁吓着！ “哥，你们没事吧？”她心有戚戚的问，生怕自家哥哥有什么心理阴影，以后没 办法正常面对这些猪。 “这一切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不是坏事，你们可千万不要害怕啊。” 陈枫华神色复杂，又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人走了，声音留在身后。 “活还有很多，大个二哥，别愣着了。” 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家小妹身怀“绝技”，惊讶过后，日子该怎么过，还的怎么过。 陈灵华若有所思的放下陈伊伊，紧跟着出去了。 猪棚里就剩下陈之华和陈崧面面相觑。 “爹，别担心，娘说过，小妹不会出任何事。”陈之华体贴道。 陈崧面色沉重的点点头，过去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先把外面跟回来的那些猪安顿好，我去看看你娘。” 他去找江淑霞，陈伊伊自然要跟着。 等猪都被成功关起来，她跟在爹爹身后出了猪棚。 红梅大娘一直在崔家没走，所以江淑霞和陈丰就都在崔家。 进院门的时候，陈伊伊留意到墙角蹲着崔得意，缩成小小一团，手脚似乎被绑着。 彩丫呢？ 念头一闪而过，她被陈崧牵着走进正屋的门。 江淑霞正在说话，见他们进来，便先住了口。 问：“如何了？” 陈崧又累又渴，过去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第411章 暂时不追究 不等他开口，陈伊伊率先道：“都找到了，算上被周家崔家藏起来的，一共死了两头猪，不算损失太大。” 说起来还是生气。 要是崔家陈家不贪心，他们何必费劲儿折腾这么久？ 要是一早来了就能在院子里动工，这会儿最少得给半个院子铺好石板了。 红梅大娘闻言，心里好受一些。“那就好，不然罪过就大了。” 她是知道陈家人打算的。 清楚那些猪是要拿来生猪仔，然后一代一代养下去的。 十头猪里面有五头母猪，就算一直猪一胎只生三只小猪仔，那也多了十五只猪了。 这么想着，她皱纹交错的脸往前伸了伸，“知不知道死的两头是公是母？” 这个一下子倒是没人注意。 陈崧摇摇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眼下还是先说说好崔家和周家的事吧。” “周石头那边喜子和玉莲看着，绝不会让人跑了。”红梅大娘说。 江淑霞侧身面向她，忙接话：“我们倒不是这个意思，前头我不是说了，暂时不打算细究？” 她说着看一眼陈伊伊。 眼神相触，母女俩便有了默契。 “对啊大娘，我们家屋子都没收拾好，先 出了这种事，实在没心思多计较啦。” 笑看她一眼，江淑霞说：“婶，前头我说的你不同意，眼下阿崧过来，你问问他，我们是不是得加紧收拾房子？” 陈崧立即张嘴附和，“必须加紧啊，这天总是阴沉的，要是之后总断断续续下雨，我们村里村外来回跑实在不方便。” “还有其他人的房子，”江淑霞再度开口：“丢猪一事不尽快做个了结，村里人心里估计不会踏实，一来二去，耽误的还是大家。” 这话前头她提过，不过没说的这么直白。 红梅大娘一听，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随即又担心的拧起眉心，“可就这么不追究了，我担心有人效仿，这种糟心事，决不能再出第二次了。” 这种担心不无道理。 想了想，陈伊伊说：“那就直接告诉大家，我们等知县大人来了之后再做打算。” 虽说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崔家和周家的人送进牢里。 但话却并不说死。 就是要让人捉摸不透，才能让崔家和周家的人战战兢兢过日子。 “对了，彩丫呢？”陈崧问，一进院子他就开始纳闷这件事了。 江淑霞看向一侧墙壁，“在东屋睡着，说是 忽然昏过去了。” 别是假装的吧，陈伊伊想。 不过嘴上没有多说什么，既然说了暂时不追究，眼下他们就没必要和崔家周家继续有牵扯。 “那娘，我们要不就先……” “回去”两个字还含在嘴里，院门方向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陈伊伊半点没防备，下的一激灵，下意识往那边看。 “我说呢！原来罪魁祸首是成彩丫那个骚狐狸！”李二娘的嗓门不小，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江淑霞直接站了起来，去到房门边对着院子里说：“事情即将了结，既然和李家婶子你并无关联，你也就不必再来添乱了。” “和我没关联？我添乱？”李二娘登时不乐意了。 这是个蛮不讲理的糊涂婆娘，陈伊伊生怕她和自家娘亲纠缠，赶紧过去站在娘身边，朝院子里喊：“你这会儿上门干什么？心虚啊？要是和你没关系，你就赶紧走呗！” 李二娘一看是她，虽然心里很是记恨厌烦她，却已经涨了记性，知道陈家人里面最不能招惹的就是她。 她气焰收敛几分，“我心虚什么？崔家这两个货，害的我差点在村里待不下去，我上门来找她们麻烦难道不应当？ ！” 呃。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陈伊伊难得同意了她的观点。 可现在不是她追究的时候啊。 眼珠转了半圈，陈伊伊回眸，“大娘，我和爹娘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呢。” 明白她想远离是非，江淑霞紧跟着道别：“我们就先走了，周家那边我让家里的小子去知会一声，你就不用再特意找人过去了。” 一直没出声的陈丰站起来，“我直接去说吧，你们先回去帮几个小子忙活院子里的事，我一会儿就来。” 他们说着就要往外走，红梅大娘也没什么理由拦截，便有些疲乏的摆摆手，没有起身的意思。 见状，江淑霞叮嘱：“你一定保重身子，要不我遇到事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对陈家人，红梅大娘总觉得心中有愧，点了点头强笑着催促他们离开。 出远门的时候，陈伊伊转头往身后看。 透过大开的院门，正巧看见李二娘骂到兴起，直接过去给了崔得意一脚。 崔得意滚了两圈，身子缩得更小了。 再次回到自家院子。 猪圈猪棚的门已经修好了，陈灵华在院子角落摆弄木材。 另一边陈之华在磨石头，准备磨平一面，便铺在 院子里。 效果其实和石板差不多，就是除了磨平的那一面，其余几面形状不规则，得挖坑埋进土里，才能保证唯一裸露出来的表面平整。 这法子还是陈伊伊想的。 毕竟这时候的石板贵不说，当下还没处买。 “四哥，你在干嘛？”陈伊伊去看墙角的陈枫华。 陈枫华不看她，手上只管拿着铲子忙碌，“调整水道。” 点点头，陈伊伊不再打扰他。 而所谓的水道，其实就是现代的下水管。 只不过现在没有轻便好用的管子，就只能直接挖在院墙角落，裸露在地面上，一路引向墙角开的小孔，方便之后能直接通过水道，让废水或者积水流出院子。 想了想，陈伊伊感觉自己可以画一个现代的那种带搓衣板的水池，然后用竹筒替代现代软管，这样娘和三婶今后洗衣服就不用特意跑出去了。 这样一来，院子里是不是还要搞个蓄水池？ 这时候的雨水可是很干净的…… 越想，想法越多，陈伊伊一下反而抓不住头绪。 “又有什么鬼点子了？说来听听？”陈灵华留意到她一脸的若有所思。 陈伊伊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后干脆先问：“那你在做什么啊？” 第412章 恶心人的话 “这都看不出来啊？”陈灵华一笑。 陈伊伊摇摇头，“就一堆木条，能看出什么嘛。” “板凳啊，没发觉这院子里，连几张像样的板凳都没有？”陈灵华示意她往周围看。 行吧…… 陈伊伊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了说。 她是想到哪说到哪，没想到陈灵华全部都听懂了。 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好主意啊，你说的带搓板的水池想来不难，用整块的大石头或者木头，应该可以凿刻出来。” 他说着就去找陈崧商量了。 丝毫不管欲言又止的陈伊伊。 “二哥……” 怎么一遇上手工活，二哥就成了急性子？ 她还有话没说呢。 一旁默然听了半晌的陈枫华这时候开口：“这些东西，也都是你从所谓的‘仙境’看到的？” 陈伊伊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虽然那些东西都是现代的，严格来说不算空间里面的，但四舍五入，也差不多吧。 反正在他们的理解里面，只要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都可以说是来自“仙境”。 说着话，陈丰回来了。 “都说清楚了？”江淑霞问。 陈丰点点头，将手里提着的柴火放下，回眸看向身后。 刘喜 跟着他进到院子里，肩头挑着边坦，前后的箩筐里装的都是猪肉。 “这是周家地窖里，还有崔家水缸里找出来的猪肉。” “还有小溪边被掩埋的。”陈丰补充。 关于事情的经过，此刻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比如刘喜。 “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崔家一个做邻居的，能打这种主意。”他提起来都替陈家人生气，眼底还有十足明显的自责。 说到底还是他疏忽了。 这些日子他带着冬儿，又要收拾屋子，还要在村子里来回跑，累坏了，晚上睡觉特比沉。 要不然，半夜崔家人在院子门上动手脚时，他就该听到动静惊醒了。 江淑霞示意他不要在意，问起冬儿。 “托王家照看呢。”刘喜说。 说完看了看院子里，“我帮你们干活。” 院子里此刻并不显糟乱，陈家人勤快，原本的那些脏乱，只要是能收拾的，早早就全都收拾干净了。 剩下的，都是些需要踏踏实实干的细致活。 “帮什么，你院子也一团糟，还是忙自己的，之后有功夫了再过来帮忙不迟。”陈丰出声。 江淑霞点头，跟着劝了两句，刘喜才抬脚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便到了晌午饭点。 陈丰拾柴回来就是打算在家里做饭的，火都升起来了，江淑霞袖口也已经扎起来了。 刘喜过来了，手里拎个扁宽的竹篮，上头盖了片麻布。 “别忙活了，吃现成的，反正我一个人也得动火，你们抓进吃完还能多歇会儿。” 话在理，他又是一片好意，江淑霞便没有拒绝。 陈伊伊悄悄过去掀开麻布，见下面是用木盆装的白菜野菜蘑菇鸡蛋等等煮的乱炖菜。 木盆一周围满了窝窝头。 刘喜见了，干脆把竹篮搁在院子里原本就有的破木桌上。 “鸡蛋还是你们家给我的。”他笑着说。 陈家人待身边都亲厚，前边觉得他一个人带冬儿不容易，一次给他带了十几个鸡蛋。 那都是靠着顾家宅子里那只英雄母鸡一天一颗攒的。 “还有羊奶呢，回头也给你和冬儿带点过来。”陈伊伊说，相当大方。 刘喜连连点头，也不推脱，“那就先谢过你们了。” “什么话。”陈丰笑得爽朗，手里给大家一双一双递筷子。 一餐饭吃不了多久。 很快刘喜离开。 陈家众人趁这个空档，都进屋子里随便找地方靠着眯了一会儿。 再醒来的时候，就发觉院门外站了几个村民。 领头的是之前修房顶时帮过忙的何叔。 院子里还堆的有猪肉，陈伊伊看了两眼，没让那些人进院子门。 她对平窑村的村民，是半点信任度都没有了。 不止是她，陈家其他人也是。 陈丰站在门框内，有意无意挡住了几个村民的视线。 陈枫华更直接，干脆过去将两扇院门关起一半。 几个村民怎么会看不出陈家人种种举措中的意思。 他们面上纷纷浮现几丝窘促，互相对视几眼，最后何叔上前一步。 “我们是想来帮忙，原先在城里给人做过工，泥瓦活还有木工活我们都会。” 他说着留意到陈灵华手里拎这的半成品板凳。 虽然只是用有限的木料简单拼凑，但不难看出其中的奇思巧技。 于是赶紧补充：“过于精巧的东西我们估计不行，但打.打下手，做些简单的活计还是不成问题的。” 江淑霞有些犹豫。 “我们不贪东西，就是觉得村里连番出事，我们也没帮上你们什么，之前还是你们和顾将军一起，将我们从矿里救出来。”何叔又说。 周崔两家的事情，短时间内已经在村里传遍了。 他之前和周石头一起跟着陈家人干活，这时候生怕大伙认为他 和周家人有什么勾结。 于是赶紧领着几个关系好的过来表态。 江淑霞看懂了他眼底的意思。 帮忙存了私心，反而让她放心一些。 于是点点头，“那你们便进来吧，恶人是恶人，你们是你们，无需为那些恶人觉得羞耻惭愧。” 这句话给了几个村民许多宽慰。 他们身心放松几分，前后脚进了陈家的院子。 何叔留意到还没铺几块的石板，还有院子角落垒起来的几颗大石头。 “你们家是村里最大的一间房子，好好拾掇拾掇，不比城郊那些庄子差，以后肯定人人都要羡慕的。” 这话听起来是闲聊，但仔细一想，却像是在提醒陈家人什么。 江淑霞点头应声，没多说什么。 他们家是住了村里的房子，但从未想过白住。 而她不说话，陈伊伊却忍不住。 “对啊，我们家房子太大了，收拾起来可太费劲了，你们谁要是羡慕，不如我们两家换换？” 房子大有大的坏处。 村里没人有本事修缮这么大的房子，做人情给了他们家，原本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偏偏这个姓何的大爷要来说这种话恶心人。 他们家出生入死救了村里多少人，现在拿大房子点他们？ 第413章 拉生意 是想说什么，让他们家别忘恩负义吗？ 可村里这些人又是怎么做的？ 多少人真心记他们陈家一份好了？ 何叔本来只是想提醒一下陈家人，想让他们惦记村里给他们的好处，尽快息事宁人。 没成想大人没说话，却被一个女娃娃怼呛两句。 他笑呵呵面对陈丰，觉得他是个随和好说话的。 “小娃娃说笑了，我就是觉着你家房子好，没别的意思。” 陈伊伊点点头，“我家以后的房子，会比现在的更好，这只有几面墙的破房子，也就你们当块宝。” “这话怎么说的……”何叔脸上挂不住，又不好发作一个小女娃，一时间表情变得很精彩。 江淑霞这时候抱起女儿，眼神冷淡下来，“诚心帮忙我们家欢迎，且好处绝不会少了你们，但若是抱着别的心思，专程过来替人添堵，我们也不会纵着。” “我们家伊伊说的话没有半点错处，”陈丰开口：“老何你也不用拿话点我们，真算起账来，你们村里所有人，都欠我们家的，多数人欠的还是命。” 不止村里，全康平多数人，都欠他们家。 打从一开始那么些吃的，那些引下山的水，还有那么些药材，之 后真正救命的药方，不说全是他家给的。 起码八成以上和他们家的小女娃相关。 “老三，你这话……”老何瞪大眼睛，完全没有想到他一张口，话能说的这样尖利。 这时候有个瘦高的汉子拉了一把老何，“别说了你。” 说完往前走了两步，想打圆场。 陈伊伊留意到，这人走路姿势不对，有条腿是瘸的，像短了一截似的。 “老何就是担心你们记恨村里人，本心还是向修好关系，只是不太会说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这人倒是挺会说话，陈伊伊想。 而留意到她的目光，瘦高的汉子笑着和她说话：“小娃娃，你估计不记得我了，从矿上回来，我就一直在家待着养腿伤，这么久了也没见好多少，干脆就出来帮着村里干活了。” 陈丰略一思索，想起他来。 “你是占平吧？” 占平一脸意外，“你认识我？” 点点头，陈丰解释：“之前浇地，你撑着粗木棍去溪边取水，红梅婶给我指过你，远远看了一眼，我记住了你花白的头发，只是没想到，近看你这么年轻。” 陈伊伊彻底佩服了。 她家三叔真就人脉发展小达人，太适合混社会了，就没有 他套不了近乎的人。 占平一笑，顿时觉得和陈丰亲近几分，“难得远远看一眼，你就能记得我，我今年才二十二，头发是天生的，和家里爷爷一样，自小就白头。” 他说着话，一边的老何便陪着笑脸，明显也是不想把关系闹僵。 这时候陈崧开口，“我听你口音奇奇怪怪，不是康平本地人？” 占平一笑，“是本地人，只是七八岁就开始跟着我爹到处做买卖，走南闯北时间久了，口音多少杂一些。” 怪不得这么会说话。 陈伊伊想，眼珠转了转，问：“你做生意厉害吗？” 老何总算找到机会说话，“那可是真厉害，原本阿平回来，就是准备盖房子娶媳妇的，竹林子旁边垒起来的青砖，就是他买回来的，谁想……”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后来怎么了。 陈伊伊听得唏嘘。 要说这占平也是真倒霉，十几年走南闯北，攒下钱准备回故土安家，结果家乡又是天灾又是人祸，估计那些积蓄也早在旱灾之初，就被官府搜刮干净了。 而看她一个小娃娃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占平不自觉笑了笑，心里知道她在感慨什么。 “身外物不用在意，就是这 条腿耽误我跑跳，着实让我难过，跟着何叔过来，也就只能帮你家做些简单的小活，爬上爬下搬搬扛扛的就不太成。” 他特意和陈伊伊说话，言谈间似乎没将她当小孩子。 挺意外的。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嘴唇开合，“你就没想过，去安和堂看看腿？坐诊的大夫在皇城里待过哦，医馆的匾额都是皇帝赏赐的哦。” 她这算不算给自家二叔打广告？ “安和堂？”占平一双浓眉动了动，低声重复，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陈伊伊偏头，看向同样迷茫的其他两名村民，有些愣愣的说：“城里新开的医馆，你们不会都不知道吧？” 占平摇摇头，眼底并无期待。 “我如今身无分文，这样背景的医馆，怎么看得起？” 其余两名村民接连点头，都说自己除了那天送别顾将军，很久没有出过村子。 陈伊伊简直痛心疾首。 这就是宣传推广不到位的后果啊！ 现在二叔免费坐诊抓药，他们家是能赚好人度的，这样一来，不就相当于损失了好多积分？ 肉疼啊肉疼。 “现在医馆的药材都是皇城提供，看病不花钱的，你快抽空去看看啊，说不定你腿伤还 有救！坐诊的是我二叔，医馆里面还有柳先生帮忙，绝对靠谱！”陈伊伊卖力劝说。 “柳先生？他也会看病？”有人嘀咕。 陈伊伊没理会，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占平。 这人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还没成亲，腿治好了基本相当于拯救了他的人生。 这积分应该少不了吧？ 占平自小到大在各地接触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小娃娃，没有一个和眼前这个相似的。 “我的腿，你倒是比我还着急。”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她的焦急打动了他。 “那当然啊，腿好了赚钱娶媳妇都容易啊，你又不难看。”陈伊伊颜控犯了。 占平确实长得不错，浓眉大眼，下颌线条明显，很英气，而且眼里有光，看着精神。 “多谢夸赞，医馆这两日我就去一趟，但愿腿伤能够好转。”占平笑了笑，态度很大方。 生意拉到了，陈伊伊依旧不忘进一步宣传。 “何老伯，你们回去互相都给村里人说一声，让他们现在有病的看病，没病去开点方子调养身体，免费的大夫和药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大家连连点头。 话说的差不多了，气氛也不错，陈崧开口：“还是先干活吧。” 第414章 捏一把冷汗 有人帮忙，做什么都快。 陈家人见老何后边干活特别卖力，也相信了占平所说，觉得老何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单纯的不太会说话。 而老何本人，忙碌之余总时不时拿眼睛偷看陈伊伊。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一会儿一个样。 “何老伯，你是被我迷住了？”陈伊伊无奈转头。 她又不是死人，总是这么被盯看，哪里能半点察觉不了？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是那个老何眼镜都快长在她身上了。 老何没能想到一个幼齿女娃娃，张嘴能来上这么一句。 这要是换个稍大的女子，可是要被人笑话，怀名节的。 “伊伊。”江淑霞难得横了女儿一眼。 觉得她这话说的十分不像样子。 噘了一下嘴，陈伊伊卖萌过关。 其实就是句玩笑话，她顺嘴说出口时也没觉得怎么，但是周围人这个反应，饶是她脸皮厚，都觉出几分尴尬。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你家娃娃不普通。”老何赶紧和陈家人解释。 这会儿陈崧领着陈之华和另外两个村民上了房顶，陈枫华去溪边打水了，一周除了江淑霞，就陈丰和陈灵华在。 “小娃娃童言童语，不用太在意。”陈丰一笑 ，和占平配合着，手上继续磨石头。 陈灵华手里摆弄着木架子，都没有往老何那边多看一眼，闻言也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注意力也都在手上活计上。 老何住了口，和大家一起忙碌起来。 不过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出声说话。 话里话外，依旧是关于陈伊伊。 “你家小女娃能引猪是不？过来之前，村里都传开了，说是丢的猪自己会跑回来，，还追着女娃娃一路跑，跟认主的狗似的。” 引猪？ 陈伊伊一脸呆滞的抬起头。 什么叫引猪？ 合着人家香妃引蝴蝶，到她这里就成了引猪？ 不等她说话，江淑霞先一步开口：“这我们也不甚清楚，兴许是老天垂怜，不想我们被小人坑害。” 一句话，老何心头一凛，很是替周石头捏一把冷汗。 他们何家和周家虽说住的不近，但从爷爷那辈起就有交情。 他眼下虽然想和周家划清关系，但想想周石头，还是会觉得唏嘘。 就怕周家人被“老天爷”惩治。 “能得老天爷庇护，这真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老何不无羡慕的出声。 江淑霞扯了一下唇角，没什么真实笑意，之后没有再多话。 “活 还多着呢，我们尽快干完，晚上炖点肉吃吃。”陈丰这时候开口。 江淑霞闻言点点头。 正如她之前所说，诚心帮忙的，好处少不了。 眼下死了两头猪，得了那不老少的猪肉，用来招待人再合适不过。 但说起这个，陈伊伊思索着开口：“娘，我们得借车，晚上回去的时候，得把猪肉运回去。” 宅子里还有火锅料和牛肉，到时候搞点猪五花出来，吃火锅的配菜就更丰富了。 眼珠动了动，陈伊伊舔舔嘴唇，“还有啊，能不能问问周家崔家，他们把猪骨头弄哪里去了，我还想要大棒骨熬汤。” 一番话说出口，逗得陈丰笑起来。 陈灵华也嗤嗤笑了两声，手上活计短暂停顿，斜斜睨她一眼，“满脑子就想着吃。” “略~”陈伊伊冲他吐舌头，扮鬼脸，完全不会因为他的调侃有半点心理负担。 “有本事，之后回去大家吃法的时候，你在一边看着别吃。” 陈灵华一笑，“成啊，那我便在一边抱着你，我不吃，那你也别想吃。” 陈伊伊一阵无语，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我不跟你说了。”她翻翻白眼，继续蹲下和泥。 她和泥可不是为了玩，有 用处的。 不过具体有什么用，陈灵华没有告诉她，只是给她分派了这个任务。 而等陈崧那边领着几个人过来，陈伊伊总算明白了泥巴究竟有什么用。 “前院有一处围墙松动，为防止之后冷不丁坍塌上了人，还是提前推了加固一二。” 陈伊伊点点头，用手把地上的泥巴往木桶里抓。 说白了泥巴就是粘合剂呗。 印象里古代也会用糯米之类修盖建筑？ 正想着，就听江淑霞说：“阿崧，一会儿你去问问，看杀猪之后，那些骨头被藏去了何处。” “做什么？”陈崧一边点头一边问。 江淑霞一笑，“伊伊要棒骨熬汤。” 陈崧有点纳闷，“棚子里不是有头死猪？用那只的骨头不就行了？找外面的，谁知道干不干净。” 他直愣愣的一句话，倒是给江淑霞说的愣了愣。 “倒也是。” 她拧着眉，自己怎么把猪棚里的那头死猪给忘记了。 陈伊伊也忘了。 “还好爹你提醒，”她挠挠头，“我就总感觉，自己跑回来的猪，就是活的。” 死猪跑回来这件事太过力气，大家潜意识里都很难接受。 一旁的老何和占平愣了愣。 异口同声的问：“那自己跑 回来的猪，还能是死的了？” 这话说明白，可就不好解释了。 于是陈崧含含糊糊说：“说不准，反正我们进去看的时候，猪是死的。” 他这么说，别人就会往“猪可能是跑回来才死”这方面想。 对视一眼，老何和占平没再多问，只是互相眼底多少都带点惊疑不定。 这一日从陈家出去，占平就和老何说：“陈家人身上有很多玄之又玄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多打听多问，能帮忙就帮一帮，不能也别多议论。” 老何在陈家吃炖肉吃的肚皮滚圆，这会儿半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只说：“跟着他们家干准没错。” 这句话之后也在村子里传开了，不过大家明面上不再多讨论什么，只是各自心里都提着一杆秤。 村民里当然也有许多不存私心的人，但数量到底少于那些打算盘的人。 好在陈家人一路逃荒过来，也没把人性想得多高洁美好，对平窑村民的一致要求仅仅就是别找麻烦，别有害人之心。 说回这一晚。 陈崧和陈丰，陈之华和陈枫华两两配合，用木板车将二百来斤猪肉拉回了顾家宅子。 猪是活着从宅子里出去的，如今死着回来，自然有人要多问两句。 第415章 被火烧会有毒 只不过陈伊伊没有想到，到头来追着她问的，会是顾廷深。 他那副老成冷肃的样子，可半点不像是会计较猪猪生死的人。 “就是被人害了啊。”陈伊伊蹲坐在厨房门外，耸耸鼻尖，嗅着从屋里飘出来的骨汤香。 因为她吵着要熬骨头，今晚回来的特别早。 这会儿天才擦黑，骨头汤已经快要熬出锅了。 一会儿把火锅底料拿出来加工成底汤，弄点野菜蘑菇土豆山药之类，还有牛肉牛肝，猪五花，猪里脊，煮在里面可别提多好吃了。 她犯着馋，不停伸出小又嫩的舌尖舔嘴唇。 一边的顾廷深看的摇头，眼底深处含着几分笑意。 “猪被人害了，倒是给你机会大饱口福了。” 陈伊伊一脸认真的点头，“不能辜负猪猪啊，猪猪那么辛苦，努力长胖，还要被人下药杀害，藏在地窖里。” 崔家人周家人真不是东西。 居然想到给猪下哑药。 这事不管想起来几次，陈伊伊都想暗骂一句畜生。 “所以不能就这么算了。”顾廷深摸摸她的脑袋。 陈伊伊已经被人摸习惯了吗，甚至觉得自己以后会因为被人摸头而秃头。 她一脸麻木的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不知道，找猪的时候，大家累成什么样了，明明房子里还有一堆活要做，还要先处理那些小人搞出来的恶心事。” 顾廷深点头，能看出来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那你预备怎么办？” 陈伊伊想也不想的就和他交底，“报官啊，不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把这事变成新知县经手的第一件案子，他肯定不会草草处理了吧？” “你就这么笃定，新任知县不会满脑子草包，好吃懒做？”顾廷深问。 陈伊伊：“不会吧，康平前边才因为一个垃圾知县闹得民不聊生，再派人来，皇帝应该会慎重考虑的吧？” 要是这都不注意，那这个皇帝还当个什么劲儿？ “不错。” 顾廷深认可她的想法，紧跟着意义不明的看她一眼。 “这几日新任知县便会到来，偷杀种X一事，很快便会有人做主。” 这件事陈伊伊知道，就没把他的这句话当一回事。 很快骨汤熬好了。 江淑霞拿着之前收起来的两包火锅底料过来。 “是要用油炒制之后再加入骨汤，对吗？”她和门边的陈伊伊确认。 陈伊伊没骨头一样靠着顾廷深，抬手打了个哈欠，“嗯嗯，这两种一个辣，一 个酸甜，我们得弄两个碳炉两口锅。” “这个倒是不难，你爹他们已经将炭火烧热了。”江淑霞说。 陈伊伊立马来了精神，“那我去洗菜！” 话音未落，院门边优哉游哉进来一人，头发雪白。 “就说你这个丫头最会吃，不枉费我得了好东西，还惦记着你。”柳浮生微抬着下巴走近。 陈伊伊忽略他又拽又欠的样子，迎上去问：“所以牛肉和牛肝哪里来的啊？” 牛不管古今可都是农民的好帮手好朋友，康平现现在这么缺乏劳动力，怎么可能有人得了牛以后先杀掉吃肉？ 柳浮生俯身去看江淑霞手上包装奇特，从未见过的火锅料，一边解释：“有行商被惊马踩踏，我救了他一条腿，他便留下些东西作为答谢，想来也是知道如今康平花不出去银子，便直接给了些吃的。” 他说着指指火锅底料，“外面红彤彤的是何物？质地柔韧，像是能防水火？” 这可是塑料包装。 陈伊伊赶紧摇头，“能防水是真的，但是这东西可最怕火，被火烧会有毒。” “那还能装吃的？”柳浮生拧眉。 这可不好解释，陈伊伊只好简单说：“不见火就行了。” 随即又想 到，她这算不算给古代带来了塑料污染？ 然后暗暗决定，之后要是再换代塑料包装的东西，一律让系统换成别的包装。 “当真是神奇。”柳浮生嘀咕，伸手摸了摸火锅料的塑料外包装。 陈伊伊笑得甜美，“以后神奇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着拉一拉江淑霞的衣袖，“娘，我们快准备火锅汤底吧！” “火锅？”柳浮生再度生出疑问。 在他说话之前，陈伊伊赶紧打断，“先生！你去洗菜啦，我们一会儿围着炉子边吃边说！” 再说下去没完没了了，她什么时候才能涮上牛肉和五花？ 进到厨房。 就见赵香如已经将熬好的骨汤全部用葫芦瓢舀了出来，灶上的大锅也都洗刷好了。 笑着和她说上两句话，江淑霞过去接过厨房里的活，按照女儿的话，先起锅烧油。 等油热时，陈伊伊已经用牙齿咬开了包装袋，把里面块状的火锅料弄进碟子里。 柳浮生，顾廷深和赵香如都盯着那上红下黑，像是土块一样的东西，眼底多少都带点新奇。 冲他们一笑，陈伊伊踮起脚，想直接把底料倒进油锅里。 “当心溅在脸上。”江淑霞半路拦截她手里的盘子，让她站 远些。 “滋啦”一声，火锅料入锅。 牛油、辣椒、麻椒混着各种香料的浓郁味道，顿时随着油泡翻滚从锅里飘出。 江淑霞和赵香如率先呛咳起来，顾廷深也抬手揉了下鼻头。 “哗，这香气可真够劲儿！”柳浮生喉结上下，瞬间来了食欲，几乎能想象出各种肉食沾了这种味道能有多麻辣好吃。 “那可不。”陈伊伊和他一样，呛到的同时，不停咽口水。 很快火锅料被炒出红油，那些香料花椒也被煸出焦香的气味。 “娘，倒骨汤进去。”陈伊伊指挥，已经馋的不行。 “嗤啦——” 一瓢泛白的猪骨汤下锅，红油在锅里打转，星星点点随着汤渍溅上锅边。水分尖叫着蒸发，热油重新滑到锅里。 葱蒜是不能有了，不过进门前陈伊伊换了生姜。 赵香如前边熬汤的时候已经洗净切好。 这时候顺手下进汤里。 江淑霞盖上盖，借由顾廷深的帮忙，将大锅抬去灶台一侧，再回头，赵香如已经将另一口锅放在了灶上。 “娘，那个又油又辣，味道很重，我们这一锅就清淡点。”陈伊伊说。 江淑霞看向她，“不放油？” “你捏捏。”陈伊伊笑着举起手。 第416章 没见过西红柿 手上是另一包番茄口味的火锅底料。 江淑霞方才两包一起捧着过来，并没有多探究包里东西形状和触感。 这会儿就着女儿的手一捏，就发觉这一包触感绵软，里面的泥浆样的东西在滑动。 “这个直接用骨汤煮开，就足够好吃了。”陈伊伊说，仿佛已经能够尝到番茄汤底酸甜鲜美的味道，不停的吞口水。 顾廷深一直看着她，被她馋猫似的样子逗得直摇头，想捏她的脸，又碍于周围人太多。 很快锅里的骨汤重新沸腾，陈伊伊撕开包装，将番茄火锅底料全部倒了进去。 “这是？”柳浮生忍不住好奇。 陈伊伊轻轻吸一口番茄的特有的酸甜香气。 “番茄啊，就是西红柿，洋柿子？”她换着名称，不知道这时候的人怎么称呼番茄。 柳浮生若有所思，“和茄子类似？还是柿子？不过这样不同啊？柿子要么涩要么甜……” 嗯？ 陈伊伊眉梢动了动，会不会，这时候还没有西红柿的存在？ 眼珠动了动，她先去找了一趟系统。 “统哥，农场升级以后，除了猪牛羊一类，农作物没有新解锁什么？” 她到了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当初农场升级，她高兴兴奋 之余，直接忘了问问关于农作物的事情。 【亲爱的宿主，所有农作物均已解锁。】 “西红柿也有？小米辣哪一类呢？” 【亲爱的宿主，所有农作物均已解锁。】 行吧。 陈伊伊翻了个白眼，“那我换西红柿，你先说什么价格？” 吃一堑长一智，她不太敢直接说换多少积分。 西红柿可放不住，要是一下换得太多吃不完，很快就烂完了。 【50积分每颗。】 陈伊伊一愣，“你确定单位是‘颗’，而不是‘斤’？” 就算这年代可能还没出现过西红柿，那也有点贵了吧？ 【确定，请问是否兑换？】 这是吃定她很想要啊？ 陈伊伊磨牙。 “当然要换，换五百积分。” 说着她先打预防针，“你可别给我太小的，小心我找你闹！” 【亲爱的宿主，您应该全身心的信任本系统。】 “滚犊子吧你。”陈伊伊大翻白眼。 全身心的相信他？ 她还不如直接把自己头看下来当球踢。 前边多少次，都是她想尽办法，甚至要上城楼自由落体，才不至于让他把她坑到死。 “快点的，就放米缸里，我急着用，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 等听到交易成功的提 示音，陈伊伊想了想，又换了点能想到的其他蔬菜，总共花了不到一百积分。 这么一对比，她越发觉得西红柿贵了。 回到现实。 陈伊伊直奔墙角，揭开木盖子往米缸里看。 胖乎乎的一堆西红柿静静躺在里面，各个鲜红饱满，色泽诱人。 她腰卡在米缸口，半个身子探进去，试图一手一个的先掏两个出来。 奈何西红柿太大，她双手抱一个已经够呛。 好在顾廷深跟了过来，“在做什么？” 米缸已经空了，他不明白她在里头掏什么。 陈伊伊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头朝下栽进米缸里。 好在顾廷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腰带。 其他人也过来了。 “伊伊？”江淑霞先探眼往缸里看，女儿这幅闷不吭声找东西的样子实在太过熟悉。 果不其然，这一眼看下去，就看到形状和柿子差不多，但大得多，也红的多的几个圆东西整齐码放在米缸底部。 “娘，先生，这就是西红柿。”陈伊伊借着顾廷深的力气，抱着西红柿直起上半身。 转过憋得有些红的脸说：“刚刚弄进锅里的，就是剁碎之后的西红柿。” 众人面面相觑。 惊奇，但也都 有些习惯了。 反正陈伊伊也不是第一次忽然拿出稀奇古怪的东西，上次葫芦的里的酒味道就怪怪的，但风味独特，喝过去没多久，就让人想再尝尝。 尤其吃肉的时候。 “有十个呢，我们往汤里切切几个，剩下的洗干净切片，撒上白糖吃。”陈伊伊又说。 朝廷赈.灾发放的有糖盐米面，他家之前领到的还剩很多。 “这下饭后甜点都有了。”陈伊伊笑嘻嘻。 柳浮生没听明白，“什么点？” 摇摇头，陈伊伊放下西红柿去找水瓢取水。 江淑霞见状，便和大家把米缸里剩下的西红柿都找了出来，快速洗干净备用。 一盏茶后，厨房的院子里架起了两个火炉，火炉上坐着两口大锅。 牛油锅底里红油翻滚，闻起来鲜香麻辣。 另一个锅里茄汁咕嘟嘟冒着气泡，香气清爽酸甜。 “牛肉呢，还有猪五花和里脊肉。”陈伊伊里外里的跑，张罗着一样一样的菜品。 外头树下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笋，山药，大白菜，还有蘑菇和土豆。 最中间是所有人都觉得新鲜的糖拌西红柿。 眼见天都黑了，陈崧和陈丰忙着临时立架子点灯笼，陈景还去前院找竹严要来不少 粗壮的大蜡烛。 陈之华几个小子也在四处忙碌，准备着一会儿一家人美美的吃上一顿，也算是去去晦气。 只有陈林华完全没心思干别的，背上帮大人背着呼呼大睡的小万，托着腮帮子趴在石桌边，口水都快流进中间的西红柿盘子里了。 菜菜端出来的时候陈伊伊偷偷喂给他一口，这会儿他嘴里全是酸甜的回味，就等着大家都上桌了，赶紧多吃上两口。 没多久肉切好了，众人纷纷落座。 陈伊伊去前院叫竹严，可是怎么都叫不来。 不得已，她提议：“我们不是还没开始吃么，先煮点菜肉出来，分给竹严还有季风他们，他们不愿意一起，就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去吃。” 怕家里不同意，她还强调：“火锅就是要大家一起吃，才有感觉。” 江淑霞点点头，“菜肉太多了，除了眼前这些，厨房里都堆不下了，还弄了伊伊说的什么拉面胚，我们就算每人多长两个肚子，都吃不完。” 闻言，正计划着找系统再换点别的酒水出来的陈伊伊，暂时打消了念头。 “那就先煮点东西出来。”她说，已经奔厨房拿盆去了。 竹严加上季风等其他暗卫，一大盆估计都不够分。 第417章 活人都能切片 这么想着，她捧着两个和面用的大木盆，颤巍巍出来了。 锅里已经下了不少东西，陈之华起身去接她怀里的东西。 那边柳浮生捧着小碟喝番茄汤底，见大家都坐下了，便说：“这种吃法不新鲜，皇帝逢年过节宴请百官，便有用白水涮羊肉的吃法。只是伊伊弄来的调味料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麻辣配酸甜，吃了还想再吃，多了好些滋味。” “那当然，全天下估计就我们先吃到这种味道，能不特别啊？”陈伊伊倒也没太得意。 毕竟不管是吃法，还是火锅底料，都不是她发明的。 不过她心里满足感却涨的快要溢出来了。 带着家人体验新鲜事物，难得他们还都喜欢，都愿意接受，这种事再来一百次都会觉得爽快好不好！ “以后有机会让京都那些好美食的老顽固尝尝，看能不能惊掉他们的双下巴。”柳浮生又说。 说着已经忍不住从辣锅那边捞了一筷子牛肉，呼呼吹两口，连着腾腾的热气一口塞进嘴里。 “哎呦，呼，真烫啊，呼……” 龇牙咧嘴咽下去，他顺顺心口，嘴唇辣的艳红，还沾了一点油，很爽快的长出一口气。 “咸香麻辣！好 吃！” 这一声出来，周围不少人都觉得肚里馋虫闹腾。 两木盆的吃食很快煮好捞出。 陈伊伊立刻叫季风出来。 “给你们吃的，不够了把盆送过来，我们再给你们煮，别客气，东西太多了，就怕吃不完放坏。” 季风点点头，恭恭敬敬向她和众人行礼，然后嘴边打了声响哨，打算唤青月过来，让脚程最快的他，先去给竹严送一些。 可是没想到，哨声未落，墙角先落下一圆滚滚的身影，不是木羽是谁？ 陈伊伊眨眨眼睛，就见青月的身影从门边晃过，不过没进来。 猜想一贯周到有分寸的青月，应该是觉得都聚过来不成体统，所以才没有直接现身。 不过木羽是啥情况？ 看季风微微惊讶的眼神，那响哨应该不是叫他的吧？ 这是馋的受不了了？ 陈伊伊忍笑，点破什么。 很快季风带着木羽，还有那两盆菜肉退下。 院子里的人也正式开吃。 陈伊伊先吃了几口牛肉，噘着油乎乎的嘴说：“我们是没有条件把牛肉冰冻，不然切成砂纸一样的薄片，按进热汤里蘸一下就吃，别提多滑嫩爽口了。” “你早说啊，想要肉片薄如蝉翼，直接找竹严即 可，他刀剑耍得好，活人都能切片，何谈死肉？” 陈伊伊一愣。 我靠，吃饭时候说这些，会不会太血腥太“下饭”？ 好在逃荒一路，陈家人也不是没见过姿态狰狞可怖的尸体，众人都没太往心里去。 不过陈伊伊倒是惦记上了，想着下次切肉之前，一定要找竹严，让他好好露一手。 当然，前提是再得一块肥瘦相间的上好牛肉。 夜色渐深，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 柳浮生早早就退了场，过去靠在树下，摸着肚皮仰头晃脑的哼着打油诗，望头顶的明月星辰。 他饭量不如酒量，陈家几个男丁可不一样。 他们都是干惯了体力活的，真要愿意吃，战斗力十足惊人。 陈伊伊在一边看到最后，都有点后悔自己没狠狠心，在一开始换点酒出来，让爹和哥哥他们吃的更爽快一点。 另一边陈林华已经开始犯困，他一个人干掉了大半碟糖拌西红柿，又吃了不少五花肉和里脊，这会儿挺着肚子靠在赵香如怀里一边打饱嗝，一边半闭着两只眼睛。 就这样，还强撑着让陈伊伊给他讲村里的事。 陈伊伊当自己是姐姐的，自然会满足他这点小要求。 陈林华听到 生气的地方，气的直哼哼，但他太饱了，也太困了，除了哼哼，也做不了别的。 碳炉边陈景在和江淑霞商量医馆今后的规划。 陈伊伊听了两句，忽然想起白天的占平来。 等大人们的话题告一段落，她挨过去说：“二叔，有个叫占平的，瘦高个子花白头发，这两天可能去找你看病。” 转眸看向她，陈景线条秀美的眼睛眨了一下，“你特意提起，是？” 陈伊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走南闯北十几年，都在做生意，要是他腿治好了还打算出去，我们家不就能和他合作了？” 那占平可是卖了十几年东西，比她这个才来到古代的萌新了解市场多了。 而退一步讲，就算他不打算出去，那嘴皮子和买卖经验，在本地也妥妥是个销量之王啊。 江淑霞这时候接话：“眼下康平的情况，买卖难做，腿治好了，占平大概率还是要外出赚钱的。” 点点头，陈景道：“即便伊伊不提醒，我也会尽心尽力为百姓治病。” 他说着垂眸，满怀忧心的样子，“也算是为汉腾积德。” 他就那么一个儿子，流落在外不知死活，不惦记是不可能的。 陈伊伊 见状依偎过去，两条短胳膊抱住他小臂，“顾叔那么厉害，要是真打听到消息，肯定能把陈汉腾找到。” “但愿如此。” …… 次日一早。 “伊伊，起来了。”江淑霞趴在床边叫女儿。 陈伊伊揉揉眼睛，慢慢坐起来，“娘……” 抱她进怀里，江淑霞柔声问她：“还要吃面吗？” 昨夜番茄锅底就陈林华和赵香如吃了些，也没沾多少肉腥，倒掉可惜，陈伊伊便说第二天起来要吃茄汁面。 梳洗之后，陈伊伊彻底清醒过来。 “那些拉面胚子没变味吧？”她问江淑霞。 摇摇头，江淑霞朝她伸手，“依你说的，一直浸在油里。” 面昨晚几乎就没吃，要真坏了，实在是糟蹋东西，所以一早她起来，便先去厨房看过了。 这时候陈崧进来，问她们在说什么。 一听什么“茄汁面”，他来了精神，“我跟着伊伊吃个新鲜。” “我来拉面！”陈伊伊说。 她拉面的手艺还是上辈子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被怂恿着去给帅哥跳拉面舞学会的。 过程很尴尬，但结局就是帅哥要她微信。 可惜她不是个随便的人，把平时专门挡枪用的男闺蜜的微信二维码亮了出去。 第418章 看破红尘了 说多都是抓心挠肺，也不知道上辈子那些朋友们都怎么样了。 心思一动，她立即跑去找系统。 “统哥，我能知道上辈子的一些事吗？” 【抱歉，不能。】 “哦。” 陈伊伊不做纠缠，利落回到现实。 她就是不抱希望的试试。 本来也没指望系统能给她什么奇迹。 吃过早饭，陈伊伊跟着家里人出发，和往常一样往平窑村去。 “今日多找些合适的石头，稍大一点的，先将前院的地面整理好，眼见天气转晴，我们不能再耽搁了。”陈崧说。 江淑霞点头。 她不说话，脚下便走路，便用一只手整理陈伊伊的头发。 陈伊伊自己也在弄，早上吃完面出了一身汗，她趁出门前找娘洗澡。 最后还用皂角水搓了搓头发，这会儿头发还是半干。 陈丰走在陈崧身边，闻言笑了笑，一副很有干劲儿的样子。 “铺平之后，就可以在院子里撒种了，昨天闲聊，占平说他有不少之前做生意得来的花种，就是不知道适不适合在这里种，还能不能活。” 陈伊伊心思一动，“那占平叔有没有说今天要不要去看腿？” 她都跟二叔打过招呼了，占平可别面上答应，之 后不当一回事啊。 “这个他倒是没提。”陈丰回话。 陈伊伊想了想，“那就到村里了再问问。” 进村的时候正巧遇见刘喜挑水，长长的扁担扛在肩上。 他屁股后面跟着小小只的冬儿，手里拿着根不知名的绿叶草，走路时候脑袋一摇一晃。 “冬儿！”陈伊伊叫他。 噔噔噔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冬儿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小姐姐，你们来啦啊。” 江淑霞放下女儿，伸手摸了摸冬儿的头。 “你们先去，我送完水就去帮忙，院子外头何叔还有占平哥他们都在。”刘喜说。 和陈家每个人都打过招呼之后，他便加快脚步往红梅大娘家里去。 没进门，便见玉莲从里面出来。 “怎么这幅表情，出什么事了？”刘喜放下水桶，关切的问。 玉莲一脸忧心，不过摇了摇头，“婶她身子不太舒坦，老毛病了。” 点点头，刘喜想到什么，“回头空闲了，我带婶去一趟城里，那边安和堂正免费坐诊看病，也给她开点药调理调理。” 玉莲已经听说了这个事。 “那得找个篷车，婶咳嗽的厉害，半点不能吹风。” 刘喜提起水桶往院子角落走，“知道，占 平那边有篷车，我一会儿就去和他说说。” 提起占平，玉莲抿唇笑了笑，有点羞涩的样子。 刘喜没有留意到，卸了木桶里的水，便去屋里看红梅大娘，之后便赶往陈家院子。 进去的时候，陈伊伊正带着冬儿和泥巴，两人一手的脏污，偏嘻嘻哈哈说着话，笑出一口米粒一样的白牙。 “刘喜叔。”陈伊伊先看到了他。 笑着点点头，刘喜去到屋檐下，找到正在帮着打磨木料的占平。 将借车的事情一说，占平立即答应，还说：“我过午之后要去安和堂瞧瞧腿伤，正巧替红梅婶赶车，你们也就不用操心什么了。” “到时候玉莲跟着，照顾婶子的同时也能照应照应你，你不是说腿还会疼么？” “是还会疼。玉莲跟着也好，她人机灵，对城里也熟悉。” 陈伊伊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眼珠子在眼眶里咕噜噜乱转。 一旁编草绳的江淑霞看她一眼，就知道她这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果然，午饭时，所有人聚在院子里吃大锅菜，陈伊伊趁机和江淑霞说：“娘，我想跟着占平叔一起去找二叔。” 江淑霞半点不觉得意外，反而问：“又有什么打算了？” 陈伊伊也不瞒着她，“就是想看看占平叔腿怎么样，以后还能不能出去跑生意。” 一瞬间，江淑霞便明白了她更深远的打算，不由笑着嗔她一眼。 “去吧，你照看好自己。”她叮嘱。 陈伊伊连连点头，凑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又很自得的说：“肯定没事的，我身边还有季风跟着呢，我不让别人出事都算好了，谁敢让我出事啊。” 季风的本事江淑霞是见识过的，闻言心里最后那点担心也消散干净。 饭后，江淑霞去见过占平，和他说了会儿话之后，将陈伊伊交给他。 占平的个头是真不低，陈伊伊扬起脸看他，目测身高最少得有一米八五。 在古代长成这样可是真的很不容易。 “怎么？不放心我啊？”占平笑着开玩笑，脚底下一瘸一拐慢慢走着。 陈伊伊被他牵着，能察觉他走路很费劲。 “就算不放心，也是不放心你的腿伤。”她说。 微微一愣，占平咧嘴笑得洒脱，“好不了便算了，跑了十多年，也该停下好好歇歇了，无妻无子，父母双亡，一人吃饱饭，全家不会饿，也算无牵无挂。” 微微睁了睁眼睛，陈伊伊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话。 这就看破红尘了？ 才二十岁诶。 “先看看我二叔怎么说嘛，而且，谁说腿脚不好就一定娶不上媳妇？何况你还那么会赚钱，一点点残缺，说不定还能成为你的特点呢。” 比如什么跛脚杂货铺？ 有时候利用好了，伤残也会成为个人的卖点或者噱头。 占平失笑，“你和旁人的看法倒是不一样。” 这女娃娃怪不得能被大将军认作义女，确实与众不同。 “凡事都有两面性嘛。”陈伊伊笑，宽慰人很有一套。 说了一会儿话，便走到村子东北角一处竹林边。 陈伊伊见竹林一侧的大片空地上有青砖圈起来的痕迹，于是便好奇的问：“占平叔，这一片都是你家啊？” “嗯，竹林再往北不远便是山脚，这一代都快出村子里，很少有人住，当初沟通商量之后，想着反正是空地，又不能种庄稼，我们家要，干脆就都给了我们家。” 谁想，接连灾祸，让占家死的就剩下他了。 “我原本还有个弟弟，在矿里染了病，回来没多久就死了。”他说。 陈伊伊一愣。 最开始因为疫病没了的那两个人里，不会就有他弟弟吧？ 想想倒是感慨。 那时候她可怎么也没想到。 第419章 从前定过亲 自己家和占家还能有来往。 不想气氛陷入伤感，陈伊伊换了个话题。 “感觉在竹林边安家，很有诗意啊。” 占平一笑，“生意人哪里懂什么诗情画意，就是觉得取用竹子方便，还能挡风御寒。” 噗。 这人是对浪漫过敏吗？ 她说有竹子漂亮，他表示只是为了砍。 陈伊伊哭笑不得，索性没再说话了。 天都聊死了，还有啥说的？ 占平也没觉得怎么，拉着手里的小女娃，径直走进竹林里。 进去以后，陈伊伊才发觉，这片林子真不小，林立的竹子密密匝匝，虽然有不少死的枯的，但大多数都翠绿挺拔。 “我在里面的空地上临时搭了间茅草房，车都在房子外头停放。”占平见她不住转头打量，于是出声解释。 陈伊伊点点头，单纯就是觉得环境好。 幽静还好看，很有老神仙隐居的那种感觉。 以后要是有空了，她也要在自家房子里面或者外面，弄一丛竹子，养眼不说，还显风骨。 这么想着，她终于看到了占平所说的茅草房。 很简陋，但意外的看起来很结实。 “竹子和茅草搭盖，好在大雨那两天没有塌，不然就麻烦了。”占平主动解释。 陈 伊伊这时候才发觉，这人很会揣测人心。 她基本上是刚一想到什么，他就能及时出言解释。 完全不需要她多余去问，放个耳朵去听，去点头就行了，相处体验别提多省劲儿多棒了。 “叔，你真的没媳妇吗？你这样的，女孩子很难不喜欢啊。”陈伊伊忍不住问。 个高条顺，长得也算英俊，走南闯北做生意那么多年，有见识不说，之前肯定也不差钱。 说话还好听，相处起来无压力，这怎么能缺小姑娘喜欢呢？ 占平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忽然提起这个。 顿了顿，他领着她走到篷车边，一边解绳子，一边说：“从前定过亲。” 话就说到这，后边没了声响。 陈伊伊都顾不上惊讶他家居然有毛驴，只眼巴巴等着他往下说。 可一直到坐上篷车，被拉出竹林，都没听到后续。 这种事又不好多问。 从前定过亲，现在还光棍一条，说明什么？ 肯定是出事了啊。 要么被退亲，要么女方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总之不会是好事。 可不问，故事听了一半，不上不下的真是难受人。 很快到了村头。 玉莲缠着红梅大娘站在院门口，明显是在等篷车过去接。 “婶子，玉莲。”占平笑着挥手，叫停毛驴，扶着车门跳下去。 红梅大娘笑得和蔼，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占平的手背，“车头风大，也没说多添件衣裳，咳咳。” 她到村子里的后辈跟前都亲厚，自己无儿无女，可以说把刘喜占平玉莲这些人，当做自己的儿女疼爱。 所以整个村子里，其实都是年纪越小，越敬爱她，愿意孝敬她。 “大男人的，身子骨健壮，快上车吧，我们也去见见宫里御医的副手，医术肯定很厉害。”占平去另一边扶住红梅大娘。 玉莲一直半垂着头，眼珠在眼眶里慢慢动着，抿着唇，用眼角悄悄看他。 陈伊伊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一下就留意到玉莲的神态和样子。 哇哦。 这是赤果果的暗恋啊！ 她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 不行，别弄错了，在观察观察再说。 很快大家都上了车。 “伊伊也在啊。”红梅大娘慈和的摸摸小女娃的脸，招手要抱她进怀里。 “车里颠簸，大娘抱着，就没那么晃悠了。” 陈伊伊过去让她抱着，面朝一直不发一语的玉莲，傻呵呵的笑。 “怎么，我脸上头发哪里不妥当吗？”玉莲摸摸脸，又去整理头 发，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驾车的康平。 陈伊伊赶紧摇头，“玉莲姐姐这么好看，怎么会有哪里不妥当呢？” 其实玉莲但从皮相和骨相上看，没有彩丫美丽，但胜在气质干净，眼睛有神且清澈。 “那就好。”玉莲放下心来，有些拘谨的笑了笑。 然后对红梅大娘说：“婶，你闭上眼歇会儿，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陈伊伊点头附和，“是啊，你看起来很累。” 其实是虚弱，从见面开始，大娘的咳嗽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两个人一起劝，红梅大娘便点了点头，靠在车壁上沉沉合上眼睛。 毛驴拉车不快不慢，进城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 在陈伊伊的指引下，占平很快将车停在安和堂门口。 见有车来，柳浮生还以为是什么伤重病患，赶紧从堂内迎出来。 没成想正好看到陈伊伊跳下车。 “小徒儿，这是想念为师了？”柳浮生神情放松下来。 陈伊伊笑着跑向他，靠在他大腿上，“谁想你，村里有人要看病，我顺便来看二叔的。” “不看我吗？” 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 陈伊伊扭头，就见顾廷深也出来了，就站在自己身后。 “廷深哥。”陈伊伊笑 着转身，过去拉住他的手。 探着脖子往医馆里看了看，她不确定的问：“我二叔在的吧？” 可别让她领着人白跑一趟。 顾廷深弯身抱起她，“在，正替人诊脉。” 说话的功夫，占平和玉莲一起扶着红梅大娘过来了。 见到将军长子，按理说平民是要行礼的，但顾廷深一贯没什么架子，也不喜欢顶着将军之子的头衔和人相处，便先一步抱着陈伊伊进了医馆。 “先坐一会儿，前头就一个人，很快就到你们。”柳浮生帮着招呼，然后悠悠闲闲去到药柜前，继续捧着方子抓药。 顾廷深便抱着陈伊伊，和红梅大娘他们一起坐在窗边的条凳上。 闲聊没几句，诊台那边陈景出声叫下一位。 占平便和玉莲一起，将红梅大娘扶了过去。 老人家是老毛病了，根治不了，只能吃药调养，缓解咳喘。 写好方子后，陈景叮嘱几句，便转身面向占平。 “伊伊和我提起过，你挽起裤脚，让我细看看。” “你先和婶去一边歇着。”占平点点头，一边坐下，一边和玉莲说话。 安静点头，玉莲不敢看他，扶着人走了。 陈伊伊在两人背后看着，嘴角忍不住漏出“姨母笑”。 第420章 只有三成希望 之前没有注意，她这会儿才忽然发觉，占平和玉莲好配啊。 “笑什么？”顾廷深拧过她的脸，垂眸问她。 陈伊伊拉下他的手，一笑，“就是……” 想到玉莲羞涩不已的样子，她决定还是别提前把自己发现的这件事告诉别人了。 “没什么。”她摆摆手，又转头去看占平。 顾廷深不明所以，面无表情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并没有发觉哪里有什么异常。 他又探究的看向陈伊伊，之后目光便没有再移开过。 很想知道，她小小的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骨头断了，错位了。”陈景双手离开占平光裸的小腿。 占平有些奇怪，“仅仅是断了骨头？可为何迟迟不见好，至今还疼痛。” 远远听到这两句对话，陈伊伊不淡定了。 什么叫“仅仅是断了骨头”？ 她从顾廷深怀里挣扎出来，顺着他腿面滑到地上，一溜小跑过去。 “不止是断了，还错位了！要是当时不凑巧，骨头会直接刺破皮肉扎出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那种伤口放在古代，一个不小心感染了可是能要命的。 占平愣了愣，对于她的话接受的很快，“那我这也算是不幸中 的大幸。” 紧跟着又问陈景：“这腿，还能治好吗？” “可以治，不过耽误太久，想完好如初几乎不可能。”陈景用湿帕子擦了擦手，提笔准备开方子。 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占平缓缓点头，“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多谢陈大夫。” “谢早了。”柳浮生伸着懒腰过来。 占平转头。 陈伊伊眼睛一亮，“先生，你有办法？！” “我先瞧瞧。”柳浮生挽起袖子蹲身。 占平连忙配合的抬起脚。 紧跟着便疼得龇牙咧嘴，直抽冷气，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玉莲看的心惊，想上去替他擦擦汗，又觉得不妥当。 片刻后。 柳浮生起身，眼睛朝上，想了想，“断处还未长好，弄断了复位，而后重新修养。” 轻飘飘一句话，玉莲脸都白了。 她顾不得妥当不妥当，赶紧上前两步追问：“断了复位，意思是打断了重新接好？” “不错。” 柳浮生看向占平，“忍得了，这腿便能好，忍不了，就只能一辈子跛脚。” 想也不想，占平立即回话：“忍得了，只要疼不死，便是划算无比的买卖。” “那自然疼不死。”柳浮生听得好笑，不过也觉得他 言之有理。 陈伊伊这时候问一直沉默的陈景：“二叔，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她感觉二叔应该也想到了这个法子。 只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没有说出口。 陈景点点头，长眸抬起，看向柳浮生，“这法子只有三成希望可以成功，若二次断腿伤了筋肉，一条腿彻底废了不说，还有可能危及性命。” “你治病求稳，无可厚非，毕竟医者仁心，我却不同，”柳浮生颇为自负的一笑，“有机会治好，何必半死不活的吊着？” 占平听了两人的话，好一会儿没有言语。 这会儿就是要他自己决定的时候，一周围的人也都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占平抬起眼睛，看的是柳浮生。 “柳先生，我想靠你赌一把。” 陈伊伊相当佩服他的勇气。 毕竟二叔都说了，冒险断腿，不单单有可能治不好，还可能丢命。 “占平叔！你好勇敢！”她不吝夸赞。 占平谦逊一笑，脸迎着窗外洒进来的天光，“说白了，还是想光鲜体面的活后半辈子。” 他对于腿上落下残疾这件事，虽说能看得开，但偶尔也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觉得心头憋闷。 “勇气可嘉，那你这便回 去吧，我近两日便去你家替你治腿。”柳浮生点点头，眼底流过几缕欣赏。 占平受宠若惊，“去我家？” 他即便回康平的时日不算长，但柳先生的大名可是听过不少次。 “走吧，什么都不用想。”柳浮生说完回到药柜前，继续之前未完的活计。 点点头，占平整理好裤脚，就面露忧色的陈景见礼，然后去到红梅大娘身边。 红梅大娘已经因为忧心红了眼眶，苍老干瘦的手一下握住他的手腕。 “阿平，你可一定想清楚啊。” 若换做是她，自然是按照陈二所说，先保下性命，至于腿，能好多少是多少。 占平宽慰她：“婶，别担心，现如今我伤了腿，以后不好干老营生，多半要被困在村子里，穷苦日子我又过不惯，还是赌一把，无论什么结果，我孤家寡人的都能接受。” 也是到了这会儿，众人才明白他心里实打实是怎么想的。 陈伊伊则是确定了，这人一旦腿脚好了，还是要继续之前的日子，走南闯北的做生意。 既然这样，她就更希望他腿脚赶快好起来。 于是，等占平驾车带着红梅大娘和玉莲离开后，陈伊伊跑去柜台后面问柳浮生。 “先生 ，我二叔说是有三成的希望，你觉得呢？” 柳浮生可不是一般人，她相当看好他，觉得情况应该没那么糟糕。 伸出一只手掌，缓缓展开，柳浮生含笑道：“五成，我有五成的把握治好那条腿。” “剩下五成呢？你担心什么？”陈伊伊问，想听听看另外五成的风险，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毕竟她现在医院都解锁了。 诶等！ 她医院似乎还没有升级？ 正想着，就听柳浮生说：“需要忧心的，一是再次断腿的剧痛，会让病患挣扎，担心他自己伤到自己，在一个，便是担心新的伤口难以愈合。” 陈伊伊眨眨眼睛，后半句话，不就是怕发炎的意思？ 那她有消炎药啊！ 至于前半句…… 她的止疼药不知道管不管用？ 多少能减轻痛苦吧？ 我靠。 那这波治腿，成功的可能性不就能到个六七成？ 而且她还能赚一点积分？ 前面她还在想，占平的腿由柳先生来治，他们家就少了一点积分收入。 现在看来，完全不用觉得可惜了呀？ “那先生，你治腿那天，我和你一起去？”陈伊伊立即提出要求。 柳浮生略一犹豫，“生生断腿，你当真要去？不害怕？” 第421章 疼死了 陈伊伊想象了一下那个凶残的画面，觉得闭上眼睛应该没关系吧？ “不怕，我要去。”她坚持。 有什么可怕的，她都跟四哥鲨过人了—— 虽然她全程懵逼，也什么都没看到，更没多少参与感。 柳浮生本心里还是很疼爱她，即便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但到底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柳浮生便没有跟着陈景去医馆。 而是抱着陈伊伊，跟陈家其余人去了平窑。 一路上，陈伊伊都在看他身后的绳子。 “先生，不知道的，以为你这是要去捆猪呢……” 柳浮生笑一笑，不说话。 “真的就是纯暴力手段？直接绑起来活活打断？万一断的不是地方呢？” 越接近村里，陈伊伊心底越忐忑。 总有一种要进村去行凶的错觉。 “还要跟着去吗？”柳浮生不答反问，算是默认了。 陈伊伊想了想，还是点头，“去吧，我还得给药呢。” 今早出发前，她找系统换了一人份的消炎药还有止痛药。 她感觉要是药没到位，占平也太惨了。 或许是她因为想象到之后的场景，表情已经开始狰狞。 柳浮生忽然一笑，拍拍她的小脑袋。 “我手上有分寸，我活了大 半辈子，也不算白活不是？” 陈伊伊点头，依旧觉得心慌。 柳先生是个奇人，她也承认他特别有本事。 可这放在现代，可是要动手术开刀的…… 进村以后。 柳浮生抱着陈伊伊，背着药箱和绳子往东北方向去，陈家其余人则往村中间的自家房子去。 等见到竹林里的茅草屋，柳浮生眉梢微微一挑，“地方不错。” 看一眼他的表情，陈伊伊侧过脸睨他，“你可别说你想在这里住两天。” “若腿伤治好，我于占平来说恩同再造，借他的地方赏竹饮酒，有何不可？”柳浮生一笑，脚下步子快上几分。 陈伊伊往摆着青石砖的方向看一眼，甜笑，“占平叔以后要去竹林外的空地上盖房子，等他搬走了，你干脆直接住进茅草屋得了。” 柳浮生沉吟，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 “听来似乎不错。” 陈伊伊嘴角抽动一下，“我开玩笑的……” “正合我意。”柳浮生点她鼻头。 然后踏上竹制的台阶，过去敲了敲简陋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 占平略有些紧张的站在屋内。 “快请进。” 柳浮生点头，跨进去之后放下怀里的女娃娃，转头四下打量几眼 。 觉得这看着不怎么讲究的汉子，屋子里布置的还颇有情致。 窗扇便的矮茶桌上，还有插着一根枯枝的陶制花瓶。 身周还若有若无一股竹叶香。 “好地方，好屋子。”他夸了一句。 占平挠挠头，知道他先前是在看什么。“地方简陋，只好附庸风雅，稍微装饰了一下。” 两人一时间重点都在房子和房子里的装饰上，只陈伊伊满心只有治腿的事情。 “占平叔，给你这个，你先把这个喝了。”她过去拉拉占平衣角，递出去止疼药。 “这是？” 陈伊伊都不忍心解释药效。 不过还是得说。 “可以让你……一会儿没有那么疼。” 占平脸上出现了细微的变化，紧跟着拧眉过去矮茶桌边，替三人各倒一碗水，然后就这自己那碗，直接将纸包里的药粉一口吞了下去。 陈伊伊看着他喉结一滚，自己也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这人是个真汉子。 要换成是她，这会儿指定要腿软。 不，要换成是她，都不一定有勇气选择柳先生来治他。 肯定要跟着治病风格暖如春风的二叔走到底。 这么想着，陈伊伊就见柳浮生忽然将绳子亮了出来。 “哗！”她一哆嗦， 直接就站了起来。 不是她怂，而是从昨天到今天，她脑补的画面随便抽出来一帧放在眼前，都能把人吓得心脏突突跳。 “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如鼠？”柳浮生嗤嗤笑，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陈伊伊偷摸摸瞪他一眼，看了一眼因为她一惊一乍，唇色变得有点苍白的占平。 “我，我还是在外面等你们……” 她可别一会儿控制不住自己，耽误了治腿伤，那可就罪过大了。 说完，她也不管柳浮生什么表情，要说什么，直接起身拉开门出去了。 外面竹林内静悄悄的，只有风过之后，竹叶之间互相摩擦的沙沙声。 陈伊伊抬手摸了摸手臂，觉得今天的风真是格外的凉爽。 侧过耳朵听，屋里除了隐约的说话声，半点动静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说话声没了。 陈伊伊心头一紧，像有跟绳子忽然往上提。 没眨几下眼睛，她忽然听到一声闷响。 紧跟着是短促又惨烈的痛叫。 陈伊伊后背上的毛都炸开了，想转身推门进去，想了想还是定在原地没有轻易动作。 屋里正在治疗，她不敢轻易打扰。 “忍着点。”柳浮生的声音传出。 紧跟着是断续的 痛吟和痛哼。 陈伊伊等的手心都出汗了，觉得得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柳浮生叫她进去。 急急忙忙推门，她先看到了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的占平。 他靠在床边，右边小腿已经被两片竹板固定住了。 咽了口口水，陈伊伊看到了床边板凳的残骸。 合着还是没有准备充分啊？ 先生怎么直接拆了个凳子给人家固定伤腿？ “这……这好了吗？”她一步一步挪过去，都不敢想象刚才占平有多疼。 骨头上是有痛觉神经的，尤其骨膜，神经分布相当密集。 就是知道基本的医学常识，她最开始听柳浮生的治腿法子，第一反应是觉得离谱。 不过很快，她就接受了这种离谱。 毕竟，她穿过来，并且身负资产空间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没办法用科学解释了。 柳浮生点点头，“就看之后修养情况如何。” 他这么一说，陈伊伊才想起来身上的消炎药。 “叔，这个。”她走过去，把自己鼓鼓囊囊的上衣拉开。 十几包消炎药噼噼啪啪掉在床沿上。 “这个帮助伤口恢复的，很管用，你隔几天吃一包，保险一点。” 陈伊伊说着去端之前占平没有喝完的那碗水。 第422章 新知县到了 占平咬着牙道谢，想伸手去接，但半天没能动弹，明显还是疼得厉害。 陈伊伊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这可是之后的合作伙伴，可半点不能出事啊。 “给我吧。”柳浮生才不乐意见她侍候人，接过水碗和药包，亲自喂占平喝了下去。 “之后便是等待康复。”他说，然后过去在靠窗的矮茶桌便坐下。 陈伊伊扭头看看一眼他。 这怎么还不打算走了呢？ 她只好开口：“先生，我娘他们还等我回去呢。” “急什么？晚上一时半刻，不打紧。”柳浮生捧着水碗喝水。 那表情，那姿态，仿佛碗里装的是什么佳酿。 陈伊伊抬头望天花板。 他不想走，可她想走啊。 家里还一堆事没做完呢。 今天三叔貌似准备挖水池，她还想看看具体怎么操作呢。 还有前院的墙，爹说要再加固加固，然后趁着天晴，让墙赶紧干透。 这么想了一圈，陈伊伊决定自己回去。 然而刚过去门口，手还没有碰到门框，她就被柳浮生两步过来，直接掐着腋下抱了起来。 双脚骤然离地，陈伊伊不由惊呼一声。 “脾气还挺犟。”柳浮生在怀里把她翻了个面，面对面让她趴在自己肩头。 回头招呼占平。 “我先带娃娃走了，你好生修养。” 占平还没缓过劲儿，靠在床头勉强笑了笑，脸色惨白的点点头。 “吱呀”一声，柳浮生带着陈伊伊站在了门外。 竹叶沙沙响，陈伊伊不经意间看到提着竹篮，似乎准备离开的玉莲。 “先生！先生！”她立即使劲儿拍柳浮生的肩膀。 柳浮生也看到了人，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便提气几步追了上去。 他身子硬朗，身上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功夫。 陈伊伊半点不意外他脚底下能这么快。 “玉莲姐姐。”她出声叫人。 玉莲后背一僵，脚下猛地站住了，但没有回头。 “你是来看占平叔的吧？”陈伊伊再度开口，脸上带一抹“姨母笑”。 看看，这就是暗恋啊。 她还记得，上一次目睹别人的暗恋时光，是在上辈子她大学室友身上。 不过玉莲的情况和她室友不一样。 她室友当时暗恋的男生，人家名草有主了，并且和女朋友青梅竹马，早早还订婚了，再怎么样，室友也不可能和人家修成正果。 玉莲就不同了。 男未婚女未嫁，怎么看，怎么能成。 “是……是啊。”玉莲转身，耳朵有些红，腼腆的 笑了笑。 柳浮生一辈子不碰情情爱爱，看看眼前的妙龄少女，一下也没往儿女情长那方面想。 “腿已经接好了，他这会儿正疼得厉害，你能去照顾正好。”他说。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忽然说：“占平叔疼得死去活来，但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半点不没有表现出来，这会儿怕是还在逞强忍耐，想想就觉得好心疼人啊。” 话一出口，玉莲直接慌了。 都来不及多说什么，朝着柳浮生点点头，便绕过他脚步匆匆往茅屋去。 陈伊伊敢说，要是这会儿竹林里没有别人，玉莲姐估计能不顾形象直接飞奔起来。 “这姑娘倒是个急性子。”柳浮生重新迈步，朝着竹林外走。 陈伊伊闻言有些无语的看他一眼。 玉莲姐平时可淑女了，才不是什么急性子。 “人家这是关心则乱。”她说。 柳浮生一愣，忽然明白过来。 “你个鬼灵精，小小年纪，懂的倒是不少，你爹娘知道吗。” “我聪明啊。”陈伊伊晃晃脑袋，一脸得意。 至于爹娘知不知道，知道了也没事啊，家里又不是不知道她“早熟”。 柳浮生摇摇头，面上笑得无奈。 …… 这一日回到顾家宅子，陈伊伊听 说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新知县到了。 “二叔，是什么样的人啊？”陈伊伊趴在饭桌边，好奇的问。 陈景慢条斯理夹着菜，闻言，浅色眼瞳挪过来。 “只见马车，未见其人。” 陈伊伊转而又问顾廷深，“廷深哥，你也没见吗？” 摇摇头，顾廷深原本不打算说话，但见她双眸晶亮的看着他，便决定还是稍微替她解一解好奇。 “车马不华贵，随从只有四名，走的是城边小道，没有过度惊扰百姓，就眼下来看，应当铺张跋扈之人。” “哇，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陈伊伊眼睛越发明亮。 顾廷深：“……” 晚饭就在陈伊伊的叽叽喳喳中结束。 饭后，江淑霞和赵香如在收拾衣裳，言谈间，说起买布料的事情。 “从哪里买？”陈伊伊好奇。 江淑霞将手上的衣裳细对折，看向她，“各地商贾来的越发多了。” “干嘛的？”陈伊伊问。 总不会是惦记皇家的矿源。 江淑霞：“矿山挖掘，开出不少奇石，形状颜色各异，朝廷不管，老板姓便捡回去，清洗后卖给商人。” 我靠。 真有人不顾危险就为了买石头？ 陈伊伊讶异。 之前彩丫说的 时候，她还在心里疯狂吐槽过，这下被打脸了。 不过…… 捡石头换钱？ 她也要！ “娘，我们要不要也去矿山附近看看？反正离得也不远。”陈伊伊说。 江淑霞嗔怪一笑，知道她在打什么小主意。 “你爹和哥哥们想来寻不到空闲，你去问问柳先生还有廷深。” 她不阻止，陈伊伊就已经很高兴了。 闻言立即飞奔出去，要去找柳先生。 不过没想到，一出门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她被迫停下来，仰脸看门边站着的人。 顾廷深垂眸，板着一张俊脸，“还是先别去，最近矿山那边糟乱，为了石头，有人大打出手。” 一愣，陈伊伊一脸不情愿。 “银钱有何重要，你若想要，下次我爹回乡，让他多给你一些。”顾廷深说。 啊？陈伊伊震惊。 严格来说，她应该是外人吧，廷深哥这算不算是人傻钱多么？ 不过话说回来，她似乎还有顾叔给的红宝石？ 一直让娘收着，她都快给忘了。 不对，这会儿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银子其实倒是次要的……”她拧巴小脸，“我太闷了，想上别处看看。” 之前逃荒时候不觉得，眼下在一个地方待久了，真觉得挺无聊的。 第423章 又见张嬷嬷 尤其现在的康平，还不适合让她赚钱。 忽然，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 “啊！有了！” 陈伊伊一拍小手，一下抬起脸来，“我们可以卖酒和调味料给那些外地来的商人啊！” 她真是闷久了脑子都生锈了。 康平人没钱，可那些行商有钱啊。 能为了石头花钱，更稀罕的东西他们总不会不舍得花钱吧。 “什么有了？”顾廷深问。 陈伊伊想了想，神秘一笑，“之后你就知道了。” 心思一动，她就想去找系统。 可就在这时候，竹严忽然急匆匆跑进院子里。 不对，他那都不叫跑，直接叫飞了，脚尖有几个瞬间都离地了。 “小姐，衙门来了衙役，要带你们一家人过去问话。” 什么鬼？ 仿佛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陈伊伊人都傻了。 “我们家怎么了？天都黑透了要我们过去问话？不是要动死刑吧？” 这个时间点，衙役来带他们去衙门，怎么看怎么不可能往好处想。 江淑霞在屋里能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即就起身出来了。 “没有说是因为何时传唤我们？”她问。 身后跟着赵香如一脸不安，由于一瞬，转身去找陈丰过来。 饭后陈 崧和陈丰，正带着几个小子在屋后面活动筋骨。 “什么都没说，就说要你们和他们走一趟。”竹严难得一脸严肃。 这时候，青月人不见踪影，声音却忽然响起。 “小主子只管去，若有不对，我们立即会通知将军。” 他算是所有影卫中有头脑有智谋的，明知道此刻开口不合规矩，但还是先宽慰一句。 因为，小主子对他们哥几个都是真心相待，从不拿他们当下人。 他先前甚至跟季风提过，他轻功在所有人里面最好，跟着小主子更为可靠安全，想和季风交换差事。 季风毫不犹豫拒绝了，表示要亲自守着小姐。 “啊？哦，好。”陈伊伊愣头愣脑的点头。 她其实有点意外，还有点受宠若惊， 因为要是放在平常，青月根本就不爱搭理她。 当然，不是青月对她不够恭敬，就是性格使然，青月有什么想法，第一时间总是先藏进心里，反复斟酌考虑，才会决定要不要说出口。 “那娘，等爹他们来了，我们就跑一趟衙门呗。”陈伊伊说。 有青月这句话，就表示他们身边至少会跟着两名暗卫。 这还有什么担心的？ 知县又不是土匪，就算是谁诬陷了她 家，或者说知县对她家产生了什么误会，那也得按流程先顶罪，才能处置。 总而言之，短时间内，他们家不会有任何事。 江淑霞点点头，转而去宽慰紧攥双拳的竹严。 “别担心，衙役为的什么事上门尚且不知道，我们不要先自己乱了阵脚。” 颔首，竹严微微躬身，“陈夫人，我先回前院招待了。” “好，我们尽快过去。” 竹严走后没一会儿，陈崧便领着家里的男丁回来了。 “什么事这么晚了叫我们去问话？” 江淑霞摇摇头，她也想不通，新官上任，为何要在深夜先见一见他们。 “看看再说。” 于是陈家人浩浩荡荡到了前院的大堂。 衙役很年轻，粗眉毛大眼睛，脸盘方又大，看上去一身正气，就是有点显凶。 不过他眼睛看了看陈家众人，忽然对着最矮小娇弱的陈伊伊笑了。 陈伊伊只觉得一股寒流窜过脊梁骨，僵直了脖子，眼珠在眼眶里左右动。 这人干嘛！ 要当众吃小孩啊！ 顾廷深略往陈伊伊面前站了站，冷峻的眉眼静静盯住含笑的衙役。 衙役明显知道他的身份，见状便先行礼，然后公事公办的说：“知县大人有请。” 点 点头，江淑霞勉强和气的笑了笑，“烦请带路。” 衙役应声，立即挎刀转身，大步往外走。 陈崧弯身将女儿抱进怀里，环着媳妇，眸带警惕的领一家人跟了上去。 而出门后，他们才发觉外头停的有马车。 送他们出来的顾廷深见后，微微拧眉，“这便是白天知县进城坐的那辆车。” 陈景闻言抬眸，确认过后，点了点头。 “走吧走吧。”陈伊伊催促。 早死早超生，还是赶紧去看看这一趟叫他们是为了什么吧。 马车是前后两辆，不过陈家人商量过后，全都挤在了一辆车上。 还不知道后边会遇到什么，他们一家人无论如何也要守在一起。 很快进城，到了县衙门口。 因为大修过，门头门柱之类都是崭新的。 陈伊伊率先跳下车，脚下没站稳，踉跄着要摔跤时，领头的那名凶巴巴的衙役，眨眼便跳下马，动作迅速的一把把她捞起。 “谢谢。”陈伊伊道谢，忽然就觉得，事情应该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糟糕。 很快进了衙门大门。 里面和陈伊伊之前来时没什么两样。 她熟门熟路的打算往前堂走，却被衙役拦了一下。 “大人的意思，是要你们往后 院去。” 这就更奇怪了。 叫他们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看他们家在康平很有威望，她又被百姓们叫做“福星仙童”，所以想讨好巴结他们？ 怀着疑惑，陈家一行来到后院。 一进踏进院子，陈伊伊先眼尖的看到了小门边的苍老身影。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嬷嬷！”她撒丫子就往那边跑。 心跳忽然变得剧烈。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江淑霞和陈崧对视一眼，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 一下没能回想起来，这个“张嬷嬷”是何许人也。 “小娃娃，快来让奶奶抱抱。”张嬷嬷放下手里针线笸箩，缓缓弯腰去抱陈伊伊。 “诶呦，沉甸甸的，总算是长肉肉喽。” 陈伊伊在她怀里笑着，转头看走近的爹娘。 “娘，这是之前给我香包的嬷嬷啊。” 她说着转头，对张嬷嬷说：“嬷嬷，你送我的香包我一直带在身上，就是后来掉小溪里湿了，然后味道变奇怪了，才没带着。” 张嬷嬷和陈家人点头，又看向她，“不伤心，嬷嬷别的不多，香包要多少就能做多少。” 她说着抬起脸一扬声“，“孙大人，还不出来见客啊？” 陈伊伊眨眨眼睛。 她就知道！ 第424章 牛大娘也来了 见到张嬷嬷那一瞬间，她就觉得肯定是孙应知来了。 而意外的是，从小院后门外面先一步走出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这么快就到了啊，我可担心死你们家了！” 这嘹亮的大嗓门一出来，陈家人都是又惊又喜。 陈伊伊直接叫出声来，“牛大娘！你怎么来啦！？” 话音未落，一侧的厢房“吱呀”一声，打开门来。 先一前一后跑出两个孩子，后边跟着身形高大，五官硬朗的的孙应知。 “大武小武！” 陈伊伊眼睛一亮。 紧跟着就明白了什么。 “牛大娘，你们这是准备过来康平住下？”她问。 江淑霞一手一个牵住大小武，和笑呵呵的孙应知见礼之后，也问牛大娘：“怎么不见你家三个小子？” 一提这个，牛大娘就满眼带笑，“媳妇肚子里有动静，走不快，二壮陪我过来的，老大老三得慢两天才到。” 她说着顿了顿，想到什么，忽然哈哈笑起来。 “我可跟你说，我儿媳妇可漂亮了！那脸蛋，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陈伊伊受她感染，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还是老样子，牛大娘还是神经这么大条。 哪有人大庭广众之下这么 夸儿媳妇的。 “大娘，是不是根叔的小女儿啊？她和你家谁成婚了啊？” 正问着，一边的孙应知开口了。 “屋里有饭菜，要叙旧进去叙，都站院子里，仿佛我不会招待一样。” 张嬷嬷连连点头，脸上小的慈和，乐于见这种故交重逢的画面。 “我们才该招待你，知县大老爷！”陈伊伊忽然想起全家人被他吓得不轻。 孙应知一笑，半点不在意，“以后我就是康平的父母官，大家千万不要客气！” “应知。”张嬷嬷盯他一眼，觉得他有失官威。 孙应知立即过来环住她肩膀，“嬷嬷，今晚大伙高兴，别拘着我，啊。” “我还能拘着你了？”张嬷嬷没好气的笑了。 一行人说着话进了屋子。 一坐下，牛大娘又把儿媳妇夸了一遍。 陈伊伊闻言，只好又把院子里的问题问了一次。 “对，根家老幺，叫小薇，比我家老二还小一岁，自己相中我家老大了，执意要嫁过来，要我说缘分天注定呢，这种好事怎么就落到我们家呢，呵呵呵……” 牛大娘笑个没完，一圈人看了她一阵，忍不住就都笑了。 顿了顿，牛大娘的嗓门又大了一点。 “我家本来 都要在顺耀盖房子了，忽然就听说县衙老爷要调任，多好的父母官，当初抢夺药材，多亏了他叫人来的及时，我家老三才没被人活活打死。” 陈伊伊一愣，“所以大娘，前边根叔送来的药材，就是……” “可不是？你们家用上了吧？我想着虽然不多，但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救命呢。”牛大娘依旧乐乐呵呵。 在逃荒路上她就开朗，眼下牛大的婚事解决了，媳妇还有了身孕，她就更加开朗了，看什么都觉得欢喜。 “用上了，多亏了你们家费劲辛苦托人送来的药材。”江淑霞立即回话。 牛大娘又呵呵笑了一阵。 然后突然有些感慨的看向静静喝茶，听大伙聊天听得有滋有味的孙应知。 “看看知县大人，我们就是不想他走，所以才一直在顺耀打听。” “打听来打听去，知道他是要来康平，我们家老大立马就要跟着一起，说小薇她大姐就嫁在康平，她爹老根以后也在康平，你们陈家也在康平，这么一合计，就觉得康平非来不可了。” “我啊，还是爱凑热闹，人多好啊，人多干什么都方便。” “是这个道理。”江淑霞一直挂着笑，觉得牛大娘一家真 是好。 牛大娘神情郑重一点，抬手指指头顶，“还有啊，我梦见你家老太太了，她托我好好照看你家，我就想着，我要是来了，你家几个小子以后成亲，也不算没有长辈主持不是？” 这话说的屋内一静。 赵香如忽然就红了眼眶。 陈伊伊也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很想念奶奶。 沉默间，牛大娘又紧张兮兮的开口：“还有你家水灵灵的小伊伊，以后可不能让坏小子给骗了，我得帮忙盯着点。” “大娘……”陈伊伊一脑门黑线。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正感动呢，怎么忽然就扯到这个点上了。 江淑霞不由抿唇一笑，“说的是，家里还是得有年纪大的长辈镇着，才不容易出乱子。” “那是。”牛大娘不想那么多，说着伸手抱起陈伊伊。 跟她脸贴脸的使劲儿蹭了蹭，“奶娃娃身上都是香的，一身的富贵肉，软软呼呼的，你瞧瞧，小双下巴胖出来以后多可爱，比羊奶都白净。” 陈伊伊脸上的肉都被她挤到一边，一脸生无可恋的任由蹂躏。 真好，大娘还是这么热情。 还是这么大.大咧咧。 就是劲儿太大了点…… 她脸上身上被揉得生疼。 孙 应知见陈伊伊个鬼灵精吃瘪，在一旁忍俊不禁。 然后被张嬷嬷看了一眼。 “嬷嬷，伊伊多可爱啊？你不是在顺耀总念叨她？我今后让她住衙门里陪你如何？” 张嬷嬷笑了，被哄得很开怀，不过末了还是嗔他一句“胡闹”。 那边陈伊伊已经被陈之华解救出来，垂着眼皮思索要不要换点酒出来。 桌子上冷菜热菜都有，气氛又这么好，实在太适合喝酒了。 “牛婶，那你家二壮呢？”江淑霞问。 牛大娘一笑，很得意的样子，“二壮现在跟着孙大人做事，和人出去巡夜了。” 这时孙应知出声解释。“我看他一路帮了我不少忙，干脆就让他之后跟着我了。” 说话间，陈伊伊已经换了酒出来。 这次啤酒只换了六葫芦那么多，还换了份老贵的葡萄酒给娘她们喝。 ——一葫芦花了她一千三百多积分，真滴离谱。 “娘。”陈伊伊从大哥怀里下来，跑去找江淑霞。 抱起女儿，江淑霞一看她的眼睛，就大致知道是什么事，“嗯？” 趴在她耳边，陈伊伊小声说：“娘我给大家换了酒，怎么拿出来啊？” 看一眼正和张嬷嬷说话的孙应知，江淑霞有些犯难。 第425章 神奇的酒味 他们和孙应知张嬷嬷不熟悉，并不知道这两人对于自家小女娃儿身上的“能力”接受度是多少。 陈伊伊也在想这个问题 虽说她相信顾叔的朋友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但问题是孙应知是个当官的，万一真的接受不了她能“变”东西，把她当妖怪怎么办？ 他至今可半句没有提她是“福星仙童”这件事。 正想着，就听孙应知问：“伊伊，你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县城内外不少人拿你当小神仙。” 这……算不算是瞌睡时被送了枕头？ 想了想，陈伊伊决定实话实说，毕竟都要一桌子喝啤酒了，她根本想不出能怎么继续隐瞒。 难道要说不知道哪里得到的酒，被她凑巧发现了？ 康平现在百废待兴，要啥没啥，葫芦都找不见几个，更何况装酒的葫芦，谁信啊。 想到这里，陈伊伊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那个，就是我能一个神奇的地方拿一些奇特的东西出来，孙叔还有嬷嬷，你们相信吗？” 孙应知一下收起了脸上调笑的神情。 张嬷嬷则是有些讶异的看着她，单从眼神和神态，半点看不出她是更倾向于信，还是更倾向于不信。 见状，陈伊伊心下叹 了口气。 “拿什么东西出来？金子？还是银子？”牛大娘忽然开口，面上也不见贪婪，就是单纯的喜欢金银。 谁又不喜欢钱呢？ “倒是不能直接拿金银出来。”陈伊伊说。 然后面向自家爹爹。 “爹，门外的廊柱后面，有酒。” 陈崧半点没有多想什么，直接拍一下两个儿子的肩膀，示意他们和他一起出去拿酒进来。 “你家里全都知道？”孙应知问。 陈伊伊点头。 “那我这还有什么不信的。”孙应知一脸在做梦的表情。 张嬷嬷眉心拧着，有些担忧的问：“这算不算拿了老天爷东西？会不会被雷劈？” 噗，陈伊伊差点笑出来。 还好忍住了。 “嬷嬷你想到哪里去了，能拿出来，肯定就是老天爷默许的嘛。” 其实这么想想。 她从空间拿东西，前提是自家人做好事。 这不就相当于行善积德，老天爷给的回报？ 只不过东西是系统在管罢了。 当然，系统可不能跟老天爷比，他太狗太抠门了！ 没一会儿，陈崧领着两个小子进门了。 他怀里抱着三个葫芦，陈之华和陈灵华分别抱了两个葫芦。 陈丰接了陈崧一下，掂掂葫芦，眼底就开始浮 现笑意。 留意到后，陈伊伊忍不住腹诽：三叔可真是爱喝酒啊。 尤其喜欢人特别多的时候边吹牛逼或者边划拳边喝酒。 男人的快乐她不懂。 “这是？”孙应知起身，拿起挺有分量的大葫芦左右打量。 不等陈伊伊张口，陈丰先一步说：“啤酒，麻麻的很香，有麦酒的味道。” 听到一个“酒”字，孙应知心里有了数。 不过紧跟着眼底闪过纳闷，“怎么装进去的？也没给口。”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陈伊伊，用眼神要一个答案。 陈伊伊不知道怎么解释，挠挠脸颊，说：“都说了嘛，是奇特的东西。” 孙应知也不再纠结，当即让人找来干净的杯碗，又卸了手下的佩刀，直接手起刀落开了个葫芦嘴。 陈伊伊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这时候才相信孙应知是文武双全。 巧的是，孙应知开的这个葫芦，里面正好是一千三百多积分的葡萄酒。 紫红色的酒液倾泻而下，汩汩落进白瓷碗里，登时，一股浓郁醇厚的浆果香混合酒味弥散开来。 孙应知见多识广，立即联想到别的东西。 “看起来很像异族进贡的葡萄汁。” 他凑近嗅了嗅，“闻起来也像。” 他尝了尝，微微皱一下没，不太喜欢。 “不过喝起来像石榴汁。” 陈家其余人对于他说的东西都是听过没见过，闻言便纷纷过去倒了一点品尝。 “娘，这是给女人们的。”陈伊伊说。 “嗯，真好喝，酒味也不重，怪不得是天上的来的东西。”牛大娘一口喝干一碗，咂了咂嘴。 “男人喝了会怎么样？”陈林华忽然问，好像在担心什么。 陈伊伊笑了，“不会怎么样，我的意思是，这酒甜，男人可能不爱喝。” “我就爱喝。”陈林华笑嘻嘻的。 你是男人吗？ 陈伊伊不想打击他幼小的心灵。 “其他的就都是啤酒了，孙叔，你再开一个。”她说。 孙应知先开了一葫芦啤酒，尝了一口后，面色古怪的喝了第二口。 然后三口四口，最后直接上头。 “说好啊，以后这酒我要是拿出去卖，我们就都说是自己家做的。”陈伊伊叮嘱。 即便到了现如今，她还是担心会有什么人，把她当成妖怪之类的一把火烧死。 以前看的民俗怪谈类的恐怖电影实在是记忆犹新。 众人纷纷应声。 这之后，饭桌上便是男人坐一边划拳喝酒侃大山，女人坐另一边低声讨论 关于女工烹饪儿女一类的家常。 气氛和谐，一餐饭吃的每个人都很开心。 临近尾声时，陈伊伊忽然想起什么。 “牛大娘，你们家住哪里啊？” 话出口的同事，她心里已经惦记上了村里的那些空房子。 想必红梅大娘也会很开心村里人口增加。 尤其牛家有三个壮汉儿子。 还有大武小武一对小小汉子。 这一下就添了五个男丁。 牛大娘喝了半葫芦红酒，脸颊浮两片红云，“谁知道啊，原本是想沾沾你家的光，不过将军的家，我可不敢去。” 陈伊伊不理解了，觉得牛大娘是真有意思。 都坐在县衙后院吃饭了，怎么就不敢去将军家了？ 顾叔那又不是将军府，就是自己花钱盖的私宅罢了。 她笑了笑，眼珠一动，“大娘，那你们先暂时住在我们家在村里的房子吧？虽然正在修，但屋子完整，院墙也都修好了，能住人。” 江淑霞摸摸她的发顶，“是啊，村子里比城里热闹些。” “行啊，这不正好？”牛大娘大咧咧一笑。 “今夜就先住在这小院中吧。”孙应知知道牛大娘在困难时期特意给过陈家帮助，所以对牛家很客气。 牛大娘笑起来，“行啊行啊。” 第426章 不会是要跑路吧？ “行啊行啊。”陈伊伊偷笑着学她说话。 牛大娘哈哈一笑，“你个小娃娃。” 这一夜要聊的太多，后来孙应知领着张嬷嬷离开后，男人们和牛大娘就更放得开的了，饭桌上气氛越发热烈。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陈伊伊抽空出去，扬起脸朝着房顶叫青月。 “小主子。”青月立即应声，不过依旧没有现身。 陈伊伊跨出去两步，踮着脚往房顶看，什么也看不见。 “青月，你回去吧，和竹严他们报一声平安，就说县衙的大人是孙应知孙叔，让他们不要担心。” “是。” 话音落，陈伊伊听到一阵风声，紧跟着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屋内的嘈杂。 站了一会儿透透气，陈伊伊抬脚准备回去。 正巧江淑霞出来找她。 “伊伊，没什么事吧？” 陈伊伊过去到她腿边，用热乎乎的脸蛋蹭她有些凉的腿面，“没事，我看爹和哥哥他们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提前让青月回去给竹严他们说一声。” 不然宅子里的人没见他们回去，怕是一夜都不可能放心睡下。 严重了，说不定柳先生直接就带着廷深哥闯过来要人了。 “你爹他们高兴，逃荒一路过过命，到底还是 和牛家人亲厚。” 陈伊伊点头，“一个是爹他们最近太忙了，都没什么时间好好放松放松，再一个，就是因为牛大娘是真太能聊了。” 说起这个陈伊伊就佩服。 牛大娘扯着大嗓门谈天说地，从他们去到顺耀县那天开始细细说起来，眼下这会儿才说到找到地方落脚，后边还有赚钱，娶媳妇等等等等。 总给她一种，说上一夜，嘴皮子也半点都不会累的感觉。 而正如她所言，他们一家子这一夜没有回去。 江淑霞和赵香如在陈之华的帮助下，将牛大娘带到了隔壁厢房，陈家男丁最后在吃饭那间屋子，随便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直到中午，所有人才全部苏醒。 又蹭了衙门一顿饭，陈家人才和牛大娘一起往平窑村去。 既然以后预备要在村子里住下，进村后自然要先去见一见红梅大娘。 而就像陈伊伊猜想的那样，平窑村正缺男丁作为劳动力，红梅大娘立即就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回房子那边干活了。”江淑霞说。 然后领所有人回去接着干活。 牛大娘身强力壮，逃荒之前在家里就经常跟着儿子做粗活。 见到陈家的大房子里到处是活，就 挽高袖子，干劲儿十足的帮起忙来。 陈伊伊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就和江淑霞申请，想去竹林那边看看占平。 “你自己去？”江淑霞不放心。 陈伊伊见她又忘记了季风的存在，连忙提醒：“娘，你忘了啊，我身边有高手。” 一愣，江淑霞这才点了点头。 陈伊伊好不容易能一个人行动，简直就像投身草原的野马，也不着急去看占平了，在村里四处乱转。 平窑村其实挺大的，就是空房子和荒地比较多。 她在心里替自家圈了几片地，暗暗规划着以后要盖更大的养殖场。 还要搞个温室大棚，培育一些观赏花什么的。 基础作物和禽畜要要发展，经济价值更高的东西也要发展。 她野心很大，资源这么好，古代地皮又不贵，甚至还能自己占山头，所以她什么都想搞一搞，试一试。 反正也不怕亏本。 她手头那些东西，根本不可能亏本。 再说了，她在现代生意做到那么大，在古代也一定玩得转。 越想越开心，越想越激动，陈伊伊蹦蹦跳跳顺着大路慢慢跑。 等觉得腿酸，开始累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跑到了村尾。 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屋 头山，她想，以后这山上能干点什么呢？ 山里有泉眼，会不会还有别的好东西？ 正坐在狭窄的山道边，靠着大树纳凉，陈伊伊眼角余光忽然晃过一抹亮色。 她至今见到的村民，多数都穿着那种灰白色的麻布衣服，因为不用染色，造价便宜。 最多因为灰白色穿久了，被汗水或者脏污变黄变黑。 很少见到亮色的衣裳。 所以她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不过等砖头再看，却不见半个人影。 于是上辈子鬼片看多了的陈伊伊，开始怀疑自己是白天见鬼。 她耸起肩膀，缩着脖子，小声问：“季风……你在不在……” “小人在，小姐有何吩咐？” 陈伊伊放心了，这一刻的季风，简直安全感爆棚。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人？好像是女人。”她又问。 季风立即回答，“村中崔家媳妇彩丫，蒙着头脸往山脚后方去了。” 一愣，陈伊伊眨了眨眼睛。 彩丫这是要上山？ 但一个女人单独上山不太符合常理吧？ 还蒙着头脸…… 呀。 她不会是要跑路吧？！ “季风！你带我跟上去看看！”陈伊伊急的站了起来。 彩丫他们害死他们两头无辜猪猪，坑了所有 的猪，心眼大.大的坏，不能就这么让她跑了！ 树杈间传来轻响，下一刻陈伊伊脚底就离了地。 “哗！”小小惊呼一声，她本能的回身抱住季风的脖子。 微微一愣，季风身法不停，嘴上恭敬道：“小人逾矩了。” 陈伊伊摇摇头，从他怀里往四周看。 景物在飞速倒退，不过很快，行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陈伊伊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石头房子。 和村里大多数土砖房，还有零星的石砖房子不一样，这房子就是石头和泥巴垒起来的，房顶也是石板一片一片搭盖而成，像竖着的大片鱼鳞一样。 看着很粗犷，很原始，但又莫名让觉得结实。 “小姐，便是这里了。”季风出声。 陈伊伊自己已经看到了。 季风脚程快，彩丫走路腰肢一摇一晃，没裹小脚，却胜似裹小脚，根本走不快。 后边季风减速，就是因为快要超过彩丫了。 “能上房顶偷看，然后不被发现吗？”陈伊伊问。 石屋里明显住的有人，她很好奇，彩丫到这里是干嘛的。 会不会之前偷猪的事，还有别的帮凶？ “小人便是做这些的。”季风说。 陈伊伊拽拽他，“那快，彩丫都进去了。” 第427章 撞见奸情 “是。”季风应声。 紧跟着便抱着陈伊伊从树杈上一跃而起，飞鸟一样，轻飘飘落在了房顶。 脚尖触地的声响，陈伊伊在他怀里都没有留意到，更别提屋子里的人。 不过光是落在屋顶，还不算完。 季风蹲身，一手横在陈伊伊肋下，让她面朝下的抱紧了她。 另一手在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找到轻微碎裂的石板用巧劲儿揭起一半。 这期间依旧是半点声响也没有，而且动作极快。 陈伊伊近距离体验这些事，简直不要太新奇太刺激。 她一直屏住呼吸，直到几秒后季风抱着她将眼睛凑到揭开的缝隙处。 靠近之后，陈伊伊一愣。 这不是找猪那天，从山上下来时候碰到的那个长得粗壮的猎户？ 三叔当时说他叫什么来着？ 赵……赵四柱？ 思索间，屋里的人开口说话了。 “柱子哥，我跟你这么久，你真就不管我了啊？！”彩丫凄苦道，泫然欲泣。 我靠！ 第一句就相当炸裂！ 陈伊伊几乎要到抽一口凉气，还好忍住了。 她下意识转头看季风，就见他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那张脸，半点没有惊讶的情绪。 难道季风早就知道了？ 还是因为他 见惯了更离谱的事，所以觉得这事没什么？ 乱起暴躁想着，陈伊伊就听赵四柱开口了。 “你惹谁不好，惹陈家，他们家那个小女娃玄乎的很，光看长相，就不像平凡人。” 彩丫抬头，像是赵四柱的表情刺激到了她。 “你个色中饿鬼！你不是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都垂涎吧！” 赵四柱张开双手抱住要闹的彩丫，一个胳膊顶彩丫两个，把人抱得紧紧的。 “小娃娃有什么稀罕的，再怎么也得多长几年。” 陈伊伊忽然想起赵四柱见到她那天说的话，忽然一阵想吐。 “小姐，可要杀了他？”季风难得在没得吩咐之前，动了杀心。 陈伊伊忍下肚子里和心理的翻滚，摇摇头，“先看看他们还要说什么。” “你就是个禽兽！”彩丫抬起拳头垂赵四柱。 赵四柱一把握住她的手，按在胸口揉了揉。 “我不是禽兽，能把你伺候爽，让你对我念念不忘吗？” 陈伊伊拧着眉往后挪脖子。 污言秽语，少儿不宜。 正在心里吐槽，陈伊伊便听屋子里传来一声哼咛，紧跟着一声娇/喘。 不等她再低头，就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被火速带离屋顶。 直到站在 地上，陈伊伊才眨巴眨巴眼睛，回头仰起脸看季风。 “小姐恕罪。”季风也不解释，只是垂眸，预备领罚。 偏过头，陈伊伊就算脸上如火烧，也不能表现自己懂这些事，只能摆摆手，打马虎眼，“还好没被发现，就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听见。” 季风闻言也没有多想什么，便问：“是否需要继续盯着？” 想了想，陈伊伊摇头，“不用了，只要彩丫不跑就行。” 让季风去盯一对狗男女，不就相当于杀猪用牛刀？ 随即她又想起，昨天在衙门时，因为惊喜和兴奋，居然谁都没有想起告状这件事。 “季风啊，你带我去一趟竹林，然后再带我回家好不好？” 陈伊伊自己跑的有点累，忍不住想偷懒，所以说完还甜甜的补上一句：“季风你最好了。” 季风眼珠动了一下，眼神柔和下来，“是。” 迅速到达竹林，陈伊伊毫不意外的遇到了玉莲。 于是她叮嘱了两句按时吃药什么的，便小跑着出了门。 而因为来去匆匆，她并没有察觉，占平和玉莲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等火速回到自家院子，陈伊伊先去后院找江淑霞。 “娘！”她神神秘秘的 样子，冲过去一头扎进江淑霞怀里。 江淑霞正在和牛大娘学编竹筐，生怕翘起的竹条刺伤她，赶紧用手臂护着她。 “冒冒失失的，发生什么事了？” 陈伊伊微微有些气喘，呼哧呼哧两口之后，趴在江淑霞耳边小声说：“娘，我发现彩丫偷偷进了赵四柱的屋子……” 秀眉高抬，江淑霞一下捂住女儿的嘴巴。 对面牛大娘抬起脸，好奇的问：“什么事啊？惊成这幅样子。” 想了想，江淑霞说：“孩子话，说出来叫人笑话。” 说完直接起身抱起女儿，一路走到堂屋。 屋里没什么人，桌椅都是胡乱摆放，有些新做出来的还没打磨过，看着十分粗糙。 拉着女儿小心避过那些全是木刺的椅子边缘，江淑霞在角落的旧条凳上坐下，抱住女儿压低声音问：“然后呢，你还看见什么了？说的话当真？” 陈伊伊点点头，“娘，是季风帮我上了屋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什么时候会胡乱说话啊。” 说着，她又凑近江淑霞耳朵：“我亲眼看到，彩丫蒙着头脸进了赵四柱的房间，赵四柱又抱住彩丫，摸她，屋里还有哼哼声呢。” 这些话足够江淑霞脑补甚多 ，让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淑霞立即轻轻推开女儿捂住她的嘴巴，“你知道他们那样是在做什么？” 陈伊伊眼珠几不可查的动了动。 她现在身处对两性关系讳莫如深的古代，又处在这样一个幼小的年纪。 要是真的知道一男一女那样具体是在做什么，娘怕不是要怀疑她真是妖怪。 于是她只能摇摇头，装出一副无知纯真的样子。 “彩丫自己说的是，她跟了赵四柱好久，他们还抱在一起，可女人不是只能和丈夫抱在一起？就像爹娘，三叔三婶那样，可是彩丫不是和崔得意是夫妻吗？” 她像尽量把意思表达的更明显一些，却又不能明说，几句话出口别提多憋得慌。 要是按成年人的说法，直接一句“彩丫偷汉子”，或者“狗男女有奸情”，就直接能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可惜啊，她只是个断奶没有几年的小娃娃。 “娘知道了。”江淑霞没心紧皱，目露思索，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办。 见状，陈伊伊提醒她：“娘，我们忘记和孙叔告状了，我家的猪太可怜了。” 点点头，江淑霞抱着她起身出门，“这两日娘就让你哥哥抽空再跑一趟。” 第428章 小人之心 出了堂屋以后，江淑霞找到丈夫耳语几句。 就见陈崧眼睛微微睁大，挺直脖子转头，“还有这等事？” 不过他随即就回忆起彩丫的种种姿态和做派，有觉得这种事情发生，也不算多意外。 点了点头，江淑霞心里开始思索这件事要不要和红梅大娘说。 陈崧这时候抱起乖乖站在媳妇腿边，看起来乖巧无限的女儿，“伊伊，今天看到了什么，都暂时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知道吗？” 陈伊伊点头，“我知道这肯定不是好事，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不远处的牛大娘好奇疑惑许久了，这时候见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赶紧就拎着还没编好的竹篮底子奔过来。 “到底什么事儿啊，说出来兴许我老婆子能帮忙呢！” 她嗓门大，一出声，周围的陈灵华陈枫华，还有几步开外的老何和另外两个村民都看了过来。 江淑霞脑子转得快，见状赶紧就微微拔高声音说：“就是说大伙吃饭的事，我们备了熏猪肉，就是怕不够吃。” 今日出衙门之后，除了他们来村子里，赵香如是直接带着陈林华回了顾家宅子的。 前面一顿火锅吃不掉多少猪肉，所以她今日在家 ，主要就是忙活着将那些猪肉拿烟熏熟再烤干，防止时间长了发臭腐烂。 而且熏好的肉之后也是要分给帮着干活的这些村民。 所以这话说出来，也不算哄骗人。 “那感情好，哈哈。”老何带着村民道谢，之后便没再多问。 只陈灵华和陈枫华觉得不对。 他们了解江淑霞，知道她不是会把这种事藏着掖着的人，也不会在东西拿到人家眼皮子底下之前，就把话说出去。 他们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有多问。 家里人有什么事不愿意明说，那自然有不明说的道理，真要问，等晚上回去宅子里，在饭桌上吃饭时候再问也不迟。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前后院子的石板铺好，挖好鱼池，又彻底修不好前后院墙大门之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牛大婶，我们也该回去了，你独身一人带着孩子，在此处当真能安睡？”江淑霞有些担心。 牛大娘大咧咧一摆手，“那有什么，不还有那么多大肥猪陪我们？而且还隔壁喜子也是个贴心的，你们要走就赶紧走，我一会儿领我家大小武去喜子家蹭饭，然后回来还能继续把筐子编一编。” 白天干活的时候，刘喜 来过，见院子里人多，便领走了无人照看又没事做的大武小武。 让两个孩子过去隔壁，跟着冬儿一起玩。 短短时间内，年纪相仿的三个小男孩已经打成一片，关系很亲密了。 “那成，我们就先走了。”陈崧揽过媳妇，右手抱着女儿，打过招呼便领着一家人出了前门。 陈伊伊昏昏欲睡，昨晚在衙门里凑合，她根本就没能睡成觉。 “爹，我好困啊。”她额头抵在陈崧坚实的肩膀上，不停揉眼睛。 周围几个家人都看向她，目光出奇一致，都很柔软。 “困了便睡，爹怎么着都能将你抱得稳稳当当。”陈崧勾起唇角，鼻梁硬直的线条上映着一抹霞光。 江淑霞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后背，“睡吧，时间还早，咱们家今晚走回去。” “嗯嗯。”陈伊伊点点头。 她下巴垫在陈崧肩膀上，头歪向他耳廓，正要闭眼，却又看到了一点亮色一晃。 是彩丫。 陈伊伊一下就坐直了。 “爹，娘，彩丫……”她小声说。 不过家人都跟在身侧，再小声，大家也都能听见。 “她这是？崔得意怎么了？”陈丰仔细看了两眼。 陈伊伊挺直脖子去看，就见彩丫正拖着 板车从两座房子之间的夹道中费力走出来。 再往后，就见板车上躺着崔得意。 就算有过节，见到这种情景，不知道关不关于人命，还是要上去问一问的。 于是社交小达人陈丰抬脚就过去了。 “这是发生什么了？”他问。 彩丫见到陈家人，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态度，只能牵强的笑了笑，气喘吁吁说：“得意摔了一跤，腿动不了了，我得拉他去城里看看。” 陈伊伊在远处听到都震惊了。 拉到城里？ 就她这细胳膊细腿，这一来回不得深夜了？ 而且城里现在就二叔一家医馆，眼下也快关门了。 毕竟二叔要赶着回家，和一家人一起吃晚饭呢。 陈丰和她想的差不多。 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把崔得意拉到顾家宅子先看看，等他们到宅子里，陈景和柳先生肯定已经在了。 不过家里他不做主，有想法了，还是要先问过江淑霞才是。 他转身往回走两步，“嫂嫂，你看。” 江淑霞犹豫一瞬，还是觉得两家的恩怨可以先放一放，之后交给知县做主，眼前还是应该先救人。 毕竟几头猪，到底抵不过人重要。 于是她过去问彩丫，“要不你跟 我们回去？你一个女人，拖着男人，就算能进城，医馆也已经关门了。” 彩丫很久没有出过村子，其实心里也没底，但她才坑了陈家，根本不信陈家人有这么好心。 “跟你们回去能做什么？要是腿耽误了，我们家得意以后就成瘸子了！” 她声音依旧尖细，听得人耳朵难受。 陈伊伊拧眉，忍不住大声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城里就一个安和堂能看病，安和堂就是我二叔开的！他现在肯定已经关门回家了，你说你跟我们回去能做什么？” 他们陈家老二在城里开医馆的事都在村里传遍了。 她就不信彩丫一点点都不知道。 这人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娘，我们不管他们，就让她家得意成瘸子。”陈伊伊又说。 江淑霞转身过去抱过她，不言不语往村外走。 走了没几步，就听崔得意自己出声，弱弱叫他们等等。 江淑霞转身，“要是改了主意，就跟上，若没我们领着，你们进不去宅子大门。” 这话不假，前门有竹严，后门有木羽，还有青月和其他影卫随时巡查，无关的人到了宅子附近，确实进不去门。 然而彩丫还是犹豫。 第429章 没了好脸色 陈伊伊在娘亲怀里静静打量彩丫的表情，居然真的看出几分担忧着急来。 这人难道是一边出轨给丈夫戴绿帽子，一边还关心爱护丈夫？ 做人要不要这么分裂啊…… 正想着，就见彩丫动了，单薄的肩膀扛着两指粗细的麻绳，两手用力抓着板车扶手，卖力的拉着崔得意往前走。 见状，江淑霞拧眉，回身重新迈步，一边交代大儿子：“之华，去帮忙。” 应声后，陈之华转身往回走。 陈伊伊别过脸不想再看。 心里怄的不行。 崔佳这俩货半点不见忏悔的意思，他们家还得帮他们。 真烦人。 要不是身上有这个“大善人系统”，她觉得鼓动家里人不管他们。 这么想着，她将系统叫出来。 “我大哥帮崔家拉车，晚点我二叔还要帮崔得意看腿，他们家可坑过我们家，这种以德报怨的善事，你最好给我加多多的积分，不然我……” 话未说完。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19999200积分。】 “哪里来的？”她问。 这积分突如其来。莫名其妙，搞得跟封口费似的。 【顺耀县疫病，安和堂免费看诊赠药。】 系统言简意赅。 陈伊伊放心点了。 “我有个问题，现在怎么一次给这么多？” 遥想当初，她的积分可都是几十几百的增加。 【抱歉，本系统无可奉告。】 他无可奉告，陈伊伊也不多问。 她自己就能把理由想个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解锁的各种东西变得越来越贵，还有就是那张药方实在救了太多人命。 不过除了这些，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不再多想，陈伊伊回到现实。 有了积分做安慰。她看崔家夫妇顺眼多了。 后半程回家的路上，也终于因为心情顺了，抵挡不住困意，昏昏然睡了过去。 再睁眼是因为饭菜香。 “醒来的真及时，小狗鼻子。”陈灵华出言打趣。 陈伊伊转眸，就见自家人应该是刚到院子里，多数人还在挨个洗手洗脸。 而抱着她的人，已经换成了陈灵华。 挣扎下地，陈伊伊问：“崔家人和二叔呢？” 她左右都没看到这三个人。 “在房间内。”陈灵华抬手指。 陈伊伊点点头，忍着肚子咕噜噜叫，先去屋里看他们。 进门时陈景刚收回手和脉枕，正凝眉思索什么。 余光见陈伊伊进来，便朝她招招手。 乖乖过去，陈伊伊被他揽进怀里，和对面的彩丫大眼瞪小 眼。 不过很快，陈伊伊就不着痕迹的别开眼睛。 才撞见过彩丫的奸情，她现在一见她，就能想起那声轻哼，暂时有点不能直视她。 而她这一别开眼睛，却让彩丫多想了。 “到底能不能治啊，你们陈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陈伊伊立马就不高兴了，大眼睛一翻，瞪向她，“我们家好心好意帮你，要真有什么坏心思，半路把你家板车掀了多简单解气？何必绕圈子多费劲儿？” “什么？！”彩丫被她说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想到那副场景，就觉得气血直逼心头。 陈景见她掐着嗓子，竖着眉毛，一副张口就要骂人的样子，不由微微拧眉。 “她还小，你何必同她一般见识？” 彩丫一噎，这一刻才想起来，自己面对的是个没长几岁的奶娃娃。 她顿时没了话说，只是气呼呼的把脸扭到一边。 见状，陈景便没了好脸色。 “若是心中存疑，不信医者，不想治，那你们这就回去吧，我家也要用饭了。” “陈大夫，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残疾。”一直默不作声的崔得意瓮声瓮气开口，眼睛时不时看彩丫，像是生怕她一个冲动，真的和人撕破脸，耽误了他的腿。 这边陈景已经抱着陈伊伊站了起来。 背对崔家夫妇二人后，他才淡淡开口：“扭伤罢了，明日去医馆取些药油，回去每日揉两次，不出半月便能痊愈。” 话音落，人已经抱着陈伊伊跨出门去。 崔得意松了口气，却被彩丫嗔了一眼。 “别乱动，笨手笨脚的，收个衣裳也能摔下来。” 崔得意点点头，低垂着眼睛，讷讷的，没再说话。 陈家人开饭的时候，两人离开。 没人主动送他们，彩丫瘦瘦弱弱撑着一蹦一蹦的崔得意，艰难出了院门，往后门方向去，准备上板车。 最后还是江淑霞有些不放心，交代陈崧去送。 陈崧点点头，一口咬掉半个馒头，又就口咸菜，抹抹嘴起身去了。 “给爹留饭。”陈伊伊推推自己的碗，噘一下嘴，一脸的不乐意。 要不是有积分……她真的……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莫生气，生气只会伤自己。 看出她万分不高兴，江淑霞一边给丈夫把饭菜分出来一些，一边宽慰她：“伊伊，一码归一码，要是真让他们夫妇摸黑回去，半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能安心过日子呢？” “我就是觉得他们很气人，还不知道反思，见了我们 家，都不觉得不好意思。”陈伊伊气鼓鼓的。 道理她都懂，就是崔家那两黑心货根本就不像正常人，仿佛半点羞耻心和道德感都没有。 “好了好了，这件事便不说了，今天不是说了要带熏肉给村民？先商量看要带多少吧。”陈丰这时候出声，依旧笑呵呵的，一副乐天派的样子。 陈伊伊想了想，“在村民之前，还是先给孙叔多送点，他衙门人多，现在康平也没什么好东西吃。” “还有还有，牛大娘的媳妇小薇婶不是怀宝宝了？我们还要给她留很多。” 她想着，牛家到顺耀县也没多久，小薇婶怀孕应该月份还小，而且又说她赶路都得慢慢走。 那肯定胎还没坐稳，必须得多注意补身子。 想了想，她又说：“还有红梅大娘，喜子叔……” “这么小个人，一天操心倒不少。”陈灵华伸手捏她鼻头。 陈伊伊躲过去，顺势握住他的手按在桌子上，眼睛还是盯着江淑霞。 “好，”江淑霞拖长声调，脸上笑的无奈，“就按你说的来。”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出发时，陈崧手里就拎了几斤用草绳穿起来的熏猪肉。 陈丰手上也有，不过他拿的是给牛大娘的。 第430章 人证物证俱在 进村之后，陈崧和陈丰就分开去给大伙送猪肉。 陈崧跑的是红梅大娘家，临走前江淑霞拿了注意，跟着他一起，打算顺带把崔家彩丫的事情说一说。 爹娘都去，陈伊伊自然也要去。 她不理会陈灵华的各种引诱，拽紧了江淑霞的手指，直接拐了弯。 时候还早，红梅大娘还没起身，院子里站着玉莲，盯着墙角边新生出来的几根嫩草怔怔出神。 “玉莲姐姐！”陈伊伊甜甜叫人。 收起怔忪的样子，玉莲勉强笑了笑，“你们来找红梅婶啊？进去啊，她醒来了，就是身子不太舒爽，还没起身。” 一听这话，江淑霞再度犹豫起来。 似乎彩丫的事情告诉别人也没什么好处，红梅大娘最近身子又不好。 到底要不要让她多操一份心？ 陈伊伊知道她在操心什么，偏偏这种事，这种时候她要装作懵懂无知，什么建议也不能提，一提就露馅。 等进了屋，陈崧立即就将手上的猪肉放下。 他知道媳妇可能是有话要说，半点不耽搁的出去院子里找活干了。 像劈柴挑水这些粗活，红梅大娘和玉莲都不好干，费劲儿。 刘喜自家还有孩子要照顾，来红梅大娘家也没以前勤快了 。 所以陈家人回回来，回回都好心帮着干点粗活累活。 他们家啥都缺，就是不缺壮劳力。 陈崧才出去，红梅大娘就开口了。 “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她活到这把年纪，又聪慧，总归是要比旁人通透的。 所以一看架势，就差不多明白过来点什么。 江淑霞最仁善，对面都问出口了，她还是有些犹豫。 “就是崔家和赵四柱……”陈伊伊帮娘开口。 不是她不管红梅大娘的身子，是她一想起赵四柱对娘还有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家伙身强力壮，手脚都粗壮有力，村里这些妇女哪个是他的对手？ 他要是真的某天色心起，晚上偷摸干点坏事咋办？ 那不就跟七仙女后院藏了个色鬼一样？ 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 “赵四柱？”红梅大娘拧眉，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 严格意义上来说，赵四柱都不算事村里人。 江淑霞见女儿有意将事情挑明，想着她有她自己的考量，便不在犹豫什么。 “是，彩丫和赵四柱，有点什么，叫伊伊撞见了。” 她说的隐晦，但几个眼神，红梅大娘就隐约明白了。 “什么！”她惊得瞪大眼睛，引出一 连串咳嗽。 陈伊伊赶紧过去替她顺气，又跑去桌上给她倒水。 等一口气缓过来，红梅大娘轻喘着确认：“伊伊没看清楚吧？” 摇摇头，江淑霞示意她安心，“就见到彩丫进房，听到点动静，别的没有。” “真是造孽啊！”红梅大娘痛心疾首。 “那赵四柱是几年前不知道打哪来的猎户，自己在山脚垒了房子，平日以打猎为生……” 江淑霞听懂了，“所以，这事你不好做主？” 闭着眼睛点点头，红梅大娘疲惫的摆摆手，“官老爷不是上任了？交给官老爷！”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 她怎么忘了？ 这年代似乎是有通奸罪的，好像还要浸猪笼？ 不知道就问问看。 陈伊伊斟酌着用词，“这个能报官的？娘，报官会怎么样啊？” “只要没害人命，通常便是受刑之后，在牢里关上几年。”江淑霞说。 “哦哦。” 那倒是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陈伊伊想。 “那就报官，孙叔是好官，肯定会秉公办理。”她说。 红梅大娘一愣，“孙叔？新的知县大人？” “是，”江淑霞点点头，“原先是顺耀县知县，如今调任过来，是顾将军的旧友。” 她没再多说， 但单听陈伊伊的称呼，就知道县官和陈家关系匪浅。 有些怔怔的点点头，红梅大娘长长叹了口气，抬起苍老的眼睛，将面前的母女俩看了一遍又一遍。 “大娘，你怎么了？”陈伊伊问。 江淑霞同样看过去，眸带疑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平窑遇到你们家，算是得了贵人了。”红梅大娘勉强笑了笑。 江淑霞心里不由五味杂陈，“什么都未做成，先鸡飞狗跳闹了不少事。” “怨不得你们，都是些小人作祟。”红梅大娘终究还是明事理。 又说上几句贴心话，江淑霞起身道别。 因为心中有事，这一日过得奇快无比。 次日。 江淑霞一早便带着一家子进城，踏上公堂，用剩下的猪骨架，将崔家，还有周家因贪心，合谋坑害他们家种X的事情详尽诉说。 此事在平窑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孙应知派出衙役调查，很快便有了结果。 “大人，周家锁死的地窖内，崔家也有，确实发现了干涸的猪血。” 孙应知着官服，眉眼沉肃，抬手将惊堂木重重一拍，“人证物证俱在，带崔家和周家人上堂！” 断案，顶罪，一共就花了半天时间不到。 周家主谋是周石头，和 崔得意彩丫一样，要在牢里关半年，然后去矿里做半年苦力。 至于周家的女眷和孩子，则是关足三个月，出来后需尽快用银钱财物，还上陈家所有损失。 陈伊伊心里痛快了，都不在意最后判给她家的损失是多少银子。 乐颠颠的跟着家人回了家。 至于彩丫和赵四柱的事，因为没有证据，只能暂时按下。 而有了安翠兰，崔家，周家为例子，陈家终于在村里过上了安生日子。 不过一心想着家里盖房子的事情，陈伊伊一时间没再想起来去矿山附近看看的事情。 她将自己脑海里的设计图大致画了出来，交给陈灵华后，开始跟着陈景去医馆。 自然不是去当个无所事事的吉祥物。 “今天去哪里？”午饭过后，陈伊伊缠着顾廷深不放，手里一直攥着他衣袖。 垂眸看她一眼，顾廷深继续碾药。 陈伊伊就很耐心的蹲在旁边，托腮看着他。 冷不丁的，顾廷深冒出一句：“上次不是说，跟我不如跟陈枫华有趣？” 陈伊伊呆住。 “那是之前你只待在医馆啊，四哥会带我上山。” 盖房子少不了木材石头这些，家里其他人会担心她上山累，只有四哥没把她看的太过于娇弱。 第431章 零食区解锁 不过后来顾廷深开始骑马带着她在康平四处转悠，偶尔还会让她自己骑马。 就她现在这个小短腿，骑没什么灵性的普通马可太特喵刺激了。 “嗯。”顾廷深点头。 “所以我们今天去哪里啊？”陈伊伊问。 眨眼过去半个月，可最近除了超市新解锁的零食区，都没有什么好东西，加上康平经济还没恢复，她现在就想躺平，一心只想出去玩。 “近几日还是不要出去，四处都在修建坎井，挖坑种树。”顾廷深总算不再吊人胃口。 但他的回答让陈伊伊很是失望。 “那又怎么了，我们还能随随便便掉坑里去啊？” 前边柳先生和她说过，修坎井是用来防旱灾的，当然，种树也是，只不过种树这个她自己就知道。 顾廷深想了想，“不无可能，一旦掉进旱井里，我或许还可以挣扎一番，你直接便会坠地。” 他这么一说，陈伊伊已经开始脑补西瓜从高楼坠地的画面。 “行行行，不去了不去了。”她连连摆手，一副惊恐极了的样子。 难得将总是冷脸的顾廷深逗得微微勾唇。 “无论如何，我总归不会害你。”他说。 这一点陈伊伊肯定知道，顾廷深现 在对她，和对亲妹妹没有任何区别。 作为回报，她肯定也要把他当做亲哥哥对待。 这么想着，她神神秘秘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方块。 “要不要吃糖？”这是她上辈子很喜欢的咖啡奶糖，吃起来还有点椰子味。 而且和系统换超级便宜，20积分一条，一共有六块。 她今早直接换了一整盒，一共十二条，自己刚拆了一条带在身上，就等着是不是给大家投喂。 “哪里来的？”顾廷深盯着她已经凑到自己嘴边的手指，还有两根手指中间捏着的，黑白相间的奇怪块状物。 “这是糖？” 陈伊伊笑，“肯定啊，我都说了以后我的新鲜东西多着呢，你快尝尝，我还会害你啊。” 闻言，顾廷深拧眉张开嘴，从他手里叼走了那块糖。 看着他一脸严肃接受投喂的样子，莫名的，陈伊伊脑海里忽然想起德牧的样子。 我靠。 越看越觉得像。 她乐不可支，看的顾廷深用力皱眉，“这糖微苦，可是掺了药？” 别是什么效用奇怪的药，让他白白丢了丑。 陈伊伊赶紧忍住笑，“哎呀怎么会！我要是真整你，以后我拿出来的东西谁还敢吃啊！” 这不就是砸自 己招牌？ 她以后可还要靠着这些酒啊零食啊的赚钱呢！ “什么味道，羊奶掺了糊锅巴一样。”柳浮生闻着味就来了。 陈伊伊神神秘秘凑过去，又拨了一颗奶糖给他。 “这个叫咖啡椰奶糖，含软了可以嚼着吃。”她给两人解释。 “卡什么乃？”柳浮生接受投喂，然后拧眉在嘴里动了动舌头。 “勉强能入口。” 那边顾廷深已经开始嚼，眉心也皱着，“像牛皮一般。” “我去给四哥尝尝。”陈伊伊嘻嘻哈哈出声，说着就跑没影了。 顾廷深在她身后黑了脸。 柳浮生看的好笑，“你说你和枫华较什么劲啊，人家对妹妹好惹着你了？小肚鸡肠。” “先生便当我是小肚鸡肠吧。”顾廷深并不否认。 柳浮生品着嘴里不止该说难吃还是好吃的奇怪东西，摇头晃脑地说：“枫华心不在康平，不出两年，终究是要走的。” “我知道，他想考试，做逆流而上，越过龙门的游鱼。”顾廷深点头，一副老成模样。 柳浮生不意外，只是调侃道：“你倒是了解他，不觉得你二人身上颇有些相似处？” “正因有相似，所以两看生厌。”顾廷深说。 柳浮生： “我记得最初你们可是一见如故。” “那时不够熟悉，以为他同样怀有一颗赤诚之心。” “枫华未必不赤诚……其实，他多少也能看出你的心思……” “先生，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顾廷深不想往下深聊。 柳浮生乐了，捋捋总算长出来不少的白胡须，“你们自己把握进退之度便好，别最后当真因斗气一念成仇，到时候我可爱的小徒儿怕是要哭。” “不会让她哭，很吵。”顾廷深说。 柳浮生笑意更深，“当真是嫌吵？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枫华在我这里，也是成天说他小妹聒噪……” “……聒噪”陈枫华眉眼冰冷，望着被打断后，笔尖在纸上落下的墨点。 陈伊伊噘一下嘴，“四哥，我给你糖啊，我这不是怕你不喜欢，提前告诉你味道和口感嘛……” 万年不变的冷冰冰，是要冻死谁啊真是的！ “放着吧。”陈枫华说。 紧跟着又问，“都给谁了？” 陈伊伊没多想什么，“二叔，廷深哥，还有先生。” “给他吃做什么？” 陈伊伊还没明白这个“他”是指谁，紧跟着又听到一声冷冷淡淡的“出去”。 “……” 愣了愣，陈伊伊忽然 问：“哥，我是不是咱家捡来的？然后当初捡我的时候，全家就你反对？” “胡言乱语什么？”陈枫华皱眉，彻底没了做文章的兴致，直接将毛笔搁下。 陈伊伊嘟嘟囔囔，“那你凶我……全家就你凶我……” 眼底闪过无奈，陈枫华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捏着的糖吃紧嘴里，然后松手，睨她一眼，“满意了？” 陈伊伊神情一变，瞬间就要露出笑容。 却听陈枫华又说：“要我顺你心意，何必将话说的那样严重？万一伯娘听到，你觉得她会不会伤心？” 这……这怎么又教训起她来了？ 陈伊伊揉揉鼻子，暗叹命运不公，给她一个美男哥哥，却让他生个别扭又凶巴巴的性子。 这也就是她颜控还脸皮厚，换个别人，早闹得兄妹不和，天天哭天抢地了。 “娘这不是不在嘛，而且我就随口一说……”陈伊伊说着撒腿就跑。 他四哥一定是跟着柳先生在医馆后堂学习觉得闷，才越凶越冷了。 还好她不用上学，不然估计也得暴躁。 而陈伊伊才出去，就撞上了回来的柳浮生。 看他负手进了后堂，她不由又是一阵庆幸。 不过这一日回去，她就笑不出来了。 第432章 要去上学 “什么？！听课念书？！”陈伊伊抱着自己的饭碗，嘴角挂着半根菜叶，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才庆幸自己不用跟四哥一起做学问，这就惨遭打脸？ “嗯，林华和你，不能成日里游手好闲。”江淑霞说。 赵香如赞成的点头。 陈丰看一眼长高不少的小儿子，“是该多学些东西，即便以后喜欢种地，也不能不识字不明事理。” “娘，我就不用了吧？我大部分字都认识，而且什么都懂一点。”陈伊伊说的含蓄。 她上辈子很早就开始经商，大学毕业虽然没有出国深造，但上了十几年学下来，那些基础的知识足够她这辈子用到底了。 至于其他的，关于这个时代背景的一些常识性知识，她之后赚钱的同时，顺便就学了。 江淑霞看向女儿，目光并不严厉，但眼底透出坚持。 “不是懂一点便好，你该钻研更多学问。” 她又看向难得和他们一家同桌吃饭的柳浮生，“柳先生愿意费心思时间教你们，你们该珍惜。” 陈林华乖巧点头，“嗯嗯，我明白的伯娘，先生厉害，我愿意跟着先生学东西。” “乖。”柳浮生被小娃娃这句话说的通体舒畅。 陈伊 伊噘了一下嘴，不太情愿，但也没再说什么。 “怎么，你还不乐意啊？”柳浮生调笑的望向她。 陈伊伊眨眨眼睛，拖长声音，“不愿意有用吗——” 好可惜。 她以后不能尽情玩耍了。 本来她还计划着短期内将康平一带走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 眼下看来，她要被困在学堂了。 “上学也会有休沐时，你这幅样子，仿佛蒙冤之后，即将被关进大牢，怎么？真以为上学很闷很无趣？”柳浮生笑了，夹了片土豆。 陈伊伊不置可否。 这种话骗骗她五哥还差不多，她一个上辈子上了十几年学的“老油条”，她才不会信呢！ 试试如她所料，正经开始上课以后，能形容她心情的，只有“郁闷”两个字。 她找了江淑霞好几次，但都不管用。 一贯宠着她，尊重理解她的娘亲，这次半点没有松口的意思。 “伊伊，上学也不一定是要做学问，更多的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 陈伊伊抬头，嘴角向下，委屈巴巴的样子，“我现在的性子不好吗？” “好，但陈家的孩子，不能在最容易学东西的年纪，漫山遍野的乱跑。”江淑霞不吃她装可怜的那一套 。 “学无止境，你当真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不可能从书本，或是别人身上收获新的启发？” 陈伊伊不说话了。 娘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是不是有点骄傲自满了？ “娘知道你是听劝的，暂时想不明白不要紧，往后时日还长，”江淑霞语气微变，“但是，不要再捉弄刘先生了。” 陈伊伊抿住嘴唇，眼珠往左，往右，就是不看她。 她心虚。 娘的话她已经听进去了，所以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挺不像话的。 “我知道了娘，我好好上学，不过，空闲的时候，你不能不让我跟着你们。” 眼下他们家在村里的房子已经初见雏形，二层楼，还有花园一样的前后院什么的都有了点模样，天天都有村民蹲在附近往里张望，觉得他们家新奇，觉得他们家好看。 还有村民试着往自家后院里开鱼池。 现在算算，她得有七八天没去村子里了，也不知道村里变样没有。 “你只要不调皮，娘不会限制你任何想法。”江淑霞说，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陈伊伊点头，“我收心了娘。” “对了娘，咱家母猪有小猪了不？” 提 到这个，江淑霞不由笑了笑，“你三叔对这些事最有办法，眼下所有母猪都揣猪仔了。” 这个月，全家就数陈丰最忙碌。 他既要打理田地，又要照看母猪。 好在他个人喜欢这种忙碌充实，天天和农活打交道的日子，觉得踏实，所以虽然每天都累的倒头就睡，但一直是乐乐呵呵的。 “那几个月之后，我们就有小猪了！”陈伊伊开心了。 猪猪一窝可要生不少，这样一来，他们家就能带着全村人养猪了。 受她感染，江淑霞笑意加深，“不错，如今的日子，总算过得有模有样了。” “笃笃”，房门被人敲响。 “婶婶。”是顾廷深。 陈伊伊立即垮了脸，“啊，又要去上学了。” “还没想通？”江淑霞轻轻掐一下她粉嫩的脸。 陈伊伊摇头，“能想通，我也不想上学。” 她说着小跑过去拉开大门。 顾廷深站在后面，俊俏的脸看起来老成冷肃，衣袖一动，默然朝她伸手。 “我走了娘。”陈伊伊把手放在他手心里。 顾廷深向江淑霞见礼，然后牵着她不急不缓出了后门。 “怎么走这里？”陈伊伊纳闷。 进城上课，自然是要走前门更进啊， 走后门得绕大宅一圈，白白耽误时间。 “昨日上课又睡觉了？”顾廷深拧眉看向她。 陈伊伊一噎，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既然知道，就不能别戳穿她吗？ 多没面子啊。 她也不是故意睡着的—— 柳先生教三字经，她上辈子上小学的时候都会背会默写了，“人之初性本善”那简直可以说是刻在骨子里了，属于死前走马灯时都会闪过脑海的东西。 “先生觉得医馆后堂不适宜教书育人，特意寻到曾经故居收拾一番，作为今后上课的地方。”顾廷深解释道。 陈伊伊愣愣的“啊”了一声，“先生的故居应该在深山老林吧？我们以后不会天天都要爬山吧？” 她才刚受到娘的感化，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学习，这就出来个更让她不想上学的大问题。 虽说她不排斥运动，以前也经常爬山攀岩。 但时不时来一次缓解压力，和天天爬山增加压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喂！ “不是，不会。”顾廷深言简意赅，“先生故居在南郊。” 南郊？陈伊伊想了一下大概位置。 他们通常进出县城都是走城东，在南郊的话，似乎也不算多远？ “那也得走前门啊……” 第433章 学馆 “马在后林。”顾廷深看她边走边思考，干脆直接停下弯身将她抱起。 陈伊伊被人抱来抱去都习惯了，相当淡定的点点头，“骑马就对啦。” 省时省力。 顾廷深看她一眼，眼底神色有一瞬间的古怪。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恍惚间，他似乎能透过她童稚的皮囊，望见内里真实的她。 很快两人上了马。 一路飞驰，城门近在眼前。 顾廷深调转方向，驾马走进南郊的树林。 陈伊伊左看右看，直到穿过受灾后，还没重新繁茂起来的树林，才看到不远处立着一座白墙青瓦的大宅子。 分好几个院落，占地面积还不小。 “先生以前住这里？这么大，他一个人不怕闹鬼啊……”陈伊伊半开玩笑的说。 顾廷深无奈，“胡言乱语，此处最初先生便打算盖成学馆，不过后来又有了更好的地方。” “这样啊。” 说话间，陈伊伊已经看到了院门前走出来的柳浮生。 “先生！”她圈着嘴巴打招呼。 柳浮生闻声抬眸，不过动作却没有停下。 他一手拿竹简，一手捏着书册，不断互相拍打着，将上面的灰尘尽数抖落。 陈伊伊看着这个画面，莫名觉出 一丝落魄。 等靠近下马后，便没大没小的打趣，“先生，你这样像不像家道中落，忽然变成穷光蛋的书生？” “你见过半截身子入土，还家道中落的书生？当一辈子书生早饿死了，我的傻徒儿。”柳浮生没好气，将书册卷起来，不轻不重拍一下她发顶。 陈伊伊抬手拍拍头发上沾的灰尘，一脸无辜模样。 “进来吧。”柳浮生转身。 顾廷深栓好马，牵着陈伊伊跟了进去。 院子里比远看还要大，就是有点破旧，到处都是厚厚的蛛网和灰尘。 “先生，你这不是要我们来上课，而是要我们帮忙大扫吧？”陈伊伊踢着短腿四处溜达。 柳浮生被人戳破也不在意，还笑眯眯的朝后门方向一努嘴，“你四哥正领着你五哥修门呢。” 陈伊伊拧眉瞪他，“你多早就把他们叫过来了？” 她就说怎么一早起来不见人，原先还以为被爹他们带去村子里帮着干活了。 结果是被柳浮生拘来这里干活了。 “昨日在医馆便说好了，偏你在蒙头大睡。”柳浮生说。 不过他没说出口的是他自己的私心。 他之所以让顾廷深晚点带陈伊伊过来，就是不想她浑身沾太多灰尘。 他伶俐漂亮的小徒儿，双手加起来都没他一巴掌大，瞧着就干不了什么活。 当然，乖巧的陈林华他也没让干什么活，多是陈枫华做事，他在边上看着递个东西之类。 陈伊伊跑到后门附近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况。 门已经修好了，陈枫华在修理桌椅板凳，陈林华在旁边拿着修理工具，憨头憨脑的看着。 陈伊伊小跑过去，留意到陈枫华手上有划伤。 她皱皱眉毛，“四哥，你也太听先生的话了……” 陈枫华有他自己的道理，反问：“跟着先生涨学识，先生可曾收过银钱物件？” 所以，帮着干点活算什么？ 他可还没忘了，柳浮生是康平一带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 他还会医，会武，命理周易似乎也通晓，只要能跟着他，做再多旁杂事都是值得的。 “又凶，我就是见你受伤了。”陈伊伊说着，已经火速和系统换了碘伏医用棉出来。 等陈枫华手上的活告一段落，她过去仔仔细细给他清理消毒伤口。 留意到指腹上还扎了几个木刺，陈伊伊忍不住问：“四哥，你是没有痛觉神经吗？” “什么？”陈枫华没能听明白她古里古怪的用词。 陈伊伊不怎么凶 的瞪他，“我是说，你都不知道疼啊！”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陈枫华态度柔和一些，“还好，不算疼痛难忍。” “这是何物？”他又问，涂在手上脏兮兮的，像植物腐烂后流出的汁液。 陈伊伊老实回答，“碘伏，消毒的……” 知道他听不明白，也没法一句两句向古代人解释清楚什么细菌微病菌。 她改口道：“就是一种帮助伤口愈合的药水，看着脏，但是能让伤口干净。” 陈枫华依旧觉得古怪，不过心里却还是愿意相信她。 毕竟自家小妹心地善良，对家人一直很好。 “木刺怎么办？这里估计也没有细针。”陈伊伊把碘伏递给一脸好奇的陈林华。 陈枫华不以为意，“晚些时候回去再说。” 陈伊伊默默在心里给他扣了一波666。 要是换成她，皮肉里扎了刺，她绝对忍不了那种感觉。 很快回到前院。 顾廷深在帮着柳浮生布置正堂。 说是堂屋，也不像，屋子两侧的竹帘后全是门，都打开以后冷风畅通无阻，别提多凉爽亮堂。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上课？”陈伊伊问。 柳浮生点头，和顾廷深配合着，将手里的矮长桌放在合适的位置 。 看着矮桌和蒲团的数量，陈伊伊问：“先生，你以后准备收多少学生？” “看眼缘，或许很多，也可能只你们几个。” “那你搞这么多桌子？” 柳浮生说：“都是之前学馆里的，叫人帮忙运过来，不用白不用。” “那你之前的学馆，一共有多少学生？”陈伊伊问。 “十来个。” “那这桌椅也太多了！” 柳浮生搬完桌子，一手撑着后腰挺直身子，老神在在的摸一把胡须，“放着整齐，赏心悦目。” “先生你开心就好。”陈伊伊尊重个人癖好。 这一日回去很早，到宅子里的时候，竹严正在吃午饭。 陈伊伊没有久留，缠着陈枫华带她去平窑村。 “去了想做什么？” “看猪，看家里房子，还有占平叔的腿，还想见红梅大娘。” “想的倒是不少。”陈枫华放下纸笔，起身抱过她，明显是答应了。 陈伊伊想了想，又补充：“还有牛大娘。” 牛大娘如今住在村中靠近村头的地方，和崔家隔了两户、 张铁春也搬进了村子里，就住在牛大娘家隔壁。 想到张铁春，陈伊伊问：“哥，铁春叔和灵娟姐是不是该成亲了？” 陈枫华看一眼她。 第434章 心在滴血 “才几岁大的娃娃，成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陈伊伊不说话了。 似乎，这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可眼见大伙现在都安定下来了，一个一个都在努力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铁春叔也不能一直让灵娟姐无名无分的跟着他吧。 这年代这种事说出去多不好听啊。 于是陈伊伊不和陈枫华说，等进了村，到了自家院子里，她先找江淑霞说这件事。 “别担心，前两天你铁春叔已经请红梅大娘做媒，和灵娟提亲了。” “真的？！”陈伊伊一喜。 想了想，她说：“那到时候他们成亲，酒席上的酒和点心我包了！” 酒水不用说，已经解锁好一阵了，除了不能换出来卖钱，他们家都喝了好几顿了。 至于点心…… 超市零食区饼干、速食西点、中式点心之类的东西应有尽有，她绝对能让所有参加婚礼的人吃个满足。 这么想着，她终于有心思留意自家已经有点小别墅样子的大宅。 院子里不用说了，不规则的石板铺出来的路一眼就觉得很有艺术感。 加上石板与石板的缝隙之间，不少嫩草已经冒头，清新感扑面而来。 一旁的水池按她的想法，做成了方圆形状，边缘 也是不规则的样子，不过经过打磨，摸起来很平滑。 池子靠墙一侧有枯木和山石装饰，池底已经铺了泥沙蓄了水，还布置了一些颜色漂亮的碎石，栽了些不知名的细小植物，目测是从溪边直接挖回来的。 “怎么样？还喜欢吧？”陈灵华停下手上的活，拍拍掌心的灰土，过来陈伊伊身边蹲下。 陈伊伊猛点头，她可太喜欢这个水池了。 她原先说想法的时候，只是提了一句，想要那种把山间景色搬进家里的感觉，结果她牛逼的家人们真给她搞出来了。 “二哥，你们也太厉害了，我原来还想着，我说的那些景致，最多弄出来五六分相似就足够了，没想到……你们太厉害了！” 她家人估计还是受到了娘亲的艺术熏陶，全家审美统统在线。 娘她画画就很牛逼。 看来一家子里面多个喝过墨水的，就是不一样。 “那当然，也不看看你咱家人什么手艺。”陈灵华半点不谦虚，手肘支在膝盖上，挑眉扬唇间，尽显少年意气。 想了想，陈伊伊指尖戳戳平静的水面，“就是得尽快养点东西进去，不然草没肥料长不起来，水容易臭。” “你还懂这个？”陈灵华意外又不 意外。 陈伊伊收手甩甩指尖的水珠，笑起来双眸亮晶晶，“我懂的可多了，你慢慢往后看吧。” 说完，她立即去找系统。 “统哥，我能从农场换观赏鱼虾和水草吧？” 【可以。】 陈伊伊想了想，先问：“贵不贵？” 她上辈子玩过一阵子生态缸，虽说玩的不算太好，买的观赏鱼大多都喂了马桶，但基本的那些养水啊，过滤之类的还是知道的。 所以她得看看水草和鱼虾贵不贵，万一下水一养，废了正片水池怎么办？ 她还得考虑怎么全面清理。 【种类过多，请宿主自行选择。】 说是自行选择，系统却并没有任何提示和选项。 明摆着是要陈伊伊自己说出具体要什么东西。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伊伊才隐约意识到，自己这个空间里能拿出来多少种东西，可能和她的认知和眼界挂钩。 因为从头到尾，系统固定解锁，并且明确说明的东西很少。 很多东西都是她自己有需求，提出来了，系统才给她报价。 “黑壳虾？观背青鳉？”陈伊伊提了两个常见的。 【分别是1000积分，1500积分。】 “夺少？！”陈伊伊受到了惊吓。 就算她现在手 里积分还算富裕，也不带这么帮她消耗的吧？ “你确定是每只虾1000积分，每条鱼1500积分？”她不自觉拔高声音。 【确定。】 系统的机械音冰冷无情。 “太过分了！”陈伊伊震怒。 “给我各来十！然后趁人不注意放进我家水池里。” 她不得不屈服。 那不然怎么办呢？让一池水变臭吗？ 那可是家人造给她的！ 陈灵华发觉自家小妹的五官在一瞬间变得紧皱，不由伸手想探她额头。 不想下一刻，她忽然站起来跑了。 “二哥，我去找找三叔！” 陈伊伊一路从后门奔出去，往自家的农田方向跑。 进院子的时候她就问过爹了，知道三叔午后一直呆在地里。 半路上，陈伊伊就和陈丰撞上了。 “三叔，你会不会养鱼？”她立即开口。 陈丰扛着锄头一笑，“怎么？伊伊捉到鱼了？” 发觉自己问的有歧义，陈伊伊改了说法。 “三叔你会不会养那种好看的鱼？” “金鱼，还是锦鲤？”陈丰问。 陈伊伊说：“鳉鱼，小鱼。” 摇摇头，陈丰没听说过。 不过很快又问：“是你特意弄来的？或许可以试试，家里的水池正好造成了。” “ 那就试试！”陈伊伊松了口气。 上辈子她养鱼，鱼食都是买现成的，眼下在这里，一下根本想不起来能给鱼喂什么。 心头放下一件事，陈伊伊跟着陈丰重新回到院子里。 一进去，就见家里人基本都围在水池边。 明显是在看鱼的。 留意到身后动静，江淑霞转头，“伊伊，可是你放的鱼和虾？” 点点头，陈伊伊见周围不见村民，就大.大方方说：“是啊，不然这么好看的鱼池，白白放着多浪费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陈丰放下农具过去看了一眼，蹲着回头，“三叔帮你养养看，死了可不许哭鼻子。” “不会，死了我再换。”陈伊伊一脸的不在意。 实际上心在滴血。 那可是两万五的积分…… 看过自家院子，就要去看人了。 见大家手里都有自己的活，陈伊伊便和江淑霞说：“没事娘，我自己去，村子里我之前都跑熟了。” 江淑霞不放心。 “没事，我身边有季风呢，就算被人拐了，他也能给我带回来。”陈伊伊笑得没心没肺。 江淑霞嗔她一眼，“瞎说什么。” “我去了啊娘！”陈伊伊转身就往外跑。 江淑霞追了两步，叮嘱：“你慢些！” 第435章 失恋现场 下一刻，陈伊伊已经跑出了院门口。 上次她自己一个人在村子里跑，就撞见了彩丫红杏出墙的事情。 这次她可半点不想再撞破什么。 看完红梅大娘，给她带了点粗粮饼干，陈伊伊一溜烟往竹林方向跑。 她其实最近问过先生，知道占平的腿恢复良好，以后只要别瞎折腾，基本上就和正常人一样。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他伤到的那条腿得好好保护，今后受寒受潮容易难受。 且这一点会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变得越来越明显。 不过再怎么难受，也比后半辈子都瘸腿好。 而她这次去看他，主要就是给他再送几包消炎药，再巩固一下。 反正系统给的药吃不死人，就当图个安心。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照耀竹林，眼前一片养眼的翠绿。 陈伊伊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是下午四五点，心里漫无边际的想着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看到晚霞。 念头闪过，她抬脚踏入竹林。 这会儿没有风竹林里光线不强，周围幽幽的，很安静。 “……哥。” 陈伊伊脚下一顿，转头往四周看。 有竹叶落下，和刚刚那道细微的人声一样，轻飘飘的。 她凝神去听，大而黑的眼仁不停 转动。 刚刚那一声是女声，还带哭腔…… 不会是闹鬼吧？ 大灾期间，村里死了太多人，她最开始进平窑的时候，就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但因为一直是和家人在一起不管是爹还是大哥，都能给她满满的安全感，后来身边还有了高手季风，所以她就没再想起来害怕什么。 可这会儿站在不怎么明亮的树林里，听到女人在哭，在小声说话。 她真是冷汗直冒。 “季、季风，你在的吧？”她缩缩肩膀，小小声的问。 好在季风很快回话，“是，小姐。” “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就在刚才？”陈伊伊更加小心的问。 季风答：“是村头玉莲，在小姐左前方不远。” 啊？陈伊伊瞬间不害怕了。 原来是认识的人。 不过，季风也太牛逼了吧？她只是听到一点动静，他连是什么人，在什么方位都知道了。 她还是太菜了，啧。 这么感慨着，陈伊伊朝着左前方去。 这个方向和茅屋方向差不多，但不在同一个地方。 陈伊伊因为前面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这次往那边去时，轻手轻脚的，眼睛四处瞄，整个人看起来就跟做贼没什么两样。 她自己毫无所觉，等 绕过几丛细竹，眼前看到人影时，她立刻就要加快脚步。 但紧跟着就听到前面有哭声。 玉莲在哭。 一边哭，一边抽泣着说话。 “平哥，我真的只是看你一个人不容易，想照看照看你，呜呜，这事就算是红梅婶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错来，你为什么……呜呜……为什么回回赶我？” 陈伊伊愣怔。 听话里的意思。 大型失恋现场？ 要不要这么准啊，被她给撞见。 她这会儿是该过去，还是偷偷转身跑路啊？ 犹豫一瞬间，前方占平开了口。 “玉莲妹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也很感激，你要是个男儿身，我万万不会赶你，可你不是啊，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是白白为我污了名节？” 人高马大的汉子搔着后脑勺，整个人显而易见的窘促。 “别哭了，我本意也不是要你难堪……” 玉莲用手巾按着眼角，抽抽噎噎问：“平哥，你真的不懂吗？我什么时候为了别人这样过？” 占平不吭声，把头皮挠得沙沙响。 听得陈伊伊都替他觉得疼。 “玉莲妹子，你也知道，我以前定过亲……”占平说着顿了顿，像是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总之我不想 再娶，你家里清清白白，容貌又好，别为我把你自己耽误了。” 玉莲哭声弱了几分，慢慢抬起脸，浑身都紧紧绷着。 “定过亲又怎么了，我知道我不如高小姐家世好，更不如她长得美，可她都不要你了，你不能总守着和她的一纸婚约啊……” 占平语带困扰，像是不知道怎么劝解，“我的事没这么简单……哎，你先回去吧，也是我说话太直……” “平哥，你眼里就半点没有我吗？”玉莲弱胜弱气的问。 占平沉默，又开始挠头，侧过脸回避她。 看到这，陈伊伊猫一样，一步一步轻轻后退，直到眼前的男女看不清身形，才转身大步跑出竹林。 回头看一眼看似幽静的竹林，陈伊伊也挠了挠后脑勺。 怎么什么事都能让她撞上？ 送药的事，她还是明天再来一趟吧。 哎。 今晚这个村子里可能要多两个失眠的人了。 她先前说到铁春叔，还想着会不会很快要办占平叔的喜事，结果…… 感觉玉莲和占平好配啊，怎么就走不到一起呢？ 心事重重回了家，陈伊伊自然又跑去找江淑霞，将失恋现场的情况转述给她听。 当然，以孩子的口吻。 “缘分天定， 旁人只能目睹离合聚散。”江淑霞说。 陈伊伊连连点头，觉得她说的对极了。 “就是觉得可惜，要是玉莲姐和占平叔真的能像娘和爹那样，感觉会很幸福。” 轻柔的摸摸她的脸，江淑霞继续编蒲团的同时，转移女儿注意力。 “去见过大小武了么？他们近来总念叨你。” 陈伊伊一下想起来自己一路过来忘了什么。 “我这就去！” 她半刻不耽误的出了门。 牛大娘的大儿媳，小薇婶婶到康平这么久，她可还没见过呢。 还有就是，她要给大小武送点糖吃，他们那么乖，还总惦记她，想起他们就觉得窝心。 牛家大门没关。 陈伊伊先在门口探进去个脑袋。 “牛大娘？” 屋檐下坐着的清瘦妇人立即就扶着柱子站了起来。 陈伊伊跨进门，看到她后愣了愣，然后甜甜一笑，主动走过去。 “小薇婶婶？” 根小薇还没能反应过来，大小武已经从里屋奔了出来。 “伊伊！” 紧跟着牛大娘也出来了，手里攥着几根地瓜干。 “小薇啊，这就是陈家那个小女儿，模样生的好吧？” 根小薇回神，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一直听大家说起你，今天算是见着了。” 第436章 打起来了 她说着已经走到陈伊伊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我也听牛大娘说起婶婶你这样好，那样好，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陈伊伊说，脑袋在她手心蹭了一下。 根小薇整颗心瞬间因为她的小动作开始发软，清秀的一张脸上满是笑容。 陈家人的事她在顺耀时便听家里人说了不少。 本来就对他们心存好感，这会儿陈伊伊有意亲近，她一下就对这小女娃喜欢到了心坎里。 “快进屋，尝尝新晾出来的地瓜干。” 陈伊伊点点头，跟着牛家几个人进了屋。 牛家住进来的这间空房子不大，但胜在什么都有。 中间门进去是主屋，主屋左右两侧是分别还有两间房，其中一件连着厨房，进出一拐弯就到，也算方便。 尤其根小薇之后肚子大了，自己在家走动会方便很多。 “大娘，大壮叔呢？”陈伊伊在桌边的条凳上坐下。 牛大娘笑说：“去城里抓安胎药了，估计得一会儿。” 点点头，陈伊伊转头看周围。 屋里陈设很简单，两张长桌，一张方桌，几张条凳，再往后走是里屋，她之前进去过，和外面一样，除了必要的家具，没什么多余的物件。 连放洗 脸盆的架子都没有。 ——住进来的时候很仓促，来不及置办。 陈伊伊知道自己家爹爹和哥哥有帮着牛家人打点家具的想法，但他们自己家里还没改建好，这种事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你吃。”根小薇热情的推推桌上还没收拾的地瓜条。 陈伊伊抓起一根，咬了一点在嘴里细细咀嚼。 地瓜干这种东西，没什么零食吃的时候，她会觉得很好吃，很稀罕。 对于现在坐拥超市一整个零食区的她来说，却不怎么够味。 找了一趟系统，陈伊伊把身后背着的布包解下来。 布包自然是赵香如抽空帮她做的，按照现代的斜挎包，布袋子上缝彩绳，做成包口有抽绳的那种。 里面空间不大不小，也就成年人四个手掌那么大。 她贼喜欢，天天都这么背着到处跑，时不时找系统换点零食直接放进去，随时吃随时拿。 “我给你们带了点东西，你们吃就行了。”陈伊伊开口。 说着将布包捏着底部颠倒，把里面的凤梨酥和奶糖全部倒在桌子上。 “一共也没多少，过两天我再来。” 前边她已经通过投喂零食领过一次积分。 她发现，超市里的东西拿给别人尝尝新鲜， 她能赚好多积分。 于是她便决定，之后多给大家分享新鲜玩意，争取早日实现“积分自由”。 “哎呀，这是怎么来的？”牛大娘捏起一颗奶糖，脸凑得太近，直接成了斗鸡眼。 陈伊伊忍笑，并不正面回答，“特别好吃，你们吃呀。” 她现在换出来的这些零食，不管包装大小，她换出来之前，就会要求系统更换包装。 那些塑料的，塑封纸的她统统不要，就用符合时代背景又环抱的草纸，植物叶子一类。 所以牛大娘手上捏着的奶糖，是用竹叶包着的，小小一颗，捏在指间绿油油的。 “给。”陈伊伊剥开两个，分别喂给都是一脸懵懂的大小武。 两个男娃娃受穷受苦长大的，吃到糖的机会屈指可数。 他们嘴巴一抿，眼睛立刻齐刷刷变得亮晶晶。 “奶奶，甜。”他们异口同声。 牛大娘听了之后赶紧把自己手里的糖剥开放在了嘴里。 陈伊伊见他们吃上了，不再纠结糖的来处，又伸手剥了两个凤梨酥。 “你们尝尝这个小点心。” 根小薇有些迟疑的接过，靠近闻一闻，很秀气的咬了一口。 外面酥松，内陷软糯弹牙，有说不出的果香混合淡淡的 奶味。 “从没吃过这样的，这东西怎么做的？”她好奇的问。 这陈伊伊别说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法儿说。 好在牛大娘很快打岔，把话头揭了过去，紧跟着，牛三回来了。 他去溪里挖泥沙了，一身湿透还满脸的泥。 进门后也没看到陈伊伊，抹一把脸，急着找什么的样子。 一边说溪边打起来了。 “怎么打起来的？”陈依依嘴里嚼着糖，一副吃瓜看戏的样子。 没想到牛三看到她后大.大的愣了一下。 “你快去看看吧，你爹和人打起来了！” 陈伊伊如遭雷击。 愣住一瞬间之后，抓起空了的布包，就撒丫子往外跑。 好家伙，吃瓜吃到自己家。 爹怎么会和人打起来呢？ 她心头突突突的跳，都顾不上先回家问问，一溜烟的往溪边儿跑。 她倒不担心自己家会吃亏，她就担心爹把人打下毛病了。 能逼着他爹动手的事，一定不是什么能善了的事儿。 地点也好找，顺着溪边小路一路摸过去，就能看到不远围了几个人。 一副想拉架又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 陈伊伊加快脚步，恨不能脚下踩个风火轮儿。 跑的都快咳血了，总算是到了近跟前 。 “爹！” 她拨开围观者，一直钻到最前面。 然后就看清楚了挨打的是谁。 ——赵四柱。 陈崧已经怒红了眼，拳拳到肉，半点不留情。 他比赵四柱高一头还多，真暴怒动对他起手来，就跟老鹰打小鸡一样。 说一句要他见阎王都不过分。 “爹，别打了！要是出人命了娘怎么办？！”陈伊伊大声喊叫着。 听到她的声音，陈崧浑身的怒意才稍微削减一点。 可他整个人仍然陷在暴怒中，最后一拳直接狠狠砸在赵四柱的面门上。 围观者都忍不住后退半步，难以想象这重重的一拳会把人打成什么模样。 杀猪般的惨叫声中，陈伊伊仿佛听见鼻梁断裂的声音，生生打了个激灵。 我靠！这是气狠了呀。 她从没有看过爹这样，彩丫的这个奸夫到底干什么了？ 而想起赵四柱和彩丫的那点事，陈伊伊忽然间有了一点猜想。 不过她也顾不得往下想，趁陈崧停下来的空档，过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 “爹，你想想娘，别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 她都不敢去看已经瘫软下去的赵四柱，只一个劲儿的用力摇晃陈崧手臂。 “别怕，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437章 他真该死 “我今天就是真的将人打死了，旁人也挑不出一点儿错来！”陈崧说着朝地上呸了一口。 丢脏东西一样扔开赵四柱。 起身时还要再踹他一脚。 赵四柱抱着肚子蜷缩，动作幅度很小，不停呕着血，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底是怎么了呀？”旁边有村民战战兢兢的问。 作为目睹全程的人，吓都要被吓死了。 谁人能想到？平常老实巴交的陈崧，发起狠来简直像愤怒的猛虎。 赵四柱除了第一拳，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这会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成。 “是啊，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另一村民也问。 陈崧各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直接抱起女儿，一言不发的往家走。 陈伊伊表示很懵逼，在陈崧怀里，很心疼的去摸他下巴上的红肿，又不敢用力。 “好疼啊，爹。”她委委屈屈的，心里认定自家人是没有错处的。 陈崧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没说话，沉着脸，快步往家走。 而离开溪边小路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窝蜂赶过来的自家人。 跑在最前头的是陈之华，他身后跟着其他几个兄 弟，大家都是一头一脸的汗，明显都快着急死了。 “爹！” “大伯！” 江淑霞脚程不快，比较其他人稍落后一点，不过很快也跑到了近跟前。 她上来先踮起脚尖，捧着丈夫的脸，左看右看。 “没事就好，我们先回去。” 有她这句话，陈家所有人又急匆匆的奔了回去。 等关上了院门，江淑霞才开口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和谁生了矛盾？” 她看丈夫伤势不重，就以为只是发生口角，简单动了拳脚。 全盘没想到，溪边此刻躺着个半死不活的赵四柱。 陈之华一握拳头，“爹，你说是谁，我去帮你收拾他。” “我去。”陈枫华冷冰冰开口。 陈灵华站出来，“我和你一道！” 知道真相的陈伊伊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大家都觉得是爹他吃了亏吗？ 他们知不知道另一个人差点被活生生打死？ 还有，四哥这个架势，是打算卸别人一条腿，还是砍别人一条胳膊？ 她今天才发现，他们家一致对外时，其实个个都是狠人。 江淑霞主持大局惯了，此刻还算冷静。 “先将事情说清楚，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再去出气也不迟。” 陈崧眉心拧成一个死结 ，很耿直的说：“赵四柱出言不逊，对你和伊伊起了色心……” 他说到这里，脸色又重新阴沉下去，拳头死死攥着，仿佛在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冲回去直接把人打死。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 恰巧陈丰拾柴回来了。 他一推开门就察觉气氛不对，不由一一看过家里人的脸。 “这是？”他回身关上门。 江淑霞面色难看极了，过去从丈夫怀里把女儿接过来，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真该死！”陈伊伊气的头顶冒烟。 那个赵四柱真是个死变态啊！ 她现在才几岁？！ 这种人就应该物理阉割！留在这祸害人间！ 陈丰一头雾水，“谁？” “赵四柱。”陈枫华阴寒开口，脸色跟其余人一样难看。 “嘭！” 陈之华一拳砸在门框上，忍着怒意，将陈崧你前一句话告诉了陈丰。 “岂有此理！”陈丰原本还以为赵四柱是个厚道人。 没想到！ 江淑霞到时候留意到，丈夫手上有伤。 “阿崧！”她赶忙过去。 众人这才看到，陈崧手背关节上皮肉绽开，正在一滴一滴往地上淌血。 陈伊伊想起爹一拳一拳不要命似的打赵四柱的样子，眼眶立刻就红了。 “我看到爹他一个人把赵四柱打的半死。”她说。 陈枫华立刻眯起双眸，不紧不慢说：“半死太便宜他了。” 听他这个口气，陈伊伊头皮一炸。 四哥一直是家里杀心最重的一个人，她忽然有点儿担心，要是之后他真的去当官，不会因此被人抓住很多把柄？ “四哥，你控制你自己一下呀！为了个人渣，别把自己搭到里面。” 陈枫华能看到她眼底的忧心，于是咽下到嘴边的嘲讽，绷紧下颚，没再出声。 他在有所行动之前，一定会经过深思熟虑，不会做豁出自己的蠢事儿。 所以他觉得自家小妹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但家人便是如此，会有发自内心的担忧和关心，他看的明白，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江淑霞放下女儿，用帕子去裹陈崧的手，垂眸间开口：“伊伊说得有理，不能为了人渣，让自己深陷麻烦之中。” 强压怒火，陈崧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人并没有打死，但伤残免不了。” “万一他告官……”陈丰开始担心。 陈伊伊立刻有了主意，“我们去找红梅大娘，先一步让她做主在村里面解决这件事，他还怎么告官？” 在赵四柱有能力爬起 来告官之前，想办法直接私了，让他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点点头，江淑霞开口：“你们都留下，我和伊伊去。” 陈枫华说：“伯娘，我同你们一道，我留下帮不上多大忙。” “也好。” 江淑霞握了一下丈夫的另一只手，一看之下发现他身上有不少细小的伤口。 “阿崧，你安心歇一歇。” “嗯，你们小心。”陈崧点头，绷纸至今的身体，总算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他从地里回家途中，偶然撞到赵四柱和人背地里谈论自家妻女，内容污秽不堪，频频口吐恶言。 那种情形，试问几个男人能忍气吞声？ 他直接便冲上去和赵四柱扭打起来，他占了上风，可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够解气。 恨不能活活将赵四柱打死，以解心头之恨！ 可女儿冲出来说的话很对，他得想想家里，他不能因一时意气，将自己送进大牢，更不愿为个腌臜杂碎赔命。 所以他最终停手了，心中那口郁气，无论如何都散不去。 似乎是留意到陈崧满心憋闷，陈之华手掌按上他的肩头。 “爹，我也想冲出去找赵四柱出气，可咱们得听娘的。” 另一边，江淑霞已经抱着陈伊伊出了院门。 第438章 替你们做主 “娘，那赵四柱说白了不算是村里人，你说大娘会管吗？”陈伊伊问。 江淑霞面色沉沉，“即便不管，也至少得让村里妇女知晓那人是什么东西。” 陈伊伊点点头，没吭声。 她在想，会不会大家都知道，只是拿他没办法呢？ 那个赵四柱看起来也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他总不会直接跑到爹面前去口嗨。 大概率是和别人耍嘴皮子，凑巧被爹撞上了。 所以这会儿想一想，她倒是更好奇赵四柱会找谁口嗨？ 那个人会不会也和赵四柱一样？ 正想着，就迎面撞上了牛大娘。 她急匆匆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很快就跑到了身边，把嗓门吆喝起来。 “咋样啊？没打多严重吧？” “阿崧没有大碍，都是些小伤，婶子不用担心。”江淑霞说，然后摇了摇头。 她没亲眼看到赵四柱是什么状况，不想贸然开口。 不过她的丈夫她知道，虽然平时老实耿直，懒得耍什么心眼子，但真暴怒动起手来，是半点也不会手软的。 想来那个赵四柱不会有什么人样儿了。 “你家陈崧没事儿就行。”牛大娘舒了口气，手在心口顺了顺。 陈伊伊从他家跑了之后，她赶 紧交代两句就去追。 可她没想到，看起来腿短的小娃娃真跑起来，能跑的那么快。 她自认为身体还算硬朗。谁知道却半点都追不上。 “本是想直接从溪边儿绕到你们家后院儿，可这会儿那围满了人，只能绕到大路上来，我家老三还在溪边呢。。” 牛大娘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子，半天了，气还没有喘匀。 江淑霞腾出一只手，摸出布巾替她擦了把汗，“快把三壮叫回家吧，这事儿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不掺和为好。” 一听这话，牛大娘神情微微变化，“怎么？会很严重吗？” 江淑霞摇摇头，“说不准，我先去找趟红梅婶。” 见对方点头，她便抱着女儿绕过她继续往村头走。 今日天气其实不算好，阴云低盖，但是不下雨，闷闷热，让人很不舒服。 进院子前，陈依依抬头看了看天，觉得康平这天气是真的奇怪。 实在过于随心所欲了。 “婶。”江淑霞出声打招呼。 红梅大娘坐在屋檐下喝水，玉莲今天没在，她一个人看起来孤零零的。 不过听到动静抬头后，她就露出慈和的微笑，让人很容易就心生亲近。 “天闷，我就打开院门儿透透 气，没想到把你们给等来了。”红梅大娘笑着说。 陈伊伊挣扎下地跑过去到她身边，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 忽然就有点儿不想告诉她那些糟心事儿。 她看向还站在门边的娘亲，知道她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不过犹豫之后，江淑霞还是走上前来，“婶，本该是让你好好养身子的，可……” 红梅大娘这会儿刚笑着摸完陈伊伊的脸，回眸时脸上浮现疑惑。 “有什么便直说吧，我这身子多少年来都是这样，养不养的没什么打紧的。” 她这么说，陈伊伊心里一阵难受。 江淑霞叹息，“是赵四柱，我家阿崧和他打起来了，人应该伤得不轻，这会儿想必还在溪边躺着。” 红梅大娘面露惊异，“陈大就不是个暴脾气，怎么就能打起来呢？” 而且赵四柱祖辈世代都是屠户…… 想到这，她赶忙问：“陈大没事吧？” 两相对比，她还是更偏心陈家。 至于那个赵四柱，她从头到尾就没对他生出过几分好感，总觉得他看人的眼神，让人很不痛快。 “他没事。”江淑霞说。 陈伊伊紧跟着解释：“我爹平时就是懒得动心思，懒得生气，真被惹怒打起人 ，半点不会手软。” 她这么说，红梅大娘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原由。 “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江淑霞抿唇，这种事她不好开口，垂眸思索着措辞。 见状，陈伊伊便替她说，“爹说他出言不逊，对我和娘起了色心。” 她嗓音稚嫩，奶声奶气说出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怪异。 “你才几岁，他！”红梅大娘只觉得一口气直接从心口顶到头顶，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畜生！那就是个该天杀的畜生！”她怒骂，憋红了脸，带起一连串咳嗽。 江淑霞赶紧凑近帮她顺顺心口，陈伊伊则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红梅大娘缓过来几分，轻微喘着粗气，说：“带我去看看，我替你们做主。” 点点头，江淑霞扶住她双肩，发觉她双腿发软，像是腿疼的厉害，便先吩咐女儿：“伊伊，去隔壁找你玉莲姐姐。” “娘，我直接去找刘喜叔吧？他家有小车。”陈伊伊说。 玉莲姐姐这会儿在不在家都不知道啊，就算在家，估计也忙着黯然神伤吧。 “你跑得快么？”江淑霞有些担心。 陈伊伊立刻站直，“娘，我长高了，虽说只有一 点点，但我也能跑的，平时就是你们太惯着我了。” 她说着也不给江淑霞反应的时间，直接迈开腿迅速跑出院子。 “我这老胳膊老腿，当真是成了累赘了。” 红梅大娘望着小女娃娇小的背影，唉声叹气的，“这腿啊，稍微坐久一些，就使不上力站不起来了。” 江淑霞扶着她重新坐好，“婶你是年龄大了，谁都有这一天的，或者说，多少人想活到这一天，都不成。” 一句话，红梅大娘心里瞬间舒坦下来。 “哎……赵四柱那个事，你别往心里去，他原本就不是本村人，只是住在周边没人管他，眼下他来村里闹事，怎么着，我也要替村里人做主。” 其实从彩丫那个事开始，她就在思索怎么管管赵四柱。 先前是碍于师出无名，找不到明面上的理由。 眼下可就不一样了，如今陈家人在村里的威望不下于她，惹到陈家人，不说她，多数村民首先就不会答应。 没多久，陈伊伊和刘喜一起回来了。 “我都听伊伊说了。”一进门，刘喜就直奔屋檐下。 转身背起红梅大娘后，他小心将她放在了自己带来的三轮木板车上。 “我们这就去看看那个赵四柱。” 第439章 格局大了 陈伊伊干脆就在车上没下来，等红梅大娘上车，她小小的胳膊挽住她的手臂，牢牢抓着她。 知晓她的担忧，红梅大娘笑得和蔼，“不碍事，摔不下去，你自己坐好。” “我摔了都没事，我可结实了。” 就她现在的运气，就算坠车，摔伤的可能性也很低。 “少胡说八道。”江淑霞扶着车扶手，走在一旁。 陈伊伊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穿过村道，还有房子之间的夹道，很快几人到了溪边。 “就在那！”陈伊伊抬手一指。 溪边这会儿围着的人比打架那会儿还要多，议论声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 红梅大娘探头看了一眼，除了村民们的后背，什么都看不见。 “都让让！”刘喜拉着车大声吆喝。 围住赵四柱的村民们立即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缓和一路，红梅大娘的腿已经能动了，江淑霞和刘喜一起搀扶她，让她慢慢下车，走到了人群中央。 中间的地上仰面朝上，躺着不省人事的赵四柱。 他翻着白眼，一头一脸的血，五官就跟被揉乱的泥团似的，微微张开的嘴里门牙都掉干净了。 仔细看了一眼，陈伊伊就倒抽一口冷气。 好家伙。 爹他是当真是半点没有手下留情，就是奔着活活打死他去的。 “活该！”她呸了一口。 死变态，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 “事情的经过大家伙都知道了吗？”红梅大娘出声，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有力又沉稳。 可惜她身子不好，一句话出口，总忍不住夹杂几声咳嗽。 “知道，这人渣肖想人家没几岁的女儿，被人活活打死都活该。”老丁头出声。 “就是！几岁的娃娃都不放过！我呸！” “这种人直接丢出去了事！还摆在这里做什么？真是晦气！” …… 议论声又起，红梅大娘抬了一下手，捂着嘴轻咳两声。 周围又渐渐安静下来。 “既然你们都不想留他，那就让他远远的走。”红梅大娘说。 她想起彩丫和赵四柱的事，犹豫一下，终究是没有开口抖落出来。 这时候有村民问起陈老大。 “我爹没事，就是气狠了。” “是个血性汉子，打得好！”有村民闻言立即夸赞。 陈伊伊没有说话，乖乖退到娘亲身边。 “我们家陈大行事冲动，给大家添麻烦了。”江淑霞说。 顿了顿，她干脆顺势将自家的打算当众说出来。 “既然半数以上的村民都在 ，那我便告知大家一件事。” 村民面面相觑。 红梅大娘也是一脸好奇。 “我家那几头母猪已经顺利怀上猪仔，等三四个月后生了，猪仔出窝之后，我们会送一部分给大伙。” 周围顺价鸦雀无声。 紧跟着“哗”一下，议论声骤起。 “静一静！”陈伊伊脆声高喊。 这次持续很久，众人才安静下来。 “真有这样的好事？！”老丁头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他最初就上过门，想要猪仔，被李二娘破坏了。 后来见李二娘和陈家闹得僵，便没再动过念头。 如今听闻这样的好消息，真是高兴地几乎要当场晕过去。 “是真的。”江淑霞点头，面上挂着淡笑。 不过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提前说出这件事的目的，便是想让大伙多帮忙照看，勿要让崔周两家做过的事，再度发生。” 他们家母猪怀孕的事不是秘密，而就在近几天，家里又发现后院的门锁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只不过他们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内有门闩，外有锁头，贼人才没能得逞进来。 “我们家从一开始就打算带领全村一起养猪，你们可不要犯糊涂啊。”陈伊伊紧跟着开口。 心里思 索着，要不要抽空回忆回忆上辈子的防盗门原理，让自家二哥试试改造他们家的前后门。 不然总被贼惦记着，日子实在过得难受。 “我们肯定帮你们家盯着，谁要敢对陈家的院子动心思，那就是跟我过不去！”老丁头为了猪仔，挺着一把老骨头站出来， “我家就住陈家附近，晚上多留心一些更方便。”又有一村民出声。 “实在不行，我们就像县城里一样，也选几个人出来，晚上轮流巡视。”占平提议。 所有人立即看向他。 陈伊伊这才留意到，他居然也赶过来了。 下意识的，她开始在人群里搜索玉莲的身影。 不过没找到。 “占平叔，这可得给人家开工钱啊。”陈伊伊说。 眼下大家都穷的叮当响，自家还有一堆活，累了一天晚上还不能睡，谁会白干这种活啊？ 占平点头，说出自己的见闻，“京都附近大些的村落，或是偏远些连年遭受匪患的村子，便是村里平摊费用，选出强壮有力的男丁夜里负责巡视村子。” 闻言，陈伊伊不说话了。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平窑村民没有需要夜巡的观念，自然而然就会觉得这种支出是浪费， 相当不划算。 见状，占平想了想，“不然，便晚几个月再选人巡夜，那时我应当已经赚到钱了，工钱我来出。” 陈伊伊眉梢几不可查的一挑。 格局大了！ 真不愧是她看上，之后想一块合作的人。 真滴大气！ 一高兴，陈伊伊直接开口：“现在就可以选人了，工钱我们家出。” 江淑霞转眸，先是皱眉，随后又失笑。 “伊伊。”她拖长尾音叫女儿一声，语带无奈。 陈伊伊笑嘻嘻的抓住她的手，再度面向所有人震惊的脸。 “不过银钱现在大家都没有，我们家给的工钱只能换成东西，都是稀罕东西。” “什么稀罕东西？”刘喜好奇。 陈伊伊笑得神神秘秘，“都是些大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这时候，地上的赵四柱突然痛苦的“哼”了一声，嘶哑着嗓子，微弱道：“救我，救命……” 众人一下退开，这才发觉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以陈家母女为中心站成一团，彻底遗忘了地上还趟着个半死不活的人。 “那个好心人送他去城里安和堂呗？我们家可不背人命。”陈伊伊说。 爹打赵四柱，二叔救赵四柱，这样一来，她还会不会有积分赚？ 第440章 生鲜区诶！ 这么想着抬起头，却发觉眼前的村民们没一个表态的，似乎是都不想管赵四柱。 “我送他去吧，恰好有车。”最终，还是刘喜站了出来。 真说起来，他也不愿意送，赵四柱被打成这样根本就是活该。 不过没有办法，到底是条人命，即便要赶他走，也不能就这么不顾死活的把人丢出去。 闻言，几个村民帮忙，把清醒过来，痛吟不断的赵四柱抬上木架车。 很快，刘喜拉着赵四柱离开。 见没什么要说的，红梅大娘便开口，让众人散开。 几个村民明显欲言又止，想问江淑霞什么。 但江淑霞没有理会，转身扶着红梅大娘慢慢往回走。 占平不放心，便也在后边跟着。 他腿还没好全，走路走的特别慢。 陈伊伊看了，脸上不由显露几分忧心，“平叔，你这腿这么走路不疼啊？” 这可是重新打断后接起来的，她只要回想那天的经过，就算没亲眼看见，也替他觉得疼。 “不太舒服，但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占平自己倒是不太在意。 他坡脚许久，好不容易能正常走路，根本做不到成天废人一样在竹林里窝着。 再一个，他这些日子因为玉莲的事有些心烦意 乱，多出来走走，心里还能松快好受些。 只不过后一个理由他不会轻易对别人诉说，更何况还是陈伊伊这样的小小女娃。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陈伊伊人小鬼大，只是看一眼他眼底的神色，再联系自己在竹林里撞见过的“失恋现场”，就能大概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平叔，你之后是不是还打算继续做生意？”她问。 占平点头，“多年积蓄，随这场天灾人祸散尽，我不是能耐心种地的材料，随后应当还是要出门，东奔西走的做生意。” 陈伊伊“哦”了一声，也没急着说自己的打算。 毕竟在真的用空间里的东西赚钱之前，她还有很多基础的事情要做。 现在家里的小二层正在封顶，之后就是置办各种家具，家里人还有的忙活。 至于她，一边上学，一边还要继续找机会做好事，多赚积分，争取早日把超市全部解锁。 正想着，就听脑内响起系统上线的声音。 陈伊伊有一瞬间的紧张。 这不会是以内车爹打了人，过来扣积分的吧？ 以前孟秀珍他们做了坏事，积分都是翻倍的扣，这次不会直接一下扣她个几千万，让她再度变成穷光蛋吧？ 恐慌中，系统出声了 ，依旧是冰冷不近人情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39012300积分。】 嗯？ 陈伊伊愣住。 这比之前熬过康平那段艰难日子给的积分还多！ 小四千万了！ “怎么来的？一下这么多？没什么套路？你不是又打算坑我吧？”陈伊伊日常防备系统变成狗。 【亲爱的宿主，请务必全身心的相信本系统。】 “少废话，快说。”陈伊伊追问。 一方面是真的担心，另一方面，她很好奇，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大事？ 【积分来源：绥县疫病，加上平常琐碎善事。】 依旧说的很模糊。 不过平常陈伊伊总换些小东西投喂身边人，尤其柳浮生和周围可爱的小孩子。 要真问的细了，估计要听系统播报不短的时间。 于是想了想，陈伊伊决定放过系统和自己。 “一次这么多积分，我就没解锁什么东西？” 【亲爱的宿主，您已获得超市生鲜区的兑换权限，请问是否解锁？】 “要多少积分解锁？” 【一次性解锁，共需要50000000积分。】 “夺少？！” 如今相当富有的陈伊伊依旧难以接受一下子失去这么多积分。 “ 那你给我加的这不到四千万的积分是为了什么？为了瞬间蒸发吗？” 她有一种大钞刚捏在手里，下一秒就被人抽走的感觉。 或者就是眼前忽然出现金山银山，狂喜着扑上去之后，却忽然睁开眼睛，发现是做梦的感觉。 【生鲜区品类丰富，请宿主稍安勿躁。】 “……” 陈伊伊沉默了。 紧跟着迅速冷静下来。 似乎……这次贵的有道理诶？ 她刚才也没有细想，这会儿思索一下。 生鲜区应该是包括所有的海鲜肉食，水果蔬菜，冷冻食品…… 那些冷冻的速食似乎也不少，饺子汤圆，手抓饼牛排什么的。 “我解了！”陈伊伊十分好爽的一扬声。 反应过来，瞬间就觉得划算不少。 “这样一来，我超市就解锁几乎一半了吧？”她问。 心里已经开始留着口水盘算，要从生鲜区还什么东西出来打牙祭。 【是的。】 “那我下一个会解锁什么？能来个实用点的不？目前都给我解锁各种吃的。” 【抱歉，本系统无可奉告。】 陈伊伊：“哦。” 她现在很好说话，因为她有一种因为疫病药方直接起飞的感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熬过了疫病那段艰难的日子，她这好日子不就来了吗？ 这么想着，陈伊伊又问：“还有，能不能别再让我撞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的好运气，能不能用在别的地方，比如发现藏宝图，找到被埋藏的金山银山什么的。” 【……】 陈伊伊感受到了浓浓的鄙视。 “你什么意思？” 【抱歉，您日常遭遇的均为随机事件，请宿主用心体验。】 这次换陈伊伊无语。 “你是指差点看活春宫？还是别人的告白失败现场？” 【……请宿主稍安勿躁。】 心里翻了个白眼，陈伊伊直接不再搭理他，回到现实。 该说不说，解锁生鲜区还是很值得让人激动的。 出去以后，陈伊伊几乎按捺不住兴奋，想冲过去告诉江淑霞这一好消息。 不过看到她边上颤颤巍巍走路的红梅大娘，她还是决定淡定一点，免得吓着老人家。 于是一直等回到自己家，她才迫不及待的和大家分享这一消息。 不过说还不能直接说，怕家人不好理解，她得考虑措辞。 “娘，爹，我们家又有口福了。”她贼兮兮的压低声音，然后弯起眉眼，笑得很荡漾。 我靠，光是想想就觉得爽好不好？ 生鲜区诶！ 第441章 要不就吃烧烤吧 她熬出头了！ 她现在在古代连西餐都能吃上了！ 等自家的小别墅盖好，以后坐在院子里吃着火锅唱着歌，数着星星和啤酒，日子简直不要太神仙。 “什么口福？”陈崧光着膀子在搬木料，粗壮的圆柱形木材被他轻松扛在赤/裸的肩头，回头时鼻尖的汗水滴落，重重砸在地上。 哇偶。 陈伊伊忽然领悟到了铁汉的魅力。 这力量感，真是满满充斥着男子气概。 她赶紧戳戳江淑霞胳膊，示意她往台阶下看。 看过一眼，江淑霞难得没能明白女儿是什么意思。 “伊伊？” 陈伊伊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得意忘形，赶紧调整神情，回答陈崧的问话。 “就是鱼虾之类的海鲜河鲜，还有牛肉羊肉各种肉。” 她名下的连锁超市主打就是一个物品种类丰富齐全。 她隐约记得，冻品区还有鳄鱼这一类平常很少吃的肉。 不过眼下她并不打算去换那些过于另类的东西。 不然光解释，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管是廊下，还是院子里，都没了动静。 陈伊伊转动眼珠看了看身周，知道他们一下没能想象到她说的东西。 “今晚回去我就给你们看。” 河鲜之 类的先不说了，她想多换点水果之类的出来。 眼下康平百姓，包括她家里人，普遍都维生素摄入不足。 那些自然生长的野菜，还有人为种植的一些青菜，根本不够补充维生素。 很快到了傍晚。 虽然白天出了事，但陈家人照旧半点不耽搁，早早便往顾家宅子赶。 每个人都很好奇自家小女娃，究竟能再拿出多新鲜的东西。 而回到宅子里没多久，所有人就都聚在了小院里。 陈伊伊半路上就已经找系统换好了一堆东西。 虽说都不便宜，花了好几万积分，但还在能承担的范围内。 “锵锵！”陈伊伊故弄玄虚的一把推开卧房的门。 江淑霞就站在她身侧，略一探身，便能看清楚桌上放着的那些东西。 左侧桌角上堆在一起的软塌塌那几滩红色，一眼就能认出是肉，只是颜色比猪肉深上不少。 中间有些虾她认得，也知道有鱼，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鱼，至于另一半红红绿绿的，她没见过。 “伊伊，这些是？”陈之华出声，说话间直接将陈伊伊抱了起来，走进屋子站在桌边。 其余人也跟了进去。 陈伊伊看着大家都配合她胡闹，笑出一嘴细白的小牙。 “我换了羊肉，海虾，鱿鱼，”她一一指过去，“鲈鱼，还有荔枝青提橙子……” 光是这些名字，大家都有很多没听说过。 “羊肉倒是不陌生，一凑近也能闻出来，其他的……”陈崧摇摇头。 大家这个反应，陈伊伊并不意外。 “我还换了孜然和辣椒粉。”陈伊伊指指桌子最角落的几个纸包。 陈崧点头，“孜然爹知道，之前出去做买卖，从异族人那里见过，不过太贵了，没狠下心买过。” “异族？什么样的异族？”陈伊伊头一次起了好奇。 卖孜然调料的异族，会不会是…… “爹，异族人烤羊肉串和馕吗？”她又问。 陈崧愣了愣，“没有，只是卖孜然和一些香料，其他的就是一些牛肉干。” 不是啊……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那她是不是可以把烤羊肉串发扬光大了？ “你说的肉串，也是吃的吧？”赵香如冷不丁开口。 陈伊伊转眸，一笑，“是啊三婶，我一说你肯定就会。” 家里一直是三婶做后勤工作，不仅针线活牛逼，做饭也很厉害。 当然，娘厨艺方面也很厉害，据说还是嫁人以后才学的。 不过三婶对一些细致的活更有办法。 “这些都要清洗的吧？”赵香如又问。 陈伊伊点头，“鱼还得杀。” 除了鱿鱼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处理，硬缠着系统给了处理好的，其余的都是直接换出来的，刚死不久的鲜货。 “这些腥臊的东西我来就成。”陈崧主动分担，已经过去徒手抓起羊肉。 陈之华紧跟着开口，“我帮忙。” 说着去院子里找来平时采野菜的竹篮，把那些滑溜溜的鱼虾全部收拾进去。 “这些呢？”顾廷深指着水果问。 陈伊伊说：“这些不着急，吃完饭随便洗洗，就是餐后甜点。” 而话说到这个份上，陈伊伊干脆提议：“我们要不就吃烧烤吧？” 反正院子里的碳炉一直就没收起来，平时烧个水热个粥什么的。 用炭火烤羊肉还有鱿鱼大虾，光想想就流口水。 本来换孜然是想搞孜然羊肉的，现在直接烤肉不是更好？ “烧烤？”江淑霞看向院子里的碳炉。 字面意思，就觉得和火有关。 “就是用竹子或者细细的木棍串上肉土豆白菜等等东西，刷上油调味料放在火上烤。”陈伊伊简单解释。 同时也知道了，自己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估计还没有人这么吃东西。 想想也是，眼下都是填饱肚子就行，各种烹饪方法，各种美食还没多少人功夫钻研。 或者说信息闭塞，就算钻研了，很多人也不知道。 “那便试试伊伊说的‘烧烤’。”陈崧一笑，用衣摆兜着那些肉和渔货出去了。 杀鱼切肉他是一把好手，很快处理的干干净净的肉类就被送到了厨房。 陈伊伊正在自己调酱料，手边还有不少新换出来的东西。 耗油，料酒，十三香之类，都用竹筒或者纸包装着。 陈林华在一边看着她抓药一样，各种调料倒在一起，拿木勺像模像样搅拌，就说想尝尝。 “什么味道啊，闻着好香。” 陈伊伊示意他用指头沾一点。 “有点咸，你别一口吃太多。” 她这个料是凭感觉放的，自己刚刚已经尝过一点，味道虽说比不上上辈子那种大排档路边摊，但也相当凑合了。 陈林华依言用小拇指沾了一点点，进嘴后眼睛一亮。 “没吃过的味道。” “那当然，我以后每天都让你吃一种没吃过的东西。”陈伊伊自信一笑。 不说别的，单说解锁的零食区，那里面国内外的大小零食可都在应有尽有。 “真的吗？！”陈林华睁大眼睛。 第442章 人废了大半 陈伊伊看向他，挑着秀气的眉梢笑。 话说的太清楚可就没意思了，留点悬念刚刚好。 酱料调制好，剩下的就不用陈伊伊操心了。 她走出厨房，就见外头院子大伙正在忙碌。 家人们对于她身上的一些离奇事明显已经麻木。 陈之华只要看到小妹高兴，就什么也不会多管多问，就算她真的是小神仙转世，那也是他宠大的亲妹妹。 陈灵华活的潇洒，复杂难想的事情除非对他对家人有危害，他根本就不会往心里去。 陈林华自不必说。 他早就被陈伊伊俘获，做了她的小迷弟，加上自幼听话乖巧，更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满脑子就想着尝尝那些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不过所有人里，陈枫华有些不同。 卧房桌上出现那些古怪东西时，他第一个拧眉看向陈伊伊，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尤其之后看她很熟悉的介绍那些东西，教大家怎么更好的吃进嘴里时，心里有一种怪异感，觉得她未免太过了解，就好像经常吃，或者说曾经经常接触一样。 “四哥，你怎么老盯着我啊。”陈伊伊被盯得很不自在。 她家四哥那双眼睛又冷又锋利，被看久了，她腿肚子 都有点像打哆嗦。 陈枫华微微眯起形状漂亮的眼眸，犹豫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一头雾水的陈伊伊偏了偏脑袋，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这是怎么了？ 眼神像是没见过她一样，好吓人。 “伊伊，和娘去换件衣裳。”江淑霞缓步过来，拉平她的衣摆。 陈伊伊低头，这才看到自己小肚子前面的衣服上沾了酱料。 回到小院之后，陈伊伊先看到烧的旺旺的火炉。 想到今天的晚饭，她喜滋滋进了房门。 再出来，就见陈灵华坐在火炉边削竹签。 当然是简易版竹签，竹子劈成细条，首尾削尖，再用匕首将左右刮干净刮平整。 “二哥。”陈伊伊过去想帮忙。 她身上戴着张嬷嬷新给的香包，走近时飘来淡淡的药草加木质香，味道很好闻。 陈灵华侧过脸看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硬朗，一边嘴角挑着，手上十分利落有力的削着竹条。 “想我了？” 陈伊伊学他斜着眼睛，觉得自家二哥真是越来越邪气了。 “想你的竹签穿上肉滋啦啦的烤。”她说。 陈灵华翻翻眼皮，轻笑一声，看她跃跃欲试，便问：“想帮忙啊？” 不等陈伊伊点头，院门响了一声。 陈景回来了，身后跟着柳浮生。 “大哥呢？”陈景一进来，就问江淑霞。 “在厨房切肉。” 想了想，江淑霞又说：“如果是为了赵四柱的事情，你便问我吧，不要去找他。” 陈景略一犹豫，点点头，“动手是因为……” 江淑霞低声解释。 陈伊伊竖着耳朵听，白天压下去的火气这会儿又开始蹭蹭往上冒。 于是等江淑霞的话告一段落，她立即起身跑过去，问：“二叔，赵四柱的伤怎么样了？” 她这么问不是出于好心或者关心，就是单纯想知道那人够不够惨。 陈景低头看她，对上她干干净净的一对大眼睛，他干脆弯腰抱她进怀，站直后才对这江淑霞说：“伤势严重，但没有性命之忧。” 一旁的柳浮生已经从陈灵华身边转了一圈回来，闻言便一手撑着腰，懒懒散散接话道：“手脚各断一只，来的时候头上血流如注，胸腹间也有内伤，此刻还躺在医馆后堂昏睡不醒。” 说着总结：“人算是废了大半。” 陈伊伊眉心跳了一下，赶紧垂下头。 这种人渣，没脏了爹的手就行。 “怎么，不高兴他得到救治？ ”柳浮生忽然抬起她的小脸。 他倒是比陈景早一步，通过刘喜打听出了赵四柱挨打的具体原因。 不过他一直没主动告诉陈景，不想让他诊治时陷入两难。 ——一边是家人，一边是冒犯家人的人渣，是救还是不救？ 要按他的性子，直接便让人将赵四柱扔去路边。 不过陈景他认识不久，拿不准他的性子，于是便一直不多说什么，知道这一刻。 “救人哪有高不高兴的啊，就是想想还觉得生气。”陈伊伊给出一个满分回答。 柳浮生雪白的眉毛动了动，“真这么想？” 他这个徒儿他清楚，心里远没有面上这么单纯，也并不是真的天生一副菩萨心肠。 不过他就乐于见她这样，有主意，好恶分明，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不容易受他人摆布。 “还能怎么想啊。”陈伊伊直直望着他的眼睛，半点不心虚的样子。 她也没什么恶毒想法，就是在合计，在好奇，不知道赵四柱这个事情，系统会怎么算积分。 是扣分还是加分？ 又或者是直接抵消不加不减？ 这么想着，她还特意等了一会儿，可脑海内半点声响也没有。 也就这一会儿的空挡，柳浮生已 经知道了今夜的晚餐是什么。 老馋猫直接从陈景怀里抢过还在发呆的陈伊伊，一路快步到了厨房。 路上陈家男丁前后和他打招呼，他也顾不得理会，直接推开厨房的门，去看那些食材，和已经调配好的酱料。 灶台边的木桌上，蘑菇，白菜，土豆等等蔬菜已经收拾好，整齐码放在洗干净的桌子边缘。 中间陈崧还在切羊肉，按照陈伊伊的说法，尽量肥瘦都有的分割成不大不小的块状。 “你这是杀了奶山羊？”柳浮生闻到了羊肉特有的那股味道。 陈伊伊瞪大眼睛，“别瞎说，我们家的英雄山羊和英雄母鸡一定是要寿终正寝的！” 她这么说，柳浮生就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在多问，去看另一边赵香如在做什么。 灶上的大锅扣着锅盖，锅盖边缘热气滚滚，明显是在蒸什么。 而凑近一点，柳浮生就闻到了鲜美的鱼肉香气。 “什么鱼？” 陈伊伊不紧不慢的解释：“鲈鱼，清蒸鲈鱼，出锅时候放点姜丝，用热油一泼，你肯定会很喜欢吃。” 可惜的是，小葱太贵，系统和她论根卖，她没舍得换，不然热油泼在葱花上，一下香味就上来了。 第443章 陈汉腾的下落 “鲈鱼？这我倒是从未听说过。”柳浮生肚子里馋虫作祟，立即就想要掀开锅盖看看。 陈伊伊探出上身抱住他手，“出锅之后不久能看到了，先生你为人师表的风骨呢？” “风骨能当饭吃？”柳浮生不以为意，还理直气壮。 不过说完话之后却没再伸手，和垂眸忍笑的赵香如点点头，便抱着陈伊伊出去了。 等所有东西准备完毕，陈伊伊开始领着一家人穿烤串。 “随便什么都能穿在一起。”她猪肉羊肉混着串，然后第二根用橙子皮串起猪五花。 陈林华有样学样，蘑菇土豆和肉串在一起，然后用毛笔沾着酱料往上刷。 期间大人手上也没闲着，不过他们穿好肉串蔬菜串之后，没着急刷调味料。 因为陈伊伊想让大家一次体验到两种吃法。 “刷酱料的是一种，另一种只抹一点盐，烤好了撒上自然和辣椒粉。”她嘴巴不停，吧嗒吧嗒一直在介绍解释。 周围一圈人都宠着她，她说什么大家都点头。 半中间，陈枫华不经意抬眸，忽然发觉陈伊伊手里的毛笔有些眼熟。 而留意到他的目光，陈伊伊立即把身子往一边侧了侧。 “伊伊。”陈枫华压低 声音叫她一声。 陈伊伊低头“唔”了一声，含糊作答。 “若我没有看错，那应当是我专门用来练字的笔。”陈枫华睨着她，眼底浮现冷冰冰的无奈。 陈伊伊天天嘴角，朝他心虚的甜笑。 “因为就四哥你的笔最好嘛，借用一下，之后我保证替你洗干净放回去。” 陈枫华依旧黑着脸，不过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顾廷深见状，几不可查挑了一下唇角，伸手就准备帮忙。 陈伊伊留意到了，赶忙阻止他，“你手上挑完刺不是还有伤口？别动这些了，这么多人呢，很快就能忙活完。” 有伤口还碰肉啊酱料这些，容易感染不说，还相当于往伤口上撒盐，想想都疼得慌。 点点头，顾廷深虽然脸上依旧没有笑容，但神情比平常缓和不少。 肉串架到火上时，陈伊伊已经吃了半肚子水果。 江淑霞也是，她偏爱青提，一个人吃了大半串，坐下之后便主要负责烤串，各种见过或者没见过的调味料都在她的手边。 没多久，小院里便弥漫开浓浓的肉香，混杂着炭火特有的味道，引人食指大动。 陈伊伊一手抓三两串羊肉串，另一手抓几串蘑菇土豆，脸蛋被炭火 映的泛红，连带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她脚边放着几个葫芦，都开了口，家里几个男丁面前的碗里也都盛满了澄黄的酒液。 “季风。”她出声叫人。 不远处黑影一闪，季风弯身站在远离人群的阴影中。 “小姐。” 陈伊伊把手上滋滋冒油的肉串在一边的盘子里沾上些孜然粒，然后一起放到平常和面用的大盆里。 然后用手指了指，“这些你拿下去和青月他们分，吃完再来，还有好多东西，不吃就浪费了。” 有过上一次吃火锅的经历，季风这次没有推脱，只是毕恭毕敬过来拿好东西，一闪身上了房顶。 “要是顾叔在，就能吩咐他们出来，大家围着炭火一起烧烤，这些串串都是刚烤好趁热吃才最好吃。”陈伊伊嘀嘀咕咕。 现在她就只能叫得动季风，其余人不是非常情况，根本就不露面，她闲得无聊的时候试过，青月木羽他们除了告罪还是告罪，就是不会轻易出来一起玩或者一起吃。 陈景闻言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不知道顾将军如今走到了哪里……” 他惦记陈汉腾的消息。 见他面露悲切忧心，顾廷深思索后开口，“爹在家书中提到 ，他如今在兴扬一带追剿匪余孽，似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关于汉腾？”陈景连忙问。 顾廷深点头，“不过是从山匪活口最终探听到零星几句，具体情况暂时不得而知。” 他先前没有立即将消息说给陈家人听，就是担心这一次消息不确切，最后结果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能确定的是，陈汉腾还活着。 陈景听后露出安心些的表情，郑而重之起身道了谢。 顾廷深连忙起身回礼。 两人来往的功夫，陈伊伊和江淑霞凑在了一起，神情都不大好。 “从土匪嘴里知道消息，会不会陈汉腾他们已经‘投敌’了？抓到会不会治罪？”陈伊伊一脸忧心。 抓到治罪都是轻的，万一顾叔直接把母子俩当土匪家的小喽啰给“咔嚓”了呢？ 那二叔得失望成什么样啊？ 江淑霞眉心不展，“若他们当真走了歪路，那便怪不得旁人……”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看向陈景的目光却沉甸甸的。 第二日柳浮生起晚了，干脆就在顾家宅子里给几个孩子上课。 临时上课，像样的桌椅都没有，他就捧着本书，来来回回在几个孩子之间转悠，一边朗诵原文， 一边讲解，时不时用书本点点某个学生脑袋，提两个问题。 陈伊伊就是那个倒霉的，第一个被点到脑袋的学生。 她昨夜吃多了，半夜睡不下，缠着顾廷深陪她在后门附近散了好久的步，好不容易躺下了，天边已经泛白了。 于是上课时候她就成了最困的那一个。 全程眼睛都挣不开，站着都阻止不了她不停的小鸡啄米。 “叫你们站着，便是因为你们都在打瞌睡。”柳浮生晃晃手里随便捏着的书册，眼睛看着一问三不知的陈伊伊。 陈伊伊胡乱点着头，努力忍耐着打哈欠的冲动，尽量张开眼睛去偷看顾廷深。 夭寿了，为什么同样睡得那么晚，他却一点都不困的样子？ “瞧谁呢？下课把文章抄十遍。”柳浮生用手指点点陈伊伊额角。 陈枫华闻言回眸，顺着陈伊伊的视线望过去，和顾廷深的目光在在半空中相接。 两人眼神都冷了冷。 抬手摸了摸额头，陈伊伊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噘一下嘴，乖乖点头。 她认罚，谁让她瞌睡打的太明显呢…… “回去睡。”柳浮生忽然说，然后举着书册转身往另一边走，去问陈林华问题。 啊？ 陈伊伊眨眨眼睛。 第444章 彩丫被放出来了 这也行？ 直接让她回去睡？ 陈林华见她愣住，连忙小声提醒：“快走呀甜妹儿。” 呆呆转头，陈伊伊点着脑袋转身，脚步慢悠悠。 柳浮生这时候扭过脸，轻咳一声，“不舍得走，那就……” “舍得舍得！”陈伊伊连忙迈开腿飞奔出了院子。 等到了自家小院，她环顾空荡荡的周围，犹豫要不要去村子里找爹娘他们。 算了，先睡够再说。 进房，关门，脱外衣一气呵成，倒在床上的下一秒，陈伊伊就睡了过去。 一觉到中午，她揉着眼睛翻身，盯着床边坐着的人发愣，眼睛暂时没有焦距。 “醒了？”顾廷深晃一下手。 陈伊伊睫毛反射性颤动两下，打着哈欠，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 “几点了。”她不经意问。 “什么？”顾廷深眸带询问。 陈伊伊反应过来，“啊，什么时候了？” “该吃午饭了，先生特意让我来叫你。” “哦哦。”陈伊伊又打个哈欠，浑身懒洋洋。 顾廷深望着她，面无表情道：“先生让你带些酒。” 啊？陈伊伊愣住。 不过下一秒就点了点头。 终于，终于有人主动问她要东西了。 周围人说白了还是忌惮她能随 意拿出东西的能力，至今没有一个人敢主动要什么，都是她拿出来什么，他们接受什么。 柳浮生算是头一个了，陈伊伊细想想，甚至觉得有些欣慰。 “简单，那一会儿酒葫芦你帮我抱着喽？” 这种小事是自然的，顾廷深点头。 午饭是赵香如负责，前一晚剩下的那些肉菜随便进锅炒一炒，撒上孜然盐巴就很好吃了。 陈伊伊找过去的时候，见厨房院子里铺了一大片草席，小万躺在上面，不知道看着天上的什么东西，不停地咯咯傻乐。 他现在还太小，最多翻翻身，还不怎么会爬，所以这么把他放着，时不时看一眼还是挺安全的。 最近大家吃饭的时候，通常都是找出草席，让小万自己躺着玩。 陈伊伊都感慨他的乖巧，也很心疼他，觉得他应该是从出生起就一直经历磨难，才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特别柔顺。 “甜妹儿！”陈林华从厨房门框内探出头，整张脸白的发光，脸上婴儿肥也回来了，看着憨里憨气，和逃荒时期又黑又干巴的他简直像是两个人。 陈伊伊现在一见他就觉得自豪，因为她家五哥完全就是她一手养胖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立 即找系统换了点零食。 等她从小万身边爬起来，胸口已经塞得鼓鼓囊囊。 她朝厨房门边走去，一边伸手在怀里摸。 “五哥，给你果冻吃。” 这果冻老贵老贵了，她都不舍得换，一共也就换了六七个。 “没有我的？”跟在她身后的顾廷深立即问。 陈伊伊回眸，“你不是不喜欢甜的？我给你换了个即食鸡排。” 就是她以前健身常吃的那种真空包装的鸡排，奥尔良风味。 “鸡食鸡排？”顾廷深有些怀疑，然后手里就被塞了块东西。 ——用树叶包裹，粽子一样的东西。 拿出鸡排的陈伊伊也有点傻眼，她强调了不要塑料包装，也不用直接找新鲜树叶包裹吧？ 这下越看越奇怪了…… “能吃？”顾廷深表示怀疑，清晰浓密的眉毛轻轻皱着。 陈伊伊拉下他的手心，踮着脚尖解开树叶外面系着的草绳，很谨慎的观察一会儿。 “可以吃，里面的东西完全没有问题，就是鸡肉。” 她上辈子当代餐填饱肚子用的，挺好吃的，鸡肉也嫩，所以给不爱甜的顾廷深当零食了。 那边陈林华已经打开了竹筒装的果冻。 “呃，好像鼻涕……” 陈伊伊转头， 睁大眼睛看他，“你尝一口再说话！” 无辜眨眨眼，陈林华一抬手腕一口闷。 眼睛下一刻就变得亮晶晶。 “好吃的，甜妹儿！” 说着又留意到陈伊伊手里什么也没有，“你有没有，别都给我吃了。” 陈伊伊拍拍自己这凸起一块那凹下去一块的、已经变形的胸脯，“这里啦，还有你娘和我娘的。” 吃过午饭，陈伊伊闲不住的要出门。 顾廷深拦她，“不是要抄书？” “晚上再抄也不迟啊。”陈伊伊拖延症犯了。 顾廷深依旧挺拔立在门口不让路，“晚上若是有别的事，抄书一事不就耽误了？” “你这叫压迫式教育……” 陈伊伊嘀嘀咕咕，转身回去桌边坐下。 桌上的毛笔就是昨天用来刷酱料的那支，陈枫华彻底不要了，她干脆就拿来用了。 “专心写，十遍很快便能写完。”顾廷深过去帮她端正姿势。 要说毛笔字，陈伊伊还真不陌生。 上辈子奶奶还在世时，一直沉迷书法，她耳濡目染，专门跟过名家学习。 后来奶奶离世，她有时候想她了，就会回到老房子里，在她的书房里练会字。 只不过这个时代有些字的写法和上辈子不一样， 她要完全掌握就得从头开始。 而现在的她，深深觉得学字练字没有到处溜达，一门心思畅享赚钱方法快乐。 好在，柳先生对她并不眼里，甚至说得上是放纵，感觉只要她拿出点成绩，之后应该能恢复自由。 这么想着，陈伊伊拿毛笔蘸了点墨，开始在微微发黄的纸上抄书。 顾廷深见她乖顺，且神情专注，便没特意盯着她，自顾自出去，坐在廊下看起书来。 他闲暇时看书也坐的笔直端正，一丝不苟，又冷漠严肃的样子。 陈伊伊中间停下来时从门边探头看过他几次，回回他姿势都一样，看的她心里直好奇，不知道他这样会不会腿麻脖子酸。 书抄到一半，陈伊伊听到院门响了一声。 凝神去听，发觉没有多大的脚步声，就知道这是竹严来了。 而通常他特意来后院，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从圆凳上跳下来，准备出门看看，就听竹严先一步和顾廷深说： “主子，衙门递消息，之前抓的彩丫，方才放了。” 陈伊伊脚步一顿。 放了？！ 这才抓进去多久啊？怎么就放了？！ 她连忙奔出去，还被门槛绊了一下，“为什么啊！” 竹严冲她行礼，“小姐。” 第445章 新房落成 然后又跟着解释：“说是有孕在身，等平安生产后再继续受罚。” 陈伊伊睁大双眼，小巧的嘴唇张了张，没能说出话来。 顾廷深见她神色微妙，便先打发竹严，“你下去吧。” “是。” 等院门再次响过，顾廷深起身缓步走近，“想说什么？” 陈伊伊这才想起，彩丫和赵四柱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可她以一个小奶娃的身份，怎么和他解释这种事？ “就是……呃，就是……” 她支支吾吾，抓耳挠腮，像只找不到香蕉的猴子。 “有话直说便好。”顾廷深自认体贴的说了一句。 问题是，这话怎么直说？ “嗯？”顾廷深难得起了好奇。 陈伊伊把两瓣嘴唇抿了又抿，最后眼睛稍稍一抬，“我告诉你，你不许大惊小怪，也不许和别人说我说了什么。” 她感觉顾廷深接受度挺高的，对她虽然也是冷冰冰，但骨子里和大哥差不多，对她相当溺爱。 所以她要是直说，应该没事吧？ “好。”顾廷深拉她进门，证明什么一样，还回神关上房门。 陈伊伊在屋里看着他的举动，极其缓慢的偏过头，脑袋顶慢慢冒出一排问号。 他这样一搞，她都不好意 思直说了！ “可以说了。”顾廷深回身，淡淡望过来。 陈伊伊对上他毫无杂质的目光，又觉得没什么了。 “简单来说，就是彩丫和赵四柱通奸。” 顾廷深神情一顿，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那天在村子里瞎跑撞见的，娘不让我随便说。” 以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顾廷深又转身拉开大门。 冷冷淡淡的嗓音随微风飘进来。 “你是不该说，你这样的年纪，未免懂得太多。” 陈伊伊听到这话，瞬间变得理直气壮。 “我一直就懂得特别多啊，大家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回眸看她一眼，顾廷深迈步往外走。 “你去哪啊？”陈伊伊追到门框边。 顾廷深没给她任何反应，就一个板正冷峻的背影。 陈伊伊也没心思多在意他什么，一个人站在门边，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半圈。 会不会，彩丫怀的是赵四柱的孩子？ 不过就算是，也没办法确认吧？这年代没有亲子鉴定这种东西。 想到这里，她忽然灵机一动，跑去找系统。 “统哥，你说我医院不是已经全解锁了，总不会就只有那些药啊绷带之类的吧？” 【抱歉，本系统未能完全 明白您的意思。】 陈伊伊现在有什么都是直接问他，“就是，你能不能给我做亲子鉴定？” 【亲爱的宿主，您百分之百是陈崧和江淑霞的女儿，本系统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陈伊伊：“……” “不是我啦！是别人！你就说能不能！” 【抱歉，并不能。】 陈伊伊再度无语。 “不能你就说不能，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说完，她直接丢下系统回到现实。 算了，不纠结，孩子是谁的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抄书。 …… 这一晚一直到天黑透，陈伊伊才等到家里人回来。 一见江淑霞进门，陈伊伊就像只小蝴蝶一样，扑到她怀里撒娇。 “今天好晚啊娘。” 江淑霞抱住她，和她一起坐在床沿边，“你红梅大娘病了，我和你爹他们一同去陪她说了说话。” “又病了？严不严重？”陈伊伊赶紧问，心都揪在了一起。 摇摇头，江淑霞轻轻吐出一口气。 “老毛病，咳嗽胸闷，这两日得卧床歇息。” “那也太不凑巧了……”陈伊伊皱着脸，“彩丫放出来了，说是回家生产……” 江淑霞就是从村里回来的，崔家又离他们家房子近，自然知道这件 事。 “娘见过她了，瘦成皮包骨，在村头又哭又闹的。” “然后呢？”陈伊伊追问，“她为什么哭闹？是不是因为知道赵四柱出事了？” 江淑霞侧眸，留意到她的模样，便抬手轻轻替她整理乱糟糟的头发。 “只是哭闹，未有只言片语，最后让玉莲劝回去了，” 陈伊伊点点头，决定不再操心这件事。 反正好奇到最后，孩子的事，彩丫和赵四柱的事，不一定有结果。 就这么平静安定的过了几天。 陈家的二层楼盖好那天，房子基本就可以住人了，于是陈家便按新房落成的礼节，张罗着请全村人吃饭。 因为条件有限，众人便听从江淑霞的提议，每家每户摆张桌子出来，大伙就围着村头热热闹闹一起吃顿饭。 陈伊伊为此特意换了两头猪，还有酒水点心无数，硬是每桌凑齐八菜一汤，摆了十几桌出来。 正巧红梅大娘这两天能下床了，拄着拐颤巍巍坐去村口头一张桌子上，含笑看着大伙忙碌、谈笑。 陈伊伊在桌与桌之间转悠够了之后，便赖在红梅大娘身边，乐呵呵的哄她开心，漂亮话说起来一套接着一套。 红梅大娘原本就高兴，脸上笑了又笑。 不过笑到最后，终究是忍不住对着眼前的情景动容落泪，连忙抬手擦拭眼角。 “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啊，不知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喧闹声，大笑声，男人推杯换盏间时不时豪放的喝叫，女人互相凑在一起嗑瓜子闲聊，每个人都是红光满面，畅快开怀的模样，场面被所有人的情绪调动，变得热烈而红火。 谁能想到，数月以前，这里几乎成了荒村，地荒了，房子也空了大半，四处荒凉，满目萧条。 “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嘛。”陈伊伊小脑袋靠在她肩头，声音又轻又软。 他们家几个月之前，还在逃荒呢，现在小别墅都盖好了，就等置办好家具搬进去了。 连连点头，红梅大娘捧起面前的红酒，端详一阵，闻一闻，小心抿了一口。 “这酒是从天上来？滋味真甜。” 陈伊伊也不能解释这种事，只说：“大娘你年纪大了，适当喝一点红酒对身体好。” 见她点头又抿了一口，像是很喜欢，陈伊伊便凑近她耳边小声道：“我让爹给你家厨房藏了两大葫芦红酒，你每天记得喝一点。”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她上一秒才去找系统多换了两个酒葫芦，藏进大娘家。 第446章 出事了 红梅大娘眉开眼笑，放下酒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 “老天爷保佑，赐给我们福星小仙童……” 她嘴里念念叨叨，听得陈伊伊满心无奈。 说起来，真要拜是不是应该拜系统？ 嘶，不说她还没有意识到，作为意识体存在的系统，能给她凭空搞出来那么多东西，四舍五入确实能算小神了？ 就是太狗了，和她还是共生合作关系，让她完全没可能对他产生丝毫敬畏之心。 胡思乱想着，江淑霞过来了。 “快些吃东西，一直忙着乱跑和藏说话。” 点点头，陈伊伊直接在桌上摸了双筷子，原地开始今天第一餐。 什么都缺的时候，厨子自然也缺，像这种全村一起吃席的大锅菜厨子更是没有。 于是早上她干脆和全家人一起起了个大早，张罗中午这顿全村人的大餐。 这一日的午饭一直热热闹闹吃到傍晚。 其实多数人早早就吃完饭了。 但是大家都太久没有这样热闹聚在一处，一起无所事事嗑瓜子闲聊，所以就一直恋恋不舍，一个个都不想从椅子上早早站起。 “娘，我这瓜子花生还真弄对了。”陈伊伊吃的肚皮滚圆，靠在娘亲柔软馨香的臂弯里。 江淑 霞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头发，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大家最近都忙坏了，眼下正好趁着机会休息一下。” 陈伊伊半闭上眼睛点点头，整个人像只餍足的小懒猫。 不过过了没多久，她又睁开眼睛，问：“娘，不知道有没有人奇怪这些东西的来源？” “自然有。”江淑霞回话。 “不过因着你二叔在城里开医馆，我们又住在你顾叔家里，不少人便觉得东西是由他们想法子弄回来的。” 江淑霞垂眸看着女儿晶亮的眼睛，轻轻捏了一下她秀气的鼻头。 “当然，也有人觉得是托你的福，老天爷赏赐给我们家的。” 陈伊伊缩着脖子笑，觉得大家稀里糊涂这么猜测就挺好的，她也省的各种解释。 有些事情，本来就不需要说的太过清楚。 只要家里人不怕她这“能力”就好了。 说着话，陈伊伊越发犯困。 “娘，我想睡一会儿。”她说，一边抬手揉着眼睛。 江淑霞眼神柔软，抿唇笑了笑，将她抱起，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怀里，头搁在肩膀上。 “睡吧。”她轻拍女儿脊背。 点点头，陈伊伊迷迷糊糊闭上眼睛。 吃饱喝足，再在娘怀里舒舒服服睡一觉 ，这种日子可别提多舒服了。 这么在心里喟叹着，陈伊伊渐渐陷入酣甜的睡梦之中。 这一睡再睁眼，人就不在村子里面了。 奇怪的是，天都黑透了，小院里却只有个正在喂小万喝羊奶的赵香如。 陈伊伊揉揉眼睛，茫然站在屋檐下，“三婶，我爹娘他们呢？” 她都在家里了，就说明肯定有人回来过了。 不然三婶一个人，怎么又抱小万又带她？ 家里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走夜路。 赵香如不擅长撒谎，哪怕只是面对陈伊伊这样的小娃娃，站起来时面容依旧有点慌乱。 “他们去、去看看地，很快就回来。”她磕磕巴巴出声。 这时候小万呜哇一声，对于突然吃不到奶表示不满。 陈伊伊眨眨眼睛，立即跑去推隔壁房门。 隔壁是陈景和几个小子的房间。 和她想的一样，这会儿房间里空无一人，桌上的水杯甚至都没动过。 垂下眼睛一瞬间，陈伊伊心里就知道应该是村子那边出什么事了。 不然，二叔为什么也不在？ 赵香如已经抱着小万走到身后，右手还拿着沾了奶渍的木勺。 小万咿咿呀呀的抗议，白嫩的小手小脚轻微踢腾着 。 “三婶，到底怎么了？”陈伊伊转身。 赵香如眼睛往左看，又往右看，最后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松了，秀美的脸上浮现几分无可奈何。 “我就说了，不可能瞒得住你。” 陈伊伊冲她笑，不想让她有什么负面情绪。 “说嘛三婶，爹娘他们再了解我不过，知道我肯定要想办法知道真相的。” “村子里有人伤人，我没敢走到前面细看，只看到院子里有血……” 赵香如半点不想回忆的样子，眉心轻轻皱着。 陈伊伊见状，便体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去找爹娘他们。” “天已经全暗了，还是别出去了，他们原本便想你一直睡着的。”赵香如想劝，但声音轻轻的，没觉得自己能劝得住。 陈伊伊听进去了，反过来宽慰她。 “我让季风带我，来去很快的，季风你不是见过嘛，打架很厉害的，轻功也很厉害，三婶你别担心。” 闻言，赵香如才想起她身边有季风这号人物。 她心头放松，这才点了点头。 “小万都要哭了，三婶你快去喂他吧。”陈伊伊说。 赵香如看向怀里的婴孩，转身回到院子角落，靠近花园的小小石桌边。 桌上还有小半 碗羊奶，已经不算热，好在天气不冷，她用手背探了探碗壁，继续用木勺一点一点喂给小万。 趁她忙活的空挡，陈伊伊已经将季风叫了出来。 “我们去村里，越快越好。” 进村时家家灯火通明。 而往常这个时候，不少人家已经睡下，房子里就算有灯光，也该是微弱的烛光，而不是门口插上火把，院子里还点上灯笼。 季风从房顶跳下，蹲身将背后要下地的小主子稳稳放在地上。 转头四下打量，陈伊伊留意到地上隐约有桌脚拖动的痕迹，明显是宴席结束时留下的。 她脚下步子加快，先往自己家去。 “季风，今天离开村子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她问。 季风具体的没有多说，只简单提醒道：“事发地在村尾。” “那快带我去。”陈伊伊连忙朝他伸手，习惯性摆出要抱的姿势。 季风微怔，紧跟着立即过去面对面将她抱起。 他脚程快，乘风飞行似的，陈伊伊一愣神的功夫，就站在了人群外。 没错，就是人群。 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这里。 似乎还在围观什么。 陈伊伊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事发至今到底多久了？怎么打架还围在这？ 第447章 孩子没能保住 虽说她有季风带着，来的够快，但半路上就在心里默认，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左右看看，陈伊伊没能在人群外围看到家人。 无奈，她只能从无数条腿之间努力往里挤。 吭哧吭哧，好不容易挤到人圈最内层，她抬眼就看到地上有滩血。 早上才亲眼目睹过亲爹和亲三叔配合，十分凶残的杀猪，所以她表现的相当淡定。 以至于有些村民见到她面无表情绕过血洼，直奔房子里时，直接震惊了。 “半点不怕吗？” “真不一般啊……” 议论声才起，陈伊伊就听不清了。 ——她被快不过来的陈之华一把抱了起来，脸还被按在他胸口。 一瞬间透不过气，陈伊伊拧动身子要说话。 “伊伊，人伤的有些可怕。” 陈伊伊贴着他，听他说话闷闷的，像隔着棉花。 “我不怕哥，我都闻到味道了。” 那不单单是血腥味，还有—— 一点点内脏味。 总之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味道。 闻言，陈之华才犹犹豫豫的松开按在小妹后脑勺的手掌。 能得到新鲜空气，陈伊伊也不敢大口呼吸，房间内的味道实在是让人身心不适。 她慢慢转头，忽然觉得这房 间布置有点眼熟。 “哥……”她微微睁大眼睛，“这是不是赵四柱的家？” 上次来是在屋顶，也没看清周围是什么情况。 刚刚过来，她干脆是被季风抱在怀里，周围光线又不好，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所以直到留意到不远处那个缺了个脚和角的暗红色桌子，以及墙上挂着的没有箭的弓，她才想起来这里是哪里。 “嗯。”陈之华看向木架床的方向，眉心轻轻皱着。 陈伊伊还没有看到床那边的情况，见状转头看了过去。 卧槽！ 这是把肚子搞破了？ 只见床边柳浮生弯身挡住了床上的情景，看动作是在正在帮忙清洗伤者伤口，血水顺着床沿淌在地上，一直流到陈景脚边。 至于陈景，陈伊伊探着上半身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真的确信自己看到他在穿针引线。 “大哥，这是怎么了？还有其他人呢？” “赵四柱几乎被砍死，爹带着三叔和其他人顺着血迹去找凶手了，娘和红梅大娘一起，在崔家。” “崔家？”陈伊伊一下没反应过来。 陈之华像是不齿开口，眉心死死拧着。 “是彩丫跑进村子叫的人……” 看他像是不想说，陈伊伊也没再多问， 反正一会儿见到娘，可以问娘。 同时她心里也半点不奇怪彩丫为什么会在赵四柱家里。 毕竟奸夫淫/妇，赵四柱出了事，彩丫又在牢里关了那么久，她肚子里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这时候趁村里大家都忙着吃喝玩乐，找机会避开人见赵四柱一面再正常不过。 “不对啊，”陈伊伊又觉得奇怪，“崔家不是有牛二叔看着嘛？” 牛二壮现在县衙做事，算是半个编外捕快了，彩丫被放回来待产，衙门想着他家就在村里，便直接派他回来盯着。 陈之华叹气，“是人就要吃喝，有三急，二壮发觉人不见了，立马去找，可谁能想到彩丫会一路从村尾出了村子呢。” 陈伊伊沉默了。 早知道就把彩丫和赵四柱的奸情早点公开告诉大家，这样牛二叔发现人丢了，估计会第一时间就想到往赵四柱家里找。 千金难买早知道，眼下还是得看人能不能救活了。 说话的空挡，柳浮生转了一下头。 “出去，你看这屋里哪有女人？” 他难得严厉，陈伊伊也被这屋里的味道弄得很不舒服，赶紧就挣扎着要出去。 被一路带到人群外，她才被陈之华放下。 “我让季风带我 去崔家找娘。” 不等陈之华反应，她就一溜烟朝路口转角跑去。 等躲到树后，她才叫季风出来。 很快，她有回到了靠近村头的位置。 季风抱着她跃上屋顶又落下，她便站在了崔家的院子里。 和赵四柱那边不一样，彩丫屋外没有任何人，不过屋里若有若无传来痛吟声。 陈伊伊快步走过去，轻轻将屋门推开一点缝隙。 等确定屋里的情况允许自己进去，她才挤过门缝走了进去。 床边坐着的江淑霞一眼便看到了她，她也不觉得多意外，满意于她进屋后乖乖站在原地，没有贸然靠近。 “先别过来。”江淑霞还是叮嘱一声，然后先起身洗了手，才过去门边抱她。 “娘，彩丫这是……” 这时候玉莲从里屋出来，怀里抱着一床新被褥。 “伊伊来了，还好都收拾好了。”她说。 陈伊伊眨眨眼睛，不明情况的她，这会儿能做的只有傻笑。 “被褥换好便没什么事了，我在这守着彩丫醒来，你一会儿赶紧回去歇着吧。”江淑霞叮嘱玉莲。 “嗳，知道了。” 江淑霞带着陈伊伊出去，在院子里随便找了一处坐下。 她出了些汗，从怀里摸出随身带的布 巾擦了擦。 然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回答女儿之前的问题。 “彩丫小产，孩子没能保住，你红梅大娘有经验，帮着彩丫清理了身子，之后体力不支，撑不住就先回去了。” 陈伊伊讶然。 “刚说有孩子，这就没了？” 摇摇头，江淑霞面上不见多少唏嘘，“和那孩子有缘无分……也怨不得别人，孩子亲爹都不清不楚的。” 她声音低弱下去，不喜在背后说什么。 “是谁砍伤人啊？”陈伊伊说起别的事，心里纳闷极了。 眼下看来，凶手摆明就是冲着赵四柱去的，柳先生和二叔一起忙活，明显人都离死不远了。 彩丫应该只是被误伤，或者惊吓过度才流产了。 这么一想，陈伊伊就觉得没有头绪。 毕竟她在村里的时间还短，并不知道赵四柱有什么仇家。 “伤人者也受了伤，你爹他们已经循着血迹追出去了。”江淑霞有些担忧的说。 陈伊伊也觉得担心，“娘，我让季风去找爹他们吧？” 江淑霞摇摇头，“别操心这些，也别总麻烦人家。” “不麻烦嘛，季风特比好。”陈伊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打消了念头。 娘看起来很累，听话会让她开心。 第448章 物理阉割 彩丫大闹，差点伤了陈伊伊，没找到凶手。 江淑霞果然笑了笑，俯身亲了亲她，嘴唇干燥柔软，弄得陈伊伊有些痒痒。 她笑起来，轻轻缩着脖子。 “娘，你就相信爹爹吧，他最多就是追不到凶手，自己肯定是不会出事的。” 谁想江淑霞摇摇头，“娘是担心林华。” 陈伊伊结结实实一愣。 几乎是立刻拔高声音问：“五哥也去了？！” 是了，她进村至今都没有看到五哥。不管是赵四柱那边，还是崔家这边。 “事发突然，你五哥有些吓着，你三叔就一直背着他，他也谁都不要，就要待在你三叔身上，后来去发现血迹，你爹他们一伙人立即就追了上去，你三叔便忘了将林华放下。” 陈伊伊脑门缓缓滑下一滴冷汗。 这也能忘？ 看来这会回来之后，五哥又要有一阵天天做噩梦睡不好了。 想是这么想的，陈伊伊嘴上却宽慰江淑霞：“娘，没事的，五哥总有一天要长大的，而且那么多人呢，肯定能照顾好他。” 正说着，就听院门外一阵嘈杂。 江淑霞立即抱着她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院门。 崔家院门内侧可以上铁链，门被推开时吱呀生混合丁零 当啷的声响，动静还是挺大的。 “阿崧，怎么样了？”江淑霞看着陆续进来的大家，目光在其中寻找陈林华的身影。 陈伊伊也找，并且很快就看到了。 陈林华依旧被陈丰背在身后，在他肩头探头探脑，半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彩丫怎么样了？”陈崧问，一边抬起胳膊抹一下满头满脸的汗珠子。 陈枫华最后进来，正巧听到江淑霞说彩丫孩子没能保住。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漠的眼睛只多看了一眼淡定依旧的陈伊伊。 陈伊伊也看眼他，心里啧啧有声。 同样是奔波回来，她家四哥就和爹他们不一样，发型一丝不乱就算了，脸不红气不喘的，浑身上下连滴汗都看不见。 她从江淑霞怀里挣扎下地，怀着好奇去摸了一下陈枫华的手心。 嗯，还好，是热的。 不然她真的要怀疑，她家四哥其实是冰块或者石头做的了。 而她怪异的举动，自然要惹陈枫华蹙眉，“做什么？” 陈伊伊摇摇头，对上他冰冷中透点凶的眼神，自发退回到娘亲身边。 “枫华。”陈丰出声提醒儿子。 虽然他知道陈枫华其实对伊伊这个唯一的妹妹很好，但他这种冷 冰冰拒人千里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会。 外人误会了无所谓，他就担心伊伊误会，然后觉得伤心。 “没事三叔，四哥性子就是这样，我都习惯了。”陈伊伊出声。 她再介意被凶，看着那张脸也不在意了。 对不起，她是个无可救药的颜狗。 陈丰无奈摇头，过去腾出手摸了摸陈伊伊的发顶，以示安慰。 陈伊伊已经习惯被各种摸头了，并且深深为自己的头发感到担心。 害怕自己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被人撸成地中海那样的秃头。 闲话几句，陈家人又说起正事。 “二壮已经进城报官了。我们刚才回来途中，顺带问过村里人，目前没人知道赵四柱有什么仇家。”陈崧说。 江淑霞点头，找来凳子让几人坐下歇歇。 “彩丫夜里还要喂一次汤药，我得在这里守着。” 陈崧表示理解，也没有因为旧怨去劝阻她不要理会彩丫死活。 反而表示要一起留下来。 “我也在这里陪着娘。”陈伊伊紧跟着说。 江淑霞笑得欣慰，转眸看向陈丰，“眼下回顾家那边太远，你就带着孩子们在新房里将就一夜。” 逃荒时候路边野林子都睡过，新屋的二层小楼在大家 心里怎么也不能说成是“凑合”。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几个小子过去新屋子，我得回去，不能让香如一个人带着小万在家。”陈丰开口。 他作为丈夫，忧心妻子合情合理，即便大家都知道顾家宅子各处都有人暗中把守，远比康平任何地方都安全，也没有人劝解什么。 “那你一路小心。”江淑霞说，一边叮嘱他带好身上的匕首。 陈丰点点头，摸摸腰间，便将陈林华交给陈枫华，转身快步往门外去。 他走以后没多久，陈之华便回来了。 看到他，陈伊伊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赵四柱是怎么回事。 “人怎么样？”江淑霞先一步开口。 陈之华摇头，“伤势过于严重，二叔和柳先生还在那边，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 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的意思了。 想到之前看到二叔在穿针引线，陈伊伊能想象到伤情的严重。 不过…… “娘，赵四柱到底伤到哪里了？”陈伊伊趁机问。 江淑霞神情一瞬间变得古怪。 还是陈灵华没什么顾忌，大咧咧走到他面前，“男人难以启齿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陈伊伊懂了，物理阉割？ 她皱着脸偏过头，“那二 叔准备针线是缝哪里？” 总不能是当场缝寿衣吧…… 她自己在心里开了挺离谱的玩笑，跟着就听陈枫华冷冷道：“肚皮。” 嘶—— 陈伊伊轻轻抽一口冷气。 难得见她这样，陈灵华有些恶劣的一挑唇角，“我们去的时候，赵四柱肠子都流了一地，不是柳先生和二叔都在，别人当真不知道怎么把人挪到床上去。” 我靠。 陈伊伊打了个哆嗦，脑海里闪过上辈子看过的外国丧尸电影。 那里面最常见的场面，就是开膛破肚，肠子番茄酱乱飞…… “赵四柱真的能活吗？”她发出灵魂疑问。 这时候可不比现代，医疗科技不发达的情况下，伤口感染，腹腔感染什么的，不管程度深浅，都能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小命。 最主要的是，缝合伤口时，很难处在无菌环境。 “娘，我给赵四柱弄点药吧？”陈伊伊思索着。 她有消炎药，就是不知道能在这种肚子都开了，下体也被砍的情况下，发挥多大的作用。 江淑霞毫不犹豫的点头，“伤势这样严重，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于是陈伊伊立即找到系统，换了几包消炎药让季风送过去。 止痛药就算了，她不想给。 第449章 掐断脖子 药送走了，暂时也就没有别的事了。 “你们回去睡吧。”陈崧打发几个小子。 陈之华点头，领着弟弟们离开。 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江淑霞抱着陈伊伊，挨着陈崧坐在一侧墙边。 陈伊伊仰躺着，眼睛边就是暗黄色的油纸灯笼。 灯笼随着夜风微微摇晃，照的她眼花，连天幕上到底有没有星星都看不清。 没多久，她索性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着之后要做些什么。 眼下家里的房子落成了，田地也种起来了，猪也怀孕了，接下来，她也该想想怎么换点东西做可以持续的买卖了。 卖菜肯定是最可行的，不管是对于积分来说，还是银钱来说，都很便宜，量大的话，也可以赚钱。 但是赚钱太慢。 再进一步就是猪牛羊那些，她倒是可以换出来卖钱。 但康平居民现在应该买不起…… 观赏鱼之类的，就更别提了，她估计只能找为数不多的过路行商出售。 难搞，头疼。 最关键的问题，是康平现在经济几乎不发展，银钱可以说是停止流通了。 还是得等。 “哎……”陈伊伊紧闭双眼，幽幽叹了口气。 这模样直接逗笑了陈崧。 “伊伊这是做什么梦 了？这么惆怅？” 江淑霞也是忍笑，不过她知道女儿没有睡着，那眼皮下的眼珠，可是时不时转动一下，明显在思索什么。 “在烦恼什么？说出来给娘听听？” 陈伊伊半睁眼，噘了一下嘴，“烦恼大家没有钱啊。” 大家没有钱，她就没办法把大家的钱，都变成她的钱。 “等农田收成，猪仔出窝，总会有换来银钱的时候，不要心急。” 陈崧紧跟着开口：“再不济，爹可以拉着肥猪或者粮食一类去外乡卖，就和以前在漠北村时候一样。” 眼珠转了半圈，陈伊伊一笑，看向自家爹爹十足硬朗阳刚的脸，“那爹，之后占平叔出去做生意，你会不会和他一起？” “他之后准备出去做生意？”陈崧倒是不知道这一点。 之前盖房子时占平虽然来帮过忙，但一般手上做工的时候，他都很少说话，和陈崧闲聊的多是其他村民。 陈伊伊也意外他半点都不知道，这应该不算什么秘密，而且占平那么迫切的想要恢复正常行走，也不难推测他之后可能施行的计划。 “爹，你又懒得动脑筋想事情。” 陈崧一愣，跟着不太在意的一笑，“爹这不是有你娘么，聪 明都给她，爹只要有力气干活就成。” 陈伊伊因为一句吐槽，被塞了一嘴狗粮。 她默默咽下去，侧过脸靠的娘亲更紧。 陈崧想了想，“若是占平今后出去，我便同他一起，只不过你们在康平，我不会去太远的地方，能换到钱不赔本便好，或多或少都不重要。” 点点头，江淑霞笑了。 这是她很早以前叮嘱他的话，至今他还记得。 最初成亲的时候，陈崧过于耿直，只想着走南闯北的游历加赚钱，并不怎么顾家。 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完全是她一句一句教出来的。 这些事情她闲暇时都和陈伊伊聊起过。 于是陈伊伊点点头，继续咽下更大一口狗粮。 跟着保证：“爹，今后你真的出去了，只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和商品就好，我们家的东西，绝对不会亏本，只会发愁不够卖。” 想到至今通过女儿了解或品尝过的新鲜东西，陈崧深以为然的点头。 江淑霞若有所思，随即不由得舒展眉目笑了笑。 “日子都是慢慢过出来的，我们都不要心急。” 望着她沉静温柔的面容，陈伊伊心里忽然就安定下来。 “我不急了，慢慢来嘛，反正我们在康平才短短 几个月。” 对比最开始过来，腹背受敌，没水没食物的时候，现在他们已经很幸福了。 虽说，麻烦人麻烦事有点多，时不时就要发生一些贼刺激的事。 这么想着，陈伊伊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 屋门是关着的，彩丫刚小产，按照现在的说法，半点不能受风。 陈伊伊上辈子都没活到结婚，半点不懂这些，只知道流产之后，要坐小月子。 “娘，那彩丫这样，时不时暂时就不应回衙门大牢了？”她问。 “嗯，一个月以后，她身子好些了，才会继续回去受罚。” 这样啊。 陈伊伊没再说话。 心想，倒还挺人性化的，没有不把罪犯当人。 估摸着时间，江淑霞起身，预备将怀里的女儿交给丈夫，“我去看一眼火。” 陈伊伊搂住她的脖子，“我也去，倒药汁的时候我帮娘扶着布。” 熬完药要过滤的，这时候是用麻布。 “好好好。”江淑霞抱着她直起身子，然后转身往主屋一侧的伙房去。 没多久，娘俩配合着弄好一碗药，便一前一后进了主屋。 陈崧后背靠着墙，含笑望着她们进门，觉得虽然村里发生了不好的事，但这会儿妻女在身边，他便 能感受到安定和平和。 但下一刻，就听屋内传来惊叫，紧跟着便是木碗落地的声响。 他连忙起身，也顾不得合不合适，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主屋。 一进去他就满面怒容，飞扑过去扣住彩丫的两只手腕，用全力粗鲁扯开。 彩丫疼得尖叫，被丢开后依旧挣扎这还要掐陈伊伊脖子。 她面白如鬼，竭力嘶吼着，“我没了孩子，也不要你们好过！” 一贯温柔端方如江淑霞，也不由怒红了脸，眼底直冒火。 她劈手就是两耳光，“恩将仇报！你简直不可救药！” 说完抱起捂着脖子蜷缩身体的女儿，快步出了房门。 一出去她浑身就脱了力，抖着手去摸女儿手背。 “娘看看，给娘看看，是娘疏忽了，我家伊伊受苦了……” 她心疼落泪，声线同样发颤。 陈伊伊用力咳嗽着，嗓子里跟卡了什么东西一样，心头突突直跳。 说好的气运值一直在增加呢？！ 她差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掐断脖子！ 刚流产，那个彩丫到底哪里来的怪力？！ 她到底干什么了，彩丫能那么恨她？ “没……”陈伊伊尽力摇着头，想说自己没事，可喉咙里真是难受的厉害。 第450章 反正不能白白受伤 陈崧很快跟了出来，过来单推跪在江淑霞身边，眼底沉怒犹在。 轻轻翻动查看一番女儿，他稍微放下心来。 “走，我们先回去。”他从媳妇怀里小心接过女儿。 江淑霞手还是抖的，竭力遏制着心底里的各种情绪。 她实在没有想到，就她转身放下药碗的功夫，就能突发这样的事。 陈崧抱好陈伊伊后，另一手穿过媳妇后腰将她牢牢环住，嘴里又重复一遍先回去，仔细听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是憨直老实，但不代表他会任人欺负。 尤其是欺负到家里人头上。 更忍受不了有人对妻女做出什么恶事。 赵四柱就是前车之鉴。 只不过彩丫到底是女人，又才刚刚小产，他没有真的动拳头，是怕几下将人打死，反而替家里惹上麻烦。 一路无话。 等推开院门，陈伊伊已经略略缓过几分。 她乖乖趴伏在陈崧肩头，小手护着自己受创的脖子。 而院门响动的声音，已经引屋里的陈之华出来查看。 他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对，只是有些奇怪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彩丫已经醒了？”他问。 但他最是细心，紧跟着便留意到自家爹娘脸色不对。 一红一白，一个像是余怒未消，另一个则是在后怕什么。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伊伊闻言扭头，想张嘴发声，喉咙里跟卡了生锈转不动的齿轮一样，稍微一用力就难受。 “怎么了？哪里难受？大哥看看。”陈之华一下就急了，几步就从屋檐下到了近跟前。 陈崧把怀里人交给他，闷不吭声的去角落里劈柴，只为发泄怒气。 这会儿功夫，陈灵华和陈枫华也出来了。 “进屋，先进屋。”江淑霞心口闷着一口气，说着率先往里走。 堂屋内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之前那些旧桌椅，模样好些的都送了村里人，破旧的厉害的便劈了当柴烧。 陈崧这会儿手底下遭劈砍的，就有一部分桌子椅子板。 不过屋内还是留了一张桌子，其余的就是几个新编出来的草蒲团。 陈林华侧身蜷缩在圆木桌上，已经睡熟。 在蒲团上坐下之后，江淑霞先让女儿张嘴，要来烛台凑近去看她喉咙里。 陈伊伊摇摇头，表示这样什么都看不见。 “可能是……伤到……”她艰难发声，好几个字音发不出来，只能让人听到嘶嘶的气音。 江淑霞心疼到无以复加，伸手搂过她 紧紧抱在怀里。 “谁做的？”陈之华问，脸上已经有显而易见的怒气。 他看到了陈伊伊脖子上的指痕，结合她说话的样子，还有一直护着脖子的举动，便能猜出大概。 陈枫华比他先一步猜测出大概事实，只不过一直绷紧唇线不出声，眼神冷的仿佛要结冰。 “彩丫，她忽然扑下床，掐着伊伊脖子将她压在身下，我推不开她，掰不开她，要不是你爹冲进去的及时，伊伊她说不定……” 江淑霞说不下去了，眼眶含泪，眼底满是自责和心疼。 陈伊伊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小手轻轻拍着她后背，表示自己没事，要她别太难受。 心里却已经问候了彩丫的祖宗十八代。 她刚刚一瞬间真的几乎吓尿了。 她完全窒息眼前发黑的那十几秒里，连做鬼之后要干什么都想好了。 因为她看的很清楚，娘虽然不算柔弱无力的人，但半点扯不开突然发狂，变丧尸一样面目狰狞的彩丫，急的都上嘴咬了。 “恩将仇报！说的就是她！”陈之华恨恨出声，拳头紧紧攥在膝头。 陈灵华咬着牙说：“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不能就这么算了。”陈枫华不急不缓开口，面目冷 然，眼底像是没有半分情绪。 陈伊伊扭头看他一眼，菱角一样的小嘴一张，缓缓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她知道，彩丫要倒霉了。 “让伊伊歇一会儿吧。”陈之华满目怜惜的看着小妹。 点点头，江淑霞让女儿横在怀里，掌心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她身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陈伊伊渐渐放松下来，一直紧握的左手也慢慢摊开。 所有人都围着她，静静守着她。 等陈崧擦着汗水推门进来，陈伊伊已经睡着了。 “明一早我就去县衙，这种祸害不能留在村里。”陈崧压低声音说。 除了陈之华点了点头，其他人没哟说话。 这一夜，就在沉默中度过。 次日一早天才亮，陈崧便抱着陈伊伊出发了。 报案要讲求证据，他必须带着女儿，因为她脖子上已经开始发紫的指痕就是最有力最直接的证据。 到县衙大门口时，天边朝阳的灿烂光辉已经铺满大街小巷。 陈伊伊也彻底睡醒了。 她转头看着行人往来，已经恢复几分生气的街道，想开口感慨两句，才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发不出声。 想努力点说话，喉咙里就是一阵撕裂一样的疼痛。 这是伤着声带了还是 怎么？ 陈伊伊咽了口唾沫，眉心拧紧。 吞咽也很不舒服，内部软组织充血水肿？ 大致给自己的伤情做出判断，她去找系统拿药。 “止痛消炎来一套。”她在脑海内说话时称得上恶声恶气，怨气直逼天灵盖。 系统似乎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出声时隐约能听得出来讨好。 【好的呢。】 而陈伊伊听他口吻变化，更生气了。 狗系统忽然改了话术，这说明什么？ 他心虚！ “我说，我以为我解锁了超市这么多东西，运气已经爆棚，为什么会这么倒霉，还要受这种罪？又不能加积分，你告诉我为什么？”她直接质问。 上次坠到底下裂缝，她还可以说是掉下去救人，赚积分去了。 这次呢？ 她一旦被彩丫掐死了，那就只是掐死了！什么也捞不着，白白搭上一条命！ 【各种内情，自由定数，请宿主稍安勿躁。】 又是这一套。 陈伊伊气的磨牙。 “我要求药物免费。”她开始谈条件。 反正不能白白受伤。 【……】 “还有，嗓子好之前，我换的吃的喝的，都算精神损失费，我也不给你积分。” 【……】 “当然，我也不是没下限的人。” 第451章 被人抬回来 “期间换的给自家的人吃的东西你给我免费，给其余人的照常交易结算。”陈伊伊继续说。 自然这样的要求很合理。 【抱……】 “你敢说抱歉？！彩丫她流产了，变态了，又不是我家造成的，我这伤难道受的不冤枉？你之前说的气运值增加，就是这么增加的？” 要是系统不说什么气运值的事情，她这次无辜受伤，彩丫在现实中得到王法制裁也就够了。 偏偏狗系统说过，她现在运气超级无敌好，属于所有人摔跤，她最多只是闪了一下腰。 所以现在这种遭遇，让她充满了浓浓的被欺骗感。 “你骗我，你说大话，我这点条件你凭什么不满足？”陈伊伊理直气壮。 系统沉默良久。 【好的呢。】 陈伊伊满意了，听到交易成功的提示音后，又交代两句便将意识调回现实。 陈崧正被衙役领进大门。 衙门里面重新修缮过，桌椅什么都是崭新的。 陈崧要状告彩丫，便被领去大堂。 没多久孙应知穿着靛青官服出现，头顶乌纱帽，模样瞧着威严又端肃。 陈伊伊嗓子正难受，眼睛都不太一下，也没太注意听。 只知道没过多久，眼前出现孙应知放大的 俊脸，跟着脖子上被温暖的指尖触碰。 再然后，就是陈崧描述彩丫行凶经过。 惊堂木拍过，流程就算是走完了，陈崧站了起来。 不过却不是直接退出去，而是被杂役一路带到了后院。 有过一会儿，换过衣服的孙应知便赶了过来。 他无论是穿官服还是穿常服，人都像座小山一样。 接过陈伊伊到怀里时，仿佛在摆弄木偶一般。 “完全说不了半个字？”他问，眼睛盯着陈伊伊脖子上的乌紫。 陈伊伊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点点头，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委屈。 “放心，孙叔替你做主。” 他说着转身，沉下脸扬声：“来人！带彩丫回来问罪受罚！” “是！” “是！” 两名衙役异口同声，抱拳后同时转身大步离开。 陈伊伊听到衙役腰间的佩刀响动，心里那口气忽然就顺了。 “在后院坐会儿，留下吃顿饭，有人念叨你家女娃娃好些日子了。”孙应知对陈崧说。 这个“有人”自然是指张嬷嬷。 也就她老人家能让孙应知为她操心了。 陈崧爽快点头，半点也不会费心去思考，报案之后直接留在衙门吃饭合不合适。 他不在意，陈伊伊带着现代 思维的就更不在意了。 立即欢欢喜喜点头。 她也像嬷嬷了，嬷嬷怀里总是很香很好闻，还有中奶奶身上特有的味道，很亲切，让她很安心。 拐进后院，孙应知便把怀里的女娃娃交还给陈崧，吩咐人带他们去找张嬷嬷后，他立即回神去了前院。 康平县百废待兴，他上任至今一直特别忙碌，不肯能一直闲散陪着陈伊伊到中午，期间肯定还要回前边处理公务。 张嬷嬷就在院子角落的厢房里。 进门前，陈伊伊留意到屋前新开了两快土地，矮小的竹篱笆在周围扎了半圈，一下子看不出之后打算种什么。 进屋后，她想问，才又想起自己现在说不了话。 忍不住在心里再次问候彩丫的十八代祖宗。 “哎呦，泪汪汪的，这是怎么了？快让我看看。”张嬷嬷一见陈伊伊，就露出一脸的心疼。 陈伊伊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眼泪汪汪。 估计是想开口时候扯着喉咙疼出来的眼泪。 很快换了个怀抱，她侧过头，脸在张嬷嬷馨香柔软的怀里蹭了蹭。 张嬷嬷穿的衣服一直是用好料子做成，看着朴素简单，颜色也不靓丽，灰扑扑的，却有柔滑的触感。 一般百姓是穿不起 的。 不过陈伊伊有两套衣服是类似的料子，也就是头一次离开顺耀，当时孙应知送的。 不过好衣服陈伊伊反而不常穿，她现在动不动就满村跑，要么就是练字弄一身墨点，还是粗布衣裳穿起来更随心所欲。 而得知陈伊伊差点被人掐死，张嬷嬷瞬间变了脸色。 “挨千刀的东西！这么小的娃娃都能下得了手！” 陈崧不想老人家气着，赶忙一阵宽慰。 “孙大人一定会替伊伊做主的。” 陈伊伊连连点头。 而吃中饭之前，她就见到了被捉拿归案的彩丫。 人是横着往大牢那边送的，而陈伊伊全程都在盯她的脖子。 那上面有勒痕，绳子的勒痕，痕迹很深，但又没有真的置人于死地。 是谁？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 她离开村子不到半天，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家里人替她报仇了？ 是大哥？还是四哥？ 大哥虽说细腻体贴，心地善良，但要真发起狠来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四哥就不用说了，直接就是狠人一个。 又或者是哥哥们一起？ 娘知道吗？ 胡思乱想着，她收回脖子。 “别看了，留些精力去摘菜。”陈崧摸摸女儿脑后。 陈伊伊点点头，乖 乖靠在他怀里。 衙门后门附近有片菜地，是不久前开辟出来的，是张嬷嬷亲手种的菜，长势非常喜人，打算一会儿摘点菜中午做来吃。 陈伊伊一听，就说要去帮忙，这才跟着自家爹爹出来。 也因此，才凑巧碰上彩丫被人抬回来。 这一日再见到家人是在傍晚。 大家都回了顾家宅子。 包括顾廷深。 他前一天吃过酒席便回去打理医馆——医馆生意起来之后，时不时就有人要来取药，离不了人。 陈景帮家里张罗席面，柳浮生趁机躲懒，医馆的活计便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一个人忙碌总是没有三个人快，前一夜他回到宅子里时天已经黑透。 见小院没人，赵香如房内又已经灭了灯，便忍着没有多问，直到天亮了，才从陈丰嘴里知道大概出了什么事。 但陈景和柳浮生依旧没有回来，他只能如前一天一样，独自去打理医馆。 直到此刻回到宅子里，才总算见到陈家其他人。 而几乎是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陈伊伊脖子上已经变成黑紫色的指痕。 简单听了经过，他一整晚就黑着一张脸，显然气闷不已，又无处发泄。 陈伊伊觉得事情过去了，想宽慰他。 第452章 第一次办喜事 奈何开不了口。 陈伊伊都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一张嘴就扯着喉咙了，又疼又憋屈，忍不住就生起闷气来。 那小脸，乍一看比顾廷深的脸还要黑上几分。 顾廷深见状，反过来宽慰她：“人不是已经抓进了牢里？便不要再多想什么。” 嘴巴一抿，陈伊伊更窝火了。 这是她要说的话！ 可她说不出来！ 顾廷深看了她两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着了她，索性起身走开了，去一边角落坐着。 要是不看他那张老成冷肃的脸，单看背影还颇有几分委屈的味道。 在一旁看两人看了半天的江淑霞心下忍笑，过去抱起女儿，轻轻拍了拍。 “娘知道你想说话，别心急，方才你二叔不是已经替你看过了？七八日之后，大概便能开口了。” 陈伊伊瘪嘴，幽幽幽幽叹了口气。 说起这个她就想哭。 这可是七八天，不是一两天，而是四分之一月！ 这么一算，简直是难以接受。 但不接受还能咋办？ 陈伊伊只能躺平，安慰自己，这期间自己换出来的吃喝都免费。 好一点的是，这一晚睡一觉醒来，陈伊伊就觉得喉咙没有那么疼了。 至少吞咽正常了。 具体也 不知道是系统的药还是二叔的药发挥了作用，她后边只能两边的药一起吃。 “甜妹儿，别担心，二叔说了，过几天就好了，而且不会有半点后遗症。”陈林华趴在床沿，很贴心的陪自家小妹。 其余人都去村里了，彩丫差点掐死陈伊伊这件事闹得挺大的。 毕竟在不少人心里，陈伊伊属于“祥瑞之人”，是“福星仙童”。 伤着她，那是对老天爷大不敬。 甚至还有人提议，要做一场祭祀仪式，让陈伊伊坐在高处，村里大伙好好拜一拜，以防天怒。 还兴师动众的联合六七名村民去找红梅大娘商量。 最后直接被红梅大娘一耳刮子打骂了出去。 这些事陈伊伊原本都是不知道的，这天入夜家里人回来，她才听说。 陈灵华提起来都乐坏了，直说那些人脑子都被驴给踢了。 深以为然的点头，陈伊伊一脸赞同，往嘴里扔一颗葡萄。 还祭祀仪式，她坐高处？ 那些人干脆直接把她架到庙里，日夜进香的给供起来拉倒！ 简直不要太离谱哦。 “可见‘仙童’的名头也不全能带来好事。”江淑霞唏嘘。 陈伊伊握住她手指，摇摇头。 以口型说：“这也是没办 法的事。” 陈灵华看了个莫名其妙，江淑霞却看懂了。 “只盼之后少有人提起，不要让这样的名号传的越来越远。”江淑霞叹息，眼底不无担忧。 陈伊伊又动动嘴唇，“传出去是传出去，外地人没亲眼见过，相信的人估计不多。” 她完全是以自己的三观来推断的，并没有想到古代人的封建迷信能闹到多离谱的程度。 江淑霞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愿吧。” 一边的陈灵华已经彻底懵了。 “娘，她这样，”他张张嘴，不出声，“你都能全部看明白啊？” 江淑霞看向他的眼神奇怪，“只是简单的读唇，娘从前教过你。” 抬手挠挠后脑，陈灵华一咧嘴笑起来，“当时觉得没用啊，现在看来……娘，空闲了你再教教我？” 无奈斜睨他一眼，江淑霞含笑点头。 陈伊伊差点被掐死的事很快在康平传开，随之一起流传的，还有崔家周家联合偷猪的事。 以及赵四柱被一刀劈开肚皮外加子孙根的事。 平窑村的村民感觉这些事都丢人至极。 许多人不管是走在村子里，还是出去在外头，都不愿多说话，蔫头耷脑的，觉得面上无光。 而陈伊伊每次见到大家 那副想狡辩，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就总是想笑。 她心里是不在意什么坏事传千里的，毕竟，她有本事让平窑村变成康平第一富村。 以后旁人提起来，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不过前提是，她嗓子得赶紧好起来。 而这一次估计她是真伤狠了，直到一个多月后，家里的母猪都显怀了，天一天比一天寒了，她喉咙才彻底恢复正常。 也就在这时，张铁春要迎娶孙灵娟了。 因为是正儿八经娶妻，早在张铁春聘媒人时，孙灵娟便暂时住在了红梅大娘家，作为出嫁的“娘家”。 到了下聘那天，张铁春原本要直接带着一筐窝窝头去——这算是一穷二白的他，最能拿出手的东西。 而临出门前，他被飞奔赶到的陈之华拦住，重新塞给他一竹篮猪肉。 张铁春低头看了一眼，手里下意识掂量两下，觉得这些肉约莫得有八/九斤重。 “九斤，我家小妹说，取长长久久的寓意。”陈之华说。 张铁春五大三粗个汉子，登时就要掉眼泪。 “你们家真是……让我怎么报答才行呢？” 陈之华吓一跳，赶紧当胸锤他一拳，“哥呀，你可别，好日子可千万别抹眼泪。” 感 慨几句，张铁春重新笑起来，高高兴兴捧着猪肉篮，昂首阔步往红梅大娘家去。 下聘之后，便是商定成亲日期。 再过两个多月便是年关，自然是越早越好，不至于拖到明年。 定下日子那天，不知怎么，平窑村要见喜的事情，便在周围传开了。 这一对，算是遭灾之后全康平第一次办喜事，不止平窑村内气氛热烈，就连相邻的两个村子，都有村长派人来问候，还送上一些礼物。 大家都难，送也没啥好东西送，最奢侈的，应该就是丘安村给的一只鸡。 还不是家养鸡，是只瘦瘦小小的秃毛野鸡，不知道是谁打哪儿猎来的。 不过鸡虽不好，情意却重。 同时也忽然提醒了陈伊伊。 她立即跑去找江淑霞商量，“娘，我们家那只母鸡那么能生，给她也成个亲怎么样？” 她的话像是说笑，江淑霞一下没能反应过来，一脸离奇的去看她。 “给鸡成亲？” 说着抬手摸女儿额头。 陈伊伊抱住她的手，“哎呀我没发烧，也没说胡话，我的意思是，我们养猪的同时，也可以养鸡啊。” 她就是太想赚钱了，才遗漏了一些小事。 而在她看来的小事，江淑霞却整肃面色。 第453章 算盘打到点子上了 “你打算弄些鸡出来？” “嗯啊。” “养在何处？”江淑霞问。 陈伊伊理所当然道：“后院啊。” 他们家的房子已经修建完毕，只等选个良辰吉日一家人迁进去。 江淑霞有顾虑，“前后院虽说宽敞，但多数地方都按你的想法种树种花，可以想见之后花草繁茂的美景，眼下养鸡……” 陈伊伊眨巴眨巴眼睛。 “娘是怕你像养猪一样，后悔将鸡养在家里。”江淑霞只是想劝她考虑清楚。 要知道鸡多了，远比猪吵闹。 陈伊伊前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闻言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睛。 她是有点后悔直接在后院附近盖猪圈。 虽说距离院子还有一段，但猪圈不可能半点味道没有，有时候安静了，还能听到猪哼哼。 只是眼下母猪待产，总不可能这时候折腾，所以她也就跟娘发发牢骚。 不然要是让爹和哥哥们知道，估计真能过来和娘商量直接拆了猪圈，给猪换个地方。 想了一阵，陈伊伊便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给牛大娘养呗，之后养大的鸡也是他们负责卖出去。” 她这样算是白给牛家财路了，肯定能赚一波积分。 至于银子…… “这样一来， 我们家能落到什么好处？” 江淑霞又伸手摸女儿额头，“即便是要做善事，也用不着这样，家里那只母鸡跟了我们许久，让你和林华吃了多少鸡蛋，你当真要直接送给别家？” 那当然不是了。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明显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牛大娘他们还不一定愿不愿意养呢，我们先去找他们商量一下？” 她到底没有正面回答，拖着娘的手站起来。 眼下张铁春家也没什么要帮忙，江淑霞便领着她去了隔壁。 牛大娘一家都在，整齐坐在院子里编竹筐。 根小薇眼下坐稳了胎，也在动手帮忙。 她脚边窝着大武小武，各自拿着竹条在比划。 陈伊伊进门后就要打招呼，却被小武的一句话说的愣住。 “娘……编坏了……” 陈伊伊抬眸，见小武看的人是根小薇，不由露出讶然的神情。 这时候牛大娘已经看到了她们娘俩，特别热情的丢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招待。 “来啦啊！过来坐呀，就当是到自己家了！” 江淑霞笑着点头，领着女儿走过去后，神态自然的问：“孩子正经认在老大家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半点不知道的，不然便能及时上 门道一句恭喜了。” 之前大小武一直叫牛大娘奶奶，但却没有正式认下来。 点点头，牛大娘半点不避讳大小武。 大着嗓门说：“是啊，就老大成亲了，难得我家小薇也喜欢我两个乖孙孙，就前半个月的事，我觉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张罗。” “再说了，所有人都当大小武是我家亲孙子，我不乐意让别人都知道他们是我半路领回家的。” 牛大娘一说起话来，半晌不让人插嘴。 江淑霞刚张了张嘴，便被她打断。 “再说，不认下来，孩子总不知道怎么叫人，管我叫奶奶，管老大老二叫叔，又总追着老三叫哥哥，后来小薇嫁进来，还叫小薇姐姐，我听了天天都发笑。” 她说着就笑起来，中气十足，笑声嘎嘎嘎，极富感染力。 陈伊伊忍不住就跟着傻笑。 笑着笑着，总算想起正事。 不过她刚张口说了“大娘”两个字，就和江淑霞一样，被牛大娘打断。 “你是不知道大小武有多乖，给大壮小薇磕过头，立马就改口了，追着屁股后面叫爹娘，把人心都叫成棉花了。” 根小薇抿唇笑了，忙插嘴：“是啊，我和大小武投缘，虽说还不习惯当孩子他娘 ，不过肚子里既然都有一个，多两个也不打紧。” 她说到这，牛大壮就幸福又老实的呵呵笑，“多亏我娶了个好媳妇。” 根小薇脸红了红，看眼他，有意逗他，“你该说多亏我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而不等牛大壮出声，牛大娘先抢过话头，“对对对，我家傻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得了老根家的小棉袄。” 说到这，江淑霞不得不强硬插话：“对了，小薇她爹还有姐姐，还没找到？” 根小薇有些惭愧的笑。 “见着啦。之前我记错了地方，托人打听几回，都回来告诉我说那家人死绝了，多少次我哭的都要背过气去，觉得亲人去了，连找到埋骨地拜祭都做不到，伤心之余，肚子里的娃娃都快折腾掉了，最后还是家里特别心疼我，让我歇着，他们全都奔出去帮忙找……哎……现在说来也是好笑。” 她说着又抿唇笑起来，脸白净，又生的明眸皓齿，在一堆黝黑的牛家人里，着实亮眼。 陈伊伊一个颜狗得到了短暂满足。 这才是让人看着舒心的小美女呢。 难得还很有眼光。 看看，人家自己选的婆家，嫁过来以后所有人都宠着让着，过得多顺心？ 要知道，牛家人虽说各有各的毛病，但都是心肠顶好，人品过关的善人。 想到这，陈伊伊赶紧提起自己的计划。 “牛大娘，你们要不要养鸡？我家没地方了，想把鸡都给你们养。” 牛大娘立即摆摆手，“我们可没钱也没东西换你们的鸡。” “就是直接给你们养，不用给我们家东西。”陈伊伊强调。 牛家所有人都是一愣，已经足够懂事的大武都抬起头来。 “白给啊？”牛大娘瞪大眼睛。 陈伊伊点点头。 “有多少？”牛大娘迟疑，自顾自嘟囔，“一两只的，还行，回头给你们些鸡蛋之类……” 不过就她那个嗓门，嘟囔一句整个院子里都能听见。 而听她这么说，陈伊伊就知道自己的算盘打到点子上了。 “要多少有多少。”她直接开口。 根小薇眼睛都睁圆了，不过她听说过这小女娃的事迹，强忍住了，没有大惊小怪问什么。 牛大娘不说话了，惊疑不定的看着还没她屁股高的小娃娃。 “大娘，这是财路啊，你们想，之后小薇婶婶要生产，她和小娃娃吃的用的不都得是好的？” “大武小武今后要上学堂，二壮叔还有三壮叔还得娶媳妇……” 第454章 养鸡 牛大娘不自觉点头，但还是有些犹豫。 见状，陈伊伊便又添上一句：“大娘你之后年纪越来越大了，万一有个灾啊病啊的，看病可是大钱。” 她二叔的安和堂已经开始正常营业，诊费虽然称不上贵，但药价在那里摆着呢。 对于平常农户来说，进出一趟也算一笔不菲的花销。 江淑霞默默望着小女儿，已经许久没有听她这样一句一句的劝人了。 不得不说，每句话都在点子上，没有危言耸听，没有过度夸大，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牛大娘也被点醒了。 她不是扭捏的人，犹豫过后动了心思，立即就点头答应。 “那成，养鸡就养鸡，从前也不是没养过。” 陈伊伊转头看了看她家院子，并不大。 “后院还有地方吧？我先给你们五十只鸡怎么样？” 牛大娘对这个没什么规划，闻言就要胡乱点听。 这时候根小薇探身握住她手腕，“娘，还是少一些吧，回头在屋后再盖个小房，鸡生蛋蛋生鸡，总不能一批养过去就过去了。” 小心一点没什么不好，陈伊伊点点头，“那小薇婶婶，你觉得多少合适？” “小薇你说，依你的意思来。”牛大娘发 话。 牛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说了算，不过眼下老大娶了个头脑比她灵光不少的大媳妇，慢慢的，她肯定会把家里事一样一样的交给她管。 根小薇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陈伊伊，“伊伊啊，你们家就给我们二十多只鸡就行了，我们试试能不能养出来，能的话，之后不管是鸡蛋，鸡肉，还是卖鸡得来钱，我们都分给你们三成上下。” 三成？ 还上下？ 陈伊伊眼珠动了动。 她早在来之前，就笃定以牛家人的品性，不会白要她的鸡，肯定会把养鸡所得分给她一些。 这样一来，就不算她施恩图报。 ——她又没开口要，是牛家人主动要给她分成，所以在系统那里，就还算她白给别人鸡，能正常赚积分。 不过她没想到，根小薇还是有点精明在里面的，要是这分成的话要牛大娘来说，她估计念着两家人过命的交情，能分她一半左右。 不过也很好了，她不贪心，也不会觉得肉疼，谁让她目前的手里积分很富裕呢。 就心理上来说，她有一种不劳而获的感觉。 毕竟她要做的，就是找系统说两句话，让鸡去到牛家，之后所有的事，包括盖鸡舍，喂鸡之类的 麻烦事，她一概不用再管，还有鸡蛋鸡肉或者银钱可以拿。 想到这里，陈伊伊看向江淑霞。 明白她的意思，江淑霞适时开口：“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好好！”牛大娘笑起来。 “这样一来，我这心里忽然就踏实下来了。” 根小薇点点头，“原本家里还担心生计，想着闲来无事，先编些竹筐，看能不能换点东西或者银钱，现在你们过来了，替我们指了条明路，家里暂时也就不用忧心别的事情了。” 她顿了顿，问：“对了，鸡是鸡仔，还是？” 陈伊伊靠向娘亲怀里，清澈透亮的眼睛一抬，“你想要鸡仔还是长成的鸡？” “这……”根小薇心头突突直跳，转头看看婆婆，又看看丈夫，最后视线转回陈伊伊身上。 “这还可以挑啊……” 陈伊伊很淡定的点点头，幼小稚嫩的一张脸露出纯真的笑容。 根小薇想起村里那些关于她的传言，忽然起了些敬畏之心。 “还是不挑了，都好，怎么都好。” 见状，陈伊伊又站直，过去把自己的小手塞进根小薇有些发凉的指间。 “小薇婶婶，别乱想，你摸摸，我没什么不一样的，而且咱们现在说的， 不都是对大家都好的好事么？” 根小薇抬眸，近距离看着小女娃精致好看的小脸，手指下意识动了动。 触手温软，仿佛摸不到骨头，就是寻常孩子柔嫩的小手，热乎乎的。 心下定了定，她重新展露笑颜，“是好事，该高兴的。” 陈伊伊心里松了口气。 她还挺担心的。 根小薇很聪明，但又不是太聪明。 这样的人一般心思就多，喜欢把一些事情彻底想清楚。 可她身上的这些事，以古代人的思想，想清楚了不得被吓死？ 她可不想被根小薇畏惧，然后因此和牛家人有了什么隔阂。 好在根小薇能嫁进牛家是有道理的，根骨里还是纯良质朴的，不会因为一点猜想和怀疑，就直接把她当成坏人。 陈伊伊的举动江淑霞看在眼里。 她已经不讶异女儿洞察人心的本事。 只是妹妹见到，还是会觉得心惊。 忍不住担心这样的聪慧算不算好事。 事情谈好，之后就是闲话家常。 江淑霞知道根小薇对自家女儿的态度有些微妙，言谈间便有意和她拉近关系。 还说了许多逃荒路上，自家和牛家一起经历的事。 对于那些事，牛大娘记得也很清楚，感慨两 家过命的交情，又将大小武叫到跟前反复叮嘱。 说他们和陈家，基本上就算是一家人。 这话她说的无心，一旁的根小薇听了，心里那些疑虑便渐渐被打消下去。 看向陈伊伊的目光渐渐恢复一开始的疼爱。 还叫她过去，亲手替她把送了的辫子好好整理一番。 没多久，话说的差不多了，张铁春那边又有人来叫，江淑霞便领着陈伊伊离开牛家。 临走前，陈伊伊小声叮嘱：“你们之后看到什么都不要奇怪啊，我的鸡很有灵性的。” 牛大娘大咧咧一笑，“大肥猪都能自己跑进你们家，鸡自己跑过来，又有什么奇怪的。” 陈伊伊放心了。 不过当这一夜，真的有一群鸡扑腾着翅膀跳进自家院子时，牛家人还是纷纷受惊。 都瞪大眼睛，看稀罕一样的愣住在院子里不敢动。 “真奇了，陈老太这个小孙女，恐怕真是神仙转世。”牛大娘呢喃。 根小薇被牛大扶着，一手按着腰，嘴巴张了张，“还好我们家是与陈家交好。” 一笑，牛大娘转头。 “不交好又怎么？陈家是陈老太带出来的，人品信得过，就算有过节，只要别是刻意找茬，都没什么问题。” 第455章 医术高超 根小薇受教了，“娘说的是，陈家人心中有大义，可以看出是真心期望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不止是今天给他们家送鸡的事，她还知道，之前江淑霞说，猪仔出窝后要免费送给村民的事。 就单单这两件，她就不会说任何陈家的不是。 也打心底里信服佩服他们家。 “这鸡真有意思，大的小的都有。”牛三开口。 牛大娘眯着眼睛，在夜色中仔细瞧了瞧。 “还真是……” 另一边陈伊伊已经和家人回到顾家大宅。 “……鸡我大小都弄来了，就是大的多一点。”陈伊伊回答江淑霞的问题。 对比猪，鸡并不贵，尤其是小鸡仔，和啤酒差不多。 她现在甚至有一种没消耗积分的感觉。 “想养鸡？”陈崧拎着湿帕子过来，话只听了一半，让江淑霞帮他擦净后颈的土。 他今日帮着张铁春修房檐，掉了一身的土渣石头渣。 江淑霞起身踮脚帮他擦，一边说了让牛家养鸡的事。 “好事啊，算是让牛家有事做了，之后我们还直接躺着收东西了。”陈崧一笑，把事情想得很简单。 不过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看事情很到位。 江淑霞笑着将湿帕子拍在 他手上，示意他好了。 看一眼女儿，陈崧拍了拍媳妇手背，笑呵呵走开。 陈伊伊恰巧扭头，见状不着痕迹的别开眼睛，假装没有看见。 哎。 爹娘恩爱是好事，可惜爹总是不好意思，摸个小手都避着她。 殊不知，关于生理知识，她可比他们知道的多。 她上学时候，课本上可是有男女里里外外的示意图的，虽然是很隐晦的动画版。 没多久，陈景回来了。 对比平常，他显得很高兴。 “二叔，有什么好事啊？”陈伊伊主动凑上去，近距离欣赏美人的同时不忘八卦。 陈景颜色浅淡的薄唇开合，犹豫一下，说：“其实也算不得好事……赵四柱醒了。” “啊？这都能醒？”陈伊伊惊讶。 不是她恶毒，不希望人醒。 她这么说，更多的是惊叹二叔的医术。 距离赵四柱受致命伤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最初因为伤情反复，一直是垂危状态，二叔便把他接到了安和堂医治。 似乎是将治好他，当做了一项挑战。 所有人都没想过赵四柱能活，村里人都已经把他抛置脑后了。 大约半月以前，她去过一趟医馆，当时无意间撞见二叔给赵四柱换药。 那伤口 都是黑的，明显感染严重。 那时候她就又给了一次消炎药，当做是施舍一样，同时心里认定赵四柱是活不了的。 谁想到，时隔半个月，快死透的人居然真的让二叔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 她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赵四柱的命，是真特么的硬！ 还有，二叔牛逼！ “你当真给救活了？！”陈崧再度走过来。 不远处几个小子也都围了过来。 这时候顾廷深进了院门。 “景叔。” 他开口就叫陈景，明显是有话要和他说。 陈景转身，立即问：“可是汉腾有消息了？” 点点头，顾廷深从怀里摸出一纸信笺，“爹在家书中特意叮嘱我告知于你。” 陈景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除了前几句关心叮嘱的话，后半张几乎都是在说近半个月关于陈汉腾的新消息。 陈伊伊踮着脚都看不见，看他神情变化，忍不住问：“二叔，怎么样啊？” “说是已经知道汉腾大致在何处，已经前去寻找。” 陈伊伊眨眨眼睛。 古代交通不便，信总不会是当天送当天到。 这么算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顾叔这会儿已经见到人了！ 陈伊伊拳头捏紧，一瞬间竟 然有点激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再回忆起陈汉腾，忽然觉得自己也算不上多讨厌多恨他，但也不喜欢他。 细想想，应该是怪他，恨铁不成钢的那种，嫌他软耳根，一直听孟秀珍摆布撺掇，长那么大，都不愿意约束自己，没动过脑子去分清好坏。 “若是成功找到人，过几日应该会再来一封书信。”顾廷深说。 陈景连连点头，手里紧紧捏着信笺。 陈伊伊听着他们说话，心思已经不在这了。 想到了顾叔骑着追墨赶路的样子。 顾烨霖此刻确实正驾马狂奔，追赶几名逃窜的山匪余孽。 “就此止步！饶你们不死！”他朝着不远处的密林大喝。 几名山匪已经弃马跑进密林，不过他们多少身上都受了伤，一定没有跑远。 顾烨霖在林前勒马，再度高声大喝：“在不束手就擒！我们便放火烧林！且看是你们跑得快！还是火舌舔得快！” 这一声惊掠飞鸟无数，周遭安静下来之后。 进林子没多久几名山匪搀扶着一瘸一拐出来。 一人领头磕头告饶，所有人便跟着跪了下来。 顾烨霖眉眼不动，从怀中摸索一阵，“唰”的展开一纸画像。 “可认 得？”他沉声问。 领头的山匪战战兢兢抬头，只一眼，就连连点头。 “这不就后山的杂役么……” 顾烨霖眯起长眸，“带路。” 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领头山匪双肩开始颤抖。 “既然已经被活捉，你们还想有何种选择？”顾烨霖觉得眼前几人愚钝至极。 而他话音才落，身后便有人适时跳下马，将刀架在了山匪的脖子上。 “饶命！饶命啊！” 无奈，几名山匪被迫领路，将顾烨霖一行带往另一处老巢。 山路难走，跟何况走的还是尚未开过路的野道。 马在半途便被留下，顾烨霖领着手下，押着几名山匪一路向上。 好在土匪隐蔽的老巢不在高出，而是在山腹之中。 爬过山腰，一行人便一路向下，直到眼前出现几座连起来的竹楼。 门口有人把守。 但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从一侧潜伏过去的两名官兵抹开咽喉。 顾烨霖盯着泼洒在地的血水一挥手。 几名带路的山匪登时被抹了脖子，丢在地上。 这些山匪奸/淫掳掠，烧杀抢夺，放他们一条生路，如何对得起百姓？ “冲！”顾烨霖悄声下令。 所有官兵分散向前，两两结伴，屏息潜进寨子。 第456章 濒临疯魔 山匪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所有山匪都被就地正法，匪首没多久便被顾烨霖砍下头颅。 遗憾的是，这处贼窝的首领，依旧不是之前进京路上，领头追杀他和陈崧，最后附上逃跑的那个。 没过多久，整个不大的建筑群，以及山腹前后都被官兵探查了一遍。 “将军，后山有些苦力，楼后还有些女人和孩子。”有人回来禀报。 顾烨霖眉目一凝，立即挥开下摆大步往后山去。 说是后山，其实就是山腹更深处。 “山底有铁矿，但不多，那些苦力便是为了那点铁矿没日没夜的往下挖。”领路的官兵出声。 顾烨霖点头，脚下更快的顺着坑洼不平的陡坡往下。 不出意外的话，陈家的孩子应当就在矿里。 他先前在康平去过矿里救人，当时那些男人的惨状如今还历历在目。 他只希望自己没有来的太迟，担心陈汉腾残了，或是死了。 矿里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住，多数人胆怯的蹲在地上，缩头缩脑的不敢乱动。 见状，顾烨霖皱眉吩咐身侧跟着的人：“你让人去和大家说清楚，若有人将我们当做恶徒，逃窜时受伤便不好了。” 他们此番剿匪需要天南海北的四处 跑，不好穿着军中服饰，因此所有人皆是寻常装扮。 方才持刀持剑，凶神恶煞的闯进来，想想便和山匪无异，大约会让百姓有所误会。 “是！属下这就去办。” 顾烨霖点头，然后边走，边一一将那百姓看过。 多是些瘦骨嶙峋的平民，老的老，少的少，多大年纪都有。 他心中感慨，对山匪越发深恶痛绝。 忽然，山洞拐角的人堆里爆出一声吼叫。 “顾将军！顾叔！陈伊伊！” 顾烨霖立刻转眸，看向声源处。 人堆中挣扎爬出一难辨眉眼的少年，嘴里不断呜哇叫着。 “陈汉腾？！”顾烨霖一惊，快步过去扶他。 而他这一动，瘦成皮包骨的少年骤然惨叫起来。 “拿火把过来！”顾烨霖眉心一沉，先将人放下。 很快眼前明亮起来，陈汉腾也缓过那阵剧痛。 他在火光中嘶吼着，嘴唇被发颤的齿关磨出血水。 他叫“小妹”，又叫“奶奶”，双目赤红，拳头不停在沙石遍布的地面捶打，像是恨极了，也痛极了，简直濒临疯魔。 顾烨霖咬牙按住他，不难想象他经历过什么，但依旧因他愤恨发狂的模样而感到心惊。 “别自伤，你爹还在等你回去。 ”他沉声握住他骨骼突出的肩膀。 剧烈喘息着，陈汉腾不住点头，豆大的泪珠在这一刻从脏污的脸颊滑落。 顾烨霖举着火把去看他全身，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曾经意气风发，跋扈嚣张的少年，此刻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单看裸露的小腿，便是新伤旧伤遍布，皮肉开裂，血污淋漓。 他分明被人虐打羞辱过。 想起他是爬出来的，顾烨霖心头一凛，立即转头叫人，“找大夫！来人将他抬出去！” “等等！”陈汉腾一把扣住他手腕，嗓音嘶哑，拼尽力气，浑身都在颤抖。 “娘！我娘还在这里！求你帮我找她，恩人！求你帮我找到她！” 他哭叫起来，额头不断叩地。 顾烨霖此刻才有心思细究他的变化，也在这一刻，因他可能经历过的那些磨难和虐/待，生出几分痛心。 说到底，他还是惜才。 此番经历，想必昔日不通情理的顽劣少年，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压下情绪，顾烨霖起身，是说给陈汉腾听，也是说给矿洞里所有人听—— “除了山匪，寨子里的所有人我们都会尽全力救出！” 周围屏息许久的老百姓终于松了一口气。 哭喊声陆续 响起，带着几分解脱。 紧跟着，便有人跪下叩头，感谢救命之恩。 “匪患泛滥，朝廷不会坐视不理！请诸位放心！”顾烨霖环顾众人，做出保证。 “吾皇万岁！” “大人英明！” 呼喝声中，陈汉腾被人抬起。 他双眼紧紧盯着沉稳冷肃的顾烨霖。 恍惚间，他莫名想起他当初奋不顾身，从群狼口中救下他全家的画面。 被山匪关押奴役的日子里，他无数次渴求天降神明，来救他逃出苦难。 而在又一次被顾烨霖救下的这一刻，他忽然有几分明白过来他的伟大。 英武的将军，戍边卫国，舍生取义。 他就是危难者的希望和神明。 “将军……”陈汉腾开口。 顾烨霖那双坚毅的眼睛看向他，留意到他眼底的泪光。 “苦难已经过去，留些力气尽快康复，之后我要去往鼎阳，正好途径康平，你同我一道，我顺路送你回家。” 说完便进一步吩咐下属：“仔细搜索，确认所有伤者都能离开，即便是尸体，也都要抬出去找人认领，剩下的，就好好安葬。” “是。” 被人抬着往外，陈汉腾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顾烨霖，眼底闪烁着倔强和刚强。 他从前 从未思索过何为善恶，家人不顺应他的意思，便是他眼中的“恶”。 可被山匪奴役这么久，他体会到了，他明白了。 真正的恶是会伤人性命，乃至让人感受到绝望的。 那不是该留存于世间的东西，今后，他定要强健自身，亲手杀净那些恶人！ 他时至今日受到的屈辱痛楚、愤恨绝望。 他必定要成百上千倍的还给那些恶人！ 顾烨霖不是没有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可他没有理会。 陈汉腾此刻才脱离困苦，心境自然与以往不同。 但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是否真的能够成长，又能真正做出改变，且得日后看过再说。 而既然答应了陈汉腾去救他娘，顾烨霖自然会亲力亲为。 将山洞这边交给手下，他转头回到那些竹楼之间。 “姜虎，什么情况？”他问负责这片区域的下属。 姜虎抱拳行礼。 “将军，寨子里的女人都在后面两座小楼上养着，大伙都是男人，除了搜查山匪余孽，之后没再上去过。” 他说着一指旁边，那里挨挨挤挤缩着七八名女子。 “除了这些，楼里应该还有没出来的。” 顾烨霖点头，看向那七八名女子。 第457章 不记得最好 “可有人知道孟秀珍在何处？” 他就站在原地，刻意没有靠近，免得让她们更害怕。 可几个女人饱受蹂躏，即便这样喊话，依旧簌簌发抖，每一个能正常说出话来。 无奈，顾烨霖只好放弃询问，自己去找。 走前吩咐：“给大家干净的吃食和水，就放在某处，让他们自己去拿。” 他不知道那些山匪是如何虐/待打压这些百姓，才会让他们如此怕人。 他只恨自己方才让那些山匪死得太痛快。 上竹楼后，顾烨霖提气放轻脚步，几乎是足不沾地一间一间房搜过去。 可是都没有。 他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发现了两三个躲起来的女人，其中两个略有些神志不清，还有些怕光。 而她们之中没有孟秀珍。 会在哪里呢？ 陈汉腾作为亲生子，总不会记错亲娘的位置。 他说孟秀珍在寨子里，她就一定在。 顾烨霖思索着，开始找一些更为角落，更为阴暗的地方。 联想到神志不清的两名女子，他还尝试敲击门窗，故意弄出些难以或略的动静。 终于，在敲响其中一扇房门时，屋里传来什么东西砸地的声音。 顾烨霖立即就冲了进去。 屋内方凳倒在地上 ，有人影正在往床榻下面钻。 顾烨霖眼疾手快，立即上去抓住脚踝将人拽了出来。 “啊！不要！不要！放开我！不许碰我！我丈夫在京都做官！做大官！他会杀了你们！你们统统都得死！” 尖叫声响起，但被拽出来的女人却没有反抗，像是被打怕了，只一味抱着头，连蜷缩身体都不敢。 甚至，在顾烨霖掰过她肩膀确认她面容时，让还下意识配合的敞开身体。 顾烨霖心里生出很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她已经被驯服，有了奴性。 哪怕还记得要反抗要害怕，也能说出威胁的话，但身体已经屈服。 “睁开眼睛，你获救了。”他看清楚身前人的脸，确认她确实是孟秀珍之后，立即按住她往嘴里塞的手。 跟着便留意到，她手上全是啃噬伤，有些牙印已经快消失，有些在渗血，更多的，已经变成永久的伤疤。 不止是手，手腕，手臂，乃至半露的肩头，上面也全是被凌虐出来的痕迹。 “不，求求你轻一点……”她忽然开始扭动身体，发出痛呼，眼神是散乱无神的，像是根本看不清东西。 顾烨霖拧眉，松开她站了起来。 这人，明显已经痴傻疯癫， 成了废人。 “啊！滚开啊！”孟秀珍又尖叫起来。 顾烨霖神色变得复杂，在她面露痛苦，重新咬住手指时，弯身一掌，将她打晕。 闭了闭眼，他弯身将没多少重量的孟秀珍扛在肩头，快步下了竹楼。 此时外面已经被带过来两名大夫，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村医。 医术不好说，但至少可以妥善处理一些外伤。 考量之后，顾烨霖没有急着让陈汉腾母子相见。 一直到在村子附近驻扎，确认陈汉腾多时皮肉伤，筋骨没伤到之后，他才从忙碌的公务中抽身，去见他第二面。 “感觉如何？”顾烨霖进到营帐中。 陈汉腾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手将身下的褥子钻出深深的褶皱。 而听到问话，他立即回过神来，“除了疼，没别的，我被虐打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要害，我不想真的废在那些畜生手上。” “顾叔。” 话出口他顿了顿，“可以和小妹一起这么叫你么？” “称呼而已。”顾烨霖点头，在他身侧坐下。 “我娘……”陈汉腾踯躅着。 他一直想问，但又没有勇气。 而现在，他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 看出他眼底的黯然，顾烨霖 先开口：“你娘还活着，但……” 陈汉腾心始终揪着，“顾叔，不管怎么，我都受得住，你告诉我吧。” 鼓励似的拍拍他肩侧，顾烨霖继续说：“你娘她人已痴傻，问过大夫，今后很难恢复如初，好在……身体没有大碍。” 孟秀珍初醒时还会发狂，但除了大吼大叫咬伤自己，不会伤到别人。 为此，从城里请来的大夫下了猛药，两碗下去，她便安静不少。 医者仁心，大夫开药时说：“注定好不了，平静些痴傻，如婴儿一般不通事理，也好过疯癫发狂，咬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将大夫的话转述，顾烨霖便没再出声。 给病榻上的少年人时间缓和情绪。 陈汉腾拳头攥紧，又慢慢放开。 “傻了……也好。” 他说着忽然闭上双眸，线条比之前硬朗许多的眉眼死死皱着，强忍下所有情绪。 “娘她柔弱却要强，被那些畜生侮辱……过得生不如死……不记得最好……什么都不要记得……” 叹息一声，顾烨霖未想过这对母子会落到这样凄惨的地步。 “好好养伤，你家中还在等你回去。”他说。 蓦的睁眼，陈汉腾有些不敢相信，“家中，不是只有 爹爹？” 顾烨霖点头，“是家中。” “他们……不怪我？” “你家人良善明理，念你少不更事……总之先行行养伤，你尽快好起来，我好送你回家。至于你心中所思所想，是否有所觉悟，该悉数向家人吐露。”顾烨霖不想再多说。 如今孟秀珍成了这样，他只能和陈汉腾一并带回去。 到时陈家人是什么反应，便说不准了。 思及此，他决定还是提前修书一封，将实情一一告知。 叮嘱陈汉腾几句，他立即回了自己的营帐找出纸墨。 而这封承载重要信息的书信，在四天之后送到顾廷深手中。 他草草看过之后，知晓轻重缓急，立即便告知陈景，和他锁上医馆大门，一起纵马找去平窑，将书信交到江淑霞手中。 “大哥！嫂嫂！汉腾还活着！他还活着！”陈景叫喊着冲进院子里。 江淑霞正指挥丈夫和大儿子安置堂屋桌椅，闻言立即从屋内奔出来。 她拿过陈景举着的书信，一目十行看完，眉心却未见舒展。 “老二，信你想必是没有看完。” 陈景一愣，还以为陈汉腾怎么了。 陈伊伊仰着脸，踮脚拽了拽娘亲，“娘，你直说嘛，后面写了什么？” 第458章 年也过不好 江淑霞把信给她，和逐渐围过来的家里人说：“信中说孟秀珍出事了，被山匪折磨至痴傻。” 所有人都不由愣了愣。 “当真？”陈枫华皱眉。 他今日原本该是去学堂的，但中途听说家里缺人手，便赶过来帮忙了。 否则，这会儿他便不会在这里。 陈伊伊已经把手里的信看了一遍，抬起头说：“这还能有假呀，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说着把信纸展示给他看。 陈枫华不是真的不信，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他冷着脸，抬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揉了一下，没说话。 一旁，陈景面上的神情有些怔忪。 他对孟秀珍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离家之前。 他还记得，她笑起来很好看，一张巧嘴也是能说会道。 我没想过她会就这样傻了，疯了。 他想象不到那样的她，以至于现如今脑海里一片空白。 见他这样，江淑霞脸上浮现几分凝重。 她原本以为，老二对孟秀珍是没什么感情的，眼下看来，似乎不是？ “也算是报应了吧？”陈伊伊突然出声。 她语气里没有多少情绪，说着抬头往天上看。 她的这一个小举动，让不少人想起了家里老太太是怎 么没的。 陈景神情变了又变，最后眼底掠过一丝漠然。 “信中说汉腾遭受过虐打，不知他这一次有没有学乖……” 他对孟秀珍确实做不到无动于衷，那是他明媒正娶，为他生儿育子的妻子。 可他也仅仅只能给她方才那一刹那的悲伤。 因为她的愚昧贪婪，间接害死了他娘，还养废了他唯一的儿子。 自然，他也难辞其咎，所以他余生，都会好好守护陈家，同时治病救人为自己赎罪。 也会重新扛起作为父亲的责任，细心教导唯一的儿子。 而陈景这样的反应，就是在变相告诉江淑霞，孟秀珍他不在乎，无论之后家里如何处置她，他都不会过问一句。 是他当初没听娘的，草草成婚，看走了眼，所以他没有脸面多说任何话。 “哎……” 轻轻叹息一声，江淑霞一时没有开口。 陈伊伊左看看，右看看，手上晃晃信纸，确认道：“顾叔的意思是说他之后要路过康平，到时候把陈汉腾带回来？” 顾廷深点头，“嗯。” “那太好了呀，我们又可以见到顾叔了！”陈伊伊瞬间激动了，要不是周围还有占平，她几乎就要手舞足蹈起来。 占平是来商 量做生意的事的。 他近期就有外出的打算，先前知道陈崧对这方面也有想法，这才特意来问问。 江淑霞感激他心里惦记着他们家，便留他吃饭，他这才在陈家院子里待到现在。 眼下见陈家人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便站去一边什么也没有多问。 陈伊伊是留意到了他退后的举动的，心里对他的好感蹭蹭上涨。 关于陈汉腾的事也没说几句，陈景就开始惦记安和堂那边的事务。 他没有久留，很快和顾廷深驾马离开。 陈伊伊站在大门外面，盯着马屁股发了一会儿呆。 挺心痒的，她好久没有骑过马了。 顾叔留下的几匹马，个个都是优质的骏马，竹严又很擅长打理，把马养的皮毛光亮，精壮健美。 馋了一会儿，陈伊伊听到娘亲叫她，便回身蹦跳着进了院子。 原本摆在院子里的桌椅板凳都进了内堂，这会儿站在门边，看着已经初见花园雏形的院子，陈伊伊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可惜，最近天突然转冷了，像是老天开眼，准备正常让康平进入冬季。 所以她要是想看到院子里花团锦簇，怕是得等到明年开春了。 好一点的是，换出来的鱼目前只死了 一条，其他都养活了。 想到这，她忽然一抬头。 要是冬天太冷，她的青鳉得冻死吧？ “三叔三叔，天越来越冷了，鱼怎么办啊？”想什么就问什么，陈伊伊一脸担忧。 陈丰转头，不怎么担心的一笑。 “别怕，回头三叔找个大点的木盆，养一盆水放在家里，冬天房子里会燃炭火，那样就冻不着了。” 听到他这么说，陈伊伊就放心了。 她还怕三叔不知道怎么造室内缸。 不过紧跟着，她又有了新的担心，“哪来那么深那么大的盆儿啊？” “你当你二哥我是死的？”陈灵华搭腔，顺手捏了一下小妹的鼻头。 陈伊伊推他的手，翻起眼皮瞪他。 她这个二哥，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动不动就捏她，挠她痒痒肉，偏偏还没人管。 她每次给娘告状，娘都是一笑置之，真是气死人了。 “哎呦，还有点恼了。”陈灵华又很轻的揉一下她脑袋。 然后陈伊伊就懒得计较了，转而又去操心陈崧和占平的谈话。 “临近年关，这时节出去不大合适呀。”陈崧说。 他家房子还没置办好，而且他想陪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 再加上刚刚知道陈汉腾要回来了 …… 虽说他心里还是怨那母子俩，但既然顾烨霖在信件里说陈汉腾似乎有悔改之意。 他便想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所改变。 若是没有，他一定会亲手把他赶出家门，以告慰亡母在天之灵。 “我便是想趁年关，好好赚他一笔，免得一穷二白过年，年也过不好。”占平说。 陈崧倒是忘记了这一点。 他家有小女儿行方便之门，各种吃喝禽畜，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别家却没有。 于是陈崧便沉默了。 见状，江淑霞适时开口：“他平叔，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具体打算何时出门？打算去往何处？又打算何时还家？” 两个男人的对话她听了，可半天没听到点子上，几句下来竟是说不合了。 占平挠挠头，“若是可以，这两日便想走。这临近年关更远处自是不会去，但近处，也就是周边几个县都多少受了灾，也不好去赚银子，即便去了也赚不到什么。” 所有人都静静看着他。 占平想了想，干脆直说：“想去瓦良县那边转转，据说那里忽然下了好几场大雪，什么物资都是稀缺，兽皮，衣料，还有方便贮藏的一些粮食，土豆，地瓜，肉干之类。” 第459章 别害怕叔 “占平叔，瓦良那边富裕吗？离得远不远？”陈伊伊问。 她是第一次听到瓦良这个名字，对那边半点不熟悉。 按占平叔的说法，如果瓦良人真的很富裕的话，又离得不是太远，那趁着过年或者过年前去转一圈儿，也挺好的。 “瓦良是富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吧，来回约莫得十天半个月。”占平说。 “那去做一趟生意大概就需要一个月左右？”陈伊伊问。 她不了解这时代行商做生意的模式，具体一个地方要耽搁多久她也说不准。 占平想了想，“差不多，但如今大雪的消息应该还没散出去，东西不愁卖，若是不怕踏雪赶路，应当能早些回来。” 说着他苦笑，“如今的康平，也收不上来多少东西出去卖，所以回来的估计会更快。” 灾后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康平现如今百姓吃喝上是不那么缺了，还能剩下一些东西囤起来。 占平打的，就是那些多出来的吃食的主意。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陈伊伊忽然问：“占平叔，消息没散出去，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她关注的重点在这里。 古代也好，现代也罢，手里掌握的信息越多，能借由信息 获取到的收益就越大。 然而她敢直接问，占平却像是不好直接说。 他换了一副逗小孩的语气，含糊道：“小伊伊，也不看叔以前是干啥的？没点本事，早饿死了。” 话说到这，陈伊伊就知道不用问下去了。 问了人家也不会说。 就好比直接问爆火小吃店老板的独家秘方，人家愿意告诉你才有鬼嘞。 想到这，陈伊伊笑了笑，一脸的孩子气，没再多问这方面的事情。 不过不问这个，别的事情却不得不说清楚。 “那叔，你收东西哪里来的银钱？” 这事占平不打算隐瞒，“只能借，之后赚到银子之后再还上。” 具体的他也没说和谁借，陈伊伊猜想，应该就是以前走南闯北路上认识的那些朋友吧。 毕竟占家世代都是做行商的，总不能一个能在危难之际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点点头，陈伊伊看向自家爹娘。 “爹，你确定出去不？娘，你让不让？” 后半句话逗得江淑霞一笑，她说：“该出去就得出去，你爹只要愿意，娘不会拦着。” 闻言，陈崧立即开口：“出去啊，怎么不出去，往后家里的活就不多了，我不赶紧出去弄点银子，总觉得 心底不踏实。” 确认了这一点，陈伊伊又看向占平。 “叔，银子别借了，我给你东西去瓦良卖。” 饶是知道她身上有些神奇之处，康平也还是忍不住撑了撑眼眶。 “你能给我多少东西卖？都能给什么？”他忍不住问。 陈伊伊咧嘴，乳牙后能看到一点嫩嫩的舌尖，笑得有些俏皮，“你见过的没见过的我都有，酒，吃食，调味料，菜，鱼虾肉，水果，就是活的猪牛羊之类，我也能给你，要多少有多少。” 按理说，她不该一下把话说的这么满，几乎是透了底给外人，但莫名的，她特别相信占平的人品。 而且他们家要是想和他长期合作，首先要拿出来的，就是坦诚和信任。 “这……” 占平张了张嘴，一下说不出话来，脑筋费劲儿的转着，消化才听到话。 这些话，若换成别人来说，哪怕是红梅婶过来这么告诉他，他都不可能相信。 可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他不得不信。 他不是傻子，且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别的不说，东西的好坏他总是知道的。 之前自己养伤期间吃过好几包的那种白色药粉，绝不是出自安和堂。 还有陈家的猪，牛家的 鸡都来的蹊跷，大伙暗地都知道小丫头不简单，八成活物都和她有关，只是没人多说什么。 尤其现在熟悉以后，外乡人问起来，大伙还会有意无意把话说得含糊不清，就怕提陈家人惹来麻烦。 毕竟陈家人太好了，对村里人没得挑剔。 而且伊伊这么个小丫头天天都在村子玩。 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已经长高一点的女娃娃，生的灵秀可爱，活泼爱笑，一脸的福相，试问谁不喜欢？ “你别害怕叔，我又没做坏事。”陈伊伊补充一句，虽说信任他，但也怕把人吓着。 占平闻言摇摇头，“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么呢？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脑海一片空白。 他一直是个有大主意的人，自小到大都是，这还是头一次，被个小丫头弄得心里没底。 陈伊伊想了想，提醒他，“既然如此，是不是该看看要去瓦良卖什么东西了？”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毕竟前头占平叔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瓦良大雪，什么都缺。 占平没有说话。 即便她已经告知她手里大致有的东西，但他不知道具体该说什么。 “娘，你觉得什么能卖得最好？”陈伊伊扭头问江 淑霞。 听了半晌，江淑霞一直在关注占平的神情变化，打算一有不对，便出言替女儿打圆场。 可眼下占平除了微微的讶然，之后便一直是面露思索的样子，应该是在认真考虑应该拿什么去瓦良做生意。 “吃食最重要，一些肉或是耐放的点心应当好卖。” 陈伊伊平常没少换那些饼干糕点之类出来，江淑霞知道自家女儿换的一些点心特别耐放，七八天，半个月都不变味。 “要不，干脆我跟着一起？到了地方，看那边大伙缺什么，我就换什么出来卖？” 陈崧立即摇头，“跟着你娘，女儿家，别跟着爹乱跑。” 他也不是封建，就是单纯不想已经安顿下来的女儿，再跟着他出去吃苦。 赶路做生意，期间受累遭人白眼是最常见的事情。 更何况瓦良大雪，想必是冷极了的。 总之，他不想女儿跟着一起。 江淑霞和他的考量差不多，“伊伊，别惹大家担心。” 不说家里人，就是康平的一些百姓，估计也不会想女儿离开。 毕竟许多人都当她是全康平的“福星”，她临近年关忽然走了，免不得要让一些人多想。 不过最主要的，她不想女儿跟出去受累。 第460章 陈崧离家 “那我还是不去了。”陈伊伊歪头靠在娘亲身上。 她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去，就是觉得与其在这里纠结换什么出来卖，不如她直接跟着一起去，到地方看情况方便。 但康平还有一堆事情。 尤其，铁春叔要成亲了。 她要是跟爹去瓦良做生意，一准会错过婚礼。 她还没见过这个时代是怎么成亲的，想看一看，开开眼界。 “乖。”江淑霞反手摸摸她的脸，面上笑得欣慰。 主意大是主意大，但女儿终归还是愿意听话的。 “进屋坐着吧，一直站着算怎么回事。”陈崧开口。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笑。 他们确实傻乎乎的在这里站了挺久了。 “你们慢慢商量，我去准备饭菜。”江淑霞说着转身。 已经决定要出去，之后的一些琐事，她相信丈夫心里有数，她不必时时刻刻盯着。 “我帮忙。”陈之华要跟她一起。 江淑霞拍拍他手臂，笑着领他去了厨房。 因为后院又是鱼池又是假山花草，墙外缘不远还建了猪舍。 所以厨房设在前院角落。 相比较花园一样的后院，前院除了进门后右手边有片草地，其余地方都是普通的石板路。 不过和后院石板之间有缝 隙不同，在陈伊伊的指导下，前院基本上是严丝合缝铺的地板。 地板表面还打磨的十分光滑，虽然石板颜色不太统一，但一眼看上去，拼凑在一起的低饱和度色块颜色特别自然，还挺有艺术感的。 反正所有人都很满意，尤其陈伊伊。 当初铺地板的时候，光为了解决缝隙还有黏合的问题，她就和哥哥们讨论了好几天。 所以最后能有这个效果，她很满意。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时代其实是有灰砖的，只是他们现在在康平，没有条件去弄。 至于之后要不要换地砖，那就等到时候再看，反正目前的房子她是相当满意的。 二哥按照她的图纸来建造，活脱脱的就是新中式小楼。 当时刚建好的时候，有不少村民时不时就要过来转悠。 吃过中饭。 占平告辞离开。 几个小子结伴出门去清理屋子周围的地面。 计划把那些杂草全部根除，泥地全部搞搞平整。 他们家年前就准备住进新宅，所以现在已经开始着手收拾一些细节。 几个小子走后，除陈伊伊以外，屋里就剩下了三个大人。 “当真什么都不用带？”陈崧问。 陈伊伊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她告诉爹 了，出发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带，等他们到了地方，要贩卖的东西自然会到手。 占平叔当时很震惊，以至于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跟做梦一样。 惹得陈伊伊特别想笑。 吃饭的时候聊了很多，不过她半点都不担心占平会出去乱说什么。 “你听伊伊的。”江淑霞边收拾桌上的碗筷，边开口。 她发话了，陈崧便不会再多说什么。 “你们这一走还能赶回来过年吗？”陈丰问。 这是他唯一关心的问题，赚不赚钱的都没太大所谓。 现在田地，还有那些猪仔，都长得特别好，就算不出去赚银子，一家人也能过的舒舒坦坦的。 尤其自家小女娃还有那么特殊的本领。 陈崧吃饭出了些汗，将袖子撸起来，“说不准，要看那边的情况而定，不过看占平的意思，应当是想过年前赶回来的。” 陈丰满意了，笑了笑，“那大概还是要一起过年的。” 陈崧一笑，端起茶水和亲兄弟碰了碰杯。 出发是在两天后。 那天陈伊伊起了个大早。 先前刚说定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真等爹爹要走了，她忽然就觉得舍不得。 早上结束丰盛的一餐饭后，她赖在爹爹怀里久久不 愿意起来。 陈崧乐的女儿粘他，面儿上不显，但心里也是很舍不得的。 他絮絮说了好多话，也不是说让她听话之类的，只是叮嘱她稍微收敛自己一些。 他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女儿的神奇能力被人觊觎。 “爹你放心，我身边有季风呢。”陈伊伊撒娇够了，反过来安慰他。 “那也要小心。”陈崧坚持。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陈伊伊甜甜笑着连连点头。 不多一会儿，占平来了。 他和陈崧一样是轻装简行，浑身上下就多了个包袱。 “备了马车，上面装了些厚衣裳，还有干粮之类。”江淑霞站在院子里，把手上的包袱递给丈夫。 陈伊伊站在两人中间，“叔，车上还有酒，路上太冷的话，你们可以喝一点儿暖身子。” 他们这边气温还可以，没有一下冷的人受不了。 但瓦良大雪，越往那边肯定就越冷，这时候路上取暖，没有手炉就只能喝喝酒了。 “爹，匕首带好。”陈之华搁下挑水的担子，过来叮嘱。 说着又看向占平，“叔，你也是。” 得了陈家人好几句叮嘱，占平连连应是。 他孤家寡人许久，眼下这个场景让他觉得分外窝心。 亲近感油然 而生。 东一句西一句又说了很多，陈家人才放出行的两人离开。 所有人一路跟着马车送到外面的大道上。 陈崧反复探头出来摆手，示意他们回去，江淑霞才领着家里人往回走。 “娘，别太担心了。”陈伊伊握了握娘的手指。 点点头，江淑霞没有说话。 哪里能不担心呢？ 这一趟去的瓦良，陈崧半点不熟悉，且之前漠北出事，便是从突如其来的几场大雪开始。 她很害怕丈夫被大雪围困，生意做不成不说，或许还会失去音讯。 陈伊伊原先没有想那么多，但看娘的表情，慢慢的也就懂了。 “不会有有问题的娘，占平叔说瓦良离康平不近不远，我们这里连雪都没下呢，那边即便下雪也严重不到哪里去。”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其实也没底。 所以回去之后，立刻去找系统警告威胁了一番。 直到系统隐晦的告诉她不会出事儿，才善罢甘休。 陈崧不在，顾廷深便又回来和江淑霞一起睡。 就和之前一样，挂个帘子互不干扰，陈伊伊没觉得怎么样，陈枫华却不太满意的样子。 很长时间都拉着那张俊美的脸，对顾廷深横眉冷对，半句话都不愿和他说。 第461章 压轿的轿童 过了一阵子，陈伊伊那天醒来，忽然被季风告知，赵四柱不见了。 “不见了？他不是依旧住在村尾不远？”陈伊伊所有的瞌睡，顿时消失不见。 江淑霞正巧进来，一愣，走近问她，“在说什么？” 陈伊伊爬到床边跪立起来，“季风说赵思柱人不见了。” “当真？”江淑霞若有所思，顺手拿过外衣帮女儿披上。 沉默一会儿。 “娘，你说他是被人掳走了，还是自己走了？”陈伊伊问。 不怪她这么想。 先前赵四柱住在医馆时，村尾便有人打听他的去处。 她当时还特意问过，想知道打听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可村里没人说的清楚。 后来赵四柱奇迹般能下地了，立刻就回村后了，红梅大娘说过要他尽快离开。 但他一直不声不响的赖在原来的房子里。 这种“钉子户”，真的会突然想通，然后默默离开吗？ “别瞎猜。”江淑霞说，帮她套上裤子。 陈伊伊眼珠还是咕噜噜乱转。 虽然她知道，这种事情说白了和他们家没关系，那个赵四柱也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人。 但她就是好奇，不知道他到底是惹了什么人，偷偷带走处理了。 还是经历了 什么事，忽然想开了，自己灰溜溜逃走了。 赵四柱这事不了了之。 因为他消失没多久，就是孙灵娟出嫁的日子，大家全副身心全在村子里的喜事儿上。 迎亲的前一天晚上，陈家人便直接留在了村子里过夜。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陈伊伊便被一阵响动吵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娘已经起身，三婶正将荷花样的馒头包进布里。 “这是做什么的？”陈伊伊揉着眼睛爬起来。 “一会儿要你抱在怀里的。”赵香如说。 陈伊伊一脸茫然的转头看娘亲，“我？怎么还有我的事儿呀？” “看来昨晚我说的，你半点没往心里去。”江淑霞眼神无奈，拉她起来，拿过新衣裳手脚麻利的替她穿上。 陈伊伊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最近解锁了超市的日杂区，碗瓢盆儿那些不说了，洗衣机，电饭煲之类的电器，她只能看，不能用。 这两天正眼红发愁呢，异想天开的合计，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在古代通个电。 她一个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的，能想的出来办法才有鬼了。 找系统也没用，只会装傻。 昨晚就是和系统沟通无效后，把她气的半句话都不想说。 可能就 是因为气上头，心里脑子里乱糟糟的，才忽略了娘说的话。 “所以，娘，到底是要我干什么呀？”陈伊伊问，一边低头看自己的新衣裳。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也不是他想象中的红色，就是很寻常的平民衣服。 只不过料子很不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崭新的。 “还有红腰带。”赵香如出声提醒。 腰带其实算做装饰，找一片长条形的红布绑在腰上即可。 江淑霞点头，转身去翻红布的时候，嘴里答女儿的问题：“你今日是压轿的轿童，一会儿还要上面妆。” 啥？ 还要化妆？ 陈伊伊长脖子看她，“娘，拿什么上妆呀？城里的许多铺子不是还没开门吗？” 最近，一些在灾前早早离开的名家大户回了康平，想为故土的建设添一份力。 他们带回了大量的钱财物资，加上朝廷那边的干预疏导，如今银钱正在康平慢慢恢复流通。 因此，街上的一些商铺也陆续准备开门。 她前天上街，就看到一家成衣铺子已经开门了，买衣裳也不贵，不过大多还是卖布料。 当时在她身边的顾廷深说，成衣铺子隔壁就是胭脂铺，听说也准备重新开门。 但店主还在做准备 ，什么时候开始营业，无从得知。 “脂粉香膏之类，都是城东苏家大夫人让人送来的，皆由外地带回，统共也没有几盒，算作送给灾后康平第一位新妇作添妆。”江淑霞解释。 陈伊伊点头，她也不是担心什么，就是纯好奇。 穿过来至今，她从没见过什么人化妆呢。 第一次见，却是自己需要化妆。 不过想想，还有点儿小期待呢。 而等真的梳妆完毕，陈伊伊垮下一张小脸儿，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 镜子里鬼一样的人是谁…… 绝对不是她…… 本来嘛，铜镜就把人照的有点扭曲，现在她张脸挂了一层厚厚的粉。 古代的粉可和现代的不一样，特别厚重，白的跟鬼一样，动作大一点都会掉渣。 还有她颧骨位置，两坨没半点晕染的红，简直像发了情的猴屁股，嘴巴也红，颜色浓的像吃过小孩儿。 哦，还有额头中间，上一秒刚被点了个硕大的红点，边缘不规则，滑稽的一批。 陈伊伊一脸的生无可恋。 最丑的要属头发。 扎在左右脑袋高处，一部分长长垂在肩膀上，一部分被刻意剪短，蒜苗一样炸在高处。 怎么看怎么奇怪。 “娘，我这样要怎 么出门呀？”陈伊伊转头，拒绝继续看镜子里的自己。 江淑霞脸上一直带着笑，“瞧着多喜庆？如何会出不了门？” “不好看……”陈伊伊噘一下嘴。 “真的很好看，信二哥。”陈灵华忍笑。 他今天要去抬嫁妆，头上系着红布巾，和陈伊伊的腰带是同一个配色。 “就你最不能信！”陈伊伊瞪他。 陈之华脑袋上也顶着红布，过来拨动妹妹头上的“蒜苗”。 “我觉得不丑，我家的伊伊生的好，怎样都是好看的。” 陈伊伊不说话。 大哥也不能信，他一个宠妹狂魔，她以后就算是胖成猪，他也会说她好看。 还是真心夸赞的那种，因为他看她自带滤镜，她化成灰，估计在他眼里都是最特别的那一捧。 “不是你成婚，你要那么好看做什么？”陈枫华出声，语调平平。 “没要多好看呀，总得能见人吧……”陈伊伊小声逼逼。 “快些吧，该去红梅婶家了。”陈丰出来打圆场。 他说着便要出门。 他是迎亲队伍里打头的，穿着打扮比其他人还要喜庆，脸上也挂了红，不过要浅很多。 “走走走，别耽误正事。”陈伊伊立马来劲了，也不想管自己什么样了。 第462章 整紧张了 一家人很快到了红梅大娘家。 一路过来，村里已经是张灯结彩，迎亲队伍要走的路，沿途贴满了红双喜。 红梅大娘家更是喜庆。 门脸，墙头，屋檐入目一片红。 来来往往的人身上也多少带点儿红色。 要么是头花，要么是腰带，都没有的，便在腕子上缠一点红布，或者在前襟上绑点红线。 陈伊伊一出场就遭围观。 她的打扮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人群里就她扎眼。 多亏她长得精致，五官单拎出来和放在一起都好看，不然还真顶不住这一身打扮。 “娃娃跟从画上走出来的一样，真喜庆。” “能得福星压轿子，可真是得好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呀。” 议论声中，陈伊伊数着窗花进到里屋。 窗花里其实还有她剪的，头一次接触剪纸，手里出来的纸花不太好看，但孙灵娟还是让挂上了，说是娃娃的心意。 “灵娟姐！”陈伊伊跳进门框。 里屋被几个婶子簇拥的孙灵娟转过身。 她穿了一身红，衣料没有多华贵，甚至迎着光有点显暗淡，但衣服是赵香如村里几个好手一起裁制出来的，上身特别显身段，式样也讲究。 所以整体还是好看。 尤其孙灵 娟还上了妆，眉毛被炭笔描摹弯弯，不浓不淡，很衬那双秀气的眼睛。 她脸上也是那种死白的粉，但粉上的不厚，腮红和唇妆都晕染过，脸蛋像被风吹过的红云，很自然，很显红润气色。 “真好看！”陈伊伊感慨。 她本来还以为，就现在的这种化妆工具，不可能把人画好看。 没想到灵娟姐姐的妆这么好看，有点像现代的舞台妆，凑近了看妆感很重，但远看很美。 这样她就放心了，进门之前她还担心，灵娟姐姐别跟她似的，被画的跟纸扎人一样。 “过来坐。”孙灵娟笑得有些羞涩，稍显急切的招招手。 她从前几日开始便有些忐忑，而今天，那些忐忑却通通化作了羞涩和失措。 从天不亮到这会儿，村子里的女眷，几乎谁都要过来把她瞧一瞧，看一看。 她和她们不熟悉，生生被看得有些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所以此刻见到陈伊伊，她甚至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 陈伊伊小跑过去，笑的灿烂极了，但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什么，就被拽住了。 “让我瞧瞧是哪家的小娃娃？生的这么俏。”面生的妇人逗笑，转过陈伊伊的身子，上下下的仔细瞧 她。 “看看这小脸儿，上过粉，越发精致的不像真人了。” “这还是我头一次这么近的看陈家小娃娃呢。” 陈伊伊麻木了。 不是……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审美？ 她被画的跟鬼一样，这还能被夸好看呢？ 心里疯狂吐槽着，陈伊伊泥鳅一样，在别人手里一转一猫腰，直接从人胳膊肘下面溜了过去。 到了案台边，她笑嘻嘻的，眼睛盯着孙灵娟眉眼，“灵娟姐姐，你今天真好看，今天你最好看了。” “嘴这么甜呀，给。”孙灵娟被夸的不好意思，从桌边抓了把喜糖给她。 喜糖还是陈伊伊准备的，不止喜糖，今天婚礼上大多数吃的喝的，都是她准备的。 不过这种时候谁还在意东西是谁的，都是吃个彩头，沾点儿喜庆。 “灵娟姐，你有没有红盖头啊？”陈伊伊含一颗奶糖口齿不清地问。 “盖头？”周围一圈人都很疑惑。 有知道陈伊伊家乡的妇人，便好心地问：“是漠北那边的习俗吗？如果一定需要，我们这就去加紧准备。” 孙灵娟摇摇头，有些迟疑的望向陈伊伊。 陈伊伊人已经傻了。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古代都流行红盖头呀。 这下她可怎么 圆？ 漠北那边的习俗她不清楚…… 正思所说辞，江淑霞进来了。 “伊伊，娘还说你跑到哪儿去了。” 她就是去看了看红梅婶，和她说了两句话，一扭脸才发现女儿不见了。 “陈家妹子，你们漠北那边成亲是不是还要什么盖头？” 妇人话一出口，陈伊伊疯狂向江淑霞打眼色。 留意到女儿抽筋一样的眼睛，江淑霞大约就知道她是说错话了。 她也不追究什么，也不多想什么，只帮着打圆场。 “何来这种说法呀？” “你家小女娃提到……” 江淑霞一笑，“孩子话，谁知道她打哪儿听来的，一时想起来了，便胡说八道。” “要是这样，那我们也不用忙活了。”先前发问的妇人笑了笑。 大家也都是好心，怕真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讲究，成亲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怕人留下什么遗憾。 气氛又变得悠闲和乐起来。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吹吹打.打声。 主要是唢呐声，敲锣打鼓声，再多的乐器村里就找不下了。 而且，若是有懂行的，便能发现唢呐的调子也不对，明显是个生手，吹不好。 但就目前的条件来说，能热热闹闹吹打起来，已经属于难得。 所以没人挑剔什么，大家都很高兴，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而吹打声一小会儿就停了，陈伊伊正觉得奇怪，就被江淑霞抱起，快步领出去了。 到院门边儿的时候，赵香如上前，从怀里的布包掏出之前那个荷花形状的馒头。 叮嘱状况外的陈伊伊：“伊伊，这个一定抱好，一会进了轿子，无论怎么都不能掉，记清楚了。” 江淑霞进一步解释：“荷花美，荷美荷美，和和美美。” “嗯嗯！好！”陈伊伊一听寓意，立马收紧短短的手臂，牢牢抱住比自己脸还要大上一圈儿的馒头。 笑着点头，江淑霞半点不担心她会将事情搞砸。 “去吧，一会儿乐声再起，你便自己上轿子，期间不要着急，一步一步走稳当一些。”她放下女儿，让她站在门框内。 几句叮嘱，给陈伊伊整紧张了。 要知道，最开始他还以为没自己的事儿呢。 结果现在新娘子还没出门，她得先出来压轿子。 她试探着跨出门框，大眼睛左右看着路两边的人。 还能看到不远处的轿子旁，站着自家兄长，一个个都含笑望着她。 她自己是不知道她此刻的模样的。 之前在铜镜里看的也是扭曲模糊的。 第463章 要我的小命 其实一点儿也不丑。 就像面粉捏的娃娃，脸上沾着几团红，黑溜溜的眼睛干净天真。 头两侧扎起的碎发随动作一翘一翘，垂下的长发在肩两侧随意晃动，模样俏皮稚气，轻易便能夺人眼球。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陈伊伊端端正正，捧着荷花馒头，站在了门口。 她有点紧张，站的过分紧绷，连脖子都直直挺着。 一板一眼显得笨拙，越发可爱稚气。 不少村民都笑了，也有人直接喊话夸她。 陈伊伊这会儿坚定的觉得自己丑，哪里能信那些夸赞。 只能摇头晃脑的客气，摆出自己标志性的社交微笑，甜甜的笑望周围。 江淑霞和赵香如站在她的身后，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笑。 唢呐声很快再次响起。 陈伊伊按照娘亲所说，稳稳当当，一步一步走向被红布妆点的轿子。 这顶小小的花轿还是陈灵华领着陈之华做的。 做轿子陈家人还是头一遭，还是用来让人家接亲的，没人敢大意马虎，才做好的时候，所有人都轮番上去试了试，生怕不够结实，摔了新娘。 所以严格来说，陈伊伊早就压过轿子了。 不过该走的仪式还是要在当天走，陈伊伊丢掉那些乱 七八糟的想法，捧着大馒头坐了进去。 她以为就是在里面坐一会儿，谁想轿帘刚放下，轿子一下就被抬了起来。 陈伊伊身子猛一晃，差点把怀里的荷花馒头给丢出去。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收手把馒头牢牢抱紧，心头突突直跳。 她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是那种爱坏事儿的人。 更何况这馒头的寓意是和和美美，对新婚夫妇来说多重要啊？ 她可一定不能给办砸了。 陈伊伊在心里念叨着，察觉轿子又晃了一下。 这一次不是轿子被抬起时的那种晃动，感觉像是故意的。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后面轿子开始左摇右摆，幅度都不大，但她人小，体重轻，脑袋都在轿子内壁上磕了两下。 特喵的，压轿还是耍杂技？ 陈伊伊心里吐槽，随即突然想起，抬轿子的都是自己人。 保护着怀里的大馒头，她开始后悔昨晚没有好好听娘说话。 而等好不容易有人掀开轿帘，陈伊伊赶紧就抱着荷花馒头出去了。 江淑霞站在不远处等她，看她额角粉都蹭掉了，不由又好笑又心疼的把她抱起来。 “按康平习俗，娘不能明确告诉你怎么回事，好在你没有把馒头 掉在地上。” 赵香如这时候忽然开口，“似乎今天这样不算什么，据说若是康平本地人，耍轿子耍的更厉害。” 陈伊伊这会儿还泛晕，问：“这到底是什么讲究啊？也不怕把小孩儿摇吐了。” “说是提前经受磨难，能替代化解灾祸，让夫妻成婚后和美。”赵香如出声。 她之前也不知道，还是做嫁衣时，听村里那些妇人说的。 陈伊伊不说话了，默默在心里翻白眼。 合着就是孩子提前承受灾祸，换夫妻和和美美？ “必须孩子压轿子吗？”她问。 赵香如点头，她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 “村里人说是因为孩童更为干净，更受神灵庇佑。” 陈伊伊服气了。 各地区的习俗还是要尊重的，何况康平的这一套听起来很有说法。 “那，压轿之后，就没有我的事儿了吧？” 江淑霞说：“今天没有了，今天过后，你得将荷花馒头独自吃下。” 陈伊伊心神大震。 瞪大眼睛看看怀里硕大的馒头。 独自吃下？ 她一个人吃完？这不得撑死？！ “娘，别人成亲，怎么感觉是在要我的小命啊……” 江淑霞赶忙捂她嘴巴，抱她远离人群。 “谁要你一次吃干 净？过了今日往后你吃多少天都可以，但一定不能浪费。” 那还可以接受。 陈伊伊松了口气，又问：“娘，咱们漠北也有这个习俗？” 她之前没听说过，也没想过要主动了解。 江淑霞摇头，慢慢抱着她又走回门边，“没有。娘今后再慢慢告诉你，算算时辰，新郎官儿应该要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嘈杂。 陈伊伊抬眼，就见自家三叔牵着高头大马，马上坐着红光满面的张铁春。 不少村民都在朝张铁春道贺，他抱着拳头左右拧着身子作揖，一一表示感谢，脸上笑的见牙不见眼。 没多久马就到了门边。 因为没有爆竹和鞭炮，门外的墙边儿站了一溜孩童，手里不停用力敲着竹节，算作鞭炮声，包括冬儿大小武他们都在里面。 孩子们边卖力敲打着，边咯咯咯的笑，那一小片儿的场面看起来也很是喜人。 张铁春进门后，先去到正屋和红梅大娘磕头行礼。 红梅大娘笑着喝完茶点头应允之后，张铁春才绕到里间，去抱孙灵娟。 在抵达新房前，新娘双脚不能沾地，出门时还要头顶铜盆。 陈伊伊老老实实窝在娘怀里看热闹，乐呵呵的，想当个局外 人。 结果新娘刚出门，她就被劈头盖脸砸了一身喜糖，脸上的白粉都被砸掉不少。 糖块砸的，疼不成什么样，但到底还是疼的。 而她苦着脸，江淑霞却笑开了。 “喜糖都给你了，接福气的事，还不快笑一笑？” 一想是这么个理，陈伊伊剥颗糖填进嘴里，恢复了乐乐呵呵的模样。 接亲只是开始，到了新房那边，还要跨火盆，换新鞋，祭祖拜天地等等。 而后新娘在房里等，新郎要出来敬酒。 这一天一直闹到傍晚，乐声人声才渐渐歇了下去。 不过喜宴还在继续，一直要热闹到午夜，大伙才会散了回去歇。 陈伊伊可挨不到半夜，大家还在餐桌边推杯换盏的时候，我已经依在娘怀里睡着了。 因为睡得早，第二天就醒的早。 陈伊伊睁眼才发现自己在村里的新房子里，着实愣了一会儿。 洗漱出去，她听赵香如说家里人去张铁春家帮忙收拾了。 她自己留在家里又没什么事做，便立即赶了过去。 一进门，陈伊伊就见三叔和大哥架着个男人往墙角放。 “这是怎么了？”她问。 陈丰抻抻腰，“还不是你的白酒，昨夜喝倒一片，不少现在还没醒。” 第464章 利用亲妹妹 明明村民自己酿的也有酒，但他家小女娃给的酒就是更容易醉人。 “度数高嘛。”陈伊伊看眼墙边睡得死猪一样的几个人，很好奇他们昨夜到底喝了多少。 “什么高？”陈丰没听明白。 陈伊伊立马改口，“就是，我的酒更烈。” 这样说总能听懂了吧？ 陈丰点点头，“确实烈，你喜子叔昨夜三两杯下肚，舌头就大了。” “真的啊？”陈伊伊笑。 转而又问：“我娘他们呢？” “在后院帮着洗碗盘呢。”陈丰说着领陈之华转身，他们还有好些个人要挪开，好方便收拾桌椅。 后院除了江淑霞，有好几个妇人，都是村里人，今早自发来帮忙的。 孙灵娟也在，已经换做寻常装扮，只是腕上绑了朵红布做成的花。 她先一步看到陈伊伊过来，抿唇笑着朝她招手。 所有人便都抬起头来。 “伊伊，这里东西多，你别过来了，都是油水，去后门外找你四哥去。”江淑霞说。 陈伊伊点点头，分别和几个婶婶奶奶打过招呼，便小跑着出了后门。 后门外面有一小片菜地，她出去以后就见自家“如花似玉”的四哥蹲在泥地边，背对她不知道在干什么。 “ 四哥，你一个人躲这里干嘛？先生不抓你上学去啊？”她问，同时已经走近，站在了陈枫华身边。 柳浮生别的人都不怎么管，就一个陈枫华，他是紧紧抓在手里，天天盯着他上学。 偶尔陈枫华闲暇练字，随手写的不成文章的散乱言语，他也要收上去仔细看过。 也不知道是惜才，还是怕他走歪路。也或许两者都是。 “呀。”陈伊伊探头后惊异出声。 “原来你在杀鱼啊？哪里来的？还挺大个头的。” 她说着还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不是自己问系统换出来的鱼。 “先生给的，说是在山里抓的。”陈枫华淡淡出声，手里匕首运用熟练，手腕一动，“嗤”的划开鱼肚子。 然后修长的手指探进去，沾着血污，利落拉出内脏。 陈伊伊眨眨眼睛，觉得明明挺脏的一幕，让她四哥来做，却有种诡异的美感。 可能赏心悦目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吧。 “四哥，你真好看。”她笑嘻嘻夸赞。 陈枫华头都不回一下，说话语调冷冰冰的，“好看有何用？安身立命，靠的是头脑和真本事。” “你都有啊。”陈伊伊现在是“哥吹”，提起每个哥哥，她都有一堆夸 奖的话说不完。 陈枫华就近将鱼内脏埋进泥土里，在一旁的水盆里舀半瓢水，慢条斯理冲洗自己的手，还有手上的鱼。 “且差得远。” 陈伊伊化身小迷妹，“我觉得挺厉害了，先生说你上学的时间短，但写的文章已经有深度了，而且字也好看，娘不是一直夸你呢？” “我倒希望旁人多来挑剔我。”陈枫华说。 他今日和往常似乎有些不同，愿意多和陈伊伊说几句话。 陈伊伊理解，毕竟好话听多了，人就飘了。 “可是，先生还不够挑剔啊？除了很少的一些好话，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你这里不足，那里不好。” 柳先生在教学方面一直都挺严格的，除了不着调的她，就连年龄那么小的五哥都经常会被数落。 其余人，像顾廷深和四哥，就更不用说了，那批评起来真的是半点情面不留，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她不夸张的讲，要是碰到个心理脆弱的，肯定能让先生给说的当场哭出来。 “先生总是有所保留。”陈枫华说。 语气里没有抱怨，甚至没什么情绪，就是简单的叙述。 陈伊伊愣了愣，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 她四哥是谁？ 那可是全家 唯一一个野心勃勃，长了满身心眼，最可能做大官的人。 柳先生既然收了四哥了，就得好好教育啊，怎么能有所保留？ 说句不恭敬的，他那一肚子学问，谋略什么的，以后死了也带不走啊。 “我明天就去找他！”陈伊伊攥紧小拳头。 她和系统讨价还价那么久，肯定能和柳先生说通的吧？ 陈枫华没有说话。 次日，陈伊伊便没有跟着去村里，而是和哥哥一起去了学舍。 城郊的学舍依然冷清，连个门头都没有。 今天几个人结伴，顾廷深领着陈林华，陈枫华领着陈伊伊，四人两匹马，一起停在大门口。 陈伊伊下马以后头一个往里冲。 她可还没忘记，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柳浮生就站在院子里，手里举一杯竹叶清，望着房子后面的远山，时不时抿一口。 陈伊伊好些天没上学，也好些天没见他。 一碰面，就嘴甜的夸人。 “先生，几天不见，你越像神仙了。” 柳浮生垂眸看她，笑的无奈。 “仙风道骨。”顾廷深补充。 陈伊伊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她还是不习惯文绉绉的说话，至今说话还是不怎么细琢磨。 毕竟她 不是大家闺秀，家里对她也没什么要求。 “老夫原先就是道士出身。”柳浮生一抹胡须。 这时候陈枫华凑近，“先生。” 他就是寻常打招呼，陈伊伊却一下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不过这会儿当着人不好说，她想了想，先跟着上了一上午的课。 午饭在学舍吃，所有人都围在厨房折腾。 不过掌勺的是陈林华。 其实陈伊伊也会做饭，只不过她个子太小了，够灶台都费劲。 至于陈林华，则是因为总看赵香如收拾做饭，耳濡目染，小小年纪就会做饭了。 见厨房用不上自己，陈伊伊便找借口引着柳浮生出去了。 坐在院子里之后，柳浮生笑呵呵看着她，“憋了半晌，究竟有什么事儿啊？” 他一早就看出来这小丫头不对劲。 陈伊伊想了想。 先生都直接问了，那她干脆就直接说吧？ “就是，你再多教我四哥学点东西呗？不是你亲自答应收他的吗？怎么不好好教呢？” 她和柳浮生是师徒，比普通学生亲近一层，说话就没那么注意。 柳浮生挑高眉毛，“小丫头片子，还教训起我来了？” 顿了顿，他笑的玩味，点一下她鼻尖。 “你四哥找你了吧？” 第465章 陈崧提前回来 陈伊伊不吭声，直接改口撒娇，一下一下摇晃他手臂，“师傅你就答应我吧。” 柳浮生随着她动作摇头晃脑，“有事儿是师傅，无事是先生，不高兴了我便是柳浮生。” 他这个说法把陈伊伊逗笑了。 “哎呀师傅~”她声音拐了好几个弯儿，孩子特有的嗓音又甜又软。 柳浮生最爱她这么跟自己说话，有种被小丫头哄着的感觉。 “再叫两声。”他笑呵呵的，白白的胡须摇来晃去。 陈伊伊抱着他半根手臂，“师傅师傅师傅。” 柳浮生哎哎哎的答应着，眉开眼笑。 “你啊，以后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陈伊伊动作一顿。 怎么可能呢？ 她是谁呀？ 她那嘴皮子，那脑子，可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呀。 怎么可能被人忽悠？ 留意到她的神情，柳浮生笑意更深，像看到了特别有意思的事儿。 “还没反应过来呀？你也不想想，你四哥那是能和人诉苦的性子？” “他突然和你提及这种事儿，你就没有半点儿寻思？” 陈伊伊持续愣住。 不能吧？ 她四哥现在不会连她也算计吧？ 她可是他亲妹妹呀！ 陈伊伊扭头看向厨房，脑子已经开始转了 。 想一想，好像是有点儿奇怪哈？ 一贯不爱搭理她的四哥，昨天忽然就和他说了很多话。 她还挺高兴呢，一下就热血上头，决心要帮四哥解决这件麻烦。 现在被先生一说，真寻思起来，还真是越想越不对劲儿。 陈伊伊噘一下嘴，决定先不管这个。 “先生，你就答应吧，我哥真的很聪明，你教他多少东西他都能学会。” 柳浮生随意点一下头，半闭上眼睛往后躺了躺。 他身下这摇椅，还是陈伊伊口述，陈灵华做的。 他喜欢的不得了，原先在医馆的时候就搬到医馆，现在在成城郊，又搬到了城郊，在哪里久待就带到哪里。 “你四哥无需你操心，他心急，你急什么？”柳浮生说。 “肯定急呀，我四哥以后是要参加考试的，当然是越早学成越好呀。”陈伊伊说。 柳浮生摇摇头，悠哉悠哉的说：“做学问如何急得来？就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陈伊伊迷糊了，“那先生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呀？” 半天又是点头的，又是说不着急，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浮生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又重新闭上，不再说话了。 他就是想磨磨陈枫华的性子， 哪想男娃面上不显，背地里能找到伊伊头上去？ 亲妹妹都能拿来行方便。 当真是…… 哼笑一声，柳浮生心下暗道一句“有意思”。 陈伊伊望着他一副虽然含笑，却想打盹儿的样子，抿抿嘴唇不说话了。 晌午的一餐饭吃的简简单单。 下午的课专门是上给顾廷深和陈枫华两个半大小子的。 陈伊伊和陈林华就在后院练字。 练着练着，陈伊伊便觉得没意思。 想起昨天四哥杀的那条大鱼，她动了点上后山的心思。 “五哥，我们去山上玩吧？”她提议。 陈林华坐的端端正正，一丝不苟的正在描画横竖撇那，闻言转过头，“不敢去，先生说过，后面是野山，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陈伊伊点点头。 不过念头并没打消。 顾家大宅子后面也说是野山，可是她和顾廷深都上去过了，甚至还摸到悬崖下面去了。 最后不也没什么事？ 再说了，就她现在的气运值，想出事都难。 这么想着，她就计划着打听柳浮生下次的上山时间，想到时候跟着一起上去玩玩。 柳浮生再知道她不过，刚一张嘴，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但紧跟着又说：“不过具体何时再上 山由我来定，你一定不要心急。” “先生，我怀疑你在给我忽悠我。”陈伊伊斜着眼仁看他。 柳浮生呵呵一笑，“不若是不相信，便没有机会上山，除非，你顾叔回来，不是他或者我带着，谁人能准你往野山上跑？” 谁准？ 陈伊伊慢慢挪动目光，看向垂眸不语的顾廷深。 若有所觉似的，顾廷深抬起眼睛，看明白她目光中含义，立即摇了一下头。 “上次情况特殊，生死攸关，今后我都不会再轻易带你冒险。” 陈伊伊彻底蔫了。 不过没几天，她就支棱起来了。 ——陈崧回来了。 不过就他一个人。 一家人在傍晚团聚，团聚之后自是要嘘寒问暖一阵。 末了，陈伊伊忽然察觉不太对，问：“爹，占平叔呢？他不是该跟你一起回来吗？” 她今天跟着去村里了，因为三叔说有母猪似乎要早产。 好在是虚惊一场，不过三叔今晚留在了村里的新房子那边，以防万一。 正因为她今天在村子里，所以要是占平回来了，村子里肯定要热闹一阵。 但是并没有，村子里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是啊，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江淑霞紧跟着追问。 陈崧面色 轻松，刚洗过头脸，如今脸脖子肩膀上还湿淋淋的。 他用布巾抹一把脸，大咧咧说：“没出意外，伊伊给的牛肉干和压缩饼干相当好卖，有些人要订货，占平便留下合计数量，回头要拿订单回来的。” “至于我，则是担心再来两场大雪回不来过年，保险起见，便先一步离开。” “意思是，占平叔有可能年前回不来？”陈伊伊问。 “嗯，”陈崧点头，“现在就祈祷老天爷，不要太为难瓦良，让占平早些回来。” 他说着又想起货物被抢购一空的场景，脸上浮现几分兴奋。 “要说是老天爷赏的，伊伊给的那些东西是真的好卖，先开始我们还沿街叫卖，后来找东西买的百姓，都一路堵到客栈里去了，着实把我和占平都看傻眼了。” 陈伊伊有些自得的一抬下巴，“那是自然，那些东西好吃好存，不开封的情况下放上几个月都不会变味。” 当初爹临行前，她就换什么东西出来卖为题，和娘商量了好久。 后来敲定了牛肉干和压缩饼干，这两样算是现代的行军粮中不可或缺的两样。 耐放轻便又扛饿。 不过…… “爹，你后边有没有加价？”陈伊伊问。 第466章 没有加价 爹走之前她料到东西会很好卖，和娘商量之后，便和他提，说生意起来后，可以适当加加价。 不用多，稍微意思意思，多赚一点就行，他们家现在虽说什么都不缺，甚至可以说得上很富裕。 但能够流动的现银确实一丁点都没有。 陈崧摇摇头，“我说加价，你占平叔说后续再说，以后要是时常去瓦良走动，还是得先把名声打出去。” 这话也有道理。 “我以为走南闯北，是做一锤子买卖呢。”陈伊伊说。 如果不是还不知道瓦良会不会遭雪灾，她会直接告诉爹，一旦东西卖起来，有人抢购，就直接把价格翻倍。 反正他们不愁卖，总有有钱人回去买。 “你到底还小，不懂这个多正常。”陈崧说，过去屋檐下找了小板凳一屁股坐下，再也不愿意动。 他这一路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可累坏了。 陈伊伊过去摸摸他手上的冻疮，立即就去找系统换冻疮膏。 等出来后，她一边从怀里摸出来东西往爹手上涂抹，一边嘟囔。 “冻疮这种东西真烦人，只要长出来一回，稍微一冷就回回长。” 陈崧一阵窝心，“不碍事，有命过安稳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这点冻疮算不得什么。” 陈伊伊点头，不过这话却没往心里去。 以前说冻疮不算什么，那是对比随时可能冻死饿死的情况。 眼下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了，这小小的冻疮痒痒起来，那就是头号烦心的事。 “爹你坚持抹，过一阵就下去了。”陈伊伊叮嘱，将冻疮膏塞过去。 她现在时不时就要上学舍，不一定总跟家里人在一起。 而且她知道，家里就属爹最闲不住。 之前没安定下来，他为了守护家人，不会四处乱走，眼下他都出去做生意回来一趟了，肯定就要像最开始在漠北村那样。 四处走动走动，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帮着家里卖农货的同时，也做点别的小买卖。 “老三呢？”歇过一阵，临到众人等着开饭了，陈崧忽然发现家里少了个人。 江淑霞正在替他盛米粥，闻言随口答，“守着猪仔呢，这两个月母猪就要陆续下崽了。” “那是好事啊，希望一窝生个十一二只的，村里就够分了。” 陈伊伊默默听着，觉得系统给的猪，应该是巨能生的那种，她至今还发现系统给的东西里有不好的。 几乎全都是最最优质的。 算算目前，他们 剩下的八头猪里，一共有五头母猪。 要是每头母猪能都能生十来只小猪，那最少就有五十多只。 这样一来，平窑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猪不说， 还能给邻村匀出来十几二十只。 不说别的，到时候光积分，就够她好好赚一波了。 说着话便开饭了，大家围坐在桌边，时不时闲聊两句，都为陈崧回来而高兴。 只陈景一人，高兴至于，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陈伊伊趴在桌沿边吹米粥时，抬眼看了他一眼，脆声道：“二叔，你别担心，肯定没事的，之前顾叔在信上不是说了，已经快到了。” “有他在，陈汉腾不会有事的。” 江淑霞见状没有说话，伸手替女儿夹菜。 “谢谢娘，娘你也吃。”陈伊伊其实并不饿。 不止是她，除了陈崧意外的所有人都不怎么饿。 这两天陈伊伊迷上了换零食给家里试吃，让他们猜是什么做的。 就在陈崧进门之前，陈伊伊还在往陈林华嘴里塞薯片。 于是一家人一起吃饭，结果只有陈崧大快朵颐，其他人都是包着半肚子零食，有一口没一口的陪着他。 “吃啊你们？”陈崧咬一大口馒头，纳闷的看向周围。 所有人 瞬间都看向陈伊伊。 “肇事者”陈伊伊抬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爹，我们不饿，零食吃多了。” 在她的科普下，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什么是零食，还知道巧克力，咖啡奶糖，果冻之类陈伊伊常吃的东西的名字。 甚至陈林华还记得西冷牛排。 因为换出来的所有肉类，只有牛排是他最喜欢的，还彻底爱上了黑胡椒酱，平时吃馒头都时不时要放上一点。 自家人陈伊伊自然是要宠着的，所以眼下陈家厨房里，还有每个人的房间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酱料和零食。 “你别说，你的那些零食，味道真是从未品尝过，那些牛肉干，还有什么压缩饼干，所有人尝过之后，都是赞不绝口。”陈崧呼噜一口米粥，伸手又抓起一个馒头。 大男人吃饭不讲究，大口大口咀嚼，看起来很香很有食欲。 陈伊伊盯着爹猛看，开口的同时，也撕了一半馒头。 “那是，以后咱家的东西味道什么的都是独一份，根本不愁卖的。” 再说了，超市里好多现代进口零食她都没有吃过。 原本她是不知道具体种类和名称的，还以为兑换的规矩是定死的——只能换她认 知内存在的东西。 直到她那天她选择困难，不知道吃什么，逼着让系统推荐，系统说出了她不知道的零食。 于是乎，她就连威胁，带撒娇，硬是让系统给她列了个清单出来。 回忆着，陈伊伊忽然轻轻一皱眉。 她不是还有传统空间的存在？ 总在脑内那片黑暗里用意识交流，她都要把她系统空间里的实体资产给忘干净了。 既然解锁之后的农场可以进去，那解锁之后的超市应该也可以吧？ 那是不是表示，她直接可以和上辈子一样，推着购物车，在超市货架上挑选东西？ 这样一来，岂不是就不用每次都低效又痛苦的对着清单找东西？ “统哥，我要进空间，好久没有进去看过了。”陈伊伊立即找到系统。 话音落，熟悉又陌生的眩晕感袭来。 等几秒钟的难受过去，她已经站在充满科技感的街道上。 当然，除了农场和医院，街道后面还是一大片灰色。 陈伊伊转头四处看了看，先试着走进医院里。 推开光洁的玻璃门，她站在了医院的等候大厅里。 周围咨询台，缴费窗口等等都有，就是到处都没有人，所偶的一切的都淹没在一片死寂之中。 第467章 又被坑了 白色的冷光灯全部亮着，陈伊伊数着自己的呼吸声，抬手搓了搓自己手臂。 我靠，这医院是自带冷气？ 为什么明明没有风，她就是觉得好冷！ 陈伊伊站在原地，有点不敢往深处走。 她手臂两边的过道沉默着向后延伸，国道两侧一间一间的房门全部紧闭，越往后，光线越暗。 一眼扫过去，阴森森的，给人一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感觉。 陈伊伊心里有根弦紧绷绷，她只在原地站了几秒，就“噔噔噔”后退好几步，直接退到了大门外。 “统哥，你把医院搞得像鬼片场景，怕不是担心我在里面找到什么？” 系统出现的很快，依旧是冷冰冰的机械音。 【并不是。】 陈伊伊依旧怀疑。 “所以，我的医院就算是全解锁的状态，也不能做手术之类的对吗？” 医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就算有手术室，也不能用吧？ 【是的。】 “好坑……”她记得当时医院全解锁的花销也不算便宜？ 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陈伊伊不停往后退，上下打量着眼前占地不小的白色建筑。 她抿着嘴看了很久，最后毫无办法的转身往医院一侧的超市去。 “我现在还不能进去吧？”陈伊伊 问。 超市目前还没有全部解锁，还剩大概三分之一的灰色部分。 而且很明显，超市的大门是一团模糊的灰黑色东西，形态诡异，让人半点想进去试试的兴趣都没有。 【是的。】 陈伊伊沉默。 过了一会儿，心平气和地问：“所以大概还要多久全部解锁？我最近加的几分很多耶。” 【抱歉宿主，本系统无可奉告。】 “哦。”陈伊伊熟知他的尿性，懒得多和他多逼逼。 眼珠转了转，又问：“那我农场能养猪养鸡吗？” 【可以。】 “就是花积分换，然后放在农场里养？” 【是的。】 “喂养是自动的吗？免不免费？” 【是。否。】 陈伊伊：…… 这会儿和她玩什么惜字如金？ “那就拿猪举例，换一头猪仔，一直养在空间农场里，养到长大一共要花多少积分？” 【亲爱的宿主，共需3000积分。】 陈伊伊：“？？” “你在说什么？换只猪仔多少钱？” 【需10000积分。】 “那？我……怎么……啊？”陈伊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这合理吗？你自己说说这合理吗？” 她整颗心都在流血，为她多花掉冤枉分。 “那在农 场养大一只猪仔要多久？”她又问。 【10天到15天不等。】 陈伊伊彻底无语了。 他们家翘首期盼的猪仔，已经在母猪肚子里呆了多久？ 之后生下来又要养多久？ 而直接换猪仔放在农场居然只花3000积分，半个月不到，就能得到一头成年猪？ “你为什么不早说！”陈伊伊分外怨念。 果然啊，这系统还是狗啊。 他要是贴心一点，人性化一点，再话多一点，她得少走多少弯路啊！ 【请宿主稍安勿躁。】 “你先别和我说话，我想咬你。”陈伊伊磨牙。 【……】 简直了，前边有几天，系统每天都跑出来给她加积分，加的她都要爱上他了。 看他都自带一层“金主”滤镜，对他和颜悦色的不得了。 她当时天真的以为，她终于把系统养熟了。 谁想到！ 谁能想到他依旧是不改初心，还是原来的那个狗系统！ “如果有投诉键，你一定已经被你老板开除了！”陈伊伊想想就生气，越想就越生气。 早晚有一天，她和系统说话得先写张稿子，把可能踩到的坑全部问过。 【请宿主稍安勿躁。】 “没爱了，你滚吧。” 陈伊伊出了空间。 眩晕感结束 ，她依旧趴在晚饭桌边。 眼下家里的母猪过不久就要生产了，她先不往系统农场换猪仔。 猪在农场里面会长得飞快，要是换了猪仔在农场，一旦之后暂时出不了手，那不就都成老猪猪了？ “在想什么？”顾廷深问。 陈伊伊抬眸，摇摇头，根本没发现自己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多显眼。 没多久，家里人都看了过来。 陈伊伊被盯得无奈，只好笑了笑，“我就是在想，以后还要不要养猪。” 特喵的死系统，她爹和哥哥们费劲巴拉盖了猪圈，结果现在让她发现猪养在空间更划算…… “怎么？有什么变故？”陈崧有话总会直说。 陈伊伊点点头，“猪养在别的地方，会比养在家里长得快，花销还小。” 说完，她小声补充一句，“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而这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从何处得知？方才，没有任何异象？”顾廷深神色有些古怪。 陈枫华则是一脸平静，“恐怕伊伊能够到达常人无法到达之处。” 我靠！ 陈伊伊惊了。 四哥这个联想真的无敌！ 基本上算是猜对了！ 她不由对着陈枫华连连点 头，“对对对，就是说不清的那种地方，我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们。” 其余人包括江淑霞都神情空白，面面相觑。 良久，直到陈伊伊都要被看得不自在了。 江淑霞才轻轻出声：“说不出的地方，便是不该让他人知道的地方，以后不必再说。” “嗯嗯。”陈伊伊更用力的点头，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 “那猪圈……”陈崧开口。 江淑霞递给他半个馒头，示意他再多吃点，“今后再说吧。” 陈灵华一笑，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猪圈拆起来多快啊，以后不想要了，便铲平多种几颗果树，长大了年年摘果子吃。” “对哈！”陈伊伊眼睛一亮。 她就说总觉得院子里少些什么，就是果树啊。 现在的院子光是好看，但是并不好吃啊。 “还有菜圃，我们家也没有菜圃。” 陈灵华颇为自信，“包在二哥身上！” “二哥真好！”陈伊伊嘴甜。 “我打算再养点会爬墙会开花的植物。” 她其实想说蔷薇，但想到这个时代估计没有蔷薇这种东西。 陈丰想起什么，“上次的葡萄种子不是已经收起来了，你之前不是说那个便会爬墙？” “似乎……也可以。”陈伊伊若有所思。 第468章 顾烨霖回来了 到时候在院子里弄个葡萄架什么的，下面再弄个藤椅或者摇摇椅，想想就觉得逍遥自在。 几句话说下来，也没人再提起养猪的事情。 只是大伙心里隐约都有个念头，知道眼下这一窝猪全部出栏之后，家里应该不会再养猪。 就算要养，也是按家里女娃娃说的那样，养在他们不知道的那个“别处”。 说笑着吃完一餐饭，陈崧赶路回来累得很，早早就洗完歇着了。 顾廷深从江淑霞屋里搬了出去，不过也没有再和陈家几个小子挤在一起，而是回了主屋。 他对于娘和弟弟的死，其实一直耿耿于怀，只不过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如果可以，他之后其实想跟着陈家人住去平窑村。 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 村民时刻惦记着他的身份，和他相处，远远做不到和陈家人一样亲近随意。 怀着惆怅又微妙的心情在主屋坐了一会儿，他起身去往前院书房。 半路遇上竹严，正巧是来找他的。 “少爷，将军让人捎来口信，说是这两日便回来了。” 顾廷深一愣，“这么快？先前家书中不是说，得年后才能见面？” 竹严也不清楚，恭敬摇摇头，便缓步退下了。 而后两日，柳浮生心血来潮出了个试题，拘着手里的几个学生写文章。 试题古怪，一贯游刃有余的陈枫华都拧眉良久。 陈伊伊一看，更是直接拉着陈林华跑了。 见状，顾廷深便沉下心来思索，为了一篇文章，苦思冥想两日有余，顾烨霖即将回来的事，就这么忘了告诉大家。 到了第四日。 陈伊伊刚缠着自家爹爹，好不容易让他答应抽空带她去城郊学舍后面的那座野山上玩，就听不远处“咯咯蹬咯咯蹬”的响起杂乱的马蹄声。 扭头，就见顾烨霖骑着马扬鞭靠近。 他穿一身平民衣裳，不过袖口和裤脚用布条扎紧，面容冷肃硬朗，半点不像平民，一眼就能知道不是寻常人。 “顾叔！”陈伊伊惊呼，整张脸笑得像盛放的花朵。 “吁——” 顾烨霖稳稳将马停住，伸手一捞，便从陈崧怀里将陈伊伊带到自己怀里。 陈伊伊一把抱住他精壮的手臂，兴奋到不能自已。 “顾叔！你还以为你赶不上过年了！你走了以后，我得了好多好东西，能让你一个月吃喝不带重样的！” “你知道吗，咱们家养上猪了，几头母猪都要生小崽子了，少说得有三四十 个呢。” “还有铁春叔和灵娟姐成亲了，啊不对，现在是张叔和张婶，哈哈。” “对了对了，牛大娘一家从顺耀过来了，牛大叔还成亲了，明年夏天就要当爹……” 顾烨霖面上露出笑容，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喘口气儿，勿要一口气累着你。” “你说的这些，廷深在书信中多有提及。” 陈伊伊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握住他的手腕拉下来抱在身前，“我就是高兴啊，顾叔我可想死你了。” 分开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她没有一天不想念她这个英武的干爹的。 以前和他一起经历的那些惊险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不但不觉得害怕了，反而觉得刺激，觉得意犹未尽。 虽说不至于想再去经历一遍，但不得不承认，和顾叔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每天都很精彩很新鲜。 思索间，陈伊伊被捉着肩膀提起来左右看了看。 顾烨霖满意点头，半是逗弄半是安心道：“季风将你护得很好。” 陈伊伊连连点头。 “是啊，季风可操心了，随时叫他随时都在，你可要多多表扬他们。” “还有青月木羽他们，天天都特别尽心，有点风吹草动可负责了。” 顾烨霖一笑，“你也从未亏待过他们，吃食美酒样样不缺。” “哇，顾叔你怎么知道？”陈伊伊震惊。 顾烨霖但笑不语。 陈伊伊随即反应过来，季风他们是顾叔养出来的，肯定暗中会和他通气的。 “那康平和平窑的变化你也都知道？”她问。 顾烨霖不点头也不摇头，“大体知道。” “那孙叔过来的事情……”陈伊伊又问。 顾烨霖点头，弯身和陈崧碰了下拳头，掌心相击重重握了下对方的虎口。 然后继续回答身前小丫头的问题：“你孙叔调任的事，是和我商量过后，才去京中寻的关系。” 陈伊伊神情空白一瞬间。 她还是太天真了犯傻了。 康平是顾叔的家乡，孙叔是顾叔的干兄弟，这些事顾叔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了想，她说：“顾叔你先歇一会儿，我娘他们还在村子里……” 话未说完，陈崧先开了口，“我这就去寻他们，将消息告知他们。” 他没有多想什么，很快奔回宅子里骑马从后门出去，一路往村子里去。 留在顾烨霖身边的陈伊伊却没忘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顾叔，不是说陈汉腾他们和你一起回来？” 话出口的时 候，她心里其实有点打鼓，担心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顾烨霖已经卸了马马缰，轻拍一下马屁股，意思是让它自己跑着玩，松快松快。 不过追墨到底灵性，围着陈伊伊踢了踢蹄子，直到陈伊伊过去抱着它的马腿蹭了又蹭，这才哒哒哒的撒着欢跑远了。 顾烨霖见状失笑摇头，弯身抱起陈伊伊，一遍往宅子里走，一遍回她：“约莫一个时辰，他们就该到了，我快一步回来，是想先看看你。” 这话哄得陈伊伊眉开眼笑，抱着他的脖子咯咯笑。 顾烨霖任由她贴着自己，同时转头唤来在一边等候许久的竹严。 “去安和堂告诉陈二一声。” “是。” 陈伊伊赶紧趁竹严转身时候叫住他，“还有先生和我哥他们。” “是。” 竹严快步出去后，陈伊伊和顾烨霖解释：“先生前几天出了道难题，廷深哥和我四哥在较劲儿呢，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都快想破头了。” 摇摇头，顾烨霖没说什么。 等抱着她在内堂坐下，他才从怀里摸出个小玩意给她。 “喜欢吗？” 陈伊伊定睛，见手心上是个顶漂亮的鸡毛毽子。 她托在手上左右看了看，“喜欢！真好看！” 第469章 抛燕子 她不是没玩过毽子，但在她见过的毽子里，手上这个算是数一数二漂亮的了。 迎着光看，最长的两根彩色尾羽上，反射出来的光也是七彩的。 而不等她问，顾烨霖就主动解释：“途中路过野山，猎了只山鸡异常美丽，便抽空做了只足燕给你。” “足燕？”陈伊伊觉得这个名字新鲜。 不过想想也是，用脚踢起来，在空中上下翻飞的时候，可不就像只燕子？ 名称这种东西顾烨霖没有多解释，只是问：“可会玩？” 陈伊伊立即点头，“会啊。” 她小时候在大院里可是孩子王，沙包，毽子，跳皮筋，没有一个不精通的。 因此还斩获手下小弟无数，每天买糖，都是为了个小弟发放“工资”。 额，现在想想，似乎那些小弟主要是为了糖才做小弟？ 算了，不重要。 陈伊伊不再回忆以前，抓着漂亮的足燕下了地。 先开始踢的很生疏，可是很快，她就找到点感觉。 她上辈子为了在小孩子里面能“服众”，可是学了不少花样的。 别的小孩一般都是比踢毽子的数量，看谁的毽子一直不落地，谁就厉害。 她不。 她六七岁就是内卷之王。 不仅要 毽子一直不落地，她还要搞花活。 脚尖，脚背，脚侧，甚至是脚后跟都要用到，动作还必须得赏心悦目。 那时候孩子们一阵一阵的“哇塞”声，就是她所有的内卷动力。 至于现在，她怎么也想不到上辈子内卷出来的“小本领”，在穿越以后的这辈子派上了用场。 “好！”顾烨霖一声喝彩，含笑灌下一大口水。 陈伊伊很长时间没踢过毽子，脚底下没挽几下花就累得不行。 而且毽子还老掉，虽说捡起来继续踢也不影响美观，但陈伊伊就是觉得不如一直连贯踢下去好玩。 所以很快就回到了顾烨霖怀里。 “你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顾烨霖睨着她，端起另一杯水喂她。 陈伊伊就着他的手喝一口茶水，抿唇一笑，“那太多了，其实我还会做饭呢，顾叔要不要吃？” 顾烨霖一愣，低低笑了一声，“你尚且没有灶台高，且等等再说。” 陈伊伊慢悠悠点头，倒是因为说起吃的，想到自己该给顾叔准备一场大餐，为他接风洗尘。 说干就干，她找借口离开：“顾叔，我三婶一个人在小院照顾小万——就是之前捡到的那个婴儿——我去看看她 。” 顾烨霖有别的事情要问青月，闻言便点点头，放她离开。 赵香如已经习惯一个人留下看孩子做家务，去到村里她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所以陈伊伊见到她时，她正熟练的用膝盖晃摇篮里的小万，手上忙着针线，眼前还看着火炉上炖的汤。 看起来游刃有余，还挺自得悠闲的。 “三婶，顾叔回来啦！”陈伊伊给她看自己手上漂亮的不行的毽子。 这时代染布技术有限，这种靓丽多彩的东西很少见。 赵香如眼睛一亮，放下针线捧在手心仔仔细细看了看，“好美的颜色。” “顾叔管这个叫足燕，三婶你会踢吗？”陈伊伊问。 赵香如点头，“我们通常在村里就叫它燕子，女儿家幼时能玩的东西少之又少，基本没有女子不会抛燕子的。” 她把毽子还给陈伊伊，面上笑得温软，“你娘抛燕子是一把好手，动起来时仿佛在跳舞，空闲了，让她带你好好玩玩。” “真的？”陈伊伊双眸亮晶晶。 娘可真是藏了不少惊喜给她，以后要是觉得无聊，她和娘就有的玩了。 眼珠动了动，陈伊伊盯着手上的毽子，忽然生出个新的想法。 “三婶，既然有抛燕 子，那有没有‘拍燕子’的玩法啊？” 赵香如面露不解，“拍燕子？” “就是一人拿个板子，互相把燕子拍给对方，不让燕子落地啊。”陈伊伊说。 赵香如想了想，“这我不清楚，你娘读书多，你爹见多识广，回头你问问他们。” “好。”陈伊伊点头，想的却是一会儿先问问顾叔。 要说见多识广，这个宅子里顾叔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所以，三婶，我们今晚是不是要摆一桌接风宴？”陈伊伊又说。 赵香如笑，“这是自然，一会儿小万睡了，我便去厨房张罗，就是不知道，弄些什么好，寻常饭菜，怕是不合顾将军的口。” “顾叔吃过不少苦，吃东西不挑的，不过还是要丰盛点，烧烤加火锅怎么样？还简单，三婶你也不会太累。” 准备烧烤和火锅，三婶就只需要清洗分切食材，她负责换那些肉类蔬菜，调制酱料之类。 分工下来，快还不累人，重要的是能吃的丰富，吃的满足。 “依你的意思。”赵香如想也不想的点头。 她本就是个不争不抢随波逐流的性子，通常别人有了决定，只要不是过于离谱，她都会直接点头。 商量定了，陈伊伊便跑去和系统换东西。 烧烤加火锅，牛羊肉少不了，还要鱼虾酒水香肠之类。 除了这些，陈伊伊还花重金，换了顶级牛排。 打算让顾叔在炭火上烤了吃。 就顾叔的气质，总给她一种很适合大口吃牛肉的感觉。 交易完成时，陈伊伊颇有些怨念的问系统：“为什么还不解锁其他区域？” 【亲爱的宿主，请您耐心等待。】 “你这么卡我，不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吧？”陈伊伊疑神疑鬼。 之前爆发疫病，就是在卡她解锁医院。 【数据核算期间发生积分发放延迟，属正常现象，请宿主耐心等待。】 沉默片刻，陈伊伊知道问不出什么，干脆先不操心。 “对了，我换两个不锈钢托盘，吃烧烤用木托盘实在是不好洗。” 这时代木托盘通常外面都不上什么涂料，打磨光滑就用了，但只要是木材，就会有纹理，一些油渍调料会卡在缝隙里。 她深深记得，上次吃过羊肉串以后，她再同木托盘摆切好的水果，都是一股羊油自然味，别提多难受了。 【好的。】 换好东西，接下来就是准备食材。 陈伊伊先帮着赵香如把小万背在身后。 第470章 人到了 然后又和系统确认一遍，让他把东西全部堆在厨房，这才出了门。 不过倒也没能如愿忙上多久。 先是在陈景得了消息赶回来，然后在平窑的陈家人也都一起回到了顾家大宅。 大家彼此之间说了些话，陈崧又问了顾烨霖诸如路上艰不艰难，事情办的顺不顺利一类的话。 然后便是枯坐在大堂内等待。 这期间陈伊伊还在后院厨房和赵香如忙碌，不过没多久，两人便被竹严叫去了前院大堂。 见到江淑霞，陈伊伊先给她展示自己收到的礼物。 有她出现，堂内才沉闷下来的气氛又重新变得轻快起来。 “娘，三婶说你可会抛燕子了，你以后教教我啊？” 江淑霞点头应下，也没有刻意和顾烨霖道谢，只是告诉女儿：“看你顾叔多疼你，以后可要好好记挂他，孝敬他。” 陈伊伊笑得又甜美又大方，跑过去倚在顾烨霖腿边，“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义父啊。” 不习惯开口叫干爹义父，不代表她心里不记得这件事。 在她看来，顾叔对她对她全家都有救命之恩，他就是她另一个爹，和亲爹没什么太大差别，两个爹爹她都一样敬爱。 顾烨霖揉一下她 发顶，面上含带几分笑意，口中没说什么。 “顾叔，”陈伊伊趁机问：“有抛燕子，那有没有拍燕子啊？” 见顾烨霖和大家都是目露茫然，她便将之前和赵香如说的话，又当着大家的面解释了一遍。 其实说白了，就是现代的羽毛球。 “不曾听闻。”顾烨霖说。 陈伊伊思索着，“那我们可以做个足燕，再做两块和铁春叔头差不多大小的木板，一人拿一个，就可以玩拍燕子了。” 她偶尔是真的会觉得无聊。 她在所有人眼里年纪太小，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除了出出主意，其余时间要么在学舍混，要么跟在家里人屁股后面跑。 是真的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可以做。 现在既然顾叔给她带了个毽子，那她再教会大家打羽毛球。 这样一来，等以后全家富起来了，物质生活上去了，大家开始追求精神享受的时候，聚在一起就有的玩了。 这时候陈灵华开口了，“这简单，要什么形状的板子，你只管像之前一样画出来给我，有了图纸，你哥哥我就一定能给你做出来，至于燕子，什么样的燕子我都会做。” 再说了，牛大娘家里现在已经把鸡养 起来了，还在屋头山脚圈了一片地，说是打算盖鸡舍，做燕子带羽毛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那可就太好了！”陈伊伊满意了。 而这件事说到这儿，就见竹严奔了进来。 “主子，人到了。” 明白这话中的意思，陈景一下站了起来。 至于其他陈家人，面面相觑时互相眼底的神色，不可谓不复杂。 毕竟，嘴上说的再不在意，那对母子在他们心里，也都是间接害死陈老太的凶手。 转过几道门，顾烨霖领着所有人站在了宅子大门口。 不远处不算整齐的人群越走越近，所有人都穿着平民衣裳，不少人还绑着头巾，但他们身上都有兵将特有的坚毅精干的气质，仔细看不难看出来不同。 “在后面的马车里？”陈伊伊坐在自家爹爹的肩膀上，伸长脖子往队伍后面看。 顾烨霖点头，想说什么，皱了下眉毛，最终没有开口。 等一行“平民”走进了，顾烨霖便凑近交代：“姜虎，你领人分散前往城郊，自行找地方休息，留两个人将马车带去后院。” 这时候，马车距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陈伊伊一直望着那边，所以在车帘掀起一条缝的时候，她立 刻就注意到了。 而且她眼力天生比较好，还能隐约看到缝隙之后露出来半只眼睛。 很熟悉，明显就是陈汉腾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点紧张。 不知道陈汉腾是真的经历磨难后改好了，还是变得更坏了，回来是抱有不知名目的什么的。 不怪她多想，毕竟陈汉腾已经被孟秀珍带歪多少年了，她很难想象出他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能在这几个月里，脱胎换骨，变成正常人。 马车很快被停进后院。 陈家人也都跟了过去。 陈景按捺不住，先一步上去站在车旁，“汉腾，是爹啊，可还记得？” 他心里对唯一的儿子也是有愧的。 若不是他为了学医，丢下孩子一走了之，汉腾绝不会被孟秀珍单方面撺掇，养的嚣张跋扈，恶劣不堪，最终和家人反目。 车里半晌没动静。 江淑霞想了想，上前一步，“汉腾，出来和大伙见见面，一别多少日夜，许多事情，也都过去了。” 这一刻，她仿佛重回陈老太倒下的短亭内，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 但她知道，其实老太太从来没有真的记恨过陈汉腾，还很心疼他自出生以来，几乎没见过亲 爹。 所以多年以来，老太太多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打心底里，其实是想疼爱他的。 而老太太从始至终见不得的，觉得厌烦的，只有那个把陈汉腾教养坏的孟秀珍。 有江淑霞这个在家里做主的人出面，车里终于有了动静。 “咚”的一声，有什么砸在了板子上。 紧跟着车帘被“刷”的拉开，围在车前的人立即便看到了车内跪地的陈汉腾。 陈伊伊微微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车里的少年，揪着车帘咚咚咚的磕头。 “伯娘，大伯，爹，三叔三婶，兄长弟弟们，我对不起奶奶！” 他在路上才得知，他偷完大家的东西一跑，奶奶当时就被气死了。 这一路他背着人痛哭过无数次，扇过自己无数耳光，也没办法打消心里的愧疚和痛苦。 他不停磕头，马车在一片咚咚声中，发出不堪负荷的咯吱声。 额头很快见了血，那抹鲜红让所有人如梦初醒。 众人眼底纷纷流露出哀伤和悲痛，几个小子垂着脑袋，赵香如和陈林华已忍不住落下泪来。 陈景红着眼眶想上前阻拦儿子自伤，脚下一动，却先看向江淑霞，如今的掌家人。 江淑霞上去踮脚扯住车帘。 第471章 失禁 她眼尾发红，但神情很是镇定。 “够了，咱们家老太太也从来没怪过你，在世时，几乎没再背地里说过多少不是，如今她已然合眼，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不愿见你这幅样子。” “伯娘——”陈汉腾抬脸，额上挂着血，受脱了相的一张脸上涕泗横流。 江淑霞看他这副模样，不忍之余，留意到了他颈侧未遮严实的伤疤。 那疤痕细长，从锁骨一直延伸想后颈，一眼竟是望不到尽头。 她看的心惊，不由撑着车杆，探手去触碰。 凑近了，也终于看清了陈汉腾的整张脸。 他眉眼像足了陈景，秀致俊美，只不过眉骨山根起伏处却和陈崧很像，粗犷大气，为他整张脸平添几分硬朗凌厉的阳刚气。 但和陈景陈崧都不同的是，陈汉腾眉尾眼角锋利，面部线条没有丝毫圆钝之处，看起来十足显凶。 尤其侧过脸看人时，仿佛一言不合，便要暴起杀人。 而此时此刻，他两只眼睛哭的血红，眼神忐忑无措，削薄锋利的唇角下压，一副脆弱不堪的样子。 “你受苦了。”江淑霞叹息，指腹碰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伤疤。 勃颈上横过这样长的一道疤，行凶者摆明了 是要他的命。 陈汉腾像是冻坏的孩子触碰到温暖，骤然抓住她温热、掌心长有薄茧的手，将半张脸贴了上去，“伯娘我知错了，我想留在你们身边，我什么都能干。” 他这一趟出逃，领悟了人心险恶，见识了残酷丑恶。 于是他终于领悟到了，家人的温度和无条件的爱护有多么珍贵。 江淑霞犹豫一瞬，还是动了动指腹，替他一点一点抹眼泪。 “先下车吧，也和大家说说话。” 陈汉腾身子眨眼变得僵硬，他轻轻松开她的手，很快的朝身后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江淑霞嗅到了一丝异味。 “我、我娘她……” 江淑霞皱眉，慢慢收回手。 她身后所有人都听到了陈汉腾的话，但都没有表态。 一直旁观的顾烨霖见状，拧眉上前几步，抬手彻底掀起半盖的车帘。 天光照射进车里，陈汉腾瘦骨嶙峋的整个身子暴露在众人视线里。 也包括他身后的车厢一角，小小蜷缩着的人影。 陈伊伊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陈汉腾这直接就是瘦的不成人样啊。 她还记得他以前单手拎小鸡一样把她提在半空，那时候她觉得她这个三哥，是个超高大的少年 郎。 现在呢，他跟缩水了一样，就像成人款的西装变成了少儿款。 反差感简直不要太强烈。 还有马车角落缩着的那个…… “娘，是孟秀珍吧？”陈伊伊不太确定的出声。 “是她，”顾烨霖代为回答，”周围只要有人，她便会找一阴暗处蜷缩。” 陈汉腾低低垂下脑袋，“外面人太多了，娘她吓得……尿了裤子。” 江淑霞想到方才闻到的味道，眼神一时变得有些复杂。 这时候陈汉腾又慢慢抬头，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娘如今连我都怕，要是没人照顾，可能活不了几天……” “能不能，让我带着她，我随便找一个地方安顿，你们偶尔让我回来看看就好。” 他太怀念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以前他不知道珍惜，万事都做的不好，他想补偿，想力所能及的帮家里做些事。 但更想的，是待在他们身边。 他快要忘记家人的温暖了，心里只有那些压抑着的仇恨和愤怒。 他担心自己若是一直一个人，最终会慢慢变得冷血残忍，嗜血好杀，成了那些欺辱他的人的样子。 他不想那样，那样他连个畜生都不如。 所以他求着家人，想让他们不要放 弃他，至少让他知道自己还有家，还有人愿意接纳他。 陈伊伊望着卑微祈求的陈汉腾，透过他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微弱燃烧的一团火焰。 她直觉那团火要是熄灭，这人估计就废了。 这时候，陈景开口：“不然，我带着汉腾出去住……” 他没提孟秀珍。 陈伊伊脆声打断他，“娘，让他们都留下来吧，他们好像都死过一次了，就像全新的两个人一样，反正我们家不缺两个人的饭。” 全家其实都是依着她的，她开口了，其余也没人表示反对。 再说，她说的也是事实。 眼前的这对母子，没人能将他们和以前的跋扈母子联系在一起。 陈汉腾期盼的望着江淑霞，紧跟着就见她点了一下头。 “谢伯娘！谢小妹……”他将每个人都谢了一遍，最后转向顾烨霖，郑而重之的冲他叩头。 陈景终于上前将他扶起，看了一眼缩成一团，静悄悄死人一样的孟秀珍，他小心拉着陈汉腾下了车。 “爹看看你身子。”他念叨着，去翻陈汉腾眼皮，看舌头，又去掀他衣裳。 等看到他满身的伤疤，他再忍不住满眶的眼泪，“是爹对不住你，都是爹的错。” 陈汉 腾不说话，转眸看着正和江淑霞说悄悄话的陈伊伊。 看了一会儿，才垂下眼睛回陈景的问话。 过了没多久。 陈伊伊见大家也没什么说的了，便适时开口，“大家既然都在，那我们提前吃饭吧？吃好的！” “饿了？”顾烨霖问。 陈伊伊踮脚把掌心按在他硬邦邦的肚子上，隔着一层布料感受他的肌肉线条，“是顾叔你饿了。” 没说几句，大家都忙活起来。 后门边上人一下散开不少。 赵香如犹豫许久，还是过去马车边，试图让孟秀珍下来。 既然尿湿了，也不好一直湿漉漉窝在那里。 谁知道她刚靠近，孟秀珍喉咙里就呜呜咽咽发出一些短促的单音，浑身发着抖，然后开始在车里逃窜。 “嘭”、“咚”的撞击声中，赵香如怔怔愣在原地。 她都没怎么动作，只是走近而已，就把人吓成了这样…… 陈汉腾回头，见她有些无措，便开口：“三婶，你别怕，我来。” 僵着脖子点点头，赵香如不太适应陈汉腾有礼有度。 “三婶……”陈伊伊去而复返，想问问赵香如把黑胡椒酱收在哪里。 却见陈汉腾跃上马车，手起掌落，精准打晕了乱窜的孟秀珍。 第472章 接风洗尘 他动作的时候，手腕和脚腕裸露出来。 陈伊伊盯着上面绷出的筋肉形状，微微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连要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要不要这样啊…… 都瘦成这样了，怎么感觉还是这么有劲儿啊？ 还有……她总算看清楚孟秀珍的脸了。 怎么说呢。 蜡黄蜡黄的，还有疤，颧骨突出，下巴尖的仿佛能杀人，眼底还没有光…… 总之对比以前，变得有点可怕。 属于她要是半夜忽然看到孟秀珍的脸，能吓到尖叫的程度。 而留意到陈伊伊讶然又带点怯意的目光，陈汉腾下意识侧身，挡住了孟秀珍的脸。 他讲她从车上抱下来，面向已经惊呆的赵香如。 “三婶，别怕，娘她神志不清，特别怕人，只能这样带着她。” 他说着低头，犹豫了一下才问：“要带她去哪里？她……” 看了看周围，他有些不确定的问：“她能待在这里吗？” 陈伊伊见他这种样子很不适应，“暂时只能住在这里……” “送去我那边。” 忽然一道声音插进来。 是匆匆赶过来后，站在一旁有一会儿的柳浮生。 “先生。”陈伊伊这才留意到他，不由走近他，靠在他腿侧。 陈汉腾不认识来人，见他仙风道骨，颇有身份的样子，便礼节性点头。 之后有点迷茫的动了动眼珠，问：“具体是在哪里？” “西边角下人房的院子，我暂时住在那里，送过去，我顺道帮她瞧瞧病。”柳浮生出声。 他回来已经问过竹严，刚才也见过顾烨霖，基本已经知道现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 话音未落，他弯身抱起腿边香香软软的女娃娃。 “怎么，这种小场面，便能将你吓着？”他逗她。 陈伊伊摇摇头，不吭声，眼睛只是是不是看向陈汉腾，还有他怀里抱着的，皮包骨的孟秀珍。 她其实有些不敢多想，好端端一个女人，是在山匪手里经受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陈汉腾眼底生出星点光芒，以前总是张狂不羁的那张脸此刻浮现感激，“你真的愿意？！” “你家长辈留下她是心善，善心有善报，我便试试能不能医好她，即便只能好三两成，旁人也能省力不少。” 谁人能轻易做到一笑泯恩仇？ 陈家人重新接纳背叛者，让他由衷生出钦佩。 “我也会尽力……”陈景神情极端复杂，对于孟秀珍，一时分不清心里是痛恨居多，还是同情居 多。 “不必了，她曾是你发妻，如今不认了，便当做随便一个远亲，这样，你和家中其余人都能自在不少。”柳浮生说。 陈景怔怔然。 “师傅，你真好。”陈伊伊圈住柳浮生脖子，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先生的意思她明白。 问脉治病这些少不得肌肤接触，他作为一个外人心里自然不会有任何想法。 但二叔不同，孟秀珍说到底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眼下面对这种局面，他心里肯定比其他人还要难受。 所以还是减少接触为好。 这样家里人也能尽快把孟秀珍当做没太大关系的人，大家心里都能轻松自在不少。 “今天才知道我好啊？”柳浮生笑呵呵的，心里都乐开花了。 看陈伊伊的眼神和看亲孙女儿没有两样。 陈汉腾抬眸一瞬，又很快低下头，心底泛起几分滞涩。 家里就一个妹妹，他从始至终都是想和她亲近的。 奈何从前他不懂事，和陈之华陈灵华关系紧绷。 他们护得紧，半点不让他和唯一的妹妹亲近。 再后来妹妹大一些，会主动和他说话，也会悄悄分他吃食。 可他却开始听信娘的话，觉得妹妹是虚情假意，只是为了巴结他。 那 时候，他单方面和她生了很久的闷气。 后来逃荒路上，妹妹骂过他，还踹过他一脚。 踹他的时候，他不觉得多生气，只是觉着她身手太差，还想过教她拳脚，想告诉她怎么发力敌人最疼…… “汉腾？”赵香如偏头去看垂着头半晌不懂的陈汉腾。 陈汉腾骤然回神，勉强扯了下嘴角，“三婶，我先送娘过去。” “我同你一起，她擦洗换衣裳，你……应当不太方便。”赵香如体贴道。 摇摇头，陈汉腾抱着孟秀珍转身，留在身后的声音低低的。 “一路就是这么过来的。” 未经人事的少年，伺候亲娘屎尿擦洗？ 在场仅剩的几个人都愣了愣。 尤其陈伊伊。 陈汉腾的变化，在他回来的短短十几分钟内，带给她挺大震撼。 以她一个穿越者的思维来看，她甚至怀疑他被夺舍了。 他简直和以前就是两个人啊。 她为此还特意跑去和系统打听，问她身边有没有类似的穿越人。 系统给她的答复是无语。 火锅烧烤很快上桌。 顾烨霖梳洗换过衣服过来陈家的小院子，就见几个碳炉一字摆开，炉烟大团大团飘上天，带着油脂特有的香气，引人食指大动 。 陈崧和陈之华主要负责烧烤，他们一人手里攥一把竹签，时不时将上面的羊肉或猪五花相互拍打着翻一翻，忙的热火朝天。 “边城常烤羊，不过是整只架在火堆上，如此这般切成小块倒是少见。”顾烨霖走近，主动拿起一把肉串放在空闲的炉火上，学着陈崧的样子翻烤。 “这个叫烧烤。”陈伊伊说。 然后去咬竹签上串着的，烤出鼓泡的年糕。 “这是？”顾烨霖盯着刷过油，烤得焦黄的长条形方块。 陈伊伊解释：“可以理解是打成面团又切开的米。” 而对比肉和面条馒头，大家都不怎么爱吃年糕，她就没换多少。 顾烨霖点头，脸上神情难得放松。 “出去这么久，沿途有没有遇到什么？”陈崧转头，脸上覆一层薄薄的汗。 顾烨霖一笑，随口说了几件沿路听说的趣事。 众人听后笑一笑评价几句，气氛变得越发和乐欢快。 没多久，赵香如和江淑霞配合，架着一大口锅走进院子。 “火锅到啦！”陈伊伊看到后立刻起身。 几个小子，赶紧凑过去帮忙。 “顾叔，这个你肯定也没有吃过。”陈伊伊说着介绍起来。 “有些像军中的大锅菜。” 第473章 暗流涌动 “那可差的有点儿远了，我有独门秘方，你要不要尝尝味道？”陈伊伊说，面上笑的清甜。 顾烨霖喜于见到她志得意满的样子。 十分配合地问：“哦？来。” “有点辣哦。”陈伊伊从不远的桌子上找来小碗，盛了点火锅汤给他。 浅浅抿一口，顾烨霖没少微微挑起，“好味道！浓郁香辣。” “涮肉更好吃呢！”陈伊伊说着往放锅的炉子里加炭。 天慢慢越来越冷，她最常和家人一起吃的就是火锅，现在处理各种火锅相关的问题得心应手，已经完全克服手短个矮的问题。 等锅里红艳艳的辣油开始冒泡翻滚，这一餐饭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陈伊伊负责往锅里下吃食，肥牛肥羊优先，然后是丸子和蔬菜，最后才吃面食。 这期间，她留意到坐在最远位置的陈汉腾。 他从一开始就默默帮着大家准备东西，搬炭炉，生火，取炭，只专注干些脏活累活。 等所有人坐下之后，他才最后落座，如果不是陈景递给他肉串蔬菜串，他根本不会主动要吃的。 这是觉得理亏？ 陈伊伊心想。 可是既然都留下来了，还是赶快融入大家比较好。 大家也没有记恨的意 思，肯定是希望身边人都能过得舒心踏实。 眼珠动了动，陈伊伊把左手上一直拿着的，最后一块烤年糕伸向。 “三哥，大家都尝过了，你还没吃过。”她说。 她从穿过来，便几乎没有交过“三哥”这两个字。 乍一出口，还挺不顺嘴。 不止是她不顺嘴，其他人也不太顺耳。 陈之华和陈枫华眉心几不可查皱了皱，连一贯乐天的陈灵华都抿起双唇。 陈伊伊将几个哥哥一一看过，细细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这不行啊。 大哥二哥他们，总给她一种背地里会霸凌陈汉腾的感觉。 想了想，她干脆离开自己的位置，直接过去将年糕递到陈汉腾手里。 陈汉腾抬头，神情中倒不见瑟缩，眉宇间依旧能见张狂的少年气，但因为眼神沉静，所以显得内敛很多。 而离得近了，陈伊伊才发觉他短短几个月，他五官变得成熟英俊不少，忽然看过来时，眼底黑沉沉的，还挺有压迫感。 “你叫我……”陈汉腾看也不看陈伊伊手里的东西，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陈伊伊点头，“你本来就是我三哥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 心底动容，陈汉腾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也不多问，两三口吃了个干净。 陈伊伊光看着都替他噎得慌。 要知道，年糕就算外皮烤成脆的，里面也还是糯叽叽的。 她赶紧抓过桌上的酒碗给他，看他用酒硬把嗓子里的东西顺下去，不自觉跟着狠狠咽了口唾沫。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陈汉腾做了个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举动。 他往一侧挪出点位置，示意陈伊伊坐在他身边。 “三哥照顾你吃东西。” 说着手掌按在陈伊伊脑袋上搓一下。 什么鬼？ 陈伊伊一脸茫然的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去。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她还以为，经历磨难脱胎换骨之后，她这个三哥会性情大变，变得谨慎孤僻。 可眼下看来，他身上确实没有以前那种讨人厌的嚣张跋扈了。 但似乎性子里的强势和霸道依旧没怎么变。 一旁的陈之华扭头，和陈灵华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相似的情绪。 而陈汉腾说是要照顾陈伊伊吃东西，最后却是被她带着一会儿用香油碟吃涮肉，一会儿用干料碟吃涮肉。 大人们见状也没说什么，自顾自聊些属于他们的话题。 一顿接风宴从傍晚吃到入夜。 散场后，所有人 一起忙着收东西。 陈汉腾左右插不上手，干脆过去帮着赵香如带小万。 “你不会打他吧？”陈林华心里和小万很亲近，见状有点担心。 陈汉腾盘腿坐在蒲团上，护着小万在他腿弯里爬。 听到陈林华的话，他垂着眼睛说：“在漠北时，我最初只是想和你玩耍，只是总把握不好力道。” “后来大家都不让我靠近你，我觉得所有人都讨厌我，所以我才总欺负你。” 陈伊伊就站在不远，嘴里含一颗薄荷糖，听到这话不由吸了口凉气。 所以关系变坏是有原因的。 陈汉腾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那么可恶。 “我不记得了……只要你别惹大家生气，我也不是很讨厌你。”陈林华闷声闷气开口。 陈汉腾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看到陈伊伊往这边来，才伸手拍一下陈林华肩膀，“去帮你娘洗抹布。” 抬起头，陈林华看了他片刻，又看了看在他怀里也很乖的小万，转身跑了。 他才走，陈伊伊就走近了。 “给你。”她摸出一颗薄荷糖。 陈汉腾接过闻了闻，皱着眉扔进嘴里，仰起头时，下颌线条特别明显，跟用刀和石头刻出来一样。 “你太瘦了，不好看 。”陈伊伊说。 陈汉腾点头，“是太瘦，力气也小了。” 他说着若有若无看一眼身后。 陈之华和陈灵华时不时会看他，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这天入夜。 所有人早早歇下。 回想着一整天的见闻，陈伊伊有点睡不下。 身侧的江淑霞呼吸绵长，她忙了一天，已经因为疲惫，沉沉睡去。 不远处的竹帘后面，陈崧也早已睡着。 陈伊伊听着爹娘的呼吸声，觉得心里很踏实。 其实直到现在，他们一家子才算是彻底团圆了。 只是大家和陈汉腾母子破裂过的关系，还得借着时间，慢慢一点一点修复。 尤其大哥和二哥，他们今天一句话都没和陈汉腾说过。 对于那对母子留下这件事，他们身上没多少排斥，但似乎也没办法立即接受。 还有四哥，她今天甚至都没看过几次他的正脸，连他什么态度都不知道。 正想着，她听到门外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听频率和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知道是隔壁几个哥哥。 月黑风高，夜风这么冷，他们要做什么？ 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 陈伊伊皱着眉悄悄起身，从江淑霞脚前边爬下床，轻手轻脚拉开房门出去了。 第474章 必然的冲突 外面夜风阵阵，陈伊伊缩了缩脖子，顶着明亮的月亮，回过身子轻轻关好房门。 这时候院门想了一声，之后院子里彻底回复安静。 听动静，陈伊伊就知道自己已经追不上哥哥们了。 她走开一点，赶紧抬头朝房顶轻声叫季风。 季风听她刻意压着声音，便没有出声答应，而是直接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她身侧。 “小主子。”他同样压低声音。 陈伊伊直接朝他张开两条短手臂，“快，你肯定看到我哥他们出去了吧？快带我追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不对，只想赶紧跟过去瞧瞧。 季风不说半句废话，直接抱起她重新跃上房顶。 因为实在宅子上空来回，他脚步放得更轻。 陈伊伊在夜色里看什么都是乌漆嘛黑的剪影，眼前景物晃了几下，才留意到正往后门靠近的几个人影。 打头的身高体壮，一看就是陈之华。 这个点溜出去要做什么？ 陈伊伊心里的猜想开始动摇。 “快，季风，我们跟上。”她揪揪季风前襟，脖子直往外伸。 季风点头，提一口气跃上另一边屋檐，几个跳跃便立在了后门围墙上。 才跨出后门的三个人中有人回了一下头。 陈伊伊在夜色中面向看出他是谁，下意识转头把自己往季风怀里藏。 四哥啊，你要是这样都能看到我，我赶明就问问你，是不是有夜视功能。 季风身子一僵，眼底闪过一抹无措。 “别怕，小姐，此等角度，只有我们能看清他们。” 陈伊伊有被安抚道，毕竟人家暗中跟踪是专业的。 她缓缓转过脸，就见陈枫华果然已经回过头，重新跟上陈之华。 “走走走。”陈伊伊转头用气音催促。 季风跳下墙头，很快投身屋后的树林里。 这一段路赶的陈伊伊什么都看不清，眼里只有忽上忽下个不停的月亮和树梢。 等季风终于停下来，她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她本能的抬手揉眼睛，同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开口。 “你们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是少年人特有的暗哑嗓音，陈伊伊立即放下手，微微瞪大眼睛看过去。 树林边的空地上，孤零零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很瘦，紧束的腰估计还没有肩骨一半宽，但个头不算低。 是陈汉腾！ 陈伊伊一下握紧不大的拳头。 她猜对了。 她就觉得傍晚吃饭的时候，几个哥哥和陈汉腾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果然，他们 晚上就互相约出来见面了。 正想着，那边陈之华开口了。 “随你。” 陈汉腾点头，“那便一起上，我得早些回去。” 闻言陈伊伊脑海里浮现孟秀珍的模样。 陈汉腾眼下是和他娘一起住在下人房那边，早点回去应该是担心孟秀珍夜里有什么事吧？ 不过柳先生也在那个院子里，他一向警觉，就半点没察觉院子里半夜出去个人？ 嘭！ 拳头砸在皮肉伤的闷响，在宁静的暗夜里异常清晰。 陈伊伊忙抬头，就见原本相对而立的四个人已经打了起来。 我靠？ 半夜约架？ 不对！ 陈伊伊定睛，不是打架。 而是陈汉腾单方面被打。 他不是力气很大吗？而且心高气傲的，怎么也不至于大方面挨打吧？ 陈伊伊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说心急吧，也急，怕大哥他们把人打出什么毛病来。 但同时又觉得痛快解气。 陈汉腾以前做过那么多错事，还间接和孟秀珍一起害死了奶奶。 想到这，陈伊伊一愣，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陈汉腾是故意不还手的。 回想他在马车里磕头磕出血的样子，对于奶奶的死，他心里肯定也是悔恨不已。 “不还手？就不怕被 活活打死？”陈之华咬牙，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陈汉腾不间断的抽着冷气，刚一开口先是几声闷哼。 “四弟既然选择明着动拳脚，就不会要了我的命。” 他在不停落下的拳头和脚跟中断续开口：“我对不起……家里，你们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呵，”陈枫华短暂停手，活动着手腕，“你倒是了解我，真要杀你，我会引你出去，让你静悄悄死在远处。” 一阵寒风过。 陈伊伊脖子一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愧是狠人四哥……贼恐怖。 不过两句话停下里，她就放心了。 其实就眼下这种状况，陈汉腾挨打并不一定是坏事。 “季风，我们回去吧。”她拉拉季风衣袖，小声说。 点头之后，季风悄无声息地将怀里的小主子带离是非地。 次日一早。 “今日我不去村里了，在城里四处转转看看，给家中买些细小东西。”陈崧出声，扬手把盆里的水泼向池塘外的那片花圃。 陈伊伊正扯出老丝瓜的瓤子，沾着换出来的牙膏搓牙。 牙刷她也换了，不过丝瓜还剩两次的量，她打算用完再说。 而除了她，家里其他人已经用上了 牙刷牙膏。 “银子省着点。”江淑霞叮嘱。 一趟瓦良之行，陈崧替家里带回来六十七两白银。 手握这些银子，陈家在现如今的康平，就算是能跨进前十的富户了。 陈崧乐颠颠的，笑出一口牙，“不怕花，占平手里还有张银票，只不过城里的钱庄要开起来，还得几个月功夫。” “银票？”江淑霞愣了愣，伸手轻推他一下，“这事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陈崧偷偷握一下她的手，抬起布巾擦了擦脖子，“前边不是忘了么。” “去吧，我今日也不去村子里，柳先生打算用书画装点一下学舍，让我去帮着动笔。”江淑霞说。 这事陈伊伊知道。 不过她半点不想跟过去。 正思索自己今天要做点什么，院门响了一声。 没人进来，但陈汉腾的声音响在门外。 “伯娘，大伯，叫大家吃饭了。” 江淑霞正好要找他说话，几步过去一探头，却是惊得愣在原地。 “谁打的你？”她立即问。 陈伊伊呸的吐掉嘴里的水，赶紧跟了过去。 “噗！”她没忍住，直接喷笑。 陈汉腾脸肿的像猪头，头上眼睛上都是油亮油亮的紫色肿包。 “没谁，摔得。”他随口说。 第475章 年关篝火 说完转身就走。 这时候江淑霞身后的房门打开，陈之华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江淑霞回眸，留意到他手背关节上的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唇瓣张了张，想到什么，最后没有出声。 “娘，别担心，我弄点药给三哥。”陈伊伊没让她多纠结，小小声说。 点点头，江淑霞抬眸扬声：“都快些，汉腾那边已经做好饭了。” 赵香如也是才出房门，闻言微怔。 一副“他做了饭我干啥”的迷茫样子。 这时候陈灵华出来了，身后跟着陈枫华。 江淑霞催促他们梳洗，自己先一步领着陈伊伊出了院子。 路上，她柔声叮嘱：“伊伊，哥哥有他们自己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察觉什么，你也暂时先不要理会。” 她知道女儿聪明且善于观察，迟早会发现家中兄长打架的事情。 她也清楚家里几个男娃都是什么脾性，笃定他们有分寸，不会真的闹出什么大事。 而且看陈汉腾的样子，也没有怀恨在心的苗头。 方才回避她探寻的眼神，应当也是要她不要过问差红藕的意思。 陈伊伊点头，没说自己昨夜也出去过，已经亲眼目睹一切。 等进了厨房院子，她怀里已 经放好了药。 还是老两样，消炎药加止痛药。 不过多了瓶碘伏，还有点绷带和药棉。 早饭很简单，就是简单的稀粥和清炒白菜，还有点之前剩下的肉包子。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粥菜都很可口。 陈伊伊都不知不觉多喝下大半碗。 而做出可口饭菜的陈汉腾，自始至终都没有上桌。 他就坐在厨房后面的柴火垛上，就着稀粥吃了两个肉包子。 陈伊伊找过去的时候，他正单手拎着碗看木头边缓缓爬行的小虫子。 噗。 陈伊伊现在看到他就想笑。 那张肿的五官都陷进肉里的脸，实在是又可怜又好笑。 尤其他气质又是那种很要强霸道的感觉，反差感一出，更好笑了。 “专程来笑话我？”陈汉腾问，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抬起，根本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陈伊伊不说话，过去把怀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他面前。 然后一个一个指着介绍：“让你伤没那么疼的，让你伤快点好的，让你伤口更干净的。” 说着把又说明使用方法。 扫了一眼，陈汉腾记住了，便点点头，半点也不问这些奇奇怪怪东西的来处。 陈伊伊倒是觉得惊奇，“你不问我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你身上有没有古怪，都是我唯一的妹妹。”陈汉腾说，说话时不知道扯着哪处伤，疼得龇牙咧嘴。 陈伊伊皱皱鼻子，觉得那么一张好看的脸，要维持猪头样很久很浪费。 “按时用药，不想有个丑哥哥。” 她说完转身就走。 陈汉腾望着她幼小的背影，把地上摆开的东西一样一样收进怀里。 回到小院里时，江淑霞正和柳先生说话。 陈伊伊听到了“孟秀珍”三个字。 她快步过去，“先生，孟秀珍是什么情况啊？” 柳浮生话已经说完，不过她问，他便再说一次。 “心病，心里的坎过不去，便永远都不会好。” “先如此吧，清醒过来，她未必愿意活着。”江淑霞叹息。 昨夜她和赵香如去替孟秀珍送被褥衣裳，因为身上依旧有味道，她们将孟秀珍捆起来清洗。 衣裳脱了，才能看到身上那些不堪的伤痕。 甚至腰臀附近，还被人烫了个“娼”字出来。 那时她就在想，即便孟秀珍再可恶，也是父母生养，懂廉耻的寻常女子。 经过那些畜生的羞辱蹂躏，能捡回一条命已属不易。 “哎……”柳浮生摇摇头，没说什么。 气氛沉 重，陈伊伊心下轻叹，唏嘘的同时，伸手摇了摇江淑霞衣袖：“娘，不是还要去弄字画的事吗？” 摸摸她的脸，江淑霞叮嘱两句，便叫了声陈枫华，领着他和柳浮生一并出了院门。 字画的事一直忙活到了年关。 占平终究是在年前赶了回来。还带了不少年货。 顾烨霖也接了朝廷安排，留在康平过完年再走。 这注定是个热闹红火的年。 跨年那夜，陈伊伊搞了六只羊，组织村民在村头空地上架起许多篝火，所有人围着火焰唱歌跳舞，热热闹闹分吃羊肉。 孙应知和顾烨霖也在，两人在人群外对月痛饮，就着眼前的热烈场景，感慨康平和大家的不容易。 “要说，还是顾兄你有眼光，这个义女，当真不一般啊。”孙应知说。 顾烨霖但笑不语，捧起葫芦灌了一大口酒。 末了一抹嘴，“这酒够烈！” 孙应知笑着举起酒葫芦，对月吟了一句诗，陪他一起豪饮。 陈伊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土丘上的两个人，不过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滋滋作响的烤全羊上。 开玩笑，这可是顾叔亲手烤的，不说别的，味道绝对够野。 而她期待着，期待着，肉没吃到嘴里 ，先等来了拄着拐的红梅大娘。 老人家明显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罕见的上了头油。 靠近的时候，一阵好问的桂花香气。 陈伊伊知道这个味道，占平带回来的头油胭脂之类的小玩意，她家里也有。 “静一静！”红梅大娘病久了，本该虚弱的，但今天中气很足。 先听到的村民扯一把身边人，大家互相提醒，没多久，正在狂欢的人群便安静下来。 红梅大娘见状才继续开口：“大家想必心里也清楚，我们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全因为陈家人的到来！” 这句话一出，陈伊伊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因为在不久前，大娘就专门和他们家提过一次，说想将村子交给他们打理。 说现在村里不管地里弄起来的大棚菜，还是养的猪仔，甚至是能吃上的鸡蛋，能喝上的羊奶，都是因为他们家领着，大家才能看到，享受到。 所以就想让娘担任村长。 娘当时拒绝了，说大娘就是村长。 而言下，红梅大娘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无疑是铁了心要娘做村长。 江淑霞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红梅大娘表明意思，走到她面前时，有些无奈的笑望着她。 第476章 担任村长 红梅大娘也笑着，就是说的话不怎么中听。 “别怪婶推卸责任，实在是身子骨不好，不知道能再熬过几年，早点托付给你，我就算哪天忽然去了，也去的安心不是？” “就当你可怜婶子，帮婶子分担了？如何啊？” 还能如何？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这件事，江淑霞还能继续推辞不成？ 难道真要等她病死老死，才在她病榻前接下担子？ “当初家婆就是忽然离世，大家都没什么准备，许多话都没说，许多事都没做……”江淑霞唏嘘感慨，显得有些难过。 想起陈老太，陈家没有人不难过。 陈伊伊被说的情绪低落，过去仅仅贴在娘亲腿边。 一直为此自责的陈汉腾自不必说，低垂眼皮，默默走开了。 陈志华兄弟几个各看他一眼，不过比较之前，脸上的神情都显得很平静。 从头一次之后，陈汉腾暗地里又挨了亲兄弟几次打。 次次都是咬牙挺着，不还手，不告状，第二天该怎么，还怎么，任劳任怨承包家里的累活脏活。 有他在，赵香如都许久没泡在厨房了。 所以这一刻，多数人心里其实是释然的。 大家都明白， 家里老太太的死，不是陈汉腾有心造成，只能说造化弄人。 眼下孟秀珍都成了那个见不得人的样，良善如陈家人，谁还会想再追责什么？ 几个小子在视线交流，江淑霞那边却是认真开口，应下了红梅大娘的请求。 村民们立即高兴起来。 “有陈家人领着！我们肯定能成远近闻名的富村！” “以后陈家发达了，我还想去给他们家管账呢！” “就你？！还是我来！” 热热闹闹吆喝几句，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江淑霞担任村长这件事，倒是没什么人特意提起。 ——大家早就默认了，几乎每家每户都想跟着陈家混。 真心敬佩也罢，想沾好处也罢，总之村民们的想法难得统一，那就是以后都听陈家人的话。 篝火晚会一直热闹的到天擦亮。 陈伊伊早就趴在大哥怀里睡着了。 “回大宅，还是就住在村里？”陈崧刚和顾烨霖送孙应知离开，回来和江淑霞商量。 “没正式摆过乔迁宴，还是回大宅吧。”江淑霞说。 陈伊伊迷迷糊糊的，脸怕冷的往陈之华颈子里拱。 “给我吧，我衣服上有毛领。”陈汉腾趁机说，眼睛落在陈伊伊后脑，明显已经馋妹 妹好久了。 陈之华皱眉，迟疑片刻，小心地伸手将怀里的小人儿递过去。 “轻点，别弄醒她。” 这用不着交代，他就是心里不太情愿，但同时又觉得妹妹给他也没事，心情挺矛盾的。 “懂事了，知道轻重。”陈汉腾说，总是桀骜的那双眼睛弯着，同时也是解释小时候总热哭家里小娃娃的事。 陈之华不知听懂没听懂，扭过脸和陈灵华说话去了。 而陈汉腾衣服上有毛领是厚实暖和，同时也容易搔到鼻尖，让人打喷嚏。 于是他抱着陈伊伊走了没一会儿，陈伊伊轻轻一个“阿嚏”，醒了过来。 “唔……什么时间了？”她揉着眼睛问。 陈汉腾立马捂住她的嘴，落后几步，没让陈之华看到她醒来。 “唔？”陈伊伊偏头。 怎么换成三哥抱她？ 还有，为什么不让她说话？ “还早，继续睡。”陈汉腾说。 陈伊伊摇头，她都醒了，肯定要和家里人说说话啊。 看天色，这算是在新的一年了吧？ 然而陈汉腾只是把她按在怀里，根本不让她乱动。 “三哥，你这么霸道，以后还会挨打的你知道吗？”陈伊伊嘟囔。 陈汉腾不怎么在意，锋利的眉眼一 抬，懒散笑了一下，“只要我够强，除了我愿意，谁能打我？” 陈伊伊从他的话里，听出点抱负远大的意思。 “你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 陈汉腾也不瞒她，点点头，“年后，我会跟着顾叔一起走。” “走？”陈伊伊瞬间挺直脊背，从他肩膀上立起来。 陈汉腾一笑，颇为自负，脚下稳稳迈着步子，“顾叔原本就想收我为徒，我跟他走，他能不乐意？” “不一定哦。”陈伊伊破他冷水。 陈汉腾嘴角一撇，眼睛眯了眯，眼底有邪肆的光芒闪动。 “不收，我就自己跟着，反正无论如何，我要参军杀敌学本事。” 陈伊伊留意到他的眼神，心里一激灵，也不逗他了。 “你早点和顾叔说就是了，你真心想去，他肯定不拦着你。” 陈汉腾垂眸，幽黑的眸子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你怕我？”他问。 陈伊伊皱眉，嘀嘀咕咕，“算不上怕，就是觉得你可能骨子里是个疯子……” “哈”的笑了一声，陈汉腾忽然掐着她腋下把她举高，“我就算真的疯了，那也是你哥。” “啊！”陈伊伊吓了一跳，死死抓住他手腕上一点皮，“你有病啊！” 陈汉腾 依旧笑，“还要踹我吗？使劲，我叫你怎么挣脱。” 不知道想起什么，陈伊伊陡然安静，“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她是觉得，陈汉腾遭遇山匪虐/待之后，多少是有点不正常的。 她不想刺激他。 不过对比孟秀珍，她又觉得挺庆幸。 还好陈汉腾多数时候看起来还是正常的，不然二叔得难受死。 陈汉腾收手，将她重新抱进怀里，迎上前方投过来的数道目光，嘴里低声道：“睡吧。” 这还怎么睡？ 陈伊伊腹诽，不过没说什么，安安静静趴在他肩上。 没多久上了马车，顾烨霖在前头骑马，陈家人在车里车外坐着。 大家都累了，就没怎么说话，一直到了后门，才互相道了别。 一夜过去。 第二天自自然是要去村子里。 江淑霞成了村长，红梅大娘的意思，是不能直视口头说说而已，而是要把全村召集起来，郑重的宣布这一消息。 陈伊伊原本还很感兴趣，但真的和村民们站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无聊。 最后拉着冬儿和大小武，一起去屋子后面玩了。 这时候正巧碰到占平姗姗来迟，他见到陈伊伊，便快步走过来，脸上挂着明朗的笑。 第477章 负荆请罪 “小神仙，下次的货物，你依旧打算我和你爹到地方了，再‘变’出来？” 他这么一开口，陈伊伊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额，啊，是。”她含糊应声。 不然还能怎么说？ 说她没想好？ 不过她不明说，占平还是看出来了。 “那就之后再说。”他摸摸几个娃娃的头，抬脚快步走了。 陈伊伊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珠转了转。 她感觉，只是爹出去跑生意，都够他们家致富了。 至于现在带着全村种地养猪，就算是赚积分了。 她只要踏踏实实在康平，周围人只要因为她不停赚钱吃喝，她的积分就不愁赚。 而她现在是这么想的，不过年后没过多久，她就改了主意。 “娘，我和二叔一起呗，反正一路上有顾叔跟着一起，也不怕出事，我想上京都好好看看。”陈伊伊软着声音撒娇。 太医院有人成亲，陈景作为好友，得去一趟京都道贺。 正巧顾烨霖要回京面圣，陈伊伊就想跟着。 江淑霞犹豫。 是不会出事，可一去那么远，来回她得许久见不到女儿。 “你就不会想娘？”她问。 陈伊伊愣了愣，“肯定想啊，可是做人没有眼界怎么能行呢？” 她这张嘴皮子，真哄起人来，那是谁也招架不住。 于是江淑霞就被她一句话说服了。 当天晚间，顾烨霖准备回房，走到院门口时，先看到了陈汉腾的身影。 他是跪着的，身后背了根荆条。 负荆请罪？ 顾烨霖快步过去将人扶起，沉声问：“谁出的主意？” 不远处的廊柱后，陈伊伊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不过这一下，直接暴露了她自己。 “出来。”顾烨霖出声。 陈伊伊磨磨唧唧走了出去。 “就知道有你的手笔。”顾烨霖哭笑不得，不轻不重在她额角拍了一下。 他没用力，这一下也没多疼，甚至都没多大感觉。 陈伊伊却假装吃痛揉了又揉，把顾烨霖揉的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力气太大。 他抱起她，神色柔和几分，“怎么，出馊主意还担不起这点疼？” 陈伊伊哼哼唧唧，“我三哥想拜你为师，他以前不是瞧不起你嘛，我就想让他先来给你道个歉。” 摇摇头，顾烨霖让陈汉腾起来。 “我如何会和一顽童计较？你未免太小看我的肚量。” 陈伊伊赶紧开口解释：“我自然知道顾叔你肚子里能撑船，但是我三哥该做的还是得做啊。” 就好 比他要是不在暗地里让大哥他们揍几顿出出气，估计今后永远也没办法和手足兄弟重修旧好。 “我妹妹说的是，顾叔，从前是我不懂事，对不住！”陈汉腾说着低低躬身。 顾烨霖点点头，“起来吧，既然已经跪过，过往之事，便不要再提。” 他说着就要抱陈伊伊进房。 陈汉腾赶忙喊住他，“那拜师的事……” “你要拜师，便先得随我去军中，你根骨是不错，但中间经历良多，不如从前心性单纯，我需要好好将你看一看。” 陈汉腾愣住。 这是，怀疑他心机深沉？ 紧跟着面色凝重下来。 这时候陈伊伊“啧”了一声，“哥，你怎么该聪明的时候犯蠢呢？顾叔这就算是答应了，你跟他进的军营，他以后还能不管你？顾叔的意思是，给不给你名分，得看看你够不够争气再说，你往后尽力立功讨他欢心不就行啦？” 陈汉腾视线迁移，看向顾烨霖。 唇角微挑，顾烨霖点了一下头，然后不再停顿，抱着怀里的小女娃进了主屋。 “三哥！”陈伊伊趴在顾烨霖肩上朝后喊：“你跟娘说一声，我和顾叔说会话，晚点再回去睡觉。” 陈汉腾点头答应。 不 过他根本就不往外走，站起来后，直接跟在他们身后。 “？”陈伊伊偏头，不太能理解他的行为模式。 事情解决，他难道不回去准备准备？ 过两天可就要走了啊喂！ “我有些事，想请教顾叔。”陈汉腾大言不惭。 其实是想跟着妹妹。 毕竟他之后真的去往军中，就很少再见她。 陈伊伊眨眨眼睛。 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于是闭上嘴巴，没再说什么。 …… 出发那天，天气清朗。 商议过后，陈崧和占平也跟着顾烨霖一并出发，顺道去京都做生意。 于是原本只有陈景顾烨霖的队伍，一下多了陈崧陈汉腾陈伊伊占平，扩充成了六人队伍。 简单的马匹，也换成了马匹加马车。 干粮倒是不用带，大家都知道，陈伊伊就是个行走的“粮仓”，吃的喝的用的，要什么有什么。 这一趟去京都走的官道，一路畅通无阻，只花了半月不到。 看到京都气派的城楼城门时，陈崧还颇为感慨。 “想当初第一次来，直接下了大狱，现在想想，真是唏嘘。” 顾烨霖一笑。 “是啊，当真是恍如昨日。”陈景搭话。 不知不觉，他去康平 已经许久，安和堂开起来了，儿子也找到了。 陈伊伊没有他们那样的感慨，正听陈汉腾讲起他在山中被当牲畜的日子。 “……所以后来下矿之后，日子反倒好过了，起码不会有无止尽的虐打羞辱，只是依旧吃不饱穿不暖，旧伤也总好不了。” 陈汉腾说起这这些时，神情一直显得很麻木，只是幽黑的眼底，总有一束火光在暗暗跳动。 想做好准备，燃起一场大火。 “那些山匪真该死。”陈伊伊气道。 残害同类，简直畜生不如。 陈汉腾转眸，似乎才回过神，眼神有些虚恍，“已经被顾叔带人杀干净了，至于别的地方的山匪，以后我回去杀干净。” 陈伊伊重重点头。 趁这会儿想起来，便赶紧叮嘱，“你以后出门在外，要是要什么，你就写信告诉我，我给你。” 陈汉腾知道她本领神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时候顾烨霖回头，陈伊伊便又同样叮嘱他。 “我知晓。”他点头。 陈伊伊满意了。 说话的空挡，进城了。 陈伊伊趴在车架边往外看，随意一瞥，忽然看到两个人特别眼熟。 她一下想不起来是谁，赶紧叫陈崧。 “爹，你看那两个人！” 第478章 卤鸡坊 “嗯？”陈崧顺着她短短的手指看过去。 “这不是……” 他仔细回忆着，那边领头的老妇人，他觉得眼熟又陌生，不过那点往事一直脑袋里转，他一下子抓不住边。 还是顾烨霖记性好，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这不是卖鸡的朱家？” “对！”陈崧一拳头砸在手心里。 陈伊伊也想起来了。 这不就他们家那只英雄母鸡的第一任主人朱大娘？ 她怎么来京都了？ 认人的空挡，马车早已慢了下来，这会儿再抬头，朱大娘等人已经越过马车，走到了车前面。 “朱大娘？朱大娘？”陈伊伊扒着车板边缘出声，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 陈汉腾伸手拉住她腰带，嫌她声音小，拔高声音替她叫：“朱大娘！” 他这一声中气足，嗓门大，力气用大了听起来特别凶。 五六步远的老妇人吓得当即就站住了脚，硬着脖子一点点转过头来。 还以为是什么仇家来寻仇的。 不过定睛之后，就见身后的马车上有个灵秀可爱的小女娃，正探着身子笑着朝她招手。 “朱大娘！还记得我不！”陈伊伊用力挥手。 时隔这么久，要是不记得也正常。 “怎么不记得？！”朱 大娘噔噔噔跑过来，站在车架前，脸上的表情比任何人都激动。 甚至直接伸手要抱陈伊伊。 朱大娘算半个陌生人，一下子当街贴过来，陈伊伊直接惊了。 “我们家还遗憾，说这辈子都见不到恩人你了，没想到！”朱大娘越说越激动，手上一使劲儿，竟然直接把陈伊伊从车上“拔”了出去。 陈汉腾本身就只是松松抓着自家小妹腰带，手上忽然一空，他立刻跟着跳下马车。 一把揪住朱大娘肩头的衣裳。 “啊呀！”朱大娘皮肉被狠抓一把，吃痛惊呼。 陈伊伊愣了又愣，赶紧说：“哥，是认识的人啊。” 紧紧皱着眉头，陈汉腾慢慢松了手。 朱大娘呼了一口气，嘟囔，“凶神恶煞的，吓死人了……” 这会儿顾烨霖也下马走了过来，陈崧则将马车赶到街道一侧的无人处。 “家中小儿不通人情，见谅。” 朱大娘记得他，连连点头，“也是我一下把你们家女娃娃带下车，做兄长的才会着急。” 见她大有闲聊叙旧的意思，陈伊伊连忙出声打断，“顾叔，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们去你说的客栈落脚。” 顾叔是要进皇城的，和他们过来京城闲逛的可不 一样。 要是耽误了，说不定会被问罪。 顾烨霖知晓轻重，闻言点点头，过去和陈崧交代两句，便重新上马，绕着城边小路打马离去。 他才走，朱大娘便小声和陈伊伊打听：“你家叔叔，是做官的吧？看气度就不是平常人。” 陈伊伊才不告诉她这个，“大娘，你们怎么也在京都啊？” 一提这个，朱大娘就住不住的笑，“我领着村里不少人，在这边做生意呢。” 她说着想到什么，看向坐过来的陈崧，“你们别去什么客栈了，祝我们铺子后院就行了。” 陈伊伊懵懵然。 这还是之前鸡卖不出去，快穷哭的朱大娘吗？ 都能带着村里人一起致富了啊？ 而目前来说，住哪里无所谓，她只关注一个问题，“大娘，你们做什么生意啊？” 朱大娘一笑，圆润不少的脸上的挂出几分感激。 “你们去了就知道啦，我正要回去，快走快走。” “爹。”陈伊伊看向陈崧，征求他的意见。 懒得动脑子的陈崧没什么意见，“伊伊想去看，爹就带你去看看。” 占平在一旁不由自主地点头。 他和陈伊伊是同种人，典型的生意人，不管认识不是认识，谁家有致富 经，他就想去谁家瞧瞧。 说定就走，一行人架着马车，跟着朱大娘往东边的凤灵街走。 陈伊伊一路上还在想象朱大娘的店，觉得短时间内，在京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远道而来的外乡人应当开不出太大的店。 等到了地方，她发觉自己的猜想并不错。 店面就是普通的一小间，按上辈子的说法，大约四十平米不到五十平米的样子。 但意外的是，店铺生意爆红。 店里仅有的两张小桌上坐满了人，店外面还站有不少人排队。 他们一行人还是跟着朱大娘走的后门，不然从前门根本进不去店里。 “做什么的，生意如此红火……”占平跟在最后面张望。 陈伊伊回头，“很明显，是卖鸡的。” 这边半条街都飘荡着卤肉香，加上进后院之后，她看到的不少口大锅，还有那些处理好的赤条条的鸡。 这摆明了是个卤鸡坊。 还是因为她开起来！ “来来来，坐！”朱大娘示意大伙进屋。 “我平时就住这里，隔壁屋子空着，你们男人晚上睡那边，小女娃就跟我住了。” 陈伊伊点点头，小跑进去爬上板凳，趴在桌子边问：“大娘，你这鸡卖的真好。” “可不是，多亏了你们家的办法。”朱大娘笑呵呵走近，拿着茶壶出去给大家接热水。 她出去期间，占平问陈伊伊：“你们家的什么办法？” 陈伊伊笑嘻嘻，“叔你有兴趣啊？” 她现在什么调料都齐全，要是真的做卤味，一定比朱家味道好，也卖得好。 “嗯，不过暂时没太多打算，就是觉得挺来钱的，要是以后外出跑不动了，开家小商铺也挺好。”占平说。 陈伊伊想了想，“你什么时候想开，什么时候问我。” 她说着话，剔透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到时候卤料从她这里进货，她还能赚一笔。 想到这，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朱大娘带领全村卖鸡，法子是从她这里来到，那她是不是会加好人度？ “统哥，朱大娘带人卖鸡，我之后是不是一直会有积分入账？” 【是的。】 “那他们卖鸡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生意都做到京都了，我前面那些积分呢？” 【已经加过。】 嗯？ 加过了？ 陈伊伊将信将疑，但没有怀疑的证据，只能就这么结束和系统的对话。 反正她现在进账多，不是很在意这点积分。 第479章 要参加考试 “成，那以后我就跟着你们家挣钱了。”占平痛快应声。 陈伊伊一副掌柜模样，手一抬，“好说好说。” 陈崧看得想笑，“人小鬼大。” 没一会儿，朱大娘回来了。 几个人围坐在桌边喝了几口水，陈景站了起来。 “你们先坐，我得先去友人家一趟，看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忙。” 陈伊伊这才想起来，除了顾叔，自家二叔来京都也是有任务的。 “爹，这两天我们就四处转转，等二叔事情办好了，我们再和顾叔一起回去。” 顾叔这次是自己进京，手下的人都还在康平扔着，回头还要和他们一起回去。 “都依你。”陈崧点头，出门在外，只要不出什么危险，他基本不是听媳妇的，就是听女儿的。 “三哥，你来京都是为了什么来着？”陈伊伊转脸看向靠在墙角的陈汉腾。 抬起眼皮，陈汉腾回话：“没什么，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那就是为了什么。” 他其实就是出于担心，想跟着自家小妹。 随便别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 陈伊伊没能想到他对她有多少疼宠，闻言便笑着说：“肯定是贪玩。” “算是吧。”陈汉腾睨着她，嘴角懒懒勾了一下。 话题就此作罢。 之后便一直是朱大娘在讲述自己开店的经过，言谈间把陈家人夸了又夸。 京都繁华，能玩的地方很多，也能买不少东西。 在京一共停停留三日，陈伊伊没有半刻是浪费的。 不是在酒楼画舫里吃好的喝好的，就是从凤灵街逛到金福街，领着陈崧和陈汉腾两个力气大的，一路买买买。 于是这一趟京都之行返程时，不小的正辆马车内东西堆的都坐不下人了。 当然，其中除了花银子买的各种大小玩意儿，还有朱大娘送的好些东西。 吃穿用的都有。 最后陈伊伊只能被迫坐在陈汉腾怀里。 后者乐得抱着她，一路时不时逗逗她，倒也觉得赶路时光过得飞快。 等经历颠簸回到康平，两兄妹之间关系亲近不少。 “到了。”顾烨霖出声。 陈伊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头顶已经是熟悉的天空。 她半道上都在念叨着想念家里人，这会儿马车停了，一恢复清醒，立即一个激灵就要下车。 陈汉腾一把揪住她后腰，身子一转，胳膊伸长，就将她稳稳放在了地上。 外面接他们可不止陈家人，平窑村也来了不少人。 人群热热闹闹占了一片，乌泱 泱的。 牛二壮站在最前头，见大家都平安无事，便吆喝着要转身去衙门报个信儿，说孙大人还在等着。 而眨个眼，陈伊伊双脚又离了地。 她转头，对上陈之华的眼睛。 又看向他身后的家人，“娘，二哥，三叔三婶五哥……” 诶？ 四哥呢？ 心里纳闷，不过陈伊伊没有当着大家伙的面问。 而是等礼物分完，众人散去，回到顾家大宅后，才问江淑霞。 “在学舍，你四哥想参加春试，柳先生盯他盯得紧。”江淑霞说，一边从大儿子手中接过小女儿。 陈伊伊思索着点头。 怪不得呢。 怪不得之前四哥套路她，说先生教他时有所保留，原来是因为打定主意要参加考试，所以才心里着急啊。 她就说嘛，四哥一贯内敛，怎么会把多余情绪流露给她呢？ “那还是不要打扰他了，等他晚上回来再说吧。” 结果，晚上陈枫华根本没有回来。 后边一连好些天，陈伊伊也都没能见到他。 不得已，她只能跑去学舍找人。 半路上，骑马带她的顾廷深说：“他恐怕不会见你。” “为什么？”陈伊伊一愣。 就算时间很赶，也不至于真的一个人也不见吧？ 总要有吃喝打撒的时候吧？ 抱着不信邪的心态，陈伊伊进学舍后，直接找到了后院。 后院通常都是柳浮生休息，还有大家吃饭的地方，眼下却成了陈枫华的“闭关室”。 “四哥，我给你送点心来了。”陈伊伊到底没敢大声吼。 她打心底里，还是有点怕陈枫华的。 后院静悄悄，没有任何回应。 陈伊伊手指扣扣自己抱着的食盒，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他不见人。”顾廷深又说。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刚才柳浮生叫他去前院默书他都不去。 “好吧，那明天我再来吧……” 陈伊伊说着转身。 下一刻，却听到轻微的“吱呀”声。 有扇门开了。 陈枫华阔步出来，手上还握着书卷，“拿的什么？” 陈伊伊心里一喜。 她就知道，四哥对她还是有亲情的！ “京都买的鲜花饼，还有卤肉。” 话音落，陈伊伊已经小跑到了陈枫华的身边。 食盒盖子打开，浓郁的卤香便飘了出来。 “这是我自己配的卤料，卤的肘子，超级好吃。”陈伊伊介绍。 回康平的第一天晚上，她就自己换了调料出来，配了好几大包卤料。 最后卤肉剩下的汤，每天热一 热，至今还没放坏，以后估计能用很久。 “进来吃，站着不像话。”陈枫华出声，眼睛看向立在屋檐外的顾廷深。 陈伊伊回头一招手，“走呀走呀，我带了好多，大家一起吃才香。” 点点头，顾廷深后一步进了屋门。 屋子里都是书。 摊开的，合上的，桌上，地上，哪里摆的都有。 “哥，你这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少打趣我。”陈枫华拧眉。 或许是因为近一个月没有见，他今天面对陈伊伊，多了点耐心，话也多说了几句。 “数日前，先生针对我出了道题，一日解不出，一日心难安。” 陈伊伊点头，只顾着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嘴里连声说“我懂我懂”。 学霸的世界嘛，平常人不需要都打听了解。 “哥，你们吃。”她接着说，当趣闻，把在京都遇到朱大娘的事情讲了讲。 “倒是有缘。”陈枫华听后评价。 不过再多的话，就没有了。 并且简单吃过几口东西，他就又开始看书。 陈伊伊坐在一边，吃饱喝足摸摸肚皮，想聊天，却找不到人。 ——顾廷深也在地上找了本书，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看起来比刚才吃肘子还要专注。 第480章 超市全解锁 “你们都不想说话啊？廷深哥？”陈伊伊轻声问。 没人理她。 轻叹一声，她大字摊开，往后原地躺下，望着屋顶下的木梁，心里有过一瞬间以后参加科举的念头。 这时代虽说依旧是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但并没有刻意打压过女性。 至少，女人是可以参加科举考试的。 这一点几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还是之前柳浮生无意间提起来，她才知道。 思索着，陈伊伊嘴里喃喃：“我要不要也考试啊……” “不要。” “不准。” 顾廷深和陈枫华异口同声。 陈伊伊愣愣地看向他们，嘴巴张了张，“我就开个玩笑……不过为什么不让我考啊？” 出乎意料的，这次是才陈枫华先开口。 “官场险恶，尔虞我诈，你去做什么？” 陈伊伊偏过头，“可四哥你不也要去？”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我是女的？”陈伊伊难得较真。 要是四哥真的因为她是女的，不准她参加考试，那她就要大着胆子给他上一课了。 陈枫华想也不想，“你每天吃喝玩耍度日便很好了，我们家，只我一个做官便足够了。” 陈伊伊一愣。 有这么劝人的吗？ “我才不， 吃喝玩自然要，但不能每天，我以后可是会越来越忙的，我要挣大钱，我要整个康平富可敌国。” “陈伊伊！”顾廷深猛地出声，喝止她的言论。 “这种话你也敢说。” 陈伊伊抿抿嘴巴，眼珠动了动，“我就是打个比方嘛……” 虽说，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就她空间里的这些东西，不出两年，就会全部解锁。 到了那时候，她能拿出来的东西数不胜数，还愁不能拿来换钱？ 富可敌国只是时间问题。 她早就计划过了，等再赚点钱，她就开始在全国各地盖学校，免费让穷人家的孩子上学。 到时候就可以躺着，把积分和名誉都赚足。 “在想什么？”顾廷深看她笑得荡漾，仿佛做了美梦。 陈枫华看眼自家小妹，不在理会她。 他这个妹妹，和任何人都不一样，若等再长大一些，真的突发奇想跑去参加科举，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奇怪。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知能爬到何种位置，是否手握权力，能否保妹妹平步青云？ 思绪告一段落，他再没心思理会旁杂，专心沉浸在书本之中。 “我在想以后啊，反正我想的肯定都能实现。”陈伊伊急速自信。 顾廷深点头 ，重新抬起手上书本，不再理会她。 “又不说话了？”陈伊伊有点郁闷，噘了下嘴。 明天做什么呢？她想。 爹和占平叔年前带回来的银子，应该足够在城里盘个店面。 或者说，可以去占个无主店铺。 不过占了铺子做什么呢？ 思索着，陈伊伊慢慢睡着了。 次日。 “昨夜睡得晚，怎么今早醒的这么早？”江淑霞转头，手上慢条斯理在叠衣服。 “娘，如果有个店面，我们家能卖什么？”陈伊伊问。 她昨天从学舍回来之后，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根本停不下来。 江淑霞将叠好的衣裳放在一边，伸手替她肩上搭件外衣。 “容娘想想。” 她知道女儿要是没拿主意，是不会问她这种问题的，所以考虑的很认真。 “如今你爹一心和你占平叔出去外地跑生意，你二叔有医馆，你三叔忙种地养猪……” 她一一细数家中人如今手上的活计。 然后又说到自己。 “我如今带着你大哥，在重新划分村里的田地和道路，每天也脱不开身，你三哥跟着你顾叔跑，四哥又跟着柳先生……” 陈伊伊听到这，心里总算有了个成型的念头。 她连连点头，接话道：“三婶又不 爱见人，家里小万还有孟婶又离不开她照顾。” 早在去往京都之前，陈景便和孟秀珍和离。 如今孟秀珍在家里的身份，只是个远房亲戚。 对外，家里小辈都叫她一声“孟婶”，其余大人则是直呼其名。 “不错。”江淑霞一笑，摸了摸她的脸。 “若是有了店面，大抵是要交给你二哥打理。” 陈伊伊笑着爬起来，“二哥擅长做手工，不如给他个店面，让他自己做点东西摆出去卖。” 眼下康平许多人家里连桌椅板凳都没有，还挺缺木匠，这时候要是开家家具店，应该很有搞头。 而且二哥不止是会造家具，一些摆件，藤编的东西，只要是和手工相关的东西，他就没有不会的。 就算不会，想一会儿，画个图，就能照着图纸做个七七八八。 她记得，柳先生的那本做暗器的书，似乎是在二哥手里？ “娘，那我去问问二哥？” 江淑霞点头，手上麻利地帮女儿穿衣裳。 等梳洗好，也该吃早饭了。 早餐桌上，陈伊伊提了开店的事情。 “这有什么不乐意的？”陈灵华笑起来，“我正愁家里房子装好了，每天闲的没事干呢。”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与此同时，陈 伊伊被脑内的系统上线提示音震了一下。 那种声音是响在脑子深处的，她差点被这反常的一声给震吐了。 所以和系统对话的时候，口气很差。 “你多少有点大病。” 【……】 “有话快说啦！” 【积分清算完毕，恭喜宿主获得“好人度”共84356288积分。】 “哦。” 最近经常加大额积分，陈伊伊反应异常平淡，“所以呢？你就因为这点积分，发出那么大动静叫我过来？” 【恭喜宿主获得超市的全解锁权限，请问是否花费50000000积分解锁？】 【恭喜宿主获得商场的开启权限，请问是否花费100000积分开始解锁？】 【空间存储权限已开启，每次存储将花费1000积分。】 一连三条通知，直接给陈伊伊搞蒙了。 “你等会，我消化一下！” 现在的意思就是说，她超市全解锁，开始解锁商场？ 商场都有什么来着？ 服装？化妆品？ 她记得还有餐厅，室内小型游乐园，电玩城，电影院…… “请问！我可以带其他人进空间吗？”她立刻发问。 如果可以，她以后完全可以搞一个很普通的门，进去之后是电影院，或者是游乐园。 第481章 以后会越来越开心 然后她在门外面单是收门票…… 【抱歉，暂时不可以。】 陈伊伊语气变得玩味，“暂时的？” 那就是说以后可以啰？ 系统保持沉默。 【请问是否花费50000000积分完全解锁超市？】 【请问是否花费100000积分开始解锁商场？】 经系统这么一提醒，陈伊伊总算冷静不少，继而忽然反应过来。 “等会！解锁这个你先别说，你前边说我能存储东西了？！” 【……是的。】 陈伊伊从他冰冷机械的回答中，莫名听出几分不耐烦。 不过她完全顾不得在意。 “那我起飞了啊！” 空间那么大，开启存储功能以后，她不就成了个无限大的移动保险箱？ “那个，我能把人存空间里吗？”她突发奇想。 要是这样，他们一家以后要是出门上哪里旅游，她一个人骑马，把家里人全部存空间不就行了？ 简直不要太方便！ 可惜。 【抱歉，不能，会造成伤亡。】 这么凶残？ 陈伊伊心头一跳，不再往这方面想。 “能存储东西也够牛逼了……” 她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功能可以用来做什么。 眼前占平叔要盖房子，他有钱了，从外地定了一批灰砖。 前边她问过，据说全部运 过来，要花费好几个月。 现在她有了这个功能，直接她骑快马跑一趟，估计半个月都用不到…… 不，或许都不用她跑一趟。 “统宝，如果我不出面，能把千里之外的东西存进系统空间吗？” 【抱歉，不能。】 好吧。 陈伊伊沉默片刻。 “来吧，解锁所有你刚才说的，超市，还有商场。” 她先前积分就已经破亿，刚才又加了那么多，现在扣的这些，不至于让她变成穷光蛋。 甚至，她依旧富有。 两声交易成功提示音之后，陈伊伊心满意足的将意识调回现实。 餐桌边，陈灵华正在说自己的想法。 “我想先卖最简单的桌椅板凳，木材一类，村周的山上多的是，算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我支持你！二哥！”陈伊伊情绪高涨。 说着又转头看陈崧，“爹，明天我们一起去城里看铺子怎么样？你别去找占平叔了，空一天时间出来。” 陈崧近些日子和占平打的火热，两个相差七八岁的男人，短短时间内变得无话不谈，亲兄弟一样。 “自然，铺子的事是大事，爹肯定和你去。” 陈伊伊满意了，脑袋靠向一侧的江淑霞，“还有娘。” 看铺子这种事，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好的。 而实施情况也不是陈伊伊想的那样，能随随便便就在城里占简空门面，当做自家的铺面。 “这地段好点的铺子，怎么都是赵家的啊。”陈伊伊趴在陈崧肩上。 他们正往城北的赵家宅子去。 赵家人才回来半个月，也是之前逃荒走的早，眼下看形势转好，便又回来定居，同时也帮着建设家乡。 “城里铺子基本都是之前的那些财主的，他们走前拿着地契之类，回来便还能将铺面要回来。”陈景开口。 他是看铺子的事情好些天过去一直搞不定，特意抽空出来，帮着把把关。 陈伊伊不说话了。 其实也正常，是她一开始就想着白嫖，这会儿知道不能白嫖以后，才会觉得失望。 “爹，你银子都带着了？”她转头又问。 陈崧点头，“近来赚的所有银子，都带着呢。” “那就好。”陈伊伊安心了。 他们家现在怎么说也是康平的富户。 全部家当拿出来盘个铺子不难吧？ 事实证明，难。 “好铺子谁都想要，加上你们，今天已经有三拨人来问过了。”赵家的门房并不着急通报家里主事的，想干脆直接打发陈家人回去。 毕竟，三拨人看下来，就陈家这几个人瞧着最没钱。 陈伊伊上辈子见过 不少势利眼，一眼就看出这门房小伙是什么货色。 “你去找管事的啊，你就是个看门的，和我们说什么啊。” 她没有贬低看门人的意思，她就是单纯针对眼前这个人。 不就是瞧不起人？谁不会啊？ “我！”门房脸瞬间涨得通红，却无从反驳。 他可不就是个看门的？ 一甩袖子，他转身匆匆往里走。 没多久，看着颇为富态的赵家老爷出来了。 一见门口几人，脸上立马挂上亲切笑。 “陈家好陈家好，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说着话，一双眼睛直往陈伊伊身上看。 陈崧察觉，本能地往前占了半步，挡住媳妇和女儿。 一边的门房已经傻眼了。 老爷看着怎么有点谄媚？ “愣着干嘛？！还不去叫小姐出来？”赵老爷一瞪眼。 陈家是全康平的恩人，家里还有个太医院出来的御医，家中最小的娃娃又有出了名的福星小仙童。 还有那几个小子，各个生的俊俏，又有本事。 如今多少人明里暗里惦记着，想将家里的女儿嫁进陈家。 一来光宗耀祖，二来，沾沾福气富贵。 “是是。”门房抱着一头雾水，一溜烟跑了。 陈伊伊也是一头雾水。 这赵老爷怎么回事？怎么一出来就是一副狗 腿要巴结的样子？ 他们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啊？这种富过三代的人家也会想和他们家套近乎？ 弄反了吧？ 今天见面，难道不是他们家有求于赵家？ 她在亲娘怀里一阵头脑风暴，那边赵小姐已经被叫出来了。 陈伊伊一见，颜狗之魂瞬间爆发。 甚至想当场认个嫂子，随便几嫂子。 很快进到宅子里。 上座，品茶，闲话家常，半个时辰过去，一句没提铺面的事，最后走的时候，铺面的事却直接定下来了。 ——赵老爷以一个极低的价格，把铺面租给了他们。 直到拐上大街，陈伊伊才慢慢回过味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刷脸吧？ 他们家在康平已经算是名人了。 铺子的事解决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便放下了。 这一夜睡前，陈伊伊睁着眼睛窝在江淑霞怀里。 脑海里莫名回想起穿过来至今的种种。 刺骨的寒风，扑面的雪花，一望无际的雪原，曾经的一切好像就在昨天。 又远的好像是好几辈子以前的事了。 “娘，你觉得大家现在活得开心吗？”她忽然问。 江淑霞低声回：“嗯，家中所有人都很开心。” “多亏我们伊伊。” 陈伊伊笑了。 “以后会越来越开心的，娘你看着吧！” 第482章 能够服众 “娘自然信你。” 江淑霞亲亲女儿柔嫩的侧脸，满心都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 几天过去。 铺面的事情谈妥，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筹备开张。 铺子里多数家具——柜台，货架等等，陈灵华自己都能做，需要耗费的一些材料，像是木材，竹料这些，屋头山后面多的是。 陈崧原本要帮自家老二的忙。 好巧不巧，占平这时候提出要趁着开春，多出去转转，寻寻好做生意的地方。 陈崧心动了，立即去找媳妇商量。 江淑霞正帮陈伊伊编辫子，闻言也没有转头。 只是嘴里说：“你想去便去，家里村里又不是没有别人。” “喜子不是说没事情做？前两日还打听铺子的事，那意思明显是像找个事情做。你走以后，让他帮着灵华，之后铺子若是能做得起来，便继续让他帮忙打理。” 这时候陈伊伊侧过脸，脖子上搭着两绺头发，衬的笑脸雪白。 “对啊，刘叔现在带着冬儿，不像之前是一个人，他不爱种地，那就得有个其他活干，不能总穷着。” 陈崧点头，“那他帮着做工，多少得给点钱。” “这是自然，爹你啥时候看我们家亏待过 别人？”陈伊伊笑呵呵，觉得自家爹爹有时候傻里傻气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没两日，刘喜便开始和陈灵华一起出入县城，街坊邻居没多久，也知道这是两个年轻人，打算一起合开木匠铺子。 这时候陈丰也正忙碌，家里的几十只小猪仔分给了村里。 有人领了一只，有人领了两只。 这时候陈家人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不管什么东西，分配再合理，也总有人不满意。 这是陈伊伊提出来的，猪仔给出去那天，她跟着在一边主持。 从清早到中午，吵了不知道多少场架，就因为那些不满意，想多拿猪仔的村民，嗓子眼都说干了。 不过江淑霞现在是村长，过了中午她来了以后，村民便没多少说法了。 就是有人暗地里嘀咕，说陈家人做事，只分亲疏远近，半点不讲道理。 这话正好让过来串门的红梅大娘听见了。 她自从卸任代理村长一职，身子就开始好转。 虽然走路依旧腿疼，颤颤巍巍的，但就过完年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精神头比去年足多了。 骂人的声音都嘹亮不少—— “没良心的东西！不讲理你怀里抱的是什么？就算他 们只论亲疏远近，没和人也都白白得了好处，贪心不足，嫌这嫌那，你不如收拾东西滚出平窑！” 那中年妇人都被骂愣住了，抱着怀里哼唧的猪仔，夹着尾巴灰溜溜顺着墙根跑了。 自这一天起，村里时不时就能听见红梅大娘的骂声，都是教训那些不服气陈家人决断的村民。 她在村子里最是德高望重，是少数从天灾人祸里活下来，并一直活到现在的老人。 她骂人，别人再不服气，也得瞪着眼睛听完。 这时候就不难看出来，掰正村里风气的事，也只能由她下场来做。 “大娘以前代为管理村子，为了服众，多少端着点长辈的架子，现在身上的枷锁卸下来了，也就放飞自我了，我看她骂人骂的特别痛快，气顺了，身体不就更好了？” 这是陈伊伊的理解，说给家里人听的时候，惹大家哄笑一场。 后来他们家乔迁宴摆出来，还和红梅大娘提起过，说她明事理，分是非，让她想教训谁就教训谁。 这之后久而久之的，村里九成以上的人就都被骂清醒了。 能从陈家拿好处，大家都高兴，不能拿，也依旧踏踏实实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四月中旬 ，县试开始报名，预计月底正式考试。 陈伊伊还弄不清楚这个时代的考试制度，听说自家四哥报名了，但找不到他的人，又想到很多天没有看望过自家师傅，便特意跑去找柳浮生问。 柳浮生对于她半月没来学舍很是不满。 却又无可奈何，不痛不痒训斥两句，便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四月县试，又称春考，共三场——县试、府试、院试。通过后便称秀才，之后才能参加八月的秋试，秋试考中后，便有资格参加来年二月在京都举办的会试，最后是殿试……” “殿试我知道，皇帝亲自监考！”陈伊伊终于能搭上话了。 柳浮生点头，捻动已经长出来的白胡须，“兴许，你也可以试试。” “不了不了……”陈伊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她就算是这块材料，也不想一考试考到第二年。 “我还是更喜欢赚钱。” 柳浮生知道她的脾性，一笑，并不觉得她市侩贪财，“能赚钱，也是好的，为师晚年不愁喽。” “你现在不就是晚年？我不已经开始给你养老了？”陈伊伊直言，看一眼屋子角落堆积的崭新的酒葫芦，还有各种肉干、麻辣花生、甜辣 小鱼干之类的下酒零食。 柳浮生展开手里扇子，翘起脚前后晃动摇椅，“孝顺，去吧，你四哥在后院。” “不去了，去了也不理我。”陈伊伊抱怨。 “过两天休沐，让他带你去后山。”柳浮生到底还是疼她。 陈伊伊幼稚鬼一样，立即去找他袖子里的手，“拉钩！” 无奈轻笑两声，柳浮生半躺着睨着她跑出院子。 他知道顾廷深在外头等她，亲自把人送来，他自然是要再亲自把人送回去的。 回平窑的半路上。 陈伊伊问起顾廷深的今后的打算。 见他没说话，她摆着手指头先说起其他人。 “我大哥自然是要跟着爹和占平叔，以后估计就是到处跑生意了。二哥有铺子，和刘叔也挺能处的来，看样子，是打算做一辈子的手艺人，以后肯定会收一群小徒弟……” 她说着顿了顿，扭头看向眸色似有些迷茫的顾廷深。 顾廷深回神，垂眸与她对望，“还有呢？” 想了想，陈伊伊继续说：“我三哥就不说了，已经跟着顾叔走了，好一点功成名就，坏一点马革裹尸……呸呸呸，现在边关太平，不是战争年代，应该不会那么糟……” 顾烨霖走得挺早。 第483章 打算 从京都回来后没多久，便要领着属下出发，继续去西南一带剿匪，之后会一路回到边城，继续做他的戍边将领，保家卫国。 为保持低调，走的那天，顾烨霖没有让多少人去送。 而直到他走后第二天，陈伊伊才在自己衣兜里发现了陈汉腾的信。 ——陈汉腾一直就说要跟着顾烨霖走。 但顾烨霖的意思是，他如今功夫太差，让他先跟着竹严在康平习武，等剿匪结束，再派人接他去边城亲自调教。 陈汉腾没办法答应，他对山匪深恶痛绝，心怀怨恨。 但他几次央求，都被顾烨霖以为他安全着想为由，拒绝了。 这才有了陈汉腾留书出走，偷偷跟上剿匪队伍的结果。 他没有留信给陈景，因为自他出生以来，刨除如今回到康平的时光，在漠北家乡见到亲爹的次数屈指可数。 心里对陈景，是敬多过爱，只在信里让陈伊伊帮忙转告一声。 而全家上下，陈汉腾走前最舍不下的，反而是骂过他，打过他，和他吵吵闹闹至今的小妹。 陈伊伊当时拿着信，心情还挺复杂的。 这时候再想起来，也依旧有些感慨。 “我说不上多喜欢三哥，但心里不希望他出事， 怎么说都算是家里人。希望他得偿所愿，多杀恶人，造福百姓的同时，也是为他自己报仇了。”她说。 顾廷深没有搭腔，只是望着她干净的眼睛。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能发现，她不再直呼其名，而是叫陈汉腾“三哥”。 她心里已经重新接纳他，认下他了。 “四哥就更不用说了，备考加考试就要两年，一次考不上，之后肯定会更用功，要是一次能成功当官……”陈伊伊越说越难受。 成功当官，意味着要离开家里。 可恶，家里最好看的冷感美男，或早或晚，都注定要去到别处生长。 搞得她总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 摇摇脑袋，陈伊伊回头问：“你真的没什么打算？你跟着柳先生做学问，又跟着竹严练武功，我以为你也会去考试。” 能文能武，不去出人头地不就可惜了？ 顾廷深微微拧眉，“尚未想好。” 顿了顿，又冷声说：“做官有何好处？施展抱负，却抛下妻子父母？那即便功成名就，也只是个薄情寡性之人。” 陈伊伊轻轻抽了口冷气。 怎么感觉……这话把顾叔和四哥一起骂进去了？ 看来廷深哥，还是对母亲和弟弟的死抱有心结。 他或许没有把这件事直接怪在顾叔头上，但心里一定是不满他多年以来，对家人的疏忽。 “那……你要不要和我爹大哥他们一起，出去闯荡一阵做生意？这样也能时常回家陪伴家人。”陈伊伊问。 顾廷深思索一阵，“我暂时留下来帮你和婶婶。” “我和我娘啊？我们……”陈伊伊原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家里人现在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忙碌，她们确实需要有人帮忙。 “不过你还得上学啊？”她问。 总不能耽误他学习。 顾廷深摇头，“我自小跟随柳先生，能教的，他多数已经教给了我，如今还跟着他……” 他有些犹豫，随后还是决定坦白。 “如今我跟着他，是在学毒术。” 陈伊伊猛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啥玩意儿？” 毒术？ 这东西一个搞不好自己会玩完吧？ 马儿载着一大一小在林间漫步，顾廷深的嗓音徐缓响起。 “我和你三哥正好相反，我根骨不强，不是习武的好料子，终其一生，也只是武艺平平，很难像爹一样，所以，若我想有护人护己的能力，除了拳脚，还得另辟蹊径。” 陈伊伊明白了，有些呆呆地望着少年人透 出几分坚毅冷然的脸。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要真是寻常人家，拳脚够用了，怎么也用不着毒术啊。 “嗯，我想接手爹爹的影卫，然后将其发展壮大。”顾廷深望向被树影掩映的前路。 陈伊伊惊了。 换种说法，她哥这是要混江湖啊…… 这算不算被柳浮生这个高本领的“旁门左道”给带偏了？ “怎么个发展壮大/法？”她忍不住问。 “我记得，你见过后山地下的宅子。”顾廷深说。 陈伊伊愣住。 回忆一瞬，她点头，“是见过，当时觉得很震撼。” “那宅子按我心意建造，眼下可容纳训练三百影卫，而宅子之后，特意留了扩建的余地。” 话说到这，意思也很明白了。 陈伊伊眨巴着眼睛，话都不会说了。 她本来以为是顾叔搞的地下工程…… 顾廷深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这样看来，他的发展壮大，估计是像搞个什么很牛逼的民间组织，还是暗中的。 收集情报？ 杀手组织？ 应该不会吧…… 陈伊伊脑子里开始演电影。 “可是觉得我不务正业？”顾廷深问。 摇摇头，陈伊伊惊讶，“怎么会？我是在想，你之后或许可 以和我二哥我爹联手，他俩建筑方面简直是无师自通，看到我家在村里的房子了吧？他们特别厉害。” “房子不都是按照你的意思改建？”顾廷深问。 陈伊伊挠挠头，“是我的意思，不过我那只是想法，最难的是实践。” 顾廷深顺手整理她来回转头，弄歪的辫子，随口道：“这些都是后话，我需要学更多东西，还要极多的钱财。” 确实，养人多费钱，何况还是培养牛逼哄哄的影卫。 陈伊伊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不巧了么？我不就是专门赚钱的？”她一击掌，很高兴自己能帮到家里人。 顾廷深垂眸，“都是后话。” 看他的样子，像是还没有彻底做好决定，陈伊伊也就不再多问。 反正不管做什么，自己开心就行了。 …… 根小薇生产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胎儿并没有足月，根小薇是晨起抬身子，手臂没撑住，后腰撞在床板上才导致早产。 牛大被痛呼惊醒，一摸媳妇身下的床褥，立马急坏了，飞奔出去叫醒家里人后，天不亮就去隔壁的隔壁找陈景。 陈景外衣都没顾上穿，翻找到家里常备的止血药和药箱后，立即出门，冒雨往牛家跑。 第484章 陈之华的婚事 又是翻箱倒柜的声音，又是牛大着急的呼喊，陈家人全都被惊醒。 江淑霞知道早产搞不好是要一尸两命的，女儿都顾不上管，披件衣服便冲了出去。 外面大雨倾盆，天光尚未大亮，不管是谁，跑起来眼睛都挣不开。 陈伊伊双手搭在眉毛上，勉强透过雨幕，盯着大人的背影追了一会儿。 但她的小短腿根本追不上前面几个跟在雨里飞一样的大人。 她停了下来，眼睛鼻子嘴巴里全是水，正扶着膝盖喘气，她被人从后抱住腰一把捞起。 “别急，你二叔在，不会有事的。”陈丰出声，抹一把脸上流成数条小溪一样的水。 陈伊伊点头，乖乖待在他腋下。 她其实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慌，单纯就是着急过去。 她手里有效果更好的止痛药，生孩子时候，笨想也知道很有用。 很快到了牛家。 院里屋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牛家所有人都急的跟没头苍蝇似的，就连大小武都在院子里团团转。 陈丰不方便进屋子，将陈伊伊放在屋檐下后，便快步去厨房帮着烧热水。 赵香如前后帮他生过两个儿子，无论是孕期，生产还是月子，他都在边上跟着伺候，很知道 这时候该干什么。 另一边陈伊伊已经进了卧房。 陈景已经看过情况，并且已经交代完毕。 “既然没有大碍，那你先在外头？”江淑霞说。 根小薇到底年纪小，与牛大成婚也不算久，陈景一个大男人接生，到底不太好，她怕夫妻二人心里有什么疙瘩。 陈景明白她的考量，“我回去取药，熬些药来。” 医馆在城里，距离平窑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他平常生怕家里人出什么意外来不及诊治用药，所以房里专门弄了个药柜，柜子里的药材基本和医馆里的差不离。 这样一来，平常去城里诊治过的村民，后续取药也会方便不少。 “你快些去。”江淑霞点头。 等陈景走了，她又问眼睛发红的牛大：“去叫红梅婶了么？” 红梅大娘虽然没有生育过，但却是远近几个村子里出了名的接生婆。 当年刘喜就是她亲手接生的，还亲手抱过不少日子，所以后来才会那么心疼他。 牛大连连点头，视线不离床上的媳妇。 根小薇难受的很，脸色发白，咬着下唇忍耐着痛吟，汗水已经顺着额际往下流。 牛大娘急急忙忙接话：“去了去了，老三已经去叫了。” 说着话，房门就被推开了。 红梅大娘被玉莲扶过来。 她家就在牛家对面不远，要不是碍于一双老腿，应当是要比陈家人来的还快。 “什么样了？”红梅大娘走进床榻，就这一旁的盆架洗了手，颤巍巍弯腰去摸根小薇身下。 “用不着这么多人，还得一会儿，都先出去擦擦身上的水，别病倒了。” 于是陈伊伊就被人带出去了，卧房里除了红梅大娘，就留下了牛大娘牛大，还有江淑霞。 很快陈丰和牛三送热水过来，赵香如帮着弄进屋，很快就出来了。 陈伊伊还在往屋里张望，想进去，又觉得不太好。 哪有围观人生孩子的？ 天光很快亮起来，不过阴天里，大雨又还在下，四处也明亮不到哪里去，灰蒙蒙的，也雾蒙蒙的。 这种环境叫人不安，尤其是，屋里开始传来痛叫的时候。 那叫声越来越撕心裂肺，听得陈伊伊揪心，直缩脖子。 赵香如抱过她，“你娘当初也是这样，叫得出来，就说明气力很足，别怕。” 如她所言，根小薇看起来柔弱，身子却出奇的好，痛叫声一直持续到快中午，骤然变得尖厉起来。 赵香如知道这是快生了，这时候 才捏了把汗。 不过她没有和周围人多说，不想大家跟着一起忧心。 没多久，根小薇忽然用尽全力一样喊叫一声，紧跟屋里亮起来烛火。 赵香如一喜，“烧剪刀了！应该没有大碍！” 烧剪刀？ 剪脐带？ 陈伊伊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 下一刻，婴儿嘹亮的啼哭越过风雨声，划破天空。 “生啦！生啦！”院子里等候的人都欢呼起来。 屋内水声响了好一阵，婴儿的啼哭才弱了下去。 江淑霞过来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和其余人报喜。 “是个漂亮水灵的女娃娃，母女平安。” 说完又关紧门扇退回去，帮着收拾虚弱的根小薇。 有惊无险，牛家得了个宝贝疙瘩。 傍晚雨停了，根小薇才醒来。 陈景送过来的汤药在她昏睡期间已经喂下，陈伊伊过去给她吃止痛药和消炎药。 产后感染可是要命的，她特意叮嘱根小薇，要每天吃一点，一直到能下床为止。 牛家人对来帮忙的人很感激，一连杀了好几只鸡炖了款待大家。 他家养鸡也养出门道来了，别的不多，鸡蛋和鸡肉管够。 之前过完年没多久就开始去城里卖鸡蛋，前几个月又开始卖鸡，受益很 不错。 陈伊伊中间又给过牛家一次鸡仔，因为牛家人确实履行承诺，不管卖了多少银子，都会给他们家分钱。 牛家的喜事过去没多久，隔壁张贴春家也传出喜讯——孙灵娟肚子里有了。 与此同时，陈家也有了好消息。 陈之华要定亲了。 听到消息时，陈伊伊一头雾水。 “大哥回来才多久？怎么就要定亲了？” 江淑霞笑得开怀，“嘉南县遇上的，听你大哥说，这几个月出去做生意，已经见过好几面，前半月出去时，姑娘亲口提的。” “我还以为是康平的姑娘呢。”陈伊伊也开始笑。 这下，多少康平姑娘要在背地里哭了。 “未来嫂嫂家里是做什么的啊？”她又问。 江淑霞：“似乎是贫苦人家出身。” 陈伊伊好奇心少了点，不过还是想见见，“什么时候能能见到啊？” “这月我和你爹，就得带着媒人礼物去一趟嘉南。”江淑霞说，眉间浮现一抹忧心。 “你想法子，将你四哥也带上，为了考试，成月成月的关在房门里可怎么行？” 她担心的是，陈枫华过于用功，万一没考中会受不了打击。 陈伊伊想了想，眉心轻轻皱着，“我试试。” 第485章 无敌的多面发展 如今已经快要过夏，四哥一心盯紧了秋试，状态确实让人担心。 有时候她在村里和人提起自家四哥，有村民都得愣一下，才能想起来陈家老四是谁，长什么模样。 找陈枫华，如今已经不能去城郊书舍了。 柳浮生闲来无事，手下只带这陈林华明显不过瘾，近几个月便在想报名上学的数十人中筛选之后，新收了两个学生。 新收的两名学生资质自然比不上顾廷深和陈枫华。 但贵在听话。 每日被柳浮生指挥着在学舍诵书，整齐又文绉绉的声音伴着山风鸟鸣，听来就让人觉得身心愉悦。 自然，陈枫华不这么想，他只觉得吵闹。 为此，他一个人搬回了顾家宅子，独自住在之前的小院里。 顾家平时走动的只有竹严，原本还有顾廷深，但两月以前，他搬去了平窑村陈家院子，几乎不怎么回宅院。 所以顾宅如今清净到让人觉得冷。 陈伊伊被季风带回去，从后门进去后，先缩了缩脖子。 她要是晚上一个人来这里，绝对会想起各种惊悚恐怖电影。 一溜烟跑回自家之前住过的小院，她上前拍了拍右手第一间房门。 “四哥开门啊。”她说。 想了想， 又加上一句：“我害怕。” 房门很快被打开，陈枫华在门内转身，只给陈伊伊一个背影。 他不干农活家务后，常穿长袍，独自看书时不束发，背影颀长，长发飘飘，在陈伊伊一个颜狗看来，身上简直自带仙气和柔光滤镜。 尤其他气质还特别冰冷疏远。 “害怕，便不要来。”陈枫华出声，嗓音和去年相比已经有所变化，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听起来更厚重一点。 陈伊伊进去，凑近抱住他一只手，开门见山，“四哥，爹娘要去嘉南说大哥的亲事，你一定得跟着一起去。” 她说话间耸耸鼻尖。 可怜四哥他成天泡在桌椅书本里，都被墨香和木头腌入味了。 好在挺好闻的。 “不去。”陈枫华断然拒绝。 陈伊伊抱紧他随时都要抽走手，“不行！你看人眼光毒，不帮着把把关怎么行？你这是真的只要读书考官，不管家里人了？” “松手。”陈枫华侧垂着眼睛看她，眉心皱着。 “我不！” “什么看人眼光毒，不就是伯娘担心我魔怔，让你来拉我出去散心？”陈枫华毫不留情地戳破她。 陈伊伊被说中，装死，埋着脖子当鹌鹑。 陈枫华无奈， 语声淡淡道：“大哥心思细腻，不会看不准人，娘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又领着全家活到现在，称得上读书万卷，阅人无数，会连儿媳都看不准？” “不说他们，单说你，人小鬼大，神思灵敏，你以为，我当真只将你当五岁稚童？” “有你和伯娘在，哪路妖魔能逃脱法眼？” 陈伊伊被他说的心口直跳，都不好找借口了。 最后只能耍无赖，“你不去，我就天天来找你哭！” “你敢。” “怎么不敢！” 陈伊伊说完就跑。 第二天同一时刻上门，也不敲门，也不说话，直接蹲在门口的廊柱旁开始呜呜咽咽地装哭。 陈枫华最听不得她哭——陈家没谁愿意她哭，根本沉不下心看书。 但他依旧不想出远门，所以忍着，没有松口。 第三天，第四天，陈伊伊每天打卡完成任务一样，一天不落地上门干嚎。 终于，第四天的时候，陈枫华等她一进院子，就直接劈头砸给她一个小包袱。 “回去。” 陈伊伊扒开看一眼，见包袱里是他的两件衣裳还有两本书，就知道他这是松口了。 于是到了月中，江淑霞，陈崧，陈之华，还有陈伊伊和陈枫华一行便出 发，前往嘉南。 超乎想象的是，和陈家商议亲事的岳家，并不简单。 虽说是穷苦人家，但家中祖母、母亲，还有几个女性长辈，皆是长发高盘，走路生风，瞧着劲瘦有力，都像是练过武的。 而等双方坐下一聊，才知道岳家祖上世代都是开武馆的，全家从穿开裆裤起，就开始习武。 只因一场变故，家中本就不多的几个男人死绝了，才不得不收手回村里种田。 习武世家，就算只剩女人，种田女红之事也不算多擅长，只能凑合着清贫度日。 陈伊伊一听这情况，脑瓜子就开始疯狂转动。 她一直筹划着，准备按照现代公司的标准，带领全村有规模，有计划地售卖她手上解锁的东西。 省的大家七零八落，各自为营，没有半点凝聚力，也觉得生活没有奔头，最终导致全村经济发展缓慢。 而如今要是按现代思维划分。 她爹、大哥，占平，就属于跑市场，干宣传和销售； 三哥和四哥一武一文，都在往仕途上发展； 二哥算是在发展手工业，三叔则是农业，二叔特别一点，属于医护人员； 娘，三婶，牛大娘，还有村里的其他妇女，就是负责后勤，也 可以投入手工劳动，或者农业劳作等等。 至于她和顾廷深，他们就是管账的，近几个月的收支都是他们在一起合计。 但顾廷深不可能一辈子给她管账，他之后肯定要遵循自己的理想，接触影卫培训这方面事物。 这年代除了异族，他们这个国家还没有相关的神秘组织，她很看好顾廷深的想法。 并且觉得他要是成功了，一定比任何人都牛逼。 毕竟就目前来看，竹严季风他们能得到的消息，办事的效率，比平常人快十倍不止。 就算未来只是让这些影卫用轻功送外卖，都能因为没有竞争对手，大专特赚。 这样一来，岳家这些人，不就有作用了？ 武学世家，就算只是参与基本功训练，也会事半功倍吧。 当晚，陈家人在嘉南县城的客栈里歇下。 暑气甚旺，陈伊伊和江淑霞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 陈伊伊干脆就把想法说了。 不过没提顾廷深的那些打算，只随口说岳家能帮忙训练打手，以后家里要是钱财多了，大抵得找家丁甚至是培养家兵守好门户。 江淑霞听明白了，思索着说：“岳家的意思，是想让你大哥继承衣钵。” “啊？”陈伊伊眼睛瞪大。 第486章 达成理想（完结） 两家说话的后半程，她被四哥带出去了，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那不就是要我哥入赘？”陈伊伊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不会是知道我们家男丁多，才想女儿和我大哥接触吧？” 江淑霞摇头，“只是不想岳家武学失传，没有要招赘婿的打算，主要是想，成亲后，生下的孩子里，至少有一个男丁要冠岳姓。” 她有些唏嘘，“他们也是可怜人家，男丁死绝断了后，想收养，又因为穷困收养不起，今日话摊开说到最后，全家都跪了下来。” 陈伊伊沉默片刻，心里有点感慨，问：“我大哥的意思呢？” “他觉得岳家很好，雪兰也好。” 陈伊伊知道大哥对象叫岳雪兰，想了想，说：“大哥愿意就行，难得能碰上个喜欢的，还能帮上人家。” 她没有觉得岳家心思多，有算计他们家的嫌疑。 因为最开始大哥和岳雪兰，就是偶然相识，见面几次，熟悉了，生了情爱，才开始互相了解对方的家里。 现在发现两家对对方都有助益，算是缘分使然，天作之合。 “你大哥我问过了，自然是愿意的。”江淑霞回想起大儿子脸红的样子，不由笑起来。 于是，陈岳两家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回去康平后，陈伊伊和顾廷深说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这么帮我？”顾廷深问。 陈伊伊答得很快：“以后你要是手下影卫多了，也能为我所用啊，能拿来赚钱的。” 眉心皱起一瞬，顾廷深轻叹，“你想如何，都依你。” 陈伊伊最爱听这句话。 赶忙又把自己其他的想法也说了说。 “商标？品牌？”顾廷深不解。 “以后我手下的所有产业，都有一个‘陈’字，我要让天下人一提‘陈’，就能想到我们。” 她说到做到，之后开始忙于打响陈家品牌。 陈崧贩卖的酒和点心等等东西，都有了名字——“陈家好酒”，“陈家甜点”。 陈灵华的铺子更名为“陈家木坊”。 陈丰从陈伊伊处学会了大棚技术，产出的农作物都叫做“陈家有机蔬菜”。 所有村民都开始跟着陈家做事。 外出销售的人多了起来，被陈伊伊说动，加盟开店的村民也越来越多。 一家一家以“陈家”命名的铺子，开始出现在各个县城。 从康平，顺耀，嘉南，再到更远些高县，中山县等等，一路开到了京都，边城。 陈伊伊每天忙着去各地收账，巡查，再制定增收扩张计划，渐渐过上了和上辈子差不多的日子。 两年时间，陈之华第一个儿子出生时，平窑已经堆起了金山银山。 赚的钱大家两辈子都挥 霍不完。 这时候，陈伊伊开始着手做善事，铆足了劲儿赚“好人度”，计划半年内将系统空间里的所有产业全部解锁—— 修路盖房，以平窑村为中心，附近大小七八个村落，开始出现和陈家住处类似的小楼。 那些小楼随时间流逝，由陈灵华手下学徒主持，一座座拔地而起，二层的，三层的，带院子，四处都有人造生态景观。 居住环境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 修路造桥，盖学舍，陈伊伊按照最初的计划，毫不吝啬的把辛苦赚来的银子撒向全国各地。 没多久，京都来人，御前红人海公公，对外冷面寡言，阵仗摆了半条街，见到陈家众人却很是客气。 言明皇帝传唤，来接他们进宫面圣。 富有到惊动皇帝，这件事可好可坏。 怀着忐忑，陈伊伊和爹娘进了京。 入皇城时，接他们的人是孙应知。 他今年年初刚任满回京，如今在家人眼皮底下做京官。 “一会儿提到银钱，就说留着不安心，都做善事花出去了，话说得天真一点，别太张扬。”孙应知如是说。 陈伊伊点头。 不过看到大权在握，高坐金台之上，却面嫩斯文，客气有礼的小皇帝时。 陈伊伊改了主意。 “皇上，我受财神指引，生来便能给家国带来无数财富，今后 我家除了税款，每年会额外上交收入的六成给您。” 一言出，满朝皆惊。 皇帝就没有不迷信的。 她是康平福星一事也早有耳闻。 惊讶过后，他再开口便是接连的赞扬和褒奖。 “皇上，小民不要封赏，只想不受打扰，继续安心为家国百姓赚钱。”陈伊伊字字铿锵，半点也不怯场。 “好志气！” 龙颜大悦。 事件顺利被化解。 陈伊伊彻底成了全国的小福星和小财神。 赚起钱来越发轻松。 往后三年，皇帝又宣召过她无数次，有时能找到人，有时则见不到——陈伊伊满世界跑，忙得四脚朝天。 而零星几次被接进皇城，皇帝都没再让她面对群臣，而是单独叫她去御书房密谈。 关系近一点，陈伊伊就开始在不经意间提顾烨霖，提孙应知，说那些帮过她的，皇帝认识的人。 当然提的最多的，是自家第一次“高考”失败，今年第二次冲击殿试，终于成了状元郎的陈枫华。 在这期间，她的积分以“亿”为单位，几乎每天都在增加。 系统有一阵子，干脆不下线了，随时用冰冷的机械音，在陈伊伊脑内播报积分增加数额，还有新解锁的各种东西。 商场，茶园，珠宝行，制糖厂，炼油厂，金属冶炼厂，食品厂等等等等她上辈子 带过来的资产，一座座在空间里变成彩色，都开始陆续投入使用。 本国百姓，不管是民生，建筑，还是军队建设，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五年之后，顾廷深和岳家人合力创办的影卫组织初见规模。 陈伊伊拥有了自己的情报网络，同时将“外卖”、“跑腿”这些概念详细说给顾廷深，让他在实现自己理想的同时，多一项更为安全的选择。 这之后，陈伊伊开始有意识地促成本国和别国通商。 去的地方，不再局限于本国领土之内。 她资金雄厚，手握庞大“仙界”资源，区别普通商人。 这种行为，极有可能引来别国忌惮、觊觎，让本国遭到围攻、掠夺。 消息传回京都，立即出现大半朝臣反对。 却被陈枫华，以一己之力冷斥驳回。 在那之后，除了顾廷深暗中安排给她的数名影卫，陈伊伊身边又多了一批乔装跟随保护的禁军守卫。 她得了皇帝支持，或者说是和皇帝合作。 在之后短短四年里，将本国经济和地位推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无数小国归顺，本国领土未经战事便得到广大扩张。 自穿越过来至今。 陈伊伊利用自身学识和手中的资源，完美达成理想。 创造出自己的商业帝国，带所有人过上了富足安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