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 作品相关 (1) 1、夜路 ... “刘砚,你那个当兵的同学呢?” 埋头修改图纸的刘砚置若罔闻,直到隔壁女孩们笑了起来,问出第三遍,刘砚才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一名女生说:“不是打算在这里找工作的么?” “蒙烽啊……”刘砚拿着橡皮,在透视图上轻轻地擦:“他爸妈让他回家,就走了。上个月走的,你们反射弧真长。” “真可惜。”又一名女孩笑道:“那么帅的兵哥,难怪没见人等你吃晚饭了。” 刘砚瞥了她们一眼,揶揄道:“谁喜欢上他了?请瓶鲜橙多,我可以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你们。”说着轻轻地吹了口气,把橡皮屑吹散,犹如在驱赶他脑海中一段固执的记忆。 铃声响,下课,学生们涌出教室。 一缕夏天的炽烈阳光从纤尘不染的玻璃窗投了进来,偌大教室内空空荡荡,刘砚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收拾手里的产品效果图。 这是他分手后的一个月又十二天,与蒙烽的相恋纪念日。 七年前,刘砚与从小认识的竹马蒙烽升上Z市中学高三,表白,相爱。高考后蒙烽去当兵,刘砚考上了一所大学。学生时代的山盟海誓,刘砚仍然记得,各奔前程后,他们仍不死心地保持着联系,期待在毕业与退伍的那天再在一起。 刘砚大学二年级因成绩优异,被送去德国当交流生,远在异国他乡,却仍不忘当初的爱人。回国后保送研究生。研二的这一年,蒙烽终于退伍,来到刘砚念书的S市,再见面时没有澎湃的感情,没有激烈的夜晚,蒙烽抱着刘砚,安静地睡了一个晚上。 刘砚没有动,却失眠了一整晚,看着天花板,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蒙烽在S市住了下来,打算找份工作与刘砚共同生活,然而他东奔西跑,学历太低,却实在找不到一份满意的活儿,最后,他走了。 刘砚没有干预蒙烽的选择,当他关上门,蒙烽在门外,刘砚在门里的时候,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都不再是七年前的那对高中恋人了。时间是把最锋利的刀,拖泥带水许多年,藕断丝连的过去终于在再见面时,被无情地一刀两断。 眨眼间光阴便从手指缝中漏过去,犹如细腻的沙粉,再无痕迹,人不再是从前的人,爱情也并非当初的爱情,不能责怪异地恋,更不能责怪彼此的人生,谁也没有错,一切源于自己。 七年后,分手一个月又十二天的今日,刘砚独自坐在教室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刘砚!”一同学从前门探头:“导师在等你,还不去?” 刘砚如梦初醒,快速收拾好图纸,朝办公室去。 “设计图我看了。”系主任说:“小毛病很多,大的问题没有。” 刘砚放下图纸,接过系主任递来的咖啡,边喝边看书架,问:“我可以借点书回去看看么?” “当然可以。”刘砚的导师是个五十岁的,很有风度的老男人,此时坐在办公桌边上,喝了口咖啡:“你的设计都很注重用途,有浓厚的冰岛风格,但人机工程学这块是你的短处,简直是惨不忍睹。” 刘砚自嘲地笑了笑:“在包豪斯上课的时候,我人机一直做得很糟糕,老师,这是什么?” 刘砚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丧尸生存手册》。不禁笑了起来。 系主任很喜欢刘砚这名学生,笑着解释道:“你知道吗,美国国防部在五月份于网上发布了一份预警指南,官方宣称这是为了提醒大家,以应付未来无限的可能。” 刘砚随手哗啦啦地翻书,哭笑不得道:“是真的?我借回去看看吧。” “你的产品修改意见我都写在U盘里了。”系主任道:“看书的同时也别忘记你的作业。” 刘砚无奈道:“好的。” 刘砚把U盘朝口袋里一塞,背着笔记本出来,掏出手机打通家里电话,没有人接。 今天是周五了,刘砚正打算回家,回宿舍收拾东西,同宿舍友在看网络直播。 “崔小坤,你这周回家么?”刘砚问。 “不了,怎么?”舍友道:“你打算回去?” 刘砚:“泡妞?” 崔小坤:“不——有话快说,想邀请哥去做什么?” 刘砚笑道:“车借我用一下能不,明天晚上回来,给你加满油。” “滚!”崔小坤怒道。 片刻后车钥匙闪着光飞来,崔小坤是隔壁自动化系的研究生,买了辆二手车,刘砚接过钥匙道:“谢了,我不想去车站坐大巴。” 崔小坤摘了耳机:“喂,刘砚,你确定真的要回家?” 刘砚埋头拨手机:“怎么?” 崔小坤点开一个视频新闻,示意道:“你看。” “Z市今夏爆发又一波狂犬病潮,有关部门呼吁民众在家不要出门,等候社区医院通知注射新型疫苗……” 刘砚蹙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崔小坤抬了抬下巴,端起杯子喝了点水:“今天早上反复播的新闻,你妈不是医生吗?” 刘砚家是单亲家庭,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敏锐地感觉到了异常。 “不要出门?”刘砚的眉毛拧了起来。 “当局在大部分社区喷洒消毒水,并疏散市中心民众,禁止无关人士进出医院等公共场所,地铁暂时停运……” 刘砚拨打母亲的手机,一直占线,这时候她应该在加班,难怪家里电话没人接。 “我先走了。”刘砚道。 “祝你好运,别被狗咬了。”崔小坤懒洋洋地说。 刘砚拉开车门,把电脑,衣服一股脑儿扔进后座,从导师处借来的书扔在副驾驶位上,倒车,出发。 AM 12:00 S市高速路口。 刘砚掏钱包,付费,把蓝牙接到车上扩音器,按下自动重拨,吉普车驰上高速路。 S市开往Z市的高速路空空荡荡,一望无际,盛夏的阳光炽烈,路尽头的天空一片刺眼的清蓝。 Z市朝S市方向的道路,则排起了长龙,形形色色的车辆不停地按喇嘛。 PM 3:30 高速公路最后一段。 手机终于接通,刘砚道:“妈!” “砚砚……砚砚……”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焦灼不安。 刘砚马上把车开向路边停靠处,电话里杂声嘈乱,混着此起彼伏的呜呜风声,女人道:“砚砚——” 刘砚把车停稳,吼道:“妈!你没事吧!” 女人道:“你别回家,听妈妈的,先别回家,啊,妈没事,妈妈爱你,砚砚……” 刘砚:“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医院还是在家?打家里电话怎么不接?” “砚砚,呆在学校,妈妈是安全的,会给你打电话……” “妈妈爱你,砚砚……” 电话沙沙响,挂了。 刘砚呆呆坐在驾驶位上,再打时关机。 刘砚沉默片刻,再拨打蒙烽的号码,他的手机号码已经在自己的电话本上删除了,但那个号五年里都没有换过,或许它的痕迹永远不可能从心里抹去。 蒙烽的电话也占线,刘砚打反向盘,掉头下了高速,心神不定地插队等候在开回S市的车流中。 PM 3:40 高速公路掉头弯道。 刘砚再次倒车,开上高速路,朝着Z市的方向风驰电掣地继续前进。 车上广播声响起。 “Z市的狂犬病现象已得到初步控制,市立医院正在组织抢救治疗,政府呼吁所有在外地的市民,请暂时不要回家,以免引起交通阻塞……下面为您播放天气预报……” PM 7:30 高速公路尽头,下Z市弯道。 天边一轮绯红色的火烧云,鲜艳得像是染了血,一切如常,高速公路的收费站收走票据,开匝让车辆进入。 刘砚边开车边注意道路两侧,太阳下山,市区亮起路灯,车辆稀少,应该都听到广播内的通知,回家去了。 互联网拥挤,几乎无法登陆,手机信号时断时续,无以为继。 PM 9:50 越朝市中心开,行人就越少,刘砚的家在市中心不远处,沿路娱乐场所与超市都已歇业,人影三三两两在走动。 街口处停着三辆警车,拦着路障,刘砚心中一惊,马上踩刹车。 警车顶端的灯一闪一闪,却不闻声音,刘砚下车远远看了一会,没见有人,不禁心中疑惑至极。 警察上哪去了? 刘砚果断进车里,拉上安全带,踩油门撞开路障,沿着长街开过。 两侧大楼大部分黑灯瞎火,少数阳台还亮着灯,刘砚把车门一关,跑上自己家住的公寓大厦,前台保安也不在了。 刘砚陷入了一阵迷茫的恐慌中,仰头,原地转了几次身:“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刘砚跑进大堂,猛按电梯,灯光苍白,叮一声停在九楼。 刘砚一阵风冲出过道,掏钥匙开门,家里东西凌乱,应该是母亲被急急忙忙叫去加班,未曾好好收拾。 刘砚深呼吸片刻,从冰箱里翻出一盒冰牛奶灌下,出门挨个按了邻居家的门铃,一圈下来没有人开门,刘砚退后几步,从下门缝里窥探,没一家里亮灯的。 刘砚原地站了一会,咽了下口水,回家收拾几件衣服,一条毛毯,翻出柜子下的急救箱,出外时,整个大厦内所有楼层的电灯一闪一闪,继而灭了。 电梯停转,整个市中心区陷入了黑暗中,唯有独立线路的路灯还亮着。 刘砚拉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周围都停了电,只有远处另一个社区还灯火通明。他取了瑞士军刀与应急灯,一手提着应急灯,推开火警通道快速下楼。 “扑、扑”的脚步声在楼道里传来。 刘砚松了口气,道:“有人吗?!” 他快步奔下转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道一片黑暗,刘砚提着应急灯朝楼梯下一照,霎时全身血液凝固,恐惧感从背脊攀升到头皮,阵阵发麻。 五楼的拐角下,站着一个脸色蜡黄,肚破肠流的保安,浑浊的双眼翻翻上翻,眼白对着强光。 这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刘砚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保安拖着肠子,发出一阵哀嚎声。 “你……黄先生?”刘砚的声音发着抖。 保安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刘砚颤抖的一手拧开楼梯间一侧门把,缓缓拉开,保安上到一半时,刘砚猛地冲进过道内,把楼梯间的门砰地一关,背脊抵着门,不断喘气。 砰砰的撞门声响,刘砚吓得没命大叫,死死握着门把手。 “有人吗——!”刘砚歇斯底里地大喊。 门把手微微下压,刘砚触电般地缩回手,恐惧地看着那扇门,缓缓后退,直至背脊靠上消防柜。 哗啦声响,刘砚撞破消防柜,抢出里面的斧头。 丧尸?!是丧尸?!刘砚的唯一念头:这个世界疯了,如果世界没事,那就是我疯了。 门把手转到底,刘砚又大喊一声,夺路而逃,找到另外一个消防通道,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闷热的通道里应急灯光猛晃,刘砚汗流浃背,衬衣湿透,撞出了一楼大门,跑出街道。面前的景象就像一盆冰水把他从头浇到脚。 车里灯光还开着。 一名身穿警服的男人眼珠子突出,挂在脸上,俯在他的车窗边缓慢地摸,像是要开车门。 远处又有五只丧尸拖着缓慢步伐,在市中心的花园处走来。 刘砚不住猛颤,缓缓放下东西,把应急灯朝向街道外,那名丧尸警察发现了光源,转过身,缓缓朝他走来。 “啊——”刘砚发着抖举起消防斧,冲上前去,把它的头劈开一道缝,粘稠的血液洒了出来,继而抬脚将它踹开。 那具丧尸在地上抽搐,挣扎着爬起,刘砚不住后退,在台阶上绊了一跤,四面八方又有零星丧尸穿着平民衣服,朝大厦门口走来。 刘砚快速收拾东西,冲上车去,关门时一具丧尸挤过来,手臂卡在车门边上,刘砚狠狠把车门一踹,撞得那沉重的尸体弹开些许,再重重关上车门,飞速倒车,骨骼闷响,继而撞飞好几只丧尸,从它们身上碾了过去。 刘砚撞了好几次车,最后擦着那充当路障的警车掠出路去,昏头昏脑也不知道开去了哪里,见路就开,最后停在一间歇业的超市外,趴在方向盘上喘气。 他瞥见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是个陌生的来电,接了。 “终于接电话了!”蒙烽的声音焦急响起:“你在什么地方?!” 刘砚吼道:“我靠!究竟是怎么回事!” 蒙烽:“本市有病毒!你别回来,呆在你的学校,知道么?!我马上过去带你走!” 刘砚:“我已经在家附近了。” 手机那头和这头,都是急促的喘息声。 蒙烽:“哪条街!” 刘砚:“我有车,你说个地方,我去找你。” 蒙烽:“别胡闹!你会变成丧尸的!” 刘砚:“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在……” 刘砚猛地瞅见路的尽头,一人冲出拐角,背后追着几只丧尸,当即猛踩油门,吉普车前轮空转,继而蹭一声冲出去,车前灯大亮。 刘砚猛按喇叭,蒙烽抬手挡着双眼,疾步朝车前冲来,潇洒一跃而起,军靴在车前盖上猛蹬,几步踩过车顶,翻身落在车后,刘砚去势未消,撞飞了四只丧尸,猛地前倾。 紧接着刘砚飞速倒车,打开车门,蒙烽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位上躬身喘息。 刘砚打开顶灯:“你……怎会在这里。” 蒙烽喘道:“打你手机和家里电话都没有人接,打你学校,他们说你回家了。” 刘砚疲惫地点了点头。 蒙烽:“虽然那时说好,分手就再也不见面了,但我觉得,咱们还是朋友,我想不出要去找谁,还是怕你出事。” 刘砚眼睛有点湿,打方向盘拐弯,开进另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伪科幻,非恐怖文,HE 大部分理论纯属瞎掰,按图索骥可能会出现不少BUG,当然也可能会有意外的惊喜哟 有预感本文将争议不断,欢迎各方意见,但作者对情节及人物保留最终解释权 这个故事的开端和人设反复改了许多次,感谢初审烟波江南以及各位同行,抓虫的大人 八月份有点忙,留言可能好几天才能回复一次了 更新时间暂定每天中午十二点,感谢各位的捧场! 2、重逢 ... 蒙烽:“去什么地方。” 刘砚:“医院。” 蒙烽:“不能去那里!丧尸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吉普车猛地一个拐弯,在夜路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刘砚吼道:“我妈在医院!”蒙烽朝着他大吼道:“太危险了!你会死的!”刘砚狠狠踹开扑上来的蒙烽,吉普车撞在路边的长椅上,砰一声消停了。 “车给你。”刘砚冷冷道:“祝你好运。”紧接着转身下车,被蒙烽紧紧抓住。 蒙烽沉声道:“我陪你,这种时候不要再任性,好么?” 刘砚长叹一声,倒车,转进主干道,街上空空荡荡,蒙烽说:“医院是高危地段,中午新闻说狂犬病患者就是送去那里集中……” “别说了!”刘砚难过地大吼道,狠狠一拳砸在喇叭上。 蒙烽静了,刘砚继续开车,急促喘息。 “你爸呢?”刘砚问。 “还在部队。”蒙烽说:“但找不到人。” 蒙烽的父亲是一名军官,母亲早在他很小时便离家出走,蒙烽的童年里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父母都不太管他,他的奶奶把他抚养大,缺乏严格的管教导致他学业荒废,直到高三与刘砚相爱后才开始认真念书,然而已经太迟了,高考落榜,只好去当兵。 你那是什么爸,刘砚一直心里颇有微词,大学起码花钱找个成教给儿子拿个证书也好,况且退伍后,蒙父竟也丝毫不过问儿子的生活。 “这是什么?”蒙烽发现了车前板上的书,对着驾驶室顶灯翻了翻。 刘砚:“导师借给我的,据说美国国防部年前就已经在网上发布了丧尸应对指南,很多人都把它当作一个笑话,后来印了不少小册子到处流传。” 蒙烽:“你说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始预备这件事了?你也看到丧尸了,你觉得那是什么?” 刘砚:“我怎么会知道?我们又不用拯救世界,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 蒙烽:“死了以后还能行动……是一种病毒,不是什么鬼怪,你是无神论者,刘砚。” 刘砚:“我倒是希望有……不,别这样。” 吉普车缓缓停下,道路尽头是几辆横着的警车,再过去则是医院。 五六名警察用对讲机大声交谈,刘砚把车开过去,一名警察跑过来喊道:“封锁了!不要过去!” 警察猛拍车窗,前方响起刺耳的机枪声,听得刘砚不寒而栗。 蒙烽摇下车窗,警察俯身道:“回去!都回去!” 刘砚道:“我一定得过去!” 机枪扫射声震耳欲聋,警察大喊道:“都死了!活人已经撤离,那里已经是隔离区了!” 刘砚发着抖,盯着那警察,注意到他的脖颈处一道浅浅的伤口,伤疤上已经结痂。 警察的侧脸浮现出淡淡的紫褐色斑纹,焦急道:“掉头!离开这里!政府很快就会开始疏散!” 远处又是一声爆炸,警察不再理会刘砚,打了个手势,转身跑向防线。 哀嚎声大了起来,呜呜犹如风吹,刘砚想起电话里,与母亲最后对话时的风响。 “妈——!”刘砚大哭起来,猛踩油门,开车冲向封锁圈。 蒙烽:“刘砚!醒醒!别冲动!!” 蒙烽紧紧抱着刘砚,在他耳边喊道:“我来开车!让我开车!” 刘砚近乎疯狂地狠锤方向盘,又以头猛撞,最后脖侧被蒙烽使力按下,眼前发黑,躺倒下去。 再醒来时,刘砚短发凌乱,斜斜躺在副驾驶位上,道路两侧黄色的灯光在他脸上闪过。 蒙烽:“你睡会。” 刘砚沉默,昏昏沉沉,问:“这是什么地方。” “出城的路。”蒙烽专心地开车,沿着马路离开Z市。 刘砚:“不回你家收拾点东西么。” 蒙烽摇了摇头,刘砚双眼迷蒙,朝窗外看,Z市三环外一切如常,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着。 “要通知他们疏散不。”刘砚疲惫地说。 蒙烽答:“政府会通知的,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冲进别人家里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刘砚勉强点了点头,他们都避开了那个沉重的话题,谁也不提医院与刘砚母亲的事。 车流越来越多,行车速度缓了下来。 刘砚借着灯光,翻开那本《丧尸生存手册》,问:“你就没有要找的其他人了么?” 蒙烽淡淡道:“有几个战友,不过他们都不在本市。” 刘砚翻开书。 【B,逃生装备:现在是时候挑选维持你的生活甚至生存所需的装备了.在短途转移中, 标准的灾害生存工具包就够了. 而在更长的路程里,以下列出的物品都应是必须的。】 刘砚自言自语道:“不管你要去哪里,水,每天3升。” “什么?”蒙烽问道。 刘砚:“停车。” 刘砚推开车门下车,带了钱包匆匆跑向路边的便利店,店里空空荡荡,蒙烽烦躁地猛按喇叭。 刘砚打手势示意稍等,进便利店里买了一箱罐头,蒙烽马上下车跑过去,协助他把东西搬上车,刘砚再进商店内,买了手电筒,蒸馏水以及烧烤用的炭炉,最后把巧克力和高浓度的白酒磕磕碰碰地搬上车。 前面的车走了,后面等待的车队猛按喇叭,却有更多的人下车,翘首眺望。 刘砚盖上车门,茫然问:“你们为什么离开这里?” 车主有男有女,所有按喇叭的声音都停了,看着刘砚不说话,片刻后不少人交头接耳,纷纷跑向便利店开始抢购东西。 蒙烽:“走吧。” 刘砚上车,再次前进。 他花光了所有的现金,信用卡上透支了五千多元,买到一个急救箱,一个烧烤炉,两大桶水,一箱牛肉罐头,一箱午餐肉罐头,一大盒巧克力,四个手电筒以及大排的电池。一个玩具望远镜,还有一包肥皂,一包洗衣粉,两箱饼干,十卷保鲜纸。 蒙烽说:“我们去你学校么?” 刘砚:“对,其实可以不用买这么多东西的。” 蒙烽:“不,你还应该买几个水壶。” 刘砚道:“学校里有,希望那里没事。” 刘砚低头翻书,蒙烽问:“书上怎么说的。” 刘砚答:“这上面把丧尸爆发分为四级,第一级是骚乱型,通常只有十到二十只会感染病毒,造成小规模骚乱。老天这书简直是疯子写的……头头是道。” 蒙烽:“继续说。” 刘砚:“第二级是危机型,通常有20到100只行动……可能市中心和医……可能家里附近就是这个规模了。” “第三级是灾难型,丧尸的数目将以千计,在方圆数百英里的范围内肆虐。 袭击的持续时间加上漫长的扫尾工作可能会有数月之久。这个时候军队出动进行封锁,清扫。” “还有么?”蒙烽问。 “第四级是毁灭型,这个时候丧尸已经占领了整个世界,幸存的人类需要花十年到十五年,等待它们自然腐化或者自相残杀……这太扯了。”刘砚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荒唐感,只觉手册上所言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然而真实的事情就发生在今天晚上,令他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车队前进速度又缓了下来,蒙烽说:“是一种类似于狂犬病的病毒而已,只是人类还没发现,疯牛病,狂犬病,这些都会研究出疫苗的,这次也一样。” 刘砚点了点头,望向窗外出神,狂犬病和这种病毒虽然有很大的区别,却也具备了惊人的相似之处。 所有患病者都会失去神智,四处游荡攻击,都会通过□传染,区别只在于前者发生在活人身上,而后者发生在死人身上。 但谁又能证明,那些行走的丧尸已经死了呢? 刘砚想起拖着肠子的保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车队龟速前进通过高速路收费站,还有三辆车时完全停止。 收费站上的扩音器大声说:“前面路段施工,接到交管局新通知,请所有车主向国道973移动,这里暂时停止通过,给您造成的不便非常抱歉。” 蒙烽:“怎么办?要封锁隔离了。” 刘砚:“再等等。” 前面第一辆私家车的车门打开,车主跳下车来,那男人指着收费站工作人员大骂,声音太远听不清楚,刘砚举起望远镜,蹙眉观测,见到那男人挥舞的手腕上有一道疤痕。 再朝车尾看时,一名母亲惊疑不定地抱着小孩瑟瑟发抖。 “你看得见么?”刘砚把望远镜递给蒙烽,蒙烽看了一眼,刘砚道:“他的耳朵后面。” 蒙烽也注意到了。 “灰色的斑。”蒙烽说:“他应该见过丧尸,他被传染了。” 刘砚:“你记得那名警察么?” 蒙烽喘着气,点了点头。 车主交涉未果,脸色煞白,钻进车内,继而猛踩油门,砰的一声巨响撞开关栏,冲上高速。 “禁止冲关!”收费站上的大喇叭喊道。 巡警纷纷过来,刘砚道:“果断走!” 蒙烽咬牙一踩油门,跟着冲过收费关卡,五六辆车紧跟而过,驰上高速,刘砚回头看,只见警车长鸣,冲过来围住了关卡,形成严密封锁线,把所有来不及过关的车辆拦在收费站内。 刘砚提心吊胆地看了一会,远处景象成为一个小黑点,高速路两侧灯光飞速掠过,直至此时,二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我来开吧。”刘砚疲惫道。 蒙烽说:“你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下半夜你开。” 刘砚回手到后座翻检,他已饿了一整天,拆开一包饼干,就着没喝完的蒸馏水填饱肚子,问:“这是什么?” 蒙烽转头一瞥,刘砚手里拿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份合同。 “工作。”蒙烽面无表情道。 “意外保险……人身安全……终身保险……”刘砚说:“你卖保险?卖了几份。” 蒙烽看着前面的路,答道:“一份也没卖出去。” 刘砚:“你不适合干这行。” 蒙烽窝火地叹了口气。 “月薪多少要靠提成,一个月只有五百底薪。”蒙烽的声音低沉,带着郁闷:“政府安排的工作太久了,只能先找份活糊口。” 刘砚说:“你应该庆幸没卖出去,否则心理会更不平衡的,你的公司现在多半已经赔得破产,一个子儿也发不出来了。” 蒙烽与刘砚都笑了起来。 刘砚欣然道:“如果这次咱们活着回来了,我就买一份……”话音未落,蒙烽道:“小心!”紧接着猛地一打方向盘。 刹车声几乎刺破耳鼓,两辆车同时在高速路口打横,蒙烽与刘砚的吉普车滑向右侧路边,一辆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私家车失控般地转了个圈,撞上围栏,发出一声巨响。 “怎么了?”刘砚解开安全带,倚在窗边猛喘。 小女孩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从打横的私家车内传出来。 女人凄惨地尖叫道:“救命——”声音戛然而止。 小女孩的尖叫犹如犀利的哨子,歇斯底里,刘砚发着抖摸到望远镜,看见私家车的后座内哗地喷出一摊血,溅在玻璃上。 蒙烽抢过望远镜看了一眼,马上放下,四周静了。 接着车窗砰砰响,刘砚与蒙烽都是全身发寒。 “走……”刘砚道:“那对母女应该都死了。” 蒙烽勉强点头,踩油门,开上大路,扬起尾烟驰进了夜色。 他们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刘砚才猛地解开衬衣,发着抖摸自己的手臂,蒙烽道:“别自己吓自己!” 刘砚赤裸的上身白皙匀称,他用消毒纸巾把手臂擦了一遍,再仔细回想从见到第一具丧尸到与蒙烽相遇前,确认了自己没有与丧尸直接进行肢体接触。 他反复用湿纸巾擦拭食指与拿过眼珠的左手,最后神经质地从急救箱里取出医用酒精,发着抖浇在手上。 蒙烽左手按方向盘,右手紧紧攥着刘砚的手腕,刚毅的侧脸笼着一层光晕。 “怕什么?”蒙烽笑道:“你就算被传染了,痛苦的人也只是我。” 刘砚一想也是,把酒精收起,蒙烽放开手,自言自语道:“我如果变成丧尸了呢?” “不知道。”刘砚说:“别指望我能救你。” “不用你救我。”蒙烽说:“到时记得逃跑。” 刘砚道:“不了。” 他认真地看着蒙烽,蒙烽手肘支着方向盘,倾过脸来,定定注视着刘砚的双眼,让他看个仔细。 “没有那种斑。”蒙烽帅气地笑了笑:“我身手很好,或者把衣服脱光,让你看看?” 刘砚眼中带着笑意:“免了,谢谢,其实我不在乎你身上有没有疤痕。” 蒙烽:“那是在想什么?想我了?” 刘砚:“有一点,突然想仔细看看你。” 刘砚低声道:“有也没关系,不是我吃了你,就是你吃了我。自己一个人活着,本来也没多大意思。” “是啊。”蒙烽附和道:“一个人活着,寂寞。” 说着随手按开车上的收音机,刘砚摇下车窗,夏夜清爽的风吹了进来,带着摇滚乐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飞扬。 3、暴雨 ... 一场夏季的雷雨在F市的上空酝酿。 电灯灭,全城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中,公寓里,决明身上的西装校服仍未换下,坐在客厅边缘,对着落地窗外的黑暗发呆。 雷云窜出纠结的明亮闪电,将矗立于大地上的高楼与黑压压的夜空连成一线,远方的景色在少年漆黑的双眸中旋转。 第一声炸雷绽放,照亮了他苍白的脸,有什么在雷声中响起,滚雷过去,电话铃急促地一声接一声。 “爸,你还多久到家。”决明道。 “宝贝!”电话那头的男人焦急的喊道:“你在做什么?!我没这么快回来!” “嗯,知道了。”决明答道,又一声霹雳爆开。 张岷的声音喊道:“我得在路上耽搁一会!估计得午夜才能到家!你先吃晚饭,冰箱里有熟食!” 电话那头嘈杂纷乱,像是有什么动乱,人的喝骂,催促声,暴雨铺天盖地的哗哗声响。 决明道:“停电了,微波炉不能用。” 张岷焦急地喊道:“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决明大声道:“没什么!挂了!” 张岷总算听见他的声音了,笑着喊道:“等我!爸爸马上回来!” 决明挂了电话,去接了杯水,也不开冰箱,就在漆黑的家里安静坐着。一周五天住校,在F市念高中,难得的假期回来一次与养父团聚。 张岷则于周四去外地出差,说好出去吃饭,张岷办完事,周五赶回来时却被堵在了路上。 还有两个小时又是新的一天,决明在黑暗里坐着,一动不动。 十二点整,来电,整个房子一瞬间亮了起来,决明的瞳孔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不自然地眯了起来。 他打开电视,全是雪花点,沙沙地响,接着关了。楼下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呜呜声响。 电话又催命地响了起来,决明过去接了,那边的声音小了许多。 张岷:“宝贝……你没事吧?” 决明:“在。” 张岷的声音听得出在颤抖,话语断断续续:“你别出门,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敲门吗?有人敲门千万别开。” 决明答道:“哦。” 张岷喘了一会,那边十分安静:“到楼下来等我,进市区了。” 决明答道:“知道了。” 张岷马上又改口道:“不不,你在家里,嗯,收拾一下,把卡,钱,药都带着,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爸带你去露营。” “宝贝!等我回来,无论谁敲门都别开,我还有十分钟到家。”张岷道:“谁敲门都别开!记得!” 决明默默地挂了电话,走进房间,什么也没有问,把自己住校用的旅行包取出来,拉开拉链,翻出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继而收拾张岷的,与几件自己的衣服,医药盒,烟,钱和卡。 张岷的银行卡和现金都放在一个抽屉里,决明还在抽屉里翻到一个小盒子,盒里是一对白金的手机吊坠——摩羯座与巨蟹座。 决明把摩羯座的拴在自己手机上,另一个用小指头勾着,收拾好了东西,在客厅坐着等。 门外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决明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他的双眼十分茫然,开电视,依旧没信号,关电视,开开关关,重复了好几次,最后让它开着。缓缓起身,走到门上的猫眼前朝外望去。 过道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按道理不应该才对。 “救命——”女人凄惨的叫声,将门擂得砰砰响,决明的眉毛被震荡的门碰了碰,朝后退了点。 他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低头时看见门边排得整整齐齐的,自己的球鞋,张岷的军靴,一大一小两双人字拖。 决明道:“我爸让我别给人开门。” 过道里疯狂地擂门,片刻后响起一声哀号,决明站了一会,躬身穿鞋子。 单膝跪地绑鞋带时,一团粘稠的血从门缝下渗了进来,决明注视片刻,让开些许,继续穿鞋。 穿好鞋起身时,决明将手放在门把上,门外一片安静,叫声没有了。 决明又改变了主意,坐回沙发上,定定盯着门。 不片刻,有节奏的捶门声响起,伴随着“嗬——嗬——”的野兽般的叫声。 决明面无表情地看着,而后电梯“叮”一声响了。 “爸。”决明道。 张岷的声音在过道里怒吼,消防栓玻璃碎裂声,大喊声,撞击声,决明上前去开门,将系着保险链的大门拉开一条缝,张岷大吼道:“别出来!现在别出来!” 决明站在门口,被碰地一撞,门外伸进一只腐烂的手乱挠,紧接着被拖了出去。 张岷道:“关门——!” 决明关上了门。 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外面安静了。 “爸?”决明道。 “没事……”张岷发着抖的声音说:“别看猫眼,再等会。” 决明默默点头,又过一会,他忍不住凑到猫眼上看,张岷正在把什么东西藏进安全过道里,擦了把汗,说:“宝贝,可以开门了。” 决明把保险链下了,打开门。 张岷一身是血,喘息着注视他,双眼通红,二人面对面地站着。 张岷身高一米八,决明才十五岁,比他矮了个头,抬头看着他。 张岷咽了下唾沫,堪堪把决明抱在身前,摸了摸他的头,长吁道:“总算……见着你了,还以为这次回不来了。” 决明没有说什么,只是简短地答了句:“嗯。” 张岷:“我爱你,宝贝。” 决明点了点头。 张岷把门关上,倚在门上直喘,决明问:“吃饭了吗。” 张岷答道:“怕是吃不成了,外头的店都关了,改天吧。” 决明道:“我问你吃了吗。” 张岷茫然摇头,疲惫地说:“宝贝你呢。” 决明说:“来电了,我去热饭。” 张岷马上意识到危险:“不,咱们得走了,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车就在楼下,马上走,离开这里。” 决明说:“你能开车吗。” 张岷睁着通红的双眼,一阵风般进了房间,找了瓶红牛打开灌下去,继而进浴室,拧开花洒,决明入内去给他翻找换洗的衣服。 张岷二十八岁,念过书,当过兵,走南闯北地去过不少地方,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光,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站在花洒下哗哗地淋着热水,全身赤裸,水流沿着他健美的腹肌淌下,像一只充满野性却又温柔的豹子。 决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热水令张岷放松了不少,先前神经兮兮的紧张感已消退,终于镇定下来了,他侧头看着决明,想说点什么。 决明道:“爸,我也爱你。” 张岷想招手让他过来一起洗,却想到时间紧迫,忙道:“宝贝,东西收拾好了吗。” 决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走出浴室。 “生意怎么样。”决明问。 张岷叹了口气,答:“挺好,咱们从北面的高速公路出省,去别的城市,找上次请吃过饭的那个王大哥,开车两天能到。” 决明又问:“这里呢。” 张岷穿好衣服,换了条西裤,衬衣,匆忙出来,说:“顾不上了。” 决明:“公司呢。” 张岷静了片刻,而后道:“没法再开张,咱们离开以后,明天再给他们打电话,走。” 张岷取过旅行包,反手挎在肩后,一手开门,另一手牵着他的养子,在门口一停,那滩血迹仍在,已变得干涸粘稠。 “别看,宝贝。”张岷小声说,继而右手揽过决明肩膀,手掌捂在他的眉前,半抱着他走出楼道。 决明也不挣扎,踉踉跄跄地跟着张岷走,进了电梯,下地下车库,张岷一路把决明带上车,深吸一口气,把副驾驶座的车窗设成深茶色,让决明系上安全带,取来毯子给他盖上。 “你睡会儿,到时候爸叫你。”张岷道。 决明点了点头,像只蜷在毯子里的猫:“油够么?” 张岷倒车朝后看,片刻后侧过身,决明自觉地凑过来点,二人接了个悠远绵长的吻。 决明伸出双手抱着张岷的脖子,颇有点依恋的意味,张岷喘着气道:“待会,出市就好了。”说着用力揉了揉决明的额头,发动轿车,驰出公寓大厦。 F市就如遭到一场世界末日的浩劫清洗,街边昏黄的路灯亮着,满街乱飞的报纸,空弃的车辆便这么扔在马路边,广告牌的灯箱一闪一闪。 张岷开车沿路经过荒芜的市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从高速进市区时还没有这种景象,只是短短一夜间,整个F市公园,街道竟是空空荡荡。 马路上游荡过一个人。 张岷猛打方向盘,刹车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然而终究转弯不及,砰一声巨响,将横过马路的那人铲得直飞起来。 决明马上睁开双眼,醒了。 张岷道:“没事……我下车去看看。”说着解开安全带,却被决明一只手拉住衣袖。 只见马路上不远处那具被撞翻的“尸体”又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张岷喘息着系上安全带,绕开活死人,继续开车一路前行。 汽车开过封锁线,警察示意张岷摇下车窗,打着手电筒朝车里张望,照上决明清秀的脸。 “受伤了么?”警察问道:“被抓伤和咬伤到隔壁的医务所去包扎。” “没有。”张岷忍不住一阵胆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狂犬病峰潮。”警察道:“你没听广播?” 张岷摇了摇头,他和决明脸色如常,不像染病的人。 警察问:“你呢,身份证拿出来看看,做什么的?家在哪里?” 张岷道:“他是我儿子,养子,我是他监护人。” 一名女警过来,招手道:“我看看你的眼睛。” 决明瞳孔不太适应光线,微微收缩,警察评价道:“很漂亮的小子,你妈妈呢?怎么不吭声?身体不舒服?叫什么名字?”说着对照身份证。 张岷道:“宝贝?告诉叔叔你的名字。” “决明。”他开口道。 张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孩不爱开口,他妈妈……” 决明忽然道:“我没有妈。” 张岷十分尴尬,警察却理解地点头,打了个手势,放行。 活人终于渐渐地多了起来,张岷的呼吸仍有点发抖,出高速的路上排起车队的长龙。前后左右都有车了,不少车主时不时还摇下车窗怒骂。 张岷终于松了口气。 还有两百米就是高速的收费站,四台刺眼的白炽灯将路口照得犹如白昼。远处传来争吵声,以及喇叭的广播: “各位市民请耐心等候,经过关口时需要接受扫描与检查……” 看样子一时半会出不去了,四处都是武警,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张岷连着开了近十五小时的车,实在撑不住,侧头道:“宝贝。” 决明凑在车窗前朝外看,被叫了声,回头迷惑地看着张岷。 张岷道:“你再睡一会,听话。” 决明摇了摇头,张岷顺着他的目光朝外望,说:“爸休息一会,待会前面的车走了你喊我。” 决明点头,张岷脱下外套盖在自己身前,斜依在驾驶座上,闭上眼。 决明朝窗外张望,漆黑的天幕中闪电此起彼伏,在高速路口下,旷野的尽头将天地连在一起。 他们的车隔壁停着另一辆吉普车,堪堪错开些许,决明坐的位置正对着吉普车的后座侧窗。 那里坐了个女人,转头笑着看决明。 决明一只手按在车窗上,雨又下了起来,晶莹的雨水顺着玻璃淌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吉普车窗后的女人不见了。 紧接着一股鲜血泼在车窗上,凄厉至极的尖叫传出,一只手抓上车窗,抓出一个血手印。 张岷被猛然惊醒,外面传来警察的大喊。 “怎么回事!” “把车门打开——!” “里面的人把手放在头上,走下车来——!” 决明探头张望,只见吉普车驾驶座被拉开,几名警察把车主按在地上,车主不住挣扎,乱叫乱咬,一名警察被咬着手臂,痛得忍不住大叫。 父子二人静静看着这一幕。 警察们将那咬人的车主拖走,血水被淌下车来,被雨水冲刷进路边。先前朝决明微笑的那女人半个尸体悬下车,被牙齿咬得面目全非。 决明说:“肖老师。” 张岷:“……” 死者是决明学校里的老师,决明朝她挥了挥手,张岷道:“别朝外看,走了,宝贝。” 堵塞的车队又动了起来,决明眼光涣散地看着灯光流转的队伍。 终于轮到他们过关,二人被带到一间亮着灯光的小屋里,坐着数名医生。 “去什么地方。”一人问。 张岷答了,是去S市。 “衣服脱了。” 张岷脱下外衣和长裤,数人扫了一眼,张岷穿上,又给决明脱了衣服。 “过来打针。”又有护士道。 预防针的针管很细,注射后张岷问:“这是什么血清?” 一名医生抬眼道:“你们去的地方也有狂犬病爆发,建议朝西北走,西北有亲戚吗。” “张总!”一名主管医生发现了张岷。 张岷忙与他握手,决明走到车旁,张岷道:“是流行病?” 主管医师小声道:“不太清楚,张总那边能调集一些药材支援么?” 张岷苦笑摇头,员工都走了,调集什么药材?张岷的老家在离这里不远的乡下,数年前当兵退伍,无亲无故,到省城来创业,凭着老父生前传下的中医手艺开办了一家小规模的药材公司。与省城的几个大医院素有药材生意往来,面前的主管医师便是收过他红包的人。 张岷道:“库存不多了,正打算去外地进货,这不刚回来,货还没到,订金已经付了……”说着一手在外套口袋里摸,摸不出东西。 决明走过来,递出一包烟。张岷哭笑不得,心想幸好决明心细带了烟。 主管医生接了,张岷给他点烟,又问:“已经有疫苗了?” 主管说:“作用尚不清楚,但对人体无害,先打一针看看,还需要小心。” 张岷点了点头,主管医生又道:“注意听广播,这次的流行病虽然来势汹汹,但还没有达到当年非典的规模,应该能好起来的。” 张岷说:“走了,你们也千万注意自己安全。”说毕与那医生作别,上车离开高速路口。朝S市出发。 4、感染 ... 炎炎夏天,烈日当空,第二天的正午,一轮烈阳灼得柏油马路快要融化般的滚烫。 他们抵达S市的郊区。 “这是怎么回事?”张岷摘下墨镜喃喃道。 面前是破败的入关收费站,张岷下了车,不少人从收费站内冲出,各个恐惧大喊,看那架势似要过来抢车,张岷当机立断,坐回车内,猛打方向盘离开高速路段。 “王大哥,喂,听得见吗?”张岷把耳机戴上,焦急地说:“对,我们快到了,还有二十分钟车程。好的,没问题,嫂子和小珊呢?” 决明注视车窗外远处的人,张岷一进车,对面的人马上停下脚步,远远看着。 “他人呢。”决明问。 张岷顾不得查看周围环境,开车前往电话中指定的地点,答道:“他不在家,待会可能有点挤,宝贝,你得坐到后座去。” 决明理解地点了点头,张岷把车停靠在一栋两层小楼后的停车场上,左右看了看,没有人。 路边的行道树萎靡不振,空旷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垃圾,碰翻的垃圾桶被热风推来推去,轻轻滚着,发出当啷声。 上高速后决明睡了一夜,张岷却已经连着四十八小时没合过眼了,此刻在方向盘前不住耷拉脑袋。 “你睡吧。”决明说。 张岷疲劳点头,索性侧过身,枕在决明腿上,迷迷糊糊说:“他来了以后喊我。” 决明嗯了一声,遥望远处发呆。 父子在车上等人,决明一会捂着自己左耳朵,又换捂着自己右耳朵,歪着脑袋听了听,抬手摸了摸张岷帅气的侧脸——他的眉毛拧着。 决明用手指把养父的眉毛舒开,抬头看了一眼。 远处一群小孩在烈日下漫无目的行走,双手微微抬着,拖着脚步,穿过马路,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脑袋凹陷下去,脖子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歪着。 决明微微眯起眼,他们在这里等的人是张岷生意上的伙伴,名唤王博,三十出头的一名中年人,也是昔年张岷当兵时,部队连长介绍的战友之一。 王博已结婚了,妻子很漂亮,有个四岁的小女儿,张岷曾经带着决明过来玩,这对夫妻很喜欢决明。 决明也挺喜欢他们,当然,以他的性格不会有太热情的表达方式。王博的女儿亲近他,决明来做客的时候会陪着她,带她去游乐场,让她玩,自己则在一旁看着。 决明的旅行袋上还贴着小珊的不干胶贴纸。 足足过了三小时,决明摇了摇张岷,说:“爸,他来了。” 张岷睡得口干舌燥,撑着起来,定神朝外看,见人行道旁站着一名中年人,正是王博。 “只有他一个?”张岷登时有点不祥的预感:“宝贝,你坐到后面去。”说毕下车。 一推开车门,热浪登时席卷而来,张岷快步跑向他的朋友,发现王博精神恍惚,忙牵着他的一手搭在自己肩上,把他搀着走向车。 决明躬身朝外张望,视线始终跟随着他,直至张岷把王博扶上车来,王博筋疲力尽地瘫着,脸色灰败,浑不似个活人的模样,眼窝凹陷下去。 张岷探了王博额头,又摸他的脉门,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沉吟不语。 决明取来矿泉水,一分钟后,张岷道:“中暑了……脉弦怎这么慢?喝点水。” 王博点了点头,抬手接过矿泉水时,手腕鲜红的肉外翻,被咬得一片模糊。张岷心内一惊,问:“被人咬了?” 王博喘息片刻,开口道:“你们快走吧,别管我。” 张岷道:“这叫什么话,嫂子和小珊呢?” 王博摇了摇头,仿佛刚经历完一场惊心动魄的死战或是打击,喃喃道:“不知道。” 张岷说:“小珊没在家里?嫂子没和你一起么。” 王博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道:“她……带着小珊回娘家去了。” 张岷蹙眉,王博的话颇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未及细想,决明便取来医药箱,张岷抽出绷带,给王博受伤的手腕包扎。 “我要死了。”王博又道:“兄弟,别管我,你们快逃。” 张岷道:“怎么能不管你?!” 王博道:“我被咬了,我怕……我把病毒传染给你们……” “别说了。”张岷道:“你歇一会,我们来时的路上收费站里,七院在注射疫苗,我们已经注射过了,这就带你回去治疗,王哥,你撑住。” 张岷看了决明一眼,似是怕决明有危险,决明道:“没关系,我照顾他。” 张岷点了点头,决明和自己都打了疫苗,想必没事,于是到前座去发动汽车,掉头开回F市。 又是一场漫长的旅途,车行到一半就快没油了,张岷在一个加油站靠边,没人。 便利店里空空荡荡,张岷四处看了一眼,说:“宝贝,下来走走,尿尿。” 决明下来了,张岷拉过油枪自己加油,又吩咐道:“别走太远。” 王博在车里剧烈地咳嗽,决明拉着裤链过来,张岷示意道:“我去看看他。” 王博一阵猛咳,咳得天昏地暗,推开车门,一口血吐在路边上。 张岷抱着他,把他扶下车,让他背靠车轮倚着,修长的手指头微微揭开他的眼睑,观察他的瞳孔。 王博缓缓喘息,有气无力道:“小珊……” 张岷道:“别多想了,嫂子和侄女儿会没事的。” 王博脸色已近土黄,缓缓道:“兄弟,你看到他们了么?” 张岷小声而紧张地问:“什么?别告诉决明,他会怕。” 王博朝外头看了一眼,决明走向便利店。 王博问:“决明好些了么?” 张岷点头:“现在不头疼了,也爱开口说话了。你说的‘他们’是谁?” 王博点了点头,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拍在张岷的手里,说:“打他们的头。” 张岷接过,看着王博的双眼,王博说:“是一种病毒,哥哥知道……被他们咬了的人,就会被传染上,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张岷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再也治不好了么?” 王博摇了摇头,张岷说:“兄弟我回家那会,就在路上见过不少,他们说是狂犬病,到底是什么原因?” 王博说:“不、不清楚……哥带着珊珊……去医院看了……” 张岷的呼吸登时屏住。 王博说:“病毒一发作,就再也治不回来了,整个医院里到处都是咬人的怪……病人,他们说,这些人已经死了,没有思考能力,也不认识谁,大脑里只有微量电荷在保持运作,全身只消耗……很低的热量,剩下野兽本能,撕咬……吃。” 张岷道:“还能……死人还能活下来?” 王博看着天边血红色的夕阳,喃喃道:“活不了,他们就算肚子被撕破,肠子流出来,手脚断了,还能挣扎,没有痛感……除非……” 张岷道:“除非什么?” 王博看着张岷的眼,脸色已近乎全灰,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变得青紫,缓缓道:“打他们的头,摧毁他们的大脑。或者扭断他们脑袋,脊椎末端……咳!咳!” 王博又剧咳起来,张岷忙扶着他,说:“因为大脑还会通过脊椎神经元,朝四肢发出行动指令,所以得截断脊椎,是这个意思吧。” 王博边咳边点头,张岷与王博都是从事医药行业的人,多少知道一点西医理论,张岷家庭更是中医出身,一听就懂。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王博抓着张岷的手,说:“一定要开枪。” 决明不知何时站在张岷的身后,定定看着王博,王博像在交代临终遗言般说:“大哥如果……变成那样,你千万……扭断我的脖子,或者开枪,知道吗,兄弟?” 张岷忙道:“不会的,你能治好,一定得撑住,王哥。” 王博不住苦笑,翻身爬上了车后座。 决明盯着张岷手里的枪,张岷调试子弹,而后把它收好,拉着决明的手,不由分说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二人在黄昏里依偎了片刻,张岷道:“饿么?” 决明点了点头。 张岷道:“爸去找点吃的,店里你看过吗?” 决明说:“没有了。” 张岷说:“总还有点东西的,来。” 他一手持枪,一手牵着决明,进了加油站里的便利店。便利店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经过过路人的好几波清洗,货架倒得一团糟,张岷在后仓翻寻,门外汽车声响。 一对情侣停站加油,张岷马上出来,把决明护在身后,二人朝外看。 男人扯出加油枪,警觉地盯着决明,张岷说:“你好,兄弟。” 那男人不答话,张岷掏出外套里的烟,上前道:“打听个事,你们从F市来么?” 男人依旧不吭声,也不过来接烟,加完油便朝后退,张岷又问:“你们打了疫苗么?收费站那里情况怎么样了……给我站住!否则开枪了!” 男人始终不答,张岷拔出手枪,只听车内女人没命尖叫,男人马上举起双手。 张岷道:“我没有恶意,问完你就可以走了。” 男人道:“在……在,不过你们最好……尽快,军队已经过去了。” 张岷点了点头,说:“没事了,你走吧。” 男人马上兔子般窜上车去,开得没影儿了。 张岷收起枪,眼里多了分无奈的复杂意味,回店里搬东西。 “帅。”决明忽然道。 “什么?”张岷问。 “爸帅。”决明难得地笑了笑。 张岷哭笑不得,心里却生出一丝温情,莞尔道:“是枪帅,来,宝贝给你吃这个。” 他把几个果冻交给决明,让他回车上去,自己扛着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在便利店里翻到的一点余粮——午餐肉与牛肉罐头、泡面、口香糖、矿泉水、维C片以及从自动贩卖机里翻出的几包烟。 他把纸箱塞在后尾厢,又取出两瓶两升装农夫山泉,仰头喝了几口,问:“宝贝喝水么?” 决明:“?” 张岷提着罐子喂了他几口,两人就着矿泉水洗手,张岷又把冰冷的水浇在自己头上,刺猬般的短发湿漉漉的,连带着雪白的衬衣被浇得近乎透明,贴着雄壮古铜色的背肌。 把两大瓶水浪费掉,张岷提着油枪,朝罐子里注满汽油,拿上车放好。 决明在后座给王博换药,他被咬烂的手腕已几近紫黑,糜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决明把双氧水浇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王博竟没有睁眼。 张岷把着方向盘,回头看了一会,小声道:“宝贝,坐到前面来。” 决明把绷带缠上,换到副驾驶位上,张岷把车开上高速,时不时地回头看后座的王博。 “爸。”决明忽然道。 张岷小声问:“什么。” 决明说:“我觉得小珊死了。” 张岷咽了下口水,他也猜到了,王博言语前后的不一致,以及提起丧尸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外加手腕上的伤……那么低的伤痕,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王博抱着被感染的小女儿,手上被她猛咬的情景。 张岷伸手摸了摸决明的头,说:“别想了,睡会儿,听话。” 王博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带着哮喘般的胸肺闷气,决明几次醒来,回头看时只觉得他快要一口气喘不上来死了。 张岷一路开得飞快,再次抵达F市时已是夜半。 收费站外的灯还亮着,到处都是废纸在风里飘扬,不闻人声,关前还有军队设立的路障。整条大路空空如也,没有车进,也没有车出。 远处依稀能看见临时架设的医疗室里有人站着,身穿白大褂。 “王哥?”张岷靠边停车,松了口气,拍了拍王博:“醒醒,咱们马上到了。” 决明怀疑地朝那处看,张岷下车把王博抱出来,王博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两脚拖着地,张岷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匆匆朝医务室赶。 决明搭了把手,二人推开门,张岷匆匆入内。 他把王博放在外间的床上,一阵风般进到屏风隔开的里面,方才明明还看见有人。 决明四处看了看,发现铁盒里还有未曾开启的一次性针头。 决明撕开针管包装,里面是淡蓝色的药剂,他记得先前来时便是被注射的这个,便比划着王博的胳膊,将针头朝上推。 张岷转过屏风,猛地呼吸窒住了。 面前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赫然正是两天前亲手为他们注射疫苗的人。 此刻他正俯在一具女尸前,抓起她的内脏朝嘴里送,张岷缓缓退了一步,要让决明退出去。 决明把针管扔在铁盒里,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张岷暗道糟糕,大吼道:“快跑!” 那丧尸医生登时转过头,发出含糊的咆哮撞翻了屏风朝张岷扑来!决明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撞翻医药架,转头时只见面前出现一张腐得面目全非的脸。 “啊——!”决明终于大声叫了出来。 枪响!医务室内竟有四五具丧尸!张岷不及后退便被缠住,掀翻了屏风踉跄退后,狭小的医务室内到处都是打碎翻滚的药瓶,那躺在病床上的女尸竟也扑下地来,拖着血爬向他们。 又一声枪响,脑浆喷了满墙,张岷将王博拖出医务室,猛地拉上门,吼道:“朝车跑!” 决明踉踉跄跄,扛着沉重而昏迷的王博朝车跑去,张岷举着枪,片刻后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窗碎裂,一只丧尸扑了出来。 张岷又开了一枪,砰的巨响,惊醒了王博。 决明拖着王博走到半路,刹那间肩膀一阵剧痛,叫声登时划破夜空。 “宝贝——!”张岷大吼道,冲向决明,只见王博一口狠狠咬着决明的肩膀,鲜血迸发出来,溅了他一脸。 张岷飞扑向变异的王博,把他从决明身上推开。王博不住挣扎,扼着张岷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上,枪落地被甩得老远。 “啊啊啊——”张岷发狠大叫,手肘被王博一口咬住,二人都是退伍兵,王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成了丧尸,张岷措手不及,要将他蹬开,奈何王博力气却极大,二人在地上翻了几圈。 震耳欲聋的枪响。 决明颤抖着喘息,一枪击爆了王博的头。 张岷茫然地按着车尾箱,摇摇晃晃地站起。 二人都被咬伤了,张岷手肘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决明则肩膀被咬的血肉模糊,鲜血浸湿了衬衣。 三个小时后,F市开往S市的高速公路下,一处湖边。 湖边生起了一堆篝火,车停在火堆的不远处。 张岷背靠车轮,怀里抱着他的养子,低头看了决明一眼:“还疼么。” 决明摇了摇头。 张岷说:“别怕,等伤口愈合就好了。” 决明说:“我们都会死,都会变成怪物。” 张岷低声道:“别瞎说,宝贝,你不会变成怪物的。” 决明说:“医生也打了疫苗,他们也成怪物了,疫苗没有用。” 张岷沉默了。 “你还记得。”张岷敞着衬衣,看着篝火说:“爸在山里捡到你的那天么?” 决明没有说话,倚在张岷的胸膛前。 张岷笑了笑,说:“爸退伍后,家里没人了,也没什么钱,那天去找药,捡到你,运气就开始慢慢变好了,有公司了,咱们也买房子了,不用再租房子住,你看,你是给爸带来好运气的人。” 决明嗯了声,张岷低头摩挲他的额头,又说:“咱们不会变成怪物的。” 决明不答,耳朵贴在张岷左胸口,听他砰砰的心跳。 决明说:“我不怕变怪物,变了怪物就找不到你了,你先变,变完把我吃了吧,我就在你肚子里了。” 张岷莞尔道:“把你吃了?来。” 张岷把决明横抱起来,抱进车里,把后座放平,解开决明的皮带,说:“好久没疼你了。” 决明抱着张岷的脖子亲了上来,张岷心里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决明说的才是事实,连注射疫苗的医生都变异了,等待着他们的一定是成为丧尸。 现在什么都不用怕了,也不用逃了。 决明呻吟起来,许久后两人满身大汗,紧紧抱在一起。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篝火渐黯下去。 决明说:“困,爸。” 张岷忍着心酸说:“睡会,这一路都没好好睡过。” 决明说:“醒了就变怪物了,见不到你了。” 张岷想起那些四处游荡的丧尸,登时红了双眼,低声道:“是啊,你要乱跑可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呢。” 决明紧紧握着张岷的手。 张岷笑了笑,说 作品相关 (2) :“有办法,找个绳子,把咱俩拴在一起。” 决明笑道:“不错,就这样。” 张岷从车座下翻出绳子,又找出衣服,说:“嗯,你穿这件好看。” 决明穿好衣服,张岷把绳子的一头系在决明的腰上,自己则换上一条迷彩军裤,穿了件贴身背心——那是决明最喜欢的,又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打上死结。 二人之间留了三十来公分的绳索长度以便活动。 决明想到成为丧尸后,自己与张岷就是一只小丧尸跟着一只大丧尸,漫无目的被绳子拴着,在旷野上走,不禁乐了。 张岷知道决明想什么,也乐了。 彼此都困得说不出话来,张岷抱着决明,打开汽车天窗,夏末的青草气息和着夜风吹来。 “你别吃我。”决明迷迷糊糊地说。 “不。”张岷说:“不吃你,宝贝。” 一夜过去,日正当空,阳光从天窗外直射进来。 张岷醒了,肚子饿得难受,他看了怀里熟睡的决明一眼,堪堪按捺住咬他的念头。心惊胆战地想,这就变成丧尸了? 张岷左右看了看,头疼欲裂,撑着起来,绳子微微一动,决明还睡着,脸色白里透红。 张岷朝车窗看了一眼,倒影里一切如常,他小心地解开决明肩头的绷带,伤口没有化脓也没有腐烂,被咬伤的地方已经干燥,结着一层血皮。 张岷再低下头看自己的胳膊,伤处已经结痂了。 张岷按着决明的手腕,脉象平稳,没有丝毫那天王博的急病征兆。 一束光从车顶天窗外投入,外面蝉鸣不绝于耳,又是新的一天。 5、爆发 ... S市大学城。 警方封锁了大部分路段,大学城的学生正在军方的保护下分批撤离,这里有六所大学,分东西两大园区,是华南地区占地面积最大,聚集名校最多的校园区。 自北向南,政法学院的大巴已经开走,与刘砚的车擦肩而过,刘砚朝外看了一眼,校车上的学生们打打闹闹,像是要出去秋游般的兴奋。 三校联合大学区外,一名武警拦住了刘砚的车。 刘砚出示学生证,开车的蒙烽则不作声,让刘砚交涉。 刘砚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武警答:“狂犬病爆发,身上带伤么,小同学?带伤的话马上去检查,打疫苗。”说着朝远处一指,那里有几个无菌帐篷。 刘砚答:“没有,我们刚从家里过来,这里在撤退?朝哪里撤退?” 武警道:“健康人群暂时隔离,离这里两百公里外的华南军区驻兵营。回去找你们的院长,指导员和院方会为你们安排,必须坐统一的消毒大巴。你呢?学生证拿出来看看。” 蒙烽侧过身问:“我们能自己去么?” 武警摆了摆手,白手套上沾着一丝紫黑色的血迹,望向蒙烽,等待他出示学生证。 “这是我堂哥。”刘砚道:“怕我不安全,送我来上学的。” 蒙烽掏出退伍证,武警见是退伍军人,便不再盘查,抬手放行。 刘砚拧开广播。 广播:“夏季狂犬病毒集中爆发,有关部门呼吁各地做好应对工作,部分重灾区需要暂时隔离人群……” 蒙烽道:“根本不是狂犬病,睁着眼睛说瞎话。” 刘砚:“已经开始隔离健康人群了,比起非典那年严重得多。” 蒙烽:“非典那年据说也很严重,只是瞒报了不少病情……” 广播:“全国人民万众一心,中央领导人……” 刘砚扑一声笑了出来。 广播:“……亲至重灾区S市探望患者……” 刘砚喃喃道:“领导人到重灾区去?” 蒙烽没有说话,蒙烽仍记得校园里的道路,此刻还有不少学生在路上走,完全不知百里之外的Z市已经成为丧尸肆虐的人间地狱。 蒙烽停下车。 “我觉得不靠谱。”蒙烽说:“按我说的,咱们应该自己走,到华南军区驻地去看看。” 刘砚沉默了,心底也觉得蒙烽所言可行,但是…… “但这车不是我的。”刘砚说:“崔小坤是我的好朋友,把他的车开走了算什么事?你说?” 蒙烽点了点头,绕过弯,在宿舍楼前停车,刘砚摔上车门,跑向宿舍,楼下贴着巨大的箭头——“返校生请速到风雨操场集合”。 “跟我来。”刘砚道。 “东西呢?”蒙烽说。 “先不管了!快!”刘砚拉着蒙烽沿路飞奔,穿过空旷的校道跑向风雨操场。 那是一个中央凹陷,四周高耸的圆环型看台,足够容纳近两万名学生,每年校庆,大型文艺演出都在这里举行,现在操场上已分划出各个学院的辖区,看台上拉起横幅。 学生们顶着炎炎烈日在曝晒下等候撤离,女生们举着雨伞,听着音乐,偶尔小声闲聊。 操场中央看台的广播隔五分钟便循环播放:“请同学们自觉遵守秩序,离校归来的同学首先到该院年级指导员处报到,再前去医务区注射疫苗……” 刘砚找到了研究生院驻地,在看台东侧的篮球馆处,继而与蒙烽匆匆穿过看台。 汗流浃背的两人进了篮球馆,里面坐满学生,中央空调冷气扑面而来。 “刘砚!”一侧的崔小坤忙喊道:“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 刘砚松了口气,上前和崔小坤拥抱。 “车钥匙,蒙烽。”刘砚说。 崔小坤接过钥匙:“阿姨怎么样了?一切还好吧?” 刘砚沉默了,崔小坤又道:“广播说Z市病毒扩散很严重,大部分市民已经被隔离撤退了。” 刘砚道:“还好吧,我没找到她,估计已经走了。” 崔小坤安慰道:“那就好,一定没事的。” 刘砚疲惫地捋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双眼发红。 “现在是什么状况?”蒙烽问。 崔小坤认识蒙烽,他刚到S市时曾经在他们的寝室住过几天,当即与蒙烽打了招呼,解释道:“他们要把我们带到附近的一个兵营去,正在分批撤退,据说要下午五点才轮到这里。” 蒙烽上前低声道:“得马上走,你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非常危险。” 刘砚道:“等等,蒙烽。小坤,院长们在哪里?” 崔小坤端着杯水道:“在办公室开会,你现在估计进不去。” 刘砚摆手道:“你俩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到处都是焦急的打电话,报平安声,角落里还有个女孩在大声哭喊着什么。她的男朋友在抱着她小声安慰。 “刘砚!”那男生大声喊,继而低头道:“小舒?别哭,你朋友来了。” 女孩泪汪汪地望向刘砚,她是刘砚的师妹,今年念研一,彼此都是Z市的人,从昨夜广播通知开始就不停地朝家里打电话。 “没事!小舒?”刘砚远远地说:“现在信号不稳,我回了一次家,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我妈还……见到你哥哥来着。” 女孩道:“他怎么了!我爸妈呢?!” 刘砚下意识地胡乱编了个谎话,说:“你哥的女朋友不太舒服,去医院看了,你爸妈也陪着。” 女孩松了口气,刘砚又道:“周五晚上他们就转院了,应该是南下去省城,跟着军队的车走的,我们还聊了一会。” 小舒险些要昏过去了,哭着说:“谢谢,能联系上他们么?” 刘砚摆了摆手,望向小舒的男朋友,他不是工程大学的学生,只是S市本地混社会的,跟着女朋友进来也没人顾得上管他。 小舒起身要朝刘砚过来,刘砚却道:“待会和你详细说,我还有事。” 那男人抱着小舒,低声哄道:“安心点,你看,刘砚还有事忙。” 刘砚穿过走廊,就连走廊里也或坐或站,驻留着不少学生,走廊的尽头是办公室。 这里的人他全认识,大部分都是跟随研究生导师做科研项目的,他们的导师就在办公室里,与导师的关系最为亲近,跟到这里来等候调配与分担一些杂务。 机械学院的男生有不少很宅很二,被其他学院的人称为科学怪人。生物学院的女生们则站在另一侧看各自的手指甲。 刘砚挨个打了招呼,正要上前敲门,坐在门口地板上,背靠墙壁的男生缩回脚,问:“什么事,老师们在开会,你现在不能进去。” 刘砚扯下他的耳机,说:“师兄,你知道外面成什么样了么?” 那人名唤萧瑀,刘砚念大学时他念研二,彼此混得甚熟,刘砚出国当交换生后,萧瑀毕业留校担任助教,二人仍习惯地以师兄弟相称。 萧瑀起身道:“你家没事吧?” 刘砚小声说:“我妈可能已经死了,那不是狂犬病毒,是丧尸……你……” 萧瑀吓了一跳说:“刘砚,你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别胡思乱想的。” 刘砚道:“相信我!让我进去,我要和系主任详细说,待会你就明白了。” 萧瑀难以置信,眉目间满是疑惑神色,他抬手摸了摸刘砚的头,又抱了抱他,问:“你回家看见什么了?” “来不及了。”刘砚定了定神,上前敲门,萧瑀没有制止他。 “进来。”老校长的声音响起。 刘砚推门而入,里面是一张环形桌,十来名院方高层正在商量学生撤退事宜以及教学计划修改。 “有什么事?”一女人抬眼问道:“你是哪个学院的。” “这是我的学生。”机械学院的系主任笑道:“刘砚,你回来了?一切还好吧。” 刘砚闭上眼,摇了摇头。 “校长呢?”刘砚问。 主持会议的老者是副校长,答道:“校长去和武警沟通了,你叫刘砚?有什么事。” 刘砚深吸一口气,说:“我刚从Z市回来,带给你们一个坏消息。” 刘砚将回到Z市的过程详细说了一次,办公室内鸦雀无声。 “我妈是医生,我不骗你们。”刘砚看了众位院长一眼,不安道:“我觉得,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去空旷的地方。” 刘砚把门关上,萧瑀低声道:“你见到的那些尸体……活死人,都是真的?” 刘砚看了他一眼,把他的耳机取来,塞在左耳内,里面是缓慢流淌的歌剧,令他绷得紧紧的神经放松了些。 “是。”刘砚疲惫地说:“他们会怎么做?” 萧瑀道:“很麻烦,没法说走就走,还在等待武警的护送。” “我已经尽力了。”刘砚揉了揉眉心,忽然又有人跑来道:“刘砚!你的朋友在外面和林老师吵起来了。” 刘砚真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道:“蒙烽又做什么了?!” 刘砚推开萧瑀,跑出走廊,只见蒙烽和一名身材高大的体育老师在激烈争吵。 “保安呢!”那姓林的老师十分烦躁:“通知保安部的人过来!” 蒙烽怒道:“刘砚不出来,我哪里也不去!你给我让开点!” 体育老师吼道:“你们不是本校的学生!一群社会上的小混混!都给我出去!” 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看那情况一言不合就要火拼,体育老师教篮球出身,个子近195公分,比蒙烽还高了些,正要上前动手,蒙烽手指指着他威胁道:“你别动粗啊,我警告你,再来两个你这样的不够我三招。” 体育老师道:“简直是无法无天……” 刘砚道:“林老师。” 刘砚拉开两人,看了一眼,蒙烽身后有不少并非本学校的人,大部分以男人居多,都是跟着过来保护自己女朋友的。 刘砚说:“对不起,林老师……” 体育老师道:“都是谁的男朋友?过来认领,让他们离开这里!我们自己的学生在外面晒太阳,你们研究生在里面吹空调也就算了,这些人怎么混进来的?!” 萧瑀上前道:“好了,林老师请息怒。他们也没有恶意,待会如果其他院的同学进来,我马上叫他们让位置。” “林老师!”有人焦急道:“外头有同学中暑昏倒了,院长们呢?” 萧瑀出来调停,虽年纪不大,却终究是老师身份,护着刘砚等人,体育老师也不好再说,外加操场上又出了点状况,只得指了指地面,说:“萧老师,这就麻烦你了。” 说毕烦躁地抖了抖自己的运动服,咳了几声,转身跟随那医务人员出外去。 萧瑀去接了杯水给蒙烽,蒙烽闷声道:“谢了。” 刘砚眼望远去的体育老师背影,不吭声,似乎感觉到了点什么。 “他注射疫苗了么。”刘砚问。 “这里的同学都打过针了,你们呢?”萧瑀道:“没有打针赶快去,您怎么称呼?” “蒙烽。”蒙烽端着杯子走到一侧,自顾自蹲下。 萧瑀说:“蒙烽不是本校的人,我给他开个条子,你们赶快去排队注射疫苗。” 刘砚点头示谢,蒙烽蹲在角落喝水,崔小坤长腿交叉,坐在蒙烽身边玩PSP。 刘砚拿了纸条,过来站在蒙烽身前,说:“走,打针。” 蒙烽不高兴地看了刘砚一眼,盯着地面不吭声。片刻后说:“你瞧不起我。” “没有的事。”刘砚道:“你总喜欢胡思乱想,我和你分开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蒙烽摇了摇头,刘砚索性单膝跪下,看着他的双眼,蒙烽道:“你听我的。现在就走,别在这里逗留了。” 刘砚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要怎么才能说服蒙烽,他觉得和同学在一起比起在外面乱闯要安全得多,毕竟军方会来把他们接走,带到隔离处去。蒙烽自己开车带着他,食物和饮水总有告罄的时候,一旦遇上大批游荡的丧尸,又该怎么办? 崔小坤玩着PSP,头也不抬地说:“军队马上来接咱们了,你俩不应该单独行动,人多一点更安全。” 蒙烽不答,小声道:“听着,刘砚,你们体育老师的脸色有点不对劲。他很烦躁,像是随时会攻击人,那天晚上我见过,变成丧尸之前非常暴躁,具有攻击性……” “丧尸?”崔小坤惊叫道。 刘砚马上嘘了一声,示意崔小坤镇定。 “怎么这么多人中暑?”远处传来焦急的声音。 刘砚、蒙烽、崔小坤三人同时抬头,朝篮球馆门口看了一眼。 那体育老师带着体院的男生把毒日头下昏倒的学生抱进篮球场,他的脸色比起刚才与蒙烽吵架那会更难看了,灰黑且眼窝深陷,眼球略突,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上。 刘砚说:“不管怎样,先去打疫苗再说,来,起来。” 刘砚伸出手掌,与蒙烽互拍,蒙烽借势站起,却攥着刘砚的手不放,牵着他出篮球馆,朝医务点去。 看台上少了许多人,时值午后三点,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大地被晒得快着了火,不少学生已轮班留值,偷偷跑回宿舍去吹风扇。 被晒昏的人很多,后勤部开始发放矿泉水,疫苗注射点处仍旧排着长龙。蒙烽一手霸道地抱着刘砚的肩膀,任人指指点点地议论,刘砚也不挣扎了,这时他的心思都集中在别的地方上。 看台上中暑的学生被抱进篮球馆,看那架势足有上千人。 “有这么严重?”刘砚心中一动,朝一个学生问:“今天几点开始在操场上集合的?” 那人答道:“早上十一点,吃过午饭就要求来了。” 队伍行进迟缓,蒙烽忽道:“刘砚,你看那边。” 刘砚远远看着几把遮阳伞下的临时医务处,那里用几张桌子拼凑起来,护士在挨个注射,身边是装满碎冰的泡沫箱,箱子里装着药剂。 蒙烽掏出望远镜,问:“那是什么疫苗?” 刘砚就着望远镜看了一眼,看不懂瓶身色标:“是新型疫苗?我不知道规格……” 蒙烽小声道:“根本没有用,别去打了。” “你们怎么知道?”队伍中的一学生问道。 刘砚蹙眉道:“或许真是狂犬病的变种病毒呢,这个说不准……” 蒙烽颤声道:“刘砚……你看那个医生,看见了么?还有他旁边的护士,这些人从哪儿来的?” 刘砚眉头深锁,喃喃道:“医院来的,总之不是我们学校的人……老天,蒙烽,我看见了。” 正在给学生注射的两名护士脖颈浮现着一层斑纹,很浅,不太明显。偶尔还不耐烦地嚷嚷,让他们快点。 蒙烽极小声说:“医护人员也被感染了,刘砚,她们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事……” 刘砚说;“不对啊,如果被抓伤或者被咬伤,会被隔离的,她们一定没有带着伤口,否则怎么会出来给人打针?” 蒙烽:“是不是在这之前频繁接触过病人,也会产生感染?!这种病毒到底是怎么传播的?汗水呢?我怀疑这个医疗队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感染了。” 刘砚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我又不是学医科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连这是什么病都不清楚。” 刘砚想到那脸色不对的体育老师,猛地转头,队伍外,篮球馆里已进了不少中暑昏迷的学生,研究生们纷纷让出位置。 “听我的,先别过去。”蒙烽的声音有点发抖,拉着刘砚的手,二人朝篮球馆跑。 “车钥匙呢?”刘砚气喘吁吁道。 蒙烽说:“还给你室友了。” 刘砚进了篮球馆,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人,体育老师大吼道:“给他们喝点水,拿毛巾来,敷在额头上!” 那老师颇有点歇斯底里的模样,二人看了一会,刘砚果断喊道:“崔小坤!” “崔小坤!” 人群乱成一片,根本找不见崔小坤在哪里,刘砚四处问人,只听一声咆哮:“你们这些小混混怎么还在这里!都滚出去!” 那体育老师朝蒙烽走来,蒙烽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捋起袖子正要与他打一架,刘砚忙按着他,示意别冲动。 体育老师站在蒙烽面前不住猛喘,摇摇欲坠,众学生惊疑地看着他。 他的瞳孔一片浑浊,紧接着张嘴大喊一声,朝蒙烽扑了过来。 刘砚马上喊道:“别碰他!” 蒙烽登时意识到发生了何事,轻巧一闪身,飞起一脚踹中那人侧腰,登时一阵混乱,学生们大叫,体育老师被蒙烽一脚踹得横飞出去,摔在地上,继而爬起,朝上来扶他的学生一扑,咬上了那男生的脖颈。 鲜血四溅,当场无数女生大声没命尖叫,胆子小的马上就昏了过去。 刘砚喘了两秒,马上吼道:“崔小坤!混账——!你在哪里!” 篮球馆内发生了空前的骚乱,角落里又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 一名中暑昏迷的学生醒来,见人就咬,刘砚要过去看一眼,却被蒙烽紧握着手腕,拖到身前揽着,在他耳边大声道:“走!” “没有车。”刘砚道:“走去哪里?” 蒙烽吼道:“再想办法!快!” 刘砚惊鸿一瞥,看见角落里的崔小坤,简直是哭笑不得。 崔小坤戴着耳机,开了超大音量在玩PSP,冷不防被一只手扯掉,刘砚又好气又好笑地大喊道:“快跑啊!要死人了!” 崔小坤惊叫道:“发生什么事?!” 刘砚忘了篮球馆里还全是人,这么一喊登时炸了锅,近三四千人尖叫的尖叫,飞奔的飞奔,朝出口没命挤去。 门口全是潮水般的人,不知多少被踩在了脚下,到处都是血,广播大声喊着要同学们镇定,篮球馆最深处大门打开,副校长出来了。 副校长大喊道:“别慌!到底什么事情!别慌张啊!” 大门已被堵上,蒙烽转头望,打手势示意刘砚和崔小坤跟着,三人冲进副校长背后的走廊。 院长们各个惊疑不定,蒙烽带着两人冲了进后馆走廊内,揪着着副校长的衣领将他倒拖回来,扔在地上,继而与刘砚二人每人一边,猛然摔上了门。 门合拢的瞬间,已变成丧尸的体育老师狠狠扑来,砰的一声被挡在门后。 鲜血从门里喷出,洒了副校长一脸。 刘砚砸了消防柜,取了把斧头将大门牢牢架住,蒙烽道:“走安全通道!快!” “老师……”刘砚喘个不停,朝院长们道。 “没时间了,别解释了!”蒙烽大吼道。 崔小坤已骇得有点神志恍惚,频频点头,说:“老师……再见。” 刘砚与崔小坤追着蒙烽的脚步,沿安全通道逃出了篮球馆。 崔小坤:“老天爷……” 崔小坤:“呼……呼……我的老天……” 崔小坤:“天呐……” 刘砚:“小坤你最好闭嘴,跑步的时候才不会消耗体力……” 蒙烽:“你俩都……别说话。” 崔小坤:“我爸妈……不行,我得回去找我爸妈……” “别傻了!”蒙烽与刘砚异口同声吼道。 崔小坤一个激灵,不敢吭声了,面前到处都是奔逃的学生,一场丧尸潮从风雨操场中央的篮球馆爆发,玻璃被撞得粉碎,雨伞,纸书,凉鞋到处都是,馆内越来越多的中暑学生醒来,成为丧尸,追着同窗撕咬。 鲜血染红了大半个看台,所有人都被吓疯了,蒙烽推开门,从篮球馆后离开。 “我先侦察一下周围。”蒙烽道:“你们千万小心,别发出太大声音。” 蒙烽走出一步,天空传来直升飞机的广播:“接华南军区指令,请同学们自觉到五教学楼门口集合!马上撤离现场!” 军队终于来了。 蒙烽道:“跟他们走?” 刘砚勉强点头,三人逃出操场,朝着教学楼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一下一个地方~谢谢抹茶—3— 6、自救 ... 枪响声不绝,逃跑的人群再度炸锅,没命的尖叫响彻校园。 “你们怎么可以开枪打学生!”萧瑀大吼,抓住一名武警的手。 “按住他!”又有人大叫。 军人与武警分成两批,武警封锁教学楼外的空地,士兵则大声喊道:“快快快!别拖时间!没用的东西都扔了!行李全部别带!给其他同学留下生存空间!” 十来辆大巴并排,第一辆大巴已载满了人掉头离开。 一辆吉普车在前面开路,四名部队官兵在车斗高处架起冲锋枪,沿途四处扫射,将冲上来的丧尸打得脑浆狂喷。 “别开枪!”蒙烽抱头冲过封锁线,大巴一辆接一辆地开走,他们只离教学楼前的空地五十米了,到处都是丧尸,刘砚心头一惊,这么多的丧尸是从哪儿来的? 直升飞机在空中开枪,砰砰砰的枪声震耳欲聋,沿着学校西侧一路扫射而来。 “那是……隔壁的,这里的大学都被感染了……老天。”崔小坤喃喃道。 “刘砚!崔小坤!”萧瑀被推上大巴,吼道:“你们快上来!” “没有位置了——!”车内有人叫道:“快开车啊!” 萧瑀喊道:“还能挤下!快啊!” 到处都是丧尸,蒙烽一路跑得苦不堪言,既要避丧尸又要躲子弹,几乎有种自己随时就会被乱枪射死,再被背后追来的丧尸啃食的错觉。 “刘砚!”蒙烽转身一斧劈下侧里扑上来的丧尸脑袋,拖着他气喘吁吁地进了封锁线。 萧瑀跳下车,说:“快走!” 他让刘砚上车,然而大巴上却被挤得满满的,连门都关不上。 刘砚伸出手,要拉蒙烽上去,蒙烽站在车门前,却决计挤不进去了,更遑论下面还有萧瑀和崔小坤。 蒙烽看了刘砚一眼,朝后跃,落地。 “你们先走。”蒙烽道。 刘砚看了他片刻,下地来:“小坤,你和师兄走吧,车钥匙给我。” “能挤的!”萧瑀道:“你们再朝后面让点!” “快开车!萧老师!”有低年级新生大叫道:“后面有怪物来了——!” 萧瑀喘了口气,刘砚道:“老师们呢?” 萧瑀道:“大部分都救出来了,系主任也在。你先上车,我留在这里,等下一批车队,快啊!要么崔小坤上。” “别啰嗦了!”开车的那士兵喊道:“不管是谁!立即上车!” 大巴开动,蒙烽过来,抓着萧瑀的衣领,把他朝车上推,按在车门上,两指并着在眉角一挥。 萧瑀喘着气回头看,崔小坤与他挥手作别。 “保重!”萧瑀大喊道。 刘砚点了点头,喊道:“一切小心!” 刹那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大巴离开校园,几名武警过来大喊道:“到后面去!别挤在这里!” 蒙烽被一边推搡,仍护着身后的刘砚,不住喊道:“借把手枪用!” “你疯了!同学!马上到教学楼去等下一批来接的车!”那武警喊道:“不可能把枪给你!” 蒙烽道:“我不是学生,我有证件,是退伍……” 武警不由分说将数人赶到教学楼内,这里还有近千未曾赶上撤退汽车的学生。 教学楼上,军队抢占了高处,将冲锋枪与狙击枪架在教室的窗台上,朝着远方扫射。 “怎么办?”崔小坤筛糠般发抖,问道。 蒙烽说:“你可以继续玩你的PSP。” 崔小坤惨叫道:“别开玩笑了!” 刘砚哈哈大笑,事到如今,反而也不怕了。 头顶传来机枪扫射声,有人扶着被咬伤的学生进教学楼大厅内躲避。 “这里也不安全。”刘砚道。 蒙烽抬头望:“我上去看看。” 刘砚道:“我陪你,小坤在下面等。” 给个天崔小坤做胆子也不敢在下面等的,三人沿着楼梯跑上二楼。 那里一字排开,走廊的窗口前站了一队士兵,显是临时被抽调过来解决事情的部队。 “学生到楼下去!别上来!”一名士官朝他们喊道。 “你们连长在哪里?!”蒙烽问道,当过兵的他只是稍微一扫,便知道教学楼里驻扎了一个连的兵力。 “不清楚,在楼上巡逻!”士官道:“回去!都到楼下去!” 蒙烽说:“借把枪用用!我也是当兵的!这里有我的退伍证!” 士官看了一眼,又看蒙烽双眼,说:“去楼上找我们连长!” 连长在三楼拿着望远镜眺望,蒙烽让刘砚与崔小坤在二楼等候,径直冲上三楼。 “妈的!”连长大骂道:“这都是什么怪物!” 蒙烽一手扳过他的肩膀,那连长是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人,一见蒙烽便愣住了。 蒙烽掏出一张纸,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借把枪!” 连长道:“妈的!无组织无纪律!” 蒙烽吼道:“妈的!人都要死了!纪律你个逑!” 连长笑了起来,从后腰抽出手枪,递给蒙烽,蒙烽埋头检查,问:“子弹呢?” “匣子里有!”连长道:“拿我的徽牌去领!你要做什么?” 蒙烽冲进教室,又一阵风出来,把牌子朝连长一扔,说:“谢了!” 蒙烽拉上手枪保险栓,嘴里咬着一把匕首匆匆下楼,刘砚道:“这就借到了?” 蒙烽说:“他们连长是我带过的新兵,外面怎么样了?” 刘砚放下望远镜,说:“你自己看。” 蒙烽只看了一眼便放下望远镜,远处是触目惊心,人头攒动的丧尸大军,几乎填满了大半个校园。 刘砚道:“不能在这里等死,我觉得,车多半不会再来了,这队官兵和武警多半得交代在这里。” 崔小坤道:“不会吧……刘砚,你说真的?” 蒙烽道:“我们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撤退。” 刘砚回头看了一眼,苦笑道:“这么多人,他们带得走吗?你看大厅里还有人被感染了,待会一旦发病,又是连环感染……” 蒙烽吸了口气,无奈道:“你总是这样。” 刘砚道:“咱们得想办法脱身。”说着看向崔小坤。 崔小坤马上道:“我不会拖累你们,带我走!” 刘砚微忿道:“说什么呢,我像那种人吗?车钥匙还在不?” 崔小坤点了点头,掏出车钥匙。 “你保管。”刘砚道。 崔小坤感激道:“谢谢,刘砚,没白把你当弟兄。” 蒙烽持枪以手肘撞开消防道后的一扇门,那里通向学校食堂,食堂后是学生宿舍,距离他们停车的地方有近三千米。 那处在封锁线后,枪声越来越烈,大厅内的不少受伤学生剧烈咳嗽,更有人开始呕血。 “走吧。”刘砚道:“不能再拖了。” 蒙烽带着刘砚与崔小坤走出后门,沿林荫道离开教学楼。 远处传来的枪响不绝于耳,林荫道上却是异常的安静,时值下午四点,太阳偏西,风刮起来了,带着鲜血的腥味。 整条林荫道一切如常,蒙烽背靠食堂大门,转到拐角朝远处看,那里有三只丧尸在吃一具尸体。 “他们只吃活的。”刘砚小声道。 蒙烽说:“得从食堂里穿过去,是最近的路了,两边都有丧尸,别出声,跟着我走。” 蒙烽的军靴踏上水磨大理石地板,头顶的风扇仍在转,食堂里没开灯,一片阴暗,却凉快了不少。 刘砚翻身坐上小卖部的柜台,拉开冰箱门,以口型示意过来,喝点水,三人一路疾奔过来,体力消耗得十分激烈,再不补充水分和矿物质就要中暑了。 每人一瓶维C果汁,喝完才舒坦了些,刘砚又取了几瓶绿茶,手里拿着,预备不时之需。崔小坤从钱包里数出两张十元,放在柜台上。 刘砚:“……” 蒙烽:“……” 刘砚:“你觉得有人收钱么?” 崔小坤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蒙烽:“你们俩……” 刘砚:“当心你背后。” “哇啊——!”崔小坤大叫。 刘砚:“别吼!” 崔小坤发着抖点头,一具尸体被啃得面目全非,半个身子卡在窗台上,滴答滴答地朝下滴血。 三人注视那具尸体,脚下不停,走过中庭,不远处就是教师食堂与厨房,安静的中庭里传来咀嚼声,却找不到声音的来处。 蒙烽额上滑下汗水,示意不要作声。 “当啷”一声,崔小坤不小心踢翻了一个掉在地面的不锈钢饭盒。 二楼探出十来颗脑袋,全是丧尸,包围了整个中庭。 蒙烽吼道:“快跑——!” 刹那三人朝着教师食堂狂奔,沉闷的落地声,刘砚尚来不及回头看,十来具丧尸已撞破玻璃门,从两个食堂入口冲了进来! 刘砚砰一声撞上厨房侧门,猛扭门把,扭开了,却推不开。 “怎么回事?!”刘砚大叫道。 “什么人!”厨房里伸出一把扫帚,刘砚喊道:“不是怪物,是学生!” “等等!”女人的声音大声嚷嚷,丧尸越来越多。 “快点啊!”刘砚大声喊道。 蒙烽深吸一口气,一脚踩翻椅子,横持手枪,高高跃起。 砰!第一发子弹离膛,高速旋转的吊扇嗡一声响。 砰!砰!紧接着又是两发子弹,准确打在吊扇杆上。 十来只丧尸已冲进食堂,瞬间蹭的一声,吊扇脱轴! 吊扇带着呼呼风向,旋转着朝食堂中庭大门飞速掠去。连着削掉当头冲来两具丧尸的脑袋,将第三具丧尸拦腰切断,最后诤的一声,把又一只丧尸钉在墙上! “好……好身手。”崔小坤惊魂未定道。 蒙烽吼:“快开门!” 厨房门终于打开,一名大妈把三人让了进去,刘砚死死关上门,随手取过擀面杖架着。 “有出口吗?”刘砚道:“阿姨你好……我是研究生院的。” 门砰的一声被外头丧尸猛撞。 那中年妇女看上去近五十岁,懵懵懂懂,问:“小伙子,外头是怎么了?狂犬病吗?” 刘砚几乎没法给她解释,打了个手势道:“以后再说,得马上离开这里。” 大妈马上道:“能带我走吗?” 刘砚道:“当然,快带路!” 大妈带着他们过了厨房,另一扇后门被橱柜堵着。 “从这里出去能到宿舍楼。”那大妈道:“小伙子,你当兵的吧。” 蒙烽勉强点头,咬牙以肩膀抗开橱柜,说:“先别出来。” 拉开后门,宿舍楼就在不远处的校道对面。蒙烽出外看,崔小坤道:“快点,门要……破了啊!” 厨房前门已被撞得快变形,擀面杖倾斜,一点点滑动下来。 蒙烽道:“走吧……刘砚?你在做什么?!” 刘砚逐一拧开瓦斯开关,取了把西瓜刀交到崔小坤手里,又抽出架在橱柜顶部的,拍肉的铁棍试了试。 大妈拿着把炒勺,紧张盯着快要被撞开的门。 “小伙子,把他们送到医务室去?” 刘砚拉起衬衣蒙着鼻子,闷声道:“别管他们了,快走。” 蒙烽带着数人跑出食堂,刘砚牢牢关上门,将冲进厨房的丧尸拦在第二扇门后。 他们快步穿过校道,蒙烽看也不看,回手开了一枪。 子弹呼啸着穿过近百米距离,砰然击碎食堂后窗,射入厨房,打在烤炉上迸出一道火星。 登时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挟着冲击波,几乎把他们全部掀翻在地,大火熊熊燃烧起来,被反复撞击的后门凹陷下去,再不动了。 五分钟后,蒙烽坐进驾驶位,大有精疲力竭之感。 “你到后座去,和于妈坐一起。”刘砚没好气地赶崔小坤。 崔小坤瘫在后座上,那姓于的妇人道:“咱们现在去哪儿?” 蒙烽摇了摇头,看着刘砚。 “初步胜利。”蒙烽道。 刘砚说:“别掉以轻心,还没脱险,那一枪开的不错,很……默契。” 蒙烽道:“当然。” 二人相视一笑,蒙烽发动汽车,倒车撞翻了一只闻声而来的丧尸,碾过它的身体,骨骼闷响,碾出满地内脏和血,拐上校道,朝后校门开去。 冷不防路边冲出两人,蒙烽看见是活人,瞬间急刹车,崔小坤又骇得大叫。 “刘砚!”那男子道:“你们去哪里?” 刘砚摇下车窗,问:“受伤了吗?你们没跟着军队走?” 那男人满头血,焦急道:“没有!她没事,我这伤口是撞的!我们没赶上!我听见爆炸声就过来了!” 刘砚道:“别在这里拖时间,快!上车!” “小舒,快上车。”男人道。 于妈打开车门,说:“闺女儿过来。” 那女孩叫林菁舒,一路上显是吓得够呛,哭着上了车,脸色苍白,男人让她坐好,顺手关上车门。 “你不上来?”刘砚道。 男子俯在车窗边,说:“我还有事,小舒,别哭,听话。” “你上来!李嵩!”女孩大声哭道:“坐得下!” 李嵩小声安慰了女友几句,蒙烽不敢再耽搁,缓缓发动汽车,男人道:“我去隔壁政法学院一趟。” “别开玩笑了!”刘砚忍无可忍道:“你去送死吗?” 李嵩道:“刘砚,这包烟给你,你们朝北走,上环形高速路口,在北边裕镇过河那里下高速,再一路沿着西走,大约三小时的车程。” “我的几个朋友刚给我打了电话,说现在到处都是丧尸,不能指望军队了,让我去找他们集合,他们人很多,有四十来个,都是混黑道的,你带着小舒去,找带头的森哥。他们见过她,就说我救出我弟,马上去找你们汇合!走!快走!” 蒙烽再度停车,手肘压着方向盘,凑过去刘砚那边,喊道:“你上车,要去政法学院吗?咱们想办法去救你弟,救出来以后一起走!” 李嵩摇头,什么也没说。 刘砚心知现在丧尸潮淹没了整个校园,李嵩不走就是死,认真道:“上车,李嵩,我们不认识你的弟兄,会被赶出来的,我们没事,小舒不能没有你照顾。” 李嵩道:“我得去找我弟,不然他要恨死我了。你们先去,我弟兄们都是实诚人,会照顾你们的 。” 刘砚道:“走啊!别在这里拖时间了!想大家一起死吗?” “我被咬了。”李嵩终于说了实话。 蒙烽和刘砚都静了,李嵩点头道:“再见,注意安全。” 林箐舒睁着红肿的眼,怔怔看着车外的李嵩,他微笑着朝女友挥手,蒙烽再次发动汽车,缓缓驰出后门。 李嵩追了几步,远远地喊道:“小舒,别生气了,我爱你——” 林箐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死命挣扎着要下车,刘砚道:“按着她!” 于妈与崔小坤忙把那女生死死按着,于妈不停地念叨道:“闺女儿,别寻短见,啊,你得好好活着。” 蒙烽望向倒后镜,李嵩转过身,朝丧尸肆虐的校园里疲惫地走去,他转了个弯,背影消失了。 蒙烽把手按在杆上,挂档,刘砚默不作声地伸出左手,按在他有力,温暖的手背上。 蒙烽翻过手掌,轻轻地捏了捏刘砚的手,就像他们还在念高三时谈恋爱那样。 刘砚坐前排,蒙烽坐后排座位,刘砚想他了,总会倚在靠背椅上晃一晃,把手放下来,蒙烽则趴在桌上,从课桌下牵一牵刘砚的手。 入夜,所有人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车沿路出了市区,没有交警,也没有军队。 S市像个死城,夜幕降下,路灯仍亮了起来,道路两旁一片荒芜。 时不时出现在视野中的几只游荡的丧尸在提醒他们,这不是一场梦。 后座的三人互相倚着入睡,蒙烽还在全神贯注地开车,天边现出瑰丽的紫蓝色,夏季的夜风习习吹来,蒙烽下了高速,把车停在路边,说: “醒醒,下车活动,砚砚拿点吃的出来,饿了。” “别这么喊我,我又不是小孩。”刘砚没好气的说。 蒙烽看着他,眼睛里神色有点复杂。 刘砚下车分了吃的,蒙烽站上车顶,以望远镜观察四周情况,示意安全。 他们在车旁地上坐着,分吃牛肉罐头和饼干,刘砚道:“刚应该从食堂里带点吃的出来,失策了。” 于妈说:“可不是么,留着被那群怪物糟蹋了。” 蒙烽吃着饼干,眺望四周荒野,大自然的景色一如既往,麻雀在电线上跳跃,虫鸣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他们不吃粮食。”蒙烽道。 刘砚点了点头,知道蒙烽的意思是丧尸对熟食等等没有兴趣,他也注意到了,说:“也不吃小动物。” “唔。”蒙烽眯起眼,说:“只吃人,为什么呢?” 刘砚耸肩,两人倚在车尾,并肩吃着简单的晚餐,静静看着夜色。 刘砚忽然有种想法,人类如果因为这种病毒灭亡了呢,大自然还是一切照旧。风吹日晒,雨淋草长,自然界或许根本不会有什么大改变,区别的只在于,环境变得更好了。 刘砚苦笑摇头,蒙烽问:“在想什么?” 刘砚答道:“想这次的事,有什么好处,什么坏处。” 蒙烽道:“好处是,不用绞尽脑汁赚钱买房子了,也不用去看公司里经理脸色了,更不用每天敲门装孙子卖保险了……” 刘砚笑了起来,蒙烽看着他,问:“很好笑?估计对于你来说,全是坏处吧?你还差一年就毕业,这下学业可没了,高材生的前途……” 刘砚道:“嗯哼?连毕业证都拿不到了,我猜挂科的师弟妹们或许会苦中作乐?不过,起码咱们又在一起了,我还以为一辈子不会再和你见面的。” 蒙烽没好气道:“你在骗我。” 刘砚:“没有,我发誓我说的是实话。多亏有你,不然我已经死了。” 蒙烽淡淡道:“我以前想为你做的事情很多,只是没有机会。” 刘砚说:“有机会的时候,你就显得很有魅力,你真的不适合卖保险。准备当个英雄吧。” 蒙烽说:“你喜欢英雄?后悔当初让英雄走了?” 刘砚道:“你是不是英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其实一直很……” 蒙烽道:“很什么。” 刘砚不吭声,蒙烽追问道:“很什么?刘砚硕士,说啊。” 刘砚微有点恼火道:“喜欢你!是你自己要走的,走了一次,不能让你走第二次,师兄让我撤退那会,不是下来陪着你了么?” 蒙烽说:“我也一直喜欢你。现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 刘砚狡猾地笑道:“哦不,刚刚那句只是开玩笑的。” 蒙烽看了刘砚一会,而后彬彬有礼道:“嗯,我也是开玩笑的。” 蒙烽拉开副驾驶座,像个绅士让刘砚上车,继而左手比了个凸,坐回驾驶座上,发动汽车。 数人已经吃完了,在路边休息,蒙烽按了几下喇叭,他们便上车,蒙烽掉头驰下公路,路口竖着指示牌:裕镇 8KM。 “照他说的做么?”刘砚说。 蒙烽自然而然地理解了刘砚的意思:照着去李嵩临别前交代的地方。 “碰碰运气吧。”蒙烽说:“总比没有目的乱走好,不说食物和饮水,汽油也是个问题,总有耗光的一天。我是特种兵,不是阿拉伯神灯,总要找个组织避难的。” 刘砚;“那叫阿拉丁神灯不叫阿拉伯神灯……” 蒙烽怒道:“你不纠正我会死么?!” 刘砚笑了起来,取出一个笔记本。 2012年8月12日,丧尸潮在Z市与S市先后爆发,不知道还有多少幸存者。 我和蒙烽带着李嵩的女朋友林箐舒,我的室友崔小坤,学校食堂的于妈成功脱逃。 车上的食物和饮水够五个人用十天左右。 我看见前方目的地了,是一个建立在乡下的工厂,靠路边,希望一切顺利,目前还没有任何关于丧尸的进一步情况,手机通讯与互联网在今天早上九点彻底中断,到处都停电了。 广播在报告各地疫情,实际上我们所见,要比广播中的情况严重得非常多。 蒙烽停下车,刘砚收起笔记本。 “谁去。”刘砚问。 蒙烽说:“你和小舒,于妈。” 刘砚缓缓点头,蒙烽想开车门,刘砚却注视远处亮着灯的厂房,开口道: “我觉得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不是个好主意。” 蒙烽停下动作,刘砚道:“我建议大家在车上睡一晚上,明天白天再过去。” “丧尸生存手册上说,白天比黑夜安全。何况这个时候过去,只会把他们的头儿从睡梦里叫醒,没有别的好处。” 蒙烽说:“可以,听你的。” 他把车开到路边草丛里,选了个随时可以发动离开的角度,林箐舒仍红着双眼,不说话,崔小坤小声安慰她。 蒙烽把车顶灯关了,侧着身子,枕在刘砚的腿上,刘砚守夜,各自睡去,一夜无话。 7、筛选 ... 翌日清晨,一阵撞击声惊醒了刘砚,抬头时一具发黄的丧尸贴在车窗上,又抓又挠,蒙烽吼道:“别出来!” 四只丧尸像是附近城镇里的农民,蒙烽一出车便紧紧摔上车门,活人一出现,丧尸立即弃了车,朝蒙烽扑来。 刘砚刚睡醒,拆了片口香糖嚼着,漫不经心地朝外看,林箐舒在后座吓得大声尖叫,刘砚道:“别怕,只有四只!”说着坐上驾驶位,吭哧吭哧发动汽车,蹭一声朝着蒙烽冲去。 四声枪响杀了三只丧尸,一枚子弹打偏。 刘砚开车杀到,瞬间咯啦一声响,把最后那具丧尸从背后碾了进车底,又挂档倒车,蹭蹭的车轮空转响,踏踏实实地把丧尸碾得四分五裂。 远处工厂三楼有人喊道:“哪来的人?!” 刘砚把车停在工厂前,吩咐道:“小舒,下车,跟我去走一趟。” “森哥在吗。”刘砚说。 “什么事。”三楼那人道:“在外面等着,你们别出去!” 工厂正门大院的开门声停了,刘砚听见有人在门里说话,片刻后梯子头露出墙壁,那人翻了出来。 蒙烽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包万宝路,还是李嵩交给他的。 那人抽了一根,目光扫过林箐舒,车门打开,崔小坤和大妈也下了车,远远看着。 “枪法不错。”男人拇指比了比,示意打火机,崔小坤摸出一个,扔给蒙烽,蒙烽帮他点着了。 刘砚打量面前这男人,脖颈,手腕处都有明显的刀疤,浓眉大眼,眉毛被削掉一块,留着浅色的伤疤,鼻子陡峭瘦削,眼里带着戾气。 门被打开,里面一个镶着金牙的胖子艰难地挤了出来,唾沫横飞地斥道:“做什么的?” 刘砚让出身后的林箐舒,说:“李嵩让我把她带来,请你们照顾。” 那瘦削男人不信任地扫了数人一眼:“进来说吧。” 胖子道:“不能让他们进来。” 蒙烽不悦蹙眉,正要反驳时刘砚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吭声。 刘砚说:“我们的任务是把小舒安全带过来,森哥呢?” 金牙胖子道:“你什么人啊,有什么资格……” 刘砚笑道:“你就是森哥,对吧?幸会幸会。”说着伸手,胖子不情愿地与他互握,看了身边男子一眼。 男人不悦道:“我才是林木森。” 刘砚尴尬笑道:“啊,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林木森冷冷道:“进来说吧,开门。” 院门打开,林木森与那金牙胖子率先进去,蒙烽小声道:“你看走眼了。” 刘砚道:“我故意的,不然他们得好一会才会告诉咱们谁是头儿。” 蒙烽问:“小舒,你认不出来?” 林箐舒摇了摇头,蒙烽道:“那胖子口气这么嚣张,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刘砚道:“储备粮。” 蒙烽:“……” 林木森斜斜坐在院里的一个箱子上,周围全是不怀好意的小混混,警惕地盯着他们,各个身上背着枪。 刘砚的感觉是进了一个黑社会窝点,他注意到林木森的后腰别着把手枪,胖子身上则没有带武器。 院子不大,再进去就是工厂内部。 在狭小的院内被十来个人围观的滋味十分糟糕,刘砚更宁愿和那些丧尸呆在一起。 有人上来,把林箐舒带到一边,一名叼着烟的女人给她搜身,其余人则过来检查蒙烽与刘砚,却将崔小坤和于妈放在一边不管了。 林木森道:“说吧,李嵩怎么了。” 刘砚把临别前的事详细说了,略过李嵩被咬伤一事不提,林木森抬头道:“他弟呢,没救出来?他自己弟弟都不要了,就为了个女人?” 刘砚听他口气不善,心知黑社会的友情都当不得真,说:“那是他的决定,你不收留她,我们可以现在就带她走。” “你们可以留下,让她走。”林木森随手把烟按熄在箱子上,崔小坤道:“那那……你屁股下的箱子里是爆炸品,大哥。” 刘砚示意崔小坤别说话,随口道:“为什么让她走。” 林木森道:“养着她有什么用?浪费粮食。” “你……”蒙烽忍无可忍上前,林箐舒在一边哭了起来。 刘砚道:“李嵩临终前把他的女人托付给你,死了还好说,万一他没死呢?” 林木森眼中充满戾气,看着刘砚,想说的话一目了然——李嵩怎么可能活着? 刘砚就猜到他想什么,缓缓道:“我觉得在那个情况下,李嵩说不定死不了。” 林木森道:“你问她,除了哭还会什么。” 刘砚没有吭声,周遭陷入寂静,林木森玩着手里的枪,似在思考一件难以抉择的事:“嵩儿让你们来投奔我……” 刘砚道:“不需要,你不收留他女朋友,我们怎么能把她扔下?现在就走。” 林木森不耐烦道:“别说这些虚的,你叫什么名字?你会做什么?” 蒙烽没有回答,盯着他时眼中满是杀气。 林木森说:“你是当兵的,或者说当过兵,是吧。”说着抬起手,想与蒙烽握一握。 蒙烽却把手揣在兜里,无动于衷。 林木森也不介意,扫了角落的另外两人一眼,说:“外面都是丧尸,你们出去能活几天?我问你,你会什么?” 崔小坤道:“我是学自动化的。” 林木森看着他,随口道:“你……”继而朝蒙烽一指,又道:“和你,都可以留下来,但别闯祸,正缺人手。” “我和他一起的。”蒙烽抬起一手放在刘砚的肩上:“他走我也走。” “别急。”林木森喃喃道:“那边的阿姨,你会做什么?” 于妈道:“我会做饭,但我和这些小伙子,还有那边的闺女儿一起的,你不留她我也走。不能忘恩负义。” 林木森笑道:“我们正缺个做饭的,太好了。” 于妈眯起眼,带着一股食堂从业人员特有的杀气! “你呢?”林木森眉毛吊了起来,戏谑地看着刘砚:“你是他们的头儿。” 刘砚看着林木森的眼,抬起手指,摩挲自己的下巴,他其实觉得应该留下来。 这里背山傍河,又是一个工厂,占据了天然的地势,门口还有公路,容易得到各地的消息。最近的小镇离这处足有十公里,从山上朝下看,一目了然,一旦受到丧尸侵袭,可以渡河逃跑。 《丧尸生存手册》上提到,利于躲藏的建筑物种有监狱、工厂、学校,忌四面空旷的平原与孤独的小屋,否则被丧尸四面八方围上,不利于脱身。 但面前的人显然不把他们当成一回事,刘砚可不想成为一个没事给队友忙死忙活,丧尸来了被扔下垫背的角色。况且看林木森那德行,只怕遭到危险时会给蒙烽身上绑炸弹,让他去自杀炸丧尸。 刘砚短短片刻,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说:“我是学设计的,什么也不会。” “你不像什么也不会的人。”林木森冷冷道:“学生证拿出来看看。” “机械设计……”林木森喃喃道,眉毛一扬:“研究生?” 刘砚道:“你在想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实话说吧,我只会制造一点东西,做机械,做产品,做一切你想得出来的东西。只要你给我提供足够的工具。” 林木森道:“这里不可能有你需要的工具。” 刘砚道:“那么就先给我制造工具的工具。” 林木森道:“你会修车么?” 刘砚:“……” 崔小坤:“那个……森哥,像他们系的人不用修车的。” 林木森:“?” 崔小坤:“他们的车坏了一般就是扔在路边,再换辆新车,用螺丝刀或者夹钳撬开前锁盒,扯出两根电线……” 林木森:“……” 刘砚道:“别胡说,只有老式车才能用这办法,修车太浪费了,我可以给你做点别的。” 他朝附近看了一眼,说:“这里以前是个化工厂,说不定有我需要的东西……有电么?” 林木森道:“有柴油发电机,够你用的了,三个小时内做完,可以吃午饭。做出来的东西我不满意,会杀了你。” “你!”蒙烽不禁勃然大怒,刘砚道:“别冲动。”说毕使了个眼色。 蒙烽这才稍稍安定下来,以蒙烽的身手,真要开枪或徒手搏击,这里的人都不在话下,然而林木森这么一说,他的尊严受到极大的挑战。 “你会后悔说过这句话的。”蒙烽嚣张地指着林木森。 林木森无所谓地笑了笑。 刘砚道:“这就开始吧,我要到处走走。” “随意。”林木森又叼了根烟,头也不抬道。 刘砚在厂里逛了一圈,摘下两个闭路电视的摄像头,找来崔小坤,问:“小坤,这个你能找到么?” 那是一个红外线勘测头,崔小坤道:“有,是测试没开箱的化学品用的。这也有个,你要做什么?” 刘砚道:“一共有几个?我要拆一个。” 崔小坤道:“每个厂房都有一个,你拆吧。” 刘砚点了点头,要来一堆工具,在其中一间封闭的厂房内开始把仪器拆零,以电笔,夹钳等进行调试。 “我自动化和电子电工学得不太好。”刘砚小声道:“不是这个方向的。” 崔小坤道:“我看挺好,这还有好几个W3186激光夜视仪,这工厂的技术挺先进的,滤镜你这么装,打算做什么?” 刘砚道:“我想做个远距离可控,两种波段的。” 崔小坤道:“太难了,你忘了还要用无线接收。” 刘砚无奈地吁了口气:“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了。” 崔小坤道:“你就算做成有线的,我打赌他们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刘砚:“你去看看控制台。” 崔小坤过去厂房控制台看了一眼,欣喜道:“行!效果不错!” 早十一点。 刘砚把一杆铁棍插在泥地上,说:“做好了,两小时四十五分钟。” 铁棍上是一个小型的厂房用监视仪,上面绿灯一闪一闪。 “这是什么。”林木森道:“我也会做,把摄像头摘下来,粘在棍子上,谁不会做?” 刘砚道:“跟我来。” 林木森跟着刘砚进了厂房监控室,刘砚打开几个按钮,雪花点荧幕上唰然成像,现出清晰的红外线景图。 屏幕上绿得刺眼,细微的温差区别令天地成了反色,蓝天一片墨绿,而大地则一片浅白。远处的山峦曲线起伏,近处的沙粒呈现水流般的走向,被风吹下路面。 刘砚单手握着一个线控器,按了一下,外面路上的铁杆缓慢升高,红外线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旋转一周。 林木森缓缓点头,刘砚又按了一个按钮,镜头咔嚓声响,三个聚焦圈缓慢旋转,外圈前推,内圈后退,将画面朝着远方不断推进,放大。 “极限探测距离是一公里。”刘砚道:“看屏幕,那些活动的外形。” 两个人型发光体呈现明亮的黄绿色,出现在屏幕上的同时,刘砚手中的线控盒嘀嘀嘀地开始报警。 “七百米外有两只丧尸在朝东南方移动。”刘砚说。 林木森起身,刘砚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林木森道:“说。” 刘砚道:“李嵩让我们来投靠你,大家各得其所,他的女朋友虽然……” 林木森爽快地说:“行,再给我做六台这种玩意。我就让林箐舒留下来。”说着指着刘砚戳了戳:“别出岔子。” 刘砚欣然点头。 不到一周的奔波与逃亡,他们感觉却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所有人都留下来了,蒙烽被安排巡逻,刘砚分到一间厂房的宿舍。工厂里没有半个工人,想必在病毒爆发的那会儿,不是跑了就是变成丧尸跑了,河里可以取水,虽然生活不太方便,但至少能活下去。 刘砚只用了短短两天就改装完林木森要求的监视器,他和蒙烽住一间宿舍,宿舍里有两张床,两个小太妹负责给所有的男人洗衣服,于妈带着林箐舒去厨房做饭。 林木森带了二十七个人,清一色男人——与李嵩说的不一样,当初他们从S市逃出来时确实有四十来个小弟,但在突围时壮烈地死了将近一半,只剩下这点人了。 他们扫荡了附近村庄、商店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囤积在厂房仓库,每日按人头配给。 蒙烽把最后一根铁柱钉进山顶的地面,令它站稳,开机。 长长的电线跨过山下,汇入一个用电话线匣子临时改装的集线器,再牵进厂房,林木森蹲在石头上抽烟,说:“我没想杀他。” 蒙烽看了林木森一眼,林木森掏出根烟,说:“来来。” 蒙烽摆手道:“戒了。” 林木森坚持给蒙烽,蒙烽接过,随手搁在耳朵后。 林木森又道:“学生仔,没经历过社会,大哥随口说说,磨磨他的耐性。嵩儿的妞也没想着赶她走,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她成日哭哭啼啼,又仗着是哥们儿的媳妇生事。” 蒙烽点了点头,说:“刘砚脾气就这样,鼻孔朝天。” 林木森笑道:“年轻人都傲。你多大了?” 蒙烽道:“二十五。” 林木森指了指自己,又比了三根手指,示意他三十,搭着蒙烽肩膀朝山下走,说:“你不像普通当兵的。” 蒙烽吁了口气:“K3。” 林木森道:“K3是什么?” 蒙烽解释道:“特种兵。” 林木森刹那动容,又问:“怎么进去的?” 蒙烽没好气道;“别提了,那不是人过的日子,被按着入伍的,能选的话老子还不想去呢。” 林木森道:“你还有退伍战友么,能联系上不?能叫的都叫过来,人多好办事。” 蒙烽无奈摇头,在这个电话打不通,送信没有邮差的时候,要怎么联系? 林木森道:“今天有弟兄出去探路,外头裕镇的丧尸跑了,聚集在前头高速路口。那段路没法走,废车堆着不少,咱们这儿成了必经之路,说不定还有不少人来,打起精神点。” 蒙烽点了点头,回宿舍去洗澡,睡觉。 刘砚开着床头灯,在灯下看丧尸生存手册,蒙烽回来后把烟一扔:“上缴的。” 刘砚:“你现在可以抽了。” 蒙烽:“不了,免得你又唧唧歪歪的。” 二人随□谈了几句,刘砚才把灯关上,夜里秋风习习,各睡一张床。 蒙烽道:“陪你睡不。” 刘砚道:“那么小一张床,挤,你还打鼾,吵死人。” 蒙烽道:“那你过来睡,你不能温柔点吗。” 刘砚没吭声,过了很久,他手肘支着起床,似是拿不定主意要过去不,蒙烽却是困得很,脑袋一挨枕头便睡得死猪般,惊天动地打起鼾来,刘砚无奈,只得躺下睡了。 三天后,林木森的预言成真。 开始先是几个侥幸逃脱S市丧尸潮的幸存者走过门前问路,并要求提供水和食物,不到一天时间,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及至大批的徒步行走的避难者沿着高速走下来,穿过化工厂门口的马路,朝西面行进,逃难的人已达到近千。 他们闹哄哄地挤在化工厂前,要求里面的人把东西拿出来,与受苦的人类同胞分享。林木森提着枪,朝天开了一枪。 “砰!” 外面登时安静了,没有人尖叫,女人们连丧尸都见过了,还会怕那一枪? 林木森道:“都排队,会给你们吃的,这是森哥施舍你们的,不是理所当然的,领吃的之前,先到路边排队登记。” 两个男人把厂房的车库闸门拉开,蒙烽把桌子端端正正地摆在车库大门口,刘砚无可奈何地坐在桌前,无奈地说:“为什么是我。” 蒙烽道:“因为他觉得你很聪明,好好干,森哥想培养你当个黑社会小弟。” 刘砚烦躁地把一叠纸条放好,试了试手里断墨的圆珠笔,胡乱画了几条线,说:“这里排队,领吃的,请大家安静点,节省体力,可能需要排很久。” 汹涌人群登时自觉排成一条长龙,各个眼望刘砚身后那壮观的上千个纸箱,足可填满整个车库的矿泉水,饼干与泡面。 公 作品相关 (3) 路边,靠近化工厂的一侧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另一侧,张岷背着决明,跟随逃亡的人群沿公路徒步走来。 张岷的汽油用完了,沿途兜了好几个郊区红十字会与省级援护站,都没找到救援组织。 今天早上,直升飞机离开的声音惊醒了在车里睡觉的张岷,他发现路边的人聚集了不少,便让决明下车,两人跟着大部队走,前往裕镇西边,直升飞机离去的方向。 “宝贝?”张岷让决明从背上下来:“累么?” 决明摇了摇头。 “有饼干。”决明说:“我想吃,还有点口渴。” 他们看到远处的林木森手里握着枪,不怀好意地扫视人群,车库前又摆了张桌子。 张岷心里不太踏实,但还是说:“好,应该是收容所物资发放。宝贝在这里等,爸去排队问问。” 8、碰面 ... “你是做什么的?”刘砚道。 “我?”那男人道。 刘砚问:“嗯,从事什么职业,只有你一个人吗。” 男人道:“我是网管,在市里上班,我爸妈在外地……” 刘砚示意不用多说,吩咐道:“下一位。” “吃的呢?!”网管愕然道。 刘砚道:“您不……符合我们的条件,抱歉,不能给你吃的。你可以沿着这条路走,朝西边去碰碰运气……” 林木森道:“刘砚!你如果每个人都解释这么一串话,三个月后估计能打发完!” “快走开!别挡着路!”小弟粗暴地推搡。 “起码给点饼干吧!走了一天没吃喝了!”那男人愤怒地要挣扎,林木森二话不说,持枪抵着他的太阳穴,冷冷道: “走不走,不走毙了你。” 队伍肃静,那男人只得转身走了。 “下一位。”刘砚叹了口气。 “你是做什么的?”刘砚问。 “我待业。”面前男人道:“小兄弟,你和他们不是一路的,我看得出来。请你给我一箱泡面,我带着一大家人,他们还在公路上。以后如果都活下来了,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给点吃的,我马上就走。” 刘砚道:“下一位。” “你别和他们同流合污!”那男人变了口气。 “你干什么!”桌旁马上有人过来推开那男人。 “干什么?你们才是干什么?!你们这是违法!”那男人离开队伍,愤然道:“粮食都是你们买的吗?!只怕未必吧!你们在裕镇杀了多少人?!!沿路过来的那些死人,整个裕镇被你们打劫成什么样?真以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不会有人知道?!你们就是一群伤天害理的强盗!外面有丧尸在杀人,你们竟然对还活着的同胞下手!” 林木森依法施为,以枪抵着他的后脑勺,男人道:“这里的人全听见了!你有种……” 身后砰的一枪。 那男人脑浆爆了满地。 林木森冷冷道:“真够横的,看看谁横?” 四名小弟把那男人的尸体拖去扔到工厂后的河里,有人提着水桶出来拖地。 刘砚静了片刻,什么也没说。 刘砚:“下一位,什么职业?” “快递……”那人道。 刘砚道:“下一位。” 那人发着抖,转身走了。 半小时后: “你是做什么的……”刘砚麻木得像个复读机。 面前女孩自我介绍道:“我叫丁兰,会计专业,在一家小超市里负责记账和管仓库。” 刘砚眉毛动了动,说:“我们正缺个管仓库的,你愿意留下来吗?” “我愿意!” “我!” 队伍中马上有人大喊:“我也是做物流的!我比她做的好!” 刘砚征求地看着丁兰的双眼,丁兰点了点头。 “小伙子,兄弟,大哥。”有人道:“你让个女人管仓库能做什么?要招男人!” 刘砚道:“因为她排在前面。” 说毕刘砚撕下一张条子,写了“仓库”二字,交给丁兰:“他们会给你吃的,带你到后面去,先去领食物和水吧,欢迎你加入我们。” 丁兰点了点头,走出队伍,却不离开,站在一边,像在等待什么。 刘砚:“下一位,你是做什么的?” 又是一名女孩。 “我叫谢枫桦,学生。”那女孩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看模样与刘砚,蒙烽年纪相差无几:“这是我的学生证。” “研究生?”刘砚翻开看了一眼:“还是政法大学的。” 谢枫桦点头道:“你也是?我好像没见过你。” 刘砚道:“你认识一个叫李……李……” 刘砚想起李嵩的弟弟,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只得作罢,又道:“你是什么专业的?” 谢枫桦道:“哲学系,学生证上写着的。” 刘砚:“哲学系研究生……对不起,丁兰,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丁兰道:“我们是邻居,发小,她不能留下来吗?为什么?” 刘砚道:“很抱歉,她的专业对我们没用。” 谢枫桦笑道:“可以理解,别说了,丁兰,先生,方便给我点吃的吗?” 丁兰道:“咱们一起走吧,说好了的……” 谢枫桦道:“不,我早说好了的,丁兰,你留下来。” 刘砚鼻子有点酸,抬眼看着蒙烽,蒙烽的眼眶也有点发红,似是想起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事。 刘砚:“下一位。” “等等。”丁兰不顾谢枫桦的阻拦,过来问:“这个厂房很大,不能给她一个住的地方吗?她吃得不多,也不麻烦……” “够了!”一小弟过来要拉开丁兰与谢枫桦。 蒙烽攥着那小弟手臂,冷冷道:“有话好好说,别对女人动粗。” 刘砚:“厂房里不能给她住,我说了不算,对不起……” 丁兰:“那么谁说了算?我去问。” 刘砚:“我如果是你,我就不会去找他。你应该庆幸他现在走开了。刚刚杀人那会没见着么?” 丁兰不吭声了,蒙烽道:“走吧,你们耽误太多时间了,待会老大回来会有麻烦的。” 谢枫桦道:“我如果在小溪的下游,或者马路对面留下,应该不碍着你们吧?” 刘砚想了想,答道:“这不冲突。” 谢枫桦道:“谢谢。”接着小声道:“丁兰,难得的机会,我会留下来陪你,这里不好,咱们再一起走。” 丁兰眼里噙着泪,勉强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车库,拿着条子去厂房内报道。 “下一位。”刘砚道:“什么职业。” “私人侦探。”那小青年道。 刘砚道:“从业证让我看看。” 小青年道:“没有从业证,你知道的,这行是秘密职业。” 刘砚怎么看怎么不像,小青年又道:“别看我不高,瘦,我能打,而且想事快,逻辑慎密,思维严谨。” 刘砚眯起眼道:“是么?你觉得他像?” 蒙烽抬起枪,抵在他的额头上:“说实话,三。” 刘砚知道蒙烽不可能真的开枪杀他,然而那小青年的脸色马上就白了,说:“医疗人员,但没有牌照,你们缺不缺医生……” 蒙烽:“二。” 小青年:“作家!” 刘砚:“下一位。” 小青年道:“我也是个编剧,可以给你们编故事解闷,会排演戏剧……” 刘砚道:“不了,我不想听故事,他们估计也不想听,我们现在就活在一个冗长而无奈的故事里。” 小青年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点头道:“每个人一生下来,就进入了一个不得不接受的故事。” “你可以到西北边去碰碰运气。”刘砚说。 小青年无奈道:“太宅,走不动了。脑力劳动者在灾难片里总是吃瘪群体。” 谢枫桦安慰道:“希望是坚韧的拐杖,忍耐是旅行袋,携带它们,人可以登上永恒之旅。” 小青年笑了笑:“谢谢。” 刘砚道:“给他包饼干吧。” 小青年接过饼干,林木森在远处打量片刻,过来道:“刘砚,我让你坐在这里不是让你浪费粮食的。” 刘砚静了片刻,而后道:“好的,那拿回来吧。” 小青年迅速拆开饼干,朝里面吐了口唾沫,又舔了一次,说:“哦,还给你们。” “你!”林木森怒道。 蒙烽道;“算了,森哥,小孩一个。” 小青年走到树下,拆开饼干,和那哲学系的女生谢枫桦搭了几句讪,分给她半包,两人开始喝水吃饼干。 蒙烽评价道:“挺精神一文学小青年。” 刘砚面无表情道:“下一位,精神能当饭吃么?他卖的是文字,又不是脸。” 蒙烽:“嗯?吃醋了?其实你也不错。” 刘砚道:“那里的才是小孩。咱们车上还有吃的么,拿点水给他吧。挺可怜的。” 树下蹲着一名少年,看模样只是个半大的初中生。 他是这些天逃亡的旅途中,刘砚见到的年纪最小的活人了——再小的孩童或体力不济,或奔跑缓慢,不是死在丧尸潮中就是累死在路上,那和独自面对饥饿,寒冷等困难不同,很少有野花野草能顽强地生存下来。 那少年头发有点乱,一身衬衣西裤却十分整洁,蹲在树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 蒙烽到他和刘砚的车上,拿了瓶水和口香糖过去给他,他沉默地接过,什么也不说。 刘砚:“你是做什么的?”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面前的人说话,视线却瞥向树下的少年。 他蹲在那里感觉十分突兀,就像一道不融于马路的风景线,默不作声的模样令他和周围的人有种鲜明的区别,不像是人……当然不可能是丧尸,刘砚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念头。 蒙烽给了他饼干和水,队伍中便有一个男人转头,朝那少年笑着喊:“宝贝,记得说什么?” “谢谢。”那少年道,眼睛盯着蒙烽的枪。 蒙烽朝队伍中喊话那人打了个手势,转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陌生的少年开始吃果汁口香糖,又不吭声了,蒙烽说:“排队那人是你哥?” “我爸。”少年道。 蒙烽理解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少年有点排斥与陌生人对话,只得转身回到刘砚身边。 刘砚:“你是码头工?” 那壮实男人憨厚一笑:“没媳妇,就一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 刘砚:“你愿意留下来么?” 壮实男人道:“当然可以!能干点体力活,管饱,尽管使唤我。” 刘砚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预备”二字,交给他,说:“不一定吃得饱。” 男人道:“有吃的就行。” 刘砚:“下一位,你是做什么的?天啊!师姐!我以为你死了!” “没有……刘砚,你怎么在这里?”那女生哭着上前,隔着桌子与刘砚紧紧拥抱,哽咽道:“你师哥呢?” 刘砚的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喘息道:“最后一批大巴撤退的时候他上了车,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你拿着条子到厂房里去,会有人接待你,让他们带你去找崔小坤,他会详细说。” 女生名唤方小蕾,是萧瑀的女朋友,化学学院研究生毕业,在另一间学校的生物学院担任辅导员,那天刘砚没与她碰面。 “你他妈的混账!这是你认识的人就让她进去!”队伍里马上有人喊道:“怎么回事!那女的能做什么!” 刘砚道:“这跟你们没关系。下一位!” “怎么没有关系!”又有人大骂道:“大家都想活下来!你有什么权利给熟人走后门!” 一时间群情汹涌,朝着刘砚叫嚣不止。 “怎么?”林木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本在外面巡逻,喧闹声把他引了过来。 刘砚从故人重逢的心酸中回过神,瞬间反应过来,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说错半句话。 刘砚“我的师姐来了,她是搞化学的。” 林木森:“所以呢?” 刘砚:“所以我让她进去了。这是一个化学工厂,她的专业知识能帮上你很大的忙,配炸剂,装填陷阱,你如果不满意,可以让她试试。” 林木森点头道:“可以。” 队伍又静了下来,各个仇恨地看着刘砚。 刘砚:“下一位。” “下一位……” “下一位下一位……别挡着,阿姨对不起不要哭了……我没有办法……是,我也有妈……别说了,你走吧……” “不不……真的很抱歉……这里不是收容所……你们得朝西北走,找救援站……” 三小时后,刘砚手里的纸条剩下五张,面前的队伍剩下不到四分之一。 林木森又转了回来:“没有医生?也没有医学专业的?当兵的呢?” 刘砚遗憾地摇头:“没有,医生救死扶伤,传染病爆发的时候,他们几乎是站在第一线的,当兵的就更没有了……” 林木森点了点头,对这结果不甚满意,但也没办法,说:“快点发完东西回去吃午饭。” 刘砚点头,朝面前的人问:“你是做什么的。” “你好兄弟,我叫张岷。”男人伸出手,刘砚与他互握。 刘砚道:“哦,是你……我记得你,那个小孩是谁?” 张岷道:“我儿子。” 刘砚头疼了,张岷道:“那位兄弟是你朋友?谢谢他给决明的东西。” 刘砚:“不客气,算了,我们这里不能……带家属,很抱歉。” 张岷:“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广播收不到,手机打不通,我从F市开车过来,沿路全荒了。” 刘砚:“省会也沦陷了?” 张岷点了点头,眉毛紧拧着。 刘砚道:“你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张岷:“先父是中医,我原本参军,退伍后继承了一点……家业,略知皮毛,在F市开了间医药公司。” 刘砚蹙眉,张岷道:“这是我的退伍证。” 刘砚看着远处的少年,问:“他叫决明?你看上去不老啊。” 张岷笑道:“我二十八,决明十五,我是他的监护人。” 刘砚朝蒙烽道:“你过来,替一会我的位置,张岷,你跟我来。” 刘砚与张岷走到路边的树下,张岷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给刘砚点上。 “你这是双重标准!”蒙烽远远愤怒地喊道:“你让我戒烟,自己还抽烟!当我是傻子吗?” “我压力巨大!再不抽根烟我会疯的!”刘砚朝剑拔弩张,准备吵架的蒙烽喊道:“行行好吧大哥!” 蒙烽不吭声了。 刘砚转过头问张岷:“会外伤包扎和内科处理吗?” 张岷答:“这个……没有充足的药材,我可能没法彻底治好患者,怎么了?你们这里有人生病了?我可以给病人看看。” 刘砚摇头,又问:“你有什么打算。” 张岷叹了口气,显也有点疲劳,说:“不知道,能借住一晚上吗,我们的车从家里开过来,在上头路口没汽油了,沿途加油站大部分都空了。决明身体弱,想在这里找个地方歇一宿,再朝北走看看,那些怪物的情况怎么样?” 刘砚:“你倒挺乐观的,实话说,不太好,到处都很危险。” “我也心里没底,不敢在他面前叹气。”张岷道:“决明性格很敏感,嘴上不说,心里怕拖累我,万一睡一觉起来跑了,死在什么地方,我也别活了。” “可以理解。”刘砚说。 张岷捋了把额发,十分烦恼,斟酌许久后开口道:“我和决明,能借光住在这里不。” 刘砚也想说这个问题,但那名少年能做什么?林木森多半不会答应,先前还对师姐一事起了疑心,若让张岷留下,就得想个办法体现他不可或缺的作用,来说服林木森,让他多捎一个什么也不做的人。 张岷道:“我是退伍兵,枪法还凑合;医理虽不说精通,但治点小病没问题,会辨识草药,会做饭,会弹吉他,会治家畜的病,管好,会理发……”说着手指头作了个剪刀一夹一夹的动作:“脏活,累活我包办。要么这样,我去试着谈谈,我干两个人的活儿,领多点儿吃的?有张床睡就行,我俩挤挤就凑合了。” 刘砚没有说话。 张岷见有难度,改口道:“要么我干两个人的活,领一份吃的,给我儿子吃,匀点剩饭我自己解决……你们三顿分量足不。” 刘砚道:“本来就没多少,你要一个人的饭量两个人吃,那么就只有……你每天什么也不吃,变超人了。” 张岷:“……” 张岷:“我们还带了点吃的,都在车上,但没有汽油了,搬过来能撑十天半月的……” 刘砚又想了会,开口道:“先不忙,这样,你领张条子去报道,我带你儿子找个地方让他先藏着,等过几天人走的差不多了,再让他出来。” “尽量多藏几天,你和森哥认识了就一切好办,他那人看上去不讲道理,你如果对他有用,他也不会太为难你。” 张岷如释重负:“那成,太感谢了,我去给决明说说,他很懂事的。” 张岷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要检查身体伤口吗?” 刘砚:“我们没有医生,现在全部新来的人都集中在侧面库房里,你能……” “可以。我知道染病的人大概有什么情况,不用脱衣服。”张岷道:“但是我怎么办?找地方脱了给你看一下?” 刘砚见张岷一切如常,想了想,说:“不用了,你儿子呢?没受伤吧?” 张岷笑道:“没有,我们都没有被感染。” 刘砚道:“那么跟我来,你算健康的,你负责检查其他人……来,我让林木森把人集中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逃亡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休息两章,酝酿一下 准备用六把步枪一百二十发子弹去对付两万只丧尸吧~ 蒙小烽,张岷大叔!我看好你们!(拍肩) 9、会议 ... 在刘砚的安排下,最后一张纸条交到张岷手里。 紧接着刘砚果断出手,把决明塞进了自己的房间,交给他一本书,一叠报纸让他打发时间,蒙烽把午饭带了上来。 “别到处乱跑。”刘砚说:“这个给你。” 决明接过一瓶绿茶,那是刘砚先前从学校食堂带出来的,一直舍不得喝的饮料。 决明点了点头,拧开盖子,看了一眼,把盖子还给刘砚。 再、来、一、瓶。 刘砚哭笑不得,说:“你留着,以后说不定还能换。” 刘砚把全身汗水的衬衣换下,穿了件背心下楼,镶金牙的胖子阴阳怪气道:“哟呵,刘总管来了。” 刘砚看了他一眼,转入厂房,问:“森哥呢?” 一人指了路,胖子不即不离跟在刘砚身后,刘砚走到化工厂僻静处的中院,林木森躺在树荫的石椅下睡午觉。 “都安排好了?”林木森眼睛不睁,徐徐道。 刘砚道:“差不多了,我招了一个叫张岷,这个人很不错。” 林木森道:“我见着了,他上缴了半条烟,还有不少吃的,一箱药。” 胖子谄笑着上前,在林木森胸口摸来摸去,林木森拍开他的手,掏了根烟给他,胖子马上千恩万谢地退后,林木森又抽出两根烟,递给刘砚。 胖子的脸马上就黑了。 刘砚接过,问:“你安排他做什么?” 林木森坐起身,双手撑着石椅,说:“他说他什么活儿都能干,是退伍兵,又是医生,没事的时候我本来不想给他派活儿,但他自己想忙,我就把他和蒙烽编一队,去轮班巡逻。” 刘砚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也不走。 林木森道:“你还有什么事?”那句话却是对着金牙胖子说的。 金牙胖子说:“没事。”说毕悻悻走了。 胖子走远后刘砚才开口道:“他是什么人,你的手下么。” 林木森道:“不是,是市里一家餐厅的老板,本来我看他的场子,撤退那会,他把全部家当,存粮都交给了我,让我带着他走。多亏了他的米面粮食,大伙儿才撑过最开始那段时间。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林木森眉毛动了动,刘砚回避开这个问题,又说:“张岷是医生,我师姐是学化学这一块的,研究生念的生物工程,对这次丧尸爆发的原因,他们说不定有点自己的见解,你想听听么?” 林木森抬眼道:“外头已经变成这样了,那些丧尸从哪儿来的,怎么来的,又关我什么事?当前任务是活下去,懂么?” 刘砚道:“我觉得,咱们起码得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活动,受什么样的活动限制,弱点在哪里,习性是朝什么地方迁徙。” “温度,湿度,环境对它们又有什么影响。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能找出里面的原因,说不定会少死很多人。” 林木森无所谓道:“那么就听听吧。” 刘砚道:“吃完晚饭后,我让我觉得靠谱的人集合起来,大家开个会,再来叫你?” 林木森缓缓点头。 蒙烽与张岷拄着各自的枪,倚在溪旁的石滩外,黄昏的夕阳光线在鳞波般的水面上滚动,哗哗带往下游,秋高气爽,蔚蓝长天皓皓一片。 张岷被分来与蒙烽一组,今天是第二天合作,值下午三点到六点的班,预防有丧尸顺着河流飘下来,再突然上岸。 张岷带着一副露指军用手套,埋头检视自己的钱包,里面是他与决明的大头贴合照。 蒙烽也换上了全套耐磨的迷彩军服,外套里防热,只穿了件薄薄的背心。 蒙烽:“你说他们这些军用设备是从哪里来的?” 张岷摇了摇头,十分迷茫,林木森再强悍,也不敢公然打劫军车才对。 “配备不算太齐全。”张岷说:“枪只有六把,子弹稀缺,看样子像捡回来的。” 蒙烽唔了一声,又道:“那是什么?” 张岷笑了笑,翻开钱包给他看,里面是决明做的卡贴,两张Q仔Q妹的情侣信用卡。 蒙烽说:“那小子是你……哎?兄弟,这看上去不像两父子啊。” 张岷尴尬笑了笑:“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蒙烽蹙眉打量张岷,张岷道:“你们也是,对吧。” 蒙烽说:“明白了,你也是。” 张岷欣然点头,与蒙烽暗号般的对上,二人距离拉近了不少,蒙烽道:“你家那小子多大,受的了吗?” 张岷道:“十五,捡回来那年十一。” 蒙烽吓了一跳,险些被水呛着,咳了几声道:“哥们,你这是犯罪啊,他还没成年。被抓到可是要坐牢的。” “哎。”张岷笑道:“马上就成年了不是?现在也没人管得着了。” 蒙烽又问:“他没父母?” 张岷解释道:“我刚退伍那会老爹去了,家里没亲戚,空有点手艺,申请不到牌照,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每天在老家上山采药,再倒腾给收中药材的铺子。有天在山沟里就发现他了,刚好那谷里是个长决明子的地方,就起了个名字叫决明。” 蒙烽道:“没身份证明?没找公安?” 张岷茫然摇头道:“什么也没有,脑子还撞坏了,救回来以后过了三个月才开口说话,后来进省城的大医院给他看过病,骨髓抽样检测知道他年龄十一,我托在派出所的战友到处打听,也没寻找失踪人口的,最后熟人给办了个证,就落户了。” 蒙烽手指头朝他点了点,笑道:“你可真够禽兽的,十一岁的小孩你也下得了手啊。” 张岷嗨一声,自嘲地笑道:“没有的事,起初没那心思,他粘人得很,后来也是……心甘情愿的,总粘着我,开始哥们还不懂,我俩都是……嗯,两情相悦,不提了。你家那小子呢?你俩过得还成吧?” 蒙烽没好气道:“一脸别人欠了他钱的表情,你说呢?” 张岷笑了笑,安慰道:“好好过日子,以后还长着呢,大家都活着,就该开开心心的。互相扶持。” 蒙烽缓缓点头。 “哲学家。”刘砚忙完一天的工作,出来河边散步,穿着件背心,过膝的七分裤,斜斜背着个挎包,懒懒游荡过来,问:“在做什么?” 谢枫桦推了推眼镜,笑道:“在谈论你,你主宰了这么多人的命运,谁又来主宰你的命运?” 刘砚双手插在裤兜里,无所谓地一耸肩:“我没有主宰任何人的命运,只是他们分岔路上的一个路标,该留下还是该离开,是早就注定了的事。我只是告诉他们该往左,还是往右。你见着出来巡逻的两个高个子了么。” “在这里。”蒙烽道:“领导有什么指示?” 刘砚过来坐下,张岷抬眼道:“决明呢。” 刘砚:“在我房里,我给你安排了个房间,就在我和蒙烽的隔壁,以前是个工头住的小单间。”说着交出钥匙:“晚饭匀了一份给他,待会你再带他过你房里去。” 蒙烽朝侧旁让开些许,二人背靠一块石头,刘砚从单肩包里取出一叠铁皮罐头盒上割下来的锯齿圆片,就着黄昏前最后的阳光开始捣鼓。 “是什么。”蒙烽说。 “一种方便女人和不会用枪的人使用的武器。”刘砚道:“别碰小心割伤了手。” 他戴着帆布手套,将锐利的罐头盖和两根杆子组装起来,开始制造一个弹簧。 日暮西沉,河边点起一堆火,下一班队员过来交接枪械,沿着河岸开始巡逻。 篝火旁铺了块布,刘砚的师姐方小蕾,张岷、刘砚、蒙烽、丁兰、谢枫桦数人围在一旁坐着,开了四个罐头,一盆食堂于妈蒸的馒头。 旁边的酒精炉上烧着水。 数人随□谈,入夜的长河十分漂亮,月亮从山的东边升起,漫山遍野的铺满了银光。 “丁兰你应该偷点什么东西出来。”刘砚道:“我上次看见林木森有不少凤爪。”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方小蕾横了刘砚一眼;“小心黑社会殴打你。” 丁兰笑了起来,而后道:“我不敢拿,怕他查账,但是你们知道他储存了多少东西吗?” “多少。”蒙烽问。 丁兰:“很多很多,基本整个裕镇所有吃的都在库房里了。” 众人都没有概念,丁兰说:“你们想象不到的多,他杀了人,仓库里全是抢回来的东西,我整整一天才对着单子点完,按照咱们这么吃,足够五百人吃上好几年。” 谢枫桦道:“说实话,按照小型社会原则,他现在最需要的反而是人。丁兰和我合计了一下,他如果聚集一个六百五十人左右的小群体,刚好可以达到利益最大化,人少反而很危险,没有忧患意识,储备再多也不安全。人多则可以团结起来保护自己,做更多的事,也可以开始从事生产……” “你能说服他么,但我觉得他多半不会听你的。”刘砚说:“他跟我说,一共招到一百人就不再招了,这么点人根本没法生产……” “嘘。”张岷耳朵动了动,示意噤声。 林木森一来,登时都不说话了。 “说吧,有什么高见?”林木森摘下手套,淡淡道。 刘砚说:“先把大家各自的遭遇分享一下吧,从师姐开始。” 方小蕾开始说,与谢枫桦等人遭遇大同小异,轮到张岷时,张岷把沿途经过详细解释,包括自己与被咬伤一事,却略过了决明受伤的内情。 篝火映着刘砚的脸,他说:“疫苗有用?” 方小蕾想了想,说:“你们被感染的时候,或许是第一波,因为自身条件差异抵抗了疫苗。” 张岷缓缓点头,方小蕾又道:“但现在经过突变,病毒已经产生了二次突变,千万不能抱着侥幸心理去再次尝试了。” 林木森忽然开口道:“如果从他身上抽出点血……” 刘砚道:“别动这种念头。” 林木森淡淡道:“为什么?可能只要一点……” 一时间众人心里涌起恐怖的念头,许久后,张岷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如果我输血能救人,兄弟我不会吝啬那点血,只是你体内没有抗原,咱们血型估计也不对,这个怎么说……” 方小蕾接口道:“明确地说,他办不到,就算身上的血全部输给你,你只会在很短暂的一天或者几天时间内获得抵抗病原体的能力,这在生物学上称为被动免疫。” “按照目前的爆发情况看,这将是一场漫长而几乎没有尽头的长期抗战,不是用几管血清就能解决的事,想活下去就需要疫苗,林先生。” “有什么区别。”林木森冷冷道。 “血清是用于短时间内的被动免疫,抗细菌内外毒素的作用,时间非常短,而且不一定能起作用。而疫苗则是把病毒注射给你,让你获得永远抵抗病毒的能力。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形成抗体,我认为‘没有’。”方小蕾特别加重了语气:“只要有条件,我会做试验。” 张岷说:“有机会的话,我也愿意试试……” 那句话还没说完,刘砚马上以眼神制止,张岷便不再说话了。 林木森唔了一声。 方小蕾淡淡道:“这个问题不要再讨论了,张岷,你千万别蠢到去让丧尸抓一下试试,懂么?” 张岷答道:“我明白。” “谈谈你大哥吧。”蒙烽岔开话题道:“他还说了什么?” 张岷:“对付丧尸的时候,可以截断它们的脊椎末端。”说着双手略抬,抱着虚拟的头颅,作了个扭断的动作:“和对付正常人是一样的。” 林木森若有所思点头,方小蕾道:“小坤告诉我,你师哥跟着同学们,去华南军区的第二驻扎地避难了,能联系上么?” 刘砚道:“不能,以后再想办法吧,跟着军区总是安全的。” “我觉得。”谢枫桦道:“现在关键在于,你们的长远目标是什么?” “是留在这里,等待军队前来救援;还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存活下去。”谢枫桦轻轻地说:“你们的食物总会吃完的,不如派人出去,和军队联系上,现在对外界一无所知,国家不可能不采取对策。” “小妞,我没见过你。”林木森道。 谢枫桦微笑道:“我不是你们的人,住在河边,过来蹭饭的。” 林木森警惕地扫了谢枫桦两眼,又看丁兰,刘砚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开口道: “师姐,按照张岷的目睹,一般被丧尸咬伤感染后,会有短暂的昏迷时间,再转化为新的丧尸。” 方小蕾弯弯的眉毛皱着,点头道:“对,张先生的朋友在被自己的女儿咬伤后,又过了很久才陷入昏迷,经过了……” “大约七个小时。”张岷说:“期间瞳孔放大,体温变冷,血液滞留,脸上浮现灰斑。” 方小蕾道:“七个小时,只要把握好这段时间,仔细观察,不用太害怕病毒。人往往是死在恐惧里。” “对。”张岷点头赞同。 刘砚道:“这种病毒有可能发生变异么?” 方小蕾点头道:“很有可能。” 林木森起身道:“听不懂,你们慢慢聊,说完后刘砚把有价值的消息总结一下,汇报给我。” 刘砚交给他那把罐头盖改装出的切割器,说:“找个丧尸试试。” 林木森接过新武器走了。 方小蕾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感叹道:“刚才如果不解释清楚,他说不定会把张岷给生吃了。” 刘砚方才听到林木森提出血液的时候也有点心寒,沉声道:“他没有表现出来,心里一定很恐惧。我只怕张岷会被当成一个移动的血库……” 张岷说:“只要能救,我一定不会吝啬。我不介意当血库。” 众人都看着张岷,谁也没有说话。 “就是这样的。”张岷说:“要是决明被感染了,我也会求别人给点血清,有用吗,只要一点,不行的话,是不是份量不够?再多一点吧……能理解这种心情。” 蒙烽打趣道:“所以没被感染也不一定是好事,逃过丧尸的嘴,反而被成千上万的活人吃了,你救了这一个,能不救那一个吗?你身上的血,够救所有人吗?这可真糟糕。”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方小蕾道;“要能联系上疫病中心,或者可以对这次的疫苗研发进展起到作用,但也得先找到组织……没有实验室,你能做离心机么?刘砚。” 刘砚硬着头皮道:“我……试试。从来没关注过医学机械设备……你得给我图纸。” 方小蕾道;“我怎么可能会有图纸?” 刘砚道:“你起码得大致描述一下吧,隔行如隔山,我连离心机是什么都没见过……话说其他人说不定也有像张岷这样的情况,抵御过一次感染的。” 方小蕾微微颔首:“我只是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不管了,分子显微镜和离心机培养皿实验台反应釜气体管路都交给你了,一周之内交货,听到了么。” 刘砚惨叫道:“那些是什么!听也没听过!” 方小蕾不理刘砚,岔开话题道:“或许高温环境也成为一个必不可少的催化剂,令昏迷时间大大缩短,张岷你觉得呢?” 张岷缓缓点头:“反正这种病毒一定变异了。” 蒙烽勉强能听懂,不像之前的林木森般一头雾水,此刻问道:“这种病,到底能治好么?” 方小蕾道:“我连这病毒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没法下定义。刘砚,你加油……把设备都给我以后,咱们走一步算一步吧。其实一定还有其他的人产生过抗体的。现在全球的所有医学机构多半已经在研究了,你们见过那种疫苗么?” 张岷道:“他们说是美国的一种新药。” 方小蕾微微点头:“很有可能是一种不完全成功的疫苗,还需要改进,但丧尸潮一爆发,只得先拿出来用了。” 蒙烽又问:“按这样下去,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方小蕾道:“在流行病中有一个计算公式,感染的速度与每平方千里的人群相关,还综合了个体案例采样得出的传播率,涉及到……” 刘砚:“说结论。” 方小蕾十分难以措辞,最后道:“非常非常非常粗略的估计,如果没有疫苗,不采取任何隔离措施,整个世界被传染上,大约需要十八月时间。” “这么短?!”刘砚刹那动容。 方小蕾道:“十八个月后,除却个别被天然环境隔绝的地区,大部分人口聚集地就剩下这些活死人了。” “然后呢。”蒙烽不禁道。 方小蕾:“然后如果我们安全,比如说躲在山里,等待它们腐化,被自然回收,需要大约十五到二十年。” 刘砚道:“所以就安全了,可以出来了。” 方小蕾道:“还会有病毒潜伏的,难说。” 刘砚想了会,说:“你的假设只是最坏的方面。” 方小蕾:“当然,往好处想,迟早会有新的改良疫苗问世,假设张岷还携带着抗体,我也很肯定没有太大作用,否则医生们怎么会死?” 刘砚:“对了,就算没血清,科学家们也可以研究一种快速氧化,侵蚀,腐化尸体的真菌,分解所有的丧尸,让它们提前入土,高温环境配合真菌与腐化微生物,散播出去控制得当,要毁掉它们不难。” 方小蕾捋了把头发,手上的钻石戒指闪着光。 “是这么说,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你就是其中一个。”方小蕾笑吟吟道:“设备要记得。” 刘砚刚忘了这事又被提起来,一副想哭的表情。 方小蕾说:“你如果能说服那个黑社会头头,我建议大家一起朝北迁徙。我需要丧尸作研究。” 刘砚:“嗯,我觉得越往北是越安全的,快入秋了,冰冷能令丧尸失去行动能力。” 张岷小声道:“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事,你们知道么?” 目光聚集在张岷身上,张岷道:“它们不吃动物,也不碰植物,只吃人,吃同类,为什么?” 蒙烽道:“这不好么,起码不用担心到处都是丧尸动物。” 刘砚点了点头,方小蕾道:“这可能是病毒特性决定的,不过自然环境没有被破坏,算的上是一件好事,人类也是自然中的一环,这个世界上,就算人类全灭绝了,环境也没有太大变化。” 刘砚道:“所以你想说,其实人类都该死光?” 方小蕾温柔地笑了笑,摇头道:“当然不,我们得好好活着,一切总有希望的。” 蒙烽道:“活着吧,回去洗澡睡觉了,走了。” 张岷笑了笑,说:“不用付房贷也是件好事,活着就好。” 刘砚无奈摇头,看着方小蕾手上的戒指,又看她的双眼。 “活着吧。”刘砚道:“会有一天和师兄见面的。” 方小蕾微笑着点头,众人散了,刘砚道:“哲学家,看在请你吃了一顿饭的情况下,晚上如果有丧尸从河里爬出来……” “我会大声尖叫报警的。”谢枫桦欣然点头道。 丁兰道:“别理他,进厂里来咱们一起住。” 刘砚沿着河边散步回去,方小蕾说得不错,人类对于整个星球来说,显得无足轻重,或许这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浩劫,对于地球五十亿年的悠久岁月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的事而已。 10 10、计划 ... 丁兰在和守门的人吵架,谢枫桦终究还是进不了厂里,刘砚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上了楼。 房间亮着灯,蒙烽还没回来,决明在灯下盯着报纸的一个角落。 刘砚:“这是7月那期的彩票,你背下来有什么用?” 决明:“如果哪天穿越了,回到过去就可以用。” 刘砚:“……” 刘砚:“但你就算七月底中了头奖,八月丧尸就来了,中个七百万你怎么花?拿来搭床么?” 决明:“……” 刘砚与决明对视片刻。 决明:“你说得对。” 刘砚嘴角抽搐,心想这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张岷说他十五岁,看上去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心智更是十岁出头,是被张岷事事护着,才这么奇怪吗? “宝贝,这期的彩票背下来了吗?”张岷与蒙烽洗完澡回来,张岷看着决明;“以后可就不开奖了呢。” 刘砚:“……” 决明说:“今天开始不背了。” 张岷笑吟吟地又亲又搂,两脚蹭着把决明护在身前,大企鹅拱小企鹅,笨拙地回房去了。 蒙烽坐在床上,瞪着刘砚不吭声。 “又怎么?”刘砚下午已洗过澡了,躺在床上翻书。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刘砚盖着不太厚的被子,缩着十分惬意。 “你就不能温柔点。”蒙烽说。 “怎么个温柔法。”刘砚漫不经心道:“像决明那样?” 蒙烽没说什么,而后拍了拍床铺旁的位置,说:“过来给我按按肩膀。” “你过来给我按按肩膀。”刘砚反唇相讥道。 蒙烽就知道刘砚要这么说,狡猾地笑了笑:“没问题。”说着起身朝刘砚走来。 “等等!你要干什么!蒙烽!停!!啊——!” 刘砚被压在蒙烽身下,蒙烽粗暴地掀开被子,将刘砚束身的背心掀到胸膛前,一手紧抱着他的腰,另一手则不由分说朝下褪他的短裤。刘砚挣扎片刻,蒙烽的唇便堵了上来。 蒙烽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健壮的大腿与胳膊,赤/裸的胸膛带着男子的肌肤气息,与刘砚摩挲时胯/下硬邦邦地抵着他。 刘砚没几下便被吻着气喘,那暌违已久,与蒙烽肌肤相贴的既奇异又刺激。 就像与一个全不相识的人上床,有种虚假的陌生感,他不禁想起高二升高三的暑假。 那时去海边露营时,与蒙烽同宿一个帐篷,两人都是穿着沙滩裤,赤着上身,在帐篷里笨拙地接吻,抱在一起的感觉。 蒙烽唇离,刘砚失神的双眼恢复了焦点。 “在想谁?”蒙烽冷冷道:“你把我当成别人了?” 刘砚的眼神中带着戏谑与敌意。 “你硬了。”蒙烽沉声道,继而一手伸进刘砚的短裤里,隔着内裤,握着他挺立的那物肆意搓揉。 “轻……轻点!”刘砚忍不住呻吟起来。 蒙烽怀疑地看着刘砚的眼睛,在他的龟头上重重一捏,刘砚登时呼痛,痛觉中又有种奇特的惬意,滑腻的淫液沾了蒙烽满指。 “想谁。”蒙烽冷冷道,刘砚不答,伸手去摸蒙烽胯下,蒙烽内裤下那巨大的粗物撑着帐篷,他不易察觉地微微后退,不让刘砚摸到。 敲门声响,林木森道:“蒙烽。” 刘砚马上恶作剧地说:“进来。” 蒙烽:“等等!” 门被推开一条缝,又凝住了。 林木森不悦道:“在做什么?” 蒙烽手忙脚乱地起身,内裤里仍勃起着,套上一条军裤,赤脚过去开门。 刘砚依旧倚在床头看书,看了林木森一眼,说:“他在锻炼。” 林木森:“哦?” 刘砚:“用那玩意撑着地板做俯卧撑。” 蒙烽:“……” 林木森:“很有想法,你们讨论出什么结果了。” 刘砚合上书,大致把结论说了一次,林木森看那模样不太感兴趣,刘砚道:“我想你半夜过来不是问我这个的。” 林木森点头,说:“你出去一会,我有话和他说。” 蒙烽:“我的事都不瞒他。” 刘砚识趣道:“不了,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一下。” 林木森看了刘砚一眼,随手在桌上铺开一张地图,问: “你知道我的枪是从哪儿来的吗。” 桌面地图是一张封闭式的建筑物结构图,蒙烽朝下看了一眼比例尺,心里粗略计算,整张图占地面积约九万平方米。 “你们抵达的一天前,从附近的兵营偷的,离这里七十里路的东边。华南军区第二驻军部,裕河兵营。”林木森道:“他们出去执行特殊任务,可能是救人,也可能是杀丧尸,反正几乎全空了,我们在外面杀了一堆巡逻兵,抢到这六把枪,死了两名弟兄。” 刘砚关门的动作一停,眯起眼。 隔壁房间传来张岷的声音。 “宝贝想出去走走么?在家里呆了一天,爸带你去河边?” 刘砚忙过去把门打开,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隔壁,口型示意道:“老大来了。” 张岷与决明都自觉噤声,刘砚在一张椅上坐下,沉吟不语。 隔间: 林木森:“上次去,一共得了六把枪,三排子弹。” 蒙烽:“所以呢。” 林木森:“你觉得,咱们弟兄现在缺的是什么?” 蒙烽沉默片刻,说:“你的人……” 林木森:“咱们的人。” 蒙烽点头道:“咱们的人不是正规军,拿着枪只能吓人,真要开枪,只会浪费子弹。” 林木森缓缓点头:“我要你训练他们,那姓张的小子,他技术怎样?” 蒙烽说:“他服役的时候是狙击兵,说实话,枪法应该比我准。” 林木森哂道:“看不出来。” 蒙烽说:“他的手很稳,受过正规训练,这种人通常不会一脸杀气和凶悍,你看不出来正常。” 林木森道:“那么,要让大家能对抗丧尸,我打算把手下的人交给你们训练,包括我自己,跟着你们练习射击。” 蒙烽道:“子弹不够,枪支也不够。” 林木森朝地图上示意:“所以过几天,你带点人过去偷,武器库的地址在图上标出来了。” 蒙烽:“那是兵营,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么?全是训练过的正规军人。” 林木森道:“前天我派一名弟兄去侦察,那里成了丧尸营。里面的人已经全死了,除了军人,还有不少百姓,都是从S市转移的。” 蒙烽:“……” 林木森道:“因为兵营是全封闭式的,里头有上万只丧尸,都出不来。我需要军械库里的军火,现在怎么解决,给你三天时间。” “你去找姓张的那小子合计一下,给我提个方案,到时带点人,想办法进去,枪支弹药,能取的全都取出来。” 蒙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眯着眼思考。 林木森:“这件事完了,咱们开始训练,好好干,小伙子。”说着拍了拍他的肩,又道:“你信得过谁,都可以让他和你一起商量,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早点睡。” 林木森把地图留在桌上,离开刘砚和蒙烽的房间。 刘砚回来了,看了蒙烽一眼,期待他说点什么,或者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然而蒙烽只是说:“晚安。” “晚安。”刘砚道,随手关了床头灯。 黑夜里彼此都口干舌燥,辗转反侧,刘砚翻了几次身,想过去趴在蒙烽身上,抱着他健壮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前。 刘砚转过头,借着月光,注视把脸半埋在枕前的蒙烽,蒙烽露出帅气的侧脸,眼睛看不出是眯着还是闭着,只有一条模糊的线。 他的眉毛很漂亮,浓眉,眼睫毛也浓密且黝黑,鼻梁高挺。 刘砚想说点什么,蒙烽却翻了个身,朝着墙壁睡了。 翌日蒙烽头发乱糟糟地起来,对铺刘砚蹬了被子,只穿着条薄薄的子弹三角裤,晨间胯下勃得硬涨,透过丝绸面料的性感阳具轮廓清晰可见,更渗得湿了一小片。 蒙烽过去给他拉好被子,不满地注视着刘砚的嘴唇,鼻子,白皙的肤色。 他看了好一会,才转身上前收拾了地图,下楼领到早饭,自去寻了一处看地图。 张岷端着饭盒过来,说:“蒙烽,你看院子里。” 于妈在化工厂的中院里分粥,蒙烽抬头扫了一眼,张岷道:“咱们属于什么派系?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么?” 蒙烽也发现了,短短数日,这里已被划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除去蒙烽,刘砚数人;一个阵营是松散的第三批逃难者。这部分人因为是刘砚招进来的,都坐在蒙烽身边不远处,似乎在跟随一个领袖。 另一派,聚集在厂房外,吃过早饭打牌的则是林木森的心腹。 蒙烽说:“不知道呢。” 张岷:“我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 蒙烽:“你怕了?” 张岷笑了笑:“当然不,但不利于团结。” 蒙烽道:“你看那群混混,给你一把枪,你能搞定几个?” 张岷想了想,说:“我不轻易杀人。” 蒙烽说:“那不重要啦亲——给你一个枪托呢?” 张岷莞尔道:“都不是对手。” 蒙烽道:“都是些小混混,几下就能全摆平,不用怕他们。” 张岷喝了口粥:“刘砚也清楚的吧,知道你能保护他。” 蒙烽无所谓道:“谁知道那小子想什么,对了,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得告诉你。” 日上三竿,张岷看着那副地图,神色越来越凝重。 最后张岷说:“你去么。” 蒙烽道:“一定得去,我需要枪,这些步枪都是小东西,不够玩的,就算哪天逃出去,把所有的枪都给咱们,也撑不了多少时候。” 张岷缓缓点头:“我也觉得现在武器非常重要,但光靠咱俩不行。” 蒙烽:“不仅咱俩,林木森会派给咱们十个人。” 张岷:“不是说行动人数,行动人数我反而觉得越少越好,目前没有安全计划。他确实侦察过,没有虚报?果真有上万丧尸的话,得选择一条路,快速突进,进入武器库,否则这点弹药……” 蒙烽眉头紧拧,现出一个帅气的川字。 “手头弹药不够,一旦被包围,后果不堪设想。”张岷说:“需要设备,场外指挥。” 蒙烽没辙了,说:“我去问问。” 张岷接过地图,聚精会神地看。 蒙烽则穿过中庭,进了一边厂房。 刘砚已经吃过早饭了,他坐在机床前,认真地以锉子打磨东西。 他坐在高脚椅上,穿着笔直的西裤,干净的衬衣扎进裤腰内,领下锁骨若隐若现。上午的阳光从天窗投进来,照得他的眉毛,睫毛笼了一层细腻的白光。 蒙烽想起早上那个四仰八叉,睡得春情萌生的刘砚,恨不得撕了他的衣服把他按在机床上,然而稍一动这念头,刘砚便心意相通地抬头,察觉到他站在门口。 “有件事,想问你的意见。”蒙烽道:“你在做什么?” “方师姐吩咐的,抽取血清用的离心机。”刘砚头也不抬答道:“你和张岷挺谈得来的么,吃饭打牌都混一起。” “看上去像个面包店里的打蛋器,我和张岷只是朋友而已。”蒙烽道:“你吃醋了?” 刘砚哭笑不得道:“我随便说说的,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这玩意,那家伙一看就是个纯1。” “啊。”蒙烽道:“所以两个纯1是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的,让我看看你的打蛋器……” 刘砚道;“没有图纸没有说明……我让她大致描述一下,她居然直接交给我一张简笔儿童画!这一大堆白铁皮快把我整疯了,我警告你现在别动它,否则小心方师姐会给你注射肉毒杆菌……别动!好不容易才……” 蒙烽手贱去拧一个把手,离心机哗啦一声挎了下来。 刘砚忍无可忍道;“去跟张岷玩!别来这添乱!” “这又是什么?停下你的工作!老子有事问你!”蒙烽不悦道,随手拿起刘砚手边的个弩,钢弦上连着一道细铁丝,尽头拴着把铁叉。 刘砚接过演示,咔嚓扳动弩括,瞄准蒙烽。 它的弩身是一大叠衣架组合而成,钢弦则是工厂里废弃的铁丝,机床上还扔着零落的铁丝网绞出的弹簧。 蒙烽:“什么鬼东西?你要用它来对付丧尸?” “路边的方棍铁栏杆,衣架,铁丝网,铁线……”蒙烽哭笑不得:“你打算……” 刘砚透过易拉罐拉环制造的准星瞄准,继而扣动扳机。 嗡一声灰影擦着蒙烽肩膀掠过,砰然将玻璃窗击得粉碎,去势未消,牢牢钉在窗外的树干上,深入近半。 蒙烽笑不出来了。 刘砚说:“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是给你防身用的,要去兵营偷枪支是么?林木森派给你多少人?自己去不去?” 蒙烽蹙眉道:“你怎么知道的?” 刘砚:“猜的,昨天关门的时候,我听见了他的第一句话,是说那个兵营。他过来找你,谈话内容一定与兵营有关,除了偷枪支弹药还能做什么?” 蒙烽说:“他把地形图交给我了,你觉得我应该按他说的进去看看,还是今天晚上去偷一辆车,马上走人?” 刘砚眉毛一扬,说:“你根本不是来问这个的,早就有主意了。” 九万平方米的兵营,里面关着近一万丧尸,军营被封得滴水不漏,刘砚知道内情时不禁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蒙烽,刘砚与张岷在房里碰头商量。 “如果我没有记错。”刘砚难以置信道:“师兄上的那班车,就是到这里来的。” 蒙烽:“我会尽力进去看看,你得帮我们规划一条路线。” 刘砚:“先说你们要怎么走,丧尸是移动的,又不是炮台,怎么规划?” 张岷修长的手指沿着兵营通道沿路抹去:“我想走这个地方,进入最深处的军火库,刘砚,你有什么建议?” 刘砚沉默了很久很久,说:“让我仔细想想。” 当夜,蒙烽与张岷去巡逻,刘砚在房内对着地图思考,张岷的房间不能开灯以免被发现,决明便过来趴在蒙烽的床上看书。 刘砚也趴在床上,摊开手中的笔记本。 2012年8月19日。 我感觉就像是重新认识了蒙烽,以前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内心无畏,热血,不再是那个找工作四处碰壁,一事无成的人。 或许生不逢时这句话是对的,他不适合卖保险。 我们打算进入七十里外的兵营,寻找他们留下的武器。蒙烽让我在外围观察并传递地形消息,他和张岷带队深入武器库。一出意外,不要妄想救人,马上撤退。 兵营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活着,按林木森的消息,应该已经全死光了。这些人里有不少平民,也就是说萧师兄,老师,师弟妹们,和同班的同学,当初跟着部队撤退的所有人,都在兵营里变成了丧尸。 若一不小心把这些丧尸放出来,又将是一股灾难,希望蒙烽能办到。他需要枪,而且下定决心进去,以他的脾气,走也没用,试试吧。 蒙烽如果死在里面,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1:七夕快乐,我爱你们 2:手机评被晋江凶残吞食,如果没看到回复就是被丧尸们吃掉了,后台没显示不关俺滴事 3:嗯,人家不是专业歧视……我也是被抛弃的那种行业~来吧,没有获得逃生票的,跟我一起上路,去西北边碰碰运气。举办个篝火配对会过七夕 11 11、涉险 ... 蒙烽卷起地图,注视面前的林木森。 “一个蓄电池,四个红外线监查仪,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要的储备就只有这些?”林木森吁出一口烟。 蒙烽道:“对,我和张岷两个人进去。” 林木森道:“那不可能,给你派十个人。” 蒙烽:“不用,进去的人越多就越危险。我们没时间照顾你的人。” 林木森语气森寒,冷冷道:“是咱们的人。” 蒙烽道:“他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以后要锻炼还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林木森打断道:“不多派点人,你们进入武器库以后要怎么搬东西?光靠你俩,能带回多少军火?!” 蒙烽:“你需要多少,给个数目?” 林木森淡淡道:“所有,能搬回来的全部搬回来。” 蒙烽抬起一手,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你要这么多军火做什么?”张岷插口道:“那是一个营的储备量。” 林木森:“我们以后的人会越来越多,去准备,明天把人交给你们,我保证他们听你俩的话,不会出任何问题。” 第三天的黄昏下起了小雨。 众人把东西搬上车去,刘砚站在路边,远远喊道:“哲学家!” 谢枫桦在一棵树下躲雨,过了好几天,她的脸色红润,衣服也洗得很干净。不知何处捡来的纸皮垫在树下,树杈上晾着一套内衣,一套裙子。 她的头发有点乱,全身却收拾得很整齐,不远处还堆着一圈石头,像是每天还自己动手做饭。 刘砚颇有点意外,她就像一棵坚韧的野草,居然风餐露宿地活下来了。 刘砚当初让丁兰去管仓库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但此刻一看就知道,丁兰一定是从仓库里偷了不少吃的给谢枫桦,否则她早就饿死了。 知道内情的人不多,刘砚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秋雨下了起来,天气逐渐转凉,他喊道:“到里面去避雨吧!会感冒的!” 谢枫桦在河对岸喊道:“知道了,谢谢!你要上哪去?” 蒙烽扛着一台红外线监视器出来,放在吉普车的后座上,遥遥喊道:“去捡垃圾!” 谢枫桦道:“注意安全,祝你们好运!” 蒙烽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笑谢枫桦,还是在笑自己,张岷戴上露指手套,埋头调整,问:“出发了?” 刘砚看着高处,林木森在那里吹了声口哨,示意祝他们顺利。 张岷说:“我去和决明告个别。” 刘砚:“别去了,他正盯着你呢,别让他起疑心。” 蒙烽:“你会安全回来的,有状况我会替你去死。” 刘砚蹙眉,张岷十分尴尬,蒙烽大拇指比着自己戳了戳,漫不经心道:“反正没人等我回来。” 刘砚冷冷道:“我也觉得是呢,你当真可怜啊蒙烽中士。”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张岷哭笑不得:“大家都会平安回来的,走吧。” 三辆吉普车载着十四个人出发,驰上公路,前往七十里外的兵营。 夜十一点。 吉普车错开,在山头停下,彼此首尾相接,形成一个三角型的封闭堡垒,坡下三百米处就是军营。 营中一片死寂,蒙烽站在车顶,以望远镜朝下看,远处军营中四面竖着高达十米的围墙,六栋大楼,千米环道的训练场,空旷的操场,升旗台,大院,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你们为什么不选早上来。”一名小弟说。 刘砚答道:“是‘咱们’为什么不选早上来,你会挨森哥耳光,他最喜欢强调团体意识和归属感了。” 小弟:“……” 蒙烽解释道:“我们要用红外线侦察。丧尸的体温不像正常人这么高,白天阳光暴晒下,其他东西容易影响,干扰,造成屏幕模糊。” 另一名小弟看着刘砚,而后道:“刘砚,你坐镇指挥么,自己也得注意安全。” 刘砚看了他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闻且歌。”那小弟说。 “好名字,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们都活着出来。”刘砚道:“开始行动。” 十名小弟在蒙烽与张岷的率领下滑下山坡,勾索平地飞起,搭上围墙。 张岷与蒙烽几下攀上十米高的围墙顶端,张岷取出夹钳,蒙烽从大腿一侧的工具包里抽出扳手,张岷剪开铁丝电网,蒙烽撬开钉在墙顶的水管,二人随走随拆,站在围墙顶端一路前行。 “蒙烽,等等他们。”刘砚按着耳边的通话器,朝麦里说,围墙边上,林木森派来的人只爬到一半,简直是惨不忍睹。 蒙烽只得示意张岷在墙头站定,耐心等候。 刘砚侧头看了一眼,说:“我以为你会跟着去的。” 那胖子嘴角抽搐:“少玩花招,我警告你。森哥就是派我来盯着你的。” “我才要警告你。”刘砚道:“你如果做蠢事,我马上就会杀了你。森哥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仗着自己出了点钱就指手画脚,你知道他为什么派你来么?” 胖子登时色变,刘砚笑吟吟道:“他想让你惹上我,蒙烽会送你一颗枪子儿,‘咱们’走着瞧。” 胖子:“……” 刘砚搞定了这个最大的麻烦,事关性命,先行警告了他,以免在一旁碍手碍脚,便前去打开吉普车后座,取出蓄电池与电波接收装置,放在地上。 继而又翻出帆布包着的支架,与四个小的电视机,揭开帆布的时候,刘砚深吸一口气。 决明抱着刘砚的笔记本,侧躺在帆布下睡觉,此刻有所察觉,转头睁开眼。 刘砚:“你偷看我的日记。” 决明坐了起来,盯着刘砚不作声。 刘砚点了点头:“很好。” 决明:“谢谢。” 刘砚:“谢什么!你要气死我吗?!” 决明:“你说‘很好’,是夸奖我?” 刘砚没脾气了,揪着他 作品相关 (4) 的领子把他拖出来,继续干活。 胖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怀疑地端详着决明。 决明带着敌意,望向他,不作声。 胖子疑惑道:“你是谁?” 刘砚马上小声吩咐决明:“别和那人说话。” “把这个钉在地上。”刘砚道:“你什么时候偷偷进来的?” 决明:“下午。” 刘砚:“下次不能这样,知道吗?你为什么不听你爸的话?” 决明:“你说蒙烽死了,你该怎么办,会很危险吗。” 刘砚静了,决明又道:“你怎么办?” 刘砚道:“有点危险,如果他们陷在里面了,我会进去救他。” 决明:“我也是。” 刘砚:“但是到了那一步,不可能救得活。” 决明:“我也是。” “不行。”刘砚静了一会,而后道:“决明,你太小了,还没到能殉情的年纪。” 决明看着刘砚,说:“你忙吧。” 刘砚立起支架,四台小电视机接驳蓄电池能源,蒙烽和张岷分头走向兵营的四个角落,把红外线监视器固定在不同方位的墙头顶端。 “四号机和一号机开启。”蒙烽按着耳机说。 刘砚深吸一口气,平稳住心绪:“正常。” 监视器亮起红灯,四台依次就绪,将景象传回屏幕上,刘砚按了一个键,一层光线滤过屏幕,现出密密麻麻,缓慢活动的人型物体。 刘砚抽出地图看了一眼:“你们可以在西北角下来,周围只有六只丧尸,注意别惊动它们,丧尸后面是军队的行政大楼,一楼全是丧尸,有上百只,沿着消防通道小心上去,二楼以上是完全安全的。” 蒙烽比了个手势,与张岷顺着勾索坠下墙角,跟班们笨拙滑下。 蒙烽:“我开始行动了。” 刘砚小声道:“我爱你,保持警惕。” 蒙烽在空地上站了片刻,刘砚道:“蓄电池只能支持五个小时,你不妨原地休息四个半小时,再一口气碾压进武器库里。” 蒙烽忍无可忍道:“我正在想怎么回答你刚才那三个字!” 刘砚忍无可忍道:“你只要活着出来就可以了谢谢!你再在这里站个十分钟,等丧尸们过来以后就真的什么都不用说了!” 张岷笑了起来,蒙烽闷哼一声,单手一翻,绞住冲锋枪束带,另一手拧开门把,闪身进入。 张岷带人在外面等候,蒙烽在里面仰头看,耳机和麦组成的通讯器一共只有三个,刘砚,张岷和蒙烽各一个,其他人俱是抓瞎。 蒙烽抽出一个光筒扯开,抛向二楼,闪光筒滋滋作响,拖着尾焰照亮了狭隘的楼道。 “你很不满意?”刘砚道。 蒙烽:“带一群杂牌军,你会满意?” 刘砚低声道:“我以为林木森也会来的。” 蒙烽持枪缓缓上行,问:“他来又怎么样?” 刘砚:“他来的话,可以让他留在这里陪丧尸玩,你回去接收工厂,就有一支军队了。” 蒙烽:“这不像你会做的事情,你要真是这样的人,我就不爱你了。” 刘砚:“你本来就不爱我,少拿这说事了。” 蒙烽:“你凭什么这么说?” 刘砚:“出发前谁说的没人等你回来……” 张岷在外头插口笑道:“有军队的话,哥们可以给你们调教枪兵炮兵。” 刘砚看了决明一眼,决明安静地站着,始终望向山下的军营。 刘砚打消了把决明的事告诉张岷的念头,免得他分心,蒙烽道:“楼道安全。” 张岷一收枪打手势,数人马上进入楼道。 蒙烽军靴踏在地板上全无声息,刘砚道:“不要走二楼,二楼容易传递脚步声。引起丧尸警觉。都上三楼去,从三楼过西侧,进楼梯小心下来。” 张岷:“它们似乎没有感应活人气息的能力。” 蒙烽嗯了一声:“保持了生前的感知能力,眼睛看,耳朵听,我估计比正常人还要更迟钝些。” 刘砚:“方便的话,请顺手给我找点回形针。这玩意很有用,可以制造不少东西。” 脚步声在空旷漆黑的走廊里回荡,没有人说话了,静悄悄的狭长走廊阴森恐怖,尽头立着一扇敞开的门,仿佛大张着嘴的怪兽。 蒙烽道:“看着门,原地等待指令。” 他拧开门把,走进办公室,一阵恶臭扑面而来。他四处扫视,一手举起电筒四处晃了晃,拿起桌上的一盒回形针放进胸口的兜里。 办公桌后,旋转椅上坐着一个人。 蒙烽一手持枪,将转椅缓缓转过来,手电筒照上。 尸体迎面与蒙烽对上,一张黄色,腐烂的脸,穿着整齐的军服,睁着双眼,一手放在身前,另一手则垂在椅后,手里握着把手枪。 他的太阳穴上有一个干涸的血洞,肩上军衔显示是名上尉。 蒙烽把手枪取出来,苍蝇嗡嗡嗡地飞,他瞥见桌面的一份计划。 2012年8月7日,隔离区爆发大规模感染…… ……申请蒙建国将军派出小队支援,并进行轰炸。 蒙烽不发一语,折起那张纸,塞进衣兜,随手翻了翻抽屉,取了些他觉得有用的东西,转身离开。 12 12、突变 ... 蒙烽从办公室出来,推开门朝下张望,那是另一个楼梯间,他退回走廊,轻轻拉开窗,侧身向下看。 行政楼和军械训练中心隔着约一百米路,中间是个空旷的庭院。月出中天,蒙烽看清庭院内的景象。 几十只丧尸在庭院内漫无目的地游荡。 蒙烽:“刘砚,对面就是武器库了,能看见里面么。” “看不见。”刘砚答道:“进去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每隔五分钟我会报告一次外面情况。” 张岷道:“下面全是丧尸,咱们要怎么过去还是个问题,走钢索?” 蒙烽朝下看了一眼,说:“冲出去怎么样。” 张岷侧头朝后看,目光扫过跟班们,个个表情不安且恐惧。 “不能冲。”张岷说:“冲出去就得开火,你忘了咱们脚下还有上百只,听到枪响全会追出来。” 蒙烽道:“你的AK里有几发子弹?” 张岷从挎包里取出圆盘弹匣换上,说:“二十枚。” 蒙烽:“刘砚,这里没你的事了,注意侦察其他地方。” 山腰高处,刘砚所在的营地。 刘砚转头检视其他屏幕,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决明,决明在低头看自己的钱包。 “那是什么?”刘砚说。 “照片。”决明头也不抬答。 刘砚:“你爸的?” 决明给刘砚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个朴素的,黝黑的,又高又瘦的农村男生,站在照相馆里,背景是俗气的海天一色。 刘砚:“……” 决明:“好土哦。” 刘砚:“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出来。” 决明:“又土又帅。土了吧唧,他自己说的。” 刘砚几乎要笑翻过去,说:“他一定很想销毁这张照片。” “嗯。”决明点头,藏了起来:“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我。” 刘砚无奈莞尔,完全看不出现在的张岷和照片上的农村学生是同个人。多半是参军前在家乡拍的照。 刘砚按着摄像头的控制器让它旋转,决明看着屏幕说:“卡住了。” 刘砚:“是的,蒙烽那个笨蛋。角度没钉好。” 四号摄像机在武器库旁的另一个角落,从那里能看见武器库前的一大块空地,也是他们获得军火后撤离的路线。然而摄像头已转到了极限,仍然有一个死角。 “你们大概需要多久时间?”刘砚按着耳机问。 蒙烽:“七分钟。” 张岷道:“用不着,三分钟。” 刘砚心里默计,把耳机戴在决明头上,让他坐自己的位置,侧身一滑,斜斜滑下山去。他跑过齐腰深的草丛,沿着围墙一路飞奔,冲向蒙烽先前留在围墙边上的勾索,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在墙头稳住身形,躬身走向四号摄像机。 “你叫什么名字?”金牙胖子推开车门,笑嘻嘻地走下车:“小孩,你是刘砚的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决明摘下耳机,抬头注视金牙胖子。 胖子走向决明,一边眉毛猥琐地吊着,决明起身退后一步,眼角余光瞥向墙头摇摇欲坠的刘砚,不敢吭声。 胖子道:“哟哟,别怕,刘砚把你怎么了?他把你藏在房间里?过来,爷能照顾你,听爷的话……” 刘砚将摄像头转了过来,正要下墙头时,远处营地传来胖子的一声大喊。 那金牙胖子把决明抱在怀里,按在车后,决明也不反抗,眼睁睁望着远处的刘砚,待得刘砚准备跃下墙头时,决明狠狠在胖子肩膀上发力一咬。 那声痛嚎响彻夜空,胖子满肩膀是血,决明迅速抽身后退,躲到车后,胖子大声骂着脏话来追,决明钻进了车底。 胖子一边骂骂咧咧趴下来去抓,奈何钻不进去,愤怒至极起身转到车的左边,决明又默不作声地爬到右边,胖子大骂道:“你这个欠干的……” 冷不防太阳穴上遭了一拳,胖子脑中登时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头发又被揪着后仰。 刘砚拖着胖子头发,几步跃上车前盖,揪着他脑袋,将后脑勺朝车上重重一撞。 砰的一声巨响,胖子昏倒了。 刘砚喘了一会坐定,冷冷道:“找死。” 决明从车底爬出来,嘴巴里全是血。 “把你嘴巴擦擦。”刘砚道。 决明点了点头,拿着水壶漱口,吐在地上。 蒙烽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喘得这么厉害?” 刘砚道:“只是做个课间操,武器库外有二十只丧尸,你打算怎样?” 蒙烽与张岷各架一把AK在窗台上,蒙烽道:“马上就好了。”说毕摘了耳机。 “我负责东边十二只,你负责……”蒙烽顿了一顿,扣动扳机,砰一声枪响! 张岷漫不经心装弹:“子弹够?我怀疑会越来越多。”说毕开枪,枪法神乎其神,瞬间击爆一只丧尸脑袋。 蒙烽开枪:“不会,只会越来越少。”一枪放倒又一只丧尸。 张岷扣扳机,砰然巨响。 “你已经惊动它们了。”张岷调转了枪口方向:“下面的丧尸正在上楼。” “继续杀。”蒙烽随口道:“我有办法。” 张岷眯起眼,对着准星:“什么办法?”说着扣动扳机,一枪贯穿两只丧尸的头颅。 丧尸们朝行政大楼走来,楼下丧尸开始登上楼梯。 蒙烽吩咐道:“你们!马上去把两边走廊的门锁死!”紧接着又扣扳机,一枪接一枪,二人在窗台前发了十余枪,将武器库侧门外的丧尸清了一地。 碰碰声响,一名小弟神经质地大叫,丧尸爬上三楼,开始撞门。 乌云掩来,遮去月光,外面陷入一片黑暗。 “糟糕。”蒙烽蹙眉道。 张岷一眼微眯,帅气地笑了笑:“交给……” “我。”张岷喃喃道,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四枪,蒙烽不禁喝彩,张岷每发一枪便倾斜了一个很小的角度,那把AK在窗台上灵活旋转,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犹如艺术般洒出四连发子弹,七连发,十连发,弹匣空。 十发子弹在砰砰声中弹出满地弹壳,真正的弹无虚发! 蒙烽道:“走!” 他扬手把勾索搭在窗沿,唰一声从三楼滑下,张岷道:“快走!” 队员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丧尸已全部被引向行政大楼三楼,所有人却已从勾索滑落,悄然无声穿过百米的过道,蒙烽打头,张岷殿后,跑向武器库。 刘砚屏息盯着荧幕,一行明亮的橙红色人型轮廓穿过走道,行政大楼,操场,到处都是密密麻麻丧尸,正朝着枪响之地涌来。 张岷倒退行走,换了手枪,一发照明弹飞上半空,照亮了方圆千米的空间。 蒙烽:“都到侧边入口去!快快!” “是防弹锁!”张岷道:“打不开!” 刘砚在耳机里说:“我在你的背包里放了几瓶方小蕾配的王水!快!” “你太讲究了,刘砚!”张岷马上笑着摸,摸出一个瓶,低头融锁。蒙烽等人围成防御圈散在侧门外。 刘砚:“现在还没注意到你们,周围丧尸很少,张岷你的左手边有一只丧尸小心!” 蒙烽道:“别开枪!”瞬间转身甩出匕首,匕首穿过一只爬出花丛的丧尸头颅。 刘砚:“右边五点方向有六只丧尸正在缓慢过来!蒙烽!在拐角处,离开拐角!” 丧尸从拐角后扑了出来,抓正一名抱着枪的小弟背脊,那人大声痛喊转身,五六人冲上去把他拉回来,蒙烽果断开枪,刘砚暗道糟糕,说:“越来越多了,还没进去吗?!” “打开了!”张岷道:“快进去!” 那小弟一受伤,仿佛拉响了整个军营里的警报,丧尸全部转身,自发地朝他们跑来,蒙烽与张岷守在门外,连开数枪,将扑上的丧尸一枪爆头,小弟们躲进军械库内,蒙烽掩护,张岷带上门,从背包里摸出一个铁锁,挂在侧门内部咔嚓一声,牢牢锁住。 丧尸撞上门,蒙烽等人进入军械库,暂时安全。 刘砚松了口气。 “现在所有的丧尸都集中在侧门外,你们拿到武器后,可以再用一次声东击西的办法。”刘砚道:“听得见吗?蒙烽?里面情况怎样。” “听得见。”蒙烽一手按着耳机,另一手提着枪,沉稳的声音在空旷,漆黑的武器库里回荡:“这里完全封闭,应该不会有丧尸。” “提高警惕。”刘砚疲惫地说:“我为你们监视外面动向,给我喝一口。” 决明递给他水壶,刘砚问:“胖子还没醒?” 决明探头张望,摇了摇头。 刘砚喝到水壶里的血腥味,知道刚才决明用来漱口,想到里面是胖子的血,实在有点受不了。 决明:“你居然会打架。” 刘砚:“只会一点点,不够你爸和蒙烽一只手的。”说毕把水壶拧上,动作忽然停住,问:“你嘴里还有血吗。” 决明摇头,刘砚耳朵动了动,决明也听见了,忽然道:“有人来了。” 刘砚马上示意噤声,拿起放在车盖上的简易强弩,指指座位示意决明坐下,自己则闪身躲到车后。 三只丧尸走出树林,身上穿着附近镇上农民的装束,连日高温,身体已腐了近半,摇摇晃晃地走向临时营地。 同一时间,武器库内: 张岷手指头弹开一个开关,整个入口与内部通道都亮了起来,暗红色的灯光照亮整个武器库内。 张岷:“独立蓄电池供电系统,防止受到轰炸时断电。” 蒙烽:“很好,大家去把所有的枪支集中。” 蒙烽拉下麦:“刘砚,听见了吗,外面状况怎么样,武器库是在地下的,一共有两层,我们也许得换个宽敞的出口,报告仓库正门和西处消防通道动向。” 决明:“大门外面有……丧尸。” “决明?!”蒙烽与张岷异口同声道。 张岷:“你怎么在这里?!” 蒙烽:“刘砚呢!刘砚在什么地方!出什么事了?!” 营地: 决明:“啊……他在……” 刘砚躲在车后,作了个提裤腰的动作,同时把弩瞄准了缓缓走来的丧尸。 决明说:“他在小便。奇怪,这些丧尸怎么……好多。” 蒙烽:“有多少只?什么方位?” 决明:“一、二、三、四……” 蒙烽:“……” 张岷:“……” 蒙烽怒吼道:“刘砚呢!还没尿完吗?” 决明:“有一只跑到那边去了,又有两只过来了,刚刚数到几?” 一只丧尸摇摇晃晃地接近决明,嗡一声锥形铁叉离弦,登时贯穿了那丧尸的头颅,爆出一蓬粘稠的腐烂血花,喷了决明满脖子。 决明:“……七,八……”边数边摸脖子,摸到满手血,看了一眼手掌,继而在自己的长裤上擦干净。 “一共有十九只。”决明说:“又来了好多。” 蒙烽身后爆出一声惨叫,决明听了听,不像张岷的声音,问:“爸?” 激烈的枪响,张岷和蒙烽同时各抡起一把连发步枪砰砰砰几声,将武器架后的一只丧尸扫成了筛子。 “那边也有!”蒙烽大吼道。 枪响声不绝,张岷侧身一跃,修长身材顺着地板滑过,手中枪械朝架子底一通扫射,砰然重物落地声,丧尸的脚踝被扫断,横着掼下地面。张岷砰的一枪,将它脑袋击爆。 四周安静,蒙烽背倚墙壁缓缓走动,最后收枪:“安全。” “安全。”张岷耍帅般地把枪在指间打了个旋,笑道:“爸是豌豆射手,很强的,别害怕。” 决明:“嗯,他是什么?” 张岷:“蒙烽吗,他看上去像个生气的窝瓜。” 蒙烽冷冷道:“别啰嗦,刘砚呢?” 短短片刻,刘砚扯回铁线,再次端弩瞄准射击,将三只丧尸都解决了,踹下山去,坐回来位置上,接过麦,低声道:“蒙烽,我发现一件事情。” 蒙烽道:“什么事。” 刘砚:“你手下有人受伤么。” 蒙烽视线一扫,两名小弟受伤了,一个伤在肩膀,另一个则伤在大腿,都不是要害,红色灯光下看不出脸色。四具被再次打爆的丧尸交错横在地面,都穿着野战迷彩军服,料想是丧尸潮爆发时,进入武器库抵御的。 被抓伤的跟班定活不下去了,然而蒙烽却不打算就地解决他们,是林木森坚持让人来的,最后必须还给他自己去处理。 蒙烽:“你别管。” 刘砚:“我知道丧尸为什么对活人敏感了。他们的视觉和听觉都比活人迟钝,但对血液的嗅觉却非常敏锐。刚刚我发现了三只……算了没什么,已经解决了。” 蒙烽一边听着刘砚的话一边催促手下小弟们,刘砚又道:“你们如果有人负伤,说不定会引来很多丧尸。整个兵营里所有的丧尸,都在朝武器库汇集。” 蒙烽与张岷同时停了动作,视线驻于两名受伤的小弟身上,他们的伤口还没愈合,正滴滴答答地朝下滴着血。 “侧门堵了。” “正门也堵了。” 刘砚的声音不太平稳,站起身,不再看监视器,望向远方山脚下的兵营。 2012年8月22日凌晨四点五十,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刘砚以信号枪斜斜开了一枪,绿色的照明弹呼啸而去,飞向兵营东面的武器库。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上万只丧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两层楼高的建筑物。 照明弹落进成山成海的尸堆里,熄灭。 十名小弟两人一箱,提着五个大箱子前往正门,门外一声接一声闷响,砸门,拍门,撞,卷铁制造的大闸被压得朝里凹陷,外面丧尸不甘心的嘶吼犹如潮水,阵阵回荡。 蒙烽:“多少只?” 刘砚:“保守估计有一万只,包围圈从武器库外围一直延伸到操场。” 蒙烽埋头调试一把六管冲锋枪,把枪托架在手臂上,随口道:“很好,你觉得我能突围吗?” 刘砚:“不太可能。话说你给自己买了保险吗?” 蒙烽:“我要是活着回来了你怎么说?” 张岷与蒙烽分别戴上两架沉重的六管旋转式冲锋枪,身上缠满弹条。 刘砚道:“祝你们好运,我和决明等着你们归来。” 蒙烽示意张岷,张岷笑了笑,砰然一枪,子弹在武器库门前的墙壁上一弹,将安全开关击得粉碎! 登时武器库里警报声长鸣,铁闸缓缓拉开,蒙烽纵声大喊,迈开步伐,两台机关枪砰砰声震耳欲聋,横飞的子弹朝外扫射开去! 两人缓缓走出武器库,疯狂的枪声在夜空中回荡,刘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在此刻震撼的枪声,漫天扫射的子弹下再无交谈的可能。 刘砚装填上又一颗紫色的信号弹,焰火般照亮了整个夜空,光照下张岷,蒙烽背靠着背,边缓慢行走边回身扫射,沿路经过之处爆裂的头颅,激射的肢骨四处飞舞。 小弟们抬着箱子跟上,弹条空,张岷抛下机关枪,亮出两把小口径霰弹枪,砰!砰!砰!的巨响,开始点射! “你们马上就要突破包围了!从西边的操场走!那里丧尸是最少的!”刘砚大喊道。 蒙烽弃了六管连发机关枪,吼道:“开始跑!”说毕就地一打滚,抛出一枚手雷。 轰的一声爆破,冲击波几乎掀翻了所有人,蒙烽首当其冲,躬身时被一块弹片在脸侧刮出一条血痕,张岷大吼道:“快!” 丧尸群围了上来,所有人朝着东侧操场没命狂奔,一千米路很短,然而当十二个人带着五箱武器开始逃亡,身后又追着近万丧尸的那一刻,蒙烽却觉得这段路长得不能再长。 张岷大喊道:“快!所有人跟着信号弹的指示跑!” 蒙烽咬着两个地雷盘,抬手挥出,雷盘锋利的边缘切断一只疯狂扑来的丧尸脖颈,牢牢钉吸附在一个单杠侧面。“嘀——嘀——嘀——”地闪着红光。 刘砚与蒙烽同时朝天发射信号枪,红色的照明弹与绿色的刺眼光芒交叉着飞上夜空,围墙终于一点点地接近,张岷抛上勾索,所有人把箱子抛在墙下。 张岷吼道:“你们五个人先爬上去,把箱子吊上来!” 丧尸如潮水般填满了整个野战训练操场,蒙烽逃跑时扔下的地雷盘被引爆,轰然爆破将密密麻麻的丧尸群炸上高空,到处都是横飞的尸体,箱子被缓慢地运上墙头。 最后一波丧尸的前锋接近,负责断后的蒙烽抬起枪,忽然发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面孔。 那具丧尸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它抬起腐烂发黑的手,手上还带着一枚白金钻石戒指。 萧瑀?蒙烽终于想起来了,他们跟随军方到这里避难,面前的丧尸有不少穿着学生的衣服,果然……果然是……杀了它? “别走神!”张岷大喊道。 蒙烽迅速反应过来,开枪! 两枪射去,击断了萧瑀的双腿,那丧尸在十步开外嗬的一声扑倒下来,以手肘撑着地面缓慢爬行。 “接着这个!”张岷吼道,从墙头抛下一物。蒙烽接住那支装填完毕的肩射微型火箭炮,扯开准星架在眉宇前。 “老子最烦学用新式武器……”蒙烽不满意地抱怨道,随手在炮座上一通乱摸,找到发光键。 虹片亮起,准星发出电子声响迅速聚焦,蒙烽四处选取方位,最后悍然按下扳机,一枚微型火箭炮呼啸而去,击中水塔横梁。 “再来一炮!”张岷大声笑道,单膝跪在墙顶,发射另一枚火箭炮,水塔惊天动地的倾倒下来,朝丧尸群中轰然一压,洪水倾斜而出。 蒙烽道:“都运走了吗?” 蒙烽攀上墙头,站在墙顶朝下眺望,围墙外,所有人已筋疲力尽,横七竖八地躺着喘气。 张岷笑道:“刚才应该把武器库炸了,否则姓林的下次说不定还会派咱们来。” 蒙烽说:“会连着围墙一起炸塌,太危险。” 刘砚跑了几步,在山腰上停住,决明则一路飞奔下来,扑在浑身是血的张岷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前。 蒙烽有点期待地看着远处刘砚,以为他也会表示点什么。 然而刘砚只是漫无目的地,原地打了个转,说:“监视器记得回收,物资紧缺,拜——”说完回吉普车里去了。 蒙烽很想骂句脏话,无奈只得再次爬上围墙去拔红外线监视器。 三辆吉普车驰下山,一辆坐满伤员,由蒙烽开车,金牙胖子挨了刘砚那一下狠的兀自昏迷不醒,被扔在后座。 另一辆则坐着没有受伤的成员,刘砚带着决明,车后载着设备,开车回去。 最后一辆载满武器,张岷开车押送。有人受伤了,但谁也没问怎么办。 蒙烽看着渐亮起来的天色,心里很清楚,绝不能在这里扔下他们或一枪杀了。 否则今天的事看在其他人眼里,再下一次面对丧尸包围时,只要谁被咬伤,那人便会放弃抵抗,生还机会没了,还拼什么? 更甚至阵前倒戈,与丧尸一起对付自己人,否则掩护同伴脱险后,还得被战友一枪爆头,有谁愿意? 蒙烽可不想自己或刘砚,某一天忽然就挨了来自背后的枪子儿。 刘砚拿起对讲机道:“怎么只有三根监测仪?” 蒙烽道:“有一根坏了,卡在铁丝网外,你动过它?” 最后一根监测仪的摄像头斜斜朝向兵营中央,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 天边露出鱼肚白,丧尸们失去了目标,再度开始四处无目的游荡,一抹苍白的光染满天际。 军营中央,被蒙烽或扫射,或以手雷炸毁的丧尸堆里闪着蓝光。 13 13、进化 ... 工厂三楼,昏暗的房间里,百叶窗透出的阳光成为条纹,投在蒙烽与张岷的脸上。 林木森背光坐着,看不清表情,身后站了四名小弟。 “五箱枪支。”蒙烽道:“每箱七十五支,一共三百七十五,一箱弹药五千四百发。一百二十个手雷,是我们能带的极限了。” “折损了几名弟兄。”林木森道。 蒙烽:“都回来了,在外头等着。” 林木森:“没有人受伤?” 蒙烽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冷酷:“不清楚,你最好亲自去看看。” 林木森:“你俩呢,没事吧,咱们自己人要是受伤可就麻烦了。” 蒙烽不答。 林木森扫了一眼六个大箱子,淡淡道:“干得好,给你俩记首功,我会记得的,回去洗澡休息。” 张岷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蒙烽却以眼神示意,让他不要急于谈别的事,二人转身出外,带上了门。 楼下参与行动的小弟们疲惫不堪,一名跟班匆匆下楼道:“森哥出去了,后天才回来,临走前有安排,你们在这里等着,刘砚呢,刘砚上来商量个事儿。” 蒙烽与刘砚错身而过,蒙烽小声道:“他在。” 刘砚答:“知道了,你去收拾一下。” 片刻后刘砚从二楼下来,身后跟了四名小弟,走下楼去。 张岷前去洗澡,蒙烽却在厅内站着等刘砚。 刘砚看了蒙烽一眼,什么也没说,朝其他人道:“大家跟我来。” 十一名队员离开工厂,站在正午的河边,刘砚道:“就这里,受伤的请站出来。” 蒙烽:“什么意思?” 刘砚低声道:“没说你。” 蒙烽低声道:“我不是问这个,他让你来检查,让你杀自己人?” 刘砚压低了声音,话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他之前告诉了你什么?他是不是让你抛弃所有受伤的队员?你为什么不先跟我打声招呼?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好对策。” 二人小声交谈,对面五步外的小弟问:“森哥要抛弃我们了么。” “森哥不在!”一名监视刘砚的人开始上子弹:“这是刘砚的主意,他自己负责执行,有伤的都自觉站出来。” 刘砚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你们都懂的,等等……你想做什么?我说了让你杀人?!”他揪着身边监视者的衣领,低声道:“你如果敢举枪,我打赌第一个死的就是你,相信不?” 对面一人道:“现在就要杀了受伤的弟兄?” “不。”刘砚松开身边那小弟:“先告诉我谁受伤了,来吧,向前一步,别怕。” 那金牙胖子忽然道:“你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刘砚冷冷道:“你不算,你不是被丧尸咬的,滚到一边去,再啰嗦我就毙了你!” 胖子马上如得大赦,转身跑了。 刘砚:“其余人。” 蒙烽说:“我记得,让我来吧。” 刘砚:“不,他让我来。” 大日头下,各人都脸色苍白,刘砚道:“都不动么,那么改改,没有受伤的人站出来。” 话音落,六名队员朝前一步,两名明显被丧尸抓伤的人原地不动,两秒后,又有两人同时上前一步。 前排八人,后排两人。 刘砚朝后来的两人道:“你们俩,脱衣服。” “刘砚!你他妈真不是人!”一人勃然大怒道。 刘砚认得那人名叫闻且歌,没回答他。 蒙烽掏出手枪,那两人只得开始脱衣服,闻且歌缓缓喘息,赤身裸体地站在日光下, 他的身体没有伤痕,另一人则腰后被抓出一道血痕,伤口没有愈合,内里鲜红的肉微微外翻,已现出明显的紫黑色。 刘砚道:“把衣服穿上,你叫什么名字?” “王晖。”那人答道。 闻且歌穿好衣服,看着刘砚,当场有人下意识地转身,缓缓后退,继而开始逃跑,所有人警惕地盯着蒙烽。 “回来!”刘砚上前一步喊道:“我没打算杀你们!一切还有希望!” 另一人正要举步,听到这话时,惊疑不定地打量刘砚。 刘砚说:“给你们三天的食水,在这里等,好么?张岷说,一会就过来给你们看病,如果能治好,什么也不用说,一切照旧。” 闻且歌吼道:“我……我会杀了你,刘砚!” “别这样,闻弟。”王晖道:“大家都明白的,都是命。” 刘砚:“你俩是一起的吧,是发小?闻且歌,你负责给他送水和送吃的,但一定注意安全,我……我会想办法的,但现在没法详细说,好吗。” “我一定会杀了你!”闻且歌疯狂地吼道:“我发誓!刘砚!你等着——!”他要冲上来与刘砚拼命,却被其他数人按住。 蒙烽瞬间以手枪抵着闻且歌额角,冷冷道:“看来我有必要先杀了你。” “算了,蒙烽。”刘砚说:“大家回去吧。” “等等!”张岷从工厂里跑出来,站在河边疾喘,短短五十米路中,竟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他的手里拿着两根针管,喊道:“别跑!兄弟!人呢?!” 蒙烽蹙眉道:“张岷,你怎么了?” 张岷勉强道:“我……没事,刚刚两位受伤的弟兄呢?”他上前示意王晖坐下,捋起他的袖子,对着血管,把一管针剂缓缓推了进去。 刘砚蹙眉道:“你怎么提取出来的?!” 张岷的手臂上还留着一道未完全合拢的划痕,整只手臂浮现出红色,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手指倒挟着一根针筒,把另一根针筒里的血清全部注入了王晖体内。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有人自杀了。 张岷不忍地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为什么寻死!”张岷难过地大喊道:“说不定能得救!” 还有一人远远地看了很久,最后走过来,接受了张岷血清的注射。 蒙烽蹙眉问:“有用?” “试试。”张岷眼中十分茫然,抬头看着蒙烽。 刘砚说:“你放了多少血才做出这两管血清?” 张岷摇摇晃晃地起身:“我……用土法,以前治口蹄疫用过的,一大碗冷却后……抽取上层液……” “他有救了?!”闻且歌道:“这是什么药?” 张岷摇头道:“不清楚,观察看看。怕会过敏,不过比起感染,已经是小问题了。” 刘砚很想问治猪的口蹄疫和治人能一样么,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最后说:“闻且歌你留在这里,看情况。” 他回去汇报,林木森冷冷道:“你这事可办的不漂亮,又浪费粮食了。” “森哥。”刘砚针锋相对道:“蒙烽说,给人留一条路,也是给你自己留一条路。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开枪,你的队伍就再也凝聚不起来了。你试想想,以后在战斗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旦有人受伤,他们马上想到的事就是:‘我还打什么?掩护同伴活下来以后,他们会开枪杀了我。’这种时候留给他们的唯一选择,只有杀死队长和队友们,自己去逃亡,等候变成丧尸。你期待他们都会自我牺牲?不太可能。” 林木森不说话了。 刘砚说:“张岷开始抽取血清试着救他们,但不一定生效。具体还得等方师姐提炼。你最好先给张岷弄点吃的,不然按他那种抽血量,迟早会死在这里的。” 林木森起身道:“他健康么,他看上去和你们走的很近啊,没有艾滋病吧。” 刘砚:“……” 蒙烽进一楼浴室去洗澡,刘砚在中庭的石椅上坐着,片刻后南侧二楼一声巨响,张岷发狂般大吼道:“那混蛋在什么地方!” 刘砚笑了起来,决明追出房间,道:“等等!” “有只丧尸朝老子扑过来,老子为了保护那小孩……啊你们看就是那家伙,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来的,多半是咱们刘总管养在屋里的……”金牙胖子正在中庭一侧唾沫横飞,指手画脚地给两名小太妹叙述他的英勇事迹。 张岷跨出二楼围栏一跃,落下中庭,眼神像是一只被彻底激怒的猎豹,二话不说上前揪起胖子推在石桌上,喘息着以枪抵着他的后脑勺。 “爸!”决明道。 “泥人也有血性子!”张岷勃然大吼道:“你什么意思!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刘砚马上不笑了,一名小太妹见势头不对,忙上楼去喊人。 决明穿着件单薄的背心,款式和刘砚的一模一样,松松垮垮,一边仍朝上撩起,现出淤青的腰部,刘砚马上明白了,张岷回房后检查决明发现不对,问过后决明才把事情详细说了出来。 刘砚没料到张岷脾气说变就变,本以为是开玩笑,然而看见张岷持枪的右手发着抖,竟是几次要扣动扳机。 那金牙胖子兀自以为张岷只是威胁,把心一横,大骂道:“来啊!你有种就开枪啊!” 蒙烽洗完澡,听见中庭里的动静,穿着条平角内裤出来,沉声道:“张岷,别冲动。” 张岷喘着气,刘砚又道:“他不值得你杀,让他发个誓,放过他吧。” 这纠纷闹得甚大,知情人只有寥寥数名,中庭外挤满了看戏的人,纷纷交头接耳。 张岷:“你发誓!不许再碰决明一下!我不怕杀人!我不怕杀人!!” 那金牙胖子连声道:“不碰就不碰呗,又没把他怎么了。” “好了。”刘砚道:“张岷,收枪,回去吧。” 张岷缓缓收起枪,忍无可忍道:“你给我记得。”说毕转身朝决明走去,牵起他的手。 “走着瞧,勾三搭四的小骚货……”金牙胖子这才起身,朝决明骂了句脏话,又从背后朝张岷比了个中指。 说时迟那时快,张岷转身毫不留情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在胖子额上开了一个血洞! 井字型的大院四周鸦雀无声,金牙胖子兀自瞪着眼,满脸无法相信的神色朝后倒下,摔在地上。 张岷一手拉着决明,站着静了片刻,而后道:“宝贝,爸带你走,别怕。” “谁在下面开枪?”三楼,林木森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张岷答道。 林木森:“为什么开枪,你杀了王老板?” 张岷:“他对我儿子动手动脚。” 林木森两手驻在栏杆上朝下看,张岷和决明略抬起头,与他遥遥对视。 “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林木森笑了起来:“叫什么名字?” 刘砚朝蒙烽使了个眼色,蒙烽道:“跟着张兄弟一起来的。” 林木森道:“张岷,把你的枪放下,指着我做什么?” 张岷道:“抱歉了,森哥,谁也不能动我儿子,这些天承蒙你照顾……” 林木森打断道:“人是你杀的。” 张岷不吭声。 林木森又道:“所以你负责收拾。”说毕转身回房。 刘砚和蒙烽都松了口气,围观人群散了,张岷在石椅上坐下,示意决明过来,他坐着,决明站着。 决明抱着张岷的头,揉了揉他的头发。 夜十点: 蒙烽巡逻完,在楼下站了一会,整栋楼的灯都熄得差不多了,只有他和刘砚的房间还亮着灯,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他回去。 刘砚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只不过这次在灯下看的换成枪械图纸,他从图纸后瞥了蒙烽一眼。 蒙烽面无表情地脱掉上衣,换上拖鞋,在门框顶上做二十个引体向上,拿着杯子去刷牙,回来时只穿着条军裤,赤着上身。 刘砚已熄了灯,窗外繁星漫天,秋风卷着干草的气息扑进房里,蒙烽依稀有种错觉——这分明就是在念高中住宿的时候。 晚自习下课后,刘砚回宿舍洗澡,成绩烂得一塌糊涂的蒙烽坚持在教室里再看会书,十点半回来洗澡,十一宿舍楼熄灯,睡觉。 那日子枯燥得简直令人发指,食堂,教室,宿舍三点一线,数学公式和一堆完全看不懂的英语简直就像……蒙烽实在不愿意再想起了。 然而那枯燥乏味的高三生涯,却隐约又有种令蒙烽无法忘记的暧昧与魔力,似乎每次发布年级排名时垫底的嘲笑感,令人看得想去撞墙的教科书与练习册上,鸡飞狗跳的字,词不达意的作文字里行间中,藏了什么难以言喻的浪漫在里头。 蒙烽适应了不开灯的宿舍夜晚,抬眼时看见刘砚带着笑意的双眼。 “你记得么。”蒙烽坐在床边用毛巾抹干脚上的水,认真地说:“读高三那会。” “读高三那会怎么了。”刘砚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 蒙烽:“小考进步十名……” 刘砚马上道:“别说了,我要睡觉了。” 蒙烽:“就可以和你接吻,抱着你睡觉。” 刘砚:“你怎么还记得?够了。” 蒙烽:“大考进步二十名以上,不包括二十名……可以和你干一炮……” 刘砚:“……” 蒙烽:“进了年级前十,你说每天晚上随便我干……” 刘砚:“谁没有过个把黑历史?再聪明的人也有中二的时候,我还不是想督促你学习,念同个大学……” 蒙烽:“哟呵!所以我拼了命地学习,就是为了能多睡你几次,当初我怎么就这么白痴,这么蠢,会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条件动心?那紧张的哟,光等着周五下午的测试……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 刘砚反唇相讥:“是啊,你怎么这么蠢呢,直到现在还是朽木不可雕,明明念书是你自己的事,搞得我还得用……” 蒙烽:“用什么来发奖励?” 刘砚:“你够了,再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蒙烽也不脱裤子,便那么躺在被子上,抬头望着窗外漫天繁星,璀璨银河,又道:“你给我解释数学题总是不耐烦,我还记得你说sin和cos的那会……” 刘砚道:“我已经很耐烦了,亲。” 蒙烽怒吼道:“但是你明明就说错了!那道题你自己也不会!” 刘砚:“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蒙烽:“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我不会念书,但没有了我……” 刘砚:“啊哈,原来这才是今天的真正话题,你想听点什么吗?不如我表达一下对你的崇拜?” 蒙烽:“你总是这么强势,我总是被你码着欺负,你就不能温柔点吗?像隔壁的小明那样?我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就不值得你崇拜?” 刘砚诚恳道:“我实在是崇拜得你五体投地。” 蒙烽嗤之以鼻:“我保护了你这么久,你连一句谢谢也不说,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刘砚:“哦,谢谢。” 蒙烽道:“你看,说谢谢的时候也……” 刘砚:“你保护我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你爱我,我也爱你,你除了保护我,还想保护谁?我除了让你保护,还会愿意跟着谁?像张岷他们那样,其中有一个活着另一个也活着,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毫无意义,这种事情还要说谢谢?决明什么时候对张岷说谢谢了?” 蒙烽语塞。 “很好,你终于承认爱我了……”蒙烽道:“这次不是开玩笑了吧。” 刘砚话锋一转:“但相爱就一定得在一起么?” 蒙烽道:“那不重要,我想我现在有资格了。” 刘砚:“有什么资格。” 蒙烽:“干你的资格。” 刘砚:“你最好速战速决,不然待会林木森又来了。” 蒙烽怒道:“他再来,我会一枪打爆他的头!” 房中长久的静谧,刘砚道:“怎么了?” 蒙烽道:“什么怎么了?” 刘砚:“你不是要过来的吗?” 蒙烽:“为什么你不过来。” 蒙烽正想起身时,刘砚却过来了,他穿着背心和三角裤,跨坐在蒙烽的腰间,解开他的迷彩军裤。 二人彼此注视,刘砚忽然道:“你很紧张。” 蒙烽又被戳中了死穴,怒吼一声粗暴地把刘砚按在床上,狠狠地吻了上去。 肆意地啃,吻,吮吸,许久后刘砚以手指捋进蒙烽的头发里,那个举动仿佛安抚了一头野蛮的狮子,令蒙烽变得温柔起来。 他专心地亲吻着刘砚的唇角,刘砚同样专心地回应他的亲吻,唇分时他看着蒙烽的双眼,低声道:“想我了么?” 蒙烽沉默地点头,赤身裸体地背靠墙壁,两腿间雄根傲然直立,却不忙着进入,示意刘砚背靠自己:“抱你一会。” 刘砚坐到蒙烽有力的大腿间,背脊贴着他健壮的胸膛。 “先把咱们家小皇帝伺候好了……”蒙烽小声地在刘砚耳边说,一手摸上刘砚的胸膛,拧住他的乳头轻轻揉搓,另一手伸进他薄薄的内裤里,顺着他的肉根轻轻摩挲,把大半截掏了出来。 那感觉令刘砚舒服得呻吟起来,自觉地屈膝,让蒙烽扯下他的三角裤,抽出一脚,内裤松松搭在一侧大腿上。 他朝后枕在蒙烽的肩上,感受着阴茎前段传来他指腹细腻的摩挲,蒙烽的手活儿一直很好,那是刘砚一直迷恋的,他与蒙烽相隔异地的日子,常常抱着被子摩蹭,幻想着他温热而恰到好处的手劲。 蒙烽拇指在刘砚龟头背面反复按摩,四指顺着他龟棱前的阳筋轻轻掠过,令舒服得屈起脚,不自然地阵阵喘息。 蒙烽衔着他的耳垂,小声道:“要射了记得说。” “已经要……要射了……”刘砚眼里充满潮雾,双眼微微失神。 蒙烽手劲不减,直到刘砚连声求饶,蒙烽方以拇指扳着他的阳物,尾指按着刘砚阴囊根部的会阴处,一股奇异的,海浪般的高潮冲刷上刘砚心头,令他阵阵颤栗。 精液极缓地流淌而出,沿着他傲立的肉根缓缓淌了下来,蒙烽拇指抵着轻轻前推,那种缓慢射精的快感令刘砚眼里满是泪水。 “啊……啊……”刘砚倚在蒙烽身前大声地呻吟。 他太久没有自亵,蒙烽这个近似于禁欲却撩拨的手法,令刘砚足足濒临高潮近数十秒,精液淌出后余韵仍在心头阵阵回荡。 直至精液不再汨汨流出,蒙烽方道:“还硬着。” 刘砚勉强点了点头,那与激烈套弄后瞬间释放的强烈快感不同,就像在高潮处加上一个禁欲的闸,让它缓慢地宣泄,他还渴望着再来一次,蒙烽却注视着他沾满白液,晶莹发亮的昂翘肉棒,小声道:“舒坦了么?” 刘砚嗯了一声,侧过头,蒙烽低下头与他接吻,说:“把腿抬起来。” 刘砚顺从地支起一脚,稍稍睡下去些,蒙烽沉声道:“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你才这么听话……平时不能温柔点么?” 刘砚道:“你就不能绅士点么?” 蒙烽:“你又不是女人,我绅士什么?” 刘砚反唇相讥道:“那就对了,我又不是女人,让我温柔什么?” 蒙烽:“……” 刘砚:“手指……” 蒙烽把刘砚的精液抹在他的后穴边缘,抹开,以手指轻轻戳进去,说:“放松。” 刘砚的呼吸不住发颤,蒙烽动作很轻很慢,刘砚道:“我以为你会直接进来的。” 蒙烽朝一边让了让,示意他转过来,骑在自己腰间,他的阳物粗大滚烫,从前和刘砚做爱时,刘砚总喜欢开玩笑说他是种马,西方人的身高,西方人的阳具的尺寸。 蒙烽的腋毛,阴毛茂密,小腹肚脐下隐约的毛发蔓延到三角部位,一根傲人男根昂然挺立,健美而性感。 以前刘砚拿绳尺量过——足有十八公分,粗得每次进去都令人感觉撕裂般地疼痛。 当然,蒙烽总是心急,前戏往往草率润滑了事,刘砚颇不太喜欢那滋味。 这一次蒙烽做足了准备,拍了拍腰间,示意刘砚骑上来,说:“这次你自己来吧。” 刘砚道:“你不硬来了?” 蒙烽:“你喜欢硬来?” 刘砚一手扶着那庞然巨根,蒙烽的阴茎滚烫,肌肉健美,龟头硕大,肉根上满布纠结青筋,显是涨得狠了。 二人屏息相望,刘砚竭力放松,让他的茎头顶着自己后穴,靠全身的力量缓慢下压。 蒙烽的肉根硬得如铁,慢慢地一点点深入,刘砚咬牙忍着,及至大半根没入后才低声说: “不喜欢你硬来,痛。” 蒙烽小声道:“现在呢,感觉怎么样?” 刘砚吁了口气,体验到他粗大的阳具缓慢捅进自己直肠的感觉,脸上泛起潮红,呻吟道:“这样比以前好多了,别急着动。” “我想让你舒服。”蒙烽欣赏着刘砚既放荡的动作与略带羞耻的表情,手肘支起身体,喃喃道:“以前太心急是我不对。” “没什么……”刘砚闭着眼,后庭被填得满满的感觉既真实又强烈,令他险些再次涌起射精的欲望,蒙烽强壮的手臂环着他的腰坐直,刘砚又呻吟一声,彼此紧紧搂在一起。 刘砚抱着蒙烽的头,把脸埋在他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蒙烽的手摸过刘砚腰间,肩膀,还没开始动刘砚已幸福得快疯了,他们肆意而疯狂地接吻,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唇舌缠绕,似是要将分别的这些年里的激情都补回来。 刘砚竭力下坐,令蒙烽的肉根进得更深,蒙烽道:“还疼么?” 刘砚道:“不……不疼了,很……舒服。” 蒙烽开始缓慢地抽顶,刘砚呜呜地叫,几次想喊出声,却被蒙烽封住唇。 二人以坐式开始,缓慢地做做停停,直至刘砚恳求他再进来一点,并双手紧紧抱着蒙烽的肩膀,蒙烽换了个姿势,把他放在床上,自己趴在他的身上加快了律动。 刘砚眼中溢着泪花,别过头去却被蒙烽拈着下巴拧过来,他几次想避开蒙烽的视线,蒙烽却把整根肉棒抽出大半,余龟头在后庭内浅浅抽玩,沉声道:“看着我……来,看着我。” 说毕深深一顶,整根进入,刘砚啊地大叫出声,蒙烽霸道地吻了上去,封住他的唇。 缠绵间蒙烽亲昵地,迷恋地吻着他的鼻梁,嘴角,胯下一阵狂抽猛插,刘砚双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脖颈泛起潮润般的红色,阴茎在蒙烽健硕,坚硬的腹肌上拖着发亮的来回摩挲,几乎要被顶上高潮。 “叫老公。”蒙烽停了动作,摸了摸他的头发:“叫声老公,老公奖励你。” 刘砚看着蒙烽帅气而刚毅的脸,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蒙烽狠狠顶入,刘砚颤抖着叫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轮狂顶,刘砚几次被顶得双眼发黑,难言的快感前后夹击,他又射了一次,这次是彻底的高潮,他感觉到蒙烽犹如野兽般将精液宣泄在他的身体里,直至暴风雨停息后,蒙烽抱着他的肩膀,埋在他的锁骨前缓缓喘气。 刘砚的后穴阵阵痉挛,高潮的余韵仍未完全退去,他摸了摸蒙烽的头,手指在他的耳朵里打着转,蒙烽抬头看了他一眼,吻上他的脖颈。 刘砚缓缓喘息,蒙烽那个吻持续了很久,他着力吸吮,最后在刘砚脖颈上显眼的位置烙下一个性感的吻痕。 “我也来。”刘砚笑道。 蒙烽将插在他体内的肉棒抽出,坐在床上扯过毛巾揩拭刘砚后庭,那处溢满他的精液。继而埋头,脸色微红,什么也没说,以毛巾包着那话儿擦干净阴毛和肉棒上的精液。 刘砚侧过身,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性感的颈边又吮又吻,蒙烽肤色偏深,刘砚吮了半天,吻痕完全不明显,最后咬了一口算数。 “好了好了。”蒙烽道:“像个丧尸一样,睡觉吧,咱们这算破镜重圆了么。” 刘砚:“你说呢。” 蒙烽笑了起来,心里有点温馨,又有点失落。 他把床轰轰地推到一边,与刘砚的床并在一起,又把刘砚横抱到靠墙的里侧,拉上被子,抱着他睡了。 那一夜刘砚依旧失眠了,然而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蒙烽没讲几句情话,三分钟便自动入睡,紧接着惊天动地的打起鼾。 四点半,刘砚的恋爱热度过去,终于忍无可忍,把蒙烽一脚踹了下床。 一切终于告一段落,那场秋雨后,天气逐渐转凉,翌日刘砚让人把工作台搬到中庭的梧桐树下,就着满庭黄叶开始改装枪械。 六把AK步枪交到他的手里,刘砚要负责把它们改装成练习用枪。 他拆了其中一把,记录零件图纸,陷入了漫长而全神贯注的思索之中。 决明不用在房间里躲着了,林木森只见了他一面,恰到好处地表达出对他的喜爱,却没有表示过度的热情,仿佛生怕触了张岷的霉头——他听过部下汇报,丝毫不怀疑张岷有能用狙击枪隔着百步远,从天台上狙爆他脑袋的本事。林木森想了又想,要怎么给决明找一份既有事做,又不至于太累的活儿,最后让决明去帮厨。 蒙烽和张岷则依旧负责巡逻,作为带回武器的奖励,每人得到了一包烟,一瓶轩尼诗的XO。 当天中午,外面一声枪响,被张岷注射过血清的人,有一个变成丧尸了。 刘砚出去看过,叹了口气,再看王晖,他的情况也很糟,已经无法行动,腰部的伤口朝着全身开始溃烂。 张岷坐在石头上,双眼通红,盯着河水不吭声。 “没有用。”张岷说:“血清没有效果。” 刘砚说;“你尽力了。” 张岷沉默点头,又问:“是不是剂量不足?” 刘砚说:“你再放血会死的,别想了。晚上我找方师姐问问。” 张岷叹了口气,双手十指交扣,揉了揉眉毛与鼻子,说:“有的时候,给人一个生还的希望,却又让这种希望破灭,显得很残忍。” 刘砚笑了笑,道:“不尝试一下,你又怎么知道呢?去找决明,他才是最需要你的人。” 张岷疲惫点头,起身回了化工厂。 “土豆是好东西,掺点牛肉罐头,味道足,管饱……”于妈不住念叨,身边的决明对着一大筐土豆,眼睛直转圈圈。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于妈道:“家里大人不让你干活是吧?啊?我侄儿也和你一样的岁数,从来不知道做饭,油盐酱醋也分不清……” 决明拿着土豆,又拿着削皮的小刀比划了一下,把小刀朝土豆里一戳。 于妈:“哎!不成!这不成!看阿姨怎么削的……” 一大筐土豆,一大盆胡萝卜,厨房里暗无天日,决明打心底生起一股悲剧的滋味。 “我来吧。”张岷接过决明的小刀,低声道:“他怎么可能会做这个?” 于妈道:“你不能老宠着他,这什么都不会,怎么办?” “唔。”张岷看了一会土豆,心情好了起来,笑道:“宝贝,你画的这是什么?” 决明手里土豆脑袋上以炭条画了两根粗眉毛,漫画眼,正是张岷的肖像。 张岷把他的“土豆脑袋”放在一边,拖过那筐土豆,问:“哪儿来的?” 于妈说:“你们出去那会,他们去裕镇挖的,后面地里还种了不少。” 张岷点头道:“都交给我吧,您出去走走。” 于妈用围裙擦了手,也不客气,伸了个懒腰出去溜达。 厨房里的馒头蒸屉咕噜噜地冒着白气,张岷搬了个小板凳在决明身后坐下,把他半抱在怀里,亲昵摩挲,又蹭又亲,手上削着土豆,决明则侧枕在张岷的锁骨前,舒服得很,眯着眼睛睡着了。 蒙烽坐在厂房宿舍的天台围墙,面前架上一把狙击枪,盯着远处河对岸,边吃炒黄豆边想事情。 刘砚背靠天台的围墙,坐在地上,问:“练习用枪的模拟反冲力要怎么解决?这个弹簧我老装不进去。” 蒙烽:“你不是什么都会的么,高材生?” 刘砚:“正式向您请教,蒙烽中士。” 蒙烽随手接过枪,看也不看,又拍又按地摆弄,问:“告诉林木森了?” 刘砚与蒙烽多年默契,说了上半句便明白下半句,懒懒答道:“告诉了,他可以死心了。” 蒙烽唏嘘道:“可怜的张岷,过几天说不定得让他杀人偿命了。你知道他为什么杀那胖子?” 刘砚眉毛一扬,蒙烽沉声道:“上次林木森的手下说过,他们刚道裕镇那会,金牙一晚上奸杀了三个小孩。一到末日,什么良知,道德全没了。林木森杀了小孩们的父母,金牙就讨了这些不到十岁的小孩回去,关在房里……当时张岷的脸色就变了。所以决明被金牙盯上,他才这么大的反应,你不应该带决明去。” 刘砚打了个寒颤:“我怎么知道?决明自己躲在车里。” 蒙烽又道:“你知道林木森以前是做什么的么?” 刘砚想了想,没有接话,蒙烽道:“这里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他的小弟们偶尔会找我和张岷打牌,赢几根烟抽,我套出不少内情。林木森以前是贩毒的,你不觉得他的眼神……” “对。”刘砚马上明白过来:“我说怎么眼神一直有点不对劲,就那种,每天提心吊胆,怕下一刻没命的心态。” 蒙烽又说:“那个王晖,以前是个强奸犯,就连给我们指路的李嵩,从前是专门打那些被拖薪的农民工,抓着一个,装在麻袋里朝死里打……” 刘砚:“哦,那你拿什么秘密去和他们交换了?” 蒙烽无所谓道:“没有,哥这么持身端正,像是作奸犯科的人么?” 刘砚:“你起码编些小污点什么的,比如说偷税漏税啊,上公厕不冲水啊……” 蒙烽:“你可以了!” 刘砚笑了起来,沉吟片刻后又道:“现在血清没用了,林木森要是让张岷偿那胖子的命,你会帮张岷不。” 蒙烽淡淡道:“当然,他也是我的朋友,林木森现在不会难为他的,他还有利用价值,你的枪搞定了,现在想尝尝我的大钢炮么?” 刘砚:“轮到你尝尝我的了吧?嗯?下面还有人看着,你要在天台上边朝下面打招呼,边尝尝那滋味么?我保证你看上去一切正常,不会碰你胸口……” 蒙烽笑了起来,猛地箍住刘砚,把他推到天台的栏杆处,从后面紧紧抵着他,抬头朝远处喊道:“哲学家!吃饭了么!” 河对岸的谢枫桦还坐在那儿,抬头茫然地看了远处蒙烽一眼,朝他挥了挥手打招呼。 她的身边躺着一个男人,那人不住疾喘,正是一天前被放生的受伤跟班——王晖。 他的脸色呈现出死人般的灰白,腰部已开始化脓,越烂越深,现出紫黑色的内脏。谢枫桦把手绢湿了水,敷在他的额上。 “我撑不住了……我……我……”王晖断断续续道。 “坚持住。”谢枫桦难过地说:“你看,今天天气很好。” 王晖睁大了浑浊的双眼,定定望着晴得像被洗过的天空,大朵洁白的云缓缓飘过,将阴影投在一望无际的群山与绵延碧绿的草地上。 “这风……风吹着……真……舒服啊……”王晖说:“以前……居然没……发现这里的景色……这么……好看。真……想……多看几天……” 谢枫桦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低声道:“嗯,撑住,别死。” 王晖说:“妹子……谢……谢谢你照顾我……我不是什么……好人……” 谢枫桦小声地抽泣起来,王晖又艰难地说:“我以为……要一个人……死在……” 谢枫桦:“撑着,王晖,我去叫你的兄弟过来。” 王晖:“别……别,就这样……我快……不成了。” 王晖半卧在草地上,以手肘支着地,缓慢地朝河边爬去。 “别动!”谢枫桦忙上前道:“躺着!” 王晖道:“别跟着,别来……我……待会就不知道我是谁了……离我远点……不能害了……你。” “不不。”刘砚忙道:“别闹,他好像不太好了。” 蒙烽马上停了扯刘砚裤子的动作,端起狙击枪,枪托架在肩上,固定卡盘,将瞄准器置于眉前,眯起一只眼。 蒙烽喃喃道:“刘砚,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刘砚俯在栏杆上,拿起望远镜疑惑地望向河边。 望远镜景象转向已成丧尸的王晖,它的左脚朝谢枫桦迈出一步,保持着那个姿势。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丧尸摇摇晃晃地动了一会,谢枫桦呆呆地在树下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河水哗哗的流淌声中,王晖的尸体似乎失去了所有记忆,朝着谢枫桦走来。谢枫桦缓缓后退,四处看了一眼,喊道:“有人吗!” 刘砚:“打一枪试试……打左手。” 蒙烽果断扣动扳机,砰一声子弹穿过近六百米空间,一枪击碎王晖的手臂,断臂带着肉碎与一蓬鲜血飞了出去,尸体身子只是微微一侧,没有倒下,转过身,似乎在寻找攻击来源。 蒙烽又是一枪击爆了丧尸的头,无头尸体失去行动能力,扑倒在河中,被河水带往下游。 刘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跑出工厂外,涉水过河,蒙烽前去检查尸体,刘砚问谢枫桦:“他再次站起来后,朝你说了什么?” 谢枫桦道:“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就看了我……一眼。” 刘砚道:“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 蒙烽道:“说不定刚才王晖还没死呢。” 刘砚背脊发毛:“我让你先开枪打手臂,就是为了确认他死没死,一定是死了,这不可能。” 他好几次险些要把那个词说出口,又硬生生按捺下去。 半小时后,被临时叫来的方小蕾站在河边,听三名目击证人详细叙述了经过。 她的手上摆弄着一小管硝酸,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开口道:“你想的没错,很有可能是保留了部分自主意识。” 刘砚只觉心砰砰地跳,声音发着抖:“是自主意识还是……记忆残留?只有这只丧尸有,还是以前没有发现,其实所有的丧尸都有这个现象?” 方 作品相关 (5) 小蕾茫然地缓缓摇头:“按照在这之前的遭遇,我没有碰到过第二个例子。” 刘砚:“你能肯定?” 方小蕾抬眼望向刘砚:“在我爸爸的转化过程中……没有这个迹象。” 刘砚点了点头,闭上双眼:“我很抱歉。” 方小蕾点头道:“没有关系,很有可能是发生了……又一次的突变。” 刘砚睁开眼:“两次以上的突变?是血清的原因?” 方小蕾:“已经可以确认至少有两次,或许还有更多。” 刘砚:“这已经不能用突变来定义了,病毒在生物个体上体现的,自内至外的催化演变……” “是的。”方小蕾缓缓点头:“我不太相信那个词,但目前只能用它来定义。” “怎么说?”蒙烽道。 “进化。”方小蕾轻轻地说。 遥远的西边一声闷响,大地仿佛在微微震动,不知是秋季最后一场雨来临前天与地酝酿的雷霆,还是华南兵营中遭遇的轰炸。 作者有话要说: 卡的话多等一会,现在顶峰作案了 14 14、聚合 ... 2012年8月25日。 蒙烽与张岷安全回来,我们获得第一批武装力量,林木森是个有野心的人,他的野心内敛而张扬,沉默而危险,在所有人为了生存而努力时,他不甘心仅仅是生存。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想在这次丧尸潮后争取得到些什么。 一个国家?一个政权?但那还太遥远,他的人太少,加上新收编的平民,目前只有不到五十个能充当战斗力的男人。 他让蒙烽与张岷训练这五十人,包括他自己。 他们在河边立了靶子,早上跟随张岷练习射击,下午则让蒙烽带着他们,腿上系着十公斤重的沙袋,跋山涉水地进行体能训练。 方小蕾提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设想,但林木森对此毫不关心。 只有我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正在朝着具有自主意识缓慢进化的丧尸。人类之所以能在丧尸潮爆发时自保,全因为丧尸没有思考能力,行动全凭生存本能:进食,攻击以及其他。它们各自为战,不懂互相配合与击破,这令丧尸群成为一盘散沙。只要不碰上具备压倒性数量的丧尸大潮,小股人类在具有合适武器下,逃生成为可能。 然而一旦进化猜测被证明,我无法想象一支会包抄,偷袭以及有组织纪律性的丧尸军队有多大的战斗力。它们如果不再进攻人类,改而取食生物,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日记越写越长了,希望一切不要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刘砚。”一人在外敲门:“出去训练。” 刘砚合上笔记本,把它塞进床下,答道:“我是技术工种。” 那人道:“森哥吩咐的,所有人都要接受训练,就在中庭。” 刘砚只得离开房间,楼道里站满了人朝下窥探,林木森左肩上戴着一片白铁的盔甲护肩,右手持匕首,微微躬身。 面前是一只丧尸! 刘砚心头忍不住一惊,只见丧尸朝林木森扑来,后者猛地一个侧身,避开丧尸的手臂,“嗬”一声嚎叫,丧尸紧紧咬住他的护肩,林木森以匕首朝上一挑,蒙烽道:“停!” 林木森就地一个打滚躲了开去,围观小弟纷纷大声叫好。 蒙烽飞起一脚,把丧尸踹得倒飞回笼子里,两边马上有人关上笼门,哐当下了铁栓。 “匕首扎入的方位不对。”蒙烽道:“手劲依旧差了点,从下颚朝上捅,需要深入它的后脑,才能达到击杀效果。” 说着以拳头比划个手势,抵在林木森喉咙处,运劲一推,将林木森推得后退,抵在墙上。 林木森点头道:“明白了。” 蒙烽站到一边。 林木森道:“下一位。” 另一人过来,林木森道:“你,把它的匕首拔出来,再把它的头砍下来。” 那人身上穿着厚厚的外套,护肩;一顶帽子遮住头脸,像个劫匪。 管笼子的人放出丧尸,那人冲上前去,握着匕首朝后一抽,蒙烽喝道:“注意避开正面攻击!” 那人闪到丧尸身后,以匕首朝丧尸后脑勺狠狠一扎,马上飞身跃开,丧尸朝下扑倒,痉挛片刻,不动了。 清理人员戴着手套,把那训练用的丧尸搬上一个独轮车运走。训练者摘下帽子,看了刘砚一眼——正是数天前扬言要找刘砚报仇的闻且歌。 “刘砚。”林木森的眼角余光瞥见他,转过身道:“你觉得怎么样?” 刘砚:“从哪里抓回来的?” 林木森:“最近有小股两三只丧尸在外面游荡,监视器感应到,单只用麻袋套回来的。” 小弟们推走笼子。 刘砚扫视高处一眼,小声道:“这很危险,容易感染。” 林木森答:“总要面对的,现在开始是一只,以后会逐渐增多,枪弹不能解决一切。” 刘砚:“要是在训练过程中不慎被抓伤怎么办?” 林木森道:“我让他们自己提前做好所有防御措施,你看那里。” 刘砚顺着林木森目光朝上望去,三楼张岷架着狙击枪,在检视中庭训练场中的一举一动。 “如果还会被抓伤。”林木森缓缓道:“就只能怪命不好了,让他们走,迟早都是死。” “你来试试!”林木森大声道。 蒙烽说:“他是技术工种,不用了。” “没关系。”刘砚道:“我可以的。” 高处张岷一手握枪托,另一手手指探入扳机,声音传了下来:“蒙烽,相信我,没事。” 刘砚接过蒙烽递来的短刀,微微躬身,又有两名小弟推着带滑轮的封闭铁箱过来,里面传出砰砰响,丧尸似乎十分狂躁。 “开门!”林木森下令。 绳子抽走,笼门被撞开,一只身着西装的丧尸摔了出来,刘砚刹那静了。 他后退半步,直至那丧尸抬起头,摇摇晃晃站起,朝刘砚扑来,刘砚猛地抽身后退,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丧尸发黄而腐烂的脸。 它的胸前别着一枚领带夹,上面是刘砚的校徽。 “老师?”刘砚喃喃道,那一刻他与丧尸正面朝向,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丧尸正是他的系主任,人与尸短暂的停顿后,丧尸大吼一声,朝刘砚扑来! 蒙烽喝道:“别走神!” 说时迟那时快,刘砚矮身避过他导师横挥而来的双手,一手按地,侧踹出一脚,勾中它的膝弯,紧接着往回一勾,丧尸膝盖被撩得荡起,失去平衡朝后摔在地上! 周围一声喝彩,刘砚持刀绕圈,井字型的中庭外楼缓慢旋转,他眼睛紧紧盯着那身穿西装的丧尸中年人。 它两眼翻白,再次艰难站起,口中嗬嗬作声,抬起双手漫无目的地乱挥。 刘砚收刀,疑惑地眯起眼,丧尸转了个身,赫然不顾刘砚,朝林木森扑来! 周围哗然惊叫,刘砚吼道:“等等!” 然而那一声喊得太迟,楼上张岷果断开枪,砰然击爆了丧尸的脑袋。 “你会格斗?”林木森道。 刘砚道:“蒙烽教过我一点,每年当兵休假的时候回来教的。”说着望向蒙烽双眼。 林木森道:“很好,有自保能力,我就放心了,以后你们技术工每天来练习射击,体能条件可以适当放宽。” 刘砚答道:“好的。” 有人上前收拾尸骸,刘砚使了个眼色,蒙烽微微点头,刘砚转身走了。 傍晚,蒙烽拄着枪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刘砚抽身离开工厂,问:“那只丧尸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林木森具体说方位了么?” 蒙烽说:“没有,你认识它?” 刘砚道:“是我的老师。” 蒙烽叹了口气,刘砚又站了片刻,摒去无奈的心酸,蹙眉道:“是第一波跟着萧瑀他们跑的。” 蒙烽说:“萧瑀已经死了,我告诉过你的。” 刘砚道:“那么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外面?” 蒙烽:“我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也有可能是林木森带着人进去了。” 刘砚:“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进兵营里抓丧尸?” 蒙烽:“或许有那么一两只从下水道跑了出来也不一定,还有可能你的老师根本就没进去,或者在感染潮爆发当天还活着的时候就出来了,在外面病发后四处游荡。” 刘砚深吸一口气,蒙烽说:“兵营的围墙很坚固,不应该会跑出来,它还认识你?” 刘砚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蒙烽道:“军方马上就要轰炸那里了。”说毕掏出一张纸,正是那天他从行政大楼里取得的文件。 刘砚匆匆展开看了一眼:“为什么不早说?” 蒙烽:“交给林木森有用么?你看这名中尉是朝谁发电报的?!林木森一定会问,这个蒙建国是谁。” 刘砚:“你可以说你们只是同姓。” 蒙烽:“省点吧,老子是将军,儿子是特种兵,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刘砚一想也是,只得把紧急通报交给蒙烽:“这只是手写件,你确定已经发出去了?” 蒙烽:“传真件一定发了,发消息的人是自杀的,没有发出去他怎么会自杀?我估计这只是军方无暇抽身解决这里的集中营,但他们迟早会来的。” 刘砚朝远方眺望,绚丽的火烧云在紫蓝色的天幕下铺展。 “七十里路。”刘砚道:“轰炸的话会波及这里么?” 蒙烽道:“除非用核弹,但这么小的地方不现实,可能是轰炸覆盖率80%左右的GBU-28型激光制导弹。后果是,炸掉大半个兵营,不排除会有遗漏的丧尸跑出来。” 刘砚点了点头:“得通知林木森,加强戒备。” 当夜,万籁俱寂,空气闷热,天空乌云满布,大地一片漆黑。 宿舍的窗门大开着,蒙烽抱着刘砚,赤身裸体地斜斜压着他睡觉。 刘砚在梦里不舒服地动了动,满身大汗,湿腻的汗水与蒙烽的汗交汇在一处,被子大敞着,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里装了半杯水,是预备半夜醒了口渴喝的。 半夜两点。 玻璃杯里的水微微一振,荡起涟漪,涟漪中央像是受到什么震击,激起一滴水珠,复又滴答落回杯里。 三秒后,水纹又一振。 蒙烽睁开双眼。 隔壁房间内,决明道:“爸?” 张岷猛地睁眼,狭小的房间里一片静谧,决明满脸疑惑,把耳朵贴在墙上。 刘砚也醒了,坐在床上,蒙烽察觉到了什么,示意他别吭声,迅速穿好衣服,推门出来。正碰上冲出走廊的张岷。 “你也听见了?”蒙烽道。 张岷:“什么东西?是地震?叫醒他们吗?” 蒙烽:“先搞清楚是什么……” 瞬间二人同时屏息,一声极轻的闷响从远方传来,整个大地不易察觉地微震。 蒙烽:“刘砚!你上哪去!” 刘砚抓着望远镜,狂奔过整个走廊,冲上天台,张岷拉着决明,与蒙烽一起跑上天台。静夜里的那一声喊,有不少人醒了,房间接二连三亮灯,刘砚站在天台顶端最西边的天台上,举起望远镜。 黑夜与群山的浓雾中,有一个堪比山峦的巨大黑影缓缓东来。 所有人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 砰的一声闷响,犹如轰雷在云层中炸裂,大地微微一沉而后弹起,刘砚退了半步。 “那是什么?”蒙烽道:“是……什么怪兽?” 刘砚道:“你看。” 他把望远镜交给蒙烽。 朦胧的黑暗里,蒙烽看见一只巨大的,足有三十米高的庞然巨兽,它的全身上下满是死尸,没有头颅,二次死亡后的尸体密密麻麻地组成了一只顶天立地的血肉巨人! 它没有头部,没有双手,就像将成千上万具死尸与断肢混在一处,捏出一团巨大的,人型的尸体巨人,两只脚拖着沉重步伐,一迈十米,跨过公路与铁丝网,朝工厂的方向走来! “估……估计速度……”刘砚道:“目测,快,蒙烽!” 张岷举起望远镜,只看了一眼就彻底懵了。 蒙烽道:“大约还有五分钟……即将靠近我们了!马上拉警报!快!”蒙烽几乎是大吼着冲下中庭,拉响了应急警报。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所有人在睡梦中惊醒,乱成一片,林木森吼道:“哪里有丧尸!” “退出这里!”蒙烽大叫道:“所有人退出这里!张岷!准备火箭炮!” 化工厂所有人惊慌起来,冲下中庭,撤出马路外时有人看见血肉巨人如同小山般的个头,登时呆呆站在路边,忘记逃跑,仰头眺望。 “快!”刘砚吼道:“别看了!找地方掩护!” 轰然巨响,血肉巨人接近化工厂,那惊天动地的一脚,踏翻了厂房外沿的车库,引起一阵连环大爆炸。 蒙烽持枪边跑边吼道:“所有人都撤出来了么!火箭炮在哪里!” 林木森焦急喊道:“不知道!别管那么多了!快开枪!” 工厂马路对面,大部分人逃进了树林,枪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间杂着AK的砰砰巨响,震耳欲聋的六管机关枪发动,张岷戴着瞄准镜跃上马路。 铺天盖地的子弹飞向血肉巨人,将它身上聚合着的千万具丧尸躯体轰得血肉溃烂,然而似乎有一块强力磁石,所有掉落的腐肉,血液与骨骼竟是牢牢吸附着,瓦解不了丝毫。 “停火!”林木森道:“先别开火!” 蒙烽手指握着微型火箭炮的扳机,四周静了,偶尔响起一两声稀稀落落的枪响。 血肉巨人一步迈过,轰然踩在他们十米外的公路上,所有人终于得见它的外壳——无数丧尸躯体彼此粘连,形成一只巨大的脚。 早已死去的丧尸样貌狰狞恐怖,犹如浮屠柱上的雕塑,或是背朝外,或是胸口朝外,手、脚,彼此穿插变形,严密地紧贴在一起。 那只脚抬起,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数十人同时抬头,血肉巨人一脚迈进化工厂房,发出天崩般的巨响与爆炸! 女人们绝望的叫喊声中,火焰冲天而起,紧接着被一脚踩熄下去。 “它的目标不是咱们。”林木森道。 蒙烽放下微型火箭炮,巨人踩进化工厂,将西侧宿舍踩得崩塌下去,紧接着穿过中庭,一脚将东边厂房区撞得轰然坍塌,迈出他们赖以为生的家园,朝东边缓缓走去。 所有人麻木地看着面前这一切,车库被毁了,井字型的宿舍楼剩下南北两栋破损大半,摇摇欲坠的残骸,钢筋上仍挂着不少血肉模糊,从巨人身上刮下来的尸体。 大地阵阵颤栗,血肉巨人离开了。 “见鬼……”林木森彻底疲了:“那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天空闷雷翻滚,闪电划过天际,暴雨下了起来,浇灭了车库内熊熊燃烧的烈火。 黯夜里,蒙烽走上公路,被淋成落汤鸡,打着赤膊,湿淋淋的迷彩军裤紧贴在大腿上。脸上,身上,穿着人字拖的脚上全是污泥。 刘砚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前,遥望血肉巨人离开的方向。 “它是从西边来的。”刘砚在哗哗的暴雨中说。 “什么——!”雨声里听不到交谈,蒙烽大声道。 刘砚:“兵营!它是从兵营的方向来的!那里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蒙烽茫然地点了点头。 刘砚道:“你没听懂吗?!这意味着什么?” 三秒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树林内响起,所有人同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七十里外,仍能活动的丧尸因为兵营告破,被集体放出来了,足足过了三天,它们跟随血肉巨人的脚步,找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 张岷深吸一口气,爆喝道:“所有人朝东边撤退!别回厂里!丧尸群来了!” 15 15、逃亡 ... 被毁去的据点与血肉巨人出现带来的震撼尚未过去,第一波丧尸群已无声无息逼近。 林木森吼道:“谁值的班!” “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刘砚大喊道:“朝东跑!找掩体!守住!” 雨夜里一片漆黑,偶尔撕裂天空的闪电照亮了方圆百里,大批丧尸从雨水与泥泞中聚集而来。四面八方的活死人自发地朝着工厂包围上来。尖叫声,呐喊声四处响起,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枪响声震耳欲聋。 “别朝厂里跑!” “救命——!” 张岷道:“宝贝,躲在我身后!” 蒙烽扬起连发机关枪一番狂轰滥炸,大吼道:“刘砚呢!刘砚在哪里!” 持枪的人各自为战,张岷吼道:“集合!避免流弹误伤!” 一通枪响乱七八糟,黑夜里手雷接连炸开,烈火甫起,却被滂沱大雨浇熄,深夜中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到处都是凄惨的尖叫。蒙烽近乎绝望地大吼道:“刘砚——!你狗日的到底在哪!快给老子滚出来!” 冷不防背脊与一人相碰,刘砚喊道:“在这里!刚才让你们脱身的手雷是我扔的!” 蒙烽像是整个人垮了下来,一臂抱着刘砚,狠狠在他额前揉了揉。 张岷喊道:“现在怎么办!” 蒙烽吼道:“且战且退!让人过来集合!” 刘砚装填信号枪,一枚照明平地飞起,丧尸已少了许多。 生还者渐渐朝他们聚拢,他们一退再退,天明时分雨势渐小,树木,群山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景物已逐渐清晰。 蒙烽审视周围,剩下十七个人,他们已经脱离了丧尸的包围圈。 林木森已经累垮了,决明裹着张岷的迷彩外套,在雨里冷得不住发抖。 除去他们四个,仅存十三个人。 林木森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完全没有预料到只要一晚上,他初具规模的小王国就被彻底摧毁得一干二净。 “现在可以追究责任了。”刘砚疲惫地倚着一棵树,在路边瘫软下去。 蒙烽苦笑道:“已经没用了。” 张岷道:“谁负责夜间巡逻的?” 林木森道:“不在这里,应该已经死了。” 刘砚道:“那只巨人,你们都看见了么?” 蒙烽道:“怎么?” 刘砚说:“红外线检视仪只对体温比常温略高的丧尸进行报警,巨人的组成是二次死亡的丧尸,它们已经没有温度了,就像石头树木一样,没有报警是很正常的。” 张岷:“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刘砚苦笑摇头,问:“现在怎么办?” 十七人的目光一齐望向林木森。 林木森扫视手下们一眼,说:“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战略撤退?”蒙烽收起连发机关枪,埋头检视电子屏幕上面的弹药量。 “车库已经毁了。”张岷道:“怎么走?” 刘砚道:“我觉得还有人活着,你们发现了么,刚开始发现丧尸群,并没有那么多。” 蒙烽眯起眼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粗略估计。”蒙烽说:“上次我们去兵营,里面还有接近一万只丧尸,不可能只有这么小规模。” 张岷说:“可能性只有一个,它们没有全部过来,今天凌晨遭遇的只是第一波,这些几乎全部清剿光了,回去看看还来得及,说不定有生还的伙伴。” 林木森道:“这样,你们回去救人……” 数人转头,看着林木森。 “谁们?”蒙烽冷冷道。 林木森点了人:“你,你,你,你们三个,带五个人过去,谁愿意回去侦察的,站出来。” 刘砚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正合他意,他朝蒙烽使了个眼色。 蒙烽会意,开口道:“不用五个人,我们去就行。” 林木森道:“行,我相信你们的能力,能救的救出来,看看厂里还有什么能用的,我带人上高速去找车,一旦找到就回来接你们。” 蒙烽说:“高速上有车?” 林木森说:“刚搬到工厂的时候,我发现高速路口停了三大排货柜车,但不清楚有没有汽油,当时我派人去检查过,都是正常的。” 蒙烽点了点头,张岷看着决明,又看林木森,刘砚替他下了决定:“决明跟着我们走。” 张岷背起决明,把AK交给决明拿着,蒙烽一臂套在机关枪里,像个机甲战士,另一手拉着刘砚,四人在公路边深一脚,浅一脚缓缓行走。 “还有几发子弹?”张岷问。 蒙烽:“四百六十发,子弹都在厂里,得回去装填。” 张岷说:“咱们这就走了?不等他们了?他们万一不来怎么办?” 蒙烽道:“刘砚?” 刘砚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此刻回过神,茫然道:“什么?” 山路上的水冲刷着黄泥淌下,蒙烽让他朝自己这边靠近点,免得滑倒,问:“你在想什么?巨人?” 刘砚点了点头,说:“林木森会会来找我们的,他的家当还全在厂里呢。” 决明打了个喷嚏,在张岷脖子上蹭鼻涕。 张岷道:“我还得回去找药箱,感冒这种小病要发起烧来可就……冤了。” 他们顺着公路走了近一个小时,决明身上盖着张岷的外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刘砚与蒙烽手牵着手,站在已成一片废墟的工厂前,天近全亮,满地焦黑的丧尸,被手雷炸成狼藉的建筑物,垮塌的宿舍。 张岷把决明放了下来,让他在建筑物下避雨,又在周围巡逻一圈,确认没有危险。 “有人吗?!”刘砚大喊道。 冷不防砰砰枪响,蒙烽朝着刘砚背后开枪,将一只丧尸打成筛子。 刘砚点了点头,示意多谢,朝中庭里走。 蒙烽:“去哪里?” 刘砚道:“拿我的东西,你不用上来。” 蒙烽仍旧赤着满是泥污的上半身,站在中庭里,未几,刘砚从楼上扔下一件外套给蒙烽穿上,收拾了笔记本和工具箱下楼。 “我去河边看看。”蒙烽说:“张岷,你看着这里。” 刘砚提着工具箱匆匆走过食堂,忽然停下了脚步。 “老天……”他的眼眶红了起来,鼻头一阵发酸。 崔小坤被一根钢筋穿透了胸膛,睁着眼,半吊在空中,两脚齐膝之下,已被丧尸啃得稀烂。 刘砚抑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上前把崔小坤兀自睁着的双眼合上。 张岷道:“是你的朋友么。” 刘砚点了点头:“室友,最早一起逃难出来的。” 张岷叹了口气。 刘砚道:“你从东向西,我从西向东搜索,五分钟后在这里碰头。” 张岷点头道:“行。” 刘砚把工具箱放在决明脚边,叮嘱他别乱跑,转身绕着破败的废墟开始寻找生还者。 “有人吗——”刘砚喊道。 一阵尖叫响起,刘砚快步跑向南楼,一只丧尸趴在门上,探手进厨房内乱抓,里头于妈的声音大骂道:“走开!走开!” 刘砚喊道:“朝后躲!”说毕砰然开枪,一枪打偏,那丧尸猛地朝他扑来,刘砚不避不让,连着四枪砰砰砰砰射去,最后一枪成功地击爆了它的头颅,无头尸倒在刘砚面前。 刘砚上前推门:“于妈?还有谁在里面?安全了,都可以出来了。” 里头传来一阵尖叫。 “小心——!” 刘砚猛地转头,一只丧尸撞出走廊朝他扑来,他连忙背靠门板开枪,电光火石的瞬间,楼上掉下来一个铁柜,轰的一声巨响,砸在丧尸身上。 刘砚捏了把汗,持枪遥遥朝上望去,三楼出现一个花盆。 刘砚忙道:“停——!” 决明露出脑袋,问:“死了么?” 刘砚:“……” “你跑上面去做什么?”听到枪响的张岷匆忙奔来,朝楼上喊道。 “找东西。”决明答道,他寻到自己的东西下来了。 厨房门打开,现出门后老母鸡似的于妈,以及躲在里头的两名女生——谢枫桦与丁兰。还有三个受伤的男人。 “都出来吧。”张岷说,顺手把压在衣柜下的丧尸一枪爆头,张开手臂让决明跳下来,抱着他在一边坐定。 刘砚:“还有生还者么。” 张岷:“没有了,南北两楼的物资基本还在,东西楼和厂房里,车库里的全毁掉了。等蒙烽回来集合。” 蒙烽在河边洗了把脸,河水夹着山顶咆哮而下的水流狂奔而来,断木,树叶冲过。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 远处旷野中,有两具湿淋淋的尸体,一具躺着,一具跪着。 蒙烽猛然抬头,喊道:“谁?” 蒙烽迅速架上臂发式机关枪,涉水过对岸。 乌云密布,灰蒙蒙的天地间,方小蕾安静地躺在旷野上,睁着空洞的双眼,另一具丧尸趴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蒙烽瞠目结舌:“方小蕾?!” 蒙烽以枪轻轻拨开俯在她身上的那具尸体,丧尸翻了过来,那是断了双脚的萧瑀,一把小刀沿着脖颈捅入了他的头颅。 方小蕾脖颈上,肩上全是血,躺着不住痉挛。 她的唇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把两枚戒指放在蒙烽的大手里,握着他的枪口,颤声道。 “开……开枪……” 远处一声枪响。 宿舍楼内,张岷举起枪,发射一枚信号弹,灰白的天空下绿光一闪一闪。 决明在一旁吃药,刘砚问:“你回去拿什么?” 决明从外套兜里掏东西让看——一枚金质奖章,再来一瓶的盖子,几张植物大战僵尸的布质徽标。 外面停了四辆货柜车,林木森一如刘砚所料,回来了。 “怎么样?”林木森带着人下车。 刘砚道:“安全,你们可以开始搬东西。” “我们朝哪里撤退?”蒙烽穿着军外套却不扣上,坦露赤裸的胸膛,卸下机关枪,活动酸痛的手臂。 林木森不答,反问道:“这里是活下来的所有人了?” 刘砚道:“加上你身后的,一共二十三名。” 林木森让人前去搬东西,四下望了一眼,在中庭席地而坐,摊开地图。 “东边S市和Z市,省会F市。”林木森道:“据说是全国最先爆发丧尸潮的区域,你们一定不想回去、” “免了。”蒙烽没好气道。 大家都不愿回去面对那噩梦般的城市。 “不去重灾区。”张岷说:“我建议朝北走。” 林木森道:“上北边高速就是出省了,半个月前那里全线封锁,刚刚我派人去看了一眼,全是丧尸。” 数人俱是沉默。 林木森说:“我决定朝西走,离开南岭山系以后拐向西北。” 蒙烽说:“但那只怪物就是从西边来的。” 林木森说:“它朝东边走,目标不是咱们,而且已经离开了。” 刘砚始终不作声,张岷说:“朝西走,路上一定还会有丧尸。” “走任何一个方向都有丧尸。”林木森说:“哪里不是冒险呢?” 刘砚说:“我赞成西北方向,可能的话,我想去兵营回收一件东西。” 蒙烽点了点头,林木森道:“待会六个人一队,轮班守在货柜顶上,架上前枪,如果有丧尸拦路的话,可以沿途清理,只要车能走就行,现在所有人都去搬东西,包括女人!半小时后准时出发!” 众人散了,六辆货柜车依次排在公路前,他们把所有能用的物资带上车去,刘砚粗略计算汽油储量,足够车队行走近五千公里。 跟班们把面粉,大米与罐头抬上车去,塞进货柜的最里面,以及成箱的香烟与医药品,刘砚这才发现,林木森竟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半小时后,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一名小弟不慎在□的钢筋上擦破了皮,伤口泛起紫黑色。 林木森什么也没说,就当没看见,依旧任由那小弟干活,最后临走时让他下车,把三包饼干,三瓶矿泉水放在路边,吩咐道:“走吧。” 那名被抛弃的跟班呆呆站在路中央,遥望货柜车队启程,驰离已成废墟的化工厂。 林木森精打细算,终于也浪费粮食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小弟忙前忙后,搬了大半天东西,总不能一枪送他归西,还是这样做才最妥当。 蒙烽四人坐在最后一辆车的货柜里,公路坑洼不平,微微颠簸。 刘砚朝车厢深处问道:“哲学家,你还在吗。” 谢枫桦小声地安慰着断断续续抽泣的丁兰,捋了把散乱的头发,从车厢最里面朝刘砚看来。 “那作家呢?”刘砚问:“我忽然想听点故事了,他活下来了么?” 谢枫桦答:“早在十天前就走了,他的挎包里有一本诗集,一个枕头。可以在他的旅途上随时做梦。” 刘砚道:“是啊,下次再碰见会讲故事的人,应该请他留下来。” 2012年8月26日。 我们遭到第一次安定下来后的丧尸潮洗劫。出现了一只没有人能推测来历的巨大怪物,我和蒙烽把它叫做血肉巨人,决明则叫那些丧尸作“天灾军团”。因为它,我们再次踏上了逃亡的旅途。 我需要一个生物专业的人咨询问题,但方师姐已经死了,她的家人,亲戚,朋友都死在这次浩劫里;或许再见萧瑀师兄一面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信念。蒙烽说萧师兄仍记得她,或许这是她心甘情愿的归宿。 希望他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 丧尸摧毁了裕镇的工厂,我们带着所剩无几的生还者朝西北再次开始逃亡,沿途蒙烽与张岷在货柜车顶端架设起枪,清理了路边偶尔出现的小股丧尸。 它们翻山越岭,大部分散进野外,没有走公路,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天下午,我从华南第二军区封闭兵营的西北角取回了上次行动中,遗留在那里的三号机。 当初设计红外线监视仪时,自动化专业的崔小坤添加了一块芯片与机体独立电池,如今崔小坤离开了我们,他的发明仍发挥着作用,这块芯片里记录了我们离开兵营之后,五个小时内的内容。说不定能告诉我们真相。 愿崔小坤的在天之灵安息。 蒙烽朝正在写日记的刘砚说:“方小蕾临死前有点东西让我带给你,留作纪念。” 他伸出手掌,朝刘砚摊开,掌心里有两枚闪着光芒的钻石戒指。 刘砚沉默地拈起其中小的一枚,把另外大的那枚留在蒙烽的掌心。 16 16、搜救 ... 天放晴了,数十人坐在货柜车的顶端,遥望公路一侧的兵营,六辆大车缓缓驰过,将面前景象留在远方。 兵营内满目疮痍,围墙破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内里已空空荡荡,所有的丧尸都跑出来了。 蒙烽带人去把兵营里最后剩余的武器带回车上,填满了近大半个货柜车厢。 刘砚手里拿着一个小匣子,翻来覆去地看,这里条件不充分,电路也在暴雨中被打湿了,需要材料翻修,才能把里面的景象调出来。 傍晚车队再次启程,沿着公路,穿过南岭山脉出省,一路向北。 “爸,我要死了。”黑暗里,决明的声音传来。 “不会的。”张岷小声道:“宝贝,退烧药有点副作用。” 决明说:“我很难受……” 张岷背倚一个纸箱,他们所处的空间非常狭小,大部分地方堆满了面粉,米和成箱罐头以及杂物,狭隘的空间里纸箱外面隔着林木森的一半手下,对面则是蒙烽与刘砚,再里头避风的地方则留给女人们。 决明淋了一晚上雨,开始感冒发烧,退烧后蔫蔫的,吃不下东西,在张岷怀里不舒服地又蹭又动。 “多喝点水。”张岷说:“热吗?”他摸了摸养子的头,打算分散他的注意力,说:“你看刘砚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 决明摇了摇头,看着对面的刘砚:“闹钟吗。” 刘砚在昏暗的电筒下组装一个机械装置,小小的像个圆盘。 “是个生命迹象探测仪。”刘砚说:“蒙烽在兵营里找到的,我把它调整了一下,利用温度差来实现远距离生命波动检测作用。” “能找到丧尸么?”蒙烽说。 刘砚摇了摇头:“它和红外线技术不同,只能找到人,覆盖范围是三公里左右。” 张岷点头道:“好东西。” 决明又不吭声了,全身是汗,却紧紧抱着张岷的腰不松手。 他们的去向有三。 一:沿川滇公路进川,离开南方地区,进入青海高原,辗转进藏。 二:取道甘肃国道,前往天气干燥的新疆。 三:离开H省后一路北上,绕过人口密集的中原地区,经宁夏朝内蒙古走,在呼和浩特附近寻找落脚地。 越是地广人稀的地方就越安全,恶劣的风沙环境能令丧尸快速风干,结缔组织缓慢丧失活性,细胞液脱水蒸发,失去行动能力;寒冷环境则会帮助人类,令丧尸冻成僵冰,破坏它们的肌肉活性。 这是方小蕾生前提出的建议,也是《丧尸生存手册》上列出的逃亡细则。刘砚和蒙烽等人讨论良久,觉得进藏最安全。 林木森一意孤行,否决了所有提议,决定沿途扫荡小镇,并囤积物资辗转北上,建立自己的流亡基地。 但整个国家就那么一瞬间空了,一座又一座的死城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甚至找不到任何呼救信号。 旅途是冗长而寂寞的,几小时,一上午,甚至连着整整一天,两天,路上没有任何人,刘砚手中的生命探测器也从未响起过。荒芜的高速公路围栏外偶尔能看见零星几只丧尸伸出手乱挠,除此以外,就只有蓝的刺眼的天空与依旧灼热的烈日。 车厢内十分闷热,他们在路边停下检修时张岷提出要求,必须开一个天窗。 车队的成员们已经有不少病了——那天淋雨后开始长途跋涉,体力劳顿,就连林木森也不住咳嗽。 张岷给状况不好的人把过脉,说:“车厢环境不好,容易传染疾病,你得着个地方停下来,彻底清扫一次,洒消毒水,生病的人好好休息一下。” 林木森不耐烦道:“小病没关系,都撑得住。” 张岷道:“当初这场病毒爆发之前也从小病开始,它的来源至今还没人清楚,你又怎么能确认,它不是普通感冒病毒突变而来?” 林木森被说服了,车队在路边的一个加油站停下,蒙烽率先下车,带人搜查附近。 “我听到外星人在和我说话。”决明说。 刘砚刚下车,听到这话蹙眉道:“外星人和你说什么了?” 决明:“听不懂,嗡嗡嗡的……” 张岷笑道:“宝贝,那只是感冒引起的耳鸣。” 刘砚哭笑不得,让谢枫桦下车,众人在附近随意走动,林木森则蒙着口鼻,大声吩咐手下洒消毒水。 “脸色不太好。”刘砚点评道。 “需要调理。”张岷坐在一个箱子上,怀里抱着决明,决明十分粘人,张岷也像是时刻离不了他,只要俩人没事做,便那么相依为命地抱着。初看起来肉麻得旁观者浑身不自在,然而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刘砚反而有点想学决明,没事的时候也让蒙烽滚过来,像他们这么抱着。然而这个举动实在不像他能办到的。 远处传来几声枪响,蒙烽开枪杀了三只丧尸,提着枪过来。 张岷低头看地图:“我想到附近的城市去看看,找点中药材,车队里咳嗽,肺火,风寒……” 蒙烽说:“这些都是小病,不死已经命大了。” 张岷抬头道:“小病如果不根治,容易发展成大病,风湿,肺炎,别小看这些,还有关节炎。况且林木森身体本来就带病。” “要去市里有点危险,我们也没有车。”蒙烽道。 “那不是车?”刘砚示意他们看,远处停着一辆垮了车门的小型人货车,一侧还有两辆摩托。 蒙烽说:“不能开,没油,没车钥匙。” 刘砚道:“搜搜你刚才杀死的那几只丧尸身上,说不定能找到车钥匙。” 蒙烽:“你当是玩RPG游戏么,已经搜过了,没有。要么读档把那几只丧尸重杀一次,凹一下爆率?” 刘砚笑了起来,离开货柜车,前往加油站一侧的吉普处查看,他把油箱加满,侧身进驾驶座下,抽出一把螺丝刀撬开前盖,抽出两条线,火机烧掉塑料外皮,随手一碰。 吭哧吭哧声音响起,汽车发动。 “我们去附近的市里看看!找点药!储备里药材太短缺了。”蒙烽开车经过路中央,朝林木森喊道。 林木森怀疑地扔了烟,蒙烽道:“很快就回来。” 林木森道:“要去可以,但我只能等你们十个小时。所有责任你们自负。” 蒙烽听到这话有点不自在,蹙眉道:“大家都需要药,不是一个人的事,你……” “别啰嗦。”刘砚道。 张岷道:“走。” 蒙烽调转车头,下了高速。 秋高气爽,一出货柜车厢,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四面车门大敞,兜风的感觉十分美妙,刘砚翻出一盒磁带塞进录音机里,张学友的歌声响了一路。 H省最南边,青阳市。 人货车缓缓开进市区,风卷着残破的纸张掠过街道,被雨水浇得湿烂又被烈日晒干的纸箱横亘街头,横七竖八,撞在电线杆上的汽车被火烧得焦黑。 刘砚开启手中的生命探测仪,没有生还者迹象反应。 蒙烽小心地开车穿过市区外沿,这座城市是南岭两省交界处数一数二的大城,他们所在之处只是郊西的高新技术开发区。 凡是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呆在城市里,刘砚本身也没有别的念头,但在离开南方前,他必须先找到自己需要的设备。 蒙烽在马路边停了车,丧尸似乎都离开了这里,前去觅食了。 他和张岷下车沿着商店街侦察,最后确认没有大批丧尸出没,吹了声口哨,示意刘砚和决明可以下车。 决明推门,叮当声响,快餐店里,张岷拿着一块布擦拭满是干涸血迹的柜台,把一只断掉的手臂塞进柜台下,装模作样地按开收银机,双手撑在柜台前:“欢迎光临,小帅哥想吃点什么?” 决明笑了起来,仰头看上面的菜单板。 “来一份宫保鸡丁吧。”决明煞有介事道。 “哦不行。”张岷认真道:“我们用的是地沟油,而且你看上去感冒还没完,太油腻的吃了可不好。” 决明说:“可乐有吗?” 张岷:“碳酸汽水不益于健康。” 决明:“我爸也常这么说呢,呵呵,康师傅绿茶可以吗?统一的也行。” 张岷:“别提了,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 决明:“?” 张岷装出一副凶残的表情:“全是防腐剂和香精!你爸没告诉你吗?!” 决明:“……” 张岷又和蔼可亲道:“番茄炒鸡蛋要吗?” 决明:“嗯……可以来一点,不要太酸,多少钱?” 张岷彬彬有礼道:“今天是丧尸日大酬宾,不用钱,请坐下稍候,我的爱马上为您送上。” 张岷进厨房里,决明挠了挠头,坐在位置上看传单。 片刻后厨房里传来香味,蒙烽傻眼了。 “还能用?” “煤气是罐装的,鸡蛋在冰箱里,虽然停电了但还没有坏,只放了半个月,番茄酱和土豆也是好的。”张岷一脚踹开厨房门,端着盘子,围着围裙出来。 “这个呢。”决明拌了拌面条。 张岷:“面条是干的,下锅就能煮,还有这个……” 张岷变戏法般从柜台后取出三杯咖啡,一杯热牛奶,酒精炉烧的水,糖,奶粉,伴侣,黑咖啡一应俱全。 决明幸福地开吃了。 一大盆西红柿鸡蛋面,四个人围坐一桌,蒙烽摘了手套说:“不管了,先吃再说。” “比于妈的手艺好。”刘砚赞赏地点头道。 决明道:“我爸什么都会,还知道香精防腐剂什么的。” “看出来了。”蒙烽笑道。 四人吃饱,喝了咖啡,心满意足,蒙烽肩上扛着一把巨型机关枪在商店街内闲逛,问:“你要找什么?” 刘砚道:“先沿途看看……那家店没被洗劫,是卖什么的?” 汽车配件,电子配件商店,五金店,刘砚把能拿的都拿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放上车去,最后加了块木板挡严实。 张岷推开一间商店的门,说:“这是一家新华书店,招牌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没有被破坏,保存得十分完整。” “太好了。”刘砚说:“给我二十分钟时间。” 他在两层书店里找到不少需要的书,决明蹲在二楼看漫画。 蒙烽拿着一叠时尚杂志朝外走。 决明道:“喂,你没给钱。” 蒙烽煞有介事道:“亲,窃书不能算偷,窃书怎么能算偷?” 刘砚翻开一本2011年初版的机械力学离散化技术,着作人上写着系主任的名字,不禁叹了口气。 张岷则把所有人体医学理论和中医药方书籍搜罗起来,装箱放上车去。 “还有什么?”刘砚道:“可以离开了。” 张岷道:“再找间药房。” 中联大药房被洗劫一空,一次性针头,酒精,碘片绷带已经全没了。 张岷不看空空荡荡的货架,跃过柜台,翻找小抽屉里的中草药,如释重负道:“太好了,中药全在。” 他把所有的药材分类倒进塑料袋里,最后装了四个大而轻的麻袋扔上车,还找到不少人参等名贵药材,随手给决明嘴里塞了片花旗参,牵着他朝外走。 “刘砚!”决明远远道。 刘砚在拆一个路灯里的电路板,头也不抬道:“什么?” 决明:“你的闹钟响了!” 刘砚:“关了吧!”倏然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身冲上车,生命探测仪上绿灯亮起,嘀嘀嘀,一声接一声。 刘砚蹙眉神情凝重,握着圆盘探测仪转动方向,指向东边。 液晶数字跳动,显示出距离,二点五公里外有生命迹象。 “去救?”蒙烽道。 张岷问:“弹药还有多少。” 蒙烽检视臂射六管机关枪:“满的,出来前刚装填完子弹。” 刘砚:“我觉得应该先回去寻求支援。” 张岷道:“但我觉得他们起不了作用,而且林木森愿不愿意救人,还难说得很。” 蒙烽道:“他需要人,你有把握说服他么,刘砚?” 刘砚摇了摇头,但那似乎有点冒险,万一林木森等得不耐烦,又或者根本没这个念头呢?林木森在化工厂沦陷的战斗中似乎被骇破了胆,从一路上不想停车,没命般的逃亡就能看出。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近乎有点神经质。 “他会说。”决明道:“你的闹钟坏了,扔了它吧。” 决明一言道破天机,这句话令刘砚彻底打消回去请求支援的念头,他果断道:“咱们换辆轻便点的车,先过去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远处传出一声爆炸。 刘砚道:“张岷把上面我作了记号的箱子提过来,我去找车。” 刘砚找了辆三菱吉普,蒙烽一枪开锁,刘砚上半身趴进驾驶座上,扯出电线。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蒙烽在车外守着,面无表情地问。 刘砚答:“你……省点吧,想过把开名车的瘾儿吗?只有旧式的我才能用这招,像雪佛莱,凯迪拉克和奔驰那种带防盗功能的豪华轿车,不是拿两根电线碰一下就……能……” 蒙烽:“不是想的这个。” 他用枪头戳了戳刘砚露在车外的腰,说:“宝贝,你这么趴着的时候,我非常想干你的屁股。” 刘砚:“……” 吭哧一声三菱吉普启动,刘砚道:“你和张岷坐前面,决明过来帮我组装东西,上车!” 吉普车缓缓朝开发区东南方向开去,一声爆炸后远处便再没有声音。生命探测仪仍亮着灯,刘砚把它塞在前座靠背固定,放平后座位置,打开箱子,稀里哗啦把一堆零件倒了出来。 “手雷给我一个。”刘砚说。 “你打算在车上拆手雷,会把我们炸飞的!”蒙烽倏然吼道。 刘砚道:“我保证不会的,快,乖。” 决明说:“炸飞而已,又不会死。” 蒙烽:“那只是电视上这么演……”说归说,却依旧交出手雷。 刘砚以小刀撬起外壳,嘴里咬着胶带,三两下把它缠上,唔唔示意决明把罐头拿过来。 他把罐头盒拉开,里面的午餐肉随便喂决明吃了点,再把剩余的倒了,把一大盒铁钉倒进去,底部用开罐刀划出六片花瓣般的铁片展开,捏出倾斜的角度。 手雷放在中间,引线牵出,小心的绑在一个拖把杆上。 蒙烽的车缓慢减速,张岷深吸一口气道:“老天。” 马路的尽头是一间两层的建筑物,外面围着上百具丧尸,铁门被撞得哐哐作响,倾下近半。 建筑物一楼门顶挂着警徽——那是个派出所。 17 17、离别 ... “这是八……屁……眼蘑菇吗?”决明问。 刘砚:“你可以这么认为,其实我更喜欢毁灭菇……” 派出所门外,吉普车高速冲来,瞬间打横,蒙烽猛打方向盘,来了个漂亮至极的漂移,吼道:“里面的人卧倒——!” 刘砚抛出罐头炸弹,叮一声卡在派出所外铁门上,蒙烽挂档倒车,车轮空转片刻,将扑上前的一只丧尸碾进车底。 轰一声响,罐头盒爆炸,朝四面八方射出上百枚铁钉,沿着展开的铁皮花瓣一瞬间飞散开去,被热浪灼得通红的铁钉犹如利刃,无差别覆盖了近十米方圆的地域,射进丧尸头颅。 刹那间派出所门口的丧尸倒了一大片。 说时迟那时快,蒙烽一踩油门,蹭的一声高速冲向外围铁门,从倾斜的栅栏上碾着几十具尸体一飞而起,在空中飞行五米,发出巨响重重落地。 车门被推开,将一只挂在门上的丧尸撞飞出去,蒙烽与张岷同时扑出车外,在前院一打滚,各自亮枪,开始扫射! 刘砚坐上驾驶位再踩油门,吉普车轰然撞进了派出所里,大门倒下,刘砚摇开车窗吼道:“快走!” 说完霎时愣住。 前厅内聚集了上百人。 这么多人,决计带不出去,刘砚只看了一眼便道:“谁是头儿?” 蒙烽与张岷持枪边扫射边后退,张岷顺着地面抛出手雷,继而与蒙烽同时转身朝派出所大厅一扑,刘砚马上抱头扑倒。 又是一声巨响,热浪卷进大厅,上百人惊慌大叫,四处寻桌椅躲藏。 蒙烽道:“这么多人?!” 刘砚再次抛出一枚罐头炸弹,蒙烽单手扳着倒下的门板一声大吼,把它掀得立起,外面铁钉横飞,诤的一声门板背后现出锐利的火红钉尖,烫得蒙烽不住大叫。 外面安静了。 在大厅内躲藏的平民纷纷起身,惊疑未定地打量着这数人。 “谁是头儿。”刘砚又重复了一次。 “你们从哪来的?”一名身着警服的年轻人从柜台后起身,放开怀中的小女孩,小女孩大哭着跑过长厅,去找她的父母。 蒙烽道:“从南边来,刚过省际国道。你好,我叫蒙烽。” “张岷。”张岷与他握手。 “邓长河。”那警察道:“生还者只有你们?武器从哪里得到的?” 蒙烽简要解释了一次他们的来历,又道:“刘砚把其他人集合起来。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邓长河看那模样只有二十岁,比蒙烽刘砚他们都要年轻,闻言道:“不行,我们不能走,已经联络上军队了,这几天就会有人来救援。” 蒙烽不禁蹙眉:“军队会到这里来?” 刘砚检视大厅,这间派出所只有两层楼,一楼是证件,执照等办理处,二楼则是办公室。 难民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地面散乱的垃圾以及拼凑在一起的桌子,铺在墙角的床单,凌乱的旅行包表明,他们在这里住了不少时间。 邓长河带着蒙烽与张岷上楼,二楼躺着一名受伤的老警察,以及两具尸体。 张岷上前检查那警察的伤势,手电筒照过他的瞳孔,松开按在他脉门上的手指,起身摇了摇头。 “不会来的。”蒙烽道:“丧尸潮爆发了将近一个月,军方连影儿也不知道在哪里,没有时间了,收拾东西马上走。” 邓长河吁了口气,似是十分难办,张岷道:“朋友。” 邓长河抬眼,张岷说:“我们的车队只在高速路口上等候不超过十个小时,下午天黑的时候他们就得走了,你如果愿意在这里留守,我们也帮不了你。” 邓长河沉默一会,问:“所有人都跟着走?” 蒙烽检视四周,从窗户朝下望去,外面满是尸体,先前手雷的轰炸与刘砚发明的钉子炸弹解决掉近九成,数只丧尸尝试着爬过围栏进来,蒙烽开枪把它们扫死,头也不回道:“是的。” 邓长河又问道:“所有的人,不能丢下任何一个。” 张岷道:“所有还没被感染的人。” “走。”转椅上的老警察安详地闭着双眼,缓缓道:“小邓,带他们走,求人不如自救。” 邓长河道:“王叔!” 老警察眼窝深陷,脸色发黑,肩膀上紫黑色的血渗出绷带,发着抖道:“保护好还活着的人。” 张岷匆匆下楼,刘砚道:“这里有医生吗?” 没有人回答,眼神陌生而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一人穿着肮脏的衬衣,西裤出列道:“有什么能帮您的?” 刘砚说:“你是医生?” 那人道:“不,但会一点医疗。” 刘砚和张岷小声交谈几句,又道:“大家排好队,到门口来。” 张岷身材颀长,一柄小小的电筒在手指间反转,眼眶有点发红,刘砚道:“挨个来,别乱,蒙烽?” 蒙烽与那名叫邓长河的警察下楼,邓长河戴好警帽,眼睛红肿,显是刚哭过。 刘砚说:“蒙烽你守着门口,预防有丧尸进来,检查过的人都到前厅去。” 张岷眼里带着泪水,挨个检视逃难者的瞳孔,手指搭着他们的脉门。 “你到那边去。”张岷道:“你,到门口去。” 刘砚以眼神示意,蒙烽明白了,他短暂地沉默了两秒,说:“你们到我身后来。” 被感染的人走到蒙烽身后,刘砚不说接下来怎么做,其他人也没有问。 决明蹲在办证厅的一侧,帮一个小女孩整理她的裙摆和衣襟。 小女孩道:“哥哥,你是来救我们的么?” 决明轻轻道:“对啊,那人是我爸,我们会带你走。” 小女孩点了点头,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公仔交给决明,决明接过,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亚马逊棕熊吗。”决明说。 小女孩努力地眨了眨眼,决明又道:“可能是一种远古化石生物。” “有这种东西吗,宝贝?”张岷习惯了决明的怪话:“你到门口去……宝贝,过来。” 决明说:“还给你,我爸不让我随便收别人的礼物。你爸呢?” 小女孩朝后边的队伍指了指。 她的父母在队伍里,看着她与决明。 张岷瞥见那小女孩脖子旁边有灰斑,又道:“决明,过来。” 小女孩把东西朝决明外套里塞,决明抽出来,小女孩又道:“给你。” 决明道:“哦,谢谢。” 他的军外套内塞着那只熊公仔,露出脑袋一晃一晃。 张岷道:“这是你的……什么人?” 一个男人半抱着名陷入昏迷的老妇人过来,张岷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被咬伤了。伤口在手腕上。 “能治好吗。”四十来岁的男人道:“她是我娘,昨晚上,丧尸……从窗子里爬进来……她为了救我被咬了……” 张岷道:“到那大个子身后去,我们再想办法。你呢?” 小女孩的父母抱起她,朝张岷道:“她叫柔柔。” 张岷说:“是怎么回事?” 他照了小女孩的瞳孔,小幅度扩散,但在她的身上却找不到伤痕。 柔妈说:“昨天晚上……” 柔爸马上使了个眼色。 张岷顺着她的脚摸下来,她的脚底有一个被玻璃割伤的裂口,已经开始腐烂。柔妈见瞒不住了,只得说:“去小便的时候踩了玻璃,已经好了。” 张岷道:“到那边去。”继而不再说什么。 人陆续离开办证厅,张岷牵着决明的手上车,倒车,把吉普车开出前院外,刘砚站在门口道:“现在,会开车的全部站出来,上前一步。” 大部分男人站了出来,刘砚说:“邓长河,请你打头,所有人跟上,跟着我们走,秩序别乱。” 张岷将车开出街上,跃上车顶负责警备。 近百人的队伍一分为二,蒙烽截断了后排的感染者,转身站在铁门外,跨过那些丧尸的尸体,以枪看似无意地朝向他们,说:“你们在这里等。” 刘砚带着人去开车,选中八辆老式车,挨个检查油箱,水箱,勉强还能用的便直接拆开锁盒,直接暴力破解发动汽车。 还有人是开着车过来避难的,手里有车钥匙,刘砚搞到所有的车,让他们依次停在路边。 刘砚:“你们先上车。” 张岷道:“蒙烽身后的人都是被感染了的,那个中年人和那对夫妻没被感染,但是他们的亲人……我不敢分开他们,你看怎么办?现在说?” 刘砚站了一会,深吸一口气。 “我死了以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刘砚闭上眼,缓缓道。 他走向蒙烽,看着被感染的人群,所有的面孔都是陌生的。 刘砚道:“你们都被感染了,可能会变成丧尸。” 一语出,人群耸动,蒙烽后退,把刘砚护在身后,枪口指向人群预防变数,登时有人大叫,更有人朝派出所内逃去。 “不不!”刘砚道:“他没有开枪的打算,别怕。” 人群稍定,一人喊道:“那我们怎么办?!” 刘砚道:“我无能为力,不能带你们走,抱歉。” 刹那间哭声,恳求声响成一片,蒙烽持枪护着刘砚缓缓后退,那对夫妇冲出来,哭着说:“我们没有被感染!别扔下我们!” 张岷说:“他们可以走,但她……不能走。” 刘砚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道:“你俩上车,你们的女儿不行。” 张岷以枪指向一中年人:“你也可以走。” 那中年人抱着他的母亲,说:“我不了,我陪我妈。” 刘砚刹那眼泪就下来了,蒙烽搂着他的肩膀,小声安慰,转身上车。 “别让他们走了!”有人狂躁地吼道:“不能让他们走!” 那声呐喊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然而短短片刻,派出所大门处,砰的一枪朝天鸣放。 老警察倚着门框,疲惫地说:“把生还的机会留给活着的人吧,我留在这里照顾你们。” 人群静了,蒙烽以臂射机关枪指着他们,掩护刘砚上车。 老警察又道:“钱淮仁,你没有被感染是么,我听小邓说的。” 那抱着母亲的中年人含泪点头,老警察以枪让了让,说:“你跟他们走,我会照顾她。” 他走下台阶,接过钱淮仁怀里的老妪,说:“去吧,你妈妈会希望你活下去。别辜负了她。” “走。”蒙烽道。 那中年人朝他们的车走来,回头看了一眼,蒙烽把他推上车去。 “您叫什么名字。”蒙烽道。 老警察笑了笑:“我就是个片儿警,去吧,小伙子,祝你们一路平安。” 蒙烽两指捏在眉前,朝他挥别,上车。 柔柔的父母把他们的女儿放在路边,柔妈哭的死去活来,被塞进车里。 “妈……”柔柔站在路边,茫然地张口喊道。 “柔柔——”老警察在派出所门口道:“你爸爸妈妈只是离开一会,过来,伯伯抱你。” “柔柔是好孩子,听警察伯伯的话。” 车队开出街道,决明拿着手里的小熊,朝车后张望,孤零零的小女孩站在路中间,大哭起来。 他们沿路离开,小股丧尸在蒙烽的连发机枪下尸骨无存,抵达他们进市区的地方时,刘砚与蒙烽登上先前放在这里的卡车,带着大批物资殿后,张岷则继续开车领头,下午三点,他们安全回到了高速路上,长长的车队惊动了其余人。 林木森蹙眉道:“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刘砚下车,吩咐人卸货,说:“都是没有被感染的生还者,这是我们老大。” “你好!” “怎么称呼?” 马上有人下车,来向林木森递烟,林木森不耐烦道:“都到那边去!刘砚,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些人都有什么用?让他们安分点!别乱动!” 林木森话音刚落,小弟们便持枪上前,形成一个包围圈,当即有人愤怒大吼,女人尖声指责,场面一片混乱。 张岷和蒙烽早已有心理准备,各自扣着扳机。 “我左边五个。”张岷说:“你负责解决右边八个。” 蒙烽低声道:“不忙,先看刘砚的,不行再解决他们。” 从他们刚与林木森碰面时,观念冲突就埋在彼此的内心深处,这是刘砚与蒙烽的固有心态,他们与张岷,决明是一种人。 然而林木森又是另外一种人,或许这种矛盾总会被激发,难以避免。 刘砚道:“都安分点!这位是我们的领袖,林木森,森哥,他没有恶意,只是想确认你们有没有带着病毒。” 说毕,刘砚朝林木森道:“我相信这些人都有作用。你正缺人,森哥,蒙烽和张岷没有足够的帮手,完全无法建立武装小队。你要人,人多力量大,有人才能让他们拿枪去和丧尸对抗,才能保护我们自己。” 林木森没有被刘砚催眠,反问道:“这就是你的理由?” 刘砚道:“我们其实没有救出多少人,匆忙间也来不及审核,但现在才三点十分,时间很充足,可以在这里就地审核。” 林木森略一沉吟,点头道:“可以,由你负责,所有留下来的,都要给我一个理由。” 刘砚初步获胜,欣然道:“包在我身上,你去休息吧,我们还从市里带回来不少东西,番茄酱和水果罐头你说不定会喜欢,决明,把你的菠萝罐头交出来……别有仇般地盯着我,快,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 两名小弟搬来桌子,刘砚坐在一个装满书的纸箱上,摊开一叠纸:“过来登记一下,别怕,从现在起,你们已经安全了。” 人群开始排队,蒙烽像一个永久的保护神,站在刘砚身后,他黝黑的肤色,坚定锐利的眼神以及手里的枪——这是最重要的。 所有一切都昭示着,刘砚不能惹。 “你叫什么名字?”刘砚认真地问:“以前是做什么职业的?” “个体户。”那人答道。 刘砚:“会算账 作品相关 (6) ,对吧?你能为我们做点什么?嗯……可以。以后会训练你用枪,拿着这张纸,去找林木森报道,客气点,记得叫他老大。” 林木森坐在货柜车上,敞着车门吃水果罐头,不时有人过来朝他表示忠心。他眯起眼,轻蔑地接受了,而后威胁道:“好好干,别添乱。” 刘砚:“下一位。” “你说过每一个人都……”邓长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我会的。”刘砚冷冷道:“我向来说话算数。” 邓长河深吸一口气,显是忍耐了很久,刘砚伸出手:“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砚。” 邓长河道:“我只是个实习警察,片儿警,我不一定是你们的对手,但是刘砚……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王叔说要保护每一个人,就像保护我们的父母。如果你……” 蒙烽道:“你比刘砚还要罗嗦,一边去吧,你以后会明白的,小弟弟。” 刘砚无奈地笑了笑,示意邓长河去找黑社会的头儿林木森报道。 张岷用固体燃料点起一个炉子,招手示意邓长河过来,叮嘱了几句。 “哟,警察同志!”林木森一脚吊儿郎当地在座位边晃。 邓长河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木森的眼睛马上就眯了起来,目露凶光,邓长河道:“森哥好,我不会说话。” 他从后腰袋里抽出枪,枪管朝向自己,枪把手朝着林木森,认真地递过。 张岷叮嘱的那一招收到了全效,林木森接过他的手枪,对这个举动大为满意。 “很好,小伙子。”林木森如是说。 刘砚:“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他抬起头,面前那男人答:“吴伟光,我是个牧师,又见面了,您好。” 刘砚认出来面前这人就是在办证厅里,主动提出会一点医疗技术,愿意帮张岷打下手的人。 “您好。”刘砚与他握手:“牧师……国内有这个职业?” “一直都有。”吴伟光说:“您也是教徒?我是南京金陵神学院毕业的。” “我不是教徒,但我的外婆曾经是。”刘砚知道‘牧师’这一称呼是基督新教里的职位,与神父不一样,牧师侧重于管理教会以及传播福音,他们有时也充当使徒的责任。 吴伟光握着刘砚的手不放,说:“她后来呢?” 刘砚道:“去世了。” 吴伟光温柔地说:“那么,我想她一直是。因为她皈依主了。” 刘砚点头笑了笑。 吴伟光又攥着刘砚的手,认真道:“坚强起来,孩子。” 蒙烽看着牧师的手,马上就不乐意了。 蒙烽道:“你是牧师?神圣系还是戒律系的?会强效治疗术么?治疗之环什么的,群体驱散也可以。” 刘砚知道基督新教,对这个宗教素来抱着好感并略知教义,然而说来话长,也不可能给蒙烽详细解释,只得道:“别胡说,蒙烽。” “没有关系。”吴伟光收回手:“主宽恕每一个不识他的子民。” 刘砚说:“你可能不允许在……车队里布教,也请暂时别对林木森说你的身份。” 吴伟光说:“我会注意的。” 刘砚又说:“你会简单的医疗,那么算你是个西医……没有执照,协助张岷,可以么?”他征求地看着吴伟光的双眼。 吴伟光点头道:“你是个仁慈的人,主会庇佑你。” 他领到纸条前去找林木森,刘砚小声道:“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心里好过点,都是好意。” 他又道:“下一位。” 一男人道:“我叫胡珏,幸会。”他说了一个非常出名的世界品牌公司,掏出名片递给刘砚。 刘砚难以置信道:“你是亚太地区的……负责人?!” 胡珏道:“对,我的妻儿,老父老母都在国外,这次是飞回来谈一个合约,没想到……你知道有什么途径可以……” 刘砚道:“恕我直言,你看我们像有飞机或者机票的样子么?” 胡珏叹了口气:“现在该怎么办?我不知道美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们都在纽约,是不是只有中国才有这个情况……我就怕……” 刘砚道:“我想你已经有主意了,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 近半分种的沉默后,胡珏点了点头,说:“是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刘砚说:“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我得给你安排一个留下来,却又不浪费粮食的理由。” 胡珏答:“我是学管理的,哈佛博士毕业,我相信你们需要一个能管理这么多人,平息麻烦和激励团队的副手,而且我记得你刚刚说,团队首领另有其人,这个人是不是……” 刘砚道:“他是个混黑道的,你……你看上去是个聪明人,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不建议你说太多教他管理的话。” 胡珏道:“放心吧,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知道怎么应付。” 刘砚交给他一张纸,胡珏离开。 “下一位。” “我可以做饭。”那女人说。 她是柔柔的母亲。 “已经有人做饭了。”刘砚道:“你……待会可以去找那位吴伟光,他会让你好过点。” 柔妈点了点头,倚在柔爸的肩前,刘砚道:“但首先你得找个……别的理由,让我想想。” “我帮你们打扫卫生,带小孩。”她的声音小而带着抽泣,刘砚道:“你呢。” 柔爸道:“我照顾她,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刘砚在纸上写了“后勤”以及“预备役”,交给柔爸,示意他去向林木森效忠。 这次只有七十三个人,但刘砚花的时间比上次更多,他也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下来了。 足足花了快两个小时,日落西山时,张岷的药熬好了,先前车队成员每人分到一碗。 林木森喝下一大碗药汤,苦得直皱眉头,张岷又道:“车厢要开窗,以免闷热产生中暑。” 林木森点了点头,让他带着人去锯窗子,瑰丽的暮色下,公路一望无际绵延向天的彼方,刘砚收拾了东西,让人搬上车去,整理手中文件,过来道:“办完了。” 林木森:“这次招了多少人?” 刘砚:“七十三人。” 林木森:“留下多少人。” 刘砚:“没有人留下。” 林木森冷冷道:“你欠我一个解释,刚刚你只是装模作样?” 刘砚说:“条子都在你的手里了,你觉得谁不应该留下来,你说,我这就去让他们滚蛋。” 林木森深吸一口气:“刚刚我还没发现,你招这么多女人做什么?还有半大的小孩子。” 刘砚道:“小孩也能参加训练,他们都是十来岁的人,能走能跑,既然能活下来,就不会拖后腿的。” 林木森:“女人呢?” 刘砚道:“女人和小孩,是那些男人们的家里人。实话说,森哥,我觉得咱们离开这里以后,一定会在某个地方落脚,不可能一直开着车到处跑,对不?” 林木森点了点头,刘砚道:“一旦发生大事,女人往往比男人冷静,当困难超过临界点后,她们往往能沉着应对状况,不少女人和男人一样,有拿枪的资格,前提是,你愿意训练她们。” “退一万步说,她们作为男人们的家庭组成部分……你看,森哥?” 林木森扫视远处一眼,于妈架了个灶在路边做饭,她们围在于妈身边,自发地开始帮忙。 “你如果想男人们保卫家园。”刘砚说:“在他们的身后,就得有点牵挂。这点牵挂,足够他们牺牲自己,保护妻儿。” 林木森道:“那里呢?又是怎么回事?你给我招回来一个搞邪教的?” 吴伟光拿着本圣经,站在不远处,朝柔柔的父母说。 “主怜悯她,将她召回天父身前,愿她在天国中安息……” “等等,森哥。”刘砚道:“别去打扰他们。” 林木森像是看见了怪物,一手指着刘砚身前戳了戳,刚喝完药的蒙烽见势头不对,马上黑了脸,朝他们走来。 刘砚一手不易察觉,在身侧轻摇,示意蒙烽别过来。 “这个牧师。”刘砚道:“我现在没法向你解释,森哥。但我以人格担保,以后你一定会觉得有他在很重要。” 林木森道:“你的担保值个屁!刘砚!我实在是太信任你了,你不声不响就给我弄回这么多人!你现在给我听着……” “我觉得刘先生说的有一点道理。”胡珏道:“森哥,您之前刚出发的时候有多少人,能告诉小弟么?” 林木森没回答,胡珏又道:“多点人总是安全点,这一路过去,又不知道能活下多少。森哥请先息怒,刘砚确实有点一厢情愿。” 刘砚使了个眼色,胡珏说:“现在能活着,不代表他们以后都能活下来。” 林木森道:“你的意思是,先留着观察?” 胡珏说:“是,多点可以筛选的人,让他们训练,最后留下的一定是精英。能不能活下去,要看他们的表现……包括我自己,我是认真的,希望为团队作出贡献,请您给我这个机会。” “嗯。”林木森暂时被说服了,他的心思,刘砚与胡珏都很清楚——下次碰上丧尸时,林木森一定会扔下某些他觉得拖了后腿的人垫背。 “让他们别出岔子。”林木森低声道:“刘砚,这些人里,任何一个闯祸,就由你负责。” 刘砚道:“明白了,出差池的话不用你动手,我会负责解决。” 林木森道:“知道就好。”说毕转身上车,朝远处喊道:“七点开车!你们的车不能跟着走,汽油不够!所有人收拾东西,每人限带两公斤,上货柜车!” 刘砚松了口气,胡珏喝完纸杯里的药,低声道:“他的储备很够吃,是么。” 刘砚道:“你看他开口问时,我告诉他七十三人,起初他根本没有表示任何异议……证明储粮绝对够这些人吃。我认识一个给他管仓库的女孩,她告诉我,林木森的储备够一千个人吃上两年……” 胡珏点了点头。 “这里只有一百人。”胡珏道:“每人每天消耗一斤粮食,每天只要一百斤……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被赶走么?” 刘砚:“这些都是蒙烽和张岷出生入死,帮他从丧尸潮里抢回来的,从路边的城镇商店里,拿命去冒险换来的……你看这些货柜,光是干面粉就起码有几十吨,还不算大米和挂面条,还有沿途搜刮的那些……现在分开,别跟我说太多话,他已经不太喜欢我了。” 2012年8月30日。 我们在湖南的最南处短暂停留一天后再次启程。招收了七十三名幸存者,放弃了三十六名感染者。生命探测仪没有再显示生存迹象。 林木森下令绕过所有大城市,只在村镇旁边落脚。 一位名叫吴伟光的牧师带着六名初中生加入了我们,他们和决明差不多大,令车队里热闹了不少。牧师在丧尸潮里救下了十名只会添乱的初中生,目送他们其中的四名离开人世,并祝福他们在天国过得安好,努力说服其他小孩子乐观地活着。 这或许正如我现在做的决定,让七十三名幸存者全部留下。 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对是错,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命运飘渺而遥远,正如那位独自走上旅途的,带着一本诗集,一个枕头的做梦者。 18 18、迁徙 ... 随着一路向北,九月,天气终于真正凉了下来,气温降到17度,几场秋雨后,幸存者们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在张岷的坚持下,每天傍晚他们都在路边停靠。夜间则再次上车,日夜兼程朝北赶去。谁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彻底停下来。 沿途风吹草黄,秋长天阔,大到城镇,小到加油站,停靠岛,只要车队停下,见到的都是丧尸。 它们或在野外游荡,或在建筑物上走下,缓慢地赶向呼啸而过,永远不可能追上的活动车队。 偶尔几次生命探测仪响起,都在距离国道数公里外的大城市里,林木森以不安全以及食物不够为由,拒绝了一切关于搜救的提议。 所有最早跟随他撤出化工厂的人心里都清楚得很——那些储备已经足够吃了。 况且林木森在路上只要看见加油站与小型城镇就下令停车,将补给搜刮一空,这些日子里,他们的食物不但没有少,反而越来越多。 柔妈从前是个时装设计师,她接下所有缝补衣服的活儿,开始改衣服。 她总是看着决明外套口袋里的小熊脑袋,眼眶红红的发呆。决明把小熊给她,她不要,最后取来几套军服,比照着蒙烽,张岷他们的身材开始修改。 几天后第一批改装的衣服完工,大部分男人们穿上从兵营里搜出来,并二次改良后的合身军装。 柔妈笑了笑,说:“合身吗,决明?” 决明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张岷道:“宝贝,该说什么?” 柔妈忙道:“没关系,小伙子穿着挺精神的。”她转身走了。 决明穿一身土黄色的军服,带着顶野战队款式的帽子,面前蹲着六名初中生。 一个小胖子比决明小了两岁,刚升初二,扯着他的肩膀看了看,说:“这是我们的队服吗。” 决明说:“嗯,蒙叔说,以后你们归我管了,你们六个,要听我的。” “行。”一名男生比决明高了半个头,问:“认你当老大,你带我们打丧尸么?咱们叫什么队?” 决明扯过手臂上的徽标,给他们看,孩子们有大有小,军服都是柔妈亲手改的,无一例外地缝上卡通徽标——紫色的蘑菇头,一根细细的杆。 决明说:“我们是胆小菇队,不用冲上去杀丧尸,只要躲在他们身后就可以了,有任务的话,蒙叔会告诉我。” 众小孩理解点头,一少年道:“蒙叔呢?” 决明说:“他们是窝瓜队,也有食人花和地刺,负责肉搏和前线;我爸带的人会射击,是豌豆射手,双发射手和机枪射手小分队。” “那人呢?”小胖子翘首以望,夕阳下的货柜车尾,刘砚坐在货柜边缘,一脚吊儿郎当地晃,埋头组装一件机械。 “他叫刘砚,是技术工种。”决明说:“他很厉害的,像个机器猫,有很多新东西,那天就是他的闹钟把你们救出来的。” 小胖子道:“他是双子向日葵?” 刘砚的军服胸口缝了一个双眼突出的大叔头像,决明道:“不,他是疯狂戴夫,开车库商店的那个。” 众小孩笑了起来。 决明学着张岷教的话,说:“谈谈你们吧。” 决明掏出口袋里的小熊,随手晃了晃,示意他的队员们谈谈自己,彼此交流,相互了解。 张岷则站在远处,饶有趣味地看着决明和他的队友们增进感情。 “刘砚。”张岷说。 刘砚头也不抬道:“怎么。” 张岷说:“决明开朗了不少,以前他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的。” 刘砚嗯了一声,答道:“不客气,你可以让他多交点朋友。” 谢枫桦坐在车里,帮刘砚登记零件规格号,忽然开口道:“决明感觉太小了。” 张岷说:“他本来就不大。” 谢枫桦笑了笑,说:“不,我的意思是说,他不像个初中生应有的心态,十五岁的男孩,思想和情商却接近十岁左右的小孩,或者十一岁……我听他说,你们认识的时候他才十一岁?或许是因为这些年里,你一直保护着他,令他的人际交往和沟通能力陷入了停滞。” 张岷道:“没办法,他念书的时候不和陌生人说话,认为他的同学都对他……不太善意,11岁的时候头撞过一次,事实上学生们也喜欢嘲笑他,我找老师反映过好几次,转了一次校……” “不不。”谢枫桦说:“这个原因出在你身上。你就像一个避风港,这在心理学上叫做围墙效应,严密的保护,令他不愿意主动找人交流,和寻找责任。” 张岷:“那我要怎么做?” 谢枫桦道:“适当地给他点锻炼机会。” 张岷:“不可能,太危险了。” 谢枫桦笑了笑,说:“是吧,但把他放在你的背后,这实在欠妥。” “哲学家。”刘砚道:“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欠妥的,他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你情我愿,有什么好多说的?你觉得他的智力健全吗?” 谢枫桦的笔抵着下巴想了想,点头道:“智力倒是很正常,反而可以说很聪明。就是思维太发散了。张岷,你真的打算保护他一辈子?这可不现实。” 张岷道:“这有什么不现实的。为什么不现实?” 张岷的语气已经有点不悦,然而谢枫桦没有针锋相对地说下去,识趣地点了点头。 张岷却似乎想分辨什么,语气带着平常少见的急促,说: “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五十年,六十年,直到最后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小时一秒,哪里不现实?” “是我失言了。”谢枫桦道:“抱歉。” “没什么。”张岷的涵养还是很好:“他的老师也说过这话。你比她温柔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张岷转身走了,刘砚笑了起来,眼神里有种谢枫桦终于吃了瘪的得逞惬意。 “哲学家。”刘砚赞叹道。 谢枫桦哭笑不得,无奈摇头。 “我爸和我后妈……”那小胖子仇恨地说:“就把我扔在那里,自己跑了。” 决明静静听着,不发一语。 有人问:“后来呢?” 小胖子朝他们说:“后来我偷偷跟着上楼去,我爸回去收拾东西,我奶奶从房间里扑出来,把我后妈咬死在客厅里了,还把我爸咬了一口,活该他们。” 决明说:“你爸没带你走吗。” 小胖子有点残忍地说:“我偷了钥匙,把他反锁在家里,谁让他每天打我奶奶。我把钥匙扔进下水道里,跑下楼的时候碰上吴牧师,后来就跟他们在一起了。” 决明点了点头,目光有点复杂。 林木森下了命令,蒙烽远远喊道:“向日葵,胆小菇分队先上车!其余人戒备,出发了!” “你们看天上。”决明说。 夕阳西沉,天际现出璀璨的秋季星空,绚烂繁华。 “会有外星人来救地球,救人类的。”决明总结了他的谈话,让他的队员们上车。 刘砚听到这话,嘴角不自然地微微抽搐,张岷笑道:“决明的论调……其实和牧师差不多,都觉得信天上的玩意就能得救。” 刘砚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接过几份交到手里的车队检修汇总,吩咐人上车。 汽油足够跑三千公里,轮胎却撑不住了,沿途还得再找地方补给,最好是城市,至不济也是路边的汽修店。 然而货柜车的特定轮胎不多,翌日他们小心地绕过武汉,从长江大桥上过去,滚滚长江一望无际,两岸尸体飘零。 渡江北上的五天后,他们绕开河南,进入陕西地界,第一辆货柜车的轮胎爆了,凌晨四点,最后一辆货柜车猛地鸣起喇叭,车头打横,六辆车先后在路边停了下来。 幸好刘砚早已料到,调整了车队的顺序,否则一场连环车祸难以避免。 黑夜里所有人都醒了,吵吵嚷嚷。 蒙烽道:“都呆在车上!”他跃下中间那辆车,到后头去检视,三个手电筒照着车胎。 刘砚道:“超重,你带的东西太多了,外加过度磨损造成的自然毁坏,按测试也是在这几天了。” 林木森道:“没有备胎,怎么办?” 刘砚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只期待沿路能找到备胎,然而一路走来,汽配店里完全没有轮胎。 “等天亮。”高管胡珏下车,提议道:“不想弃车,就只能天亮后去周围看看。” 林木森接受了这个提议,蒙烽去安排人巡逻,刘砚在车顶立起探测仪。 天亮后,蒙烽与张岷各率一队人沿着公路尽头的岔道进行侦查,林木森脸色阴晴不定,十分烦躁。 傍晚时两队几乎是同时回来了。 “前面有一个居民区。”张岷摘下手套,吁了口气道:“里面有几家杂货店,但已经空了,像个很小的村庄,有小股丧尸游荡,大约近千只,没有正面接触。” 蒙烽道:“沿着我们的方向,徒步行走四个小时,发现了一所希望小学,在公路以西,两条岔路的交叉口,粗略看去没有发现异常,有一个挖掘机,路还没修好。” 林木森静了片刻,而后道:“走西边,绕过那股丧尸,两辆车先过去看看。” 第三天上午,两辆货柜车抵达荒野上的一栋孤零零的建筑物。 这里已进入黄土高原地质带,秋季风沙严重,极目所望,连绵的平原上就只有这一处地方建了个学校。 离这里近二十里路的荒郊,土山的另一边是张岷所说的小型村镇。 四面都是黄土,旷野中十分平坦,目光几乎望不见之处,则是隔开天与地的秦岭山脉。 一条不大的河流于远方奔腾而过,观那去向,应是汇入黄河。 这里道路不好走,离西安足有两天车程,穷乡僻壤,土地贫瘠。刘砚试探着看林木森的脸色,阴晴不定。 蒙烽与张岷率人进去检查整个未竣工的学校,刘砚揣着兜在外头看,自胡珏来了以后,林木森开始咨询他的意见。胡珏说话很到位,提出的建议也点到为止,比起刘砚的直来直去,明显胡珏更得林木森的欢心。 这正合刘砚的心意,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朝林木森解释太多,毕竟他的特长是机械而不是公关与人际交流。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刘砚?”林木森与他的智囊交谈片刻后,期待地看着刘砚,这是数天里他首次询问刘砚的意见。 刘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们要在这里安家了吗?”一名少年问。 几个小孩在滚一个铁环从他们面前经过,林木森不耐烦道:“决明!把你的童军队带走!别在这里晃!” 刘砚道:“我要进去看看。” “去吧。”林木森欣然道:“蒙烽会保护你。” 刘砚走进学校内,它还没有竣工,水泥袋堆叠在后校操场上,滑梯与吊环,秋千,单杠倒是建好了,篮球场的地面没有铺水泥,跑道上的煤渣堆着。 石灰墙壁已刷,一楼的角落,墙上喷着触目惊心的血迹,以及紫黑色的手印。 “嗬——”一只丧尸撞开门,刘砚猛地抽身后退,枪声砰的一响,楼梯上蒙烽现出身形,将那丧尸一枪击毙。 “你进来做什么。”蒙烽道。 刘砚:“看看情况。” 蒙烽说:“跟在我身后。” 小队成员散进这个两层楼高的学校,蒙烽带着刘砚,沿楼梯朝二楼走,军靴踩在楼道里发出沉稳,坚定的声响。 刘砚握着扶手抬头张望,蒙烽道:“有突发情况的话,你可以害怕的大叫,从后面搂着蒙烽中士的腰。” “嗯哼?”刘砚道:“找到几只丧尸了?” 天空晦暗,阴沉沉地压了下来,蒙烽在走廊里巡了一圈,答:“很少,包括刚刚那只,一共只有三个,有一个戴着安全帽,应该是工人。林木森打算在这里定居了?” 刘砚:“谁知道呢?” 他走进一间教室,推开铝合金窗户朝后校园张望,篮球场另一头有间校舍。 张岷巡完东边,带着人过来和蒙烽汇合。 “报告伤亡。”蒙烽道:“我听见有人叫了,被抓伤?” 张岷道:“咬伤,一个人,我让他去找林木森了。” “是那个么。”刘砚扬起下巴示意他们朝窗外看。 篮球场上,穿着西装的胡珏带着一个男人走到篮板下,说了几句话。 蒙烽眯起眼。 那人转身就跑,胡珏掏枪,开枪,把那人当场击毙。 三人沉默了一会,胡珏把手枪收进西装内袋,转身走了。 刘砚道:“我不太喜欢这里,也不太喜欢他的一些做法……” 门被推开,胡珏站在门外问:“刘砚,森哥找你。” 他们离开教室,胡珏小声道:“你最好再给他点意见,我觉得这里不适合,地形太空旷了,像个孤岛。” 刘砚低声答道:“你没发现么,他很想在这里长期发展,否则也不会让蒙烽仔细搜索了。” 胡珏点了点头,刘砚问:“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胡珏静了片刻,而后答道:“坦白地说,很糟。你也缴过投名状了?杀了多少人?” 刘砚道:“没有,他变着法儿让我杀人,我一直没听他的。” 胡珏道:“但咱们吃的粮食,大部分还是他给的。” “是啊。”刘砚随口道:“有什么事,蒙烽可以保护咱们,希望他安分点。” 胡珏道:“我会负责盯紧他的,不用担心,一直没有机会说,很感谢你们救了我。” 刘砚笑了笑:“小意思。” 蒙烽拍拍胡珏的肩膀,说:“大恩不言谢啦,亲。” 四人下楼。 林木森道:“刘砚,你觉得这里适合居住么?” 刘砚道:“不错,有足够的教室,后校舍还有房间,我可以动手做几个风力发电机,暂时可以住下来。” 林木森满意地点头道:“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砚道:“或者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冬,但冬天后就……” 林木森笑了笑,递过一根烟,刘砚舔了圈嘴唇接过,想了想,林木森亲自给刘砚点了烟,一手搭着他的肩膀,说:“你要理解我,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刘砚道:“怎么说呢……” “不必说。”林木森道:“好好干就行了。” 他搭着刘砚的肩膀,在风里走过篮球场,刘砚竭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你和胡珏。”林木森如是说:“以后就是我的左右手。你不太会和人打交道,这我懂,搞学问的人都不喜欢社交,听说钱学森从来不参与交际应酬……” “钱钟书。”刘砚道。 林木森的笑容十分亲近,说:“反正是个姓钱的,森哥理解你们这些自闭的……学者。所以森哥也想明白了,你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协调,容易得罪人。以后胡珏负责人事,你负责建设,咱们的家园就交给你了,森哥绝不干涉你。需要多少人打下手,你给胡珏说一声,让他们都听你的。” “好的。”刘砚点头道。 林木森手指挟着烟,指向远处的挖掘机,说:“你能把那个改装成吊车么?得先准备卸货,来,我帮你一起。” 刘砚看着那个巨大的挖掘机,欲哭无泪。 林木森当然不可能真的打下手,干活不到一会,手下就用别的借口把他叫走了。而刘砚带着好几个人一直忙到晚上十点,疲惫得无以复加,用挖掘机充当吊车,把货柜逐一卸下。 三天后张岷开始训练幸存者,流程还是按照先前化工厂里的一套。 蒙烽则和刘砚带着人出去,蒙烽循序渐进,小心地扫荡二十里外的村镇,刘砚拆驾驶座锁盖,扯电线碰火花,发动汽车,把它们一辆接一辆地开回来。 老式电动车,摩托车,拖拉机,附近村镇只有这些设备,西北地区经常停电,蓄电池和发电机倒是出乎意料的多。 刘砚如获至宝,捡到一堆能用的和废弃的,废弃发电机只要简单翻修,几乎都派上用场。 经过足足半个月的奔波,陕西、河南、湖北三地的交汇地界,总算一切上正轨,可以当做新的落脚点了。 刘砚一直觉得这里不太好,那是种说不出来的直觉,但林木森一意孤行,谁也不愿意去触霉头,就像蒙烽说的:“你怎么说服他?难道告诉他这里风水有问题?” 刘砚只得既来之,则安之,他拆下小学里的三根旗杆,搭配十来个电扇的扇叶,开始尝试制造三根十米高的风车。这个过程足足花了他近一个月的时间,劳动力都被他抽调去训练,白天训练完一个个累得半死,刘砚也不敢再让人来帮忙。 只有蒙烽晚上值完巡逻,两人才在空旷的操场上开着小型发电机电焊,切割,一直忙到半夜两点。 最后,架设发电机的当天,林木森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观摩,他站得很远,生怕这些玩意会爆炸。 “这东西能用?”林木森远远道,他觉得刘砚简直就像在做手工。 刘砚摘下手套,手上全是血泡,看了他一眼,说:“不太确定!希望能!” 林木森:“你以前做过这个?” 刘砚:“没有,第一次做,函待改进。” 林木森说:“加油,我支持你的发明创造。”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支持了。”蒙烽不满意地咕哝道:“老子给你拉壮丁两个月怎么说?” 蒙烽把它们用水泥浇铸,稳固地立在土坡顶上。多环线圈扯出,第一轮柴油发电机给磁力线圈充满电,磁性充沛。 “你这是爱的力量,他又不爱我。你没发现么,他瞧咱们和张岷的眼光,只比看丧尸的防备性要少那么一丁点……”刘砚小声道。 蒙烽:“为什么?” 刘砚:“怕咱们有艾滋病。” 蒙烽:“……” 刘砚:“准备开始了,亲,祈祷吧。” 蒙烽:“祈祷什么,亲,对谁祈祷?要给你磕头吗?” 刘砚:“祈祷别失败,我实在很想让牧师过来帮我祈祷几句……” 蒙烽不以为然道:“没关系,科学不都是这样的么。失败就当锻炼体力好了。又不丢人……”说着朝林木森一努嘴:“反正那家伙也不知道咱们在搞什么。” 林木森站在土坡边上抽烟旁观,狂风吹得他的外套疯狂扬起。 刘砚在震耳欲聋的风声与发电机的嗡鸣声中,朝林木森大声解释道:“这只是第一轮供电!要用柴油发电机给线圈带磁,风力带动它旋转以后,自身产生的电能就会流进整个回路……” 林木森道:“不用解释!开机!” 西北之地的狂风吹得旗杆摇摇欲坠,蒙烽抽出锁住轮轴的钢条,刘砚关上发电机,切换供电回路。 一刹那天空,大地静了下来,三十来片扇叶嗡的一声,在狂风中化为虚影,犹如血色黄昏中绽放出的瑰丽花朵,磁线圈高速旋转,切割磁场产生电能,三台指示灯亮起。 散落在地面的粗缆中,电流一瞬间飞向远方,整个学校中先是一闪,继而成功通电。 校园一瞬间亮起明亮的灯光,小孩们的欢欣尖叫,所有人的欢呼响成一片。 林木森点了点头,跨上电动车回去学校。 刘砚与蒙烽牵着手,彼此的手都磨出了血泡,他们走下土坡,在横亘天地的,千万年开天辟地的玄色风中,回去那个温暖的家。 2012年10月1日。 建国日没有庆祝,我们在欢呼声中迎来了第一缕光明。 爱迪生那道开天辟地的光照亮了我们的漫长黑夜,在丧尸潮爆发后的第四十七个日子里,电回到了我们的生活之中。 现在的供电只能简单照明,大部分电能被储存进蓄电池组里,风力发电器需要定时保养,上油。下一步计划是准备特斯拉高压线圈作为防御设施,希望能起到抵抗丧尸的作用。 有电就有了光,有了希望,崔小坤留下的改良芯片终于能够发挥作用。一个月前兵营里的谜得以解开。 我打开了录像。当天蒙烽与张岷杀死的丧尸大部分是零散的,尸堆中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异变。二次死亡后的丧尸躯体失重般离地漂浮,朝着中间的某个点缓慢靠拢,被吸附在一起。 越来越多的尸体朝中央聚拢,一层接一层,几千多具失去行动能力,大脑被毁去的丧尸血肉粘连,聚合成一只十米高的庞然大物站着。 它起初没有任何举动,像在完成某种融合与变异,录像时间点上显示的5小时后,血肉巨人仍然站着,电量耗完,图像没了。 这意味着什么?我反复看了几次录像内容,乏味的五个小时里没有错过一分一秒,也几乎让所有可能会提出意见的人看过,没有人能解读这段录像,都无法对这个现象提出有用的建议。 所有人都在啧啧称奇,诧异丧尸完全死亡后的再次突变。 还有一个疑点:这种巨人长途跋涉,要走向哪里? 决明看完录像后,说就像天上有一个飞碟射下光束,许多尸体缓缓飘起来,吸到一起的感觉。 他的想法有点独特,但当时的视角是固定的,没办法转向天空,我们看不到天上有什么。不过我觉得或许在红外线摄像机捕捉不到的地方,有一个“核”。 这个核说不定肉眼看不见?会不会是它聚合了所有的尸体。地外生命这个说法实在太匪夷所思,可能性不大。线索就这么断了,只能先放在一边。 蒙烽在附近的镇里找到了不少粮食种子,我和胡珏仔细商量过,来年开春可以尝试播种,虽然大家对种地都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有经验,但最起码林木森的储备还可以吃很久。 一切只有先尝试再说,我相信在他那足够吃十年的粮食耗完前,总能种出点什么来的。 蒙烽认为这里虽然地形简单不利,但也并非完全不能防守,我们与张岷针对地形与建筑物,作了周详的计划。其中参考了几乎所有人的建议,包括林木森的,虽然他除了“好好干”和“支持你”以外,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是小警察邓长河提到电对丧尸的作用。 他曾经用两万伏的电棍放翻过好几只丧尸。参照这点,有电就一切都好办,蒙烽分析了丧尸密度,提出只要有一个电网拦住学校周围,就足够抵御上千只丧尸同时进攻。 我设计了一个特斯拉线圈,用路过的几只丧尸作了次实验,效果很好。 结合铁钉炸弹,电网,特斯拉线圈,守住这里不难,但愿这次能建立起一个真正的家园,我不想再逃亡了。 不知道这片大地上还有多少人活着? 不知道同样的天空下,是不是还有许多人像我们这样,在末世的灾难中努力生存,等候希望的到来。 19 19、定居 ...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那句老话,大家求同存异,欢迎所有交流,但情绪请把握好,不要过度激动,感谢爆发的评论,加更一章 矛盾部分按快进拖过。 其实要避开大家的争议很简单啦,只要随便大笔一挥 让林木森在附近查看他的领地的时候,突然被什么坑里沟里跑出来一只丧尸抓死,就什么都解决了。 但那样整个故事也就不好看了,对吧? 给我几章缓冲,我需要笔墨来铺垫,很快,林木森就会退场了 这不仅仅是主角与黑帮老大的冲突,而是人道主义与利己主义上演了持续数百年的布满硝烟的战场 最终双方都按照自己的选择,获得了选择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会得到的结局 张岷取出一根针,在酒精灯上灼过,扎入一名小弟的肩膀。 “谢谢岷哥。”那人名叫王术,是跟着张岷训练的人,持枪训练数日后肩膀抬不起来,张岷只得过来给他检视。 身为队长大哥,还要负责手下队员们的健康,张岷为人亲切,小弟们都对他很有好感,比起成天虎视眈眈的蒙烽,更多人乐意亲近这名神枪手队长。 王术趴在床上,张岷又取了根针扎入。 “不客气。”张岷说:“交女朋友了没有?” 王术只有二十岁,一脸稚气,却带着痞子的嚣张与骄横,随口笑道:“岷哥别开玩笑了,这时候还交什么女朋友?” 张岷笑道:“谢枫桦挺漂亮,听说咱们弟兄里,有好几个喜欢她的?” 王术的脸红了,说:“闻弟喜欢谢枫桦,闻弟长得最帅,我们哪有份儿呢。” 张岷道:“闻弟?闻且歌?” 王术点了点头;“那小子挺多女人喜欢,就是刻板得很。” 张岷又道:“森哥呢?也没个相好的?” “有呢。”王术道:“森哥的媳妇姓乔,以前我们喊她小乔,她不让喊大嫂,说生分了。” 张岷漫不经心道:“小乔,后来怎么了?” 王术说:“人太多了,车坐不下,女人们都带不走,小乔姐以身作则,带头下车。小葵她们是偷偷躲在帆布下面才跟着过来的……哎哟!岷哥你轻点!痛!” 张岷停了动作,沉声道:“真是个……真是个……” 张岷重重叹了口气,挨根将针收走,吩咐道:“好好睡一觉,下个月得出任务了,别没事光想着女人打炮,我怀疑你就是打炮打多了,右手抬不起来。” 王术哈哈笑了出声,张岷收拾东西走了。 十月将近尾声,气温一瞬间冷了下来,西北的风刮得正烈,电力充足是件好事,但纵然有电,这里的避难者们也做不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电力大部分作用只能供给照明,其余的接入蓄电池,电视是不可能接收到的,刘砚想方设法架设天线,多番调试,所有的频道都是一片雪花点。 不仅仅电视,就连广播系统也陷入了彻底瘫痪之中,没有一个波段传出声音。 决明每天的任务就是对着收音机左旋右旋,像个神经病人,把波段从左旋到最右,又从最右旋到最左。如果张岷不过来找他说话,决明可以坐着旋收音机旋上一整天。 物尽其用,刘砚不得不服气,学管理的人就是专业。胡珏几乎把每一个人都派上了用场,牧师和谢枫桦教小孩子们读书,女人缝补浆洗,布置每一个房间。上午训练射击和体能,下午打篮球,傍晚自由活动,不时给林木森拟定各类演讲稿,每隔三到五天,晚饭前让林木森演讲一次。 感情充沛,发乎情,止乎理,反复激励他的避难所成员。 十一月的第一周,第一次正式行动开始,为了验收成果,蒙烽、张岷各带一队人,每队十八名男人,前往二十里路外的村庄寻找物资。 胡珏随车出发,林木森授意他来监督,也是协助。 胡珏上车便对刘砚的本事叹为观止,刘砚改装了所有能改装的东西,他用四辆小型卡车加挖掘机的前斗,以及半块货柜车厢做成运兵用的装甲冲锋车,载着他们悍然碾压进村镇西北面的入口,哗啦啦碾倒了一大片。 “GOGOGO!”蒙烽率先跃下车,他的副手是那名片儿警邓长河。 “还赌不?”张岷喊道。他的副手则是曾经扬言要杀了刘砚的黑道小弟闻且歌。 “赌!”蒙烽道:“一包烟!看谁杀得多!完结点数!” 担任副队长的生涯冗长而绝望,林木森定了规矩,正队长牺牲,副队长顶上,而要让蒙烽与张岷牺牲,唯一的可能只有等他们自然老死。 杂牌兵经过近三个月的训练,终于展开第一次行动,他们的目标是深入这个占地不到五公顷的小镇,杀掉村庄内所有的丧尸,把所有能吃的东西带回去,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有活的吗?”决明坐在副驾驶位上,十分好奇。 胡珏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有的,比如说牛,羊,这些牲畜可以自己跑出去吃草。” 刘砚道:“胡珏,出发前林木森说了什么?” 胡珏道:“他让我负责处理善后事宜,如果有人感染,就地解决。决明,你想开车吗?” 小队离开的半小时后,那架犹如装甲车般,被刘砚亲手改装过的庞然大物扬起车前铲,轰隆隆地碾倒了两间民房,把民房里的丧尸连着房子压成平地。 “咻——”决明握着方向盘无目的乱撞,边撞边配音,这辆车集刘砚毕生功力于大成,铜皮铁甲,所向披靡。把村庄南部碾掉近一大半。 “好了好了,方向盘还回来。”刘砚笑道:“你差点碾死一头牛……你看,有只狗在朝你叫了。” 决明停车,问:“可以养吗?” 刘砚蹙眉,喃喃道:“最好不要……或者送给林木森养一段时间,我总怕动物身上也有病毒,万一被传染上就冤了。胡珏,希望这次别有人感染,否则你又要开枪了。” “我不会再杀了。”胡珏道:“那天晚上我开了枪……我……晚上一闭上眼,面前就是那个人的脸,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当时没想太多,但开完枪,我才后悔了……那个人他躺在地上,血渐渐漫出来,我……整个晚上,脑子里都是这个画面。” 刘砚静静地看着他,不吭声。 “他叫杨清和。”刘砚说。 胡珏点了点头,答道:“我会记得这个名字的。你就不怕……蒙烽他们,也变成这样的人吗?” 刘砚道:“你在怕,一旦开了头,杀了一个,就会杀下一个,越来越多,是吗?害怕最后变成漠视血和生命的人,几条,几十条,几百条性命,都无动于衷。林木森让我杀第一个被感染的同胞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最后我没杀,蒙烽也没有。杀一个或者几个人,只要扣动扳机就行了,关键是在这之后,你还是不是人,多半和为了生存吃人的丧尸,也没太大区别了。” 胡珏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人生而平等,谁也没有裁判他人生死的权利,刘砚,如果我在这里被感染了,你会给我一枪么?” 刘砚答道:“当然不。但你没有亲人在这里了,你想回去向谁告别?” 胡珏想了想,答道:“也是,给我点吃的,我会自己走。” 寒风犀利,一刀一刀地刮过,车里刘砚和决明玩累了,刘砚缩在外套里,帽子盖在脸上瞌睡。决明打开一本小本子,学着刘砚记日记。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外面飘起雪花,运兵车前凝了一层薄薄的霜,车外,蒙烽拍了拍窗子。决明茫然地朝外看,打开车窗,继而摇醒刘砚。 “亲,你居然用韩国货,我们不和你玩了亲,要孤立你。”蒙烽戳了戳决明的脑袋,决明马上把他的韩国卡通日记本收了起来。 刘砚同情地说:“孤立人是不好的,只要他的日记本里没有夹着什么奇怪的组合照片,还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决明道:“别欺负我!我爸会揍你们的!” 话音刚落,张岷回来了,愤怒的声音传到车前,三人不语地朝外望。 “你干什么!”张岷吼道:“谁让你开枪的?!” 胡珏登时蹙眉,推开车门要下去,却被刘砚按住。 闻且歌握着枪,站在一边挨训,身后是两名小分队队员,身上都负了伤,没有人倒下,也无人死亡,然而脖颈上,手臂上的伤口昭示着他们的命运。 伤者还没死,然而所有人都清楚得很,他们活不了。 闻且歌一脸平静,张岷怒吼道:“我允许你开枪了么!!出发前不是告诉过你!有队友受伤了必须先带他回来检查!谁让你当场开枪杀他的!!他不一定是被丧尸抓伤的!” 张岷越说越怒,以枪托狠狠给了闻且歌一下,闻且歌登时倒在雪地里。 张岷调转AK,朝向闻且歌,蒙烽马上道:“张岷。” 张岷犹如被激怒的猎豹,蒙烽一手按上枪管,张岷才喘息着收起步枪,望向刘砚,眼神里带着恳求。 “三个人受伤,我还没搞清楚状况,这混蛋当场就开枪打死了一个。”张岷道。 张岷给另外两个人检查,收起手电筒,而后道:“你没事。” 那人就像重获新生,站着大哭起来。 “我呢。”另外一个人问:“张教官,我被感染了?” 张岷道:“你被咬伤了,目前还不清楚……” 那人道;“让我回去和老婆告别,可以吗,求你了。” 张岷道;“当然……上车吧。” “地方查清楚了?”胡珏问。 “查清楚了,有牛,也有逃出猪圈的猪。还有储粮,面粉,干面条,谷仓里还有不少米。”蒙烽道:“你们受伤的人注意别碰到家畜,这样,张岷带你手下的人开车运第一批食物回去,把受伤的人也送回去,待会再开车过来运走剩下的。胡珏,有没有意见?” 胡珏道:“没有,送他到篮球场上等,我回去解决。” 张岷麻木地点头,疲惫道:“上车。” 张岷开车驰出村庄,蒙烽带着刘砚与剩余的队员们去生火,把闻且歌绑了起来,放在角落里。 雪越下越大,土制装甲车驰出村落,停在旷野中,大雪温柔地覆盖了黄土高原,极目所望,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张岷没有执行林木森的命令,把两名伤员都载回了基地,让感染的那人在篮球场外等候。 此刻已是夜晚十一点,胡珏去向林木森回报,刘砚开始检修设备。 夜间,外面的雪沙沙作响,哭声仍时不时传来,蒙烽睁着眼,忽然又想东想西的。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刘砚,吻了吻他的脸。 “怎么。”刘砚问;“胡珏怎么处理的。” 蒙烽道:“他让受伤的人住在篮球场后面的校舍里。” 刘砚点了点头,蒙烽又道:“张岷被降职了,王术担任队长。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你在想。”刘砚说:“如果被感染的是你,我会怎么办,是么?” 蒙烽嗯了一声,刘砚说:“你总喜欢想这些‘如果’。” 蒙烽说:“其实我挺想看你可怜巴巴,在外面把爪子伸进来,想拉一拉变成丧尸的我的手。” 刘砚道:“如果有那一天,你大可以不用客气,尽情地抓我一下,然后咱们就可以关在一起了。” “我不会的。”蒙烽嘲讽地说:“我可不会这么便宜你,我会说,你必须活下去,连着我的份一起,亲爱的。电影上不都这么说么?” 刘砚:“……” 蒙烽唏嘘道:“刘砚,你要好好活下去。爱上别的人,过自己的日子……” 刘砚:“够了!” 蒙烽拍了拍刘砚,被刘砚推开,蒙烽意识到刘砚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开玩笑,忙凑过来偷看他的脸。 刘砚表情不太对,蒙烽马上慌张了,开始哄他,刘砚一直没吭声,蒙烽哄了几句,困得撑不住,打起了呼噜。 刘砚:“……” 翌日,刘砚下楼时吴伟光仍在给一个男人,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布道。 刘砚领到早饭,坐在食堂里决明的对面吃饭。 “扒拉菜不是个好习惯。”刘砚说:“决明,你怎么好像和于妈有仇的样子,嫌不好吃么?” 决明道:“我讨厌吃土豆,我要吐了。土豆煮稀饭的味道很奇怪你不觉得吗。” 他们耳中传来吴伟光的声音:“再过几十年,你们会在天父的国度再相见,不要悲伤……” 于妈分发完饭,听说了昨晚的事,长叹一声,用围裙擦手,坐在另一桌边,朝一名年轻人道:“你哥好了?” 那年轻人双眼通红:“我哥伤得有点重,吓死我了,陪着我走到这里,现在剩我一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活着啊。”于妈语重心长道:“年轻人,我年轻的时候,老头儿就生病死了,我无儿无女的,也没个念想,侄儿侄女,姐妹都离得远。好不容易才在食堂里找了个活儿做饭,照你这么说,我不早就该死了?” “活着多好啊。”于妈摸了摸那年轻人的头:“为你自己活,你哥也是这么想的。去和他谈谈,来,给你两个烤土豆带着,还热腾的。” 刘砚小声道:“于妈才像个传教的。” 决明答:“嗯,她可以和那个大叔换换……” 早间刘砚沉默了很久,也想了不少事,他总怀疑这里面有什么。 “停下!”刘砚朝走廊里一个快速跑过的小胖子道:“你是胆小菇分队的么,有任务给你。” 小胖子气喘吁吁,倒退回来,问:“疯狂戴夫,有什么事?你要拿我们测试你的新发明么?这太不人道了!我可不想踩钉耙。” 刘砚认出他的肩徽,示意他过来,小声道:“没有的事,去把这张纸条给队长决明。” 片刻后,一名初中女孩过来,轻轻地说:“闻且歌在后操场上,吃过早饭就在那里了。” 刘砚沉默片刻,下楼在漫天小雪中穿过后操场,关押病人的栅栏外,闻且歌在那里静静站着不发一语。 刘砚看了一会,退入教学楼。 大雪起,训练暂停一天,所有人都无所事事,吴伟光与谢枫桦并肩坐在楼梯的台阶上。 “牧师。”刘砚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很重要。” 吴伟光起身,刘砚与他小声交谈几句,吴伟光的脸色变了。 “这……”吴伟光叹了口气,问:“您确定一切都是真的么。” 刘砚看着吴伟光的双眼,说:“您愿意去么。” 吴伟光沉吟片刻,离开教学楼,朝后操场走去。 刘砚则沉默地在谢枫桦身边坐了下来。 谢枫桦道:“发生了什么事,昨天张岷为什么发火?” 刘砚抿着唇,点了点头,说:“他就是这一切的原因。” 谢枫桦道:“闻弟?” 刘砚点头道:“你知道他从前是做什么的?” 谢枫桦想了想,说:“王晖告诉过我,闻弟以前学业不太好的……辍学了。他只是个小孩,高中老师不太喜欢他,经常挖苦他……导致他的成绩很糟,最后逃课跟着王晖混,其实他的人文学科不错的。” 刘砚道:“嗯,挺闷的人,不太爱说话的人语文大部分都不错,他们有很多时间去……思考文学和哲学里的一些观点。” 谢枫桦说:“可惜他的老师……显然不太喜欢他的作文,他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们偶尔也会聊聊文学,历史和艺术,偶尔以王晖生前的事为话题,刘砚,他可能……心里也很愧疚,这样的人有救。” 刘砚道:“我也觉得他有救,我打算以闻且歌为突破口,想个办法和林木森分家……他不明白咱们现在的最大敌人是丧尸,而不是彼此。蒙烽和张岷去例行巡逻了,不知道多久才回来。等他们回来就准备行动吧。” 谢枫桦道:“怎么分?” 刘砚:“等蒙烽和张岷回来,让他们带咱们走,那边的镇子里可以住人。” 谢枫桦道:“会产生暴乱吗,我看这里还有不少人忠于他……尤其他的小弟们都是亡命之徒,有点危险,万一抓人当人质,你怎么办?” 刘砚叹了口气:“之前尽量避免和他产生摩擦,就是因为这个。你们不能把所有责任压在我身上,就没有别的人动过念头么?” 谢枫桦摇了摇头:“对不起,很惭愧,我从来没和黑社会打过交道。” 她想到流血事件一开始,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总不能把跟着他的所有人都杀了……” 刘砚:“这非常头疼,我不敢完全相信胡珏,也不敢找他商量。假设事情朝着最坏的方面发展,要和林木森火拼,他输了,死了,留下他的十来个小弟们,就不会表面顺从,却怀恨在心,以后杀其他人报复么?要么一次全部屠杀掉?把……他们集合起来,挨个一人一枪吗。” 谢枫桦抿着唇,事情十分难办。 “咱们这个小小的流亡队,现在形成了好几层阶级呢。”谢枫桦说:“金字塔的顶端,是以林木森为中心,包括他的小弟们的圈子,他们除了训练,几乎不用去出任务。也不需要面对太多危险,只要坐着吃就行了。” 刘砚点头道:“一旦林木森失去首领的位置,他们就得像其他人一样劳动,特权地位没了,都会怀恨在心。你们不能拿枪逼着他们干活,也没法劝服他们,这些种子埋藏在心里,迟早会引发出来。屠杀他们吗?全部关在一个房间里,其他人拿着枪在窗子外面杀?我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放逐他们?如果有人要报仇,一定会回来添乱。” 谢枫桦沉默不语,又道:“确实很难办,第二个圈子是你们这些在干活的人,这没什么好说的;第三个圈子就是我们这些人了,只能尽力帮忙。” 刘砚说:“有什么办法,是能让林木森安分点,其余人又不伤筋动骨的。” “挑拨离间。”谢枫桦轻轻道:“让他们自己内斗,林木森就没空做别的了。胡珏说不定有办法,但你得先确信他不会出卖咱们。待会我也去和闻弟谈谈,他不是坏人。” 刘砚点了点头,开始思考矛盾爆发后,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谢枫桦抬头看了一眼,说:“闻弟跟着牧师走了。” 刘砚马上沿着操场走去,吴伟光打开圣经,摸了摸闻且歌的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闻且歌双眼通红,肩膀不住抽搐,似乎在哭。 “宗教的洗脑力量确实挺强大。”刘砚道,他和谢枫桦在走廊停下。 谢枫桦微微一笑,说:“哲学在于‘思’,而宗教在于‘信’,当‘思’进入迷茫,人类就会转而为信。其实终其本质,都是在讨论生和死的问题而已。” 刘砚道:“但像闻且歌,你觉得他会被牧师洗脑么?” 谢枫桦莞尔道:“不一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想法,你看他在雪地里站了一早上,不就是在‘思’么。” “对于愧疚的人,恐惧的人,陷于苦痛的人,凭‘思’无法获救的人,宗教就成为一剂良药。” “但对于意志坚定,心神宁静的人,这些人永远也不会被它影响。” 刘砚笑道:“其实我有信仰,我心里的神祗另有其人,他或许比救世主更强。” 谢枫桦道:“胡先生呢?他垮了么?” 刘砚答道:“我看他已经有点扛不太住了……副手什么的,真是谁干谁倒霉。” 远处,闻且歌抬头,眼眶红肿,看了刘砚一眼。 吴伟光说:“死者已逝,闻先生,你有忏悔的心,主将赦免你。从此耶稣的宝血将流淌在你的身上,驱逐你内心的魔鬼。” 刘砚走向他们,牧师合上了圣经,说:“刘先生让我前来,我们在此一起恳请你,在面对邪恶与蛊惑之时,勇敢夺回你的灵魂。” 谢枫桦道:“闻弟。” 刘砚道:“闻弟,你不是坏人。” 闻且歌闭上眼,点了点头。 “谢谢。”闻且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刘砚道:“现在请你告诉我,出发之前,林木森是怎么交代你的?还有别的内容么?” 闻且歌看着刘砚,嘴唇有点发抖。 刘砚:“是林木森让你杀了他们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闻弟。” 闻且歌站了很久,而后道:“没有,是我自己做的。” 刘砚点了点头,他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最佳答案,但看得出闻且歌在说实话。 谢枫桦道:“闻弟,为什么这么做。” 闻且歌:“我……不知道,那天胡珏开枪后,他夸奖胡珏,说‘做得好,这种情况下,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想……当头儿,提升自己的地位。我真的是……昏了头了,刘砚,你……你……” 闻且歌的声音发着抖。 刘砚期待地看着他的双眼。 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闻且歌说:“你杀了我吧。” 刘砚道:“我没有资格审判你,闻弟,你已经审判了你自己,但请先留着性命,你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们在做什么?”远处一人声音响起。 三人马上警觉噤声。 胡珏站在过道里,看着他们,而后道:“刘砚,森哥有事找你商量。” 刘砚道:“暂时保密。”继而转身跑上二楼。 20 20、锋芒 ... 刘砚只得一整衣领,跟随胡珏上楼,胡珏低声道:“你有麻烦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但你得千万小心,别说错话。” 刘砚点头示意明白,胡珏推开林木森的办公室门,其余人退出室外。 “找你大半天了,在做什么?”林木森坐在一张转椅上,背对刘砚,面朝窗外的大雪,手里玩着一把枪。 刘砚道:“在聊天,今天不是正好休假?” 他侧身坐在林木森背后的办公桌上,瞥见桌子的边角放着两本东西——决明的日记本与自己的日记本。 刘砚的日记本上对林木森略有微词,但那还远远达不到被问罪的程度,决明的日记本就难说了。 刘砚心念电转,林木森又道:“哦?跟谁聊,聊什么?我看你,倒是和新来的那些朋友打得一片火热。” 刘砚道:“和牧师,哲学家看雪看月亮看星星,谈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我们邀请过你,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加入我们。” 林木森的转椅打了个旋,正面朝着刘砚,笑道:“森哥没什么文化,你们高材生的谈话,都听不懂,今天有人在走廊里捡到两本日记本,我不敢随便翻,尊重你们新新人类的隐私,你拿去问问是谁的。” “好的。”刘砚道:“包在我身上。” 他收起笔记本,森哥又道:“这几天我想了想,咨询胡先生的意见,作了两个决定。” “如果我没有记错。”刘砚道:“胡珏还是我推荐给你的。” 林木森欣然点头:“你推荐的人很不错。” 刘砚道:“对了,蒙烽呢?” 林木森道:“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决定涉及的问题,咱们的粮食马上就得吃完了。” 刘砚心道扯淡,昨天才运回来米面,牛,猪,粮食都是按吨算的,满打满算按一百人的粮食,每天吃一百斤的口粮,一吨粮食够所有人吃上二十天,搭配点土豆能吃一个月。林木森沿途搜刮的储备只怕已接近上百吨,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吃完?只怕还吃不了20%。 林木森的心态刘砚很清楚——缺乏安全感。 林木森拼命减少配给,坐立不安,生怕某一天没有进项,粮食迟早会被吃完,就算囤积了近十年的粮食,也没有半点打消他这个念头的作用。 源源不断的进项同样不能消除他的危机感。要解决这想法,根源只有一个,向他证明,他们有自己制造粮食的能力,并且这些粮食足够解决大部分人的需求。 刘砚道:“我之前详细地与胡珏讨论过这个问题。” 林木森眉毛微一动,似乎有点意外,问:“胡珏的主意是你告诉他的?你们经常私下沟通?” 刘砚暗道糟糕失言,转了话头,现出不悦神色:“他没告诉你么?喜欢拿别人的想法邀功可不是一 作品相关 (7) 个好习惯。” 林木森像只狐狸般笑了起来,摇头道:“刘砚,你太年轻,只要是对咱们这个团体好的建议和设想,谁提出来的,又何必斤斤计较?” 刘砚淡淡道:“好吧,森哥说的对。” 林木森倾身把烟屁股按熄,重重朝椅上一靠,双手手指交叉摆在腹前,淡淡道:“不能坐吃山空,胡珏认为,我们应该积极拓展新的渠道。” 刘砚点了点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林木森说:“周围有不少资源可以用,不像咱们在裕镇的时候。东边的山头可以打猎,河水里可以捞鱼,我让张岷和蒙烽各带一队人,到东西两个方向去看看地形。顺便找湖泊,田地。” 刘砚说:“其实这个建议是我最提出的,我们带回来一个麻袋,里面是谷种,等到开春的时候,可以在那边的镇上开垦种田,大家一起迁徙过去。我看过了,那里的土地要种植绝无问题。我记得上次招收的人里,还有一个华中农业大学的大四学生……” “很好。”林木森道:“计划和我的设想有点出入,大体还是一致的。” “有什么出入?”刘砚问。 林木森:“基地还是在这里,分一批人去开垦,没有必要全部过去。” 刘砚一听就明白了,他说:“但是那边地形和建筑物群都不利于防守丧尸,我需要挪用这里的大部分防御措施。” 林木森:“所以这是我的第二个决定,防御措施怎么能拆?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你得白手起家,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可能你需要找几个你的伙伴,提前规划一下。这个冬天,你可以尽情地让蒙烽出去为你搜索物资,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开春的时候我要看到成果。” 林木森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打算自己留在这所小学里,像个什么也不做的国王,带着一群跟班坐享其成。 其余人则将被赶到那个破败的村镇里,种田,养家畜,为他提供一日三餐,若再来点米酒,烟草就更完美了。 刘砚隐约有了计划,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只要和他分开,就能解决大部分的矛盾。 至于要养让大家劳作养林木森的主意,蒙烽回来听到了,只会给他一脚。 “好的,没有问题。”刘砚道:“我这就去做。” “你的工房还是留在这里。”林木森点头道:“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得保护好你自己。蒙烽很有能力,他能保护好去村里住的人。” 刘砚道:“我回去了,你派蒙烽和张岷的搜索范围是多远?交通工具呢?” 林木森道:“一百八十公里,吉普车,我亲自在地图上圈的范围,怎么?” 刘砚心内默计,一来一回,外加四处查看,兜圈的时间,起码需要两天。 “没怎么。”刘砚笑道:“随口问问。” 他正转身离开时,林木森忽然道:“刘砚。” 刘砚转过身,看着林木森的双眼。 林木森:“我总觉得你,似乎不太喜欢我,是这样?” “森哥你言重了。”刘砚嘴角勾了勾,他万万未料到林木森自己会控制不住,先一步说出这句话。他既有开诚布公的意思,自己和决明就是暂时安全的。 林木森淡淡道:“你是可造之材,要听话,知道吗。” 刘砚:“森哥,坦白地说,我有时候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 林木森道:“不舒服你可以说,我的帮派里一向是畅所欲言。这里我年纪最大,从刚开始你们过来投奔我的时候,我就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 刘砚叹了口气,说:“森哥,你提供了让我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在第一次逃亡的时候接纳了我们,给我们吃的喝的,这点,我和蒙烽都很感激你。” “但我觉得人生而平等,你是我们的领袖,而不是皇帝。你给我们吃的,喝的,我相信是因为你心里有怜悯,愿意在这个大家都无法自保的时候站出来保护我们。我们也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你有需要的时候牺牲生命,来成全你和其他人的幸福,作为回报。” “蒙烽一直是这么想的,他很强,但谁能说的准呢?这是情义,而不是服从,是彼此之间的信任,而不是……以前那些精英总喜欢说的,中国人骨子里的‘奴性’,我相信我们没有奴性。” “所以哪一天,我们其中有一个受伤的时候,我希望你给点吃的喝的,给我们一个和你告别并祝福你的机会,再目送我和他一起离开,彼此说声‘永别了朋友,祝你好运’。而不是指着我的脑袋,直接给我一枪。” 林木森静静地听着,不置评价。 林木森道:“我会反省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三省吾身,是这样么?” 刘砚:“对。” 林木森道:“以后凡事会问问你,对了,你说到我对你们的保护,我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关于吴牧师的,差点忘了。” 刘砚:“牧师怎么了?” 林木森道:“他的有些行为我不太喜欢,比如说领食物的时候,他总是说‘感谢主’,也让其他人说‘感谢主’。吃饭的时候要说‘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睡觉前说‘感谢主提供给我们一个安全的归宿’……诸如此类的言论还有很多。” 刘砚:“……” 林木森:“他完全不知道,给他吃的喝的,给他一个住的地方,是我。保护他的人是我的手下,他告诉其他人,是救世主在保护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 刘砚:“这是神职人员的常态……怎么说呢,森哥,你可以把他说的‘主’当做是你……” 林木森:“我很肯定他说的不是我。” 刘砚头疼了,根本没法向林木森解释这个问题,正要缓和矛盾时,林木森冷冷道:“既然他觉得他的主在保护他,待会你就让他出去,给他三天的食物,让他离开这里,去找他的主。” 刘砚蹙眉,端详林木森,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 林木森一手甩着枪,漫不经心道:“你觉得这么处理可以么?你看,我反省了自己,开始询问你的意见了。” 刘砚深吸一口气,道:“森哥,我替他求个情。” 林木森道:“或者你负责让他把感谢主换成感谢森哥,也是可以的,从前的事就过往不究了。” “这个……估计有点难。”刘砚道。 林木森:“要么去告诉胡珏,叫他让那个牧师彻底闭嘴。” 刘砚点头道:“好的。” 林木森懒懒道:“再让我听见一次,他就真的要去见他的主了,其实我考虑过用别的方式,可以一枪送他过去。” 刘砚点头,不再浪费唇舌,转身离开前,门再次被敲响。 胡珏推门进来,刘砚离去,胡珏道:“刘砚,先别走。” 刘砚停下,林木森抬眼注视着胡珏,胡珏道:“外面来了一辆车,车上有两个从西安逃出来的人。” 刘砚:“有难民来了?” 林木森说:“胡珏你负责解决,看他们有没有留下来的资格。” 胡珏道:“是一男一女,我觉得你应该亲自见他们,因为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丧尸?”刘砚马上隐约察觉了问题。 胡珏点头肯定了刘砚的猜测:“入冬了,所有的丧尸都在南下,一大/波丧尸潮足有十万,正在朝咱们的方向前进,根据他们的消息,还有不到一天就要抵达这里了。” 办公室内一阵漫长的宁静。 刘砚:“十万只丧尸?” 胡珏:“十万只丧尸。” 林木森道:“刘砚,你去准备一下,我知道你听得懂的,你是聪明人。胡珏,把那两名新来的带过来,我问问他们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不会再出现大面积撒便当死炮灰的情况了,可以放心~ 21 21、天谴 ... “马上让所有人行动起来!”刘砚匆匆下楼:“把库房里所有的设备都搬出来,快!” 胡珏追在刘砚身后,跑过整个操场:“有用吗?” 刘砚道:“一定可以的,胡珏!你派人出去,想办法把蒙烽和张岷找回来!快!其他人跟我来!搬东西!谢枫桦!让丁兰过来!开库房!” 那一瞬间整个学校里的人都惊惶了,宿舍,教室内奔出不少人,站在教学楼后,远远地看着刘砚。 丁兰的手发着抖,几次险些把钥匙掉在地上,谢枫桦接过,打开大锁。 刘砚转身道:“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上百人茫然地看着刘砚,一人问:“丧尸要来了吗?蒙烽在哪里?” 风雪中,人群反而显出难得的镇定。 刘砚道:“蒙烽出去侦察了,马上就会回来,西北方向有一大/波丧尸正在接近,它们在躲避冰雪,很快会经过我们这里。我事先已经做好了防御措施,现在请大家协助我,完成应急设备。” 胡珏道:“丧尸群只是经过,可能有一部分会侵入,只要听刘砚的,保证大家都没事。” 刘砚说:“我会和你们在一起,等蒙烽回来,相信我,我们所有的人都能活下来,快!开始搬东西!把发电机全部搬到楼顶去!” 人群散开,按照吩咐开始搬设备。 “林木森呢?”吴伟光过来说。 刘砚:“还在楼上,和新来的两个人说话……牧师,你带着小孩们上楼顶,把电线扔下来,你叫钱淮仁对吧,我记得你,你带三个人,把所有的电线接头都拴在铁丝网上。” 刘砚在整个教学楼里奔波忙碌,一时间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开始跑动。男人们把蓄电池组抬上教学楼顶的天台中央,那里早已在一个月前就浇铸上十三根水泥管。 顶楼寒风凛冽,狂风几乎要把耳朵给刮下来,刘砚让人把三米高的风力发电杆挨根插进水泥管中,上百根扇叶开始疯狂旋转,背后拖着长长的,一道雪花卷起的龙卷,那场面颇为壮观。 “刘砚,这就是你的防御措施?”王术上楼道。 刘砚回头,见是林木森身边的跟班,问:“森哥呢?” “他让你开库准备物资,意思是叫你检修汽车,打开库房,把车库里的车开出来,你就折腾这一堆破玩意?刘砚,你是装傻还是真傻?!”王术说。 那话一出,天台上的十来个人登时警觉,钱淮仁问:“怎么回事?他要扔下我们逃跑?” 王术道:“十万只丧尸!不跑还等什么?刘砚!你疯了么?” 刹那所有人惊慌起来,刘砚道:“都别怕,我去和他说。” 王术阻拦道:“他现在没空见你。” 刘砚几乎忍无可忍,然而大敌在即,蒙烽张岷都不在身边,不能再生事,胡珏插口道:“森哥在做什么?” 王术道:“他在……算了,刘砚,你到底想怎样?” 又一人从三楼上天台,是个陌生的男人。 “我姐在和他说话。”那男人道。 刘砚一想就明白了,这人是新来的。 “安静!”胡珏道:“刘砚不会送死,更不会让我们送死,相信他!” 刘砚道:“把开关和电线牵过来,其他人可以下去了。王术,别啰嗦,小心我让决明去告状,张岷会揍死你。” 胡珏看了一眼表,已经是中午,刘砚朝其他人说:“饭还是要吃的,都放心,回去吃饭,待会我会给你们详细解释。” 胡珏会意带着人下去开饭,那男人伸出手:“你好,我叫唐逸川,你叫刘砚?” 刘砚道:“对,林木森什么时候能见人?” 唐逸川摇头,眼望四周立起的风力发电机,说:“不清楚,你准备了双弧分能式特斯拉线圈?” 刘砚微有点意外:“对,你也知道这个?” 唐逸川道:“我是搞物理学能源这块的,这个设计不错,还得再加强一下,初级线圈线路不太平衡,容易产生小面积爆炸。” 刘砚松了口气道:“你来得太及时了,咱们下去说。” 丧尸还没有来,人心惶惶在胡珏与吴伟光的努力下逐渐安定下来,当然,最后拍板的人还是于妈。 于妈边分食物边说:“你们看啊,今天吃的和平时一样,大家都会好好活着的,不然怎么可能不把肉拿出来?” 这句话彻底安了幸存者们的心,大家散在食堂的各张桌子前,开始吃午饭。 刘砚面前摊着一张图纸,唐逸川趴在对面,以钢笔修改了几处电路,插回笔帽,说:“这样能持续得更久,雪天水蒸气多,线圈一定能产生很大的作用。” 刘砚嘴里塞满了饭:“你觉得电对丧尸有用么?” 唐逸川和刘砚对视一眼,唐逸川点头道:“有,电能作用非常大,瞬间产生的高电压能摧毁它们的中枢神经系统,彻底废掉它们的行动能力。” 刘砚如释重负,这也是很久以前,他与方小蕾商量过的。 丧尸与人类其实没有多大不同,它们并非完全不死,核心中枢都在大脑——大脑以微量电荷运转,指挥全身行动,通过中枢神经发送指令。 一旦电流毁去它们的中枢神经系统,剩下一个只能张嘴的头部,就能彻底解决问题。 特斯拉线圈是一种使用变压器,将电压瞬间升上百万伏的高频电压设备,奈何在丧尸潮爆发的情况下,大部分地区都已断电,几乎没有人尝试过。 “你姐姐是做什么的?”刘砚道。 “她是个演员。”唐逸川道:“这事说来话长……你们这里,那位叫森哥的是头儿?” 刘砚说:“情况有点复杂,我得马上去修改线路,大家安全活下来后,咱们再详细聊吧。” 唐逸川爽快点头道:“行,我来协助你。” 刘砚:“你能让你姐姐稳住林木森么?” 唐逸川一听就明白了,他静了片刻,而后道:“可以,但他已经在……” 刘砚说:“去和她说说,让她说服林木森留下来。” 刘砚回去取了几个分流器,大部分地方的电灯都熄掉了,除了教学楼大厅。 他在大厅二楼的台阶上拆开一个变压器,对着图纸上,唐逸川标出来的地方开始改装。 “有什么能帮你的么。”谢枫桦拿着饭盒过来坐下。 刘砚看她的饭盒一眼,说:“没有,你就吃这点东西?怎么和我们吃的不一样?” 谢枫桦耸肩,用勺子拌了拌泡饭。 谢枫桦说:“你才发现?” 刘砚道:“你去告诉胡珏,如果他区别待遇,不让你们吃饱的话我会拿他试我的特斯拉线圈。” 谢枫桦笑了起来:“他多半不知道那是什么。” 刘砚道:“他只要知道是很厉害的玩意就够了……帮我把这个固定住。” 谢枫桦协助刘砚卡着一个弹簧片,又道:“你看见新来的那位女士了么?” 刘砚:“没有,她怎么了?被感染了?” 谢枫桦道:“不,她很健康,你猜猜她是谁?” 刘砚蹙眉,以螺丝刀小心地旋开一个螺钉。 谢枫桦说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刘砚险些把螺丝钉掉进变压器里去。 “真的?”刘砚道。 谢枫桦笑道:“你喜欢她?” 刘砚:“我不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她拍过很多部电影,还是影后……老天。我从来没想到会和她住在一栋楼里。” 谢枫桦道:“我听见她说,真名叫唐逸晓,那个只是她的艺名。” 刘砚想了想,说:“其实我对影星什么的不太感冒,只觉得很惊讶,蒙烽和张岷倒是会喜欢,我记得张岷说过……中学年代的偶像是她,你真的确定是她?” 谢枫桦朝楼上张望,说:“喏,你看,她出来了。” 那女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关上林木森的房门出来,提着个名牌包,脖颈上还有明显的红潮。 谢枫桦和刘砚都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唐逸晓的高跟鞋被掰掉了鞋跟,显然是易于逃亡保命。走路的时候她却不自觉地踮起脚,似乎那鞋跟还在。 她优雅地挽着手提袋下来,居高临下,瞥了谢枫桦与刘砚一眼,问:“我弟弟呢。” 刘砚道:“或许在外面,你可以出去看看。” 唐逸晓没说什么就走了。 刘砚把变压器放在台阶上,快步上楼,敲了两下便不由分说推门,进入林木森的办公室。 林木森敞着衬衣,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坐在转椅上抽烟。 “准备好了么。”林木森笑道:“三点出发。” “不。”刘砚道:“谁也不能走。” 林木森的笑容敛去。 刘砚:“现在走,只会死。我终于等到机会来向你解释这个了。大规模丧尸南下,你想朝哪里走?” 林木森冷冷道:“刘砚,你认真的?” 刘砚道:“我用我的性命担保,谁也不会死。我和蒙烽早在一个月前就针对这里的地形作了周详而慎密的布置……” 林木森不待刘砚说完,勃然大怒吼道:“你一定是疯了!刘砚!十万只丧尸!你知不知道十万只是什么概念!” 刘砚没有动怒,他知道现在对着吼不能解决问题,认真道:“森哥,你无论逃去哪里都是死。只有先死后死的区别,西安市人口近七百万,河南省人口接近一亿,这些人转化成的丧尸已经开始南下,就算是其中的十分之一,也有两千万。” “你现在离开这里,唯一的结果只是被丧尸追着跑,你想回去南方?回去我们来的地方?当初蒙烽提出取道四川进西藏,你没有采纳这个建议,现在唯一的生路已被断绝,你不可能在横扫而下的丧尸峰潮中平行移动,逃进四川。” 林木森没有说话,刘砚道:“十万丧尸只是第一波,这些丧尸不可能集队,它们一定是分散的。而首先达到我们这里的只会是很小的一部分,预计以五千只到一万只为一批。分批击溃丧尸完全是可能的。” “你觉得‘分批’的话,你能杀掉那十万只?!”林木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可以试试。”刘砚道:“按照蒙烽的战术防御布置,最起码足够争取到三天的缓冲时间。我们原地等候适合的时机,直到蒙烽与张岷回来后,前几批大股丧尸已经过去,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全部出动开始突围,逆着丧尸潮北上,这样一来,面对的压力就会减轻上百倍。” “张岷是指挥游击的高手,我们能游击的话游击,不能游击的话就强行开枪扫射,碾压过去。你想想,面前有十万只丧尸当路障可怕,还是只有两三万只零散的,分布在野外的丧尸可怕?” 林木森沉默了。 刘砚又说:“我们必须利用这里的防御杀掉一部分,再越过下一波丧尸潮,一旦成功北上,那个时候才真的彻底安全了。起码在这个冬天里,寒冷会成为丧尸的最大行进阻力,不用再担心生命问题,就这样。” 林木森道:“你真的确定这样可行?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可就交在你手里了。” 刘砚叹了口气,斟酌良久后道:“森哥,蒙烽没有回来,我哪儿也不去。我相信能守得住,但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 “一,你要走就现在走,要带多少人,多少东西,抓紧时间去吩咐撤退。再问其他人,只要是愿意跟你走的人,一切自愿,去哪里随便你,是死是活,大家各自碰运气。除了上面的电池组,我什么也不要。反正发电机和电池组你也带不走,当做是跟了你这么久,留给我的一点东西吧。相识就是缘分,我祝你一切好运,期待咱们以后还有碰面的机会。” “二,加入我们,留下来一起抵抗强敌,只要能撑到蒙烽和张岷回来的那一刻,我们就安全了。” 刘砚抬眼,注视着林木森。 “选吧,森哥。” 林木森从刘砚眼里看出了一种近乎疯狂的自信,两人面对面站了很久,最后林木森道:“行,我相信你,别让我失望。需要我做什么?” 刘砚道:“你只要坐在这里督军,稳住士气就行。” 2012年11月17日,黄昏。 所有人如临大敌,或站在走廊眼望窗外,或躲在教学楼中央祈祷。刘砚走上天台,仍旧觉得有点不放心,朝谢枫桦道:“让闻弟来。” 闻且歌来了,他的表情十分阴郁,就像一棵快枯萎的树。 刘砚道:“闻弟,我有件事情请你帮忙。” 闻且歌抬眼看着刘砚,刘砚道:“你能帮看着林木森吗?” 闻且歌点了点头,刘砚说:“万一他想逃跑,你得用一切手段拖住他。” 闻且歌:“我尽力。” 刘砚:“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闻且歌道;“我一定。” 刘砚又道:“你不需要战斗,只要跟在他的身后,一旦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人过去通知你,就不用再盯着他了。” 胡珏蹙眉道:“你想放他走?” 刘砚与胡珏对视良久,刘砚道:“等到最后一波丧尸靠近的时候,说不定他会逃跑,这样我们就可以自己撤退,或者重新组织防线守住,他想带谁走就带谁走,不用再管他了。” 胡珏:“如果他不逃跑呢。” 刘砚:“那么就依旧叫他一声‘森哥’,所有事情押后处理,命是由他自己决定的。” 胡珏点了点头,闻且歌下去找林木森。 铁丝网深入地面三米,圈住了整个学校,外围的雪地里分散埋下了上百枚罐头炸弹,犹如一个巨大的地雷阵,覆盖学校外的一里方圆。 最后一名前去埋设触发性罐头炸弹的人回来,他们把铁丝网并拢,牢牢缠上。十三根足有四米高的铁杆立起,环绕整个避难所。那是刘砚的最后防御武器——特斯拉线圈。 天色晦暗,铁杆顶端电流噼啪作响,犹如不安分跳跃的蓝色精灵。 电流在铁丝网上时不时滚动,每一片雪花飘下,落在铁丝网上时都响起轻微的爆裂声响。 其余经过训练后的民兵则手持枪械,二十米一人,站在密封的铁丝网后。 刘砚站在天台顶部,举着望远镜朝远处看。 “注意!注意!一大/波丧尸正在接近!”身边胆小菇队的小胖子说。 决明道:“我看看?” 他接过望远镜,朝远处张望,上百只丧尸沿着北边的公路南下。 决明:“怎么没有举旗子?” 刘砚:“什么旗子?” 决明:“象征‘一大/波僵尸’的红色旗子。” 刘砚:“……” 狂风肆虐,天已全黑,唯有天台顶端的帆布在疯狂飞舞,继而被风吹向远方,黑暗里,隐约的哀嚎声分不出哪些来自丧尸,哪些来自西北茫茫大地的风。 刘砚道:“照明开启。” 一盏巨大的白炽灯在中央亮起,天台四角的射灯于镜面下将强光投向铁丝网外的远方,照在一群腐烂的丧尸脸上。 它们浑浊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凝着一层白霜,从北面缓慢靠近外沿地雷阵。 “齐射!”刘砚吼道。 第一轮枪响,砰砰声连发,三队人轮番开枪,将外沿零散的丧尸头颅击爆! “继续!别让它们靠近炸弹防线!”刘砚喊道。 丧尸越来越多,枪声也越来越密集,直到上千只丧尸涌来,刘砚举起望远镜遥遥望去,夜幕下一片漆黑,海潮般的丧尸在狂风中聚集,越来越多。 步枪再守不住防线,第一只僵尸触发雷阵,轰的一声巨响!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接二连三响起,射击营收枪,短暂的沉寂后,爆破声越来越烈,犹如天地间雷鸣阵阵,万马奔腾,火焰卷着黄色的爆炸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就连林木森也忍不住站在窗外遥遥观望。 那阵大面积的爆破来的太过震撼,没有人能再交谈,喊声,叫声都被疯狂的爆炸所掩盖,无数断肢被炸得飞起,射进防御圈内,引起恐惧的大叫与躲避。 足足在近十分钟后,炸弹耗光。外面才安静下来。 刘砚的耳内尚且嗡嗡嗡地不住作响,被震得头晕眼花。 “准备……”刘砚喘着气道:“第二波炸弹投放!” “还有!没清光!”楼下有人喊道:“更多的来了!” 灯光下遍野尸体,更多的丧尸踩着同伴的躯壳缓慢靠近,终于接近铁丝网外围,人类终于近距离再次看见这些怪物的面孔。 一个个肚破肠流,浑身爆裂,腐烂的肋骨上嵌着铁钉。狰狞的面孔与凸显的牙床在灯光照耀下现出一片惨白色。 “退……快跑!”有人开始恐惧了。 邓长河砰然开枪,爆了靠近铁丝网的丧尸的头颅,吼道:“谁也不许后退!怕什么!它们过不来的!” 第一只丧尸碰上铁丝网,教学楼中响起绝望的大叫,然而一阵噼啪电流乱窜,那只丧尸被电得抽搐,牢牢地黏在铁丝网上。 绝望的叫喊一停,有人小声地欣喜叫了起来,继而是轰天震地的欢呼。 刘砚的心内砰砰直跳,这只是个开始,唐逸川站在他的身边,神情凝重。 “会被压垮。”刘砚缓缓道:“太多了。” 唐逸川:“是的,铁丝网开始变形的时候,你就得开启特斯拉线圈。” 刘砚点了点头,这一刻他的内心无比紧张,铁丝电网在最开始架设的时候就朝外倾斜了一个明显的角度,以避免丧尸前赴后继,以重量压倒铁网。 黑压压的尸群越来越多,所幸冰天雪地里,它们的动作迟钝了不少,铁网开始闪耀蓝光与尖锐的声响,把一排接一排的丧尸电得尽数倒下去,每一波丧尸倒下,校园内俱响起热烈的欢呼。 人们已经不怕了,他们或是坐在教学楼的窗沿上,或是跑上天台,远远眺望,就像在观赏一场盛大的电影。 “都下去!”刘砚吩咐道:“这只是个开始!回到楼里去!” 人就是这样,一旦平息了内心的恐惧,就难以避免地产生某种兴奋。然而刘砚和唐逸川心里都很清楚,面前的丧尸还不到一万只。 接下来,将有十倍的丧尸涌向茫茫旷野中的这座孤岛。 一眼望不到头的丧尸潮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它们倒了一批又一批,尸体堆叠在铁丝网外,后来的丧尸踩着它们的躯体,缓缓把铁丝网推得朝向校园内不住倾斜。 更多的丧尸绕过北面防线,犹如涨潮时的骇浪,围着学校形成一个月牙型的包围圈。尸体堆满整座校园,直叠向两米高处。半小时后,铁丝网被压得朝内凹陷,当第一只丧尸把手从电网外伸进来,被邓长河一枪击毙时,人群又开始坐不住了。 “发电机开启,接通蓄电池组。”刘砚最后看了尸群一眼,下了命令。 铁丝网倾斜四十五度。人群慌乱了,大叫道:“怎么办!它们要进来了!快开枪!” 林木森浑身发抖,缓缓后退,继而朝房内退去,抓起手枪。 天台顶端,蓄电池组嗡的一声全面启动,十二台柴油发电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风力发电机疯狂转动,走廊与大厅的灯光一黯。 天台上的白炽射灯电力瞬间被抽到底,世界一片黑暗。 那突如其来的黑暗引起一阵恐慌的尖叫,杂糅着如同坠入地狱的绝望呼叫。 哭声,呐喊声中传出牧师的祈祷词。 “主耶稣啊,请你赐予我救世的曙光,赐予你的子民长夜中的希望……” “点燃我等心中的灯火,在有黑暗的地方,为我播种光明……” 刘砚抬起头,一手握着开关匣不住发抖,最后缓缓按下。 特斯拉线圈核心装置,主轴放电尖端的球体上升起一道耀眼的蓝光,犹如破开黑夜的闪电,电流的嗡鸣频率缓缓提升,所有发电装置的机械声越来越响。 震耳的轰鸣中,蛛爪般的明亮电流轰然散开! 雷电纠结乱窜,十三根环绕整座校园的接地分轴升腾起暗夜中的蓝光,同时发出巨响! 无尽黑夜,茫茫大地上,奇迹正在发生。 成千上万的尸群围绕着一个孤岛,孤岛中央一道雷光闪过,环形的封闭闪电从高空高速飞散,紧接着化为一个巨大的耀眼圆环无情地呼啸而去,百万伏的高压犹如暗夜里咆哮的狂龙,将前赴后继的丧尸群扫得横飞出去! 短短十秒,环形雷电的速度越来越快,覆盖了近十里方圆的范围!所有丧尸都在那一刻被电倒! 犹如西方神话中的审判之雷降世,科学最为震撼,最为神秘的一面朝着人类展现出那瑰丽的光华。 神祗之手引领千万道灭世狂雷,飓风般横扫了所有的丧尸! 最后一声巨响,世界重归于寂,强光隐去,长夜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嗡嗡声响起,特斯拉线圈再次开始聚能。 三秒后,上百人响起几近疯狂的欢呼声,几乎要把整个教学楼掀翻。 “恭喜你,你成功了。”唐逸川道。 刘砚虚脱般地点了点头,浑身冷汗,似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背脊,脖颈,头发,全部湿透。 他推上电匝,灯光再次亮起,楼下传来的欢呼声几近歇斯底里。他跑下天台,不停地有人过来拥抱他,林木森在高处道:“干得好!刘砚!” 刘砚大声道:“还没结束。都回去,回归己位。轮班休息。统计伤亡!集合!所有人集合!” 深夜,刘砚留下胡珏在顶楼侦察,打开铁丝网,发动了所有的车,他给车辆装上前铲板,十辆车分头出动,把丧尸的躯体缓慢铲到下风处。 足足花了近四个小时,最终确认,他们处理掉了近三万具尸体。 这比刘砚预计的总数更多,如果丧尸群真的只有十万,说不定就不用撤退了。 “快快!”刘砚从吉普车里探出头喊道:“决明不要玩了!快点把它们铲到一起去!” 决明操纵装甲车,把尸体铲来铲去摆圈,被骂了以后只好推到一个尸堆上。 期间又有小股丧尸过来,顶楼侦察的胡珏开启灯号,刘砚只用了很少的电能开动线圈,利用点杀射电就解决了它们。 天明前,狂风一如既往肆虐,他们在尸山上浇了汽油,开始焚烧尸体,继而把铁丝网推回原位,破裂处重新焊接。 所有行动都在争分夺秒,两班人轮流休息,不到三小时便被叫起来继续高强度劳动。 刘砚不时拿着望远镜眺望西边。 蒙烽还没回来……按道理他要到傍晚才折回。 唯有希望派出去的人能尽快找到蒙烽,更希望他们不会遭遇大批丧尸群……刘砚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驱逐出脑海。 第一抹曙光在群山的彼岸出现,一辆吉普车从东边顶风而来。 那是张岷的队伍,谢天谢地。 车门被推开,一名枪兵队队员被焚烧尸体的黑烟吹得满眼通红,不住流泪。 刘砚停下了脚步。 “张岷死了!”那人远远喊道,带着哭腔:“尸体找不到!我们提前回来了!这里是怎么回事!” 轰的一声,刘砚脑中犹如挨了重锤,天旋地转。 决明走过来,似乎没听清,茫然地问:“什么?我爸呢?” 没有人回答。 决明道:“刘砚,他说什么?” 他要走向吉普车,却被刘砚一把拉住。 “张岷……死了?”胡珏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那名队员递出一顶野战军帽,正是张岷的,还有一把枪。 “在山上,十里外,刚出发没多久!第一个考察点,大伙儿下车步行的时候,山洞里……扑出一伙丧尸,张岷开枪引开了它们,让我们快跑。” “他……边退边开枪,谁知道……那里有很多山洞……好像是防空洞,还有几间房子……里面……到处都是丧尸……可能是进去避难的……” “我们逃到山腰,上面没枪声了。”那队员道:“我……不敢扔下他,不能扔下他,我们就再……去山上找他,找不着……只剩枪了……没子弹。丧尸也死了。” “详细搜索了么?”刘砚道。 “我们杀了不少丧尸。”那人说:“我没有抛弃他!到处都找过了!防空洞被他炸了!丧尸都堵在里头!他可能把自己也埋进去了!” 决明静静听着,什么也没说。 那人又道:“我们上去的时候……听见他一声大叫,就没声音了……还在山路上……看到好几滩血,还有……不知道是什么骨头,到处血淋淋的,可能被……吃了……” 长久的静谧之后,决明开了口。 “我去找他。” “你疯了!”那人道:“岷哥让我们跑的时候,他说‘帮我照顾决明,别让他寻死’,怎么能让你去!” 决明没有哭,也没有晕倒,说:“我不用你照顾。” “你不能去。”那人道:“岷哥是为了救我们才死的,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刘砚说:“决明,现在到处都是丧尸,你能等蒙烽回来再去么?” “不能。”决明说:“我现在就要去。” 刘砚道:“你想好了?别冲动,决明。” 决明说:“不冲动,我一定会去的。我要去看看。” 刘砚的眼眶有点发红,说:“我给你准备点东西,你不会开车,对吗,我叫个人陪着你。” 决明说:“我会一点,你上次教过我的,我自己能开车。” 刘砚:“给你一辆车。” 决明说:“谢谢。” 刘砚转身去拿了一把枪,他给张岷的AK装填上子弹,开始收拾东西,心里简单判断了形势——丧尸从西北边涌来,决明朝东边走。这里只要能防守住,他就不会有来自背后的危险。 张岷和决明都成功抵抗过一次感染,或许张岷还活着。 他脑中一团混乱,把枪交给决明,又拿了一把信号枪,给他三枚照明弹,教他装填,反复嘱咐他一切小心。 “如果能找到他。”刘砚说:“就朝天发一枪,包里有生命探测器,我特别改装过的瑞士军刀,还有一个小型炸弹,这个炸弹非常危险,没到关键时刻,千万不要乱用。地图上有标记,你沿着路走,能找到他们最后和张岷分开的地方。” 决明接过枪,点了点头,问:“如果他被咬伤了,快死了呢?” 刘砚说:“那也试着发信号。” “有什么用?”决明抬头道。 刘砚:“如果……假设,蒙烽回来了,我们又能抽身的话,会去接应你们。” 决明埋头接过枪,没有对这个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概率表示什么意见。 他把东西放在背包里,刘砚又说:“给你五天的食物和水,绳子,还有医药,油箱加满了。” 决明轻轻地说:“再见,刘砚,你还没有祝福我呢。” “再见。”刘砚说:“祝你好运,我亲爱的决明。” 决明接过地图,孱弱的身影上了吉普车,驰出防御圈。 “队长——!”小胖子带着胆小菇队的成员冲下楼。 “队长!祝你好运!”胆小菇队的队员挨个过来和决明告别。 “队长!加油!”少年们纷纷喊道。 决明开车离开学校,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22 22、救赎 ... 并不是所有孤身闯敌阵的少年都很顺利,至少决明就不是。 他刚开到一大半路,还差一点就抵达山下,吉普车陷坑里了,前轮朝着路边歪歪一斜,死火。可见挖坑不填害死人的真理。 决明把所有能拉的,能踩的,能按的设备都轮流按了一次——包括收音机和雨刷,全部罢工。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说:“爸。” 继而伏在方向盘上,两眼通红地看着车窗外的大雪。 十分钟后,他抱着枪,推开车门,站在弃膝深的雪里,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走向公路。 黎明时分他走在路上,按着地图上的标记开始朝山行走,不知道是因为牧师的祈祷还是外星人对他的眷顾,雪竟然奇迹般地停了,风也小了许多。 一行脚印歪歪斜斜地通向秦岭西峦。 望山跑死马,他走了整整一上午,其中休息了两次,吃了点饼干,水太重,还扔在车厢里,没有带出来。 决明吃了点雪止渴,看到雪地里有块布,好奇心起,沿着雪朝下挖,挖了一会,挖出一具冻僵的丧尸的脚。 他面无表情地把雪盖回去,起身继续摇摇晃晃地步行。 决明不会射击,抱着一把4.79公斤的AK47,有什么用呢?接近十斤的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吃不消,最后他想了个办法,把枪系在包上,包又用绳子捆着,放在雪地上开始拖。 冰雪地面阻力很小,决明终于解决了首要问题。 山岭就在眼前,他发现了冰下车轮碾出的痕迹,当即沿着车轮印痕朝上走,知道接近目的地了。 “爸——”决明边走边喊。 “爸——”声音在山谷间响起回声。 十来只丧尸听到声音,摇摇晃晃地走上山谷,朝决明走来。 决明尚且不觉,他走过蜿蜒的山路,朝天开了一枪。 “砰!”近距离开枪,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五百米外的侧峰高处雪崩了,上千吨雪轰隆隆地从山顶滚下来,把那十几只丧尸压在谷底。 决明什么也不知道,脚底打滑,在山路上缓缓行走。 “爸——”决明绝望地喊道,声音小了不少。 面前有一滩结冰的,紫黑色的血,他趴下来摸了摸,似乎在确认是不是张岷的,片刻后起身继续前行。 足足走了一下午,决明又饿又累,一头倒在雪地里。 “爸。”决明喃喃道。 他打开日记本,第一页上是张岷给的简笔画,什么都会的张岷连画画也很神似,一只大狗伸出爪子,笑眯眯地按在小鸡头上,小鸡低头,面前摊着本书。 下面是一行字:每天坚持写日记,爸监督你。 决明收起笔记本,吃了块饼干,吃了点雪,再次站起来。 “爸——”决明无奈地喊道:“快出来,你没有死。” 他走到路的尽头了,那里是个悬崖。 他蹲下来,朝悬崖下张望,什么也看不到,在峭壁的尽头发了一会呆,转身下山。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了,远处有个塌方的防空洞,他尝试着把石头搬开,使尽全身力气搬出一块。 里面倏然探出一只腐烂的手! 决明看了一会,确认那不是张岷的,用石头砸了几下,手骨折了,他用枪管把手推回去,填上石头,继续朝山下走。 天黑了,崎岖的山路与连绵的群山仿佛换了个模样,犹如长夜里凄厉的恶鬼,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决明嗓子哑了,也不喊了,他就像个执着的神经病,拿着一个手电筒,朝满是积雪的草丛里照来照去,又扒开积雪,当然,什么也没有。 他解决完这堆草丛,朝山路上的另一堆走。 走着走着,树下积雪坍塌,决明瞬间陷了进去,一声轻微的树枝断裂,破口处的石头磨得他手肘破皮。 “啊——!”决明唰一下直陷进洞里,肩上拖着的布带系着包和AK步枪从地面飞速滑来,决明连声大叫,最后背包咻一下填进洞口,AK打横旋转着飞来,带着背包,咔嚓一下牢牢横卡在洞缘。 决明被拖得凌空一顿,双手抓着绳子,两脚乱蹬。手电筒打着旋掉了下去,砸在张岷脑袋上,张岷醒了。 张岷忙抬头喊道:“有人吗!谁?!” 他趴在地上捡起手电筒,朝着高处照,颤声道:“决明?” 决明抓着绳子,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听到张岷的声音,忽然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决明嚎啕大哭,张岷却笑了起来,片刻后喊道:“谁在上面!快拉他上去!要摔下来了!” 决明哇哇哇地哭,张岷连着喊了几声,没有人应答,决明边哭边稀里糊涂地说着什么,停了一停,又疯狂地“哇哇哇”地大哭。 “别哭了!宝贝!听我说!你在说什么?”张岷坐在地上,艰难地抬头道。 “别哭!决明!张决明!”张岷大喊道:“张决明!你听我说!你的眼泪掉下来了!鼻涕也掉下来了!” 决明哭声小了些,抓着布带不住发抖。 “爸——”决明呜呜地又哭了。 张岷忽然一下就明白了,眼眶刹那通红,哽咽道:“宝贝,你自己一个人来找我吗。” 决明点了点头,张岷捏了把鼻子,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张岷哽咽道:“外面没有人?” “嗯。”决明噙着泪朝下看:“我抓不住了,可以跳下来吗。” 张岷忙道:“别跳!千万别跳!能爬上去吗?” 决明试着蹬了蹬,张岷道:“你右边的石头可以踩,看见了吗?” 他把手电筒的光束移向左边,决明抬起脚,尝试了几次,踩着石头,艰难地爬上去,被划破的手上血掉下来,落在张岷脖上。 张岷竭力忍着眼泪,说:“你再朝上爬看看,能出去不,不能出去的话就跳下来,爸抱着你一起死吧。” “能。”决明不哭了,他拽着布带,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半个身子钻出了那个狭小的深洞,爬了出去。 张岷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岩石上,闭着双眼,静了片刻。 决明在洞外焦急地喊,张岷忙大声答道:“没事,我没事!” 决明道:“什么?听不见!” 他把耳朵凑到洞口,总算听见张岷的声音了,总算安下心。 张岷道:“你怎么过来的?能回去找人来救吗?” 决明:“车开不动,有人挖坑不填,车掉坑里了。” 张岷:“……” 张岷又大声喊道:“在外面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 决明把头伸进洞里:“对,现在能听见了!” 张岷道:“难怪他们听不到我求救,宝贝,有吃的吗?” 决明道:“有!要吃什么?有泡面,饼干,口香糖,花生……” 张岷:“随便来点什么!我快饿疯了!” 一包泡面扔下来,砸在张岷头上,张岷拆开包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决明又扔了个雪球下来,张岷满嘴干泡面,抓住雪球就朝嘴里填,囫囵吃了大半包面,说:“刘砚给你的吗?!” 决明说:“对!” 张岷:“那小子不仗义啊,泡面里没有调味包!蒙烽呢?” 决明说:“有一大/波僵尸举着旗子来了!他走不开!让我发……” 决明想起来了,忙朝着天上发射信号弹。 十二个小时前。 2012年11月18日9点25分,避难所。 又一大/波丧尸接近了,这次数量更为壮观,重新埋设罐头炸弹的人还没回来,刘砚打了信号灯,催促他们退回防线后。 “蒙烽还没有回来吗?!”邓长河焦急地喊道。 “没有!”刘砚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朝他大喊:“一定是和派出去搜寻他的人错过了!” 邓长河道:“不会出事吧!” 刘砚静了。 胡珏马上朝着邓长河吼道:“不会有事!别说蠢话!履行你的任务,一定要守住!” 刘砚闭上双眼,靠在大厅外,张岷生死未卜,决明多半已在茫茫风雪中殉情,蒙烽万一真的回不来了……自己在这里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刘砚,听着。”唐逸川见他情绪不对,忙上前说:“别垮,我们正在逐渐获得胜利,刘砚,这里有上百人的生命系在你身上,挺住。” 刘砚点了点头,喘息片刻,喊道:“还没有埋下的炸弹呢!都上天台,准备用投标枪的方式把它们扔出去!” 话音未落,谢枫桦冲上楼,焦急道:“唐逸川!你的姐姐怎么了!” 唐逸川惊觉,马上下楼,大厅里响起一阵慌乱,刘砚听了片刻,那叫声不对,仿佛还掺着着“感染”“死了”的惊慌呐喊,忙拔出枪,快步跑下大厅。 唐逸川吼道:“别开枪!别开枪!她不是被感染了,她是正常的!只是毒瘾犯了!” 外围爆炸声接连响起,已听不见任何声音,两三名枪兵让其他人离开,掏枪要把披头散发,在地上挣扎的唐逸晓当场击毙。 刘砚喊道:“别开枪!不是感染!” 她难受得不住撕扯自己衣服,以头撞地,满脸眼泪鼻涕,大声嚎叫,像极了一具丧尸,唐逸川见劝不住,只得扑在她身上,抬头大声恳求。 外面爆炸声太响,没人听得清楚他说的话,刘砚大吼:“别开枪——!” 那一瞬间恰好炸弹完了,刘砚的声音清晰传出,其余人才收了枪,刘砚又喊道:“出去防御,放心!这里没你们的事!” 唐逸川不住发抖,把其姐抱起来,颤声道:“谢谢……” 本就时间紧迫,刘砚被这一惊一乍地险些被吓出心脏病,再次上楼时,林木森的手下快步下楼,拿着针筒给她注射。 刘砚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回到天台上。 上午十点二十,雪停了,风势小了下去,十来台风力发电机转速渐慢,继而完全停下。 刘砚暗道糟糕,电网的能量只能靠柴油发电机维持,蓄电池组不能浪费,电力渐弱,这次压上铁丝网防线的丧尸,比上一波更多。 “牧师呢!”刘砚大喊道:“让他去祈祷!” 上午十二点。 刘砚握着特斯拉线圈的主控制器,风又疯狂地刮了起来。 可以准备开始撤退了,按这个进度,路上的丧尸群已经剩下不到两三万,大部分在荒野中游荡,开车突围已经完全可能。 然而蒙烽还没有回来,刘砚深呼吸,是让所有人准备上车撤退,还是继续坚守? “让闻且歌回来。”刘砚朝胡珏道;“不用再看着林木森了。” 坚守的话应该能挡住所有丧尸,有少许危险,但仍在应付能力范围之内。 撤退的话就一定安全了。 刘砚先前已经让人把货柜车队检修完毕,东西装车,让射击队成员从车顶架枪射击,足够清掉沿路的丧尸。 但蒙烽和决明怎么办? 胡珏下去发完信号,闻且歌跟着上楼,说:“森哥怕得很,准备逃跑了,他打算开装甲车逃出去。” 刘砚道:“行了,让人别管他……闻弟,你呢?” 闻且歌道:“我留下来,我掩护你们殿后,教我用你的装置。” “不,你负责保护他们。”刘砚道:“你在第一辆车上开路扫射,我殿后,上最后一辆车,顺便等……蒙烽。” 胡珏开口道:“蒙烽什么时候回来?” 刘砚缓缓摇头,答道:“现在的情况是守得住,但说不准;也可以开始争取时间,准备撤退了,蒙烽还没回来,现在走吗?你觉得呢?” 胡珏也没了主意,不敢擅自下决定。 “听天由命吧。”胡珏摸出一个硬币:“正面留守,反面突围。” 胡珏把硬币弹向半空,还未落地,楼下传来一阵马达嗡鸣,紧接着是一阵枪声,邓长河跑上天台吼道:“刘砚!林木森逃了——!他要朝西北方跑——!” 刘砚道:“我知道了!马上派人跟在车后,守住缺口!” 林木森早有周详计划,他带着自己的亲信登上刘砚改装的装甲车,在操场中打了个转,将车速发动到最高,轰一声冲向铁丝网围墙,碾了过去! 突破口恰好位于西北面,装甲车碾过不多的丧尸,碾出一条血肉横飞的路,冲出公路,唐逸川跑上天台,大吼道:“我姐姐被他带走了!” 怎么办? 刘砚推开唐逸川,喊道:“就绪了!所有射击手朝西北处集合!守住缺口!争取时间准备撤退!” “刘砚——!”丁兰恐惧地尖叫。 刘砚冲下楼去,操起两个手雷,拉开引线塞进包里,冲向西北缺口。 潮水般的丧尸涌向破碎的铁丝网缺口,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刘砚高速飞奔,迎向丧尸群冲去,紧接着将挎包朝外一扔。挎包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进尸群中央、 刘砚瞬间一个反身飞扑,卧倒。 轰一声巨响,横飞的丧尸躯体激射进操场内,射击手纷纷涌来,朝着缺口处错落开枪。 刘砚被冲击波激得咳出一口血,艰难爬起,听见胡珏喊道:“把电闸关上,铁丝网重新拉起来!” 刘砚下意识地要发令,然而短短瞬间理清了头绪,忙道:“不能关!一关全部的丧尸都会进来的!” 胡珏意识到自己险些决策错误,瞬间一阵心寒,刘砚示意胡珏稍定,勉强道:“我……理解你,知道你不是丧尸们派来卧底的,扔绳勾!把铁丝网重新拉起来!射击队掩护!” 二人苦中作乐,无奈笑了起来。 刘砚不住咳嗽,爬上天台,握着启动器,望向楼下。 胡珏亮出那枚硬币——反面,指了指南边车里的方向。 刘砚按下启动键,特斯拉线圈再次充能,这一次辉煌的闪电较之夜晚时更明亮,也更壮观。 灰色天幕在大地聚起的白光中不住震颤,云层仿佛受到感应形成一个涡旋,雷电环呼啸着横扫而去,所有人接到命令,自发地朝着篮球场上集合,货柜车分头开出,其余人开始撤离。 一道不稳定的环形电光席卷了上万丧尸,在最外沿散去,能量未曾耗尽,纠结的雷电在尸群中翻滚。 外围又有新的丧尸涌了进来。 胡珏在下面喊道:“把手雷都扔出去!坚持住!刘砚!先头部队已经离开了!该撤退了!” 刘砚独自站在天台西北角,看着远方,蒙烽还没有回来……他的心里涌起复杂的莫名滋味,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与蒙烽的生离死别,也许是壮烈地启动炸弹,一同死去;也许是被重重丧尸包围……无论如何,从未想过会像今天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分开。 他会回来么? 他们前天晚上刚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过架,刘砚最后生气了,转身面朝墙壁,蒙烽在背后哄了几句,刘砚没理他。 蒙烽困得很,没哄完就打起呼噜睡着了。 于是刘砚更生气了,决定不理他。 昨天早上蒙烽先醒,门外有人提醒他去探路,蒙烽穿好衣服,一身军服很帅气,他坐在床边,主动侧过身子凑近前,吻了吻他的唇。 刘砚那时已经醒了,却眯着眼在装睡,偷看他笔挺的野战军装,看他戴上帽子,穿好军靴出去,再翻了个身继续睡。 刘砚直到这时,仍觉得蒙烽下一刻就会回来,然而这世上又有谁,常常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经历生离死别? 他叹了口气,启动特斯拉线圈,忽然发动机一阵爆裂响。 刘砚马上猛地抱头,蹲下躲在围墙后,一道闪电光环擦着头顶飞过,主轴响起炸裂的声响,发动机冒出黑烟,居然没有爆炸! 刘砚抬头看着主轴放电尖端,一条回路告损,积累的电荷尽数倒灌回来,焦臭的气味传出,有电路烧了。 刘砚抬头望向围墙外,丧尸被放倒了一大片,再来一次,只怕线圈会彻底爆炸。 然而探出头的那一刻,他怔住了。 他缓缓站起身,西边灰蓝色的天幕下,一辆吉普车高速冲来。 “蒙烽。”刘砚喃喃道,他几乎是竭尽全力,疯狂的大吼道:“蒙烽——!” 吉普车冲到近前来了个漂亮的漂移,窗玻璃砰然被击碎,六管机关枪雷鸣般的子弹把拦路的丧尸扫得稀巴烂,紧接着一个手雷抛出,巨响声中夷平了一大片。 “蒙烽——!”刘砚歇斯底里地大叫并冲下楼去。 吉普车倒车,悍然铲向铁丝网,从东边丧尸群里最薄弱的突破口直飞进来,砰然落地。 蒙烽摔上车门跑来,大吼道:“刘砚!你他妈的在放禁咒群攻吗!胆子真够大的啊!连个帮你拉怪的人都没有!” 刘砚冲下楼,蒙烽一边抬臂扫射,一边大声怒吼,机关枪砰砰砰砰扫去,将冲上前的丧尸扫倒。紧接着伸出左手,把扑进怀中的刘砚紧紧抱在身前。 蒙烽道:“张岷呢!这是怎么回事?那个红警电塔能用了?!!我靠真彪悍啊!能再来一次不!” 刘砚回过神,丧尸群再次涌上,蒙烽带着数名手下不住扫射。 “再用会把你烤熟的!没时间解释了!”刘砚道:“北边有丧尸吗?” 蒙烽一边扫射近前的丧尸一边大声道:“不多!!又要逃亡了吗?你还技术人员呢!夸什么海口!” 刘砚:“按原本制定的计划来!我都准备好了!林木森提前逃跑……亏我还以为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是真的!邓长河!胡珏!最后一批人上车!带他们走!” 蒙烽:“他的话都能信!都上车!我们掩护撤退!” 刘砚:“我差点就真的信了!下次再让我碰见他……” 蒙烽怒吼道:“老子一枪崩了他!靠!忽悠老子去湖边转了半天,要不是惦记着老婆早回来,现在连尸体都熟了!你们快点撤!东西不要了!以后再回来找吧!” 最后一辆货柜车驰出包围圈,两旁各有一名持枪的人,不住扫射丧尸开路,货柜车车厢,胡珏喊道:“刘砚,快上车!” “蒙烽!刘砚!!”人们纷纷吼道:“上车!” 蒙烽手上机枪不停,回头恼怒地骂道:“他不走!他陪老子给你们殿后!你们快滚!” 刘砚大笑起来,车队撤离,丧尸被分出一部分,跟随车队而去,学校内的丧尸少了许多,然而正在缓慢形成包围圈。 蒙烽见所有人都撤退了,喊道:“你开车!” 刘砚钻进吉普车内,倒车,将一只丧尸碾进车底,推开车门,蒙烽疯狂扫射后将机枪一收,钻进车里,将机枪架在破碎的车窗上又是一通狂扫。 刘砚猛打方向盘,冲出了包围圈。 远处车队启程,丧尸群合拢,将他们与整个车队分隔开来。 “糟糕。”刘砚道:“能强冲吗?” “子弹不多了。”蒙烽道:“哦不好,朝咱们来了!快跑!” 刘砚掉头冲下公路,问:“朝哪里跑?!” 蒙烽:“朝南……不行!朝西……不,朝东!” 吉普车在平原上拐向左,又拐向右,扭扭捏捏地拐了几个弯,车里传来刘砚的怒吼:“到底向哪!要不要停下来抛个硬币!” 蒙烽:“硬币只有两面!你读书读傻了!向东!这时候还要吵架吗?!” 吉普车开到全速,风驰电掣地上了公路,朝东边冲去。 23 23、雪崩 ... 傍晚,车停在路边。 刘砚看了一眼油表,手上不停,给蒙烽上药。 蒙烽英俊的脸上有一道擦痕,刘砚手头没有医药箱,只得用衬衣蘸了轩尼诗XO给蒙烽擦拭伤口消毒。 蒙烽痛得直抽冷气,刘砚把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详细说了次。 “哦。”蒙烽漫不经心道:“有的是时间,下次追上,老子一枪崩了他。” 刘砚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按照原定计划,要到这个时候你才回基地的。” 蒙烽答:“我想你了啊,你前天晚上生气了,打算偷懒提前回来哄你,免得又吵架,这不正好赶上了么?” 刘砚哭笑不得地点头。风从破碎的车窗外吹入,逃得性命后自身至心都彻底松懈了,只觉这漫天漫地的寒冷与大雪,几乎要把他冻僵。 蒙烽把外套夹在车门上勉强挡着风,刘砚坐到车后座,问:“现在去哪?去救张岷么?” 蒙烽说:“不知道,先去东边看看,希望决明还活着,就剩这么点油了……冰天雪地的,怎么办?” 刘砚:“你还把窗玻璃打碎了……” 蒙烽:“我不把窗玻璃打碎怎么救你!隔山打牛么?” 刘砚:“你可以把车顶天窗打开……” 蒙烽:“谁想得到那么多。” 刘砚:“承认吧,你只是想耍帅,现在要在车上被冻死了……别过来!现在不想做!我要累垮了!” 蒙烽:“就亲一个,我又救了你一次不做起码给点奖励么。” 蒙烽和刘砚接过吻,刘砚躺在后座睡觉,冷的不住发抖,片刻后蒙烽道:“哎,宝贝,起来,那里怎么有辆车?” 刘砚猛地惊醒,匆忙下车,大雪把车体掩埋了近半,刘砚道:“是决明的!快拿铲子来!” 蒙烽找出车后工兵铲,刘砚把雪扫开,里面没有人。 “怎么回事?”蒙烽道。 刘砚拉开车门,看了一眼油表,说:“有油,太好了,我们换这辆车,决明估计是下车了。” 蒙烽铲开车后的雪,轮子陷在坑里。 “哪个混蛋挖坑不填……”蒙烽咬牙开始推车:“哎!刘砚!” 刘砚:“怎么?” 蒙烽:“我在这里推车。” 刘砚:“我知道啊,加油。” 蒙烽:“你不搭把手么?” 刘砚:“我是技术工种,怎么能让工程师推车?” 蒙烽悲怆地吼道:“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起码麻烦你从车上下来行不?!” 同一时间,山腰高处。 决明发射信号弹的半小时后。 张岷说:“宝贝,咱们应该回去救他们,求人不如自救,别等了,我想想该怎么办。” 决明把整个头伸进洞里,说:“你怎么不站起来?” 张岷说:“我的脚摔折了。别哭!已经接上了。” 决明道:“不哭,要等多久才能爬上来?” 张岷:“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到我能自己爬上来,咱们估计已经饿死了,你看看附近有丧尸么?” 决明:“那边的洞里有,不过塌了。” 张岷道:“看吧,爸多英明,还好提前炸了洞。” 决明:“那是。” 张岷:“刘砚给你登山绳了?” 决明:“没有。” 张岷:“这可难办了……说说你有什么?咱们来解智力题吧,‘如何在洞里营救被困的帅大叔’的脑筋急转弯,这个怎么样?” 决明去翻包,说:“有枪,瓶子……要不朝洞里填雪?有多高?” 张岷:“哦不,这个洞太深了,周围的雪不够填,而且我多半也只会被埋掉。” 决明:“有信号枪,瑞士军刀,这是什么?闹钟?” 决明把生命探测仪朝着洞里,嘀嘀嘀地响,说:“我居然忘了有这东西。” 张岷:“以爱之名,你已经找到我了,没关系!还有什么?” 决明:“日记本,瓶盖,外套,创可贴,啊!绳子。” 张岷:“……” 张岷:“什么样的绳子?” 决明:“登山绳,太好了!” 张岷:“对!太好了!把绳子扔下来,不不!不是把整个绳子扔下来,把一头绑在树上,另一头扔下来。绑牢点。” 决明把绳子一头扔了下来,张岷捞了几次抓住了,咬着手电筒,在阴暗的洞穴里吃力攀爬。 足足花了十分钟,张岷终于回到地面, 作品相关 (8) 瞬间瘫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决明,彼此都恍如隔世。 “宝贝,爸没白疼你。”张岷喃喃道。 他把决明抱在身前,一起看着灰色天空中飘下的温柔雪花。 一小时后,离别之情叙过了,山盟海誓说完了,抱头痛哭也结束了。 决明开始捣鼓那把改装过的瑞士军刀,险些被弹出来的水果刀削掉手指头,张岷吓了一跳,说:“别乱动,我来看看。” 他拆出刘砚埋伏在里面的十八般武器,交给决明锯子,决明锯下两根树枝,当做夹板,用绳子固定在张岷的左腿上。 “好了。”张岷拿起AK,靠在树下,说:“现在还需要一根拐杖,搜索一下附近资源,别走太远,我负责掩护你,宝贝。” 决明到处看了看,朝山上走,张岷远远地说:“我记得RPG游戏,都喜欢把关键物品埋在草丛里的。” 决明道:“只有门板,那边还有房子,要进去看看吗?” 张岷说:“很好!我有个好主意!拿过来我看看。房子别进去,太危险了。留着等资料片里再闯关吧。” 十分钟后,决明面无表情地拖着门板,门板上躺着张岷,开始下山。 夜十点,他们抵达山脚,绕过空无一人的关卡,走上公路。 张岷抱着AK,不时回头,决明说:“什么声音?” 张岷道:“别吭声。”旋即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隔着木板听见大地传来一声闷响。登时色变。 “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那里。”张岷道:“快快,有两块石头!” 决明把门板拖下旷野,雪夜里四周微亮,天空呈现出奇异的灰色,张岷熄了手电筒。 黑暗群山连绵起伏,又过片刻,大地轻轻震动。 “巨人吗?”决明小声问。 “嘘——”张岷示意别说话,两人在狭隘的岩缝中紧紧抱着,张岷修长的手指头蒙住决明的眉毛,难以置信地微微抬头。 决明扳开张岷的食指,从缝隙中朝外望。 大地又一声震动,这次清晰了许多,一只顶天立地的,尸体聚拢成的巨人在平原上缓缓朝他们走来。 吉普车停在路上,蒙烽与刘砚从车前窗朝外看,屏住呼吸。 蒙烽:“倒车么。” 刘砚:“别动,把所有的灯都熄了。” 黑暗里,一只巨人踩上平原,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自西北朝东南缓缓行走。 刘砚:“从刚刚咱们离开的地方走来的。” 蒙烽:“别回去,我对它是从哪里来的不感兴趣,子弹也快没了。” 刘砚:“这只与从前的不是同一只。” 蒙烽小声道:“我知道,它也不会注意到人,究竟是什么玩意?” 刘砚:“它们的行走方向都是东南,会是去哪里?” 蒙烽:“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去开同学会或者相亲……” 张岷屏住呼吸,紧紧抱着决明,抬头看。 那黑暗的巨大身影每一脚下去,都令大地一阵震颤,它走过满是积雪的旷野,跨上公路,一步踩出深陷的脚印,再次抬起一脚,黑暗笼罩了岩缝里的两人。 “哇啊啊——”张岷发着抖大叫。 “嘘——”决明示意别叫。 他们抬着头,怔怔看见血肉巨人迎头踩下,轰的一声巨响,绞合了无数尸体的大脚落下,踩在他们藏身岩石的一米开外,掉下一只烧焦的手臂。 紧接着那只脚抬起,巨人离开了。 “它掉了一只左手。”决明说。 张岷:“不用提醒它了,我觉得它应该不介意的,快,赶紧离开这里,别管那只手。” 决明从石头后拖着门板出来,张岷说:“找个背风的地方,生火准备睡觉……不对,这次又是什么声音?” 决明蹙眉,大地再次开始震动,比起巨人走路时的频率性震荡,这次则是连续的,阵阵不停的雷鸣。 决明回头,一道潮水般的灰线在暗夜中从山上卷下,雪崩了。 “快跑!”张岷道:“不!宝贝!你先跑!” 决明拖着门板加快速度,张岷面朝雪崩卷来的白浪,喊道:“你先跑!跑完回来把我挖出来!我会朝外面开枪标志地方……” 决明道:“能跑掉!” 张岷:“那就快!加油!” 决明脚下打滑,拖着门板开始玩命奔逃,奈何体力不济,跑出五十米后速度越来越慢,雪崩犹如千军万马,惊天动地的席卷而来,张岷深邃瞳孔中映出一道白线,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雪崩呼啸着吞没了他们先前藏身的岩石,决明气喘吁吁,越走越慢,最后躬身不住喘气。他回头看了一眼,积雪卷向离他们不到五米开外,停了。 张岷点了点头,吁了口气,说:“休息会,今天太惊险刺激了。” 决明道:“爸,我走不动了。” 张岷喘息道:“就在这里过夜吧。” 话音落,车头灯亮起,远远地照亮了整条公路,两声喇叭响,吉普车停下。 蒙烽下车走来,看着积雪,又看张岷和决明。 蒙烽:“亲,你真是淡定帝亲。” 作者有话要说:休息一下,接下来继续准备打开新局面,会师了,接下来怎么办捏? 这篇文最坑爹的地方在于,每看完一章,几乎所有人的想法都是“接下来怎么办捏?” 24 24、寒冬 ... 蒙烽把车停在漫天风雪的白桦林里,车上四人都已超过四十八小时没有合过眼,再也撑不住了。 前排蒙烽与刘砚相依为命的依偎着,盖了件外套。 张岷则横躺在后座上,枕着决明的大腿,决明倚在车窗边,车窗全部摇上,暖气打开,昏昏沉沉地入睡。 谁也没力气值班了,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个小时,决明最先醒来,发现外头有只丧尸。 天已大亮,丧尸趴在车窗外,被冻僵了,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里的人,维持着扒窗的姿势。 决明伸出一根手指头,移到左边。 丧尸张着嘴,浑浊的眼珠子跟着移到左边。 决明的手指头移到右边。 丧尸的眼睛跟着移向右边。 决明手指竖在中间。 丧尸成了对眼。 决明两手手指并排,正要分开的时候,蒙烽也醒了。 “亲,调戏丧尸是不好的亲。”蒙烽打了个呵欠道。 车里所有人都醒了。 刘砚倦怠地坐直,回头端详那只丧尸,说:“它大部分地方被冻僵了,思想还是清醒的。” “嗯。”张岷艰难地扳着脚坐直,长吁一口气,蹙眉道:“有基本智力,你说它们的脑子在想什么?” 蒙烽耸肩道:“谁知道呢,丧尸心,海底针。” 他发动汽车,把那只丧尸挤在树干上,发出滑稽的声响,继而开车驰上公路,走人。 刘砚分了一点吃的,打开一盒冷牛肉罐头,就着三天前于妈蒸的馒头夹了点辣椒酱,开始吃早饭。 那是蒙烽出去巡逻前在车上带的物资储备,张岷道:“有多少吃的?“ 刘砚:“四天食物储备。” 张岷忙自觉道:“我可以吃少一点。” 蒙烽和刘砚同时看了张岷一眼,对他的表现相当满意。 “我没打算把你赶下车。”刘砚诚恳道:“不过你很识趣。” 蒙烽把着方向盘,吹了声口哨,惟妙惟肖地学着林木森的口气:“我最喜欢识趣的人,小伙子,好好干!森哥会栽培你!” 车里都是大笑起来。 “现在朝哪里走?回去看看?”蒙烽把车停在分岔路,丧尸过境,寸草不生,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脚印,路上还有几只被冰雪冻在旷野里的丧尸。 刘砚道:“不太安全,应该还有些没走的……况且食物都被车队带走了,咱们回去做什么?” 蒙烽道:“说不定还能找到点剩下的……算了。” 他也觉得不太保险,尤其是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这是真正的弹尽粮绝。 张岷:“能联系上车队里的同伴不?” 刘砚摇头:“没有通讯器,就算有,距离太远也不可能联系上。” 张岷展开地图,说:“那么……厄,咱们来玩‘大家去了哪’的脑筋急转弯游戏吧……” 蒙烽和刘砚异口同声道:“我们又不是你儿子!去和决明玩!” 张岷笑了起来,刘砚道:“去城镇补给,我有个主意。” 他把一盒磁带翻面,塞进车前的老式收音机,披头四的yellow surbmarine 响起,继而把车开下岔道,前往西路,二十里外有一个村庄,是他们曾经扫荡过的。 不久后抵达村镇,满目狼藉,仍维持着他们曾经来过的景象,蒙烽换了AK下去重新巡视,刘砚道:“去找放在民居里的箱子。” 屋檐上停着好几只乌鸦,老鼠在冰冷的地面流窜。 一只小耗子蹲在被爆头的丧尸前,翻捡废墟中的食物。 “你看。”刘砚道:“耗子不碰尸体。” 张岷下车,左手搭在决明身上,另一手拉开裤链尿尿:“确实,乌鸦也对它们没有兴趣,腐食生物不是应该吃尸体的么?宝贝帮爸弄一下,握着就行……不用嘘了,尿得出来。” 刘砚留在车上,有点迷茫地摇头,说:“不知道呢,可能它们知道这些不能吃?动物的直觉是很敏锐的,它们察觉危险的能力比人更高。” 张岷缓缓点头:“这样也好,起码人类的伙伴们不会被感染。宝贝好了别玩了,别握着不放,硬了硬了……爸要拉裤链了会夹到的!走了!你这小色鬼,嗯?” 事实上直到如今,地球上唯一被感染的物种只有人类。 蒙烽出去十分钟,最后带上来一大箱吃的。 副食,罐头,干粮,各种山寨包装的小杂货店保鲜食物。 “亲,来吃防腐剂啦亲。”蒙烽扔给决明一包凤爪。 “啊,这个好。”决明道。 刘砚笑道:“上次咱们来的时候我藏的一部分东西。” “你那时候就想好了?”张岷道。 刘砚耸肩道:“没有,只是觉得万一哪天和林木森闹翻,起码多条后路,能在风雪里多撑几天。” “淡定帝,你现在可以玩急转弯了。”蒙烽煞有介事对决明道。 决明想了想,说:“去……这里吧。”说着在地图上示意。 “那里是公海。”刘砚道:“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算了还是我来吧……” 决明:“我只是翻错页而已……嗯找到了,这里呢?” 蒙烽看了一眼:“可以,沿着路北上,希望一切顺利。” “我们的油还能跑九百公里。”刘砚道:“最好在用完之前能找到他们,或者起码找到点汽油。” 两个小时后: 张岷一手搭在决明肩膀上,跟随老式录音机里的音乐哼着歌,一晃一晃。 “对了。”刘砚忽然想起那个吸毒的女影星,说:“张岷,前几天你的偶像来了。” 张岷道:“什么?” 刘砚把唐逸晓的事说了一次,蒙烽和张岷同时傻眼了。 蒙烽道:“她也是我的偶像!” 刘砚蔑视而漠然地看了蒙烽一眼,说: “哦。” 张岷道:“你怎么没帮我找她签名?天哪!早知道我就不去巡逻了!” 蒙烽悲愤地说:“我也是!刘砚!你怎么不找她签名!” 刘砚一脸无奈而无聊的表情。 “是哦。”刘砚说。 张岷:“她人怎么样?真人和电影里一样吗?” 决明茫然道:“你们在说什么?” 蒙烽激动地说:“刘砚你不厚道啊!哥俩都喜欢她,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刘砚:“……” 蒙烽:“她多高?和网上传的一样吗?” 张岷:“林木森把她怎么了?她谈到她离婚的事情吗?” 刘砚终于忍无可忍:“她被林木森带着走了,现在应该被一大群丧尸追着跑,要不咱们去救她?” 蒙烽马上道:“算了,拖家带口的,太危险。森哥会保护好她的。” 张岷:“嗯,不划算,我只是想要个签名而已,不能把命搭上。蒙烽说的没错,森哥会保护她。” 刘砚:“……” 决明:“???” 刘砚:“她是你们的偶像!偶像被丧尸追着跑,居然不管?!有这样的粉丝吗?!” 蒙烽:“哎——这种心情你不懂的啦——” 张岷:“就是,我当兵那会,整个连的兄弟都喜欢她……” 刘砚真想抡起AK给他们一人一下。 接着的足足一小时里,蒙烽和张岷开始就那位女影星开始了漫长的交流,从她的成名作品一直说到柏林电影节的得奖大作,连刚出道拍裸照的八卦也没有放过,谈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最后他们在公路中央,一辆毁掉的装甲车前停了下来。 蒙烽与张岷关于那名女星的交谈戛然而止。 一个巨大的脚印深陷马路中央,将简易装甲车的前大半部分踩成一张铁饼。 枪支散了满地,周围还有不少被踩扁的丧尸。装甲运兵车尾部的两个车轮前倾,小半个车斗则保持完好。刘砚下车检视车斗以及装甲车残骸,说:“林木森就是坐这辆车跑的。” “那种巨人不止一个。”张岷推测道:“林木森真够倒霉。” 刘砚打开车斗下面的一个盖子看了一眼,嘲笑道:“他不仅倒霉,而且还很蠢,这辆车他根本不会用……你们看这里。” 车斗下有一个铁箱,箱上有两个圆形的开口。 蒙烽道:“整个车头和发动机都被踩扁了,居然没有爆炸。” 刘砚说:“因为我特别把备用油箱设计在车斗下的部位,一旦被丧尸追赶,车斗上的人可以拧开油箱盖子,汽油会浇在地上,一路走一路浇,酌情放掉一部分汽油,最后……点个火,路上的丧尸可以轻松解决。” 刘砚绕到车前,说:“喷火油枪也没有派上用场,太可惜了。” 张岷从车里探出头朝外看,蒙烽站在被压毁的车头一旁,地上扔着唐逸晓的一只高跟鞋。 蒙烽:“……” 张岷:“……” 刘砚:“你们可以捡回去当纪念,这应该比签名值钱。只有一只鞋子,你们怎么分呢?要不再找找?” 蒙烽自觉地岔开话题:“林木森呢?又跑了?真是命大。” 张岷看了一会,单脚控制油门和刹车倒车,以吉普车头抵着装甲车残骸推开。 蒙烽掀起铁盖,找到两只血肉模糊的脚,认不出是谁的。 他们把车上的汽油箱卸下来,捆在吉普车备胎后面,开车走了。 2012年11月22日。 今天是避难所被丧尸们摧毁后的第五天。我的日记本丢了,暂时借决明的韩国货记录。配图是他画的。 一个月的食物与两千公里的汽油,一个备胎,三个半人,我们踏上了北上的道路。 撤退的伙伴们没有半点音讯,我开始有点想他们了。(一堆手拉手小人的简笔画)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也来得更冷,这是真正的冰天雪地,世界荒芜没有半点人迹,那些村庄,建筑,全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令我想起人类出现之前的末世代冰河期。 白茫茫的雪地里,偶尔会出现一两只觅食的小麻雀,下车休息时决明会用饼干屑喂它们。 我们看见一个路牌,上面有个箭头,应当是政府的疏散方向。简单讨论后,大家(决明除外)一致决定朝指向北边的箭头走。 这些天里,我们驰骋在国道108,生命探测仪没有反应,唯有丧尸像冰雕般被冻在荒野上。广播没有信号,路牌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冰。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还有幸存者么?白色的雪地,没有尽头的国道,到处都像死亡一般的安静,披头四的磁带被蒙烽翻来覆去听了上百次,最后果然粘磁条了。 连着十五天过去,我们进入西安,全城被覆盖在冰霜之下,东长安街被洗劫一空。所幸城里还能找到吃的,我们换了一辆大点的车,在便利店,化工店以及五金店,药店,沃尔玛和家乐福的仓库里找到足够的资源。 路牌上的箭头再找不到了,估计尽头是沦陷的西安。 蒙烽建议我们在城里住一段时间,最后这个提议被他自己否决了。因为下水道里还有成千上万的丧尸,它们竟然在地下御寒。 临潼县,秦始皇陵千里冰封。 这不对。 这不像北方的冬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气象实在太反常了。 我甚至怀疑地球上的所有人都死了,空空荡荡的天空,大地,平原……只有我们四个开着车在天地间兜圈。 我们离开临潼,继续北上。 12月7日,终于见到一架飞机划过天空。 “飞机!”蒙烽吼道。 急刹车,蒙烽快步登上车顶,双手交叉挥舞,大吼道:“喂——!” 蒙烽脱下外套朝着天空狂挥,刘砚装上信号弹,朝天发射一枪,绿光哧哧飞向空中,继而划了道弧线,落在雪地下。 (飞机的简笔画)12月8日,我们在飞机出现过的地方等了一天,蒙烽在雪地里踩出SOS的字样,中间生起一堆火。 没有再出现任何搜救迹象。 是一架侦察机?轰炸机?载伞兵或者物资的运输机? 无论如何,还有人活着就好,一切总有希望。 风雪渐大,似乎又有寒流南下,没有天气预报,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沿着六盘山的南麓背风而行,同时又见到一个被冻住的路牌上的箭头。 正要开过去仔细查看的时候,风雪陷住了汽车,风实在太大把牌子刮跑了,我们只得弃车步行。 张岷好得很快,已经能拄着拐杖行走,蒙烽给车的停泊处作了记号,带着我们朝高地上走,寻找避风的山洞。 12月21日,又一波南下的寒流过去,天气转晴,我们从山洞里出来,整理装备,继续开车朝北走。食物还能支撑接近两个月,省着点吃能撑到春回大地。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春天说不定永远也不会来。 那只是一个预感。 直到我们看见覆盖着冰雪的山顶上,那座三十米高的广播讯号塔。 “刘砚!看这里!”蒙烽道。 他把雪地铲开,铁塔下有生火的痕迹。刘砚蹙眉,蹲下以手拨开冰雪,他们把周围的雪地几乎翻了个遍,发现一个潮湿的烟头,烧到一半被盖熄的松枝,以及一截绳子。 “伞兵绳。”张岷道:“哪里来的伞兵?” 他们站在山顶朝下眺望,云和山的彼端,黄昏的一抹暗红色光芒在发亮。 “这是个无线电广播的信号塔。”刘砚说:“决明!把收音机拿出来!” 决明带着厚厚的毛线帽,耳朵上捂着耳塞,站在信号塔下,抽出长长的天线对着塔顶,把旋钮转到最左,又转到最右。 始终静谧。 “爬上去看看?”蒙烽道:“把天线指过来一点,我觉得让它碰着塔上的尖尖……” “我最受不了你这点,蒙烽。”刘砚无奈地说:“用东西之前看一下说明书很浪费你时间吗?” 蒙烽:“我爸就经常这样,散步的时候天线要……” 刘砚:“你和你爸的想法在这里就是错的,我们已经站在讯号塔下了。它没有信号就是没有信号!跟你指着哪里根本没有关系!你就算把决明给挂在这座信号塔的尖顶上,他也收不到任何信号!” 蒙烽火冒三丈:“你外婆也好不到哪里去,刘砚!以前去你家,你外婆连遥控器都不会用,就直接拍电视机!拍电视机能换台吗?!你拍给我看看?” 刘砚:“够了!” 张岷笑得倒在路边,决明根本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还沉浸在他的外星人讯号里,抱着收音机跟在刘砚身后。 蒙烽回去把车开过来,说:“现在去什么地方?” 刘砚:“不知道,问你爸的收音机去吧亲。” 蒙烽开车说:“那就……沿着山脚找找,咦,宝贝你看,那里有两个雪人?” 刘砚不看,蒙烽拍拍他的脸,说:“转过头,看那里。” 旷野中堆着两堆雪。 张岷道:“是天然的。” 蒙烽:“嗯,这是什么物理学原理?宝贝,解释一下。” 车停了下来,决明好奇张望,继而下车摇摇晃晃地走去。雪下似乎还盖着什么东西,决明把上面的积雪拨开,摸到一根长长的,硬硬的东西,朝外一拔。 拔出一根胡萝卜。 决明:“?” 蒙烽傻眼了。 三秒后,刘砚意识到了什么,冲上车,按着蒙烽的手朝喇叭上压,连着数声喇叭响在雪地里远远传开。 蒙烽在杂物箱里翻出哨子,运足气一通猛吹。 山脚下的背面,有个小孩踩着积雪前来。 “队……队长!”那小胖子看见决明,登时大叫道。“决明队长!” 蒙烽深吸一口气,牵着刘砚的手下车,那小胖子“啊——”的一声大叫,仿佛是见了鬼,转身就跑。 “等等!”刘砚喊道:“去哪!停下!” 小胖子在雪地里摔了一跤,狂奔得没影儿了,他们上车扬起漫天雪花追上去,绕过横亘雪地的树根般的山峦底部,面前豁然开朗,远处是一座坐落于山脚的广阔农场。 小胖子带着一群人狂奔出来,各个大声喊叫,刘砚停车冲上前去,大叫着与生还者们拥抱。 2012年12月22日,我们终于找到了失散的伙伴,他们离开避难所在路便留下了箭头和字——原来是胡珏的主意。 而后闻且歌带着大家绕过西安北上,进入宁夏南部地区,在两省交界处看见一座高大的信号塔,像我们一样沿着山麓背风面向东,转而折向北面。 这里有一条公路,公路的尽头是一座农场,招牌上有“农家乐”字样。 胡珏率领能作战的弟兄扫除了里面的十只丧尸,把它们埋在农场的西边。 这里不算太大,然而比起我们的上一个家园已经好得太多。 它依山傍水,东边的河流已经彻底冰封,本来据说还有人造温泉,但因为能源不足,已经结冰了。 郊区的农家乐度假村……就像个桃源。 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七十九人都以胡珏为头儿,闻且歌作为队长负起了保护所有人的责任,当胡珏交回我的日记本的时候,朝蒙烽说了一句话。 “太好了,我们的头儿终于回来了。” 25 25、新生(附番外) ... 刘砚走进农场,这里有四座三层高的小楼,每座楼上插着一个简易风力发电机,傍晚时分于妈开始做饭,炊烟袅袅,这些天里他们几乎就没吃过一顿煮出来的熟食。 食堂里,于妈端上饭,刘砚扫视一眼,发现又多了近百人,有男有女,女人比男人多。 “我还怕标记起不到作用。”胡珏道:“没一天睡得着,还好你们找来了。” 蒙烽一口饭喷了出来,问:“标记?” 邓长河道:“你们不是按着标记找过来的么?” 张岷茫然道:“没有……是被风雪盖住了么?你们在哪里作的标记?” 胡珏哭笑不得道:“我们沿途从汉中过,走宝鸡,所有的路标上都写了蒙字,画了箭头,让你们向西北走……” “坑爹了!”蒙烽悲愤吼道:“我们走的是西安的东边!国道108!决明!你这招仙人指路靠不住啊喂!” 众人哄笑起来,刘砚无奈摇头。 “感谢主耶稣的指引。”吴伟光说:“最后还是找到了。” 刘砚点了点头,胡珏说:“总算可以卸下担子了,交给你们了。” 刘砚也不谦让,说:“以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你帮忙。” 胡珏点头笑道:“我不会推辞的。” 蒙烽与刘砚在避难所救出的人自是十分熟络,当天就挨个激动过一番,而胡珏取道延安救出的一百一十七人则完全不认识他们。 蒙烽与张岷吃过饭,挨个去与新来的避难者们交谈,给他们测试,编队。 刘砚则接手整个农场的分布图与资源,以及人员名单,召集所有人开了个会。一切理所当然,没有林木森在时的夺权与算计,也没有任何观念冲突。 战略养成新地图模式开启,游戏开始了。 他们在农场主的二楼大厅里开完会,刘砚整合了所有人的意见,详细记录成员的特长,开始计划二次建设。 这一次终于彻底安全了,不管天时、地利还是人和。 天时无疑是最大的要素,寒冷还会持续很久。 地利:农家乐位于太行山最僻静之处,并非南北,东西往来的必经之路。除非丧尸们翻山越岭,否则这里会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只有很小。 丧尸的迁徙路向刘砚尚不清楚,姑且不论是一次南下,还是像候鸟般春季北上,都不会特意来光顾这里。 农场朝东三百公里外是西安,朝西则是天水,再往西北走就是兰州。十公里外有一间加油站,周围有不少村庄,但都是规模不到百人居住的小镇。 人和:林木森的黑帮管理模式终于结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虽然这场丧尸潮不知道将在什么时候结束,或许是明天,也或许要在三十年后,未来的道路说不定漫长而残忍,然而只要抱着彼此相信的心,一切都将逐渐好转。 傍晚,刘砚收拾单子,交给胡珏,说:“人事还是交给你。我不适合管理,只会捣鼓点小玩意,辛苦了。” 胡珏年长刘砚十岁,像个彬彬有礼的大哥,却从未自持年纪,闻言莞尔一笑,接过单子前去安排。刘砚拉开书房的窗帘,外面又下起小雪,决明和几个小孩在打雪仗,张岷、蒙烽各带一队人在谈话。 他从明天开始就要住在这里了,三楼的两间房已打扫好,是专门留给他们的。 门敲响,刘砚转身,吴伟光推门进来。 刘砚道:“牧师,你的传教任务进行得怎么样?” 吴伟光答道:“我不是来向你布道的,不过你如果有皈依主的念头,我愿意为你指一条路。” 刘砚道:“还是算了,目前没有这个想法。怎么?” 吴伟光似乎有点难措辞,考虑了足有一分钟,说:“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刘砚想了想,打趣道:“蒙烽非常……不待见这个节日。不过我保证他不会干涉你们。” 吴伟光揉了揉鼻子,笑了起来,又道:“请你到处走走,我想他们都有很多话对你说。” 刘砚欣然道:“嗯,我正打算这么做。” 黄昏时大家都回来了,这是充实而忙碌的一天,蒙烽带着露指手套,全副军装,在餐厅里与十来个男人解说这里的防御布置。这些人是他暂时选出来的小队长。 张岷搂着决明,长腿交叉,时不时插口发表意见。 “暂时就这样。”蒙烽说:“我们的计划还要配合刘砚捣鼓出的小玩意,才能开始详细布置,大家心里只要提前有点想法就行了……”他眼角余光瞥见刘砚下楼,随口吩咐道:“先解散吧,准备吃晚饭。” 餐厅侧旁有一条破破烂烂的走廊,通往中间的公共休息室,休息室后是棋牌间,四间长条型的小楼簇拥着中央的水池,花园与假山。 “这里以前的主人还是个风雅之士。”刘砚牵着蒙烽的小指头,懒懒地一晃一晃,笑道:“山水画,竹子,你看。” 张岷与决明牵着手,摇摇晃晃地走在后面,张岷道:“嗯,有竹林。” 蒙烽说:“以后可以在这里养几只熊猫,刘砚以前很喜欢熊猫。” 刘砚:“……” 张岷笑道:“正合我意,决明也很喜欢熊猫。” 决明:“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有礼物吗?熊猫就是礼物?” 蒙烽:“哦忘了吧,那种洋节有什么好过的,别忘了老祖宗的东西……” 刘砚:“过圣诞节和忘了老祖宗的东西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偷换概念。” 决明:“就是就是……” 蒙烽:“反正我对洋鬼子的玩意半点不感冒。我不认识耶稣,也不认识耶稣他妈,嗯哼?” 张岷:“嗯哼嗯哼?” 刘砚:“你只是因为那年冬天陪我过节迟到挨骂,所以迁怒给耶稣而已……” 蒙烽:“都跟你说了多少次是火车晚点!我请个假容易吗我!千里迢迢回来陪你过个洋鬼子的节,我冒着追尾、翻车、脱轨、被铁道部的人渣们毁尸灭迹的危险坐动车回来,下午六点和你见一面,晚上十点坐车回去,只有四个小时,还要看你脸色……” 决明:“喵喵喵……” 张岷:“汪汪汪!” 刘砚:“蒙烽中士!别逼我揭你老底!我在车站的冷风里等了你十个小时,明明就是你在车上打瞌睡坐过站……” 蒙烽:“啊!这里灯光很亮!有照相机吗?” 张岷:“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决明:“我去找照相机哦。” 张岷与决明装模作样,嘻嘻哈哈地跳了几个舞步,晃悠走了。 电力不算太充足,然而基本的照明与设施足够供应,农家乐的上一任主人把这里打理得很好,有蓄电池预防停电。 今天刘砚他们回来,厅里灯火辉煌,猫王的“HEY JUDE”从侧厅缓缓传来,音乐里流淌着说不出的浪漫。 “我只是……连着两天太兴奋。”蒙烽遗憾地说:“想到能回来见你,四十八小时睡不着……所以车上……” 刘砚:“早说不就完了吗哎,死要面子做什么?承认你那么爱我很难吗?又不是什么太丢人的事,也不会少块肉,何乐而不为呢?” 蒙烽气的牙痒,很想按着刘砚揍一顿。 闻且歌在棋牌室外安静地站着。他的身材颀长,一身野战军服笔挺,面容严肃而凛然。 刘砚看了一眼闻且歌,他像是在这里等人,他的目光与刘砚,蒙烽微一触,便即转开。蒙烽道:“这小子干的不错。他们说他一路杀了不少丧尸,让邓长河在车上保护其他人,自己单枪匹马下去开路……后面从延安和西安救出来的一百多个人,也是他带着人去救的。” 刘砚低声道:“我去和他谈谈?” 闻且歌说:“刘砚,你们回来了。” 刘砚点头,朝侧旁看了一眼,蒙烽摘下帽子,在沙发上抽烟,刘砚说:“听说你做得不错。” 闻且歌说:“被关着的那位……他怎么样了?走之前你看过么?” 刘砚短暂的迷茫后,想起在避难所里,那名间接死在闻且歌手里的人。 “嗯。”刘砚撒了个谎,说:“我们最后走的,蒙烽打开锁,把他放出来,和他们的丧尸新朋友们在一起,加入南迁的大军了。” 闻且歌的表情松动了些,眉眼间却依旧带着悲伤。 刘砚总算明白了,闻且歌在这里等的人就是他们。 闻且歌说:“我想给你们看个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刘砚回头道:“当家的!” 蒙烽笑了笑起身,搭着刘砚的肩膀,闻且歌看了他们一眼,说:“这边来。” 他的表情似乎很难抉择,一路上没有说话,他带着他们走上二楼,度假村里最东边的一条走廊里潮气很重,地板和墙壁带着发霉的半点,冷而荒凉。 蒙烽朝走廊末端看了一眼,所有人都住在西楼,东楼没有安排住所。 闻且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217的门,带他们进去。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没有电,床上躺着林木森,他的身下盖着薄薄的毯子,双脚齐膝截断,床单上还有带着血水的痕迹。 房间里很臭,看上去却像时不时有人来打扫,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几枝野花。 林木森快死了,他躺在床上哮喘般地缓慢呼吸,胸膛像个风箱一起一伏。 闻且歌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两只脚被压在装甲车下面。” 刘砚点头道:“我还在想,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这件事。” 蒙烽蹙眉说:“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刘砚笑了笑:“风力发电机是唐逸川设计的。他没有问咱们他的姐姐的下落,证明已经找到了,林木森多半也……” “让张岷过来吧。”蒙烽道:“给他看看。” 闻且歌如释重负,快步出外去叫人。 片刻后张岷来了,揭开林木森身下的毯子,看了一眼。 “药很稀缺。”吴伟光说:“我只能为他截肢。” 张岷说:“就算截肢,应该也活不了多长,他的膝盖以下已经完全坏死,肌肉组织感染化脓……幸亏没有病毒。” 吴伟光说:“张先生,您能不能用中医的针灸和药膏治好他。” 张岷说:“我尽量吧,这很难说。” 房内众人一致沉默,林木森睁开双眼。 “刘砚。”林木森说。 “森哥。”刘砚的语调平静。 林木森说:“我在……货柜车下面,车轴那里……放了一包东西……把它给……逸晓。” 没有人回答他,林木森又说:“小闻,咱们弟兄……到了今天,还有多少活下来的。” 闻且歌答道:“六个。” 林木森无奈地笑了笑,说:“王术呢。” 闻且歌说:“那辆车上的人,除了你和唐逸晓,剩下的都死了。” 林木森缓缓点了点头,说:“以后,让他们听你的……” “……你,听蒙烽的,认他当大哥。”林木森吁了口气,像个交代后事的领袖,闭上双眼,说:“窗户有点漏风,去帮……森哥补补。” 他们离开林木森的囚室,闻且歌锁上门,叹了口气。 蒙烽留了下来,与他一起下楼,问:“你跟了他,当他的小弟有多久?” 闻且歌说:“五年。” 蒙烽知道闻且歌对这名头儿终究有点感情,他在拐角处转过身,二人面对面地站着,蒙烽说:“听着,我不是你的大哥,也没必要凡事都听我的。” 闻且歌点了点头,蒙烽说:“人生而平等,你只要对自己的良心负责就行了。” 吴伟光策划了一次圣诞节聚餐,刘砚给不少新加入这个团队的人做了些手工礼物,有多用军刀,钓鱼竿——等到开春时可以去钓鱼。 还有给小孩子们的勋章:蒙烽把编制再次扩张,除却一早就有的窝瓜队,土豆雷队(炸弹埋设工兵),胆小菇队,向日葵队(后勤人员),豌豆射手队(狙击兵),西瓜投手队(手榴弹兵),更添加了毁灭菇队——自杀性袭击队伍,队员只有一个人:光杆司令闻且歌。 他把一个毁灭菇的肩徽交给闻且歌,这些日子里,闻且歌始终不合群,不笑,不说话,像个把自己孤立的罪犯。 吃饭时他独自坐在一边,打牌时从来不参与,对着漫天大雪想事情。 但有事他看见会主动做,那两个人的死,仍在他心中埋着阴影,他在寒冷中干活,从早上起来一直做到晚上。 他带着最后五名林木森留下的黑社会小弟,修好了后园里的温室。 仓库里囤积着大量的种子,成袋的蔬菜和花种,瓜果种子是农场主预备下,专门提供给前来玩农家乐的休假人士种地玩的。这里从前的人全变了丧尸,养的家畜饿得全跑了。成群的鸡躲在破旧的温室里避寒,并啄食菜叶和蚯蚓,青菜,番茄没人施肥,就像植物一般疯长,俨然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循环。 鸭们白天出去溜达,下午则回温室里找吃的,刘砚实在惊叹于大自然的茁壮生命力,这些家禽没有人照顾,竟大部分活了下来。 肥料,农药一应俱全。粮食也非常多,粮仓里大包的面粉与大米足够他们吃一年。排水系统连着附近的一条地下水道,早已修建好,生活垃圾被排放进河道的一条支流,汇入西安外沿的污水河。 在这个自给自足的农场里,生活垃圾本来就很少,大部分肥料又是猪,鸡鸭等的粪肥。几乎不对自然产生多少污染。 宽敞的农场后面则是大面积的田地,一直蔓延到河边,还有几台废弃的,耕地用的机械,经过刘砚重新改装后全部可以用。 张岷带着人沿东边的河岸巡逻一圈,找到跑丢的牛和猪,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三只瘦骨嶙峋的母猪和好几窝瑟瑟发抖的小猪。 张岷把它们抱了回来,刘砚打趣道:“再找几只狗,种种田就齐全了。” “你会种田?。”蒙烽说。 “不会可以学么。”刘砚在看一本关于作物种植的书,这些书在邓长河带领大部队长征逃亡的时候居然没被扔在雪地里,刘砚真不知道该嘲笑片儿警是笨还是夸他聪明。 来年开春他们将在田地里开垦,种下第一批小麦。一名南农的大学生以及另一名华西农业大学的后来者加入了他们,一切趋于安稳,名为希望的种子,正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上扎根,发芽,抽枝,开花。 蒙烽道:“走吧,出去堆雪人。” 刘砚道:“没空。” 蒙烽:“休息一下嘛,你看,喏?那里,张决明小同学玩得多快乐。” 刘砚:“不了,你去和他玩吧,活到老学到老,荒废学业是不好的亲。” 蒙烽:“你不要逼我动粗。” 刘砚:“来啊!烽哥,你现在当了头儿胆子肥了是不……” 蒙烽二话不说,横抱起刘砚,壮烈地大喝一声,从二楼跳了下去。 雪球瞬间四面八方飞来,刘砚从五体投地的蒙烽身上爬起来,在周围的大笑中狼狈逃窜,决明带着他的队员们杀气腾腾地两路包抄,杀了上来,刘砚边告饶边逃,蒙烽发足飞奔,穷追不舍。 刘砚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蒙烽追上了,抱着吻,被刘砚推开,又扑了上去。 “宝贝!”张岷道:“回来了!” “你爸叫你回家吃饭了亲!”蒙烽回头朝意犹未尽的决明嚷嚷道:“搅人好事被驴踢的亲!”说毕侧脸上又挨了一下决明的雪球,和刘砚一起扑倒在雪里。 蒙烽背着刘砚,一行足迹在雪地中歪歪斜斜,延伸向远方。 “这儿的老板。”蒙烽抬头眺望白桦林与林中的木屋:“是个有钱人。” 刘砚埋在蒙烽的肩上,一晃一晃地被他背着走,他的肩膀宽阔,背脊坚稳可靠。 “嗯。”刘砚随口道:“看得出来,单身?” 蒙烽说:“你没看书房里的杂物么?上次我整理出一叠情书,是他年轻的时候写给他老婆的。” “他原来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知青,比咱们爸妈年龄还老点。”蒙烽感触良多地说:“回城以后白手起家,九十年代下海创业,和那女孩儿结婚,没有小孩。赚到上千万资产以后把公司出让给一家大企业,带着老婆来这里,办了个农家乐。” 刘砚温柔地笑了笑:“挺有乐趣的生活,能急流勇退的人不多。” 蒙烽点头道:“我看到那些情书,他还十分怀念下乡时候的知青生活,那女孩儿是农村人,一直支持他创业。没想到开了农场以后,老板娘没过几年就死了,剩下他一个人打理这里,又雇了点人打理,你看前面。” 他们在木屋后的白桦林里,两个墓碑前停了下来。 一个墓碑是大理石白板,光滑而未刻字,另一个墓碑则刻着“吾妻芮婉婉之墓”。 “应该是城里来避难的人带来的病毒。”蒙烽说:“这老板也变了丧尸。胡珏解决了他以后,搜索附近时找到这里。你看,他把他老婆埋下去了,还留了个墓,是预备他死了以后埋进去的。” 刘砚道:“尸体呢。” 蒙烽说:“前几天我让他们搬过来埋了。” 刘砚点头,和蒙烽手牵着手在墓碑前站了片刻,而后道:“谢谢你留下的农场,祝你们在天上再相见。” “吃饭了——!”邓长河扯着大嗓门吼道:“蒙烽!刘砚!今天吃新年饭了!快点回去!” 蒙烽:“来的时候我背你,现在你背我了。” 他不由分说扒在刘砚身上,刘砚艰难地迈出一步,摇摇晃晃地吃力前行。就像决明背着一个巨大的顽皮豹毛绒公仔,蒙烽两脚在雪地上拖来拖去,刘砚背着蒙烽走出五十米,朝雪地里一扑,索性装死,不动了。 2012年12月31日,新历除夕夜。 蒙烽吩咐开了四十瓶米酒,两百人在大厅内吃肉喧闹,划拳斗酒,饭后则混在一起打牌抽烟,吃零食取乐。击鼓传花,讲笑话唱歌。 张岷人缘甚好,一喝酒就被人轮番灌得醉醺醺的,躺在沙发上。 “爸……”决明道。 蒙烽:“亲!你爸倒了!要吐了哦!你去玩收音机!待会再来!晚上罚他跪搓衣板!” 男人们吵吵嚷嚷地把张岷扛到一边,夜十一点四十,胡珏的英文歌唱得深情而好听,邓长河在中间弹吉他,尖叫与鼓掌声把张岷闹醒了。 “岷哥会不?来一个来一个。”片儿警递过吉他。 张岷头嗡嗡地响,接过吉他,笑着弹了一曲,下面女生们疯狂尖叫鼓掌再来一个。 “等等啊,我看看再弹个什么。”张岷酒劲过了,帅气地笑了笑,拿着那把从遗物堆里翻出的旧吉他,对着前主人留下的乐谱翻过一页。 “快倒数了。”张岷说:“还有五分钟,不弹了吧。” “再来一个嘛——”群众纷纷大叫。 “决明呢?”刘砚转头找人。 蒙烽喝得有点高了,说:“快倒数了,你去找决明来。” “叫闻弟下来变魔术!”谢枫桦敲了敲酒瓶,笑道:“闻弟会变魔术的!” 刘砚转身上楼,闻且歌从二楼关上门出来,没有锁门,站在走廊里,眼望窗外满天飞雪。 刘砚说:“林木森吃了么。” 这些天里林木森的病情一再恶化,每天都只吃很少,今天是除夕夜,他们在楼下餐厅狂欢时,刘砚便叮嘱闻且歌带点吃的上去。 闻且歌说:“他死了。” 刘砚叹了口气,说:“死了……生前的事就清算了,祝他走的安详。” 闻且歌说:“牧师给他祈祷过了。” 刘砚点了点头,说:“马上倒数,你下去吧,枫桦让你变魔术。天亮的时候,蒙烽会带人给他下葬。” 闻且歌道:“好的,刘砚,我变个魔术给你看。” 闻且歌拿出个硬币,左手一弹,右手抓住,手掌摊开,里面是一团雪球。 刘砚笑了起来。 闻且歌道:“刘砚,新年快乐。”他一整衣领,走下楼梯。 刘砚站在那扇门外,最后还是没有推门。 “森哥,再见。”刘砚在门外说,继而转身走向三楼。 三楼走廊里一阵冷风吹来,决明戴着棉帽厚手套,脸上发红,裹着厚厚的大衣,抱着个收音机,坐在窗沿上,天线拉得长长的,指向窗外漆黑的天空。 小雪细细碎碎地下着,决明把调频旋钮转到左边,又转到右边。 刘砚道:“你还真的在这里玩收音机。” 决明说:“啊?我不喝酒。他吐了吗。” 刘砚说:“下去吧,在倒数了,2013年马上来了。” “十——九——八——七——” 楼下的倒数声远远传来,刘砚也不走了,索性站在决明身后,静静眼望外面寂静的天空。 “宝贝——”张岷从楼下跑上来。 “六——五——四——” 那一刻整个农场灯火辉煌,所有的灯亮起,农场门口挂着的木牌上写着三个字——“永望镇”。 木牌上缠绕的五色彩灯一亮一亮,缤纷圣诞树站在风雪里。 蒙烽顺着旋转楼梯朝上走。 “三——二——” “一!” “耶——!” 欢呼声在雪地里远远传来,下一秒,沉稳,可靠的男声响起。 “这里是国际救援组织联盟中国分部,今天是2013年1月1日零时零分,我代表中国军方,政府在此呼叫所有的幸存者……” 刘砚:“……” 决明莫名其妙,低头看着手里的收音机。 “过去的五个月里,人类遭到了史上最为沉重的灾难,广播频道断绝,全国所有城市被一场病毒引起的……” “蒙烽——!”刘砚一把拉起决明的手,冲下楼梯,上楼的张岷马上把决明横抱起来,冲下一楼。 “安静!安静!听!”蒙烽吼道。 整个大厅里的两百人静了下来,甚至不闻呼吸声,唯一响起的,只有决明手里的收音机,刘砚发着抖,把音量调到最大。 “过去的五个月里,我们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感染者摧毁了我们的家园,这是毁灭性的打击,但灾难永远不能摧毁人类顽强的生存意志。” “过去的五个月里,我们在公海建立了太平洋救援基地本部,中国政府成立救援组织,并加入国际盟军,全世界正在向各地输送大量救援人员,无论你现在的遭遇有多么困难,请不要放弃活着的希望……” “今天是2013年的第一天,迄今为止,全国各地的信号发射塔,都在军方以生命换取的代价下修复,并于2013年1月1日零时零分开机,信号网络初步确认,覆盖全国大部分地区。” “如果你听到这段广播,请与生者互相转告,避开南下的感染者大潮,准备维生与御寒物资,药物,进入北部各省市,尤其避开东南沿海各省以及中原地区,救援队正在挨省搜索幸存人员……” 那一刻,所有人都哭了起来,终于在与外界隔绝的第五个月后,听到人类幸存者的第一次呼叫,那心情无法形容。 “请听到这段广播的幸存者互相转告,向你们最近的广播信号塔靠拢,在广播信号塔上系一条白布以示周围地区安全,系一条黑布以示周边地区尚有游荡的感染者,并不完全安全。” “请在信号塔周边作方向标记,妥善标记后离开,于五十公里范围的地区内寻找隐蔽点。救援队抵达时,会在以信号塔为中心的五十公里内进行搜救……” “如果你现在安全,请尽可能帮助所有未被感染的幸存者,彼此鼓励,并坚强地活下去。如果你正在以武器对付还活着的同胞,借灾难之机进行抢夺,杀戮,请你收回你的手,救助一切有需要的人。这不是末日,而是一场对中国,对人类,对整个地球的考验。” “请不要放弃希望,同时铭记我们生而为人的道德与爱,全国人民万众一心,团结起来,互相帮助,你所站的地方就是中国,只要你们不放弃自己,国家就永远不会放弃你们。” “后续搜索需要你的耐心等待,我们的原则与立场,是不放弃每一位活下来的人,本消息每半小时发送一次,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刘砚低声道:“蒙叔叔。” ——上卷?血色黄昏?End——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张决明同学的僵尸养成手册 僵尸是一种不死生物,它介乎人类与动物之间,是很神奇的物种。我对它们非常感兴趣。 除了养一只熊猫以外,养一只僵尸好像也很不错。 僵尸有等同于三岁小孩的智力,目前还不清楚会不会变得更聪明,但就目前的研究发现,僵尸在你把手指放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眼珠子会跟着你手指活动的方向左右移动,证明它们除了吃,还会关心外界,刘砚把这种行为称作“应激反应”。 爸说它只是把我的手指当做一根手指饼,让我不要太关心僵尸的智力问题。 但研究表明,只要给僵尸们剪指甲,刷牙,洗澡,应该是可以养的,流浪狗也会咬人,带回家就不咬人了,重要的在于目光交流。 养一只僵尸要注意什么呢?这里是蒙叔提供的一些小诀窍,我决定把它们记下来,方便以后参考: 第一:养一只好的僵尸需要一个舒服的窝,推荐红木棺材,铁棺材显然是不好的,棺材底部可以垫一些棉絮,但不需要太多。因为僵尸不会出汗。 第二:要给它们新鲜的生肉进食,尝试说服它们,不再让它们吃人。如果僵尸表现得十分暴躁,要把它关在棺材里,直到饿了为止,这样可以改变它的饮食习惯。 第三:阳光要适宜,环境要保持适当的温度,不能太热,否则僵尸容易脱水,变成干尸。 第四:环境不能太潮湿,否则会发霉,变成水鬼。 第五:要有适当的轻音乐,音乐节拍不能太快,也不能太嘈杂,重金属摇滚类尤其禁止。否则容易令僵尸心情烦躁,抓破自己的肚皮变成丧尸。 以下待添加…… ———————————————————————— 第一卷结束: (1) 昨天那个在汽车里睡觉的问题: 在汽车里开着空调系统,空调是会通风的,不会有CO2窒息的情况发生 一氧化碳和尾气中毒原因在于封闭车库里OOXX,会令人中毒 但是在野外空气流通的地方就不会产生中毒危险 最后,感谢前几天的楚随心,热泪盈眶ING 26 26、落单 ... 2013年3月22日。 就在我以为漫长的冬天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决明又开创了新的令人掉下巴的奇迹。 算上他用一块门板车把张岷从山上拖下来,除夕夜拧开收音机听到蒙烽他爸的声音,这次已经是第三次。 前天下午他出去河边溜达,在冰上转了个圈,踩破一块冰,掉进河里去了。 张岷当然是马上把他捞上来,冲回来喝姜汤,熬中药散风寒捂被子。 然而决明那个坑,引发了整条河面的连环大爆裂,整条河的冰块哗啦爆响,全部碎裂,静止了接近五个月的河水疯狂流淌起来,把冰块冲向下游。 当天晚上,蒙烽坚持说他听见了布谷鸟的声音。 今天所有的积雪都融化了,我想不通这个冬天为什么这么冷,春节的时候,室外气温竟然降到了零下二十七度。 冬夜漫长,最冷的那几个晚上,我和蒙烽生了火盆,他抱着我,我们就这么看着燃烧的火,说以前高中谈恋爱的事。 他说了很多,我也说了很多,他一直很在意自己没有能力给我一个好的环境,让我过好的生活……他想证明自己的价值,退伍开一家公司,像张岷那样。或者做出一番大事业。不想当个庸庸碌碌的上班族,更不想当个买菜做饭的小男人。 其实这些我从未介意过,也没有嫌弃过他。 况且人不经过磨砺怎么能发光?强大的经济帝国第一块基石,往往就从卖保险与推销开始。当然我没有告诉他我的想法,蒙烽只会说:他根本不是卖保险和当售楼先生的料。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整个世界的沦陷成全了我们的爱情,然而状况已有改变,等到丧尸潮结束后呢?蒙烽或许还是得去卖保险。 胡珏提到,他曾经代表公司参加过亚太地区的一个环境会议。 会议的内容是碳排放与全球温室效应影响,他据此认为:2012年人类的大批量灭亡,以及所有工厂的荒废,直接造成了11月份这个漫长且寒冷的冬天。 这是一次气象系统对突发情况反映出的大清洗机制,下一年的冬天或许很短,如此反复循环,十到二十年后趋于稳定。如果原住民的工业废气与污水不再被排放进大气、海洋,地球环境最终将恢复到冰河末期,春夏秋冬交替作用,而不是灼热与寒冷的两极交替。 或许有点道理。 搜救队还没有来,春天却来了。丧尸们会再次北上么?希望不会,得盯紧点。 窗纱在春风中飞扬,窗门大开,照在刘砚的办公桌前。他嫌每天在书房里麻烦,索性就呆在房间里。 左边一张大床,右边则是刘砚的工作台,上面杂乱的摆满了零件与工具。 春光明媚,四月份快来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这里的气候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白天温暖而夜晚凉快。 漫山遍野,油菜花开,不知道多少人的心里藏着难以排遣的情绪在蠢蠢欲动。 蒙烽嫌热,穿着件紧身背心与一条露出结实大腿的运动短裤,趴在床上翻画报。完美的臀部肌肉曲线在红纱布料下显得健硕而高挺。 敲门响。 刘砚:“进来。” 蒙烽:“等等。” 决明听见了刘砚的“进来”而自动过滤了蒙烽的“等等”,推门,蒙烽瞬间手忙脚乱,整理短裤,把昂挺的□塞进裤裆里,满脸通红地趴回床上。 决明:“刘砚。” 刘砚道:“你不是跟你爸去钓鱼了吗?怎么了?” 决明说:“我觉得我爸最近很奇怪。” 刘砚:“……” 蒙烽:“……” 刘砚:“什么?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决明。” 蒙烽:“你应该说,喔喔嘎嘎嘎人家爹地有点怪怪滴啦……” 话未完,蒙烽头上挨了刘砚一发字典炮弹,刘砚说:“怎么奇怪了?” 决明:“他一直抱那女的……” 蒙烽道:“谁?亲过来,你‘也’喜欢女的吗?趴着看美女画册,给你一本看,书中自有颜如玉。” 决明:“不过来,我爸说,趴着会把唧唧压扁或者压弯的。” 蒙烽:“绝对没有扁,你爸是骗你的,不信你问刘砚,又粗又直又硬,昨天晚上他还感动得哭了……” 刘砚:“别教坏小孩。” 决明:“刚才据我所见,你也没比我爸的大很多啊。看上去差不多大,只比他的粗一点点……” 蒙烽:“你看,他本来就懂这些,比你还懂呢,对不,亲。” 刘砚道:“停止这个话题!决明,哪个女的?” 决明蹙眉道:“就是那个一直流鼻涕的女的。” 刘砚:“……” 蒙烽忽然道:“刘砚,张岷在帮那个叫唐逸晓的女人戒毒,你记得么?” 刘砚马上明白过来,十天前林木森留下来的海洛因终于被唐逸晓用完了,吗啡被牧师收走以备当做缓痛剂,年前事忙,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又因为地位特殊——是蒙烽和张岷的偶像,于是便区别待遇了。 刘砚没管她,就谁也没管她。 然而海洛因用完后,唐逸晓只得开始戒毒,牧师吴伟光与她的弟弟唐逸川都收拾不下来,张岷便前去协助唐逸川,帮他姐姐戒毒。每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撞,闹,张岷力气大,大部分时间都是他抱着她把她按回去或者绑着。 决明一直不知道,昨天路过走廊,看到张岷把躺在地上哭的唐逸晓抱起来,抱回床上,今天唐逸晓好了许多,独自出来吹风,张岷则带着决明在河边钓鱼,唐逸晓便坐了下来,和张岷说话并感谢他。 “她在戒毒而已。”刘砚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望远镜,朝着河边看:“决明你不知道戒毒是怎么回事?毒品没接触过么?” 决明茫然摇头。 蒙烽:“你爸简直就把你当弱智儿童在养……他应该从你11岁一直到15岁,说的话根本就没变过,这样不行的啦亲。” 决明说:“这是因为他爱我啊。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他不爱我了吗?” 蒙烽盯着决明看,一脸茫然的表情:“?” 决明:“??” 蒙烽与决明对视良久,决明已经彻底混乱了,分不出蒙烽哪句是在跟他开玩笑,哪句是认真的。 “你爸不会不爱你的拉亲。”蒙烽漫不经心地翻画册:“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你的大熊猫,店家怎么还没发货啊——” “不会的。”刘砚道:“你看。”说着把望远镜递给决明,决明朝外看去。 唐逸晓在河边坐了下来,张岷也穿了条很短的运动裤,上身穿了件小马甲,敞着赤裸,健壮的胸膛,他的身材十分匀称,腹肌健美有力,脚指头夹着人字拖一晃一晃,那是决明很喜欢的性感装束。 张岷习惯张开腿,把决明抱在身前钓鱼,时不时说几句话,再亲一亲。方才在唐逸晓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抱着,然而唐逸晓一直听决明叫张岷作“爸”,便真以为是亲生父子,儿子粘人也是正常的事,外加她大半时间不是在嗑药就是在流鼻涕戒毒,没怎么探听过这些人的八卦,是以一概不知。 看到她过来,决明就走了。 “这些日子里多亏你了。”唐逸晓叹了口气,笑道。 “没有的事。”张岷礼貌地说:“你的弟弟出力最多,我只是尽到一个医生的职责而已。” 唐逸晓道:“没想到中医也有这么大的作用。” 张岷谦虚地笑了笑。 “很多人都觉得中医是经验主义。”张岷道。 唐逸晓接口道:“其实不是。以前我们拍电影的时候也请过人来刮痧,那时候在九寨沟中暑了,当地的医生很厉害。” 张岷道;“啊,在九寨拍的那部……2012年初的片子?” 唐逸晓眼中闪烁欣喜的光芒,笑道:“你看了?” 张岷道:“我和决明去电影院看的,我一直很……呃……喜欢看你拍的电影,那个角色演得很不错。” 唐逸晓笑了笑,说:“他们说你枪法很准,是所有射击队员的头儿。” 张岷哂道:“以前当过兵。” 春风拂面,唐逸晓觉得很舒服,两人看着水里的鱼漂,唐逸晓自嘲地笑道:“我……最狼狈的模样都被你见着了,多半这次要破灭了。” 张岷莞尔道:“怎么会,人都有三灾六祸的狼狈时候,还是一样的。” 唐逸晓闭着眼睛,抿着唇笑了笑,说:“谢谢你,张岷。” 张岷:“?” 唐逸晓捋了下长发,说:“从小到大,第一次碰见有陌生人,没有别的原因,真正地愿意为我伸出……援手。我……觉得很感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能为你做点什么……” 张岷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起身道:“那个,唐小姐,生而为人,和动物最基本的区别就是有爱,会互相帮助,这是我应该做的。” 唐逸晓会意笑道:“是我失言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张岷十分拘束,而后什么也没说,提着水桶喊道:“宝贝——你去哪啦!”走了。 刘砚说:“看到了么?” 决明满脑袋问号,蒙烽说:“看到什么?” 刘砚解释了一次,坐回桌子前。 刘砚道:“他只是一种医生对病人的关爱,外加唐逸晓是年轻时代的偶像;张岷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决明,你们彼此都要好好珍惜。” 蒙烽说:“哦以他的脑回路,我打赌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决明:“?” 蒙烽头也不回,继续翻他的画册:“你要这么说:决明,你起码会调收音机和写日记,还会拖木板,那女的会做什么?” 刘砚:“……” 决明沉默了,蒙烽比划了“没有”的手势,自顾自道:“你可以试试藏在床底下,让你爸来找你,玩一下‘宝贝老婆在哪里’的脑筋急转弯……我还可以担保那家伙如果躲在床底下,最后只会变臭,你爸绝对不会想起她的。” 决明有点莫名其妙,忽然脑袋上灯泡叮的一亮,明白了什么,走了。 蒙烽继续看书,刘砚继续画他的设计图,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半小时后,刘砚忽然说:“你看那种画册干什么,你又不喜欢女的。” “我喜欢啊。”蒙烽理直气壮道:“美女怎么不喜欢?” 刘砚:“你还是个双?” 蒙烽:“我本来就喜欢女人,只是运气不好,碰上你恰好是男人而已。” 刘砚:“……” 蒙烽帅气而欠扁地回头朝刘砚笑了笑。 刘砚面无表情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蒙烽:“你在想如果我喜欢上偶像,你的日子可就……” 刘砚:“不,我没在想那个,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趴着,我忽然很想干你屁股。” 蒙烽:“……” 蒙烽把书一摔,吼道:“来啊!” 刘砚扑了上去,短短两分钟的“来啊”“来啊”滚成一团挣扎之后,刘砚开始求饶了,长达一小时的喘息后刘砚什么话都叫出来了,蒙烽才满意地说:“要乖,知道吗?” 当天黄昏,张岷简直要疯了。 “决明呢!”张岷疯狂地大吼道:“决明去了哪里?!下午还好好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刘砚!” 他一把抓着刘砚:“你们看见决明了么?带我去找找!” 蒙烽同情而遗憾的说:“他现在自顾不暇,连路都走不稳了。” 刘砚:“……” 蒙烽示意道:“你没看他的脚,简直就是软的。” 刘砚:“你有完没完啊,小心晚上那什么被我插软管喔……” 张岷:“你们……” 张岷终于意识到了,说:“你们合伙耍我是吧,别闹了,快把我儿子交出来。”他重重叹了口气,不高兴地坐在沙发上。 蒙烽:“到你的床底下去看看?” 张岷马上一阵风地上楼,进房间,揭开床单,果然——决明趴在床底下,面前摆着本日记本,睡着了。 张岷:“……” “宝贝?”张岷松了口气,哭笑不得道:“醒醒。” 决明醒了,一脸不乐意被张岷拖了出来。 “我的熊猫呢?”决明说。 张岷想起年前说的话,傻眼了。 当夜三点。 一阵闷雷般的响声潜伏在大地深处滚滚而来,蒙烽的鼾声一停,睁开双眼。 刘砚翻了个身,蒙烽抱着他坐起来,摇了摇。 刘砚倏然睁眼,蒙烽说:“听。” 又是一阵隆隆声,窗玻璃竟是格格轻响。 刘砚转身下床,站在地上,侧耳辨认远方传来的声音,蒙烽拿起望远镜眺望远处,门被敲响。 张岷光着脚过来,问:“打雷了?还是地震?” “不。”刘砚道:“是西安那边传来的声音。” 刘砚传好衣服跑上楼顶,漆黑的天幕尽头,猎户座在远处闪耀,瑰丽的红光隐约映红了半边天空。 刺目的光芒只是一闪,继而再次沉寂下去,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城市里发生了什么?”刘砚蹙眉喃喃道:“会是轰炸?” “没有轰炸机。”蒙烽疑道:“应该不是,会不会是搜救队的人来了。” 翌日,刘砚和蒙烽讨论后,决定前去西安简单侦察看看。张岷与决明也要求加入队伍,顺便找他们的熊猫。 2013年3月25日: 新年的广播信号抵达后,大家都有种倦怠感。他们觉得军队开始搜索救援,迟早会抵达这里,只要耐心等候就行了。 在这种心态下,永望镇的住民放松了警惕,我觉得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春回大地,如果又产生了新的变数呢。谁能保证丧尸不会再次北上?理论上,寒冷会令它们的大脑受到永久性损伤,但那只是理论上的。完全依靠军方不靠谱,得确认永望镇不会在军方的救援抵达前,再沦陷在丧尸潮里。 即使可能性很小。 我们开了一辆偷来的改造面包车进入西安。 古城墙在春季的阵阵风沙中显得无比荒凉,墙下堆满了一层黑色的泥,像废墟,又像垃圾堆,白骨参差不齐地从黑泥中伸出来。 那是冰雪融化后,被覆盖在雪下的尸体,看来在去年夏天,瘟疫爆发不久后这座城市还作了一番挣扎。 只是不知道幸存的人现在去了何处。 如今黑泥堆里抽出了春天的新芽,一切欣欣向荣。我们一共进入西安三次,第一次是逆着寒流北上,经过碑林区,向西北面的莲湖区出城。 第二次是蒙烽带着队员进来补给,调查了长安区的西部。 “这里有人来过。”蒙烽说:“你看被炸掉的楼。” “嗯。”张岷说:“爆破的痕迹。” 越往中心区走,大楼便越显得杂乱,蒙烽道:“这里昨天晚上起码引发过三百公斤TNT当量的爆炸。” 张岷神色凝重,车在市中心附近停下。 蒙烽下车说:“刘砚调度,我去周围巡逻看看。” 刘砚打开车内通讯器与地图标志:“你想去哪?” 蒙烽:“地铁站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刘砚:“看看自动贩卖机,如果可能的话,帮我拆点地铁车厢的导航仪下来,就在车头。” 决明道:“可以下去走走吗?” 刘砚看了张岷一眼,张岷接过通讯器:“我陪他下去。” 刘砚展开手里地图,仔细查看,这部车经过他的特别改造,轮胎外加了四个旋转尖头锯轮,车头处是锋利尖锐的撞板,车尾处则是可控式油箱,随时倾倒加过润滑剂的汽油。 车顶还加了一个小型特斯拉线圈,虽然电能不强,但绝对足够对付几十到上百只丧尸。 风起废城,卷着萧索的黄叶飘过空旷无人的长街。 决明在一间商城门口停下脚步,商城被炸掉大半,剩下暴露在空气中的楼层截面,钢筋水泥犹如狰狞的怪兽,深处传来闷声怒吼。 决明探头探脑地张望,张岷握着枪道:“宝贝,你要找什么?回去吧。” 决明拿了一排电池,说:“刘砚要的。” “走吧。”张岷说。 决明蹙眉似乎还看见了什么,数十只丧尸围着商场深处一个地方,此起彼伏地哀嚎。 张岷和决明站在外面,总觉得里面似乎有点什么奇怪的东西,决明注意到柜台下有只玩具打鼓猴子,把电池装进猴子的屁股里。 “哦宝贝,你想干什么?”张岷说。 决明把猴子放在地上,打开开关,紧接着张岷马上把决明拉到柱子后,躲了起来。 “哐哐哐炸炸炸——” 猴子敲锣打鼓,原地转了个圈,被底下轮子推着朝丧尸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前进,那群围着什么东西的丧尸纷纷转头,打鼓猴子在凹凸的地上一颠,转了个向绕圈,朝着侧面跑了。 丧尸们纷纷追着那只猴子去了。 张岷和决明从柱子后探出头。 决明走向商场深处,张岷端着枪在后面巡视以防不测,决明在先前丧尸们围住的地方单膝跪下,扳开一块塑料板,里面是开了一条缝的电梯。 电梯里躺着一个浑身带血的男人,正在不住喘气。 男人几近□,□穿着条残破的迷彩军裤,胸膛,腰间伤痕累累,军裤和军靴能辨认出是个军人——或许曾经是。 “刘砚。”张岷说:“把车开过来,我们发现了一个幸存者。” 张岷道:“你还好么?” 男人道:“勉强……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被爆炸吸引过来的?” 决明蹙眉道:“你在里面做什么?” 男人答道:“我从十米高的地方……在电梯里摔下来,现在正在休息。” 张岷咬牙抗开电梯门,男人艰难地爬了出来,问:“有水么,有点虚脱。” 决明从包里掏出水壶,那男人接过喝了口,说:“谢谢。” 刘砚倒车,男人拖着受伤的手臂跑出商场,说:“有吃的吗,给点吃的。” 刘砚拆了包饼干给他,又拧开一瓶动力饮料,男人狼吞虎咽地吃了,把一瓶饮料全部喝下去,说:“你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借把枪给我。” 刘砚警觉蹙眉,问:“你是搜救队的人?你要做什么?” 男人体力恢复了些,抹了把嘴角点头。 “有一枚炸弹失效了。”男人道:“任务差点失败,我现在得去启动最后一环。” 刘砚望向张岷,张岷微微点头,意思是可以给枪,他能制得住。 刘砚取了把枪给他,那男人接过枪,一拍刘砚肩膀,疲惫道:“谢了。” 他转身就跑,刘砚道:“喂!” 男人喊道:“马上离开!别逗留!”他作了个手势,踉跄跑向市中心的一处废墟。 “蒙烽,你听见了么?”刘砚道:“我发现一个像是搜救队的人,他正朝着你那边去。” 蒙烽道:“我沿着地铁站走,已经进下水道里了,这里丧尸不多。” 刘砚:“是么,我怎么觉得这里到处是危险……你最好先出来……” 蒙烽:“搜救队的人想做什么?” 刘砚:“他要去引爆一个失效的炸弹。” 蒙烽:“我想我已经看到你说的炸弹了。” 蒙烽站在地底隧道的尽头,那里是一个悬空的下水道出口。 七个同样的下水道口位于半球型空间的顶端,中央是个巨大的排水拱顶,小股的水流从地面淌下,汇入下水道,再沿着拱顶的墙壁朝下淌,流进地下的沟槽。 拱顶里有上千只丧尸,他们在宽敞的地底空间里随处走动,没有发现顶端探出半个身子的蒙烽。 而排水拱顶中央,有一具三米高的抽水汞。 抽水汞顶端有一个尖锥型的炸弹,周围防爆保险栓散开,一条被丧尸咬断的电线松松搭在电缆上。 尖锥炸弹顶端,红灯一闪一闪。 蒙烽戴上远距瞄准镜,喃喃道:“妈的,这是微型核弹啊。” 27 27、盟军 ... “帮个忙!”男人从下水道深处跑来,蒙烽侧身一让,男人跃下中央拱顶,用手枪开始点射! 蒙烽:“你要做什么!” 男人道:“掩护我!我得把线接上,把这里的丧尸都炸了!” 蒙烽随着那男人跳下拱顶,那一下动静惊动了所有的丧尸,蒙烽从三米高处落地着实摔得不轻,喘了几声艰难站起,一只丧尸迎面扑来。 连声枪响,子弹爆射,蒙烽悍然开动手中连发机关枪,转身扇形扫射,背靠水汞缓慢退后。 男人立即跃上抽水汞,牵过线飞身一跃,扒着电缆三两下系好,大声道:“走走,快走!” 蒙烽持枪扫射,枪声震耳欲聋,头也不回道:“什么!” “子弹没了!给我一把枪!”那男人大喊道:“跟我跑!” 蒙烽抽出后腰霰弹枪扔在地上,那男人捡起枪,砰的一枪点射,底部的排水口处,丧尸脑袋炸开,钢珠激射,放倒了附近的十余只丧尸。 “改良过的?!”那男人道:“你是什么人?哪个部队的!报番号!” 蒙烽吼道:“不是现役!别啰嗦了!快走!哪个方向!” 嘀嘀嘀声响,电子箱发射讯号,远处一声爆炸,一道火龙从连接了抽水汞大厅中央的下水道口喷出,整个拱顶开始阵阵震动,并逐渐塌方,水泥,砖石轰然崩塌,倾泄下来,一条三人合抱的巨大水管折断,哗啦声响,漆黑的工业污水兜头浇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蒙烽贴着隧道一路进入,带着那男人开始逃亡,蒙烽持枪开路扫射,那男人则回手开枪殿后。 “妈的,这霰弹枪谁设计的!太强悍了!”那男人大吼道:“我叫赖杰!你叫什么名字!” “蒙烽!”蒙烽吼道,继而摸出一个手雷抛去,那人一手按地,漂亮至极地来了个前翻,脚后跟一带,为半空中的手雷加了一道力,令它如蓄势炮弹般沿着下水道直飞出去。 手雷在半空中爆炸,嗡一声响,下水道空间内犹如被翻了个转,耳膜在这巨响中疼痛欲裂,二人被冲击波掀得飞出一米,重重摔在地上。 “蒙烽!”刘砚道:“你没事吧!” “没事……”蒙烽挣扎着蹬了蹬,勉强起身:“我把那家伙带出来了,刘砚,看看周围空间,塌方了……” “小心!”赖杰侧身挡开蒙烽,顶部又有一大块石头坍塌下来。 “蒙烽!”刘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焦急道:“朝东边跑!” 耳机里传来一阵轰鸣,紧接着是张岷的大喊声:“刘砚,决明!抓紧……我要冲过去了……” “是你的同伴?”男人道。 蒙烽:“在地面接应,得找条路出去……” 赖杰道:“马上让他们离开商圈!那里要全面爆破了!” 蒙烽色变道:“刘砚!火速离开那里!他们埋了炸弹!” 蒙烽与赖杰沿着下水道开始逃亡,到处都是崩裂的纹路与塌方的砖石,躲避落石时又有丧尸咆哮,从拐角处冲出。 同一时间,电子引爆器恢复运转,地底发生了连环爆破,隐匿在地底一个冬天的丧尸大军被坍塌的路段压了下去,张岷吼道:“你俩抓紧!” 刘砚撞得头昏眼花,车猛地一打横,整段主街道连着中央广场的地面发出一声巨响,地底的爆炸一声接一声,方圆近五六里的路面壮观至极地轰然坍塌,深陷。 刘砚艰难地扯着握把,大吼道:“蒙烽——!卧倒!我要引爆小精灵了!” 汽车飞起,决明被甩上半空,刘砚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朝控制钮上一推。 决明大叫一声,屁股坐上一个按键。 下水道内,蒙烽吼道:“卧倒——!”紧接着一个飞扑。 跟在蒙烽身后的小金属球接到遥控指令,瞬间嗡地一声开始高速旋转,飞上半空,紧接着一声轻响,烟花般甩出千万道锐利的薄铁片,擦着洞壁飞出去,射进丧尸的头颅! 地面,张岷猛踩油门,将车速提到最高,整辆车飞驰过倾斜的碎裂路面,凌空飞过五米,从一道横亘西安南北的巨大沟壑上空掠过,砰然巨响砸在平地上。 紧接着车轮飞速空转,带起沿路崩毁的碎石冲向道路尽头,塌方面积越来越大,大地被彻底分成了两半,一栋大厦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倒了下来。 安静了。 刘砚死里逃生,推开压在身上的一个工具箱,抓起耳机道:“呼叫蒙烽……呼叫蒙烽……” 蒙烽道:“还活着。” 刘砚松了口气,汽车在路边停下,刚才他们停泊过的地方已经成为一个占地上万平方米的巨大深坑,整座市政府建筑连带着广场周围的高楼倒进深坑里。 赖杰从废墟中把蒙烽拉出来,吼道:“核弹还没爆呢!剩五分钟了!快跑!” 第一波爆炸把近万只丧尸埋进了地底,然而又有更多的丧尸爬出深坑,开始寻找猎物。 开始只是小股数只,逐渐越来越多,张岷下车四处点射,蒙烽与赖杰朝车跑来,刘砚道:“快上车!你们没事吧?” 赖杰看了刘砚一眼,蒙烽说:“这些都是我的同伴,我们的基地在西北方向的三百公里外,上车。” 张岷注意到他的伤口,示意决明到车前座来,没有多说什么。 “你好,朋友。”张岷说。 赖杰看了张岷一眼,不回答,也不与他握手。 众人上车,蒙烽关上车门,刘砚开了后座车厢的灯,凌乱的车厢里多了一人显得十分拥挤。 张岷发动汽车掉头,丧尸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城市的另一侧再次响起爆炸声。 蒙烽道:“马上离开这里。” 刘砚启动装在车上的摄像头,将五千米内的景象传到显示屏上,丧尸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地围了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赖杰嘴角浮现起一丝笑意:“这些都是你发明的?” 刘砚没有回答他,说:“向西边走,所有防御系统开启。蒙烽去开车,张岷过来给他检查。” 蒙烽接过方向盘,刘砚打开车顶的特斯拉线圈,电能抽走,蓄电池嗡的一声响,电量表瞬间下降两格,摧枯拉朽般扫光了附近丧尸。 砰砰连声巨响,刘砚打开车前的喷火枪,汽车缓慢掉头,焚烧了成片的丧尸,速度越来越快,紧接着冲上公路,将车速提到最高,飞速冲出西安。 一分钟后,核弹引爆,巨响声中白光万丈。 所有人抱头俯身,远处一团蘑菇云升上天际,爆炸声惊天动地,商业大楼的玻璃墙瞬间碎成千万片被爆炸的飓风扫得飞向远方。 “没事了。”赖杰道:“这种新型核弹辐射不太强……走。” “你受伤了。”张岷掏出一个手电筒,招手道:“朋友,我帮你检查一下。” “你是医生?”赖杰说:“你们好,我叫赖杰。” 张岷点了点头,刘砚怀疑地看着赖杰。 赖杰赤着上半身,一身脏得很,他接过决明递来的纸,擦拭全身伤口与下水道中滚出来的泥污,匀称的肌肉显得十分坚硬。 赖杰□只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齐膝军裤,军靴上满是腐烂的血肉,踩在架子上时留下一个漆黑的靴印。 张岷观察了他的瞳孔,按过他的脉,又让他侧身,检视他的伤口。 “没有被感染。”张岷把一块纱布按在他小腹上的破口处。 怎么可能?刘砚忍不住心想,那些伤痕一看就是丧尸抓出来的。 赖杰笑了笑,答道:“当然没有被感染,因为我注射了疫苗。” 那句话一出,就连蒙烽也忍不住回头看着他。 车内静了,片刻后赖杰说:“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赖杰,国际救援组织中国搜救军第十六分队——飓风队队长,中尉,我负责西北地区所有的信号塔,寻找生还者,补充兵员,并朝公海第三避难所发出信号。”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张岷道:“我们足足等了四个月。” 赖杰道:“算很快了,我们在四个月里救出了一万七千多人,杀了一百五十万只丧尸……” 刘砚忽然道:“你的队员们呢?” 赖杰说:“死光了吧,不清楚。” 刘砚:“……” 蒙烽:“……” 赖杰:“我们在西安地区进行搜救的过程中,确认大半个城市面积,未央区,碑林区都搜索过了,没有幸存者。但是西安东南部分信号塔上有标志,城里还有活着的人……地下的丧尸太多了,我们要逐渐清理,三天前我负责引开大批丧尸……” 刘砚:“结果你被抓走了。” 赖杰一扬眉,点了点头。 决明:“你被抛弃了吗,真可怜。” 刘砚:“你不要说出来,他会难过的。” 赖杰笑着说:“这不能怪他们,连我下落都不清楚,怎么能回来救我?” 刘砚:“那么,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赖杰想了想,礼貌地说:“谢谢你们救了我,但那种疫苗非常珍贵,不可能交给你们,我们只带了三支,是准备……” 刘砚:“中尉,你想太多了,根本没人稀罕你那玩意。” 赖杰点头道:“那就好,我刚才确实有点怕你们四个人,为了抢三份疫苗,先开枪打死自己人之中的一个,搜救过程中我们遇见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了。” 蒙烽说:“好了,刘砚,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好事,赖中尉,我们现在把你带回我们的基地去,想办法找到你失散的同伴。” 赖杰点了点头,接过张岷递来的一块纱布,问:“这是什么?” “一种药粉。”张岷说:“能帮助你止血。” 赖杰怀疑地看着张岷,那块纱布上沾满药水,混合着中药与酒精的气味,最后把纱布捂在胸腹的伤口上,侧着身子开始睡觉。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都在想搜救的事,决明给赖杰盖了条毯子,赖杰马上充满敌意地睁眼,紧接着朝决明笑了笑,那表情,像是在表达一种狡黠的友好。 翌日下午,他们回到了永望镇。 刚回到家刘砚就预感出事了,农场外聚集着一群人,远处停着三辆大车,胡珏带头,上百人站在铁丝网外,与外围穿着军装的一个女人针锋相对地吵着什么。 蒙烽二话不说停车,握起枪,一手却被刘砚按住。 女军官:“按照国家的紧急征召令……” 胡珏:“女士,现在已经是没有法律与政策的时代了。” 女军官不为所动:“谁告诉你没有法律了?这就是法律,先生。”她取出一张公文。 胡珏看也不看:“那么援引2012年的国际人类生存权法例草案,任何情况下组建的盟军,不得以任何借口强行征收平民土地,更不能牺牲弱势群体生命以……” “头儿!”车上有人发现了赖杰,跑下车。 “刘砚!”胡珏大声道。 数人下车,胡珏见他们回来了,愤怒地喊道:“蒙烽!” “怎么回事?”蒙烽远远道。 “他们说是搜救队的,要征收这里所有的物资!”胡珏道:“让我们搬出去等军方的人!” 赖杰的出现马上吸引了那队人,他依旧是赤着胸膛,□一条破破烂烂的五分军裤,走向那女人,远远道:“喂!我回来了!都活着吗?” 那女人道:“赖小杰!你还没死吗?这里的人比以前碰上的更难解决,过来处理一下!” 28 28、召唤 ... 赖杰笑道:“起码先找件衣服给我穿吧。” 飓风队的队员下来了,刘砚扫了一眼,赖杰、女军官、一名年轻人,看上去不太像战斗工种。 只有这三个人。 永望镇里,众人见刘砚等人回来了,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会,方慢慢静了下来。 “把围栏打开。”刘砚说:“他们是来救咱们的,都回去,蒙烽会和他们谈。” 邓长河带人撤了铁丝网防御,赖杰穿上一件白背心,接过一副露指手套戴上,叼着一根烟,那年轻人上前给他点了火。 “介绍一下。”赖杰站在永望镇的入口处,衔着烟笑道:“这位美女是吴双双,他叫李岩,实习兵……老小和嗑药的那家伙呢?” 吴双双笑道:“老小不是早就死了么?嗑药的出来撑不住了,我们把他埋在路边的沟里了,没人开车,拖着过来的。” 赖杰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而后漫不经心道:“哦,那就这样了。” 他接过女军官手中的文件,看了一眼蒙烽,又看刘砚,似乎在判断谁说的话分量更重,最后在蒙烽面前摊开,说: “根据国家发布的371号战时征集令,我要暂时征收你们的避难所,集中所有物资进行重新调配……” 蒙烽不去接文件,带着明显的敌意,看着赖杰。 赖杰又道:“还有,根据征集令上的第四条,所有现役军人与退伍军人,公安,武警都要来我这里报道,请你去通知一下,看看有多少。还有适龄的男人也带来让我看看,以便甄选……我要人,也要粮食储备。” 刘砚说:“都给了你以后呢?我们尽了义务,可以获得什么权利?” 赖杰避开了刘砚的问题,四处看了看,抬头张望。 回来前小孩子们在放风筝,决明忘了他的熊猫,加入了他们,和张岷扯着一个风筝在春风里笑着交谈,缓慢后退。 五颜六色的风筝在天空飞扬。 赖杰说:“你们这里的储备很多啊,有多少人,带我走走,看看?”他笑了起来,拍了拍蒙烽肩膀,蒙烽马上抬手挡开,却没有拒绝赖杰的请求。 他转身走进农场,永望镇的牌子后,是一大片怒放的花田,万物欣欣向荣,赖杰问:“花了多少时间发展起来的?是个很不错的避风港。” 刘砚微微蹙眉,蒙烽没有发作,解释道:“去年冬天来的。” 赖杰在花田中央停下脚步,认真道:“我们要进西安去救人,彻底搜索一次,把所有的幸存者都救回来,安置在这里。再把丧尸大致清理干净,最后会用信号塔发射求救电波。大约十天之后国家的救援总队会过来,把避难者全部带去公海地下基地。” 刘砚坐在花田的围栏上,蒙烽点了根烟,彼此都不吭声。 赖杰说:“现在我要接管这里了,把所有人都叫出来。” “不行。”刘砚果断回绝了赖杰的提议:“请你先发出讯号,我要确认所有人都安全,而且你不会把西安的丧尸引来,才能把物资,地方交给你。” 赖杰说:“我办不到,国家的搜救组每个地方只能来一次,来过就走了,你这样胡来,我们会很难做的,小兄弟。” 刘砚道:“况且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是强盗呢?” 赖杰笑了起来,不以为忤,反问道:“如果我是强盗,会浪费时间跑去下水道里炸丧尸么?” 蒙烽说:“永望镇是我们的家,不能交给你,但你可以把人带回来。” 赖杰说:“那么就各退一步,你们把退伍兵和能与丧尸战斗的男人叫出来。说句实话吧,军方以后会轰炸整个大陆,以确保消灭所有的丧尸,你们迟早要离开这里,否则非常危险,我很抱歉。” 刘砚说:“我也很抱歉,这里没有你需要的兵。” 赖杰看着刘砚,舔了圈嘴唇,表情一松,走到栏杆前,坐在刘砚身边,像个老朋友般转换了阵营,朝他神秘兮兮地笑道:“至少有一个。”说着指向蒙烽,又朝刘砚神秘兮兮地说:“你是机械专家,他是特种兵退役成员……如果我没有猜错,刚刚那个瘦瘦的高个子……还是个神枪手?” “你看错了。”刘砚面无表情道。 赖杰侧着头打量刘砚,像个痞子般地笑了笑,说:“而且,你们还是同性恋?” 蒙烽:“……” 赖杰说:“其实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说实话,我也是同性恋。” 刘砚:“……” 赖杰:“而且我第一眼看见你们的时候,我就觉得喜欢你了。” 赖杰伸手来搭刘砚肩膀。 刘砚马上跳下栏杆跑向蒙烽,蒙烽已悍然大骂道:“你他妈的嘴巴给我规矩点!” 蒙烽上前冷不防把赖杰掀了下来,怒吼一声,两人开始扭打,刘砚回过神来,大叫道: “蒙烽!加油!把他打趴下!” 那一下轰动了整个农场,刚散去不久的人群从楼里跑出来围观,刘砚开了个头,众人轰然呐喊,给蒙烽打气,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这队外来者气势汹汹,大家理所当然地都帮着自己人。 赖杰也是个能打的,拧着蒙烽衣领,二人惊天动地的压垮了大半个花架,花盆砸了满头。又被蒙烽狠狠一拳揍翻在地,压倒好几棵花草,紧接着赖杰一脚横扫,将蒙烽带得摔在地上。 肉搏一开始,周围的喊声越来越大,赖杰的部下——那女军官与年轻人跑到围栏外,俱是一脸无奈。 最后蒙烽终于不要命地一拳,将赖杰狠狠揍倒下去。 “很好。”赖杰手肘支着地后退,点头道:“你具备优秀的格斗体质,K3出来的吧……”话未说完,脸上又挨了蒙烽一拳,这下彻底消停了。 “好了,蒙烽。”刘砚听到拳头揍上眼眶的声音,竟是有轻微的声响,当即生怕真的搞出什么事来,制止了蒙烽。 蒙烽也碰上了对手,被揍得鼻青脸肿,勉强起来,走到台阶前坐下。 “你叫赖杰。”刘砚说:“嗯,我们现在能好好谈谈了。” “首先永望镇目前不能交给你。”刘砚说:“但请你随意继续履行你去西安救人的计划,我会看情况为你提供物资,以我能承担的情况为界限。” “其次,这里有我布置的防御设施,这些防御设施的威力非常大,你们可以把车开进来,在从我站这里,一直到对面的河边为界,自由活动。只要在永望镇范围内,你就不用怕被丧尸抓死。” “再次,你带回来的生存者我会妥当安置,有多少我接收多少。” “最后。”刘砚说:“我对你没兴趣。你可以尝试和他们谈谈,看有没有人愿意加入你,但请不要强行征兵,否则我会用那些高压线圈,送你们上西天。” 当天傍晚,刘砚给蒙烽上了药,蒙烽对着镜子端详,哼哼几声。 “他人不够。”蒙烽说。 “那是他的事。”刘砚道:“如果他能说服谁,我不会阻拦。” 蒙烽道:“你会参军么?” 刘砚静了片刻,而后道:“不……吧。” “真的?”蒙烽说。 刘砚最后道:“你去我就去,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跟着他去,太危险了,不是么?” 蒙烽没有说话了,刘砚收拾了桌上的图纸,拿着他与蒙烽的饭盒下食堂吃饭。 赖杰带来的人混在永望镇的居民里,排队打饭,刘砚进队伍末尾时,吴双双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带着笑意。 “他人是好的,就是喜欢满嘴跑火车。像个神经病。我们自己有时候也很受不了他。”一名年轻人回头朝刘砚说:“队长只是想试试你朋友的实力,所以才想办法激怒他出全力,你别放在心上。” 刘砚点了点头与李岩握手:“你叫李岩,对吧。车开进来了吗?” 赖杰拿着他的军用盒饭,排到了队伍最前,说:“啊!好久没吃家乡菜了。” 于妈看了他一眼,说:“你是南方人?” 赖杰答道:“每天吃的都是饼干,水……美大妈,再给我点吧。” 于妈舀给他一大勺红烧土豆,赖杰满意地端着走了。 刘砚看了他一眼,赖杰挤进了几个男人中间,开始听他们的讨论,并进行游说。 他一坐下来,别人就静了。 赖杰说:“恭喜你们,很快就能走了。” 一人道:“真的?” 赖杰边吃边说:“等我的任务完了以后,会朝基地发射求救信号,军方会派人来接你们走。” 另一人马上道:“去哪里?” 赖杰说:“公海,不过得确认,我们队里的三个人之间,有一个活着。” 余人开始追问,刘砚没再听,打完饭就上楼去,楼梯口处吴双双正在低头用勺子扒拉饭,抬头笑道:“帅哥?” “怎么?”刘砚道。 吴双双道:“你这里不错,你也很不错。” 刘砚道:“为什么。” 吴双双说:“因为你和他们吃一样的东西,打饭的时候也排队。” 刘砚点头道:“谢谢。” 当夜九点,有人来敲门。 闻且歌的声音在门外说:“赖中尉想和你谈谈,蒙烽。” “又来了。”刘砚无奈道。 蒙烽放下画册起身,穿了条军裤,上身□,趿着人字拖下楼去,漫不经心道:“去去就回。” 月光下,蒙烽走出花田,那里停了赖杰小队里的三辆车,刘砚远远看了一眼,蒙烽和赖杰站在花田中交谈,听不见。 赖杰说:“蒙烽,我认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 蒙烽道:“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么?如果你说出那三个字,说不定又要挨揍,相信不?” 赖杰笑了笑,打量蒙烽,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爸一直以为你死了。” “别老气横秋的。”蒙烽冷冷道:“你没比我大几岁。” “我二十九,快三十了。”赖杰说:“比你大五岁。这一路上,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带着你的爱人杀丧尸,逃亡?随便聊聊,坐。” 蒙烽坐了下来,一脚有节奏地踩了踩湿润的花泥,空气很清新很舒服。 他把沿途的经历大致说了一次。 赖杰听了许久,最后插口道:“操,你们真自私。” “我自私?”蒙烽马上就被激起怒火。 赖杰吁了口烟,把烟头扔掉,说:“还有么,轮到你请我抽了。” 蒙烽:“有,但凭什么给你?” 赖杰:“因为你抽着的,是我储备烟里的最后一根。” 蒙烽摸出一包烟扔过去,赖杰接了,说:“你们为什么不主动出击去杀丧尸?” 蒙烽:“我为什么要杀它们,我保命要紧,有那么多人的命都牵系在我身上……” 赖杰:“这就是自私!每杀掉一只丧尸,就有一个人免于被感染,你的家人,朋友,亲人。丧尸只会越来越少。你带着这么一群人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能做什么?!等世界上的人类全死光了,它们迟早会找到你。你不救人,以后也没有人来救你!你不知道整个世界,只有你们几个人活着的那种绝望感觉么?孤独,没有同伴,想找个人说话,你都找不到,整个大地上无边无际,只有你们还活着……” 蒙烽深吸一口气,正要反驳赖杰的话时,赖杰却又嘲笑道:“还是说你怕丧尸?K3出来的人,居然会怕这些成群的,没有智慧的蠢货?你手头有这么多的人,为什么不组织一支猎杀丧尸的队伍,清除掉周围区域的丧尸,自发担任民兵?” 蒙烽说:“我完全没有兴趣。” 赖杰冷冷道:“你从教官那里学到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冷酷与威严,比起傍晚时,仿佛变了另一个人。 “你的教官应该抓去枪毙。”赖杰说:“国家让他培养军人,就教出你这种学生,中国有几千万甚至上亿人等着你去救,你缩在这个好地方,贪生怕死……” “我已经退伍了!”蒙烽勃然大怒道:“我退伍转业的时候国家在哪里!说好分配工作,没有安排我上一天班!我在四十度的太阳下跑了一个月,只为了找一份暂时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我只想养得起自己的老婆!不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国家让我等!永远是没完没了的等!这些你怎么不说!” 赖杰怒吼道:“所以呢!你对祖国怀恨在心!这个国家生你养你!只因为没有给你找一份混吃等死不干活的体面工作!没让你在你老婆面前扬眉吐气!还让你在太阳下跑了一个月!你就在灾难发生的时候,坐视千万同胞挣扎在死亡线上!不闻不问!你是K3的耻辱!你入伍宣誓时说的是什么!你是蒙建国将军的耻辱!!” “面子是你自己给你的!人得自己成全自己!!别他妈老把自己和别人比来比去,比进沟里了!你的理想在哪里!蒙将军送你进K3,五年训练没把你磨砺成金子,把你磨成了一团贪生怕死没骨气的垃圾!!” “你还有脸问我国家在哪里?我倒要问你,你身为特种兵军人的尊严在哪里!!!” 惊雷似的怒吼惊动了整个农场,不少房间里亮起了灯。 蒙烽深吸一口气。 赖杰轻轻弹了下烟灰,一缕猩红在黑夜中飘扬,漫不经心道: “对不起,不该吼你,是我太冲动了,过几天就把你和你爱人送去安全的地方。保证你们这辈子能腻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蒙烽沉默起身离去。 “国家在哪里?它不是一个虚幻的名词。”赖杰漠然道:“蒙烽中士,它是这个农场,农场里的所有人,也包括你的爱人。” “南到南沙群岛,北到漠河,你所站的地方,你在逃亡里走过的每一寸土地,满目疮痍的故乡,变成废墟的城市,就是你的祖国。” 2013年4月1日。 这仿佛是个愚人节的玩笑,赖杰与他的小队带着外界的消息来到我们中间,我有种预感,或许我和蒙烽离再次分手不远了。 蒙烽的老爸不是什么好东西……蒙烽如果偷看我的日记本一定会发火。 老妈说过,蒙建国是个浪子,蒙烽的妈妈离开他,正是因为如此。彼此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她知道许多关于蒙烽爸爸的事。 私生活不检点的人能当将军么?或许吧。 我还记得高考完的那个夏天,高中三年里,蒙烽给他爸爸打了一个电话。 据说那是蒙烽三年里和他老爸的唯一一次通话,过程很短暂,内容很简单。他说高考对完答案,感觉不太理想,问他爸能不能托一下关系,给他找间S市的大学念书,因为他想离我近一点。 如果能弄进我填的第一志愿学校,就再好不过了。 他在路边蹲着打手机,那边应该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蒙烽把手机挂掉以后,带着我过马路去吃公园门口的那家TCBY。 我一直以为他爸会帮他找学校,那么短的通话,难道不是说“可以”么? 就算说的是“不行”,我也会理解成:蒙烽的爸只是想责备他,给他点苦头吃,但该找的还是得找。 直到他拿着入伍通知书来找我,八月份的晚上,我们在楼下还大吵一架,惊动了整栋楼的邻居。我吵完就上楼去了,他在楼下坐了一晚上,抽了两包烟,第二天就上了火车。 蒙烽会和我一起去公海避难中心么? 29 29、线索 ... 翌日: “避难中心里有什么?”小胖子问。 赖杰笑道:“什么都有,国家建立的,进去以后,你们就彻底安全了。一直到我们确认外面没有丧尸和病毒,大家才一起出来,重新建设家园,开始生活。” 柔柔的妈问:“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吗?” 赖杰说:“不用,现在在那里住的大部分人都不需要做太多,社会上的很多工种是闲置的。非常时期,不用劳动,但回去以后,组织会安排你们学习……适当打发时间,大学生分文理科,理科生比文科生要稍微忙一点。会被抽调去进行一些研发工作,尤其是生物学的,你们这里没有生物专业的吧?那可是大熊猫,得保护起来。” “没有,里面生活条件怎么样?”又有人问道。 赖杰答道:“军事化管理,二十人一个房间,一天吃三顿,不能上地面,出入要报备。晚上九点,准时熄灯。” 众人理解地点头。 刘砚从楼上下来,看了赖杰一眼。 邓长河道:“我以前是警察,我呢?” 赖杰说:“警察……会加以培训,让你担负守卫职责。具体不清楚,要看那边怎么安排。” “您能请人关照一下么。”丁兰问。 赖杰乐不可支:“我和中心没太大关系,我们是受军方统一管辖的,帮不了你。”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有人说:“你还想要个单间和浴室?”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赖杰朝他们详细说了些避难中心的事, “赖中尉,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去救人?”刘砚道。 刘砚一出现,围在赖杰身边的人自发地散了。 赖杰说:“我需要人手。” 刘砚点了点头,礼貌地说:“加油。” 赖杰自嘲地笑了笑,在餐厅里沉思一上午。 下午刘砚走出花园时,看到闻且歌站着,飓风队的车门敞开,赖杰打开一个上了密码锁的箱子,朝面前的闻且歌说:“想好了?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会杀了你。” 闻且歌说:“想好了。” 赖杰点了点头,打开钢铁箱,刘砚走上前去,发现箱里有一股白色雾气,那是一个冷冻箱。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管药剂,一个针头,撕开包装,说:“手臂。” 闻且歌挽起袖子,让他注射。 “这就是你们的疫苗。”刘砚道。 “是。”赖杰也不避他:“国际救援组织研发出来的,非常珍贵。” 刘砚说:“能完全防止感染?” 赖杰说:“不能。” “这种疫苗,据说是由最初的疫苗改良而来。丧尸潮爆发的时候,疫苗就已经开始研发了……”赖杰极其缓慢地推针头,闻且歌满头大汗,微微喘息。 “撑住,兄弟。”赖杰道:“我相信你能办到的。” 刘砚眯起眼,看着那管蓝色药剂,赖杰推得很慢很慢,头也不抬道:“以前接受过注射的人,有的死了,有的成功防止了一次感染,但没有生成抗体……” 刘砚说:“我有两个朋友就是这样,在注射疫苗后被咬伤,但是活下来了。” 赖杰道:“运气可真好,上万人里才有一例……只能防御一次感染,让他们珍惜小命吧。” 刘砚说:“怎么传播的?” 赖杰漫不经心道:“中心的人会告诉你的……据说有两个不同的阶段。第一阶段是病毒进入你的体内,你还活着。第二阶段则是你变成丧尸以后,病毒的形态也随之改变。” 刘砚点了点头,赖杰道:“这里有避难中心免费发放的小册子,你可以拿本回去看看。” “第二阶段和第一阶段有什么区别?”刘砚道。 赖杰说:“病毒最开始只是普通的病毒,就像感冒病毒,但当人变成丧尸以后,病毒就完全不同了,他们管没感染的人身上携带的病毒叫‘孢子’,成了丧尸以后的病毒叫‘母体’,挺形象的,呵。” 刘砚沉吟不语,确实很形象,孢子游离,进入体内扎根生长为母体。 “很奇怪。”刘砚说:“具备病毒本身的复制性,同时还会繁殖更小的病毒颗粒?对称体制是怎样的?螺旋还是二十面体?” 赖杰道:“自己回去看册子。” “估计两种都不是,这是一种介乎病毒和增殖细胞之间的奇怪生物……这还是病毒么?”刘砚喃喃道。 赖杰说:“我听他们说,这种病毒是人类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可能是一种全新的生命体,只是构成和病毒有点相似。” 刘砚缓缓点头:“闻且歌以后就再也不怕被感染了?” 赖杰看了刘砚一眼,似乎明白了他的疑问源自何处,答道:“不,这是抽取了很多试验品的血清二次改良后的疫苗。注射后一旦接触了病毒,体内会短时间里生成抗体,也会有其他的反应……一共只有三次。有点像两种不同的玩意,疫苗产生的新抗体,和感染你的病毒,在你的体内互相吃来吃去。” 刘砚:“三次完了以后呢,再注射?” “一生只有三次。”赖杰道:“所以加上你自己,一共有四条命。四条命用完以后就没了。” 刘砚点了点头。 “奥克斯病毒,欧洲人给它起的名字。”赖杰将针管推到尽头,闻且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倒了下去,刘砚忙上前去扶,赖杰却先一步抱住了闻且歌。 “好了,结束了。”赖杰低声道:“休息一会。” 他把闻且歌放在后车厢里,收拾了东西看着刘砚。 “副作用挺大的啊。”刘砚说:“不会突变吧。” “会的。”赖杰笑了笑说:“体内生成抗体,不仅仅能抵御奥克斯,还会令他的伤口在短时间内的愈合速度提高上千倍。” “就像丧尸一样?”刘砚注意到赖杰昨天的伤痕已经消失了。 “嗯哼?”赖杰点头道:“有点像,但不完全一样,被注射的人的某种优势会被成百倍地体现出来,比方说刚刚闻且歌,他的手很巧,据他自己说以前是位……小偷。所以我觉得他有一定的资质。” 刘砚道:“会令他更敏捷?” 赖杰道:“受致命伤时身体会开始自发愈合,除非受到重创,又或者一枪爆头,否则断了手,脚,都会……应该可以再生吧,反正我没有试过。” “生化人。”刘砚说。 “生化人战士。”赖杰点了点头:“被感染的人也不用再害怕,避难所利用另一种病毒……给感染者注射进去。能令他们全身机能运转非常缓慢,进入休眠状态。” 刘砚喃喃道:“等到能治病了,再给他们治疗。” 赖杰欣然点头:“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但据说会对脑部造成一定损害,程度则不清楚。” 刘砚道:“看不出来你对病毒学这么了解。” 赖杰谦虚地笑了笑:“必须的,不然给新人注射的时候,你让我怎么给他们解释?” 刘砚换了个话题说:“我们在迁徙的过程里发现了一种巨人,是用尸体堆砌成的。” 赖杰的笑容敛去:“奥克斯综合体,你们见到了几个?” 刘砚心中一凛,赖杰有他想要的答案。 但刘砚没有问“什么意思”,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那玩意的中间,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它令所有死掉的丧尸聚集在一起……” 赖杰神情凝重了不少,问:“你看到过弦?” “什么?”刘砚道:“那玩意叫弦?” “不可能。”赖杰说。 刘砚说:“我是用红外线波段勘测到的。”他满嘴跑火车地瞎掰,以便套话,又道:“蒙烽用汽油烧,外加其他人协作,用勾爪把所有尸体勾了下来……” 赖杰马上抓着刘砚的手,把他推到车门边,说:“别动!你们拆卸奥克斯综合体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张试纸,放在唇间以唾液润湿,再强行掰开刘砚的嘴。 刘砚:“!!!” 赖杰:“我看看你有没有抗体,别动!” 刘砚心里叫苦不迭,赖杰力气不比蒙烽小,按着他几乎完全无法反抗,只得衔着沾了赖杰口水的试纸。 片刻后赖杰才放开他,从刘砚嘴里抽出试纸,翻出一本色表,对着试纸仔细端详。 “没有。”赖杰失望地说:“你没被影响,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弦,地球弦。 刘砚获得了两个至关重要的关键词。 赖杰合上色表,随口把试纸吃了,说:“详细说说,你们怎么惹上那巨人的。” “你为什么吃试纸。”刘砚道。 赖杰诧异地说:“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不是早说过了么?” 这人真是个变态——刘砚心想。 “我们……”刘砚观察赖杰眼色,退后些许以免他又作出什么过激举动,防备地说:“正在拆解的时候,又出现了另一只巨人,那只巨人开始攻击我们……” 赖杰哈哈大笑。 “你在骗人。”赖杰笑完,换了副表情,冷冷道:“差点上你的当了。” 刘砚的谎话被揭穿,索性也不装了,直接问道:“地球弦是什么?” 赖杰眉毛动了动,说:“想知道吗?” 刘砚:“……” “加入我们。”赖杰说:“飓风队的机械师不久前死了。” 刘砚微微摇头道:“不。” 赖杰的一边嘴角惫懒地微微上扬:“所以我也‘不’,虽然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但也不能告诉你。” 刘砚看着赖杰不作声,忽然又换了个话题:“丧尸们有智力了。” 赖杰漫不经心道:“哦,那又怎么了?” 赖杰点头,手里拿着那叠试纸,翻来覆去地玩,看上去似乎还想再吃一片。 刘砚蹙眉道:“它们突变了?还是进化了?具有一定智商?相当于几岁人类的智商?” 赖杰:“你不加入我们,不能告诉你,组织下的死命令,虽然我第一眼看见你就……” 刘砚毫不留情地打断道:“他们也知道了,觉得很恐惧,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丧尸一直朝着这个方向进化,最后会变成什么?” 赖杰:“无可奉告。” 刘砚退后几步以防赖杰恼怒动粗,遗憾地说:“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顶多就是背完了那本小册子而已,多半病毒什么的也是你背下来的。” 赖杰:“……” 赖杰起身,刘砚马上就跑得没影儿了。 那一刻,赖杰心里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就算你想加入也不行,组织有命令,不能接收任何非战斗人员,你们这些大学生,最后都得被强行送到避难中心去!”赖杰远远道。 夜里,刘砚翻了个身,蒙烽也没有睡着。 “你会和我一起走么,去避难所,蒙烽。”刘砚在黑暗里问。 蒙烽没有回答,看着天花板。 刘砚只听到赖杰几句话,便准确无比地猜到了整场对话的内容,他说: “为祖国效力,救人,关键在于你的心,不在于你站在哪里。” 蒙烽翻身面对墙壁,沉重的声音于长夜里传来: “去基地又能做什么?”蒙烽说:“帮我爸站岗么,领点薪水,当他的勤务兵?听起来挺风光。” 作者有话要说:赖杰不是二号攻哦~ 他对刘砚没有别的意思,接下来的章节里会说说赖杰的往事 嗯……以后给这个神经病人一个心理独白的机会,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准备入V,开始V前大放送~CHUA~第一波,嗒嗒嗒嗒嗒五连更,后面还有 第一卷结束: (2) 一章 明天还有四连更,周一(22号)开V,三连更 因为更的章节数量太多,评论暂时没法回复了,等继续日更的时候会来慢慢回 大家直接点下一章就好了 不用打分了—3—谢谢MUA~ 30 30、分手 ... 赖杰的人手还是不够,他几乎游说了所有的人。而当天下午,刘砚的工房门被敲响。 “什么事?”刘砚抬眼道。 邓长河的表情有点为难,片刻后说:“他们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坐吧。”刘砚示意道:“赖杰和你们说了什么?” 邓长河踌躇不语,直到刘砚说:“你知道我的脾气,不说就出去,大家都别浪费时间。” 邓长河说:“赖杰对许多人说……如果咱们不帮忙去救人,他就……没法发信号请求支援,这样……救援队就永远不会来,直到他确认西安市区和周边地区再没有幸存者为止。谢枫桦说听见他对蒙烽认真说……” “说什么?”刘砚难以置信,轻轻地问。 “说:‘我代表军方和百姓请求你’”邓长河叹了口气。 他抬眼看着刘砚,刘砚道:“闻且歌不是已经加入了么?他还要多少人?” 邓长河摇头:“要么我去,加上你和蒙烽,张岷和闻哥,大家一起跟着他……” “不用。”刘砚说:“我去和他谈谈吧。” 刘砚收拾了东西下楼去,花田里,赖杰玩着一个空针筒,手里拿着一叠试纸发呆。 又用掉一管,刘砚微微蹙眉,是谁? 赖杰颇不礼貌地抬起手来摸刘砚的脸,问:“改变主意了?” 刘砚不着痕迹地避过:“需要我做什么,说吧,你给谁注射了疫苗?又招到人了?” 他走向车后座,赖杰马上抬起一脚,把他拦住:“别进去,有人在休息。” 刘砚:“是谁,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赖杰微微一笑,他与张岷,蒙烽不一样,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他的皮肤黝黑,身材匀称,瘦却不弱,像个常年在烈日下曝晒的兵痞子。他只比刘砚大了四岁,说话,行事却似经过了不少事。 他的头发很短,也很喜欢笑,但比起礼貌开朗,阳光的张慕,多了一股浪子般的风度。 “是一位英雄。”赖杰说:“哪天在我死了以后,他就是飓风队的新队长,有队长,编制就永远不会取消。” 刘砚静了很久,而后开口道:“给我也注射疫苗吧,你赢了。” 赖杰道:“不行。你必须去公海,蒙建国将军下了死命令,所有大学生,学者,科学家,专业领域的人才。不管是搞人文,经济还是自然科学的,都要去那里集中。” “你们是重点保护对象。我们是为了保护你们而活的,你们是祖国的明天。” 刘砚蹙眉道:“我不能加入你们?” 赖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深意,摇了摇头,而后道:“你想通了,我很感动,之前那些话只是逗你玩玩,有蒙烽就够了,他会连着你的份一起努力。” 春风遍野,花开大地,刘砚站在璀璨的花田中央,悠悠叹了口气。 2013年4月4日。 我们组织了一次快速突进,全面搜索西安。 蒙烽没有说他注射疫苗的事,我也没有问,参战人员有我、张岷、决明、蒙烽、闻且歌、邓长河、赖杰以及他的两名队友。 赖杰很厉害,他身经百战,制定出详细的路线。而且手头有非常充足的炸药与弹药储备,甚至还有微型核弹。 这在他手上只能发挥不到一成的作用,但交给了我,怎么能浪费? 我修改了轰炸与剿灭细节,并把炸弹反复改良,让金属球机器人前去布引线,避免再出现一次赖杰被丧尸抓走的情况。 我们炸毁了近百层高楼,在西安市中央制造出一个占地五万平方米的填埋场,消灭了上百万只丧尸,最后点火焚烧,这座废弃的六朝古都火光冲天,黑烟顺着北风南下。 赖杰用生命探测仪覆盖全城,进行地毯式搜索,这种军方交给他的新型研究产品能够有效接收卫星信号,再实时通讯,形成复杂的地图网。蒙烽与张岷从高处用滑翔翼穿过丧尸的密集地区朝下轰炸,我们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从雨里把人带上公路。 整个西安以及延安,渭河两岸,甚至咸阳,居然还有三千多人活着。 他们或是藏在地底,或是躲在偏僻的与世隔绝的山里,大部分人愿意跟着我们走,少量农村居民则执意留下来。 赖杰用尽口舌说服他们,却仍然留下了一部分不愿意走的人。 一眼望不到的队伍,所有人都在哭,赖杰下车陪他们步行,一边安慰,一边告诉逃难者“国家没有抛弃你们”。 他们在永望镇外集合,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了,胡珏清仓发放全部粮食,拆掉温室上的塑料布,分发给难民们避雨。 他们在田野上,旷野中,树林里,河边暂时安居,所有我们看得见的地方都有人,所有的人都在哭。 尤其当赖杰爬上信号塔顶端,安置信号发射器的那一刻。 春雨连绵,赖杰湿漉漉地攀上信号塔顶,大地上所有人抬头眺望。 他把一个磁力装置拍在信号尖端上,嘀嘀嘀的响声很小,却穿过沙沙雨声清晰传来。 “飓风队呼叫总部,飓风队呼叫总部……”赖杰站在雨里,拿着通讯器说。 “总部收到,小杰?”一个柔和的女声道:“你还活着,恭喜。” 赖杰疲惫地笑道:“我他妈快涅盘了,汇报工作,西安地区任务完成,幸存者共计三千三百七十五人,六十九名科研人员,请总部派出救援队。” 女声道:“辛苦了,赖队长,下一波弹药补给以及物资将随救援队送到。请准备详细过程书面报告,交由吴双双送回。飞龙队于河南省救援过程中全军覆没,吴双双将被抽调回总部组建新的团队。四十八小时后救援队即将赶到,祝你好运,赖杰队长。” 那边挂了,赖杰点了点头,躺在地上,湿透的头发搭在额前,望着灰色的阴霾天空。 那一夜,旷野中生起上千堆篝火,永望镇的住民们自发地发放热水与食物。牧师穿行于人群中,挨个宽慰幸存者。 没有人睡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亮了;又过了很久,天黑了。 刘砚没有去动任何零件,设备——这些都带不走,他在桌前坐着发呆,蒙烽则一直没有回来,他负责带人进行最后的巡逻,以免在等候救援队的几天中再出什么岔子。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这场雨一下就是好几天,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晚上蒙烽也没有回来过夜,他在楼下搬了张椅子,坐着抽烟。就像许多年前他和刘砚分别前去当兵的那一夜。 第三天: “刘砚。”蒙烽说:“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刘砚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花田。 他们穿过连绵湿润的旷野,穿过在雨中守候希望的人群,天空就像坍塌了一般,与茫茫大地离得如此接近,仿佛下一刻就要沉甸甸地压下来。 永望镇的木牌在雨中缓慢褪色,朝地上滴答落着水。 “枫桦。”闻且歌一身军装走过来。 谢枫桦蹲在花田里,把花土铲松。 “你要加入飓风队了吗。”谢枫桦起身道:“加油,闻弟,你一定能活下来。” 闻且歌点了点头,说:“谢谢你,我变个魔术给你看。” 谢枫桦笑了起来,闻且歌左手拈着片花瓣招了招,双手合着轻轻一揉,再分开,无数花瓣飘零飞出,落在泥土中。 张岷打着伞,站在雨中,决明穿着黑毛衣与短裤,脖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望向天空,清澈的双眼里映出天际的直升飞机队伍。 嗒嗒嗒嗒的螺旋翼声响起,大地上等候的人开始骚动。 上百台直升飞机在灰蓝色的雨天下飞向永望镇外的荒原,赖杰喊道:“别拥挤!排队准备接受检疫!按顺序来,没点到名的都别动!轮到的时候会喊你们!现在开始点名!一个一个上!所有的人都能活下来!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 蒙烽停下脚步,赖杰在远处扬手,示意不用过来帮忙。 他低下头,看着被军靴踩出脚印的草地,沿着河岸缓缓前行,走进那一片白桦林。 “刘砚,我们分手吧。”蒙烽说。 刘砚没有说话。 “你会活下去。”蒙烽说。 “你呢。”刘砚反问道。 蒙烽道:“我已经注射了疫苗,得跟着赖杰走,下一站是中原地区。” 刘砚:“我知道,你在车后休息的时候,我就在前面和赖杰说话。” 蒙烽:“我都听见了,你总是这样,有的时候装傻不是更好么?” 刘砚没有说话,雨水淋在他的身上,他忽然觉得很冷很冷。 蒙烽:“你看这里的墓碑。” 刘砚:“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当初带你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蒙烽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却多了往昔无法抗拒的命令口吻与坚决的勇气:“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 刘砚疲惫地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蒙烽却退了半步,不让他碰到自己。 “我以为你会抱抱我的。”刘砚睁开双眼道。 “不了。”蒙烽说:“我不敢再碰你了。” 蒙烽注视着刘砚的双眼,他不敢再与刘砚相触,甚至不敢牵一牵他的手,否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念,只要与他轻轻一碰,就会变得粉碎。 刘砚转头看着那两座墓碑,蒙烽说:“他的妻子死了,他还活了许多年。” “我明白的。”刘砚点头道:“我都明白。” 蒙烽说:“我们都为自己而活下去,好么。祝你过得幸福,实现自己的理想。” 刘砚看着蒙烽,发现他的双眼发红——一模一样的话,当初在那间狭隘的,租来的房屋里,蒙烽也是这么说的。 “也祝你过得幸福,实现自己的理想。”刘砚轻轻地说,转过身。 刹那间他们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短短咫尺间,横亘着一扇永远不可能被打开的门。 蒙烽转身走了。 刘砚再走出白桦林时,看见永望镇的居民依次前去检疫,军用大型直升飞机每架可载近两百人,直升机的后舱尾部有医生在用电子仪器检测逃亡者,并注射血清抗体。 一起逃亡了接近半年的伙伴们挨个在与蒙烽拥抱,告别。 “我还是爱你,刘砚。”蒙烽道:“但你不用等我,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会等你的。”刘砚转身说。 蒙烽叹了口气,注视着地面,他侧脸很英俊,然而比起许久之前,似乎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气质——军人的气质。天生我材必有用,追逐梦想与实现自我的情怀。 天平的一边承载着他的爱情,而另一边则承载着为了令这段爱情走得更远,不得不有所割舍的痛苦。 “刘砚!”胡珏喊道。 “他跟你们一起走。”蒙烽说:“胡珏,加油。” 胡珏点了点头,前去注射疫苗,张岷上前与蒙烽狠狠拥抱,二人在雨中晃了晃。 “你呢,亲。”蒙烽笑道,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指头刮了刮决明的脸:“听你爸的话,有熊猫。” “哦。”决明说:“再见。” “你会活下来的。”张岷说:“蒙烽,好好照顾你自己。” “你们也是。”蒙烽道:“再见。” 刘砚站得远远的,视线中的蒙烽与朋友们告别,直到雨里只剩下他一个。 蒙烽低下头,看着地面,显得孤独而十分陌生。 “走吧!”赖杰说:“第一批,第二批人员就绪!” “一号机出发……”广播中的声音响起,螺旋桨逐一转动,二十余架军用直升飞机启动,狂风般的气流席卷了整个草海,声音震耳欲聋,刘砚在狂风中一手挡在额前。 “轮到你们了!”赖杰喊道。 永望镇最后的人上了直升飞机,蒙烽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随救援队离开的吴双双,吴双双接过收好,经过刘砚身边,说:“走,去检疫。” 最后一辆直升飞机仍未坐满,张岷给决明系上安全带,后舱内人员分坐两边,飓风队的所有成员前来送行。 “刘砚!”赖杰喊道:“谢谢你的帮助!我代表这里所有被救出的人,真诚地感谢你!” 刘砚答道:“不客气,我应该做的。”他走上直升飞机,李岩,闻且歌过来朝他们敬礼。 那一刻谢枫桦尖叫一声,解开安全带冲下机舱,大叫道:“李岩——!” 李岩猛地大吼道:“枫桦!你怎么在这里!” 谢枫桦大哭起来,扑进他的怀里,二人在狂风中抱头痛哭。 “别多说了!”前舱驾驶员喊道:“快上来,又怎么了?” 刘砚马上察觉到了,喝道:“再等等!让他们说几句话!” 吴双双道:“那姑娘……是小岩的女朋友?” 刘砚摇了摇头,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他来了好几天,一直没有和枫桦碰过面。老天……这太残忍了……” 谢枫桦和李岩紧紧抱在一起,又哭又叫。 赖杰顶着狂风道:“好了马上要出发了!小岩!放开他!不然直升飞机就走了!” 谢枫桦道:“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李岩……我等你……” 李岩大哭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也好好活着!” “上去——!”赖杰吼道:“要升空了!吴双双,把她带上去!” 吴双双解开安全带,把她半抱着上了跳板,谢枫桦哭得死去活来,朝机舱外大喊道:“李岩!你一定要回来!” “我会的!”李岩在风里喊道:“枫桦,我爱你——” 最后一台直升飞机带着轰鸣声离地,刘砚从后舱口朝外看去,李岩在风雨里站着,远处是背对他的蒙烽。 他甚至没有转过头,但刘砚知道他的心情,一如自己现在的心情。 后机舱门缓慢关上,谢枫桦的热泪在风里飘零。 直升飞机掉头,飞向东边,跨过满目疮痍的大地,飞向茫茫大海。 谢枫桦小声地抽泣,倚在丁兰的怀里,怔怔道:“能再见他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遗憾的是想要一个孩子……像李岩那样……” 刘砚说:“你是在刺激我们这些没子宫的人吗。” 那句话一出,整个机舱都笑了起来,谢枫桦破泣为笑,沉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刘砚道:“哲学家,加油。” 永望镇外,蒙烽的泪水划过脸庞,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无名指上的钻戒。 飞机上,刘砚看着窗外绯红色的黄昏与火红的落日。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吴双双在通讯器中说。 “总部收到。”女人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飓风队支援队员吴双双。” “吴双双中尉,请汇报。”女声答道。 “我们在搜救过程中发现了蒙建国少将的儿子,K3退伍成员蒙烽,蒙烽中士主动要求归役,由赖杰接收,加入了飓风队,并有一封信,让我转交蒙将军。”吴双双道。 女声:“请稍候,现在为您请示统战部。” 一阵漫长的安静后,女声再次响起:“获得上级指令,你们所在的十六号运输机将改变路线,前往第六区统战部停靠,请妥善保管您的信件,中尉。” “换地方了?”张岷问道:“蒙烽是那个将军的儿子?” “虎父无犬子。”吴双双眼中带着笑意:“临出发前小杰交代的,让你们到第六区去,那里的条件比其余避难中心好。” 2013年4月7日。 我想蒙烽想得快要发疯,不能任凭他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赖杰说了,蒙建国的死命令,所有活下来的技术人员都必须前往公海救援中心报道。但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通融之处,他们也缺机械师。 没有一名机械师,他们的设备无法派上最大的用场。 我得回去,回到蒙烽身边。我要找他爸谈谈。 蒙建国一定是爱他儿子的,只要能和他坐下来说几句话,就一切好办。 我不会等你的,蒙烽,因为我很快就会回来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蒙烽和刘砚就又碰面了 31 31、桃源 ... 公海第六指挥站。 这是在世界地图上没有标注的一个环礁岛,它坐落于太平洋靠近外海的一侧。自1986年4月,前苏联乌克兰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爆炸后,国际联合组织就开始着手筹备核冬天的人类避难所。 假设某一天,五十亿吨TNT当量的核能量在地球上产生了爆炸,整个大气环流与海洋将受到污染,世界进入漫长的冬天,人类的末日来临,这些没有标注的岛群就将成为暂时的避难所。 2011年5月,日本福岛核电站在海啸中被彻底摧毁,令各国开始紧张,并发下蓝皮文件开始翻修。核爆产生的粒子一旦生上平流层将是极其可怕的事,平流层不会降水,这些粒子将覆盖上去并挡住阳光,地球气温骤降,十年,二十年,永无止境。 事实证明,人类没有毁在核能源上,却等来了另一个意义的末日。 瓦良格号航母与其余六艘各据一岛,保护着巨型避难所基地。六号指挥站位于环礁群岛中央,与其余五个避难中心遥遥呼应。每个避难中心足够容纳五千万人,然而大部分空间是闲置的——活下来的人只有很少,大部分集中于一号与二号中心。 海洋勘探船在离这里三百海里外的大海中央钻探油田并汲取石油。 环礁群岛布满风力发电机与太阳能发电板,海底则有核能潜艇巡逻。中国的所有科技与有生力量都被转移到这里,海面搭上一望无际的平台,上面分层种植作物,还有一座临时建起的小型核电站,在供应电能。 这里是洋流里鱼类资源最丰富的地方,海面下有着广阔的空间,人类建起了海下避难所与新的扇形工业中心——就像个天然的内嵌型巨大水族馆。 大海能提供几乎所有资源,也能容纳九千万人的生活与工业废料排放。 区域非常广阔,救援队抵达环礁外沿,十五台直升飞机掉头飞向航母,十六号机孤独地贴着海面飞行。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大海犹如一望无际的深蓝色丝绸。 “很漂亮。”吴双双主动朝他们介绍道:“生活环境真的很好,还能吃到不少海鲜。” 众人笑了起来,刘砚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病毒在这里爆发……他不敢多想。 吴双双似乎窥见了刘砚的内心,笑道:“也是绝对安全的,上飞机时他们注射的疫苗是一种血清,这种血清能够有效防止感染扩散,进去以后要经过严格的体检,然后每天按时去检查一次。” 刘砚点了点头,问:“那是什么?” 后尾舱外吹来带着腥味的海风,刘砚示意他们看环礁群岛中心的一座高塔。 “第七区。”吴双双道。 刘砚问:“不是只有六个救援中心么?” 吴双双点头道:“目前环礁岛下面有一个扇形区域,是工业生产中心。外面像花瓣一样分出六个区,一区是幸存者检疫与医疗处,二区和三区是收容所,四区是中国政府驻地与民生,资源调控部门;五区里很小一部分区域作为台湾收容站外,大部分地方是闲置的。六区是统战部,也就是他们说的第六指挥所。第七区就是那个……” “你们看到的大型高塔。”吴双双示意他们看,直升飞机又接近了些,得以窥见那顶天立地的高塔全貌,它的顶端有一根避雷针,四个巨大的风力发电机绕着塔顶缓慢旋转。 “它的作用非常重要,是科研人员的地方。”吴双双说:“构成很复杂,具体有什么用我也说不清楚。” “地震带勘察。”刘砚道:“检修中心、航海灯塔、强信号发射与接收终端、远程遥控核武器发射塔……特斯拉线圈、乖乖……这种线圈启动不知道有多壮观。风暴圈驱散仪、洋流干扰中枢……的确作用很重要,非常重要。有这玩意在,基本连外星人军团都不用怕了。” 刘砚连珠炮般报出那一大串塔顶设备的作用,吴双双点了点头,道:“很多连我也不知道。” “风暴驱散……”决明说:“是什么?” 唐逸川与他们在同一辆飞机上,解释道:“利用几千亿伏高压电能,瞬间把周围空气进行电离,反向消除掉上万平方公里海域上的台风。” 所有人听得咋舌。 “能探测外星人么。”决明说。 刘砚端详决明片刻,而后道:“外星人不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他们会用鸡腿枪把第七区毁掉。” 决明:“?” 直升飞机足足又在海面飞了三个小时,才在一辆航母的停机坪上降落。 马上有医护人员上前给所有外来者重新检查,完成步骤后另一架直升飞机把他们载下航母,飞向环礁群岛的陆地。抵达陆地后第三次检查,走进一个地下城入口。 电梯的红光闪动,数字停在七层,女声响起: “欢迎来到第六区统战部,盟军中国分部指挥中心陆军基地。” 电梯门开启,一个巨大而辽阔,干净的空间呈现于他们面前。 墙上是一副巨型中国地图,一旁则是世界地图,上面分红、橙、黄、绿、蓝五种色彩标注地区感染情况。 吴双双道:“好了,带你们到这里就没我的事了。” “中尉!”一名中校带着不少人走过来,吴-双双脚跟一碰,向他敬礼。 “稍息。”那中校道:“对于飞龙队的事情,我很难过。但请马上从悲伤中走出来,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你去做。” 吴双双道:“我服从组织的所有命令。” 中校道:“请跟我来,蒙少将与周上将要见你。” 他把吴双双带走了,身后副官则说:“你们好,先点一下名,我负责带你们去收容机构登记。” 刘砚知道由中校的副官接手他们,证明军方对这一行人很重视。 副官一边点名,刘砚走出几步,仰头看着中国地图的颜色。 毋庸置疑,触目惊心的红色是丧尸灾难最严重的地方,东三省已经变成绿色了,海参崴临近与黑龙江流域仍显示着“危险”的黄色。 大部分蓝色区域在岛屿,海洋附近以及内蒙古地区。空白处标注着清晰的数字:36%,右下方还有一级,二级城市和村庄等数量统计图表。 就连新疆也有不少地方是高危的红色,东南沿海一带直至中原,四川盆地中央更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台湾全红。 “人口分布最密集的地方。”刘砚喃喃道:“以及东南沿海……所有的海岸线都是红色的,朝着内陆地区延伸,这代表什么?” 张岷也忍不住抬头,说:“沿海全是重灾区,可能是人口的问题。” “张岷,说不定,这场丧尸潮的病毒是海水带来的?”刘砚想到他和蒙烽,张岷等人就是从沿海城市逃出来的。 “你很聪明。”副官看了刘砚一眼:“但请不要乱说话。蒙将军特别指示了,如果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们会很难做。” 刘砚点了点头,副官收起名册,点完了名,朝决明笑了笑。 “九年义务教育念完了么?”副官问:“还少一年吧。” 张岷道:“初中毕业了,这里有学校吗?他还需要继续念书。” 副官说:“十六岁的少年,有不少已经在当兵了。这里不包高中,但九月可以参加入学考试,跟我来。” “你在每一层里,去许多地方都要坐车。”副官上车给他们刷了卡,军方特别交通工具里有严格的身份辨识系统。 这名副官的安全等级很高。 类似于公共汽车的电磁轨道车在宽敞的道路上缓慢前行,这里军方专用的物资供给站,刘砚问:“占地面积多少平方?” 副官道:“抱歉无可奉告。” 刘砚又问:“电梯只有一个吗?” 副官说:“不,刚才你们下来的电梯只是一个入口,整个第六区有三十个小型电梯,六个大型电梯,但你们是通不过身份辨识系统的。请不要擅自走动。” “六角形的地下基地。”刘砚推断道:“分成六个小区?” 副官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其他楼层也是。” 一个小时后,副官把他们带到登记中心,开始例行检疫,这是他们接收的第四次检查了,刘砚排队去接收折腾,最后逐一登记特长与职业。 张岷等人和刘砚分开了。 刘砚和唐逸川在一起,谢枫桦等人则被带走,临别时张岷与刘砚告别,说:“常联络!” 刘砚点头道:“我会去找你们的!” “你们两位。”一名戴着眼镜的女士仔细查看二人的登记表,说:“唐逸川博士,您在这次救援中心的特殊人才名单上,您活下来了,实在是万幸。” 唐逸川与她握手,那女士说:“但我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唐逸川笑道:“我是奔四十的人了。” 女士:“您可能得马上到第七区去报道,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谢天谢地,西安能源研究所的所长一定会激动得哭的。” 唐逸川无奈笑了起来,那女士交给他一张条形码,说:“用这个去坐车,U7031,在第七区驻统战部办公室门口下车,林主任会带你通过虹桥的身份识别和瞳孔检测,个人信息我已经输入电脑里了。” 唐逸川道:“先来杯咖啡吧……这里咖啡要收钱么?” 女士笑了起来,从抽屉里递给他一个纸杯,唐逸川道:“这位小朋友……刘砚,他救了我和我姐姐的性命,是个很勇敢的人……” 女士道:“唐博士,你再在这里耽搁下去,我会被处分的。” 唐逸川笑了起来,与刘砚紧紧拥抱,说:“小兄弟,祝你好运。我会记得在永望镇的日子。” “我也会的。”刘砚与他拥抱。 唐逸川穿过纯白色的明亮走廊去接了杯咖啡,穿过透明的玻璃虹桥离开,有士兵带他前去办公室。 “谈谈你吧。”那女士转身示意刘砚进来坐下。 办公室里四面都是乳白色的墙壁,墙体是自发光的,天花板明亮而干净,窗口外面,一只透明闪着蓝光的水母在浅海珊瑚礁旁掠过。 刘砚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这里所接触到的一切都陌生而新鲜,仿佛置身未来世界。 像一个失乐园,又像是避风港,丧尸肆虐的恐怖大地不真实得像一场梦,离他如此遥远。 “中国花了多少时间建这个基地。”刘砚捧着咖啡,颇有感触道。 “二十多年。”那女士说:“第六区和第七区是最新的,所以你看到的东西都很漂亮。” 刘砚点了点头,女士道:“你的电子档案来了,让我仔细看看,Z市重点中学毕业,广州一所很不错的理工科学校,包豪斯交换生……回国后攻读硕士……你的妈妈是烈士……” 刘砚道:“她去世了吗,我还不知道呢。” 女士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一时失言,只得安慰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刘砚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了,你看,我……没什么。你现在在给我安排工作么?” 女士点了点头:“对,你有什么计划?你打算把硕士学业继续修完,还是有其他的?” 刘砚静了。 女士道:“你有三个选择,加入全国理工联校,担任大学助教,同时把你的硕士念完。” 刘砚:“还有呢?” 女士:“欧盟在大西洋成立了一个新的学校总部,教授机械设计,自动化和建筑,还有对抗丧尸的武器。如果你愿意,专业自选,军方也派你去重新学习,2014年回来,直接进入第七区从事科研工作。” 刘砚:“还有吗?” 女士:“统战部还有一个独立的军方研发中心,比较松散。材料无限量供应,只要不是危险品,填一张单子就可以随意领取。你也可以去找魏博士报道,他现在正缺人手……不过我觉得有点浪费,我推荐你去大西洋基地学点东西回来,这是一场长期抗战。战后还需要建设人才,你觉得呢?” 刘砚沉默了。 “我想见见蒙建国少将。”刘砚忽然说。 女士:“什么?” 她有点迷茫,而后回过神来,笑道:“你不可能见到他的,他很忙,怎么了?要感谢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刘砚又说:“在外面拿性命救人的那些特种部队成员,他们不是缺后勤机械师么?我来之前听一名队长说过,他们的机械师死了。” 女士道:“机械师是由军方统一调配的,他们只要宣誓后的国防生或者军读生。你的履历已经远远超过了,组织的原则是珍惜人才,绝对不能把你浪费在前线,那是很大的损失。” 刘砚沉吟许久,而后道:“军方的研发中心在哪里?我现在去报道。” 女士道:“你想好了?” 刘砚分到一间双人宿舍,的确如吴双双所言,这里条件非常好。 他用条形码换到一张磁卡,进门出门,吃饭,报道,全用的这张卡。 刷一下,再把眼睛凑上去,瞳孔扫描一次,就解决了身份辨识问题。 室友也是个二十来岁的男生,看上去刚大学毕业没多久,他们生活的地方是第十五层,在这里住的几乎全是军人家属和政府官员家属。研发所则在第十八层,男生们常互相开玩笑,每天起来都要下十八层地狱。 十九层是军方独立出来的,与第七区不同的单独生化技术研究部,属于绝密基地区域。 军队和第七区在一定程度上共享技术,分别研发,但存在着一定的理念分歧。 第七层、第八层、第九层则分别是陆军,海军,空军的办公区,那里按照军衔划分了各大区域,第十层是特种部队K1~K3的训练场。电梯是严禁随意走动的,进去时需要刷一次卡。升降梯会显示你该去的楼层,抵达该楼层后,走廊里还有一扇门,刷卡通过。 无关人士会被拦在外面——这是刘砚尝试了好几次的结果,他用尽方法都进不去七层。只得下十八层地狱去干活。 工作环境倒是出乎意料的宽松,每人一个大型多功能机床工作台,包括数控机床。直接把图纸扫进电脑里调整后就可进行一键倒模,非常方便。 材料随便填张单子就可以领,黑板上张贴着军方需要的任务。 大部分提供给是单人完成的,包括武器与装备拆零制造,调试改良,刘砚报道后熟悉了大概环节,挨个看了一次,有许多东西都不太明白原理。团队合作的任务则需要提前报备人员,等待审批。 在这个工房里就算不干活也没太大问题,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没在干活,他们总是对着电子屏幕发呆或者唾沫横飞地聊天。 技工们习惯了一份零件捣鼓半天的日子,姓魏的博士是工房主技师,常常用他制造出的扩音器朝着学生们怒吼,催他们干活。 刘砚不认识任何人,去了便撕下张轮轴零件图,开始改良倒模,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要怎么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 早知道该态度强硬地留下来……不过这么做,赖杰与蒙烽的态度说不定会更强硬,直接把他塞上直升飞机。 从永望镇到第六区的沿途他一直在找逃跑的机会,但那是徒劳的。 32 32、越狱 ... 刘砚的零件做完了,等候吃饭的时间里漫不经心地往一个球壳里填东西。他把图钉的尖端掰下来,大头钢片压平,边缘在砂轮上打磨锋利后胡乱塞进去。 “你在做什么?”魏博士经过时奇怪地看了一眼:“新来的?” “刘砚。”刘砚起身道:“老师好。” 魏博士点头示意他坐下:“你好,工件模型出来了?让我看看你的设备,有什么用?” “这是个多用性机器人炸弹。”刘砚手握那个巴掌大的金属圆球:“分两层,外层用碎铁片填上,下层放一个高能片装电池,感温电路板外加微型红外摄像头,在这里开一个孔……” “啊!”魏博士说:“很不错,你怎么确认……我明白了,利用重力轮轴,可以保持摄像头的角度始终朝前,不错,耗能很少。” 刘砚点头道:“底下装一管活性金属粉,再搀一点点硝化甘油……危险品领不到。我试过密封以后,遥控一键引爆,底部会喷发出大量气体,反推力能令金属球机器人升空并高速旋转。角速度达到6000rad每秒的瞬间,外壳会被甩掉,钢片全部甩飞出去……” 魏博士:“……” 刘砚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升力和旋转力在离地一百六十公分左右达到完全平衡,这时候甩出的钢片就像子弹一样,可以射进丧尸的脑袋,杀掉周围一大片。” “很好。”魏博士说:“这个借我玩玩!作为交换,我给你看个东西。” 刘砚道:“等等,我想拿给蒙建国将军看看,你说呢,老师?” 魏博士说:“他不管这个,跟我来。” 刘砚心道有戏,起身跟着魏博士进了内车间,看到的却是一台大型双臂捕捞机。 刘砚脑袋耷拉下来,魏博士道:“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别这种表情嘛,年轻人,发表点意见?” 刘砚心不在焉道:“嗯……机械臂做得很有趣……”他装模作样比了个螳螂拳的动作,面无表情道:“真是个伟大的发明。” “再看看?”魏博士示意他上前:“靠近看看?” 刘砚蹙眉看了一会,忽然道:“这是深水作业用的?” 魏博士怒道:“当然!你就发现了这个?” 刘砚道:“金属外壳用了最新的成模法……激光枪头,机械臂能承受接近两百吨的作用力?抗压指数是多少?老师,这是你设计的?用来做什么?” 魏博士说:“抓海沟里的一些东西。” 刘砚问:“什么东西?” 魏博士:“奥克斯综合体。” 刘砚:“奥克斯……” “你要抓那种巨人?!”刘砚心惊道:“有什么用?” 魏博士道:“第七区要求做的,我也不清楚,你见过那种东西?” 刘砚诧道:“它们不会挣扎么?” 魏博士摊手道:“只知道大约重量,很难说,你觉得有什么地方需要完善的。” 血肉巨人在海沟里?它们去海沟做什么?刘砚隐约想起那些长途跋涉,走向东南的巨人……它们是离开大陆,前往海岸线,再走向海沟?那里有什么? 这次刘砚不再敷衍了,他绕着捕捞机走了一圈,缓缓道:“看不出有什么需要完善的了。” “唔……”魏博士说:“给你一份机械臂图纸,晚上回去想想,回去给它加点小配件以防万一。” 刘砚:“我要程序重新精确建模……” “没问题!”魏博士爽快地说:“工房里选一台笔记本电脑拿去,我去为你开信息线密码,接入以后能从军方的基础数据库里下载资料。” 刘砚点头,魏博士把一份复印图纸卷好塞在他的衣领里,说:“不错,有干劲的年轻人,去吃饭吧。” 刘砚离开十八层,前往十七层军属区食堂打饭,这里的伙食非常好——三文鱼,明虾,扇贝,生蚝,鲍鱼,帝王蟹,油炸带鱼,海螺汤,海胆汤……海鲜应有尽有,蔬菜则清一色海带与豆芽。 每人限打四份,螺旋藻蛋糕当甜品,刘砚像个忙着逃狱的囚犯,满脑袋还想着自己的计划,心不在焉。吃完后收拾东西回宿舍,开始看图纸。 室友回来了。 室友名叫廖兴尧,在另一个机房担任计算机维修工作,把东西一扔就趴到床上编程。刘砚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见不到张岷他们,但也与廖兴尧混熟了。 与他的相处,令刘砚想起从前和崔小坤一起住的日子,想起回家时的车,返校和逃亡时的PSP,不禁有点难过。 “姓廖的。”刘砚说。 “怎么。”廖兴尧说:“我刚被骂了,那些当兵的可真混账,一个两个大爷似的。拿军队的纪律来压人……” “别这么说。”刘砚说:“你能帮我把七层的身份辨识系统黑了么。” 廖兴尧吓了一跳,说:“你要做什么!” 刘砚说:“我要进去找个人,不让我过,什么都试过了。” 廖兴尧道:“不成,我们天才师姐看着呢,想也别想,她会掐死你。” 刘砚叹了口气。 廖兴尧说:“你找谁?” 刘砚说:“能找人帮带个话么,我想找蒙建国将军。” 他在对铺抬头,与廖兴尧隔着中间的茶桌对望,廖兴尧说:“哇塞!你认识他?找他干嘛?” 刘砚说:“我要申请离开这里,去前线支援我朋友。” “别那么傻!”廖兴尧马上道:“外面危险得很,你去找死喽?到处都是丧尸。花生给我吃点。” 刘砚把花生扔过去,说:“你什么时候进第六区的?” 廖兴尧想了想,说:“说实话,那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躺着睡觉,有人来敲门叫醒我和我妈,让我们上飞机,就过来了。” 刘砚:“所以你不知道外头的日子。” 廖兴尧:“你想上前线?为什么?” 刘砚继续埋头看图纸,随口道:“我的朋友缺一名机械师,我得去帮忙。” “你知道不。”廖兴尧同情地说:“出去救人的兵有四条命,但后勤人员只有一条命。” “为什么?”刘砚蹙眉道。 “疫苗很贵。”廖兴尧说:“不会给你打的,我听他们说,刚开始病毒爆发那会,死了很多很多军人,现在没人手了。他们派了一部分去沿海清剿丧尸,还有很多被派去保护科学家,去南极洲调查。剩下的都去救人。当兵的又要救人,又要保护后勤技术人员,忙不过来,死了不少。疫苗一支要六百万美元,国际联合组织提供的,哪里供得起?” “那么贵?”刘砚听得心惊。 “你知道飓风队不。”廖兴尧说。 刘砚道:“我就是飓风队送来的。” 廖兴尧缓缓点头,说:“他们的技师在城市里的一个车库里等,队长带着人去出任务,有很多丧尸爬进通风口,他到处求救,还向基地发出求援信号。呼救了足足四个小时,跑不出去,队长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丧尸吃剩个血淋淋的头了。” 刘砚:“……” 廖兴尧道:“在这呆着吧,爸妈给的命,做什么不好。现在根本没有技工想上前线,军方就算强迫他们也不去。谁想去?谁也不想去。” 刘砚道:“军方强迫人去,他们能不去?” 廖兴尧嘲笑道:“去了也是当逃兵,已经跑了好几个了,左右都是死。你们搞机械的一个比一个厉害,把车直接开走,找地方躲上十天半个月。” “这爱国教育……”刘砚唏嘘道:“做得可真不到位。” “命是你的。”廖兴尧道:“别的都是假的,懂?现在军队不敢强行拉壮丁了,他们自己培养的技工全死完以后,只能从平民里征,要么让特种部队的人自己想办法解决,谁让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保护好后勤?” “现在满世界最缺的就是机械师,特种兵的命不值钱,国家养他们就是拿去送死的。国家又要省钱,又要让人去死……” 刘砚道:“后勤技工只要躲在车里就行了,不用去和丧尸正面交战,不打疫苗也一样的吧。” “是哦。”廖兴尧道:“但谁不怕啊,坐在车里,外面全是丧尸,是我我也怕。就算给你疫苗,又没说你三条命用完了就回来不去了,还是得等死,跟几条命都没关系。” 刘砚叹了口气,廖兴尧道:“现在队长们一个个把机械师当宝宠着,没人去,必须死的前线,谁会去?懂?” “懂。”刘砚心里升起一股悲哀意味。 开导结束,关灯,睡觉。 刘砚在黑暗里说:“你不知道他们的日子,都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没有终点。” 2013年4月25日。 我不得不承认,当那名官员说出送我去欧盟念书的时候,我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过。 这里与外面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丧尸,逃亡,在这些天里仿佛离我无比遥远,记忆都成了上辈子的事。 只有蒙烽的身影,仍然那么清晰。 战后我还会跟着大部队出去重建家园,重新过我该过的日子。 蒙烽呢,说不定还没等到与人类与丧尸的战争结束,他和赖杰,闻且歌,李岩……他们的尸体就已经埋在了大地上。 如果不去,等到再次踏足陆地的那一天,我就只剩下想念蒙烽,煎熬一辈子的份了。 翌日,有人找上门来,是刘砚的老朋友胡珏。 “终于找到你了。”胡珏无奈道。 “人模狗样的嘛。”刘砚揶揄道。 刘砚穿着一身卡其色军服,而胡珏则西装笔挺,胡子刮了,头发理得顺溜,十分精神,衬衣上还夹着个名贵领带夹。 他四处看了看刘砚的宿舍,寒暄几句,从西装里掏出一叠闪亮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哥哥谢谢你那段时间里的照顾,来报答你的。” “哪里的话。”刘砚哭笑不得道:“这是什么?” 他拿了一片对着灯光端详,是片用胶套着的金箔,面积不大,只有半指长,很薄。 胡珏诧道:“你不知道?这是新的货币,全球通用的。” 刘砚明白了,问:“你们还在做生意?” 胡珏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你没看电梯里的广告么?” 刘砚嘴角抽搐,连连点头,胡珏说:“现在黄金储备成为唯一流通的货币,每张抵一千七百多元人民币面值,你留着,要买什么可以用。” 刘砚道:“我用不到,这里全部开支都是军队在付。” 胡珏再三坚持,刘砚只得把那叠过塑后的金箔收了起来,胡珏又道:“你能帮大哥个忙么?” 刘砚就知道有事相求:“什么忙?说。” 胡珏说:“帮我做个窃听器,公司现在的财产全转移了,名下的开发组也差不多了,除了第七区和军方工房,几乎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刘砚:“你要窃听器做什么?” 胡珏说:“周惟阖上将要开一个会,具体说来很复杂,总经理打算把竞争对手搞垮,那狗日的百度,除了盗版还是盗版,简直就是一群强盗。我们要偷听他们的投标报告会。分批竞标,谁也听不见谁的内容,单独和上将讨论。我们要针对竞争对手的报告书,调整内容,懂不。” 刘砚道:“在哪里开会?” 胡珏:“就这区,七层陆军统战部,能做?” 刘砚暗道真是送上门的机会:“能做,机械窃听器是我的拿手好戏,保证绝对不会被军方发现。但你能带我进七层不?我要去见蒙烽他狗日的爹。” 胡珏只略一顿,便隐约猜到内情,答道:“没问题,就说你是我的助手,但必须快,今天下午就要开会了。我们公司的人刚过来,都在三楼会客处等着。” 刘砚道:“行,你就在这里等。” 刘砚一阵风似地回工房,把修改后的图纸上交,翻出零件作了个简易窃听器,午后也顾不上吃饭,回宿舍里时胡珏仍等着。 “听得到么。”刘砚在墙外说。 “有点模糊。”胡珏喜道:“但足够了!走!” 胡珏让刘砚换上衬衣西裤,把他带上三楼填表,重新报备身份,领到一张临时同行卡扫过瞳孔在外等候。 那家国际公司的总经理是个老头,还亲自与他握了手。刘砚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这老头儿可是和巴菲特撕过脸皮,和比尔盖茨打过架的人。 众人整理衣领,跟在总经理身后进了七层。 刘砚的心跳得像打鼓,背上满是汗水,虹桥从电梯一侧跨越了整个第六区,通向中央高塔。 他们在虹桥一侧的休息室内等候,两名士兵在门口等着。 胡珏侧过身与总经理说话,掏出西装内袋里的窃听器,以身体挡住,交出耳机,老头子闭目养神,把耳机塞在左耳朵里,用花白的头发挡住。 窃听器的另一端被贴在墙上。 “我出去走走。”刘砚说。 胡珏道:“别走得太远,早点回来。” 刘砚离开休息间,虹桥左侧是一望无际的靛蓝大海,透明的玻璃墙外,万千鱼群折射着阳光,形成一道壮丽至极的奇景掠过。 虹桥尽头是第七区的通道,右侧则是一排并排的房间,门上绘着军衔徽标。 十一位陆军将军的办公室都在这里,刘砚的心不禁砰砰跳得更为激烈,只要随便推开一扇门,里面都是军长级别的军官。蒙建国在哪个办公室里? 一穗一星……刘砚决定试试运气,至不济闹一个将军出来,只要惊动了人就好办。 刘砚走向其中一扇门,门外的警卫马上道:“什么人?” 刘砚道:“我来找蒙建国将军。” 警卫道:“蒙将军没有时间,无预约恕不接见,回你来的地方去。” 刘砚知道猜对了,运气实在太好,这扇门里就是蒙建国的办公室。 一名副官恰好推开门,从里面出来,正要朝休息室走,发现刘砚在外便停了脚步。 “什么事?”那副官道。 “家事。”刘砚道:“我找蒙建国将军,关于他儿子的事。” 副官蹙眉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刘砚知道自己已经胜利了,他把左手一抬,出示他的钻石戒指,笑道: “我是他的儿媳妇。” 33 33、回归 ... 办公室里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四壁书架上摆满了小型武器模型与勋章,纪念盘,近两米长的环形办公桌周围是明亮的玻璃墙。 玻璃墙后鱼群飘过,日光从荡漾着耀眼粼纹的海面上投下来,形成一道天然的壮丽奇景。 桌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蒙建国与小时候的蒙烽,蒙烽的妈妈的合照。小蒙烽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明显很不乐意。 刘砚坐下,看着办公桌后的蒙建国。 他像极了蒙烽,这两父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眉毛,一模一样的鼻梁,同样刚毅的唇线与脸部轮廓。 只有一点区分:蒙烽的眼睛继承了他离家出走的母亲,带着一丝柔情,而蒙建国的双眼则带着猎鹰般的锐利神色。 若非他们的双眸有这点区别,刘砚几乎以为蒙烽是用蒙建国的细胞克隆出来的。 此刻这名四十岁来岁的男人给他的感觉,就像对着一个成熟而沉稳的蒙烽。虽年近半百,却丝毫不见颓老,蒙烽那种刚毅英俊的风姿在其父的骨子里隐隐体现,化为久经沙场的悍勇,以及饱经沧桑,说一不二的军人风度。 蒙建国。 刘砚时有耳闻,从前他还只是个中校,蒙烽够不上军二代的保护级别。蒙烽的奶奶也和这名儿子闹得十分不愉快,甚至不惜搬出军区大院,到平民住宅区去住。 刘砚有时候甚至怀疑,蒙烽是不是蒙建国的私生子。他见过蒙建国好几次,毫无疑问的,蒙建国也认识他。 现在对着一个与蒙烽极其肖似的男人,先前打好的腹稿忽然都说不出来了。 “你只有三分钟时间。”蒙建国穿着笔挺的军装,倾身按了桌上的一个计时器。 滴答滴答秒针开始走动。 刘砚:“蒙少将跟你家里人也是这么限时谈话的么?” 蒙建国冷冷道:“你该不会觉得戴着枚钻戒,就真的成了我儿媳妇吧。” “当然不。”刘砚说:“如果你想要,现在就可以摘了送你,一枚戒指能起多大作用?” “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个的?”蒙建国说:“两分三十秒。” 刘砚道:“我们在丧尸潮里逃亡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蒙建国:“我在保护你们。” 刘砚:“你的保护显然没有效,我们都差点死了。” 蒙建国:“我保护的不仅仅只有你们俩,如果在那种情况下放弃国家和人民,去找我的儿子,那才是罪人,两分十五秒。” 刘砚:“现在你把我们分开了,他正在前线,没有机械师,成千上万的人等着他去救。他要深入感染最严重的地区,却只有三辆车,四名队员,赖杰甚至不知道大部分设备的用法,请您把我送去,协助他们。” 蒙建国:“你是人才,必须留在这里,有更多的人需要你。每个人都有派上自己用场的地方,两分钟。” 刘砚:“人才?!当年你下令对手无寸铁的人才开枪的时候,那些人的作用是什么?!你儿子对你的作用又是什么?!” 蒙建国终于正眼注视刘砚。 刘砚说:“你儿子如果哪天牺牲,是为了成全你‘虎父无犬子’的威名。蒙烽为了不成为你的耻辱,在前线拼死拼活,你坐在安全稳定的后方,等着唁电,让我想想,你的悼念词都拟好了么?你为祖国付出了你的儿子,满身荣耀,金光闪闪,我猜到时候,政府又会颁给你一枚勋章?” 蒙建国:“你别这么不知好歹,刘砚!K3就是为了祖国献身的一群人!进入特种部队服役是他自愿的!” “他根本不自愿!”刘砚怒吼道:“高考完那天他的语气你记得么?他在求你!求你给他找一个大学!你却让他去当兵!他听你的话去当兵!出来以后等你给他找一个工作!如今你连一名技工都不派给他!你拆散了我们三次!你就这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 蒙建国吼道:“事实证明当初如果不是我送他进K3,现在他还会活着?!你还会活着?愚蠢至极!连自己的理想都找不到在哪里,怎么当一个男人!他会喜欢上你这种人,沉溺于小情小爱里,简直就是我的耻辱!” “他不是你的耻辱!”刘砚不客气道:“你才是他的耻辱!” “等他死了以后。”刘砚的语调放缓下来:“我妈和蒙烽的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爱的人,我很怀疑你会不会爱百姓,蒙叔叔。” 叮的一声提示,计时器结束,三分钟到。 蒙建国道:“爱不爱他,不需要向你交代,你可以滚出去了。” 刘砚:“没让你向我交代,现成的机会就在你的面前,把我送去前线,我知道你们缺机械师。” 蒙建国缓缓摇头,刘砚终于抛出了杀手锏:“你不把我送去,小心我给你添乱。” 蒙建国忽然笑了起来,嘲讽地说:“请便。” 刘砚说:“别太小看我,如果你不想十八层一天到晚跑上来一堆纽扣机器人到处爆炸,又或者是中央工房的线路被弄得一团糟,或者在你们的新型兵器里突然出现奇怪的小配件……对了,魏博士很喜欢我,让我参与他的奥克斯综合体打捞作业设计。我只要动几个小地方,就足够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蒙烽如果死了,我会拉上整个第六区给他陪葬,你相信不?” 蒙建国沉声道:“那么我会先一枪崩了你。” “请便。”刘砚道:“你应该现在就一枪崩了我。事后诸葛亮显然不太英明。” “你以为我不敢吗,刘砚。”蒙建国抽出一把手枪,看也不看他,专心上子弹。 “来吧。”刘砚笑道:“蒙烽会给我报仇,他在前线拼死拼活,你在后方一枪送我归西,回来以后,我想父子相残的局面,一定相当热闹。” 蒙建国:“……” 刘砚道:“或者你也可以把我关起来,等我撞墙自杀以后,蒙烽也会来给我报仇的。” 蒙建国心里想的事又被刘砚料了个准。 “给我一张表。”刘砚说:“以后的事,就再也不用你管了,我的妈妈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亲人,你和蒙烽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会为我的生命负责,不过我觉得你多半不会承认有我这个亲人的。” 蒙建国说:“机械师的疫苗只能自费,你不可能买得起。去了只会送死,那些技工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刘砚:“不需要,只要和蒙烽死在一起我就很满意了。” 蒙建国静了很久很久,直到副官敲门,刘砚才道:“爸爸,你爱过那些女人么。妈妈现在还活着么?你就没想过她?” 那个久违了的称呼触动了蒙建国,他随口道:“我没有承认你是蒙烽的什么人,你只能叫我叔叔。” 刘砚道:“这是家里的传统,是礼貌,我还不想这么称呼你呢,咱们走着瞧。” 蒙建国:“……” “我不觉得你具备半点应有的礼貌,也从来没打算过接受你成为我家庭中的一员。”蒙建国拉开抽屉,取出一张表,拿钢印盖上,并在最下面签了名,把表扔给刘砚,认输了。 “你总有一天会有这个念头的。”刘砚反唇相讥道:“所以我说走着瞧。” 副官再次敲门,蒙建国的工作实在非常多,刘砚接过表折好,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 “带点巧克力给他。”蒙建国在刘砚背后说:“小时候他很喜欢吃那个。” 刘砚说:“知道了,我还想进第七区一趟。” “这个帮不了你。”蒙建国道:“你去吞金来得比较实际,别再拿你的那些小花样威胁我,第七区连我也不能进入。” 刘砚只得道:“好吧,再见,蒙烽其实还是爱你的,谢谢你的特批,所以我也爱你,爸爸。” “别那么肉麻!”蒙建国冷不防吼道,刘砚心情大好,忍不住笑了出来,有种得逞的惬意。 刘砚关上门出来,在休息室里等了一会,直到胡珏和他的公司高层开完会。 “你要上前线?”胡珏小声问。 刘砚接了烟,二人在虹桥的广袤海底玻璃墙边停下。 “我去帮蒙烽。”刘砚说。 胡珏说:“我听说有一种疫苗是防范奥克斯病毒的,但产量很少,你和蒙建国关系好,是不?能帮搞到点么?” 刘砚看着胡珏双眼。 胡珏:“要钱是吧,一打多少钱?” 刘砚:“六百万美金一‘针’,只能防三次感染,你要多少‘针’?” 胡珏难以置信道:“老天!六百万美金?!!” “嗯哼?”刘砚缓缓点头,看着胡珏。 “有多少要多少!”胡珏狂喜道:“能买到多少?你去帮大哥问问……” 刘砚摔倒了。 “我错了胡大哥……” “不不你等等,我们老总下的命令,只要告诉我找谁买就行……” “蒙建国恨不得杀了我呢!刚刚都拔枪了……” 刘砚和胡珏吵吵闹闹地离开第七层,刘砚去交表,紧接着把十八层工房里的所有图纸撕下来去复印,再把有用的图纸卷好,顺便偷了个公用的平板电脑,接上信息线,下载一大堆觉得有用的资料,拿走,回宿舍打包行李。 当夜刘砚说不出的疲劳,这里再没有多少依恋,他躺在床上,梦见了自己的母亲。 梦见了空无一人的医院,丧尸一拥而上,疯狂啮咬,把他的身体,骨骼,灵魂撕成碎片。 一道蓝光在面前铺开,犹如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将他残破的身躯纳入海底。 “刘砚。”陌生的男人声音响起,一手摸了摸他的头:“起床,九点了。” 刘砚在梦里被摸得很舒服,温暖的大手令他有种被父亲叫醒的感觉,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全身剧痛,汗水浸湿了整张床单,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坐在他的床边。 “您是哪位……” “K3教官。”那男人自我介绍道:“郑飞虎。” 刘砚缓缓点头,郑飞虎道:“九点了。” 刘砚马上回过神找衣服裤子,郑飞虎道:“不忙,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也去吗?”刘砚道。 郑飞虎看上去有三十五六岁,表情严肃而认真,全身上下收拾得十分整齐,答道:“我负责送你上地面。” 他取过一套叠得十分整齐的衣服交给刘砚,是套土黄色的军服,上面有刘砚的临时军衔——那是国家规定的,所有回陆地的自愿者都进行越级提拔,以便家属在后方领一份抚恤金。 刘砚获得了上士军衔,当然这军衔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那套军服很合身,是专为机械师准备的,他穿上靴子,发现手臂处又有一个不显眼的标志。 郑飞虎显是平时不苟言笑,而后道:“蒙烽和赖晓杰都是我带出来的学生,飓风队在行动中立下了大功劳,这次非常感谢你去前线支援他们。” “你是……”刘砚瞠目结舌:“你是蒙烽的教官?” 郑飞虎点了点头。 刘砚侧头端详他,说:“不像啊。” 郑飞虎淡淡道:“穿好就走。” 刘砚的背包昨晚就收拾好,起身时手臂又一阵剧痛,左手僵硬般的胀痛且冰凉,就像输液时将大分子药液速度调到最快,五脏六腑闷痛阵阵,头晕眼花。 郑飞虎道:“这是正常反应,一天就会自动消退,别紧张。” 刘砚道:“什么正常反应?” 郑飞虎没再说什么,刘砚脚下像踩着棉花,连路也走不稳,问:“到底怎么回事?我想我发烧了……” “我背你。”郑飞虎道。 刘砚忙道不用,然而跌跌撞撞进了电梯,实在撑不住,最后郑飞虎终于把他背了起来,提着一个零件箱,上了地面。 阳光铺天盖地的倾斜而下,海风习习吹来,刘砚一见阳光,登时舒坦了,也不再头晕恶心了。 “你就是那个魔鬼教官?”刘砚忽然问道。 郑飞虎说:“他们都这么说我?” 刘砚笑道:“蒙烽说过,原来你还是赖杰的老师。” 郑飞虎点头道:“他原名叫赖晓杰,后来改名叫赖杰,他比蒙烽大一任,算是蒙烽的前辈。两人都是我的学生。” 刘砚点了点头,郑飞虎不擅言辞,刘砚也不再多问了, 他把刘砚送到瓦良格号航母的起飞平台上,说:“这艘航母是中国最老的航母了,原名叫瓦良格号。” 刘砚道:“对,1988年下水,至今已经有二十五年了。” 第一卷结束: (3) 郑飞虎点了点头,说:“上飞机,祝你平安,好好保护他们。” 刘砚上了飞机后机舱,郑飞虎亲手帮他系好安全带,说:“孩子,保重。” 刘砚:“……” 刘砚道:“你也加油,教官。” 郑飞虎眼眶发红,点了点头,刘砚才注意到他的军衔是中校。 郑飞虎跃下飞机,大声道:“出发!” 飞机喷射器启动,那是一辆旧式翻新后的F5战斗机,乘客只有刘砚一个,前舱的驾驶员大声道:“抓稳喽!小子!” 狂风掠过航母跑道,海鸥一瞬间惊飞,胡珏,张岷与决明跑上航母,前来送行的朋友终究慢了一步。 刘砚在风里大喊道:“我会回来的——!” 郑飞虎朝他敬了个礼,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及至冲向瓦良格号起落道尽头,嗡的一声巨响,蓝天,大海,白云,所有的景象被瞬间抛在天的尽头,成为一个小黑点。 刘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吐了出来,前舱驾驶员的声音道:“没事吧?” 刘砚脸色苍白,连连点头,倚在座位上舒了口气。 前舱驾驶员道:“三小时后抵达指定地点,跳过伞吗?!” “没有!”刘砚道:“我们在哪里降落?” “不降落!”驾驶员道:“直接跳伞!把你扔下去我就走了!” 刘砚:“……” “我没跳过伞!”刘砚道:“会摔死的!” 驾驶员道:“没事!现在全是电子调控的!看到你的安全带了吗?上面有高度表!” 刘砚看了一眼,现在已经在两万米的高空了,驾驶员说:“等我降低高度以后,把你扔下去,降落伞自动打开……” 刘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要让我跳伞进丧尸堆里?” “有人负责接应!你一切放心!”驾驶员安慰道:“风向、天气、高度这些电脑都会自动计算,你不用管!着陆地点偏差不会超过五十米的!” 刘砚惨叫道:“万一设备出问题了呢?!降落伞打不开怎么办?没有备用伞包?!” 驾驶员道:“你自己不就是做这行的么?还怕什么?你没接受过训练,备用伞包你会用吗?!别想了!安全系数很高呢!” 刘砚绝望地叫道:“就是因为我做这行的,才知道安全系数靠不住啊!” “哎呀。”驾驶员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啰嗦!不会有事的!全是电子设备在计算,非常科学!我要把你扔在登封市中心,飓风队的所有成员在恭迎你……” 刘砚:“机器也有出错的几率,何况误差有五十米!万一五十米外就是丧尸群怎么办?!” “不会有问题的!”驾驶员大声道:“别担心了!我运载过三千多名后勤技术人员……” 这话一出刘砚稍稍安心了些,驾驶员续道:“……一共也才摔死了不到十个!” 刘砚:“……” 驾驶员:“开玩笑的!吃早饭了吗?” 刘砚彻底败给他了。 驾驶员又道:“多吃点!好上路!” 刘砚:“……” 飞机穿过茫茫云海,从公海基地直到飓风队任务地点只花了三个小时,驾驶员开始拉低高度,摘下通讯器:“这里是银鹰号,呼叫赖小杰,呼叫赖小杰……” 赖杰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还有震耳欲聋的枪响,大吼道:“什么事,快点说!老子正在丧尸堆里呢!准备引爆了,大家快撤!” 刘砚:“……” 驾驶员:“我要朝你们的目标位置投放后勤人员了!” 赖杰吼道:“靠!这时候来!投吧,祝那个倒霉小子好运!别摔进五万只丧尸里!” 刘砚脸色唰地苍白,大吼道:“喂等等!他们正在执行任务吗?我他妈的会死的啊——!!” 驾驶员道:“投放!” 刘砚还没说完,咻的一声舱门打开,把他弹了出去。 “祝你好运……”驾驶员的声音传来,银鹰号漂亮地在高速飞行中侧过羽翼一掠,翻了个跟斗离去。 刘砚已经听不到什么了,呼呼的狂风吹得他双眼通红流泪,失重的感觉一瞬间笼罩了他,天与地调了个转,穿过层层云雾,大地上的景象逐渐清晰。 火柴盒般的房屋,手指宽的马路,登封全城火光冲天,黑烟顺着西风远远飘离,犹如修罗炼狱般的战场。 大地旋转着朝他扑了上来,刘砚犹如炮弹一般坠了下去,瞳孔因恐惧而不自觉地微微收缩。 降落伞没有打开……刘砚心中升起一阵恐慌。 没有打开!刘砚反手去摸,背包一切如常,高度探测仪滴滴声响,亮起红灯。 刹那间背后唰一声响,伞包打开。 穷紧张的刘砚终于松了口气,景象越来越清晰了,他看见一座近十层的高楼,楼下密密麻麻地围着丧尸。 楼顶,四个人正拿着机枪,依次扫射冲上天台的丧尸群。 不会吧……刘砚在空中缓缓下坠,再次紧张起来,如果落点偏差超过五十米……飘下楼去……几万只丧尸一瞬间就能吃了他。 距离越来越近,他看见蒙烽抛出一枚炸弹钉在天台的小屋上,所有人反身一跃卧倒,炸弹轰然引爆,一道火焰的光芒扩散,将天台出口彻底炸塌。 刘砚飘向天台中央,脑子里嗡嗡直响,视野一片漆黑,有力的手臂抱住了他。 最后听到的,是模模糊糊的声音。 “跳伞综合症……放轻松小朋友……” “刘砚?怎么是你?” 34、混战 蒙烽:“他一定是偷跑出来的,不知道顶替了谁的名字,必须马上联络中心送他回去……” 赖杰:“不,我宁愿相信是组织送他来的。何况这里的任务没完成,根本不可能联系总部来接人,等他醒了以后再说。” 蒙烽:“不行!我已经把信交给他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蒙烽。”刘砚撑着地坐起。 刘砚看见蒙烽的左手上,那枚钻戒不在了。 刘砚也随手把钻戒摘了下来,冷冷道:“我只是申请加入飓风队,来协助赖杰。” 苍白的天空下,参差不齐的楼房斜斜飘着黑烟,全城笼罩在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刘砚缓缓睁开眼,蒙烽的声音止住,走到天台的边缘朝下看。 赖杰,蒙烽,闻且歌,李岩,四人的脸上都被烟熏得漆黑,浑身肮脏不堪,蒙烽穿着件背心,裸着强壮胳膊,一脸疲惫。 短暂的尴尬过后,还是赖杰开了口。 “跳伞的滋味如何?”赖杰坏笑道:“射了么?” 刘砚马上意识到什么,提了提裤带,胯间一片潮湿。 “我以为会摔下楼去。”刘砚四处看了看,说:“机械师刘砚向你报道,这里有第六区签署的文件,喏,蒙建国将军盖的钢印。” “他让你来的?!”蒙烽勃然大怒。 “你行啊你。”李岩笑道:“带什么秘密武器了么?” “没有。”刘砚坐起身,戴好帽子:“只有几个小机器人,开始工作吧,我需要做点什么?闻弟,好久不见。你要变魔术给我看么?” 刘砚笑了笑,闻且歌伸出带着露指手套的左手与他一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了。”闻且歌莞尔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欢迎你,机器猫。” 刘砚:“现在怎么办?” 赖杰:“得先想办法出去,这座楼的结构我没注意,地下还有不少丧尸,它们就像能互相交流,一只发现了蒙烽,其他的全部过来了,我们只得跑楼梯,上天台顶。” 刘砚朝下看了一眼,又道:“会互相交流?” 闻且歌站在风里遥望远处:“现在全城的丧尸都朝着咱们来了。” 蒙烽道:“你不是很厉害的么?竹蜻蜓来几个,任意门的话就更好了。” 刘砚看了蒙烽一眼,答道:“设备不足,缺少黑洞力场发射器和粒子螺旋加速仪,你去日内瓦把那玩意给我拿来,再随便拆个防盗门,马上就可以给你做一个。” 所有人:“……” 赖杰的手表嘀嘀嘀不停地响。 刘砚看了一眼,问:“那是什么?” 赖杰说:“炸弹倒计时。” 刘砚:“还有多久。” 赖杰:“十七分钟二十二秒。” 刘砚:“你怎么不早说!” 赖杰:“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嘛!想个办法,我们要在十七分钟内离开这里,到对面的楼上去。” 十分钟后。 “来吧。”刘砚拿着降落伞剩余的材料,和几根铁线改装出的简单滑翔翼,示意过来个人。 蒙烽:“……” 赖杰:“……” 刘砚:“不一定所有的设计都这么高科技,你们要习惯。真正的顶级设计往往都是把垃圾堆在一起,这玩意放在柏林双年展上能卖几百万呢。” 闻且歌说:“比劳斯莱斯还贵了,买保险了吗,我来试试吧,希望别撞坏了……” 蒙烽说:“挂坏了你赔不起的,我去,你们在这里等。” 蒙烽握着滑翔翼的把手,向前疾冲几步继而一跃,带着钢线跃出五十米高的大楼,在空中滑翔向对面的五层高楼,脚下是成山成海的丧尸。 蒙烽缓缓挨近了对面楼顶,在边缘一撞。 刘砚用望远镜远远看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蒙烽单手抓住天台围栏,爬了上去。 赖杰说:“还有七分钟,准备——” 对面楼顶射出一枚信号弹,示意绳子已经拴紧了,赖杰煞有介事道:“撤离——” 说时迟那时快,刘砚与李岩先后上了钢索,在天台边缘猛地一蹬,紧握把手滑向远处高楼,对面枪声接连响起,另一栋楼上蒙烽开始掩护,清理冲上前的丧尸。 李岩一抵达对面便解下枪,与蒙烽并肩扫射,把刘砚护在身后,短短片刻赖杰与闻且歌先后过来。 赖杰:“我们还有五分钟,马上离开这里!”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蒙烽领头抛出勾索,虚虚于楼的侧面荡出一个弧度,身在半空仍开枪扫射,清掉走廊里的所有丧尸,其余人一枪爆开天台门锁。 “快快!”赖杰催促着冲下楼梯间。 “你那是什么次品——!”蒙烽怒吼道:“差点害老子摔下去!” 刘砚冲下楼梯,不忘还嘴道:“是你太重了!换闻弟去就刚好!谁让你自己想玩滑翔翼!” 三楼楼梯间,一只丧尸冷不防推开门,咆哮着冲了出来! “小心!”李岩侧肩撞开刘砚,一枪准确地爆了那只丧尸的头。 刘砚:“给我一把枪!” “你会扫到自己人。”蒙烽道:“为了我们的小命,禁止你碰枪。” 赖杰冲下二楼,掏一个定时炸弹排在楼梯扶手上,紧接着吼道:“冲!” 蒙烽收枪,壮烈地大吼一声,一手搂住刘砚冲前几步,抬肘在窗户上一撞。 哗啦一声玻璃碎裂,蒙烽与刘砚最先飞了出去,落向大楼背后的空地。 嘀嘀嘀三声响,炸弹引爆,赖杰带着其他队员飞跃出来。 轰然巨响,一道火云喷出窗口,整座二楼的所有窗门同时朝外碎裂,玻璃飞了漫天。 蒙烽护着刘砚,摔了结结实实的一下,正头昏眼花时刘砚一个打滚起身,捞起蒙烽的AK,看也不看砰砰两枪,击中冲上前的一只丧尸,子弹的冲力把它射得朝后摔去。 赖杰冲上前一枪解决了那只抽搐的丧尸,大吼道:“还有三分钟!跑!” 所有人开始没命飞奔,冲出五层大楼外的后院,刘砚道:“你到底埋了多少炸药!这里已经是安全范围了!” “还没有——!”赖杰没命奔跑大吼道:“都到车上去!那东西厉害得很呢!” 车就停在两百米外,蒙烽扔出手雷开路,赖杰吼道:“滚!!” 继而从背后冲上,转身单脚一绊,刘砚朝前趔趄,紧接着闻且歌从背后揪着刘砚的衣领把他按倒在地,配合堪称完美无缺。 刘砚翻滚同时,所有人约好般地动作一致,朝前飞扑,就地一打滚。 打滚瞬间手雷爆炸,将一大片丧尸掀得四处横飞,爆炸冲击波刚扫过他们身边的下一秒,打滚恰好结束,赖杰揪着刘砚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笑道:“漂亮!继续跑!” 所有人再次开始奔跑。 刘砚简直是一通天旋地转,连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耳中到处都是枪声爆炸声,最后被赖杰扔上了车后厢。 飓风队所有人冲上车,在车厢内一通疾喘,闻且歌两枪点射,将追上的丧尸砰然爆头,迅速拉上车门。 车后厢就像直升飞机的内舱,两侧都有座位,一进来所有人就不说话了,各自找地方坐下,拉着扶手。 刘砚喘了片刻,见没人开车,十分茫然。 “十二、十一、十……”赖杰像个坐地铁的上班族,一手拉着头顶吊环,另一手亮出手表倒数,抬眼道:“刘砚上士,你不找点什么稳住?别怪我没提醒你。” 刘砚:“?” “三、二、一……” 埋在十层高楼底部的炸弹引爆。 刘砚转头望去,沿着车前窗看见远米外的情景。 嗡一声响,音波扩散,一道蘑菇云冲起,大楼玻璃爆成亿万碎片飞射,紧接着从一楼至天台,巨大的冲力将整座大楼连根拔起,钢筋水泥犹如纸糊一般支离破碎。 成千上万的丧尸在爆炸中化为蒸汽。 刺眼光芒一闪,车窗感应系统开启,瞬时变黯。刘砚马上转头闭眼,大地隆隆作响,冲击波沿着引爆点开始扩散,犹如无形的气流飞速冲来,飓风队的基地车被掀得翻了个跟斗。 刘砚登时明白了,下意识地抬手抓头顶,却被蒙烽有力的手臂抱住。 那辆车被掀得在空中翻了一圈,再狠狠摔了下来,砰然巨响,世界安静了。 “呼……呼……”刘砚不住喘气。 赖杰:“我们的车是防辐射的。” 刘砚倒在一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半小时后,刘砚喝了杯咖啡,开始熟悉车里的仪器。 “我去开另外一辆车。”蒙烽说。 “防辐射服穿着。”刘砚打开一个核辐射探测器:“二十公里内还有粉尘,但强度不大。” 蒙烽没说什么,套了件防辐射服下车去。 飓风队的车在半个月前毁了一辆,赖杰手头剩下两辆,这种多功能基地车和运输车是任务一开始,航母载着他们在沿海地区登陆时就量身打造好的,军用直升机将大车吊上海岸线,交到各队队长手里,无法再补充。 本来一辆运载物资,一辆供成员休息,最后一辆则留给技师安放探测仪,监视器等作为指挥部,如今剩下两辆车,赖杰便把一大堆没接电源的液晶显示器,杂七杂八的电子仪器,工具箱,零件等一股脑儿塞进了休息车,显得整个车厢拥挤不堪。 刘砚发现显示屏上还带着明显的黑色血迹,他没提,自己用扳手和夹钳做架子,把它们逐一固定在车厢壁上,喷上消毒液擦干净。 “有一种铁盒子。”刘砚说:“在哪里?” “这么多铁盒子。”赖杰说:“喏,这些,这些,你拿去用就行了。” 刘砚:“我不是说这种铁盒子,你们之前把废车上的东西拆下来了对不?它是梯形的……李岩?我抵达这里之前谁是技师?” 李岩马上道:“我不知道,我只负责看着它们别爆炸,那些玩意我也不会用。” 刘砚:“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不对啊,怎么缺了很多部件……” “啊!”赖杰说:“有的放不下,就被我扔了。” 刘砚:“……” 赖杰:“我想想……想起来了,你说的铁箱子太占地方,也被我扔了,从车顶内部拆下来的那个,对么?” 刘砚:“对,你扔哪了?” 赖杰:“应该是扔在宁夏了,要么就是甘肃,或者陕西,只有可能是这三个地方。” 刘砚:“……” 李岩:“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刘砚真想搞个特斯拉线圈把赖杰电死。 “那是连着车外天线的信号盒!你们把天线留着,把盒子扔了……”刘砚哭笑不得道。 赖杰前去开车,刘砚把六个显示器排好挂上,拆解他们的电子徽章,这种勋章基本原理是利用电池向指挥车发射无线电波,在显示屏上标记,同时带着小型音孔与麦,可供队员沟通用。 长期使用后都坏得差不多了,但赖杰仍把这些收集起来保留着。 仪器不算太精密,刘砚只花了不到四十分钟就修好了。 徽章分发下去,所有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设备几乎被赖杰扔了一半,幸好刘砚有从第六区工房带来的一些图纸和自带的万能工具箱,便拆东墙补西墙地开始改装。刘砚埋头干活,心想幸亏自己来了,普通技师只会维修,对着残缺的设备也是一筹莫展。 “你们在下面埋了核弹,还跑上楼去做什么?”刘砚开始组装信号盒。 闻且歌答道:“被丧尸们围攻了,不是告诉过你么。” 刘砚漫不经心道:“闻弟,我不太相信你们有这么笨,说实话。” “好吧。”李岩躺在座椅上翻一本捡回来的佛经,笑道:“因为银鹰号要把机械师扔下来,如果不定位的话,怕你有危险。” 赖杰道:“别胡说八道,跟这事没关系。” 刘砚马上就明白了,说:“是为了我……不,为了新来的机械师,所以大家才冒着生命危险,去大楼上等,对吧。要是来的人不会做滑翔翼呢?不就大家一起把命都丢了?” 赖杰专注地开车,不吭声。 李岩笑道:“战友就是要彼此托付生命么。” 闻且歌躬身擦靴子,随口道:“头儿也有办法脱逃的,放心吧。不可能让我们送死的。” 赖杰唏嘘道:“这个还真没有!” 刘砚:“……” 赖杰开车进入少室山麓搜寻村庄里的幸存者,蒙烽似乎是刻意地避开了刘砚,主动承担了开物资车的职责,刘砚也懒得鸟他,反正床在这里,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要回来的。 一定要找蒙烽的麻烦,必须的,刘砚早已做好准备了。 2013年4月29日。 顺利抵达前线,手已经快写不动字了,指头上全是血泡。 终于把最基本的设备调试好,飓风号的配备几乎是中国的最高技术,粗略估计,这两辆车价值接近五百万美金。 赖杰说,飓风队成立的时候,他还不是队长。 最初配给他们的技师是一名军队的高级技术人员,在去年十月的搜救过程中不幸感染而死,后来又断断续续地换了几批技师,直到我。 我是飓风队的第六名技师了。 从前派来的人,面对这些损坏的设备,应该也是一个比一个不会用,要把它们全部复原,发挥最大的功效,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只得逐渐熟悉,缓慢学习。 今天我成为正式队员,赖杰说了很多,包括在李岩加入前的事。 他们与丧尸们的战斗太惨烈,队员们接二连三地战死,在这场持续了十个月的战争中,死得最多的就是军人。疫苗还没有研究出来之前,K3的七十三个小队简直就是拿命在与丧尸们搏斗。有生力量一再锐减,直至现在,搜救队要从幸存者中补充兵员。 他告诉我,别看目前一切顺利,形势大好,实际上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几乎没有人能战斗了。 搜救过程完成了37%,等到100%的时候,军方的航母将靠近海岸,派出机群进行无差别地毯式轰炸。把所有土地翻个遍,彻底消灭掉所有的丧尸。 第七区则坚持认为,他们已经找到了丧尸潮爆发的源头,只要给他们时间,假以时日,一定能攻克疫苗,找到清除病毒的方式。 双方各持己见,统战部发现丧尸开始产生变异,不能再等了。第七区的态度却非常强硬,地毯式全国轰炸只会彻底毁坏我们的生存环境,造成自然界的另一场大灭绝。他们寻求联合国出面干涉,绝不能用坚壁清野的方式来解决这场丧尸潮。 而军方独立技术部门提出的报告指出,就算陆地上的植被大规模死亡,海中的水藻与绿色生物也足够提供这点人类存活的氧气,他们态度强硬:地毯式轰炸势在必行,否则当丧尸进化出高级智能,具备独立的思想与完善的策略后,真正的灭顶之灾必将随之而来。 这很难定夺,蒙烽的老爸几乎把院士们全得罪光了,他们想办法牵制搜救过程的进度。打算让长夜计划的实施时间拖慢。 统战部则十分愤怒,认为第七区用人民的生命在开玩笑,因为搜救队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救人。 第七区认为一旦开启长夜计划,不管军队救出了多少幸存者,最后无差别的轰炸都将令整个地球,所有的生物给人类陪葬。 这不仅仅是我们有的问题,就连盟军内部也在吵,末日下的人本位思想与环保主义的冲突,终于针锋相对地被推上了台面。 而全球所有国际盟军救援分部的军人,包括我们的K3,就在这两派的混战里,充当了极其尴尬的角色——救人进展越快,长夜轰炸计划将更快到来,而救人速度又不能放慢,成千上万的逃亡者在等待…… 更何况,谁也说不清病毒会朝着哪个方向进化。 35、星空 山里应该有不少村落,所有从登封,郑州等地离开的逃亡者,大部分都躲进了山里。赖杰的判断很准确,一路上他们在少室山岭沿岸发现了几座信号塔,上面都挂着白布。 天快黑了,赖杰对照地图计划,准备翌日展开搜救。 当天黄昏他们在山腹里的一个小村落外停车,这里只有不到十间民房,蒙烽提着机枪下车,清除掉这里的丧尸。它们大部分跑到山里去了,剩下数十只在田地间游荡。 刘砚走到一口井旁边,打起一桶水,用试剂检验水源——安全的。 他面无表情地开始洗东西,片刻后忽然回头,发现一只很小的丧尸。 是个头部腐烂,现出头骨的小孩,它站在栏杆后看着刘砚,没有扑上来,也没有嚎叫。 刘砚警觉地眯起眼,掏出手枪,那只小丧尸退了一步。 “老天……”刘砚不禁头皮发麻,喃喃道:“它有智力?到底是什么玩意?” 砰砰砰枪响,小丧尸的头颅炸成碎片横着飞散出去,刘砚抬眼,看见不远处持枪的蒙烽。 “你还想去抱一抱它?”蒙烽说:“下次看见丧尸,记得马上喊出来。” 刘砚没吭声,蒙烽又道:“据说好几个部队就是这样全军覆没的,一定得示警,知道么?” 刘砚道:“知道了,来,帮我洗下衣服。” 蒙烽满脸不乐意地过来,却不接刘砚的桶,冷冷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自己说的,凭什么让我帮你洗衣服,还是内裤?” 刘砚:“是你自己说的!永望镇外面你亲口说的,别选择性失忆。” 刘砚草草把衣服洗完拧干,脑子里仍满是那只小丧尸的动作,它们有智力,已经能判断敌人了,不会盲目地扑过来。 那么它们不盲目扑上来的原因是什么?刘砚不禁疑惑了,丧尸已经死了,它们还怕死?对二次死亡的恐惧意识代表着什么?已经进化得有生存本能了?这到底算是死者还是生者? 蒙烽扫视完全村,集合了很少的物资,他们在村外生起一堆火,开始吃晚饭。 几个罐头,一堆饼干,罐头用饼干挖着吃。 刘砚早上十点抵达登封,游览完市中心后观赏了核弹爆炸,接着坐车进山欣赏风景,车上午饭是饼干加罐头,刘砚只以为是暂时随便吃吃。 然而晚上也是饼干挖罐头,刘砚就有点无语了,如果自己不吭声的话,多半明天早上,中午,晚上,后天早上,中午……全是一模一样的食物。 刘砚吃到一半,过去打开另外一辆车门,发现塞着满满的红烧肉罐头和压缩饼干。 “你们……”刘砚说:“就没有一个会做饭的吗?” 所有人摇头。 “你呢?你是后勤。”赖杰说:“我记得都是后勤管饭?” “算了。”刘砚道:“当我什么也没说。” 篝火的光亮映着刘砚的脸,蒙烽坐得远远的,自己吃罐头,闻且歌说:“你才吃第一天,我已经吃了快一个月了,还是于妈做的饭好吃。” 刘砚笑了起来,把烧开的水注入纸杯里,拌了点咖啡。 李岩道:“避难中心里怎么样?枫桦吃得好不。” 刘砚说:“还行吧,你没去过?吃得挺好的。” 李岩:“没去过,听救援总队的人说里面条件很好,他们给她安排工作了么?” 刘砚想了想,撒了个谎,笑道:“有,让她教小孩子们思想品德,很轻松的课。” 李岩:“那就好,说不定教出一群腹黑,几个人住,还和丁兰一起吗。” 刘砚硬着头皮答道:“嗯,她俩住一个单间,大约十来平方。” 李岩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可以放心了。” 闻且歌说:“那么大,看来环境真的不错。” 刘砚想起闻且歌也没去避难所,他本来能跟着一起走的,却自动放弃了这个机会,进入飓风队救人,看来这短短的大半个月里,赖杰把他训练得很好。 闻且歌又道:“吃什么?每天的工作呢,具体描述一下吧。岷哥和决明过得怎么样。” 刘砚:“住……我没跟他们住一起,不过房间很宽敞,大厅都很漂亮,能隔着墙壁看见海下的水,白天阳光照下来……嗯,非常漂亮。张岷和他儿子估计能霸占一间房,每天腻在一起了。”说着看赖杰。 赖杰耸肩道:“别看我,我又没去过。” 刘砚:“你当初还说,二十个人一间房军事化管理……” 赖杰说:“都听他们说的,我刚离开成都军区就被叫到大鹏湾集合了。从来没去过公海。” 刘砚说:“好吧,大概是……朝九晚五,食堂管饭,有鱼,虾,墨鱼丸子,龙虾,带鱼,鲍鱼,海胆汤,海带……螺旋藻蛋糕,刺身,扇贝,生蚝,帝王蟹……” 所有人:“……” 闻且歌那表情精彩无比,听着刘砚说的话,看着自己手里的罐头。 刘砚:“你想得到的海鲜都有……是你们自己要找刺激,不能怪我。” 李岩笑道:“枫桦最喜欢吃海鲜,这次有的她吃了。” 就连赖杰也有点撑不住,一手饼干挖了挖红烧肉罐头,那表情,简直想把罐头扔了骂娘。 刘砚同情地说:“你可以把这些想象成海鲜。吃完记得把罐头上缴,我要做炸弹。” 闻且歌道:“环境那么好,你还回来?” 刘砚笑了笑,赖杰给了闻且歌一拳,一本正经道:“这还用问?不是明摆着的么?” 刘砚不予置评,斜眼瞥远处的蒙烽。 蒙烽背对他们坐着,像头夜色里孤独的大狗熊,低头掰着东西,一声不吭。 赖杰大声说:“刘砚之所以回来,都是为了爱!这都不懂?!” 刘砚:“……” 赖杰:“他爱我!所以愿意放弃一切,陪我赴汤蹈火!” 刘砚怒吼道:“你给我闭嘴!我对你这骚包兵痞没有半点兴趣!” 众人大笑起来。 蒙烽终于起身,把吃完的罐头当啷扔在刘砚脚边,说:“上缴的。”他的手上满是油腻,显然刚刚在掰红烧肉罐头的盖子,以免刘砚做炸弹的时候割伤了手。 蒙烽去找水洗手,赖杰说:“蒙副队长,你说对不对?” 蒙烽唔了一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可以尽情追求他。” 刘砚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道:“我正式警告你,赖杰队长,你如果借职务之便骚扰我,我就……” 说着抬手,将袖上徽标一亮。 赖杰瞬间起身,条件反射般地转身就跑,退了几步后才回过神来,说:“你……那谁,你认识那谁?” 刘砚:“当然,这件衣服是他送我的。我们还很谈得来呢。” “谁?”蒙烽马上警觉转身,杀气腾腾道:“送你去避难所,你在里头勾搭上谁?” 刘砚:“郑飞虎。” 蒙烽刹那脸色就白了,大喊一声险些摔在地上,刘砚袖子朝他招了招。 “你们怎么……认识的?”蒙烽定了定神:“你认识教官?!” “不可能。”赖杰道:“他……” 刘砚把郑飞虎的容貌形容了一次,说:“挺酷的,很成熟,有种不一样的帅气。” 蒙烽两指隔空戳了戳,沉声道:“他有老婆了,他只是把你当成他儿子……嗯……师娘人不错。” 赖杰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刘砚道:“没什么,呃,我睡过头了,出发前,他摸了摸我的头,还给我衣服,说这个是我专门为你做的……” 赖杰难以置信道:“他、摸、了、你、的、头???” “嗯哼?”刘砚开始搜集空罐头盒,拿去洗干净,又道:“背着我出来,一路背我上飞机……” “你说什么?!”蒙烽抓狂地叫道:“他还背你?!” “送我上飞机以后说。”刘砚道:“蒙烽和赖杰那俩小混蛋,如果欺负你的话,记得告诉我。最后朝我敬了个礼。” 蒙烽:“……” 赖杰:“……” 刘砚洗完罐头盒上车,手指一戳赖杰与蒙烽,嚣张地说:“我警告你们,别逼我去告状。” “不可能。”赖杰怀疑地摇头。 蒙烽脸色煞白,筛糠般地站着发抖,硬汉的形象霎时全没了,这世上果然一物降一物,在K3被郑飞虎修理了足足五年的记忆不堪回首,导致他现在听见那名字时仍觉如雷贯耳。 赖杰相对来说稍微好点,但也忍不住暗自哆嗦。 “说不定……刘砚其实是教官的亲儿子?”赖杰忽然道。 “怎么可能!”蒙烽悲怆地叫道:“教官三十五,刘砚二十五,你见过谁十岁生娃的!” 赖杰道:“那怎么解释?” 蒙烽道:“不可能!他不会认识教官!一定只是见过!” 刘砚没搭理他俩,上车去拆手雷改炸弹,改了一大排,又拿两个空罐头盒填上土,外头随便刨了点野草种在罐头里,放在工作台上当盆景。 夜八点,两辆车停在村庄外,风声呜呜地吹来,穿过幽远黑暗的山腹,群山里仍听得见丧尸小声的哀嚎,犹如孤魂野鬼。 物资运输车轮流值班,李岩过去睡驾驶室,刘砚打开所有的监视器,方圆十里情况尽收眼底。 “安全。”刘砚说:“可以休息了。” 兵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八点自由活动,十点熄灯,蒙烽把长椅拉开,形成火车上下铺般的折叠床。 对面车里,李岩在驾驶室看女朋友照片。 这边车里,赖杰在下铺自己玩牌,闻且歌躺在另一边上铺,看天花板发呆,刘砚便爬上其中一个上铺。 “喂。”蒙烽在井边冲了个冷水澡进来,搭着毛巾,只穿了条平角内裤:“那是我的床。” “现在归我了。”刘砚面无表情地说。 他趴在床上,打开从工房里偷的平板电脑,接上电,开始阅读电子书《枪支反冲力研究与应用》。 “被积函数可以化为全微分d,括号arctan括号y/x括号”呆板的女声阅读器响起。 “可以换本书么。”蒙烽趴着翻一本画册:“我想把你的电脑扔下车去。” 刘砚拇指按着触屏朝上翻,换了本《家居美味食谱三千例》。 “将新鲜带鱼切段,裹上鸡蛋与面粉,炸至金黄……” “行行好吧——”赖杰,闻且歌,蒙烽不约而同地泪流满面。 这是刘砚第一次和当兵的过集体生活,队友们都很好相处,闻且歌本性一丝不苟,经过赖杰的训练后颇具备了点当兵气质,蒙烽则仍遵循着部队的习惯。 一到十点,赖杰准时熄灯,刘砚也不再看书了,把平板电脑关上睡觉。 黑暗里,赖杰的声音响起。 “刘砚,你的前男友允许我追求你。” 刘砚:“……” 赖杰:“来我的铺上睡觉?我诚恳地邀请你。” 刘砚:“你们当兵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有话唠习惯,不怕被郑飞虎……” 刘砚刚说出郑飞虎的名字,两个下铺便不易察觉地同时一震,蒙烽和赖杰都有点抽搐,产生条件反射。 刘砚:“不怕被他呼巴掌么。” 蒙烽:“哦,队长,你要是和他谈恋爱,我打赌你没几天就会后悔的。” 赖杰一本正经道:“为什么?” 蒙烽嘲讽地说:“他们这种人,满脑子里全是公式,力学,积分……” 刘砚:“你居然还知道积分,果然人不可貌相。” 蒙烽不理会刘砚,续道:“他们只知道‘理论’,理论是什么呢?理论就是科学中一种严谨的态度,在这种态度的驱使下,无论你问他什么,得到的回答都是‘理论上’的!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一定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理论上’是这回事,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一见事情不对,方便随时改口,不用负任何责任。” 刘砚:“……” 蒙烽:“比如说吧,你对他说‘我爱你’。他会点头,说‘知道了’。你问他‘你爱我么?’这个时候他只会回答你‘可能吧’或者‘理论上是这样’。” 赖杰:“不错,他‘理论上’是爱的。实际呢?” 闻且歌开口道:“你们以前在K3的时候,晚上熄灯了也经常这样说相声?” 刘砚:“比起这种无聊的相声,我宁愿看变魔术,闻弟,你能变点龙虾出来么?” 赖杰:“不不,我是他的前辈,我们基本不认识。” 刘砚:“他们之前也这样么?真苦了你了,闻弟。” 闻且歌答:“没有,前段时间挺安静,今天你来了他俩才显得不对劲的。” 蒙烽置若罔闻,唏嘘道:“理论和实际,往往是不一样的……” 刘砚打开一个软件,道:“我真的会告诉郑飞虎教官,说你们欺负我哦。” 赖杰:“根本就不怕他!他算个毛!打架都不是我对手了。” 蒙烽附和道:“就是,我们根本不怕他!青出于蓝胜于蓝,他现在不敢惹我们了,懂?他就是个纸老虎。” 赖杰:“纸飞虎……” 刘砚按了下repeat按钮,平板电脑里传来声音: “我会告诉郑飞虎教官……根本就不怕他……他算个毛……就是……青出于蓝……他不敢惹我们……” 蒙烽:“……” 赖杰:“……” 蒙烽自觉闭嘴,刘砚把赖杰和蒙烽的豪情宣言循环了两次,关上电脑,世界终于安静了。 刘砚既疲又困,不到片刻就入睡,睡得死沉,不知睡了多久,蒙烽的鼾声停了。 刘砚马上清醒,蒙烽翻了个身,刘砚只觉自己的感知能力似乎强了不少,是凑巧么? 蒙烽又翻了个身,睡得不太舒服,刘砚闭上眼,只觉外面一片静谧,虫鸣声轻响,闭着双眼的时候,车外安静的天地,浩瀚的星空,一草一木都清晰地投射在他的脑海里。 他感觉到,有人在说话,但不是向他说的。 像一股无线电波,从少室山深处发出,覆盖了方圆近千里的地域,他的思想在此刻异常清醒,犹如捕捉到一股内容无法破译,频率却恰好对上了的讯息。 蒙烽起床了,刘砚的思绪被他的轻微动作打断。 蒙烽下床穿上人字拖,挠了挠头,毛躁地下车去尿尿。 刘砚在床上静静地躺着,那段穿梭在夜空中的讯息消失,远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朝少室山里聚集。 36、分歧 刘砚又躺了会,蒙烽没有回来。 他轻手轻脚地爬下铺,在边上一打滑,差点崴了,赖杰马上抓住他的脚踝。 “我出去走走。”刘砚稳住:“你没睡?” “你没有拖鞋,穿我的出去。”赖杰道,继而睁眼看着上铺的床板。 刘砚走下车,蒙烽在树下站着,黑暗的群山连绵起伏,浩瀚的银河从他们头顶横亘而过。 刘砚道:“好久不见,蒙烽。” 蒙烽面无表情道:“那厮对你说了什么。” 刘砚说:“让我给你带巧克力,还说……” 蒙烽说:“巧克力拿出来,你过几天就回去。” 刘砚道:“别这么强势,走着瞧。” “是你走着瞧。”蒙烽转身,他赤着胸膛,全身上下只穿着条军绿色内裤,健壮的古铜色肌肤在漫天星河的微光里强壮而温暖。 刘砚无意识地抬起手,蒙烽马上抬起手臂避开,冷冷道:“我警告你,别耍流氓。” “我说认真的。”蒙烽道:“你为什么回来。你在这里,我根本没法战斗。我会很怕,怕你死,也怕我死,我不敢去拼命,只有不断的退缩和恐惧。这样下去,我们两个真的会死在一起。” 刘砚:“你也会怕?从前我们一路从裕镇逃出来那会……” 蒙烽:“那是不一样的!以前只要安全逃亡,现在是主动去和丧尸们作战!你知道赖杰从前的爱人吗?他在……什么人!” 蒙烽道:“有敌人!” 把刘砚护在身后,刘砚瞬间反应过来,转身冲向汽车,蒙烽缓缓后退,那一刻车里所有人都醒了,运输车上李岩开启车灯,两道强力的灯光穿透黑夜,赖杰光着脚冲下车来,刘砚抛出三把枪,数人反应一致各抓住一把。 紧接着下一秒,刘砚关上车后门,开启所有防御设施。 不到短短十秒,战斗就绪,配合堪称完美。赖杰接到霰弹枪,蒙烽是机关连发枪,闻且歌用AK,搭配无懈可击。 赖杰边上保险栓边漫不经心道:“你看,小砚很认真,不想当咱们的负累。” 蒙烽不接话,说:“那边草丛里有敌人。” 赖杰:“散开包围。” 刘砚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红外线显示是一个人……不是丧尸……草丛里的人给我出来!否则开枪了!给你五秒时间!五!四!” 扩音器声音开到最大,刘砚的气势登时压倒全场,闻且歌把枪一收,忍不住莞尔。 草丛里窸窸窣窣,高举双手,爬出来一个人,满脸污黑,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蒙烽与闻且歌各自把枪一收,上车去睡觉,那少年全身污脏,穿着破破烂烂的灰布裤子,看上去像山里的住民,身边有一个大帆布袋。 “我是活人咧,大哥。”那少年一开口就是本地腔:“有吃的么有?” 赖杰取了试纸给他检查,说:“么有,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的避难处在哪里?” 他检查那少年的舌苔,又看他耳后血管,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大帆布袋,问:“那里面是什么?” 少年神情变得十分古怪,马上道:“李庚宝,么有东西。” 赖杰打开他的帆布袋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两具被子弹爆了头的尸体。 “你带这玩意做什么?”赖杰道:“是你的家人?” 李庚宝只是憨笑,不答话,赖杰过去拿了两个罐头给他,说:“你在这里先睡着,明天带我去你们的避难所。” “中!”李庚宝马上道。 翌日清晨,各个一脸疲惫打着呵欠起床,李庚宝却早早收拾好了坐在井边,刘砚与李岩各开一车,开始搜寻幸存者。 2013年4月30日。 我们沿着崎岖的路在山中转折,李庚宝用带着河南腔的话解释,他们是最早的时候,第一波丧尸潮爆发时就逃进山的。当初进山的人足有好几万,登封一带的历史中,一有大规模瘟疫爆发,周边城市居民便会依靠嵩山逃难。 山里的寺庙会自发赈济,治疗难民,然而这次没人说得出是什么病,当地人认为是恶鬼侵扰,中邪。寺庙里的和尚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按土法子治疗。 然而人实在太多,病毒在山中又经过几次爆发,丧尸游荡进山里,令更多的村庄连环感染,所幸中原地区的冬天仍会下雪。一轮寒潮后,有上万人活了下来。 他们分散在山洞里,以及百年前的山区防空洞,寺庙废墟。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周围的城市丧尸仍在肆虐,南下的北地尸潮掠过。出去的人带回更多病毒,连带着污染了整个山区。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深山里,有接近二十万只丧尸在游荡,这些丧尸是零散的,没法集中消灭,我们开车一上午,兜兜转转,碰见了上百个。 李庚宝翻来覆去,语言不太通,勉强只能听懂一半。蒙烽和赖杰两个人渣,老调戏农村小青年…… 赖杰坐在对面,伸着脖子张望。 刘砚迅速把日记本啪一声合上,警惕地看着赖杰。 赖杰无辜地说:“蒙烽,他居然在日记上乱写,说咱们调戏农村小青年。有吗?” 蒙烽:“实话说吧,我就是很讨厌刘砚这点,他总是很喜欢在日记上抹黑别人……” 刘砚忍无可忍道:“你们适可而止点吧!我记个日记关你们叉事啊!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赖杰:“亲爱的,你的日记本上提到我多吗?” 蒙烽:“你省点吧,他就说了我几句,让你跑龙套就不错了。” 刘砚:“……” “你偷看我的日记本?什么时候?”刘砚拿起一个小遥控器,冷冷道。 蒙烽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哼哼着歌,装聋作哑。 刘砚启动遥控器。 山路上,前后行驶的两架汽车里,前面那辆忽然间电光乱窜,整部车里噼哩啪啦一通乱响,后车厢里的赖杰和蒙烽被电得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倒在椅子上。 “两万伏电压,防车内外袭击的保护装置。”刘砚道:“挺有用的,以后躲在车里就安全了。” 赖杰一张脸痉挛变形,朝刘砚竖了个拇指。 当天午后,他们抵达山间岔道,前方已无路可走,车开不下去,幸存者们的避难处照着李庚宝指的路,还得徒步行走三小时。 赖杰说:“太远了,山谷内不利于直升飞机降落。闻弟,把车朝山顶开。” 闻且歌勘察周围地形,在峰顶附近找到一个铺满砖石的宽敞平台,车停在平台边缘,赖杰让所有人下车,扫了一眼,附近正好有个讯号塔。 “选这里当据点。”赖杰说:“刘砚你看家,等我们回来。” 队员们分了枪支,蒙烽穿着件背心,胸口交叉缠了两大排弹药,一把超长单手连发机关炮抗在肩上,颇像个未来战士。 刘砚道:“我觉得你应该让他去把还活着的人叫过来。” “不行。”赖杰说:“说不定有感染的,你看他还带着尸体。” 刘砚:“不,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安全。” 赖杰:“需要留个人保护你么,你如果留在车里,别开车门一定不会有问题。” 刘砚:“我不是说我自己,我怕你们有危险。” 蒙烽不耐烦道:“你别啰嗦,听队长的话!” 刘砚:“这山里全是丧尸!我刚测试了一下新的感应器,山里到处都是,只怕有接近上百万!” 赖杰道:“刘砚上士!” 刘砚不吭声了,赖杰说:“这是命令,我命令你留在这里,其他人跟随我去执行任务,平时怎么开玩笑无所谓。关键时刻,你必须服从命令,否则不管你多有才华……” 刘砚没理他。 “听着!”赖杰怒了,揪着刘砚的衣领把他推到车边:“听清楚!看着我,正眼看着我!别那副不服管的样子!”他以一只手指蛮横地戳了戳,冷冷道:“我不需要指挥不动的机械师,听命令,否则就回去,你自己选。明白?” “明白。”刘砚道。 赖杰交给他一把信号枪,说:“发生任何事,哪怕一只丧尸爬上来了,都朝天发信号弹,并且打开通话器,我会派人回来支援你。” “你的感应器能探测那么多丧尸?”李岩问。 刘砚说:“我把卫星同步信号增幅了,覆盖面广了很多,但是精度也大大降低,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 赖杰道:“这个回来以后再说,各单位出发。” 蒙烽让李庚宝带路,众人沿着曲折的羊肠小道下山。 闻且歌走在最后,拍了拍刘砚的肩膀,说:“他没有恶意,别放心上。” 刘砚示意无妨,送走他们,进了车上等候。 他戴上耳麦,随口道:“你们距离标注目标方位五公里,预计抵达时间下午三点。”说着在车厢内开始放音乐,并取出零件组装。 蒙烽说:“刘砚,千万别下车,听见了么。” 刘砚不回答,耳麦内一片静谧,队员们第一次戴上通讯器,反而都不太习惯,刘砚刚被训完,所有人都有点尴尬,谁也没说话。 “声音大点。”赖杰问:“你在听什么歌?” 刘砚把耳机摘下,挂在音响边,清新民谣响起,孙燕姿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空山里天灰沉沉的,树木带着一股阴冷之气,音乐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 “刘砚,你在做什么?说句话。”蒙烽的声音从挂在一边的耳麦内传来。 刘砚答道:“改良一个新型号探测器,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我想让摄像头也能探测到人类生命体的接近。” 闻且歌笑道:“果然是机器猫。” 刘砚说:“这个听起来挺复杂,实际上很简单,只要把温度波段朝上调,再设置一个范围就行了……已经快改装好了。” 闻且歌又问:“每天对着那些电路板,不会枯燥么。” 蒙烽说:“哎,他的兴趣本来就很枯燥的啦亲,人家乐在其中啊。” 下午两点。 刘砚把一杆广角摄像头组装好,下车寻找位置固定,打开按钮。 摄像头刚开机便嘀嘀嘀地响起,刘砚蹙眉转头,扫视山顶平台,空旷无人。 这个广阔的平台从前是个古代的封禅台,屹立于嵩山最高点,朝下则是漫漫云海,一望无际。 坏了?刘砚上前拆开盒子。 “把手举起来。”身后有人冷冷道:“转过身,别乱动,否则我开枪了。” 刘砚缓缓举起手,转过身,面前是个男人,手持子弹上膛的猎枪。 男人普通话很标准,看上去不像当地人,说:“把车钥匙交出来,扔在地上。” 刘砚道:“遥控的,不用车钥匙,你叫什么名字?哪儿来的?想做什么?” 男人道:“别废话!遥控器在哪里?” 刘砚道:“车上,有一个工作台,旁边的遥控器,拿来给我。” 男人道:“别玩花样,过来,到这里来。”他手持猎枪指着刘砚示意他走到车后,转身上车,一手端着猎枪,侧头看了一眼,拿起桌上的遥控器。 刘砚说:“红色的按键是启动全车能源系统,绿色的按键是开前车门,必须先按红的,否则会触发警报……” 话未完,男人按下红色按键,噼里啪啦被电得倒在车里,昏了过去。 刘砚面无表情走开,把盒盖归位,上车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手铐,把男人铐在车里的一根横杆上,拧开水壶,浇了点水在他头上。 男人醒了。 刘砚:“叫什么名字?” “你们是什么人!”男人猛烈挣扎:“放开我!” 刘砚:“连我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还敢过来打劫,胆子可真够大的,呵呵。” 男人吼道:“快放了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刘砚按了下遥控器,又把那男人电昏过去,整个车体内只有工作台前的座椅是绝缘的。 再浇点水,男人又醒了。 “叫什么名字?”刘砚重复道。 男人:“李……李鑫铠。” 刘砚:“住哪儿?” 李鑫铠马上道:“有丧尸来了!快去山谷里救人!东南边的丧尸全朝着这里来了!” 刘砚马上到工作台前大声道:“呼叫本队,蒙烽?听到了吗?” 耳机内没有人回答,一片丧尸的哀嚎声。 过了许久,赖杰的声音才响起。 “说。” 刘砚说:“我抓到一个人,他说东南边的丧尸正朝着山里来!” 赖杰语气森寒:“知道了,马上回来。” 赖杰与蒙烽,闻且歌四人站在一座吊桥上,吊桥另一边的山崖上是个废弃的村落。 吊桥的十余米下是一个坑状的山谷,山谷里黑压压的,近千只丧尸拥挤在一处。李庚宝蹲下解开蛇皮袋,把一具二次死亡的丧尸扔了下去。 刹那间,下面的丧尸声音大了些,争相抢夺尸体。 吊桥上的人俱是一阵恶寒,李庚宝没事人一般收起蛇皮袋,说:“俺村滴人都在那边咧。” “这是什么……”赖杰难以置信道:“你们在这里养了多久的……丧尸?” 李庚宝憨憨地笑了笑,说:“么办法咧,么东西给他们吃,别的不中,只能出村去找……哎!姨!有人来救俺们咧!” 村落里有上千人,警惕而提防地看着赖杰一行人。 赖杰道:“我们是国家搜救队的人,这里有多少人,马上叫出来集中!国家让我送你们去避难!” “我们还需要大约半个小时。”蒙烽说:“刘砚,你那里问题大吗?” 刘砚睁大眼睛,看着卫星传回的地图,按了几下放大键,方圆近三百公里地域内的丧尸果然正在朝他们的据点集合。 “按行进速度,还有大约二十个小时。” “够了!”蒙烽马上道:“全部人到空地来集合!不要带东西!快!” 赖杰出示证件,闻且歌与李岩持枪挨家挨户敲门叫人,整个山崖上聚集着上千户人家,嘈杂的声音,焦急的面容,难以沟通的语言都成了撤退最大的阻力。 头顶是一座悬空的寺庙,赖杰仰头看了一眼,跃上折延的小道,敲响寺庙中央的一口大钟。 蒙烽扛着机关炮大声叫嚷,催促住民起行,其中混杂着不少居民,急促地说着什么。蒙烽道:“有管事的吗?!来个管事的!” 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孩道:“我我!你们是军人吗?” 蒙烽:“太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道:“我叫孙晓玥,是带团来的导游,现在怎么样了?朝哪里撤退?” 蒙烽道:“你负责带人朝嵩山顶走,沿着太室山的山路到顶上去,我们的队友在那里等待接应,马上有直升飞机过来接你们去避难所。” 孙晓玥马上跑向一家民房,翻出一个导游专用的喇叭,喊道:“各位乡亲父老!军队已经来接我们了!大家跟着他们走!很快就安全了!” 她用普通话和当地话各喊了一次,闻且歌带头从吊桥离开,孙晓玥挨个清点撤退的百姓,片刻又有人挤过来,问道:“是去哪里?” “公海!”蒙烽在一片混乱中朝他喊道:“国家的救援基地。” “我要去商港……商港,送我到深圳也可以……”那中年人操着港腔普通话道:“先生,这个给你!帮我联络依下!我要回商港……”说着摘下金戒指金项链,塞到蒙烽手里。 “不能去那里!”蒙烽大声答道,随手接过金项链和金戒指就朝口袋里塞:“你必须去公海,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香港已经没有了!被核弹夷平了!蒙烽中士!你在做什么!我要通报批评你!”赖杰怒吼道。 蒙烽偷鸡摸狗被发现,只得把金项链还给那港商,推搡他道:“快走快走!” 一眼望不到头的幸存者开始撤退。 最后起行的李庚宝拖着辆板车,赖杰大吼道:“那是什么!别朝人堆里挤!” 李庚宝道:“是俺爷爷!” 赖杰与蒙烽难以置信地站在板车前,板车上用麻绳捆着一个丧尸老人,它的嘴里满是鲜血,瞪着赖杰,头部和颈部已经开始腐烂,身上盖着几个麻袋。 蒙烽把麻袋掀开看了一眼丧尸的身体,马上盖了回去。 “他已经不是人了。”赖杰道:“把板车扔掉,李岩,过来给他测试身上的病毒。” “你把……”李岩几乎要吐出来了,李庚宝手里还拿着半只小孩的手,喂给他的爷爷。他把李庚宝推到一边,仪器在他身上上下扫描。 赖杰拿枪抵着那老头腐烂近半的头,不由分说就是一枪。 李庚宝发出疯狂的大哭,引得逃难队伍的人纷纷回头,闻且歌马上朝天鸣枪,一声巨响。 “别看!继续走!”导游孙晓玥大声道:“别管他们!” 赖杰把板车踹下悬崖,吼道:“你们这些蠢货!还有多少人?” 蒙烽怔怔看着村落深处,半天说不出话来。 山路上有一队板车,上面都绑着不少丧尸,拖车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赖杰按着那嚎啕大哭的少年,转身道:“找个说话清楚的,我要问话!” 孙晓玥仍在安排人撤退,看见赖杰杀了一只丧尸,忙转身跑来,喊道:“别胡乱开枪!” 蒙烽上了后山的道路,沿着板车挨个开枪,登时引起无数人绝望哭号,更有人扑上来要和蒙烽拼命。 “他杀了俺妹……”声音远远传来。 蒙烽愤怒地大骂,挣开不明状况的村民。 赖杰拉住跑过身边的孙晓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把丧尸养在村里?你知道情况么?” 孙晓玥答道:“这些丧尸和峡谷里的不一样,它们不吃亲人!前段时间有医生说只是中邪了!” 赖杰忍无可忍道:“这是个屁的中邪!他们不懂,你们城里来的人也不懂?” 孙晓玥道:“没办法,我们根本没法阻止当地人,只能搬到寺后山去。你现在……我的天哪,全部都杀了?!别这样!” 赖杰说:“必须杀!他们就每天抓人去喂这些丧尸?” 孙晓玥不悦道:“没有,大多数都是吃生肉,鸡,鸭都吃,人……同类的尸体也吃。” 赖杰马上喝道:“蒙烽!别管他们!都杀了!” 又一声枪响,赖杰站着不说话,孙晓玥又道:“能治好吗?你看那孩子……” 李庚宝坐在地上,绝望地大哭。 赖杰:“进化得这么快了?” 孙晓玥又道:“但是饿了会非常暴躁,只有给它们东西吃,才会安静下来。” 赖杰道:“必须全杀了,身上都带着病毒。你们真是命大,和丧尸住了这么久居然没被咬伤。” “走!快走!”蒙烽粗鲁地吼道,一手挡开冲上前的人,不住踉跄退后。 赖杰掏出霰弹枪,朝着山壁悍然开了一枪。 山路上的人大声喊叫,岩石被珠弹击碎四处纷飞,那一下安静了。 赖杰大吼道:“马上离开这里!谁再不走老子崩了他!” 当天傍晚,山顶平台聚集了所有的村民。 刘砚把李鑫铠放出来,那名唤李庚宝的一见之下便大哭道:“叔——!”继而扑在其叔怀里。 “怎么了?”刘砚远远道:“过来我看看。” 蒙烽被村民们的砖头,木棍打得满头包,更有不少村民呼天抢地的嚎啕,失去了亲人要上前撕打。 刘砚忍不住莞尔,然而发现蒙烽抬手不住躲让,竟是不敢还手,刘砚喝道:“干什么的!别动手!” 蒙烽在推搡中退后,几乎要被推下山去,场面一片混乱,刘砚见势头不对,打开特斯拉线圈,登时一道连环闪电把一大排人放翻在地。 平台顶上又安静了。 “刘砚!你在做什么!”赖杰怒吼道:“怎么能做这种事!” 刘砚冷不防被赖杰一巴掌打在头上,太阳穴剧痛,嗡的一声,额头至眉角火辣辣的红。 赖杰道:“孙导游,让他们都就地休息。” 蒙烽在车后坐着抽烟,众人聚集到一起,赖杰道:“开个会,我问过他们,人基本都在这里了。” “你刚刚那一下放电。”赖杰食指几乎要抵到刘砚喉咙:“如果有人摔下山摔死了,你要怎么办?你能对人命负责么。” 刘砚道:“不小心按错按键了,我只是想聚能吓一吓他们。” 赖杰道:“还狡辩!” 刘砚一下就被揭穿,只得规矩认错,赖杰又道:“以后给我记得!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许对老百姓动粗!场面我都控制着的,还不到要采取行动的时候。” 蒙烽道:“别骂刘砚,是我没处理好。” 赖杰:“算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罚你们,现在情况是这样的。” 赖杰把自己所见粗略说了一次,队员们大概都知道了,那话显然是对刘砚说的。 “你觉得呢?”赖杰说。 刘砚答道:“不知道。” 赖杰:“你不是很有想法的么?” 刘砚不吭声了。 赖杰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知道刘砚在消极抵抗,他又看蒙烽,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赖杰沉声问:“刘砚,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 “他不是当兵的。”蒙烽忙道:“你不能用当兵的那一套要求他,刘砚,你别生气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刘砚静了片刻,转身上车去。 “下命令吧。”闻且歌说:“有丧尸过来?快来不及了。” 赖杰静了一会,说:“蒙烽你去看看仪器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刘砚下车扔过来一张地图,上面是红笔圈出的大致范围以及几个箭头。 蒙烽问:“你确定么?最好再核实一下?” 赖杰说:“刘砚,你得保证这个数据没有差错。” 刘砚没鸟他,再次转身上车,摔上车门。 赖杰一手毫无意识地在空中晃了晃,李岩马上去掏了个罐头递过,赖杰朝着地上狠狠一砸,出了口长气。 “蒙烽。”赖杰问:“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蒙烽看一会地图,又看山下。 “我们的炸药不够。”蒙烽道:“微型核弹用掉了,就算有也不能用在这里,首要的任务是把人全转移出去。” “很好。”赖杰道:“按这个路子来,山顶适合当停机坪。现在抓紧时间把讯号发射器装上对面山头的信号塔,呼叫总部来把人全部接走。” 蒙烽缓缓点头,说:“山下的通道全部炸掉,让山体塌方。” 闻且歌道:“但总部把人接走了以后,我们怎么撤退呢?山下一定全被丧尸包围了。你该不会想让机器猫把车改成直升飞机……” “我没这个本事。”刘砚在扩音器里冷冷道。 “让直升飞机把两辆车吊走。”赖杰伸出食指在头顶转圈圈,嘴巴“嘟嘟嘟”模仿螺旋桨的声音:“现在开始,都去干活,闻弟装讯号发射器通知总部,蒙烽去装炸药炸山路,李岩去把吃的分给他们。” 蒙烽进去取雷管,他们在登封用掉近八成,剩下的没多少了。赖杰又道:“留条小路,以防万一。” 第一卷结束: (4) 刘砚面无表情,看着屏幕发呆,地图二十公里外,到处都是光点。 赖杰坐在车后抽烟,直到天已全黑,闻且歌回来了,山下传来爆炸声,大地阵阵震动。 蒙烽拿了吃的进来放在工作台上,说:“吃饭了,给我点你发明的那种铁钉炸弹。” 刘砚说:“架子上,自己拿,剩下二十个了。” 蒙烽取了炸弹下车去,在山路上每隔百米埋下一个地雷。 长夜来到,峰峦顶部,不少人纷纷点起蜡烛,在山风里忽明忽灭地摇晃,仿佛一场盛大的祈天祭礼。 他们相携恸哭,祈祷他们死在蒙烽枪口下的亲人安息。 闻且歌单膝跪在地上,身前围了一群小孩。 “别哭,都别哭。”闻且歌说:“大哥哥变个魔术给你们看。” 刘砚转头朝车外看去,闻且歌就像名舞台上的英俊魔术师,左手举着根狗尾巴草,右手手指碰了碰它毛茸茸的头,狗尾草哔哔哔地开始叫。 小孩子们笑了起来,有人伸手来碰,狗尾草不叫了。 闻且歌:“?” 他自己碰了碰狗尾草,狗尾草哔哔地叫了。 小孩子们:“???” 他拿着草,让小孩子们依次来摸,狗尾巴草不住发抖,边抖边哔哔地叫。 刘砚蹙眉想不通,小孩子们纷纷被逗得大笑,最后闻且歌笑了起来,嘴唇一动,亮出压在舌底的小短哨子。 “切——”小观众们大笑着作鸟兽散。 刘砚无奈摇头莞尔。 黑夜里,赖杰在几千根蜡烛跳动的微弱火光中经过,挨个检查幸存者们的情况,记录他们的名字。 刘砚问:“你剩几条命?” “关你屁事。”蒙烽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睡了。 李岩躺在隔壁上铺的床上,玩着一把小刀,说:“头儿有点神经质,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刘砚道:“我知道。” 李岩说:“你知道老小的事吗。” 刘砚:“被吃剩一个头的技师?” 李岩哭笑不得:“谁说的?不是这样。” 37、孤岛 李岩:“那时人手正缺,老小连职高都没念完就上前线了。” 刘砚忽然道:“你是什么时候被招进来的?” 李岩道:“很早了,我会一点武术,在政法学院参加了跆拳道社团。离开学校的时候跟了一队武警的车,一位武警大哥接到命令,带我和几个社员去海边等搜救队,丧尸太多,朋友们都感染了,那位武警大哥把我关在仓库里,以免我被感染。我在里头等了快两个月,幸亏有吃的,最后赖杰搜救的时候发现了我,为了报答那位为我牺牲的武警,我问头儿我够资格么?他说勉强吧,现在也没人了,我就加入了飓风队。” 蒙烽道:“他就是李嵩的弟弟。” “你是李嵩的弟弟?!”刘砚难以置信道。 “是。”李岩道:“你们碰上我哥了对吗?” 刘砚叹了口气,李岩说:“林木森那厮也死了,我哥混账,成天跟他混。” 刘砚安慰道:“说不定没事,你看枫桦不也找见了么。” “嗯。”李岩出神地说:“我还剩两条命,头儿一直不让我做太危险的事。只要活着,总能碰面的。” 刘砚:“闻弟呢?” “四条。”李岩说:“离开永望镇后都没遭遇过危险。” 刘砚:“赖杰自己呢。” 李岩说:“不知道,他没说过。以前老小没打疫苗,头儿说机械师打不起疫苗,他是飓风队的第五任机械师,老喜欢跟着头儿。” “几岁?”刘砚心中一动,问道。 李岩说:“十七吧,记不得了,跳伞下来那会差点摔死。” 蒙烽道:“和决明差不多大,真他妈的造孽。” 李岩叹了口气,说:“他喜欢头儿,老爬头儿的床,刘砚你现在睡的床就是老小的,夜里我听过好几次,都是半夜他以为我们睡熟了的时候,轻手轻脚爬下去,想和头儿一起睡。” “哦。”蒙烽道:“他也是‘那个’。” 李岩:“我倒是没什么想法,你们不也是那个么。” 蒙烽义正言辞道:“我可不是,我和刘砚分手以后就喜欢女人了。” 刘砚没理蒙烽,又道:“后来怎么了?” 李岩说:“头儿说他对老小没兴趣,让他滚,次次把他踹下来,要么翻身睡。老小就常找头儿麻烦,一惊一乍的,每次我们出来执行任务,老小总装模作样说他被丧尸围了,一群丧尸在车外头,多么危险,让头儿回来救他。” 刘砚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悲伤,说:“赖杰都没回来过么?” 李岩说:“开始几次把我们都吓坏了,回来的时候好好的,顶多一两只丧尸,开车碾死就打发了,多的话他把车门给关着,丧尸也进不来。头儿就不再怎么管他。说他贪生怕死,一直和头儿套近乎,想骗支疫苗然后跑路,让我们也别管他。” “后来有一次我们在武汉,十二月份,要进一个大学去清除丧尸,顺便把外头的桥炸掉。头儿把车停在一个地下车库,让老小留下来接应。” 刘砚和蒙烽都没有说话,黑暗里只有李岩的声音。 “我还记得那天的前一个晚上,他又爬头儿的床,说杰哥你亲亲我吧,头儿把他踹了下床,让他爬上去睡觉。第二天他又在全队的通讯器里说:杰哥你亲亲我吧。头儿说:别他妈恶心,回来揍死你。当时我们进了桥底铁横梁,通讯器声音不太对劲,沙沙响,头儿以为是坏了。后来听见老小不停喊救命,救命,杰哥你快回来,我要死了,想见见你……头儿骂他说‘滚,又来这一套,疫苗不能给你打,省点吧’。” 刘砚道:“他死了?” 李岩说:“嗯,我们都对不起他,老小被骂完就不吭声了,我们走了一段,头儿觉得有点不对劲,问他没事吗,他说没事。那会我们刚好也被一大群丧尸围着,抽不出身,桥的两面全是丧尸,要车上指挥调度。老小的声音一直在发抖,给我们说了路线,让我们分头埋炸弹再汇合,当时我还想多亏有他这么镇定,否则大家都得死在桥上了。” “执行任务回来,车门里趴着只丧尸,后车门的车锁坏了。”李岩说:“里头还有一只,两只都被老小杀了,他躺在工作台下面,失血过多死了。身上被丧尸咬了好几个地方,手里拿着枪,脖子上,地上,椅子上……到处是血。头儿那天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一阵沉默。 李岩叹了口气,而后沙着嗓子道:“头儿觉得……是他把老小害死的,所以有点精神病,时好时坏,起初那几天他还自言自语,以为老小还在。吃饭也多摆个罐头在工作台上,你别和他计较,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蒙烽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人总得朝前看。” 李岩:“嗯,刘砚,闻弟说你平时看上去挺冷,但心肠热,别和头儿一般见识。” 蒙烽说:“十七岁,还是个小孩,太造孽了……” 刘砚叹了口气,说:“别说了,睡吧,下半夜还得值班呢,我宁愿没听过这个故事。” 凌晨三点,刘砚听见赖杰进来换班,蒙烽出去值巡,他的意识有点清醒,却因为睡意而逐渐模糊,懒得不愿意睁眼。 赖杰在下铺坐了一会,起身帮李岩拉好被子,山间的夜晚仍有点凉。 他从床下翻出一张被子,叠在刘砚身上给他盖好,刘砚几乎能感觉到赖杰一直站在床边,看着上铺的自己。 床的高度刚好到赖杰的胸口,他伸出手,摸了摸刘砚的头。 刘砚趴着睡,侧脸贴着枕头,熟睡的面容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孩,赖杰的手掌摸过他的短发,给他带来很舒服的感觉,就像被郑飞虎叫醒那天,有种安全感。 早八点,飓风队的队员都起来了,刘砚下床时摸了摸赖杰的头,赖杰怒道:“没大没小!” 刘砚看了一眼,多了一双哆啦a梦的人字拖,便没说什么穿上。 山间布满迷蒙的雾气,白茫茫的一片,偶有鸟雀嘶哑地叫喊,于林中此起彼伏。 蒙烽坐在平台的最东边吃早饭,逃难者们仍在地上睡着,赖杰下车道:“刘砚,回去换战斗服,总部的人快来了。” 刘砚道:“不忙,你的战斗汇报写了么?” 赖杰从衣兜里抽出皱巴巴的一份手写资料,刘砚看了一眼,字写的乱七八糟,蒙烽说:“比我的字还丑。” 刘砚:“……” 赖杰道:“别笑,不和你们闹,去换衣服。” 刘砚看了一会报告,说:“我觉得还要补充几点。” 赖杰把人叫过来集合,刘砚取了平板电脑摊在膝前,照着赖杰的战斗报告开始录入,边录入边说:“你提到其中一个问题,是丧尸们不再挑食了。” 没有人回答,刘砚并非想得到答案,而是预先设下个条件,马上又道:“所以他们有残存的记忆。” 蒙烽:“对,你想说什么?” 刘砚:“它们不一定只以人为食物了,也吃其他的,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的,村民们喂给它们吃什么,它们就吃什么。” 蒙烽缓缓点头,刘砚又道:“据此推测,其他的丧尸呢?它们如果找不到活人,会不会互相吞食?” “你想利用这个让丧尸自相吞吃?”赖杰蹙眉道。 “这只是第一个假设。”刘砚道:“互相吃以后,会造成什么结果。这就是你呈交报告里没有提到的。交给第七区分析。” “可以。”赖杰如是说:“把这个加上。” 刘砚又道:“假设丧尸们找不到食物,除了互相吞吃之外,会不会去吃其他的东西?这个很重要。” 这话一出,数人同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刘砚一边飞速打字一边说:“丧尸还会吃什么?吃飞禽走兽?山里的动物?假设它咬伤或者抓伤一只小动物……就松鼠吧,这只松鼠如果又逃掉了,会怎么做?它会像人类一样,噬咬同类?同类逃掉以后,继续啮咬其他的同类?会不会像丧尸潮最开始在人类族群中爆发的时候那样?丧尸吃植物的话呢?” 蒙烽道:“我觉得第七区已经做过这个假设了。目前没有什么特别的指令。” 刘砚:“它们也不完全清楚特性,除了各个队伍提供丧尸样品给总队带回去研究,外加咱们这些人的战斗报告,还有什么渠道能知道丧尸的进化方向?” “不错。”赖杰果断道:“这点至关重要,虽然不知道其他队是不是也碰上了和我们一样的问题,但一定得加上去。” “哟——”李岩给了赖杰肩膀一拳:“头儿,你终于能升官了。” “说什么呢。”赖杰一本正经道:“能活着回去就知足了,写吧,刘砚。” 刘砚进车里把战斗报告打印出来,这时候山下的丧尸已多了不少。拥挤在山下却无路可走,唯有一条十分狭隘的小路。 大部分丧尸还没爬上山来,便被同伴挤得摔下山去,一时间百丈高崖上,坠入深谷的闷声接二连三响起。 “我怀疑这个山里。”刘砚交出战斗报告:“探测仪上显示的上百万只感染体,至少有一半是动物。” 刹那间所有人静了。 蒙烽马上回过神,反问道:“那么在咱们进山的时候,这些丧尸动物怎么不来攻击?” 刘砚道:“这也是其中一个疑点……我之所以没有说,就是因为怎么没丧尸动物来攻击?很奇怪……想不通。可能它们对人类没有兴趣,就像最早被感染的人类,对其他动物没有兴趣一样,能烧山么。” 赖杰沉吟片刻道:“不能,现在正是春夏交际,又是雾天,根本烧不起来。” 蒙烽道:“不管了,密切留意山下,大家把汽油多拿点出来,顺着山路朝下浇,方便随时点火。喷火枪拆卸下来,支在山边,反正补给快随着救援队到了,只要救援队抵达,一切好办。” 众人开始动手架设,刘砚上车去调整特斯拉线圈,将发电机功率调到最大开始预热以防万一。 上午十点。 嵩山绝顶,茫茫雾海在翻滚的日光下消散,数天以来,崇山峻岭间第一次放晴,蒙烽引爆了第一发山路上的地雷,轰然声响,上百只丧尸被炸飞,落进深谷。 “没有预料中的多。”蒙烽朝山下看了一眼道:“顶多十万只。” 一旦超过了某个数量,刘砚就没法判断有多少了——密密麻麻的丧尸群积在一起,十万只还是二十万只,抑或上百万上千万,对他来说根本没多大区别。 “嗯。”刘砚发自内心的佩服他,说:“十万只,你真厉害。” 蒙烽以为刘砚在说反话,收了枪,不悦道:“你不嘲笑我几句会死吗?” 刘砚:“……” 哒哒哒声响,十余辆大型军用直升飞机沐浴在阳光中飞来,狂风卷起,将平台上的粉尘吹得四处飞扬,赖杰让其他人守住,顶着狂风喊道:“分批降落!快!别关引擎!” “赖小杰!”一名驾驶员喊道:“来领你们的物资!你胆子太大了!山里全是丧尸啊!!” 赖杰大喊道:“一切从速!没时间点名了!检疫员马上开始!!过一个上一个!” 物资被拖下来扔在地上,驾驶员大吼道:“是你们技师申请的三硝基甲苯!你给我小心点!” 刘砚出了满背冷汗,上前提着箱子放进车里,每次两台直升飞机降落,螺旋桨轰鸣声中直升飞机的吊架仍未曾触地,山下满是丧尸,隔一会蒙烽便引爆一枚炸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先抵达的两辆直升飞机启程,离开山顶,后两架接上,几只丧尸爬上山路尽头,引起一阵骚乱。 “别害怕!”孙晓玥大声道:“都别怕!啊——”有丧尸压倒了铁丝网,一声尖叫从扩音器里传出,人群登时炸了锅,纷纷朝直升飞机处挤。 蒙烽抬手拨转背后机关炮,金属声响,扣动扳机就是一炮! 蒙烽微微躬身,消去后座力,一道炮火飞出,将那几只丧尸轰出高台,断线风筝般坠下山谷。 “你叫什么!”刘砚吼道:“安静点!” 又两辆直升飞机开启,人群拥挤,闻且歌持枪在前维持秩序,吼道:“再挤我要开枪了!” 朝天鸣枪数次后人群方逐渐安静下来,山下丧尸犹如永远杀不完般接连爬上,直到最后一辆载人的直升飞机转头开走。 螺旋桨轰鸣,运输机型垂下钢索,赖杰吼道:“刘砚上车!其他人接钢索……” 说时迟那时快,山林里升起躁动不安的气息。 远隔万里,四野空茫,千万里灰蓝天空,压顶黑云化作一道高速旋转的景象,刹那间一收—— 隐没于刘砚漆黑深邃的瞳孔之中。 “有危险——!刘砚本能地大吼出声:“找地方躲避!” 千万只惊鸟发出刺耳的噪音飞出树林,冲向空中的直升飞机队伍!呱噪声嘈杂犹如撕裂灵魂的利器,漫山丧尸大声惊嚎。 阳光被瞬间遮没,黑压压的一片,光线一黯,密密麻麻的鸟雀冲过他们的头顶,赖杰朝天鸣枪继而大吼撤退,离开的直升飞机马上拔高,螺旋桨被鸟雀群登时缠上,发出爆裂声响。 “刘砚——!”蒙烽发狠大吼。 “系上防弹衣!戴头盔!”赖杰吼道:“双手护住头脸——!” 刘砚双手护着头顶躲进车下,到处都是纷飞的羽毛与枪响,他觑机冲进车内,抛出武器箱,哗一声覆盖式头盔散了满地。 四名队员从不同方向冲至,就地一打滚捡起头盔戴上。 所有直升飞机竭力拔高。高处处发出惨叫,鸟雀循着未曾关好的后舱门冲进舱内,碰砰乱响,有人坠下空中,还未落地便被千万只飞鸟撕成碎片! 刘砚怔怔望向车外,那时间山林中被病毒感染的鸟类已经汇聚成一股恐怖的洪流,冲向天顶! 蒙烽与赖杰各操纵一把喷火枪,刹那烈火漫天,喷向山谷高处。 飞在最后的一架直升飞机发出砰然声响,顶端引擎爆炸,撞在山岩上发出一声巨响,化成滚滚燃烧的火球坠下山谷。 “当”的一声巨响,环形音波扩散,扫飞了天顶密密麻麻的飞鸟,紧接着九辆直升飞机通体释出电压,破空飞去。 最后一辆运输机要降落,鸟群转而扑向平台,从四面八方冲向直升飞机,到处都是横飞的破碎血肉与羽毛,赖杰朝驾驶员吼道:“别管我们!你快走!” 刘砚一按遥控器,啪一声连环电流清掉车体周围的丧尸飞鸟。赖杰不住大喊,队员们朝着基地车回援。 刘砚发着抖迅速翻出一个收音机的电路板,接在蓄电池输出口上,几下缠好黑胶布,拧开电流。 喇叭里传出持续的尖锐声音,就像在舞台上麦克风打开时,那令人颇不舒服的尖鸣声。“营——”的一阵在耳鼓内回荡。 刘砚将功放调到最大,一拧蓄电池,嗡的一声尖鸣,频率高得刺耳。 “你在做什么!”蒙烽吼道:“开线圈!” “太多飞鸟了!线圈没效果!”刘砚大声答道,手指缓慢拧动调频旋钮,外面是暴雨般的撞击声,一阵比一阵急促,一阵比一阵大,窗玻璃在鸟群猛烈的撞击下疯狂震撼。 运输机在千万只鸟雀的飞扑下离地,转向东南要离开山谷,却在鸟雀的疯狂撞击下倾斜了一个角度。 瞬间螺旋桨刮中一片山岩,砰的一声旋轴断裂,呼呼打着旋飞向平台。 “卧倒——!”蒙烽竭力吼道。 四人同时一个飞扑卧倒,直升飞机撞山爆炸,化作惊天动地的刺眼火球,气浪卷着螺旋桨飞来,擦着他们头顶飞过平台,钉在侧峰上。 嗡嗡嗡的电流声越来越响,漫天鸟雀失去了目标,同时从各个方位扑向平台! 刘砚手指发着抖,电流声频率终于对上,尖锐电流响彻耳鼓,在山谷中回荡。紧接着鸟雀发出嘶哑的难听嚎叫,哗一下朝四面八方飞散。 一瞬间,漫天丧尸鸟群就那么散于无形,空旷平台顶上,唯有基地车的电流声刺耳鸣响。 三秒后,刘砚关了扩音器,四周安静了。 “说实话,我觉得这次……你能升官的几率实在不大。”蒙烽喘息着道。 赖杰摇摇晃晃起来,解下头盔,无奈道:“我他妈就是个万年垫底的命,差点连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他们面对一望无际的山林。 灰白天空下,漫山满谷的丧尸,直升飞机坠毁,其余所有飞机队伍都已离开。 唯有这么一座孤立无援的平台,犹如丧尸潮中的孤独海岛。 38、突围 “补给是刚到手的。”刘砚道:“有五公斤TNT炸药,两万发六挺哈其凯斯机枪子弹,螺旋霰弹改良装五千发,手雷一百二十枚,NATO枪弹十二匣,通用手枪子弹……” “……定位地雷十个,微型核弹一枚,所有机械设备运转正常,报告完了。” “能再联系上总部不?”闻且歌朝山下眺望。 “毁了。”赖杰说:“你看讯号发射塔。” 一侧山头,讯号发射塔歪歪斜斜拦腰折毁,蒙烽朝山下看,开口道:“丧尸越来越多了,附近城市里的都在朝这里聚拢。” 赖杰坐在弹药箱上,手指反复摩挲自己下巴。 “而且为什么丧尸们都在朝这里聚集呢?”赖杰眯起眼道:“我觉得这说不通,它们怎么知道山里有人?” 蒙烽道:“这些丧尸很奇怪,你们注意到了么?它们和从前的不一样。虽然杂乱,但隐约在遵守某种秩序,没有胡乱朝山上挤,就像在排队一样……就像自己知道,乱挤会掉下去。” 至此众人都是隐约觉得蒙烽说得有道理,这些丧尸里说不定有个头儿,否则不可能会像在排队上山一样,依照本能,它们只会乱挤乱拥,后面的丧尸为了更靠近食物,把前面的挤得掉下山路。 但这个设想太过匪夷所思,几乎推翻了先前他们对丧尸的所有印象,然而看山下前赴后继攀爬的丧尸,就像一支有纪律的军队,说没有一个控制系统是不可能的。 赖杰说:“你认为这是一支军队?” 蒙烽道:“教官说过,凡是有秩序的敌人,都一定有某个控制中枢在予以调配,如果在空旷的地方……它们的后方扔一个饵,你觉得它们会转身么?” 众人都没有说话,许久后赖杰放下望远镜。 蒙烽道:“假设有丧尸指挥官,这个指挥官应该在后方,扔一个人过去,指挥官势必会紧张,调集大部队回来保护自己,说不定一下山路上全部的丧尸都跑了也有可能。” 刘砚调整红外线监测倍率,答道:“但你怎么知道这个不一定存在的指挥官,就和人一样思考呢?而且迄今也没有发现特别异常的丧尸。” 赖杰:“你相信这种事?” 蒙烽反问道:“否则你怎么解释?” 赖杰不吭声了,刘砚不由得暗自钦佩K3的战术课程,看蒙烽那表情似乎也有点把握。 刘砚接过望远镜朝山下看,喃喃道:“说不定就是很平凡的一只,和其他的没有区别,只能试,寻找它的隐蔽点,假设没有呢?” 蒙烽说:“那么就两面夹击,寻找突破口,我从丧尸后方扫射,你们冲下山,在薄弱地方汇合。” 赖杰缓缓点头。 山下的丧尸越来越多,现在就算用炸药开路下山,随之而来的也将是更多的丧尸大潮。这里没有掩体,没有楼房可供爆破,一旦被丧尸堵上,势必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车上等死。 赖杰又想了一会,说:“蒙烽你的战术学得比我到家,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军队,都得引开它们,减轻突围压力。” 蒙烽说:“对,山谷里的丧尸都聚集在上山的路前面,我们在山谷空地上投放一个饵,至少有一部分会转身去追饵,无论怎么说,都方便大家趁机突围。” 赖杰又道:“行,咱们赌一把,我负责当饵。准备开车下山路。” 蒙烽道:“不行!必须我去,山路太狭隘了,不能让刘砚开,否则一定翻车,我去当饵,你开车。” 赖杰道:“我去,你留在这里保护大家。飞蝠服给我一件。” 闻且歌道:“每次都是你作饵,总该轮到我们一次的。” 赖杰道:“这是命令!” 刘砚:“都别抢了,不如我去当饵吧。” 蒙烽:“这种时候,别说冷笑话行吗?!别啰嗦了!队长你技术最好,你得开车,我当饵,否则我也会把车开进沟里的!反正也没人等我回来。” 刘砚:“你真的好可怜啊蒙烽中士!不如现在就去跳崖吧吧吧吧……” 蒙烽不理他,上车换衣服。 刘砚打开所有的监视仪器,迷茫地一眼扫过六个显示屏。上面几乎都是一模一样,重叠在一起的暗黄色人型光体。 他忽然注意到屏幕上最边缘的地方,有一个很矮的人影,没有动。 刹那间刘砚背脊一阵发麻,转头道:“蒙烽。” 蒙烽解开衬衣扣子,现出古铜色健美的胸膛,眉毛扬了扬,问:“怎么?” “你看这里。”刘砚道。 蒙烽穿上飞蝠服,过来看显示屏。 刘砚再回头时,屏幕上那个很矮的光影不见了。 “奇怪……”刘砚道:“刚刚还在的。” 蒙烽:“你发现了什么?” 刘砚不言语,点开一个地图,对应该监视器覆盖的范围,是山体的最里侧。 刘砚一脸迷茫,侧头时,和蒙烽的嘴唇挨得很近。 蒙烽注视刘砚的双眼,帅气的脸上有点发红,刘砚正在想事,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什么。”蒙烽看着刘砚的双眼,小声道:“别老勾引我。” 刘砚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怀疑我已经发现它了,但它不见了,应该就在这一带范围里。” “太远。”赖杰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后:“没法投弹,你确定是这里?” 刘砚不敢妄加揣测,蒙烽道:“试试吧,让所有人上车。” “你是不是可以试试先找到它。”刘砚说:“说不定就不用麻烦了。” 蒙烽点了点头,赖杰又道:“万一不是呢?” 蒙烽随口道:“他说是就是吧。” 刘砚马上道:“喂我可没这么肯定啊!” 蒙烽看着刘砚,目光中带着熟悉的神色。刘砚静了片刻,而后道:“好吧,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但你……” 蒙烽嚣张地以手指戳了戳,嘲讽道:“别怕,虽然咱们分手了,但我还是相信你的这点小聪明……” 刘砚:“你不用反复强调这个问题!我完全没有任何异议,说什么都自己记得,走着瞧。” 蒙烽:“你走着瞧!” 赖杰:“不相干的事都闭了!说正题!” 蒙烽:“队长开基地车,李岩去开物资车,刘砚负责通讯和看屏幕,闻弟负责保护开路的基地车,刘砚描述一下那玩意。” “一个……不足一米的,人型光体,是红外线探测,我看不清楚它的长相,我觉得应该是个小孩,它不动。在山谷里的最边缘。” “足够了。”蒙烽道:“出发。” 赖杰调转车头,这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宝贵,蒙烽说:“待会我解决了那只指挥官就朝西跑,你们下来接我汇合,咱们想办法冲出山去……” 刘砚忽然道:“你还有几条命?” 蒙烽坐上副驾驶位,漫不经心道:“回来再告诉你,走!” 赖杰一躬身猛打方向盘,基地车发出巨响,将铁丝网撞得斜斜飞下山谷。 转弯的刹那,蒙烽跃出车窗,犹如一道黑色利箭射向山谷。 “加油!”所有人齐声喊道。 蒙烽一头坠落万丈深渊,心内默计距离,紧接着舒展双手双脚,飞蝠服黑色的布帷在狂风中猎猎飘抖,整个人犹如一只巨大的黑色纸鸢,飘向山体西侧的丧尸群。 基地车猛地一震,撞上堵在山路上的丧尸,闻且歌冲上副驾驶位,扯下虹片架在眉前,拉出机枪操纵杆按下连发按钮。 “抓稳了!”赖杰吼道。 刹那砰砰连发声响起,拦路的丧尸被撞下山路,沿途血肉横飞,赖杰将方向盘死命朝左打,隆隆声巨响,基地车贴着山壁刮出飞扬火花,碾出一条血肉横飞的道路。 刘砚被撞得头晕眼花,蒙烽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我落地了!这里丧尸实在太多了!到底在哪!刘砚!全局指挥!” 屏幕上明亮的红色高大人影是蒙烽,周围暗黄色体温略低的大批丧尸围了过来,六管臂式连发机关枪在蒙烽手上,那瞬间车里,车外,耳机中到处都是枪声。 “小心你背后!”刘砚大吼道。 蒙烽掏出罐头炸弹朝远处一扔,紧接着在地上一打滚,爆破声震得耳机嗡嗡作响,铁钉四处横飞,刘砚道:“头顶!” 丧尸越来越多,满山谷的丧尸竟是朝着蒙烽那里疯狂涌去,刘砚道:“在树后!它在树……” 说时迟那时快,基地车一颠,刘砚后脑勺撞在车壁上,右后轮滑出山路,底盘擦着岩石飞速一路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三轮着地,一轮悬空地冲了下去! 赖杰猛打方向盘,吼道:“李岩你小心!” 后面运输车行至同一位置,猛地一刹车,在同个位置颠了起来,两辆车轰轰烈烈地以同个姿势碾得山路破碎瓦解,石块纷纷掉下深谷。 “没听见——!”蒙烽吼道:“刘砚!” “树……”刘砚喊道:“它跑了!小心你左手边!” 五六只丧尸冲过来,扑在蒙烽身上,蒙烽咬牙一脚踹开正面那只,打滚躲到岩石后,架起机关枪,背靠山壁疯狂扫射,弹壳四处激飞,刘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你的……左上方。” 蒙烽马上转头一瞥,一只断了双脚的丧尸以双手撑着岩石缓慢攀爬,从树枝上爬向悬崖的一块突出岩石。 蒙烽右手机关枪扫射不停,左手抽出腰间手枪,一发点射,砰然将那只残废的丧尸一枪爆头! 刹那间群山中响起丧尸犹若洪流般的哀嚎,十万鸟雀惊飞,刘砚瞳孔剧烈收缩,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成功了——!”刘砚大吼道:“马上离开那里!” 隐藏的丧尸首领一死,坑谷与山路上的数万丧尸大军先是短暂地一停,紧接着变得更为狂躁,它们各自为政,不再朝山谷底部聚集,开始缓慢散开,四处寻找猎物,蒙烽喊道:“掩护我!我要跑了!” 刘砚喊:“赖杰!稳住!!” 整座基地车几乎有两轮被架在山路外,刘砚几次竭力去拉车顶的操纵杆却无论如何够不到,几次堪堪要碰到却被甩得直摔下来。 赖杰控车控得苦不堪言,大声道:“自己想办法!” 刘砚随手乱摸,抛出一根勾索,勾住拉杆朝下狠狠一扯。 特斯拉线圈发动,一道连环闪电跳跃,犹如海浪般卷下山去,连着四发闪电扫过丧尸群,蒙烽踏着山石狠命一跃,跳过第一发闪电。 车体震耳轰鸣,跌跌撞撞冲过大半条山路,冲向尽头的陡弯,赖杰单手控车,飞速朝右一转,紧接着疯狂左旋方向盘。撞飞了整个围栏。 李岩吼道:“控制不住!我要摔下去了!” 随后而至的运输车转弯,大半截车体被甩出山外。 同一秒内: 赖杰:“跳车——!!” 刘砚配合默契至极,一脚踹开车尾门,李岩踩着侧车门,纵身飞跃。 李岩身在半空,运输车坠下山去,刘砚甩出勾索,狠狠一扯,将他拖进车来,两人摔在一起。 运输车飞出山谷,一个小型铁箱在空中翻滚,闻且歌掏枪从窗口处开了一枪。 子弹击中铁箱盖锁上,诤的一响,铁箱在空中被击得翻了个跟斗,盒盖敞开,五个铁筒飞了出来,在空中四散。 闻且歌吼道:“蒙烽!你要没命了!赶快跑!” 蒙烽眼角余光瞥见头顶坠下来的运输车,大骂一声:“靠——!”紧接着使出吃奶的力气没命飞奔。基地车冲下山坡,再次转弯的瞬间,蒙烽冲上山路,朝车里一扑,李岩马上带上车后门,赖杰猛地一踩油门,所有人被冲力带得摔向车尾,瞬间将车提到最高速,绝尘而去。 运输车落地,爆炸声响从山后传来。 “终于不用再吃罐头和饼干了。”蒙烽舒了口气道。 十秒后,五枚三硝基甲苯储存管落进火里,整片山谷发生了连环大爆炸,冲击波卷着火浪一瞬间冲出峡谷,紧接着基地车箭矢般地飞了出来。 “我的TNT也没了。”刘砚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蒙烽,无奈道。 赖杰又喘了片刻,而后大声道:“恭喜,很好!剩下一辆车了,以后就不用值班了!全员成功脱离!” 2013年5月5日。 我们离开中原地区,进入山东省,得马上找一个讯号塔,把我们的遭遇发送给公海组织救援中心。 丧尸已经进化为一个群体,并出现了一个头领,根据赖杰的描述,那只头领是个没有双脚的残疾丧尸,表面上与其他的丧尸并没有区别,不高大,一枪爆头的瞬间也没有产生其他的变异。 那么它们是用什么方式交流的?难道就像一个短波电台与千万台接收器一样?意识能互相交流影响吗?实在是匪夷所思。 只有能接收第七区铁塔信号的讯号台,才能发去指定的联络。但目前的情况非常糟糕,我们失去了物资车,没有吃的,只得沿着国道朝东边走,寻找商店和民居里的剩余补给。 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洗劫一空,更糟糕的是,汽油快要用完了。 黄昏,赖杰开车,其余四人坐在车厢里,分坐两边,刘砚和闻且歌坐左边,蒙烽和李岩坐右边,摇摇晃晃,大家的表情都十分无奈,肚子咕咕响,没有人说话。 “你的巧克力现在可以拿出来了。”蒙烽说。 刘砚这才想起来,从座椅下拖出他的背包,四大块巧克力。 蒙烽扔回给刘砚一块,把另外三块分给队友们,侧在位置上打盹。 刘砚拆开,掰下一小块,蒙烽微微张开嘴,刘砚拿着,瞄准了很久。 刘砚手指抬高,蒙烽抬起下巴,作了个啊的口型。 刘砚躬身,蒙烽把身子放低一点,反复几次。 “你要扔就快点!”蒙烽怒道。 刘砚把一大排巧克力扔过去摔在蒙烽脸上,不说话了。 蒙烽吃了一小块,又扔过来,摔在刘砚脸上。刘砚摔过去,蒙烽摔过来,摔过去摔过来,刘砚道:“你!” 蒙烽怒吼道:“怎么!我已经不爱你了!别以为我会像以前那样着让你!”俩人在狭小的空间内推来搡去,乱成一团。 “别打架!”赖杰在前座呵斥道。 闻且歌道:“别打架别打架,我变个魔术给你们看。” 刘砚按着蒙烽脑袋,愤怒地说:“快!闻弟,来个大变活人把他变走!变到西伯利亚去!” 太阳在群山的尽头现出一抹血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上,尘烟飞扬。 车靠边停,赖杰找到第一个讯号塔,讯号塔高处飞扬着黑色的布条,塔下则是一片死寂。 那里有着大大小小的临时帐篷,沾满血迹,地上凌乱地扔着步枪,远处旷野中还躺着几个死人。显是有幸存者听见广播后,生怕错过救援队的搜寻,直接在讯号塔下扎营等候。 在救援队还没有来的时候,丧尸却先一步来了,从帐篷和设施看,这个营地里竟是死了接近一百人。 赖杰吁了口气,说:“拿讯号发射器给我。” 太阳下山,初夏的风卷着不知何处而来的灰烬掠过天空,赖杰在塔顶安放好发射器。 刘砚开启无线电通讯,里面沙拉沙拉响。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这里是飓风队技师刘砚。”刘砚道。 没有人应答。 刘砚静了片刻,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赖杰下来了,四人围成一个圈,刘砚站在中间。 “呼叫总部,听见请回答。” 通讯器里一片恐怖的静谧。 “机器坏了?”赖杰道。 刘砚:“没有坏,接通的,两边显示都完好,而且讯息已经发出去了。发送是绿灯,接收是红灯,显示那边没有任何讯号。” “波段你选对了么?”闻且歌说。 “这个是特制的。”刘砚道:“只有一个波段。” 赖杰:“是不是我没固定好?” 刘砚:“不可能,不用检查了,能发送怎么会不能接收?” 蒙烽:“你靠近点,把天线对着……” 刘砚:“说了多少次!这个和距离没有关系,你就算把我直接挂在那上面也是没有用的!你爸和我外婆的争论还要再来一次吗?!” 蒙烽:“亲你太不淡定啦,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解释?难道还会是总部的发射塔坏了吗?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一大批丧尸抱着小鸭救生圈游去公海,把发射塔给搬走了……” 刘砚:“很有可能哦,你爸那个抠门的,从来不买钉耙和池塘清洁车……” 赖杰道:“不会吧。你别吓我。” 众人神情有点不对,都是想到公海总部被丧尸攻陷的场景。 刘砚没好气道:“别听他瞎掰,有疫苗有血清,不会在那里爆发的……可能是太阳黑子风暴,导致中央发射塔暂时故障。” 赖杰接过通讯器道:“我来试试。” “呼叫总部,飓风队队长赖杰呼叫总部……” 众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换个人呼叫有区别吗?”闻且歌道。 “我以为和人品有关系。”赖杰无奈道,最后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 夜九点,始终没有应答,闷雷翻滚,开始下雨了。 “好吧。”赖杰道:“现在联系不上总部,接不到下一个任务,也没法执行,想必其他队伍也碰上这个问题了,大家先缓和一下情绪,想想办法打听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决明马上又出场了,外星人们出现把公海基地搬走了啦啦啦~~ 39、危机 第六区统战部,十四层,教学与公共设施楼层。 张岷牵着决明的手去上预科班——这里八月份入学考试,九月份开学。许多军方人员的子女都在这里,包括平民。 按张岷的身份是不应该进入第六区的,然而吴双双带他们来了,蒙建国也开了条子,张岷身为退役军人,签署了文件,一旦有需要,将前往军队服役,随时会被征召走,但也每天有回家探视儿子的机会。 同时张岷也填了一份中医诊所的申请,愿意在第六区开一间小诊所,不收取任何酬劳,只要国家保障他与决明的温饱和食宿。 这两份申请还在排队,但决明因第一份文件获得了一个上学念书的机会,当然仅仅是机会。 地下避难营每一层都能容纳上百万人,空间非常广阔,张岷和决明住的地方和刘砚一样是第十三层。 他每天带着决明来上课,就在学校外面找个公共食堂等候,中午去接他出来吃饭。 午饭后,张岷在公园的长椅上坐着,决明枕他的大腿躺着睡一会,下午继续上课,晚上出来吃饭回家。 这天张岷出来买了杯咖啡,坐在食堂里,随手翻了翻免费的报纸——厚厚一大叠,可以拿回去铺个熊猫窝。 张岷答应决明,入学考试结束以后,不管过不过,都可以去领养一只没有主人的白松狮犬,再把眼眶染黑,在宿舍里养它。 他随手翻了翻报纸,头条是:【统一战线指挥部已获得初步进展,全国地区获救人员达到一亿多人。】 随手翻了翻,副版是政治思想教育,隐隐能看出对第七区科研中心的不满言论。 国际新闻版面:全球有90%左右的地区沦陷。 【非洲,拉丁美洲国家朝南极洲迁徙】 【非洲的住民离开好望角,朝南极洲撤离,一艘满载游轮在途中病毒爆发,抵达罗斯冰架时失去通讯,半月后随洋流进入皇后群岛。丧尸病毒污染了南极洲大陆,所幸气温寒冷,正极其缓慢地朝着东南极洲,文森高地扩散。】 【美国扬言疫苗研发取得阶段性突破三天后,阿拉斯加实验室爆发变异病毒感染。阿拉斯加实验室里,所有科研人员丧生……】 【印度或有不人道病毒实验现象,遭到欧盟激烈抨击】 【金正男携带大量核弹头登陆北太平洋救援中心,与日本引发争执】 【今日奥克斯病毒,或是侵华战争时731部队遗留物?】 【人类的刽子手茨威格将军,纳粹思潮的拥护者……】 张岷翻过一页,副版后是豆腐块大小的专栏。里面清一色是在大灾难中逃出来的人口述,讲述不堪回首的日子,末了又提醒所有避难所遗民珍惜今日,鼓励民众对未来的信心。 娱乐版块是一群落魄明星的逃难故事,头条:【唐逸晓平安归来,数万粉丝泪流满面】 张岷:“……” 外国生活水深火热,我国生活很美好——新闻联播精神,没什么好看的,翻完了。 对面有个女人一直怀疑地注视着张岷,张岷又把报纸从后朝前翻,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偏僻版块上的小论坛。 【第七区学术报摘要,病毒爆发的根本原因可能是一次地球环境自我清洗。】(专栏下附带了军队的科研专家评论,措辞激烈,逐一反驳了第七区的理论) 张岷看到专栏撰稿与整理人是谢枫桦,不禁笑了笑,那小姑娘找到一份不错的差事。 食堂一侧的电视墙响起声音。 女主持:“蒙少将,今天您可能要面对非常多麻烦的问题,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男人的声音:“每次你都是这么说的,有哪一次不是?” 女主持笑道:“第七区自然环境小组与远古考察文化指出,这次洋流带来的病毒源,或许在9.5亿年前的寒武纪冰河期就已经存在,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男人的声音:“我们接到第七区的无数个报道。” 张岷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有种错觉,坐在采访室里的是蒙烽。 面容有点相似,气质像得不能再像,张岷马上就知道那是谁了。 蒙建国比划了个手势,声音沉稳而镇定:“这些报告书摞在我的办公桌上,能叠到天花板。” 观众们笑了起来。 “每一封假设的理由都完全不同,天文学家认为是外星人扔在地球上的实验废料;考古学家认为是造成玛雅人消失的根源;生物学家认为是自然淘进化的原因,神学家们则……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第七区的,他们觉得是潘多拉的匣子泄露了。” 这段话引起食堂里的哄笑,蒙建国年过四十,却是个英俊的军官大叔,亲和而英武,是一名十分具有个人魅力的将军。 这种时候他作为军方的露面人再恰当不过。 蒙建国又道:“还有更离谱的,我记得有一位遗传学家指出,这种病毒对人类来说,最终将促成整个族群的进化,令人类成为一个全新的物种,开启新的地球纪元。言下之意,显然打算给我们注射病毒。” 观众们又笑了起来,女主持人笑道:“那么蒙少将是怎么想的呢?哪一份报告最贴切目前的情况?” “比起军方怎么想。”蒙建国说:“我倒是希望,第七区在递交建议之前,先统一他们的内部矛盾。我可不想每次虹桥的门打开时,出来的都是这么一大叠……科幻小说般的资料。” 女主持人笑着说:“蒙少将近期会采取什么计划,听说搜救的部队遭遇了许多从未面对的麻烦?” 蒙建国想了一会,答道:“一切都有进展,局面正在军方的掌控之中,请拭目以待。” “张岷?”对面座位的女人颤声道。 张岷一直被节目吸引了注意力,此刻被人叫出名字,雷亟般地转头。 “嫂子?”张岷难以置信道。 “你还活着……张岷?!”那女人起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谁送你来的?!” 那女人正是王博的妻子肖莉,张岷起身,那女人哭着过来与他拥抱,张岷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稍安,找了张桌子坐下,去为她买了杯咖啡。 肖莉红着双眼,哽咽道:“你大哥和珊珊呢?” 张岷:“我……先说你吧,你一个人?嫂子,我以为你死了,你怎么在这里?” 肖莉道:“那天我和老王吵架回娘家,当天就说外头狂犬病爆发,不清楚实际情况,电话联系不上老王,跟着朋友上了撤退的车。” 张岷安慰道:“那就好,王大哥他……” “他死了吗。”肖莉噙着泪,颤声问道:“珊珊呢?” 张岷把初见王博的事说了一次,略过发病的过程,最后叹了口气。 “我跟着几个朋友逃难。”张岷如实道:“最后被军方接到这儿,四月份才来的。” 肖莉悲痛地看着咖啡,什么也没说。 张岷说:“你的朋友是军人?” 肖莉道:“他是华东军区的旅长。” 张岷马上明白了,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以前的事,翻篇儿了。”张岷略一沉吟,而后道:“好好活着,嫂子。” “你在等决明下课?”肖莉抹去眼泪,又问。 张岷笑了笑点头,问:“你呢?” 肖莉说:“朋友的女儿在补习备考,今天等测试分班,我帮他……来接送。” 话音未落,肖莉身后有人过来,开口道:“小莉。” 肖莉忙起身,问:“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个近四十岁的中年军官,看上去很有风度,肖莉忙介绍,张岷一时间也没听清,起身与他握手。 “杨上校,您好。” 肖莉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王博的弟弟,张岷。” 双方寒暄几句,杨军官问:“你儿子在里面念书?” 张岷笑道:“叫张决明,是养子,呃……我看看。” 他看了一眼表,快放学了,杨军官便起身,肖莉抹了把眼泪,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杨军官道:“没什么事处理,提前回来了,怎么?不舒服吗?” 肖莉点了点头,哽咽道:“老王和珊珊……” 杨军官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二人声音又小了些,张岷在校门口等着,片刻后杨军官的女儿出来,数人在过道边站定,杨军官让女儿叫人。 那女孩和决明差不多大,戴着耳机听音乐,侧头斜斜瞥了张岷一眼,又怀疑地看肖莉,一声不吭。 张岷主动打了招呼,得不到回应便站着。 杨军官开始训女儿,张岷忙打圆场,又等了很久,肖莉本打算下午与张岷出去走走,现在看来只得作罢。 张岷见杨军官的女儿尤其不耐烦,识趣道:“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等决明。” 杨军官笑道:“不不,一起去吧,说好了的。你儿子叫决明?” 肖莉神色不安,那女孩隐约听到名字,摘下耳机,疑惑地看了张岷一眼,问:“你是决明的爸?!” 张岷礼貌地笑道:“对,他和你一个班?他和同学相处得还好吧。” 那女孩道:“他应该去找个医生看看,我说真的。” 张岷:“……” 杨军官马上训斥道:“杨雨珊!怎么能这么说话!” 张岷忙道:“没关系,小孩子,别骂她。给叔说说,决明怎么了?” 杨雨珊道:“他说话简直就……很奇怪,不像个正常人。老师让他坐到最后一排,他就像个幽灵一样,不说话。问他问题也不站起来。大家听写,他坐着不动,上次差点还跟人打架。” “没打起来吧?”张岷道:“决明从来不跟人打架。” 杨军官安慰道:“小孩打架很正常,没什么。打打闹闹就好了。” 张岷心里有点难过,叹了口气。 杨军官的手机响了,那是军方特别定制的通讯器,他接了个电话,神情凝重,说:“是,是。” 杨军官收了电话,说:“这样,我有紧急任务要去执行,雨珊,你和阿姨待会去吃饭,还有张岷叔叔,爸晚上回来。” “哎!老头子!”杨雨珊不悦道。 杨军官顾不上女儿,仿佛有很重要的事,跑去开车。 两秒后,第六区全区通报响起。 “请所有人员回归本队集中,临时兵力抽调,打捞队与装甲队在12点前就绪。” “没事吧。”张岷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肖莉道:“没事,他们经常这样的……雨珊?雨珊!” 杨雨珊双手插在裤兜里,沿着路走了,肖莉追上去道:“别走!你爸爸回去报道了,要听阿姨的,雨珊!” 张岷又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决明终于出来了,身后跟着名男老师。 “您是张决明同学的家长?”那男老师问道,拿出一张卷子扬了扬。 张岷点了点头,知道决明又有麻烦了。 张岷接过一张成绩不错的卷子,换他也不太相信。 然而那老师一委婉怀疑决明作弊,张岷马上答道:“他不是被你们安排到最后一排去坐了么?左右没有同学,怎么作弊?” 那男老师没话说了,他让决明特别留下来,要求他把考卷最后几题重新解一次,但决明根本没鸟他。 男老师认为:你做不出来就是作弊,你不能走,打电话叫家长来。 张岷又不是军官,当然没有电话,决明什么也没说,就在办公室里站着,一副走神的模样。 男老师训了决明接近半小时,决明不说话也不动,就像对着个木桩,老师也要吃饭,最后没法,只得送他出来。 “就连上校的女儿,也在我这里上课,一样的出错要被批评,张先生。”男老师道。 “老师。”张岷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服役的时候虽然只是个尉官,但我的小孩接受教育,跟我的军衔没有任何关系。您巡考的时候,下面学生是不是在作弊,难道您完全不知道么?” 那男老师只得悻悻闭嘴,确实讲台高了些,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怎么可能不知道考场上的动静?外加教室里安着摄像头,决明确实没有作弊带小抄。 但这根本没人相信,责任也不完全在他。 十分钟后,张岷拿着卷子。 “宝贝。”张岷道:“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决明挎着个包走在路上,张岷转身倒退着走,走在他的面前,决明说:“他不相信我,所以我不做给他看。” “你有什么话,要说出来。”张岷道:“宝贝,爸说了很多次……” 决明:“哦,答应的熊猫呢?” 张岷道:“待会再提熊猫的事,你不能总不说话,知道吗?换了个学校,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张岷边退边走,在栏杆上绊了一跤,惊天动地的朝后摔倒,撞翻了一个垃圾桶,巨响声中闹得十分狼狈,摔在地上。 决明:“……” 张岷躺在一堆瓶瓶罐罐里,作了个手势:“要主动,热情起来,和老师,同学沟通。” 决明:“哈哈哈哈——” 张岷:“就像现在这样。” 张岷无奈起身,把垃圾桶扶好,和决明一起捡垃圾,塞回去,牵着决明的手说:“算了,去吃饭吧,下午去动物中心看看。” 父子俩吃了午饭,张岷站在路口等车,决明带着一包油炸虾,边吃边站在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后,看外面的海水。 神仙鱼游过,亲了个嘴,忽然间掉头离开。 “车来了,给我吃一个虾。”张岷说:“上车,宝贝。” 车上几乎没有位置了,张岷先坐下,再让决明坐他大腿上,前往十四层最近的电梯,再乘电梯上十二层申请领养动物,再上地面,坐船去第三区领狗。 估计全办完得花一下午时间。 车行进到一半,停了。 整个十四层的灯全部熄灭,车里登时爆出尖叫与惊呼。 绿灯在第六区全区亮起。 “警报,能源供应暂时抽取,支援中央第七区尖塔,过程可能需要一到两小时,所有电梯停运,请您耐心等候。” 到处都是黯淡的绿光,车里闹哄哄,张岷下了车,顶天立地的巨大玻璃墙外,还有一丝海面投下的光亮。 决明:“熊猫又没了。” 张岷:“有的,等来电就好了,中间的塔可能要做什么研究。” 决明双眼中映出一只巨大的,灰色的触手横掠,掠过整面玻璃墙,在海水中一蜷。 油炸虾子吃完了,决明把纸袋倒过来抖了抖,说:“章鱼。” 张岷掏了根烟低头点上,头也不抬道:“哦,章鱼,中午才吃的。” “很大的。”决明说:“看。” 四根庞大无比,掠过面前,足有六十米的章鱼触手上,吸盘已经开始腐烂,棉絮般的软组织在海水里飘散,触手的吸盘上还嵌着不少人类狰狞变形的头颅。 张岷抬头时,那只全身腐烂的巨型章鱼已经不见了。 “多大。”张岷什么也没看到,随口说。 决明:“很大。” 张岷笑道:“很大是多大?” 决明说:“很大就是很大,像外面的船一样。” 张岷笑道:“那是航母,没有那么大的章鱼。” 决明说:“有,你看,又有一只了,两只。应该是外星人,章鱼星人来了。” 张岷:“……” 十来只上百米的巨型章鱼在海水中分开,乌黑的眼睛看着玻璃墙里的人,紧接着一只离开,游向海面高处,另一只则抬起触须,拍在玻璃墙上,砰的一声巨响。 玻璃墙上现出一道横亘十米的碎裂纹路。 大厅里登时炸了锅,全部人一起疯狂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外星人只是开玩笑啦,不过我觉得章鱼确实很像外星人…… 根据研究,章鱼是地球上和人类相似度最低的物种 它有两套记忆系统,一套在头部,另一套遍布全身的神经元中 有两个脑子而全身都是脑子的动物,感觉真是奇怪啊 决明同学对着一个断掉的章鱼脚很好奇,这只脚现在在思考什么呢?(⊙o⊙)? 淡定帝VS章鱼帝 为什么会有章鱼,接下来,倒霉的被困在海底的蒙叔叔会来为大家解释 爆发期过去了,恢复日更~ 40、长空 飓风队临时营地。 “队长,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蒙烽递过一根烟。 赖杰接了烟,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张着腿,手搁在膝盖上,旁边有一只长脖子鹅走来走去,嘴巴里叼着试纸,茫然地转头四处看。 赖杰摸了摸那只野鹅的脑袋,漫不经心道:“说。” 蒙烽:“是这样的,你的老婆没了,我觉得很难过。但你不能因为老婆没了,就来搞别人的老婆。” 赖杰:“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么?你自己说我可以追求他的,而且我哪里有老婆?我一直是单身的。” 蒙烽:“之前我以为你都是开玩笑的,随便说说。世界上搞机械的人尤其多,你不能……你知道的,他一直爱着我,你这样何苦呢?既得不到他的人,又得不到他的心,最后还伤了自己的心。” 赖杰:“……” 蒙烽:“……” 赖杰:“老实说,蒙副队长,我怎么看不出他喜欢你啊,而且你也不喜欢他,反复强调你们已经分手了。” 蒙烽咳了声,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爱他了,但他一定割舍不下我,现在不管他怎么做,我是为你好,像他那种人,你爱上了一定会后悔……” 赖杰认真道:“没关系,你既然不要了,就让我帮你安慰他吧。” 蒙烽:“我自己可以安慰,你不要逼我动粗,队长。” 赖杰:“你要动粗的话,这只鹅会被吓跑。”说着从咕咕叫的鹅嘴巴里抽出试纸看了一眼,翻开本子对照:“咱们晚上就没东西吃了。” 刘砚站在信号塔下,于小雨中调试手上的讯号接收器,不时抬头看。 天气仍有点冷,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兜帽衫,头发湿淋淋的,脸色有点苍白。 他的身体本就不像蒙烽和赖杰般强壮,从前一路逃亡,直到住在永望镇时衣食住行条件仍很好。离开公海基地,加入飓风队后每天只有罐头和饼干、维生素,有点撑不太住了,脸色带着病弱的苍白。 “他为了你,不远万里到咱们这儿来吃苦,你就一点也不心疼么。”赖杰道。 蒙烽走向刘砚,刘砚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蒙烽:“我有话想对你说,站住!” 刘砚:“蒙烽中士,我快饿死了,没力气陪你吵架,而且我是上士你是中士,你叫我站住我可以随时呼你巴掌谢谢。” 刘砚上了车,缩在位置上,阴冷而潮湿的衣服捂着,对面座位上闻且歌抱着一边膝盖,在和李岩聊天。 李岩给闻且歌看他钱包里的照片:“你看,枫桦的眼睛很漂亮,很清澈。” “嗯。”闻且歌答道:“人也很好,很温柔,恭喜你。” 李岩笑了笑说:“现在不知道教小孩子们教得怎样了,她很喜欢小孩子和小动物,有爱心。对不,刘砚?” 刘砚说:“枫桦挺万人迷的,不过也可能是永望镇里的适龄美女太少的原因。” 闻且歌淡淡道:“以后会是个好妈妈,当你们的小孩很幸福。” 车里静了,李岩哼着歌,刘砚既饿又累又冷,缩在角落里像只湿漉漉的猫。 蒙烽上车问:“怎么不换衣服?” 刘砚:“前天洗了在运输车上,全没了,闻弟,被子帮我拿一下。” 闻且歌把头顶上铺的被子取下来扔给他,李岩说:“那是老小的被子吧,哆啦a梦的,以前他自己带的。” 蒙烽不乐意了,一脚把被子踹开,躬身脱下自己的衣服,按着刘砚就要扒他外衣。 “干什么?”刘砚不悦道:“别耍流氓。” 对铺两人笑了起来,蒙烽脱下背心,说:“换上,别着凉了。” 他赤裸的胸膛前有个小不锈钢牌,那牌子刘砚见过,是预备战死后确认身份用的。不锈钢牌以一根细链拴着挂在脖颈上,当兵的人都习惯把它戴在衣服外,蒙烽却收在背心里。 连着钢牌的项链还坠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蒙烽道:“饿吗,先吃点巧克力。” 刘砚换了蒙烽的衣服,宽松而暖和,还带着他的体温与熟悉的气息。 蒙烽掰下一块巧克力喂给他,让刘砚枕在自己大腿上,手指捋顺他半湿的头发。 刘砚吃着巧克力,睁眼看着蒙烽的脸。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刘砚说。 蒙烽:“想起以前我给你买巧克力的事么?” 刘砚:“不,我吃着巧克力,就想到让我带巧克力的那个人,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蒙烽:“哦,是我爸……刘砚!你能不能别蹬鼻子上脸的,不知好歹!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影射我吗!” 刘砚比划道:“说得一点也不错,就是你这样的眉毛,这样的嘴角,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表情,一副‘你们都得听我的’姿态,一副‘我现在很忙给你三分钟说完快滚蛋’的……” 蒙烽:“这种时候不要用排比句!这是骨气,英气,霸气,总攻!懂?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我……” 刘砚:“省点吧你念完高三就去呆军营,退伍后在家开了两个月淘宝店还得了一堆差评,其实是把魔兽玩到满级再出去晒太阳,人都见不着几个,又宅又笨,除了能打架……有个鬼喜欢你……” 蒙烽怒道:“还不是你!让我开淘宝回消息说什么‘亲’啊‘亲’!害我都当口头禅了!别太得意,部队里有很多新人,十八九岁的小孩可是一口一个前辈,没事半夜爬我的床,你应该庆幸我立场坚定,否则……” 刘砚:“他们应该只是惦记你的菊花,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你应该庆幸自己立场坚定,否则当个五年兵,连后面都保不住了。闻弟,快,变个魔术,变朵菊花给蒙烽看。” 蒙烽:“……” 刘砚忽然觉得蒙烽表情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你在酝酿要怎么反击吗?”刘砚道。 “随便你说,我总是说不过你。”蒙烽随口道:“反正想清楚了。” 蒙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随手摸了摸刘砚的头。 赖杰上车道:“开饭了。” 一只囫囵的白水煮鹅团成一团,躺在圆形头盔里,嘴巴里还叼着试纸。 众人 第一卷结束: (5) 各取饭盒和瑞士军刀,赖杰割了个羽毛还没拔干净的鹅腿给刘砚,说:“一个鹅腿给你,一个鹅腿给闻弟,这里你俩年纪最小。” 鹅肉煮得有点老,也没什么味,饶是如此,队员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饿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有肉吃,认真品尝仍觉得很香。 刘砚边吃边报告储备:“我们还有一万两千枚连发机关枪子弹,六把AK,八百枚手枪子弹,二十五个手雷,一枚核弹,所有设备运转正常,有工具箱,没材料。汽油只能跑三百二十公里,吃的只有两块半巧克力,联系不上基地,得节省用电了,接下来怎么办?原地等?” “像以前那样吧。”闻且歌建议道:“边走边补充物资,咱们还得吃饭的是不。” “有点难。”赖杰道:“现在不比以往,很多人类城市的东西都被搜刮空了。” 蒙烽道:“这里是哪个队伍的搜救区。” 赖杰沉默片刻,而后道:“天狼队,明天开始咱们进入山东半岛,沿途边补给边搜索看看。” 2013年5月6日。 我们与基地完全失去了联络,怎会这样?难道传染源把病毒带回了基地?希望不会,既然能在公海建立救援中心,就一定有周全的防范措施,不应该发生这种情况。 为了确保汽油够用,除了雷达扫描和无线电波设备外,车上所有机械暂时关闭,我们沿国道进入山东,第一站是济南。 路上陆续找到几辆车祸后的废车,油箱里的汽油已经挥发见底了,但还勉强能用,基地车的燃料是特制的,需要高纯度的航空用油。 我拆下其中一个汽油发动机改良,装在车后实现动力分流。97号汽油驱动行驶,微型涡轮发动机则用以供电,暂时可以开启所有设备。 蒙烽给了我个金戒指,据说是从港商身上扒过来的,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赖杰。 特种兵居然还会受贿…… “你又在日记本上抹黑我!”蒙烽不悦道:“刘砚!你就不能别一副看人不顺眼的样子吗?” 刘砚啪的把日记合上,火冒三丈道:“我在日记本上抹黑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私人物品,况且我根本没有评价你的行为是好还是不好啊!” 蒙烽:“马上把最后两行涂掉,不然赖杰偷看你的日记的时候我就完了!” 刘砚:“……” 驾驶座上的赖杰回头道:“怎么?刘砚你别老抹黑他,偶尔也抹黑一下我。” 蒙烽:“他又不爱你,凭什么抹黑你。” 刘砚不理他,径自道:“现在所有设备都能开,足够支持七十二小时,你看看怎么办?首先要解决燃料问题,其次是食物和弹药。你朝哪里开?闻弟,你开始呼叫吧,看看周围有没有队伍。” 闻且歌摘下麦:“就算有,会刚好收到么?” “几率很小,不过试试吧。”刘砚在工作台上把那枚金戒指敲敲打打,接上电溶钳,把它拉成一条细丝。 闻且歌对着麦说:“这里是飓风队发出的信号。呼叫山东半岛地区搜救队,我们陷入了困境,天狼队,飞龙队,小熊队,猎户队……我们需要援助,任何搜救队接收到这股信号,请马上回答,副队长,来一首?” 蒙烽:“想听点什么?” 李岩:“来一首来一首。” 蒙烽清了清嗓子,接过麦,说:“老婆点歌。” 刘砚:“……” “这是在呼叫。”刘砚道:“你们玩卡拉OK吗。” 蒙烽:“别这么严肃嘛亲,我打赌这里附近根本没战友,有也不会刚好开着收音机的嘛,开着收音机也不可能刚好在这个波段嘛。” 刘砚:“别装可爱了亲,你一米八五七十八公斤了,又不是小决明。” “来一首。”赖杰说:“唱个分手快乐吧,或者那谁……卢巧音的,好心分手也行。” “对对对!”刘砚马上赞成道:“副队长来个好心分手。” 蒙烽:“……” 蒙烽道:“我唱个周董的‘枫’吧,但愿周董现在还活着,来,大家鼓掌。” 刘砚:“哦这倒是不错,你人大,舌头也大,唱起来一定很像……” 蒙烽:“咳!谢谢大家,接下来为大家送上……” 扩音器:“呼救!呼救!这里是天狼队!有人听到吗?听到请回答!是公海中心吗?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先是一怔,而后蒙烽马上道:“你们的方位在哪里!报经纬度!” 那边道:“这里是天狼队技师小均,呼叫中心请回答……” 刘砚马上夺过麦:“这里不是公海中心!是飓风队基地车,你们在什么地方?” 那人:“你们怎么会在公海中心的波段上?” 赖杰道:“李廷均!你给我说正题!我是赖杰!你不是在呼救吗?!” 那人:“啊!是小杰哥,好久不见!这样的,王洋队长不是被困在遥墙机场了吗,哦你不知道……这里丧尸太多,他们的弹药告罄,现在情况非常糟糕……话说你们在哪里?” 赖杰马上一踩油门,基地车提速,风驰电掣冲向机场,喊道:“刘砚,你告诉他我们半小时内赶到。让他汇报那边情况。” 扩音器里说:“太好了!现在公海中心完全联络不上,话说你们怎么会……” 刘砚:“我把安在通讯塔顶的那种发射器拆了一个,用调频板装在车顶朝外发射强讯号,覆盖面积不大但是……” 那边欣喜道:“你太聪明了!回头我也拆一个,但是那个造价十几万啊,你怎么拆得下手……” 赖杰忍无可忍吼道:“别东拉西扯的!报告状况!” 刘砚:“对对,说你们的情况!” “呃,王洋他们暂时没事,只是躲避丧尸的时候从跑道上来被困在登机梯里,我们一共有四个队员,你们呢?火力足吗?”李廷均道:“你可以叫我小均,你是飓风队的机械师吗?你叫什么名字?” 刘砚道:“我们也是全员的!四名战斗兵外加我,你可以叫我……” 赖杰:“报告战况!蒙烽你去和他说!这小子出了名的天生话唠,别让他岔开话题!” 蒙烽:“你一个人?现在在哪里?” 小均:“我在机场的播音室,他们进安全跑道的时候被堵截了,从外面柜台到候机大厅,全是活死人!很多已经半腐烂了!你们进来的时候得小心点,都是去年逃难的时候在这里等飞机的乘客,估计有几万只……” “乖乖……几万只”赖杰道:“我们的弹药还不知道够不够。他们弹药还有多少?” 蒙烽:“明白了,我们马上去播音室,你能确保通讯吗?到时候你负责指挥我们冲进去救人,弹药还有多少?!” 小均:“可以,目前信号非常稳定,刚才听得很清楚,是你在唱歌吗?你声音其实挺不错的,浑厚,胸腔气息足,声音洪亮……” 蒙烽:“那当然,我也给你唱个……” 赖杰怒吼道:“别让他岔开话题!!报告地图路线!” 小均:“没有弹药了!一发也没有了!我用来防身的手枪里只有一枚子弹,留着自杀的,你们呢?弹药够吗?” 赖杰忍无可忍道:“都要死了还这么话唠,我来跟他说,蒙烽你开车。” “李廷均你给我听着!”赖杰对着麦一通狂吼:“马上给我报告地形!我们已经到大门口了!” 小均:“大门正前方,进候机大厅。” 蒙烽驾车冲向机场,喊道:“抓稳了!”紧接着基地车在挡板前一催速,哗一声撞挎了整个玻璃墙,碾进密密麻麻的丧尸群里,刘砚拉下特斯拉线圈,啪啦巨响,电光扩散。 “朝左转!我看见你们了。”小均道:“从安检过来!” 到处都是腐烂的丧尸,一瞬间涌向冲进机场的基地车。蒙烽打方向盘,闻且歌跃上副驾驶座打开喷火枪,基地车沿着坡道直冲上去,飞过安检柜台,撞翻了自动贩卖机,罐装可乐滚了满地。 小均道:“直走到尽头!我就在三楼办公室里!” 基地车碰上什么撞什么,沿路撞飞候机室里的所有设施,车后缠着自动贩卖机的电线,拖着偌大一个机器冲向走廊尽头,紧接着一个飘移,车身侧了过来,闻且歌推开车门,砰砰巨响,连着四枪清光周围丧尸。 蒙烽出车,架起六挺连发机关枪,朝着三楼一通疯狂扫射,尸体四处坠落,赖杰踹开后车门,吼道:“上楼!” 赖杰与李岩打头,刘砚跟着,蒙烽与闻且歌殿后跑上三楼,进了办公室。 天狼队的技师和刘砚差不多年纪,戴着副眼镜,松懈下来:“谢天谢地。” “仔细说说,什么情况?”赖杰道。 小均:“是这样的,我们昨天晚上找了两条路,一条是从东边过胶州湾,另一条是走泰山中线,其实我比较赞成去海边,因为景色……” “说重点!”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赖杰的理智终于啪地断线,掏出手枪抵在小均脑袋上。 “别别……小杰哥你别这么野蛮,是是是……我们一直呼叫公海,但是没有应答,头儿怕那边有危险,打算找一架波音飞机先回公海看看,弹药本来就没多少,进了机场,丧尸太多,又全用完了,就被困在登机梯上……” 赖杰收枪:“正好了,捎上我们,我也有点不安心。蒙烽开路,你俩中间,闻弟李岩殿后,跟我们一起走,快!” 丧尸开始从整个机场朝候机厅涌来,蒙烽架着机关枪开路,赖杰以霰弹枪点射,刘砚和小均各捡一罐可乐,在众队员的掩护边喝可乐边匆匆下楼。 “我说!”蒙烽在震耳欲聋的连发枪声中大吼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刘砚单手用平板电脑一拍,把侧边杀出,冲向小均的一只丧尸脑袋拍得歪过去:“我又不会开枪!喝点可乐怎么你了!” 他们冲过十三号登机口,一个门上砰砰响,伸出一把刀。 小均:“头儿他们在那个梯子上!你看在撬门了!” 赖杰不住推搡:“别管他们!我有办法!先出跑道再说!” “小心!”闻且歌喊道,两枪打断灯箱广告牌吊绳,轰的一声响灯箱坠下,压在丧尸群里。 蒙烽在前头扫清堵在楼梯下的丧尸,一收机关枪,枪口滚烫冒烟,就着刘砚的手喝了几口可乐,吼道:“争取时间!” 众人冲进安全过道,赖杰道:“快走快走!给我也喝点,喂刘砚你怎么区别待遇!我的心要碎了!” 闻且歌追在后面道:“头儿别难过,我变个魔术给你看。”说着单手一抖,从袖子里抖出一瓶可乐交给赖杰。 赖杰突了眼。 “你们到底拿了多少瓶!”赖杰吼道:“全交出来!” 整条安全过道里几乎没有丧尸,刘砚匆匆下楼,小均追在身后道:“哎太好了,我刚想着临死前去拿罐可乐喝……” 刘砚:“你应该从通风口爬过去,扔个勾索下来吊自动贩卖机。” 小均:“哎你真聪明……咦,你穿的哆啦a梦拖鞋是阿小的……” 众人转下楼梯,蒙烽一枪击爆扑上来的丧尸头颅,把刘砚拖了回来,让他通过一楼。 刘砚边闪开身侧抓来的手:“你也认识他?我匆忙间忘记换鞋,穿着人字拖就下来了……” 小均:“我们在丽江执行任务刚好两队碰头,就在商场里拿了两双,我也有一双静宜的可惜放在车上没带下来,还有……” 赖杰:“所以你们说来找天狼队的时候我有点发竦。” 闻且歌快步下楼:“我理解的。” 蒙烽:“他们队长一定生不如死……我现在觉得刘砚一点也不啰嗦了。” 小均:“你们的勋章通讯器还是好的么?我们的已经坏了很久……” 刘砚:“原来坏的,被我修好了,你怎么不修?” “到这边来!”蒙烽怒吼道:“你们跑错方向了!” 刘砚和小均同时反弓箭步,原地一个漂移,转身跟着蒙烽奔向机场跑道。 赖杰跑在最后,闻且歌觑机一枪爆了从楼梯口下转过来的丧尸的头,说:“我一直不觉得刘砚啰嗦……” 小均:“我不敢乱拆,头儿说每个值一万五千美金,拆坏了赔不起……” 刘砚:“其实大部分勋章损坏的原因都是二级放大电路过热或者短路烧了,你只要拆开以后修一下电路,重新焊上再给它上个保险丝,以后再坏只要直接换保险丝就可以……不过得固定好点因为他们跑跳的时候容易松掉导致接触不良……” 小均:“我不是电子专业的,我学理论物理……待会你教我修一次……” 蒙烽:“有点逃命的自觉行不行!你俩别聊天了!我脑子要炸了!” 四名队员掩护着两名机械师冲出跑道,赖杰投出手雷吼道:“卧倒!” 所有人扑倒在地,手雷炸断登机梯下,小均趴在地上说:“你去过丽江么?” 刘砚道:“没有,高中毕业的时候想和蒙烽去,不过吵架了……” “你应该去看看,虽然丧尸游客很多,但景色还挺不错……”小均道:“啊!头儿!!太好了!” 那节登机梯从中折断,三名天狼队成员摔了下来。 “我本来快撬开那玩意了!”王洋道:“可乐哪来的?给我喝口。” 赖杰提着小均衣领把他拖过去,推给王洋,说:“把你们家的话唠领走,我快疯了。” 蒙烽扔枪,天狼队的成员接枪,王洋和赖杰开始商量撤退事宜,得到枪的成员朝着跑道奔跑,丧尸从一楼的四个登机门渐渐出来。 “朝哪走!有油吗?”赖杰喊道。 王洋道:“有!刚才已经加满油了,那边的一架冲8,回去接小均的时候被困住的!” “走走走!”赖杰喊道:“你们K1的应该会开飞机才对……快!别让刘砚跟小均混一起!会学坏的!” 蒙烽箍住刘砚,在他耳边嚷嚷道:“不许和他玩!” 所有人冲向远处跑道中央的小型冲8客机,赖杰甩出三根勾索勾在舱门上,刘砚和小均没经过训练,慢吞吞地各爬一根,其余人迅速爬了上去,收绳把各自队伍里的机械师拖进机舱,利落关门。 填满了整个机场的丧尸散向跑道,王洋坐上前机舱,说:“谁会开飞机的!再来个人!” 蒙烽:“别看着我,我不会,上课的时候走神了。” 赖杰道:“试试吧,我以前学的都还给教官了。” 赖杰坐上副驾驶位,王洋依次打开一大排按钮,螺旋桨的声音轰鸣,小均还在乘务组舱里翻吃的,一名天狼队的成员面无表情,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扔到座位上,迅速给他强制系好安全带。 飞机隆隆启行,电子地图全亮,机舱灯熄灭,噔的一声电子音响,在跑道上掉头开始滑翔。 小均:“哇啊啊啊——好多丧尸啊,老天,刚刚都没发现这么多,应该是来坐飞机的乘客,在机场病毒爆发……” 刘砚礼貌地说:“哦——有道理。” 两人各凑在过道两侧的靠窗位,眼望下面密密麻麻的丧尸,飞机嗡的一声,擦着丧尸群的头顶掠过,起落架挂断了通讯塔顶,冲上云端,飞往东南大海。 刘砚拉出扶手处小桌板,在商务舱顶上扫了一眼,拉开最高处的舱门,掉下来个工具盒。 里面有简易螺丝刀,小扳手,夹钳,铁锤和缝纫用针,刘砚抽了根针,搓了搓手指,示意道:“摘个勋章给我。” 他接了天狼队的通讯勋章,就在小桌板上开始修理,又从衣兜里翻出纯金的线剪开一段,当保险丝塞上,又道:“暂时充着,你回去换个保险丝就行。” 小均:“啊原来是这样,明白了明白了下次我会了……你可真敢拆啊,直接就把零件给扔了……” 刘砚专心捣鼓,点了点头,小指头上的钻戒又戴上了,钻石折射着窗外正午的光芒。 “你们真幸福。”一名天狼队员朝蒙烽说:“你们的机械师太安静了。” “是啊。”蒙烽大大咧咧道:“我爸给我特派的,你知道的,这年头,不靠点关系真的不行。” 数人都以一种歧视走后门的目光看着蒙烽。 41、困局 十个小时前,公海救援中心基地。 “呼叫统战部,呼叫统战部……声纳探测到水底有巨大海洋生物接近……具体数据已传输到位……” “发射鱼雷,调集瓦良格号,宁远号航母集中支援,关闭所有水下区域循环管道,通知第七区准备海底聚能……” “呼叫统战部,气象中心发来报告。” “通知第七区,准备风暴驱散……”蒙建国道:“贺辉上校前往监测台,准备启动防御机制……” “呼叫统战部,第七区提交紧急通告,要求小型核能发电站暂时停止运转……” 朝令夕至,蒙建国微有点不耐烦。 第七区尖塔的所有操控权都在军方手上,只要从第六区启动大型控制机组,就能完成一系列自动防御,然而这还远远不够。第七区有随时截留军事打击命令的权利,这令蒙建国十分光火。 “不。”蒙建国改变了主意:“派贺辉上校去暂时接管第七区控制台。” 下一刻,整座第六区微微摇撼,警报声响起。 “嘟——嘟——”的刺耳警报在统战部回荡,蒙建国道:“发令,所有作战人员上海面去!” 虹桥内一阵忙碌,第六区的绿灯转为红灯,一闪一闪,少将以上级别的军官马上推门出来,上将周惟阖匆忙出了办公室。 蒙建国与众人简短交流,期间又是一阵震荡。 “呜——呜——”红色的警报灯旋转,大厅内一黯一亮,整个第六区炸了锅。 这里的居民有不少都是在丧尸潮第一时间爆发的时候迁过来的,几乎没有碰上过这种紧急情况,张岷当机立断道:“宝贝,回来!大家别慌张!朝电梯走!” “呜——呜——” 警报一起,四处都是快速奔跑的军人,哭喊不绝的家属。 “在这里等,宝贝!”张岷喊道,一阵风冲上车去,试了试设备,电力中断,无法运转。 再一声轰然巨响,整座第六区竟是微微倾斜,紧接着偏转了一个极小的坡度,那一刻整辆车朝后滑动,张岷刚意识过来便被甩到后座。 “爸!”决明喊道。 “别动!”张岷吼道。 地板朝西倾斜,呈现三十度角,张岷冲过车座,跑向前车门,然而整辆车飞速滑向道路尽头,越滑越快,到得最后轰一声巨响,撞进一间食堂里,玻璃碎成粉末。 决明朝前跑了几步,就地一滑,啊啊啊兴奋大叫,坐滑梯般直飞下去找张岷,紧接着砰!砰!数声巨响。 “警报!警报!”中央扩音器女声提示:“海水进入,安全区隔板开启,通道门打开,请朝您附近最近的逃生通道撤离。” 上千块密封隔离墙同一时间发出声响,从地面上升,飞速嵌上天花板,纹丝不动。 决明滑到一半,砰的一声响,撞上隔离墙,脑袋肿了个大包。 “爸!”决明喊道。 张岷摔得不轻,勉强爬起来,三十多米外的远处,一堵透明墙壁隔住了决明。张岷奋力爬起,发足飞奔,冲向隔离墙。 “你朝那边去!”张岷道:“那边!” 张岷转头看了侧边一眼,他俩处于两个不同的隔离区,安全通道赫然是在相反的方向。 决明听不到张岷说什么,只得根据口型判断,张岷焦急地拍打玻璃墙,指指另一边。 决明点了点头,指张岷身后。 张岷:“?” 张岷猛摇头,指左边。 决明持续指张岷身后,清澈的眼睛里映出排山倒海的杂物。 张岷:“……” 碰一声巨响,食堂柜台,冰箱,冷柜,巨型电视墙全部滑了过来,整个第六区又缓缓朝着决明的方向倾斜回去,桌子,椅子,车,盆栽,一大堆杂物,尽数撞在玻璃墙上。 张岷在夹缝里心有余悸地喘气。 决明朝着玻璃墙缓慢走动,地板向他的方向倾斜,张岷整个脸贴在墙上,手指头数“一、二、三……”紧接着作了个口型:“跑。” 决明和张岷分别掉头,跑向两个不同的安全通道。 天摇地动,海水倒灌,第六区里警报灯熄灭,呜呜的警报停。 安全过道里突然一片黑暗,人群登时不要命地绝望大叫,楼梯下不少人疯狂踩踏,有未及逃出的军人大喊道:“镇定——!镇定!” 决明被挤在楼梯过道里,从十九层冲上来的人互相拥挤,推搡,几次把他推得脑袋撞在墙上。 十层。 “大家别慌张!”一人大喊道:“按秩序撤离——!上九层!” 又一阵巨响,整个第六区缓慢掉了个转,在尖叫与哭喊声中呈九十度倾斜,所有人从二十米高的楼梯上摔下来,重重掼在墙上,当场摔死。 人的重量层层压下,决明反而成了最上面的那个。 “把门打开——!”有人朝着决明大吼道。 “哦。”决明面无表情道。 他的额头撞得破皮流血,抬手去抓通道的门把手,抓了几次抓不到。 下面又有人没命大叫,砰的一声,不知什么顶开了十一层的门,叠在一起的人群朝下不断变少。 “啊——”女人凄厉至极的叫喊,那一下登时炸了锅。 决明低头看,恍惚看到什么东西卷了进来,把几十个人拖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哗一声,海水疯狂倒灌,所有人的精神都崩溃了,决明拧开门把时,水位轰然上升,成百上千的人被活生生淹死在过道里,人压着人,无法挣扎,也无法逃脱。 决明满头是血爬进十层,垂直的地板再次倾斜,他抓了几次门框抓不住,被缓缓倾斜的坡度带着滑过走廊,掼在门上。 整个第六区头上脚下地掉了个转,海水倒灌进来,安全过道里又摔出不少人,紧接着门被重力带上,海水将门一推,轰隆巨响,安静了。 四周一片黑暗。 “有人吗?”决明问。 走廊里响起呻吟声,决明起身,发现自己站在天花板上,四处摸了摸,小心站起。 “有人吗!”决明说。 走廊里躺着不少筋疲力尽的逃生者,有人回答道:“有……有,你叫什么名字?” 供电系统断了,伸手不见五指,背后的门推开,手电筒的光亮照了出来,决明吓了一跳,转身看着那男人。 “蒙叔?”决明蹙眉道。 “你知道我?”蒙建国想了想,应当是电视上看过,吁了口气道:“大家情况怎么样?还活着吗?” 手电筒照亮了走廊。 “蒙将军!”马上有人挣扎着起身。 蒙建国示意稍安,光线照上安全走道的门,说:“大家请互相帮助一下,检视同伴的伤口,简易包扎,你叫什么名字?跟我来。” 决明报了名字,跟着蒙建国进了办公室,里面也是一片漆黑,他们站在天花板上,蒙建国以电筒照向头顶的地板。 边上有个小洞,蒙建国说:“你的手能伸进去么?” 决明说:“可以。” 蒙建国把椅子,书桌垒到一起,爬上去,又把决明拉了上来,让他站在自己肩膀上,握着他的脚:“试试,把手伸进去,里面有个拉杆,刚才突然停电,它卡住了,请你帮我把它拉出来。” 决明把整个胳膊伸进那个小洞里,说:“里面会有章鱼么?” 蒙建国笑了笑,说:“你看见章鱼了?” 决明嗯了一声,蒙建国也嗯了声,说:“有章鱼,很麻烦……摸到了吗。” 决明手指头勾到一个拉杆,把它缓缓拉出洞口,呜呜呜的电流声在不知何处响起,阵阵震荡。蒙建国又道:“逆时针旋转一百八十度。” 拉杆归位,嗡的一声,灯光亮起,女声道:“特种部队楼层,K3应急电力系统启动。” “太感谢了。”蒙建国如释重负,地板四周出现光亮,天花板,地板的边缘处亮起黯淡的灯光,整个第十层暂时恢复光明。 他把决明抱下来,到书柜旁找到一个通话器,说:“系统终端接入。” “K3独立系统,请报您的通行口令。”合成的电子女声道。 蒙建国也不介意决明在旁边,报出一串密码,女声道:“口令拒绝,指挥官郑飞虎身份验证失败。” 蒙建国沉吟片刻,说:“申请接入中央武器系统,K3楼层备用小型武器库。” 电子女声:“口令通过。” 书柜一侧弹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整齐地码着不少枪支弹药。 蒙建国取弹药装上枪支,决明在一旁伸长了脖子张望,蒙建国说:“你会用枪么?” 决明点了点头,蒙建国给了他一把,说:“别乱开枪。” 蒙建国脱下军装外套,把外套递给决明,示意他穿上,自己只穿着一件被汗水浸湿的白衬衣,内里还有件背心。 他把一杆远程狙击枪背在身后,将一个小型臂发式疾射炮套在左手臂上,五指屈伸,试了试灵活度,右手再次摘下通话器:“申请全楼层广播。” 电子女声:“口令拒绝。” 蒙建国:“反馈拒绝原因。” 电子女声:“机密等级过低。” 蒙建国把通讯器一摔,随手一拳把终端揍得粉碎,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决明问。 蒙建国:“第七区的蠢货,说了多少次别把安全机密设得太高……决明,跟在我身后。” 蒙建国进入走廊后第一句问的是:“有K3的人吗。” “蒙将军!”马上有人起身道:“现在怎么办?” 蒙建国扫了一眼,见没有特种兵,全是军人家属,说:“受伤的多不多,你,统计一下伤员情况。” 走廊两侧有不少伤者,大部分都还能行动,总共二十九人,其中学生竟是占了近半。毋庸置疑,灾难发生时,父母总会让小孩跑在最前面。蒙建国依次看了一遍,大部分都叫得出名字。 “瑶敏。”他在一个女人面前单膝跪了下来,看她的脚踝。 “建国。”那女人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蒙建国没有回答,一旁有个十岁的男孩道:“蒙伯伯。” 蒙建国摸了摸那男孩的头,见那女人伤势并不严重,放下心来。 她又问道:“飞虎呢?” 那女人正是K3总教官郑飞虎的夫人,身边的男孩是她与郑飞虎的儿子。蒙建国道:“中午事故发生时,他在岛屿上调配兵员,现在估计还在上面。” 李瑶敏点了点头,望向蒙建国身后的决明。 “现在没有药。”蒙建国道:“你能站起来吗,试试?” 李瑶敏扶着墙壁踉跄起身,蒙建国又转头朝另一个女人道:“夫人,麻烦您搀一下她,谢谢。” 另一个女人有点不安,身边还带着个女孩,决明觉得她很眼熟。 那女人道:“决明?” 决明点了点头,蹙眉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死了么?” 那女人正是王博的遗孀肖莉,闻言尴尬道:“你爸呢?” 决明摇了摇头,肖莉过来搀起郑飞虎的太太,抬头朝蒙建国道:“将军阁下,杨……” 蒙建国也想起来了,答道:“杨夫人,杨大校在施琅号上,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好了,大家随我来,其他同学跟在决明身边,他会负责保护你们。” 决明看见五米外还站着名脸色不善的女孩,知道她叫杨雨珊,这里有不少人都和他是同班同学,大部分认得出。 决明牵着郑飞虎的儿子,说:“大家过来集合。” “你能做什么。”杨雨珊嗤之以鼻。 决明冷冷道:“待会你就知道了,白痴。” 众人笑了起来,蒙建国示意所有人跟在他的身后,走在最前面,戴上一个红外线微型扫描单片镜,面容沉稳刚毅,目光扫视走廊周围,犹如一只黑夜里小心翼翼的猎豹。 杨雨珊:“大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地面指挥的吗?这里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 蒙建国推开一扇门,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在殿后疏散,发布紧急命令,第七层的指挥中枢被海水毁了,只能从应急通道下第十层,把命令发出去,否则只会死更多的人。K3直接和第七区有通讯联系。” 杨雨珊:“可是逃生的时候不是都该朝上跑的么?你是将军,应该为国家保留你自己的性命,朝第六层……” 蒙建国:“但当时的情况,需要一名少将以上的指挥官留下,协调民众与士兵上地面,展开组织防御。总要有人殿后牺牲的,将军们全跑了,谁来通过安全口令检查,指挥兵员疏散?” 蒙建国话音未落,红外瞄准镜报警,将军马上架上臂炮抬手,轰然一炮! 走廊深处大门敞开,外面是个大厅,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飞速掠了过去,蒙建国吼道:“后退!” 人群大声喊叫,朝后逃跑,一截触手倏然冲来,蒙建国巍然不动,反手扳下背后狙击枪,拉动横杆,持枪就是一枪! 砰的巨响,枪声起,所有人都慌了神,到处都是尖叫声,触手飞速卷来,瞬息间蒙建国分毫不乱,拉杆,扣扳机。 “砰!”又是一枪。 触角甩到面前,蒙建国低头再次拉杆,半步不退,扣动扳机。 紧接着背后砰!砰!砰!连着三枪,触角一甩,狙击枪与手枪同时击中那水桶般粗的触手,粘稠液体爆了满墙,终于在离蒙建国五米外摔在地上,闪电般收了回去。 蒙建国道:“张决明,枪法不错,你爸爸是谁?” 决明点了点头,收起枪。 “张岷,他不知道去哪了。”决明道。 “朝大厅走,和我保持二十米距离,如果我半路死了,张决明你负责带路,墙上有地图,知道么?”蒙建国如是说。 决明点了点头,问:“带去哪里?” 蒙建国:“到K2的医疗室去,等候地面救援。现在,让我们一起勇敢而谨慎地并肩作战,继续前进。” 42、深海 2013年5月9日下午。 我们接近国际盟军太平洋基地救援中心,中国公海救援总部。 我看见海面的场景了…… “抓紧了!”赖杰在扩音器里喊道:“保护好技师!” 高度降低,冲8本来就是小型飞机,一下云层登时剧烈摇晃,天与地漆黑一片,刘砚马上合起日记本,喊道:“联系总部!” “通讯阻断!”王洋大喊道:“下面是热带风暴!” 整座飞机翻了个面,刘砚险些被甩飞出去,紧接着被蒙烽一手抱着,咔嚓声响安全带上稳。 狂风几乎要将飞机掀翻,十二级飓风在公海上空肆虐,漆黑的天幕下,第七区尖塔释放出一道巨型电流扩散,空气在那一瞬间,于几亿伏高压下电离。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赖杰喊道。 刘砚吼道:“风暴驱散器一定是坏了!” “老天呐……” 所有人看着机窗外的景象,那是真正的人间地域。 成千上万条巨大的触须在黑蓝色的死海上翻滚,被尖塔电流一过,登时沉下海底,然而更多的触须探出海面。 瓦良格号航母被旋转着的粗缆缠上,断成两半缓慢沉进海中,千百架战斗机顶着飓风,穿过特斯拉环流线圈的白光在漆黑的天地下盘旋,投出炸弹。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这里是天狼队与飓风队!别伤了自己人!”王洋大吼道。 冲至近前的歼灭机在狂风中翻了个跟斗,展翼远离,抛下一段讯号。 “情况不好!你们得在海面迫降了!我为你们领航!” 冲8客机跟随那辆歼灭机划过上百里的黑色大海,海浪足有二十米高,两架飞机犹如苍茫天地间的飘零落叶,一路冲过环礁岛最东侧。 黑烟滚滚,海面上产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数十根触须彼此缠绕,冲进了小型核电站。浓烟,火光覆盖了整座海面,滔天的海水冲上岸,将环礁岛的两个衔接处冲成废墟。 中央尖塔顶端释出成千上万的定位火箭炮,旋转着掉头冲向海面。 茫茫大海上,被水雷引爆的冲天水柱破开海浪,直射天际。 雷电在海面上此起彼伏,刺眼的白光透过机窗,令眼睛刺痛。 赖杰的声音从机舱中传出,吼道:“准备跳伞!王洋!看你的了!” 王洋不再说话,冲8穿过无数导弹与飓风,雷霆,海浪跟随着歼灭机飞进环礁岛内环区,里面的海浪不到五米高,歼灭机在海面一掠继而拔高,离开了这里。 客机奇迹般地闪过周围海域的所有致命袭击,只在迫降前被一道闪电击中尾翼,拖着黑烟滑向海面。 饶是如此,机舱内也产生了猛烈的摇撼,数人抱着头躬身,直至窗外一片漆黑,飞机沉进海中,再次缓慢浮起。 “穿上救生衣!”王洋喊道:“快!” 水位漫上机窗,客机载浮载沉,赖杰和王洋冲出驾驶室,打开应急窗口,海水一瞬间涌了进来。他们在肆虐的狂风与冰冷的海水中浮上海面,头顶天空的景色,犹如古神话中灭世降临。 漆黑一片,爆炸声此起彼伏,神谴之雷布满天际,血红色的火焰,爆炸的雷光响彻耳鼓。 狂风卷着海浪将他们狠狠摔上环礁岛,赖杰道:“原地待命!我去找人报道!” 同一时间,第六区,统战部。 空旷的大厅里一片静谧,唯有“滴答”声响不断传来。四周是昏暗的灯光——天花板和地板的紧急备用灯一片惨白。 蒙建国踏上滑腻而湿润的地板,走出一步,手指按上左眉前的红外线扫描虹镜,嘀嘀嘀四根定位线在视野中移动,聚焦,停留在墙角的血迹上。 远处砰的一声响,蒙建国屏住呼吸,侧头倾听。 那声响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又是连着几声,紧接着一声尖叫。 “建国。”李瑶敏不安道:“是什么东西?” 蒙建国作了个嘘的手势,摇了摇头,确认大厅安全后收起枪,取出通行卡,在一扇门旁的瞳孔扫描仪上划过,凑上去让扫描瞳孔,戴着虹片的侧脸朝向外面,说不出的帅气。 “嗬……嗬……” 喘气的声音从墙内传来,犹如得了哮喘的人在艰难挣扎。 大厅里的所有人不禁毛骨悚然。 “在外面稍等。”蒙建国推开医务室的门,低头扫视脚下的天花板,虹片嘀嘀嘀报警,显示出天花板隔灯板下的一行血迹。 惨白色灯光笼罩的医务室里,深处有人在喘。 蒙建国拉开折叠屏风,医护床下躺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她的侧身被撕下半张皮,濒死地疾喘,蒙建国抽出瑞士军刀,扎入她的心脏,那血人一阵痉挛。 他抚上她的双眼,拉上屏风,说:“进来吧。” 血液从屏风下漫出,有人进来便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蒙建国道:“别害怕,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去把绷带和药拿出来。稍微休整,十分钟后继续前进。” 蒙建国站在门口警戒,听到对话。 决明:“我叫张决明,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郑琦。” 决明点了点头:“你爸呢?亲你抽烟吗?”他从挎包里掏出一包张岷的烟。 郑琦:“出去办事了……亲,我不抽。” 蒙建国:“张决明,你教郑琦抽烟,他爸爸会揍你。” 决明看着蒙建国,蒙建国站着想了一会,说:“谢了。”说着接过一根烟,决明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铮一声合了盖子。 “郑琦。”蒙建国低声道:“上周……不,上上周,是不是有个人去过你家?” 郑琦莫名其妙,蒙建国吁了口烟,比划道:“高高的,穿着西装,头发朝后梳……” 郑琦眼睛闪亮,笑道:“对呀,那个大叔叫胡珏。” 蒙建国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决明一头雾水,胡珏他也认识,但不知蒙建国何意。 蒙建国没再多问,点了点头,里面李瑶敏出来,她脚脖子上的伤好了些,搂着十岁的儿子,倚在门框边说:“我看了一眼压力计,咱们现在正在海平面的四千米以下。” 蒙建国抿着刚毅的唇,没有回答。 “你们看见了么。”蒙建国缓缓道:“是深海综合征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有那东西?完全联系不上外界,第十层是完全封闭的。” 李瑶敏说:“我不清楚,但这次是什么原因?后面的情况不太好。” “一种史前的深海水生物。”蒙建国道:“第七区的报告我只看到一半就出状况了,那东西可能已经侵入整个第六区……你说什么情况?” 李瑶敏说:“深海综合征,他们的情绪都不太稳定。” 蒙建国回头看了一眼,深海综合征是大部分潜水作业人员的梦魇,被这种状况影响的人,会不自觉地烦躁,出现幻觉,将精神中的某种缺陷不由自主地放大。 他把烟按熄了,里面又有好几人在哭,蒙建国大觉头疼,两指松了衬衣领扣,附近越来越冷了,中央空调系统停止运作,他把衬衣交给一名边哭边发抖的女人,只穿着背心,走出大厅看了一眼,说:“继续前进,到食堂去等。” 离开大厅,走廊里有一道血迹,似乎是什么人的尸体,被拖向尽头的一扇门,门后正是十分钟前他们听见尖叫的地方。 要去食堂,就得从这里穿过去,有人在后面问:“将军,就留在这里吧,还要去什么地方?” 蒙建国道:“不行,中央大厅地形不利于防守,你看,通风口,地板隔灯,都是隐患。所有的走廊门虽然是密封的,但都有危险,升降梯房里灌满了海水。我们得穿过野战模拟训练场去食堂,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那扇门后面有怪物!”又有人不顾一切道:“不能过去!” 蒙建国:“我会保护你们。” 那人喝骂道:“你能做什么!这里是二十多条性命!” 蒙建国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人似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慑力,恐惧地退后一步,不敢再反驳。 “请跟上,不要单独行动。”蒙建国漫不经心道。 他们走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门,蒙建国掏出卡在槽里一带,绿灯亮起。门后响起微微的闷响,还有东西在那里。 决明走上前,按着与地面平行的门杆要把它推开,蒙建国的手却按在决明的手上。 决明说:“我开门,你用枪打它。” 蒙建国道:“你今年多少岁?” 决明:“十六。” 蒙建国:“我四十六,所以我来开门,你到后面去,准备用枪打它。” 走廊里一片静谧,蒙建国推开门,外面空无一物。 决明退后,刹那他们来时的大厅内响起一阵炸裂声。 同一个瞬间。 大厅脚下的天花板灯栏爆射,钢化玻璃被击为碎片,一根触须卷上地面! “卧倒!”蒙建国吼道,同时一侧身,双臂舒展成水平,两脚分开巍然立于地面,左手持微型炮,右手握着狙击枪,悍然同时扣动扳机! 所有人恐惧大叫,走廊两端各出现一根触手,朝着人群包抄! 决明转身一个飞扑,把来不及躲闪的郑琦带倒在地,以身体护住了他,同时抽枪,抬头。 背后的触手被蒙建国一炮轰出五米外,走廊末端门后的触手挥卷而来,四声狙击枪响,蒙建国甚至不用侦测便料到会被夹击,砰砰枪响不绝,把那根触手击得摔下地面,不住痉挛。 逃难者在地上连滚带爬跑向蒙建国,决明倒退着走在最后,抬手一枪,击中大厅内再次弹起的触手。 蒙建国背后得到掩护,再次转身,双手平举,右手一枪击飞挥至面前的触须,紧接着左手朝地面一甩,甩出藏在臂射炮内的尖刀,大喝一声,疾步上前以全身的力量挥出一拳,诤的声响,将那半截触须牢牢钉在了墙壁上! 粘液爆了满墙,触手被尖刀钉进墙壁,兀自疯狂挣扎扭动。 蒙建国松拳,手臂从臂射炮内抽出,下令道:“马上到门外去!” 大厅内的触手像条蛇在地上蜿蜒而来,决明疑惑地退后,看了墙上那玩意一眼,便被蒙建国揪着衣领,拉到门口,紧接着把门摔上。 “没有头?”决明道:“只有手。” “唔。”蒙建国眯起眼,点了点头:“只有触手,脑袋没了……还能活动,挺不可思议的。” 正说话时,身后又是一声尖叫,蒙建国马上转过身,离开大厅走廊,这处是K3的模拟野战练习场,空旷的拱顶上躺着好几具变形的尸体,头颅都被强行扯下,断颈处连着血液,骨髓洒了一地。 “靠墙走。”蒙建国抬头看顶上,三十米高的头顶是原来的地面,不少人工树倒悬着,所幸天花板在下,地面在上,否则要穿过这片树林,危险可想而知。 带着不大弧度的拱顶中央,除了几具尸体就再没有其他。蒙建国带着众人走到拱顶边缘,高处有一扇门。 “有个箱子。”决明发现从头顶地板掉下来的箱:“防弹衣,手电筒,水壶……” 那是K3成员使用的储备箱,决明把它翻过来,说:“很多可利用物资。” “你在玩寻宝游戏吗。”蒙建国不禁莞尔道:“有绳子?” “有。”决明道:“应该用得上,RPG游戏里都有这些,可惜没有磁带存档……” 蒙建国接过绳子,甩出飞勾,搭在头顶的小门上,开始攀爬上去。 “他爬的到不哦。”一个小孩道。 “当然。”李瑶敏笑道:“蒙将军是得过英雄勋章的人。” 杨雨珊鼻孔里哼了一声:“还学年轻人逞英雄。” 郑琦道:“多帅,你看。” 有人揶揄道:“比你爸帅么。” 郑琦说:“差不多。” 李瑶敏笑道:“飞虎一直把蒙将军当做榜样,你说呢?” 下面的人小声交谈,蒙建国爬上高处的门,扳着门把手刷过身份识别卡,缓缓拉开门,跃上门口的空间,一分钟后方道:“上来吧,小孩最先,女人,最后才是男人。” 小孩子们陆续上去后,肖莉朝决明说:“你上,张决明。” 决明道:“我负责殿后,我又不是小孩。” 众人进了食堂,蒙建国把决明拉上来,里面有不少人不会攀爬,体力也不行,饶是蒙建国身体强壮,将二十多个人挨个用绳子拉上三十米高处,也是累得不轻。 “这里安全了。”蒙建国关上门说:“是K3的封闭食堂,让野外生存训练人员用的。左手边是唯一的逃生电梯,只有一个出口,天花板也没有通道,通风口很小,大家可以休息了。” 食堂不算太大,然而容纳二十多人仍是十分宽敞,蒙建国看了一眼表,时间已是午夜,位置是海平面下四千四百七十米。 他的手表旁有一个光点,持续朝海面发出求援信号,还没有人来救援,代表海面上的事情还没解决完。 气温越来越冷了,肖莉和李瑶敏去食堂的厨房里找食物,蒙建国松了口气,头发有点凌乱,靠墙壁坐了下来。 决明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随手翻了翻挎包,在他们的身边是唯一的通风口。 蒙建国浑身大汗,汗水浸湿了白背心,现出性感的肌肉轮廓,疲惫倚在墙上,点了根烟。 “大叔——”杨雨珊指着他身后的标志:“这里禁烟。” 蒙建国只得把烟按熄了。 “张决明,在想什么?”蒙建国道,他装入子弹,臂射炮留在走廊里了,还有一把狙击枪,一把霰弹枪。 决明头也不抬,眼眶有点红,把挎包里的小熊拿出来,交给郑琦。 郑琦握着小熊的脖子晃了晃,自得其乐。 “想我爸。”决明道。 蒙建国说:“你最后见你爸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决明大致说了一下,蒙建国道:“应该还活着,别多想。” 决明说:“我知道他还活着,但是没有出去,正在想办法来救我呢。” “唔。”蒙建国说:“父子血缘之间,确实有微妙的呼应和联系,相信你自己。” 决明:“但我不是他亲生的啊。” 蒙建国:“……” 蒙建国浪费半天表情,很想再说点什么圆回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海面,宁远号航母升降平台。 赖杰一行人刚走下平台,郑飞虎嘴里便不清不楚念着什么,气势汹汹地走上前。 马上所有人作鸟兽散,只有刘砚和小均还茫然站着,郑飞虎吼道:“谁让你们回来的!有任务不执行,跑公海做什么!中心让你们回来了吗!” 王洋一转身,疯狂奔跑,天狼队所有人跑得没影儿了,赖杰大叫道:“教官!听我解释!” 郑飞虎一道灰影般追了上去,背后给了赖杰一脚,赖杰被踹得直飞出去,摔在地上半天没法动弹。 蒙烽左右看了一眼要找掩体,奈何郑飞虎身形一闪,瞬间到了面前,蒙烽马上闭上双眼,小腹上也挨了一脚,摔在直升飞机库内,打了个滚,不动了。 “装!都给老子站起来!” 郑飞虎走过众人,石破天惊一声怒吼,随手一掌将闻且歌打得横飞出去,揪着李岩的衣领把他扔到赖杰身边,给了他俩一人一脚,把刚爬起来的赖杰又踹回地上不住抽搐。 刘砚:“……” 小均:“……” 小均贴着墙壁,螃蟹一般小心翼翼,踮着脚一溜烟跑向直升飞机库的另一边。王洋瑟瑟发抖,躲在安全通道里朝他招手示意过来,抓着小均衣领一提,咻一声没命飞奔,去找K1教官报道。 郑飞虎朝刘砚走过来,刘砚马上就脚软了。 “刘砚。”郑飞虎没有踹刘砚,作了个手势,语气森寒:“到那边去。” 飓风队成员马上自发集队,刘砚站在蒙烽身后,郑飞虎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出来,让他站在队伍末尾。 “稍息!” 众人瞬间稍息,动作整齐划一。 “私自违背任务命令的事!”郑飞虎道:“先不追究了!来得正好,现在还有任务派给你们……听清楚!你,你在看哪里!你叫什么名字!” 郑飞虎一手捏住李岩喉咙,吼道:“听清楚!” 刘砚看得脸色惨白,几乎有种错觉听见骨骼折断的声音,郑飞虎手一松,李岩满头大汗不住喘气,发着抖点头。 “外面的情况你们都已经看到了。”郑飞虎道:“我们目前遭遇了一场非常严峻的危机,有东西破坏了核电站,洋流发电装置和风力电机几乎全毁了。还有东西爬上尖塔……” “是章鱼?”刘砚道。 蒙烽马上伸手护住刘砚的脸。 然而郑飞虎只是看了刘砚一眼,答道:“对,技师,你不是K3部队成员,我不会用军人的规矩要求你。但请你尊重我,听完我的话后再一次发问,会留给你们发问的时间。” 蒙烽松了口气。 刘砚还不知道自己差点挨耳光,茫然点头。 郑飞虎又道:“目前整个第六区沉进了海底,并且翻了过来,需要一队人前去执行特殊任务。本来按照严重程度,应该让特种部队去执行的。我必须指挥核电站抢险,保护技工给反应堆封堆,外面所有军队成员都在狙杀那些怪物,抽不出身。” 公海基地离大陆架不远,当初建造时综合了所有环境——海底天然气,石油等能源系统,洋流,鱼群,海底矿物等等诸多要素。东北方向则有一道深七千米的海沟。 建造基地时,谁也不知道海沟里有什么东西,声纳探测返回的结果是安全的。刘砚听了解释,隐隐察觉到,这条海沟里多半潜伏着不少史前生物。 事实上也理应如此,抹香鲸,巨型水母,章鱼等等海洋杀手,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尤其在体型悬殊如此巨大的情况下。 然而这次,七千多米深的海沟里竟是在一夜间飞出上百只史前大章鱼,郑飞虎特别言明,这些大生物不知为什么,受到了感染,并且具备了攻击性。 当第一只感染海洋生物漂上海面时,第七区便开始主动防御,将章鱼的头部彻底轰溃。但他们漏算了其中一环——章鱼是地球上所有动物中,与人类差异最大的族群。 它有两套记忆与感知系统,也就意味着章鱼有两个大脑,一个存在头部,另一个大脑则遍布全身神经元中。在头部被轰得稀巴烂以后,触手还具备自我意识,持续行动。 所有人听得不寒而颤。 章鱼群入侵环礁岛,掀翻了整个大海,密密麻麻的触手便是他们回来时在空中看的那一幕。 它们摧毁了核电站,造成连环大爆炸,尖塔顶端风暴驱散器被折断,第七区发动特斯拉电圈,才争得短暂的喘息时间。 紧接着,飓风在海面生成,这场十一级的热带台风范围逐渐扩大,威力也越来越强。 瓦良格号航母被上百根章鱼触手拦腰绞断,缓缓沉入海底。 从天空到海面,再到海面以下,这是一场艰苦的战争,24小时前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摧毁了海下能量流电缆,第六区的虹桥与环礁岛铁基被五只大章鱼绞断。 整个统战部在海水中打了个转,缓慢沉了下去,所幸浮力与重力相平衡,承载了大部分的落海冲击。坠入海底时,统战部底朝上,第一层朝下,距离沉没处已近三公里,堪堪停留在海沟的边缘,摇摇欲坠。 “四千四百米水压。”郑飞虎道:“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掉进海沟,深水会将统战部压成一堆废铁,现在要马上派特种部队官兵下去,开启应急装置。” “所有的能源都已经被切断,整个第六区里只有K3的应急能源是好的。”郑飞虎说:“潜艇会送你们下去,紧急装置在第一层电子与数控中心,你们必须接入能源,通过口令,再手动启动紧急装置。” “这种紧急装置就是防坠毁用的。”郑飞虎道:“利用气压原理……” 刘砚道:“我在工房看过原理,翻转后释放巨型气囊,令整个统战部浮起来。浮上海面。” 郑飞虎道:“非常正确,先令第六区反转,注意在成功掉头后再释放气囊,否则第一层挨着海底,直接开启气囊,加压器不能成功充气。” 郑飞虎又道:“你们只能从第十九层,军队生化研究中心底部的废料释放槽进去。再沿着电梯通道,进入第十层K3训练场,用我的安全口令通过核心门,抵达第一层数控中心,用一块待会给你们的芯片,重新启动应急系统。接下来电脑会告诉你们怎么做。有什么问题,可以开始问了。” 赖杰:“里面有残余的丧尸章鱼么?” 郑飞虎:“不清楚。” 赖杰:“有幸存者么。” 郑飞虎道:“有多少幸存者都跟你们没关系。” 赖杰:“只有我们这队人?会很危险……” 郑飞虎冷冷道:“不危险用得着我的学生们进去?随便一队新兵就能执行的任务,还需要你们?” 赖杰本想申请其他小队支援,但郑飞虎这么说,真的是人手不够了。 蒙烽冷不防道:“我爸呢。” 郑飞虎:“不知道。” 蒙烽登时蹙眉道:“他被困在第六区里了?!” 郑飞虎:“他是唯一一名留下发送指挥通讯的将领,第七区接到他手表上的求救信号,但无法确认是否生还。” 蒙烽静了片刻,而后道:“还活着。” 郑飞虎看着蒙烽,眼神中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而后道:“也可能死了,蒙烽中士。” 队员们没人敢说话,郑飞虎瞬间怒吼道:“你是下去执行任务的!这个任务不是去救人!知道么!是不是要给蒙将军发个讯号让他先自杀!免得拖累你们!” 蒙烽凛然道:“明白。” 郑飞虎道:“很好。” 蒙烽道:“他还活着,我知道。” 郑飞虎冷冷道:“你说活着,就还活着。命令完毕!全体向右——转!赖杰队长,带你的队员前去整备!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潜艇会送你们出发!” 43、守望 第六区十八层: 海水一瞬间冲进十三层,统战部七层,十三层,十四层三个楼层玻璃碎裂,随着不断下坠,压强逐渐增大,隔板扭曲变形,轰轰声接二连三,扭转凹陷。 大量的海水冲进安全通道,楼梯间的人还未来得及躲避便被淹了进去,骨骼爆裂,颅腔被压扁。 海水倒灌的瞬间张岷冲上十三层,那一瞬间到处都是人,拥挤在楼梯间里,人群发疯地朝上挤,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张岷暗道糟糕,马上一跃而起,朝楼梯扶手下侧身一翻,从十四层翻到十五层,再翻下十六层,到处都是人,头顶巨响越来越近,汹涌的海水犹如咆哮的巨兽一路直冲下来,张岷飞身一扑冲进连接十六层的通风口,下一刻水流推着他直射出去,在狭长的通风口内撞了几下,摔在地上。 海水哗哗声注入十六层,张岷狼狈起身冲过走廊。 “警报,警报。”电子女声响起:“应急系统开启,所有通风口关闭,请向最近的安全通道撤离。” 张岷冲出过道,拐角处一声尖叫,和一个女人撞了满怀。 “对不起。”张岷忙把她拉起,诧道:“枫桦?” 通风口一关,十六层的水登时停了。 那女人正是谢枫桦,站在齐膝的水深里发抖。 “张岷?”谢枫桦道:“你怎么在十六层?安全通道能走么?” 张岷抬头看了一眼,谢枫桦跑出的地方正是统战部信息交流中心,喘着气说:“不能,被注水了。” “跟我来!”谢枫桦拉着张岷跑向走廊尽头的电梯间,刷了卡进去,说:“这是信息中心专用的小型电梯……给记者们送资料用的。” 张岷一入内便疯狂按电梯的按钮。 “只有你一个?”张岷说。 谢枫桦喘着气道:“北安全通道进水,南走道还是好的,其他人都从南走道跑了!有只怪物卷了进来……决明呢?” 张岷脸色苍白,答:“不知道,我们朝两个不同方向走的……他走的是南边,谢天谢地,一定没事。” 张岷:“只要这次决明安全……我就……” 谢枫桦道:“张岷你别紧张,一定没事的。咱们从裕镇都逃出来了,还怕这点小麻烦?对吧。” 谢枫桦笑了笑,张岷也笑了起来。 顶端一声巨响,电梯上行停了。 刹那间电梯轰一声下坠,谢枫桦大声尖叫,张岷马上道:“抓稳——!” 吊绳断裂,小型电梯从十米高处拖着隆隆巨响坠了下来,轰一声坠进水里,海水消去了冲力,谢枫桦昏了过去,张岷猛地咳出一口血。 电梯在海水里缓慢下沉,水位上升,冷水一激,谢枫桦醒了。 张岷喘息着抬头,海水冰冷刺骨,越漫越高,他抬头看,一拳击开电梯灯板,爬了上去,把谢枫桦抱上来。 谢枫桦头昏脑胀,摇摇晃晃地站在电梯顶上。 到处都是哗哗的水流,张岷咬牙拆下电梯上的一根铁棍,撬开高处的门,爬进第十八层——中国军方机械研究所。 谢枫桦不住咳嗽,第二道门是开着的,打开到一半停电了。 他们穿过第十八层,进入工房中央,张岷四处看了看,试着去开电源。 “机械研究中心应急电源系统启动。”女声提示道。 整层楼的灯全部亮了起来,女声:“防御机制开启。” 到处都是砰砰声响,上百道门接连关上。 张岷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说:“现在……我看看电梯,有专用电梯……” 他打开电梯开关,手指还没碰上去,远处一声闷响,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张岷:“……” 谢枫桦:“……” 张岷:“不是短路,我……还没碰到它。电力系统好像又全毁了,这下麻烦了。” 谢枫桦勉强点头道:“我……可以作证。不会赔偿太多的。” 第六区,十层: 一群小孩自发地过来,决明埋头按蒙建国教的,给手枪上子弹,说:“都坐吧。” 十名学生沿墙坐下,蒙建国看着他们不作声。 “你爸爸呢。”蒙建国摸了摸决明的头。 决明:“在想办法救我啊。” 蒙建国说:“亲生父亲。” 决明摇了摇头,蒙建国说:“妈妈呢?” 决明说:“不知道,我爸说他把我捡回来的。” 蒙建国点了点头,说:“我儿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像你镇定,太浮躁。看你的衣兜。” 决明还穿着蒙建国的大外套,厚,温暖,踏实,他把手揣进兜里,摸到一张照片,拿出来看了看。 上面是蒙建国年轻的时候,让蒙烽骑在他的脖颈上。 决明侧头端详蒙建国,和照片作比较。 蒙建国知道他想什么,一哂道:“老了吧。” 决明摇头道:“现在比照片好看。” 蒙建国四十六岁,成熟,稳重,对着百姓彬彬有礼——尤其对女士。那风度简直是少女杀手,他就像蒙烽一样坚毅可靠,却不像蒙烽一样年轻浮躁。 决明说:“蒙叔保护了我们很多人。” 蒙建国终于想起来了,当时吴双双带着蒙烽的信前来,蒙烽以无情得近乎陌生的笔触,要求父亲善待自己逃亡途中的同伴,自己则留在前线,将为国捐躯作为交换的代价。 蒙建国看了这封信很久很久,认真阅读名单,最后亲自写了条子,交给民生部去协调,当时就有张岷和决明两人。 “这是他应该做的。”蒙建国说。 “哦。”决明答道。 安静。 片刻后决明开口:“你希望我说说他吗。” 蒙建国:“……” 决明:“如果你给我一只熊猫,我就把认识他到现在的经过告诉你。你一定很想知道自己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对吧?” 蒙建国:“你是不是跟着一个叫刘砚的人,学会这招的。” 决明:“白松狮狗也可以,要大只点的。” 蒙建国:“你说吧,熊猫不敢保证,松狮问题不大。” 决明搭着郑琦的肩膀,开始回忆从认识蒙烽到住在永望镇的一点一滴。 同一时间,潜水艇接近深海,伸出通道桥,轰隆一声嵌入第六区建筑的底部。 “开始行动!”鼻青脸肿的赖杰打手势,三名鼻青脸肿的成员各将武器准备好。 第一卷结束: (6) “祝你们成功——”潜艇广播器中响起声音。 赖杰带着队员们跑过回廊,开启废料排放槽,呜呜声响,巨型垃圾倾斜斗缓慢上升,潜艇桥离开。 大门轰然关上,蒙烽抛出一个小型发光灯,吸附在高处。 众人仰头眺望,高达十米的空间内,四面充满铁锈的围墙环绕,被海水腐蚀得锈迹斑斑。动力排污涡轮挂着粘稠的垃圾。 脚下厚厚一层污泥,蒙烽走了一步,军靴踩碎试管,发出轻响。 “我靠……”闻且歌以枪口挑起涡轮叶片上的东西,那是一个人的断手。 “别乱动。”赖杰背着手,双脚略分,修长身材在灯光下显得挺拔而颀长,他转头以红外线镜片扫视周围。 刘砚道:“这里不行,得换个地方,从涡轮进去。” “进吧。”赖杰道:“蒙烽打头,我殿后。” 众人进入涡轮桨内,那是一条深邃的圆形管道,内里湿润而滑腻,不知有多少生化废料,消毒水的味道十分呛人。 主管道尽头又分出十六条管道,赖杰选了第六条,这里通向十九层最靠近电梯的一间实验室,管道内静谧,不知何处传来的水滴有节奏地滴落,每数秒一声轻响,在黑暗中犹如啮咬精神的怪兽,压抑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赖杰开口,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 “你们去过香港吗?” “没有。”蒙烽不以为然道:“老子从来没去过,有机会还想出过国呢。” “现在可不是出国了。”闻且歌在队伍末尾说:“咱们在公海了。” 数人笑了起来。 赖杰道:“当兵那会老想着去香港买个iphone5,没机会去,也没钱。” “后来怎么了?”李岩笑道。 赖杰专心看着排污管深处,在冷光灯管的照明下继续前进,嘴上说:“最后终于有一次机会去了,但你们那会还没加入飓风队……” 这是特种部队队长的职责之一,蒙烽也受过这一类训练——在封闭式空间内执行任务时,队长需要不时开口,令队员们缓解精神上的压力。 闻且歌与李岩,刘砚都没受过正规训练,赖杰说话时确实有效地减轻了他们的紧张感。 “丧尸潮爆发后,飓风队的第一站就是香港。”赖杰的声音在幽深的管道中回荡:“弹丸之地,六百万人口,到处都是丧尸……所有你想得出的地方全是丧尸。维多利亚港,中环……密密麻麻的,求救的人很多,活死人更多。驻港部队的军营,新界的地铁站……那场景实在是壮观。” “后来呢。”闻且歌问。 赖杰:“飓风队五个人,死了三个,包括队长。第一战就差点全军覆没。刘砚,你出过国吗,你知道印度有多少人口不,印度那么一丁点大的地方,丧尸潮爆发的时候,才是佛经上说的恶鬼地狱……” “蒙烽,你的理想是什么?”闻且歌问。 蒙烽说:“以前想过,有机会的话,赚到钱,带着老婆走遍全中国。到处走走,看看,去旅游。” 李岩笑道:“现在也差不多了。” 蒙烽笑了笑:“也走过不少地方了。” 黑暗里,李岩以手肘碰了碰闻且歌,问:“闻弟,你的呢?” 闻且歌道:“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 刘砚:“你皈依天父了么。” 闻且歌笑道:“天父是谁?我逐渐成为自己的信仰了。你呢,李岩?” 李岩道:“一切安定下来以后,想和枫桦去找个农场,像你们的永望镇那样,种种田,过点悠闲日子。” 赖杰走到排污管尽头,说:“会有机会的,你俩是编外人员,疫苗的三次效力消失后,国家会发一大笔钱,让你们回去过好日子,大家都打起精神,我要打开废料槽了。” 废料槽挡板开启,轰隆一声赖杰摔了下来,就地一打滚起身,扫视四周,蒙烽跃下,二人背靠背巡了一圈。 头顶整齐地排放着生化实验台,它们原本被固定在地上,此刻头下脚上,天花板上散落着碎裂的培养皿与试管,烧杯残骸,实验室里形成一个十分奇特的空间景象。 电力无法开启,赖杰抛出照明吸附灯后,整个实验室里充斥着绿光。 “暂时安全,可以出来了。”蒙烽道。 “你看那里。”赖杰以枪口指着敞开的大门:“有东西经过。” 门旁挂着不少粘液,蒙烽掏出小刀刮了点下来:“是那玩意了,是怎么过去的?” “我倒想亲眼看看。”赖杰嘴角嚣张地翘了翘。 “排污管道里钻进来的。”刘砚道:“我觉得这里不太安全……能换个地方么。” 赖杰示意稍等,与蒙烽开始调查门后,刘砚把箱子放在一张高脚转椅上打开,第十九层的平面地图与十八层区别甚大,上千个小型实验室犹如蜂巢密密麻麻相连,簇拥着中央巨大的独立计算机电子系统。 刘砚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了一眼。 四周墙角有不少凌乱的装置,他的专业领域不涉及生物,大部分叫不出名字,但那一刻,他感觉到一个密封的铁罐子里有什么东西。 “这不是好习惯,刘砚。”蒙烽道:“把那玩意放下,你RPG游戏玩多了么,一进新地图就喜欢摸墙角偷物品。” 刘砚放下那个罐子,转身取出一个小型精确探测仪,打开。 嘀嘀嘀嘀,探测仪回报生命波动,铁罐子里有微弱的生命反应。 刘砚捡起它,放在房间中央,改变穿透射线扫描。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图案,刹那满背冷汗,脸色苍白。 “你发现了什么。”李岩问。 “一个胚胎。”刘砚颤声答道。 实验室里一阵恐怖的静谧,生命探测仪声音停。 “被β射线杀死了。”刘砚说:“快离开这里,这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事……” 赖杰马上离开实验室,大部分都锁着门,蒙烽撞开其中一扇,是个行政办公室,翻倒的桌下躺着一具全身带血,头颅被撕走的尸体。 蒙烽抓着它的脚把尸体拖出去,扔在一边,赖杰砰砰几枪击碎脚下天花板的日光灯槽,确认通风口处,闻且歌掏出几个锁,把通风口牢牢拴上。 “闻弟留下保护刘砚。”赖杰道:“这里设立临时据点,李岩跟我们走,我们去找通道!” 闻且歌把桌子扶正,反锁上门,刘砚在桌上打开铁箱,开启定位器。 三个光点散进十九层通道,刘砚看着屏幕不吭声。 闻且歌站在一旁,埋头翻钱包,抽出一张纸看了看。 “闻弟,那是什么。”刘砚眼角余光瞥见,却不转头:“蒙烽,你靠近A主升降梯了,注意你的背后,有一条很长的走廊,别被偷袭。赖杰小心你的头顶,有通风口。” 闻且歌一手按着通话勋章的麦,答道:“信。” 刘砚:“谁给你的?李岩,你最好走快一点。章鱼是冷血动物,没法探测。” 闻且歌:“一个朋友,很重要么?” 刘砚耸肩道:“随便问问,好奇而已,你可以不回答。” 闻且歌说:“你猜猜?” 刘砚拇指按着麦,狡黠一笑:“谢枫桦。” 闻且歌:“……” “怎么猜到的?枫桦和你说过我?”闻且歌蹙眉道。 刘砚心想:因为你按着麦,不想让其他的队友听见我们的对话,赖杰,蒙烽都不会关心这个,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李岩的女朋友。 但刘砚没有说破,随口道:“嗯。” 闻且歌紧张道:“她说了我什么?” 刘砚笑了笑:“你先告诉我信上说了什么。” 闻且歌答道:“没什么特别的。” 刘砚:“她也没说你什么特别的。” 闻且歌:“……” 过了一会,闻且歌道:“她只是鼓励我。还在永望镇的时候,你知道的,我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 刘砚:“你早就赎罪了,闻弟,别再想那个。” 闻且歌点了点头,又问:“枫桦提到我?她都说了什么?” 刘砚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幸蒙烽及时救场。 “刘砚!”蒙烽道:“我找到通道了!所有人向我这里集合……不对!” 砰砰砰声响,通讯器里枪声震耳欲聋,紧接着一发手雷轰地抛出,爆破声清晰可闻。 “蒙烽!”刘砚喊道。 许久后通讯器里传来蒙烽的声音:“没事,刚才那玩意你一定会喜欢的……炭烧鱿鱼须……都过来吧,向我这里集合,上十八层。” 刘砚收拾箱子,与闻且歌出了行政办公室,赖杰与李岩朝着蒙烽所在地方集合。 十八层: 枪声,爆破声震撼了整个第六区,头顶的地板微微摇撼,扑簌簌朝下掉灰尘,张岷抬头看了一眼。 “有人吗!”张岷喊道。 “估计有人来救咱们了。”谢枫桦说。 张岷四处看了看,谢枫桦说:“好像是从南边传来的?” 张岷起身道:“去看看。” 研究所最深处的独立工房,门关上一半便停了电,张岷勉强挤过门缝,把谢枫桦拉了进来,这里是个很宽敞的空间,中间摆放着一台巨大的机器,两只机械臂凝在半空。 十层。 蒙建国蹙眉辨认着脚底深处传来的动静。 “有人来了吗?”一人问道:“是来救我们的?” 蒙建国说:“有人来了,但不一定是救我们。” “为什么!”马上有人道。 蒙建国朝郑琦说:“可能是你爸爸,他们要到第一层去,把气囊打开,第六区会浮上海面,我们所有人都能得救。” 决明说:“我们要做什么吗?” 蒙建国手指摇了摇,示意对面的幸存者稍安:“请耐心等待。” 44、追杀 “她到底说了我什么?” “别问了,饶了我吧,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刘砚哭笑不得道。 “我不是开玩笑。”闻且歌穷追不舍:“告诉我吧,刘砚哥。” 刘砚:“你先变个魔术给我看。” 闻且歌:“那你停下来啊,你不看我怎么变?” 闻且歌追在刘砚身后问个没完,两人穿过走廊过来,刘砚忽然停下脚步,他们同时转头,被中央机房的一团蓝光吸引了视线。 “这是……”刘砚蹙眉。 中央电子计算机实验室: 在电力中断的情况下,电脑实验室内还有一团淡淡的蓝光。 光源?冷光灯?刘砚走近控制台,他甚至辨认不出蓝光的体积有多大,它不像球形灯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远远地看占据了整个样品管,然而走近后又觉得它充斥了整个空间,真正的发光核心只在一点,那一点又散发出数以亿计的光晕,重重包围着核心区域。 “她到底说了我什么。”闻且歌追问道:“喏看这里,我变魔术了……” “这种时候。”刘砚道:“你就不关心面前这玩意吗?变什么魔术。” “哦。”闻且歌抬头,看着那蓝色的光晕。 “这是什么?”闻且歌终于暂时不再追问了,转向控制台。 刘砚抬头看了一眼控制台侧的铭牌:“曙光5000A,他们把中科院的超级计算机搬到这里来了。” 他试着打开头顶控制板,挨个将备用电源按钮开启,最后一个弹上时,嗡的一声,身前显示屏亮起。 一道破碎的电波型状从右至左,线条曲折跳跃,充满整个屏幕。 下方的另一个显示屏里则是扭曲封闭的绿色线条在缓慢转动。线条旋转方向毫无规则,二维曲率在旋转中构成一个三维线图。 刘砚按了一下缩小键,图像唰然后退,越拉越远,三维模拟空间里,无数个绿色线条运动形成的光点构成一个模糊的球体轮廓。 他转头看了一眼大型样品管中的蓝光,这玩意似乎有点烦躁感,隐约在排斥着他们。 闻且歌也觉得不太舒服,说:“走吧。” “刘砚!”蒙烽道:“你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你当是去约会吗?” 刘砚:“马上来。” 他按捺着在蓝光面前的不适感,按了打印键,打出一张图纸,上面是曲折跳跃的折线,随手一折收好,匆匆赶向通道口与蒙烽汇合。 “钻进去钻进去。”赖杰道:“快点别拖时间。” 刘砚:“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蒙烽呢?” 赖杰:“已经钻进去了,别啰嗦了!”他把刘砚掏图纸的手拉出来,按着他脑袋就朝管道里塞,示意他跟在李岩后面进狭长的通道。数人在里面匍匐前行,刘砚道:“这条路是……十八层和十九层……的信息管隧道,亏你找得到这里。” 他们身边是一条粗大的光纤线,十八层所有数控机床汇进总线,总线再牵进十九层,接头固定在中央计算机上,信息管隧道开始朝下。 蒙烽爬到尽头停下,用拳头击了几下挡板,艰难地转身,抱着光纤开始用脚踹。 “亲爱的,猜猜后面是……”蒙烽道:“什么地方,喝!” “魏博士的私人工房。”刘砚道:“希望他还活着。” “砰!砰!”蒙烽的脚狠命踹,声音从十八层中央工房顶端传出。 张岷愕然抬头,谢枫桦屏息缓缓退后。 又一声闷响,这次声音来自工房另一侧,张岷与谢枫桦同时转身,望向隔门。 一团粘稠的胶状物挤过只有一条缝的门,紧接着十来根触手缓慢挤开第一扇门。 “啊——”谢枫桦恐惧地大叫。 惨绿的灯光下,密密麻麻,不住蠕动的触手挤得大门变形,张岷缓缓退后,把谢枫桦护在身后,说:“怎么办?” 前面是庞大的章鱼触手,它们仿佛有生命般,触手头挤过了大半道门,粗根部却卡在门外,然而随着大门的变形,三十米长的触手越来越近,甚至挥到了张岷面前。 背后“砰砰”声一停。 通道里,闻且歌在最后道:“我好像听见了枫桦的声音。” 李岩道:“什么?” 刘砚:“……” 蒙烽回头道:“踹不开。” 刘砚不耐烦道:“继续踹。铆钉接的,一看就知道,别偷懒。” 蒙烽:“脚要断了!” 刘砚丢出一个定时炸弹,嘀嘀嘀声响,上面显示时间,59秒。 蒙烽骇得魂飞魄散,跑又没地方跑,大吼道:“刘砚!你他妈要谋杀亲夫吗!”说着以脚开始疯狂踹那通道板。 几下瞬间踹开,蒙烽摔了出去,章鱼触角落地,朝着张岷与谢枫桦横挥而来! 闻且歌:“她到底说了什么……” 刘砚:“你现在可以亲自问她了,蒙烽!小心!” “有危险!卧倒!”蒙烽吼道。 张明瞬间原地打滚,将谢枫桦推到墙角的一架机械后,喊道:“给我一把枪!” 蒙烽架起机关枪四处扫射,子弹声大得能将耳膜震破,闻且歌,李岩等人接二连三从高处跃下,刘砚滑出通道口,反手将武器箱拖着一甩,数把枪支飞散下来。 触手越来越多,蒙烽开枪几乎将一根巨型章鱼须打成筛子,粘液喷了漫天,那柔软海洋生物组织却依旧在地上不住痉挛。 “小心!”赖杰吼道,霰弹枪无用,各人全部换上连发机关枪,张岷摸到一把AK,抢到门边,开始“砰!砰!”地点射! 触手越挤越多,一时间整个工房犹如被恶魔的触须占满,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章鱼透过大门将它的无数根触手强行挤进工房,每一根都堪比巨型电缆,在空中一卷,继而一摔,赖杰被甩得横飞出去。 “朝队长靠拢!”蒙烽吼道:“缩小范围!太多了!怎么办!” 赖杰艰难起身,瞬间避过头顶挥过的触手,那吸盘竟是穷追不舍,朝着他的头直追而来。 “回去!回十九层!”赖杰吼道:“还有人在上面么?!放绳子接应!” “刘砚!”蒙烽喊道,一回头时愣住了。 “呜——” 电力系统充能,四根导管从深海挖掘机背后落下,九千瓦氙气探照灯亮起,众人马上四处躲藏,睁不开双眼。 挖掘机密封舱中央,刘砚逐一打开按钮,检视能量槽。 “我掩护你们!”扩音器里,刘砚的声音道:“在我背后扫射!” 挖掘机器人从头顶的地板上松脱,转身轰然落地,惊天动地的迈出一步,整个天花板似乎被震得跳了起来,轰一声巨响,左机械臂揪住扑向面前的一根巨大触手,右臂拆下墙上的一根铁棍,朝着它狠狠一扎,将它钉在地上! 十来根章鱼触手朝着挖掘机器人缠了上来,轰一声巨响,高速旋转的锯轮甩出,将所有章鱼须拦腰切断! “干得好!”赖杰大吼道。 刘砚左手探进紧急命令槽,握住拉杆,狠狠一旋。 挖掘机器人背后的精钢铲划了道弧线,震耳声响中狠狠拍在地面。紧接着右机械臂高速转动,探出钻头,刺耳铮铮声不绝将两根触须同时钉在地面上。 那一刻整个第六区都在震动,轰鸣声透过层层隔板传来。 挖掘机器人腹部探出一根金刚石聚焦射线头,激光横着扫过,在墙上留下一道漆黑的痕迹,大门变红坍塌,继而轰的一声爆射出去。 能量格降到27%。 刘砚停下机器人,打开舱门。 中央工房内一片狼藉。 蒙烽:“呼……呼……那个定时炸弹呢。” 刘砚:“只是读秒器而已,没有雷管,果然人要有危险才能爆发嘛。” 蒙烽:“……” 张岷抱着枪倚在门边,谢枫桦脸色苍白,浑身大汗,赖杰带着队员们退了回来。所有人都惊魂甫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数人都是老相识了,张岷简要说了这里状况,李岩则在角落抱着谢枫桦不放手,两人紧紧拥抱,小声说话,李岩脱下谢枫桦的高跟鞋,检视她的脚踝。 “你不去问了?”刘砚朝闻且歌道。 闻且歌淡淡道:“不了,别打扰人家。” “我得去找决明。”张岷在另一侧说:“这里不安全。” 赖杰想了一会,说:“刘砚,机器人还能动么?” 刘砚从闻且歌面前过来,说:“27%能量,可以开出去,开到一半没电了扔掉就行。尽量少用激光发射器,可以多撑一会。” 赖杰说:“那么开始行动,我们时间不多了,都起来,李岩你照顾你女朋友。” 刘砚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地板,示意稍等,在外间工房大厅内拆下开关匣。 “只是短路了。”刘砚道:“稍等几分钟,我换个保险丝。” 他把开关盒的保险丝换上,继而开启工房独立电脑,启动三维全图,按了音波探测。 “W博士专用机,输入口令。”电子女声道。 “刘砚。”刘砚道:“信息口令A,U……” 电子女声:“口令通过,请操作。” 刘砚屏着的呼吸终于吁了出来,整个人松了口气,笑道:“魏博士真是明白人。” “你的安全级别这么高?”谢枫桦道。 刘砚说:“临走前魏博士让我当他的助手,还好安全口令没取消,音波探测统战部全局图。中央工房技工检修操作,一级确认,报告损坏程度。” 电子女声:“第七层,第十三层,第十四层损毁,440大气压强度,危险等级‘极高’,音波穿透返回。” 嘀一声响,激光头发出射线,构筑起整个第六区线图,从上到下,一共十九层,此刻是倒置的。 建筑物线图十分复杂,幸亏是三维的,每层有不少断裂的线,象征着被损毁的建筑。 赖杰喃喃道:“这些是什么?”说着指向各个楼层中圆管型的活动物体,粗略一看足有上百根,正从建筑物线图的缝隙中缓慢朝上,于四面八方,向着第十八层汇聚。 蒙烽深吸一口气:“我们有麻烦了,怎么都朝着这里走?” “应该是朝咱们头顶的十九层走。”赖杰说:“生化实验室里有什么?” “别管了。”蒙烽道:“赶紧整备,离开这里,快!” 刘砚翻出工房里的一个推进器给深海挖掘机安上,趁这时间,众人在工房中央简单地开了个会,制定了路线。 赖杰选了一条最远的路,兜了个大圈,途中危险却是最少的。十八层非常不安全,张岷谢枫桦都得跟着走。 赖杰给了谢枫桦一把手枪,李岩道:“她走不动了,队长,我负责背她?” 刘砚摆手,坐上挖掘机,机械臂钳着枫桦的小蛮腰,把她朝挖掘斗后面一塞,摸了摸她的脑袋,安置好,哐哐哐地开始走动。 氙灯穿透力极强,一照之下,整个走廊清晰可见。 “准备——” 幽深的隧道尽头,黑暗里埋伏着难以识别的危险,刘砚深吸一口气,挖掘机器人躬身,背后加速器隆隆作响,喷出黑烟。 “冲!”刘砚一推操纵杆,机器人提到最高速呼啸而去,所有人跟在身后开始狂奔,侧边以机关枪扫射,一路上不知撞飞了多少障碍物,机器人高速冲向隔板,激光喷头探出,巨响声中隔板炸为碎片! “跟上跟上!”赖杰吼道。 所有人跟着挖掘机器人冲过整个十八层,刘砚操纵机器人一拳击飞电梯间大门,赖杰吼道:“跳上去!” 张岷,蒙烽,赖杰,闻且歌,李岩五人同时一跃而起,扒在深海作业机上,刘砚拧着操纵杆,潇洒一转身,机器人背后喷出推进烟雾,在大型装甲电梯间内缓慢下降。 能量格不断降低,刘砚满背汗水,推着反冲力操纵杆。 10%……9%……8%……推力渐弱,在最后8%时抵达电梯间尽头,轰然落地。 脚底是一个巨大的平台,落地后机器人退后一步,面前是倒置的电梯间大门,上面显示荧光数字:11。 下面没有路了,脚底是倒转的大型电梯平台,声波扫描显示,底下全填满了海水。 “咱们得穿过这里,找路上第十层。”赖杰说:“准备炸开门,能量还够么?” 刘砚答道:“不太够了,换炸弹吧。” 李岩前去安置炸弹,三秒后数人迅速躲到挖掘机后,刘砚按了一个按钮,挖掘机推起前铲,挡住爆破的冲击波。 大门轰然变形,机械臂将钢门拆下,数人奔进十一层。 “暂时安全。”赖杰看了一眼墙上地图:“大家分开,各自去找还没进水的通道。刘砚,你自己留在这里负责调度,可以吗?” 刘砚看了一眼背后敞开的电梯门,答道:“应该……没问题。” 蒙烽还是不太放心,扫视四周,说:“到这里来。” 张岷道:“给我一个通讯器,我也能帮上忙。” 刘砚抛出一个徽章,张岷抬手捞住别在领子上,拿了把AK准备参战。 十一层是空军楼层,侧边训练场里有不少倒置的掩体,蒙烽选了个看上去最安全的地方,说:“你们躲在这里。” 赖杰说:“没时间了,快散开去找通路,刘砚居中策应,早一刻找到通路就早一刻安全。” 第十一层非常大,是整个第六区里最宽敞的办公区,五人各选一个方向散开,刘砚从挖掘斗里掏出谢枫桦,打开深海作业机舱盖,把她塞了进来,在舱内狭隘的空间里打开通讯盒。 屏幕上的光点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前进,这里靠近浸水楼层,大部分通道都被海水灌入,他们要找到没有灌水的通道,再集中撤退。 按照这个搜索时间,起码要半个小时。 “哲学家,你和李岩怎么认识的?你觉得闻弟这人怎样?”刘砚沉吟片刻,把其余四个通讯器关了,留下与闻且歌和蒙烽的单向通讯。 谢枫桦:“……” 蒙烽:“拆官配是会被雷劈的,亲。小心哲学家给你后脑勺来一发。” 刘砚漫不经心道:“八卦一下嘛,这么严肃做什么?” 谢枫桦直到这时才有时间与刘砚说几句话,笑道:“闻弟是个帅哥,好男人,嗯……很温柔很绅士的人,是个完美的人,还会变魔术,没什么可说的。话说我更好奇你呢,机器猫。听说你和蒙将军大吵一架?最后你赢了吗?” 刘砚转过头,看到谢枫桦手里还拿着个录音笔。 “噢,这种职业习惯显然很不好,哲学家。”刘砚道:“我倒是听说你在交流刊物上说了不少蒙将军的坏话,他一定很后悔让你进入统战部的宣传部门。” 谢枫桦道:“民众总需要听点不一样的声音,呃……其实蒙将军是个很有趣的人,只是立场和我们不太一致。” 刘砚眉毛一动:“什么立场?你代表什么立场?第七区?” 蒙烽道:“刘砚,你显然不是人家的对手,才几句话就被牵着走了。” 刘砚:“不,我现在想八卦点别的了,枫桦,你知道什么内情?” 谢枫桦低声道:“当然不,我能代表什么立场?只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寻找真相……你知道么?他们在深海找到了一只奥克斯综合体,用咱们现在的这个挖掘机,成功地拆解了它……得到一件东西。” 刘砚:“什么东西。” 谢枫桦摇了摇头,一手支颐,漂亮的眉毛弯了起来。 “他们说,那是奥克斯综合体的‘核’。”谢枫桦道:“是一种叫弦的东西。再详细的,我们就不清楚了。据说十九层生化实验室已经在研究这次病毒潮的真相,但整个第七区被蒙将军的长夜计划激怒了,不愿意再分享信息……” 刘砚马上掏出一张纸,说:“你看这个,枫桦,你觉得它像什么?” “我觉得我看见那玩意了。”刘砚道:“是一团蓝色的光,你看,曙光5000A的解析报告在纸上记录了这些……” 谢枫桦对着舱顶灯看那张纸。 蒙烽道:“刘砚,把全部通讯器打开。” 刘砚开了通讯器。 “像地震带的波动研究。”谢枫桦道:“又不太规则……是心电图吗?” 刘砚道:“不,不是心电图,心电图是规律的,这应该是一种波,但不太清楚实际内容……” 赖杰问:“你们在说什么?” 刘砚和谢枫桦都没有回答,谢枫桦最后道:“像脑电波频率图纸。” 刘砚:“……” “所以呢?”刘砚沉声道。 谢枫桦说:“你看到的那个蓝光,一定就是统战部生化实验室在深海获得的采样,而采样报告上显示,那种蓝光说不定有思想,它是一种叫‘弦’的东西。” 刘砚:“赖杰,我记得你也提过这个……” 赖杰道:“我不清楚,我是听吴双双说的,第七区只说到这个名词,没有深入解释。” 刘砚:“看见它了会怎么样?” 赖杰:“谁知道呢,有人说看见了会死……” “这是扯蛋,很明显我没事。”刘砚话音刚落。 通讯器传来一声巨响! “刘砚!”蒙烽吼道。 “枫桦!”李岩刹那间手脚冰凉。 刘砚喊道:“枫桦!抓稳!” 整台挖掘机被掀得翻了过来,一只巨大的章鱼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潜入了训练场。 那是丧尸章鱼的完全体,足有七八十米长,巨大的灰色头泡几近透明,八根触须灵活活动,揪住挖掘机器人的机械臂,将它狠狠摔在地上。 当所有章鱼触手保持完好,并长在一只章鱼头上的时候,这种深海怪物绝非几根断裂触须的威力可比,刘砚还没来得及开战,两根机械臂就被巨力扯裂。 所有人同时转身,冲向刘砚与谢枫桦所在的位置。 刘砚终于摸到激光发射钮按下,激光聚能,嗡一声耗掉了最后的五格能量,一道炽热的激光射向章鱼头部,砰一声炸了漫天横飞的脑液,化成瘫软的一团,触手不住抽搐,痉挛。 刘砚喘息着说:“见鬼,这家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话音刚落,八根连在章鱼被炸毁的头上的触手又再次活动起来。 完了。刘砚心想。 那一刻惊天动地,蒙烽绝望的大吼,舱盖被掀开,挖掘机撞上墙壁,将整个训练场的内墙彻底撞穿! 刘砚与谢枫桦同时摔了出来,又一根触手挖进墙壁,迫近谢枫桦。 触手的吸盘上,密密麻麻嵌着成千上万死人头颅,刘砚吼道:“趴下!” 刘砚扑向谢枫桦,把她推向断裂的墙壁之后,其中一具丧尸的头狰狞地睁开双眼,咬住刘砚的手臂,刘砚痛得大叫出声。 谢枫桦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紧接着枪响,通讯器内变成沙沙声,最后停了,一片静谧。 蒙烽停下脚步,瞳孔剧烈收缩。 “刘砚?”赖杰的声音发着抖。 “快跑……快……”刘砚拖着受伤的手臂,通讯器已不知掉了去何处,大声吼道:“别站着!快跑啊!” 隔墙后是个食堂,章鱼触手越来越多,探进了食堂,刘砚掏出一个手雷,紧接着将谢枫桦推向食堂内间,轰一声爆破,脚底下天花板的通风口被炸开。 “进去!别管我!” 触手越来越多,谢枫桦爬进通风口,刘砚紧跟其后,一根触手拐了个弯,探入通风口,嵌在末端吸盘上的一具头颅大张着嘴,咬上刘砚左脚。 刘砚痛得大喊一声,脚上血淋淋的被撕下半截布外加一大块皮,谢枫桦发着抖朝上开枪,将那具嵌在触手上的丧尸头爆得粉碎。 通风口十分狭隘,触手进了一大半,再过不来了。 黑暗里唯余刘砚的痛苦呻吟与谢枫桦的喘息。 足足过了十秒,刘砚颤声开了口:“继续朝下爬。” 谢枫桦惊魂未定,艰难地朝下爬去,刘砚又道:“注意你的膝盖,别蹭破皮,我被感染了,也别碰我。” 谢枫桦爬到通风口尽头,满脸是泪,大喊道:“有人吗?” “有人吗——!”她拼尽全力拍打铁栅栏,喊道:“帮帮忙!” 刘砚疲惫道:“把这个拿着。”他递出一个小扳手:“你手小,手指伸出去,从外面拧开螺丝……” 话音未落,通风口被打开,一只手把枫桦拉了出去。 外面一片光亮,那只有力的手抱着刘砚,也把他抱了出来。 周围尖叫声大得刺耳。 刘砚浑身带伤,躺在地上的血泊里,眼前景象逐渐模糊,辨认出蒙烽的容貌,抬手想摸摸他的脸。 蒙建国道:“你受伤了,快!把绷带拿过来!” 45 45、真相 ... “我被感染了。”刘砚疲惫地倚在墙角:“绷带拿来,都离我远点……决明?太好了你果然活着。” 原本要上来给他包扎的人马上不动了,蒙建国接过绷带,沉声道:“我来吧,你们都坐到那边去,包括小孩。” 刘砚侧倚着,蒙建国亲手给他包扎手臂,小腿,绷带扎得很紧,血止住了。 决明给刘砚擦干净脸上的血,刘砚断断续续汇报了任务经过,蒙建国只是沉默地听着。最后决明道:“我爸呢。” 刘砚道:“在十一层,马上就下来了。” 周围一片安静,蒙建国说:“你先休息一会。” 刘砚侧躺着,枕在决明的大腿上,决明依旧与蒙建国坐在一起。 “他会死吗?”决明道。 刘砚:“会。” 蒙建国:“不清楚。” 刘砚:“你想要什么东西吗?等我死了以后都归你,亲。送你个平板电脑吧。” 决明说:“不想要,能打针吗?” 蒙建国:“刘砚,你在任务中的地位重要吗。” 刘砚道:“或许吧,我必须跟到任务的最后一环,郑飞虎特别交代过我,大型控制台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只有中央工房的技师身份才能打开检修系统,如果提前让我休眠,这个任务估计要完蛋。” 蒙建国沉默片刻,而后道:“那么在完成任务后,试试给你注射休眠血清,K3或许还有……但是需要找找。注射后会直接沉睡……” 刘砚道:“会伤害脑部么?” 蒙建国没有回答。 刘砚:“会变成傻子对不对?白痴?失去所有记忆?” 漫长的沉默后,蒙建国道:“或者让他们尽快完成任务,送你去第二区,可以直接注射休眠血清,前提是,在那之前你没有变成丧尸。” 刘砚道:“噢我宁愿变成丧尸算了,感觉当个白痴还不如变丧尸呢,起码能给你省点粮食。” 蒙建国赞同道:“你很自觉,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砚:“……” 决明不说话了,摸了摸刘砚的头。 刘砚失血过多,体温冰冷,决明脱□上蒙建国的军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爸爸。”刘砚说。 “怎么。”蒙建国沉声道。 刘砚道:“如果蒙烽还没来我就变成丧尸了,你负责一枪杀了我,决明下不了手,可以么?” 蒙建国道:“可以。” “枫桦,你可以随便采访他了。”刘砚低声道:“声音别太大,让我睡一会。” 谢枫桦小声地哭着,眼中噙泪,摸了摸刘砚的头。 这里甚至没人认识刘砚,他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从通风口爬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一个陌生人。 谁也没有说话,刘砚在宁静中睡着了,他的梦境恍惚而飘忽,灵魂仿佛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穿透重重墙壁,不由自主地朝着头顶飘去。 最高处有一团蓝光,忽明忽暗,似乎在呼唤着他。 那是一种讯号,犹如当初在登封的山里听见的呼唤,然而两者却又截然不同,它的光芒令人觉得安静,舒服,就像投向最终的归宿与茫茫星辰大海间的天国。 另一股讯号不知从何处而来,持续干扰着他的意志,一如千万声怨恨与痛苦的哀鸣,在与蓝光隐约对抗,两股奇异的精神力量彼此牵引,仿佛要将刘砚撕扯成碎片。 他满头大汗,喘息着睁开眼。 “发烧了吗。”蒙建国的声音依旧沉稳而带着安全感:“找点水给他敷在额头。” 冰凉的布敷上刘砚额头,刘砚好过了点。 “爸爸。”刘砚说。 “他就是蒙烽?”有人在食堂另一头问道。 “不。”蒙建国答道:“他叫刘砚。” “那他怎么喊你‘爸爸’?”杨雨珊问。 蒙建国解释道:“他也是我的儿子。” 众人静了,许久后刘砚说:“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么?和家事没关系。” 蒙建国道:“你的好奇心太旺盛了,这不是好事。” 刘砚:“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也没什么别的念头了。” 蒙建国淡淡道:“问吧。” 刘砚:“枫桦,你问。我的资料不详细。” 谢枫桦抱膝坐在蒙建国的左边,刘砚受伤带给她的难受已经逐渐平复下来,她以数人刚好能听见,又不至于太大的音量开口问道:“蒙将军,第十九层生化实验室里有什么秘密?” 蒙建国沉默片刻,而后道:“那里有一份研究样本,是奥克斯综合体的‘核’。” 答案对上了,刘砚再不怀疑,他问道:“‘核’是从哪儿来的?” 蒙建国缓缓摇头:“目前没有研究结果,或许已经有进展了。” 刘砚想了一会,脑海一片迷糊,全身冰冷,思维速度慢了许多,整理头绪后问道:“‘核’能够聚集所有二次死亡后尸体,成为一只巨人。它们的最终目的是哪里?” 蒙建国道:“根据我所知道的绝密资料,它们的目的地,是西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离开大陆架后,海水的压强会令它们的体积缩小,病毒被水压限制。” “马里亚纳……世界上最深的海沟。”刘砚喃喃道:“一万一千米海拔,海沟通向哪里?” 蒙建国说:“不通向哪里,它们走进海沟以后,被水压压成废料,彻底灭亡。” 刘砚沉默了,谢枫桦道:“我们得到了一张图纸,是关于‘核’的分析……” “是的。”蒙建国道:“第七区早前提出报告,他们认为聚合奥克斯综合体的‘核’的组成,叫做弦,并给它命名,叫地球弦。” “弦是什么?”谢枫桦问。 蒙建国道:“我不是物理学专业的,但是你们知道大一统模型吗?” 谢枫桦茫然摇头,刘砚略有所知,但对经典物理学涉猎不深。 “科学家们认为,组成我们这个世界的元素粒子是分子,分子分解为原子,原子又分解为质子,中子与电子,光子等等……”蒙建国道:“我尝试用我的理解来解释一下,但不一定能让你们完全明白。” 谢枫桦点了点头,蒙建国又道:“微粒再分解,成为夸克等量子学微粒,科学家们认为它们还可以再分解,从而得出微观世界模型中的最原始构成——弦。” “弦假说认为这些小玩意是一种闭合曲线,试想象一个二维的圆,当它运动起来后,成为一个球,这就是二维运动而构成三维空间的原理。这些闭合线有一定的曲率,它们各自按照一定的震荡频率,组成了我们世界的所有粒子。根据不同的频率与震荡方式带有区别于彼此的能量,形成多种夸克。” “而这些粒子再次组合,成为我们面前千变万化的世界。” “那么和……奥克斯综合体巨人,又有什么关系?”谢枫桦道。 蒙建国道:“超弦理论提出的大一统模型,几乎能够解释所有目前我们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包括思想。” “第七区认为,思维意识与脑电波,就是一组特异的基本弦,通俗地说,甚至我们常提到的‘灵魂’,或许也是原始弦的一种表现。” 刘砚道:“游离意识?” 蒙建国说:“对,所以那团蓝光,第七区认为就是地球本身的游离意识,它负责释放出引力,将所有废料凝聚在一起,销毁掉。十九层有一个假设,把地球比喻成人,而把这种蓝光,比喻成人身体中的白细胞。” “白细胞负责身体免疫,吞噬其余有害细胞,再予以清除。”蒙建国说:“就像目前所证实的情况,刚好完全对上。” “那么你们和第七区的分歧是……”谢枫桦蹙眉道。 蒙建国道:“病毒的清除。” “我们死了非常非常多的人,最终终于查到了病毒爆发的根源。带有病毒感染体的原始样本,是南极洲冰盖下的一只腐烂的蛇颈龙。” 刘砚吸了一口气。 蒙建国道:“这已经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蛇颈龙据说早在冰河期就已经被冻在了南极冰川中,它体内的病毒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决明说:“会是外星人带来的么?” 蒙建国道:“或许有这个可能,在远古的某一天,一个小行星带着病毒撞击地球,造成大规模生态灭绝,进入冰河纪后一切暂时结束,染病样本被冻在冰层下。漫长的人类史中,温室效应导致冰层融化,这只蛇颈龙开始腐烂,病毒随着洋流开始散播,所有国家的沿海城市成为第一波丧尸潮的集中爆发地。” 谢枫桦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这些丧尸都会被地球本身的免疫系统清理干净,是么?” 蒙建国道:“有人确实这么想,但我觉得不一定,这就是军方和科研中心的意见分歧。” “首先,如果地球弦本身具备思想,为什么不和人直接交流?”蒙建国道:“你们在十九层看见的蓝色光晕,记录的图纸,就是弦的波动分析,至今还未有头绪。” “其次,病毒已经开始进化了。”蒙建国道:“它们不再依照最原始的进食本能,逐渐进化出具备简单思考能力的个体。除了你们飓风队,其他的搜救队员传递回来的战斗报告指出。在一个以十万个体为单位的组织中,会出现突变,一或多只丧尸具备了沟通能力,成为所有丧尸的首领……刘砚,你明白后果的。” 刘砚先前的恐惧也正是缘于这点,颤声道:“不仅如此,他们还把目标转移到动物身上。” “是的。”蒙建国道:“这种病毒的进化已经失控了,动物被逐渐传染上,如果再不采取彻底轰炸,说不定连植物也会被感染上……那么就……结果可想而知。” 谢枫桦道:“我的最后一个问题,美国阿拉斯加研究所被摧毁,俄罗斯西伯利亚地下研究基地被丧尸群围攻,现在是中国公海,统战部被这种深海动物攻陷……蒙将军,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蒙建国静了很久很久,而后道:“很抱歉谢小姐,这个研究计划不允许我介入,不一定就是地球弦对丧尸生物产生的召唤作用,何况据我所知,阿拉斯加实验室是拿小白鼠做病毒实验而没有清理干净,最终被成群的丧尸老鼠攻陷的。” 刘砚警觉道:“你是说……那些丧尸章鱼,是被十九层的蓝光召唤过来的?” 谢枫桦道:“中央尖塔还有地球弦研究样本么?” “有。”蒙建国道:“或许第七区特别小组的主任能解答你的问题。” 谢枫桦:“章鱼为什么会被感染病毒?” 蒙建国:“目前尚不清楚,或许是大量的奥克斯综合体进入海沟,被章鱼吃掉了一部分,也或许是……算了,这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事。” 谢枫桦轻轻地说:“第六区的生化实验室,把实验废料排放进海沟里,对不?蒙将军?” 刘砚睁大了双眼,蒙建国淡淡道:“我只负责在电视上露面挨骂、监督大陆搜救过程、以及促进推行长夜计划这三件事。其余一律不归我管,我想管也无从插手。” “我知道不归你管。”谢枫桦道:“但你有责任提醒他们。” 蒙建国冷冷道:“小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提醒过周上将?他手里有足够的,他认为可信的资料,不会被其他人的意见左右。” 谢枫桦同情地说:“也就是说你被……架空了。” 蒙建国:“我相信你不会在你的报道上这么写的,因为周上将看到报道以后,很快就会来找你麻烦。” 谢枫桦揶揄道:“我确实挺想这么写,因为到那个时候,你就莫名其妙,变成和我一伙的了,说不定他会以为是你指使我这么写的呢。” 刘砚忍不住笑了起来,暗道谢枫桦实在是太狡猾了。 蒙建国:“……” 谢枫桦道:“嗯……让我想想,要怎么不给英俊的,有魅力的蒙将军添麻烦,又能帮上他的忙……” 蒙建国淡淡道:“不需要,我理解周将军,只要他认为自己是对的,并坚决走到底就行了,别做到一半又听了第七区的意见临时改变计划,否则不用你写什么,我会先解决掉他。” 谢枫桦:“但他一个人,能为整个国家负责么?” 蒙建国反问道:“权利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一切他说了算,他不负责谁负责?” 谢枫桦微有点诧异,笑道:“我现在觉得,你确实很有魅力呢,蒙将军。我还是暂时什么都不说好了。” 蒙建国礼貌地说:“谢谢,你也一样,善解人意的温柔女孩最有魅力,出去以后愿意赏光吃个午饭么?” 谢枫桦淡淡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蒙将军。” 刘砚笑着闭上双眼,谢枫桦带着若有所思的笑容思考蒙建国先前透露的消息,数人都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中。 两小时后,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 蒙建国前去打开门,脚底下,赖杰带领着他的队员终于抵达第十层。 蒙烽是第一个爬上来的,刘砚很疲劳,从进入海底废墟开始,已经过了快十五个小时,他甚至不知道蒙烽来了。 蒙烽站着不住发抖,揭开盖在刘砚身上的军外套。 刘砚醒了。 他肩上的绷带渗出的血已干涸,呈现出深黑色,脸色苍白,满身大汗。 刘砚再见到蒙烽的第一句话是: “我被感染了,蒙烽。” 蒙烽跪了下来,怔怔摸了摸刘砚的头发。 蒙烽:“刘砚。” 刘砚道:“还能坚持一会,走……继续任务吧,后面的任务没了我不行。坚强点,蒙烽,咱们一起走到最后……然后给我打一针,让我休眠……不知道以后还记得你不……” 蒙烽抱着刘砚,三秒后哭了起来,像个孤独而无助的小孩。 他把刘砚抱在身前,痛苦地埋在他的肩上,哭声绝望而痛苦,像只濒死的野兽。 蒙建国英气的眉毛扬了扬,嘘的一声,朝郑琦使了个眼神。 郑琦:“??” 蒙建国作了个“告诉他”的口型,身体挡着其余人的目光,指了指刘砚,郑琦恍然大悟。 “你叫 45、真相 ... 刘砚是吗?你没有被感染的可能啊。”角落里的郑琦开口道:“我爸给你打了疫苗。” 蒙烽哭声一停。 刘砚:“???” 蒙烽:“……” 蒙建国微微点头,不再理会抱在一起的小俩口,收拾枪支起身。 郑琦道:“对啦,就是你,胡叔叔说,以前你救了他的命,想报答你,他从蒙伯伯那里批发到了不少疫苗,亲手交给我爸一份,让他送给你,帮你打针,因为你是蒙伯伯的……” 谢枫桦听到八卦,刹那双眼一亮,伸手去摸录音笔。 蒙建国马上道;“郑琦,你怎么又满嘴跑火车,只要告诉他打了疫苗就够了!” 郑琦一下没刹住,把话说过头了,挨骂后立即识相捂着嘴。 “我都听见了。”谢枫桦眼里带着戏谑的笑:“蒙将军,你批发了多少份疫苗出去?” 蒙建国冷冷道:“小姐,那是军方许可特批的,跟我没关系。” “但你也在单子上签字了不是么?”谢枫桦把录音笔收进包里,不打算再采访了,但仍忍不住笑吟吟地揶揄道:“胡珏应该是亲自来找您谈的吧?他承诺了什么?您才把疫苗卖给他?” 蒙建国礼貌地说:“谢小姐,如果您再问,我就不请您吃午饭了,说不定您还会丢饭碗呢。” 谢枫桦无言莞尔。 蒙烽抱着刘砚,抬头茫然问:“什么意思?郑琦,你爸给刘砚打了疫苗?” 刘砚也是十分茫然,然而想起那天出行前,郑飞虎来送自己,登时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刘砚道:“是……胡大哥让郑飞虎给我注射的。” 作者有话要说:蒙叔不是专业人士对病毒的解释不清楚,以后会有更清楚的,等待秦博士和光脑U-103型为您详细解答 PS~蒙叔你太抢戏了啊~! 46 46、血脉 ... 众人终于等到了救援,张岷抱着决明半天不放手,整个人都没力气了。 “你叫张岷?”蒙建国道。 张岷疲惫点头:“谢谢您保护他,蒙将军。” 蒙建国道:“是他在保护我们,你儿子很镇定,以后会有出息。”说着漫不经心地瞥了蒙烽一眼。 父子相见,至今还没说过话,蒙烽小声道:“刘砚,你好点了么?胡珏怎么会给你疫苗?” 刘砚一时间尴尬得很,低声道:“起来,继续执行任务。” 蒙烽红着眼眶道:“不。” 刘砚:“什么是‘不’,快起来,待会你爸发火了。” 赖杰道:“好了好了,生离死别的都先放放,大家检查一下,没有意外……师娘?” 李瑶敏道:“赖杰,蒙烽,继续你们的任务,不用管我们。” 蒙建国道:“不行,这里也很危险,我们得跟着特种部队的人走,大家互相搀扶,起来活动。赖杰中尉,简要报告你们的任务进程。” 赖杰整理头绪,朝蒙建国详细解说了任务流程。 先前刘砚遇险,与谢枫桦逃进通风口,所有人回援,那只巨型章鱼挤进通风口,数人花了很大一番力气才将它的触手分别炸断,并彻底杀死。 李岩受了轻伤,章鱼吸盘上带着的人头脊椎神经元竟与触手上的神经中枢连为一体,咬人时散播出大量病毒。 他们不敢再在十一层逗留,辨认方位后沿着另一条通道上了第十层。抵达K3楼层的食堂,找到了刘砚。 第十层基本已经安全了,深海章鱼朝着头顶第十九层聚集,蒙建国听完报告说: “我建议抓紧时间,否则不知道十九层里会产生什么变数。” 赖杰明白了,当即点头,这次的调配却与先前有所不同。 “李岩你照顾枫桦,保护跟着我们的人。”赖杰道:“我和蒙将军开路,其他人走中间。” 谢枫桦小声道:“我不要紧的,你去忙你的。” 李岩牵着她的手,小声道:“我已经退役了,枫桦,最后一次疫苗抵抗机会用完了。” 赖杰道:“任务还没有完成,别掉以轻心,打起精神。” “为什么?”刘砚小声问:“李岩退役了?” 蒙烽背着刘砚,走在队伍中间,提着他的设备箱,小声道:“亲个……” 刘砚趴在蒙烽身上,蒙烽侧过头,二人嘴唇轻轻一碰。 走在前面的蒙建国沉声说:“国家有规定,K部队吸收的编外成员,在受到三次感染后可以退役,回来公海。但服役人员与曾在K3的退伍兵无法享受这个待遇。” 刘砚明白了,李岩,闻且歌都能在疫苗效力后退役,但蒙烽不行。 “等你的疫苗用完了。”蒙烽轻轻道:“就一定得回来了,知道吗。” 他的话中充满了希冀与期待,短短几个小时的生离死别,二人心里仿佛都感觉到了什么,这次刘砚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张岷左手搂着决明肩膀,右手扛着AK在肩上,小声道:“宝贝,对不起。” 决明:“?” 张岷眼眶红了:“考试的事……爸不该说你,刚刚后悔死了……在楼下出不来,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决明笑道:“没有,大叔说给我个松狮。” “嗯。”张岷点头道:“考不上没关系,咱做点别的也行,就在家里养松狮吧,别放心上。” 赖杰掏出郑飞虎的卡,推门进入办公室。 “我们从那边上去。”蒙建国道。 赖杰道:“将军,我先试试这个身份辨识卡,确认武器库……” 蒙建国道:“我不认为那个能起什么作用。这是命令,赖杰中尉!住手!” 赖杰提着个坏掉的通讯器,半天没回过神来,蒙建国只得说了实话:“被我一时冲动砸了。” 赖杰:“……” 蒙建国:“……” 蒙建国道:“我知道K3有一个特殊电梯,跟我来。” 赖杰以身份辨识卡打开电梯间大门,下面黑黝黝的,足有上百米深。 他们垂下绳子,依次落下中间的缓冲平台,再挨个缓慢下去,抵达第一层——统战部防御系统控制中心。 光纤随着虹桥的折断而失去作用,第一层的天花板上蔓着一层水,机械轰鸣声隐隐传来。 蒙烽让刘砚在墙边休息,众人开始侦测第一层情况。 蒙建国上了手枪子弹:“这里有独立的抽水系统,希望电脑不要短路。” “很明显已经短路了。”刘砚道:“小心别靠近喷火花的墙壁。” 四周时明时暗,大量悬在空中,断裂的电缆犹如树上参差的气根,断口处迸着火花,刘砚打开一个万用表,拆下控制盒,接上。 “损毁了。”刘砚道:“稍等。” 他换了电线,掏出自己的卡在槽上一划。 电子女声:“第一层,统战部防御控制中心,输入口令。” 赖杰道:“C,U……” 刘砚制止道:“等等,教官的没用。口令清除,新口令,AU703……” 电子女声:“安全级别低,身份辨识:十八层工房技师。” 刘砚:“切换维修模式。” 电子女声:“开启电子中枢安全系统。” 刘砚:“报告故障情况。” 电子女声开始报告第一层进水后的损毁情况,赖杰听得咋舌,刘砚以笔在墙上的地图作了记号,赖杰道:“多亏你来了。” 刘砚道:“走之前教官就特别叮嘱过我。我看看……都是小问题,我们可能得分队去修理,有一个安全匝跳了,得人手启动,还有一个地方的线路短路,重新接上就行,最后一个比较难办……” 蒙烽道:“我去,复杂吗?” 刘砚用笔大致画出,朝众人解释,赖杰道:“两人一队,去修理,刘砚你不能冒险了,在这里指挥。” 闻且歌去开电闸,张岷和赖杰一队,戴上通讯器去接线路,蒙烽与蒙建国被分到一队,接了电路板,不满意地看了他爸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前去安装。 刘砚:“你俩去的地方是最危险的,就在抽水汞后面,可能需要游泳。拿好电路板,别进水了。蒙将军,你也注意安全,你不比年轻人了。” 蒙烽满不在乎道:“知道了。” 蒙建国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李岩巡了一圈,确认安全,这里已经有一半位置被埋在海底的沙层下了,所有的深海章鱼都朝着顶端十九层去,应当没有危险。他把所有地方检查过,可能有隐患的通风口堵上,回到谢枫桦身边坐下。 刘砚埋头看第一层的平面图,听见身边的声音交谈声传来。 李岩:“你在教小孩子们念书?” 谢枫桦:“没有啊,谁说的?我当记者。” 李岩一头雾水,看了刘砚一眼,刘砚谎话被揭穿,只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李岩打趣道:“是么,我想你这么喜欢小孩。” 谢枫桦笑了笑:“挺喜欢的,不过当记者也挺有意思。” 李岩搂着谢枫桦,小声道:“等我回来以后,咱们做什么呢?” 谢枫桦说:“对了,我一直很奇怪,上次没时间问,你怎么成特种兵了?我记得你只会一点空手道。怎么会选上你?” 李岩答道:“你知道赖杰给我打了疫苗吧?疫苗有特别的作用,能增强人体的愈合能力,而且刺激某个方面,提升你的能力……” 谢枫桦低声道:“生化人改造?会有副作用吗?” 李岩想了想,摇头道:“队长没说,但应该没有。” 刘砚蹙眉转头,问:“真有这回事?” 李岩解释道:“我觉得注射疫苗之后,反应,力气都大了不少,空手格斗的时候几乎不会被丧尸抓到。” 谢枫桦道:“大力水手吃了菠菜是吧。” 李岩笑了起来。 刘砚道:“蒙烽呢?” 李岩说:“据说蒙烽从前的单兵作战能力就很优秀,接受疫苗之后,倒是看不出什么情况来,你记得上次在山谷里么?” 刘砚想起来了,缓缓点头,蒙烽在嵩山狙杀丧尸首领的时候,确实像个超人,无论是奔跑,体能,还是反应,都远远在从前之上。 李岩说:“赖杰队长是综合型……闻弟应该属于敏捷型的,他的枪法稍经过训练之后很准。” 刘砚道:“那我怎么没变强?” 李岩揶揄道:“你还不够强么?你都是机器猫了,还想怎么样?机械型人才要有我们这种体能,大家都不用混了。” 刘砚略有点迟疑,缓缓点头,他确实没有感觉出身体受到什么特别的改造,变得更聪明了?这在之前就是一个模糊而混淆的概念。 谢枫桦道:“以后还保留着么?” 李岩笑道:“疫苗效果丧失以后会逐渐消退,别看你老公现在还是特种兵,多半再过十天半个月,就没这本事了。” 谢枫桦道:“所以你退役了,军方还是很人道的。” 李岩嘴角带着温和的微笑,捋了下枫桦的额发,低声道:“枫桦,退役以后,咱们做点什么?” “嗯……”谢枫桦倚在李岩身前,小声道:“结婚么,你有钱买戒指?” 李岩小声笑道:“可乐拉环行不行?” 刘砚的思绪从疫苗里抽了出来,他认真端详手中第一层的地图,眉头深锁,神色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闻且歌回来了。 刘砚愕然抬头:“你怎么没问我?” 闻且歌:“出发前你解释得很清楚,只有一个红色的匝,推上去我就回来了。” 刘砚点了点头,闻且歌又问:“你表情不太对,图纸有什么问题吗?” 刘砚缓缓道:“希望没有问题。” “这是什么。”闻且歌说。 “这是附属机构,在我们南边的一个压力工房,中间有一条钢桥连着,采用了前苏联太空站型号的子机械室系统。”刘砚道:“这个工房从建好以后就是废置的,我怕当年的那个设计师,还加了一道安全锁。” 闻且歌道:“安全锁怎么了?” 刘砚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们现在正在七千米深的海沟边缘,这个安全锁能保护我们在平衡的条件下……算了,希望不会出现这种糟糕的情况,中央电脑应该能控制。” 闻且歌疲惫地叹了口气,在刘砚左边坐了下来。 “开个匝而已,这么累么?”刘砚道。 闻且歌笑了笑。 刘砚右边坐的是谢枫桦和李岩这对小情侣,谢枫桦伸手过来,搭着刘砚的肩膀,摸了摸闻且歌的头,笑道:“闻弟,好久不见了。” “枫桦姐。”闻且歌笑容带着说不出的帅气与温柔感:“又见面了,恭喜你们。” 刘砚:“变个魔术给枫桦看,她一直惦记着你的魔术呢。” 闻且歌伤感地笑了笑。 李岩说:“闻弟的枪法很准,很厉害,他救了好几次我的命呢。” 谢枫桦点头道:“闻弟是好人。” 闻且歌摇了摇头,额发耷拉下来,遮着左边眉毛。 刘砚侧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闻且歌将额发捋起来,侧头道。 刘砚摇了摇头,闻且歌和从前叫嚣着“刘砚,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的少年已经不一样了。仿佛在某一个夜晚过后成长,眼神中带着隐隐约约的忧郁与坚决,成熟了不少。 他的面容仍像个少年,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他的眼睛很漂亮,瞳仁漆黑深邃,睫毛很长。嘴唇温润,鼻梁高挺,五官精致。 他的话很少,自从刘砚认识他以来,就没怎么见他笑过,像一棵终日笼罩在阴霾下,得不到日晒的树。 然而离开永望镇后,再见面时,闻且歌比起他们离开化工厂时给刘砚的印象,竟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犹如漫天茫茫风雪里的白桦树,挺拔而倔强。 李岩和谢枫桦还在小声聊天: 李岩:“我妈妈在天上,一定赞成咱们的婚事……” 刘砚忽然又点感触,问:“闻弟,你长得像你爸还是像你妈。” 闻且歌说:“我妈,怎么?” 刘砚点了点头:“咱们来聊聊你妈吧。” 闻且歌看了刘砚一眼,反唇相讥道:“不如咱们来聊聊你妈吧。” 刘砚道: 第一卷结束: (7) “我妈没什么好说的,我和她长得有点像……” 闻且歌:“你妈应该挺漂亮。” 刘砚点头,说:“你妈一定也是个大美人。” 闻且歌道:“我不太喜欢她。她的男人太多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刘砚说:“我连爸都没有呢……你看蒙烽他爸对他多好。有个好老爸等于少奋斗二十年。” 闻且歌笑了起来,说:“我以前也这么想,但人各有命,怨不得爸妈的。” 他掏出口袋里的一本小圣经打开,刘砚飞速瞥了一眼。 闻且歌每次翻开圣经都是在中间,而中间摊着一张纸——谢枫桦从前给他写的信。 “我知道了。”刘砚道:“吴伟光会诅咒你的,你这个假教徒……你欺骗了纯洁的牧师,根本就没信教。” 闻且歌一本正经道:“刘砚,你真的很八卦。” 谢枫桦依偎在李岩的怀里,笑道:“刘砚说,他的信仰另有其人。” “嗯。”闻且歌抬起眼,注视着谢枫桦,他清澈的双眼倒映出谢枫桦漂亮的容颜,答道:“我和他一样,我的信仰也另有其人。” 刘砚恍然大悟道:“闻弟,我看错你了,你也爱蒙烽吗。” 闻且歌:“……” 刘砚:“喜欢的话要告白……” 闻且歌:“不不不……你自便……君子不夺人所爱。” 刘砚:“你不用太在意,没有关系的,我是个很宽容的人。而且每天可以看你变魔术,很不错呢。” 闻且歌:“你……哎,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谢谢你的好意。” 刘砚:“你就勉为其难……说一声吧。” 闻且歌:“你太狠了,他刚刚才为你哭过,我喜欢的人要愿意为我哭一次,我死也愿意了。好了打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刘砚你到底在说什么!”蒙烽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我都听见了!” 刘砚 46、血脉 ... 这才想起通讯器忘了关,赖杰终于憋不住了,发狂的笑声从通讯器里传来。 “刘砚,什么叫有个好老爸,等于少奋斗二十年?”蒙建国道:“解释一下?” 蒙烽:“……” 通讯器里刘砚的声音道:“没……没什么。” 蒙建国说:“下面被水覆盖了。蒙烽中士,你负责后方。” 蒙烽终于不得不和自己老爸对上了。 蒙烽:“不,你负责后方。” 说着哗啦一声投进了水里,蒙建国蹙眉,喝道:“蒙烽中士!” 蒙建国也跳了下水,他一手拿着灯管,泅进通道中,通道四通八达,无数个隧道通向中央处,蒙建国揪着蒙烽的脚踝,把他狠狠朝后一拖,蒙烽吐出一串气泡,看见老爸朝一个通道内游去。 蒙建国双脚蹬水,左手持枪,右手拿着照明灯管,蒙烽几次要越过他前头,却被父亲一脚踩在肩上,坠后些许。 “蒙烽。”刘砚的声音响起,水中的传声效果更为清晰:“注意你的身后,别大意,你俩怎么是挨在一起走的?太危险了,分开点。” 那一刻刘砚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危机感,一秒后,刘砚吼道:“蒙烽!注意你的身后!有危险!” 一瞬间蒙烽踏着通道管,头上脚下地一翻身,看也不看亮出六管机关炮,扣动连发扳机。 砰砰枪响,声音在水中震荡,子弹拖着气泡飞出,射中从通道中攫来的章鱼触手,刹那间四面八方全是触手,每根管道都有一根触须镶嵌着密密麻麻的人头,朝他们挥来。 蒙建国原位一旋,双手各执一枪,分开,扣动扳机,身体在水中缓慢旋转,接连十来枪砰砰射出,蒙烽一躬身,子弹几乎擦着他的额头掠过,整个管道内到处都是横飞的子弹。 面前无声无息地挥来一根触手,蒙烽抱着蒙建国的腰,脚踩着管道壁狠狠一蹬,把他扑倒在管道内,以身体挡着他,面前触手滚动着掠过,吸盘上的人头嘶然张嘴,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朝蒙建国咬了下来! 蒙烽抬起左臂一挡,丧尸的头颅狠狠咬上他的手臂,血水在水里氤氲开,紧接着蒙烽以右手机关炮死死抵在触手上,扣动扳机,六管轮转,砰砰声巨响耳膜近乎炸裂般的疼痛,将整根触须斜斜轰得彻底溃烂! 父子飞速离开管道,跃上水面,哗一声蒙建国出水,把蒙烽抱了上来。 蒙烽推开父亲,示意没事,整只左臂血淋淋地朝下滴水。 刘砚的声音响起:“出水了吗?怎么样?” 蒙烽道:“没事,被咬了一口,现在和你同样进度了,每人三条命。” 蒙建国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刘砚松了口气:“朝前继续走。” 蒙烽的手臂滴血止住了,他掏出另一根灯管晃亮,扔给蒙建国。 蒙建国停下脚步,借着灯光检视蒙烽手上的伤口,说:“这就是V疫苗的愈合效果?” 蒙烽唔了声,说:“小心前面。” 蒙建国走向通道深处,蒙烽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来处以防被再次偷袭。 许久后,蒙烽在黑暗里开口道: “喂。” 蒙建国:“怎么。” 蒙烽:“你打过疫苗么?” 蒙建国:“这不是你该问的。” 蒙烽:“刚刚在水下受伤了么。” 蒙建国:“没有。” 蒙烽又不吭声了。 刘砚在通讯器里教赖杰和张岷接电线,蒙烽按着通讯器说:“你让胡珏给刘砚打的疫苗?胡珏为什么给刘砚买疫苗?” 蒙建国漫不经心答道:“胡珏说,如果当时不是你们救了他的命,他已经死在那里了,人死之前总会许很多愿望。他是个佛教徒,许愿如果有人救他,他的所有家产就都给救命恩人。” 蒙烽傻眼了。 片刻后,蒙烽和蒙建国同时开口。 蒙建国:“没出息。” 蒙烽:“家产有多少。” 蒙烽:“……” 蒙建国打开电路板,蒙烽咬着扳手把他推开,示意让到一旁,他来。 蒙建国只得接过枪,防备四周,刘砚的声音响起:“赖杰他们的事办完了,你们最好加快速度。” 蒙烽用扳手一下一下,把内置螺母拧开,答道:“马上,我打开电路板匣了。” 刘砚:“这个非常复杂,专心听,电路已经基本通上了,不能出错。” “出错的话呢。”蒙烽道。 刘砚:“会被电死,几条命都不够用……现在把右上角红色的塑料螺母拧下来,把万用表的红针接进去,看读数。” 蒙烽报了读数,刘砚又道:“拆下侧边挡板,后面有个保险丝,小心拿出来扔了,你的手太大,别碰到接口。” “准备拆电线盒……四股线拔下来,接口依次放好……”刘砚道。 说时迟那时快,蒙烽背后哗一声响,章鱼触须挥出水面,蒙建国瞬间启动六管机关枪砰砰连发,枪管口火焰闪烁,子弹在狭小空间内四处弹飞。 蒙烽:“噢这活儿真糟,带电作业外加背后偷袭……” 蒙建国把枪一收,枪管兀自冒着烟,机械旋转声停,四周静了下来。 蒙建国:“少废话,快点。” 蒙烽:“一枚螺丝钉掉进去了。” 刘砚:“问你爸,是他把你吓着的,不归我的责任。” 蒙建国:“试试用磁力螺丝刀吸出来。” 蒙烽:“不行。” 蒙建国:“别管它了,继续。” 蒙烽换上电路板,把内箱盖合上,刘砚道:“小心启动按钮。” 蒙烽抬手啪的一声打开开关,瞬间噼里啪啦,一道强电流贯穿了整个隧道,蒙建国吼道:“蒙烽!” 蓝得刺眼的电流几乎成为一道弧光,将空气彻底击穿,蒙烽被电得朝后飞去,摔在地上不住抽搐,睁着双眼,呼吸停止。 “蒙烽!”蒙建国道。 “呜——”一声,整个第一层电力系统恢复运转,地板上亮起光,刘砚在通讯器里说:“你们没事吗?” 蒙建国道:“该死,是那个螺丝钉……蒙烽!” 他跪在蒙烽面前,躬身听儿子的心跳,又试他的脖颈。 刘砚焦急追问,蒙建国顾不上回答,深吸一口气,捏着蒙烽的鼻子,俯身,以唇覆住儿子的唇,开始人工呼吸。 渡气,按胸口,渡气,按胸口,几个来回,蒙烽终于猛地喘了起来,躺着不住痉挛。 蒙建国松了口气,跪在儿子身边看着他。 蒙烽身体被电得僵硬,涣散的眼神几乎没有焦点,唇微微张着,仿佛想说点什么。 许久后,他开口道: “爸。” 蒙建国没有回答,拖起他僵硬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背着他起来,朝通道走。 抽水泵全部开始运转,海水被逐渐抽走,蒙建国背着蒙烽,沿着来时的通路回去。蒙烽仍在不住喘息,全身肌肉阵阵痉挛,他伏在父亲的背上,依稀想起了什么。 黑暗的通道里只有蒙建国的脚步声。 很久以前,S市的海滩上,霞光拥着火红的落日,渐渐沉入海天一线的尽头。 涨潮的海水卷过金色的沙滩,沙沙作响。 五岁的蒙烽在父亲背上睡着了,蒙建国背着儿子,走在海水与沙砾交接的边缘上,一行脚印通向远方。 他走过的地方海水逐渐退避,归于黑暗。 47 47、长夜 ... 全部小队回到中央控制台,蒙烽的过电后遗症好了些,脖颈仍不由自主地有点抽搐。 空间内一片大亮,数人围在控制台前,赖杰道:“大家抓稳,我们要翻过来了。” 赖杰抽出郑飞虎的卡,在头顶倒置的控制台上一划,抬头报出安全口令。 系统电子女声:“身份辨识,统战部K3总教官郑飞虎上校,请输入您的指令。” 赖杰道:“第六区毁灭性突发事件,灾难应对查询。” 系统女声:“检测,重大事故。建议操作步骤如下,一:关闭全区二次海水挡板,东区启动注水流程。” “二:西区开启抽水泵,重力系统与涡流室同时推进。” “三:启动救生浮力气囊,恢复水平。抛离反冲力操作室。” 赖杰道:“已经准备好了?” 系统女声:“检测电力系统,请稍候。” 红绿区域光线错综复杂,在他们脚下显示出整个第六区的损毁程度,一道地形图在墙壁上铺开,周围是起伏的海底山峦声纳线图。 赖杰道:“开始吧。” “不。”刘砚马上道:“命令取消,修改方案。” 系统女声:“请输入修改部分。” 刘砚:“最终指令,抛离反冲力操作室。” “什么意思?”赖杰转头道。 刘砚示意稍等,屏住呼吸,直至读条达到100%,系统女声再次响起:“未有更优方案。” 刘砚:“寻找次级解决方案。” 系统女声:“无。” “什么意思?”赖杰道:“开始吧。” 刘砚缓缓点头,赖杰说:“执行方案。” 赖杰再次输入口令,短暂的安静后,系统女声响起:“反冲力安全闸蓄能失败。” 刘砚道:“强行启动。” 系统女声:“条件不足,通讯故障,无法强行启动。” 刘砚:“……” 众人意识到不对劲了,刘砚最后道:“保留反冲力室,自毁模式下强行启动。” 系统女声:“警告,警告,目前位置处于圭纳海沟边缘,自毁模式启动后,统战部将失去平衡,落下圭纳海沟,根据下落速度计算,气囊无法释放,将坠入海沟底部。” 蒙建国是第一个听懂的。 蒙建国:“操作过程中会掉下海沟?” 刘砚点了点头,按下一个按钮,低头看脚底屏幕:“我们现在距离海沟边缘只有不到一公里,翻转的过程……会令第六区的70%以上部分翻出海沟上空,最后掉下去。” 所有人都静了,墙角处的幸存者纷纷起身,七嘴八舌: “不能浮上海面?” “你们搞什么的?” “系统出错了吗?!” “安静!”李瑶敏大声道。 赖杰道:“翻过来的时候释放气囊呢。” 刘砚看了赖杰一眼,说:“不行,气囊充气需要时间。在下落过程中逐渐充气,气囊会随着我们的位置越来越下,被海水压扁,最后……掉下去,整个第六区彻底毁掉。” 蒙建国:“第一个方案是可以执行的,出了什么错误?” 刘砚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太稳。 “如果把反冲力涡轮室里的……能量打开,反向推进,能暂时保持平衡。第六区朝着海沟底部坠落的时候,速度会变慢。直到涡轮室内部能量消耗完,系统会自动抛掉整个涡轮室,利用最后一点点时间的反冲力,刚好达到浮力与重力平衡。” 蒙建国:“不能遥控指挥?” 刘砚:“不能,第一层的涡轮室和中枢控制平台的通讯已经断了。而且也非常危险……计算如果有一点偏差,最后就会……” 蒙建国:“检修需要多少时间。” 刘砚注视蒙建国双眼:“没有办法检修……电缆在外面,第一层是最早遭到章鱼袭击的地方,整条电缆都被抽走了,彻底毁了。” 有不少人逐渐听懂了。 赖杰说:“也就是说,需要人手控制。” 刘砚点了点头,说:“只能人手控制,而且……进入钢桥以后,得把防水门关上。这是模仿前苏联太空站技术制造的机组……把燃料喷射改成涡轮推进,最后在太空中抛离整个推进部分……” 蒙建国看了一眼地图,辨认出红色的走廊,说:“可以接受,刘砚你负责中央指挥。其他人保护他。” 蒙建国转身,赖杰道:“站住!谁让你去的?” 蒙建国道:“这是命令,原地等候,赖杰中尉。” “建国。”李瑶敏道:“我听懂了,需要有一个人牺牲,去操控涡轮室,对吗?” 蒙建国点了点头。 坐在墙角的张岷听见这句话便起身,上前道:“怎么回事?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蒙烽,刘砚,赖杰,闻且歌,李岩与谢枫桦,李瑶敏,蒙建国,张岷与决明围在控制台中央。 李瑶敏说:“能用小型机器人去操作不?” 刘砚道:“不能,过程很复杂,而且没有机器人。” 李瑶敏道:“建国,我去吧。” 角落里的郑琦伸张脖子张望,察觉了什么,问:“妈!你去哪!” 李瑶敏道:“没事,妈去开个机器,马上回来。” “不行。”蒙建国沉声道:“瑶敏,你不能去,飞虎在等着你。这里我最年长,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孩子。” 李瑶敏道:“建国!你身为将军怎么能去牺牲?你的觉悟都去了哪里?!我的儿子是被困人员中的一员,为了保证他活着回到海面,我也有义务去。” “我去。”赖杰道:“我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也是指挥官,在场所有人必须服从我的命令。蒙烽中士,交接队长职务……以后你就是飓风队队长。” 李岩开口道:“不,头儿,让我去。” “你们身上都有六百万美金的疫苗。”李岩笑了笑道:“我的机会已经用完了,我去最合情合理,都别争了……枫桦,别哭,你看,我要当英雄了……别哭……” 赖杰怒道:“我也只剩下一条命!李岩,我命令你留下!你回去就要结婚了!” 李岩道:“刘砚,从哪里过去?” 蒙烽道:“刘砚。” 刘砚嗯了声,没有过多回应,李岩道:“从走廊过去?” 刘砚不再管控制台,转身扫了众人一眼,说:“先定下来谁去,否则别想我会告诉你们怎么做,没有我指挥,就算进去涡轮室也没有用的。” “师娘你不能去。”蒙烽沉声道:“交接队长职务了么,现在我说了算,对吧。” 赖杰:“你……蒙烽!” 蒙烽摸了摸刘砚的头,说:“我和刘砚配合最默契,我去开涡轮,刘砚你在这里指挥吧。” “不行!”蒙建国怒吼道。 那一下周围的人都站起来了,一个两个表情都十分茫然。 赖杰道:“听着,现在所有人都听着,我是这场行动的指挥官……” 蒙烽:“已经是我了。” 赖杰:“别打岔!这里谁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你们就不怕亲人痛苦?以后怎么赡养他们?” “咱们按牺牲原则来,首先筛掉有亲人的人。”赖杰说:“其次是有价值的人,筛掉有疫苗的,所以,最后是我,都别说话,好么,别说话,咱们好好告个别,别哭哭啼啼的……刘砚,告诉我从哪里去。” 一直角落里沉默的闻且歌走过来,说:“牺牲原则是什么?没听过,不管有几条命,抓阄。编外人员没你们的事,别添乱。” 他拿着一个盒子,里面放了五个纸团。 “瑶敏。”蒙建国按着李瑶敏的手,沉声道:“回去你儿子那里,你是编外人员。” 李瑶敏:“飞虎没有来,这是我替他做的。不能让孩子们去送死……” “都别说了!”蒙烽道:“师娘,没你的事!” 蒙烽上前拈了个纸团一晃:“这个阄,算我爸的。” 蒙建国道:“放回去!!蒙烽!” 蒙建国不由分说伸手去取纸团,闻且歌拿着纸盒朝旁边一让,说:“将军,你的机会没了,蒙烽的怎么算?” 刘砚也拿了一个纸团:“这是我帮蒙烽抓的,我们俩随便一个抽中,都是我留守,蒙烽去。” 赖杰看着闻且歌,闻且歌笑道:“抓吧,你不会失望的。” 赖杰点头,沉默地拿了一个纸团。 李岩也取了一个,枫桦红着眼圈,俯在他的肩头大声哭了起来。 李岩搂着他的肩膀小声安慰。 盒里还有一个纸团。 “开吧。”闻且歌拈起最后一个纸团,礼貌地说:“谁先开?” 赖杰打开纸团,空白,蹙眉道:“怎么回事?闻弟?!” 闻且歌笑了笑,作了个“嘘”的手势,说:“先全开完。” 李岩把纸团交给谢枫桦,示意她打开,空白。 谢枫桦晕了过去,李岩忙道:“枫桦!” 他把她抱到墙边,摸了摸她的额头,闻且歌的视线始终跟随着枫桦,继而转头望向蒙烽。 蒙烽和刘砚彼此紧紧拥抱着。 “你先开。”蒙烽小声说。 刘砚依在蒙烽肩前,蒙烽搂着他摇了摇,刘砚打开纸团,空白,随手扔了。 蒙烽打开纸团,空白。 “闻弟。”刘砚侧过头,视线从蒙烽手上的纸条移向闻且歌双眼,他的声音发着抖。 闻且歌眼中带着恳求的神色,双眼中噙着泪水,嘴角微微翘着,似乎很愉快。他不易察觉地朝着刘砚摇头,仿佛在求他什么都别说。 闻且歌修长的手指头揉了揉纸团,打开,里面是一个心型的符号。 “是我了。”闻且歌从军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看了众人一眼,交给蒙建国。 蒙建国接过,闻且歌转过身,面朝他们,后退着缓缓行走。 “再见,闻弟。”张岷道。 “再见。”闻且歌点头道:“岷哥,谢谢你教了我这么多。” 赖杰吼道:“不!刚才的不算!重新抓阄!他作弊了!”赖杰追上去,闻且歌一个侧身,跑上钢桥,吼道:“蒙烽,帮我抓住他!” “闻弟!”赖杰吼道:“你不能去!” 他抓着闻且歌,闻且歌冷不防一个肘锤击在赖杰太阳穴上,把他击昏,继而抱着他,缓缓放在地上。 “刘砚,再见!我赎罪了!”闻且歌远远地喊道:“李岩!祝你们新婚幸福!好好对枫桦!头儿!蒙烽!加油!” 刘砚吼道:“闻弟!你在变魔术么?!”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闻且歌跑进涡轮室。 “涡轮室能流开启。” 泥沙一瞬间在海底飞扬,所有水泵同时嗡鸣,轰然震响。 埋藏在深海中的统战部再次缓慢倒置,一大半悬出海沟边缘,地板朝着西侧倾斜,整个第六区恢复水平后,向圭纳海沟一头坠了下去。 枫桦睁开双眼。 涡轮室反冲作用力开启。 巨大的第六区在深不见底的海沟上空缓缓下坠,涡轮室内喷发出的水流不住推动这庞然大物,灯光开启,照亮了方圆十里的深邃海底裂口。 第六区持续下坠,顶层释出六个大型气囊,缓慢充气,犹如雪白的降落伞,又如同末世方舟飞艇上的巨大气球。 闻且歌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海底都在不住颤抖。涡轮室反向喷发出一道气流,将统战部本体推向高处,继而在黑暗的海沟中缓慢下坠。 闻且歌执行完任务,走到涡轮室的边缘,隔着玻璃窗打开圣经,看了一眼铺在书中间的雪白的信,娟秀的笔迹,继而抬头,目送第六区缓缓飘向海面。 “闻弟。”刘砚低声道:“再见。” 通讯器里传来闻且歌的声音:“别告诉她,刘砚,再见。” 涡轮室坠入海沟,通讯器断了,唯余电流的沙沙声响,继而彻底沉寂。 2013年5月13日。 21岁的闻弟以自己的生命上演了最后一场魔术,史上最伟大的魔术师华丽谢幕,离开了我们,独自前往寂寞,冰冷的深海。 当我想揭穿他的把戏时,他恳求我“什么也别说”,只交出一封信。 信上说,很久以前他听从林木森的吩咐,害死了两个人,他们的名字,闻弟还记得,心里一直不安,所幸枫桦开导了他。 他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亲人了,他列出名字,请求蒙建国想办法找到那两个人的家属——如果这些人还活着的话,把他绵薄的抚恤金均为两份,分给他们,并代他向他们道歉。 闻弟,走好,你不仅赎了罪,更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伟大。 你的魔术虽然只有五个纸团,但我将永生铭记这场有史以来最绚烂的表演。 当你摊开手的那一瞬间,纸上的图案,就像千万朵繁华焰火在黑暗中怒放。令我们在飘荡着灰烬的长夜里,看见星辰与大海间的一抹曙光。 ——中卷?灰烬长夜?End—— 作者有话要说: 48 48、谈判 ... 2013年6月1日,儿童节。 离第六区浮上海面的那一天已经过了很久,还记得回到海面的时候,天空放晴,风暴过去,海里到处都漂浮着丧尸章鱼死亡的肢体。 幸亏这里所有的海洋生物都对它们没有兴趣。 危机来临,这次统战部的沦陷仿佛是某个信号,人类的结局将近,公海基地里的所有避难者人心惶惶。他们中有许多都是第一批撤退的,没见过大陆上的景象,只能通过报纸与电视得到一组又一组的数字。 当怪物出现在海面的时候,他们才开始真切感受到真正的末日。 所幸枫桦撰写了一篇文章,平息了许多人心中的不安。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许多事,周上将被撤去职务,蒙烽的老爸提升为中将,接手他的工作。所有参战人员军衔都获得了提升。牺牲兵员的家属得到抚恤。 半个月以来,民众的意见空前一致,不计代价,发动长夜计划。 但这需要所有避难基地的同时配合,以及联合国人道救援组织的签字。 情况似乎非常棘手,避难人员的责骂,联合国的压力,更有无数揣测被加在蒙将军的身上。 他很难抉择。 这些日子里,公海基地正在缓慢恢复正常,我们在第五区待命 “新婚快乐——” “谢谢。”李岩笑着说,举起手里的杯。 飓风队所有成员外加张岷与决明前来聚餐,赖杰买了啤酒,在食堂最边上的一桌摆上吃的,权当在非常时期为他们举行一场婚礼。 “第一杯祭我哥。”李岩道:“刘砚说了,是他令我们聚在一起。” “对。”刘砚伤感地笑了笑,回首往事,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李嵩指路,单靠蒙烽的一把枪,六发子弹,或许他们早已死在茫茫大地上,不知埋骨何处。 早已死去的李嵩就像命运轮盘的第一颗滚珠,为他们开启了红蓝格中的一扇门。刘砚与蒙烽认识了张岷、决明、林木森、胡珏等人,还有谢枫桦。来到永望镇,最后认识了赖杰,还有……闻且歌。 “命运真是一件神奇的事。”蒙烽道:“当初我根本没想到,今天大家会坐在这里。” 赖杰:“别他妈娘们唧唧的,喝!” 他们干了杯,谢枫桦斟酒,李岩举起杯,说:“第二杯敬闻弟,他是大男人,我是小男人……” 蒙烽:“怎么一杯就喝高了,说的什么稀里糊涂的。” 谢枫桦笑得打跌:“他一直不会喝酒,我来吧。” “不不!”李岩推开谢枫桦的手,说:“闻弟成全了所有人的幸福,他是大男人,我……回来结婚了,我对不起他……当初还说好……结婚请他当我的伴郎……” 谢枫桦道:“好了,我来说。” 枫桦祝酒,众人举杯。 “我们的归宿是星辰大海。”谢枫桦噙着泪,哽咽道:“闻弟……只是比咱们先走了一步,过个五十年,天国再相见。祝先走的闻弟过的开心,干杯。” 刘砚:“干杯。” 张岷:“干杯。” 数人推杯换盏,喝酒吃饭。婚宴吃完,蒙烽喝得醉醺醺的,搭着刘砚肩膀回房去。 “今天赖杰脸色不太对。”刘砚道。 蒙烽:“哎——他触景生情,伤感了伤感了!大家都成双成对,他没老婆啊!!” 刘砚:“……” 刘砚把沉重的蒙烽放倒在床上,单膝跪地,躬在床边解他的靴带,给他脱军靴。 蒙烽视线一转,刘砚蹲下去了,他看不见人,忙叫道:“老婆呢?老婆你去哪啦!” 刘砚:“我在给你脱靴子!” 蒙烽道:“过来过来……” 刘砚看着蒙烽,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过来,老公抱抱……”蒙烽不舒服地扯衣领,今天刚升了军衔回来,领带还没解下,刘砚骑在他腰间,给他脱外套,解领带,盯着他通红的脸,忽然觉得十分好笑。 刘砚解开蒙烽的领带,反手绕了个圈,在蒙烽脖子上一勒。 蒙烽:“噗……” 蒙烽脖子被勒住,却不挣扎,看着刘砚,眼神意思是你要谋杀亲夫么。 刘砚嘴角带着笑,揪着领带把蒙烽拉起来点,俯身下去,温柔地吻上蒙烽带着酒气的双唇。 “能让你爸安排补充兵员不?”刘砚说。 蒙烽醉得有点意识模糊,喃喃道:“我是我……我是我爸,我爸是我爸……” 刘砚关了灯,与蒙烽强壮的裸体紧紧相贴,两人盖着被子,蒙烽的肌肤依旧滚烫。黑暗里,刘砚开口道:“飓风队只剩下咱们仨了,还要去执行任务么?” 蒙烽:“等老公……当了将军,你就不用……任务了。嗯,你在办公室里给我当秘书,每天只要躲在办公桌下咕叽,将军要把你的嘴巴塞满……” 刘砚:“……” “蒙将军。”刘砚:“你的幽默感和恶趣味,真是连醉酒也不会忘记啊。” 蒙烽两眼发直,指着刘砚,随口咕哝了几句什么,翻了个身侧压着刘砚,嘴唇抵在他的嘴角,亲吻着睡了。 翌日,整个第五区全部行动起来,刘砚与蒙烽等人住在第五区的十三层,清早便有人过来通知,让他们去集合。 蒙烽一早起来昨天做的傻事都忘了,赖杰来通知道:“快,有任务了。” 刘砚问道:“去哪里?” 赖杰道:“据说是回陆地……开完会发下来的计划书我还没看,教官要训话和分配兵员,先去再说,走走!你爸给咱们派了个新来的,据说很牛,得过奥斯卡奖的。” 刘砚:“奥斯卡奖?!” 赖杰:“不对是什么国际金牌……反正是个牛人,叫白什么的,反正到了再说,走吧走吧。” 三人一路小跑前去K3临时训练场。 整个特种部队的人都在这里了,中央区的人黑压压足有两三千,刘砚扫视一眼,才发现竟有这么多人。 “居然有这么多人。”刘砚蹙眉道。 赖杰道:“你应该说,居然只有这么多人了。以前光是一个K3就有八千人……” 蒙烽:“快点!找地方挤进去,待会又挨踹了!” 特种部队官兵站得一丝不苟,刘砚跟着赖杰小跑,也不知道撞到几个人,感觉一个两个就像木桩,不,铁桩一样。 郑飞虎走上台,准备开始训话分配任务。 “这里这里……刘砚!”小均喊道。 刘砚跑过去,小均一让,手里东西掉地。 K3临时会堂一片静谧,落针可闻,小均手里饭盒哐一声掉地。 “当啷啷” “啷啷” “啷” 回音绕梁不止。 郑飞虎:“……” 刘砚马上低头,小均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拣,郑飞虎在台上道:“哪个队的!头抬起来!” 刘砚打着寒战抬头,马上又低了下去。 郑飞虎抬手看表,蹙眉道:“刘砚?你怎么在这里?到虹桥去!没人通知你?” 刘砚茫然道:“没有啊,去做什么?” 郑飞虎:“马上去!现在!” 刘砚道:“遵……遵命!”话音落,马上冲出队列,所有人都以一种“上头有人就是好”的鄙夷眼光看着他。 刘砚上车刷卡,二十分钟后抵达第七层虹桥,蒙建国与他的副官等在虹桥旁,微有不悦道:“怎么现在才来?” 刘砚问:“没人通知,要做什么?” 蒙建国道:“算了,走吧,跟上。” 蒙建国带着一头雾水的刘砚走过虹桥。 电子女声响起:“统战部少将蒙建国到访。” 刘砚低声道:“让我进入第七区?爸,赖杰不是让我和他们去出任务吗?” 蒙建国道:“只是让你看一个东西,不影响你们的任务,谈完你就归队。” “少将。”接待人员道:“这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您只能自己上去和院长谈话。” 蒙建国道:“是中将,女士。” 前台那女人额上三条黑线,让步道:“中将,很抱歉,他不能随行。” 蒙建国道:“我老了,工作强度太大,请体谅,需要一个助手充当备忘录。如果院长坚持,我就回去了。” 那女人拨通电话,短暂小声交谈道:“请吧,中将,但请您保证他会保密。并且我觉得您一点也不老,真的。” 蒙建国彬彬有礼道:“谢谢,你今天的口红颜色很漂亮。” 刘砚和蒙建国进了专用电梯,瞬间超重感传来,电梯嗡的一声飞速上升。 蒙建国看着顶上数字不住跳跃,随口道:“我最受不了和科研成员打交道,总喜欢说一些多余的话。” 刘砚点了点头,不知道蒙建国说的“科研人员”包不包括他。 “我该做什么?”刘砚道。 蒙建国道:“听,记得所有你懂的物理学名词,揣测他的意思,放在心里。当我说话的时候,适当插嘴带走对方负责人的话题。我允许你尽情地羞辱他。” 刘砚:“……” 蒙建国:“你不是很喜欢羞辱人的么。” 刘砚:“其实也不是……好吧。” 刘砚总算明白了,蒙建国是带他来讨场子的。 蒙建国又道:“别让他用专业名词把话题带歪。他总喜欢说‘理论上’的……你知道‘理论上’代表什么吗?” 刘砚:“……” 蒙建国:“‘理论上’代表一种严谨的科学态度,他们永远不说‘是’,也不说‘不’,一切留有余地……” 刘砚:“将军,你儿子在很久以前就向我吐槽过这个了,你们两父子的吐槽内容完全一模一样,不带翻新的。” 蒙建国点了点头,电梯叮的一声,在第七百七十七层停了下来。 电子女声:“第七百七十七层,研究中心委员会会长办公室。” 刘砚忽然间有点晕眩,是海拔太高的原因?他走出电梯的时候一个趔趄,蒙建国马上握着他的手臂,问:“怎么?” 刘砚定了定神,摇头道:“没事。” “不错的数字。”刘砚岔开话题道:“第七区,七百七十七层。” “啊。”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因为我们相信,上帝在第六日造人,第七日休息。所以只有等祂休息的时候,在祂眼皮底下,偷偷捣鼓点名为科学的玩意,大家都觉得七这个数字,‘理论上’是不受造物主干扰的。将军,您好。又见面了。” “你好。”蒙建国道:“秦海博士,这是刘砚,我的私人助手。” 刘砚:“……” 他一直觉得蒙建国即将会面的是一名吹胡子瞪眼的科学怪人,至不济也是中年学者,又或者是嘴唇抹了暗红唇膏,法令纹延伸到嘴角威严无比的女人。 然而面前这年轻男人看模样只有不到三十岁,带着孱弱的书卷气,比刘砚更像学者。他戴着一副眼镜,推了推,镜面闪过一道腹黑的反光。 只有一把椅子。 蒙建国道:“你坐。” 刘砚看了蒙建国一眼,蒙建国微微一点头,刘砚便坐了。 秦海:“……” 蒙建国负手而立,礼貌地说:“开始吧。” 秦海完全懵了,看着刘砚,又看站着的蒙建国,嘴角微微抽搐,静了片刻,而后道:“今天的时间可能不多,俄罗斯联合科研组织有一份新的保留内容发过来了……请将军理解。”说着倾身,按下桌前一个计时器。 刘砚忽然忍不住地想爆笑,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他沉默了片刻,总有种奇特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隐约排斥着他。 是面前这人的气场太过强大? 计时器开始滴答滴答走动,蒙建国说:“军方经过常委的特别批示,已经准备一个月后直接采取灰烬长夜计划。” 秦海道:“噢,将军,人大,政府是什么?我只听说,现在所有的机动权都在周上将手里……” 刘砚看了那计时器一眼,时间为十五分钟,他抬起一只脚,踩在秦海的办公桌边缘,秦海看也不看刘砚,就当他不存在,继续道: “关于长夜计划,我觉得我们上次已经讨论得够多了,将军,如果你有别的理由,不妨拿出来尝试说服我,别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乏味的话题上,毕竟我们只有十五分钟……” 刘砚在军靴后跟的备用隐藏工具小包里抽出一根针状螺丝刀,朝着计时器侧面的小孔塞进去,咔嚓一声,计时停了。 秦海:“……” 蒙建国漫不经心瞥了计时器一眼,说:“我想我们现在有很多时间了。” 49 49、超弦(概念内容,可不买) ... “这一次的灾难性突发事件。”蒙建国负手于办公室内缓缓踱步:“第七区没有预警,军方损失了三千四百名将士的生命,一位英雄光荣牺牲,死在海底,本来今天我是打算带着枪上来,找那位设计第六区的工程师的。” 秦海推了推眼镜,同情地说:“哦,航天航空科技院的工程师,在丧尸潮爆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据说还是被乱民枪杀的。如果军队早点去保护他,说不定现在他还有为英雄偿命的机会。” 蒙建国:“直至如今,第七区甚至没有给我一个分析解释。” 秦海:“军方独立的生化小组没有提交报告么?我记得他们曾经也是第六区的人,最后是被枪顶着脑门子,走出虹桥,集体押进第六区的。” 蒙建国深吸一口气,刘砚心内不禁赞叹,自己跟秦海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实话说吧。”秦海道:“我永远不会在你提交给联合国的报告书上签字。我就算被一颗子弹枪杀在办公室里,我的下一任,下下任,也绝不可能签字……” “是因为……”刘砚开口道:“如果中国开了个头,就会打破盟军的平衡,所有国家都开始焚烧和轰炸他们的国土,是么?” 秦海以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着刘砚,十分诧异他什么都不知道,居然会被带到这里来,片刻后点头道:“是的,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蒙建国:“你们的研究永远不会有结果,再拖下去,沦陷的就是第七区。” 秦海道:“只要你不去自掘坟墓,总会有结果的,蒙将军。黑死病从13世纪开始爆发,到现在还没有研究出疫苗呢。” 蒙建国:“有结果你们也从不公布,这样吧,秦博士,我想大家都不必谈了,我回去召集军方所有干部开个会,发起全民表决,中国退出盟军组织,开始执行长夜计划。” 秦海道:“蒙将军,民意所趋不一定是就是正确的,就算把整个中国一把火烧了,引发所有国家连锁反应,执行轰炸,但只要有一个民族不吃你这套,病毒还会产生反复感染……你会拖上整个地球陪葬!” 蒙建国欣然道:“哪个国家不愿意炸?我很乐意帮他们炸。” 刘砚:“……” 蒙建国冷冷道:“变异的病毒正在感染动物,你可以坐在这里等着,当植物也被传染上的时候,一样的陪葬,你才是自掘坟墓。” 秦海:“蒙将军,你高中的生物老师一定没有告诉你植物和动物的区别。” 刘砚忽然道:“弦在这里?” 秦海马上蹙眉道:“你怎么知道?” 一刹那刘砚就明白了,先前自己的奇异感觉,是因为这层有蓝光。 “我感应到了。”刘砚道:“它在排斥我。” 秦海静了一会,而后道:“说说你的感觉。” 他转身打开一个按钮,背后的墙壁变得完全透明,一团蓝色的光悬浮在观察室中央。 刘砚:“它对我……很厌烦。我在统战部的生化实验室里见过,一刻也不想多呆。我做梦的时候也梦见过它,那时候的它却很……温和,不知道为什么。” “病毒弦召唤与地球弦召唤的两个极端……”秦海微微眯起双眼,喃喃道:“你站在地球意识和天外侵略者的拉锯战阵营当中……你注射过疫苗?” 刘砚点了点头,把这两个名词记在心里。 “弦就是灵魂?”刘砚道。 “没有灵魂这个说法。”秦海道:“换一个用词,意识。” 刘砚说:“我还感觉到一种类似于电流的东西,像无线电台在发出召唤……” 秦海道:“那是病毒的召唤。而你看到的蓝光,则是地球的意识。这两者是完全对立的,因为你体内有疫苗,所以我们的母星认为你‘投敌’了,才会排斥你。” 刘砚听不太明白了,秦海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海看了一眼蒙建国,蒙建国一脸无辜的表情,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清楚内情,他转身走开,去欣赏角落里的花瓶。 刘砚道:“我不告诉你。” 秦海:“……” 刘砚:“你呢?为什么在这里?” 秦海:“因为院士们都在搞科研,他们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和军方倒车轱辘话上。” 刘砚理解地点了点头,说:“你很烦恼吧。” 秦海道:“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蒙建国淡淡道:“他是我儿子。” 秦海一边眉毛怀疑地吊着,看蒙建国。 “哦——”秦海恍然大悟,再看刘砚的时候,眼神里有种理解的神色。 刘砚马上就知道秦海想歪了,把自己和蒙建国想成“那种”父子——张岷和决明的另类关系。 刘砚没法解释,问道:“生存本能排斥……与地球弦融合的两极性,是什么?” 秦海道:“说了你也不懂,你可能被影响了,能配合我们做个调查么?” 蒙建国转身走过来,刘砚道:“我可不想当小白鼠。” 秦海:“对你的生命绝对没有危害。” 刘砚起身道:“不了,我爸赶着回去发起全民投票呢,我得帮他计票。” 秦海:“说条件吧,别绕来绕去的了,配合调查要什么条件?” 蒙建国:“向第六区公开你们的研究进展。” 秦海道:“这个我不能做主。” 蒙建国说:“那么就去找个能做主的人来回答我,否则一切免谈。” 秦海静了很久,最后道:“跟我来。” 秦海带着他们下了一层楼,穿过人来人往的实验室,让蒙建国和刘砚在外面等候,敲开一间办公室的门。 他推门进去时,刘砚从门缝中瞥见,里面全是些老头子。 秦海说了句什么,马上就有人出来,秦海说:“就是他。” 登时五六个人围上来,刘砚蹙眉,认得其中一个院士。 “这就找到了?”一老者道:“你叫什么名字?” 蒙建国按着刘砚的肩膀,让他走到自己身后,开口道:“各位先生。” 秦海不客气地打断道:“将军大人要看研究进展。” 那老者瞥了蒙建国一眼,随口道:“会给你的,孩子,你跟我来。” 刘砚忽然就心里没底了,这些人完全没将蒙建国放在眼里,他们把他带进一间观察室。 秦海深吸一口气道:“配合一下,来,我给你检查。” 蒙建国冷冷道:“我首先想确认他没有危险,秦博士。” 秦海不耐烦道:“放心吧将军,修复者说不定就只有这一个,不可能有危险。” 刘砚征求地看着蒙建国,蒙建国点了头,秦海说:“把衣服脱了,躺平。” 刘砚有点尴尬,只得把衣服脱了,躺在一架仪器上,外面的科研员离开,蒙建国看见他们在另外一间房子内观测。 刘砚赤身裸体地被送进综合检查仪器内,秦海取来贴片,贴在他的额头,太阳穴以及后颈处。 秦海道:“不用紧张,说说话吧。” 刘砚道:“地球弦是什么。” 秦海说:“星球自身的排险机制,你知道人的思想在哪里么?” 刘砚说:“脑电波?” 秦海说:“不,脑电波只是思维活动的一种形式,思考过程令脑细胞运动,而生物电外放,形成脑电波,它们是意识的附属物,而不是意识本身。” 刘砚:“意识在哪里?” 秦海:“解剖一个人的大脑,把所有细胞翻出来,挨个细胞膜细胞液细胞核地找,能找到思想在哪里吗?为什么细胞活动会产生思想?” 刘砚蹙眉,秦海说:“思维没有疆域,它在你的脑子里,又不在你的脑子里,因为思维是依附着生命活动而产生的弦……” 刘砚刹那隐约猜到了什么,似乎在一瞬间洞察了宇宙的某种奥秘。 秦海解释道:“放轻松,别紧张,分析器正在读你的脑电波。所有粒子都由闭弦震动而构成,二维封闭曲线动了起来,形成三维空间,与时间一起构筑出我们的世界。弦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本身只存在于二维空间中……” 刘砚道:“所以思想永远不能被找到!因为它和我们的世界不在同一个维度!” 秦海点头道:“别激动,对不能解析,只能以心理学经验分析,这就是目前第七区研究的核心课题。地球弦,就是地球最远古的意识,它和我们的思考方式不一样……” 刘砚道:“地球也有人类这样的大脑?” 秦海说:“没有,但你认为,没有哺乳动物大脑的东西就没有意识了么?” 刘砚没有回答,秦海说:“蜘蛛为什么会织网,蜜蜂为什么会跳舞,鸟类迁徙,蚯蚓掘土……甚至病毒,病毒没有脑子,这是真正的没有了。但当它遇见宿主细胞的时候,为什么会自动吸附,复制,装配,释放自己子代病毒,自我繁殖,越来越多?” 刘砚道:“这是先天决定的,遗传里的……” 秦海说:“这就是弦。它存在于所有的遗传片段之中,又不在那里,你知道它的存在,却找不到二维空间里的它。浩瀚的弦构成群体意识矩阵,生物学上叫做‘本能’或者反射活动,物理学称作超弦理论的意识运用,幸存的物理学家们终于在2013年,地球弦出现的时刻,证明了大一统原理。” 刘砚道:“这和……丧尸潮有什么关系?” 秦海深吸一口气,答道:“地球就像一个人类,蓝色的光是白细胞,当出现了某种即将造成毁灭的灾难时,地球弦就会开始自我排险,以免这场灾难毁掉它自己。” 刘砚道:“有人说这是一场自我清洗。” 秦海道:“不,不是这样,星球的意识和人类根本不一样,不能用我们人类的思维去理解它……人类习惯认为,什么东西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就必须予以清除。但星球本身并不会这么想,或者说,它根本就不会通常意义上的‘想’,它不主动活动,所以也不会进行思考过程。” “地球弦属于宇宙的远古弦之一,它存在了几十亿年,而人类的思想是随着社会文明而逐步建立、规范的,寿命只有几万年。你不可能根据人的思想成功推测宇宙的思想,因为它比人类存在得更久远,也更浩瀚。人类对于整个宇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地球弦是在宇宙成型的那一刻,所有粒子还是最原始的状态时,就已经存在的。” “就像一个婴儿永远不可能理解大人在想的事,我们人类也永远不可能理解存在了四十六亿年的母星在想什么。” “况且弦的表现形态不仅仅只有思想,引力波也是弦的一种表现形式,它们根据星球意识而自发组合,千变万化,可以组成一切想成为的东西,比方说蓝光中抛出弦,令它们形成引力场,就像无形的链条与勾索,能把所有的尸体吸到一起。” “又或者分出一部分弦,令它们振动形成光子,你就看见它了,它还会形成电子中子质子,再组合起来,构成一个小小的DNA片段。” “弦是组成所有东西里最小的单元,就像一堆零散的积木,既是意识,也是零件。试想象意识把自己砌起来,形成一切东西——包括原子分子,作用力与夸克,电荷,它们进一步组成病毒,疫苗,DNA和依附于千万个DNA片段上的群体意识矩阵。” “如果它兴趣来了,组成一个单细胞生物,这个单细胞生物就马上活了……” “生命。”刘砚颤声道:“这就是生命的起源……” 秦海:“是的,完全正确,这就是为什么一切生物学家只能用‘活的’东西当材料制造‘活的’东西,而永远无法用‘死的’东西来做‘活的’东西。假设你合成一组人造DNA,再做一个细胞,注入,它根本不会动,因为它没有生命。” “这就是生命存在的终极奥秘,超弦理论的生物应用,一切学科的大一统定理。”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弦?”刘砚处于极度的震撼之中,又问:“蓝光里的弦不会用完么?”、 “无穷无尽。”秦海说:“这就是生命本身,它不是物质,而是构成所有物质的基础单位,甚至不能说这是一种‘东西’,维度不同。” “爱因斯坦提出乙太假说,最后被他自己否决掉,其实他有一点说对了——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单位是无穷的。” “而亚里斯多德提出形而上学,最后被黑格尔否决掉,但他也有一点说对了——造物主,就在万物之中。” “你应该没有办法理解,只要知道它无穷尽就行了。” 刘砚缓缓点头,蹙眉道:“那么构成这种病毒的不也是弦本身么?为什么它们不自动分解掉?终止这场灾难?” 秦海又说:“你知道病毒是从哪儿来的吗?” 刘砚道:“洋流,很久以前在冰层里的东西。” 秦海点头道:“温室效应释放出的病毒,不受星球意识控制的弦,你说它来自哪里?” 刘砚静了,秦海道:“这种玩意不是土产的,换句话说,我们这个世界,包括世界上的万物,里面都有星球的意识,所以我们是地球的一部分。但这病毒不是,它或许来自河外星系,又或者更高维度的宇宙空间,不受地球弦影响。” “所以星球本身的免疫机能,和这场病毒造成的巨大灾难是完全对立的,于是它开始逐步清除病毒载体。” 刘砚道:“奥克斯综合体……” 秦海道:“对,说实话,这是天外病毒和地球本身的一场较量,病毒遵循另一组弦构造出的基因里的遗传本能,我们称作病毒弦,它或许打算不断繁殖,感染,最后把地球变成一个巨大的停尸场。掠夺地球的所有资源,寄生并夺取地球的生命。” “根据综合报告指出,动物们被逐一感染,接下来或许会是植物,当植物完蛋了,可能就轮到微生物……” 刘砚:“……” 秦海说:“但我们也发现了一个情况——地球弦虽然无法在这场战争中直接消灭病毒弦,但 49、超弦(概念内容,可不买) ... 它能够影响另一些感染体,促进它们生成抗体,与病毒对抗,现在就在找进化后的新抗体。这种人被称作修复者。” “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叫来检查一次?”刘砚道。 秦海道:“检查难度非常大,我们通常只在见过弦的人身上检查,如果是修复者,那么它一定能感应到弦的存在,因为他被弦改造过,从而呈现出某些特性……修复者甚至不一定是人,也有可能是一只动物,一棵树,完全说不准。修复者必须具备能被地球弦影响与改造的前提……也有可能是个人,但已经被丧尸吃了。” “被吃了怎么办?”刘砚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荒谬感。 “那就只能问老天爷了。”秦海说:“我们甚至不能确认,过去是不是产生过一个或者更多个修复者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许问地球弦来得更直接吧,请它改造我,生成抗体,再用我的抗体注射给所有的人。” 刘砚道:“我的身上有抗体么?” 秦海抬头检视读数表,喃喃答道:“理论上有可能,这还是第一例精神进化……我更宁愿碰上一个能和地球弦沟通的人,读出里面的所有信息。时间到,可以起来了。” 读数表归零,嗡嗡声响,中央大型计算机开始运算,刘砚穿上衣服出来,和蒙建国在休息室内等了片刻。 最后学者们散了,秦海推门进来,拿着薄薄的几张纸,作了个请的手势。 “很遗憾,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秦海道:“你的脑电波频段与地球弦,病毒弦都没有切合点,受到少许影响应该是新的一例,疫苗影响脑部的普遍现象。你体内除了V抗体,就再没有别的了。和所有接受过疫苗的实验体基本一样。区别于那些特种兵,你属于另一种进化方式,可能是属于智慧型的?多少还是有点参考价值的。” 蒙建国如释重负。 “那就好。”蒙建国点头道。 “那就好?”秦海笑了起来,摇头道:“蒙将军,你实在自私得可以。” 蒙建国道:“想到上个月牺牲的将士们,我忽然觉得我还该更自私一点。” 秦海推了推眼镜,把那四张纸扔在茶几上,说:“这是你要的东西,我们还是拒绝在长夜计划的决议书上签字,因为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蒙建国道:“但有时候这一步之遥,往往要几百,甚至上千年。” 秦海没有再争论,把他们送到电梯口。 秦海忽然道:“蒙将军,你就是个败类,我以为你只对女人有兴趣,你不愿意把你的爱人送来第七区……” 蒙建国道:“你太无礼了,秦海博士,他不是我的爱人。” 秦海道:“你知道你身上的疫苗,是怎么来的么,刘砚?” “怎么来的?”刘砚蹙眉道。 蒙建国冷冷道:“秦海博士,今天的谈话很愉快,再见。” 电梯门打开,蒙建国与刘砚进了电梯,秦海在电梯外说:“V疫苗以人本身作为培养基,作为培养基的人生成抗体后,很快就会死掉。每一管疫苗里,就是一个人的生命。所以价值四千盎司黄金。” 刘砚:“……” 电梯门关上,失重感令刘砚一阵天旋地转。 “他说的是真的?”刘砚难以置信地问。 蒙建国没有回答,埋头看那几张报告书,上面总结了几乎所有的,从丧尸潮爆发开始至今的第七区研究进展。 刘砚:“那些当培养基的人都在哪里?!” 蒙建国道:“别听他说的,现在改为用动物培养了,因为病毒变异后对动物有适用性。以后疫苗的价格会低下来,效果也会大幅度降低,这份资料很重要……第七区果然在实验新型疫苗了。” 刘砚颤声道:“也就是说……以前一直用人的生命来培养抗体……有多少人?” 蒙建国沉声答道:“刘砚,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为什么带你而不是带蒙烽来,就是因为这个。” 刘砚没有说话,片刻后道:“对不起,爸爸。” 蒙建国说:“今天的一切都是机密,我相信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蒙烽。” 刘砚与蒙建国对视片刻,只得点了点头。 蒙建国:“我得到了非常珍贵的报告,这份报告对以后的军事计划有指导意义,谢谢你,刘砚。” “每一刻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牺牲,也有更多的人会因此而得救,你必须学得更坚强一些,有的人会主动追逐责任,并承担决策后引起的后果,他们的生与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像闻且歌那位英雄。活着的时候不苟且偷生,牺牲的时候视死如归。” “你愿意当哪一种?” 2013年6月2日。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脑子完全不够用的一天,知道了一直埋藏在第七区里的。某种意义上的真相,感觉是如此震撼。 相比之下,军队与第七区的冲突已不再算什么,他们短暂地达成协议,暂时推迟长夜计划,留给第七区时间,让他们去寻找能和地球弦沟通的人,抑或带着被改造后的抗体的修复者。 这个人必须具备一定的精神能力,说不定能和地球弦对话。 他会死么?我不敢多问,我也注射过疫苗,我的血管里流淌着另一个陌生人的生命。 赖杰接到报告,所有K3成员再次被派了出去,组织补给飓风队一名新成员,他就坐在我对面,看上去不太靠谱,据说原来不是当兵的。 直升机先送我们回去济南机场,拿回基地车以后,北上前往东三省地区开始搜救。 赖杰还接到一份A级任务,要抵达当地之后再看情况制定计划,据说是某个美国的科学家带着很重要的东西逃了出来,从东西伯利亚一路逃进黑龙江省,在山林中躲藏丧尸,继续他的实验。 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俄罗斯方面封锁了消息,郑飞虎说他的实验内容很重要,要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带他回来。 蒙烽觉得我的表现有点奇怪,反复询问他爸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们好……”对面的人道:“我叫白晓东。” 蒙烽:“你没有必要把这个也写进去吧,刘砚!前面那一段是什么意思?什么陌生人的生命?” 刘砚:“你可以不要整天偷看我的日记吗?!” 蒙烽:“我现在正式问你,我爸到底带你去了哪……” 白晓东:“你们……” 刘砚:“你居然还吃你爸的醋?” 蒙烽:“你只要告诉我去了哪……这很难吗?!” 刘砚:“我们根本就没有去哪,一下午都呆在他的办公室里聊得很高兴呢。” 蒙烽:“省点吧,你和我爸能有话聊?!” 刘砚:“那么不如换一个你想要的答案吧?你爸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让我躲在桌子下,我们做了点午间的休闲活动而已……话说他的军靴擦得很亮!比你的干净多了!” 蒙烽:“……” 赖杰道:“别废话了,上飞机上飞机!晓东你跳过伞吗?把安全带系上……” 蒙烽:“你给我走着瞧!” 刘砚:“你也是!” 驾驶室广播响起:“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出发喽——” 白晓东:“大家好,队长……” 刘砚:“怎么又是你。” 驾驶员:“又是你啊!上次跳伞感觉怎么样!射得爽吗?出发出发!” 白晓东:“你们怎么都互相认识,能不能让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直升飞机螺旋桨开始推进,震耳轰鸣盖过了白晓东的声音,白云在和风中飞散,茫茫大海翻滚着靛蓝的色彩,失乐园中央,第七区的电塔闪烁着阳光。 飓风队再次离开避难所,前往那片被病毒污染的大陆,踏上未知的旅途。 作者有话要说:2010年,美国的克雷格曾经尝试过将丝状支原体的细菌基因组解码,复制,曾经一度向“生命的产生是否需要特殊力量来驱动的”课题发出宣战。但马上有人推翻了这个论点。因为他的复制只是把支原体DNA打散而重新排列,令它们重新聚合,真正的生命仍然存在于每个零散的碎片之中。确切的说,他只是从别的生物上拆下造物主的几块积木,再用它合成出了一个新的玩意,却并非凭空创造出了新的生命。 ———————————————————————— 2010年5月20日,美国Science杂志报道J. Craig Venter 的研究小组制造了第一个能够自我复制的人工合成生命,并立即引发了人们对这一研究潜在威胁的担忧和有关生物安全和生物伦理的讨论。但同时,这一成果也是人类在合成生物学领域的一次突破。我们相信在后基因组时代,合成生物学的发展必将广泛地应用于能源、环境、材料、医药等诸多领域,从而影响和改变人类未来的生活。 嵌合体细胞应用遗传工程手段早已实现。而Venter的“人造细胞”也只是遗传物质由人工合成,其他组分均来自于已有的生命形式。因此,一些媒体采用“首个人造生命”的说法言之过甚。相反,Venter等人在Science上的文章题目“创造由化学合成基因组控制的细菌细胞”更为严谨、客观。 ——摘自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 工业微生物与生物技术研究室,《从人类基因组到人造生命:克雷格·文特尔领路生命科学》 ———————————————————— 秦博士!你太深奥了!不过没关系,本卷还有光脑U“先知”型号 和变异大神决明的小黑屋生命起源电影补充解答~ 第一卷结束: (8) 50 50、坠机 ... 这片大地比起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感觉仿佛不一样了。 隐隐约约,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大地上滋生,却不知区别在何处。直升飞机飞过大海,海岸线上一片死寂,漆黑的大海卷着白色的浪花扑上礁石。 天空阴沉得像是快要沉甸甸地压下来。 “自我介绍一下吧。”赖杰朝新来的说道。 “大家好,我叫白晓东。”白晓东终于等到开口的机会了。 刘砚埋头检视一个臂发式微型火箭炮,头也不抬道:“刘砚。” 蒙烽躬身打量火箭炮底部的标志:“蒙烽。” 白晓东点了点头。 “欢迎晓东加入飓风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赖杰说。 刘砚道:“不太舒服?” 蒙烽摸了摸白晓东的额头,白晓东满头大汗,勉强点头道:“刚打过疫苗,以前是……学散打的。” “沃喔喔——”赖杰的口型十分夸张。 “哟。”蒙烽道:“不错嘛。” 白晓东笑了笑,他的身材很匀称,穿着件野战背心,胳膊结实,比赖杰看上去还要强壮点。 “散打专家?”刘砚说:“被郑飞虎教过么?” 白晓东茫然道:“郑……飞虎,是谁?我刚打疫苗。” 蒙烽:“我爸到底……” 刘砚忍无可忍道:“你爸只是带我去第七区踢馆而已!内容涉及到超弦理论和大一统原理的生物学解释……” 蒙烽:“等等,这些不用说,关键在踢馆赢了吗?” 刘砚:“应该算赢了吧,反正他要的东西拿到了。” 白晓东:“去第七区踢馆……你们家……” 蒙烽:“嗯,赢了就行,下次你们对付不了,再换我去。” 白晓东:“……” 赖杰说:“你还没有训练过,对吧。我是头儿,以后听我的就行了,刘砚是队伍里的机械师,心理医生,保姆……” 刘砚:“别乱给我安衔头。” 蒙烽:“我是副队长。” 白晓东和蒙烽握手,突然意识到,这个队里除了队长,副队长,就只有后勤和他这名普通队员了。 赖杰道:“说说你吧,晓东,你练了多少年散打?” “我……”白晓东道:“十二岁开始学了,咱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所有人:“……” “杀丧尸。”蒙烽率先打破了沉默:“救人。” 赖杰道:“你没有经过训练,这倒有点麻烦。实战的时候先跟着我们,不要逞英雄,我以后会花时间教你……” 话音未落,整个机舱猛地一震。 “赖小杰!”驾驶舱内传来声音:“呼叫赖小杰!有强气流!我要降低高度!让你的队员准备抓稳!” 赖杰道:“把机舱挡板都打开!!” 机舱内的灯全熄,切换到颠簸模式,四周窗户挡板抽下,他们各自回头看机舱外。 黑暗天地间,狂风卷着烈火,浓烟穿过崇山峻岭,滚滚而来,犹如一场奇异的祭祀。 赖杰吼道:“离开这里!” “不行!”驾驶室内传来声音:“风太大了!浓烟多!不知道谁在烧山!能见度很低!” 仪表上指针发疯般地乱抖,刘砚道:“快看那下面……看!” 山峦上一道火光拖着尾焰飞起,射向山林中的奥克斯综合体巨人,那一瞬间刘砚仿佛听见它发出了恐惧的咆哮,它站在闪电中全身发抖,犹如丧尸群聚合于一处的呼号,带着熊熊烈火燃烧,犹如山林中带着火焰的大树,逐渐瓦解崩毁。 赖杰道:“哪个部队的?这是SY400……怎会在这里出现?!” 又一枚火箭炮离开山头,奥克斯综合体巨人垮塌,火箭炮穿过高处,失去了目标。 蒙烽:“制导型的?!” 赖杰吼道:“所有人跳伞!” “位置太低了!”蒙烽喊道。 “你保护技师!我保护新兵!”赖杰吼道。 火箭炮斜斜划出一道弧线,击中军用直升飞机顶部,机舱中强烈震荡,又一枚火箭炮发出,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火箭炮是冲着他们来的了。 赖杰骂了句脏话,驾驶员竭力拔高,然而尾翼被第二枚火箭炮击中,诤的一声直升机失控,蒙烽吼道:“马上跳伞!” 白晓东还没清楚发生什么事,驾驶员启动弃机模式,舱门骤然掀开,刘砚与蒙烽马上一侧身被卷了出去。 “我动不了!”白晓东大喊道:“怎么跳伞!” 此刻他们位于海拔三千米的高空,狂风扑面吹来,刘砚与蒙烽同时跃出机舱,远处山头又一发导弹飞出,蒙烽双眼被风吹得剧痛,抓着刘砚,二人笔直下坠,刘砚反手交出火箭炮,蒙烽揪着他肩上的伞包线,抬脚在他腰间一踹。 刘砚:“……” 蒙烽抛了个飞吻,把刘砚踹得飞开,伞包开启。 刘砚被风刮向远方,蒙烽头上脚下,扛着微型肩射火箭炮一拉保险栓,导弹飞出,在空中旋转着飞向三公里外的山顶,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紧接着降落伞打开,朝着山林中坠落。 巨响声中,直升飞机一头撞上边缘的山峦。 刘砚在空中飘了许久,转头四处寻找降落伞,黑烟蒸腾而起,根本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地,他握着肩上的吊绳,希望别掉进火海里。 又过片刻,他逐渐飘向一条河流,哗哗的水响已经听得见了,水汽扑面而来,接近地面后劈头盖脸,树枝树叶一瞬间淹没了他,刮得他全身疼痛,背后被大力一扯,降落伞挂在树梢上。 刘砚松了口气,在树上挂着晃来晃去。 他检视周围环境,这是棵四米高的大树,周围没有悬崖,也没有丧尸。 离山里火场比较远了,刘砚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叫蒙烽,免得引来敌人。 这个山林中看似平静,实则非常危险,刘砚挂在树上也不忙下来,安静回想了整个过程。 1:血肉巨人……奥克斯综合体被摧毁了,为什么攻击它? 2:这里的火是谁放的?有人在和丧尸战斗?是军方还是平民?为什么攻击直升飞机?哪个部队的?如果也是K3的人在执行任务,赖杰不会不知道才对。 3:现在队员们全失散了,得想个办法把人找回来。 狂风吹得树叶像怒海般汹涌,极目所见,天上黑压压的一片。 他检查了一下背包,里面基本物资齐全,手枪也在,一把手枪,十二发子弹,回想与蒙烽分开的地点,风是朝他这个方向吹的,刘砚早开伞包,蒙烽晚开,他们应该在差不多的同一条直线上,只是距离比较难估测。 刘砚开始在心里默算物理题,最后看见机舱高度表的时候是3000米……翻了一下伞包,看见牌子上的阻力系数,估测风速……重力加速度为g,自己178公分,质量是……重力与阻力平衡,得出下落时间为…… 刘砚掏出一个小球松手,小球被风吹向脚下地面,目测后估算出风速,再掏出指南针,晃了晃,坏了。 怎么回事?刘砚又晃了晃指南针,指针依旧没动静。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不寻常,没有鸟雀?附近也没有野兽?只有河水哗哗的流淌声自始至终伴随他思考。 刘砚抬手看表,时区东七区,他屈膝抽出大腿上便携工具包里的小刀,割断降落伞的绳索,落下地面,伏身时摔得够呛。 他抽出枪,回忆飘来的时候那条河,要找到蒙烽就得迎着风走。 下午三点五十,四周静谧得近乎恐怖,蒙烽在河水边洗了把脸,又朝上游走了一段路,密密麻麻的焦黑尸体铺满河面,顺水飘来。 设备全没了,联系不上刘砚,蒙烽走了一会,爬上高处观测地形。 这是一条两阶瀑布的第一阶,风小了些,蒙烽仿佛听见了什么。 “有人吗……”白晓东的声音。 蒙烽马上转身,朝瀑布下看,石头上挂着降落伞,白晓东在下面喊道:“副队长!救救我!” 蒙烽朝他打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稍安别喊,白晓东躺在石头上,满头大汗。 “骨折了吗?”蒙烽顺着坡度缓和的地方滑下来,落在白晓东身边。 白晓东点头道:“接上了……我想朝水里跳,没想到……真倒霉,哎。” “没关系。”蒙烽道:“疫苗会令你很快愈合的,先忍着,你会医护?” 白晓东道:“会一点点。” 蒙烽四处看了看,白晓东扶着石头坐起来,不慎碰到脚,忍不住大叫。 “嘘”蒙烽马上转身:“别出声。” “我们有危险?”白晓东马上明白了。 “不清楚。”蒙烽说。 白晓东道:“队长和技师呢?” 蒙烽道:“技师是个路痴,队长和驾驶员那厮去开房了。” 白晓东:“……” 白晓东:“你好冷。” 蒙烽:“没幽默感,配合着笑几声很难么?我看看……能起来吗,试试站起来……” 此人很无趣——蒙烽心里在白晓东脑门上贴了个标签,既不会配合吐槽又有点傻。白晓东一脸惨状,搭着蒙烽肩膀起来,蒙烽把他放在瀑布后面山洞里的隐蔽处,从他的背包里翻出枪交给他,说:“在这里等。” 蒙烽下了瀑布,在空地上等候片刻,而后装填信号弹,朝天发射一枪,他脱下外套,扔在河边,又除了军靴脱了袜子,放在一块石头上, 时值黄昏,哧哧燃烧的焰火弹飞上天空,十里可见。 蒙烽涉水走向瀑布,赤脚跃上岩石,爬进洞里开始观察。 白晓东看了一会,仿佛明白了。 蒙烽食指勾着扳机,把手枪旋着玩,沉声道:“小白,这个地方是完全陌生的,掉下来前相当危险,四周也许埋伏着敌人,在等待队友的时候,大声求救和暴露方位都是大忌,懂了?” 白晓东缓缓点头,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崇拜:“都是特种部队教的?” 蒙烽欣然道:“当然不,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白晓东:“……” 从黄昏等到入夜,河边始终没有动静,随着时间逐渐过去,蒙烽神色越来越凝重。 “刘砚呢?”蒙烽沉声道:“应该离这里不远才对啊,都没看到信号弹?” 白晓东道:“现在怎么办?” 蒙烽心想还不是你摔骨折的问题,要不是你走不动,老子早就去找媳妇了。心里不太满意,嘴上却说:“等。” 白晓东说:“别管我了,你去找他们,找到以后再回来带我出去。” 蒙烽摇头道:“你是新兵,没有自保能力,不能把你扔在这里。” 白晓东:“可是技师更需要保护不是么?” 蒙烽安慰道:“你别看他那样子,身上全是高杀伤武器,真要拼起命来,十个我也不是对手呢。等天完全黑下来再说。” 又过了半小时,蒙烽始终盯着河边自己布下的疑阵,直到树林里发生了什么动静。 “啊——”刘砚从树林中冲了出来,身后追着一只野猪。 “刘砚!”蒙烽吼道。 蒙烽光着脚冲下石去,野猪扑了上去,将刘砚扑在地上,蒙烽举枪,却对着刘砚的后背不敢开枪,他吼道:“跑!别缠斗!” 刘砚狠狠一脚将野猪踹开些许,獠牙已到了跟前,紧接着一道电光噼里啪啦响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刘砚被电得扑通一声,摔进水里,顺流飘了下去,野猪趴在岸上,哼唧哼唧数声,抽搐片刻,挣扎着跑进了树林。 蒙烽涉水下去把刘砚抱起来,湿淋淋地抱到岸上开始做人工呼吸。 蒙烽:“唔——” 刘砚:“唔……好了算了算了……唔,好了!不来了!” 蒙烽:“嗯嗯……” 刘砚炸毛道:“这种时候舌头不要伸过来——!” 刘砚抽电棒,蒙烽才把他拦腰抱起来,朝瀑布里走。 刘砚看了白晓东一眼,方才与野猪同归于尽的场面白晓东都看到了,此刻心里对刘砚的彪悍评价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他掏出打火机,蒙烽拣了点柴火,刘砚脱下湿衣服,发着抖烤火。 山中的夜晚带着点凉意,刘砚道:“赖杰呢?” 蒙烽:“看不见信号弹,还有一名编外人员……” 刘砚:“啊!我记得那开飞机的,他总算翻了一次船了。” 蒙烽正要再说点什么时,瀑布外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刘砚马上转头,蒙烽持枪跃下山洞,刘砚装填信号枪,朝天斜斜一发信号弹,照亮了河流两岸。 一个女孩被野猪追着跑出来。 蒙烽道:“怎么又是那只野猪……”说着那女孩转身被野猪扑倒在地,手持步枪砰的一枪。野猪痛嚎一声,肚子被轰穿一个洞,双眼血红,张嘴就咬,蒙烽在远处补了一枪,女孩马上抱头伏下,转身朝水里一跃。 野猪掉下水里,被溪流冲走了。 女孩划水过来,湿淋淋地登上岸,喘了口气,蹙眉望向蒙烽。 “你发的求救信号?”那女孩道。 刘砚在瀑布后看了一会,也跟着出了山洞。 蒙烽道:“你是什么人?” 女孩注意到刘砚身上的军装,问:“是搜救队的?我叫卓婷。你们被新军攻击了?我看见信号弹……搜救队只有你们俩?” 刘砚问:“新军是什么?” 卓婷道:“我看见你们的直升飞机撞山了,我哥去看直升飞机坠毁的地方,我过来找你们……” 刘砚道:“等等,我们还有个伤员。” 卓婷喘了片刻,而后看了看四周,说:“这里不安全,把伤员带上,换个地方说。” 蒙烽把白晓东抱出来,刘砚想了想,己方唯一的战斗人员是蒙烽,卓婷看上去只是寻常女孩,战力不强,不能让蒙烽背白晓东。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副行军用的简易单人担架,展开轮子,让白晓东躺上去,蒙烽取枪上子弹,跟在卓婷身后走。 卓婷告诉他们,早在去年冬天,这里就有不少人进山躲避丧尸——灾难来临的时候,所有人的抉择几乎都是一致的:朝深山里跑。 深山地形有利于躲避丧尸,当初进山的时候,这里活下了接近一万人。 然而 50、坠机 ... 就像刘砚、蒙烽他们初期跟随林木森一样,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矛盾。一部分人自发组织起来,自称“新军”,口号是政府抛弃了国民,老百姓就必须自救。他们在废弃的武警车上捡到了弹药,并获得一辆防暴装甲车,一辆吉普车以及不少枪支。 于是新军的首领组织起抵抗丧尸的防线,逐一审核逃难的平民,以有用与无用作为吸纳的标准,当国家搜救队来临时,他们利用极其卑劣的方法杀死了特种部队的成员。 “真是……真是……”刘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卓婷道:“查司令和他的军营在山上成立了一个据点。” 蒙烽道:“他为什么杀搜救队的人?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卓婷道:“不清楚为什么,他以前是个推销保险的……” 蒙烽:“……” 刘砚嘴角抽搐道:“同行,你们客户经理里真是人才辈出……” 卓婷走在前面说:“我哥哥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弹药总有用完的时候,而且现在病毒蔓延的速度很快,有不少人被感染了。得向国家求助,但他们杀了一次搜救队的人,可能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她的眼中有一点眼泪在闪烁。 “我哥哥跟他吵过一次架,被他关了起来,今天看见信号弹来了……” 蒙烽跳上一块石头,说:“我们得马上通知赖杰……” 下一秒,卓婷忽然转身朝路边一扑。 蒙烽的脚落地,踩上一块松软的泥土。 轰一声巨响,炸弹将蒙烽高大的身躯掀得直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不住抽搐。他的脚被炸得扭曲变形,裤腿以上,大半个身子全是血,艰难地举起枪,然而炸弹的冲力令他头脑眩晕,几次拿不住枪,最后昏死过去。 卓婷以枪抵着刘砚的后脑勺:“把疫苗交出来,快!” 刘砚缓缓抬起双手,说:“不在我身上,那个大个子才是副队长。” 卓婷道:“别想骗我,你看他背着包么?” 刘砚深吸一口气,卓婷道:“交出疫苗,否则杀了你,我自己搜!” 刘砚斜眼瞥向昏迷的蒙烽,瞬间卓婷又拔出一柄手枪,砰一声击穿了白晓东的手腕,正在偷偷拔枪的白晓东登时痛得大叫。 “我每数五下,就杀一个你的同伴。”卓婷道:“别妄想拖时间等那大个子醒来,五、四……” 刘砚静了,疫苗本就不在他身上,要怎么交出来? 数到“二”时,刘砚说:“真的不在我们身上,大个子是副队长,队长是另外一个人,和我们走散了,他管着V疫苗……” 卓婷道:“那么,真的很遗憾……” 刘砚马上道:“给你,别开枪。” 方才那一瞬间,刘砚几乎能清晰感觉到卓婷的杀机,她差一点点就要扣动扳机,杀人灭口。无论如何都拖不下去了,刘砚只得解下背包,回想当初在永望镇时,赖杰的那个银色箱子,说:“你如果杀了我,就永远打不开盒子上面的密码锁了。” 卓婷道:“嗯,你很聪明,但我可以杀他们,顶多我不要疫苗了。” 刘砚打开背包拉链,一边说:“这种疫苗需要用特殊的针筒注射,推动针管的时候必须很慢,否则药物流量会起反应,稍微不小心就会致死。我是飓风队的医师,只有我能注射疫苗,你们自己打的话,分量一不对就会休克,你把人带过来……想给谁注射,给你自己么?” 卓婷道:“不,你用生命发誓你说的是真的?” 刘砚从背包里取出银色的不锈钢小型工具箱:“我不可能骗你。” 卓婷放松了警惕,她见过这种箱子,外形看上去确实是装疫苗的,她伸手来接,说时迟那时快,刘砚悍然以工具箱在卓婷头上一抡! 卓婷马上下意识举枪,却被横飞而来的工具箱拍得眼前发黑,砰一枪打偏了方向,刘砚一声不吭便以拳招呼,卓婷几次后退,横过步枪招架,小腹上挨了刘砚狠狠一下,倒在地上! 刘砚抿着唇,一拳紧随上去,击在卓婷面门上,抽出电击器,不由分说抵进了卓婷的嘴里。 正要按动电击器时,后脑勺又被一根枪管抵着。 “妈的——”男人的声音说:“老子就知道她不行。” “都杀了吧,把卓婷也杀了。”又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这点小事也办不成。” 另一个男人说:“都带回去,别忙杀人,小心查司令发火,小子,举起双手,站起来。” 刘砚知道卓婷也完蛋了,不可能拿人质要挟他们,这群人多半对自己同伴也会下狠手。只得放开电击器,缓缓举起双手起身。 “到树那里去。”一人示意他把手放在树上,开始给他搜身,啪啪清脆两声响,刘砚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中年妇女上前,打了卓婷两耳光。 啪啪声不绝,那中年妇女竟是扇了卓婷几十个耳光,把她的脸扇得红肿起来。 “这俩人呢?一枪崩了?”有人道。 “你如果杀了他们。”刘砚冷冷道:“等我给人注射疫苗的时候,我会直接一针推到底,送他归西。” 男人的声音笑了起来:“小伙子蛮聪明的嘛,还知道谈条件……” 说着刘砚后脑勺挨了一下,眼前漆黑,昏死在树边。 51 51、监禁 ... 视线随着枯黄的山峦一掠而过,意识犹如贴着地面平飞过千万里之遥,快速闪过的景象中,植物逐渐腐烂,大地一片焦黄。 旷野中的一处,镶嵌在大地上的紫黑色的心脏缓慢起搏,它纠结的血管渗入泥土,四面八方的丧尸开始朝着中央围聚。 刘砚醒了。 他满身大汗,只穿着紧贴的背心与平角内裤,躺在床上不住喘息,望向发霉的天花板。 蝉鸣声此起彼伏,房间内闷热难受,连天窗也没有。 只有一张床,一个马桶,一个盥洗台,刘砚扫视房间,试着拧开水龙头,居然还有水。这是什么地方? 刘砚走到门后,打不开门,门上有一个活板盖,他躬身掀起盖子,朝外看了一眼,对面整整齐齐的是一大排和他所在的地方一样的房间。 走廊两侧排满空房,静悄悄的,远处传来像是丧尸的呼号。 “这是一个监狱。”对面房间里的男人声音说:“青山监狱。” 刘砚吁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刘砚?”蒙烽的声音响起:“你在哪里?” 刘砚整个人松懈下来,问:“蒙烽!你还好么?” “他在二九七三。”男人的声音道。 对面一间囚室翻开活板盖,蒙烽带着血的手抓在边缘上,竭力摇撼,刘砚道:“晓东呢?” “技师!”隔壁房间响起声音。 蒙烽道:“冷静,都先冷静。刘砚,你看走廊里有人么?” 刘砚道:“有……有人过来了。” 蒙烽:“打听情报,并想办法让他们把咱俩关在一起,刘砚,这次看你的了。” 刘砚坐回床上,一队医生推着车过来,停在蒙烽的囚室门口,说:“大个子,把手伸出来。” 刘砚忍不住又到门上的小窗口里窥探,见对面停了一个小推车,车上摆着玻璃器皿,一名医生道:“快,否则你的朋友就玩完了。” 蒙烽愤怒的声音响起:“你们要做什么?!” 那中年男人指间玩着把锋利的手术刀,奸笑道:“给你三秒时间,你不配合,猜猜我会对你的同伴做什么?” 蒙烽道:“别碰他!”说着把手从窗口里伸了出来,他的手臂粗壮而伤痕累累,先前被地雷炸过的擦伤还未完全愈合。 那男人赞叹道:“体质真好啊。”说着以碘酒消毒,取来针头与皮管,把蒙烽上臂拉得完全伸出门外,令他肩膀抵着门板,将针头刺进他的肘弯内侧,血液马上流淌出来。 蒙烽道:“刘砚,别激动。” 刘砚眼睁睁看着整个抽血过程,刹那明白了,他们要提炼有疫苗的人的血液去化验与研究……蒙烽的血越来越多,充满了整个血袋,200毫升……300毫升……鲜红的动脉血注满血袋,刘砚看得不住发抖。 健康人每次抽血不能超过四百毫升,蒙烽的手臂现出灰白,不住发抖。 “他会死的!”刘砚吼道:“你们这些禽兽!” 血袋读数已涨到六百毫升,直到八百毫升的时候,刘砚颤声道:“放了他,来抽我的,我……” 蒙烽喘息着道:“刘砚,镇定。” 刘砚闭上眼,不忍再看,蒙烽终于撑不住了,对面囚房倒地的声音响起,医生们才收了器具,推车离开。 “蒙烽。”刘砚小声道。 蒙烽的声音有点哆嗦:“撑得住,别怕……别看。” 片刻后有人过来,打开门,四个带着枪的守卫两名散开,以枪抵着刘砚的头,一名守卫给他戴上手铐,示意他跟着走。 “去哪里。”刘砚说。 “查司令要见你。”一人答道:“别啰嗦。” 刘砚走出监狱第三层,四周都是楼,中央有一个巨大的中庭,不少人排着队在中庭里领吃的,这令他想起从前的逃亡生活。 清一色男人,刘砚下了楼,穿过一个走廊,这里的门是铁栅栏,看守也松了很多,里面关着不少老人与小孩——全是健康的。 为什么这么做? 刘砚心里不住推测:这些人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的?要保证活下来就需要种植……他明白了。青山监狱应当只是这个流亡政权的管理中心,周围一定还有不少养活他们的劳动力。 生产工种养活战斗工种,查司令与他的“新军”关押着老人与小孩做人质。 收押刘砚与蒙烽的地方是死囚区,这里是1号区域,他沿路经过监狱1号区,走出外面的道路,远处架着电网与喷火枪,连绵的山头上有不少哨塔,这些东西放在刘砚眼里根本就不算个事。 他在心里默计逃跑时的距离,以及蒙烽的战斗力,只要蒙烽恢复并离开牢房……别的都是小意思,赖杰他们又在哪里? “看什么!”一人粗暴地揪着刘砚头发,把他推上一辆小车。 小车开了不到两三百米,在一间行政楼前停下,跟班押着刘砚进了办公室,让他坐下,继而退了出去,面前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他穿着蓝色的军装,瘦而阴骘,坐在椅子上时,隐约有种危险气势。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满脸横肉,脸上满是刀疤的光头大个子,脑门上,胳膊上全是缝针的痕迹。站在中年人身后就像一座山,个头比蒙烽还高,手臂比得上刘砚的大腿,身高足有一米九,那大个子目露凶光,微微张着嘴,门牙残缺不全,就像个杀人机器,一脸彪悍色。 “你去外面等。”中年人漫不经心道。 光头出外,守在门口。 桌子上摆放着刑具——尖锐的镊子,橡胶夹钳,牙医剪,针,锯齿手术用具上闪着寒光,夹钳上还带着血迹。 “您好,查司令。”刘砚道。 “你好。”查司令点了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刘砚说了名字,查司令道:“我叫查龙溪。” 刘砚缓缓点头,双方沉默片刻,查司令一直没有开口,刘砚主动道:“毁了你们的导弹发射车很不好意思,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尽力维修。” 查龙溪道:“不用,说说你知道的吧。” 刘砚问:“您需要什么?您已经打过疫苗了,对不?” 查龙溪微微眯起眼,而后道:“看来我碰上一个很聪明的人……” 刘砚叹了口气,勉强笑道:“因为您的手下都用枪指着我把我押过来,在您的办公室里却只有你一个人,可见您很强,很自信。” 查龙溪倚在椅背上,手臂绞在身前,点了点头。 刘砚问:“想知道哪方面的?” 刘砚没有提任何条件,也没有威胁查龙溪,这令他大感意外。 查龙溪道:“说说你吧。” 刘砚道:“我……我是编外人员,机械师都是被押着上战场的,我身上没有疫苗。” 查龙溪的表情一点也不奇怪,似乎早就知道这点了。 刘砚把曾经的逃亡过程大部分说了一次,说:“您以前是做什么的?卖保险的?” 查龙溪笑了起来,说:“不是,你听谁说的?” 刘砚:“带我来的那个女人。” 查龙溪说:“她骗你的,我原来是狱警。” 刘砚理解地点了点头,他心里觉得查龙溪一点也不像狱警,反而像个犯人。 刘砚说:“您的手下用的方法不对,培养疫苗的方式,必须以有疫苗的人的血先提炼血清。再让健康人感染,感染后的人作为培养基,培养基要身体非常强壮的,反应敏捷的人。最好是男人,最后这个人会死掉,研究过程我就不清楚了,但朝着这个方面一定会有进展,所以每支疫苗都是一个活人的性命,价值六百万美金。” 查龙溪缓缓点头,问:“打一针疫苗可以获得三次机会?” “谁告诉你的?”刘砚反问道。 查龙溪淡淡道:“别多问,说实话,打两针就有六次?” 刘砚撒谎道:“不能积累,但是三次活命机会用完以后,只要抓紧时间再注射,就能一直活下去。” 查龙溪眼神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缓缓点头。 刘砚又说:“具体过程很复杂,我也说不清楚,只能交给你们自己的人去研究。” “很好。”查龙溪对刘砚的态度非常满意。 刘砚说:“您还想知道什么?” 查龙溪道:“随便谈谈吧,我以为你很难缠,留出足足半个小时时间。” 刘砚叹了口气,说:“疫苗在我们队长的手上,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查龙溪眉毛动了动,嘴角微微翘起,有种“果然如此”的狡黠笑容。 刘砚说:“我不是自愿来当兵的,包括那位大个子,我们是发小……刚才我说过我们一起逃生的时候,他一直在保护我。队长答应过我们,只要我表现好,他就给我注射疫苗。但我等了很久,一直没有……” 查龙溪嘲笑道:“因为你表现不太好。” 刘砚低下头,竭力令自己目光中带着点怨毒神色。 “他的箱子里有三支疫苗。”刘砚说:“我负责把疫苗骗过来,两支归您,一支给我,我不想再去面对那些丧尸了。每天都担惊受怕,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就死在尸群的嘴里……让我去哪儿都行,留下来为您出力,那大个子也可以。” 查龙溪道:“我为什么相信你?” 刘砚说:“我可以开枪杀了队长给你看。从飞龙队全军覆没后,公海基地就有独立的联络方式,就算我们全死了,公海还是会追踪到信号最终消失的地方……只有先把赖杰杀了,再把定位系统扰乱,让它显示成在离这里的两千公里外全军覆没的假象,基地就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查龙溪从抽屉里掏出一把枪,拉上保险栓,说:“现在先去杀了你的朋友,证明给我看。我就相信你。” 刘砚说:“不行,我不能杀蒙烽。” 查龙溪道:“你还有另一个队友,我记得有一个摔折了腿的。” 刘砚接过枪,一拿到枪他就知道没有子弹,心里不禁啼笑皆非,暗道这实在太也愚蠢。 查龙溪要用队员当做血库提炼血清,蒙烽和白晓东都非常珍贵,查龙溪的试探刚开始就露出破绽了。 刘砚假装沉吟片刻,点头道:“可以。” 查龙溪亲自起身,示意他先走,刘砚又站了一会,才发着抖说:“别让蒙烽看见我杀自己的队友……” 查龙溪点头道:“我会帮你保密,废话少说,走。” 刘砚跟着查龙溪离开,回到监狱1号区,他有意地放慢脚步,问:“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查龙溪说:“吃饭不干活的。” 刘砚说:“把他们放回去不是更好么?” 查龙溪笑了起来,说:“这你就不懂了,他们的儿子女儿,父母,都在山下开垦种田,每个月上缴吃的,上缴得越多,咱们吃的就越多。总要所有人吃饱,才给这些没用的人,他们上缴少了,自己父母和儿女就没得吃了。所以大家都会拼命种田,这是一个很有效的鞭笞机制。” 刘砚缓缓点头:“您自己……想出来的吗?” 他装作十分紧张,话也多了不少,查龙溪看在眼中,理解为即将亲手杀死自己队友前的恐惧与不安,嗯了一声,又说: “愚民是很难管理的,不是我不想把他们放回去,人很自私,家人团聚以后,他们就不会理你,拼命屯粮食自己吃,只上缴很少的粮食……” “对。”刘砚赞许道:“完全忘了有人在保护他们,我见过不少人也是这样,强迫他们分享的话又容易酿成暴……不必要的反抗,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了。这个想法很好。” 查龙溪对刘砚赞同自己的观点十分满意,笑道:“社会主义嘛,非常时期,大家都不应该太自私,可惜有的人就是死活不明白这个道理。” 刘砚一路进了死囚区,站在白晓东的牢房门口,背后囚牢门后声响,一名跟班朝囚牢里扔了个催泪弹,白晓东当即没命咳嗽,片刻后跟班们各自把守一旁,一人又等了片刻,把门打开,将昏迷的白晓东拖了出来。 一盆冷水把铐着双手双脚的白晓东浇醒,趴在地上拼命咳,刘砚被扑面而来的催泪弹一激,忍不住也大声咳嗽,流出眼泪。 查龙溪打开刘砚的手铐,示意他上前去。 刘砚怔怔看了一会,演戏演了个十足。 白晓东咳道:“技师……技师……” 刘砚:“新来的,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叫刘砚。” 白晓东两手被拷在一起,摇了摇,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 刘砚道:“虽然不认识你……但,还是很抱歉,也谢谢你……” 他单膝跪于白晓东面前,用枪抵着他的额头。 白晓东的眼神中现出绝望的惶恐,喃喃道:“你……要杀了我?” 刘砚持枪的手疯狂地反复打颤,几次险些握不住手枪,白晓东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刘砚,忽然发现他眼神里有一抹平和的镇定。 刘砚眼睛眨了眨,示意他别怕。 紧接着蒙烽野兽一般地大吼道:“刘砚!你如果开了枪!你会痛苦一辈子!” 刘砚发着抖,颤声道:“我办不到……” 下一刻,刘砚起身,用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紧闭双眼,扣动了扳机。 “技师!”白晓东大叫一声,咔哒声响,没有子弹。 “哈哈哈哈——”空旷的走廊里响起查龙溪的大笑。 刘砚两眼通红噙泪。查龙溪说:“你太嫩,还要多锻炼,多学习,起来吧,把这人关回去,你,跟我来。” 刘砚默默地跟着查龙溪下楼,站在中庭里。 “你们的队长是个怎么样的人?”查龙溪说:“描述一下。” 刘砚情绪平复了些,把赖杰的模样描述出来,而后道:“查司令,他很……厉害,经常揍我们……蒙烽和你联手,才能保证顺利抢到疫苗。” 查龙溪说:“但那大个子不一定听我的。” 刘砚说:“我去说服他。” 查龙溪又道:“你有把握能劝他?” 刘砚深吸一口气,说:“蒙烽也希望给我打一针疫苗,你只要答应不杀我们的队长,制服他以后把他关起来……一切都好办。” 查龙溪想 51、监禁 ... 了想,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又忘了。” “刘砚。”刘砚说:“你可以把我们关在一起,我去和他谈谈,明天……他一定就想通了。你到时候可以把我扣下来当人质,让他去对付赖杰。” 查龙溪心里正在想这件事,缓缓道:“行,给你这个机会。” 查龙溪打定注意拿到三支疫苗以后就把传说中的队长赖杰和蒙烽全关起来,让这小子给自己卖命,当然不可能给他疫苗。 刘砚当然也知道查龙溪不可能给他疫苗,首要任务已经完成了,当天傍晚,他如愿以偿地与蒙烽关在了一起。 查龙溪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人只要凑在一处,威力就会成百倍乃至上千倍地骤然提升。 刘砚戴着手铐一进牢房,蒙烽就开始怒吼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刘砚!”蒙烽吼道:“怎么能杀自己的队友!!” 看守把刘砚推进来,摔上门走了。 “已经走了。”刘砚小声道:“真是阴沟里翻船,我要告诉郑飞虎!” “妈的。”蒙烽虎躯一震,小声道:“别打小报告……我光盯着她人,没注意到脚下,大意了,下次得小心。你刚才真打算开枪?” 刘砚答道:“他们要用你和晓东的血来研究,不可能让我杀他的,那枪一掂就知道根本没子弹。” 蒙烽说:“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刘砚:“赖杰没来过,外面防守虽然看上去严密,其实很薄弱,随便把电闸弄成短路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还关了不少人,那畜生……” 蒙烽点了点头,刘砚把从离开牢房到与查龙溪见面的经过详细说了次,蒙烽道:“这家伙不好对付啊。” 刘砚说:“你有什么计划?” 蒙烽:“没有计划,我能有什么计划?” 刘砚:“……” 蒙烽道:“哎,这不是情报吗?情报是最重要的啊。这里根本关不住我,你放心吧。” 蒙烽伸手来搂,示意过来,蒙烽坐在床上,刘砚侧倚在蒙烽怀里,二人依偎在一起,蒙烽道:“把外面布置描述一下。” 刘砚回想地形,详细描述了次:“你能救出那些人么?” 蒙烽道:“先解决掉查司令……现在你要圆谎……就得给他一个你为什么能说服我的理由……” 刘砚马上会意道:“让他知道咱俩是……那个关系?” 脚步声响起,盖板翻开的瞬间,刘砚马上假装尴尬起身,然而盖板只是朝外翻,被固定住,现出一个小窗口,便没有什么动静了。 蒙烽冷冷道:“什么关系?令你很难启齿么?” 刘砚不耐烦道:“这种时候别抬杠了行不行……” 蒙烽:“你刚刚不也和我抬杠……” 刘砚咬牙切齿:“说重点,否则我不配合你了!” “继续说。”蒙烽的声音很小,在刘砚的耳边蹭来蹭去。 “我听见声音了,他们在对面放了个摄像机……”刘砚低声道。 蒙烽:“我知道,现在体力不行,伤口还没全好,白晓东的脚也没痊愈,到时还得带个拖油瓶跑路……等明天才开始行动。” 刘砚说:“我需要做什么?” 蒙烽道:“不用做什么,让你过来是因为怕他们把你当人质,你和我关在同一个牢房里,我不会有后顾之忧。” 刘砚明白了,蒙烽怕在他突围的时候,自己被挟持有危险。 “他们为了抽血,没给我上手铐。”蒙烽大大咧咧道:“一定会后悔的啦,不用着急。” 刘砚担心地试蒙烽额头,他的体温很冷。 夜里外面送来简单的饭食,刘砚只吃了很少一点,大部分都留给蒙烽,蒙烽随口闲聊几句吃了,彼此都没有推让,他失血过多,需要营养。 晚上监狱竟然没有熄灯,蒙烽吃完以后精神蔫蔫的,躺在床上,夜间山里气温冷了下来,蒙烽裹着薄薄的被子不住哆嗦。 失血过多令他有点畏寒,刘砚脱了衣服上床去,在狭隘的单人铺上紧紧抱着他。 “冷。”蒙烽低声说。 刘砚的赤/裸身躯紧贴着蒙烽冰冷的身体,吻他的胸膛,脖颈,轻吻他的喉结,他硬起的阳/物抵着蒙烽的大腿,缓缓摩挲。 蒙烽呼吸急促起来,忍不住按着刘砚,贪婪地与他接吻。 从那一天逃亡开始,刘砚就不得不面对种种逃生难题,高强度的劳作与机械操作令他不再像念书的时候,那时他皮肤白皙,如今则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上肌肉匀称,虽不像蒙烽强壮具备爆发力,却隐约也像个户外运动者。 蒙烽摸了摸刘砚不太明显的腹肌,探手到他胯间,刘砚低声道:“我来吧……” 蒙烽知道外面的摄像机还开着,牢房内也没有熄灯,他小声道:“做到什么程度?外头有摄像机盯着呢。” 刘砚说:“不知道呢,你觉得呢?” 蒙烽反手脱下背心,刘砚却拉开他的手,把蒙烽的背心脱下来绞着,将他的手腕用背心缠住,随手绑在床头的铁杆上。 蒙烽挑衅地舔了圈嘴唇,刘砚顺着他的胸肌,乳/头沿路舔着下来,连日来蒙烽浑身是汗。铁铸般的男人健壮身躯上混着逐渐愈合的伤痕与不明显的泥污,显得十分性感。 刘砚用自己的背心接了点水,小心地帮他擦身,冰凉的布抹过他的每一寸健美肌肉,令蒙烽微微颤栗。 他轻轻亲吻蒙烽坚硬如铁的腹部,沿着他的小腹吻下来,肚脐下一丛体毛延伸至内裤中,刘砚扯下他的内裤,一根粗大的肉茎傲然挺立。 蒙烽微微分开双腿,自然地将裸体暴露在刘砚的注视下。 “已经想射了。”蒙烽道:“你再用那种眼光视奸老子一会,就得流出来了信不信……” “看得出来。”刘砚捻了捻蒙烽的乳头,蒙烽的大肉棍已硬得胀痛,硕大的龟头饱满而浑圆,刘砚轻轻碰了碰,便流出大量汁液来。 他的肉根上带着不太明显的汗味,刘砚吻了吻蒙烽的龟头,蒙烽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舒服得屈起膝盖。 刘砚顺着肉茎根部轻吻,伸出舌头从下至上吮着一舔,一直舔到龟头前段的阳筋,蒙烽沙哑地叫了出声,胀满的肉棒微微抽动,一股精液汨汨冒出,顺着阳根淌了下来。 刘砚跪在他的腰间,双腿分开,俯下身,吻上蒙烽的双唇。 蒙烽双手被固定在床头上,侧头热烈地回应,唇舌交缠时粗大肉棒在刘砚股间来回摩挲,又射了些许在他的胯间。接吻正酣时刘砚离了蒙烽的唇。 蒙烽还有点意犹未尽,光靠接吻几乎就要到了高潮,断断续续地射精令他缓慢喘息,身体起了极其兴奋的反应。 蒙烽沉声道:“来,让我再爽一会。” 刘砚侧头打量他,说:“现在让你爽。” 刘砚一手伸到身后,将蒙烽流出的体液均匀地涂满他的阳根,扶着那昂然粗物顶着自己后庭,他胯下的肉根笔直朝着蒙烽,股间感觉到被铁棍般的硬物捣开的感受。 蒙烽喘息着注视刘砚,刘砚眼底蕴着一层雾,缓缓地坐了下去,直将肉根坐到最根部。 蒙烽喉结动了动,刘砚上下动,令蒙烽的阳具在他体内反复抽插,一时间囚室内只有两人的喘息声。 蒙烽尚是第一次让刘砚完全采取主动,他怔怔看着刘砚,眼中所见俱是他俊秀的,几近禁欲而隐忍的脸,那表情是每次他对他说“我爱你”时有种既爱又恨的反应。然而当刘砚膝盖使力,令整根肉棒抽出,再坐下,令他的阳具完全捅进他的直肠深处时,蒙烽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刘砚非常爱他。 “吻我。”蒙烽道:“趴下来。” 刘砚眼角带着不明显的泪水趴在蒙烽身上,他们专心地,疯狂地接吻,蒙烽双手被系在床头,自觉地脚踝使力,腰间开始啪啪啪地疯狂顶撞,刘砚接吻的动作一窒,被抽顶得两眼失神,疯狂颤抖。 “别离开我。”蒙烽喘息着停下动作:“再来。” 刘砚的气息发着颤,吻上蒙烽的嘴角,蒙烽继续狠命抽插,死死吻着刘砚,近乎疯狂的宣泄时他们同时感觉到瞬间爆发的高潮,那是这么多次做爱,从许多个死亡的边缘挣扎出来以后,最为默契,也是最为幸福的一次,他在他体内,蛮横的进入而刘砚几乎没有半点抗拒。 即使粗鲁的行径令他快感消退了不少,然而那放肆的热吻,彼此灼热的身躯与急促的心跳,都将那三个字诠释了无数次,揉碎了刻进彼此心里。 蒙烽射了,他浑身大汗,刘砚发着抖喘息,坐起身,手指划过他滑腻的胸膛,先前那一轮猛顶不到几分钟,却直接把他操得射了出来。 刘砚的后庭仍微微发颤,两脚更是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他解开蒙烽捆在床上的双手。 蒙烽坐了起来,抱着刘砚的腰,二人紧紧相拥,蒙烽还未完全软下来的阳具又轻轻顶了顶刘砚的后庭。 刘砚呻吟一声,抱着蒙烽的脖颈,埋在他的肩上。 “爽么。”蒙烽笑道:“感觉这是做的最爽的一次了……居然是在这个地方。” “嗯。”刘砚道:“我也觉得是……可惜有点快……还行吧,勉强了。” 蒙烽:“……” 夜两点,监狱的灯熄灭,蒙烽抱着刘砚,拉上被子盖着睡觉,半夜刘砚睁眼,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知道有人把摄像机拆走了。 52 52、自救 ... 翌日: 查龙溪在办公室里欣赏昨夜的录像,不禁口干舌燥。 “我说呢……”他端起杯子喝了点水,看得血脉喷张:“原来是一对。” 手下道:“司令,现在去把他带过来?” 查龙溪道:“不忙,先关着吧。” 他敞着衬衣的领子,把那段录像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次,说:“果然是他妈这种关系……难怪。” 一名手下匆匆进入,道:“报告司令大人,您等的那个人来了。” 查龙溪紧了衣领,颇有点不太满意的表情,问:“有几个人?” “两个。”手下回报:“都是男的,一个按照描述应该是赖杰,另一个不知道是谁,都穿着军服,戴着帽子。” “带了东西?”查龙溪问。 “各背着一个包,手里还有几个铁箱子。” 查龙溪关了录像,说:“都准备好了?我去会一会他。” “吃早饭了!”有人从外面扔了一包东西进来,居然还有纸盒装牛奶和面包。 刘砚醒了,担忧地摸了摸蒙烽的额头。 蒙烽呼吸如常,睁开眼笑了笑,起身活动筋骨,指节捏得啪啪响。刘砚打开盖板,朝外看了一眼,狱卒扔完早饭就走了,蒙烽坐在床边喝牛奶,说:“问新兵情况怎样,让他准备逃生。”刘砚小声道:“晓东?” 白晓东连滚带爬起来,道:“技师!” 刘砚:“昨天不是想杀你,我知道枪里没子弹。” 白晓东道:“我知道,你怎么跑那边去了?” 刘砚道:“准备跑路了,你伤势怎样?” 白晓东小声道:“脚有点酸,能走路。” 刘砚放下盖板,问:“怎么跑?” 蒙烽把牛奶和面包都解决掉,出了口长气:“等他们来抽血的时候,搞定一个,你看这里是没法扫射的,枪口控制不了角度。只要躲在墙边或者拿床堵着活动窗,狱卒就拿咱们没办法,只能进来教训人,喂,隔壁的……” 蒙烽敲了敲墙角,那里有一个小洞。 蒙烽道:“隔壁的,你在么?” “在。”男人的声音道:“我叫卓余杭。” 刘砚道:“你是卓婷的哥哥?我看看这个洞……蒙烽你打算怎么办?” 他趴在墙角朝洞里看,洞的那头也有个男人,胡须拉杂,头发又脏又粘像个乞丐,伏在地上眼睛朝这边看。 蒙烽说:“别这么趴着,你在邀请我吗?昨天没把你喂饱?” 刘砚:“……” 蒙烽把床单撕下来,搓成条,捆在一根从床角拆下来的生锈短铁棍上,说:“他们只有催泪弹?” 刘砚:“还有手雷,我看到武器基本以AK和猎枪为主。” 蒙烽点了点头,弄好绳子,说:“隔壁的,你注意配合好。” 卓余杭道:“知道了。” 蒙烽掀开盖板朝外观察,走廊尽头的远处,狱卒在来回走动,腰间挂着钥匙。 刘砚背靠墙壁坐着,问:“我以为卓婷……完全是骗我的。” 卓余杭道:“对不起,兄弟,她也是没法,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查龙溪是什么人?”刘砚低声问道。 卓余杭说:“他是个杀人犯,以前在这个监狱里……和我住隔壁,病毒爆发那会没人来救,许多人都跑了,老狱警怕我们饿死,让我们发誓出去以后不能杀人,再把门挨间打开,让我们保护这里。再后来,查龙溪杀了他,组织了一个新军。” “犯人……”刘砚喃喃道:“他说他是狱警,我说怎么看上去不像,你们关系很好么?” 卓余杭叹了口气。 蒙烽说:“昨天余杭告诉我,查司令以前在监狱里就有不少相好的男犯人,现在看了录像,估计也有点看上你了,咱们放松他的警惕以后,就得赶紧跑路。如果他先让你出去,你就想个办法拖住他,我成功脱离以后马上来救你,但别脱衣服,懂么?老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脱衣服……” 刘砚冷冷道:“这种时候还是说点别的吧。” 刘砚知道监狱往往是同性恋的滋生地,当然他们可不会在乎感情,常常是玩过就算,自己的谎话,以及与蒙烽的关系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查龙溪既然不再怀疑他的诚意,现在多半已经放松警惕了。 “你为什么在监狱里?”刘砚朝墙角道:“你也是罪犯?” 卓余杭道:“我过失杀人。” 刘砚:“嗯。” 卓余杭:“我失手杀了妹妹的男朋友。” 刘砚:“你可以不用说的。” 卓余杭:“要说,谢谢你们信任我。” 蒙烽哼哼几声,摆手示意无妨,走廊里推车声响,医生推着车过来取血液。 青山监狱行政楼: 查龙溪把所有手下全遣开了,然而那一脸匪气还是完全盖不住。 他和赖杰,以及直升飞机的驾驶员一起坐在食堂里的桌前,手下打来饭,从赖杰抵达这里已过去半小时,期间赖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朝他出示文书。 查龙溪则向他介绍了这个避难所,主动说道:“我们不会用那种新型武器,真的很抱歉,纯粹属于误伤。” 赖杰点头道:“现在我的队员们都不知道怎样了。” 查龙溪道:“需要我现在就把地方腾出来,准备接纳你们救回来的人?” 赖杰说:“不不,现在不用,我得先跟我的队员集合,再发个信号弹……忘了介绍,他叫赵擎,是倒霉的被你的导弹打下来的……是个驾驶员。” 驾驶员与查龙溪握手,查龙溪的动作沉稳有力。 赖杰说:“待会我想先到处看看,附近还有人么?” 查龙溪吩咐几句,有手下掏出地图铺在桌上,查龙溪在上面勾了几个圈,地图上是附近的城市大致范围。 “我认为这些地方应该还有幸存者。”查龙溪认真地说:“但丧尸也很多。” “你挺有觉悟么。”赵擎笑道:“你是好人,保护了这么多人……嘿!小子!别乱动那个箱子!” “广播里说的。”查龙溪笑道:“年初就听见政府让我们互相帮助,彼此团结……过来,别动叔叔们的东西。” 几个小孩正在玩疫苗箱上的密码锁,被说了便一窝蜂作鸟兽散,查龙溪抓住其中一个,拧他的脸,笑道:“去别的地方玩。” 那小孩嗯嗯点头,眼神却不会撒谎,流露出极其恐惧的神色。 查龙溪把小孩放走了,给赖杰斟了酒,他没有再次在饭菜里下毒,以特种兵的意志是绝对不会屈服交出疫苗的。 查龙溪已经试过一次了,他在四个月前,另外一支救援队前来时便动了贪念,佯装加入搜救队,骗到一支疫苗后发现自己强了不少。继而下毒抓住怒海队的队长,并尝试了所有残酷的手段折磨他们,最后杀了三名特种兵。 但他没有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疫苗箱还藏在他的保险柜里,密码锁没有人能打开,强行炸开钛合金盒会启动自毁机制,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查龙溪被注射过一次疫苗,但他依旧没有安全感,这种疫苗非常有用,极其有用,除了给自己注射以外,还可以换取更多东西。他的野心,他的理想,需要靠这些疫苗来达成,至不济,留着也可以保命。 赖杰吃晚饭,把随身东西交给查龙溪,说:“请你暂时帮我保管。” 查龙溪点了点头,亲自拿着箱子,带赖杰进了办公室,把箱子放在桌上,赖杰背着个包晃悠晃悠与赵擎出了空地。 赖杰朝天发射一枚信号弹,今天是个阴天,山林中茫茫的都是雾。发完把信号枪交给赵擎。 查龙溪给赖杰点了烟,一路在山顶高处走过来,赖杰说:“这里的防御布置得很不错。” 查龙溪说:“利用监狱本身条件改造的,从前这里就是个监狱,他们都是犯人。” 赖杰点了点头,说:“你不怕他们自己逃跑么?” 查龙溪说:“我相信人性的光辉一面,黄大哥当初放出了所有的犯人,灾难来临的时候,过去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赖杰点了点头,四处巡逻的兵员都穿着蓝色的囚服改造的军装,表情一丝不苟,却依旧看得出隐约的凶悍与蛮横气。 赖杰说:“这里的老狱警呢?” 查龙溪摘下军帽,摸了摸光头,说:“他为了保护我们,牺牲了。” 赖杰唏嘘道:“真是想不到。” 查龙溪笑道:“末日下,有人独自逃生,有人犯罪,反而是这些曾经的犯人,担起了保卫的职责。” 赖杰笑了笑,说:“对,可见你做得很好。” 查龙溪连忙谦让,他把赖杰带到1号区中庭,正是午饭时间,赵擎伸着脖子张望,只见楼上有不少人排队下来,拿着盒饭打饭。 没有人看查龙溪,都各自低着头,到中庭分发饭食的女人身前去领餐。 赖杰点了点头,查龙溪又道:“地方不太够,大家只能住在牢房里,但门是从不上锁的。” “挺好,挺好。”赵擎附和着说。 查龙溪又道:“吴嫂子,今天吃的什么?” “米饭!”中年妇人笑道:“鱼汤!” 赖杰四处看了一眼,转身出来,眉头依旧深锁。 “你在担心你的队员么?”查龙溪道:“我带点人,和你一起出去找找。” “不。”赖杰道:“我的副队长很厉害,他应当能保护其他人,我担心的是你这块儿。到这边来说……” 他们走到一边,查龙溪会意,说:“上车吧,咱们详细计划,跟着你去救人的事。” 赖杰原地指了指,说:“赵小擎你留下,在这里等我。” 赵擎点了点头,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下等候,眺望山脚。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1号监狱区里的人领完饭,没人出来空旷地吃饭,居然又逐一回了班房,不禁嘴角微微抽搐。 赖杰离开的半小时后,1号监狱区里似乎发生什么变故,开始有人快步跑向中庭。 赵擎伸长脖子张望,慢慢靠近1号区,这是个回字型的七层高监狱,中庭三楼处还有条走廊,不知道通向何处。 五分钟前: 推车推到死囚区,盖板被掀开。 “手伸出来。”外面的医生冷冷道。 蒙烽使了个眼神,刘砚躲进床底下,外头骂了句脏话,不耐烦道:“快点!” 蒙烽把手伸了出去,外面又道:“伸出来点,不懂?” 蒙烽只得侧过身,整个胳膊探出门外,倏然间痛苦的一声大吼,听得刘砚色变。 外面医生面无表情,将一把手术刀穿过他的手掌,牢牢钉在推车上,蒙烽痛得五官扭曲,不住大吼。 那男医生把手术刀抽出来,冷冷道:“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白大褂上溅得满是血,蒙烽气愤得不住发抖,左手五指痉挛,男医生漫不经心地哼着歌…… “九月里……平淡无聊……一切都好……只缺烦恼……” 碘酒抹上,针管正要扎下去的时候,蒙烽瞬间手腕一翻,抓住他的手腕,哗一下拖得外面发出巨响,推车被撞翻,药剂摔了一地,那医生整只手被拖进囚室内。 蒙烽:“拉加多……拉加多……你也喜欢王菲?”说着拉着医生的手,一下又一下朝门上猛拖,咚咚巨响,外面溅了一大滩血。 “干什么!找死了!”马上有人过来吼道。 “通知查司令!” “找人来帮忙!” 医生大喊一声,周围的人全部被惊动,抓着他的肩膀,蒙烽不由分说紧紧攥着那只手,又是一猛扯,咚的闷响,那医生一头在监狱门上撞得头破血流,蒙烽连着几下,门外渗出一滩血,医生已撞昏过去,走廊中声音十分混乱。 那医生倏然间又醒了,发出歇斯底里的凄厉惨叫。 蒙烽扯着那人手臂再次猛拖,忽然间拖了个空,朝后摔倒,血液喷了满地。 蒙烽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拿着一只断手瞠目结舌。 刘砚:“你……” 蒙烽道:“哇,壮士断腕啊……” “我操!教训他!”马上有人吼道。 外面不知是谁竟是切断了医生的手,紧接着盖板翻开,一枚催泪弹嗤嗤作响飞了进来,滚在地板上。盖板合上,被死死顶着。 “为什么不是手雷……”蒙烽遗憾地说,刘砚马上从床底钻出来,捂着口鼻捡起催泪弹,朝墙角的洞里猛地一塞,扔了过去。 隔壁囚牢里的卓余杭以湿布蒙着口鼻,捡起催泪弹,又从隔壁囚室里把催泪弹扔了出走廊。 走廊里的狱卒根本没料到这招,催泪弹一落地疯狂冒烟,登时到处都是咳嗽声,蒙烽大吼一声,举拳朝盖板上狠狠一击。 按着盖板的人尚且不住猛咳,瞬间遭了蒙烽小范围集中了全身爆发力的一拳,闷哼一声,连人带盖板直飞出去,摔向对面囚室。 “救我!咳!咳!”白晓东大吼道。 蒙烽吼道:“别说话!”紧接着拎起系了铁管的布条,外面烟雾弥漫,蒙烽不住猛咳,双眼刺痛难以忍受,屏住呼吸伸手出盖板外,将布条甩了一圈,朝走廊里斜斜甩去。 布条力度不大却柔韧性强悍,呼呼飞过走廊,在狱卒的脖颈上一缠,绕了个圈。蒙烽力度拿捏得妙到巅峰,反手一扯,将狱卒拖得摔向囚牢门,狱卒脑袋在门上一撞,又昏了过去。 “咳……快……”蒙烽道:“刘砚到你了……” 他把狱卒调了个转,一手揪着他的脚,整只脚从盖板内拖进了囚室内,裤袋里摸出铁链,连着裤子一起扯了下来,又把狱卒推了出去。翻出钥匙取下。 刘砚双眼通红,用早已准备好的,从床脚拆下来的两根管子夹着钥匙,倏然间外头又扔进来一发手雷。 “这次你……咳!满意了!”刘砚道。 说时迟那时快,蒙烽捡起手雷迅速朝洞里一塞,吼道:“隔壁的躲开!” 手雷卡在不足巴掌大的小洞里,蒙烽抱着刘砚滚进床下,轰一声爆炸,墙壁塌了近半,水管炸裂开始疯狂喷水。 卓余杭大声咳嗽,从破墙断口跑了过来,外面 52、自救 ... 的人扔完手雷,以为炸死蒙烽就跑了,刘砚果断夹着钥匙尝试开锁,水管将钥匙朝锁孔里一送,接着两端使力一错,钥匙转了个圈。 再一错,又转个圈,咔嚓一声。 “太漂亮了!”蒙烽大声道:“咳!咳!” 刘砚脱下背心弄湿后捂着口鼻,接过钥匙拉开门冲了出去,蒙烽兀自道:“咳!老婆小心碎玻璃!” 刘砚光着脚,一下踩到门口的碎玻璃瓶,当即鲜血长流痛不欲生,蒙烽跳出囚室,一阵咳嗽中开始翻找枪支。 刘砚踉跄着拧开对面囚室门,白晓东撞了出来,砰砰声响,蒙烽用惯六管机关枪,换上自动步枪简直是浑身不自在,把步枪把铁棍使,几下撂倒冲上来的喽啰,躬身不住猛咳。 刘砚踉跄着跑出长廊,终于离开了催泪弹地区,沿路拖了满地血,蒙烽边流眼泪边抱着刘砚,给他捡脚底的玻璃片。 长廊里一片静谧,四人都在疯狂咳嗽,手里有三把枪,蒙烽抱着刘砚起来,示意快跑,数人又跑了一段路,及至走廊中间处。 刘砚会意,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躲了进去。 蒙烽出外拖了几个昏迷的喽啰进来,剥下他们的衣服鞋子,众人换上,一时间囚室里挤满了人。 刘砚 第一卷结束: (9) 倚在墙边,看着天花板定了定神,开始穿鞋子。 “现在等他们的援兵来,你们有什么计划?”蒙烽撕下床单给刘砚擦干脚上的血,刘砚道:“别管我。” 卓余杭:“我要去救我妹妹。” 蒙烽道:“你知道你妹妹关在哪里?” 卓余杭:“谢谢你们把我放出来,我自己找,不用再管我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 蒙烽看了刘砚一眼,刘砚道:“让他去吧。” 蒙烽道:“集体行动,先突围出去再说,白晓东,你能保护刘砚么?” 白晓东手上缠着绷带,前天被子弹击穿的伤用床单撕下的布条包了起来,一脸苍白。 “我……我不会用枪,我只会徒手搏击。”白晓东道:“但我会尽力。” “好的。”蒙烽道:“这样,待会肯定还有人过来,我负责解决他们,刘砚你带着他们朝1号区出口跑,能减轻外面的火力压力,出去以后白晓东你俩把外面关着的人放出去,让他们马上跑路,制造混乱顺便救人……算了你听刘砚的,刘砚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嗯哼?”刘砚朝白晓东使了个暧昧的眼色,舔了圈嘴唇:“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蒙烽:“……” “快快!” “散开准备拦住他们!” 门口一群人冲过。 蒙烽戳了戳刘砚的脑袋,扔给他一把手枪,心内默计时间,十五秒后,沉声道:“行动!”继而拉开囚室门,两手各执一把步枪追了上去。 蒙烽冲向后,刘砚、白晓东与卓余杭跑向前,刘砚手指一甩,手枪在指间打了个转,面前又有数人过来,刘砚道:“小心!” 奔跑中白晓东一跃而起,卓余杭侧身擦着墙壁斜斜一掠,横持AK,砰砰两枪,刘砚反手开枪,冲来的三名喽啰瞬间倒地。 刘砚继续奔跑,赞道:“完美!” 走廊尽头越来越近,面前光线一亮,回字型的监狱楼边缘,刘砚险些收不住脚摔下楼去。卓余杭道:“那边有防火梯!” 刘砚道:“你去吧,我把人都放出来再说。” 卓余杭道:“谢了!我会记得你们的!”他背上枪,爬上防火梯。 中庭内一片寂静,上千双眼睛盯着刘砚与白晓东。 刘砚:“你开南边的囚牢,我开北边的……哦不好……” “什么人!”楼下枪声砰砰响,白晓东与刘砚同时抱头蹲下,连滚带爬地躲回通向死囚室的长廊里。 匆忙上楼梯的声音,刘砚躬身想跑到囚室内侧旁偷袭,却晚了一步,四名小喽啰跑上第三层楼梯,挡住了光线。 糟了,刘砚心想,只有等蒙烽解决完背后的人回来救了。 “把手举起来!”为首一人逼近,枪口几乎要抵到白晓东脖颈,冷冷道。 刘砚举起双手。 白晓东道:“我我我……警告你们,别惹我啊,别逼我动手。” 白晓东脚下左移右移几步,刘砚这才注意到他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赤脚上缠着绷带,暗道这拖油瓶真麻烦。 “惹你又怎么样啊。”喽啰们齐声大笑。 白晓东道:“不……不怎么样,你们都……走开,别乱来啊。” “废了他!”为首之人命令道。 说时迟那时快,白晓东转身飞起一脚,枪声响!打偏! 刘砚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楚的瞬间白晓东已经放倒了两个,紧接着白晓东转身单臂一盘,挟着一人脑袋撞上墙壁,咚的闷响。 刘砚看得下巴掉地。 “咤!”白晓东运气喝出声,最后握着一人步枪,侧身借力跃起,连环两脚,把那人踹得直飞出去,沿着楼梯一路滚到底,撞得头破血流,昏了过去。 刘砚:“……” 白晓东:“好……好了。” 刘砚:“你是……大哥,你是民间高手呢。” 白晓东道:“近……近战还可以。太远开枪就不行了,有危险。接下来怎么办?” 刘砚道:“快,开牢房门!” 刘砚与白晓东分了钥匙,挨个打开囚牢门,却没人出来,刘砚跑下楼梯,喊道:“走啊!快啊!别怕!跟着我走!” 没人敢下楼,刘砚明白了,查龙溪积威日胜,都在害怕。 “都怕查司令么?”刘砚说:“现在时间很宝贵,有自由的机会,跟着我们走。” 四面囚室内一阵不安,开始有人离开囚室,犬吠声渐近,刘砚转身持枪。 一人赶着六只监狱内的军犬靠近,站在中庭内。 “汪!汪——!” 一群恶狗朝着刘砚狂吠,声音带着狼的威严。 刘砚退后一步,以枪指着驯狗的那人,那人明显没有武器,只是带着狗来支援前面那支分队的。 “不想死就把你的狗带走。”刘砚冷冷道。 白晓东赤脚站在中庭入口处,步伐左移移,右移移,警犬群躬身呲牙。 “别惹我啊……警告你们……”白晓东手指凌空戳了戳。 “猢……” 刘砚:“它们听不懂你说什么……” 瞬间恶狗同时扑向白晓东,刘砚低头扳动保险栓,端起枪。 刹那间群犬扑来,白晓东冲前一步左脚横扫,解决第一只,双拳连环,悍然揍飞第二只,侧身让过第三只咬向喉管的恶犬,反手拖着它的尾巴在空中抡了半圈,第三与第四只狗脑袋互撞,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白晓东双手掌刀齐出,行云流水地躬身一掠,喝道:“咤——!”把最后两只以掌刀劈得斜飞出去。 刘砚:“……” 白晓东双手握拳防守面前空门,眼光扫了一圈,倒退着走了几步,说:“好了。” 刘砚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 “都下来!”刘砚道:“不管你们了,我们去前面开路,走!” 刘砚持枪,离开1号区后是条露天走廊。花园是封闭的,四周都是五米高的围墙,唯一出口在前楼处,又有人走来。 “这个难对付……”刘砚认出是查龙溪身边的光头保镖,马上闪身到柱子后,吩咐道:“躲起来吧,趁机偷袭。” 白晓东说:“偷袭?不好吧。” 刘砚说:“你能打过他么?” 白晓东道:“我试试,不保证,他要是走了最好……” 刘砚:“他不可能走的!别说傻话!” 白晓东拉了个格斗的姿势,那名满头缝针痕迹的光头冷冷注视着他,不说话。 刘砚躲在柱子后,侧身偷看,准备偷偷给他一枪。 光头就像个怪物,赤手空拳,上身肌肉十分夸张,盯着白晓东,喘气声犹如野兽,在胸腔里阵阵闷响。 他个头很高,几乎接近两米,白晓东只有180公分,躬身时更比他矮了不少,白晓东肌肉瘦削匀称,却不显强壮,跟那光头比起来,简直就像在壮汉面前一推就倒的少年。 “我……警告你啊。”白晓东说:“别惹我,让开,不然别怪我动粗了。” 背靠柱子的刘砚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光头挑衅地朝白晓东笑了笑,紧接着大喝一声抬手抓来,白晓东奋然跃起,踩着他的手臂凌空一跃,半空中一秒内潇洒转身,两脚夹着他的脖颈一拧,把那光头拧得横摔在地,发出闷响! 刘砚从柱后转出,正持枪瞄准时,光头一个翻身,一拳击向白晓东,白晓东抓着他的脚踝又是一旋,一个后空翻,喝道: “咤——” 白晓东全身力量压在膝前,单膝一跪,跪在他的腹部上,光头登时一阵痉挛,吐出一口血,躬身时白晓东反手给了他脖颈一式掌刀,光头砰的一声倒地,昏迷。 “技师?”白晓东道:“解……解决了,还挺好对付的。” 刘砚嘴角抽搐,过来验收战果,检查那光头。 白晓东道:“他会昏迷四个小时,肋骨断了两根。走吧。” 刘砚举枪又放下,放下又举枪,重复几次后,忽然间,蒙建国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刘砚,每一刻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牺牲,也有更多的人会因此而得救,你必须学得更坚强一些。” 他想起死在查龙溪手上的搜救队成员,以枪口抵着那光头的脑袋,砰的一枪。 血浆缓慢淌开,白晓东色变。 “以后再给你解释。”刘砚道:“走。” 囚牢中的人终于出来了,此刻1号监狱区里守卫力量空空荡荡,几乎全跑进死囚区去增援,然而却被蒙烽全部解决了。 蒙烽带着不少人追来。 “卧勒个槽。”蒙烽色变道:“你怎么摆平那大家伙的!” 刘砚:“不关我的事,民间自有高手!快快!朝这边走!” 前楼外砰砰声枪响,马上就有人恐惧大叫朝两边躲让,蒙烽把刘砚与白晓东推到墙边,自己双手各执一把枪,躲在拐角后,转身迅速砰砰两枪,喃喃道:“左边四个右边七个……”紧接着又冒出墙角砰砰砰三枪。 到处都有人大喊,蒙烽每次躲过一波子弹便冒头几枪,如是三轮,不到半分种,楼外一片寂静。 “走。”蒙烽吹了下枪口的烟,白晓东瞠目结舌,被刘砚拖起来,蒙烽喊道:“大家跟上!小心!” 刘砚冲出外面的路,又有成批喽啰持枪冲来,蒙烽转身一跃,掠过空中时双手同时开枪,砰砰砰放到一大片,滚进山石的掩护背面。三秒后,蒙烽又是一个打滚,就地开枪横掠过来,同时赵擎抱头从石后逃窜,冲向刘砚与白晓东,刘砚正焦急喊人朝山下跑。 赵擎吼道:“怎么又是你!” 刘砚认出驾驶员声音,愤怒地喊道:“怎么老是你!” 蒙烽吼道:“回楼里来!怎么又是你……不对,你是谁?!” 刘砚道:“他是机师!开直升飞机的!魏博士的外甥!话说我们队长呢?” “跟查司令走了!”赵擎大声答道。 蒙烽道:“怎么来的这么晚?” 赵擎大声答道:“我们在山脚发现了一个被人看守着的村子……观察了一天,他们……等等,你们得马上去找赖杰,他是朝西边走的,查龙溪就在监狱行政楼里……” 蒙烽道:“你在这里接应,我去找他,东西呢?都没了?” 赵擎道:“在我这里。”他从登山包中抽出武器。 蒙烽抬手示意拿枪,反手架上六管机关枪,刘砚接过工具盒,蒙烽吩咐道:“你保护他俩,准备几个定时炸弹,待会得把他们的生物实验室炸了,免得又出什么麻烦,我马上回来。” 刘砚推了推赵擎:“你护送老百姓下山,别被人偷袭了,送他们回村子里。” “行,你俩小心。”赵擎转身跟着人群下山。 这里暂时安全了,刘砚找了监狱后面的一个隐蔽处,扔出几个小型机器人,滴溜溜地在路上打转,自己则坐下翻开盒子,开始组装定时炸弹。 白晓东蹲在一旁看。 刘砚埋头接线,说:“小白同志,你真厉害,看走眼了。” 白晓东道:“谢谢,呵呵。” 刘砚:“动手前先警告对方,这个是必须说的台词么?以后不妨去掉吧,先下手为强明显更安全。” 白晓东道:“教练说的,学散打的人不能欺负普通人。十六字思想要贯彻好。” 刘砚:“十六字思想是什么?” 白晓东诚恳道:“人不犯我,我不动手;人若……犯我,撂倒就走。” 刘砚:“……” 53 53、青山 ... 刘砚打开工具盒,想了想,把盒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全倒在地上,剪出几根线和一个引爆器,粘在盒盖上。 白晓东在一旁认真地看,没有问,刘砚也没有解释,最后把两个三硝基甲苯雷管固定在盒里,小心盖上盒盖。 “走。”刘砚道:“抓个人来问问。” 这里离隔壁山头足有两三里路,刚才的枪战与爆炸声都十分响亮,多半赖杰已经听见了。新军不知道有多少成员,许多人不知道关押的囚犯已经越狱,仍源源不绝的有增援过来。 刘砚和白晓东躲在一间建筑后,一队五人的新军成员大声呐喊跑向1号区,白晓东倏然抓住跑在最后那人衣领,左手揪人右手掌刀,咔嚓一下把人打昏拖了过来。 刘砚泼了点水把那人弄醒,问出实验室方位——在比行政楼更北的方位。 他找了辆闲置的吉普车,与白晓东上车朝着实验室去。 另一处: 查龙溪与赖杰走出办公室,远处传来隐隐爆炸与枪响,赖杰拧起眉头,问:“什么声音?” 查龙溪看了一眼手表,说:“例行训练,在1号区后面的训练场上,对了,如果有机会,能请你帮助训练他们么?” 赖杰若有所思点头,查龙溪说:“你的同伴能找到的,别担心。” 赖杰道:“实话说吧,我刚刚担心的不是这个,是关于你的新军。” 查龙溪没有说话,负着双手,认真看着赖杰,他比赖杰高了些许,略微低下头,那神态彬彬有礼。 赖杰在行政楼的走廊里四处看了看,手撑在窗台上,眺望远处山峦,说:“你的新军在回到公海之后,一定会面临解散。” 查龙溪迷惑地问道:“我当然知道,这有什么问题么?” 赖杰转身看着查龙溪的双眼,开口道:“你的兵带得确实很不错,他们届时可能会被解放军部队测试,并在尊重个人意愿的前提下予以收编。你会失去作为一个民间领袖的位置。” 查龙溪笑了起来,无奈摇头,赖杰手指点了点,煞有介事道:“你真的能放下这些?回去当一个平民?” “当然。”查龙溪道:“我以为国家会强行征兵……” “不不。”赖杰递过一根烟,查龙溪接了,赖杰又说:“现在人的概念已经和咱们父母辈不一样了,政府不敢再拉壮丁,除了特种部队队长有权以外,就连将军都要尊重民众意愿。” “实话说吧。”查龙溪说:“我不太想去避难所,有的时候我总在想,去了以后我能做什么?我宁愿留在故土,否则总有一天,沸腾的血液会冷却下去。我可能不太适合过群居生活,等你们通知总部以后,把所有的弟兄送走,我留下来。” 赖杰道:“你打算去什么地方?这么多丧尸可不是闹着玩的。” 查龙溪说:“到处走走,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林则徐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不想在避难所里每天接受国家的资助老死,宁愿战死在边疆。” 赖杰道:“不错,很不错。你愿意加入我们么?” 查龙溪没有回答,看着赖杰的双眼。 “我想先给你看一件东西。”查龙溪说。 “蒙烽!”刘砚小声喊道。 蒙烽在消防梯上朝身后摆手,窥见走廊里的赖杰与查龙溪。 刘砚朝他招手,蒙烽好不容易找到人只得又下来,刘砚接连抛出两个雷管,蒙烽接住塞进口袋里,刘砚指了指后面,示意他去生化实验室内布雷。 蒙烽跃下来说:“赖杰在里面,一楼全是人,你们别乱闯,通知赖杰就撤。” 刘砚点头,与白晓东从背后爬上行政楼去,窗户敞着,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刘砚看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铁箱子,示意白晓东蹲下来。 他俩藏身楼外的排水管上,耳内听着办公室里传来的对答。 查龙溪:“我们上次去市里,发现了一辆废弃的车,到处都是血。查了一下,里头有这个,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赖杰喃喃道:“老天,这是怒海队的疫苗……他们早在年前就全军覆没了。” 上面是一副密码锁,赖杰以手指拨弄密码锁,查龙溪道:“我回避一下。” 赖杰轻松道:“没关系。” 查龙溪拉开门出外,赖杰低头打开密码箱,开盒的声音。 查龙溪一出门,便取出一个窃听器贴在门上。 里面是一支疫苗,箱底的制冷剂还未失灵,赖杰盖上盒盖,抬眼,窗外出现了两个人。赖杰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刘砚作了个“嘘”的手势,白晓东左手提着一个箱子,把赖杰面前的疫苗箱提走,另一个箱取而代之,轻轻放在桌上,刘砚接过疫苗箱,指了指北边,口型示意蒙烽。 赖杰道:“你们到底跑哪儿去了?” 刘砚:“这家伙不是好东西……” 倏然间门被打开,刘砚吼道:“小心!” 砰然枪响,短短的一秒时间中,白晓东抱着刘砚的腰朝外一拖,赖杰踩着办公桌朝外一跃。 查龙溪的子弹擦着赖杰的大腿飞过去,擦出一道血线,继而将窗户击得粉碎,玻璃渣爆射。 赖杰身在半空抽出腿侧霰弹枪,头也不回反手一枪,巨响声中钢珠在办公室内爆开,紧接着吼道:“快下去!” 赖杰捞着窗台潇洒荡了个圈,再次出现在窗外,扣枪。 办公室的门在爆炸声中连着走廊对面的窗玻璃一起飞射出去! 刘砚和白晓东狼狈下了地面,赖杰从消防梯跳上水管,又从水管跳下地,躬身单膝落地消去冲力,刘砚马上转身去开车,几下把疫苗箱塞进包里扔在后座。 “解决了吗?!”刘砚道:“你的伤没事吧?” 赖杰跳上敞篷吉普后座:“没事,轻伤不下火线,妈的,被他跑了!声音这么小都听见了?!刚刚不该说话!” 刘砚:“还不是你先开口的!他一定有窃听器!快走!蒙烽去炸他们的生化实验室了!” 刘砚调转车头,远处子弹飞来,将倒后镜击得粉碎,赖杰吼道:“生化实验室在哪!哦不好……” 行政楼里开始追出人,刘砚一踩油门冲出去,赖杰抽出冲锋枪转身,坐在后座,扳开保险栓开始扫射,哒哒哒枪响声连成一片,刘砚把车速踩到最快,远处又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蒙烽得手了。 “新军有多少人?”赖杰道:“我还在探情报。” 刘砚道:“估计有上千个!已经被蒙烽解决掉好几百了,去接应他?!” 刘砚打方向盘,冲向1号区的楼后,转弯力差点把白晓东给甩出去,赖杰马上转身,拉开手雷扔在拐角,刘砚从楼后一百八十度转弯,拐角处追来不少人,手雷爆炸,将人炸得直飞出去。 刘砚一踩油门,车又从拐角处直冲出来,赖杰双手各执一把冲锋枪,斜斜朝向两旁开沿路疯狂扫射,刘砚抱头趴在驾驶室压着油门,吉普车沿路冲去,白晓东第一次遇见这么刺激的场面,抱头躲在座位下不住狂喊。 吉普车撞进人群里,轰一声又是一枚手雷,紧接着箭似地飞出烈火,蒙烽背着六管机关枪没命飞奔,背后追着一大群丧尸,大吼道:“刘砚你又谋杀亲夫——!” “杀了他们——!”查龙溪的声音传来。 刘砚漂移转弯,赖杰跃上驾驶座,吼:“我来开车!你们躲起来!” 蒙烽架上冲锋枪,赖杰马上脱下防弹衣扔给蒙烽,蒙烽套上,把刘砚和白晓东按到车座下,怒吼声中开始连发扫射。 蒙烽武器火力强悍无比,行政楼前刚跑出人便被横飞的子弹扫倒下去,吉普车提到最高速,再度穿过先前手雷炸出的焦烟、烈火与满地尸体。 刘砚匆忙之间抬头,忽见行政楼天台冒出一人,马上意识到危险,吼道:“赖杰!快离开这里!” 刘砚手忙脚乱翻包,掏出一个圆盘的瞬间,楼顶一枚火箭炮发出,呼啸着飞向高速驰骋的吉普车。 “抛出去!”刘砚喊道。 白晓东:“我……我吗……叫我?” 蒙烽扫射车旁,白晓东见只有自己有空,边问边迅速接过圆盘,斜斜一甩。 嘀嘀嘀圆盘电子声响,飞速打着旋斜斜迎上火箭炮,半空中砰然爆炸,解体,射出上百个发红的金属片,火箭炮受到爆炸力干扰,在空中炸开,气流掀得吉普车一翻。 天旋地转,吉普车后轮腾空,车头斜斜朝向地面成了四十五度角,蒙烽朝车后猛地一坐,吉普车平稳落地,赖杰打方向盘掉头,朝向来时的路,总算得以喘口气了。 赖杰:“三分钟整备,报告情况。” “我们被抓了。”蒙烽开始换子弹:“刚刚才逃出来,杀回去?” 刘砚翻出通讯器扔给赖杰和蒙烽,又把一个勋章给白晓东领子别上,自己别了一个。 赖杰边翻包填充子弹:“我和赵擎在山脚发现了一个村庄,观察一天后查清楚了这里的形势,猜你们被抓了,马上就上来救。这厮杀了怒海队,老子怕平民被抓了当人质,一直不敢动手……你们负责去把平民放出来,掩护他们离开,白晓东有没有报告?” 白晓东:“平民都放走了。” “很好。”赖杰道:“刘砚呢?” 刘砚头也不抬道:“我杀了一个人。” 赖杰道:“你现在代表着国家与政府,你认为该杀的一律不用手软,杀了人也别害怕,K3烈士的英魂永远会守护着你。” “嗯。”刘砚低声道。 全部子弹上完,整备结束,蒙烽说:“现在怎么办?杀回去?实验室里丧尸太多了,那里是北监狱3号区,有近两万名犯人感染爆发后变成的丧尸。” 赖杰揉了揉鼻子,说:“得先回去把丧尸清理掉,刘砚你负责开车。” 刘砚接手方向盘,却不驱动,看着远方。 蒙烽说:“或者在这组织防线?丧尸离开实验区,很快能追到行政楼,他们只能朝咱们这个方向跑,是下山的唯一出路。” “刘砚?”赖杰问道。 “他有大把跑路的办法。”刘砚道:“你看。” 远处行政楼顶楼,直升飞机螺旋桨声音响起,一辆小型直升飞机飞离。 赖杰骂了句脏话,说:“准备埋雷。” 刘砚说:“但他跑不掉,再等等……你记得我让晓东换的箱子么?” 赖杰:“……” 天台上聚集了大量的新军士兵,黑压压足有四五百人,愤怒叫喊,查龙溪不再理会他们,坐在机舱里吁了口气。 “朝北边飞,找个安全地方。”查龙溪疲惫地倚在座位上,人算不如天算,一夕间偌大基业全没了。 然而小弟没有了还可以再招,从灾难来临开始,建立一个政权他只花了不到一年,假以时日,新军定能再次组建。 幸好这次得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不至于一无所获。 查龙溪满意地打开膝上的疫苗箱,里面是乱七八糟的线缠着一个液晶显示板。 液晶板下是个定时炸弹。 咔嚓一声轻响,读秒器上显示出数字“1”。 查龙溪呼吸屏住,瞳孔剧烈收缩。 下一秒,数字归零,定时炸弹引爆。 一道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击波带来的狂风席卷了整个山顶,山谷内回音犹如雷鸣。 直升飞机在半空中化为火球,坠下山谷,查龙溪被炸得血肉横飞,粉身碎骨。 蒙烽道:“这些人得救下来?” 赖杰沉吟不语,忽然行政楼的另一面,男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喊道:“天台上的人听着!查司令自作孽,死无全尸了!” “卓余杭?”蒙烽道。 赖杰问:“这人你们认识?” 蒙烽点了点头,卓余杭大声道:“大家准备抵抗丧尸!别害怕!国家来救咱们了!一定会给咱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天台顶上群情耸动,赖杰道:“查龙溪伏诛!我代表国家正式接手新军民兵自卫队!你们从上面杀下来!我们负责背后支援!” 监狱3号区中逃出来的丧尸还未曾全部过来,赖杰与蒙烽开路,清光了行政楼前的所有丧尸,卓余杭抱着遍体鳞伤的妹妹过来,把她放在车上,转身前去救人。 两股人汇合,边杀边撤退,火力逐渐加强,新军的残余士兵退出山路,封锁了电网。 刘砚开着车下山,赖杰把剩下所有的炸弹以及新军的手雷全部埋设进去,炸掉了大半个山头。 麻烦终于告一段落,他们从山上下来,卓余杭清点人数,先前新军从丧尸反击战开始时,就以卓余杭和查龙溪为领袖,四个月前因怒海队一事产生意见分歧,查龙溪与卓余杭怒而分裂。卓余杭带领自己亲信打算离开青山监狱,却遭到查龙溪暗算,卓余杭被囚,手下成员恐惧查龙溪酷刑,再次被收编。 此时新军群龙无首,都愿意听卓余杭的。 卓余杭带着他们下山,前往耕地,这处实际是昔时监狱山脚下的一个小型村庄,房屋破败不堪,只有两名新军成员看守着四百个劳动力。 这四百名劳动力种的菜,土豆与粮食,地瓜要供应给三千名住在山顶的新军以及人质食用。 “就这么点人?”蒙烽道。 “几乎没人会跑。”卓余杭说:“一年来只跑了两个。老人和小孩都在查龙溪的手里,外面是丧尸,背后是枪,能跑去哪里?” 耕地上四处都有人在恸哭,赖杰清点人数,说:“刘砚,你过来登记姓名,休息一晚上,明天要离开这里了。” 2013年6月4日。 刚离开公海回到大陆,碰上的第一批敌人竟然是人类同胞。 卓余杭还记得曾经的编制,他让新军的小队长点数,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死去了七百多人。 赖杰下山后第一件事,是集合了飓风队的成员,大家站成一圈,为死在平民手中的战友——怒海队成员默哀。 据当时目睹这一切的人说,查龙溪为了逼问密码,残忍地杀害了其他队员,留下怒海队队长,再用酷刑反复折磨他 53、青山 ... ,等待他痊愈,反复体验所有人类能尝遍的痛苦,不亚于凌迟。直到最后,那位队长自己死了。 他们为了营救在丧尸潮中的人而英勇牺牲,不是死在丧尸群里,而是在自己的同胞手中,受尽折磨而死去。最可怕的是,当时的旁观者有好几个,他们向我们描述了整个过程,却没有一个人提到想反抗。 赖杰说幸亏我多留了个心,令罪魁祸首死在了炸弹下。 我们集合了所有的物资,这里还有不少粮食,足够所有的人吃上一个月。 人多而麻烦,大家都十分疲劳,最麻烦的是我很…… “最麻烦的是什么?”白晓东道:“你怎么了?” 刘砚啪一声合上日记本:“你被蒙烽教坏了,小白同志。” “呵呵。”白晓东笑了笑:“你的日记写得挺有思想内涵的。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刘砚道:“我不是不舒服……我是饿了!赖杰!” 刘砚终于找到赖杰,凶残地抓着赖杰衣领拼命摇:“我昨天晚上只吃了小半包榨菜,今天早上吃了半块面包就冷水,你再不给我找点吃的来,你就等着向总部重新申请一名机械师吧!!” 赖杰叫苦不迭道:“老百姓不给送吃的,你让我怎么办?” 蒙烽端着一个破碗过来,说:“喏,先吃吧,垫着肚子。” 碗里是两个鸡蛋,刘砚饿得头昏眼花,昨晚吃的都留给蒙烽了,他接近四十八小时都没什么东西下肚。 幸好蒙烽知道心疼媳妇,去偷了两个熟鸡蛋,刘砚狼吞虎咽地吃了,赖杰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忙忙碌碌,直到太阳下山,所有人的名字才登记完,卓余杭端着一个装满烧土豆的盆子过来,说:“对不起,没顾上给你们送饭。” 赖杰道:“没关系,让父老们先休息吧,准备明天早上启程。” 蒙烽分了破碗和筷子,喊了声白晓东,白晓东在给卓余杭的妹妹包扎,卓婷已经醒了,全身却被打得伤痕累累,发炎,重伤外加高烧,十分颓弱。 她自醒转后就没和卓余杭说过半句话,眼神空洞,头发凌乱望着天空,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卓余杭去照顾亲妹,白晓东过来,众人就蹲在空地上,就着那一大盆土豆开始吃晚饭。 夜里,赖杰在村外搭了个简陋的营地,山里寒冷开始下雨,刘砚躺在塑料布下听着雨声,转身抱着蒙烽。 蒙烽直挺挺地躺着,呼噜打得山响,刘砚捏住他的鼻子,耳内传来赖杰和卓余杭的对答。 卓余杭:“按他们的意思是还留在这里。” 赖杰:“不行,卓兄,去掉组织的命令不说,这里也太危险了。” 卓余杭:“我可以带领剩下的弟兄们保护大家。” 赖杰沉吟片刻,似在斟酌,最后认真道:“首先,你们的事情还没有定性,我不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一套,你们是冤枉的也好,从犯也好,这需要回公海才能弄清楚,还你们一个清白。其次,接下来的事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你的,但你们既然想留下来,不想去公海,我把实际情况向你解释一遍,但你得帮我保密。” 卓余杭道:“新军的所有成员跟你一起走,信不过的话现在我可以给他们上手铐。但老百姓们怕当兵的,也被查龙溪吓怕了,不敢盲目相信。” 赖杰道:“不相信也不行,事实上,当所有区域的幸存者开始撤退以后,军方会执行一个叫做长夜计划的军事轰炸,你们躲在山区里非常不安全,只会被炸死。” 卓余杭:“我们可以躲进防空洞。” 赖杰:“这里本来就不是飓风队负责的区域,我们是被查龙溪打下来的,你懂吗,怒海队被查龙溪杀了,虽然不关你们的事。但我们一走,永远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只有这一次机会。” “等到真正开始轰炸的时候,不是几个炸弹扔下来就完事的,山林地区会用燃烧弹,而丧尸密集的城市会用核弹,到那个时候,你们连吃的也找不到,别妄想能在这里自给自足……土地全烧掉了,光是一场火,就足够让你们全死在这里,想活命,就必须走。” 卓余杭沉默良久,赖杰道:“给你根烟抽,去试着说服他们,明天早上离开这里。” 蒙烽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杀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刘砚吓了一跳,松开手小声道:“你醒了?” 蒙烽道:“你捏着我鼻子我能不醒吗?” 刘砚想了想,说:“不知道。” 蒙烽:“下次杀坏人之前记得先问名字。否则赖杰没法登记报备。” 蒙烽坐起身,一脸没睡醒的毛躁模样,捡起枪穿上外套去巡逻。刘砚肚子又咕咕响了,趴在塑料布上,枕着外套,看着树下滴答的雨水数蜗牛。 赖杰和蒙烽交接,回营地来休息,时间已是午夜两点,村庄里还有不少地方点着油灯,村民在忙碌地收拾东西。 赖杰手指拧在膝前,坐在棚里发呆,刘砚小声道:“很累么?” “还行。”赖杰说:“刘砚,你越来越厉害了,是疫苗的原因么?” 刘砚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很喜欢赖杰,这名大哥型的队长就像个温柔的兵痞,爱开玩笑,却把分寸拿捏得很好,善良而隐忍,却不失彪悍之气。 赖杰会以手指抵着刘砚的喉咙,愤怒地质问他“怎么能对百姓动手”;也会告诉他“别怕杀人,特种部队的英魂在守护着你”。 他的原则与立场坚定,堪称整个团队的精神支柱,只要有他在,刘砚就不怕做错事。 “睡不着么。”赖杰开口道:“还在怕?第一次杀人吗。” 刘砚说:“不怕了。” 赖杰道:“你的炸弹扔得很好,以前你只是个学生,现在你是特种部队的一员。” “对待老百姓,你必须注意你的一言一行,只要能在父老面前站稳你的立场,当情况所迫,不得不杀人的那一刻,整个国家,都将成为你最强大的后盾,给你信念,支持你开枪的手。” “嗯。”刘砚笑了笑。 赖杰摸了摸刘砚的头。 “这里很难办么?”白晓东也没有睡着,在刘砚身边开口问道:“不好对付?” 刘砚道:“需要想个办法吗?” “不不。”赖杰道:“刘砚,我知道你那点小聪明,你别动把丧尸放进来吓他们的歪念头……” 刘砚翻了个身,苦忍着笑,方才睡觉时他确实想过用这个办法。出去找点丧尸放进来,村民们就不得不走了。 “这里不是最难对付的地方。”赖杰低头摘下他的露指手套,脱军靴:“不好意思……” 刘砚:“你的脚不臭,没关系。你碰见过最难对付的情况是什么?” 赖杰:“永望镇,你的地盘是我执行的所有任务里最难收拾的地方。多亏你最后想通了。” “我手里只有吴双双和李岩两名队友,我打过疫苗,徒手格斗只能和蒙烽打平,张岷的狙击枪随时能取我们的性命。你们没有做过坏事,反而招待我们,我不可能下狠手,况且就算动武,也只有输的份。你的电塔,喷火枪……那一大堆高杀伤力武器根本没法对付。” 刘砚道:“但最后你还是赢了。” “是啊。”赖杰道:“好险,一旦不能和平解决,你们还有胡珏,唐逸川这俩家伙,他们是组织点名搜寻的大人物,说话分量非常重,回到公海以后,万一看我这小虾米不顺眼……朝统战部施个压,老子就得吃不了兜着走,等着降级挨处分了。真他妈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睡吧睡吧,我听见你肚子又在叫唤了,难怪蒙烽老说你喂不饱……” “你够了吧。”刘砚冷冷道。 “喂不饱……”白晓东道:“是什么意思?” 刘砚:“……” “白晓东,回去以后我介绍一个小朋友和你结拜。”刘砚道:“你俩一定很谈得来,都是从外星球来的。” 夜间的雨淅淅沥沥,毛毛雨笼着丛山中的雾气,闷而潮湿,就像一层油粘在身上。 蒙烽走到村庄旁的水井边,打了桶水,脱下外套与背心,一桶水沿着头顶浇下来,出了口舒服的气。 他把衣服搭在肩上,赤着健美的上身,躬身坐在井边抽烟。 远处一名女人拄着拐杖,呆呆地看着蒙烽。 抽完一根烟,蒙烽起身四处看了看,轻手轻脚靠近一间民房,闪身在墙壁后,探头张望——有厨房。 蒙烽像个大马猴,进去把村民的柜子水缸,灶台菜板,抽屉竹篓全翻了一次,找到一包炸面,揣在怀里出去。 门口一个女人拄着拐杖,披头散发,头发盖住了脸,气若游丝,幽幽道:“对——不——起……” 蒙烽骇得魂飞魄散,险些把炸面洒了一地,卓婷忙道:“您……要找吃的吗?” 蒙烽点了点头,说:“找到了,别告诉人。你炸飞我一次,我偷你点吃的,咱俩打平。” 蒙烽走了,卓婷忙踉跄拄着拐杖,跟在蒙烽身后,道:“你……等等。” “怎么?”蒙烽转身疑惑道。 他们在井栏边停下脚步,卓婷说:“蒙烽大哥,我……我不知道怎么道歉……上次地雷的事……” “没关系。”蒙烽道:“我已经好了。” 卓婷低声道:“我哥哥……怕你们给我定罪,怕我去了避难所以后会被判刑,所以不想跟着你们走,我会好好劝他。毕竟我犯错了。” 蒙烽示意她在井栏旁坐下,卓婷浑身带伤,坐下时又忍不住发抖。 “你从前是做什么的?”蒙烽说。 “幼教。”卓婷道:“去年我带着孩子们进山,起初还挺好的。查龙溪和我哥闹翻了,把孩子们关了起来,是我没用。” 蒙烽看着卓婷,卓婷道:“查龙溪拿孩子们和我哥威胁我,我没办法……” 蒙烽道:“你的学生都活下来了么?” 卓婷点了点头,说:“我被惩罚是活该,你们别管我哥哥说什么,孩子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蒙烽随口道:“刘砚和我是一起的,我可以代他表态,我俩都原谅你,另外那位白晓东,你可以和他谈谈。” “谢谢。”卓婷低声道。 蒙烽说:“我看晓东在帮你治疗,应该也原谅你了。” 卓婷点了点头。 “所以,你可以原谅你自己。”蒙烽说:“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是兵,别太自责,有缘再见。” 蒙烽带着炒面走了,卓婷又怔怔在井栏边坐了会才回房。 蒙烽拿了支笔,在炒面外的纸包上画了个心,轻手轻脚地放在刘砚枕着的外套边,前去巡逻,就像一头讨好媳妇的,笨拙而小心的大狗熊。 54 54、杀手 ... 翌日清晨仍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蒙蒙亮,四周便喧闹起来。 刘砚打着呵欠起来,一脸不乐意坐在板车边吃炒面,赖杰去组织撤离,平民拖家带口,带着粮食离开。 一名老妪抱着枕头与被子嚎啕大哭,赖杰要让她走,她死也不走,赖杰简直被闹得焦头烂额。 蒙烽上去劝慰,赖杰揉了把乱发,抓狂地走了。 最后那老妪哭得断肠摧心,被蒙烽抱了起来,放在板车上,让其他人带着走。 “她哭什么。”刘砚道。 赖杰吁了口气:“哪来的好东西,给我吃点。她说她的老伴儿,儿子媳妇,孙子都埋在这里,剩她一个了,不想走。” 刘砚说:“让她留下来呗。” 赖杰:“怎么能让她留下来?全村人都走了,她守着那点粮食吃不了多久,到处都是丧尸,长夜计划一开始,留在这里的人都活不了。” 那老妪倚在卓婷身边,车上大部分是不能行动的老人,蒙烽押送大部队,小声安慰她,又把钱包拿出来,给她看自己小时候和父亲的合影,说避难所里的小孩。 “对对。”蒙烽说:“里面小孩子很多,带带小孩,大家说说话……” 卓婷忍俊不禁,问:“你们还负责陪老人说话么?” 老妪碎碎念,情绪平复了不少,拿着蒙烽的照片边流眼泪边念叨,最后握着他的手,感激地说了几句什么。 蒙烽说:“活着,咱们以后还能回来。等这里不再生病了,大家会一起回家的。” 老妪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倚在卓婷的怀里,卓婷心疼地伸手,摸了摸老人家花白的头发。 刘砚知道蒙烽小时是他奶奶一手带大的,和老人家感情很深,硬汉柔情之时最是打动人,他怔怔地看着蒙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愫在渐渐延伸。 蒙烽心有灵犀般地感觉到了,抬头时朝刘砚笑了笑,刘砚把剩下的炒面吃完,拍了拍手下来。 一行人穿过笼罩着云雾的山腹,进入山谷深处。 当天中午休息,已经开始有人跟不太伤了,赖杰只得放慢行走速度,正在跨过一道深谷时,大地阵阵震动,队伍开始惊慌。 赖杰回手示意安静,卓余杭带着他的手下到队伍最前方列阵保护。 一只顶天立地的巨人从山谷中走来,脚步落地时砰一声巨响,奥克斯综合体再次出现。 犹如远古时徘徊在森林深处的上古巨人,每一步踩下惊天动地,旁若无人,踏过溪流,在山峦间长途跋涉,走向东南。 “那是什么……”白晓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声音不住发颤。 “奥克斯综合体。”赖杰说。 白晓东道:“什么东西在……操纵它?” 所有人仰头眺望,巨人从他们面前不远处经过,横跨了道路,些许粘合在一处的尸体被树木刮出,落下地来。 “地球。”刘砚喃喃道:“我们的星球在召唤它,要清理掉所有的病毒。如果你把它剥开,会看见最里头的蓝光,就是母星的意识。” 赖杰转头道:“地球在回收它?” 刘砚点头道:“第七区告诉我的,地球在保护我们,和从天外来的病毒战斗。” 巨人走过,离开。 赖杰吩咐再次启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溪流边上,笑道:“我一直以为地球要杀的是咱们人类,科幻小说里不都这么说吗?” 刘砚笑了笑,说:“我们就是地球的一部分啊,它怎么会自己杀了自己?” 蒙烽道:“是么,很多人可不觉得人类是地球的一部分。” 刘砚道:“那么你告诉我,地球是什么?” “山川,河流,大地。”刘砚道:“包括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物,都是地球自己,或许人类偶尔会给它添点小麻烦,这些都只是它自己生病了。” 赖杰埋头看着脚下的泥土,问:“病毒已经证实了来自外星球?” 刘砚摇头道:“据说是比外星球更远的地方,比我们宇宙更高维度的另一个宇宙。秦海没有解释得太清楚,这只是他们的推测。他们认为病毒是有意识的,属于一种群体意识……第七区对病毒意识的称呼是‘群体意识矩阵’,据说千万个病毒分布在地球上,组成一个巨大的大脑,所有病毒基因片段里隐含着的弦是一个整体……就像一个不速之客,他和地球本身的意识形成对抗……” 蒙烽就像鸭子听天书一头雾水,刘砚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妈说打人不能打头,会变笨的。”白晓东道。 蒙烽:“我就是被他打笨的。” 刘砚:“……” 黄昏时他们经过另一段蜿蜒的山路离山,翌日走走停停,终于找到又一个讯号塔。 赖杰让所有人原地休息,攀上信号塔,刘砚试了试,信号非常嘈杂。 “呼叫公海基地,呼叫公海基地,这里是飓风队技师刘砚。” “呼叫公海基地……别告诉我你们又碰上什么章鱼鱿鱼了啊!”刘砚陡然炸毛道。 “在在在——”男人的声音道:“传说中的刘砚吗?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赖杰呢?” 刘砚:“我们中途被击落,任务过程中额外发现了一批幸存者共计2071名,目前方位已经在地图上标志了,我们需要物资,并申请派出救援总队把人带回公海。” “总部收到,请清理周围环境,留出空地,四十八小时内救援总队将抵达。还有别的要求吗?” 刘砚掏出单子,对着报了一大堆物资,那边信号越来越弱,刘砚道:“怎么回事?” 通讯器里的声音:“已经详细记录,太阳风错位,磁场絮乱……” 沙沙响,通讯断绝,刘砚试着再几次联络,那边发来信号,确认安全后刘砚才挂了。 这次的救援队来得很快,翌日天亮时,直升飞机大部队抵达,在山脚的旷野中给幸存人员排队检疫。 一名中校下了直升飞机,朝赖杰解释道:“磁场絮乱,公海中央强信号受到扰乱,你们必须加快搜救进程了。” 赖杰道:“车呢?怎么没有车?” 几名士兵把大箱小箱的物资搬下直升飞机,中校道:“组织没有办法再提供机械设备了,你们技师申请的物资,还是中央工房魏博士主动特批,交给他得意门生的,包括新型音波地形探测仪和改良小精灵机器人……” 赖杰惨叫道:“问题是没给车,白给我们这么一大堆轮轴起爆器和铁片弹簧是让我们玩乐高积木做飞碟吗——!” 中校道:“严肃点!赖杰上尉!自己克服困难!这是郑飞虎少将的死命令!” 赖杰听到那三个字瞬间一哆嗦,马上自觉闭嘴,原地转了个圈,想起朝中校敬礼,机器人一样,同手同脚走向蒙烽。 人群通过检疫,赖杰一脸惨状,空地上堆了十来个大箱子,刘砚捋袖挨个打开盒盖,开始检查他申请的物资。 直升飞机螺旋桨带着轰鸣声启动,赵擎与他们告别,搭乘飞机回了公海。 狂风刮过旷野,赖杰逐一关上直升飞机舱门,卓婷走向蒙烽,说:“蒙烽。” 蒙烽:“?” 卓婷交出一朵小花,说:“谢谢你救了我们,送给你的,请务必活着回来。” 蒙烽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远处的刘砚,接过花,说:“也祝你一路平安。” 卓婷转身上飞机,最后一辆直升飞机启航升空。 蒙烽走向刘砚,刘砚坐在一堆箱子上,蒙烽拿出卓婷送的花,催眠般在朝刘砚眼前晃来晃去。 蒙烽:“咳,看到么,有人喜欢我。” 刘砚:“哦。” 蒙烽:“你不发表点什么意见?” 刘砚抬头看了蒙烽一眼,视线又移向那朵花,蒙烽胆子先悚了,乖乖交出来。 刘砚接过花。 蒙烽:“……” 刘砚:“帮我把这个弹簧装上去……力气太小了。” 蒙烽像头听话的狗熊,蹲在刘砚面前,帮他装一个金属小飞盘。 刘砚把花别在蒙烽的胸口衣袋里,说:“很好,有人喜欢,她送给英雄一朵花,我给英雄颁奖。”说着揽着他的后脑勺,与他专心接吻。 赖杰脱下手套,长吁了口气,带着卓余杭过来,说:“大家集合。” “卓余杭要求加入我们,各位队友有意见么?”赖杰说。 刘砚随口道:“不错,我说他怎么没上飞机呢。” 赖杰一听就知道被刘砚说破,救援队已经走了,而卓余杭还在这里,当然是赖杰想好了的。 “如果你们不同意,可以在下一个讯号塔送他回去。”赖杰说:“现在投票。” 蒙烽道:“你为什么留下来?因为你的妹妹?” “有一部分原因。”卓余杭像个丐帮帮主,头发披散,胡子乱七八糟,邋里邋遢,他开口道:“赖杰队长答应我,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隐瞒我妹妹的事不上报,最后再清算。” 赖杰说:“权宜之策,大家有意见吗?我们需要人,总部只留给了我们不到六个月时间了,白晓东,你觉得呢?” 白晓东道:“我……不知道,看他们吧。” 刘砚无所谓道:“我没关系。” 蒙烽倒是很爽快:“可以,不拖后腿就行。” 卓余杭冷冷道:“不会的,我会证明我自己。” 赖杰交给卓余杭一张纸,打开箱子,头也不抬道:“宣誓吧。” 卓余杭深吸一口气,对着纸宣誓。 赖杰取出疫苗,给卓余杭注射,白晓东身上的疫苗是在统战部里就带来的,怒海队的箱子交由救援队送走,赖杰先前委托查龙溪保管的,只是一个假疫苗箱。 飓风队还剩下最后一支。 “好了,目前你是飓风队的最后一名成员,欢迎加入我们。”赖杰抱着浑身大汗,扑倒下来的卓余杭,把他放在一边让他休息。 各人分了午饭,吃完后赖杰带不走罐头,就在地上竖了个牌子,写了几个字:“这里有吃的”以备万一有没搜救成,落单的倒霉鬼出现也能填肚子。 直到卓余杭醒转,赖杰方道:“每人分几个箱子,罐头和饼干都不要了,把能带的全带走。” 数人分了物资箱子,蒙烽肩上扛着个,胳膊下面夹着个,余人各提一个,走上公路。 卓余杭个子很高,脚步还有点踉跄,略有点疑惑地注视刘砚。 “别这么看他,ok?”蒙烽说:“他不用扛箱子,是因为我扛了两个。” 刘砚:“你可以放下一个,看看队长敢不敢让技师搬东西。” 蒙烽不耐烦道:“你拆台拆得不是时候吧。” 赖杰打手势示意卓余杭过来,小声道:“你得想办法和他套近乎,不然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卓余杭:“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学生……能把我怎么……” 刘砚笑了起来,主动背了个较轻的箱子,双手插在裤兜里,落后些许,朝白晓东道:“你会扔飞盘么?我设计了一个武器,你应该喜欢。” 白晓东:“会,读大学的时候挺喜欢玩。” 刘砚:“这是我新发明的武器,里面有个雷管,甩出去的时候离心力会令引线搭在引爆器上,三秒后爆炸,射出一百二十枚薄铁片,散弹能清掉很多丧尸。我给你做了二十个,得小心使用,威力很强大也很危险,扔出去注意别误伤队友,同时自己记得卧倒。” 卓余杭:“……” 赖杰:“明白了?” 卓余杭心有余悸点头。 他们长途跋涉,终于在三天后走出山区,进入高速公路,又走了一天,在加油站旁发现了一辆大巴。 刘砚筋疲力尽,赖杰和蒙烽把物资扔上车,白晓东茫然道:“有车钥匙?” 蒙烽把座位上被咬断了脖子的司机尸体拖下来,赖杰检查加油站,顺利给大巴加油,刘砚扯出两根线随手一碰,卡车发动。 白晓东眼中满是崇拜的光芒。 蒙烽坐上驾驶位,拧开收音机,里面还是自己老爸的搜救宣言,随手关了,翻了张CD塞进去。 众人坐上大巴,赖杰开车,小野丽莎的声音响起,飓风队的成员们筋疲力尽地各找后座躺上,大巴驰上高速公路,出发。 2013年6月10日。 205国道,路不太好走,到处都是废弃的车,离济南机场还有一天路程。赖杰拆开了附加任务,内容是在黑龙江省大兴安岭一带,搜寻所有难民以及“一名美国逃来的生物学家”。 这位生物学家性别不明,年龄不明,特征不明,简直是在大海捞针,我甚至怀疑郑飞虎是怎么得到这个人的消息的。 据说美国在阿拉斯加设立了一个应急研究中心,今年被丧尸攻陷,有人逃了出来。知情人几乎全死了,剩下最后的技术小组,带着非常珍贵的研究资料一路通过白令海峡,进入大兴安岭。 期间他们曾朝中国发过无线电求救讯号,当时接收讯号的是另一个搜救队,涉及国际人道救援组织的一些规则,科学家没有说清他们的身份,仅仅作为平民求救。猎户队的队长当时碰上极难抉择的麻烦,权衡利弊,最终暂时放弃了他们,留待下一批负责内蒙古区域的搜救队来救人。 我们要搜索漠河一带,东三省爆发病毒时,数以十万计的平民逃向国境线,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一个非常漫长的冬天。漠河几乎是整个中国最北,也是存活人数最多的避难阵地。得把中国人都带回来,老毛子都留在那里——这是赖杰的说法。 最后他否决了自己的观点,改口说还是按军队的命令执行吧,凡是活着的人都带回公海去,国际人道救援,一视同仁。 我不知道赖杰为什么要让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加入飓风队,那家伙就像个丐帮长老,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敌意,可能因为他的妹妹喜欢蒙烽。赖杰简直就是个…… 赖杰眼睛贼溜溜地朝刘砚的日记本上瞥。 “哎,刘砚。”赖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终于开始在日记上抹黑我了,我很荣幸,但是我想解释一下……” 刘砚合上日记本,冷冷道: 54、杀手 ... “我发现这个队里除了新来的,大家都有偷看我日记本的娱乐心态,我是不是该采取点什么措施,比如说一个闪光弹什么的,能令你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听着。”赖杰极其诚恳,小声道:“我问了很多次他从前是做什么的,他只告诉我,他是自己的犯人……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说。” 刘砚看着赖杰,低声道:“你觉得他信得过么?以前他可和查龙溪是一伙的。” 赖杰说:“他没有杀怒海队的人,恰恰相反,我详细询问过其他人,也对过许多人完整的口供。得知卓余杭是为了保护怒海队成员,才和查龙溪大打出手,最后失去领袖位置,被关了起来。” “关于这点,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被骗,我在K3时成绩最好的就是谈判和甄别谎言。请你相信我,刘砚。” 刘砚无奈道:“但他……” 赖杰:“他说,他的妹妹在咱们手上,还主动提出让我写一封信,交给公海的人,如果他敢把咱们怎样,随时可以杀了他妹妹为咱们报仇。他在这世界上就剩下卓婷一个亲人了,不可能拿她的生命开玩笑。何况我提防着呢,不用怕。” 刘砚想了想,卓余杭一出狱马上去救亲妹的焦急之情他亲眼目睹,这么说应当可信。赖杰既然有心提防,应该就没问题。 刘砚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小声问道:“他说他曾经杀了自己的妹夫,是真的吗。” 赖杰点头道:“是的,所以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妹妹,卓婷一直在恨他,他去公海也没意思,只能选择留下来。” 刘砚点了点头。 赖杰揉了揉鼻尖:“还有,疫苗六月十五日就……过期了。” 刘砚:“……” 赖杰耸了耸肩:“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当初早知道,应该给老小的,或者给你,不过你已经注射过了……所以……嗯,就这样。” 刘砚随手把最后那一行涂了,赖杰坐到另一边去,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不到一年时间,仅仅用了十个月,大自然就温柔地收复了所有被人类侵占的领地,绿得一望无际的爬山虎成千上万,覆盖了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鸟类带来种子,它们在所有可能的地方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齐膝深的野草铺满了机场跑道,丧尸们逃了不少,谁也不知道它们去了哪儿,只有零星小批丧尸还在机场里挠唐逸晓的海报和广告箱。 飓风队找到一个月前留在机场大厅里的基地车,蒙烽清理周遭的丧尸,赖杰和白晓东去翻找所有的航空汽油。 刘砚把物资搬上车,逐一检视车上所有的设备,全部完好,心花怒放。 刘砚非常满意,嘴角微翘,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卓余杭在车后看他,于是敛去笑容,侧头看了他一眼。 卓余杭装作若无其事,环着手臂,背靠墙壁抽烟。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刘砚道。 “卖臭豆腐的。”卓余杭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刘砚:“……” 卓余杭:“你想打听点什么?” 刘砚:“你太多疑了,我只是想给你设计一种你比较趁手的武器。你熟悉铁签子么?还是夹子?或者来个多功能带流星锤的炒勺怎么样?” 卓余杭冷冷道:“不用了。” 刘砚扔给他一把小刀,卓余杭手指一抬,犹如敏捷的猎豹,牢牢拈住。 “去把你的胡子刮一刮,头发也理一下,洗个澡,机场休息室后面就有个天然湖。”刘砚道。 “队长让我保护你。”卓余杭漫不经心道。 刘砚:“我觉得你更需要保护。” 卓余杭耸了耸肩,转身走了。 刘砚把所有探测机器打开,其余人归队上车,又等了二十分钟,一个男人过来。 所有人:“……” 那男人头发是短短的碎发,脸颊干净,鼻子高挺性感,浓眉大眼,嘴唇坚硬,脸颊微有点瘦削,皮肤白皙,上身只穿着件野战夹克,袒着健美的胸膛。 他的身材匀称强壮,躬身钻进车厢内,发现数人都在看他。 卓余杭的声音:“怎么。” “没什么。”数人马上装作一点也不惊讶,各自去干活。 2013年6月11日。 我们找回基地车,物资快把车厢塞满了,得尽快把炸弹用掉一些,五个人挤在一辆车里,蒙烽和卓余杭都是大块头,卓余杭接近一米九。白晓东和赖杰也不矮,这么多人光是坐着,就非常有压迫感…… 刘砚写到一半,忽然扫了一眼,除去卓余杭在前座开车,另外三个都在看他写日记。 蒙烽坐在铺位左边,斜着眼看,赖杰在对面上铺伸着脖子偷瞥,白晓东从头顶的上铺探出头来朝下看。 刘砚反手亮出一截短棍,闭上眼,按了下开关。 闪光弹白光唰啦一亮,众人齐声惨叫。 黄昏: 赖杰:“听着……刘砚,忘了你的日记吧,咱们大家先……不错,这是什么味道,好香!” 卓余杭面无表情,躬身在工作台的电炉上炒一盘花生,背后的酒精炉上煮着荠菜鱼汤,油盐酱醋摆在机械零件架的最顶格,一个铁盒子里装满焖米饭。 还是从商场里搜刮来的泰国香米。 油炸午餐肉一份,拍黄瓜拌灯影牛肉丝,盐炒花生,荠菜鱼汤——四菜一汤。 众人泪流满面地开饭。 “喝点酒,晚上我负责开车。”卓余杭拧开一瓶二锅头,夏天日长夜短,飓风队的成员在路边停靠,各找地方坐着,纸箱上摆了菜,开饭。 赖杰道:“正式欢迎卓兄和白晓东加入飓风队。” 果珍试喝装的小纸杯里斟了二锅头,数人碰杯,卓余杭道:“这里我年纪最大,愚兄痴长几岁,今年三十三,我把你们当弟弟,瞧得起大哥的,叫声卓兄就行。” “既然进了飓风队,以后大家就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有需要,大哥不皱一下眉头,哪里做得不好,也请你们有话直说。有错,我一定改,干。” “欢迎……欢迎!”白晓东道。 白晓东还没尝过饼干挖罐头的残酷日子,刘砚、蒙烽与赖杰都是热泪盈眶,早就把先前对卓余杭的那点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 赖杰喝了酒,满足地嗳了口气:“大家都谈谈自己吧,卓兄,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卓余杭挟了块午餐肉,放到刘砚碗里,漫不经心道: “说来惭愧,兄从前不是个好人,当杀手的,这事连婷儿也不知道,别给她说。” 所有人:“……” 55 55、婚房 ... 一个会做饭的杀手…… 刘砚心想:中国有杀手这个职业? “有的。”卓余杭仿佛料到众人心中所想,沉声道:“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从业人员还很多。” “我知道有。”蒙烽道。 刘砚看了卓余杭一眼,总算知道先前对他的印象为何不好了。 那是从自身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极度阴骘。与赖杰,蒙烽身上光明正大的凛然英气格格不入,就像先天决定了,彼此水火不容的排斥感。 赖杰点了点头,道:“过去的事情都销档了,你不该说,这里没有人会知道。” 卓余杭:“以后有机会,会聊聊我在杀手组织里的事,虽然现在已经解散了,但去年丧尸来的时候,还是有不少故事能说的,我不想再随便杀人了,但也不怕杀人……你们呢?” 卓余杭以筷子让了一圈,示意话题轮到其他人了。 赖杰抿了点酒,发现自己的经历和卓余杭一比,似乎就没什么可说的。 “你为什么参军?”卓余杭问。 赖杰沉吟片刻,说:“没出路,只能当兵。” “没出路?”蒙烽道:“你爸妈呢,他们也不管你么?” 赖杰想了想,说:“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妈爱喝酒,喝完成天打我,小时候拿皮带抽我,掐我,撕我耳朵,喏,你看?” 赖杰侧过头,让他们看他耳后一道缝针的伤口,说:“把大半边耳朵给撕下来, 第一卷结束: (10) 实在受不了就跑了。书没念完就去当兵,当了两年新兵,连长说我够狠,推荐我去考试,进了K3。” 众人都保持了沉默,蒙烽说:“你妈和刘砚妈有点像。” 刘砚面无表情地想:一点也不,蒙烽你很快就要完蛋了。 蒙烽说:“刘砚的妈凶得很,我们小时候,街道上没人敢惹她……不过她会给老人家送东西,帮我奶奶和别的老人买菜,每个月给老人量血压……” 赖杰呵呵一笑,手肘碰了碰白晓东,问:“晓东你为什么加入飓风队?” “啊?我……我……”白晓东盯着碗里的午餐肉,说:“我刚打完一场比赛,本来要准备集训,2012年去下一场的,刚好那会儿教练死了,比赛也没了……” “刚打完什么比赛?”蒙烽道。 “世锦赛。”白晓东笑了笑。 “哇——”众人咋舌。 刘砚问:“拿名次了么?” “嗯。”白晓东点头道:“金牌。” 数人:“……” 刘砚嘴角微微抽搐,白晓东道:“还有其他的锦标赛……但是八月份……出了那事不办了,我们想回家,教练不让走,最后教练死了,我女朋友也……” 赖杰:“你还有女朋友?” 白晓东:“对,她也是国家队的,柔道,我不是她对手。” 蒙烽与赖杰同情地点了点头。 白晓东耷拉着脑袋说:“但分手了,唉。” “为什么。”刘砚说:“她还活着么?” 白晓东说:“还活着,她说我太二,而且……没主见。国家队解散了,在避难所里呆着也是呆着,挺无聊的。想找点事情排遣,换换心情……呃,填了个表格,在愿为祖国献身那里打了个勾……写了点特长,复印证书交上去,过了一星期给我打疫苗,就让我来了。” 赖杰:“……” “我二吗?”白晓东期待地问。 “一点也不二。”——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白晓东感激地笑了笑,赖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晓东是好孩子,会有姑娘爱上你的。” 蒙烽敲了敲碗,警惕地看了刘砚一眼,刘砚马上就知道蒙烽“你别勾引他”的警告,没好气起身,缩进车里去捣鼓他的小玩意了。 饭后赖杰收拾碗筷,卓余杭主动道:“来,晓东,咱哥俩比划比划。” 白晓东和卓余杭在黄昏的公路上拆了几招,卓余杭竟是每次都走不过白晓东手下十招,刘砚在车厢内远远看着,只见白晓东动作灵活,双脚左移右移,竟是将拳击与散打结合在一起,脚步游移却每次出手都能制住卓余杭要害,赫然是飓风队里近身搏击第一人。 但若拼起命来,飓风队任何一个人自然都能杀了白晓东——包括刘砚自己。 蒙烽力量足,对枪械的操控十分到位,一架六管机关枪扫去,几乎能达到百发百中的效果。而赖杰则敏捷与反应俱属上乘。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白晓东很强,战斗力还有极大的上升空间,刘砚决定研发几件适合他使用的新型武器。 如今的飓风队,竟似是获得了新生,刘砚不禁暗自唏嘘,一周前飓风队只有三个人,他一度以为只剩下他们了。 然而自从他来到飓风队以后,这个小队就朝他展现出极其强韧的生命力,甚至令他觉得某一天如果赖杰不幸牺牲,飓风队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这个编制就永远都在。 一如赖杰曾经说过的:精神永不磨灭,热血相承。 2013年6月18日。 我们离开山东地界,进入河北,取道北京,丧尸没有想象的多。 帝都是大批撤离的第一个安全点,存活下来的人也多,2000多万人口活下来接近一半,更是后续搜救队最先抵达的地点。 这里十去九空,大部分楼房保持完好。 ***前空空荡荡,堆着潮湿的废纸,一路开车过来,赖杰和卓兄去知春路的沃尔玛找吃的了,希望能找到多点食物。我还是不能接受卓余杭,感觉他就像个站在阴影里的人,不爱开玩笑,也从来不笑。 “这里的房子以前要两万多一平方呢。”白晓东说:“好贵,当了我的金牌也买不起。” 刘砚蹲在基地车前装一个铲板,头也不抬道:“你再去拿面奥运会金牌,回来以后用国家的奖金应该能买得起了。” 蒙烽打开一间防盗门,架着臂发机关枪进小区楼里看了看,四处端详布置。 “还没开始卖。”刘砚装卸好东西进来:“样品房。” 这是海淀的一块豪华小区楼盘,蒙烽站在样品房里看了看,阳光从朦胧的窗户外投入,户外长满爬山虎,门窗都关着,室内木地板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餐桌上放着塑料水果。 样品房装修得很漂亮,蒙烽道:“这种房子得多少钱?” “几百万吧。”刘砚伸手玩墙上的电灯按钮,当然没有电:“北欧风格的装潢设计稍加改动而已,这个设计师可能是韩国人,看得出在模仿闵泳栢的那一套,但不太到位。这种椅子一张就得七千多块钱呢……沙发也要好几万……” 蒙烽:“你又知道?房子真漂亮啊,看这些家具就是随随便便几块木板拼在一起但又很贵的那种……北京有钱人真多。” 刘砚:“嗯,不过我不太喜欢糅合了韩国风、北欧元素和波西米亚风格的家居氛围,感觉乱七八糟的很突兀。” 蒙烽点了点头,刘砚四处看了一眼,他们忽然不自觉地抬手牵在一起晃了晃,彼此有点心有灵犀: 等到末世结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过点平平淡淡的生活,上上网,聊聊天,应该也会很幸福。刘砚忽然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他看着蒙烽像头好奇的狗熊,四处欣赏他们思想里未来的家居蓝图,一瞬间有点不忍。 其实蒙烽就算什么也不做,光坐在家里上网打游戏,刘砚也不会太反对,当然心中略有微词是一定会的,就算不说,蒙烽多半也能感觉到,正因如此,他才会这么在乎。 刘砚想通了不少,从前他们吵架生气,觉得蒙烽不上进,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去尝试着做过什么,那种日子令刘砚觉得很消沉,仿佛不知道未来的出路在何处。只害怕蒙烽一直无所事事,虚度他的一生。 这不仅仅对刘砚,更对蒙烽自己来说,也是一件相当残酷的事。 而如今他用血肉之躯证明了自己那英雄的情怀,别的都不再重要了——就算拿到英雄勋章后,继续回去推销保险,刘砚也会记得,这是一个曾经当过英雄的客户经理,知道自己没有爱错人。想起哲学课老师说过的话:证明自己活着,一生中仅仅需要一次机会,一枚钻石就算再次蒙尘,起码我们都能永生铭记,那璀璨光芒爆发的瞬间。 蒙烽还没在这么高档的地方住过,忍不住又进里头转了一圈,看书房,书架,卫浴,都做的简约大气,十分精致。 “以后咱们的家。”刘砚站在落地窗前,双手插在兜里说:“我负责设计装修就行。我的装潢课虽然成绩中游,但搞个自己的房子还是没问题的。” 蒙烽道:“你能做成像这里这样?一模一样?” 刘砚道:“当然,念书的时候,住我隔壁的室友如果没有这次灾难,她会成为国际顶尖的室内设计师,那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女孩……” “哟哟哟……”蒙烽道:“又开始臭屁了。到时候我负责买材料钉木板刷油漆灰水,你只要负责设计,但你得保证还原这间屋子。” “你太小看人了蒙烽中士。”刘砚道:“请想象一下有人让你用你的机关枪去杀一只鸡的时候你的心情。” 蒙烽:“嗯……以后咱们和我爸一起住吧。” 刘砚无所谓道:“随便,只要他别在家里开什么总攻轰趴就行,我还挺喜欢他的,应该能好好相处。” 蒙烽说:“嗯,你可以约法三章,限制他每次只能带一个情人回家……我看看,这里可以摆个红木书架,放点红楼梦什么的,他挺喜欢红木制品的,顶上的灯改成罗浮宫的吊灯……” 刘砚:“……” 蒙烽说:“书房里给他挂点山水画,放几尊西方的雕像。” 刘砚:“再来点假山盆栽,假山上挂俩中国结,红木大理石办公桌,书房里做个金碧辉煌的喷泉。背后是司母戊大方鼎倒过来当底座,上面站着雅典娜或者接上手臂的维纳斯,墙壁上左边清明上河图,右边云雾分开创世纪上帝对亚当伸出一只手,外面挂俩蒙字大红灯笼……” 蒙烽:“对对,他最喜欢这种感觉,富贵,古典,大气。我允许左边挂蒙,右边挂刘。” 刘砚:“中西合璧么?!把富贵大气的东西看也不看就朝家里堆,我实在很好奇你们父子俩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蒙烽:“你管别人喜欢什么!现在设计师都必须遵循客户的想法来,懂?” 刘砚:“这种品味简直烂透了,太恶俗了,你别想让我照着他喜欢的风格做。” 蒙烽遗憾地说:“你不做也不行,那可是我爸。你想和英雄结婚,就必须接受我的家人……” 刘砚:“没问题,但按你的逻辑,请先忍受我把我妈的神主牌供在客厅茶几上,或者扶个乩请道士来问问她想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 蒙烽:“你别狡辩……” 刘砚:“想把我的家搞成中西合璧,除非你们两父子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谢谢!” 刘砚走出样品房,蒙烽跟在后面道:“你只要给他一间房间,再按他指定的风格装修就可以了。” 刘砚:“免谈!我是勤务兵吗?还指定,将军当太久一定是脑子昏了……” 蒙烽:“我现在很想揍你……” 刘砚:“白晓东!救命啊!” 蒙烽:“……” 白晓东大叫道:“技师!救命啊!” 刘砚:“……” 蒙烽架上机关枪,刘砚飞速冲上车。 小区的一侧,六只丧尸穿着昂贵的名牌货,摇摇晃晃地朝白晓东走来,白晓东不住倒退着走,说:“我警告……警告你们,别惹我啊……” “让路!” 背后刘砚的声音传来,基地车引擎轰鸣声响,白晓东马上朝着草丛中飞身一扑,基地车飞速铲来,前铲挑起一辆奔驰,上了强力弹簧的车头保险杠一杵,轰然巨响,奔驰被铲得在空中呼呼打滚直飞出去,砸在那数只丧尸身上。 2013年6月20日。 这个时候决明应该在进行入学考试,祝他考个高分。 我们离开北京,朝阳区与长安街等地仍然有不少丧尸,帝都保存得十分完好,我们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赖杰带回来不少吃的,包括罐头,大米与保鲜食物。 我们沿国道102继续前进,进入吉林与辽宁。这里本来就是地广人稀的地方,绕开大城市,沿路有不少的信号塔顶端飘扬着国旗——代表着这里已经搜救完毕。 荒芜的旷野中连丧尸都见不到几只,茫茫灰色天空与绿色的大地间,只有我们这一辆车。 6月22日,夏至。 基地车在黑龙江南岸,漠河地界的最南边停下,北纬58°,现在是一年中短短的夏天时间。室外气温只有13摄氏度,不夜城漠河。 铺天盖地的灰白天光无处不在,一天有19小时是白昼,黑龙江的上游从西侧洛古柯村滔滔而来,带着冰凉的寒意。 “刘砚!”赖杰在水边洗了把脸:“把设备拿出来!开始搜寻!” 刘砚站在广袤的蓝天下,埋头调试一个新型生命探测仪,茫然抬头。 天与地如此接近,仿佛抬手可触,白茫茫的连续冻土质岩一望无际,绵延向远方。他摘下墨镜,将探测范围缩到最精确,屏幕上一片漆黑,绿色的经纬线纵横交错,找不到亮点。 “没有人。”刘砚说。 赖杰:“不可能,拿来我看看。” 刘砚:“……” 刘砚:“你又不会用这玩意,是新型号的,为什么每次说没有你们都不相信?” 蒙烽:“看一下嘛亲——看一下又不会怀孕……” 蒙烽硬抢过探测仪,刘砚力气没他大,只得由他,蒙烽哔哔哔地按,按了半天没动静。赖杰也按过一次。 蒙烽说:“不可能,根据之前公海里关于东三省幸存者的报告,他们在灾难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朝北迁徙了。” 赖杰嗯了声。 蒙烽:“这里根据组织的情况汇报,起码有接近十万人口,都跑哪儿去了?” “会不会是出境了。”卓余杭说。 55、婚房 ... 赖杰缓缓摇头,刘砚道:“事实上就是显示没有,你们要相信科学……” 蒙烽作了个用手肘当翅膀拍的动作:“你可不可以不要整天一脸欠揍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把翅膀拍个不停,扁着嘴像个鸭子嘎嘎叫你的科学你的设备,我就很想狠狠地……” 刘砚:“你就很想狠狠地试一下特斯拉线圈……” 刘砚被蒙烽揪着提到车边,狠狠地吻了下去。 众人视而不见,赖杰道:“这样,人手搜索。” “以临时据点为中心,我,蒙烽,卓兄散开搜索整个城镇。” 刘砚把基地车停在漠河县入城的道路上,赖杰分了方位,卓余杭道:“我和小白换换,我负责保护技师。” 刘砚:“?” 刘砚侧头看了卓余杭一眼,又征求地看赖杰,说:“我不用保护。” 赖杰蹙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这里潜伏着危险,晓东身手好,跑得快,但不太会应对突发状况。卓兄说得对。刘砚,听命令。” 刘砚只得翻出两个钢铁拳套,交给白晓东,示意他戴上。 “给你设计的。”刘砚说:“肘,臂部有伸锁弹簧,方便近身格斗的时候把丧尸弹出去,不容易被围攻,小指下是枪管,抬臂……” 白晓东抬起右臂,与眉毛平齐,咔嚓一声拳套手腕处弹出一个与地面平行的枪口,刘砚道:“食指屈伸。” 白晓东食指一屈,砰的巨响,枪口射出子弹。 “太厉害了!”白晓东狂喜道。 “拳套式连发机枪。”刘砚说:“模仿第六区工房臂射炮制造的新产品,枪口会随重力不断变换位置,能始终朝前,但准确性还需要后续调试,你先试用,效果一会来回报,我还添加了拳刃和回旋锯,拇指,握拳。” 白晓东依次屈拇指,屈五指,铮铮响弹出锯子与长刀,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砚比划了个格斗的动作:“功能你要自己慢慢熟悉,机枪里只有二十四发子弹。我不敢再加设备了,很重。” 白晓东两臂掂了掂,原地躬身,两手错开一挥,拳刃闪亮,笑道:“太好了,不重,回来给你报告状况。” 赖杰道:“现在出发吧,这次的探测路程是二十公里,需要一天一夜时间,准备搜索附近的所有地方,看看有没有人留下逃亡方向,你们自己小心。” 刘砚道:“超过范围以后通讯器就没法运作了。” 蒙烽道:“知道,小心保护好自己。” 三人分好武器,朝着不同方向前进。 据点剩下刘砚与卓余杭两人。 刘砚拆开一碗赖杰搜刮回来的喜之郎果肉果冻,把它吃了,对着灯光照碗型的塑料壳,思考能如何利用这个东西。 卓余杭眯着眼,倚在车后抽烟,目光有点疑惑看着刘砚的动作,刘砚看了卓余杭一眼,卓余杭马上把目光移开。 刘砚意识到自己的神态有点像神经病,拿着塑料小碗准备下车,然而卓余杭高大的身材堵在后车厢外。 “借过,杀手大哥。”刘砚道。 卓余杭面无表情朝一边让了让。 刘砚下车装了点土回来,折了根绿色的枝条插在土里。 卓余杭道:“你瞧不起我。” 刘砚说:“你留下是为了和我抬杠的对吧,杀手大哥。” 卓余杭扔了烟,淡淡道:“知道么,像你这样的小孩我见过很多。” 刘砚抱着手臂,眯起眼,盯着工作台上的植物。 “你可以送我归西。”刘砚道:“这样蒙烽就会娶你妹妹了。” 卓余杭笑了起来,说:“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刘砚侧过头端详他,说:“所以你也瞧不起我,不是么?你觉得随便一下就可以把我捏死,咱们是战友,你先瞧不起我,因为我没有付出体力劳动,被一个你瞧不起的人瞧不起,所以觉得很不爽。” 卓余杭:“……” 刘砚道:“一个手无寸铁的机械师,带着一堆稀奇古怪的铁箱子,能有什么用?这些仪器通通靠不住。” 卓余杭没有说话,冷冷注视着刘砚。 刘砚把卓余杭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卓余杭只得作罢,在车后生起一堆篝火。 22点30分,其余人都离开了通讯器范围,太阳在地平线的尽头绽放着苍白的光,终于缓缓沉下地表。 夜晚只有四个小时,北斗座孤独地悬在夜空中,发着清冷的光。 卓余杭在篝火旁包饺子,包了不少,捏成小白兔的模样,下锅煮熟,放在石头上也不喊刘砚,自己端着一盒饺子,蹲到河边去吃。 刘砚趴在工作台上小憩片刻,竟是睡着了。 梦里漫山遍野的丧尸,密密麻麻,它们的脸陌生而模糊,全部站着,睁着眼看他。梦境中的自己就仿佛站在人山人海中,所有的丧尸都站着不动,尽数注视着他,这远比逃亡与战斗更令人胆寒。 他忽然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只丧尸小孩,小孩睁着眼,定定看他,刘砚骇得大叫,把那丧尸小孩扔掉,于梦里惊惧地大喊,转头四顾,寻找出路,没有丧尸阻挠他,然而无论他走向哪,面前都是成山成海,一眼望不到头的丧尸。 “吃晚饭了。”卓余杭冷冷道。 刘砚猛地惊醒,满头大汗,一手扶着额头,脸色苍白倚在工作台前喘息。 卓余杭:“感冒了?” 刘砚摇头,声音发着抖:“没事……吃的呢?” 卓余杭嗤了声,出去把饭盒拿进来,刘砚借着灯光,眼神落在他的小盆栽上。 插在泥土里的枝条,绿叶边缘泛着一层枯黄,犹如给树叶镀上一层黯淡的金边。 卓余杭把饭盒重重放在工作台上,刘砚回过神,接过饭盒开始吃饺子。 56 56、漠河 ... 刘砚:“你的饭做得很好吃。” 卓余杭漫不经心地望向车外,一脚踩在对面铺上,不予置答。 刘砚问道:“杀手也要学做饭吗?” 卓余杭答:“杀手不用学做饭,但哥哥要带妹妹,所以得学做饭。” 刘砚:“你大卓婷几岁?” 卓余杭:“十一岁,从她五岁开始带她。” 刘砚点了点头,卓婷二十二岁,卓余杭三十三,卓婷应该刚毕业没多久,他没有再好奇,光靠想也猜得到,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像刘砚的父亲离开他的母亲,卓余杭小时候定是与卓婷相依为命,担负起了兄长的责任。 刘砚渐渐对卓余杭改观了,起码他是个有担当,心里又很温柔的男人。 从青山监狱撤离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没看见卓婷和卓余杭交谈,或许她仍因男友死在卓余杭手下而不能忘怀,这样也好,刘砚心想,就算和卓婷一起去公海,卓余杭也很难面对她,不如交点新的朋友。 “什么人?!”卓余杭忽然喝道。 刘砚:“???” 卓余杭箭似飞出基地车,追了几步,喝道:“站住!” 刘砚蹙眉道:“有人?” 卓余杭钻进基地车道:“有人!外面有人跑过!” 刘砚道:“不可能,设备根本没有报警。” 卓余杭道:“我亲眼看见的!” 刘砚:“设备没有报警啊,你看错了吧,应该只是动物或者风吹树叶造成的错觉。” 卓余杭不耐烦道:“是你的设备准还是我的直觉准?” 刘砚:“你在开玩笑吗?!当然是设备准!直觉能当判定依据吗?!” 卓余杭:“……” 刘砚哭笑不得,按了个按钮倒带,卓余杭已拿把枪上膛,追了出去。刘砚忽见屏幕上一闪,忙道:“等等!” 卓余杭无可奈何只得回来,刘砚道:“开车,确实有东西。” 卓余杭:“你终于相信了?!” 刘砚道:“信号被干扰了,走。” 卓余杭坐上驾驶位,脸色阴沉发动基地车,刘砚解释道:“红外线波长受到干扰,很可能是有特殊配备的东西,开车。” 卓余杭反而不动了,手臂绞在身前,懒懒道:“技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刘砚:“……” 刘砚忽然就有种听见蒙烽那个“干/你屁股”的逻辑感,真是彻底败给他了,问:“又怎了?对不起,刚才仪器确实没报警,失误了,我很抱歉。” 卓余杭:“我说外面有人,你不相信,我去追,你让我回来,现在让我开车,你知不知道从来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刘砚差点就抓狂了。 “对不起。”刘砚礼貌地说:“以后我会注意的,卓兄,我以为咱们既然是队友,平时随便开开玩笑是很正常的。” 卓余杭道:“我从来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你们是我脱胎换骨,投奔飓风队后的战友,也是我生平认识的第一批朋友……” 基地车停在原地,刘砚心里和脸上俱是泪流满面,放着现成的人不追,卓余杭在这种关键时刻唠唠叨叨,剖析内心。终于觉得,赖杰的脾气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对不起,我错了。”刘砚诚恳道。 卓余杭:“凭什么你道歉我就必须原谅你?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必须让着你?” 刘砚真有一种把所有炸药全填进卓余杭嘴里的冲动。 卓余杭说完了他的长篇大论,终于踩下油门,基地车蹿了出去。 “呼叫赖杰,呼叫赖杰……”刘砚挨个启动通讯器,距离都太远了。 “呼叫白晓东,呼叫蒙烽……” 没一个联系得上。 卓余杭在一条路前停了下来,开门下车,不远处有个碑,上面刻着三个字:“胭脂沟”。前面没有车路,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通向山里深处。 卓余杭躬身抚平泥土,检视脚印。 刘砚想了想,赖杰他们刚离开十个小时,还得一天半才能折回。 卓余杭:“车开不进去,你在这里等着。” 刘砚:“刚才跑过去的那个人,不是普通人。” 卓余杭沉吟不语,刘砚道:“他身上穿着防红外线与电波雷达射线的隐形服,很有可能是1996年量产的KT-197型号俄军野战……” 卓余杭:“别炫耀,说正题。” 刘砚:“……” 刘砚欲哭无泪道:“我只是在推断,他应该还有同伴,如果是俄罗斯军人,怕你有危险。” 卓余杭嗤之以鼻,跳下车去,刘砚心道这家伙真不是一个好搭档。 刘砚把车开进树林里,收拾了一个背包下来,把通讯器别在衣领上,于黑夜里呵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快步追上卓余杭。 一个不羁的,会做饭的,小心眼的杀手,刘砚给此人脑门上贴了三个标签。 卓余杭跑得很快,一会就没影儿了,然而脚印还在,刘砚循着脚印追寻,足足走了快半小时,深入山谷腹地。 倏然间卓余杭一把捂着刘砚的嘴,把他拖到树后,冷冷道:“别添乱。” 刘砚掰开他的手,奈何卓余杭手大力气大,捂得他涨红了脸,几度快窒息。 远处有两个身穿白色迷彩服的士兵彼此交谈,在一个山洞外把烟头按熄,走了进去。 卓余杭撒手,刘砚松了口气。 “车呢?!”卓余杭问:“你把车扔着不管?” 刘砚道:“车被我锁好藏在树林里了,树上作了记号,蒙烽他们沿着车轮印找来会发现的,把通讯器戴着。” 卓余杭:“我让你在车里等,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做……” 刘砚道:“卓兄,现在是在执行任务,个人恩怨都先放放,OK?我的经验比你熟,这是团队协作任务,不是单枪匹马去杀人。你有意见可以说,咱们和平解决。” 卓余杭不吭声了,刘砚交给他通讯器,卓余杭不接,刘砚随手给他胡乱别上,抬头审视这里地形,抽出背包里平板电脑,翻阅资料。 “胭脂沟。”刘砚说:“我们刚刚经过的地方是十九世纪期间日军发电厂……卓兄,请你帮我把这个东西放在洞口,小心别惊动里面的人……如果有的话。” 卓余杭一脸不满意,接过刘砚递来的一个小盒子,走向洞口,刘砚朝通讯器小声说:“再靠近点,打开盒盖,把红点对着洞里。” 卓余杭照做,继而侧身闪在山洞外,给枪上膛。 铁盒弹开,现出一截探针,嘀嘀嘀嘀响个不停,刘砚道:“他们已经进去了,山洞好像挺大,注意洞外,小心被偷袭。” 卓余杭没好气道:“不用你提醒,我进去看看。” 刘砚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走向洞口,说:“再等等,附近是安全的。” 卓余杭不耐烦道:“又想做什么?” 刘砚低头检视手里电脑,说:“抽根烟吧,稍微等我一会,音波探测仪正在扫描这个山洞,如果它很大,可能需要五分钟。” 刘砚面无表情,继续等候音波返回,足足五分钟后,电脑滴一声,展开山洞里的地图。 “老天。”刘砚喃喃道:“这里面空间怎么这么大?” 声波探测地图现出一道曲折的山洞通路,刘砚按了足足十二次缩小,赫然发现自己二人站的地方是一条狭隘的通道。 根据声波返回的地图显示,在整个山体下竟有着不亚于一座城市的辽阔空间,刘砚让了让身子,示意卓余杭看地图。 “这靠谱么?”卓余杭态度总算好了点。 刘砚道:“靠谱,进去看看?” 卓余杭沉声道:“你必须躲在我背后。一有不对,马上撤出来。” 刘砚点头,背上包跟在卓余杭身后,拍亮灯管,小声道:“我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卓余杭没有说话,刘砚道:“这里是漠河金矿,刚刚咱们走过的路叫黄金之路,在这下面有非常大的矿洞……” 卓余杭:“我只要看地图就行了,对这里的历史一点也不感兴趣,你很啰嗦。” 刘砚面无表情道:“我只是在介绍今天的副本资料片内容而已,你可以按esc跳过开场动画。” 卓余杭:“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砚:“没什么。” 刘砚心里又给这不羁的,会做饭的,小心眼的杀手加了个没幽默感的标签。 刘砚停下脚步:“卓兄,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 卓余杭转过身,注视他片刻,说:“没有意见,但我觉得你说话很奇怪,回去最好找个医生看看。” 刘砚:“……” 卓余杭走进矿洞深处,刘砚无可奈何只得跟着他,直到卓余杭示意停步,让他躲进山洞里。 矿洞通道已到尽头,里面是一个宽敞的临时平台,一名士兵拄着枪倚着打盹,另一名在铁锅上煮着鱼,他们身后,有一个进入更深的地下的升降机。 刘砚明白了,刚刚就是其中一名出去黑龙江南岸抓鱼。 “别说话,小心挨枪子儿。”卓余杭让刘砚躲在山洞里,躬身抽出两把锋利的小刀,在指间打了个转,刘砚还来不及说话,卓余杭已一道灰影般疾射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卓余杭扬手,铁锅旁的俄罗斯士兵刚转过头,一把小刀闪着白光飞来,牢牢穿透他的大动脉,那士兵甚至还未吭声便捂着脖侧横倒下去,撞翻了铁锅发出声响,惊醒打盹的那人,大声喝了句俄语端起枪。 卓余杭飞速转身,拈着另一把小刀的刀锋挥手一甩,小刀正中那名士兵喉管。 “出来吧。”卓余杭抽出两把刀,在士兵身上擦拭干净。 刘砚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不杀他们,等着让他们杀你?”卓余杭察觉到刘砚的表情,冷冷道:“别这么愚蠢天真……” 刘砚:“待会他们换班的时候惊动了其他人,怎么办。” 卓余杭眯起眼,刘砚又道:“只要把人引开就能下去的。” 卓余杭:“没关系,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杀的,快点进去藏好就行。” 卓余杭仍保留着当杀手时的习惯,长驱直入,能放倒的全放倒,直接切入目标。快速杀人,几分钟抵达核心,解决问题自然能全身而退。 刘砚想的却依照的是赖杰的习惯,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不能擅自动手,先探清楚大致内容,再交给赖杰,走官方渠道解决。 如今卓余杭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人,待会换班执勤的时候,别的士兵就会发现有人入侵。 刘砚道:“你确认没杀错人?万一这些士兵是无辜的呢?” “如果队长打算和俄罗斯人谈判,咱们提前先动手杀了他们的人,会很麻烦。” 卓余杭不吭声,片刻后答道:“你说的对,是我错了,没考虑到这一环。接下来都听你的。” 刘砚心想这家伙认错倒也痛快,沉吟片刻,检视地图,寻找其他的出口。 “咱们从这里下去。”刘砚说:“朝北走,找新的出口。” 刘砚上前顺着升降梯的钢线滑了下去,卓余杭随后跟上,二人落地,下面有个哨亭,哨亭外又站着两名巡逻兵。 这里不简单——刘砚隐约觉得有问题,说不定他们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昏暗的矿洞内两壁亮着电灯,走道尽头的哨亭里有一名军官,哨亭左边拐角处似乎有更大的地底空间,右边则是个小仓库。 刘砚对照地图,说:“岗哨后面是个大厅,希望别是太麻烦的地方。” 卓余杭道:“你不让我杀人,现在你试试?不杀人怎么过去?” 刘砚瞥了卓余杭一眼,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球,放在地上,掏出连着车钥匙的微型遥控器一按。 小球滚向通道尽头,随着刘砚拇指在遥控器上的揉捏,穿过哨亭后,滚向右边的小仓库,半分种后传来一声炸裂响。 两名哨兵大声呼喝,转身跑向仓库,哨亭内的军官马上醒了,疑惑地坐直身子抬头眺望。 仓库内起火燃烧,哨兵取下灭火器到处喷洒,刘砚与卓余杭一路小跑,躬身从哨亭下钻了过去。 他们从哨亭后转过通道,背靠墙壁朝外张望,没有人了,里面有条生锈的红漆铁楼梯,二人蹑手蹑脚下去,卓余杭右手拿枪,左手持小刀,铁楼梯下堆着不少矿车,离开房间后,一间硕大而宽敞的地下大厅呈现于他们面前。 这是个占地近一平方公里的大型集市,而先前他们出来的地方,则是集市边上的安全走道。 “难怪找不到人,估计我们要找的十万人都在这里了。”刘砚抬头看,巨大的拱顶上镶着稳固用的钢板,屏蔽了生命探测仪的波动讯号,集市上人声嘈杂,看那架势不比中国公海基地里的人数少。 卓余杭道:“把外套翻过来穿,帽子摘了。” 集市非常混乱,到处都有人大声讨价还价,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刘砚把帽子收进背包里,取出一叠胡珏给的金箔,四处看了看,选了个人最多的地方,与卓余杭混了进去。 市集脏且杂乱,临近收摊时间,而且全是中国人。 几个男人把一个女孩拖到摊子后面,抽了她两耳光,女孩大声怒骂,几人踹翻了摊子边的木箱,散出不少腊肉,随便拣了些揣进兜里,转身走了。 四处都是看着的人,没有人吭声,刘砚站在隐蔽处低头检视电脑上的地图,发现这里的地形很有规则——五个卫星型的矿坑围绕着中央的主矿脉,仪器显示,位于地下三公里处。他的拇指按着屏幕朝上抹,翻到“岩金矿开采法”,在大兴安岭地下,这条金矿脉多半已经被掏空。 女孩被羞辱之时没有哭,待得强盗走后终于双眼发红噙泪,躬身搬好箱子,卓余杭站在她的面前,把一叠过塑后的金箔放在她的摊位上。 她抬头看了卓余杭一眼。 “有几句话想问你。”卓余杭说:“不买东西,请你保密。”说着侧身,让她看见外套里的枪。 她直起身,侧头看了一眼市集上的其他人,视线扫了一圈,最后驻留于卓余杭脸上:“你不是这里的人,哪儿来的?” 卓余 56、漠河 ... 杭说:“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她把金箔轻轻推向卓余杭,小声道:“你怎么混进来的?快跑,别让他们抓住。” 卓余杭疑惑地眯起眼,把手按在她的手上,女孩微微一颤,卓余杭握着她的手,反抓起来,端详她的五指。 她的手指头溃烂了,指甲发灰,小手指和无名指上的指甲已经剥落,整只手烂得有点扭曲,卓余杭道:“你被感染了?” 女孩倏然抽回手,落下一片指甲,疼得眼泪落了下来。 “快走啊。”女孩道:“他们很凶,人太多了……” “呼叫卓兄。”刘砚的声音从通讯器来传来:“别回头看,你干的好事已经捅出来了,有俄罗斯士兵开始检查,现在听我的指挥,右转。” 卓余杭看了那女孩一眼,不再多说,转身背朝集市入口离开。 刘砚盯着集市西侧,那里有几名俄罗斯士兵带着一名翻译挨摊询问,另一头,卓余杭正在人群中离开。 “低头,驼背。”刘砚说:“你太高了太显眼……转弯。” 卓余杭转过一堆货物,刘砚的视线始终跟随着那几名士兵,见卓余杭已隐蔽,迅速收起电脑离开。 卓余杭与刘砚躲在一大堆箱子后,从缝隙窥探集市上动静,只见翻译领着俄罗斯士兵挨摊询问,问到那女孩摊位上时,又甩了她两耳光,把女孩抽得摔在地上。 卓余杭:“……” “别冲动。”刘砚道。 士兵不耐烦呵斥了几声,翻译赔笑说了句什么,请那数名士兵走了。 数人离开市集后,周围熄灯,大门轰然关上,士兵从一条楼梯走了,远处翻译自觉留在外面,点头哈腰地恭送卫兵,走向另一个拐角处。 “不,等等。”刘砚制止了走向市集的卓余杭:“先别过去,跟我来。” 刘砚示意卓余杭帮他背包,双手踹在兜里,慢悠悠出去,脚步轻而无声,转过拐角。 翻译掏出烟,叼在嘴里,背后冷不防来了一道高压电,噼里啪啦把他电得两眼翻白,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57 57、营救 ... 刘砚检视那翻译,他是个中国人,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穿着破旧的西装,刘砚在他身上翻到一堆盖章的卡片,收好,提着他的脚拖出去,在拐角处窥探。 市集上已几乎没有人了,女孩推着一个叠满木箱的铁车出来,蓬头垢面,疲惫地走向东边的走道。 拐角出倏然出现了两个人,女孩停下脚步。 卓余杭拖着那翻译的脚过来,把他扔到车上,抬眼看那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看了一眼那翻译,说:“你们胆子太大了。” 刘砚心道自己的人际关系已经够低能了,卓余杭竟比自己还要糟糕,他摘下手套,想与她握手,问:“我叫刘砚,他叫卓余杭,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你叫什么名字?” “温玉虹。”那女孩咬着下唇,诧异地打量他们,说:“你们不怕我喊出来吗?” 刘砚说:“你要打算出卖我们,刚刚早就朝他们说了,不是么?你让这高个子躲起来,证明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出卖我们。” 温玉虹避开刘砚的目光,看着他的手,又抬眼道:“我的手……很难看,生病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她推着车在前头走,穿过一条走廊,这里是矿洞改装后的地下避难所,四通八达,隧道两边连路标都没有,有的地方用水泥刷了墙,有的地方则是阴暗的用木桩支撑着的潮湿矿道,温玉虹示意二人停下,到路口去窥探。 一队巡逻士兵懒懒散散地乘着矿车经过,刘砚手里开启一个微型装置,关掉提示音,开始探测。 卓余杭低声道:“那是什么?你觉得她能相信?” 刘砚道:“魏博士给我的机械探测器,可以探查所有的机械机关,地雷以及附近的枪械,我负责侦测陷阱,你负责提防人,打起精神点……你觉得她不能相信?” 卓余杭面容冷峻,一声不吭,而后道:“我不知道,杀手的直觉告诉我,她可以相信。” 刘砚随口道:“你知道上次告诉我和蒙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的人是谁么?” 卓余杭没有回答,刘砚缓缓道:“是你妹妹,我们跟着她走,结果蒙烽被炸得飞出了快二十米。” 卓余杭冷冷道:“所以你该先把这女的……” 刘砚道:“嗯,所以那时候,如果先把你妹妹一枪杀了,事情会好办得多……你说呢?我可不保证这女孩儿有没有另一个可怜的,盼着妹妹安全回家的杀手哥哥。” 卓余杭不说话了。 他们过后,温玉虹才接过刘砚推来的车,继续前进。 在矿道中兜了快半小时,最后抵达一个幽暗的矿洞。 矿洞里就像个集中营,里面点着昏暗的油灯,矿洞里又有蛛网般彼此贯通的小矿洞,温玉虹把车推进一个小矿洞里,刘砚站在阴影下,扫视一眼这个区域,外面躺着不少正在呻吟的,痛苦的人。 他缓缓走上前,单膝跪地,揭开一个老头脚上盖着的毯子,他躺着奄奄一息地喘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那老头的脚烂了。 刘砚上去摸他的额头,小声问:“听得见我说话么?” 老头睁开双眼,朝他看来。 不是丧尸。 不是丧尸?!这是什么原因?病毒又变异了?!没有失去神智,也不会咬人。 刘砚刹那间警觉地察到了疑点,忽然又意识到什么,抬头时发现对面有个中年妇女在看他。 “进来。”卓余杭小声道:“别留在外面,容易暴露目标。” 刘砚朝那中年妇女礼貌点头,转身进了温玉虹藏身的矿洞里。 “别和其他人说话。”温玉虹小声道:“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告密……”她用两块破破烂烂的木板堵在矿洞上。 刘砚揪着那翻译,把他扔在角落里,搬了个箱子坐下,抽出枪。 “你想拿他套话?”卓余杭道。 “贪生怕死的人,一定会说老实话的。”刘砚漫不经心朝翻译脸上泼了杯冷水。 “啊啊啊——”翻译醒了,马上瑟缩着躲到墙角,鼻涕眼泪一起流:“别杀我,别杀我……” 刘砚作了个“你看,我猜对了吧”的手势,翻开从翻译身上搜出的证件:“你叫……何其辉,对不?” “对对对……”那翻译转身跪下,说:“您是哪位?不不……您贵姓?” 刘砚说:“先说说这里情况,温玉虹,你拿着枪,只要他撒谎了,就给他一枪。” 温玉虹接过枪,拿在手里,指着那翻译,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翻译说:“我说,别开枪!我不是自愿的!我能帮上你的忙,您别杀我,她一定会开枪的,您杀了我这种小人物……” 翻译两脚发抖,地下已湿了一滩。 卓余杭道:“你比这拽得二五八万的小子还啰嗦,再不说我真的要动手了。” 刘砚:“……” 去年八月份病毒潮第一次爆发的时候,整个东三省的所有幸存者开始北迁,东北之地一年只有不到一个月夏天,常年温度在摄氏二十度以下。 及至十月份入冬,第一场雪来得出乎意料的早,这令东三省有生力量被最大地保存了下来,也是国家的重点搜救地区之一。 丧尸在寒冷中结冰,全身细胞包括中枢神经逐渐坏死,无法再行动。外加公海广播讯号提及寒冷地带较之沿海与人口密集处更安全,于是难民们拖家带口,不停北迁,直到漠河方停下脚步。 期间搜救队几次抵达,幸存者迁徙队伍却显得分散,只因在黑龙江以东,海参崴及白令海峡等地,大批俄罗斯人朝着西北逃亡避难。 俄罗斯军队在黑龙江以北搜寻难民,病毒截断了朝东的退路。俄罗斯与中国在公海上建立的避难所十分相似,都是地下基地伴随着科研设施。然而也有人不愿接受国家的救助,并对现状感到非常愤怒,他们发动了一起政变,平民,军队暴动产生了无数后遗症——无论在全局上还是人心上。 避难所在控制住局势前,里面逃出了不少人,一股逃兵被分化出来,带领俄罗斯民众侵入中国领土,到了这个时候,国际公约几乎已成为废纸了。 逃兵首领是一名曾经驻扎在中俄边境的军官,他利用手头的旧资料找到漠河金矿,并在短时间内简单翻修,声称本着国际人道救助公约,收容了所有的难民。至于用什么方式收容,是以自愿原则,还是用枪炮收容,就不得而知了。 他的名字叫安德烈?卡普什金奥维奇。 安德烈本只是一名中校,圈地后,将自己的军衔提升为元帅,拥有一块辖地,把所有幸存者迁入矿坑中。此中俄罗斯人近三万,中国人则有八万多,将矿坑称作黄金之国。 元帅的臣民被分为三六九等,统治核心自然是西伯利亚收容所暴动后处来自立门户的逃兵,这是第一级的。 其次则是俄罗斯人,他们有自己的圈子,交易买卖,也种植蔬菜。 再次则是中国人。他们在另一个矿坑中形成小社会,部分人应征前往地面耕种,充当杂役。许多人开始以为有救助,进了地下收容所,却成了劳役。 最后,则是朝鲜与韩国人。 南韩建立了新的海下避难所,南北两韩一部分人集中撤离,然而更多的人没有找到组织。 这部分人逃进中国境内,跟随中国难民北迁,俄罗斯人是黄金之国中的统治阶层,中国人人多势众,两韩难民的地位屈居于最底层,就这样构筑起了三个层次分明的社会群体。 而今年年初,更有一种怪病在矿洞中蔓延。 那段时间里人心惶惶,幸亏现在疫病停止了没有感染更多的人。 刘砚侧头瞥了温玉虹一眼,她缓缓放下枪。 “是他说的这样么?”刘砚道。 温玉虹缓缓点头,刘砚说:“得想办法通知公海的部队过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逃生纠纷了。还要查清楚疾病的原因。” 卓余杭道:“去把那个叫安德烈的家伙杀了,带他们走不就完了么?这病也是因他而起的。” 刘砚道:“这事太复杂了……得上地面去通知赖杰,你们是自愿进来的,还是被强迫的,首先这点得弄清楚,其次要搞清楚这场病的来源是什么。” 何其晖忙不迭飙泪:“我我我,我是被强迫的啊……大哥们,我是卧底,我只是想潜入他们的圈子里打听消息……我真的没有恶意。你可以杀了我……”翻译镇定下来,眼里噙着泪说:“但我真是那啥……一心为着咱们自己人的,很多事,我也没办法,我得保住小命,接应自己人……” 刘砚道:“我们需要带一个证人回公海去。证明在非自愿情况下接受救助。” 温玉虹叹了口气:“其实大部分人是自愿的,只有很少人不是……你看。” 她伸出手,微有点发抖,卓余杭从胸口的衣袋里掏出那枚指甲,对在她的伤口上,她的手上皮肤已经剥落,现出龟裂的紫黑色肉层,刘砚制止了卓余杭的动作,不去碰她的手,认真端详。 温玉虹道:“别怕,不会感染,大家都生了这种怪病,很多人,自从住进矿洞后,就被慢慢得上了,包括俄罗斯人……生病的人得不到医疗,又不能上地面,就算上去了……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刘砚蹙眉道:“很奇怪的病症,既不是成为丧尸,又逐渐腐烂,也不是冻疮……” 温玉虹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飓风队的。”刘砚说:“国家搜救军,很抱歉我们来晚了,所幸还不是真的太迟。” “得马上出去。”刘砚抽出电棍,把何其晖电得全身抽出翻白眼晕过去,四处看了看,问:“你还知道其他出口么?” 温玉虹道:“不清楚……你相信他的话?我是说……他是个卧底,万一真是呢?” 刘砚看也不看那翻译,答道:“我不太相信世界上有一被拷问就吓得尿裤子的卧底……你相信吗?” 温玉虹笑了起来,刘砚道:“他还做过什么坏事?” 温玉虹摇了摇头,卓余杭道:“杀了他吧,免得走漏风声。” 刘砚道:“别什么都用杀来解决,卓兄。” 卓余杭道:“我期待你有更好的方式。” 刘砚:“先带着玉虹上地面去,请示队长。” 卓余杭道:“行不通,少了只狗腿,外加我们闯的祸,这里戒备一定会更森严。” 刘砚:“那你说呢?” 刘砚不想追究责任,归根到底还是卓余杭先前太鲁莽了,杀了那两个人以致暴露出有人潜进矿洞的情况。 卓余杭:“把这翻译杀了,玉虹带路,技师在这里等。让她带我去安德烈元帅的地方,我负责杀了他,再想办法偷渡你们出去……” 刘砚:“你疯了!这里起码有两三千士兵!” 卓余杭:“出去就很难再进来了!安德烈一旦有了防备,在这种矿洞里你怎么找到他?你要相信我的实力足够狙杀那家伙,在这个情况下,赖杰他们留在地面,可以起到接应作用,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刘砚道:“不行,绝对不行,起码需要你和蒙烽两个。” 卓余杭不耐烦道:“多一个人有什么用?给个理由。” 刘砚:“我觉得你靠不住!就这样。” 卓余杭拉动狙击枪保险栓,说:“你在这里等。” 刘砚:“别去!别杀何其晖!” 温玉虹道:“你们杀不了安德烈,他是个怪物。” 刘砚蹙眉道:“什么?” 温玉虹说:“我……见过他,他的头,很奇怪,皮肤也很奇怪,不像个人……像个丧尸,又不全是。” “就算成了丧尸。”卓余杭道:“狙击头部也能打死。” 刘砚道:“至少要等蒙烽回来。” 卓余杭:“他们要等到明天下午五点才回来……” 刘砚说:“他会提前回来的。” 卓余杭:“你怎么知道?你觉得有副队长就靠得住?” 刘砚正思考间,外头响起俄罗斯士兵粗暴的问话,他们挨个敲开矿洞的门,大声嚷嚷着什么,三人同时色变,温玉虹马上示意他俩分别钻进两辆推车底下,盖上帆布,又拉起被子盖上何其晖半身,让他面朝墙壁。 俄罗斯士兵野蛮地以枪托撞开挡在山洞上的木板,冲了进来,揪着温玉虹头发,温玉虹大声尖叫,死命挣扎。 那士兵用蹩脚的中文问道:“有人!什么人!说……说!” 温玉虹道:“没有!只有我和他!他生病了!生病!” 一名士兵前去检视何其晖,连被子也没掀,继而在山洞内四处搜查,将木推车的帆布掀了下来,用枪搅和里面发霉的腊肉。 刘砚与卓余杭屏息。 下一刻,刘砚的通讯器响了。 蒙烽的声音:“哇,老婆,出来看上帝了,有极光,你在哪?” 刘砚:“……” 蒙烽听不到回应,倏然就紧张起来:“刘砚!你在什么地方!说句话!” “刘砚你没出事吧!快说句话!”蒙烽焦急道。 俄罗斯士兵马上大声嚷嚷,一脚踹翻推车,倏然间一把小刀闪着寒光飞出,喝骂声戛然而止,同时另一辆推车下噼里啪啦电光狂闪,将他电得倒了下去。 卓余杭拔出士兵脖颈小刀,鲜血喷了出来,朝另一名士兵胸口一扎,都杀了。 刘砚站在山洞里,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洞外聚集了一群人,各个恐惧地张望。 “刘砚!”蒙烽大吼道。 “听见了,蒙烽。”刘砚欲哭无泪道。 卓余杭上前去把木板推了上去,蒙烽松了口气道:“你人呢?卓兄去了什么地方?” 刘砚:“我在矿洞副本里给卓兄补他捅出来的漏子,出也不行,进也不行,赖杰没说错……这次任务果然很麻烦。” 蒙烽:“哦,我想我看见副本入口了,你们在里面吗,妈的,不太好弄啊,你们怎么进去的?这么多人在附近巡逻呢。” 刘砚:“你想个办法进来吧,来了再说。” 蒙烽:“你俩起个集合石或者用个召唤卷把我传送进来啊,要么 57、营救 ... 跑尸吧,太麻烦了。” 卓余杭:“???” 刘砚:“只有两个队友!怎么起传送门?!我真的跑了哦,这里全是俄罗斯逃兵,看押着接近八万中国人呢。” 卓余杭:“????” 蒙烽:“算了,还是我进去吧。” 十秒后,通讯器里传来一声手雷爆炸,紧接着是蒙烽的大吼与机枪扫射声。 “这漏子越捅越大了!”刘砚一头毛躁道。 蒙烽:“没关系!待会让赖杰来补上!我进下面了!靠!真多毛子啊!指路指路!” 刘砚:“先把怪甩掉!别引过来!” 又是一声爆炸,刘砚低头检视平板电脑,光点沿着矿洞地图高速移动,卓余杭道:“我出去接应。” “不用。”刘砚道:“左转弯!” 蒙烽在曲折矿洞中一跃,带着近十名俄罗斯士兵冲向甬道尽头,刘砚声音传来:“右转弯,跳!小心别崴到脚!” 蒙烽跳下市集的一大堆箱子上,刹那就地打滚,完美地落下二级木箱,刘砚道:“贴着墙跑!” 蒙烽高速飞奔,刘砚道:“右翻!” 光点刚好经过一个狭长的裂口,蒙烽朝墙壁一闪,刚好跳进一条矿坑的裂沟,落下一堆废弃的矿石堆里、 刘砚与蒙烽同时屏息,蒙烽摸到手雷,准备朝上扔,脚步声从头顶匆匆经过,士兵们大喊着跑了过去。 蒙烽道:“成功甩开追兵,你在哪儿?” 刘砚松了口气,说:“再等一会,出来以后我给你指路。” 蒙烽大摇大摆地出来,沿路按着刘砚指的方向走,路过时还扫了矿洞里的人一眼,主动招呼道:“你们好。” 数人都以恐惧而提防的目光看着蒙烽,蒙烽随手掏出衣兜里的巧克力递给一个小孩子,说:“给你奶奶吃。”继而在大矿洞中央站了片刻。 小孩子们过来讨巧克力,蒙烽把吃的都分了,右手边山洞后门板打开,蒙烽闪身进去。 温玉虹道:“你们大部队有多少人?” 蒙烽手掌一张:“五个。” 温玉虹道:“现在有三个被困住了。” 蒙烽扫了一眼地上尸体:“说吧,什么情况,这世界上还没有东西能困住我。” 刘砚抱着手臂,倚在墙边转述了事情的经过。 蒙烽若有所思地听着,手指头勾着枪打转,刘砚说完了,卓余杭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队长呢?” 蒙烽:“想老婆,所以就提前回来啊。队长不知道去哪了,别告密,否则给你穿小鞋。” 刘砚:“你就是个翘班的货,每次有任务都偷懒翘班……” 蒙烽:“喂,我为什么翘班?!我是回家陪你!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吧!” 刘砚:“少废话,现在怎么办?有什么计划?” 蒙烽道:“我能有什么计划?从来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天塌下来当被盖。” 刘砚:“……” 蒙烽大大咧咧道:“突发状况能应付的啦,这样吧我和卓兄去把那什么元帅抓起来,把人都放出去。” 刘砚埋头看地图:“必须尽快行动,否则两名士兵死在这里,很快他们就会来找了。我得和你们一起去。我怀疑那个从阿拉斯加实验室逃出来的美国生物学家,也在这里。” 温玉虹说:“别开玩笑了,你们不是要朝本部求援吗?只有你们三个,怎么行动?再加两个人也不够啊,对方可是有几千人!” 蒙烽指了指刘砚,煞有介事地安慰温玉虹: “亲,放心,他最擅长用各种智慧,计谋,羞辱来无情地碾压对手!打击对方士气!并随身携带传送门,行动的时候会拿出来打开,从里面召唤出千军万马,包括海陆空三军,以及五艘巨型航母和两个那什么……对,麦当劳线圈!” 卓余杭:“……” 58 58、劲敌 ... 刘砚道:“那叫特斯拉线圈。” 他吃着黑面包,凝视地图,翻译何其晖抽搐几下醒了。 “过来。”蒙烽示意道:“指路,把矿洞空间标注一下,安德烈司令在哪里?” “你不怕他把路带到沟里去?”卓余杭道:“待会他叫起来麻烦更多,会把人全引来的。” 刘砚:“卓兄,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凶残,总是拿子弹来解决问题,待会行动的时候,咱们无论是窃听,破坏设备,还是前进,都需要一个翻译,否则你怎么保证自己能看的懂俄罗斯语的路标?” 蒙烽示意稍安,顺手把何其晖拖过来,从口袋里掏出行军小药盒,倒出一片阿司匹林,看也不看塞他嘴里,掌刀一砍他后颈,何其晖两眼突出,咽了下去。 “这是一种新型生物神经毒药。”蒙烽面无表情道:“只有我才有解毒剂,指路吧,我们如果死了你也活不成。” 这招实在是太老土了,刘砚心想。 何其晖哭丧着脸,在地图上指了个地方,说:“这里是他的办公室……我听说的,要是没在,应该就在这里,这里是卧室……他偶尔还会去这里,这里……这是发电厂,这是熔炼黄金矿石的地方,还有这里是住宅区……” 刘砚在地图上标志出地方,离他们所在处很远。 蒙烽低头检查弹药,六挺哈其凯斯连发机枪屏幕上显示还有一千七百多发子弹。 手雷十二枚,狙击枪一把,刘砚背包里还有四个飞盘炸弹。 “咱们现在已经惊动了这个地下城的士兵们了。”刘砚说:“安德烈一定知道有人潜入了这里。” “嗯。”蒙烽点头道:“所以他可能去的地方有以下几个,办公室的可能性最高,因为是指挥中枢。其次是他觉得最需要保护的某个地方,需要亲自前去坐镇。” 刘砚缓缓点头,卓余杭道:“如果他是个很自信,拽得二五八万一样的人,会在哪里呢?” “卧室。”刘砚和蒙烽异口同声道。 蒙烽:“这个时候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女人。” 刘砚:“嗯,目空一切的人完全无所谓。” 卓余杭嘴角抽搐,问:“玉虹,这位安德烈将军,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温玉虹想了想,道:“有点难说。很残忍,很自大……确实有点……目空一切。” “那就对了。”蒙烽道:“一会去他的卧室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点什么。但咱们先把第一个突破口选在这里。” 蒙烽朝地图上的某处一指,上面标着三个字:发电站。 “去发电站做什么。”卓余杭冷冷道:“把人杀了就撤吧。” 蒙烽摆了摆手,询问的眼光望向刘砚。 刘砚缓缓点头,看了卓余杭一眼,说:“制造混乱,你想,当这里所有地方都停电的时候,漆黑中肯定会一片混乱,而且仓促间建立起的地下城,多半没有大型备用电源,走吧。” 蒙烽背起刘砚和自己的包,温玉虹去开门。 卓余杭交给她电棍与一把手枪,说:“待会一开始混乱,你就带着大家从集市旁边的出口跑出去。” 温玉虹看着手里的枪,蒙烽道:“能成么?” 刘砚停下脚步,疑道:“不行,咱们再想办法回来救人吧。” 卓余杭道:“不,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温玉虹接过枪,卓余杭说:“不能光等着有人来救你们。” 温玉虹点了点头,卓余杭又道:“努力,用自己的力量抗争。” 他们转身离开,蒙烽手指一捏,与她挥别,一手揣在裤兜里,敞着外套,另一手架着臂发机关枪戳了戳何其晖的背脊,示意他快点走,霸气十足地押着他,走进矿洞深处。 蒙烽惊动了矿洞内的守卫,一时间到处都是卫兵,他们集队带着狗从走廊里跑过,大声喧哗,沿途喝停所有平民问话。 蒙烽闪身在一个拐角后,待一队卫兵走过后,打手势示意刘砚过来。 这里守卫不算太森严,较之市集与行政区,每条隧道里只有十来名卫兵经过。能不惊动的尽量不要惊动的好。 卓余杭颇有点不耐烦,按照他的计划,有蒙烽在,俩人直接就可以一路血肉横飞地碾压过去,然而现在是蒙烽说了算,他也没办法。 刘砚,卓余杭押着那翻译蹑手蹑脚地过来。 蒙烽摆手,示意他们在自己身后走,四人螃蟹一般横着通过隧道口。 隧道里,一名卫兵背对他们,在灯光下点烟,数人小心翼翼,走到一半,通讯器里响起白晓东的声音: “哇,极光!技师,你们在么?在做什么?车呢?” 蒙烽马上抬枪,俄罗斯士兵刚听见声音转身,砰砰两枪把他射倒在地。 刘砚无奈道:“我们在玩副本呢。” 白晓东:“多少级的副本?可以带我吗?” 蒙烽:“……” 刘砚:“……” 刘砚清了清嗓子:“循着脚印朝里走……” 白晓东:“我看见副本入口了,外面只有一个兵。” 刘砚:“应该都被蒙烽引进来了……你明显和我们是一个频率的,能想办法进来吗?” 白晓东:“咤!” 蒙烽一声喝彩,通讯器里的白晓东又道:“为了部落——咤!” 紧接着落地声响,白晓东拍手声:“进来了,没杀人。” 刘砚开始指路,十分钟后白晓东从隧道尽头闪身过来,手上戴着钢铁拳套,作了个打拳的动作,呼呼风响,兴奋道:“现在去做什么?” 刘砚拖过何其晖塞给白晓东:“你负责看着这家伙,去炸电厂,怎么提前回来了?” 白晓东:“饿了,想吃卓大哥做的好吃的。” 卓余杭一头黑线。 凑够四名队员,手头战力已经足够横扫整 第一卷结束: (11) 个矿洞,蒙烽几乎有十二成的胜利把握,说:“都跟上。” 拐过一条隧道,尽头是个巨大的矿坑,占地足有近万平方米。矿坑高处堆着煤炭,气温十分炽热,内里震耳轰鸣,十六个八米高的蒸汽杆此上彼下,大型锅炉四个一组,分布于四个角落,中央则是发电线圈组以及三人合抱粗的能流电缆。 “晓东你护送刘砚去数控室。”蒙烽低声道。 “直接炸了吧。”卓余杭说。 蒙烽说:“不,卓兄,你觉得一旦矿坑里局域停电,所有人的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卓余杭沉吟不语,而后缓缓点头:“一部分朝这里跑。另一部分留在有电的地方。” 蒙烽:“所以在这里安放个定时炸弹,把人引过来后集中引爆,再马上去找安德烈,动手!” 刘砚从包里掏出四个雷管,蒙烽与卓余杭各接两个,分头去设雷管,白晓东押着何其晖过来。 一行铁梯通向数控室,灼热气流卷来,刘砚抹了把汗,示意白晓东躲到楼梯下。 卓余杭单膝跪地,咬着子弹,砰一发穿过近百米,将巡逻的卫兵一枪爆头。 枪声刹那惊动了数控室内的卫兵,俄罗斯人纷纷大声叫嚷着从数控室外冲下来,白晓东单手捞着楼梯扶手,“咤”一声喊翻出,一脚踹飞两名士兵,双手拧着士兵脚踝或拧或拍,把他们摔下楼梯去,顷刻间解决了近十人。 蒙烽大声喝彩跃下矿坑,抬枪扫射,机枪连发声,卓余杭狙击枪的砰砰声,到处都是慌乱的叫喊。 蒙烽道:“同胞们都可以走了!我们是国家飓风搜救队的!马上从楼梯上去!” 不少劳工恐惧地喊叫。蒙烽收枪喝道:“快离开这里!回你们的生活区去!找同胞汇合!有人会带你们出去!走!” 那时间电厂里的劳工们终于动了起来,刘砚推开数控室门,按停了煤炭运输带。 按钮上全是俄文,刘砚暗叹还好留了个心。 “你。”刘砚示意何其晖过来:“翻译一下。” 何其晖道:“这里是行政区,这里是市集……这里是……” 刘砚捡起控制台旁的绝缘橡胶手套戴上,找到工具箱,单膝跪地以六角螺丝刀拧开控制台下的板,躬身打开,对应按钮看了一眼,紧接着抽出口袋里的金线,代替保险丝换上。 “晓东把你的拳套举起来,别碰到任何东西。”刘砚道。 白晓东作了个投降的手势,高举两手。 火机烧开绝缘胶线,两两碰上,一声巨响,刘砚忙以手臂护着身前,噼里啪啦电光乱窜,整个数控室内过电。 “тревога,тревога。”女声响,发电厂内亮起红灯,俄语开始报警,呜——呜的响声,红灯回转。刘砚挨个碰了电线,最后一个按钮上标注着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意思?”刘砚道。 翻译看了一会,摇头表示不懂。 角落里最左下的开关旁贴着一个骷髅头的标志,是关着的,刘砚心中一动,试着把它推开,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刘砚不管了,把别的线路弄短路,顷刻间连发电厂内也是一片漆黑。 蒙烽低声:“准备好了吗,马上离开这里,刘砚把你发光的电脑关了,都跟着我。”说毕戴上夜视红外线镜片,带着数人冲进隧道。 蒙烽依旧右臂持炮,左手手持一把点射手枪,犹如无声的猎豹潜入黑暗的隧道中,砰的一枪,马上引起大声喝骂与惨叫,杂乱的呐喊中卓余杭端起狙击枪,砰砰数枪,刘砚瞠目结舌。 “你也……你没戴镜片啊。”刘砚道。 卓余杭:“根据风声和脚步声判断位置的能力,练出来的。” 蒙烽道:“快走。” 数人离开电厂,进入四通八达的俄罗斯人生活区,矿洞出口悬空位于大厅壁上,下面闹哄哄的,众人或有的小声交谈,或有的大声呼叫支援。 卓余杭说:“给个雷管。” “算了吧。”蒙烽道:“宣誓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不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杀敌方军人也就算了,搞大屠杀做什么,我可不想战后被六亲不认的老爸押去军事法庭。” 卓余杭沉默片刻,生活区高处,大门轰然洞开。 平台上走出一个人,大声说了几句俄语,下面的人安静了。 “翻译一下。”刘砚拍了拍何其晖的脑袋,只觉带着他真是非常划算。 何其晖发着抖说:“有敌人入侵,电厂出了点问题,大家在这里等,找出奸细才能回去。” 一人愤怒地喊了句话,何其晖翻译道:“为……为什么……电厂坏了是你的……责任。” 那人正要转身回平台后,闻言倏然拔枪,朝人群中开了一枪。 人群炸了锅,不少人纷纷尖叫,大喊,在骚动里退开,让出一块空地,恐惧地看着空地上躺着的男人,那人头部被击穿,子弹孔朝外汨汨流血。 大厅内安静了,男人笑了笑,转身入内。 “他就是安德烈?”蒙烽低声道。 翻译道:“他是元帅的手下……亲卫队。” 蒙烽道:“队长?” 翻译:“队……队员。” 蒙烽蹙眉道:“枪法挺好的啊,看也不看就能从人群里找出说话的人……一枪击中额头……” 刘砚道:“能对付么?” 蒙烽说:“试试,咱们有三个战斗工种呢,走。” 蒙烽率领数人沿着大厅所在的矿坑边缘潜伏过去,卓余杭殿后,数人闪身进了平台上的门后。 这里的电力没有截断,面前是一条灯火辉煌的走廊,脚步声缓缓响起,那棕发男人已经走出很远了。 刘砚示意安静,左右扫了一眼,打开墙上的一个电控匣。 蒙烽微微躬身,刘砚手指一弹,开关啪一声跳上。刹那走廊一片漆黑,下一秒,蒙烽箭似地疾飞出去! 倏然间,机枪哒哒两声便哑了,蒙烽闷哼一声,身体撞上墙壁的闷响,刘砚暗道糟糕,马上推起开关,走廊恢复光亮。 铮铮两声响,白晓东拳刃亮出,紧接着一声大叫,那男人已欺近面前,白晓东小腹上中了一脚,刹那鲜血狂喷,身后卓余杭扣动扳机的瞬间,被一只手指堵住枪口,继而砰然巨响,那男人半只手臂被轰得溃烂,一脚飞起,将卓余杭踹得直撞在墙边。 卓余杭头破血流地摔了下去。 刘砚退了一步。 从蒙烽偷袭开始,仅过了不到五秒,己方三名战斗人员竟是在五秒内被废掉。 这是什么实力?速度,爆发力与反应力竟比蒙烽还高?太轻敌了。 面前男人一头棕发,嘴唇裂开,现出嘴角下的牙床,眼窝深陷,双目突出。耳朵与鼻子像是被缝在脸上,依稀能见深可见骨的疤痕。 被狙击枪炸烂的右臂开始缓慢愈合,血肉像蚯蚓一样蠕动,缠上□在空气中的森森白骨。 那丑陋的男人侧着头端详刘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翻译已吓得尿了裤裆,大哭着不住后退,刘砚心念电转,眼角余光瞥见蒙烽竭力拔出钉在肩上的小刀,挣扎着起身。 拖时间——刘砚心想,眼角余光瞥见挣扎着起身,缓缓靠近那男人,准备偷袭的蒙烽。 刘砚拉了个格斗手势,朝那半尸半人的怪物招了招手,冷冷道: “报上名来,手下不斩无名之将。” 怪物出拳。 59 59、醉拳 ... 刘砚小腹上挨了一拳,登时只觉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呕出来一般,那一拳下来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脑部,哇地喷出一口血。 紧接着那男人甩开一把小刀扎向刘砚,说时迟那时快,蒙烽大吼一声再次扑了上来,刘砚勉强用全身最后的力气侧身扑倒,蒙烽一拳挥来,小刀扎在他的手臂上! 刘砚双眼充血,艰难地倚着墙撑起,蒙烽短短瞬间已与那男人交换了五六招,被揍得在地上翻滚,几次举枪却又被踹飞出去,接招多还招少,倏然间“咔”一声开关跳响,过道内一片漆黑。 男人短暂地一停顿之间,蒙烽觑见可乘之机,干净利落地一拳,将那男人揍得颈骨发出闷响,朝后炮弹般地直飞出去! 男人砰然撞上通道壁,咔一声灯光再次亮起,令他瞳孔陡然收缩,紧接着刘砚快速扳动电匝,噼噼啪啪灯光间隔闪动,一会漆黑一会光明。 男人手持小刀朝蒙烽扑来,然而瞳孔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瞬间收缩又瞬间扩张,辨出的蒙烽身影差了那么一公分,快速切换的光线在眼中飞速跳跃,蒙烽的身影在视网膜中留下一个黑白的虚像。 蒙烽却戴着红外线镜片,视野中始终是男人的绿色光团,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闪过男人自小腹至脖颈掠来的一刀,背心被划破,连着胸口被飞速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线。 下一刻,蒙烽抽身后退,左手翻掌,抓着他的手腕一拖,抡了半圈,将他狠狠掼在墙上,大吼一声,右手机关炮狠狠一砸,石屑四飞,将他的头颅砸得嵌进墙壁里! 砰砰声机枪爆响,蒙烽发动机关枪,脑浆喷了满墙,男人四肢不住痉挛,软软垂下。 刘砚不住猛咳,蒙烽筋疲力尽,朝后重重一靠,倚着墙吁出一口气。 蒙烽过来检视刘砚,捏着他的下巴,按他的小腹,刘砚咳了几声,蒙烽掏出小药盒,拿了一枚行军的内服止血药给他服下。 “三个人打一个都这么狼狈……”刘砚同情地说:“郑飞虎教出这种学生……实在是太丢人了。” 蒙烽道:“靠,你……别成天打小报告。” 蒙烽把白晓东抱起来,白晓东道:“我有药……” 白晓东倒出一枚云南白药保险子内服,蒙烽又把卓余杭弄醒。 数人倚在墙边,残兵败将直喘。 白晓东:“对,对不起,是我不好,技师,你刚刚发现他的弱点了吗,打算怎么对付他?” 刘砚:“唬人用的太极拳而已。” 通讯器里传来两声叩击的轻响,很轻很轻。 刘砚马上低头,又是一声,刘砚马上道:“赖杰?” 赖杰低声道:“刘砚?你们在哪,所在位置安全吗?” 刘砚道:“快过来!谢天谢地……我们在黄金矿洞里。” 赖杰:“我看到矿洞入口了,一个守卫也没有,你确认这不是陷阱?” 蒙烽:“被晓东撂倒了,你带个微型核弹,小心进来,我们刚被揍完,妈的,揍得刘砚现在还站不起来……” 赖杰陡然就炸毛了:“妈的!谁这么不长眼,老子的技术人员也敢揍!让他等着!” 众人:“……” 蒙烽道:“原地休整,等候队长。” 蒙烽架起机关枪,警惕地盯着通道深处,以防再有人倏然出现,刘砚看了一眼表,距他们进矿洞已过了近十个小时,现在是第二天凌晨七点。 刘砚从包里取出矿物质补能饮料分给队友,也给了翻译一罐。开始给赖杰指路。 赖杰那边声音十分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卓余杭道:“队长,他们开始撤退了?” 赖杰道:“这么多人?你们把人全救出来了?小心!” 砰砰声响,紧接着是民众的惊慌喊叫,枪声时大时小,听起来赖杰解决了几个,卓余杭又道:“让一个叫温玉虹的女孩儿带他们上地面等。” 赖杰:“我找到她了……怎这么多人,前几批都没发现?猎户队这次得被处分了。” 赖杰处理了洞口的事,一阵风般进来,吁了口气道:“五分钟时间,副队长简要报告情况。” 蒙烽把大致经过说了一次,刘砚补充了前情,赖杰漫不经心地听着,而后点头道:“很好,安德烈还在洞里。” “外面的俄罗斯人呢?”卓余杭问。 赖杰说:“都和咱们的同胞一起逃了,还有不少很守规矩的朝鲜人,这可是国际纠纷啊……很难办。” 刘砚不作声,许久后赖杰道:“刘砚,你这次做得非常不好。” 刘砚道:“是我错了。” 赖杰教训道:“你最开始就应该和卓兄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想办法潜入,调查完资料后向我汇总,由我以正式渠道进矿洞,出面去找安德烈交涉,谈判不成再动武。” “冒冒失失地见人就杀,一路闯进来,可不是你做事的习惯。” 刘砚瞥了卓余杭一眼,卓余杭十分尴尬,刘砚点头道:“以后会注意。” 赖杰上前检视那具被蒙烽轰烂了头部的尸体,沉吟半晌,又道:“安德烈是个怪物……” 刘砚道:“说不定这人完全无法交流,你看他的手下已经变成这样子了。” 赖杰缓缓点头:“有谁不能行动的么?完全无法作战的,蒙烽送出去。” “能行动。”刘砚道。 “没问题。”卓余杭道。 “可以。”白晓东道。 “那么都跟在我身后,切勿轻敌。”赖杰看了一眼表,说:“刘砚准备引爆电厂里的定时炸弹,我看到有上百名士兵朝那边走了。” 刘砚启动遥控器,远处大地阵阵颤抖,头顶的矿洞通道扑簌簌地落下灰来。 “下一个设置在五分三十秒后引爆。”赖杰说:“现在咱们一起行动,进去会一会那家伙。我没说动手,谁也不许动手。谨慎、勇敢,小心前进。” 赖杰一回来,登时数人有了胆量,都跟在赖杰身后,举步走进通道。刘砚押着翻译何其晖,卓余杭自觉殿后,形成突进队形。 通道尽头是又一个空旷地,地下有一道宽敞的近二十米的沟壑,刘砚埋头检视地图,回报道:“我们现在位于整个矿坑的中心地带。” 赖杰抽出霰弹枪,匆匆沿着铁梯下去。 数人下了矿坑裂口,内里又有无数分支,刘砚低声问道:“安德烈的卧室在哪里?” 翻译道:“我……我也只来过一次,不太清楚,这里是元帅和他的亲兵们住的地方……” 裂口内的一条岔路上,转出一个人。 “哟呵——”赖杰吹了声口哨:“美女?你是秘书?你们的元帅在哪儿?我有预约。” 那金发女人一身军装,衬出姣好的腰肢,滚圆的臀部与丰满的胸脯,眼眸一片灰蓝,皮肤灰得不像正常人,犹如一具会行动的死尸,注视着众人。 她一开口就是生硬却清晰的中文,一字一句道:“找他、做什么。” 赖杰两脚略分,负手而立,戴着顶灰白色贝雷帽,侧头痞气地笑了笑:“他的手下打了我的小弟们,来找他谈点事。” 金发女人随口说了句俄罗斯话,摘下军帽扔到一边,翻译登时吓得屁滚尿流。 赖杰回头看了一眼,说:“你们去找人,我负责对付她,马上来找你们汇合,散开!” 金发女人抽枪,赖杰同时抽枪,数人分朝两边一跃,扑倒在矿坑底部堆叠的箱子后寻找掩护,砰砰枪响大作,赖杰抽身后跃,就地打滚避开子弹开始回击! 蒙烽挥手示意快走,带着其他人离开中央裂口,冲进其中一条路,辨出坑边挂着的名牌,翻译道:“就……就是这里……安德烈的名字……” 刘砚道:“你进去,把他叫出来,就说电厂出了事,让你来带话。”说毕看了眼表,按动第二个遥控引爆器,远处又是一阵震动。 翻译发着抖上前,数人分在两侧埋伏,翻译敲门,一名壮汉打开了门,粗声粗气说了几句俄语。 翻译与他交谈片刻,门被摔上,翻译回来道:“他……不在,卧室里。” 蒙烽:“不在?去了哪儿?” 翻译:“说在……办公室,怎么办?” 蒙烽:“卧室里有东西么?” 翻译:“有……听说他的卧室有很多秘密……但我什么也不知道。” 蒙烽:“进去看看,何其晖,你躲在外面,叫你再进来。” 翻译忙不迭去找地方躲着,蒙烽深呼吸退后数步,助跑后跃起,一脚踹飞了门,休息室内坐着三名保镖正在打牌,见来了人纷纷起身,蒙烽抬起臂发式机关枪扇形一轮扫射,厅内硝烟弥漫,沙发飞起,枪声大作! 蒙烽吼道:“别轻敌!每人对付一个!都和刚才的差不多厉害!” 一个光头从侧旁扑来,蒙烽迅速抽身后退,白晓东却箭似地疾射进去,甩开拳套臂刃,交上了手。 短短顷刻,刘砚一躬身,白晓东拳套上的刀刃诤然弹出,于头顶划过。 一名俄罗斯保镖闪身,腰上钥匙链在刀刃下断裂。 刘砚迅速至极地伸手一抓,拈过钥匙,就地打了个滚,跑向休息室的另一个门。 枪声连响,子弹乱飞,卓余杭一脚踹起钢铁茶几挡在刘砚身后,错身开始点射。 子弹响打在休息室最里面的另一个铁门上,刘砚不敢探头,一手发着抖把钥匙塞进锁孔内拧了个圈,握着门把推开,摔了进去,紧接着从门后抛出一枚手雷,吼道:“卧倒!” 厅内三人分别转身飞扑,手雷炸开,血肉横飞溅了满墙,保镖们竟与先前那亲兵一样,受伤了丝毫不惧,其中一人扯断自己被炸烂的手臂扔在地上,怒吼着朝蒙烽扑去! “你先进去!别管我们!”蒙烽喝道。 刘砚不再多看,转身一路飞奔,通过狭长的甬道,在另一扇门前停下脚步,抬眼看了一眼周围环境,放下背包,从包里掏出一个机械探测仪贴在门上,按了几个按钮。 嘀嘀嘀机械探测仪开始显示,那是第六区魏博士的电子产品,测试附近所有的电流回路。 刘砚可不想进去就挨了激光扫射或者吃什么防御系统的枪子儿。 墙壁里埋着不少电线,刘砚循着地底角落看了一圈,以小刀撬开地面与墙壁接口处的一块砖,里面都是灰质土,轻松挖出一截电线。 他扯出电线,两两烧断后令它们相碰,短路,辨认机械探测器上显示的电流回路,只留下照明电路,翻出钥匙,打开了门,推门进入。 卧室中一片漆黑,刘砚转身打开灯,灯亮,角落里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中国人?” 刘砚刹那全身血液似乎凝固了,全身一片冰凉,被突然响起的声音骇得不轻。 “中国人。”刘砚答道。 卧室里有一张大而华丽的床,四周俱是陈列柜,柜子里摆着不少名贵好酒,雪茄,角落里还有一张铺着天鹅绒的餐桌,一把椅子,男人就坐在桌子后,面前还有个装着威士忌的酒杯。 短短顷刻间,无数个念头一闪即逝,这不是安德烈的卧室吗?不是说他不在?怎么会有人?保镖说安德烈在办公室,但这里是他的卧室,而且门还是反锁着的……这个人应该是囚犯……关在安德烈卧室里的囚犯? 刘砚马上道:“来救你的,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那男人把雪茄按在烟灰缸里,从一张桌子后起身,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谁?” 刘砚与那男人面对面地站着,打量他身上笔挺的军服。 男人身材孱弱,带着一种病态的表情,脸颊消瘦却十分漂亮,眼眸带着东欧混血儿的蓝,犹如一块浸了水的蓝宝石,深褐色的卷发从帽檐下捋出,左耳上别着一枚钻石耳钉。 刘砚看见他肩上的徽标,是铁锤与镰刀的前苏联军衔,下面有一枚金色的五角星。 “你是安德烈元帅。”刘砚眯起眼,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你被手下囚禁了?” 安德烈道:“嗯……让我想想,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救自己同胞的么?” 刘砚判断错误,不敢再多说以免露了马脚,一边提防,反问道:“你对这里的人做了什么?” 安德烈眯起眼,似也在判断刘砚的来历,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动手。 过了许久,安德烈道:“怎么找到这个地方。” 他的中文带着生涩的音节,刘砚听懂了,暗自祈祷蒙烽他们快点解决掉外面的喽啰进来帮忙,否则手下已如此了得,元帅要杀了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刘砚按捺下紧张,问道:“什么?” 安德烈仿佛没有觉察到他在拖时间,又问了一次。 刘砚说:“被你囚禁的生物学家们发出电波求救,中国公海马上要派出大部队过来进行营救了。” 安德烈嗤道:“你在撒谎。”说毕翻手亮枪! 刘砚早有防备,砰砰枪响中瞬间翻身飞跃,打滚进了床底,安德烈毫不留情扣动扳机,子弹四射,床头柜上的花瓶爆裂,子弹孔一直从墙壁飞速布满那张大床,刘砚双手抱头躲在床下。 安德烈枪声停,刘砚探手抓到床边桌子上垂下来的桌布狠狠一扯,哗啦声响桌子倒下,桌布落在地毯上,枪声再起! 子弹几乎是擦着刘砚头皮飞过去,弹孔越来越多,安德烈缓缓走近,刘砚抓着桌布一抽,安德烈一个趔趄,失了取准,刘砚从床底扑出,将他踹开。 手枪飞起落在地毯上,两人同时翻身,安德烈双手一抓,刘砚却以脚飞踹,将枪踹得飞出更远,安德烈转身怒吼,朝刘砚扑来。 刘砚抡起椅子,劈头盖脑朝安德烈一砸,紧接着掀翻了整个陈列柜子,酒瓶,烟灰缸,雕塑全部落了下来,安德烈退后躲避,刘砚漂亮至极地抬手抓住落下并在空中打着旋的一瓶伏特加,大吼一声: “给我跪了!” 说毕以酒瓶横着朝安德烈太阳穴上狠狠一抽,哗啦酒瓶破碎,安德烈头破血流,昏倒在地上。 刘砚扔了那半截酒瓶,虚脱般地直喘。 安德烈怎这么不经打?刘砚回过神,心道好险。 是了,他没有注射怪东西……和他 59、醉拳 ... 的手下们不一样,但看他的样子又…… 但为什么又把自己锁在这个鬼地方? 刘砚说不出的疑惑,刹那间明白了,他刚刚注射完疫苗! 疫苗在哪里?刘砚左看右看,又觉安德烈不太像自己见过注射后虚弱期的人的模样,仿佛有什么不同。 他躬身按安德烈的大动脉——还活着,但呼吸越来越慢。 外面脚步声响,刘砚闪身到墙后,蒙烽带着其余人冲进来了。 刘砚松了口气,介绍道:“这就是本次副本的终极大BOSS,安德烈元帅。” 蒙烽:“……” 蒙烽难以置信地惨叫道:“不会吧!你赤手空拳就把大BOSS给放平了?!我们的面子朝哪儿搁?” 刘砚谦虚地说:“过奖,其实我还用了个酒瓶,都是酒瓶的功劳。” 卓余杭道:“这可是1968年的伏特加。” 赖杰搞定了外面那金发女子,揪着何其晖衣领一阵风进来,嘴角微微抽搐:“刘砚你够狠的啊。” 众人在卧室里站着,白晓东道:“现在怎么办?” 赖杰道:“捆起来,把他弄醒,问问情况。你认识这人么,小何?” 何其晖望向安德烈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连连点头道:“他就是……安德烈元帅。你们居然……” 刘砚道:“他身手很弱,根本不像个当兵的,多半没像他的手下那样,注射什么变体。” 何其晖道:“不可能!我见过他空着手就把一个人的头给……捏碎了。” 众人:“……” 蒙烽嘴角抽搐,望向刘砚的眼神十分复杂。 刘砚:“啊,或许是吧,他可能……嗯,总之他不是我的对手。蒙烽,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卓余杭躬身抽绳子,试了试他的鼻息,说:“他死了。” 刘砚蹙眉道:“不可能!我只是用酒瓶砸了而已啊!” 白晓东伏身听他的心跳,说:“没心跳了,也没呼吸。” 刘砚懵了,方才摸的时候还确认活着,短短片刻就死了? 蒙烽说:“外面那些人不知道是怎么折腾的,保留了自我意识,又成了丧尸,说不定这家伙还会变异呢?” “有可能。”刘砚一阵心寒:“等一会儿,看他死后会不会变异?” 赖杰道:“太冒险了,那女的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摆平,不值得。” 赖杰给了安德烈一枪,直接爆了他头,说:“我们的任务大部分完成了,剩下的都是公海的事,不能拿队员的性命犯险。接下来只要找到那几个美国生物学家,再带同胞去等待救援就完事了。” 蒙烽点了点头,望向翻译。 翻译道:“什么学家……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一共就只有……这么多了。” 赖杰望向刘砚,问道:“你进来最久,有头绪的么?没有的话咱们就上地面去,挨个询问俄罗斯人和中国同胞,总能得到信息的。” 刘砚说:“我觉得生化实验室应该就在矿坑里面。” 赖杰点了点头,刘砚把电厂里骷髅头标志说了,又道:“可能那个按钮就是给实验室供电的,但是关着?为什么呢?我走之前还把它打开了。” 赖杰沉吟片刻,而后道:“有道理,剩下的两个炸弹不忙引爆,分开搜索?” 刘砚想起这是个矿洞,忙道:“等等,我刚刚在来的路上看见有β射线勘测仪,是开矿和探测矿脉用的,你们去帮我拖一个进来。” 刘砚描述了那机器,赖杰出去找,其余人各自在卧室内暂时休整。 一个个都是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白晓东给队员们检视过伤势,所幸都不严重,简易止血后蒙烽手上缠了绷带,刘砚开始翻找废墟里的东西。 白晓东:“这床真舒服啊,呵呵。” 白晓东在床边弹了弹,一身血和尘灰就朝床上躺,抱着个天鹅绒的柔软枕头朝脖颈下塞,说:“技师也来睡会儿,辛苦了辛苦了。” 卓余杭拧开一瓶安德烈将军的藏酒,喝了几口,出了口舒坦的气,端详标签道:“都是好酒,这小子。” “你们这群二货。”刘砚无奈道。 “不拿白不拿嘛,亲。”蒙烽翻出好几盒雪茄朝兜里塞,俱是好东西,朝同样躬身翻值钱货的翻译何其晖道:“你干什么!到外面去!没让你扫地!” 何其晖掏了个金表和不少值钱东西,忙道:“是是是……我在外面等。”躬身一溜烟跑了。 蒙烽又掏了点雪茄分给卓余杭。 “我……不抽烟。”白晓东摆手道。 刘砚检查完了卧室,没什么重要的就不管了,在床上坐下,枕着白晓东的手臂,舒服地说:“可以拿几盒回去,孝敬你那个木头脸老爸。” 蒙烽划了火柴,和卓余杭点了雪茄躺过来,卓余杭递给白晓东酒,四个兵躺在一张大床上喝酒,抽烟,休息,聊天。 赖杰推着一辆大型β射线探测机气喘吁吁地进来,卡在门外,看见手下们吞云吐雾,喝酒聊天,怒吼道:“你们在做什么!副队长!又是你带的好头!” 刘砚起身去操纵机器,赖杰从机器上面跃进卧室里,躺上刘砚的位置,一身血气与灰尘,吁道:“待会这样……小白同志,酒给我喝口。有吃的么,大家补充体力,吃点东西。别喝多了,影响判断力。” 赖杰只喝了一口伏特加就放下瓶子,蒙烽分了点饼干,数人吃了些,疲惫得很。 赖杰道:“蒙烽和卓兄不能喝酒,待会咱们分头行动,卓兄带晓东,你们一队出去,保护同胞们上地面,老毛子敢动手一律杀了,愿意去公海的接收他们,跟着回去。” “刘砚和我,蒙烽去找生化实验室。” 刘砚抽出墙角的电线,拆开勘测仪能源插头,接上。 勘测仪电压稳定,开始运作,刘砚设定了射线范围布满整个卧室,嘀嘀嘀屏幕上显示出纵横交错的内层图。 “有密道?”赖杰吁了口雪茄烟圈,满意地翘着二郎腿不住晃。 “没有密道,但有暗格。”刘砚道:“卧室里只有一个很小的暗格。” “我看看?”蒙烽跃下床,凑去看了一眼。 刘砚道:“应该是个保险柜……在那里。走,晓东去找点硫酸或者王水进来,炼金矿的地方都一定有,找危险品箱子行了,一瓶足够……算了我自己去吧。” 赖杰和卓余杭把床挪开,白晓东喝得有点打摆子,说道:“我保护你……”他摇摇晃晃地爬过机器,跟着刘砚出门去。 刘砚双手揣在衣兜里,回到矿洞裂口中,跨过凌乱堆在地上的仪器,翻找装危险品的木箱。漠河金矿仍保持着多年前的硫酸浸煮法来提炼黄金,这处有相当多的硫酸。 白晓东喝得有点上脸了,醉醺醺地看着刘砚,倏然间刘砚转头道:“当心!” 那金发女子的尸体躺在角落里的地上,脑门被爆了一角,霰弹枪爆射出的钢珠嵌在额头上,缓缓起身,狰狞地大吼一声,露出獠牙朝刘砚扑来。 刘砚马上退后拧开硫酸瓶盖子,白晓东倏然一个低头,嚷嚷道:“有有……有敌人。” 刘砚道:“请求支援!赖杰!蒙烽!” 那金发女显然没死透,一转身又朝白晓东抓去,白晓东一个趔趄,左脚绊右脚,拉了个拳势,咕哝道:“咤——!” 金发女一手迅如疾电朝白晓东面门上抓来,白晓东踉踉跄跄,步伐一错,摇摇欲坠,两手圈着她的手臂来了个大转身,将沾未沾之时带着她转了一百八十度,一脚踹在她腰间,把她踹飞出去。 “手……手是两扇门,全凭……脚踢人。”白晓东打着醉拳,那女丧尸睁着双眼再次扑来,白晓东一闪身摔在地上,两脚前蹬,绞着她的小腿一摔,女丧尸再次飞了出去。 刘砚侧身让过,甩出硫酸瓶,摔在岩壁上硫酸溅开,一阵恶臭伴随着兹兹响,丧尸头上冒出白烟碳化。 赖杰和蒙烽冲出来,看见白晓东坠着两手,摇摇晃晃,刘砚面部表情抽搐,虚惊一场。 “没事了……”刘砚哭笑不得道:“晓东在打醉拳。” 刘砚取了瓶硫酸进去,溶开密码保险柜,卓余杭以枪杆撬开了柜门。 里面有一个圆形的电子仪器,一杆空了的针头。 “这是什么?”蒙烽戴上露指手套,把电子仪器拿了出来,放在掌中不过巴掌大小:“钢铁侠的能量心脏?” 蒙烽拿着圆形小盒在胸膛上比划,刘砚没好气地拿了过来,旋转小匣,说:“是一个钥匙,或者开动什么东西的关键物品,得找到这件机器启动的凹槽。” 赖杰取出那个空的针筒,针筒里还残余着蓝色的液体,赖杰把它装在一个透明塑料袋中,收进铁盒里:“拿回去交给第七区的化验,走吧。” 他们出了矿洞,刘砚再次开启探测仪,说:“β粒子模糊搜寻显示,有一个比这里更下的地底空间,入口就在裂沟的尽头,是声波探测上没显示的,占地不到一千平方米。” “应该就在那里了。”赖杰道:“现在开始分头行动……小白同志,你还好吧,不能喝酒就别喝,回去我要通报批评你。” 白晓东点了点头。 卓余杭与白晓东带着翻译上地面去,赖杰与蒙烽,刘砚简单整备,朝着他们最后的目的地继续深入。 作者有话要说:这软趴趴的家伙不是安德烈哦 最终BOSS还在哟~ 60 60、光脑(内有中秋番外) ... 通讯器里: 白晓东的声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古来圣贤皆寂寞……” 卓余杭:“你要做什么!喂白老弟!别冲动!” 白晓东:“拦我者……死!!咤!” 数人:“……” 卓余杭:“他……刚刚……空手摆平了二十个拿枪的人!怎么回事?晓东有这么厉害?!” 刘砚满头黑线:“我懂的,你让他当前锋就行了。” 矿坑裂口尽头,有一面牢牢镶嵌在墙壁上的大门,赖杰:“应该就是这里了。”说毕上前去按门,上半身贴在钢铁大门上,倏然察觉到了什么。 “有声音,里头很热。”赖杰说。 刘砚上前把机械感应器装在门上,探测门内电流与机械回路。 “里面是个工厂。”刘砚道。 蒙烽装上炸弹,隐隐一声闷响,大门被炸出一个扭曲的破口,勉强能供他们挤进去。 门内是个极其辽阔的地下工厂,机械声震耳轰鸣,近百米的传送带运着矿石从高处斜斜下来,送到平台上。 巨锤一上一下,把砧上的矿锤成粉末,倒进大型不锈钢斜坡中。 斜坡上矿石成为小颗粒,加速滚落二十米高坡道,以网格筛选后又分成数批,进入三个五米搞的大型电熔炉内,以硫酸浸煮。 最后一条小传送带从电熔炉出来,坩埚里装着闪耀的黄金颗粒。 “得先找到控制台!”这里太吵杂了,刘砚疾步下了铁梯:“实验室应该就在工厂的最里面!” 赖杰道:“蒙烽……” 刘砚脚步一停,倏然转头,赖杰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直飞出去,半空中鲜血狂喷! “砰”一声枪响,赖杰人在半空,肩膀被击穿一道血线! 被偷袭了!刘砚马上回过神朝侧旁一扑卧倒,抽到铁梯上的绳子朝外甩向赖杰。 蒙烽吼道:“小心……” 一句话未完,蒙烽机枪还未扣动扳机,连着三声闷响,紧接着又一声枪响,沉寂了。 刘砚刹那只觉愤怒要撕开自己胸膛,血性一瞬间被激发出来,登时悲愤地大吼,扑了上去。 男人面容,一头棕黑鬈发,皮肤灰白不似活人,脸颊瘦削。 安德烈?刘砚心中一惊。 安德烈!!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刘砚看清是安德烈,然而安德烈抬手,迎面就是一枪! 刘砚穿着防弹衣,然而被子弹在这短短距离内击中,仍令他五脏六腑受到巨大冲力,痛苦难言。 刘砚被一脚踹得摔在地上,挣扎着伏身,安德烈以手枪瞄准他的头。 同一秒内,赖杰单手揪着绳子荡了上来,两脚朝着安德烈身上一踹,冲力将他手枪踹飞出去,那瞬间失了准头,子弹偏离了刘砚头部,砰然击中了他的左手! 刘砚痛得大叫,再次摔在地上,赖杰吼道:“刘砚!快跑!” 刘砚拖着受伤手臂朝后逃跑,蒙烽也穿着防弹衣,挣扎着忍住咳咳嗽,静静观测安德烈的一举一动。 “安德鲁——!”安德烈的声音嘶哑而疯狂。 身后传来赖杰的怒吼,刘砚脑海中短短片刻空白,而后开始高速思考。安德鲁是谁?他瞬间明白了,这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刘砚转身连滚带爬地拾起枪,赖杰被再次踹下高台,狠狠掼在传送带上,痛苦地痉挛抽搐。 安德烈朝刘砚缓缓走来,刘砚抬眼,看见蒙烽起来了。 他在安德烈身后轻轻转身,躬身摸向之前被摔在远处的机关炮。 刘砚开枪。 砰的第一枪,在安德烈额头上击穿了一个弹孔。安德烈的脚步只是一停,而后继续走来。 四周机械轰鸣,熔矿的橙黄光芒带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刘砚满头大汗,手臂鲜血淋漓,巨锤的噪音带着整个工厂阵阵震荡。 刘砚再开枪,安德烈鼻梁处破开深孔,隐约可见脑浆流淌出来,挂在嘴角上。 “是你。”安德烈道:“你杀了安德鲁……” 刘砚冷冷道:“你又知道?” 安德烈:“哥哥临死前……一定是你……” 说时迟那时快,蒙烽捞到臂发式机关枪,刘砚转身飞扑,哒哒哒子弹呼啸而来,安德烈被子弹冲力带得扑倒在地,胸膛被射得稀巴烂。 蒙烽边发枪快步冲来,安德烈飞身打滚,一手暴涨增大,抓着刘砚的头挡在自己身前。 机枪声刹那停止。 安德烈脸上现出诡异的笑容,他的左手大了三倍,手臂如水桶般粗,手上肌肤龟裂,现出血红色的肌肉,手指尖锐犹如异种,牢牢锁着刘砚的头。 “你是什么怪物。”蒙烽冷冷道。 安德烈的血肉犹如泥鳅般在全身蠕动,被子弹轰烂的胸膛内探出数十条触须,绞着刘砚喉咙,刘砚微微发抖,眼神朝走廊右下示意。 蒙烽扔了机关炮,沉声道:“放了他。” 安德烈凝视蒙烽双眼,那一刻他的神情似乎有点动摇,目光中透露着仇恨,仿佛又带着点欣喜,下一秒,蒙烽抽刀爆喝!一刀挥出,几乎要将安德烈拦腰砍成两半,然而刹那间安德烈的腹部伸出一道触手,在蒙烽手臂上狠狠一抽。 蒙烽手臂爆出血花,刘砚再次摔下,蒙烽吼道:“快跑!” 刘砚脱困,头也不回朝身后冲去,滚下了楼梯,大喊道:“赖杰!赖杰!” 赖杰艰难地在传送带上翻了个身,他从十米高的走廊中摔下,已近神智不清,勉强起来又摔回去,刘砚的大吼依稀穿过近两百里传来,赖杰倏然看见迎面落下的轧矿铁锤,神智恢复清明,转身打滚避开。 刘砚焦急大喊,边喊边跑,奈何赖杰距离自己太远,刘砚抬头看了一眼,转身跌跌撞撞,冲上另一个铁楼梯。 赖杰在轧矿的巨锤中躲避,另一边,蒙烽已抓着怪物般的安德烈,从高处狠狠摔了下来。 那一刻,赖杰猛地翻身,避过最后一把重逾千斤的碾矿锤,然而脚下一打滑,踩着矿碎摔进钢铁通道,一路滑了下去。 赖杰摔得一通天旋地转,几次伸手要去揪住筛格网,那密密麻麻的网眼太小,迎面又有更多的矿粉矿粒滚了下来,一路摔进电熔炉里。 尽头是螺旋的,发着刺眼红光的电阻丝,底下沸腾的硫酸缓慢地冒着泡。 赖杰不住挣扎,两脚乱蹬乱踢,继而一手卡进传送带里。 刘砚踉跄爬向操控室,安德烈却从背后扑上,一手抓向刘砚头顶! 安德烈追着刘砚,蒙烽却先一步追上了安德烈,刘砚几乎已感觉到安德烈的手指抓到自己头皮,然而蒙烽大吼一声在千钧一发之际揪着安德烈后领,把他摔到一旁!继而举刀猛扎,将安德烈牢牢钉在传送带上! 蒙烽抽身飞跃,半空以枪管朝向安德烈,扣动扳机,安德烈倏然间胸膛中迸出一根触须,箭矢似地朝蒙烽激射而来! 蒙烽身在半空,马上意识到危险侧身躲让,紧接着触须唰然一抽,横着将他防弹衣连着背心一并被抽得爆裂,机关枪甩飞出去,蒙烽重重掼在地上,背脊上现出深可见骨的一道鞭痕,登时喷出一口血! 安德烈带着诡异的微笑缓缓起身,勉力按着脖颈下的军用匕首,微微按动。 蒙烽不住咳血,刹那触须尖端分开,反缠住了他的脚踝,把他倒提起来。 刘砚爬上操控台,悍然拉下横杆。 嗡一声,工厂剧烈摇撼,所有灯光熄灭。 关灯瞬间枪响,赖杰在两百米外开枪。 触须粘液爆了漫天,被一枪击断,蒙烽摔在地上,转身在黑暗中乱摸乱撞。赖杰伤痕累累地爬出钢铁管。 又嗡的一声,工厂电力启动,四周恢复光明,传送带将安德烈的残破身躯带进碾压间,刘砚连着开启四个矿锤,轰然震响,内里血肉激射,喷满加工箱四壁,血液从夹缝中漫出,淌了一地。 刘砚开启另一个按钮,传送带再次开动,带着一堆烂肉与被碾碎的安德烈骨骼进入电熔炉。 最后所有设施停,刘砚疲惫地倒在控制台旁,出了口长气。 蒙烽咳了几声,捂着身上伤口,踉跄爬进控制台。 刘砚转身给他检视,赖杰肩上流血不止,上去拖着背包下来,掏出绷带。 方才战斗激烈,几乎忘了中弹带伤,如今一停下来,登时痛得撕心裂肺。 “我看看。”刘砚取了酒精给蒙烽检视背上和手上伤口:“感染了么?” 蒙烽:“别怕……还有两条命。” 刘砚:“疫苗不知道对这种病毒有没有用。” 赖杰:“看伤口颜色,没有变成紫黑色就是抵抗住了感染……我看看,你没事。” “你呢。”刘砚道:“你还有几条命?” 赖杰摆手道:“我没碰到它,来,帮我把子弹挖出来。” 蒙烽给赖杰取出子弹,取了绷带缠上,最后才给刘砚包扎。 刘砚手臂上没有弹头,上臂被一枪击穿,蒙烽给他束紧了绷带,抱着他左吻右吻。吻他的眉毛,脸颊,鼻梁。 “好了吧。”赖杰道:“还没脱险呢。” 刘砚与蒙烽都笑了起来,彼此鼻梁抵着轻轻摩挲,片刻后蒙烽背着刘砚起身,穿过黄金工厂,抵达最深处的最后一扇门前。 门上有一个圆形凹槽,刘砚固定了机械装置,开启感温模式。 “里面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活物。”刘砚道。 赖杰蹙眉道:“生物学家不在里头?” 刘砚茫然摇了摇头:“这个实验室不大。” 蒙烽道:“不会是电控的吧,我可不想一进去就被机器人扫射。” 刘砚说:“显示没有机械防御设施。” 赖杰低头说:“呼叫卓兄,呼叫卓兄。” 卓余杭的声音:“收到。” 赖杰:“我们抵达生化实验室了,但里面没有人,你让何其晖在地面询问看看幸存者中有没有美国人。” 刘砚掏出先前在安德鲁卧室保险柜里得到的启动器,沉吟片刻后道:“现在么?” 赖杰静了一会,而后道:“试试,不要大意。” 刘砚将圆铁盒装置嵌在大门中央,旋转按钮,对着“On”字样定位。 大门隆隆巨响,缓慢开启,里面一片黑暗。 门开了一半,刘砚便摘下作为钥匙的圆形装置,赖杰打头进去,晃亮冷光灯管。 蒙烽先带着红外线镜片扫视一次,没有丝毫生命迹象,他把三个泛着蓝光的装置固定在角落里,实验室里亮了点,环形实验室中央,有一个核心电脑式的装置,四周则有五六张椅子。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比起他们事先设想的,排列着试管,培养皿的生化室有很大不同。 就像个小型的会议室,根本没有生化原料,连柜子都没一个,桌子也没一张。 赖杰戴着红外镜片在四周搜寻:“什么都没有?奇怪了,人呢?” 蒙烽:“多半被他们搬走了,还得去别的地方找找。” “你们看这里。”刘砚在偏僻的角落中找到一个很小的控制台,台上有个空心的大型玻璃管。 一旁还摆着个手提箱,箱面上烫着一个银色的希腊字母:β。 蒙烽按着镜片切换扫描模式,箱内有两管针剂,上了密码锁。 “把这个箱子带回去。”赖杰道:“里面可能有资料,白跑一趟……最重要的东西没了。” “不。”刘砚走向实验室中央的核心电脑台,发现了一个和外面大门上一模一样的凹槽:“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 “这玩意搬不走。”蒙烽道:“是连在地上的……你觉得里面有重要讯息?这么一个小电脑,能装多少资料。” 赖杰说:“把地面撬起来试试,说不定地下还埋有大型计算机组。” 刘砚摇头道:“没有计算机组了,这不是电脑,这玩意我保证你们从来都没见过……我以前也只曾经……在书上听说。” 他埋头检视凹槽,把手里的圆盒安上去固定,按了下控制台的开关。 圆盒周围亮起一圈灯。 刘砚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很有可能是一台光脑。” 圆盒中央射出靛蓝的光束,彼此纵横交织,构成一个小孩的虚像。 “操作语言,中文。”刘砚道。 “您好。”小男孩的声音在实验室中响起:“智能光脑U-103型为您服务,我的名字叫‘先知’。” 蒙烽和赖杰俱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光脑是什么?”赖杰道:“有这玩意?” 先知:“光脑是比电脑更为先进的高级计算机,利用光技术进行点对点传输的信息处理模式分析器。光子的速度是电子在线缆中的六十到一百倍,光是宇宙中速度最快的物质,光线彼此交错,不受影响,处理器体积极小,运算速度提升层级,能够更多,更快地处理数据。” “Hau博士于1996年解决了可控连贯数据处理难题,莫尔定律时代终结,计算机工程师们制造了世界上第一台光脑,电脑将逐步被淘汰,光脑的面世,将引领人类进入新的信息纪元,回答完毕。” 作者有话要说: 硬邦邦的家伙也终于搞定了~注意他在蒙烽背上抽的那一下 顺祝中秋快乐~~番外提前贴出来 (番外·人有阴晴圆缺) 月有悲欢离合,人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高二暑假,8月。 海边,沙滩排球赛。 哨声响,球飞过来,刘砚与蒙烽一队,蒙烽左脚一个漂移,唰一声扬起漫天飞沙,救球! 观众疯狂喝彩,蒙烽一脚把球踢向高处,刘砚快速几步奔跑,飞人般跃起,朝网前一扣,对方队员快步冲来,以额头拦球。 刘砚冷不防被那名高个子一撞,登时翻倒下去,高个子输了球一肚子火,半空中又给了他一脚。 刘砚被撞得摔在沙滩上,蒙烽起身时看见那高个子踹的一脚,刹那就铁青了脸,二话不说冲上去,也不管刘砚还摔在地上,上前抓起那高个子就是一拳! “哗——”旁观者全炸了锅。 “干什么干什么!”班长马上喊道:“别打架!” 学生纷纷上来拖人,那高个子不是他们学校里的学生,只是一群年轻人在沙滩上打球,刚好碰上刘砚他们班的人来露营,双方就答应打一场,然而方才高个子踹人的一脚许多人都没看到,被刘砚挡住了视线,蒙烽上前动手,就像恶意挑衅般。 那高个子的队友上前拉架,被蒙烽反手一拳揍得摔在沙滩上,马上有人来架住蒙烽,那高个子被迎面打了一拳,眼泪横飙,蒙烽又反身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那人登时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身。 对方几人大骂脏话,刘砚捂着鼻子起来,手指缝里全是鼻血,拉住蒙烽的肩膀,一手捂鼻,一手指着对方再次爬起来的高个子。 蒙烽吼道:“他妈的,打球打不过就使阴的,来啊!来啊!” 高个子起身,意识到学生们人多势众,要过来几句话说开,刘砚却瞬间迎面给了他一拳。 那一下整个沙滩都炸了锅,巡警来了,把四个人和班长都带走了。 “他先踹我的。”刘砚道:“我妈就是医生,回头让我妈给我开伤情证明。” 真够横的——所有人心想。 高个子道:“我不小心的,你用不用这么小心眼?!” 蒙烽怒道:“你不小心?!撞得他流鼻血不算还踹一脚这叫不小心!” 警察吼道:“安静点!” 警察拧着蒙烽的手,把他按回椅子上。 刘砚开始打手机:“妈,我被人打了,腰上被踹了一脚,现在坐不直,想回来验伤,你在值班不?” 高个子刹那脸就青了,警察见这群学生也不好惹,外加高个子自己也承认了用脚踹他,刘砚和蒙烽虽先动手,反倒成了受害方。 “算了吧,年轻人磕磕碰碰的。”警察只得出言打圆场:“我看你也没什么事不是?” 刘砚道:“你保证不再动手找麻烦,我就不和你计较。” 警察道:“你给他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高个子只怕后续麻烦没完没了,什么倔劲都没了,马上道:“对不起,兄弟,我不是有意的。” “嗯,没关系。”刘砚本只是怕蒙烽先动了手,那高个子以后来找蒙烽和自己麻烦,对方答应了,自己就不再纠缠下去。 学生们纷纷散了,沙滩排球也没得打了。 刘砚和蒙烽从派出所里出来,蒙烽还光着脚,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 “我看看。”蒙烽拉开刘砚的手。 刘砚鼻子里塞着纸,扯开以后鼻血又流了出来,蒙烽把他带到水龙头处,脱下背心浸湿了冷水,示意刘砚抬起下巴。 刘砚坐在夕阳下海滩边的长椅上,蒙烽站着躬身,给他擦鼻子下的血。 刘砚道:“你刚不该动手。” 蒙烽道:“没忍住,算了,还好你聪明,不然出来又得惹麻烦。” 刘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下面,血暂时止住了,蒙烽赤裸的半身上满是汗水。他专心地给刘砚擦干净脸,怔怔注视着他的唇,片刻后又看他的双眼。 二人对视。 刘砚没有说话,他们挨得很近,还未回过神,蒙烽的唇就贴了上来。 刘砚刹那心跳得剧烈,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发着抖抬起手,没有下意识地推开蒙烽,而是忍不住揽住蒙烽的脖子。 刘砚的手与蒙烽的脖颈一碰,蒙烽瞬间回过神,把浸了水的背心放在刘砚手里,转身逃跑。 刘砚一瞬间懵了,坐在长椅上,脑子里一团乱,蒙烽在花坛后绊了一跤,刘砚噗一声笑了出来。 蒙烽手忙脚乱,捡起沙滩拖鞋穿上,跑了。 刘砚舔了舔嘴唇,只觉呼吸说不出的艰难,有种无以为继的眩晕感,黄昏时,这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刘砚的眼神空洞,视线飘忽,在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蒙烽不知道去了哪儿,怎么办? 大海潮涨潮生,刘砚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唇间仍有一丝滚烫,他从来没爱过谁,自小就与蒙烽在一起,从五六岁就开始认识,彼此的感情就像家人般互相熟悉。 蒙烽在想什么?刘砚思绪混乱至极,他们能谈恋爱吗?刘砚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莫名滋味,仿佛面前全是光,生活没有再比这值得眷恋的了,原来蒙烽喜欢他,他也喜欢蒙烽。 他早就该知道的,幸好终于知道了。 “蒙烽呢?”刘砚拉住蒙烽班上的一个学生道。 “不知道啊。”那学生答道:“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么?” 刘砚走过沙滩,见人就问,终于有个女生道:“他刚在那边的船后面抽烟。” 刘砚递出:“帮我把这个还他好吗,谢谢。” 女生接过,沙滩上充满了紫蓝的瑰丽色彩,夜幕降临,烧烤开始了。 烧烤野营会。 蒙烽和刘砚不在同个炉,一群学生大声喧哗,碰啤酒瓶,喝的醉意上脸,推来搡去。 “刘砚!蒙烽喝倒了!”远处有人大声说:“在叫你呢!” 刘砚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放下手里的烤螃蟹,跃过横椅过去看了一眼。 “喝了多少?”刘砚道。 篝火下映着蒙烽英俊的面容,眼神有点直,推开刘砚起身,跌跌撞撞地朝沙滩上跑。 刘砚跟在蒙烽身后走,两人走出了很远。 “帐篷搭了吗。”刘砚问。 “没有。”蒙烽答道。 刘砚半晌说不出话来,蒙烽扶着一块礁石吐了片刻,解开沙滩裤的腰带绳开始尿尿,背心的后腰上还有刘砚鼻血留下的痕迹。 刘砚想了一会,说:“你会被罚款。” 蒙烽不吭声,尿完以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开始找打火机。 刘砚翻他的挎包,蒙烽的钱包、打火机、外套、手机都在自己包里,蒙烽点了烟,刘砚埋头在沙滩上走着,低头看脚下的贝壳。 蒙烽在礁石上坐了下来。 刘砚走了几个来回,捡到一个玻璃瓶,说:“这个可以当漂流瓶。” 蒙烽依旧不作声,深邃的眼中映出漆黑的大海。 刘砚忽然道:“蒙烽,我也喜欢你的。” 蒙烽呼吸一窒,而后说:“刘……刘砚,你妈会杀了我的。” 刘砚道:“我妈要是下手只会杀一个,但你爸会杀了我们。” 蒙烽叹了口气。 “他不管我。”蒙烽说:“我为什么要说这个……算了。” 刘砚:“别让她知道。” 蒙烽一头毛躁,刘砚静静地看着他,知道他在懊悔,自他们小时候开始一路默契了十来年,早已不是朋友般的单纯情感。 蒙烽每次粗鲁地动手护着刘砚仿佛是个习惯,而刘砚也早已觉得这天经地义,他也暗自喜欢过蒙烽,无数次地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但又努力说服自己,只是特别在意彼此而已。刘砚不想结婚,对什么东西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或许以后想当个科学家,和蒙烽一起生活,每人一间房子住到老死。 刘砚也不太想蒙烽结婚,但蒙烽小时候就说过,以后无论去哪里都拖着他。结婚也一样,刘砚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没再多说。 然而今天蒙烽一告白,他们就要面对更多的麻烦。 “喂。”刘砚道:“你后悔了么。” 蒙烽说:“不啊。” 刘砚道:“你在想什么?” 蒙烽说:“我在想你是尖子班,我是……差生,以后咱俩怎么办。反正念大学不在一起,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大学读,到时候咱俩一分开好几年,唉。” 刘砚:“……” 刘砚爬上礁石,蒙烽转头看着他,下一秒,刘砚倏然脚下一打滑,扑通摔进水里,蒙烽马上道:“小心!” 夜晚涨潮,海水已渐深,刘砚冷不防一摔喝了口水,蒙烽顾不得叫了,慌忙跳进海里,刘砚虽会游泳,但一呛水也登时不住挣扎,蒙烽紧紧抱着他,手臂沉稳有力,刘砚马上反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蒙烽游开几米上岸,水不甚深,抱着刘砚上了沙滩,把他放下,刘砚重重躺在沙滩上,咳了几声,抱着蒙烽的脖子,回过神来。 蒙烽伏在刘砚的身上,二人注视彼此,蒙烽又低头吻上刘砚的唇。 这一次比傍晚时来得更温柔也更炽烈,蒙烽动作粗鲁而笨拙,嘴唇在刘砚的唇上不住蹭,刘砚一脸木然,蒙烽又亲又吮,刘砚回忆电视上的接吻,试着伸出舌头探进他的唇间。 蒙烽:“?” 刘砚:“……” 蒙烽:“唔……” 蒙烽十分尴尬,试着舌吻,没几下刘砚噗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刘砚转身侧躺着大笑。 蒙烽略有点恼火:“笑什么?” 刘砚:“没……没什么,笑你笨。” 蒙烽道:“起来,这次认真点,会了。” 刘砚满脸通红地起身,蒙烽示意他躺在自己怀里,刘砚只觉浑身不自在,直挺挺地躺着,让蒙烽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自己,这感觉太奇怪了。 蒙烽再次学着断断续续地接吻,这次他们放得更开,开始缠绵地热,唇分时刘砚不住喘气,眼神中满是灼热情欲。 海潮沙沙作响,他清晰地感觉到蒙烽和自己的炽热爱情,彼此都起了反应,蒙烽仍有点尴尬,略微让了让,避开下身沙滩裤上撑出的凸起。 刘砚不自然地屈膝,挡住自己胯间勃起的地方,吁了口气。 挎包里手机响了,刘砚埋头看了一眼,是同学在打电话找,忙把手机关了电池取下,班长又打蒙烽手机。 蒙烽道:“走,回去吧。” 刘砚起身,挎包挡在身前,撑起的短裤缓缓下去了些,两人并肩走在沙滩上,刘砚拿眼瞥蒙烽,发现他也硬了。 他也对我有感觉……刘砚心跳得十分剧烈,蒙烽也有反应,这下他们真是同性恋了。 蒙烽胯间顶着个帐篷走着,片刻后两人的手无意识地碰了碰,继而默契地十指交扣,牵在一起。 刘砚只觉口干舌燥,咽了下口水,蒙烽则侧头去看大海,另一手整理裤裆,令它不太明显。 回到烧烤营地时蒙烽还有点晕,刘砚回到自己班级里又吃了点东西,蒙烽没有再喝酒了,和同学们有说有笑,而后端了盘子交给中间坐的人,朝刘砚这边传过来,交到他的手里。 上面是烤好的虾,牛舌,和螃蟹以及肉丸,火腿肠。 烤得有点焦了,刘砚嘴角略微翘着,吃了不少。 夜间烧烤结束,大家各自去扎营,有人去租帐篷,有人则回沙滩边的小旅店处住宿。 “这里么?”蒙烽问。 “太近了,那里好多人。”刘砚:“再过去点。” 蒙烽在沙滩上铺了塑料布扎营,刘砚四处看了看,忽然就觉得怎么像做贼一样? “你在想什么?”蒙烽问。 刘砚:“我……没什么,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蒙烽一边咀嚼香口胶一边说:“要么你睡里面?我坐外面看海吧。” 刘砚忙道:“不不。” 刘砚来之前觉得和蒙烽睡一个帐篷很自然,反正又不是头一次在一起睡,现在则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怪异,晚上会做点什么? 方才掉海里后,他们的衣服还有点湿,刘砚把包里东西全拿出来,摊在沙滩上晾干,蒙烽扎好了帐篷,说:“睡觉吧。” 刘砚收拾好东西躺进去,外面海潮沙沙作响,身下是防水的帆布垫着,柔软的沙子很舒服。 刘砚又开始紧张了,会做点什么? 蒙烽躺了一会,晚上喝了不少酒,不到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刘砚:“……” 刘砚也是既疲又困,没过一会就在潮水声中睡着了。 半夜蒙烽醒了,发现不知不觉,刘砚枕着自己的胳膊,二人竟是侧身抱在一起。 蒙烽的呼吸屏住,刘砚的呼吸一窒,蒙烽低头轻轻吻了吻刘砚的脸,继而开始小心地吻他唇。 刘砚醒了。 “几点了……”刘砚迷迷糊糊道。 “不知道。”蒙烽的声音很小,他的背心在一旁摊着,只穿了条沙滩裤。 “刘砚?”蒙烽小声说。 “什么……”刘砚睡得有点热:“天亮了么?” 蒙烽吻他,刘砚很舒服,抱着他的脖颈开始回应,蒙烽趴在刘砚身上,膝盖分开他的双腿,二人紧紧抱着唇舌交缠。 “妈的……”蒙烽忍不住道:“我……” 刘砚的手摸过他纠结的背肌,在他嘴角亲了亲,探手到他胯下,蒙烽把刘砚抱了起来,二人坐着,蒙烽一脚屈着,大手在刘砚身上摸来摸去,解开他的沙滩衬衣纽扣,摸他的胸口,亲他的锁骨。 两人都没有半点经验,盲目地接吻与互相厮磨,只觉憋得十分难受,刘砚不停地想接下来怎么办?接下来做什么? 想到做爱,刘砚又有点接受不了。 “我想射了。”蒙烽道。 刘砚小声道:“我来吧。” 他们彼此接吻,刘砚从蒙烽沙滩裤的裤腿处伸手进去,拉开他内裤的一边,摸过他的健硕大腿,掏出他硬得滚烫的肉棒,手心抵着他的龟头来回摩挲。 蒙烽低声呻吟,伸手从刘砚裤腰处伸进去,大手握着他的肉根轻轻套弄。 刘砚不止一次见过蒙烽那话儿,初三时,蒙烽偶尔在他家吃饭过夜,早上起来时晨勃便撑着裤裆,只穿一条平角内裤去刷牙洗脸。然而刘砚伸手摩挲时有种炽烈的感情在心底滋生。 他们吻得渐深,及至谁也离不开谁,蒙烽疯狂地吻着刘砚,胀满的肉根射 第一卷结束: (12) 了他满手。 刘砚也射了,两人唇分时,蒙烽满脸通红地翻包里纸巾,擦手,埋在沙下面。 “舒服么。”蒙烽说:“你手劲太大了,有点痛。” “嗯。”刘砚道:“你手劲刚好……是不是经常自己玩。” 蒙烽:“很少,怕弄疼你。” 刘砚:“我还想,是不是还能做别的。” 蒙烽道:“以后回去,下点片子看。” 刘砚翻了个身,侧抱着蒙烽,蒙烽说:“喂。” 刘砚射完有点困,随口道:“什么……” 蒙烽:“以后你在下面,你当老婆。” 刘砚:“随便……” 蒙烽:“说定了。” 刘砚:“只要和你一起,什么都行。从小就不是被你抱着么?困了,别打呼噜,吵死人……” 潮起潮生,刘砚又睡了一会,蒙烽的声音道:“老婆,起来了,看日出。” 帐篷揭开,一缕天光投射进来,刘砚迷迷糊糊地起来,头重脚轻地走出外面,蒙烽穿上背心,给刘砚扣上扣子,又取外套给他穿上。 潮水已褪去,天边现出一抹曙光,刘砚抱膝坐在沙滩上,蒙烽在他身边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蒙烽伸出手臂,揽着刘砚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刘砚倚在蒙烽可靠的臂膀上,半睡半醒地看见日出金辉万顷,洒向整个海面。 刘砚整个人都在恍惚状态,那一天莫名其妙的过了,回家也忘了记日记,想起他与蒙烽真正开始谈恋爱的那天,只记得海边的帐篷,做梦般的日出。 还记得露营解散后,蒙烽和自己一前一后,站在车站等公车,上车后,蒙烽脑袋歪在座椅靠背上打呼噜,刘砚则歪在蒙烽肩膀上继续睡觉。 半路上蒙烽还给老人让了次座,刘砚醒了,便起来陪他站着,回到市区又坐地铁回家,一路上几乎都是睡着回来的。 到家的时候,蒙烽带刘砚在楼下豆浆店吃了早餐,蒙烽掏钱包,刘砚坐着等吃。 吃饱后,蒙烽斟酌很久,说: “咱们谈恋爱吧,刘砚,我一直喜欢你。” 刘砚嗯了声,说:“好,我也喜欢你很久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蒙烽又买了份小笼包和豆浆,打包回家给奶奶吃,和刘砚约好暑假每天下午开始一起复习准备高考,两人在楼下分开。 后来蒙烽在网上下了不少GV,偷偷摸摸地看完学会了不少。 后来刘砚绞尽脑汁,每天都活在“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和蒙烽念同一间大学”的烦恼中无法自拔。 后来蒙烽很认真地学习,奈何天生不是读书命,实在听不懂。 后来两人吵了好几次,蒙烽在吵架时不止一次地后悔过,那天不该告白,因为刘砚太在乎他的成绩,相处得太累了,他总是活在对未来的茫然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来刘砚和蒙烽高考前,两人还吵了一架。 后来刘砚对着数学试卷发了近十分钟的呆,最后三道大题空着没填,英语试卷上,选择题里有三十题全选了C。 后来高考放榜了,蒙烽第三批分数线刚过,刘砚被英语拖了后腿,但还是进了一本线,那年数学考卷最后大题空前的难,拿满分的几乎没几个,英语听力里三十题有二十个答案是C。 刘砚连志愿表都不想填了,每天在家里发呆,而蒙烽终于自暴自弃,暑假几乎都在和一群猪朋狗友喝酒厮混。 最后刘砚的妈帮他填了志愿表,蒙烽的志愿表还在家里扔着。 蒙烽去当兵,刘砚去念大学,分了又合,合了又分,绕了一个大圈,最后还是回到原地。 最后那天在登封,蒙烽架起六挺连发式机关炮,扫清成千上万丧尸,冲上顶楼。 刘砚拖着降落伞遥遥飞向天台,蒙烽紧紧抱着刘砚那一刻。 彼此都仿佛听见遥远的浪汐涨落,潮起潮生。 蒙烽终于红了眼眶。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61 61、先知(概念内容) ... 刘砚让赖杰与蒙烽噤声,示意由他来操作,开口询问道:“你为什么叫先知?” 先知:“艾丽洛斯博士制造了我,利用我整合所有实验数据,根据已知的生物学与物理学,遗传学原理,综合自然学科与人文学科回溯奥克斯病毒成因,并推断未来事态发展。” 刘砚:“艾丽洛斯博士呢。” 先知:“奥克斯不完全终极体寻找宿主前,博士与她的四位助手遭到病毒的感染,已经死亡。” 刘砚:“名词解释:奥克斯不完全终极体。” 先知:“奥克斯不完全终极体:病毒在繁衍与族群进化中的倒数第二个形态,以五千万只感染者为节点,在寄主身上建立思考中枢,具备二级意识,能以弦矩阵效应召唤所有感染者并朝最终形态进化。” 刘砚:“名词解释:弦矩阵效应、最终形态。” 先知:“弦矩阵效应:是利用一只感染者作为控制中枢,令附近所有丧尸身上寄生的病毒节点产生呼应,以弦作为传递媒介,利用中心宿主大脑进行思考的意识矩阵。” “在这个矩阵中,每一独立的感染个体,近似于大脑中的脑细胞与神经元,它们接受讯号,并朝中枢感染者发出弦,由首领进行思考并表达意识。每五千万只丧尸,受它们的首领驱策,自发组成一个群体,这个群体等同于病毒弦的大脑,协同思考与行动。” “奥克斯最终形态:是病毒弦完全苏醒后的形式,根据推断,病毒存在四阶进化形态,当四阶形态进化条件完成后,病毒数量达到临界数量,新的丧尸总首领承载最终形态中枢,覆盖全球的所有丧尸成为共同整体。最终形态苏醒后将成为独立个体,捕杀,减少丧尸将无法消除它的弦能量。” “一旦达到进化条件,最终形态便不再依附其他丧尸生存,它的弦能量非常强大,足够与地球弦对抗。” 刘砚:“诠释:进化条件。” 先知:“进化条件由科索拉博士首次提出,根据对感染者的观察,五到十只丧尸感染病毒后成为一小群体,五百万到一千万丧尸感染后,丧尸们具备低级意识,五千万到一亿只丧尸感染后,病毒进化出首领形态,五亿只丧尸个体完成转化,病毒弦获得一级苏醒……” 刘砚:“我明白了……” 蒙烽:“什么。” 刘砚:“这种病毒是一个整体,所有的病毒都是同一个‘人’……如果你把它当做人的话。这个人的灵魂,分散在所有的丧尸身上的病毒之中……丧尸数量越多,它的能力就越强大。开始时这个‘人’很弱小,通过扩散感染后,能力逐步增强,你还记得咱们在化工厂的时候么?估计那个时候已经有五百万人感染上了,所以王晖和萧师兄……会有自主思考能力。先知,名词解释:病毒弦。” 先知:“病毒弦:不完全资料与资料推断表明,这是一种来自宇宙深处,或是高层多维宇宙的另一种生命体。病毒弦在过去的四十亿年里的某一天通过陨石来到地球,可能一或多次对地球产生了影响,目的是将地球逐步蚕食,吞噬星球意识,成为母星新的主人。” “L?凯特琳博士提出,病毒可能是寄居与伴生形态,将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停止进化并与地球共生,但此假设被最终推论反驳,目前未有更完善解释。” 刘砚:“诠释:最终推论。” 先知:“最终推论:是阿拉斯加实验室科研小组利用光脑演算出的地球命运,地球弦与病毒弦的矛盾,是宿主与寄生体之间永恒的战役。” “病毒弦通过丧尸个体节点发送自我毁灭潜意识影响,目的是感染上整个地球。” “而我们的母星,地球弦则向自然生物思想中发送生存意志潜意识影响,目的是扩散自我生存意志,以达到与病毒弦相抗衡的目的。” “最终推论总结古生物学得出假设,病毒弦在历史上与地球弦展开过不止一场较量,离我们最近的一次是冰河纪元,光脑推算,每当病毒弦有机会卷土重来时,将选取当时地球上最高等的物种作为突破口,它造成了恐龙的大规模灭绝。” “而地球释放出大量火山灰作为对策,令全球进入冰河期,随之而来的地壳运动与漫长冰河纪元摧毁了几乎所有的病毒寄生体,将它们彻底封存在地下。” “最终推论表明:病毒弦这次选取了智慧生物人类作为切入点,这场战役有别于以往,地球生命第一次进化出高等智慧生物,后果不堪设想。一旦地球弦在较量中溃退,病毒弦的范围将从人类扩散到动物、植物、微生物,最终把地球变成一个巨大的停尸场,取代地球,成为一个全新的星球。” 刘砚:“……” 蒙烽与赖杰云里雾里,还是大概明白不少。 一时间三人都不说话,陷入了恐怖的静谧中。 刘砚:“解决方式。” 先知:“高压,高温都能破坏病毒的蛋白层,令弦失去载体,这种地外生物结构与地球生物存在巨大差别,游离弦无法单独存在,将随着分子级DNA片段的破碎,彻底消失在二维空间中。α方案和β方案建立后,因缺乏执行条件被废除,科学家们正在积极寻找新的解决方式。” 刘砚:“α方案。” 先知:“α方案:利用新型抗体结束病毒传染,再逐步令病毒与人类共生,此方案因改良疫苗途中的突变,导致人体对新型抗体产生排斥反应,具体表现为身体腐烂,皮肤剥落,失去行动能力。α方案遗留抗体在空气中传播,造成部分地底空间幸存者受到感染。” 刘砚:“β方案。” 先知:“β方案:通过疫苗、病毒、基因片段改造而控制进化体中枢,达成对其他丧尸个体的进一步影响,安德烈?卡普什金奥维奇作为实验品后的报告表明,此方案理论上不可行。” “奥克斯病毒不完全终极体通过改造后,宿主保留了部分自我意识,却因体内病毒不完全终极体苏醒而陷入人格分裂,表现非常不稳定,最终逐步被病毒弦蚕食,控制。” 刘砚吁了口气,怔怔站着。 “理论上不可行,嗯哼?”蒙烽只听懂了这句,点头道。 赖杰道:“问他安德烈?卡普什金奥维奇。” 刘砚正要开口,先知却获得了信息。 “安德烈?卡普什金奥维奇。”先知身上投射出一道蓝光,在空中构筑出一个人的虚影:“俄罗斯驻布拉格维申斯克军区中校,阿穆尔州维和部队军官。奥克斯病毒爆发后,自愿充当试验品,继续阿拉斯加实验室沦陷前的β方案实验,接受病毒注射与进化观察。” “安德烈上校出生于海参崴,父亲是二战时苏联着名军官,有军事天才之称,有一名双胞胎哥哥安德鲁斯?卡普什金奥维奇……” “跳过。”刘砚道:“切换到……” “不。”赖杰道:“听听。” 刘砚:“命令取消。” 先知调出安德烈的生平履历,刘砚蹙眉听着,谁也没有说话。 短短三分钟,先知讲述完了安德烈三十年的一生,他顺风顺水,从小就是库兹涅佐夫海军学校的优等生,更获得不少高级勋章。兄长安德鲁斯则是当地有名的植物学家。 先知:“因阿拉斯加研究室沦陷,L?凯特琳博士实验中断,尚未获得奥克斯病毒不完全终极体的寄生条件,根据凯特琳博士列出的残缺前设,实验品必须具备以下特征。” “一:坚定的生存意志。二:高尚的人格品质。三:完整的道德情操与尊敬生命的信念。四:坚定的,为国家,为人类随时愿意牺牲的高贵信仰。” “安德烈中校性格坚毅,并自小与兄长互相影响,受到植物学上的熏陶,当灾难来临时,立志为人类献出自己的生命,与他的亲兵们自愿充当实验品。” 虚空中光线交错,一段录音响起。 开始是安德烈的声音,说着蹩脚的英语。 “我愿意担任实验品,请祖国守护我,但愿我能在这场与恶魔的战斗中获得胜利。我的哥哥安德鲁斯会监督我,若不幸某一天,我的灵魂被恶魔侵蚀,他会亲手结束我的生命,并代替我把这个实验继续下去。” 女人的声音:“俄罗斯应该给你颁发英雄勋章,你的献身,将会被千万人铭记。” 安德烈:“不,女士,英雄不需要勋章证明,也不需要任何人铭记。开始注射吧,我对未来与危险从不畏惧,我的兄长与祖国在陪伴着我。” 录音结束,数人眼眶都有点发红。 许久后,刘砚道:“报告实验结果。” 先知:“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九日,安德烈接受新型病毒注射,当天反应良好。二零一三年一月十五日,更多的俄罗斯人来到漠河,其中有四百四十一名感染者,安德烈收容了他们,受到病毒矩阵影响,中校逐渐失去自我意识,具体表现为易怒、敏感、暴躁。” “一月十七日,安德烈整改避难所军事结构,并拒绝再履行日常检查。一月二十日,安德烈收容中国籍避难人员,并囚禁了所有人。” “三月二十二日,安德烈将军囚禁双胞胎兄长安德鲁斯,杀死了L?凯特琳博士与她的助手们,卸除实验室光脑中枢。” 蒙烽:“他最后还是被病毒控制了。” 赖杰长叹道:“没办法的事。” 刘砚:“后来的事,你就不知道了,是吗。” 先知:“资料缺失,根据综合推断,安德烈体内毁灭本能影响了他的潜意识,将在精神斗争中逐渐迷失自我,病毒弦控制中校的身体,朝着最终形态缓慢进化。当矿洞内幸存者大面积受到感染后,病毒之间互相呼应。安德烈与安德鲁斯这对双胞胎,极有可能其中一个进化为病毒终极体。” “但在那之前。”刘砚道:“幸亏我们来了,先知,你可以睡觉了,我需要把你带回中国公海去,α方案的抗体呢,请交给我。” 先知平静的声音道:“祝你好运,但根据我的演算,地球最终会完蛋,你们都会死。” 那句话一出,数人都是心中一凛,心底升起一阵惶恐。 刘砚可不吃这套,反唇相讥道:“你虽然名字叫先知,实际上是个傻叉。秦海会负责调教你的,也祝你好运。” 刘砚话一出,数人都是蓦然爆笑,恐惧感消除了不少。 蓝光消失,咔嚓一声,底座上弹出一个匣子,匣子里有个方方正正的,巴掌大的盒子。 盒面上烫着α的银色标志。 赖杰把盒子谨慎收起,提了β方案的针剂箱。 刘砚躬身抽出工具包,解开插头,把光脑卸了下来,随口道:“别听他的,薛定谔的实验证明,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完美演算因果,所有人的命运都处于造物主的随机大轮盘中,轮盘没有停下,未来就是不确定的。” “嗯。”蒙烽一手掂了掂,出乎意料的轻,外壳是钛合金的。 62 62、叛逃 ... 飓风队回到地面,全员再次集合,距昨日卓余杭与刘砚进入矿洞时,已过了足足一天一夜。 失去领袖的俄罗斯逃兵大部分散进荒野,占据了山头,远远看着。 “怎么样了!”赖杰喊道。 卓余杭远远答道:“人都在这里了!” 白晓东酒劲过了,仍有点踉跄,精神却清醒了不少。 蒙烽朝对面山头望了一眼:“还有上千人,怎么没人阻止你们?” 卓余杭端起狙击枪,山头的士兵登时惊慌叫喊,各自散开找掩体。 卓余杭只是作了个手势便放下枪,说:“出洞的时候,晓东赤手空拳,放倒了他们四十多个人,我用狙击枪隔着一千四百米点射了几个,都怕了,不敢再过来。” 卓余杭随手一转,把他的克罗地亚RT-20收回背上,大有独孤求败的风骨。 两个人,押送着近八万人口离开黄金之路,在先前漠河据点稍作停留休整。俄罗斯人此刻反倒成了囚犯,赖杰扫视一眼,找到最近的讯号塔,开始呼叫总部。 “这里是飓风队队长赖杰,请求总部支援。”赖杰道:“我们的任务非常棘手。” “地球磁场变迁,信号嘈杂。”女声道:“第七区启动特级强讯号,只能维持十分钟通讯时间,请简要汇报,赖杰队长。” 赖杰把任务过程简略报告,女声听了个开头便道:“等级过高,现在为您请示第六区。” 郑飞虎冷酷的声音响起:“赖杰队长,请继续汇报。” 赖杰松了口气,足足花了十分钟,才把任务说了接近一半,暗道糟糕,郑飞虎却道:“继续说,我已经通知第七区了,不再限制你的时间。” 蒙建国的声音在通讯器内响起:“着重汇报光脑解答内容。” 赖杰道:“刘砚,过来。我记不太清楚了,你给两位将军说。” 刘砚接过通讯器,又一个女声响起:“光脑提到了凯特琳博士?” “是的。”刘砚道。 赖杰小声道:“这位是国防科技部的付柔少将。” 刘砚竭力回忆先知提及的内容并加以叙述,付柔在通讯器内说:“建国,得马上通知第七区。” 蒙建国的声音响起:“通讯录音一式两份,我去与秦海博士商谈,你们接手处理后续问题。” 女声道:“我去找十九层实验室沟通。” 通讯器内又静了,片刻后赖杰意识到严重性,开口道:“教官?” 郑飞虎的思索被打断,开口道:“赖杰,你和你的队员们做得很好,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宁远号航母将离开公海,前去接回所有的同胞,请顺着黑龙江流势东行前往入海口。刘砚利用定位器沿路向航母发送信号,我们将尽快派出船只前来接应。”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管好所有在矿坑实验室内获得的宝贵资料。” 赖杰:“少将,老毛子们和韩国人,朝鲜人呢?怎么处理?” 郑飞虎:“自己决定,飓风队所有成员,我为你们而自豪。” 通讯挂断。 蒙烽:“……” 赖杰:“……” 赖杰和蒙烽像被雷劈了一样半天没回过神来,足足过了快一分钟,赖杰道:“你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 “我为你们而自豪。”刘砚道:“准备收拾东西走吧。” 蒙烽难以置信道:“真的是这句?!” 卓余杭道:“是的,他为你们而自豪!这话很奇怪吗?” 赖杰原地转了个圈,茫然地转来转去半天,而后道:“副队长,你听见了,教官真是这么说的?” 刘砚:“够了!你俩简直就是他的耻辱!快点给我准备上路!” 长夜中,赖杰松了口气,到处都是人,八万人黑压压地排在平原上,带着逃生的物资。赖杰让队员们轮班休息,进入中国人群体内,选出队长,每十人一个小队长,百人分十队,推及千人,万人,最后是五万人。 指挥调度耗去极长时间,幸亏赖杰早在K3时学过课程,最后终于顺利编起一支庞大的平民队伍,黎明前的最后一刻,赖杰朝万人队的队长道:“去把人叫起来,准备出发。” 远处山头发出讯号弹,俄罗斯方面见飓风队即将启程,终于派出代表前来交涉。 一名军官徒步滑下山坡,抬起双手,示意没有武器,赖杰吩咐暂停撤离,带着一名翻译过去。 “索罗沃夫中校。”军官自我介绍道。 “赖杰,上尉。”赖杰道。 “我们的同胞,你们打算怎么处置?”索罗沃夫道。 赖杰:“带他们回中国公海基地,那里非常安全,不用担心。” 索罗沃夫道:“这……” 赖杰:“矿坑内已经被感染了,很快中国军方就会炸掉那里,你们回不去了。” 索罗沃夫沉默片刻,赖杰又道:“你们也可以放下武器,跟在我们的部队后面走,本着国际人道救援组织的纲领,会接受你们。” 索罗沃夫道:“上尉,安德烈元帅曾经是位英雄。” 赖杰扬眉道:“但也是接下来许多事情的麻烦来源,我明白,否则现在也不会给你留出交谈时间。” 索罗沃夫:“这是一场没有必要的战争。何况疾病与囚禁,都并非安德烈将军的本意,他是位很正直的人,从前驻守海兰泡的时候,从来不对中国人区别待遇,他受到病毒控制,以致酿成这一系列惨剧,我很遗憾。” 刘砚不知何时来了赖杰身后,插口道:“病毒会将人的内心精神无限放大,安德烈有他的骄傲,被病毒影响后,负面情绪也就随之产生,这是先知告诉我们的。” 索罗沃夫沉默。 赖杰:“直说吧,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索罗沃夫:“让我的同胞们跟着我们走。” 赖杰沉吟片刻,现在所有的决策权都在他的手里,放俄罗斯人走不难,但又如何能保证索罗沃夫和他的士兵们足够保护他们? “你打算带他们去哪里?”赖杰问。 “从这里朝西南,进入蒙古国,取道前去西伯利亚避难所。”索罗沃夫道:“我们最早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时间紧迫,不能再拖了,赖杰最终道:“挨个询问,请遵守自愿原则,愿意投靠你的,可以跟着你回去。” 索罗沃夫如释重负,与赖杰握手,双方手掌一握,索罗沃夫感激地说:“谢谢。” 赖杰:“不客气,一切结束后,国际法庭会还大家一个公道的。” 索罗沃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2013年6月29日。 黎明之前,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极光。 当时的场面实在太壮丽,八万人出声惊呼,所有原地休息的人都站起来了,无论俄罗斯人还是中国人,都着迷地眺望着北面的天空。 太漂亮了,华丽的浅蓝色光幕带着电磁粒子横过天空,就像一道曲卷的光绸,在破晓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展开,跳跃着充满了整个夜空。 它横贯了群星,就像一个巨大的灵魂,穿过浅浅的下弦月,几秒后千变万化,仿佛苏醒过来的造物主,在北极的天空洒出一道新的银河,又像朝天喷出一路璀璨闪烁的雷霆与闪电。 曲折的飘带闪烁着多变的型状,最后消散在空中。 第一抹阳光从天际转来,两大部队分开,俄罗斯人带着他们所有的行李跟随索罗沃夫西迁,而我们带着其他吵吵闹闹的外国人,顺着黑龙江公路朝东南走,前往入海口,与宁远号航母汇合。 刘砚在车里写几行日记,摸摸躺在床上,枕着自己大腿的蒙烽的头。 “冷。”蒙烽道。 刘砚蹙眉道:“不舒服么?感冒了?” 蒙烽翻了个身,道:“不知道……” 刘砚倏然紧张起来:“坐起来,我看看。” 蒙烽:“让我睡会儿。” 刘砚说:“待会再睡……蒙烽?” 他让蒙烽坐起,塞了根体温计在他腋下,扯起他的背心,仔细端详后背。 先前被安德烈抽破的肌肤伤口已经愈合,还结了痂,与普通的伤口没有什么不同。 “不应该啊……”刘砚下车让赖杰过来看。 蒙烽睡得十分毛躁,像只冬眠被叫醒的狗熊,不耐烦地坐着,赖杰与刘砚看了一会,赖杰说:“没感染上,蒙烽,你不舒服?” 刘砚测了体温,38度,随手甩了温度计,赖杰说:“吃点感冒药,可能是着凉了。回去让航母上的医生看看。” “特种兵还会生病?”刘砚嘴角抽搐。 “哎。”赖杰道:“特种兵也是人,当然会生病,小病多的人的不生大病,体质好的偶尔来一次,势头凶猛。” 蒙烽不安分地动了动,像个生病的小孩。 刘砚随手翻过一页日记本,涂涂画画:“你记得高三暑假补习那会,发的高烧吗。” 蒙烽打了个喷嚏,闷声道:“嗯,打完篮球赛,回宿舍洗了个凉水澡,当晚烧到四十多度。” 刘砚莞尔道:“我还背着你这大个子下楼去打吊针……” “别提了。”蒙烽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说什么只能赢不能输……整个班里就我一个在抢篮板,传球给你,三分又射不中……害我整个人都虚脱了。” 刘砚:“谁说没有中,我起码进了一个三分球!” 蒙烽道:“不中的更多好吗?!你一失手我就得去抢篮板,下来都差点休克了……回来大家都在说你帅,投中一个三分球,老子拼死拼活没人来表扬几句……连水都没人给我买一瓶。老子就是太在乎你了,总想让着你哄你高兴,才发的那场高烧。” 刘砚笑得抽筋:“好了好了,那时候不是还没跟你一起嘛。后来咱俩谈恋爱的时候……我就不打篮球了,每次不是我给你买的水么?” 蒙烽低声哼哼,刘砚的手摸过他额头,蒙烽迷恋地抓着刘砚手指头,舒服地睡了。 当天,界江上来了第一艘大型钢船。 赖杰:“这里是飓风队队长赖杰,听到请回答。” “已收到。”郑飞虎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这里是国家大型救援船只鲲鹏号,漠河地区任务临时指挥中心,请组织民众就地等待。” 基地车开下江边,闹哄哄的逃亡众在岸边等候,鲲鹏号上放下跳板,医护人员匆匆下来,赖杰正在大声组织人排队,喊道:“谁开的车!别朝江下冲!是刘砚吗?” 路没了,基地车转向,侧朝着江边,后厢门打开,赖杰吼道:“刘砚你搞什么!” 是时只见刘砚抱着蒙烽下来,竭力背着他朝船上跑,蒙烽趴在刘砚背上。 赖杰先是一怔,而后交代道:“晓东!卓兄!你们在这里看着!刘砚——!” 刘砚踉跄背着蒙烽,跑向临时设置的医护站点,郑飞虎匆匆下来,喝道:“镇定点!蒙烽怎么了?!” 刘砚道:“不知道,他昏迷了……快给他检查,送上船去。” 赖杰疾奔过来,医护人员一拥而上,郑飞虎道:“赖杰!回去组织撤退!这里没你的事!” 赖杰只得快步回去,刘砚跟着郑飞虎上鲲鹏号。 “会感染吗?”刘砚道:“他为了保护我受了轻伤,伤口在背后,但已经结痂了,十六小时前发起高烧,三小时前我以为在睡觉,结果陷入昏迷……感染者发生了突变,是一种像触手一样,从胸膛里伸出来的……” 医生道:“现在检查,不能判断,我们需要时间。” 刘砚:“他身上至少还有一次疫苗效果,队长说他没有被感染……” “刘砚!!”郑飞虎吼道:“冷静点!” 刘砚被郑飞虎一吼,冷静下来。 郑飞虎:“放开他的手,让医生检查。” 刘砚点了点头,松开蒙烽的手,医生把车推进船舱的无菌房。 “去接杯水喝。”郑飞虎道:“休息一会。”说毕便下船去指挥调度,人实在太多,漫山遍野的全是人,海上临时搜救队接手,赖杰摘了帽子,松了口气,搭着白晓东的肩膀从侧旁安全梯登船。 直升飞机引擎响,卓余杭系上绳子,基地车被吊上鲲鹏号。 下面的人还在检疫,看那架势起码得一天。 白晓东道:“副队长他怎么了?” 刘砚蹲在船舷旁,木然摇头。 “给根烟。”刘砚摘了帽子,疲惫地吁气。 卓余杭忙完,过来掏了根烟,给刘砚点上。 刘砚深深抽了口烟,赖杰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去问问情况。” 白晓东也摸了摸刘砚的头,卓余杭也摸了摸他,彼此都没有说话,然而刘砚感觉得到他们的鼓励,感激地点了点头。 赖杰进不去,被挡在医务室外头,片刻后出来道:“没事!他们说情况稳定下来了!” 刘砚一看就知道赖杰就在撒谎,但没揭穿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郑飞虎安排完难民接收,再次登上舷梯,随手给了赖杰头上一巴掌:“别谎报军情!刘砚!起来!” 刘砚忙起身,郑飞虎随口道:“把你的烟熄了,跟我进去看看。赖杰上尉,你到船尾去罚站。” 赖杰心内大叹倒霉,只得乖乖去罚站。 郑飞虎带着刘砚一路穿过船舱,两侧巡逻卫兵敬礼,刘砚赫然发现郑飞虎被越级提军衔了,从前是主管K3的上校,如今则是少将。 “将军。”医务兵敬礼。 郑飞虎回礼:“稍息,报告情况。” 医务兵稍息:“病人情况非常复杂,血液检测样本不同于以往任何临床案例……” 刘砚推开门,里面病床上躺着蒙烽,左手边的墙则是透明的,后面是数名忙碌的医生。 这里是隔壁房间的玻璃观察室,蒙烽身上插着不少针头与橡胶导管,脑电波杂乱无章,电子仪器上显示波动几乎要破表,心跳却是正常的。 “这里设备不够。”主任医师拿着一份报告从隔壁间出来:“需要把他送去宁远号上。” 郑飞虎道:“给他注射镇定剂,你,过来。” 他叫住一名巡逻兵:“上去问问还有多久出发,赖杰上尉禁足令解除,让他参与协调人员上船。” 主任医师道:“ 62、叛逃 ... 我建议提前给他注射休眠血清,送回公海仔细检查。” 刘砚心内一惊,还未出口,幸亏郑飞虎便先一步截住了主任医师的话。 郑飞虎道:“这位战士,或许在几天前的行动中,拯救了全人类。” 主任医师一怔,而后缓缓点头。 “给他注射镇定剂。”医师道:“足够维持24小时的睡眠时间,派人送他上宁远号,那里有齐全的设备。” 郑飞虎道:“可以,你去安排注射。” 主任医师前去给蒙烽打针,郑飞虎又道:“刘砚,出来!” 刘砚关上门,郑飞虎仍站在走廊里思考,刘砚道:“注射血清以后,会变成植物人么。” 郑飞虎看着刘砚,许久没有说话。 刘砚正要再说点什么,郑飞虎忽然开口道:“刘砚,你认为,蒙烽宁愿当一只没有感情,只有毁灭思想的丧尸,还是更宁愿当一个植物人?” 刘砚沉默了,甲板上先前那巡逻兵匆匆跑下,报告道:“还需要三个小时,第一批安置才能结束。” “太久了。”郑飞虎道:“告诉林上校,这里仍然由他全权指挥,让赖杰协助他。刘砚,跟着我走,你,去让人准备快艇。” 医护室内,蒙烽被注射了镇定剂,郑飞虎匆匆进去,把他背起来,示意刘砚跟上,他们跑下船舱另一侧的舷梯出口,那里停着三辆中型快艇。 郑飞虎把蒙烽放进船舱,示意刘砚上船,通知人联系宁远号,启动快艇,在岸边数万人注视下于江面打了个转,带起一道横飞的水花,乘风破浪,顺流飞驰而下。 郑飞虎设定了电子航路,站在船头。 快艇很大,从船舱到甲板足有二十米距离,船舱内也很宽敞,刘砚在舱里抱着蒙烽,小声道:“你怎么样了?好点了么?” “蒙烽……蒙烽……”刘砚道:“听得见我的话吗,我爱你,坚持住。” 他拉着蒙烽的手,拇指轻轻揉过他的手掌,蒙烽的感情线与智慧线并作一条,很久以前他们去旅游时,看手相的神棍说这叫“断掌”,来日或有大事业,也或许会一事无成。 刘砚之前便时时在想,那神棍说得似乎不错。 蒙烽的手掌宽大,温暖,安全。 他把脸贴在蒙烽的手上,埋头摩挲,注视着他的脸。 下一刻,蒙烽的手紧紧扼住了刘砚的喉咙。 刘砚:“……” 蒙烽缓缓睁开双眼,手上力度逐渐加重,刘砚翻手去抓东西,意图引起郑飞虎的注意,然而马达轰鸣,风声与马达声盖住了船舱内的微小动静。 蒙烽转身坐起,继而站起身,一手扼着刘砚的喉咙,把他提得双脚离地。 刘砚不住挣扎,最后眼前发黑,倒了下去。 郑飞虎瞳孔陡然收缩,听见船舱内的轻响倏然间转身,蒙烽箭似飞来,两人瞬间交上了手! 郑飞虎双拳连环出击,蒙烽抬掌一拍化解。 郑飞虎一脚横踢,蒙烽轻巧闪身掠过。 郑飞虎扑空,两人闪电般换了个位置,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话,蒙烽又是一拳迎面击来! 郑飞虎左臂圈住蒙烽的手,右手同时拔枪,蒙烽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一拳击中郑飞虎胸膛,把他揍得直摔出去! 手枪在空中打了个转,蒙烽扬手接住,开枪。 “砰!” 郑飞虎闪身躲让,被一枪击中腹部,撞在甲板上。 “砰!” 蒙烽又是一枪,血液横飞,击中郑飞虎胸膛,郑飞虎满嘴是血,艰难地咳嗽。 蒙烽扳动左轮,再扣动扳机的瞬间,刘砚扑出船舱,摇摇晃晃地站在郑飞虎身前。 刹那间,蒙烽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 刘砚眼前一片昏黑,好半晌才恢复视线,方才的枪声惊醒了他,他冲上甲板,呆呆地看着蒙烽。 蒙烽的身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蒙烽的声音十分沙哑,缓缓道:“你……” 刘砚走上一步,喃喃道:“你是谁?” 蒙烽的手剧烈发抖,刘砚终于站直身体,低声道:“你就是终极体?你带走了我的蒙烽,开枪吧,你会彻底激怒他。你永远不会赢的,因为你选错宿主了。” 刘砚再上前一步,缓缓道:“你开枪啊,试试看会有什么效果。” 蒙烽瞳孔陡然收缩,而后沉声道:“刘砚,来救我。” 那一刻,犹若积淀了千万年的亘古冰川在彼此内心破碎,深海的冷水淹没了彼此的灵魂。 蒙烽的瞳孔一片浑浊,转身跃下江去,刘砚闭着双眼,泪水在狂风中飘零。 63 63、公海 ... 宁远号航母: 医生取出子弹,扔在钢盘里,当啷声响。 胶管从郑飞虎口中吸出血沫,缝针。绷带缠上,全程未打麻药,刚下手术台,郑飞虎便赤着健壮的上身,艰难起来,说:“通讯器。” 医生道:“少将,我们还需要检测你是否被病毒感染。” 郑飞虎把胳膊架在抽血椅上,示意医护人员检查,接过通讯器按下,声音嘶哑:“转接统战部蒙建国中将。” 通讯器内女声:“请稍候将军,现在为您转接。” 蒙建国的声音:“飞虎,请说。” 郑飞虎把情况扼要说了,最后道:“主治医师建议给蒙烽注射休眠血清,是我的过失,目前尚不清楚变异原因。” 通讯器那边一阵漫长的安静。 “知道了。”蒙建国说:“都回来吧,我会亲自解决这件事。” 2013年7月2日。 我们回到了公海基地。 我看见重建的第六区中央地图,所有的红点密集分布,朝着大陆中央地区汇聚。而救援人口百分比达到了91%。 赖杰回去K3报道,飓风队各自在第六区内休整。 2013年7月28日。 没有人来找我,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郑飞虎让我仔细填写从蒙烽受伤开始,直至被病毒控制后的详细过程报告,带着赖杰进入统战部汇报。 郑飞虎告诉我:自我调整。 赖杰说:这场战役还没有完,不要消沉,不要悲观。 但我总不能在房间里坐着,每天对着空白的墙壁,天花板,一闭上眼,眼前就是蒙烽。不知道他还保留着多少自我意识,会不会在想我。 不要消沉,不要悲观? 我作了无数个设想,又把它们推翻,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说,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蒙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就算这场病毒被清理掉,他的身体也早已被腐蚀,成为一具尸体。就像没有丝毫生气的安德烈,或许有什么疫苗,血清能中和他身上的毒素?然而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发生了变化——就像安德烈一样,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怪物。 他在竭力抗拒这个怪物,并恐惧被操纵的感觉,用尽一切办法挣脱这个痛苦的境地,他始终坚持着自我,不想失去自己,希望有一天能回到我的身边,所以说:“刘砚,来救我。” 而不是:刘砚,忘了我。 我必须回去,但他在哪里?得想个办法和蒙建国谈谈,我不相信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希望,在这种时候,他们应该都有计划,只是所有人都瞒着我。 为什么瞒着我? 是怕我太冲动吗? 敲门声响。 刘砚合上日记本,决明推门进来。 “你看。”决明说。 一只圆滚滚的熊猫扑了上来,呼哧呼哧地舔刘砚的脸,并朝着他摇尾巴。 刘砚:“……” “决明你太不道德了!”刘砚道:“它照镜子的时候真会以为自己是熊猫的!” 决明:“没有,你看。” 决明把松狮脸上的黑眼圈眼罩摘了下来,松狮咧嘴笑,看着刘砚摇尾巴,它的四只脚被染成熊猫的黑色,前身白,屁股黑。 “这样它就是狗了。”决明说。 决明又变魔术般把黑眼圈给松狮戴上去:“这个时候它是熊喵。” 松狮呼哧呼哧地伸舌头,舔了舔决明的手。 刘砚:“……” 刘砚无奈道:“好吧,你赢了。” 刘砚和决明对视片刻,刘砚多日来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忧伤终于一瞬间释放出来。 “哈哈哈哈——”刘砚倒在床上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刘砚笑着笑着,声音变了调儿,终于大哭出来,他把头埋在枕上,疯狂地大哭。 松狮凑上去舔他的眼泪。 刘砚抱着枕头大哭道:“我也想要熊猫……蒙烽答应给我的……他说话不算数……” “这只也算你的。”决明说:“别难过啊,蒙叔会回来的,到时候让他买只母熊喵。” 刘砚眼眶通红点头,摸了摸它的脑袋,松狮讨好地不住蹭他。 刘砚噙着泪,抱着松狮发呆,决明坐下不说话。 直到半小时后,刘砚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叹了口气。 决明说:“别想了,都会好的,咱们去遛熊喵吧。” 刘砚没好气道:“不要卖萌,走吧,我得了不少钱,带你去买点好吃的。你爸呢?” 决明:“去教人打枪了,可以去看看他,找他吃午饭。” 刘砚取了帽子戴上,和决明牵着手,带着熊喵……熊猫出去闲逛。 “我带你去K3看看。”刘砚说:“你应该还没去过。” 第六区浮上海面后已重新固定,修补,他们经过K3烈士纪念厅,厅内没有遗照,四周墙壁上钉着一列列的钉子,钉子上挂着军人死后的铁铭牌,高处固定着牌子:依次是猎户队,天狼队,飞龙队…… 刘砚找到飓风队的那一列,上面挂了十二个铁牌,依次看下来,名字只有最下面的认识——闻且歌。 他摸了摸闻且歌的铭牌,心想应该是他在深海中牺牲后,K3重新烫的一个。 虽不是他戴在身上的,刘砚手指触上时,仿佛仍感觉到闻且歌心脏的温度。 “闻哥的吗。”决明说。 刘砚点头道:“以后我会去找蒙烽,如果救不了他,会把他的铭牌带回来,挂在这里。他们都是英雄。” 决明说:“你也是的。” “嗯……或许吧。”刘砚搭着决明的肩膀,叹道:“其实我以前从来不想当英雄,走吧。” K3特别训练营射击场: 移动靶对面。 张岷戴着野战军帽,侧头朝卓余杭笑了笑。 卓余杭叼着烟,咕哝道:“你怎么做到的?你根本不像狙击手。” 张岷道:“你把狙击枪当做什么?” 卓余杭:“还能当做什么?” 张岷:“把它当做自己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手,当你伸手去拿东西的时候。”说着拾起子弹,看也不看装填:“会需要取准头么?不用。当你端起枪的时候,你的心思,神经,意念,都和枪连成一体。不是用眼睛在取准头,而是用手,用感觉在取准头。” 卓余杭若有所思地点头,松狮从他背后扑了上来,呼哧呼哧地舔他的脸。 卓余杭表情一僵,张岷笑道:“胖达!你来做什么?” 卓余杭浑身发抖,大吼道:“把——它——弄——走——!” 卓余杭抽风般不住躲避,大吼着抬脚踹它,最后整个人翻到了射击柜台后,松狮扒在柜台上,伸舌头摇尾巴朝下看他,卓余杭恐惧地大叫。 “哇啊——这是什么!” 决明:“……” 刘砚:“……” 决明:“这只是狗而已,你看。”决明摘了松狮的眼罩。 卓余杭登时脸色煞白,愤怒地叫道:“我就知道是狗——!怎么不用绳子拴着啊!!” 决明:“??” 他提着绳子给卓余杭看,示意拴着的。 刘砚登时回过神,忍不住爆笑。 “哈哈哈哈——”刘砚笑得找东西扶:“卓兄我明白了,你怕狗哈哈哈!” “别说了!”卓余杭怒吼道,他一个飞身站在柜台上,满脸炸毛的模样,不敢下地:“快把它弄走!走开!”说着一脚虚踹,让松狮下去。 刘砚笑得东倒西歪,张岷忙道:“宝贝别闹他,卓兄不怕了,拴住了……绳子收好,来我抱抱胖达……哟呵……” 张岷被名为“胖达”的松狮舔了一脸口水,狼狈不堪。 决明道:“你看,刘砚要表演了。” 张岷:“?” 决明:“他可以笑着笑着,突然间就哭出来。” 刘砚:“……” 张岷:“哈哈哈。” 卓余杭叹了口气。 刘砚正色道:“不哭了,这年头连决明都不哭了,我怎么能哭?” 张岷揶揄道:“张决明早在你们刚回来的时候就哭过了,哭得才叫难受……一直要去看你,怕你忙……” 决明:“喂!” 张岷笑道:“好,不说。” 一时间数人静了,刘砚道:“你怎么在这里教枪法?” 张岷笑道:“我加入特种部队了。” 刘砚一怔,而后问道:“你进K3了?” 张岷点了点头,手指勾了勾决明下巴,笑道:“张决明同意的,我进了飓风队,等以后再去大陆的时候,大家一起加油,把蒙烽带回来。我连着决明的份一起努力。” 刘砚喃喃道:“谢谢,张岷。” 张岷尴尬笑了笑,说:“我们……马上还得集训,今天射击兵种在一起吃。你们自己吃午饭吧。我这有钱,你带决明去那家吃蒸菜的……” “嗯。”刘砚点头道:“我也有,不用了,我们逛逛就走。” 卓余杭和张岷进了训练场内部,刘砚和决明带着胖达在外面走。 这只松狮实在是太热情了,既二又脱线,凡是看到个人就要扑上去打招呼,毛茸蓬松,还带着萨摩血统,决明几乎被它拖着走。 “传说中的刘砚!”有不认识的人给刘砚打招呼。 刘砚笑了笑:“你好,回家了?” “回家了啊。”那人道:“你也回来了。” 刘砚点头道:“嗯,大家都会回来的。” 胖达看到不少人聚在训练场中央,登时来了劲,拖着决明犹如脱缰的野狗冲了上去,刘砚瞥见中央那人,刹那骇得脸色铁青,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死死拖住它,小声道:“这个不能扑!胖达!你会死得很惨的……” 胖达懂了,把圆圆的黑屁股杵在地上,伸着舌头看。 空地中央铺着蓝色的垫子,郑飞虎穿着件背心,赤脚站在垫子上训人。 郑飞虎的伤已好了,小腹侧旁还有斜斜的缝针痕迹,他坦着胸膛,只穿一件军绿色开襟背心式短褂,裸着健壮的古铜色手臂,负手喝道:“花拳绣腿!全是中看不中用的架势!你在表演吗!拿出实力来!” 被训那人是白晓东,耷拉着脑袋乖乖挨训。 郑飞虎升职少将后鲜少往训练场走动了,新的魔鬼教官代替了他的位置,这天过来巡了一圈,把白晓东与他的搭档逮了个正着。 郑飞虎给了白晓东脑袋上一巴掌,把他打得一个趔趄:“白晓东!你心里还不服气?!你,那边的,你不是格斗队的!你瞪着眼在看谁?!” 卓余杭道:“没有啊,我哪有瞪眼睛?” 郑飞虎冷冷道:“你、不、服、气?!” 卓余杭:“实话说吧,他是我出生入死的队友,请你不要打他。” 刹那间,刘砚似乎感觉到周围气温下降了至少五度。 “我觉得怕狗大叔完蛋了。”决明道。 刘砚:“不一定,他以前可是……当杀手的。” 郑飞虎冷冷道:“你们两个一起上。” 卓余杭:“我出手只会杀人。” 郑飞虎扬手,卓余杭瞬间反手朝郑飞虎手腕上一切,白晓东道:“哎!教官!” 白晓东与卓余杭同时出手,郑飞虎躬身一避,起脚,说时迟那时快,卓余杭抓住郑飞虎脚踝反向一拧,郑飞虎喝彩一声,反身两脚直踹卓余杭小腹。 卓余杭连哼都没哼出来就被当场踹飞,郑飞虎转身落下时,白晓东一拳才迎上。 说时迟那时快,郑飞虎与白晓东闪电般地拆了五六招,郑飞虎双手圈转,那架势浑然天成,白晓东愕然后退,然而郑飞虎的掌势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 闪不开! 那是白晓东从小到大第一次碰上这种压倒性的劲敌,电光火石的迟疑间,郑飞虎已锁住他的手,一招羚羊挂角,把白晓东摔得直飞出三米外。 满堂雷声般的一下喝彩,围观众哗然,瞬间自发让开一个圈,白晓东摔得狼狈万分,卓余杭躬身躺在地上不住抽搐。 郑飞虎道:“还可以,以后对战不要轻敌,稍息。” 所有人噤若寒蝉,稍息,卓余杭还躺在不远处抽搐,白晓东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靠到队伍最后,勉力站直。 “下课。”郑飞虎冷冷道:“回去多练习。” 郑飞虎离开,K3成员四散。 张岷把卓余杭扶起来,卓余杭摆手,张岷笑道:“听说这位教官拿过国际军事格斗金牌……你输得不冤,起码挡住了他三招呢。” 白晓东满头大汗,穿上鞋子过来,一脸悲壮。 刘砚道:“晓东,你看。” 白晓东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啊,熊喵?” 刘砚道:“不要卖萌!下午有训练吗?” 白晓东道:“没了,下午放假。哦是狗,我看看……” 刘砚道:“跟我们去吃饭吧,喏,上次说介绍给你认识的决明。” 白晓东逗了逗胖达,认认真真朝狗说:“你好决明,我叫白晓东。” 决明面无表情道:“你好,它叫胖达,我才是决明。” 十四层,公共设施区域。 三人吃完饭,白晓东和张决明简直就是一拍即合,刘砚心里赞叹道实在没有人再像这俩家伙一样合拍了。 一大一小,坐在人造公园里的秋千上聊天,这里的树都是从大陆上移植的,花圃也是特别培植的,空气十分清新。 刘砚躺在长椅上,听着侧旁秋千传来的对话。 决明:“你知道有哪几种外星人吗。” 白晓东:“我知道我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找外星人了!” 决明:“我见过一次……” 白晓东手指一戳:“对啊,我还买了天文望远镜,听说有很多星球上的外星人都在观察咱们。” 决明:“上次的章鱼你看见了吗。” 白晓东:“有!我一直觉得,章鱼可能就是很久以前,坐着陨石掉在地上的外星物种。” 决明:“对啊!应该还有好几种别的,躲在海沟里……” 白晓东:“鱿鱼可能和他们是近亲,还有墨鱼,他们都是八爪星系来的,是这么说吧,和海底那种嘴巴很大的发光鱼……” 一片树叶缓缓飘落,落在刘砚的眉心上。 手指拈走落叶,刘砚睁开眼,看见背光的模糊面容。 笔挺的墨绿色军服,容貌肃穆而带着压制的气势,蒙烽的眉毛 63、公海 ... ,嘴唇,刘砚马上屏息,坐了起来,脑子里一阵晕眩。 蒙建国道:“刚刚去K3,听说你下来吃饭了。” “你还会去K3?”刘砚吁了口气,迷迷糊糊。 蒙建国:“很奇怪?我也是K3训练出来的,当年郑飞虎就是我带的兵,偶尔会去走走。很抱歉,前几天很忙,没有时间和你详谈。” 刘砚:“现在有时间么。” 蒙建国:“有,今天特地过来,想找你谈谈他的事。” 蒙建国说毕示意刘砚在长椅上等,径自转身离开,掏卡在物资站门口买东西,指了指公园里。 不片刻有人把可乐和爆米花送来,交给决明和白晓东。 蒙建国端着两杯咖啡回来,递给刘砚一杯,倚在双杠旁。 “你买的吗?”决明探头问。 蒙建国:“你说呢?回去回去……胖达,你太活泼了,这样不好。” 蒙建国抬脚,松狮马上识相跑回去了。 白晓东小声道:“他和副队长好像,看起来都很酷。” 决明作了个嘘的手势,礼貌地说:“谢谢蒙爷爷。” 蒙建国嘴角抽搐,刘砚险些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白晓东道:“谢谢蒙爷爷。” 蒙建国:“……” 蒙建国揉了揉眉毛,那表情惨不忍睹,刘砚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再说一次经过吧。”蒙建国道:“虽然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从你口中听到的消息,说不定是我最想要的。” 刘砚叹了口气,又一次叙述了整个过程,直到最后。 “他说:‘刘砚,来救我’。”刘砚道:“我该什么时候去救他?” 蒙建国道:“你现在去也没有用,只会送死,我不认为偷一架直升飞机,自己回到大陆是好事。” 刘砚答道:“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为什么连着一个月都呆在这里?我只是问,什么时候开始长夜计划,我要提前回去找他,把他带回来。” 蒙建国道:“灰烬长夜已经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黎明计划。” 刘砚眉毛一动,问:“具体内容是什么?” 蒙建国道:“第七区还没有研究出最后的成果,他们在利用β方案,制造一种快速腐化的真菌,打算用这种真菌解决掉所有的感染体。” 刘砚:“但是植物们……我觉得可能已经被传染上了。” 蒙建国:“植物确实被病毒传染了,但情况远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糟糕……麻烦在于另一个地方。你见过极光吗?有没有想过,地球磁场为什么会絮乱。” 刘砚:“是的,现在和公海通讯已经不稳定了。” 蒙建国:“结合‘先知’的报告,与过去的历史推测一下,我相信你能明白。” 刘砚静了,在脑海中回想那天光脑叙述的情况,想起冰河期与白垩纪,当地球弦认为病毒无法再抵抗时,会采取极端手段来结束这一切……地球磁场变迁,难道要灭绝掉所有动物和生物?彻底解决掉病毒的来源,等待新的生命体诞生? 微风习习,蒙建国喝着咖啡,注视刘砚,刘砚目光闪烁,眉头紧拧。 远处传来白晓东和决明的声音。 决明:“那你妈妈呢。” 白晓东:“哦,她后来被外星人接走了啊。” 决明:“在哪里被接走的?” 白晓东:“我爸经常打她,后来有一天,我爸不在家,妈带我去海边玩。” 决明:“海边看见外星人了?” 白晓东:“我没看见,但是……嗯,应该是外星人吧,她抱着我在石头上站了很久,然后又回来了。” 决明:“没有害你掉下去吗,多高?” 白晓东:“忘记了,有点高吧……她给我买了一瓶可乐,让我在海滩上堆沙堡。我自己一个人,玩了一下午,她就不见了。” 决明:“哦。” 白晓东:“那时候我才四岁,然后有很多人来,有个警察抱我回家,说我妈去别的地方做客,让我在家里等她回来,警察陪我看了一会电视……然后我姨又来接我去她家,吃饭的时候,表姐说我妈被外星人接走了。” 决明若有所思点头。 白晓东道:“你呢?你看见的外星人是怎么样的?” 决明莫名其妙道:“我也忘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我穿越过来之前,在海边……因为我爸没有带我去过海边啊,所以应该是上辈子或者穿越前的事情吧。也是傍晚的时候,我看到海里有个蓝色的光球朝我飘过来……” 白晓东:“你以前的事情不是都忘了么?你不会是穿越来的吧,我看你挺正常的,不像穿越的啊,应该只是失忆以前的事情……嗯,是这样吧。” 蒙建国:“……” 刘砚:“?” 蒙建国走过去道:“张决明,你刚刚说的再复述一次?” 决明抬眼看看白晓东,又看蒙建国:“就是……我忘了,好像是在碰到我爸之前,因为我爸没有带我去过海边……” 蒙建国道:“那不重要,说详细点,你看见的蓝光是什么样的?” 决明略微描述了一次,就连刘砚也忘了自己正在思考的,颤声道:“决明,你看见过弦?” 决明:“???” “叫什么?咸?因为是海里出来的吗?”决明道:“它偶尔还会跟我说话,令我脑子里嗡嗡嗡的,但是听不懂它在说什么……收音机也收不到……” 蒙建国的声音竟是发着抖,道:“张决明,跟我来一趟。” 决明:“等我喝完……” 蒙建国:“都什么时候了!可乐不要了,再给你买一瓶。爆米花……好吧快点随便吃吃就走。” 决明满嘴爆米花:“唔,胖达先带回家……” 蒙建国:“我的老天,体谅一下老人家吧!刘砚你处理一下他的狗……快!决明跟我走。” 刘砚道:“还有呢?” 蒙建国道:“你去通知张岷,让他结束训练以后直接来虹桥外等。” 蒙建国拉着决明几乎是小跑出去,截住一辆电瓶车,刘砚怔怔站着,半晌没回过神来,难道第七区找的人就是决明? 然而蒙建国没有解释,或许决明身上有抗体,或许没有。 自己上次也是被当成修复者……一切还没定下来呢。 白晓东傻乎乎道:“发生什么事了?” 刘砚道:“没事……我要上K3一趟,你也来吧。” 白晓东把自己喝完的可乐杯扔了,拿起决明的可乐继续喝,牵着胖达,说:“刘砚!我想我完蛋了,怎么办!” 刘砚心不在焉道:“怎么了?” 白晓东说:“我和决明说话的时候,整个心都在砰砰跳。” 刘砚:“……” 刘砚泪流满面。 白晓东:“我看到他……感觉他整个人有一点点毛绒绒的……好想亲他……也好想抱他……我……” 刘砚心中大叹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刘砚:“他只是青春期,长了不明显的胡子而已!” 白晓东:“而且,感觉就像,和小时候的我在说话,那种……周围都没有人理解我,你知道吗,刘砚?” 白晓东倒退着走,拍了拍自己胸膛,煞有介事地说:“我以前也像决明这么寂寞……我……身边的人都不和我说话,我放学以后坐在公园里,自己想外星人和我妈妈,想到天黑,回我姨妈家……天啊,我好像爱上他了,我很想抱着他,亲他,永远陪着他。” “听他说话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一揪一揪的,好想哭,忍不住想摸他的头……我该怎么办?” 刘砚潸然泪下:“这个应该是我的问题才对吧,我也好想哭啊……该怎么办。你可以不要再说了吗,把爱放在心里吧,你最好不要去碰他……否则我帮不了你。” 刘砚脑子里简直是一团乱麻,先前的问题还没想清楚,又添了决明的事,白晓东念经一样在他耳边唠叨,刘砚走到一半真想跳海死了一了百了。 上了K3训练场,刘砚和郑飞虎打了个照面,说:“教官,张岷在吗。” 郑飞虎蹙眉,唰一下白晓东闪开。 “又怎么了?”郑飞虎扫了白晓东一眼,白晓东忍不住发抖。 刘砚:“蒙将军让我们去虹桥等。” “我也正打算去,顺路。”郑飞虎淡淡道,他吩咐人把张岷带过来,转身走在最前面。 白晓东道:“他是谁?” 刘砚:“他是决明的爸,要加入咱们飓风队的。” 张岷礼貌地笑道:“你好。” 白晓东:“爸。” 刘砚:“……” 张岷:“……” 郑飞虎:“……” 张岷马上谦让道:“不敢当不敢当,愚兄痴长几岁,不嫌弃的话叫我岷哥就成了。” 白晓东意识到自己二了,忙改口道:“岷哥好。” 数人跟在郑飞虎身后,连一贯面瘫的郑飞虎都禁不住面部神经直抽。 张岷神色凝重道:“决明怎么了?” 刘砚道:“记得以前你们身上的抗体吗?他们觉得决明身上可能有抗体。” 张岷马上色变道:“进来之前不是已经检查过一次了么?他没有特殊抗体,而且怎么能拿他做实验?我去就行了……我们一样的……” 刘砚道:“进来的时候是粗测,那个不太准,没关系,我也被检查过的,没大问题,不骗你,现在就让你过去看。” 张岷不放心地点头,郑飞虎说:“总部通知了,我们得快点。” 白晓东跟在刘砚身边,啰啰嗦嗦,最后不忘道:“刘砚,帮帮我。” 刘砚惨叫道:“怎么帮你!拆官配会被雷劈的你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就一点也不像嘛哈哈哈 晓东同学是很纯洁的兄弟爱喔~没有拆CP~ 接下来是言若大人的决明Q版!祝中秋节快乐哟!开心一下: 中秋。飓风队清扫了某市,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冰库厨房里找到些还能用的面粉干果腊肉叉烧,还有现成的月饼模子。 蒙烽给卓余杭打下手,待得第一炉月饼新鲜出炉,趁大厨一个不注意,手忙脚乱拈起一只烫呼呼的月饼,乐颠颠跑去给媳妇献宝。 刘砚正在车后跟新发明死磕,睡眠不足,神情阴郁。 蒙烽献上冒着热气的月饼,刘砚接过,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蒙烽道:“你吃,给老公留一口。” ——————中秋小剧场by·言若——————— 不知道动态图贴不贴的上,来试试: 64 64、细胞 ... 虹桥大门打开,秦博士带着三名科研人员走了出来。 秦海推了推眼镜,不悦道:“蒙将军,这 第一卷结束: (13) 已经是本月里你第六次告诉我找到修复者了。” 蒙建国负手而立,双脚略分,站在虹桥中央犹如一座山峦。 “我很肯定这次是你要找的人。”蒙建国沉声道。 秦海无奈道:“你哪一次不是这么说的?省点吧,蒙将军,狼来了的故事可一点不好玩……” 蒙建国:“那么你为什么还会出来?” 秦海:“……” “如果你的目的是进来参观并把科研设施全记下来。”秦海遗憾而同情、嚣张地说:“蒙将军,很明显你的记忆力还大大不够。” 蒙建国道:“你不需要?我带回去了。” 秦海推了推眼镜,嫌弃地看了决明一眼,在决明头顶比了个量身高的手势,决明只到秦海下巴高,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这么奇怪?” 秦海:“你才奇怪。” 决明蹙眉道:“你才奇怪,你全家都很奇怪。” 秦海败给他了,无力垮了下来,说:“算了进来吧,我已经习惯了。但狗不能进第七区,是的,就算伪装成熊猫也不——可——以。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你叫什么名字?”秦海示意决明跟着他。 决明答了,秦海一脸无奈,蒙建国带着人就朝第七区走,交流厅前台忙道:“蒙将军,人太多了……” 秦海道:“都进来都进来……别管了。说了狗不能进来,前台——!速度把它带走!” 众人挤进狭小电梯,上了七百七十七层,走进秦海办公室,秦海抽出一根教鞭,按了个按钮,现出背后的蓝光。 蓝光缓缓荡漾,秦海教鞭一点玻璃墙,麻木地说:“告诉我,它在说什么?” 决明安静站着,深邃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瑰丽的景色,静了很久。 一片静谧中,决明缓缓开口:“虽然你们……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但……你们仍然存在于我的……意识里,是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秦海刹那色变。 “我想……睡觉。”决明说。 “谁想睡觉?”秦海道。 决明闭上双眼,倒了下去。 “决明!”张岷马上吼道:“他怎么了!” 秦海道:“马上通知院士们!找到修复者了!这孩子能与地球弦交流!” 办公室内一团乱,张岷焦急地吼道:“他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秦海道:“不清楚,我们也是头一次碰上,带他到医疗室去……” 刹那间,整个第七区警报响起。 张岷抱着决明,匆匆进了观察室。 “接下来,所有人都出去……”秦海道:“蒙将军可以留下……” 张岷失控地掏出手枪抵在秦海额头上,咆哮道:“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秦海缓慢举起双手,蒙建国把手按在张岷的枪上,扳下来,沉声道:“让他留下来,我担保他不会添乱,刘砚,带其余人出去。” 刘砚道:“张岷,镇定点,你杀了他也没用。” 张岷缓缓喘息,观察室外围了一大群人,几乎整个第七区所有科研人员都来了,一名老者道:“都回到各自的岗位里去,解析脑电波,孩子,别激动,我保证不会伤害他。” 刘砚带着白晓东与郑飞虎下楼,蒙建国与张岷留在观察室外。 决明躺在病床中央,张岷没见过那仪器,问:“这有辐射么?” 蒙建国示意张岷稍定,秦海道:“不会,只是一个脑电波解析器,我们要把他的思想频率和弦联系起来,说不定能解读成光影片段,读出母星意识想传达给我们的讯息……他是你的什么人?” 张岷道:“我养子。” 秦海理解地点了点头,扫了蒙建国一眼,露出“你们这些人怎么全是这种关系”的表情。 叮一声响,电梯回到中央大厅,在这里的人都不交谈,抬头望向角落的大电视。 白晓东道:“决明没事吧。” “没事。”刘砚道:“可能会抽一点血,看。” 大厅内一片漆黑,唯余电视上的景象。 沙沙的雪花点消失,屏幕上闪着温柔的蓝光,那蓝光离开了深海,这时候还没有人类,也没有生物。 故事的开始,是一片茫茫橙红,仿佛有一个人,在熔岩中睁开了他的双眼。 周围流淌着烈火与红光,视线时而放大,时而缩小,几乎能清晰地看见活动的岩浆与刺眼的白色。 许久后,红光渐渐消散,屏幕上恢复漆黑,短短片刻,又亮了起来。 一名科学家道:“刚刚的情景是铀裂变的地心?” “有可能。”另一人道:“现在的景象,应该是冥古纪的地球。” 天空与大地俱是茫茫的暴雨,闪电在空中穿梭,偶有裂开黑暗的电流劈进深海,视线一转,镜头在宏观世界飞速推进,直至每一个水分子清晰可见。 分子量级的世界中,蓝光微微闪耀,游离的蓝点将许多个分子聚集在一处,令有机物形成了大分子化合物,多分子在弦的作用下被吸聚。 蓝光仿佛在做一个未知的实验,看得出它十分迷茫,它把许多分子堆砌起来,变幻了许多种砌法,它垮塌又重聚,重聚又垮塌。 蓝点推着更多的分子过来,一些蓝色的小光点缠绕化为螺旋状的细线,将分子紧密相连,它成功了,仿佛得到了经验,一些蓝光自动消去光泽,无数个蓝色光点朝着某个核心聚合,变幻为分子。 唰唰声中,千亿弦一起共鸣波动,犹如创世星辰,在静默的微观世界里构成了氨基酸,核酸,蛋白质,糖。 积木越砌越多,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王国。 当蓝光推着一片菱形的碎片,嵌在一条螺旋链的尾端的那一刻,这个王国缓缓震动。 镜头拉远,一团椭圆形的物质开始蠕动,那是地球上的第一个细胞,它通过薄薄的细胞膜和外界交换能量,并在海中漫无目的游动。 “生命的起源。”刘砚喃喃道:“太壮丽了。” 闪电和风暴轻易就把造物主的杰作撕得粉碎,然而蓝光顷刻间分化出无数光点,又制造出了更多的单细胞,它们满布整个海洋。 蓝光犹如一个随心所欲的魔术师,它千变万化,只是一闪,天空便彻底放晴,再一闪,海洋中有无数生命在游动。镜头再次前推,进入分子的世界,光点缠着螺旋链其中的一个碎片,将它温柔地拧传,这个细胞便不同了。 更多的光点聚合,由原子到分子,再到DNA片段,一些蓝点就像浩瀚大海中的水母游向链条末端,将片段和链吸附在一起。 蓝光就像个爱玩的小孩,令整个海洋充满了无数奇异的细胞。 最后,它升上天空,满意地检视着它制造的世界。 光阴瞬息变幻,大地铺满了绿色,每一秒便是十万年的岁月,蓝光安静地看着地球,没有再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转。 蓝光漫游整个世界,就像抽离了意识,在了解自己的身体,雨林中,一只奇怪的爬行动物蹲在树上,莫名其妙地与它对视。 蓝光看了它一会,进入它的身体,散开,蓝光拆开它的几个DNA片段,再组合回去,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又离开了。 那只恐龙的后代成为始祖鸟,展翅飞向天空。 靛蓝色的天空下,飞鸟越来越多,屏幕上的镜头视线转向天际。 彗星拖着金红色的尾焰划过天空,坠向地球的某一点,蓝光只是一闪便转了镜头,它瞬间跨过了千万里的距离,凝视着一个巨大的裂谷。 裂谷中嵌着一枚黑色陨石,周围的沙砾已经在高热下结晶。 蓝光停留了许久,仿佛在判断这玩意是客人还是入侵者,陨石一直处于裂谷中央,它在空气中逐渐瓦解,每一秒或许就是一千年,两千年抑或更多。 直到某一天,陨石中央裂开,一缕旋转的红光在空气中飞扬散去。 倏然间镜头再次飞速前推,看见一个奇异分子上隐约闪烁着红光,蓝光散成无数小点圈住了它,然而那奇异的片段被风一吹,开始逃离。 片段落在附近的一只霸王龙身上,蓝光一闪,进入恐龙身体,寻找这不速之客,然而红光已渐不可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新的碎片。 “这就是奥克斯病毒!”马上有病毒学家喊道:“蓝色的是母星意识。” 红光侵占了每一个细胞,侵蚀了恐龙的大脑,它占据了DNA链条的某一节,瞬间整条螺旋链红光一闪。 密密麻麻的细胞中,代表病毒弦的红光开始驱逐地球弦。 地球弦只得离开恐龙的躯壳,这只霸王龙四处寻找,开始啮咬爬行动物。 一场远古的病毒潮扩散开去,蓝光毫无对策,它再次潜入染病的恐龙身体,红光却像一面屏障,令蓝光无法进入。 大地上满是尸体,有头颅被咬爆,脖颈折断的雷龙,有互相撕咬后,从空中坠下,脑浆迸裂的雷龙。 地球弦看了很久很久,它尝试着释放出千万点蓝光,将彻底死亡的恐龙吸附到一起,成为一个奇异的怪兽,并带着它们沉进深海。 深海中,病毒弦的红光逐渐黯了下去,恐龙的尸体被水压碾碎,旋转的水流将它们挤进海沟中。 越来越多的地球弦核心从大地上升起,将无数具尸体带进深海。然而更多的恐龙被感染了,它们啮咬同类,不断扩散着病毒的红光,直至覆盖了整个地球。 最后,被感染却仍苟延残喘的恐龙群体,开始自发地大规模迁徙,跋山涉水离开大陆,前往海岸线。 地球弦俯览恐龙们的迁徙队伍,那条队伍一望无际,在大地上蜿蜒,它们动作缓慢,迟钝,目的却十分明确,直至走进海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仿佛是连锁反应,更多的动物成批地投入大海,鼠类生物前赴后继,鲸鱼则撞上了沙滩搁浅,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海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死亡的动物。 地球弦仿佛愤怒了,它吸引了所有的蓝色光晕,沉进地心之中。 大地剧烈震动,连着整个镜头也猛烈摇晃,岩浆从海沟中喷涌而出,镜头再次转换,这次是从天空俯览大地。 地壳变动,许多物种灭绝了,终究还有些生物顽强地活了下来。 镜头注视大地的目光平静,却能感觉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哀伤,千万座火山一起喷发,大陆板块再次移动,许久后平静下去。 火山灰在黑暗的长夜中飘扬,充满灰烬的长夜里,尘埃布满天空,遮住了阳光。 整个大地犹如笼罩在绝望中的一个冰霜坟墓,荒芜,死气沉沉。 冰河纪元开始,把生命埋在了地底。 地球弦再次飞向大地,沉入一片黑暗中,片刻后,回归充满熔岩与烈火的地心。 屏幕中陷入一片黑暗,过了很久很久才回复光明,就像一个沉睡的人,疲惫地睁开了他的双眼。 仿佛感觉到某种潜藏的危机,地球弦再次离开地心,穿过地幔,它的眼光瞬息变幻,似乎诧异地发现,一切又活过来了。 无数人类世界的景象掠过,它的眼神带着迷茫,再次穿梭于大地上,到处都是蚂蚁般的人类。 它看了许久这一切,所有能找到的地方几乎都能发现这种新的生物,地球弦释放出蓝光,观察人类的反应,所到之处人群彼此交流,惊讶。地球弦似乎更惊讶,它盯着人群,似乎在观察他们。 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尝试捕捉它,地球弦不自在地离开,它闪过无数个地方,海水浑浊铺满石油,自然生物死去,地表龟裂干涸,巨大的蘑菇云升起。 地球弦在人类世界最后看的一眼,是个巨大的水泥匣子,它占地数万平方米,犹如一个囚禁着毁灭与死亡的棺材。 地球弦离开人类社会,来到南极上空,臭氧层上,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镜头拉远,又拉近,掠过无数白色的冰川山峦,在一座冰山中,发现了日光下,被冻在冰里的蛇颈龙。 它观察了许久,似在犹豫,要不要毁掉冰山。 地球弦闪过许多地方,发现了更多遗迹,甚至在岩幔之间,亿万年前地壳变迁时,空气形成的空间,动物的尸体浸泡在石油里。 而头顶勘探钻头的声音逐渐逼近,石油一瞬间尽数涌了上去。 地球弦再度飘上地面,浑浊的大地上满目疮痍。 它浸入洋流中,缓缓飘荡,载浮载沉。在海边发现一个男孩。 白晓东道:“张决明。” 张决明还只有十一岁,面容充满稚气,戴着顶白帽子,独自在海边看书,偶尔抬头思索,潮水卷来,他看见一个玻璃瓶半埋在沙滩上,里面关着只不住挣扎的小螃蟹,像是被潮水冲上岸的。 很小的螃蟹几番挣扎都爬不出玻璃罐头瓶。 决明放下书,过去捡起玻璃瓶,抓出那只小螃蟹,玻璃瓶随手扔掉,手指头被螃蟹死死钳住。 潮水卷来,决明躬身,把食指浸入水里,小螃蟹自发地松开钳子,回归大海。 决明转过头,忽然就发现了地球弦,他与绽放着蓝光的地球弦对视良久,现出疑惑的表情,地球弦飞向他,进入了他的身体。 地球弦在他的体内寻找到DNA链,蓝光聚合,左修修,右改改。最后完工,似乎还不太满意,升上他的脑袋,安静地呆着。 片刻后地球弦忽然又飞出来,发现决明双眼失神空洞,呆呆看着前方。 地球弦覆盖了他的身体,一闪掠过千万里之遥,出现在南极上空。 冰层还没有完全融化,蛇颈龙的尸体安静地躺在水晶棺中。 地球弦再一闪,出现在一个山谷中。 它似乎忘了第一次见到这少年的地方在何处了,然而人类在它的眼中几乎都一样,世界在它的眼中也并无差别。 它把决明放在山谷中,再次潜了进去,屏幕一片黑暗。 画面再次亮起来的时候,丧尸潮爆发了,成千上万的人类离乡背井。 飞机轰炸,坦克碾压,人类彼此啮咬, 64、细胞 ... 杀戮,蘑菇云从城市上空冉冉升起。幸存者开始逃亡,千万道蓝色光晕从静夜中升起,重复着一亿年前做过的事——收敛它的子女。 尸体聚合,成为顶天立地的巨人,走向海岸,走进深海,沉入海沟。 倏然间,镜头飞速回到决明身上。 地球弦疑惑地发现了什么,画面中,张岷焦急地不时回头,看他被感染的朋友。他开着车,和决明一起带着中年男人回到医疗站。 最后他们都被病毒入侵了,决明疲惫地依偎在张岷的怀抱里。 地球弦浸润了他们的全身,无数个光点开始与病毒弦争夺这两具躯壳的控制权,病毒迅速分解,蔓延,而地球弦释放出数以亿计的蓝光,拼接DNA,最终抓住了其中的一段,生成一个小小的,奇异的,新的生命体。 这种新的生命体在血管中快速流动,扩散开去,就像从粒子发射机中飞出的微粒,悍然撞上血管中迎面而来的病毒,将它撞得粉碎,瓦解,病毒的遗传碎片在血液中飘零。 红光消失,张岷抱着决明走向车旁。 地球弦始终注视着他们,相聚,分离,再相聚,决明抱着一把枪走过雪山,地球弦令山顶的大雪倾泄下来。 巨人跨过他们的头顶,朝着东南缓慢离开。 人类的行动比起恐龙更迅速,他们发现了巨人,开始拆卸它,更有人操纵着大型机器进入深海,拆开被水压碾碎的巨人,地球弦安静地看着它。 魏博士的深海挖掘机重重剥开尸体外壳,如获至宝,用一个玻璃罩收纳了地球弦,带回公海基地。 一个又一个地球弦从陆地上被带了回来,安放在不同地方的实验室里,然而玻璃罩中的蓝光始终安静地注视着忙碌的人类。 画面千变万化,每一个镜头都是不同地球弦意识所见到的,充满了死亡,杀戮。 它时而想进入某些人的体内帮助他们抵抗病毒,然而却在幸存者的互相攻击,抛弃彼此而独自逃生的行为前迟疑,却步。 它仿佛想不明白,难以和一亿年前的恐龙作比较。 世界已截然不同,物种也不再一样,亿万年前的恐龙族群选择了壮烈死去以保持自己的生命尊严,取而代之的人类,则顽强地在世界上苟延残喘。 最后视线回到玻璃罩中,面前是背对它的秦博士。 “告诉我,它在说什么?” 镜头切换,回到决明的双眼,面前是另一团蓝光。 决明的声音响起: “虽然你们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 “但你们仍然存在于我的意识里。” “是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画面陷入了长久的黑暗,恢复沙沙的雪花点,剧终。 65 65、回忆 ... 观察室外一阵静谧,唯有决明的心电图有节奏地起伏。脑电波图纸趋于平稳,张岷道:“他不会变成傻子吧。” 没人回答他,全在忙碌。 “你们要做什么?”张岷道:“别抽他的血!抽太多了!受不了的!” “别激动!”蒙建国道。 秦海不耐烦道:“张先生,你真的很吵,有几亿人在等待救赎!你的爱人是关键,全部都等着他的这一点血,分离出血清,提炼出抗体,我保证了无数次,不会伤害他!” 一名老院士愤怒了:“提炼出抗体后,你随时可以把他带回去!” 张岷这才稍稍平静下来,鲜红的血液从决明身上被抽出,倏然间蓝光一闪,观察室外产生了不易察觉的骚动。 “又怎么了?”蒙建国蹙眉道。 “秦博士!”通讯器响起:“政务办公室里的弦消失了。” 秦海:“……” 观察室内充满蓝光,它温柔地扩散,满布每一个角落,在所有人的瞳孔中沉入地面。 地球弦不住扩大,那一天几乎所有人都看见弦了,它沿着第七区的尖塔缓慢下沉,笼罩着温和的光晕,一直沉入尖塔底部大厅。 一道恢弘的蓝光掠过第七区,站在大厅中央的刘砚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地球弦穿透了他的身体,浸入海中。 四周恢复安静,所有的地球弦离开地面世界,回归地心。 中央尖塔高处: 嘀——嘀——嘀,心电图仪声音中,决明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不住挣扎,将病床周围弄得一团乱。 “抓住他!”秦海道。 “怎么回事!”有人马上吼道。 张岷:“决明!” 刹那间观察室内混乱起来,决明喊道:“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老院士按着决明,决明狠命挣扎,对他又踹又撞,喊道:“放开我!” 老院士道:“孩子,镇定!我们没有恶意!” 秦海道:“老师别进去!小心他攻击你!快准备给他打镇定剂!” 张岷吼道:“不能打镇定剂!” 蒙建国二话不说,猛拧了几下观察室的门,咔嚓一下直接把门把拧开,一阵风冲进去,抓着决明的手,沉声道:“安静,看着我,我是兵叔叔,军人不会伤害你,对不对?” 决明的手腕被蒙建国锁住,无法挣扎,看见蒙建国的军装终于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决明道:“我爸呢?” 蒙建国说:“你生病了,得给你抽血化验,马上就会结束。你很没礼貌,怎么能打老人家?马上给他道歉。” 决明看了那院士一眼,又迟疑地看蒙建国,最后朝那老院士道:“对不起。” 老院士和蔼笑道:“没关系。” 蒙建国放开决明的手,决明又问:“我爸妈呢?这是什么地方?” “我在。”张岷道:“宝贝别怕。” 决明蹙眉看了观察室外一眼,表情十分茫然,老院士把针管抽开,决明头上的贴片移走,说:“可以了,将军请陪着他在外面稍等。” 决明下病床时一阵趔趄,头晕眼花,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蒙建国躬身示意背他,决明道:“不用,我自己能走。” 蒙建国把决明带到休息室,张岷伸手来抱,问:“头晕吗?感觉怎么样?” 决明抬手让过,莫名其妙道:“你谁啊你。” 张岷怔住了。 蒙建国依稀明白了点什么:“张决明,你最后记得的事情是什么?” 决明莫名其妙道:“我不叫那个名字?到底是怎么了?” 张岷的脸色变了,决明道:“我叫戴星,我爸呢?我妈在哪?” 蒙建国安慰道:“马上带你回去找他们,你之前有一段时间失忆了,他是在你失忆期间的抚养人。” 决明一听就懂,愣住了。 许久后他开口道:“失忆了多久?” 蒙建国道:“四年。” 决明缓缓点头,蒙建国蹙眉道:“你很聪明。” 决明说:“谢谢……我爸妈找我了么?” 蒙建国道:“不太……清楚,我手头没有资料,但我保证会帮你找到你父母……秦海博士?” 秦海拿着几张资料进了休息室,蒙建国起身。 秦海:“回去准备你的黎明计划,一致通过了,这种抗体非常有用,它可以在所有人的身上进行传播与培植……” 蒙建国:“会有副作用么?” 秦海:“不清楚,作为实验品,我已经被注射了,现在血液正在缓慢生成抗体,速度非常快,结合最后的真菌,我想黎明计划……” 张岷道:“宝贝,你不记得我了?以前的事都忘了?” 决明道:“什么,别肉麻!有话好好说!” 张岷:“是爸啊!你为什么……你怎么全忘了!” 决明:“你疯了!痛啊!松手!手要断了!” 蒙建国:“他还需要做什么?” 秦海:“可以带他回去,但请别让他乱跑,说不定后续还需要他配合作一些研究以防万一……” 决明起身撞翻了茶几,把落地树推了下来,休息室内一阵混乱,决明大叫道:“你站在那里说!别动手!” 秦海深吸一口气。 休息室内静谧。 秦海咆哮道:“我简直是受够你们了——!马上把他们带走!” 蒙建国礼貌道:“我也受够你了,秦博士。” 秦海一副抓狂的模样转身,蒙建国伸出手,说:“握个手吧,秦博士,至少地球有救了。” “嗯哼?”秦海无奈地再次转身,与蒙建国握手:“理论上,人类有救了。” 叮一声电梯门开,现出电梯里的蒙建国,决明与憔悴的张岷。 刘砚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要留在里面一段时间呢,我看看,抽了多少血,头晕吗?” 决明提防地看着刘砚许久,而后道:“你好,不多。” 白晓东过来说:“张决明,你脸色好白,我背你吧。” 决明蹙眉道:“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能走。” 决明那句“你好”,以及生疏的表情,看在刘砚眼中,刘砚马上心念电转,推测出了内情。 “你又失忆了?”刘砚道。 决明:“你为什么要说‘又’?” 刘砚笑了起来,决明嘴角抽了抽,蒙建国道:“回第六区再说吧。” 当天傍晚,蒙建国和郑飞虎都各自回了办公室,其余人则在第七层的中央食堂里坐下,一名心理医生在桌子对面给决明作测试。 决明捂着一边眼,测量视力,心理医生又拿出一份考卷给决明填。 决明做了几题,侧头看隔壁桌的刘砚和张岷,刘砚小声安慰张岷,张岷眼眶通红,时不时地看决明。 “我觉得他比较需要心理医生。”决明小声道。 心理医生道:“我……待会去给他看看,他可能只是受了刺激。” 决明有点畏惧地打量张岷,张岷与他对视良久,嘴唇不住发抖,隐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别打扰他。”刘砚道:“他在做测试,看着我,张岷。” “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心理医生问道。 决明蹙眉打量他,说:“你是在测试我是不是精神病吗?” 心理医生点了点头,说:“因为你看上去挺笨的。” 决明道:“谢谢,有话说大智若愚,而且笨不笨和你没关系。” 心理医生笑了起来,问:“戴星,谈过女朋友吗?” 决明摇了摇头,心理医生又问:“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决明说:“没有,怎么,你要给我介绍一个?” 心理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决明把题目飞速做完,考卷还给他,又戒备地看了侧旁的张岷一眼。 张岷绝望地说:“宝贝,你……真的全忘了吗?!一点也没想起来?” 决明:“我一直就是这样!别这么肉麻好吗,你……唉……你是不是不舒服?” 刘砚:“他是你的监护人,要有礼貌,戴星。” 决明道:“对不起。” 心理医生总结了报告,说:“监护人是哪位。” 刘砚道:“说吧。” 心理医生看了决明一眼,决明问:“我不能听?” 刘砚:“可以,你听吧,但我觉得你现在脑子里应该是一片混乱,听了也想不通。” 决明道:“简直是非常混乱,这只狗为什么……会被染成这样。” 胖达坐在地上,眼神中带着哀怨看决明。 刘砚:“你喜欢它吗?喜欢的话可以养它。” 决明道:“还行,我带它去走走吧,感觉好乱。” 决明把松狮的眼罩摘了下来,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刘砚交给决明一叠金箔:“你可以拿这个去买东西,随便什么都行。” 决明走了,刘砚示意张岷镇定点,朝心理医生道:“说吧,先生。” 心理医生道:“根据你们所说,监护人捡到他的时候,戴星的心理是完全封闭的,智商相当于十七岁左右同龄人的平均水准……” “那么高?”刘砚道。 心理医生道:“是的,这或许和他以前的经历有关,现在他的智商更高,已经有一百五十七了。” 刘砚道:“心理完全封闭,是什么意思?” 心理医生道:“如果你们先前说的都是实情,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戴星被他捡到的时候,相当于从零岁开始,但他的智商非常高,你介意把你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的成长情况说一下吗?” 张岷红着眼眶,把情况大致说了。 心理医生沉吟片刻,而后说:“或许他最开始不说话,是在学习,他的大脑,几乎处于一片幼儿的空白期。” 张岷说:“是的,刚开始他一直看着我,模仿我的动作。” 心理医生:“非常罕见……如果一切属实,他的思考分裂成两个人格,第一个人格相当于五到十岁,高智商,低情商的小孩,同时又受到一种奇怪的状况影响。他有丰富的求知欲,但很少发问,全用自己的知识体系来生硬解答。” “第二个人格则是他的原本人格,这个人格就是他现在的性格状态,第二人格在被你收养的时候陷入了沉睡,但从十一岁到十六岁的这段时间内,所吸收的知识,以及与人相处的经验,都被储存在第二个人格的思考体系里。” 刘砚与张岷都是沉默不语。 心理医生道:“这个案例很有指导性作用。” 刘砚说:“我通俗一点说说看,他有两个人格——决明和戴星,最开始的戴星人格只有十一岁,在失忆的时候休眠了。呈现出另外一个人格决明,决明醒来的时候也只有十一岁,这是被某种力量影响后的结果。” “而且无论决明遭遇了什么事,社交能力和人际交往都没有任何经验增长。但这些经验被总结,分析后,全部灌输进了戴星的沉睡人格里。” “现在决明不见了,戴星苏醒,于是他的表现完全符合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心态。” 心理医生点头道:“可以这么说,还需要综合他的家庭环境,成长条件来分析。我无法提出太多结论了。” 刘砚点头道:“谢谢您。” 张岷依旧沉默地坐着,而后抬头道:“另外一个人格去了哪里,能找回来么?” 心理医生说:“我……刚刚就反复强调‘如果一切属实’这个前提,因为决明人格我是根据你们的总结,和这份报告假设出的,事实上在测试中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的这个推论,一直建立在‘你们说的现象’上,而不是测试表明的情况。” 刘砚:“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他现在一切正常?” 心理医生点头道:“戴星的智商很高,处事能力也不错,就是个很健康的高中生。如果不是你这么说,我根本不会认为他的体内存在过另一个人格。” 心理医生告辞,决明牵着狗,买了瓶苹果汁喝,买了一根热狗,一包火腿肠,热狗自己吃,火腿肠给胖达吃。 一人一狗,坐在K3的操场边上,看着特种部队的兵们打篮球。 黄昏时间,第六区的顶灯调整了光线,一束橙红的温暖光芒从西面的天花板渐变而来,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 刘砚拍了拍坐在对面的张岷肩膀,说:“听我说,岷哥。” 张岷抬眼注视刘砚。 “捡到他之前。”刘砚认真道:“你一无所有,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张岷摇头道:“你不懂的,刘砚,不能这么说。有的人来过你的生命里一次,就算某天走了,你也永远回不到从前了。决明来过,我的人生就永远不一样了。” 刘砚道:“但他还在,你看,那不就是他么?” 张岷转头注视远处的决明,刘砚又道:“起码你们可以再认识一次,重新开始。而蒙烽呢?我已经失去他了,我们前途未卜。” 张岷沉默了很久,最后道:“你说的对。” 刘砚点了点头,说:“你刚刚太……激动了,岷哥。” “你就像个疯子,要么抽风一样,也不说话;要么就反复念叨‘你怎么了’‘你忘了我么’这几句,这样不行!他有点怕你,你像个喝醉酒的疯子。太暴力了,谁看了都怕,你要照照镜子么?你眼睛很红,表情很可怕。” “随便谁看着你,都觉得你有点精神错乱,他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接近你,并不是排斥你。你不能期望有什么奇迹发生,你觉得你抱着他……他就会想起来了?抱歉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张岷:“我……不是有意的,他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彻底……懵了,我以前也想过很多次,如果真有这一天他全想起来了,只是忘了我……我每次想到这个就不敢多想。” 刘砚沉默了。 张岷又道:“你能理解吗,那种最怕的事情变成真的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就像在做噩梦一样,完全不敢相信。现在我好点了,但该怎么说?” 刘砚:“你看,我和他之间的交流就没有问题,你先让自己镇定下来,告诉你自己,他已经忘了你了。他不是决明了,一切重新开始,你循序渐进地试试。” 黄 65、回忆 ... 昏的光线中,打着赤膊的白晓东原地跃起,漂亮地投出一个三分球。 特种兵们散了,白晓东取来晾在单杠上的草绿色迷彩背心,搭在肩上,走到篮球场边缘。 “给我喝一口吧,张决明。”白晓东说:“渴死了。” 决明道:“我叫戴星。” 白晓东道:“好好……戴星,叫什么都一样。” 决明把苹果汁递过,白晓东仰头灌下,打着赤膊的匀称身材上满是晶莹汗水。 他穿着一条迷彩长裤,练散打的人身材很漂亮,腹肌堪称完美,不太壮实却十分匀称,他喝了苹果汁,双手按着膝盖喘了片刻,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绯红。 决明:“这叫一口?” 白晓东朝决明暧昧地笑了笑:“确实一口啊,再买一瓶还你。” “我有钱。”决明嚣张地手指一搓,金箔呈扇型孔雀开屏,闪闪发光。 白晓东“哦嗬嗬”一声,作了个惊讶的夸张口型。 白晓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书签?” 决明:“……” 决明:“你们感觉怎么都跟我挺熟。刘砚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白晓东望向食堂的桌子,原本坐着刘砚和张岷的地方空了,茫然道:“你人见人爱啊,他们没告诉你怎么办吗?” 决明说:“刘砚给了我这个条形码,让我去第十层查我爸妈的资料,但是现在下班了,得明儿再去。” 白晓东道:“哦,咱们先去吃饭吧,K3的专用食堂比这边的好吃,用我的卡,走。” 决明:“我晚上睡哪儿,躺篮球场上吗。” 白晓东:“你会被清场的教官拖去关小黑屋的,来我宿舍睡吧,哥俩挤张床,对付一晚上,明天再问刘砚那小子好了,狗……睡床下吧。” 白晓东搭着决明的肩膀,牵着胖达,一路走了。 夜七点,黄昏逝去,K3陷入夜色之中,所有街道上,沿途路灯亮起温暖的橙黄光芒。 路灯下,张岷安静地站着,他手里拿着一包炸虾,却始终没有过去,目送决明与白晓东在华灯初上的夜晚离开。 66、戴星 收容机构人口普查处: 昨夜决明在白晓东宿舍里过夜,白晓东一手揽着他,一大一小并肩躺在床上,白晓东详细说了如今的情况。 决明就像在听故事一样,他满腹疑问,却不得不相信,第六区,海底收容所……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宿无眠。 清早起床哨响,白晓东匆忙前去训练,决明马上起身,匆匆前往收容机构人口普查处。 张岷在马路对面等了一宿,直到决明来了,决明在办公室外等开门,张岷就远远地站着,不说话。 一个女人过来划卡,看了他一眼。 “找人的?”女主任道。 决明点了点头,女主任说:“进来吧。” “全国有很多叫戴展鹏的人……”女主任说:“让我看看,家庭匹配关键字……你叫什么来着?” “戴星。”决明道。 电脑上跳出密密麻麻的内容,其中几张资料被放大呈现。 女主任喃喃道:“戴星……你爸爸是第七区要找的人……中国航空工程院的。” 决明道:“对,他是工程师,我妈妈是海洋学教授。” 女主任道:“你12岁要参加清华少年班的集训,是吗?” 决明道:“嗯。” 女主任道:“难怪他们找不到你,开始以为是一场国际绑架案,你爸爸手头有很多机密资料……当时没有声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决明道:“待会再谈这个行吗?我爸妈在哪?” 女主任:“他们已经牺牲了。” 决明茫然点头,呆呆坐着。 女主任道:“很棘手啊,少年班已经取消了,我得请示第七区,你是科学家遗孤,应该找航空工程院的报道,但你已经成年了……又没有学籍,这可真麻烦。” “有水喝吗。”决明问。 女主任看着决明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难过。 她交给决明一个杯子,示意他去接水,决明接了杯水,怔怔道:“我出去走走。” 女主任叹了口气,决明站在路边,看着杯子发呆。 他走出一步,电轨车正穿过马路,决明魂不守舍地碰了上去,张岷马上吼道:“小心!” 他从一旁冲出来,拉着决明的手,被水溅了一身,把他半抱着拉到角落。 决明发疯地大哭起来,张岷忙道:“碰着了么?我看看?别哭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半小时后,决明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张岷坐在接待椅上,说:“所以他……双亲亡故了?” 女主任道:“非常遗憾,确实是这样。” 张岷道:“应该找什么人。” 女主任道:“现在工程院已经重组过了。他们认识戴博士的应该没有,大部分是年轻人,所以很难办。而且戴星严格来说已经成年了,军方不接受十六岁以上的托孤。” 张岷:“他的父母没有同僚了么?同学,弟子……” 女主任查了一下资料,喃喃道:“都牺牲了……这次死的人实在太多,让我看看。有了。中央工房有一位姓魏的博士……” 张岷:“魏什么?” 女主任:“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电脑这样说的。” 张岷:“我是说叫什么名字!” 女主任说了名字,张岷道:“他是戴展鹏的老同学?” 女主任道:“他们是一届的,说不定认识呢。”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张岷倚在椅子上发呆半晌,而后道:“我马上就要去参军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要找个人照顾他,否则走得不安心。” 女主任理解地点头,说:“我给你们开通十八层工房的出入特权,你带戴星去看看吧。” 决明醒了,沙发一旁,张岷睁着通红的眼看着他。 两人视线一碰,张岷马上不自然地转开目光,说:“没事吧。” 决明点了点头,张岷道:“我问到了,咱们去工房看看,有你爸爸的老同学。” 决明筋疲力尽地起来,跟在张岷身后,张岷像个兵痞子,一身邋里邋遢,头发乱得很,叼着根烟边吸边走。 “以前是你在照顾我吗。”决明问。 张岷沉默点头,他们站在电梯门口,张岷下意识地抬手,想搭决明的肩膀,却不敢伸手,最后搓了搓手,拘束地把手放进自己裤兜里。 张岷按了按钮,抬眼看电梯上的数字,说:“咱们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也不全算我在照顾你……应该说彼此照顾吧。” “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决明又问。 “你……”张岷沉吟片刻,而后道:“像个小孩,幼稚,不成熟。” “我觉得我现在也有点。”决明木然道。 张岷叹了口气,笑了笑,说:“戴星,你比以前好多了。” 决明:“你叫什么名字。” “张岷。”张岷道:“我是农村出来的,很多事情不太会控制,昨天把你吓着了,我……很抱歉。” 决明道:“没事,我没放在心上,你得控制自己情绪。” “是啊。”张岷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怔怔出神:“我偶尔会失控,不太好……” 电子女声:“十八层,统战部军事研发工房。” 工房大厅中央人来人往,杂乱的工作台上堆满零件与图纸,张岷找了个人问到魏博士的办公室,与决明穿过车间,旁边响起声音: “决明?怎么到这里来了?”刘砚道。 “刘砚,你又叫错我名字了。”决明道。 刘砚笑了起来,说:“名字有什么关系,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张岷说:“来找魏博士的。” 刘砚指了指西侧,说:“魏博士还没来上班,你可以在他的私人工房外面等。戴星你……” 决明看了刘砚一会,张岷去魏博士的工房外坐下,决明过来坐在工作台旁的高脚椅上。 刘砚本想问问决明今天寻找父母的事,然而一看决明神色不对,便猜到就里——一定是父母双亡了。 然而张岷带着决明来工房做什么呢?如果张岷自己有事,决明不会被放行,这事一定和决明的父母有关…… “你爸爸也是搞机械的?和魏博士是朋友?”刘砚短短片刻,就推测出张岷找魏博士的内情。 决明道:“对,你真聪明啊。” 刘砚笑了笑,决明说:“这个是推进器图纸吗。” 刘砚刹那动容,问:“你看的懂?” 决明端详片刻,答道:“看的懂,我爸的工房里有这个。” 刘砚:“你知道小型氮气推进器么。” 决明侧着头看,刘砚道:“我正在测试一个零件,还需要一个定位发射器。” 决明说:“我帮你吧,数据给我看看,我以前经常帮我爸测数据。” 刘砚拉过显示器活动支架,决明看了一会,触屏建立新表格,刘砚开始扫描图纸。 刘砚:“你那时候才十一岁,就会这么多了?这可是大学里才教的公式。” 决明:“我很喜欢数学……想去念少年班的,主任说少年班没了。” 刘砚:“……” 决明没有说父母的下落,刘砚也没有问,片刻后魏博士拿着个喇叭,远远吼道:“刘砚!你招了个小助手吗?看上去不错啊!” 刘砚笑了笑,与他打过招呼,张岷马上起身,跟着魏博士进了办公室。 决明:“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你的工作吗?” 刘砚:“不全是,我是飓风队的技师,帮他们调试设备的,本来在放假休整,因为第七区还没出消息……我没事做,回工房主动报到。” 决明:“劳逸结合才行,不要这么拼嘛,少抽点烟。” 刘砚吁了口气,笑道:“心情不好的时候,疯狂忙碌,拼命工作能令你暂时忘记很多事情。” 决明:“但一旦闲下来了,那些事情还在。” 刘砚:“起码比起每天不停想着要好,不对么,忙到眼睛睁不开了就回去睡觉。” 决明:“嗯。” 两人交换数据,刘砚开始修改图纸,决明戴上红外分析眼镜,拉过另一个模板支架,开始扫描计算。 彼此都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刘砚忍不住打量决明,大叹真是天才。一时间竟有种惺惺相惜之意。 刘砚边对照数据标注图纸,边随口道:“你和张岷混熟了吗。” 决明说:“没有……他好像还是不太对劲,不过比昨天好点了。” “哦。”刘砚说:“张岷以前很爱你,他现在心底一定很难过。” 决明说:“怎么个爱法?” 刘砚:“把你当做小孩,当做他唯一的亲人……等空了我给你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咱们一起从化工厂逃亡,到永望镇,又来了公海……” 决明:“现在就有空啊,说吧,刘砚你真是个天才,你比我爸知道的还多,啊,你的这些设计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是艺术啊。” 刘砚谦虚地笑了笑:“你爸专攻航空航天,我只是学得比较杂,再专精点就上不去了。” 刘砚把认识决明与张岷至今的回忆说了一次,决明认真扫描模型,修改样品数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听着,刘砚也不看他,知道他全听进去了。 “我还……跑去救他?”决明颇有点不可思议。 “对。”刘砚笑着说:“你抱着一把AK,开车出去,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了。” 决明:“临走时我害怕吗?说了什么?” 刘砚想了想,道:“没有,嗯,你好像是说‘再见,刘砚,你还没祝福我呢’,然后我祝你好运,你就走了。” 决明若有所思地点头,刘砚又道:“后来听张岷说,你做的很不错……” 渐渐的,决明听着听着停下动作,摘了红外扫描眼镜,坐着出神。 “所以他挺爱你的。”刘砚说。 决明沉默不语,而后忽道:“地球弦……原来我身体里以前住了另一个人。” 刘砚点头,决明又道:“所以地球磁场变化,是因为它打算再次清洗了?” 刘砚整个人趴在桌上,真是败给他了,谈话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决明又喃喃道:“因为病毒没法控制,所以地球开始改变自己的磁场……打算引起海啸,冰河期,把大部分感染的物种毁掉?” 刘砚道:“或许吧,你根本没懂我的意思。” 决明道:“我懂啊,但我在想另外一件事,为什么地球弦不这样做了呢?” 刘砚:“可能它获得了一些消息吧……我怎么知道?很老土的构思,通过以前那个你的一些记忆碎片,知道了人类的感情模式,被你和岷哥的真情感动了,这就是爱……挺住!挺住!别那副表情嘛!我又没欠你钱……反正那天它沉进地心,据说磁场已经恢复正常了。” 决明表情说不出的诡异,魏博士和张岷走了出来。 刘砚与决明起身打招呼,一如张岷所愿,魏博士决定破格招收决明进入中央工房。 魏博士开了证明,每天早上决明到学校去补习半日制大学课程,下午回来中央工房当助手,并给他拨了个单独的房间。 张岷终于解决了最头疼的事,说:“以后就请你……照顾他了。” 魏博士笑道:“小伙子能照顾自己,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对不,小星?学习你刘砚哥哥。” 决明嗯了一声,而后道:“你要上哪去,张岷?” 张岷道:“参军,我得回去训练了。” 决明:“加油,再见。” 张岷转身走了几步,在工房远处看着决明,人来人往,嘈杂的大厅似乎离他十分遥远,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人。 “永别了,我的张决明。”张岷说。 张岷离开中央工房,刘砚交了图纸,追上他,说:“你旷这半天,不怕被教官揍么?我陪你去说说吧。” 张岷沉默点头,刘砚送他上了K3,郑飞虎巡过来,吼道:“张岷!上哪去了!” 刘砚正要分说,张岷示意不用,站好准备挨揍,郑飞虎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动手,淡淡道:“快点归队,继续训练,儿女情长都放放,最终战役要开始了。” 2013年8月6日。 奥克斯病毒爆发一周年,蒙建国正装于电视上发表讲话。 海底避难所内,全部照明设备关闭,第七区尖塔警报长鸣,默哀在这一年中,死去的千千万万同胞。 三分钟后,电灯再次亮起时,蒙建国结束了他的哀悼词,秦海博士第一次在电视上露面,接受采访。 他带来一个好消息,第七区研究出了新的疫苗抗体,从8月13日起挨个注射。 这种新型抗体,将完全覆盖原本在体内注射过的三次疫苗效果,吞噬所有类病毒感染源,并将它们完全同化。 K3的所有特别行动小组率先接受了注射,从此以后,公海的幸存者不用再担心被奥克斯病毒感染了。 然而我们的家园,还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陆地地图发生了变化,丧尸的分布范围变了,所有丧尸开始朝着沿海处移动,它们聚集在东南地带,形成一个庞大的集合,与公海所在处遥遥相对。 据郑飞虎说,第七区根据凯特琳留下的,令人体腐烂的疫苗方案,研究出了一种新的细菌,这种细菌结合抗体后,投放进丧尸群内,能令所有的丧尸快速腐烂。 然而还需要攻克一些技术难题,因为细菌的感染性速度不快,难保不在投放过程中引起丧尸的溃散。 更多的疑点出现了,丧尸们为什么朝着海边聚集,它们打算渡海么? 蒙烽已经在丧尸群中了,他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先知说过,奥克斯终极体是病毒弦的进化终点,蒙烽身上的病毒已经是终极体了?还是距离终极体仍有一步之遥的不完全体? 如果蒙烽成为所有丧尸的领袖,他打算做什么? 我问过蒙建国,他没有回答。 “把所有的丧尸聚集在一起。”赖杰道:“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刘砚合上日记本,赖杰马上闭眼。 “说正经的。”刘砚道:“我不掏闪光弹。” 赖杰说:“他让咱们用核弹炸他,炸所有的丧尸。” 刘砚:“你怎么知道的?” 赖杰:“我猜的,如果我是他,我就会这么做。” 刘砚没有回答,赖杰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好睡,总有办法的。” K3楼层关灯,赖杰推门离开,说:“哦,对了,刘砚,告诉你件事。” “什么?”刘砚躺上床去。 赖杰说:“黎明战役快开始了,组织提前给飓风队换了一名机械师。” 刘砚马上起身道:“怎么回事?谁的主意?” 赖杰道:“我不知道,飓风队有其他的任务要执行,我猜可能要……” 刘砚:“赖杰,这和你有关系。” 赖杰矢口否认道:“没有。” 刘砚:“认识你这么久了,如果这事跟你完全没关系,你不会选择一个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语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告诉我。” 赖杰沉默了。 刘砚道:“假设你撇的清,帮我争取过,会在第一时间来通知我。你随便告诉我一声就忙着跑路,很明显你知道内情,而且接受了这个安排。” 赖杰只得转身回房,坐在床前的茶几上,张着双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实话说吧,你不适合担任这次的机械师,你牵绊太多,会影响你的最终决策,而且飓风队的任务,不是去营救蒙烽。” “他们打算放弃他么?”刘砚冷冷道。 赖杰说:“这点我不知道,你不要胡乱下定义。” “他们给所有小队划分了区域,从A到Z,我们今天领到了丧尸群的分布图。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丧尸王国。丧尸领袖还不清楚是不是蒙烽。” “这只头儿在整个丧尸王国的中央地带。而飓风队的任务是狙杀U区的丧尸首领,每支特种部队都要面对五十万只丧尸,狙击掉它们的节点首领后全身而退。否则散播细菌的时候,恐怕它们会有目的,有计划地朝其他区域迁徙逃亡。” 刘砚沉思良久,而后缓缓道:“狙杀了丧尸领袖,以及所有的丧尸首领,令整个丧尸群体崩溃,失去组织,再开始散播那种腐化的细菌?” 赖杰道:“对,黎明计划从傍晚六点开始,清晨六点结束,一共十二个小时,最后使用核弹,毁掉所有痕迹。这种微生物对人类和活物没有作用,但第七区觉得最好还是控制住,以免再出什么岔子。” 刘砚道:“我和你们一起去,顶多我不去找蒙烽。” 赖杰道:“刘砚,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在任务完成后争取时间,独自到族群中央去,是不是?丧尸领袖非常难收拾,就算有疫苗,凭飓风队的实力也完全无法对付。” 刘砚沉默了。 赖杰又道:“刘砚,我用我的生命担保,任务结束后我不会马上回来,我一定会去帮你把蒙烽带回来。” “不。”刘砚道:“赖杰,别这样。我负担不起……” 赖杰道:“不不,刘砚,你听我说。” 刘砚说:‘让我自己想办法,赖杰,你为我做得够多了。” 赖杰笑道:“不,刘砚,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爱你。” 刘砚:“……” 赖杰抬起带着露指手套的手,在刘砚面前摇了摇,温柔地笑道:“你是不是一直以为老子爱你?” 刘砚看着赖杰,熄灯的黑暗过去,他们的视线都逐渐适应了夜晚里的彼此,赖杰的双眼带着伤感,小声道:“我的心底,有一个位置是留给老小的。” 刘砚的双目清澈深邃。 赖杰就像在讲述一个优雅而浪漫的故事的吟游诗人,又像黑暗的舞台上神秘兮兮的旁白颂者,低声道: “哥只是觉得,当你来飓风队的时候,老小的那种旺盛生命力又回来了,人又齐了,咱们是一个小家庭,彼此依赖,互相信任,有后勤机械师,有头儿,有队友。不管谁走了,都不哭,高高兴兴地告别。这个家庭,永远是完整的。。” “所以哥只希望你快活点,咱们这些兵离多聚少,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活着还是死了。一眨眼,曾经的队友就离开了。那至少在相聚的时候,别老和蒙烽抬杠……”赖杰认真而自然地说:“哥心里一直住着老小。但哥很喜欢你们,这是我身为头儿的责任,你得更坚强,更成熟些。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学生仔了,知道该怎么做。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互相信赖,别人把蒙烽救出来,和你把他救出来,有什么不一样,对不?你得坚守自己的岗位。” 刘砚沉默了。 “祝我顺利吧。”赖杰如是说:“我不为谁做这事,只为令这个家完整,任务完了以后,我会进去中心地带,和主力队伍汇合,协助他们,把蒙烽带回来,到时候应该还会派给你其他的任务,据说是让你留在公海,配合第七区调度,等待黎明计划最后一环启动。” 刘砚说:“把你的承诺改改,救不出蒙烽,你必须活着回来。” “行。”赖杰知道了刘砚想通了,他摸了摸刘砚的头,说:“走了,晚安。” 67、梦境 “刘砚。”蒙烽道:“你还活着吗。” 刘砚在黑暗里蓦然惊醒,蒙烽道:“别回头,别看我。” 刘砚喘息着背对蒙烽,颤声道:“你在什么地方?” 蒙烽:“他们开始准备轰炸了?我把我能做的全做了,集中在一个地方,告诉他们,可以准备行动……” 刘砚:“你能活下来吗?” 蒙烽:“我活不了,我快死了,有东西一直控制着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你……” 刘砚道:“我会来救你的,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蒙烽忽然开口说:“刘砚,我已经是丧尸了,你觉得丧尸和人,有什么不一样?” 刘砚微微蹙眉。 “没有什么不一样。”蒙烽说:“对动物,对植物,对这个大地,几乎没有任何不同。丧尸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进食,进食只为了填饱肚子。” “人呢?”蒙烽说:“他们吃所有能吃的,砍掉树木,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人也互相杀戮,丧尸只用嘴和手撕咬,不攻击同类,人只要按一个按钮,就能杀掉上千万同类,包括他们住的地方的所有动物,植物……” “不一样。”刘砚冷冷道:“你不是蒙烽。” “终极体。”刘砚道:“这是个梦,我明白了,你怎么进来的?” 刘砚转过身,四周泛起温暖的白光,他没有看见怪物般腐烂的蒙烽,他还是他,一如既往,面容刚毅沉稳,唇线柔和,眸中带着温情。 蒙烽眯起眼,打量刘砚,说:“你是个很罕见的人类。” 刘砚道:“收起你的那套,蒙烽不会说这样的话,他从来不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 蒙烽:“这种问题很无聊?” 刘砚:“人是单独的个体,我不为族群中其他个体所做的事负责,他也从不。不要把罪孽在我们身上清算,我们至少对得起自己。这里是我的梦境,是我的地盘,现在,从蒙烽身上滚出去,我要和他谈话。” 蒙烽仰头望向头顶,喃喃道:“他已经死了,你应该先看看这个。” 四周再次黯了下来,茫茫黑夜里,千万道带火流星划破夜空,一个火红色的星球呈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个有四枚小行星环绕的瑰丽星球,地面呈现出铁化合物的深褐色。 星球上长着参天的植物,一切与地球极其相似,这种星球上的植物以孢子形态呈现,在植物丛深处,沼泽与红色海洋之间,不少孢子般的,带着明亮宝石红双眼的奇异生物在活动。 它们抬头仰望紫红色的天空,低头寻找工具,艰难生存。 梦境瞬息万年,就像人类的演化史,几乎一模一样,孢子人在丛林中建立起原始的城寨,互相争夺生存资源。 一个又一个城市崛起,消亡,孢子人的文明飞速发展,它们砍伐这个红色星球上所有的菌杆植物,互相攻击,磁震荡波摧毁了彼此的家园。 直到高度发达的科技文明下,地面飞船,空间技术以及新的武器面世,刘砚几乎无法理解这些东西,有太多的奇形怪状的设备被发明出来,朝着地面发射奇异的光束。 最后一个巨大的设备升空,星球上展开了激烈的交战,一个巨大飞船离开地面,飞向宇宙,从遥远的太空中发射出一束光,将星球切成两半。 赤红色的星球爆炸了,地心涌出高温的铁熔浆,红光席卷着火焰飞出一块黑色的岩石,隆隆飞向刘砚,在他的瞳孔中消失。 “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蒙烽的声音消失了。 刘砚猛地睁开双眼,浑身汗水,湿得像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刘砚打开门,迎来清晨第一缕模拟的天光。 他走向K3训练场,找了个地方坐下,特种兵们在晨跑训练,刘砚安静地坐在边缘的长凳上。 哨声响,特种兵们解散。 “刘砚!”白晓东道。 刘砚抬头,见是白晓东,另一侧卓余杭走过来,问:“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刘砚摇了摇头,问:“飞虎将军呢?我找他有事。” 卓余杭道:“还没来,他每天只巡K3两个半小时,不一定碰得上。” 刘砚点头,卓余杭问:“吃早饭了么,哥们去给你弄点。” 卓余杭走了,白晓东在刘砚身边坐了下来,刘砚道:“晓东,你的恋爱怎样了?张岷和决明分手了。” “啊!”白晓东道:“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刘砚:“什么感觉?我可能不会再和你们一起执行任务了。” 白晓东道:“不会吧!我们需要你啊!” 刘砚道:“以后再给你解释,赖杰会申请一名新的技师加入……说说你的感觉?” 白晓东煞有介事道:“我和张决明结拜兄弟了,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不过那天晚上我抱着他睡了一晚上,他枕在我的手臂上,我明白到这不是爱,我不想对他做别的,只想给他安全感,这是一种……一种……” “一种什么?”张岷问道。 白晓东道:“岷叔,你好。” 刘砚嘴角直抽。 白晓东道:“一种大哥哥,对小弟弟的关爱之情,一种共鸣!我们结拜兄弟了!他叫我晓东哥,我叫他小明……” 刘砚满头黑线,看了张岷一眼。 张岷道:“挺不错的,有共鸣。但他不叫小明,叫戴星。” 白晓东道:“他说随便叫他什么都可以,我要帮助他想起从前的事情。他还说帮我找女朋友……” 刘砚:“我有预感这会是一笔烂帐,算了,多谢卓兄。” 刘砚接过卓余杭的饭盒,四人分了饭,沉默地各自吃着,心思各异,片刻后郑飞虎从面前经过,刘砚马上跑上前去:“教官!” 郑飞虎:“?” “我要见……”刘砚手忙脚乱,把饭粒喷了粒在郑飞虎脸上,忙给他拣掉,郑飞虎终于忍无可忍,吼道:“刘砚!” 郑飞虎抬起一脚,众人马上不忍再看,所幸郑飞虎那一脚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像踹特种兵一样重踹技师,饶是如此…… 刘砚也噗的一声,满口饭天女散花般喷了出来,横飞出去。 “刘砚!”众人惨叫道。 刘砚捂着肚子起来:“我的人生终于圆满了……” 郑飞虎冷冷道:“把地板打扫干净!” 刘砚拿着扫帚,跟在郑飞虎身后,追着他给他拍饭粒:“我昨天做了个梦,是关于蒙烽的,教官 第一卷结束: (14) ,带我去见蒙将军。” 郑飞虎:“……” 郑飞虎转过身,刘砚条件反射,瞬间抬手挡着头,暗道终于知道赖杰他们的条件反射是怎么练出来的了。 郑飞虎:“他没有时间见你。” 刘砚:“不是一个单纯的梦,是……我能和病毒终极体沟通,你知道吗?” 郑飞虎登时色变,问:“你说什么?” 正在此时,中央通讯器响起。 电子女声: “通知,通知,所有战斗人员请在早饭后回归本队。” “海军陆战队,特种部队兵种请到队长处集合登记。” “即日起,所有兵种自动销假,进入战时待命状态。” “中央工房准备与第七区接驳。” “一小时后公海基地升降机停运,所有区域备战,停机坪开启备用检修,所有人员各就位。” “非战斗工种,技工请回到您的休息处耐心等候,七十二小时内实行物资配给,所有通道,一律按安全级别划卡通行。” 郑飞虎似乎早知战时戒备命令,此刻打量刘砚,说:“没有时间了。” 刘砚:“我要去见见他。” 郑飞虎道:“你必须保证不捣鬼。” 刘砚道:“绝对不会。” 郑飞虎道:“跟着我。” 郑飞虎带着刘砚一路上了第七层,两侧尽是人来人往的陆军,郑飞虎是少将军衔,沿途碰到的人纷纷朝他敬礼。 刘砚心中忐忑,进了蒙建国的办公室,蒙建国正在朝一个大纸箱里装东西,地毯上趴着决明的松狮胖达。 胖达一见人进来,马上起身呼哧呼哧,快乐地朝刘砚摇尾巴。 刘砚道:“你在做什么?” 蒙建国道:“准备搬家,老头子和一只熊猫共度余生,你要加入我们的家庭么?” 郑飞虎笑了起来,刘砚嘴角抽搐,发现郑飞虎居然会笑! “哼哼。”蒙建国皮笑肉不笑道:“又有什么事?”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是关于病毒弦的来处,这或许很重要。”刘砚道。 蒙建国的动作一顿。 郑飞虎四处看了看,说:“狗我牵走了。” 蒙建国嗯了声,说:“好好准备,飞虎。” 郑飞虎敬了个军礼,牵着胖达走了。 刘砚看得莫名其妙,问:“他要胖达做什么?” 蒙建国随口道:“给郑琦而已,他一直很喜欢这只狗,坐吧,说说你的梦境。” 刘砚说:“是关于一个宇宙深处的星球被毁灭的梦,我很久以前,在注射疫苗之后,获得了短暂接收病毒弦意识的能力。” 蒙建国说:“一种精神异变,你也聪明了不少。” 刘砚:“昨天晚上,我直接梦见了蒙烽,奥克斯终极体依附在蒙烽身上,侵入了我的梦境。” 蒙建国蹙眉道:“你透露了什么消息?” 刘砚道:“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意识到那不是蒙烽。” 蒙建国缓缓点头,若有所思,按了桌上的一个通话键:“把你和病毒弦的梦境说一次。” 第七区最高层会议室里,响起刘砚的声音:“病毒弦是离我们很远的一个星球意识产物……” 秦海眯起眼,吩咐道:“转接第七区广播系统。” “它和地球相似,都是某个生命行星的核心意识,在这个星球上,有一种看上去像孢子的智慧生物。” 刘砚的声音在虹桥外响起,取代了中央警报通知。 “这种病毒就是另一个星球的灵魂,它几乎和地球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孢子式的生命形态问题。” “这个星球上发展出了类似人类的智慧生命体,它们在我的梦里不断繁衍,进化,就像人类,文明的发展伴随着科技的进化。它们开始了争夺资源的战争。” “两股不同势力的孢子人占据了星球的两半,战争持续了很久,最后其中一个阵营研究出了毁灭性的武器。” “它们坐着太空船离开星球逃生,从宇宙中发射毁灭的磁力炮,把整个星球切成两半,它爆炸了,一块陨石带着星球意识逃离,飞向宇宙深处。” 决明收起手里的工具箱,抬头看了一眼广播器。 蒙建国的声音:“你想说明什么?” 刘砚的声音:“病毒弦告诉我,这也是我们人类的最终结局。” 郑飞虎敲开门。 “爸——”郑琦欢欣冲出来,抱着他爸。 “你要的熊猫。”郑飞虎把绳子交到郑琦手中,说:“爸去出任务了,保护好你妈妈。” 广播里,蒙建国的声音漫不经心道:“就这样?” 刘砚:“病毒弦觉得,科技会毁灭一切,但我觉得不会。” 蒙建国:“为什么。” 刘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后道:“我说不出道理,但我相信不会,经过这次浩劫,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这样。” 蒙建国:“那么你已经有定论了。” 刘砚:“这个梦不重要么?” 蒙建国说:“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他们会觉得很重要,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则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他们一直相信科技以自然为本,救赎需要的,不是掠夺与占有,生命与文明本身,最终将是一场包容与共生。” 刘砚有点茫然,蒙建国倾身,按掉了通讯。 第七区,秦海道:“录音发给联合国科研组织一份,备档。” 办公室里,刘砚和蒙建国面对面地坐着。 刘砚:“会有人去救他么。” 蒙建国:“会。” 刘砚:“我能去么。” 蒙建国:“不能,你必须暂时代替魏博士的位置一会,三小时后下去向他报道,他会交给你一些资料。” 刘砚:“谁去救他?” 蒙建国:“K3战斗力最强的精锐小队。” 刘砚:“让我参与,我最了解他。” 蒙建国:“刘砚,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现在,去打一针新型抗体,我忘了你身上也有疫苗,幸好这个疏忽没有造成全军覆没……” 蒙建国低沉的声音显得十分安全可靠,续道: “……可见幸运女神站在我们这一边,副官,请带他出去。” 刘砚只得起身,蒙建国继续收拾他办公室里的东西。 副官把刘砚带出将军办公室,系统电子女声再次响起: “停机坪展开,各单位请就绪,虹桥两侧安全仓检查。” 第七区高塔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六个大型救援中心缓缓上浮,地面雷鸣般的震动! 刘砚险些站不稳,忙扶着墙,副官道:“稍等一会,基地在切换战时模式。” 虹桥全部断开,中央尖塔亮起指示灯,恢弘的黄光犹如创世灯火,破开清晨的茫茫白雾,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缓慢旋转。 一道霹雳贯穿天际,驱散了所有的云层! “天气晴朗,适合起航。”讯息塔上传来女声。 大海风平浪静,五艘航母逐一收起钢桥,缓缓转向海面中央。 环礁岛附近,六个巨型避难所缓慢升起,发出轰然巨响,海水山崩般退开,从玻璃墙上疯狂流淌开去,一缕旭日的光芒洒遍第六区。 十九层大型建筑浮出海面,紧接着又是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地面疯狂震动,虹桥搭上尖塔的高处接口。 大型建筑顶端,机库挡板缓慢打开,上千辆战机在升降台中上升。 电子女声:“二次虹桥接入,战时模式确认,第六区,第七区统一调度。” 虹桥门开启,人越来越多,刘砚不住回头看,副官道:“走吧,开始调度了,无关人等不能再通行。” 蒙建国的副官带着刘砚到K3医疗室去打了疫苗,示意他在床上躺着休息。 外头脚步声整齐,不时有列队士兵跑过,一切都有条不紊。 医务人员说:“有三个小时的疲劳时间,你好好休息,这种抗体覆盖了疫苗效果后,不会取消你因疫苗而得到的身体强化。” “为什么。”刘砚满头大汗。 医务人员道:“因为疫苗已经改造过你了,抗体只是把残余疫苗清除掉而已……所以你看,用奥克斯病毒培养出的疫苗也不是什么坏东西。” 刘砚点了点头,医务人员关上门出去。 他的手臂酸痛冰冷,抗体仿佛抽空了体内的所有力量,令他昏昏沉沉地入睡。 蒙烽的声音在他的梦中响起:“刘砚,我想你了。” 刘砚蓦然惊醒,看了一眼墙上时钟,十一点。 刘砚试着下地,一阵晕眩后摇摇晃晃地站着,推开门,扑了出去。 第十层已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走了。 刘砚跑向电梯,坐电梯下了十八层,里面也没人了,全被调走了,魏博士呢?他记得临走前蒙建国让他暂时接替魏博士的位置。 “魏博士呢?”刘砚找到一个学生。 “在第一层的天台上。”那人道:“老师说让你来了去看电脑,里面有你该做的事。” 刘砚:“他在第一层做什么?” 那人说:“应该是给K3的小队整备吧,不清楚。” 刘砚扫视一眼,提起工具箱,取了平板电脑,匆匆跑向电梯,刷卡通行,第一层小型电梯口和通道门是开启的,但都有人在巡逻。 “干什么!回去!”卫兵喝斥道。 刘砚:“技工!检修的!” 卫兵:“没有刷卡不能通行!” 刘砚:“你疯了!难道我看上去像丧尸们派来的卧底奸细吗!我来送工具箱的!我是传说中的刘砚!还是纳税人!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敢拦着我?!” 卫兵只好放行,刘砚匆匆奔上天台,十万平方米的停机坪上到处都是轰鸣的直升飞机,噪音,喊声响成一片,刘砚顶着狂风跑向停机坪中央。 身后卫兵又道:“干什么!最烦你们这些技术工种!没卡回去!” 决明面无表情道:“午觉睡过头,不好意思。” 卫兵道:“你要刷卡!” 决明:“我是魏博士特派。” 卫兵:“你要刷卡懂不懂?回去拿卡。” 决明:“我是魏博士特派。” 卫兵:“刷卡!回去拿卡!” 决明:“我是魏博士特派。” 卫兵:“……” “你不是特派!你是复读机!”卫兵陡然炸了毛。 决明礼貌地看着卫兵。 “他是特派的!”小均从身后冲上来,拿着决明的扳手道:“你看你看,有魏博士的专用标志,喏就在这里是个W,你知道魏博士是谁吗?他双修经典物理和机械学,非常了得……” “我们可以互相证明,我也是特派……”小均道。 “我们还是纳税人。”决明冷冷道:“如果以后我们不纳税,你就没饭吃了。” 这句话成为压垮卫兵的最后一根稻草,卫兵头晕脑胀,口吐白沫,放他们通过了哨岗,决明把箱子朝背上一甩,跑向直升飞机。 决明问:“哥们,飓风队在哪里?” 小均转头打量决明。 远处: “快快快!”赖杰喊道:“都上来!” 卓余杭道:“技师呢。” 赖杰:“技师是个新来的,包你们满意,快点!我下去接他!” 小均:“啊!话说我好像是第一次见你,你真的是魏博士特派?是飓风队的新技师吗,你怎么看上去比阿小还小,简直就是很小,非常小,你这个正太,你一定是天才少年……” 决明:“飓风队,在什么地方。” 小均:“小杰哥他们的技师不是机器猫吗?你今年多大?学什么的?你比机器猫还厉害吗,怎么他们队老走后门,你是童工吗?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决明:“……” 小均:“%$#@*&%(此处省略三千字) 决明面无表情地从工具盒里掏出粘合用强力胶带,撕开,剪下一截。 “你在做什么?材料都带够了吗……”小均嘴里一边说,视线转向他的手。 决明提着胶带一角,迅速贴在小均的嘴上。 小均:“……” 小均背过去撕胶带,世界短暂地安静了,决明四处看看,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军人与检修工种,无奈只得掏出信号枪,朝天发了一枪。 “我刚刚帮了你的忙。”小均撕开了胶带,怒道:“你太野蛮了……” 决明剪下另一块胶带,小均马上跑了。 赖杰朝舱外张望,见到信号弹忙冲下直升飞机去。 舱内数名队员系了安全带,张岷道:“技师很重要么?” “非常重要。”卓余杭沉声道:“刘砚那家伙忒可怕了。” 白晓东附和道:“有技师的小队,战斗力能上升十倍,你没见过咱们队以前的技师,那叫一个破坏狂……” 张岷点头道:“我见过,亲眼见过……刘砚确实很强悍。但这次是新来的……” 刘砚提着工具箱坐进机舱,吁了口气,说:“队友们好,我回来了。” 众人莫名其妙,张岷道:“刘砚?不是说换个新来的吗?” 刘砚无辜道:“没有啊,谁说的,赖杰呢?” 刘砚抽出安全带朝身上系,赖杰回来了。 “刘砚!”赖杰在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中吼道:“你怎么上来的!下去!” 刘砚:“没了我不行!” 赖杰道:“你回去!之前说的全忘了么!” 决明左手提着工具箱,右手拈着胶带上来,说:“刘砚,这是我的位置。” 机舱里的人全傻眼。 张岷吼道:“你怎么能上前线!马上给我回……” 决明随手把胶带贴在张岷嘴上,张岷声音戛然而止,忙躬身撕胶带。 众人:“……” 决明:“刘砚快下去。” 刘砚回过神:“你当飓风队的技师?” 决明凑到刘砚耳边,小声道:“我看到魏博士的专用直升飞机在那边停靠,是不是要杀BOSS的?” 刘砚马上回过神来,说:“决明,他们的性命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带着他们安全归来!”说毕匆匆解开安全带,倒退着下飞机。 决明说:“再见,刘砚,你还没有祝福我呢。” 刘砚一怔,继而笑了起来。 “祝你好运——!我亲爱的决明——!”刘砚大喊道。 赖杰钻进机舱,随口道:“你的熊猫呢?不会是藏在座位下吧。” 决明:“没有,我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活着回来啊,放在家里会饿死它吧,已经送给暴力大叔的儿子了。” 直升飞机舱门关上,飓风队启程,跨过茫茫的大海,离开公海。 “特别行动小组出发。”广播声响起:“祝你们旗开得胜。” 直升飞机接二连三离开停机坪,刘砚不再迟疑,跑向最后面的一辆大型直升飞机,冲了进去。 直升飞机舱里停着一辆基地车,车尾朝向飞机后舱门,敞着入口。 刘砚看也不看就知道,这一定是通往丧尸群中央的行动部队了。 里面有两个兵,刘砚迅速把工具箱一扔,说:“大家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派给你们的辅助技师。”然后低头抽安全带系上。 再抬起头时,刘砚傻眼了。 对面坐着蒙建国。 刘砚脖子僵了,缓缓转头看身边的另一名兵。 坐在自己左边的,是一脸面瘫相的郑飞虎。 “飞虎,你申请了辅助技师?”蒙建国道。 郑飞虎:“没有。” 刘砚:“……” 蒙建国与郑飞虎都穿着棕色的野战迷彩服,看着刘砚。 魏博士提着设备箱上来,说:“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蒙建国道:“这才是我们的技师。” 刘砚:“老师……” 魏博士:“刘砚?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砚马上道:“我替你去,老师,那里太危险了。” 魏博士怒吼道:“你是看不起老人吗!” 刘砚:“我打过疫苗,你打过吗?!” 魏博士:“没有。” 刘砚:“我的战斗训练比你足,我和飓风队参加过好几起营救任务了,你跟过K3的部队么?没有吧。” 魏博士:“……” 刘砚:“老师,你已经六十五岁了,你跑不动,也没有疫苗增效。我爱你,不能让你去遭遇危险。咱们技工也是有能力的,不会拖后腿,我会替你证明。” 魏博士眼眶湿润,蒙建国马上道:“别听他的!魏博士!” 郑飞虎看看蒙建国,又看魏博士。 魏博士说:“行,冲着这句话,我把最喜欢的学生交给你们。两位将军,务必和他一起安全归来。” 蒙建国一副“我就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魏博士道:“设备你都会操作。” 刘砚道:“会,都是这几个月里我协助你设计的新东西。” 魏博士把箱子交给刘砚,说:“这里有六枚抗体弹,只要让他们打中一发,就可以准备撤退。” 魏博士转身下了直升飞机,刘砚随手摸到开关,把灯拧亮。 郑飞虎开口道:“将军,说实话,我认为刘砚比魏老师靠谱。” 蒙建国说:“我已经退伍了,这里只剩一位将军。” 郑飞虎点头道:“是的,教官。” 刘砚抬头检视设备,发现有车配巨型降落伞包,当即明白了,一会直升飞机要把他们扔下去。 刘砚旋转按钮,郑飞虎和蒙建国同时抬眼看着刘砚的动作,刘砚旋转到ON的标志,降落伞标志灯亮起,刘砚一直沉默,又把一个机关小夹子连上一条线,把夹子夹在车顶的开关上,试着拉了拉线,小夹子叩击车顶伞包启动开关。 刘砚看了看,把绳子交给郑飞虎,说:“用力下拉,就能按下这个开关了,免得待会翻车要去摸开关。” 郑飞虎玩玩具一般地拉了几下绳,点了点头。 蒙建国:“我也觉得刘砚比老魏靠谱,起码不会成天拿咱们来试他的新发明……但飞虎,这小子不能夸,一夸就翘尾巴。” 郑飞虎道:“年轻人的通病。” 刘砚:“……” 车前通讯器里传来热情洋溢的声音。 赵擎:“两位将军和工房长都准备好了吗?出发喽——” 蒙建国:“只有一位将军,赵擎,可以出发了。” 刘砚:“怎么又是你?” 赵擎:“刘砚?!怎么又是你?!太好了!我还担心大舅会把我的直升飞机搞得一团糟,换个人就安全多了!出发!” 刘砚:“……” 直升飞机后舱门关上。 刘砚终于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个小队……只有两——个——人?!”刘砚难以置信地大叫道。 “三个,队长,副队长,技师。”蒙建国淡淡道:“你不是人?” 轰鸣的引擎声中,魏博士专用机升空侧飞,离开统战部,穿过碧海蓝天,前往茫茫的未知陆地。 作者有话要说: 68、狮虎 上千架直升飞机再次回到大陆,通讯声响起,一刹那归于沉默。 赵擎喃喃道:“将军们,看下面。” 绵延千里的大地已变成一片死寂的暗红色。 山峦,湖泊,丘陵,所有能见到的地方都长出了奇异的植物。紫黑色的血海位于丧尸群聚集地中央缓缓起伏拨动,犹如包着一层膜的心脏。 密密麻麻的丧尸在大地上四处攒动,直升飞机群列阵飞来,刘砚从显示屏上看清楚了。 “这些是什么。”刘砚喃喃道:“赵擎,放大取景。” 镜头不住前退,一种火红色的菌杆植物立于地面,这种植被覆盖了方圆近万平方千米的领土,犹如一个自成体系的小王国。 又像地球表面的一道寄生疤痕,正在不住侵蚀这片土地。有大有小,像一种新的,在地球上从来没见过的真菌植物。 “转接站通知公海总部。”蒙建国说:“取样本回去分析。” 刘砚隐约有种预感,这次的战役将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顺利,随着直升飞机群不住靠近,脚底的大地已换了个模样,就像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外星领域。 天边一轮红日正在沉下地平线,照得到处都是红光。 郑飞虎道:“说不定用火能烧掉,准备喷火枪,下去试试。” 刘砚迟疑点头,却始终盯着屏幕中的景象,直升飞机越来越近,菌杆植物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画面中,一棵菌杆植物的顶端裂开。 刹那直升飞机队接到讯号,纷纷散开,地面的菌杆植物喷出一股粘稠的紫黑色粘液,呼啸着飞向天空。 通讯器里传来大喊,机舱内天旋地转,更多的菌杆植物裂开顶盖,将粘液喷向空中,赵擎喊道:“抓稳了!” 紫黑色粘液犹如血球,拖着零碎的红点飞向天空,直升飞机朝着四面整齐飞开,拔高避让,一道粘液擦着某架直升飞机掠过,溅在机壳上,遮住视线,缓慢腐蚀金属机壳。 远处传来爆炸声响。 “跳伞逃生——!”通讯器内响起大吼。 一时间成千上万的紫黑色液体拔地而起,飞向空中,冲翻了直升飞机群,火箭炮接二连三离舱飞出,还未进入丧尸王国的地界便已交上了火。 “通知歼灭机群进行掩护!”蒙建国道。 通讯器内传来女声:“歼灭机群已靠近,这里是第七区联合指挥部,黎明计划正式启动。” 蒙建国吁了口气,开始戴手套:“我还期待着来个激励人心的战前演讲……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开战。” 郑飞虎:“教官,你也可以把发言稿改成庆功演讲,刘砚,抓稳。” 赵擎道:“飞机已经散开了!” 蒙建国:“继续前往指定地点!靠你了!” 专用直升机射出六枚导弹,拖着白烟飞向大地,到处都是硝烟与战火,越来越多的紫色酸液喷向天空,十二艘歼灭机呼啸而来,开始为直升机护航。 粘液暴雨中,赵擎顾不上说话,猛打操纵杆,一瞬间,侧翼歼灭机被紫色酸液击中,在空中打了个滚,撞正后侧另一辆战机,轰然爆炸声掩去了通讯声响。一团火球在空中爆炸,气流将直升飞机吹得翻了个跟斗。 机舱内天旋地转,又一道粘液飞来,直升飞机避让不及,尾翼发出一声巨响折断,坠向大地。 “没法控制了!”赵擎吼道:“准备跳伞!” 蒙建国喝道:“弃机!” 郑飞虎一脚踹开后舱门,赵擎扑了进来,警报声响,又一道粘液击中直升机! 噔,噔,噔三声倒计时,直升飞机底部舱门瞬间开启,整辆基地车一个侧翻倒了下去,蒙建国吼道:“开降落伞!” 所有人头上脚下,被撞得头昏脑胀,郑飞虎被赵擎撞得直飞出去。 直升飞机抛出基地车,一头撞上山去。 基地车于近百米高处下坠,冲向地面,车厢内所有人飘了起来,失重。 同一秒间,蒙建国揪住赵擎脚踝朝后拖。 郑飞虎修长身材于车厢中央飘起,潇洒旋了个身,军靴后跟一碰,绳头荡向刘砚,刘砚抓着绳子一扯,朝后摔去。 降落伞启动,哗一声抖出巨大的伞包,基地车在半空调转,所有人狠狠摔回车厢地板上。 远处传来直升飞机的爆炸声巨响,十架歼灭机呼啸着投下炸弹,掠过天顶。 基地车拖着雪白的降落伞,在夕阳中缓缓下坠。 车厢中摇摇晃晃,众人回归位上,都没有说话,摇荡中,郑飞虎与蒙建国扯开头顶武器架,迅速装枪上子弹。 “我们叫什么队?”刘砚道。 赵擎躺在位置上直喘气。 “随便。”郑飞虎头也不抬道。 蒙建国道:“你可以起个名字。” 刘砚道:“你俩一看就是搭档,我不信这是杂牌军。” “以前叫狮虎队。”郑飞虎说:“报告下坠时间。” “五秒后落地。”刘砚抬眼看车顶高度计算器:“四秒,三秒,两秒……” 轰一声巨响,基地车落地。 刘砚打开所有设备,在右手边一拉,展开控制台,所有灯光亮起,他收起降落伞,戴上红外线虹片,左眼镜片上显示出附近景象。 “离我们目的地偏差十二公里,目前坠落点是一个峡谷,四周五千平方米内全部是丧尸,越来越多的丧尸过来了。”刘砚道。 蒙建国道:“打开车顶门,三秒后朝峡谷出口开始加速。” 刘砚按了个按钮,车顶天窗嗡一声开启,蒙建国道:“行动!” 说时迟那时快,郑飞虎与蒙建国同时抬手扳着头顶天窗边缘,一个后空翻从天窗内飞了出去! 落地后,二人各持六管连发机关枪,背靠基地车扇形扫射,震耳欲聋的噪音几乎要把耳鼓震破,刘砚推动车内操纵杆,基地车倒车,缓缓加速。 “再快点——!”蒙建国喊道:“最高速!” 刘砚把加速杆推到底,基地车杀向成千上万丧尸,直接碾压过去,沿途砰砰声响也不知撞飞了多少具尸体,蒙建国与郑飞虎追着车快速跑动,扫射一停,紧接着纵身一跃,扒在车边缘,各朝两翼抛出一枚炸弹,下一秒同时翻身,跃进车窗。 刘砚果断按了按钮,天窗迅速合上,外面传来爆炸的气浪。 刘砚:“狮虎队,好名字,招新队员么。” 蒙建国道:“不了,一向就只有两个人。” 郑飞虎道:“人多不好配合,技师,麻烦再开下天窗。” 刘砚开启天窗,蒙建国与郑飞虎从武器箱中各抽出一根弹条,换了位置,单手反捞着天窗边缘,再次后空翻出去,一人稳稳站在车前顶部,另一人单膝跪在车后,装弹,用机关枪开始扫射。 弹条从车内不断抽上车顶,子弹壳四处横飞从天窗上掉下来。 赵擎喃喃道:“太……暴力了。” 刘砚:“子弹壳捡一下……上面的!我看见不动的丧尸了!可能是首领!” 郑飞虎道:“报方位!” 刘砚:“在峭壁旁边的一条岩缝里。” 郑飞虎机关枪一停,喝道:“保持车速!”蒙建国单膝跪在车顶,接过郑飞虎的武器,左右手各架一台臂发式机关枪,双臂分开,朝车前,车后同时扫射,周围的丧尸割麦茬一般纷纷倒下,那场景壮观无比。 郑飞虎英气的眉毛一扬。 刘砚喊道:“岩缝只有三米宽!你们马上就要见到它了!太远了,在一千二百米外!” 基地装甲车拖着无数血肉横飞的尸体碾过大半个峡谷,碾出一条污黑的道路,千米外,红色的岩壁间有一条狭长的裂缝。 郑飞虎左手戴上虹片,右手抽出背后狙击枪,左手填弹,右手将弹速调到顶,站在车顶端,两脚略分,狂风带着他的野战夹克扬起一个弧度。 郑飞虎端起枪,瞄准。 基地车呼啸掠过岩缝前,郑飞虎枪口微微朝上,一扣扳机,便即马上转头。 “砰!” 子弹离膛。 子弹离开枪口的瞬间激起一阵小范围音速爆震,将郑飞虎的虹片激得斜斜飞出,蒙建国枪声停,以枪管一碰,虹片又飞了回来,郑飞虎抬手捞住,戴好。 基地车冲过岩缝前,藏在岩缝里的丧尸头领被子弹击爆头颅,掉了下来。 刘砚:“太漂亮了!!” 四周响起巨大的哀嚎,朝基地车涌来的丧尸四散。 蒙建国道:“刘砚,你失误了,峡谷尽头是个悬崖……” 刘砚道:“完全没有失误。” 话音落,蒙建国与郑飞虎同时跃下车内,刘砚一推操纵杆,基地车风驰电掣地冲向峡谷尽头的裂口,呼一声飞了出去! 同时间,车厢两侧抖开一道滑翔翼,再抖开二级降落伞,乘风飞出山峦,朝二十里外的任务地点滑翔而去。 “不错。”郑飞虎淡淡道:“硕士比博士靠谱。” 蒙建国抽出武器架上的微型火箭炮,说:“很好。”继而翻上车顶,四枚火箭炮朝不同方向旋转着飞出,掉头落下地面,爆炸声此起彼伏,沿途正在裂开顶端,准备攻击飞行物体的菌杆植物被炸得粉碎! 基地车冲向植物密林,轰一声撞断了一杆巨型真菌,滑翔翼折断,翻倒下去。 后车门开启,蒙建国与郑飞虎持枪冲出,两人都是双手各持一把武器,在四周巡逻一圈,收枪。 蒙建国:“暂时安全,技师,回报情况。” “设备完好。”刘砚道:“滑翔翼损伤。” 蒙建国:“声波探测附近地图,可以下车了,附近没有危险。” 刘砚下来组装声波探测仪安放在一个空地中央,打开顶端,开启音波,接上电脑。 “原地休息片刻。”蒙建国道:“吃午饭了吗?” “没有。”刘砚面无表情答道,抬手接住郑飞虎扔来的压缩饼干,倚在车厢后喝了点水,等待音波返回,沉默看着。 蒙建国手掌一抖,亮出把飞刀,倏然飞出,钉在附近的一根菌杆上,菌杆噗一声喷出少许粘液,上面被钉着一只蛞蝓状的生物。 刘砚被吓了一跳险些噎着,蒙建国道:“你别过去,交给飞虎。” 郑飞虎站了一会,上前拔出刀,以枪指着蛞蝓,它掉下地去,蜷成一团,不动了。 郑飞虎提着小刀检视,说:“刀刃受到腐蚀。” “嗯。”蒙建国接过小刀,刀柄上粘着不少粘液,却是完好的。 “是一种食铁细菌。”刘砚说:“只会腐蚀铁,可能别的金属也有点兴趣。” 蒙建国缓缓点头,刘砚又道:“我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个星球,就是被三价铁离子覆盖的,表面一片锈红色。” 蒙建国说:“它打算把地球变成它从前的样子,那只小东西,应该是它制造出的新生命。” 音波返回,嘀嘀嘀响起,铺开附近四十平方公里的地图。 刘砚:“任务地点,在这里。” 他们的西边是一个巨大的菌杆丛林,北边则有一个宽敞的开阔地,像个巨大的裂谷。刘砚在裂谷中央作了标记:“这是卫星拍摄的图像作出的定位,经过第七区分析,他们认为丧尸领袖就在裂谷里。” 黄昏过去,头顶是浩瀚的银河,犹如一道瑰丽的宇宙痕迹。四周的菌杆植物泛起了红光,令这个丛林充满了神秘莫测的危险。 短暂的沉默后,郑飞虎开口道:“你还有话说,把你想的说出来。” 刘砚说:“但我认为,蒙烽在这里。” 他在电脑上的地图作了另一个标记,那处是密林的最中央。 蒙建国和飞虎看着那个标记,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爆炸声响突如其来,冲击波将菌杆植物扫得射线状横飞出去 卓余杭吼道:“它可能躲在隐蔽的地方!” 赖杰飞身跃过一个土坡,头也不回吼道:“对!我也觉得!” 张岷喊道:“这里地形太空旷了,不利于防守!” 赖杰道:“晓东保护技师!寻找隐蔽处!走!快点跟上!” 决明被白晓东抱着跳下来,白晓东示意他在坡后小心,飓风队成员高速滑下坡道,张岷和卓余杭各持一把AK点射,白晓东站在最前面掩护身后的队友。 手雷爆炸,决明抱着头,被炸得满身土,拍了拍衣服起身。 他的身后是个黑黝黝的山洞。 “有个洞!”决明朝山洞里张望。 赖杰道:“等等再进去!” 高处丧尸陆续下来,天黑了,决明打开设备箱,把一个声波探测仪贴在山洞壁上。嘀嘀嘀开始运作。 “小心!”张岷一直防备着洞里,转身把山洞里扑出来的丧尸踹回去,端起AK把它一枪爆头。 决明头也不抬,继续检测声波探测仪。 周围的丧尸暂时清除,赖杰仍警惕地盯着高处,数人得以短暂休息片刻。 “他没有刘砚厉害。”卓余杭叼着雪茄道。 “哦。”决明说,反手把包袱一抖,落下十来个圆球机器人,滴溜溜地滚进山洞去,各自寻找岔道前进。 决明打开显示屏,大屏幕化为九宫格般的九个小屏幕。 赖杰道:“进山洞找找,说不定丧尸首领就在里面……” 决明:“找到了。” 决明点开最右下角的小屏幕,屏幕放大,赖杰道:“不会吧,运气这么好,这就找到了?” “不动的就是它,对吧。”决明说:“这个丧尸不会动。” 赖杰道:“有可能。” 小屏幕被放大,幽暗的山洞里,有一只丧尸始终背对着镜头。 小球滴溜溜地滚到它的身后。 决明:“这个山洞里只有一只丧尸不会动,其他的丧尸都在动。” 卓余杭道:“顶上又有丧尸过来了!我们被发现了!备战!” 众人同时持枪,赖杰道:“我们退进山洞,寻找那只丧尸首领,技师把你的设备收拾一下,大家一起行动,尽快!” 决明道:“如果是首领,杀了它会怎么样?” 赖杰:“丧尸会产生骚乱,失去组织性……” “哦。”决明按下按钮。 那只丧尸仍然面对山洞壁站着,金属小球嗡一声腾空飞起,甩出无数锋利圆铁片,爆炸,密密麻麻地射进丧尸头颅内。 丧尸首领倒下,山洞外,坡道四周响起巨大的哀嚎声,所有丧尸开始无目的走动。 决明:“解决了,可以回家了,走吧。” 所有人:“……” 赖杰面部表情几乎快控制不住了,他左右看看,有丧尸走下来,被张岷一枪爆头,于是惊动了更多的丧尸,飓风队又靠着山洞胡乱射击一会,丧尸们都跑了。 赖杰扔了个手雷进去把洞炸塌,看了眼表,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 “任务完成了?”卓余杭嘴角抽搐。 决明道:“完成了啊,杀丧尸头目不是么?已经死了,丧尸们也全跑了。” 张岷:“花了多少时间?” 赖杰:“七分十二秒……妈的,今天走狗屎运了!把细菌试管拿出来,准备撤退!” 众人围成一圈戒备,决明从密码匣里取出试管,固定在地上,开启底部装置的风扇。 绿色的烟雾被喷上空中,绿烟非常缓慢地扩散,在风里飘荡,周围的零星丧尸越来越少,视野中一片空旷。 决明掏出信号枪,朝天发射一枪。 “呼叫指挥中心,呼叫指挥中心,这里是飓风队技师张决明。”决明认真道。 张岷放下枪,怔怔地看着他。 女声:“指挥中心收到,请说。” 决明:“任务顺利完成,细菌槽已开启,将于三分钟内完全释放。” 女声:“……” 赖杰道:“任务完成了,不骗你!” 女声:“这么快?!好的……请稍等……赖杰队长,请带领你的小队成员朝正东方向撤退,目前还没有收到其他小队的汇报,沿途可能非常危险,请在清晨三点前抵达海边等候接应,务必小心。” 细菌槽里的绿色溶液被风扇吹干,决明收起设备,说:“走吧。” 赖杰抗着把枪,无奈道:“连个逞英雄的机会也没有。” 卓余杭:“这任务也太简单了。” 张岷:“小心点,沿途可能还有危险呢。” 卓余杭道:“我现在改变看法了,你比刘砚厉害。” 决明歧视地瞥了卓余杭一眼,主动走到队伍最后面。 张岷把狙击枪横抗在脖颈后,举起两手搭着枪,像孙悟空搭着他的金箍棒,走在队伍最后面游荡。 决明背着个箱子,双手插在裤兜里,帽子歪歪戴着,看着地面,若有所思地行走,一步一个脚印。 地面是粘稠的,仿佛是个有生命的东西。 “地板像什么?”张岷说。 决明说:“好像星际争霸里,虫族的领地。” 张岷:“你还玩过那个?” 决明:“嗯,星际很好玩啊。” 白晓东道:“弟!超级好玩啊!我们以前是神族战队的!” 决明:“我最喜欢用虫族,我们是虫族战队的。” 张岷:“玩得那么好?” “嗯。”决明说:“其实也不是很好,随便玩玩……” 白晓东兴奋地在前面给一头雾水的卓余杭解释游戏,决明漫不经心地队伍最后缓缓行走。 “你很优秀。”张岷说:“还是什么战队的?有组织打比赛吗?” 决明抬头看了张岷一眼,笑道:“打不过韩国人,电子竞技高手里大部分是韩国人多。” 张岷点了点头,而后道:“小时候没怎么接触过电脑,后来买了个,只玩过生化危机和植物大战僵尸。” 决明笑道:“植物大战僵尸也是有很多诀窍和玩法的呢,兵种互相搭配,耐玩性很高,比如说你在玩无尽模式的时候,每个玉米加农炮的冷却是35秒,1秒操作,那么每组四个玉米炮,轮流时间是9秒,在这个情况下,36秒与冰蘑菇冷却时间配合,可以达成一个完美的输出循环……” 张岷:“……” 决明:“……” 决明:“很无聊吧,对不起。” 张岷:“不不,你继续说,很有趣。” 决明的双眼闪烁着星辰的光芒,笑道:“数学是宇宙中最美丽的一门艺术,万物都遵循着这最古老的规则在运行,包括太空深处星云抛射的无止无尽的漩涡,太阳风在地球磁场外形成的千变万化的射线,潮汐起落时沙砾的排布,甚至生命的体内,DNA链里呈现出的双螺旋……” 张岷:“……” 决明:“你心里觉得很无聊。” 张岷叹了口气,老实道:“我听不懂。” 赖杰领头,众人路过奇异的孢子菌菇林,赖杰道:“现在起,别碰任何东西,张岷你负责保护技师。” 张岷说:“你挺讨厌我的,对吧。” 决明说:“还行。” 张岷问:“为什么讨厌我。” 决明摇了摇头:“不讨厌你啊,为什么讨厌你?” 张岷道:“你说吧,没关系,有什么不好的,我改,要么我离你远点。” 决明看了张岷一眼,说:“你捡到我的时候,怎么不想办法找我爸妈?” 张岷说:“我找了,我看了寻人启事,没见有人丢小孩,只能托战友先问着,你眼神不太对,我不敢把你交给收容所,只能在家里……” 决明点了点头,张岷又叹了口气。 决明说:“其实你可以主动登报,我爸妈会来找我的。” 张岷:“太远了,你失踪的地方离我捡到你的地方差了大半个中国,当时怎么想得到?小镇和城里问了几个派出所,都没人丢小孩。” 决明:“或者登电视广告。” 张岷:“我没有钱,那时候很穷。” 决明:“我心里放不下,很想爸妈,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张岷没有说话。 决明忽然道:“刘砚说你后来开了间公司,有钱了以后,你没有动过找我爸妈的念头吗。” 张岷不吭声了。 决明道:“还是因为不想找,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张岷答道:“我很自私。” 决明道:“所以我说不讨厌你,也不能怪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69、曙光(结局) 蒙建国道:“刘砚,你必须发誓,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我身后,不允许采取贸然行动。” 刘砚马上明白了蒙建国的意思。 “我……好吧。”刘砚道。 蒙建国道:“答应我。” 刘砚道:“好的,一定站在你身后。” 蒙建国:“分兵突进,赵擎驾驶基地车前去支援,你会用不?” “大概……没问题。”赵擎道:“是我大舅的玩意,将军,你要去哪里?” 蒙建国道:“去把我的儿子带回来,无论是活的,还是尸体。” “飞虎你抵达裂谷中央后静观其变,衡量情况,不能硬闯。”蒙建国道。 郑飞虎道:“知道了,现在开始行动。” 赵擎从车上扔下一个箱子,刘砚把它背在背上,郑飞虎上了车,手指抵在眉角,朝蒙建国一划,蒙建国回了个“再见”的动作,小队再次分兵。 蒙建国检视臂发式机关枪,架在手臂上,扔给刘砚一把手枪,走进了丛林。 他们都没有说话,刘砚知道不可能劝蒙建国回去,蒙建国也知道不可能劝刘砚回去。一路走走停停,蒙建国放慢了速度,半夜十二点,又一枚信号弹在远方山头亮起。 “又有一个小队完成任务了,朝咱们这儿逃来的丧尸会越来越多。”蒙建国道:“细菌槽带了么?” 刘砚说:“四个在车上,两个在身上。” 蒙建国:“还走的动不。” 刘砚:“行。” 蒙建国:“不错,让我们并肩作战,勇敢而谨慎的,继续前进。” 丧尸们似乎自发地开始躲避在这个王国里不断扩散的,带着腥味的风,蒙建国戴上虹片,面前是火灰般的发光红点,在风里飘荡,犹如浪潮般一浪卷着一浪,冲刷着整个丧尸王国。 “我看到他了。”刘砚道。 菌杆林中,有一个近似于湖泊的宽敞开阔地,中央有一个小岛,岛屿中绽放着奇异的真菌,中央安静站着一个人。 他的背影孤独而寂寥,一身紫黑色的军服,正是那天他们分开时蒙烽的装束。 蒙建国双眼注视蒙烽,什么也没有说,开始装填抗体子弹。 “他已不再是他了。”凄厉的声音响起,刘砚蓦然转头,蒙建国马上抬手,另一只手上的机关枪将树林中的丧尸击成碎片! 刘砚恐惧地喘息,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梦里。 丧尸们离开树林,走向湖泊中央,血红色的湖泊上荡漾着薄薄的膜。 “你还是来了。”一只丧尸开口道。 蒙建国调转枪口,远处另一只丧尸张口道:“你杀不了我。” 又一只丧尸站在阴森的黑暗里,缓缓道:“没有用,你们没有未来。” 蒙建国喃喃道:“现在是生命确实占有的唯一形态。” 他举起枪,扣动扳机。 刹那间,所有菌杆爆出粘液,丧尸们哀嚎着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刘砚提着箱子飞身一跃,冲向湖边,蒙烽转过身。 他的脸色灰白,瞳孔浑浊,瞬息间已来到刘砚面前,横臂一扫,刘砚吐出一口血直飞出去,紧接着蒙烽已出现在蒙建国身前,握着他的手腕一拧,骨骼爆响,蒙建国怒吼一声,整个人朝蒙烽胸膛一撞,带着他摔进湖里去! 刘砚挣扎着起身,丧尸扑了上来,那一刻他与它们挨得如此接近,所有腐烂的丧尸都朝他身上疯狂的咬啮,刘砚踹开一只丧尸,开枪,伸手摸到设备箱,却瞬间被拖了开去。 刘砚就地转身狠命踹开,手指勾到设备箱提环,大吼一声抡了起来,把面前丧尸扫飞,箱子在空中翻开,倾覆,刘砚抓住一个细菌槽,转身跳进了血湖! 落水的瞬间一股刺鼻的腥臭灌入鼻腔,刘砚在水中拧开细菌槽一洒。 丧尸们纷纷下水,三秒后,痛苦至极的哀嚎响起。 那声音震动夜空,响彻天地,嘶哑的嚎叫声中,所有丧尸缓缓沉进湖水之中,血湖疯狂地沸腾起来! 刘砚只觉仿佛被浸在硫酸池内,灼烫与剧痛要将他的皮肤腐蚀殆尽,另一股抗体的力量却不住修补他破损的身躯。 他痛得快晕了过去,堪堪抓住了什么,爬上地面,趴着喘气。 下一秒,犹若千万道狂风穿过尖锐的山石,哀嚎声的共鸣中,一根触手穿透了蒙建国的胸膛,箭似疾射出去,蒙建国再次开枪,被迎面而来的触手横着一抽,摔在小岛中央,不住咳血。 蒙烽缓缓走向岛屿正中,身前卷出千万根触须,缠着蒙建国的双手将他一扯。 蒙建国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吼。 “控制你,控制自己。”蒙建国道。 “爸。”蒙烽冷冷道。 一根触须卷上蒙建国的喉咙,收紧,扯着他两手的触须松开。 蒙建国不住颤抖,看着他的双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 蒙烽眸中,千万红点缓慢聚焦,最深邃的瞳孔中心仿佛有无数病毒在旋转,游离,聚合,蒙建国左臂骨折变形,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扭曲着,右手手指不住痉挛,缓慢抬起,朝他一指,作了个口型—— 懦夫。 蒙烽动作陷入短暂静止。 下一秒,刘砚开枪,一枚子弹旋转着飞来,然而蒙烽比刘砚更快,触须回卷,短短片刻横挥过三十米外的湖面,卷住刘砚的脖颈,将他扯到面前! 刘砚一头撞上岩石,脖颈被瞬间缠住,继而双脚离地被提起,终于看清了蒙烽的真面目。 他的脸色蜡黄,胸膛肋骨张开,内里探出密密麻麻的触须。 “把他的尸体……还给我。”刘砚艰难道:“别……侮辱他。” 说时迟那时快,刘砚早就握在手中的细菌试管朝脖颈上的触须狠狠一拍,绿色的溶液洒出,蒙烽嘶声吼叫,所有触手一松,收回胸腔内,肋骨与皮肤瞬间合上,双膝跪地,朝着天空痛苦地大吼! 砰一声枪响,蒙建国扣动扳机。 子弹击中蒙烽胸膛。 蒙烽一个翻滚落下湖去。 “他还活着……”刘砚道:“他还活着!” 刘砚扎下水去,蒙烽的躯壳缓慢沉下,刘砚抓住了蒙烽的手,紧紧抱着他,竭力滑向水面,蒙烽不住抽搐,最后咳出一口血。 血里有一团粘稠的奇异生物,发出轻响,坠进湖中。 蒙烽睁开双眼,张了张嘴,脸色灰白。 “刘砚。” “蒙烽——!”刘砚疯狂大喊道。 “它走了……它……”蒙烽道:“别哭……别哭。” 蒙烽又咳出一口血,抬眼道:“爸。” 蒙建国满脸是泪,单膝跪下,贴在蒙烽胸前听他的心跳。 “我已经……死了。”蒙烽道:“有东西在……吞噬我体内剩余的病毒。快,快走。走!起来!” 刘砚大哭道:“蒙烽!” 蒙烽:“不哭,刘砚……它还没有死!是抗体吗!!给我抗体!追杀它!它还……没有死!” 另一边: 赖杰道:“你们朝那边走,尽快。” 卓余杭道:“你去哪?” 赖杰道:“我还有机密任务,你们带技师走,快!去和总部汇合。” “什么机密任务?”白晓东道:“我们和你一起!” 赖杰静了片刻,而后道:“走,都走,这是命令,你们要协助其他队的战友逃生,直升飞机只在海上等三个小时。” 无数信号弹在夜空中接二连三升起,犹如昭示着胜利的焰火。 “我一定会回来的。”赖杰如是说:“飓风队永存。” 卓余杭点了点头,赖杰作了个手势,队友们离开。 赖杰转身走向中央区域,到处都是带着奇异味道的风,犹如夏天夜晚干草与植物的气息,巨大的真菌林在风中缓慢腐烂。 张岷提着枪,走在赖杰身后。 赖杰:“听命令!张岷!” 张岷:“我也要去救蒙烽,我也答应了刘砚。” 赖杰沉思良久。 张岷:“反正没人等我回来。” 赖杰:“走吧。” 决明提着他的设备箱,跟在张岷身后,张岷马上转身怒吼道:“你过来做什么!晓东!带他走!” 决明抬头道:“哥。” 白晓东朝决明比了个拇指:“小明,加油!我相信你能办到!” 白晓东与卓余杭离开密林,走向另一条路,张岷与决明面对面站着看了一会。 决明作了个快走的手势,说:“爸,我要保护你。” 赖杰无可奈何,只得道:“你得躲在我们后面。” 决明点了点头。 土地上覆盖着的猩红粘液渐渐消失了,所有的植物都已枯萎,土壤沙化,赖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荒漠中央。 远处传来一声爆炸,赖杰快步奔去。 “教官?!”赖杰道:“怎么是你?!” 郑飞虎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去集合!” “妈的。”赖杰道:“这是什么东西?!” 裂谷里铺满了尸体结成的一张幕布,密密麻麻的尸骸链成一个整体,郑飞虎吼道:“我怎么知道!把这个固定到边上去!准备爆破!” 张岷:“蒙烽就在那里面?!这个队还有谁?” 郑飞虎:“不清楚!别废话,都去固定炸弹!” 张岷和赖杰散开,郑飞虎咬着一根雷管滚下坡去,数人各自插上炸弹,爬上坑边,赵擎启动按钮。 轰一声巨响,天翻地覆的大爆炸,郑飞虎道:“里面有东西!得把它弄开,将定位弹射进去,待会让核弹轰炸这里!!” 决明按着红外线镜片看了片刻,道:“你确定是它?!” 郑飞虎道:“没错!” 决明道:“给我个手雷——!” 决明左手拿着手雷,右手拿着扳手跑向裂谷周围,郑飞虎启动炸弹,又一声大爆炸,裂谷中央现出一条裂口,决明把扳手凌空一甩,紧接着又把手雷扔了出去。 扳手呼呼风向,旋转着飞向裂谷中央,爆炸的瞬间现出一个巴掌见方的小洞,扳手卡在洞边,下一刻,手雷掉了进去。 决明马上转身,抱头跑向基地车。 然而还没跑开几步,裂谷地面掀起,周围一阵震动,所有人朝后摔去,决明摔在地上。 裂谷中爬出了成千上万的丧尸,所有的丧尸都四肢残缺,又一刹那,血肉,尸体随着一阵翻涌,被井喷般地飙射出来! “退后——!”郑飞虎吼道,继而快步冲上前,举起臂发式讯号炮筒,发射出四枚定位弹,定位弹拖着烟雾穿过漫天喷发的丧尸,一瞬间同时转头,射进了裂口。 爆炸声响,绿色烟雾从地底喷发而出,在漆黑夜幕下随风飘扬。 这里几乎集合了整个大地上的所有丧尸,三次井喷,近十万只丧尸被喷了出来,一刹那冲向裂谷边上的几人,决明纵声大喊,被一群丧尸冲翻在地,到处都是近乎疯狂的丧尸,它们一拥而上,寻找猎物。 枪声响起,手雷炸开,决明的手臂被一只丧尸咬住,张岷从旁扑出,抱着决明一打滚,又被无只丧尸蜂拥而上,掀翻在地。 决明睁开双眼,张岷以身体死死护着他,背后是数十只抓来的手,在他背上疯狂地抓挠。 张岷血淋淋地抱着决明,轻轻喘息。 决明道:“这样……没用,吃完你就到我了。” 张岷低声道:“我知道……但还是……忍不住。让你多活一秒……也好。” 嗡一声音波弹爆开,所有丧尸被掀得横飞出去,紧接着是机关枪的疯狂扫射,又一枚音波弹投出。 张岷背上衣服被掀飞。带着鲜血在风里飘零。 张岷不住哆嗦,看着决明,带血的唇小心地亲了亲他的眉毛,闭上双眼,伏在他的怀里。 “刘砚!”赖杰抱着头吼道。 音波弹的震爆中,一切声音短暂地静谧。 赖杰艰难起身,朝蒙烽作了个口型。 “趴下!”蒙烽一臂搭着刘砚的肩膀,竭力直起身大吼,紧接着再次投出一枚音波弹。 这一次的效果比先前更强,横飞的飓风将所有丧尸扫回裂谷中。基地车在狂风与音爆中近乎解体。 郑飞虎被咬得浑身是血,拖着脚步跑向基地车,摔在十米开外。 “送他们走。”蒙烽道:“里面还有,那是个孵化巢。” “什么?”蒙建国道。 蒙烽:“我知道它的一点记忆,在这里面……藏了很多丧尸,在你们抵达的时候,第一个……第一个细菌试管打开的时候,它就命令所有丧尸到这里躲藏……” 蒙建国道:“用核弹集中轰炸!” 蒙烽:“没用!你不懂的!一旦进化到终极形态,它就不需要再感染别的了!只要有血肉让它操控,它能吞噬整个地球!不消灭干净,留着最终形态,以后还会卷土重来的!” 决明拖着血人般的张岷上了基地车,刘砚肩上扛着摇摇欲坠的蒙烽。 刘砚:“现在呢?怎么办?” 蒙烽:“抗体给我,要进去孵化巢的中心,强行注射进去……。” 刘砚:“扔进去呢?” 蒙烽摇了摇头:“不行,你们进不去,我已经……死了,你们都救不了我,抗体在瓦解我体内的病毒,我马上就得完蛋……现在我还能进去,它们不会攻击我,快,抓紧时间。” 刘砚侧过头,摸了摸蒙烽的脸。 他的皮肤冰冷,双唇毫无血色,嘴角已开始腐烂,脸色呈现出灰败的深黑,眉毛剥落,英挺的鼻梁上带着战斗后,触目惊心的血迹。 蒙烽已彻底成了一只丧尸。 “别亲了。”蒙烽说:“嘴都烂了,牙齿会……掉的。” 刘砚凑上去,在他的唇上温柔的吻了吻。 “咱们一起吧。”刘砚小声道。 蒙烽说:“你进不去,你还活着。” 刘砚:“你一定得去么?” 蒙烽:“不去的话,它会躲在地下,那见鬼的玩意,一会就跑的没影儿了,过个一段时间……又不知道变成什么鬼样出来……乖,把疫苗给我,听话。” 刘砚取出一手发着抖拆开抗体弹,把里面的抗体溶液倒进玻璃管里,放在他的手里。 “进去以后把它……拧开。”刘砚说。 蒙烽道:“哦。” 刘砚眼眶通红,噙着泪说:“我以后怎么办?” 蒙烽小声道:“我永远都在,永远都……陪着你,你以后是英雄的……老婆了。都走吧,终于轮到老子了,差点……一世英名,付诸流水,走!教官!带他们走!” 刘砚道:“等等!!” 郑飞虎道:“快天亮了!走吧!” 郑飞虎把刘砚拖上车门,刘砚终于崩溃了,他发疯地大嚷,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吼什么,赖杰道:“刘砚!别哭!让他安心地走。” 郑飞虎眼眶通红,朝蒙烽比了个拇指,赵擎调转基地车,在沙地上拖出两道车轮印痕。 丧尸群再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它们避开了蒙烽 “蒙烽——!”刘砚大吼道,他几次挣扎下车,蒙建国紧紧地抱着他,把他拖回车上,大吼道:“别这样!刘砚!” “刘砚!”蒙烽艰难地站直身子,嚷道:“我爱你!爸!我也爱你!” 刘砚死命挣扎,郑飞虎紧紧抓着他。 蒙建国倚着车厢,红着眼咆哮,他近乎痛苦地大吼,操起机关枪,疯狂朝外扫射追来的丧尸。 蒙烽拖着腐烂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向裂谷。 他一边走,一边“啊——”“啊——”地喊。 “啊——呀——” “啊——” 刘砚听到这声音,心头仿佛被万根尖刺穿透,没有人听得懂,只有他明白,那是蒙烽在哭。 蒙烽没有泪水了,他嘶哑地大嚷,仿佛在宣告他赢了——他终于找回了自己。 更难过的是,他终究还是输了——再没有机会让他陪着自己的爱人,买个小房子,终身相伴。 从出世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不被命运眷顾。 刘砚终于用尽所有力气,冲出了车门。 “停车!”蒙建国吼道。 基地车停下,郑飞虎要冲下车,刘砚倒退着走,满脸都是泪水,拿起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短暂的沉默后,郑飞虎,蒙建国,赖杰同时朝着刘砚敬了个军礼。 “祝你好运!再见!我亲爱的刘砚!”决明带着哭腔喊道。 “再见!”刘砚喊道。 蒙烽接近裂谷中央,刹那间所有丧尸停下,仿佛受到无形的召唤,朝着裂谷疯狂地涌去。 蒙烽一头坠进了血肉的漩涡中。 刘砚用尽全身力气奔跑,越跑越快,朝裂谷的缝隙处一跃,落了进去。 里面一片通红,孵化巢的中心点,一团红色的水滴在发着光。 蒙烽坠入最后一层橙黄色的膜内,横握着装满抗体的玻璃管伸出手,刘砚坠了进来,头上脚下的一个倒转,撞进他的怀中,与他紧紧拥抱。 刘砚看着蒙烽的侧脸,伸出一手拈着玻璃管的另一端,蒙烽侧头注视刘砚,彼此同时轻轻使力。 在那猩红的,层层铺展的星云深处,传来一声温柔的脆响,细微清澈,却又荡气回肠。 玻璃管碎开,溶液飞溅,洒向病毒弦的血液核心。 蒙烽注视着刘砚,彼此都没有说话,他们的额头抵在一起,双手互相抱着。 下一刻,红核发出尖锐而恐惧的呐喊,血色的波纹荡开,夹着一丝绿色的丝流扩散。 冲击波掀飞了紧紧抱在一处的两人,裂谷中央碎成六瓣,喷发出无数丧尸,二人被夹在血肉的洪流中直飞出来! 沙漠中的大地裂开了它深邃的巨口,仿佛在不住呕吐,喷出的鲜血与肉块近乎紫黑,每一声喷发都夹杂着天崩地裂的尖叫与哀嚎,红光在空中飞散,继而变得黯淡,消失。 刘砚睁开双眼,蒙烽的左臂,右脚已经完全腐烂了,胸膛上的肌肉化为污水,现出森森白骨。 “还活着么?”刘砚轻轻拍了拍蒙烽的脸。 蒙烽艰难转头:“怎么又回来了?” 刘砚:“想你了。” 蒙烽:“我不行了……” 蒙烽没有呼吸,瞳孔浑浊,他拉着刘砚的手:“你快点走,他们还会轰炸这里的。” 刘砚:“随便他们炸吧,你这个自私鬼,就知道叫老子跑。” 蒙烽:“还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为了救你,老子会被安德烈身上的病毒……寄生……寄生……” 刘砚:“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抱着等看核弹吧……据说这次的是小范围核弹……说不定能逃掉。” 蒙烽:“……才怪。嗯,行。逃掉也没用,有辐射……” 刘砚背着蒙烽,蒙烽全身腐烂,轻了不少,头侧在他的颈侧,嘴角流着血。 刘砚用衣袖给蒙烽揩干净,一行脚印离开沙漠,走向东南方。 “这里可以了。”蒙烽低声道。 刘砚:“再走走吧。” 蒙烽:“你就是婆婆妈妈的,连找个死的地方都要左挑右拣……” 刘砚:“你信不信我真的会把你扔在这里,再踩你几脚。” 蒙烽:“天快亮了吗。” 刘砚:“快了吧……你看,启明星呢。” 蒙烽:“我头不能动,脖子烂了……没法抬头。” 刘砚:“我帮你。” 蒙烽:“别动,会断,找个地方躺着。” 刘砚:“……” 刘砚:“看日出么?” 蒙烽道:“不知道能撑得住不……” 一辆轰炸机飞来,远处升腾起巨大的蘑菇云,大地疯狂震动,红光一瞬间覆盖了天地,沙砾的暴风席卷了这永无终点的黑夜。 沙尘暴中,刘砚仍慢慢地走着。 刘砚:“还活着么?” 蒙烽:“嗯。” 刘砚:“咱们朝东边走,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日出了。” 蒙烽没有回答了。 刘砚又忍不住开始哭了,他哭着哭着,咳出一口血,口鼻里全是鲜血,知道自己被方才的核弹直接辐射了。 “蒙烽?”刘砚小声道。 蒙烽伏在刘砚的背后,没有回答,腐烂的黑水从他的鼻孔中流下来,淌在刘砚的脖颈上。 “冷……”蒙烽说。 刘砚:“我有点撑不住了……就这里吧,到海边了。” 蒙烽:“听……见了……” 刘砚也不知走了多久,沙沙的海浪声温柔地响起,越来越清晰,他在礁石群中找到一艘搁浅的小船,把蒙烽放在船上。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启明星在夜的 第一卷结束: (15) 天鹅绒幕彼端闪闪发亮。 刘砚躺在小船上,侧身抱着蒙烽出海。 蒙烽:“到什么地方了。” 刘砚:“海上……快回家了。” 蒙烽:“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蒙烽睁开眼,面前是漆黑的天空,他与刘砚一起注视着茫茫夜空,嘶哑着声音,开口道: “天灰灰,会不会……” 刘砚低声道:“让我忘了你是谁……” 蒙烽:“累不累,睡不睡……” 蒙烽缓缓闭上眼,刘砚把头倚在他的肩膀前,闭上眼睛。 漆黑的海面上,一艘小船被退潮的海水带向茫茫的夜晚深处。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刘砚道。 蒙烽:“嗯……行。” “My heart is pierced by cupid……I disdain all glittering gold……” 蒙烽:“听不懂……但想起来了……” 刘砚:“想起来什么。” 蒙烽:“美人鱼……在船边……” 刘砚:“嗯……可惜没有人来接我们走了。” 小船摇啊摇,刘砚低沉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潮水声在海面上飘荡。 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只是走出了时间。 茫茫漆黑海面,载浮载沉带着他们的曾经回忆。 那年,两个差不多大的小孩,坐在电视机前看卡通节目,内容已经忘了,但二人仍看得哈哈大笑,卡通节目结束以后,互相用枕头拍来拍去,疯了一下午。 那年九岁的蒙烽和八岁的刘砚下课后,蹲在楼下花坛边的一朵花前,好奇地用放大镜看蚂蚁。 那年十四岁的蒙烽抡起书包,将刘砚护在身后,和三个混混打得鼻青脸肿。 “There is nothing that can console me ,but my jolly sailor bold……” “Come all you pretty fair maids,whoever you may be……” 过去的,未来的,化作无尽的漫漫长夜,他们即将回去了,一如所有来到这里,在世间行走过的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回归地球之中。 那年他们十指交扣走在沙滩上,两行脚印通向潮水涨落的彼端。 那年夏季将过的大海边,夕阳下,蒙烽躬身,吻了刘砚的唇。 那年秋天,英俊高大的蒙烽退伍归来,特地花钱留下一套特种兵制服,只上缴了肩徽。 大学校园外的枫树下,黄昏时漫天红叶飘零,蒙烽一身笔挺军服,吊儿郎当地倚在路灯旁,边揉鼻尖边发短信,嘴角帅气地翘着,等待刘砚放学。 “Who love a jolly sailor bold that ploughs the raging sea……” 刘砚与蒙烽牵着手,并肩躺着,闭上了双眼。 长夜已过,破晓未临,大海深处焕发出一道恢弘的蓝光。 蓝光一现即逝,直升飞机上,决明的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千万点蓝光在他的瞳中旋转,尽数温柔散开。蓝色的光点飞进他的瞳孔,交还了所有被带走的记忆,继而化作一团光雾离开他们的身体,回归大海。 “爸。”决明道。 张岷:“……” 静谧中,张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艰难撑起身:“戴星?” 决明眼神中带着迷茫,双眼通红。 决明说:“爸。” 他拉起张岷的手,伏在他身前,在他胸口不住蹭,小声哭了起来。 “你都想起来了?”张岷紧紧抱着他,低声安慰道:“别哭……宝贝,别哭,爸在呢,没不要你……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了。” 那抹蓝光从海底照向海面,由下至上,温柔地笼罩了黑夜里孤独的小船。 海浪声声,将小船推向大海深处。 蓝色光点飞速修补着刘砚与蒙烽的破碎身躯,蒙烽的伤口开始愈合,每一寸肌肤自发生长,覆盖了他的骨骼。 刘砚的呼吸渐趋平静,身上被辐射后的红斑逐一消退,龟裂的肌肤愈合。 蓝光消失,在旭日的第一道光芒到来之前隐于漆黑深海。 天边现出一抹鱼肚白,闪烁着银色光辉的浩瀚黎明倾出,洒向整个海面。 ——下卷?光辉黎明?End—— 作者有话要说: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只是走出了时间——余华 70、尾声 后记: 2013年8月31日: 搜救队的成员终于发现了在海上的我和蒙烽。带我们回到公海基地,天知道这几天海上生涯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简直比什么还难忘,伟大的母星修补了我们的身躯,赋予我们第二次生命之后,居然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食物和饮水! 日出没看成,蒙烽睡到快中午才被太阳晒醒的,接着,我们差点在船上被渴死饿死。我渴得实在受不了了,蒙烽提议互相喝尿,并信誓旦旦说地震求生的时候也只能这样做。这真是史上最倒霉的逃生了。 幸亏船上还有点破烂,我们用帆布接了点雨水,并用渔网兜到一条鱼,用吃剩的鱼钓起了稍微大点的鱼……算了,简直不堪回首。 我们回到公海基地,大家都活着回来了。 2013年9月7日: 丧尸群被集中歼灭,但后续还没有完,第七区改良了腐烂细菌,并提交给三军。这次是几乎全军出动,前往陆地,开始地毯式搜索,并清除所有残余的丧尸。 这个计划估计要进行好几个月,直到确认大地安全,避难所里的人才能再次迁居。 同时间,世界各国开始调拨盟军,彻底清剿他们国土上的丧尸。 这一次安全得多了,不再需要以命换命,也不再需要使用炸弹,核弹,只要在每个城市的中央放置细菌槽,确保所有的地方都被覆盖。 人类身上有新的抗体,也不用再担心被咬伤感染。 植物们的生命力是顽强的,运输机在所有国土上播撒新型抗体,大兴安岭一带已经恢复生机。 K3不用再出任务,但仍保持着编制,以防不时之需。 决明想起从前的那些事了,他非常混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张决明还是戴星。 幸好他还爱着张岷,只是有时候喜欢装傻,然而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出现! 决明想要回他的胖达,郑琦坚决不给,两人在第六区大吵一架,最后都哭了。 胖达站在中间很为难很痛苦。 张岷费尽九牛二虎又去申请了只,决明和郑琦都不要,只好给小均养了。 简直是一本烂帐。 2013年12月1日。 蒙烽转文职,事实上他几乎没什么可做的。 他老爸则在退伍后被多次挽留,暂时协助处理善后工作。 蒙烽现在每天就在办公室里坐着翻画册,当然他老爸知道他的脾气,没有给他派副官,他只好把我当副官使唤。 每天在十八层干完活,打两份饭,上他的办公室一起吃。 蒙烽经常吃完还想做点午间休闲活动,来过一次以后不停地想再来,被过了次电,就表示恶趣味不宜提倡了,还是等老婆有兴趣再玩吧。 我问过他,回到大地上以后要做点什么? 蒙烽对未来十分迷茫,于是一停战,又成了狗熊。 2013年12月17日。 郑飞虎少将带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大地已经全面清洗,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重建家园了。 所有参加过搜救行动的成员,都将得到一枚勋章。 2013年12月31日。 除夕夜。 我和蒙烽,张岷,决明上了地面,在环礁岛看海。 第七区从上到下,亮起缤纷的彩灯,环礁岛上五彩缤纷,在海风中,星空下举办了一场宴会。 白晓东找到女朋友了,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卓余杭则仍在物色靠谱的妹婿,他和他的妹妹勉强和好了。 决明说,赖杰和中央工房的一个男生走的很近,那小子十八岁了,管赖杰叫哥,每天苦恼自己没有女朋友。 赖杰的胸口仍挂着两个铭牌,一个是他的,一个是老小的。 我们在繁华的焰火与璀璨的星空下迎来了2014年。 2014年1月1日。 大部队朝着沿海再次迁徙,蒙建国是最后走的,他完成了自己的所有职责,正式退伍。 临走时告别了蒙建国,蒙烽问他以后想做什么,蒙建国不告诉我们,说有事会主动联系。 我们回到了大地上。 一切都不同了,政府给幸存者们发放了新的登记卡,并建立了物流中心,公海基地会把物资,人力资源等等逐渐运回来。 面对这个干干净净,没有工业污染,没有高楼城市的大地,我们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蒙烽除了战斗,唯一的专业技能就是他卖了一个月的保险,胡珏说给他找一份工作,被蒙烽谢绝了。 看张岷那模样,也不知何去何从。 我和决明都是技工,按道理需要参与灾后重建工作。但决明把包一背,交了离职书走人,不太想留在沿海城市了,打算回家走走。 蒙烽想了很久,退伍了,他说想休息几年。 当天我也交了辞职书,或者以后还会回来帮魏博士的忙,不过现在实在不想再干活了。 2014年1月7日: 我们想了一个星期到底要去做什么,期间浪费了国家不少粮食,最后蒙烽提议,带着各自的老婆,去走遍全中国。 张岷十分赞成,我们偷了一辆大车,把吃的东西全装箱,在单子上签了郑飞虎的名字,开始环游中国,决明还带了个翻译机,游腻以后说不定会去环游世界。 我和决明一起动手,改装了这辆车,改出四个小房间,虽然不宽敞,加了纱窗。这样晚上可以两两分开睡。 隔音效果不太好,不过……勉强吧。 2014年1月30日: 沿海的人群开始散向内陆地区,寻找喜欢的落脚点,建立新的家园。 触目所及的大地上一片绿色,植物覆盖了两年前的废墟,生机勃发,欣欣向荣。 春雨飘洒,漫山遍野的花开的十分绚烂,夜晚没有工业废气排放后天空阻挡视线的乌云,横亘天空的银河清晰可见。 我们躺在山坡上,遥望星空,背后则是充满泥土芬芳的大地,我们的星球母亲。 2014年2月20日: 辽阔的大地上很难碰到人,往往走几天才偶尔碰上几个同胞,彼此都很热情。 现在的人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主人们十分好客,山野间的农庄主人一看到客人,打个招呼就请进家里吃饭招待。 体力劳动者很稀少,人手反而成为现在最稀缺的资源。 每当碰上农场的时候,蒙烽和张岷就帮他们干体力活,我和决明则帮着做点水车,改良下拖拉机,或者做个全自动的鸡窝猪窝什么的。 临走时主人都会给我们捎上不少吃的。 这年头,有钱也买不到吃的。 2014年3月25日。 我们在一家公路边的花田停了下来。 民居里面住的人,居然是白晓东! 白晓东被晒得黝黑,一脸无奈地照顾花花草草,并种点蔬菜去和附近的人换吃的。他招待我们吃饭,告诉我们,他又被甩了。 我们把白晓东的家产洗劫一空,把他绑上了车,扔着他象征爱和天长地久的花田不管,继续旅行。 2014年4月。 我们碰上退伍的赖杰,他正在帮于妈找她失踪的远方亲戚,并欣然加入了我们。 他的恋爱怎么样了,我们没有问,他也没有提。 2014年4月——10月 我的日记越来越短了,总结这半年里的行程。 抵达济南机场,丧尸没了,到处都是茂盛的野草和植物。 抵达青山监狱,当然,只是远远地看着,空气一如既往的好。 决明还想去漠河看极光,蒙烽对那地方有阴影,死活不去,生怕废墟里再跑出个安德烈抓他一下。 六月盛夏,我们抵达永望镇。 永望镇的小木牌还在,许多小玩意也还在,成群的小鸡在母鸡的带领下扒虫子吃菜。猪们已经跑了。 花田里一片绚烂,决明说一年前,闻弟在这埋了块告白的小木片,可惜枫桦还没来得及挖出来,大家就得走了。 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天,大厅里还保留着大家离开之前的样子。 决明的饭盒还在吧台上,里面住了一窝小鸟。 七月份,抵达希望小学。 这间小学连名字都没挂上,外面都是乱糟糟的铁丝网,回来那天下起了大雨,冲得满地黄泥。 那天忘记放走的丧尸自己跑了,门塌着,旁边有军方竖着的绿旗:附近安全。 我们在外面转了一圈,开车去山上兜了一下午,防空洞已经被炸开了,决明的资料片支线任务房子也没了。 九月份回到化工厂。 滂沱大雨,化工厂仍然保持着垮了一半的外形,但爬满了绿色藤蔓植物。中庭长满了野草,四周几乎被爬山虎完全覆盖。 像个天然的绿色大屋。 当初我们和张岷决明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命运真是个奇妙的玩意。 一个排的陆军士兵在翻修军区兵营,并朝我们打招呼,主动问我们是否需要吃的,现在国家有个新倡议,碰上还没有定居的幸存者时,应该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我们得了点面粉与大米,汽油,继续上路,沿途向晓东和赖杰解释我们的逃亡生涯,他们不住感叹,这真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十月份,我们回了张岷和决明的家。 大部分东西还在,只是吃的坏了。 我们动手简单收拾,把垃圾全扔掉,决明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午,忽然说不想再去旅游了,想找个地方住下来。 张岷当然是听他的。 三天后,我们和张岷,决明分开,蒙烽给他们留了不少吃的,张岷打算先在家住几天,再收拾东西,去附近找个适合耕种的地方。 决明自己就是个技师,他俩凑一起,决明搞点小机械小玩意,张岷赚吃的,绰绰有余。 决明分给我们每人一个新的通讯器,这种通讯器是利用讯号塔中转,发送无线电来定位的,并约好了暗号,等各自定居下来,就用无线电发送通讯,解码标注地址。 我们开车经过一条路时,发现军方成立了一个新的华南地区行政部门,赖杰带着白晓东去那里看看。 又剩下我和蒙烽两个了,这种小日子过得十分幸福而腻味。 蒙烽想回去给他奶奶上坟,我们先回学校一趟,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发现联合校区居然重开了,但学生很少,相信慢慢会发展起来的。 秦海在教育局里坐班,只上半天班,其余时间则开着拖拉机回去耕地,种东西,拿出来交换。 据说现在所有的人都只上半天班,很清闲,办公的时候坐在机构里聊天发呆,早上十一点下班,回去随便种种地,养活自己。国家有统一的粮食耕作地,收成后按人配额去领。平时在家里种点菜,去和养殖场的,野外钓鱼的,江上划船打渔的,海边捕捞的人换点吃的。 这种生活也不失为一种乐趣,经济,农业会慢慢发展起来的。所有国家看到那段地球弦的录像后,封存了核武器,拆掉了核电厂,并订立了新的国际环境公约。 务农的人更多,兜了一圈中国,所有的江水,湖水,河流,小溪都清澈无比。 我们把车停在山下,蒙烽背着我上山,去给他奶奶烧香。 过去的半年中,军方重新修了这里的墓园,他们在山脚下修建了一个纪念碑。 纪念碑上刻着许多人的名字,没有高耸入云的碑身,也没有刺穿天空的雕塑。 它安静地平躺在大地上,方方正正,与整个地球融为一体,我找到了妈妈的名字,告诉她,我活下来了,过的很好。 以后我将和蒙烽相依为命,永远在一起。 我们牵着手,去老墓园,那里站着一个人——蒙建国。 他跪在蒙烽奶奶的墓碑前,和她聊天,一直没有发现我们。 原来四十来岁的老男人,也会想妈。 蒙烽上前和他打招呼,问他以后怎么打算,蒙建国说没打算。 蒙烽:“和我们一起住吧。” 蒙建国:“可以,反正也没什么事,暂时先住着,刘砚在写什么?” 刘砚合上日记本道:“没什么,随便抹黑一下你们父子俩。” 蒙烽伸手去搭老爸的肩膀。 蒙建国随手挡开,斥道:“你这没出息的,对前途有什么计划?” 蒙烽嘿嘿一笑,一手牵着刘砚的手,另一手不依不饶地继续去搭蒙建国肩膀,搭了好几次终于如愿以偿,说: “前几天商量好了,上半天班,搞个小海产公司,运点海鲜吃。下午回家种田,陪刘砚。刘砚去联合大学教书,当讲师。” 蒙建国不以为然道:“现在海鲜供大于求,大家都吃腻了,你不如种点蔬菜,养鸡。没点生意头脑。” 蒙烽:“行啊,你去拉点鸡蛋,咱们养鸡叭……养鸡。” 蒙建国:“住的地方选好了么?” 蒙烽:“这么大的地方,市区,郊区,随便找个落脚就行了,喏,那边,那边……天大地大,有亲人的地方就是家,你说的。” 蒙建国淡淡道:“嗯。” 刘砚转头朝山下望去,揶揄道:“爸,你可不许再到处留情了,我不想有太多妈。” 蒙建国说:“老头子了,哪还有这心思?别被你们赶出门去就不错了。” 蒙烽:“我也不想有太多妈,你自己看着办吧,想找伴儿没关系,起码比我和刘砚大就成。” 刘砚笑了起来,一跃而起,扒在蒙烽背上,让他背着自己下山去。 层峦翠障,群山起伏,锦绿色大地,农田一望无际。 2014年11月。 生命是宇宙温柔释放的绚烂星辰,瑰丽的极光与太阳风;是漫山遍野的青松,花田里怒放的花朵;是永不磨灭,代代传承的灵魂,信念,与血管中流淌的热血。 即使它曾经从沉沦与血腥的土壤中发芽,却依旧挡不住那新生的坚定信念。 万千生命,造就一个欣欣向荣的新世界。 ——二零一三.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又完一本了,感谢所有一路陪我走到最后的读者大人,感谢文下所有的长评 二零一三最早的构思是在去年,写朝圣的时候 朝圣里的很多人和故事总纲,其实就是二零一三的原型,妖冶的修罗舞者李应与华丽的大魔术师闻且歌 冰山一样无情的郑融与偶尔会冷吐槽的刘砚等等…… 时隔一年,结合最近热门的丧尸末世题材重新翻修了整个故事的构架,过程中确实引起了不少争议 无论如何,希望大家能喜欢,毕竟我们每一场讨论的最终目的 都不是为了否定别人,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或者否定自己。 番外应该会有三章,两章在一个月后随网络版附上,一章放在定制印刷本里,到时网络版和定制版都会有新肉 暂定二零一三的定制会在十一月或者十二月开,鹰奴的定制可能会在一月份前开 因为晋江提了所有书的成本价,可能到时候会稍微有点涨幅,买书这玩意比较贵 大家喜欢的话酌情支持就好了,贵在心意 小非会继续努力写的,下一本题材暂时待定,下半年工作上有点忙,开坑时间可能要到十二月了 再次感谢所有读者大人的支持!感谢你们的每一个留言,打分以及每一次购买正版VIP,每一枚霸王票 这些都是我写文的绝对动力。 以下是晓生和云九歌,刑暮城的几篇科幻文 看完没事做可以去他们那里转转—3— 逆时之旅是说关于基因,进化以及拯救世界的一场时空旅途 重生末世是说丧尸潮爆发,攻受并肩作战的末日故事~ 末世曙光是写赖杰和老小的同人作品 番外·冰川(上) 2014年2月9日。 一年间最冷的时候,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晚,直到12月才开始降温。我们穿过长江流域,想绕过巴蜀盆地进稻城亚丁,顺路进西藏走走。 都说稻城亚丁的春天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春天,野花席卷整个草原,而千里之外的三神山披着白雪的锋芒直刺天际。 决明在很小的时候就想来这里看看,于是我们先抵达康定,再去稻城县。 半途,突如其来的一场狂风带着寒流南下,湖水一夜间结冰,蒙烽和决明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路滑而难走,风雪过去后,我们的车坏了。 真是天杀的……离合器里的钢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一路走走停停,居然没发现。估计是前几天走山路的时候碰了一下,最后整个离合器掉出车体,滚到山崖下去了。 车不能再开,得去找新零件换上,否则这里的山路太危险。 已经接近稻城了,但决明和蒙烽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决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高原反应了,可能是身体太弱的关系。 更麻烦的是,蒙烽还得了重感冒,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由此可见,越是强壮的人就越不靠谱,明显是外强中干…… “刘砚!”蒙烽忍无可忍,终于怒吼道:“能不能别总是抹黑我!” 刘砚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我说的有错吗?” 蒙烽:“要不是背着山风蹲在下面帮你拆两个多小时的离合器,我会感冒?!” 刘砚:“……” 蒙烽:“……” 蒙烽惊天动地的打了个喷嚏,喷了刘砚一头口水,刘砚面无表情地转身去找毛巾,蒙烽手忙脚乱地去抽纸。 张岷说:“你们记得上来之前么?成都军区的人说在一个月前,已经有人接到了战后任务,军队也向康定地区派出志愿者,现在多半抵达稻城了,可以朝他们求助。” 刘砚:“那么走吧,去那里看看。” 车不能开,又带着两个病号,决明在发烧,却连发烧都烧得十分诱人,脸色发红,倚在椅子上喘气。 蒙烽则病蔫蔫的,像头迟钝的狗熊,爬到房间里拿出军外套,慢吞吞地穿上,取来毛毡帽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围围巾。 “我整个头都嗡嗡嗡的……”决明呻吟道:“这次的外星人好凶猛啊。” “没关系,这是高原反应。”张岷笑道:“爸待会给你找点红花和景天,吃了就好。” 刘砚道:“蒙烽中尉,麻烦你给我躺着,这种时候不要跟着添乱了。”说着给了蒙烽一脚,把他踹回沙发上。 蒙烽:“唔,我的头也嗡嗡嗡的……要痛死了。” 刘砚一脚可以踹倒蒙烽,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心里窃喜,蒙烽刚爬起来,刘砚又踹了他一脚。 蒙烽:“……” 刘砚哈哈大笑,转身而逃。 片刻后四人议定,刘砚和张岷出去寻求支援,决明和蒙烽留在车上。 “麻烦你了,决明。”刘砚道:“你只要负责看好蒙烽,别让他乱跑就可以。必要的时候可以陪他玩一会。不要玩跳飞机和超人大战奥特曼或者来追我啊来追我啊等等体力游戏,尽量以简单的桌面娱乐为主。” 决明恹恹道:“我知道了……你们快点回来。” 刘砚和张岷离开的2个小时后。 蒙烽:“亲,蜀黍抱你去阳台看金鱼。” 决明伏在桌上画图纸,抬头白了蒙烽一眼。 蒙烽:“亲,蜀黍给你吃棒棒糖。” 决明一脸淡定,头也不抬地继续画。 蒙烽:“你这样不行啦,亲。” 决明把图纸一摔,道:“够了!” 蒙烽咂巴嘴,托着腮帮子看决明画图,一脸无趣。 “看你的画册啦,大叔。”决明没好气道。 蒙烽遗憾而无奈地说:“蜀黍现在不喜欢美女大波波了,被刘砚影响得人生又少了个追求。” 决明:“……” 决明:“下象棋,乖。” 蒙烽想了想,从桌子下面拿出一盒象棋,楚河汉界,摆旗子:“我用红的,亲用黑的。” 决明:“嗯,让你一边车马炮。” 蒙烽:“让我两个车,一个马,一个炮。” 决明略一点头,一只手和蒙烽下棋消遣,另一只手继续画他的机械结构设计图,画画停停,时而哗啦啦地翻资料。 蒙烽:“你尊重一下对手行不行?亲,大意轻敌会招致惨败的哦。” 决明:“将军。” 蒙烽:“……” 决明:“抽车,再将军。” 蒙烽:“!!!” 决明:“继续将。” 蒙烽看着自己老帅周围的一堆卒,以及完美的马后炮,傻眼了。 “我也将军!”蒙烽怒吼道:“别这么瞧不起人!” 蒙烽输得落花流水,逾发没劲了,决明道:“再来吧,是我错了。” 蒙烽:“什么叫是你错了?” 决明面无表情地摆好棋盘,这次蒙烽赢了,把决明杀得落花流水。 于是蒙烽觉得更郁闷了。 决明道:“好啦,下过棋了,自己去找消遣吧,乖,我要画图了。” 蒙烽抱着那盒象棋到墙角去画圈圈,人生悲惨而阴暗。 “你知道吗?”蒙烽看着决明,打算说点什么来讨回场子,想了很久,说:“你们没有了我们,人生就是无趣的。” 决明头也不抬地画图:“哦,我一直觉得人生很无趣,外星人现在都不跟我说话了。” 蒙烽:“你们都是天才,嗯,平时都很拽,但是,亲!一旦到了床上……” 决明:“……” 蒙烽:“你们就都就拽不起来了,变成‘呜呜……爸,饶了我吧,我要死了呜呜呜……爸你慢点啊啊啊呜呜呜……爸,啊,这样好喜欢……求你快点进来,进来啊……’哦对了,刘砚一直奇怪你为什么会高原反应,你爸真不是人啊!四千米海拔,晚上还要和你圈圈叉叉,这种高体力消耗,就是害你缺氧的元凶!” 决明面无表情,放下笔,看着蒙烽。 蒙烽:“至于刘砚呢,则是‘啊啊啊,我错了……别这样,太大了……不,等等……嗯很喜欢……蒙烽,你别离开我,爱死你了……’。” 蒙烽煞有介事道:“然后我问他,你乖不乖,听话不听话?否则蜀黍就不动啦,刘砚硕士只好求着我动。” “机械不能解决你们的所有需求,懂?只有讨好老公才是最重要的。” “哦。”决明道:“但是蒙叔,我觉得其实也不一定要讨好老公,机械可以解决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问题。” 蒙烽:“?” 决明:“比如说,我们只需要一个接电的全自动可控速机械马达带轮盘,再把木杆装配在轮盘边缘,实现从到转动到线性运动的转化问题,这样设计出来的机器,开启以后就会有根杆子一戳,一戳。幅度和频率都可以调整的哦。” 蒙烽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决明:“刘砚管这个叫‘炮机’,我们再把一个模拟人体学的硅胶□装在棍子的一端,人躺在椅子上摆好姿势,打开机器,就可以尽情享受了。这种炮机只要不断电,它的简谐振动频率都是均匀的,像个永远不会疲劳的打桩机。也不会做到一半要求你换姿势,只有你自己想换姿势的时候才用得着换姿势。更不用摆出许多奇怪的,脚酸的造型来让炮机边看边打桩……反正除非断电,否则它就会一直戳一直戳,戳到你满足了为止呢。” 蒙烽:“不会吧,你们打算做一个这种机器?!” 决明又道:“是刘砚偶然提到的,目前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但是说不定以后会有呢。他还说,可以在这个人用打桩小炮机上加一个音乐功能,譬如说抒情歌和摇滚乐,利用音乐节拍来实现假肉棒速度一会快,一会慢的情趣调节。这是用ipod自带的音乐震动棒功能衍伸出来的,刘砚真是个工业设计的天才发明师啊!” 蒙烽冷冷道:“是吗,你们可以试试放第八套广播体操啊甩葱歌啊国际歌什么的,再好好享受你的小炮机嘛。” 决明道:“机器的好处是,它不会开到一半停下来问你‘舒服吗’‘够力吗’这些废话,也不会说‘吱吱吱嘎嘎嘎小宝贝乖不乖啊爱不爱爸爸啊’这些,或者‘你求我啊求我啊,求我我就再用力一点’……机器只要维护和检修,不会耍小性子……” 蒙烽:“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 决明和蒙烽相对无言,决明继续低头画图,蒙烽又输一回合并且受到极大打击,嘴里咕哝着什么,爬到沙发上去睡觉了。 六小时后,川藏公路结满厚厚的冰,天与地一望无际,风小了些,远处裸露的黑土地上,偶有几只牦牛带着小牦牛在吃草。刘砚看了一眼微型定位器,说:“还有二十多公里。” 张岷指了指心口,说:“慢慢走,匀速行进,不容易起高原反应。” 张岷背着枪,穿一袭长风衣,颀长身材在风雪中显得十分健朗,刘砚则瑟缩于蒙烽的军大衣里,只觉冷风无时无刻都在朝脖子里灌。 白色的围巾在风里飘了起来,远处山上挂满经幡,刘砚说:“这里还有人。” 张岷笑道:“藏民们很少离开自己的故乡,这场丧尸潮估计还没怎么影响到东西两藏。” 两人在路边缓缓行走,张岷低呼一声,走向几头小牦牛。 牦牛不惧人,拿眼看着张岷,眼睛很漂亮。 张岷笑着拍了拍它的头,刘砚站在一旁举起相机拍照,忽然又好奇地放下了,看到张岷躬身,在牦牛翻植物吃的地方拨开雪。 “有了!”张岷拔出几株小小的药材道:“太好了。” 刘砚道:“就是这个?” 张岷道:“还需要红花,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他徒手爬上陡峭的石峰,刘砚提心吊胆地在下面看着,忍不住道:“你小心点!” 张岷道:“没关系!” 张岷戴着厚手套,攀到十来米的高处,从石缝里找到一簇草药,如释重负,笑道:“够了。” 千里高原雪地一片静谧,张岷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摘下手套,呵了口白气,看着刘砚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刘砚:“我又不是你儿子!别这么傻!” 张岷笑着取出固体燃料和炉子,生火,煮药材。 “待会你吃下去,可以让人血管暂时性扩张,抵抗高原反应。”张岷说:“大约半小时后会有用的。” 刘砚点了点头,问:“你不冷么?” 张岷摆手,说:“以前当兵的时候就在西藏,吃苦吃惯了。” 刘砚眉毛动了动,明白了张岷的黝黑的肤色原来是在高原上,经受紫外线曝晒而来。 张岷道:“要么你把药先给他们送回去,我继续朝前走。” 刘砚打开地图,对照定位器,说:“不行,让你一个人在外头太危险。而且天也快黑了,这样折回去不靠谱。” 张岷拿着铁口杯,自己也喝了点药,说:“那么走吧。今天应该能抵达稻城。” 刘砚说:“还有十公里了……通讯器里怎么对你说的?” 张岷略一迟疑,说:“总部只说,东藏地区目前还不清楚情况,一年多以前全国大规模撤离的时候,这里几乎与世隔绝。第一次救援队抵达后,从康定入藏,发现被感染的人很少,当地居民又不愿意离开。搜救队只能暂时不管。” 刘砚举目眺望,说:“现在似乎也没有人来清理丧尸。” 张岷点头道:“广播塔上没有挂五星红旗,甘孜倒是挂了。只有稻城附近还是未知地带。你带细菌管和抗体针了么?” 刘砚:“带了,但只有六针,不过有一个小型的消毒槽和培养器,用完以后可以利用我们的血再制造。” 所有清理过,确认安全的国土上都挂了国旗,这里的安全未知。 张岷又道:“但已经有志愿者来调查后续任务了。” 刘砚:“就怕志愿者没法应付突发情况。” 张岷说:“志愿者是军队的,据说是退役兵员。” 刘砚舔了圈嘴唇,点了点头,两人又在雪原上走了一会,天渐黑了下来,入夜时终于抵达稻城。 整个稻城笼罩在静谧里,黑夜中像座死城,城内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 张岷抬起一手,示意刘砚躲在自己身后,说:“小心点,我总觉得这里有问题。” 刘砚:“志愿者不在。” 刘砚低头调整电子讯号探测仪,扩大搜寻范围,周围黑漆漆一片。 夜晚的寒风呼啸着穿过整个城市,所有建筑物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风声犹如千万只深渊中的恶鬼在嚎哭,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里也没有人。”张岷从医院里走出来。 刘砚站在马路中央,说:“附近有电子讯号反应,在距离这里十二公里的西北方……” “小心!”张岷吼道。 刘砚马上就地一个打滚,张岷端起狙击枪,砰的一枪,将半空中的一只野豹击出血花,直飞出去。 刘砚心有余悸不住喘息,张岷道:“过来。” 那只豹子是冬天出来觅食的,饿得皮包骨头,张岷躬身检视,忽然抬头,与刘砚同时听见了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 远方有火把光芒闪烁,街道的尽头,男人声音大喊大叫。脚步声传来,还有吉普车的马达声。 顷刻间四面八方的巷子里涌出数十人,各自拿着枪,刘砚道:“张岷!” 张岷道:“别紧张,让我来交涉!” 人越来越多,足有上百人,喧哗声繁杂,各个举着火把。刘砚扫视周围一圈,见他与张岷两人已经被包围了,料想是刚才的那声枪响惊动了隐藏在暗处的居民。 周围全是男人,身穿兽袄,长衫,厚厚的长裤,皮靴。从肩到腰还系着一袭黑色的布裙,布裙一角搭在腿侧,这种正是藏民的服饰。 为首一名年轻男人恶狠狠地说了几句藏语,听的出两个音节。 年轻男人:“尼玛!尼玛!” 刘砚:“……” 众人恶狠狠道:“尼玛啊!尼玛!” 周围人正要一拥而上,刘砚退了半步,把手揣进军大衣的兜里,握着手雷,嘴角微微抽搐。 张岷沉吟片刻,而后声音清朗,答了句什么。 刘砚眉毛一扬,张岷低声道:“问我们是什么身份。” 刘砚:“答他们是军队的人。” 张岷说:“我已经回答是游客了。” 刘砚点头:“没关系。”说话时他又转过身,与张岷背靠背,扫视整个人群包围线,脑中飞速思考,并寻找一切蛛丝马迹,推断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年轻男人又说了几句什么,语气森寒,张岷翻译道:“让咱们跟他们走。” 刘砚马上道:“等等!” “你。”刘砚不客气地指向人群里的某个人,短短片刻已找到了突破口,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刘砚。” 四周的藏民神情耸动,小声交谈,被刘砚指着的那人蹙眉回望,刘砚又道:“我知道你会说汉语,来谈谈。” 那是个女孩,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叫拉姆。” 拉姆朝藏民们说了几句话,人群静了,刘砚说:“我发现他们里面没有女人,你是唯一的女人,会带着女人出来,原因只有一个——你有特别的作用。我猜应该是翻译。” 拉姆:“我是纳西族,和藏族一起的,你想说什么?” 刘砚:“我们没有任何恶意,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拉姆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不信任地打量刘砚,刘砚从衣兜里取出手雷,走上前几步,轻轻放在地上。 拉姆说:“你们看见一个小孩了么?五岁大,叫尼玛。是那森的儿子。”说着望向为首包围他们的藏民的为首年轻人,示意那森就是他。 刘砚:“……” 刘砚略一迟疑,张岷便极低声道:“不要说谎,说谎的后果很严重。” 刘砚道:“没有,他走丢了?” 拉姆道:“被和你们一伙的人抓走了。” 刘砚道:“你既然会说汉语,怎么会分不清谁和谁一伙的问题?” 拉姆蹙眉,刘砚道:“这里还有别的人?我们和你们的敌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侮辱了我,请你道歉。” 拉姆作了个手势,微微躬身,继而道:“对不起,但现在我们无法完全相信你们,上次也是这样,导致出了……很严重的事情。你要先想办法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张岷从衣兜里掏出一份证件,说:“我们是国家特别兵种,隶属于海军陆战队的K3分队,这里有证明。” 刘砚接过军官证,上前递给拉姆,拉姆就着火光看了一眼,刘砚又问:“前些时候有当兵的来过吗?我们在找另一队志愿者。” 拉姆道:“没有。” 刘砚道:“稻城里没有人来过?十个,二十个或者是五个。” 拉姆说:“我不清楚,但没有发现过。” 张岷道:“这不可能,总部说志愿者在一个月前就出发了,一定已经抵达了。” 刘砚道:“友方有多少人?” 张岷摇头道:“没有说。” 事情陷入了极其麻烦的境地,拉姆朝刘砚与张岷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去年丧尸潮爆发的时候,一伙逃难者带着枪支弹药与物资储备,进入了藏区。 本地居民接待了他们,越来越多的人进入稻城,在这里建立一个躲避丧尸的据点。游客与藏民开始发生冲突,继而进行火拼。 刘砚听得惊心动魄,说:“你们都……没有听到广播?为什么不去等候救援?” 拉姆道:“他们不相信政府。” 张岷问:“你们呢?你们也不相信?” 拉姆道:“我是跟藏族同胞一起的,他们经过讨论,觉得不能放弃故乡。” 数月后,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形成了两个派系,经过无数次的流血冲突后,逃亡者们被赶出稻城,他们有大批枪支,却仍然不愿意放弃稻城这个据点。 而以那桑为首的本地居民则集结了整个甘孜州,从康定到稻城的上千人,与逃亡者们对抗。 双方不停地拉锯战,逃亡者抢夺物资,扫荡稻城,囤积一切能吃的,当地藏民几经战斗,最终暂时放弃了稻城据点,退到念青贡嘎日松贡布自然保护区。 逃亡者想回到稻城,那桑却在城外附近埋伏下战斗力,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以及为数不多的土猎枪,藏刀,专门伏击汉人。 这样一来,谁也得不到稻城县了。 而刘砚与张岷站的地方,就是双方交火的最前线。 那桑的儿子“尼玛”昨天跟着补给队出发,带着家里的衣服过来交给父亲,却在半途遭遇一场风雪,于高原上走失。现在藏民正在发动人连夜寻找,一路追到稻城附近,发现那桑的御寒衣服,人则不知去向。 唯一的推断就是被逃亡者抓走,当做人质了。 番外·冰川(中) 火光映着昆-尼玛的脸,他不信任地看着身边这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沧桑,成熟。 他的眉毛就像黑鹰的翅羽,雄浑而刚健;嘴唇像卓依玛神山的岩石,双目深邃犹如纳木措的湖水,鼻梁高挺一如贡布山峦。 他的身材强壮,手臂有力,肩宽背阔,虎背熊腰。他穿着一身白色迷彩服,几个小时前,就是这身雪地迷彩服迷惑了许多人。 尼玛所在的家族于当地是有姓氏的,这个姓氏就叫“昆”。姓氏是地位的象征,是一个家族的代号。 当时五岁的昆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现的,他坐在牦牛拉的车上,去稻城给父亲送衣服,半路刮起大风雪,敌人出现,开始追捕他们。 牦牛一受惊,整个车队就乱了,拉着昆所在的车冲向山崖,也不知跑了多久,阿旺躲在车斗里不敢冒头,吓得发抖。 最后一枪响起,牦牛倒在血泊里,车子翻倒,昆摔了出来。 雪山的岩石上跃下一个人,就是这个中年男人。他过来抱起昆,说:“没事了,别怕。还好赶得及。” 现在,这中年男人坐在山洞里的石头上生火,背包扔在角落里,刚刚昆看到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堆奇怪的东西。 他递出一块巧克力,昆不接。 “不吃?”中年男人声音低沉而稳重:“连巧克力也不吃,小孩子太挑食不好。” 昆怀疑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道:“没有毒,我吃给你看。” 中年男人自己吃了一小块,把巧克力递给阿旺,说:“用纸包着吃,都归你了。” 昆拿着巧克力,犹豫片刻,就着男人咬过的那个地方吃了一口。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咀嚼口香糖,说:“你叫什么名字。” 昆听不懂汉话,中年男人一指戳了戳昆的小胸口,问:“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昆会意,大声道:“尼玛!” 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指了指自己,说:“蒙建国。” 昆点了点头,指自己,朝蒙建国说:“尼玛。” 蒙建国点头,昆在地上画了个圆,指指那个圆,说:“尼玛。” 蒙建国也不知道昆是什么意思,只得点头道:“尼玛,明天带你去找尼爸。” 蒙建国漫不经心地拿着手枪,在指间打了个圈。 昆吃了半块巧克力,小心收好。蒙建国把军大衣裹在他的身上,把他抱到火堆旁,让他睡好。 昆在棉大衣里,有种极其舒服的感觉,大衣的气味很舒服,也很暖和。他被裹得像个虫子,偷看那男人,见他在火堆旁翻开钱包看照片。 翌日清晨,蒙建国进山洞里,把昆叫醒,说:“走了,起床。” 昆睡得迷迷糊糊,蒙建国把他背了起来,示意他抱着自己的脖颈,反手穿上军大衣,把自己和昆裹在一起,说:“冷的话就吃点巧克力。” 昆趴在蒙建国背上,蒙建国又提起包,背着他朝前走。 风雪又来了,这次是很小的雪,琐碎地飘在高原上,昆吃完巧克力,把包装纸折好,贴在蒙建国脑袋上叠东西。 昆说了句什么,又指了指远处。 蒙建国在公路的碑前看了一会,转身朝东走。示意昆在石头后等,找到藏在山谷里的摩托车骑过来,灌满汽油,示意昆上车,开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而去。 半小时前。 风雪刮起来时也不知何时是昼,何时是夜。天与地灰蒙蒙的一片,太阳隐没在云层后。蒙烽感觉到冰冷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睁开眼,醒了。 “有人来了。”决明说。 蒙烽道:“你爸回来了?” 决明拿出一个电子感应仪,在蒙烽面前晃了晃,说:“有四辆车,离我们三公里,很快就到了。” 蒙烽打了个呵欠,说:“应该是刘砚带志愿者回来了。” 他的头仍痛得厉害,感冒发烧流鼻涕,坐了片刻清醒后,取来帽子朝乱糟糟的头发上一扣。凑到车窗前朝外看。 决明趴在窗户前,蒙烽说:“我站你后面,你的表情装得奇怪点,像上次你在窗帘后面,和你爸边玩边跟刘砚说话那样……” 决明:“蒙叔,不如你趴在窗户前,我去用炮机对着你直接抽插……” 蒙烽:“还是算了,别提那玩意。” 吉普车停下,下面的人纷纷下车,蒙烽警觉蹙眉,没有看到刘砚。 “你去把电网开着。”蒙烽说:“我下去看看。” 决明道:“是什么人?” 蒙烽道:“可能是志愿者……不清楚。” 四辆车,共二十人,各持手枪缓慢靠近,蒙烽把枪收在后裤袋里,沉吟片刻后,又拿了把步枪。 “车上的是什么人!”下面有人喊道,声音被车窗挡住,很小。 蒙烽接过车载扩音器,说:“你们是什么人?” “冲古寺来的!”下面的人喊道:“你们是汉人?下车说话!” 蒙烽以眼神示意,决明点头,蒙烽下车去,以身体挡着车门,众人见到蒙烽便纷纷收枪,蒙烽也收了枪。 “不是藏狗。”一人朝他的同伴说。 蒙烽意识到了什么问题,为首一人又道:“跟我们走吧,这冰天雪地的,怎么跑甘孜来了?逃难的?” 蒙烽说:“丧尸潮结束了,军队已经回归大陆地区,你们是来避难的?可以回中原了。我叫蒙烽,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王毅君。这是孙磊,这是……” 王毅君给蒙烽介绍,一会儿说了许多人的名字,蒙烽也记不住,有人道:“下面没危险了?” 蒙烽道:“没有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们的车坏了!现在走不了。” 王毅君道:“去年三月份来的,只有你们两个人?” 蒙烽说:“车上是我侄儿,还有两个朋友,去稻城找离合器了。” 王毅君道:“小黄,你帮人看看。” 旁边有人应了声,过去检视蒙烽的车,蒙烽上车示意安全了,拿烟下来散烟,说:“国民物资中心还派了一批志愿者过来,你们碰上了么?” 王毅君摇头道:“现在稻城可不太平啊。” 蒙烽蹙眉道:“怎么了?” 王毅君:“去年我带着兄弟们上稻城避难,陆陆续续来了四百人,都是四川,云南地区上来的,躲那些该死的怪物。这里的人全是蛮子,开始还好说,后来嫌咱们占了他们的地方。放藏獒咬人吃人,拔刀子捅人……” 蒙烽道:“你们和他们不在一起?” 王毅君抽了口烟,点头道:“能联系上不?让你的同伴赶紧回来,别落他们手里,不然可就麻烦了。” 蒙烽道:“还得再等等,我那俩朋友不会有危险的。” “你们的离合器坏了。”一人笑道:“都不知道掉哪儿去了,这车可真够强悍的,是军队的车?” 决明说:“我自己改装的。” “哟,天才。”那机械师道:“得看看,怎么给想个办法。” “小黄是我们的修理师。”王毅君笑道。 小黄道:“头儿,得给他们找点配件,我们都没有了,要去稻城找。” 王毅君说:“算了,车上还有小孩儿呢。” 决明:“我不是小孩了。” 王毅君笑道:“你顶多就念高中吧,还不是小孩。去把我车上的离合器拆给他。” 决明:“型号能对上吗,怕对不上。” 王毅君说:“你去找找?小天才?” 王毅君的车上配件虽小,但通过决明的改装后,片刻后装上了,蒙烽说:“我们的同伴怎么办?” 王毅君写了个条子,把地图一起夹在他的车的雨刷上,说:“走吧,你们开你们的车,我们开我们的车,小心山路滑。” 数人上了车,朝仙乃日雪山开去。 同一时间,稻城西北方,风雪又刮了起来。 刘砚追在拉姆身后,道:“我们得先去找同伴,已经出来一天多了,通讯器联系不上。” 拉姆转身摊手道:“我也没有办法,你得问那桑,他们说现在不能让你们走,怕你们去通风报信。除非找到了尼玛,或者证明你们和那伙人没有关系。” 去你们的尼玛……刘砚简直忍无可忍,张岷在旁道:“你们这样不行。” 拉姆不悦注视张岷,张岷道:“他们杀了多少人?秩序马上就要恢复了,现在全国都在重新迁徙,生活,军队迟早会上来这里找到你们,到时候……” 拉姆没好气道:“不用你管。” 拉姆转身就走,刘砚抓住她的手臂,问:“双方死了多少人。” 拉姆道:“杀侵入自己家园的坏人,也要被判刑么?” 刘砚道:“话不是这么说,在无法生存下去的时候,流血冲突是必然的,但现在一切都好了,再交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告诉我,你们一共死了多少人,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杀害的。” 拉姆说:“没有死人,但马上就要了。” 刘砚与张岷同时动容,张岷道:“没有死人?” 拉姆道:“对。” 刘砚如释重负道:“谢天谢地,这样就好办多了。” 拉姆道:“什么好办!你难道打算帮着他们吗?他们绑架了尼玛!” 刘砚道:“现在一切已经过去了!” 张岷道:“等等,先告诉我们,为什么一直没死人?” 拉姆转头凝视远处白雪皑皑的神峰,片刻后道:“冲古寺的扎巴上师,在接纳旅客后亲自下的命令,双方都不能杀人。” “什么?”刘砚蹙眉道。 拉姆道:“去年他们来了以后,和我们产生冲突,一家人的藏獒咬了他们,这里的全部汉人就跑向仙乃日雪峰,夏天在冲古寺下扎营……” 同一时间,仙乃日雪峰,冲古寺: “那个时候。”王毅君道:“我们的人住得太久,钱都花光了,又有人和藏民开始吵架。双方发生火拼,小安差点被他们的藏獒咬死……” 蒙烽缓缓点头,接过王毅君递来的红景天口服液,王毅君道:“我没有办法再调停,只好带他们离开稻城,到雪峰下来暂避。扎巴上师接待了我们一行三百人。用药物治好了小安的伤。写了封信,交给对方藏民的首领那桑,嘱咐他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杀人。” 蒙烽道:“那位扎巴上师呢?” 王毅君答道:“死了。” 蒙烽说:“为什么和藏人起冲突,能缓和么?” 王毅君摇头道:“很难。” “小安是摄影师。”王毅君笑道:“刚毕业一年,带着老婆来稻城玩。小安,这个是蒙哥。” 王毅君带着蒙烽与决明走过冲古寺山脚下,背风面有不少古代喇嘛居住的土窑,可避酷寒,逃亡者们又在土窑里搭起登山帐篷,帐篷里生火,烧水过冬。 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许多人皮肤黝黑,衣服很脏,抬头看蒙烽与决明二人。 王毅君污脏的俊脸上现出笑容,喊道:“下面已经安全了!没有丧尸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所有人刹那动容,纷纷起身围过来。 “那时你不知道。”身后一人朝蒙烽解释道:“咱们汉族居民里,有不少人带着病毒上来,头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救也不行,不救又不能看着他们死。派人出去接受这些感染的兄弟,我们绕过稻城,想在冲古寺下辟个隔离区。结果野外有一只藏獒,咬了咱们被感染的同胞……” 蒙烽听得不寒而栗,藏獒是世上现存的最凶悍的狗,一旦成了丧尸犬,战斗力几乎不是人类能够匹敌的。 王毅君说:“藏獒回去以后就异变了,狗咬狗,狗咬人,在稻城里爆发了一股小规模的病毒峰潮,他们认为,是咱们带来了瘟疫和恶魔。说到底也确实是。” 王毅君把蒙烽和决明带进破败的冲古寺,里面有四五顶帐篷,还有人在听音乐,王毅君拍了拍手,说:“老孙,叫大家集合一下,开会了。拿点吃的喝的来招待客人。” 有人搬了燃料炉过来,开始煮茶,决明始终警惕地看着王毅君,王毅君察觉到了决明的敌意,笑道:“小家伙不太信任人,是你侄儿?” 蒙烽接过一杯浓稠的饮料,知道决明把王毅君当做林木森那种人,心里还有点提防,便摸了摸决明的头,随口道:“他性格是这样的,接着说,后来呢?扎巴上师为什么死了?” “扎巴上师是守护冲古寺的老喇嘛。”一个女人过来坐下,挽了把头发,腕上戴着一串闪耀的银手镯,身上披着厚厚的藏族毯子,侧头看决明,笑道:“怎么不喝?” 决明道:“我不喝这个,味道很奇怪。” 那女人道:“我叫宁宁,你叫什么名字?”她注意到决明一直看着她的手镯,于是从十来个藏银小圈里解下一个,递给决明,说:“喜欢吗?送你了。” “谢谢,我叫决明。”决明道。 宁宁从帐篷前的背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掏出点铁观音,笑道:“这是酥油茶,还是喝点咱们自己的茶好了。” 铁观音铲进茶杯里,营地内泛起茶叶的清香,宁宁边给客人泡茶边解释道:“那会儿所有人都吓傻了,上千只怪物,活死人,你们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那些怪物,就想起生化危机里的活死人……” 蒙烽说:“是的,就是丧尸。” 宁宁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蒙烽:“先说你们的。” 宁宁道:“那些怪物围住了冲古寺,我们手头有枪,但大家都很害怕。扎巴上师出来了,他让我们躲进这里……” “冲古寺是几百年前建的。”王毅君说:“现在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当时只有扎巴上师住在这里面。” 宁宁点头道:“他为了救我们,出来开坛做法,正好是十月份,他说这是老天对人的惩罚,不管是藏人还是汉人,一视同仁。他日夜念经,让我们躲进山洞里,谁也别出来。” 决明道:“有用吗?” 宁宁笑而不语,王毅君反问道:“你觉得呢?” 宁宁最后道:“有用。他祈求上苍把所有的灾祸都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最后十月份里,整个稻城,三神山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所有的怪物都被冻住了,没办法再行动。” 王毅君说:“我们用绳子把尸体拖走,拖到山脚去埋了,回来的时候扎巴上师也圆寂了,后来我们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吃的不太够,大部分是以前藏民们送来给扎巴上师的供奉,和寺庙里所剩的遗产,大部分时间我带着他们进稻城去偷东西。” 蒙烽说:“藏民们一定很恼火。” 王毅君哈哈大笑,周围已来了不少人,蒙烽四处看了看,见这样子,应当是一个负责决策的小集团。 蒙烽开始讲述当他们避入东藏地区后,世界产生的所有变化,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周围的人都听着,最后蒙烽道:“换我媳妇来说的话,比我说得好,但他去稻城了。就这样,你们有什么打算?” 一阵漫长的寂静后,王毅君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沉重而悠长,仿佛抒发了这些天里所有的疲惫与感慨,就像一个即将走到终点的旅者,终于可以卸下他的担子。 “得马上想办法,动身回到平原地区。”王毅君说:“大家赞成吗。” “一票。”宁宁道:“两票、三票……全数通过。” 蒙烽看着这些人表决,缓缓点头,终于放下了防备心,王毅君道:“我们都是游客,有驴友,也有跟团来玩的,宁宁是四川的导游。分地区,让他们选出民意小组,进行表决制。” 蒙烽道:“很好的办法,同个地区的人比较容易形成小团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王毅君笑道:“我也是个摄影师。” 一人想了片刻,而后道:“蒙先生,你的同伴在藏人的手里?” 蒙烽道:“外头在下雪,短波通讯器不好用,等放晴以后试试。” 王毅君道:“得想办法先让你的同伴们过来,稻城太危险,其次是咱们撤退的问题。” 先前给蒙烽修车的那人,叫小黄的小伙子道:“头儿,咱们手头只有四辆车,拆了离合器还报废一辆,三辆车可载不了这么多人。” “嗯。”王毅君道:“得分批下去,进四川,这就势必有一部分人要留在上头。我怕陆续走的时候,又有本地居民来偷袭,不好办……得秘密撤退,想个办法。各位先回去问问你们的朋友,看谁愿意先走,谁愿意留下来殿后。有什么主意都说说,整理以后回来,咱们两个小时后想个万全的办法。” 开会的人散了,王毅君离开,决明和蒙烽大眼瞪小眼。 “他会是森哥二代吗。”决明说:“或者是真?森哥。” 蒙烽道:“我看不像……要是刘砚在就好了,妈的,刘砚老联系不上。” 片刻后王毅君又回来了,带着个盒子,里面是牦牛肉干,零食,交给决明,笑道:“谢谢两位为我们带来了这个好消息。吃点东西吧。” 蒙烽说:“我们车上有。” 王毅君说:“一点心意,大家凑起来,想感谢你们的。” 决明随便吃了点,没有危险,蒙烽也吃了点,王毅君到寺庙后去,过了一会,蒙烽起身,搭着决明的肩膀,一大一小在四周闲逛,走到寺庙后,看到一具老喇嘛的尸体。 王毅君站在尸体前,静静地看着他。 尸体没有腐烂,保留着老者生前的面容,死尸的皮肤泛出黑木的色泽。 “这就是扎巴上师?”蒙烽道。 王毅君点了点头,蒙烽的高原反应已经好了,烧也退了,些许咳嗽都是小意思。 蒙烽说:“你们过得挺好,你是个不错的人。” 王毅君笑道:“我只是想尽力保全所有同胞的生命,你们见过和我们差不多的逃亡者么?” 蒙烽道:“见过,比这里黑暗的情况,有很多。” 决明:“你为什么不……我是说那个……嗯……” 王毅君道:“不什么?不用枪把藏人都杀了?” 决明点了点头,说:“很多人就是这样的啊。” 王毅君道:“你看过一部叫红河谷的电影么?宁静主演的。” 决明“啊”的一声,王毅君说:“藏王的女儿,抓着一枚炮弹,最后在火药堆上松了手。” 蒙烽茫然道:“什么?” 决明点头说:“小时候看过。” 王毅君笑着摸了摸决明的头,说:“我是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摄影师,来稻城亚丁是想进三座神山里寻找野生动物的。怎么能杀人?” 决明说:“其他人呢?他们就都听你的?” 王毅君道:“没有人听我的,这里也没有谁在听谁的,谁有好主意,就用他的办法,本来我也有点担心,怕游客里有激进分子。但扎巴上师的经文和那场风雪,消弭了所有人的坏念头。他们亲眼目睹风雪,扎巴上师可以说救了我们的命,所以没有人再想过杀戮。” 他们从寺庙后面走出来,宁宁抱着把吉他,在火堆前弹起悠扬的歌,声音轻柔而清澈: “你看过了许多美景,你看过了许多美女,你迷失在地图上……每一段短暂的光阴……” 蒙烽道:“我们可以向总部请求支援,据说还有一队志愿者来了,就不知道在哪儿。” 王毅君道:“需要等多久?就怕还得等上几个月,我们的食物已经不多了……” 正说话时,外头有人喊道:“头儿!有人来找麻烦了!” 王毅君道:“别乱!都退 第一卷结束: (16) 回寺里,第一小队跟我们出去看看。” 蒙烽放下杯子,王毅君道:“你们不用去。” 蒙烽道:“没关系,决明,你和阿姨呆着,我出去看看。” 雪山前的旷野中,游客们筑起的第一道防线是条近百米的沙包土墙,负责巡逻的人站在风雪中发抖。 藏民们手持藏刀,缓缓靠近掩体,大声叫嚣。 “他就是藏人的头儿,那桑。”王毅君说。 蒙烽说:“我去会一会他们。” 蒙烽与王毅君跑向土墙,同时一翻,出了掩体,后面的人道:“头儿,你俩小心!” 王毅君摆手示意无妨,抬起一手,把手枪放在防御工事上。朝对面的人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尽量以和谈为主。”王毅君道:“没必要再打了,顺便问问,他们是不是见过你的同伴。” 蒙烽点了点头,说:“没有翻译?” 王毅君说:“去年病毒袭击的时候,翻译几乎都死了,稻城的汉人和有文化的藏人都跑了。宁宁是导游,懂一点藏语,让她出来?” 蒙烽道:“算了,太危险,对方呢?” 王毅君道:“对方也有通汉话的姑娘,但不在他们队伍里。” 蒙烽打量那桑与他凶神恶煞的手下,说:“不好办啊,他们连翻译都不带,明显是来火拼的。” 王毅君也发现了问题,说:“这样,你们准备催泪弹,一见势头不对,马上撤回来。” 蒙烽学着王毅君,放下手枪,独自走上前去,王毅君快步追在蒙烽身后。 蒙烽道:“谈谈吧!” 那桑听懂了,示意手下都等着,也独自上前。王毅君见对方首领只身过来谈判,便即后退行走,让蒙烽一个人上去,免得引起疑心。 王毅君又吩咐道:“叫宁宁过来。” 蒙烽指了指自己,说:“蒙烽。” 那桑的语调几乎全是降调,说:“那上!” 蒙烽点头,摆手道:“不打了。”说着以手势示意道:“他们都要走了。” 蒙烽两手作了个小人行走的手势,说:“要走了!” 那桑道:“尼玛!” 蒙烽:“?” 那桑:“色狼!尼玛!!” 蒙烽:“尼玛?” 蒙烽刚见面就被骂了,有点不爽,说:“你才色狼呢!尼玛!” 那桑:“?” 蒙烽无可奈何地吁了口气,拉着那桑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这么激动嘛……” 远处的藏人一片哗然,纷纷抽刀! “哎不能拍……”宁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蒙烽不作这个亲昵的举动还好,一拍那桑肩膀,那桑登时勃然大怒,吼道:“尼玛!” 那桑不由分说,抬手就揍,一拳揍上蒙烽侧脸,蒙烽帅气的脸登时变了形,被一招揍翻在雪地上。 蒙烽愤怒了,刹那怒吼道:“尼玛!”紧接着扑了上去,那桑没头没脑地一阵狠揍,两人拳脚交加,一通互殴。 宁宁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那桑虽身材魁梧,武力彪悍,却怎是精通短打,自由搏击的特种兵蒙烽对手?!蒙烽稍用脚一绊,那桑便摔了个狗吃屎,蒙烽左手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抓起来,右手又一拳,把他殴得在空中翻滚三周半,旋转着摔下去。 藏人们吓傻了,游客们纷纷冲出来看热闹,只见蒙烽一边吼道:“尼玛!尼玛!”一边追着那桑狠揍。 王毅君爆喝道:“好!” “加油!加油!”游客们开始大吼。藏人们也开始鼓噪,己方首领被痛打,却无人上前应援,纷纷大喊,想必是为那桑加油,没有半分泄气。 那桑大叫着什么,笑着反复喊了几声,踉跄转身要跑,蒙烽吼道:“笑!笑尼玛!”紧接着追上去又是一脚,把他踹得飞出五米开外。 宁宁:“别追了!他刚才已经认输了……” 那桑转身,双眼突出,大吼一声似乎要拼命,正要拔刀时蒙烽左手揪着他的领子,右手以雪一拍,糊了那桑满脸,又抬腿给他当胸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那一下藏民们全部怒了,各个悲愤地大吼,抽出藏刀,王毅君喝道:“快回来!” 蒙烽挑衅地笑了笑,转身跑向掩体,王毅君丢催泪弹,场面一片混乱,藏人们救回了他们的首领,把那桑带走了。 番外·冰川(下) 同一时间,稻城。 “你再不把离合器交出来,别怪我动粗了。”刘砚道。 拉姆道:“你跟我说,我有什么办法?那桑不放你们走。” 张岷附和道:“他要是一动粗,你们再来几千人也不够他练手的。” 刘砚叉腰站在路中间道:“是哦。” 拉姆道:“再说了,凭什么他们要给你离合器?” 刘砚道:“你们成天把汉人奸猾,汉人自私这些话挂在嘴边,来标榜你们少数民族的淳朴,刚刚这句话不也和你们所批判的人归为一类了么?少数民族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拉姆登时语塞。 刘砚道:“我必须马上回到车上去,向总部求援,志愿者也不知道在哪里,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以后,国家会派队伍过来,帮助你们重建家园,解决所有的问题。你在这里拖着,只会越来越麻烦。” 拉姆终于道:“好吧,我去和那桑谈谈。” 刘砚感觉这次遇见的麻烦尚属历来之最,既不能动武,又说不通。 拉姆半小时后回转,说:“那桑带着人出去找尼玛了,要黄昏才回来。你们先休息吧。” 刘砚真是彻底没脾气了,他试了试通讯器,沙沙响,外头风雪渐大,阻断了短波通讯。 刘砚:“拉姆,你怎么这么……” 拉姆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行了吧!待会那桑回来后,我带你们一起去见他!” 刘砚终于崩溃了,朝拉姆叫道:“尼玛啊!见他有什么用!和藏族王子敬酒吗?!我要离合器啊!离合器懂不懂!尼玛!我的车困在风雪里,车上还有两个高原反应的病号,没有离合器我就不能开车,不能开车我就不能去找国家志愿者!找不到国家志愿者我就没有救援口令!没有口令我就不能朝总部请求部队过来调停!你快给我想个办法!!” 拉姆道:“好的,咱们待会慢慢谈,你记得几件事情是很重要的。” 刘砚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没好气道:“说吧,你看样子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拉姆陡然尖叫道:“我一个纳西族的对着一群藏人同胞我容易吗?!” 刘砚道:“快说快说……” 拉姆:“见了那桑要好好说话,藏人会叫你色浪!是帅小伙的意思,你只要对他笑就行。他们认为,人的肩膀上有两尊武神,肩膀是不可以随便拍的,否则他会认为你侮辱了他,要和他比试,决斗。” 刘砚道:“好吧,明白了,我要说什么?” 拉姆:“其余的话我会给你翻译,你们先耐心等等吧。” 拉姆离开后,刘砚站在风雪里,有种一筹莫展的感觉。 张岷道:“要么咱们偷一个吧。” 刘砚道:“城里转转,别跟他们啰嗦了,偷了就走,城南好像有汽配店,去那边看看。” 同一时间,被揍得极其悲惨的那桑带着被催泪弹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的部下们回来了。 “尼玛——!”那桑悲愤地在帐篷中两行热泪。 藏人叽里咕噜进来,同情地说了几句话,那桑刹那就傻眼了,起身一阵风冲出藏包外,看到一辆摩托车停在远处。 远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把昆放下地,昆欢欣大叫,冲过来扑在那桑怀里。 那桑:“尼——玛——!” 昆:“啪——啪——!” 蒙建国笑了笑,摘下雪地墨镜,朝上前的人道:“有会汉语的么?我是国家战后救援者……” 藏人们叽叽咕咕,不怀好意地看着蒙建国,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蒙建国一头雾水,那桑和儿子抱头痛哭,蒙建国走上前,问:“请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那桑一瞥蒙建国,刹那表情现出惊惧,又带着点仇恨,继而神情复杂地开怀大笑。抱着儿子,把蒙建国让进藏包内。 蒙建国素来知道藏人热情好客,也不推辞,便坐在藏包内取暖。片刻后有人端上来烤羊肉,蒙建国心想入乡随俗,便吃了。 又有人端上来酒与土豆,蒙建国已吃了,比划道:“汉人,这里有汉人?” 那桑拍开蒙建国的手,端起酒碗,示意他喝喝喝,蒙建国无计,只得陪他喝酒。 明天再调查这里情况不迟,看那模样,想必稻城里还有不少人。 那桑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蒙建国完全听不懂,时不时地笑笑作为回应,两人推碗,海饮。及至那桑先醉倒,一头栽在矮桌前。 蒙建国道:“小兄弟。” 蒙建国推了推那桑,那桑醉得不省人事。 蒙建国抬眼一瞥,又见帐篷外站了许多藏民,各个表情如临大敌,紧盯着他。 怎么回事?蒙建国也有点醉意,青稞酒入口甘香,后劲却有点大,蒙建国手指揉了揉眉毛,戴上宽沿墨镜,打算出去找地方过夜。 正将起未起之时,帐外有个藏族姑娘进来,小声说了句“扎西得勒。” 蒙建国双手合十,彬彬有礼回道:“扎西得勒。” 藏族姑娘双眼一亮,蒙建国道:“有地方让我暂时休息一晚上么?” 她作了个“请”的手势,把蒙建国带出帐篷,时近夜间,寒风呜呜地吹。蒙建国扫视周围人群一眼,人们自发地让开一条路。 蒙建国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太对劲,及至那姑娘引他进了帐篷。打来热水给他洗手,洗脸,又伺候他脱衣服。 蒙建国也不推辞,任由那女孩给他擦手,问:“这里就连个会说汉语的都没有?” 女孩脸上发红,小声说了几句话。 蒙建国长吁一口气,握着那女孩摸到他腰间的手,说:“我自己来吧,谢谢。” 女孩坐到一旁,看蒙建国,蒙建国又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女孩却不走。 蒙建国也由得她,脱下外套,除了毛衣与背心,只穿着一条迷彩长裤,赤着健壮的裸露手臂,躬身脱下军靴,躺到床上。 女孩起身,熄灭酥油灯,转身出去,外头传来一阵怒骂,骂了足有许久,女孩又揭开门帘进来,坐在帐篷角落里。 蒙建国听到她在黑暗里低声地哭,眉毛动了动,说:“过来吧。” 那女孩摸索着到了床边,蒙建国让出个位置,示意她躺在自己身边。酒醉吃饱,连日来旅途疲惫,不到片刻便已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蒙建国感觉到女孩在自己身边轻轻一动,便即醒了。 她要做什么? 那藏人女孩发着抖,转身抱住蒙建国的腰,俯在他身上,于他嘴唇上亲了亲,小声说了句什么。 蒙建国装作熟睡,又听一阵悉悉索索,女孩从床上抽出一条绳子。 蒙建国:“?” 女孩把绳子抽过来,拉到床下,在黑暗里小声饮泣,用绳子把蒙建国绑在床上。 蒙建国:“……” 蒙建国一直不动,任她施为,女孩把绳子绕了一圈又一圈,把他捆踏实了。才转身出帐外去。 蒙建国睁开眼,侧头扫视黑暗里帐篷,疑惑地蹙眉,继而一手从迷彩裤中掏出串钥匙,按着边缘一弹,弹出柄小刀,开始慢慢割绳子。 同一时间,稻城的另一边。 刘砚抱着个从车上拆下来的离合器,藏在路边作了个记号,说:“外头雪太大,走回去太远了。” 张岷说:“我去偷辆车,你在这里等着。” 刘砚说:“一起行动吧。” 两人离开城南,朝藏人的聚集地走,拉姆发现了他们,匆匆过来道:“那桑打架输了,心情很糟。今天见不到他了。” 刘砚道:“那边又在做什么?” 刘砚所望的方向,有许多女人在哭,藏人们则在喧哗。 拉姆说:“尼玛已经回来了,我保证,明天一定能解决你们的问题。” 刘砚也没关系了,说:“好吧,怎么回来的?” 拉姆说:“不清楚,听说他们还抓到一个俘虏,现在关在帐篷里,我去给你们找地方住,先别靠近那儿。” 拉姆转身离开,刘砚果断道:“走,张岷。我看到那边有车。” 张岷躬身躲在帐篷后,拉着刘砚朝聚居地的一边跑,绕过巡逻的藏民,看到开阔地上停着一辆军用摩托。 “怎么是军队的?”张岷蹙眉道:“把它骑走么?” 刘砚:“还是第六区工房设计改良的……我知道了,这是志愿者的摩托!被他们抓了一个?去看看。” 张岷道:“你看那个帐篷。” 刘砚循张岷所指望去,见一个小藏包外有两名守卫。 “我打头,你支援。”刘砚道。 “你小心点。”张岷调转狙击枪,刘砚双手插在风衣兜里,走上前去。 守卫警觉,大声呵斥,威胁刘砚别靠近,刘砚漫不经心,点头道:“扎西得勒!” 守卫一个愕然,刘砚与他们插身而过,藏人马上扑了上来,刘砚一闪身,从兜里抽出电击棒,随便把两人电得浑身抽搐,倒在地上翻白眼。 “有人吗?”刘砚在黑暗里说。 刘砚按了个按钮,电击棒头亮起电筒,四处晃了晃,紧接着改成发散光,整个藏包里亮堂堂,灯光打在床上的那个人身上,刘砚嘴角抽搐,看到蒙建国赤裸健壮上身,躺在床上割绳子。 蒙建国:“……” 刘砚:“……” 刘砚面无表情道:“志愿者同志,你在拍男体捆绑写真集吗。” 蒙建国:“叫爸爸……小心你背后……” 刘砚转身,抬手格挡住冲上来一人,调转棍头一电,把那人放倒在地。 蒙建国:“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刘砚:“我也觉得……我刚才差点又以为你是蒙烽,还错愕了那么半秒。” 刘砚从背包里取出照相机,对着半裸的,被绳子捆着的蒙建国,闪光灯连闪。 蒙建国终于割开绳子,三两下扔开,怒道:“不要拍照!” 短短片刻,里头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外面藏民,张岷背靠藏包与人大打出手,蒙建国穿好全身装束,一阵风出来,戴上墨镜,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动手!” 人越来越多,刘砚一揪张岷衣领,两人躲到蒙建国身后,数十人围了上来,蒙建国松了松手指节,发出啪啪声响,紧接着如雄狮般冲进了人群,顷刻间拳打脚踢,放倒近半人。拉姆焦急冲来,喊道:“先别动手!” 刘砚喊道:“爸!不要停!加油!” 蒙建国速度极快,游走于人群中,四周藏刀锋芒雪亮,却无人能近得他身,凡是围攻者俱沾衣即倒,片刻后那桑双手紧握藏刀,怒吼一声,鼻青脸肿地冲了过来,一刀当头劈下! 蒙建国抽身后退,转身抬脚一抡,踹中那桑手腕,藏刀脱手,打着圈飞来。蒙建国探手抓住,呼呼两声,手持藏刀在身前划了个圈。 众人纷纷后退,那桑缓缓喘息。 昆从人群中跑出,大声朝那桑说了句什么,继而转身奔向蒙建国,抱着他的腿。 “尼玛!”那桑怒道。 蒙建国把藏刀交给昆,让他还给父亲,沉声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小姐,请你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拉姆缓缓喘息,地上倒了近二十人,周围的人手持火把,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们说在游客群里,发现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拉姆说:“猜测是你的同胞弟弟。所以那桑怀疑你是过来埋伏的奸细,打算把你抓起来。” 蒙建国戴上露指手套,头也不抬道:“那是我儿子,我来之前根本没碰上过他们。” 刘砚和张岷小声说:“他们以为蒙烽和他是兄弟关系,他听了现在心里一定很高兴。” 蒙建国:“……” 张岷:“是啊,这显得他很年轻。怎么就没人把我和决明当兄弟呢。” 刘砚:“刚刚我抓拍到好东西,你看……” 蒙建国说:“这里没有讯号,要找个广播塔,朝总部发出讯息,申请战后支援。顺便把游客们送下山去……刘砚!把你那些照片给我删了,我说认真的!” 同一时间,冲古寺: 蒙烽道:“他一直叫尼玛,尼玛,尼玛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宁解释道:“尼玛在藏语里是‘太阳’的意思。” 蒙烽一拍大腿道:“难怪了!妈的!他在骂‘日’。” 宁宁:“不是这样……可能是他们有个人叫尼玛……” 蒙烽大手一挥:“不用再解释了,肯定是在骂人。” 决明拿着个对讲机在外头调频道。王毅君说:“有回音么?” 决明:“这里信号太差了,得去广播塔。” 王毅君说:“那走吧,冲古寺自然保护区的广播塔就在不远的地方。” 雪停了,大地一片洁白,蒙烽试了试通讯器,问:“刘砚,你在么?听到请回答。” 刘砚的声音传来,说:“听到了,你们在哪里?离合器搞到了,志愿者也找到了。” 蒙烽说:“我们找到了游客,正在去广播塔的途中,他们的人帮我们把车修好了。” 刘砚:“我们刚好也要去那里,在广播塔下汇合吧,口令拿到了。” 蒙烽关了通讯器,说:“同伴和志愿者都找到了,咱们可以在那里就地扎营,等军队的人过来。按照以往速度,不会超过十二小时。” 王毅君松了口气,说:“大家都走吧,帐篷背着,没用的都不要了!一切从简!” 游客们纷纷欢呼,夜半,所有人整理行装,离开冲古寺,背着旅行包,王毅君与蒙烽打头,决明在最前面开车,沿公路前行。 四百余人的队伍蜿蜒行进,于天亮时抵达了广播讯号塔。 日出,高原的阳光炽烈而苍白,遍洒安静大地。 两拨人在讯号塔下汇合了,藏民和游客们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蒙烽道:“催泪弹有吗。” 王毅君说:“没了,昨天是最后一个了。” 蒙建国停下摩托车,张岷和刘砚下车。 决明喊道:“爸!” 张岷道:“哎!等等,马上就好了。” 蒙建国摘下墨镜,蒙烽傻眼了,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蒙建国说:“我来充当战后志愿者,你们怎么来了?旅游?” 蒙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蒙建国又和刘砚,张岷三人打开背包,取出联络仪,蒙建国走向讯号塔,开始攀爬。 张岷道:“我来吧。” 蒙建国道:“没事。” 蒙烽看了一会,说:“刘砚,过来。” 刘砚没好气道:“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蒙烽:“你过来这边啊,这里都是我们的人。” 藏人纷纷愤怒叫嚣,刘砚转头看了一眼,朝蒙烽道:“你该过来我这边才对,你爸在这里呢!” 王毅君道:“既然你们认识就好办了,来谈判吧,对方的代表呢?” 那桑排开众人,走出两派的中间空旷地,大声说了几句话,拉姆走过来,说:“你们亵渎了冲古寺,抢我们的粮食,绑架我们的小孩!今天就来清算!谁也别想走!” 王毅君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扎巴上师用他的生命保护了我们,大家无分彼此,是你们先把我们赶出稻城的。” 拉姆翻译过去,那桑又激动地说了几句,拉姆道:“你们带来了瘟疫,害死了我们的许多兄弟姐妹!” 蒙烽遗憾地说:“看吧,他们根本就是蛮不讲理。” 刘砚道:“你够了,你连入乡随俗都不懂,刚来的路上我还听他们说,你没事去拍别人肩膀,这些人是不能拍肩膀的……” 蒙烽:“你就不能过来说吗?” 刘砚:“为什么是我过来!你爸刚救过他的儿子,要也是你过来……” 蒙烽:“你就不能学决明,乖一点,听话一点吗?” 刘砚:“张岷就在这里我谢谢你了蒙烽中尉,他可没让决明过来!张岷你说了吗?” 决明远远地说:“爸,来。” “哎。”张岷笑吟吟道:“这就来。” 张岷走了过去。 那桑大动肝火,吵得脸红脖子粗。 拉姆翻译道:“他认为你们谋杀了扎巴上师……” 王毅君道:“这不可能!” 拉姆说:“呃,我也觉得这不可能。” 蒙烽怒吼道:“你看,这些蛮不讲理的家伙专门给人扣帽子,没听到吗?” 那桑激动的大骂,拉姆道:“如果不是你们带来瘟疫,扎巴上师也不会为了保护大家而死。” 刘砚道:“你听见了?他们好好的生活在这里,与世隔绝,突然有一群人上来,就像你在家里好好地住着,吃着火锅唱着歌,有人突然带着传染病住进了你家,抢你吃的,还和你打架……” 蒙烽:“旅游业也是这里经济发展的一个根源!你别告诉我你开门迎接人进你家参观收门票,你因此生病了就要怪在客人头上,这是消费发展……” 刘砚:“哦你还知道消费发展,所以明白了?这一切只是站在谁的立场上来看问题而已,没有谁是一定正确谁是一定错误的,你这头笨、狗、熊!” 蒙烽:“刘砚!你不要太嚣张了!” 刘砚:“我只是在说事实……” 蒙烽气不打一处来,眼望蒙建国爬到高处,声音远远传来:“呼叫成都军区西南战后总部,呼叫成都军区……” 蒙烽:“你小心他们放藏獒咬你……刘砚!马上过来!别和他们混在一起!否则……” 刘砚:“你高原反应终于好了?有力气威胁人了?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 蒙烽捋袖道:“小心我揍你哦。” 刘砚:“你来啊!当着你爸的面打老婆,看看他会说什么……” 蒙建国:“这里是志愿者蒙建国,于甘孜地区发现避世人员四百余人,与当地居民发生矛盾,请速度派出部队调停,送返……” 蒙烽怒吼道:“刘砚!” 刘砚:“你来啊!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上次办公室里那个相框自己找不到还放什么狠话要分手……” 蒙烽:“明明就是你把它收在抽屉里……” 刘砚:“但是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是你自己忘了放在哪里……” 蒙烽:“你……尼玛!” 刘砚:“??” 那桑和王毅君停了吵架,数人看着刘砚和蒙烽越走越近,准备火拼。 刘砚捋袖子,拿出电击棒,身后藏民纷纷起哄,大声叫嚣。 王毅君身后,有游客看出了两人关系,远远笑道:“喂,老婆不能惯!懂么?要教!” 蒙烽与刘砚异口同声道:“你闭嘴!关你什么事!” 众人笑翻,蒙建国呼叫完成都军区,下来道:“我之前听到是因为一场矛盾引起了后续的冲突。” 蒙建国摘下墨镜,坐在一块石头上,说:“事发的时候是什么冲突?” 拉姆翻译过去,那桑听完以后深吸一口气,朝己方喊了声。 刘砚有仇似地盯着蒙烽,蒙烽道:“算了算了,快走,准备上车。” 蒙烽接过离合器,把刘砚抓到一边。 藏民中走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英俊小伙子,那桑眼望蒙建国,说了几句话,拉姆翻译道:“这人叫宁古仁波切。” 蒙建国点了点头,王毅君又道:“小安,过来!” 蒙建国看了一眼手表,说:“军区的直升机支援部队两个小时后到,这段时间里不要打群架,等人来了,随便你们怎么打。说吧,是什么矛盾?” 小安白皙俊秀,站在王毅君身边,说:“我是摄影师,去年来了稻城亚丁,认识了不少藏族的朋友。” 宁古仁波切咕哝着什么,眉眼间带着忿意与失望。 小安说:“其中就有这位仁波切大哥,当时我去草原上摄影,有次迷路了,被狼群围着,找不到回来的方向。他带着弓箭出来救了我,带我去他家。他请我喝酒,虽然语言不通,但彼此都信任对方。” 仁波切说:“你不是、不是好人!” 蒙建国眉毛动了动,张岷和决明也下车来了,听双方的冲突与蒙建国的调停,看他有什么办法。 蒙建国:“所以呢?你们都不是坏人,不要这么说。” 刘砚小声道:“决明你看,有捆绑写真……” 决明欣喜地说:“啊!太帅了!好壮啊!” 蒙建国:“刘砚!” 小安又说:“当时我们都喝醉了,我醉得不省人事,仁波切说,想和我成为结拜兄弟。” 蒙烽道:“这不是挺好么?结拜了?” 仁波切不满地看着小安,小安道:“结拜了……吧,他说要送我一件礼物。第二天早上,我醉得头痛,他带我去帐篷里,让我脱衣服……给我熏香……” 众人:“……” 仁波切又说了几句话,小安退了一步,拉姆说:“仁波切想把自己的妻子送给这位……小安弟兄。” 蒙烽傻眼了,蒙建国嘴角抽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小安马上道:“我当然拒绝了……他送我回稻城。后来有天他自己来稻城,又找我喝酒,我花钱去买酒款待他,把我最好的都送他了,但是他……一直色迷迷地盯着我女朋友。” 刘砚和决明笑得东倒西歪,后来的事情蒙建国也猜到了,说:“他想让你把你的女朋友送给他,是不是?” 小安点头道:“当然不可能,所以他就发怒了,要和我断绝关系。后来有次藏獒追我,就是他指示的……” 仁波切激动地大声叫骂,要拔藏刀砍人,拉姆忙示意别冲动,说:“仁波切觉得,他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小安当做礼物,小安却根本不把他当成兄弟,他很后悔救了小安。” “这个。”蒙建国也不知该怎么说了:“着实有点难办。” “不。”蒙烽一手搂着刘砚,一手要去拍仁波切的肩膀,刘砚和拉姆马上道:“哎!” 蒙烽下意识地收回手,改为拳头轻轻锤了锤仁波切胸膛,说:“我们概念里的媳妇,和你们概念里的媳妇,是不一样的。” 拉姆开始翻译,蒙烽又道:“你们把媳妇当做自己的财产,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把媳妇当做自己。不是不想和兄弟分享,而是没有必要。” 拉姆翻译了一大通话,仁波切头上一直冒问号,蒙烽一手搭着刘砚,另一手拉过张岷,说:“我和他也是很好的兄弟,出生入死的战友。” 张岷笑道:“是啊。” 蒙烽比划着让了下刘砚,又指张岷,说:“但是我们的老婆,是不能互相换的。他的老婆我能上么?不能,我的老婆当然也不能给他上。” 刘砚和决明同时抓狂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蒙烽正色道:“因为媳妇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把媳妇让出去,就像把你身体的一部分……给砍掉。” 说着蒙烽朝仁波切的胯下作了个“切掉小鸡鸡”的动作,说:“有必要么?没有必要用这种行为来表示兄弟情谊的嘛!我们要用更珍贵的方式来表达,譬如说,付出我们的整个生命。” “是啊是啊。”游客那一边集体附和道。 仁波切似乎明白了什么,蒙建国道:“你的媳妇呢?” 拉姆问他,仁波切摇了摇头,表情有点难过,拉姆说:“他的爱人被病毒感染,已经去世了。” 蒙建国说:“那就对了,你思念亡妻,还会把她当做一个人,一个终身伴侣,小安的女朋友呢?” 小安眼睛发红,说:“她死了,也是被感染的。” 众人都没有说话,蒙建国起身道:“现在全国都已经安全了,但恕我直言,这次病毒夺去了成千上万的人的性命。可能各位回到故乡,也很难找到幸存的朋友和亲人……” 这个话题十分沉重,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 蒙建国起身道:“既然爱人去世了,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算了,握个手,来。” 蒙烽过去把小安和仁波切的手放在一起,让他们握手。 蒙建国随口道:“虽然是结拜兄弟的关系,但说不定你们就是世界上对方的唯一亲人了。好好生活,就这样。” 蒙建国起身戴上墨镜,示意众人可以散了。 无人敢违拗蒙建国的命令,俱是纷纷散开,那桑带着他的人在远处蹲着,王毅君则带领游客们就地歇息,等待部队。 蒙烽道:“爸,你回成都军区去?” 蒙建国道:“不了,我还得去下一个地方。” 刘砚说:“上车喝杯茶吧。摩托车绑在车后,跟我们一起玩玩再走。” 蒙建国想了想,点头,决明上车泡茶,张岷弹吉他,数人喝了热茶,吃了点心,蒙建国在沙发上打盹。 刘砚进房里接上数码相机,蒙烽进来换下衣服,道:“你拍了什么照片?我看看……哇靠……你怎么拍到的?” 刘砚得意地笑了笑,电脑里现出蒙建国半裸全身,被绳子绑在床上的照片,一共好几张。刘砚调了黄光,那绳子勒在蒙建国的胸膛,腹肌上,现出性感的肌肉。 蒙建国的男子肌肤是性感的古铜色,一名健壮大兵被捆绑,看着那照片,蒙烽几乎无言以对。 “这太伤风化了,赶紧删掉……不不,备个份。”蒙烽道:“他知道吗?” 刘砚道:“当然,他一定在想要怎么把照片给删了。” 蒙烽看了一会,醋意十足地说:“他的身材没我的好。” 刘砚道:“那可不一定,别人锻炼了四十年了……” 蒙烽扒着刘砚,说:“你要看看我的?比他的好看多了……” 刘砚:“喂别乱动……现在不行。” 蒙烽回头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转身开始猢猢地拱刘砚,把他挤在床边,开始亲他,脱了外套后穿着背心,三两下解开皮带。 刘砚小声道:“呜,现在不行啊,你爸还在外面,会听见的……隔音效果很不好……停。” 蒙烽在刘砚耳边说:“他下车了,你看。” 刘砚探头到床头的车窗,拉开窗帘朝外看,见蒙建国带着雪地墨镜,一身白色迷彩服,走向藏民聚居处。 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战后救援大队来临。王毅君等人与蒙建国告别,又朝基地车挥手。 刘砚上身穿着毛衣,蒙烽则抱着刘砚,在他身后,胯下那物深深插了进去,顶了顶,说,跟人告别。 “啊。”刘砚难堪地喘气,勉强朝窗外挥手。 游客们先后上直升飞机离开,蒙建国与救援队长聊了几句,签下单子,又朝远处招手。 昆跑过来,抱着蒙建国的大腿,蒙建国摸了摸他的头,昆又跑回去了,片刻后又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条哈达。 蒙建国笑了起来,单膝跪地,让昆把哈达围在脖颈上。 昆抱了抱蒙建国的脖颈,两人告别,蒙建国转身离开,蒙烽还在刘砚身后啪啪啪。 “你这个……恶趣味。”刘砚趴在窗前,窗玻璃映出他失神的双眼,刘砚道:“我不行了……” 蒙建国背好野战包,骑上摩托车,兜了个圈过来,在车窗外一拧车把,排气管发出雷鸣般的轰声。 “走了!”蒙建国喊道,手指并在眉前,朝车上一挥。 “不多玩会?”张岷下车道。 蒙建国摆手,蒙烽一边从身后猛顶,一边道:“快,给爸告别。” 刘砚抿着唇,脸上泛起晕红,说:“爸!再……” 蒙烽深深顶进,刘砚道:“再……再见,多联系。” 蒙烽道:“老爸!一路顺风!” 蒙建国点了点头,一转弯,摩托车放起悠扬的乐曲,驰向公路尽头,消失在茫茫的绵延雪山,与灰蓝色的天际。 ——番外·冰川·完—— 番外·很久很久以前·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 “不行——!啊!!”刘砚抓狂地大叫道:“痛啊!” 蒙烽:“再……再忍忍,乖……” “不行啊!!快停下来!”刘砚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赤着全身,蒙烽从背后抱着刘砚,将自己那根硬得胀痛的阳具顶进刘砚体内,刘砚不住求饶,蒙烽边哄边缓缓插入,直到深深没入。 刘砚痛得不住喘气,片刻后不叫了。 蒙烽第一次进来,只觉这彼此完全赤裸的性爱,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就像以前看A片的时候,终于轮到自己也来一次了——对方还是他爱着的人。 刘砚静了,蒙烽动几下,射了,处男第一次总是射得很快。 蒙烽摸了摸刘砚满是汗水的头发,问:“老婆有什么感觉?” 刘砚始终一声不吭,蒙烽抽出来,喘了片刻,说:“休息会再来。” 刘砚起身去洗澡,迟钝的蒙烽终于感觉到不对劲,说:“哎,你怎么了?老婆?宝贝!” 刘砚怒道:“别过来!” 蒙烽一手撑着门,说:“一起洗嘛……怎么好好的又生气……” 刘砚气不打一处来,痛得半死,狠狠推搡蒙烽,蒙烽人高马大,推不动,还在说:“别生气嘛,那么痛吗?哎老婆……哎,宝贝……” 刘砚膝盖给了蒙烽一下。 蒙烽噗一声喷了出来,捂着胯下找地方扶,刘砚砰的一声,狠狠摔上门。 “你够狠的啊!”蒙烽在浴室外,水声中吼道:“我不爱你了!” 刘砚没有回答,速度洗完澡,穿上校服,一阵风出了房间,走了。 蒙烽手忙脚乱穿好衣服,追在刘砚身后,两个身穿校服的青葱少年走在小区外。 蒙烽:“去哪啊。” 刘砚背着个单肩包,双手揣在裤兜里,说:“回去自习。” 蒙烽:“不是说下午翘课吗,去看电影吧。” 刘砚转身,愤怒地吼道:“不去了!” 蒙烽道:“生什么气嘛……来来。” 刘砚眼睛发红,噙着泪水道:“很痛啊!让你轻点你也不会停下来,算了!” 周围遛狗的少妇们一起转头,看着蒙烽和刘砚吵架。 蒙烽左右看看,上前搭着刘砚的肩膀,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太激动了。” 刘砚不由分说推开蒙烽,两人一前一后,在路上走。 很久以前: “来嘛来嘛……”蒙烽道:“你看片子里。” “不来。”刘砚面无表情道。 蒙烽:“这次一定很小心。” 刘砚不鸟蒙烽,两人并肩坐在刘砚的床上,刘砚穿着白衬衣,内裤,抱膝看蒙烽下载的GV,蒙烽赤裸上身,穿着运动短裤,一身肌肉纠结,大腿结实。 “你看。”蒙烽说。 刘砚道:“不,不想让你做后面。” 蒙烽:“保证不痛。” 刘砚道:“那你趴好,我上你试试啊!” 蒙烽说:“先让我来一次,我就随便你弄。” 刘砚反而不好说什么了,蒙烽又哄又抱,示意刘砚躺下,眼睛盯着显示器,一手抱着刘砚,解他的衬衣。 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片刻后蒙烽转头,彼此对视,蒙烽低下头,认真地吻了吻刘砚的唇。 缠绵的热吻后,刘砚便被撩得动情了,感觉到蒙烽胯下那物隔着短裤,硬邦邦地顶着自己,蒙烽脱了裤子,一丝不挂地大字型躺在床上,注视刘砚。 这家伙也真好意思。 刘砚哭笑不得,端详蒙烽,他健壮的身材有种男性的美感,古铜色的肌肤犹如画报上的模特儿般完美,匀称。 蒙烽胯间的男根笔挺,粗壮,比GV上的外国种马男还要大,刘砚又觉得又点怕了。 蒙烽拇指抵着自己的阳具根部轻推,硕大的龟头拖着晶亮的前列腺液,示意刘砚凑过来口交。 刘砚轻轻地吻了吻,蒙烽又道:“你躺着,我帮你。” 刘砚侧身躺下,对着蒙烽的阳具,蒙烽则让刘砚的腿转向自己,扯下他的内裤,两人互相凑到对方的胯间,开始玩69。 他们刚一起洗过澡,互相用手打过一次飞机,身上还有好闻的牛奶沐浴液气味。两人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于是蒙烽才提议看GV。 看了一会GV,刘砚就又硬了,看着片子里的种马壮男干那个金发小零,明明双方都很享受,刘砚怎么就觉得那么不舒服呢。 这时候,蒙烽握着刘砚的阳具,以唇吸吮,继而吞进嘴里,深入喉头。 刘砚那物虽不及蒙烽雄壮,尺寸却也不小,顶入蒙烽喉头时,对方喉咙的紧缩感压迫着他龟头的敏感带,令刘砚感受到强烈的惬意,舒服得目光微微涣散。 “唔。”蒙烽动了动胯下,把大肉棒朝刘砚嘴里抽送。 刘砚尝试着给蒙烽深喉,捅进去时眼泪溢出,呕吐感强烈,心里却有种难言的满足心情。互相口交时是最幸福的,刘砚阵阵眩晕,竭力把蒙烽的男根吞得更深更彻底,自己的阳具则在蒙烽唇舌舔舐下不住颤动。 “唔!”蒙烽的肉棒硬得像铁,忙朝后退避,伸手摸了摸刘砚的头,从他嘴里抽了出来。 “差点射了。”蒙烽道。 刘砚眼里还带着泪花,缓缓吁了口气,蒙烽坐起身,一手环着刘砚的腰,把他抱在怀里,开始亲昵地吻他。 刘砚舒服地埋在蒙烽有力的肩膀上,蒙烽取过润滑油,又保证道:“这次绝对不痛了。” 刘砚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蒙烽。 蒙烽手指头比了比,挤出润滑油,说:“我来。” 他用手指开始给刘砚扩张,异物感令刘砚不舒服地蹙眉,蒙烽手指逐渐进入,两根,三根。 刘砚呻吟一声,蒙烽马上停下,问:“痛?” 刘砚摇了摇头,蒙烽道:“习惯就好了,你帮我涂点,来。” 蒙烽半躺着,背脊靠在床头,让出健美的小腹,阳根翘着,刘砚挤了点润滑油在手上摩挲,抹在蒙烽的阳具上。 蒙烽双手招了招,示意刘砚坐上来。 刘砚长吁一口气,这次总算温柔点了,知道让他自己来,他一手扶着蒙烽的阳根,缓缓坐上去,被硕大龟头撑开后庭时,又有点疼,不禁动作一窒。 蒙烽紧张道:“还痛吗?” 刘砚摇了摇头,缓缓坐下,粗大的肉棒一寸寸深入他的直肠,直至坐到底部,闭上双眼,出了口长气。 那庞然大物灼热硬挺,便这么插在他的体内,令他生出羞耻感与不真实感……蒙烽起身抱着刘砚,抬头看他,说:“看电脑。” 刘砚维持那个姿势,伸手把显示器转过来点,GV里的金发小零被一个壮汉干得脖颈,胸膛通红,侧躺在床上喘息,仿佛濒临高潮。 蒙烽说:“你试试学他?” 刘砚笑了起来,直起身,又慢慢坐下,这回不像上次般疼痛,相反前戏做的足,蒙烽的肉棒摩挲他的直肠时,隐约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快感。刘砚的肉根还挺着,在蒙烽有力的腹肌上来回摩挲,拖出一道诱人的液体。 “啊。”刘砚脸上泛起红晕,深深坐下时开始觉得强烈的快感,在挤压着体内的敏感点。 蒙烽道:“我来吧,老婆躺下,交给老公。” 刘砚满脸通红,蒙烽坐起身,抱着他的腰,小心地把他放在床上,胯间那物还插在刘砚体内,刘砚自觉分开双腿,看着蒙烽英俊的脸,不住喘息。 蒙烽把手肘撑在床上,将胯间肉根抽出,抵着尚未合拢的通红的小穴洞口,将他的粗大肉棒深深插入,刘砚登时啊地大叫起来。 蒙烽低头端详刘砚的双眼,开始一下一下地抽插,刘砚抿着唇,片刻后忍不住侧过头去,双目涣散地喘气,蒙烽加快了速度,刘砚难堪地呻吟,转过头看着蒙烽的唇,蒙烽便俯身吻上去。 两人疯狂地吻着,刘砚被插得濒临高潮,断断续续地流泪,蒙烽的唇霸道地亲吻他。足足抽插了快十分钟,唇分时刘砚快窒息了,他艰难地直喘,腹肌紧缩,绷紧了全身,看着天花板,双眼阵阵黑,头皮不住发麻。 蒙烽停下动作,摸了摸刘砚的脸,吻他的侧脸,说:“老婆。” 刘砚喘得脖颈,胸膛上泛起红潮,咽了下口水,抱着蒙烽的肩膀。 “我爱你,老婆。”蒙烽抱着刘砚,压了压他。 刘砚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问:“射了吗?” “没有。”蒙烽帅气地笑道:“爽么?” 刘砚点了点头,说:“还不错……” 蒙烽道:“换个姿势,再来。” 蒙烽抽出肉棒,刘砚的后庭仍在微微收缩,被插得流出水来,蒙烽扯过纸巾给他擦干净,说:“你躺下,我从背后来……” 外面响起钥匙开门声,两人瞬间石化了。 蒙烽跪在床上,刘砚坐着,都是刹那呆在当场。 “砚砚。”刘砚妈妈的声音:“你在家么?” 蒙烽瞪大了眼,胯间阳物还停着,彼此都赤身裸体,怎么办? 刘砚马上示意嘘声,指了指房门,拇指作了个“上锁”的动作,蒙烽点头,意思是锁住的。 刘砚大声道:“在,我和蒙烽在学习。” 刘砚妈妈回自己房间,声音穿过客厅,说:“烽烽也来了?” 刘砚以口型示意,蒙烽马上道:“阿姨好!” 刘砚妈妈在隔壁房里找东西,蒙烽紧张地指两人的衣服,刘砚蹙眉摆手,示意别忙穿衣服。 “妈晚上加班,不回来吃饭。”刘砚妈妈敲了敲门,说:“钱在桌子上。” 刘砚答道:“哦,知道了,我和蒙烽出去吃吧。” 蒙烽伸手搂着刘砚的腰,彼此赤裸着依偎在一起,蒙烽答道:“阿姨,刘砚晚上去我家吃。” 刘砚妈妈说:“买点熟食,别麻烦你奶奶了。” 两人应了声,外头门响,刘砚的妈妈去加班了,他们才松了口气。 蒙烽低头看怀里的刘砚,刘砚道:“你刚才如果起来穿衣服,动静太大,我妈肯定会觉得不对劲,声音也听的出来紧张。” 蒙烽哦了声,说:“在学习。学习什么?” 刘砚尴尬了,两人抱了一会,蒙烽说:“继续吧。” 刘砚捏了捏蒙烽的胸肌,摸他胯间,说:“已经软了哈哈哈。” 蒙烽道:“再来!一会又硬了,继续学习!” 两人亲亲抱抱,又摸又蹭,却找不到刚才的感觉了,亲热的时候老走神,最后笑倒在一起,只好一起抱着睡午觉。 蒙烽睡了一会醒了,勃起顶着刘砚,抱着吻他,刘砚半睡半醒,又和蒙烽做了次,这次蒙烽从背后进来,反复冲撞,刘砚感受到从所未有的快感,索性把自己交给了他。 直到刘砚觉得受不了,开始求饶了,蒙烽才改而为温柔地抽顶,一边在刘砚耳畔说着情话,伸手到他身前,帮他缓缓套弄。 最后蒙烽还在抽插的时候,刘砚便忍不住射出来了,被插射的感觉,高潮快感尚且在互相口交与摩挲之上,蒙烽射在他体内的时候,刘砚觉得很充实,而且很疲惫。 那高潮的余韵仍令他不住回味,蒙烽让刘砚转过身,把他搂在怀里,说说话,亲吻,总算完成了这个一波三折的仪式,并令以后,两人除了谈情说爱以外,有更多事情可做了。 番外·以前·最近 以前: 初夏的香樟树郁郁葱葱,林间道投下倒影,决明背着书包走出学校,四处看了看。 张岷没有来接,决明在门口小卖部里买了瓶汽水,跟一只大黄猫边打架边把汽水喝完。手机响了。 张岷:“爸有点事,今天不能来接你了。” 决明:“哦,那我坐公共汽车回家吧。” 张岷道:“好吧……你吃饭了吗?” 决明:“当然没有啊。” 决明听得出张岷的声音有点迟疑,电话里又有女人的声音说:“是你儿子吗?” 决明警觉地眯起眼,散发出一股杀气。 “我不认识路回家,你来接我吧。”决明说。 张岷:“……” 张岷的声音带着笑意,说:“你打个车,到开发区的中环路来好吗,有家上岛咖啡。” 决明把书包一甩背好,出去拦车。 咖啡厅里放着悠扬的钢琴曲,外面的烈日照进茶色玻璃落地窗,投在格子桌布上,张岷吁了口烟,笑道:“其实我这人,也没什么志向……” 烟雾缭绕,对面坐着的女人忍着张岷这个抽烟坏习惯,淡淡笑道:“还挺好,现在生意没有前几年好做了……” “我儿子来了。”张岷忙招呼道:“张决明!” 决明面无表情地过来,张岷按掉烟头,让决明坐在他的身边,说:“这是孙阿姨。” “你好,张决明。”女人笑道:“我叫孙晴。” 决明打量她,说:“哦。” 张岷问:“期中考怎么样?分数拿出来了?” “下午放假。”决明抬眼看张岷,说:“一百七十三名。” 张岷道:“嗯,家长会什么时候开?” 决明:“下周。” 孙晴笑道:“你们年级多少人?” 决明:“一百七十四名。” 孙晴:“……” 张岷呵呵笑,说:“我小时候学习也不好,最后只得去当兵了。”说着摸了摸决明的头,说:“小孩子,过得开心就行。” 孙晴缓缓点头,眼中带着一分同情,过了一会,她的手机响了。 “我得先回去了。”孙晴礼貌地笑道。 张岷说:“我送你回去吧。” 孙晴笑道:“没关系,你带决明去玩吧,我打个车回去很快。”她拿起包起身,张岷忙道:“我买单。” 张岷去前台买单,孙晴看着决明,笑着说:“加油,好好念书,别辜负你爸爸的期望。” 决明抬眼不信任地看她,张岷回来把孙晴送出去,决明还在桌前坐着,表情像只脏兮兮,和人有仇的猫。 片刻后张岷一个飘移坐回来,趴在桌上,挪到决明身前,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松了口气,手指头扯松了领带,说:“终于走了。” 决明问:“那是谁。” 张岷笑着答道:“跟你没关系,以后你不会再见到她了。” 决明:“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跟我没关系。” 张岷道:“别问了宝贝,来我们看看,你想吃什么?在这里吃吗?还是去吃跳跳蛙?” 决明不答话,张岷拿菜单翻了翻,从菜单后瞥决明,说:“怎么?生气了?” 决明起身就走,张岷忙抓起外套道:“喂,你这小子……等等!” 决明走出咖啡厅,张岷在后面追,在街上拉起他的手,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着这父子俩,张岷忙搭着决明的肩膀,低头凑到他耳边说:“别在这里发脾气,待会给你解释,先上车。” 决明还是很听话的,张岷开车,安全带给他系好,直接把他绑在副驾驶座上,自己开车,边开边笑,边哼歌。 “你解释啊!”决明道。 张岷笑道:“没什么事,相亲你知道吗?” 决明:“?” 张岷说:“老家的大伯,想给爸找个对象。刚才那个阿姨就是大伯让我来见面的,哎,这话该怎么着……怕你不高兴,一直没对你说……” 决明道:“哦。” 张岷的车开出城,上了高速,决明说:“我不喜欢家里多一个人。” 张岷沉吟片刻,而后道:“宝贝,爸也是没办法,像我这个年龄的人,乡下已经结婚有小孩了,老人家热心,我推不过。” 决明说:“那你要和她结婚吗。” 张岷侧头看了决明一眼,说:“你觉得呢?” 决明的眼眶有点发红,没有说话,张岷停车,在收费站外排队,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没有的事,你看,她一点也不喜欢我。我让你来,就是给她看,带着个拖油瓶呢……” 决明说:“爸,我拖累你了吗。” 张岷没有回答,开过收费站,最后在路边的停靠点停下。 “听着。”张岷道:“宝贝,爸没有这个意思。” 决明呜呜地哭了起来,也不回答,只顾着自己哭,张岷实在是一头乱麻,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说:“宝贝,你……别哭,听我说。” 张岷叹了口气,侧身揽着决明,小声道:“爸就是不想结婚,才让你过来的。这种事很难处理,大伯一定要我去见一面,我要是开口拒绝了,他会生气。老人家年纪大了,容易高血压,所以得想个办法,让她对我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真不想结婚。”张岷说:“宝贝,你再这么哭,爸要生气了。本来压力就大,你还……生爸的气,怎么感觉一颗真心掏出来,都喂了狗……” 决明:“……” 决明笑了起来,说:“真心喂狗。” 张岷彻底没脾气了,歪在驾驶座上,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很好笑?”张岷莫名其妙问道:“有多好笑?” 决明脸上还挂着眼泪,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趣,抬头看张岷时,张岷俊脸发红,注视着他,静了很久。 二人彼此对视,张岷凑过来些,嘴唇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张岷道:“宝贝。” 决明:“?” 张岷漂亮的眼眸深邃,侧头时鼻梁和决明的脸挨得很近,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决明怔怔看着张岷。 这静默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又短暂得像是一秒钟。 张岷手指揩掉决明的眼泪,抽了张纸巾胡乱给他抹了抹。表情带着忧郁,叹了口气,发动汽车。 “去哪。”决明问。 “带你去玩。”张岷说:“上个月说好的不是么,考完了和王伯伯,小珊他们去钓鱼。” 决明道:“可是你不是说,考进前一百五十才能去,我考了倒数第一……” 张岷道:“你还知道自己倒数第一,嗯?” 决明又笑了起来,张岷道:“拿你没办法,走吧走吧。” 张岷开了两小时车,带决明到市外,这里是两个城市的中间地带,郊外有一间农家乐。王博和家里人早早的就到了,和决明打过招呼,还有几名年轻在役军官,出来休假的便跟着王博郊游。 决明和他们打过招呼,大家各玩各的,王博的妻子准备晚上烧烤,王博带着女儿去坐皮艇漂流,问:“决明来吗?” 决明说:“我跟我爸一起。” 张岷道:“你们去吧,我去钓鱼。” 决明牵着珊珊的手上快艇去。 王博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决明,走过来给张岷递烟,笑道:“小张今天怎么蔫了?” 张岷没回答,接过烟,说:“心情不太好,想自己静静。” 王博说:“决明考试怎么样?” 张岷叹了口气,说:“不成,他读不懂,老垫底。我在想要么让他留一级算了。” 王博道:“没事,咱哥们家的小孩还怕找不到工作么?” 张岷道:“不是这么说,你看决明这副模样,以后得怎么办?别说在社会上立足……找女朋友,结婚成家,找工作上班,他根本没法照顾自己。” 王博拍了拍张岷的肩,笑道:“我就给珊珊说了,以后要是不想嫁人,哥们就养她一辈子,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张岷也笑了起来。 决明和一群年轻军官坐皮艇兜圈,从农家乐的湖边兜到河上,再从峡谷外坐电瓶车回来,众人玩得十分尽兴,决明满头水,跑到树林里找张岷。 树林里有条小溪,四周静谧,张岷戴着顶渔夫帽,在树荫下垂钓,决明从背后抱着张岷。 张岷手一抖,上钩的鱼儿游走了。 “玩够了?”张岷转头道。 决明嗯了声,说:“几条了?” 他朝张岷的桶里张望,里头空空如也,一条鱼也没有。 张岷不自然地掰开决明搂着自己脖子的手,说:“别老撒娇,你都念初三了。” 决明一脸无所谓,张岷装钩,甩杆,决明就趴在一边看书。 张岷看了一眼,决明还把政治课本带出来,上面做了很多似是而非的笔记,决明看着看着睡着了,趴在张岷身边的草地上。 风吹来,将书页哗哗地吹过去,张岷看着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心里有点难过。 黄昏时分: “来,起来了。”张岷小声道:“决明,醒了。” 张岷背着决明,让决明提着个空桶,离开树林朝烧烤炉走,决明迷迷糊糊地吃了烧烤,晚上张岷和军官们喝酒,喝了十来瓶啤酒,到九点时才上了小楼睡觉。 农家乐远离城市,夜间很凉快,张岷喝得有点醉了,一头倒在大床上,说:“宝贝……” 决明过来给他脱皮鞋,张岷穿着衬衣西裤,缩上床去,满脸酒意地趴着,嗳了口酒气。 决明说:“要喝茶吗。” 张岷脑袋杵在枕头上,摇了摇,决明说:“困了吗?” 张岷嗯了声,说:“睡觉吧。” 决明爬上床去,给张岷解衬衣,皮带,张岷怔怔看着决明,说:“那年爸在山里捡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说着张岷以手在床边比划,又喃喃道:“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决明面无表情看着张岷:“你想说什么。” 张岷道:“怎么你就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呢。是爸没教好你?” 决明不吭声了,张岷自言自语了一会,被决明脱得剩条黑色子弹内裤,胯下阳根撑着帐篷。决明把衣服脱了,缩进被里,枕着他的手臂,直直躺着。 张岷睁眼看着天花板,睡不着。 黑暗里: “好吵。”决明说:“嗡嗡嗡的。” 张岷小声道:“电扇开着,不然太热。” 决明不舒服地动了动,张岷的男儿肌肤滚烫,身材颀长,几次想把决明搂过来抱在怀里,却不敢乱动。 电扇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突然停了。 黑夜间一片静谧。 张岷轻轻抬手,拉灯绳,咔嚓一声,没动静,停电了。 决明呼吸均匀,熟睡正酣,张岷不敢动,看着天花板。 半夜,决明醒了。 两人都是全身大汗,天气渐渐变得闷热,决明喘了口热气,张岷揭开被子,侧头看他。 决明:“好……好热,嗯。” 张岷:“停电了,爸给你扇风吗。” 张岷揭开被子,决明就凉了,没了被子盖着,转身下意识地朝张岷怀里钻,张岷全身都是汗水,湿淋淋地像在水里捞出来一般,强健的匀称身材,胸肌湿而滑腻。 决明伸手抱着张岷的腰,清醒了些,说:“爸。” 张岷的呼吸渐重,决明的手在他胸膛上,小腹上摸来摸去,把脚架在他的腰间,张岷不自然地屈起长腿,不让决明蹭到自己撑着内裤的勃起。 “怎么了?”张岷小声问。 “你不会结婚吧。”决明小声说。 张岷说:“不会,你怕我结婚吗?” 决明说:“嗯,我爱你。” 张岷答道:“我也爱你。” 决明说:“是那种爱。” 张岷:“那种爱?” 决明:“嗯,那种爱和那种爱,都有。” 张岷的心跳得十分剧烈,他侧过身,抱着决明,决明依恋地在他脸上蹭,张岷低头在他耳边说:“我也爱你。” 决明说:“亲亲。” 两人静了很久,张岷的汗水浸润了全身,他低下头,吻住决明的唇。 决明抱着张岷的脖颈,笨拙地回吻他,张岷吻了很久,目光涣散地喘气,而后低声道:“宝贝,我也爱你,是那种爱。” 以前: 公海基地: 张岷把背包扔在上铺,笑道:“终于到家了。” 决明挠了挠头,张岷过来给他解围巾,脱毛衣,室内空间不大,只有十来平方,但两个人住足矣。 决明走了一圈,四处打量,张岷把东西放好,问:“想先做什么?出去买东西?” 决明想了想,说:“不买东西。” 张岷道:“先吃饭?” 决明摇头,看着张岷,张岷道:“那想做什么?” 决明不吭声,张岷明白了,笑道:“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张岷凑过去,抱着决明,说:“先下来,把床单铺好。” 决明站在一旁,张岷躬身铺床单,起身时决明马上道:“小心!” 张岷脑袋在上铺挡板上一碰,哐当巨响,决明哈哈大笑,张岷痛得吸气,转身抱着决明,把他压在床上。 “想和爸亲热,是吗?嗯?”张岷在决明的脖颈处不住亲。决明吻着张岷带着汗味的脖子,唔了声。 “先洗澡吧。”张岷说:“一起洗。” “不洗澡。”决明说:“先亲热。” 张岷莞尔,说:“没有润滑油……” 决明说:“那个应该可以,说着指了指篮子里,里面是先前领回来的军用物资,有地面部队用的,防紫外线的润肤霜。” 张岷道:“我看看有没有添加剂……没有酒精,嗯应该可以……” 决明:“今天试试全进去。” 张岷笑道:“宝贝好勇敢。” 张岷脱了衣服,又给决明脱衣服,期间又撞了下头,几乎忍无可忍了,抱着决明下来,把他放在沙发上,过去拿了枕头,垫在决明背后。 “来。”张岷笑道:“张开腿……这么害羞做什么?” 决明四处看,问:“有摄像头吗?” 张岷说:“不可能,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来,给爸涂点。” 张岷膝盖抵在沙发边沿,直翘的阳具对着决明,决明伸手在他的肉棒上涂满润肤霜,并以手缓慢套弄,张岷则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头轻轻插入决明的小穴,决明呻吟一声,用手掌覆着张岷的龟头背面,轻轻握紧手,箍着他的肉棒前端朝后推。 张岷吁了口气,舔了舔嘴唇,笑了起来。 “别玩了,再玩就射了。”张岷说。 决明套弄几次,张岷的阳具硬得笔直,阵阵颤抖。 “爸,你来。”决明说。 张岷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埋头握着自己十八公分的肉棒根部,在决明的股间来回抵着摩挲,龟头处传来难以言喻的快感。 他以龟头在决明的小穴外反复蹭,接着慢慢挺进,说:“进来了哦。” “啊……”决明道:“这次……全进来,慢点。” 张岷道:“宝贝受得了吗。” 决明嗯了声,说:“待会别……管我说什么。” 张岷说:“怎么想让爸爸全进来了?” 决明抿着唇没有回答,张岷在手上抹了润肤霜,大手顺着决明的脖颈摸下来,把油涂在他的身上,摸过他的胸口,小腹,继而握着决明的阳具,收拢手掌,开始帮他慢慢套弄,自己的巨根则一寸寸缓慢深入。 “啊啊啊……”决明难堪地呻吟起来,张岷一手撑着沙发,俯在决明身上,开始吻他。 “啊!爸!慢点!”决明喘息道。 张明低声道:“已经很慢了,顶到了吗?” 决明发着抖道:“顶……顶到了,好深……” 张岷的阳具还有一截没全进来,抵到决明腹中前列腺时便停了,继而 第一卷结束: (17) 缓慢抽出。 “不啊。”决明道:“别离开我,爸……” 决明双手要去抱张岷的健腰和臀部,却被张岷抓着,按在沙发靠背上,彼此十指交扣,张岷专注地吻着决明,说:“待会,先等你习惯了……” 决明不住呜咽,张岷抽出大半后又缓缓顶入,适应了阻力后开始抽插,决明呻吟道:“全进来了吗?” 张岷莞尔道:“没有,要全进来吗?你坐爸身上吧。” 张岷小心地抱着决明,自己坐在沙发上,示意决明坐下,决明挺直腰咬牙朝下坐,只觉他的巨大肉棒进来大半已经是极限,再朝下坐就不舒服了。 “算……算了。”决明道。 张岷说:“还是我来吧,躺好,腰挺直。” 张岷一用力,决明就道:“啊!不行!啊!” 张岷抽出些许,整根插入,再进去一公分,决明快崩溃了,喊道:“不行啊!爸!太大了啊!” “嗯……”张岷边吻决明边道:“爸爸爱你。” 决明:“呜……不行!要死了啊!” 张岷抽出,继而又深深插入,决明不住大叫求饶,张岷抽出,顶入,抽出,插入,每次都进得更深更彻底,巨大的肉棒填满决明的直肠,直直擦过前列腺,每次顶进时决明都大声求饶,仿佛想挣扎,却又矛盾地抱着张岷的肩膀,紧抓他的背脊。 张岷整根插入时有种难言的快感,边吻决明边小声说着爸爸爱你一类的情话,直顶得决明哭了出来,眼里满是泪水,大声道:“爸……啊……呜,再进来点……我不行了……” 张岷咽了下口水,心里涌起的情欲几乎要把他撑爆,他深深插入到底,看着决明那既痛苦,又愉悦的感情,喘息着道:“能受得了么。” 决明呜呜地流眼泪,抓着张岷健壮的手臂,张岷道:“来,起来点。” 张岷抱着决明,让他侧过身,面朝沙发,继而保留插在他体内的姿势,把他转了个身,决明两脚发软,跪在沙发上,双眼失神,泪水狂飙,正要喊停时张岷已经抱着他的腰,一膝跪在沙发上开始冲撞。 “啊啊!爸!慢点啊!”决明难堪地大叫。 张岷道:“爸爸的肉棒够大吗?这次可是全进去了。” 决明:“呜……呜……” 张岷快速抽顶片刻,决明被那根十八公分的大肉棒彻底填满,每次抽出,插入到最深处时都令他有种要被顶死的感觉,决明道:“爸,我要休息一会……等一下……” 决明朝前挪了点要让张岷的肉棒出来,却被张岷抱着腰朝回拉,一下又深深地贴在他的腰上,整根巨大阳具彻底没入体内。决明难受地抬起头不住喘气,张岷抱着他的腰,让他直起身,说:“宝贝刚才不是让爸狠狠干你的吗?” 决明喘着气,眼泪不住流,张岷终于停了那既粗鲁又温柔的冲撞,一手抚摸决明胸口,另一手摸到他胯下,食中二指夹着决明的阳根轻甩。 决明的龟头上拖着一道晶莹的粘液,随着张岷的手指晃动甩来甩去,方才那阵冲撞顶得他流出不少淫液。 张岷说:“爸爸给你打飞机,边插边让你射出来好不好。宝贝喜欢被插射?” 决明喘息道:“我想躺着……好累。” 张岷抱着决明的腰,一起躺在沙发上,从背后开始抽顶,手上不停,一手把决明抱在身前,胯下飞速啪啪啪地抽送,另一手则配合着抽插频率,时慢时快地给决明套弄。决明两眼失神,被顶得哭着求饶。 “爸……慢点……好难受,我要死了……” 决明全身被情欲胀满,濒临高潮时直肠阵阵收缩,张岷喘气着道:“宝贝,喊爸爸。” “我要被你干死了啊……爸……呜……”决明把头枕在张岷的肩上,想抓开他的手,张岷却加快了套弄力道,指间带着决明流出的淫液啪啪地套弄他的胯间,决明紧紧握着张岷强健的手臂,大声喘息,射出一股白液。 张岷紧紧抱着决明,野兽般地吻他,轻咬他,顶到最深处,一股灼热的液体注满他的直肠。 决明:“我……啊!” 张岷射完还反复吻他,半软的阳根又抽弄了几下,才退出来。 决明趴在沙发上,股间小穴红润而微微外翻,片刻后遏止不住地流出滑腻液体。 张岷取来纸巾,给决明擦干净,抱起他,说:“爸爸真是爱死你了……” “呜。”决明脸上还带着情欲未褪的晕红,在张岷身上蹭来蹭去,张岷抱着决明去洗澡。 番外·现在·后来 最近: 公海基地,军人康乐机构服务办公室: 蒙烽坐在办公桌后,整理文件,继而伸了个懒腰,两手手指交扣,枕在转椅后,说:“一天工作都做完了!真充实啊!” 刘砚在另一张办公桌上埋头画机械结构图,冷冷道:“你只是整理了一个老兵名单而已,就照着一百一十份申请,把名字抄到表格上,有那么大的工作量吗?” 下午两点,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这是蒙烽的专属办公室,装修得美轮美奂,中西结合。天花板上是托马斯吊灯……汤姆斯吊灯……不,意大利吊灯。背后是国画高山流水,柜子里摆着两枚英雄勋章——蒙烽的以及刘砚的。 桌上还有个相框,照片是蒙烽一脸抽搐表情,给儿子颁奖的瞬间。 蒙烽打了个响指道:“勤务兵同志,过来帮中尉擦擦靴子。” 刘砚趴在桌上,头也不抬道:“去你爸的。” 蒙烽怒道:“你怎么骂人!” 刘砚伸手取出桌上的小夹子,咔嚓咔嚓示意,蒙烽没话说了。 “我这么努力……”蒙烽咕哝道:“你也不奖励一下我,还不如去和老兵们打麻将……” 刘砚摔笔道:“你只是照着名单写了一百一十个名字!这叫努力啊!” 蒙烽说:“我睡会儿,你别制造噪音了。” 蒙烽双手叠在身前,坐在转椅上午睡,刘砚又画了会图,终于忙完了,出了口长气,揉了揉太阳穴,收起图纸。 一天的工作总算做完了,刘砚坐了一会,起身去把蒙烽的零食和画册收好,空袋子扔进垃圾桶。 蒙烽熟睡的面容帅气而令人几乎没有抵抗力,刘砚收拾好东西后,凑过去吻他的唇。 “唔。”蒙烽醒了,却不睁眼,说:“来,抱抱。” 刘砚跨坐在蒙烽腿上,面朝他,抬头看了眼时钟——下午四点。 刘砚懒懒地抽开蒙烽的领带,解开蒙烽衬衣纽扣,一颗,两颗,现出他赤裸的胸膛。蒙烽闭着眼,十分享受。 刘砚把蒙烽的衬衣纽扣全解开,现出他强壮的胸膛与性感的小腹。蒙烽抬手按着刘砚的后脑勺,示意他舔自己刚硬的乳头。 蒙烽在性生活上一直很有情趣,男性的乳头,脖颈都有敏感带,适当刺激能在性爱里产生更大的快感。他很喜欢舔和爱抚刘砚,也喜欢教刘砚舔他。 然而这次刘砚比他更有情趣,他没有去亲蒙烽的胸膛,片刻后金属声响,刘砚把两个小夹子夹在蒙烽的乳头上。 蒙烽:“……” 刘砚:“很舒服吧?” 蒙烽闭着眼:“有点紧了。” 刘砚道:“待会就习惯了……” 小铁夹夹着蒙烽的乳头,令他脸色晕红,刘砚又伸手在夹子上轻轻拨弄,蒙烽不禁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男性魅力的呻吟。 “你这个S。”蒙烽道。 刘砚道:“我是M,喜欢舔军靴的怎么会是S?” 蒙烽睁开眼,长吁一口气,眼中荡漾着情意。 刘砚笑了笑,起身单膝跪下,蒙烽两脚张开,拉着办公桌,令转椅靠近些许。他的大腿壮实,紧绷着薄薄的军裤,裤腿束进长筒军靴里,黑军靴擦得铮亮。 敲门声响,蒙烽马上道:“稍等。” 蒙烽飞速扣好衬衣纽扣,把领带系好,披上外套,朝桌下的刘砚眨眼,示意他别动。 蒙烽说:“进来吧。” 一名老兵进来,交了自己的资料,申请去第三区和家人团聚。 整根肉棒缓缓顶进了刘砚喉头,蒙烽却停了手,还有小半截粗壮的阴茎在外面,龟头已顶进了刘砚食道深处。蒙烽很有经验,知道什么情况下适可而止,他的肉棒已全硬了,足有十八九公分,粗得几乎令刘砚含不下。 刘砚的作呕感令他喉头阵阵紧缩,深喉挤压着蒙烽的龟头,蒙烽英俊的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绯红。 刘砚生起恶作剧的念头,不住亲吻蒙烽的肉棒,并以舌头抵着龟头打着旋,贪婪地吸吮那傲人阳根中渗出的淫水,蒙烽的声音有点不太稳,打断了那军人两次,随手标注他的材料。 蒙烽的胸膛以下都被办公桌挡着,军人坐在一米外,认真地汇报。 刘砚从蒙烽裤腰内扯出他雪白的衬衣,开始解他的纽扣。 “等等。”蒙烽忽然道。 刘砚解到他的第三颗纽扣便停了,于对面那军人的眼里,蒙烽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蒙烽:“继续吧。” 那军人再次开口,刘砚的手指抚过蒙烽的健硕腹肌,一路摸上他的胸膛,捏着夹子手指头拨弄,令他铜豆般的硬立乳头反复颤动,蒙烽吁了口气,屈起一脚,以膝盖轻轻触碰刘砚的肩膀,示意他太过分了,安分点。 刘砚把蒙烽的整根肉棒努力含进去,再紧紧含着,让它从喉咙深处抽出来。 蒙烽的一脚有点不太自然地屈着,肉根阵阵颤抖,显是濒临高潮了。 刘砚用指腹捏着他饱满的龟头,另一手指尖在阳筋上使出些许力度轻刮。 一下,两下。 蒙烽:“唔,好的……今天汇报就到这里。” 军人道:“这里只有两页……” 蒙烽:“我是说……” 蒙烽紧紧抿着唇,以拳头支着鼻前,手肘支在办公桌上,说:“等等……我忽然想到……” 刘砚反复捻动蒙烽的阳筋,捻几下,又反复刮弄,直到蒙烽的肉根一胀,紧接着再次含了上去,开始吸吮。 龟头在嘴里的真空中胀得硬满,继而射出精液。 蒙烽疲惫地出了口长气,刘砚舌头一舔,满意地吞了下去,肉棒又一颤,射出一股,刘砚嘴角流出白腻的精液,蒙烽足足射了好几股,刘砚来不及吞险些被呛着,精液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沾满了整根肉棒。 “继续说。”蒙烽朝对面那军人道:“扼要点,时间不多。” 那军人开始简短汇报接下来的内容,蒙烽射完的肉棒软了些,却依旧挺着。 刘砚把他剩余的精液舔干净,吻了吻那庞然大物,把它塞回蒙烽的裤裆里,拉好裤链,整理好他的衬衣,系上皮带,坐在办公桌下的地上,把脸埋在蒙烽军裤的裆部一会,深深呼吸,紧接着枕在他的大腿上,望着玻璃墙后的阳光出神。 蒙烽的左手伸下桌子,拧了拧刘砚的脸,刘砚抓着蒙烽的手轻轻摩挲,他的大手温暖而舒服。 蒙烽的大手五指分开,刘砚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彼此十指相扣,紧紧牵着。 现在: 张岷一动,整个床就吱呀吱呀地摇。 “这里隔音效果好像不行。”决明小声道。 张岷笑道:“但是外面的风景很不错,宝贝,看。” 傍晚,基地车停在一处树丛旁,黄昏的阳光照得方圆数里一片火焰似的红。映着远处碧蓝色的湖水,就像挂历般安静自然。 春天的野花长得繁华茂盛,灌木丛里,半人高的橙黄色花海铺满整个原野,远方是个枫林,在微风下沙沙作响。 “停车做爱枫林晚。”决明小声道:“爸轻点……有点痛……” 张岷:“痛吗?还是舒服?” 决明:“现在很舒服了,呜……” 张岷缓缓顶进,决明上身穿着毛衣,下身赤裸。 张岷则穿着一件军装马扎,袒露健壮的小麦色胸膛,决明迷恋地看着他,摸他刚毅的侧脸,英挺的眉毛。 张岷开始慢慢抽顶,在决明耳边说:“宝贝别叫太大声。” 决明:“啊……啊……我叫的……很大声吗……” 蒙烽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亲,一点也不大声亲。” 张岷:“……” 决明:“!!!” 刘砚道:“但你们的床有点大声……算了我们也来吧,大家一起叫……” 决明满脸通红:“不行!” 蒙烽道:“我们去外面做?走。” 张岷哭笑不得,刘砚和蒙烽下了车,张岷把车帘拉开,让决明趴在车窗上,从背后使力干他,刘砚道:“待会下来烧烤吧!” “行……行,爸你别这样……”决明有点忍不住,趴在窗台上断断续续地呻吟,张岷笑着把他抱起来,两人身上都穿着衣服,决明还穿着毛衣,双眼微微失神,说:“待会我们……下去。” 蒙烽和刘砚不走,站在车下看。 张岷笑着开始啪啪啪抽顶,决明眼泪都快出来了,侧头不敢看他们,张岷道:“怎么还不去?” 蒙烽挥手道:“别把亲给玩坏掉了哦,拜拜!” 刘砚大笑起来,拉着蒙烽走了。 夕阳的光辉洒遍旷野,决明抱着张岷,两人完事后,依偎在车窗前,看着远方地平线上的落日。 张岷躺在床头抽烟,朝车窗惬意地吁了口烟圈,低头吻了吻缩在怀里的决明。 “我有个主意。”决明说。 张岷笑道:“怎么?你想恶作剧吗?” 决明的主意付诸行动后,就和张岷下车去,四人在湖边吃烧烤,喝啤酒。 当夜月朗星稀,基地车停在山腰高处,外面传来虫子轻轻的鸣叫。 蒙烽脱下外套,穿着背心,稍微一动,床就吱呀吱呀地响。 刘砚:“……” 蒙烽:“……” 蒙烽小声道:“怎么我们的床也响了?” 刘砚:“是被你压坏了吧……” 隔壁房间,张岷和决明忍笑忍得十分痛苦。 蒙烽抱着刘砚,两人倚在床边看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 “做爱吧。”蒙烽小声说。 刘砚:“不了吧,下午才做过,现在脚还有点软,你这只……种马。你发情了?” 刘砚推蒙烽的脑袋,蒙烽晃了晃,笑了起来,说:“你不想做?” 蒙烽脱刘砚的衣服,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春天的感觉很奇异,像个轻佻的浪子,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他们的心,只觉得想和爱人依偎着,无论做几次都不够。 “你别叫出声。”蒙烽极低声道。 蒙烽把自己和刘砚的衣裤都脱了,两具男性的躯体沐浴在月光下,浪漫而性感。蒙烽示意刘砚趴在窗前,自己抹好油便朝里顶进。 下午才在湖边做过一次,刘砚的后庭轻而易举地被顶开,对着轻柔的夜风,心里生出莫名的快感。 这么做爱太浪漫了……刘砚低声喘息,蒙烽深深顶进,险些令刘砚大叫出声。 蒙烽俯在刘砚的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腰,低声道:“嘘。” 刘砚终于知道,蒙烽的恶趣味又来了,这种隐忍的,无声的做爱能刺激双方的快感,蒙烽开始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抽顶,刘砚咬着牙,坚持不叫出声,越是这样,蒙烽就顶得越深。 蒙烽想把刘砚插得崩溃地大叫,于是整根抽出,又深深一插到底,刘砚低低呻吟一声。 “我不会……叫得很大声的……”刘砚低声道。 决明的声音传来:“嗯,但是你们的床很大声。” 噗一声,蒙烽和刘砚同时破了功,张岷在隔壁哈哈大笑。 刘砚无奈道:“吵到你们了?” “没有!”决明说:“我们已经睡着啦。” 张岷道:“是啊,在说梦话呢。” 蒙烽道:“说梦话是不好的,亲。”接着开始快速抽顶。 “呜……你……”刘砚忍着濒临高潮的快感。 张岷道:“我们也来吧,宝贝。” 隔壁房静了片刻,继而传来决明的呻吟和张岷的喘息,蒙烽和刘砚都笑了起来。 纵是如此,刘砚和决明都没怎么叫出声,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男人的喘息,最后刘砚和蒙烽都高潮了。 四周静了下来,又过一会,决明的声音道:“我们没同步,我先忍不住了,现在我在用手帮他。” 刘砚和蒙烽笑得锤床,张岷哭笑不得道:“你要直播吗?宝贝。” 许久后,隔壁传来张岷的吁气声,他们那对也完事了。 “这月亮挺好。”蒙烽抱着刘砚,倚在床头看月光。 “嗯。”张岷笑道:“明天得把这墙壁加固点。” 春风下,花海沙沙作响,决明低声唱道:“思念变成海……在窗外进不来……” 刘砚轻轻和着他唱道:“原谅说太快,爱成了阻碍……” 蒙烽:“原谅‘射’太快……” 数人:“……” ——番外·很久很久以前·很久以前·以前·最近·现在·后来·全文完—— 网络版番外发完!!定制章节里还有一个新的番外 是说白少东和赖杰,还有刘砚他们的新生活的~大概11月月底前会开~—3—MUA~ 番外·我本将心照明月 公海基地,第六区,2013年12月: “那家伙就是个二愣子。”一名女技师无奈道:“谁喜欢谁去嫁,我实在受不了他了。” 周围的人“吃吃吃”地笑,一旁有个男生戴着耳机,漫不经心地拿过橡皮擦,擦纸上铅笔划痕。 “嘘……”有人小声道:“拯救世界的英雄来了。” 刘砚夹着一卷图纸,快步经过中央工房。技师们嗤之以鼻,小声议论。 男生抬头看了一眼,目光神情复杂,继而低头继续他的工作。 “嗨!”白晓东阳光灿烂地笑道:“琪琪!” 那被叫琪琪的女技师无奈道:“我在上班!” 白晓东道:“吃饭了啊,快十二点了,走吧。” 周围的人起哄,安安随手收拾东西。 赖杰瘦瘦高高,头发剪得很短像个孱仔,皮肤黝黑,又有点像个老兵痞子,远远道:“白晓东!快点!” 那男生摘下耳机,看了眼时钟,起身去吃饭。心不在焉地朝外走,险些撞在赖杰身上。 赖杰侧身让过,瞥了他一眼。 赖杰在电梯旁抽烟,那男生站在人群最外围等电梯,“传说中的刘砚”又回来了,朝赖杰说:“小杰哥,魏博士找我有事,你自己吃吧。” 赖杰惨叫道:“不是吧!老子不想再当电灯泡了。” 白晓东牵着安安的手,朝赖杰招呼道:“来啊——一起吧!” 赖杰道:“算了你们玩吧,吃好。” 周围的人时不时转头看这几个人,没人给他们打招呼。 都是高级俱乐部……周围的人心想,拯救世界的英雄们啊。 电梯到十六层,技师们一拥而上,人太多了。 那男生懒得挤,双手插在口袋里,等下一班。赖杰也若有所思地背靠对面墙壁。 男生侧头看他,忽然朝赖杰笑了笑,赖杰眉毛一扬,嘴角痞气地轻扯,也朝他笑了笑。 电梯来了,赖杰扔掉烟,和他进了电梯。 两人在电梯里都没有说话,赖杰按了十三层,男生埋头调高耳机音量,艾薇儿的歌声隐约传来。 随着机械轰鸣声,电梯缓缓上行,继而“呜——”的一声响,停了。 “咿唔——咿唔——”电梯内红光一闪一闪,赖杰和陆顾同时抬头看高处,电梯卡在十五层半中间。 赖杰伸手去啪啪啪地按开门,没有半点动静。 男生摘下耳机,说:“怎么回事?” 赖杰:“你好。” 男生:“你好……停电了?” 赖杰上前一步,按通话键,问:“呼叫中央公房,呼叫中央工房,请回答。” 通话器里一片静谧。 赖杰转头道:“你不是技工么?” 男生:“哎,我不是负责这块的啊。” 顶上红灯灭,电梯中一片漆黑,赖杰掏出打火机,诤的一声,火光映出了两人的面容。 跳跃的火光中,赖杰的面容刚毅,成熟,而那男生的面孔充满稚气,活脱脱一个未曾涉足社会的小少年。 “爬出去吧。”男生忽然道:“顶上有出口。” “开什么玩笑!”赖杰动容道:“别瞎出馊主意。” 赖杰走到电梯角落,点烟,那男生问:“你不是K3的特种兵?” 赖杰蹙眉看了他一眼,扬眉剑出鞘,手指戳了戳陆顾,说:“是,但是你不是,所以在这里等。” 男生耸肩,赖杰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 男生道:“我听说你们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来嘛,爬个电梯小意思,带我出去嘛。肚子饿了。” 赖杰叼着烟,眉目间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随口说了句什么。 像在说“不怕死的小孩”,又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 男生没听清,坐在角落里听音乐,赖杰也坐下了,左脚屈膝,右脚伸直,手腕搁在膝盖上,若有所思。 未几,赖杰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男生道:“陆顾。” 赖杰点了点头,说:“好名字。” 陆顾说:“我爸姓陆,我妈姓顾。” 赖杰侧头看他,片刻后道:“不能带你爬电梯,太危险了。” 陆顾道:“你叫小杰哥?我听到传说中的刘砚师兄这么喊你的。” 赖杰随口道:“你说是就是了。你多大?” 陆顾:“十七。” 赖杰眉毛动了动,说:“怎么不念书?” 陆顾:“考不上,念完职高就来了。爸妈托关系让我进工房的。” 赖杰点了点头,说:“爸妈都在?” 陆顾懒洋洋地答了声,赖杰道:“不错,挺幸福。” 两人不再说话,漫长的沉默后,陆顾说:“喂,英雄。” 赖杰道:“别他妈这么喊老子,浑身掉鸡皮疙瘩。” 陆顾说:“那,小杰哥,现在怎么办?” 赖杰沉声道:“等,耐心等候。” 陆顾:“你们人类英雄,应该配手机才对,就不能……” 赖杰:“没有的事,我才是少校,级别不够。” 陆顾同情地哦了声。 赖杰又不说话了。 “我觉得你有一点欠揍。”赖杰在黑暗里说。 陆顾继续听音乐,说:“你有一点神经病,我又没惹你。” 赖杰说,“你是来讨债的吧。” 陆顾无所谓答道:“我爸也这么说我。” 两人又在电梯里呆了很久,赖杰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烦躁地按电梯通话键,内里传出两个人的声音。 刘砚:“决明你是不是关错开关了,我怎么觉得供电不太对……” 决明:“不知道啊,谁让电子工程部连名字都不标……” 刘砚:“你关了哪几个?” 决明:“我就随便关了几个……” 赖杰:“……” 刘砚抓狂道:“你不知道关哪几个,就‘随便关了几个’?!” 决明:“都不是科研供电开关啊,可能只是照明设备吧……” 赖杰怒吼道:“张决明!刘砚!你们在搞什么!” 刘砚和决明同时惊呼,决明说:“队长?你好啊,你吃饭了吗?不对,你怎么会在电梯电话里……” 赖杰真是彻底没脾气了:“我被你们关在电梯里了!” 决明解释道:“我们在帮魏博士测试一个新的机器人,电能不足,是刘砚建议来偷电的……” 赖杰:“别解释了!快点打开!” 刘砚:“你坚持一下,我们没搞定呢。” 决明:“电能充到70%了,别告诉其他人啊,不然我们会被骂死的。” 赖杰:“……” 陆顾:“……” 决明:“咦,怎么又归零了?” 赖杰快疯了。 刘砚:“重新来吧,赖杰你再等一会,四十五分钟就好。决明你去拿本简爱,念给赖杰听,给他打发时间。” 决明:“只有博士女儿看的虹猫蓝兔海底历险记的画册……” 赖杰扶着墙,连站都站不稳了。 未几,刘砚道:“算了,午休时间快过了,别被人发现,撤吧,走。” 决明:“于是虹猫就问,人鱼王子在哪里……队长,我们走了,拜拜!” 赖杰:“喂!决明!你把故事讲完啊!讲个一半算什么!” 电梯亮了起来,恢复供电,缓缓上行,在十三层停下,门口站着三名技工。 “真奇怪,突然又好了?” “没事吧。” 周围人问道,赖杰嘴角抽搐,大步流星地走了,陆顾晃悠晃悠出来。工房同事道:“哇,你和英雄在电梯里关了一个小时,聊了些什么?” 陆顾说:“没说什么,在听虹猫蓝兔海底历险记呢。” 午后两点,陆顾到了食堂,饭已经没了,他掏卡去买小炒吃,端过来坐下的时候,发现赖杰居然就在隔壁桌,忍不住好奇地看他盘里的饭。 赖杰抬头看了陆顾一眼,眉头动了动。 “你不去上班?”赖杰问。 “下午不去了。”陆顾无所谓道:“回去睡觉。” 赖杰说:“无组织无纪律。” 陆顾哼哼着歌,随便吃了点就起身离开。 一大盘小炒才动了几筷子就全留在桌上,食堂工作人员过来收拾的时候还说:“真浪费。” 赖杰说:“现在的小孩,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 赖杰吃了午饭,在街上兜了几圈,回去宿舍里躺着,无所事事,晚上白晓东回来了,两人一间宿舍,白晓东拿着个手机链,悬在眼前傻笑。 赖杰说:“你马子给你的?” 白晓东道:“是啊,真有心意。” 赖杰说,“就是随便找了几个螺丝帽螺丝钉拴起来,打发你这二愣子呢。” 白晓东被戳到痛脚,叫唤道:“怎么是打发!我们在谈恋爱!队长!你在妒忌我!” 赖杰道:“是啊是啊,妒忌你。” 赖杰起身又点了根烟,折被子,折得豆腐块般整齐,接着去洗衣服。 白晓东:“你很寂寞吗,队长,谈场恋爱吧,冬天来了,要降温了。” 赖杰漫不经心道:“寂寞啊,妒忌你们。” 白晓东道:“我觉得决明就不错,决明真可爱啊,为什么琪琪不能像他这样呢?琪琪太凶了。队长,你要向决明表白吗?” 赖杰把衣服一摔,怒吼道:“你他妈是帮我呢还是害我呢!有你这样的吗?” 片刻后,赖杰低沉的声音从浴室传来。 “我们都因为寂寞而互相承诺……我们都因为折磨而厌倦了生活……” 白晓东唱道:“屋顶上,的小猫……他唱着最难听的情歌不成调……” 赖杰:“……” 数日后的黄昏: 赖杰快步冲过防线,纵身一跃,飞人般越过对方队员,抓着篮球,朝篮筐里潇洒一扣。 周围彩声雷动,赖杰落地,跑开,白晓东道:“看我的!准备反超!” 郑飞虎吹哨,篮球场边的人大声加油,K3场外的临时篮球赛剩下不到一分钟。三人篮球赛,卓余杭,蒙烽与张岷一队。 赖杰,白晓东与刘砚一队。 卓余杭抢篮板,把球朝侧边一扔,刘砚后跃,与蒙烽撞在一处。 刘砚人在半空,双手截住卓余杭传给蒙烽篮球,落地瞬间轻巧一转身,肩膀挡开蒙烽抢球的手,反手抛给赖杰。 赖杰一躬身,侧身带球,从张岷手臂下掠过去,反手又扔给刘砚。 刘砚站定,后跃,射篮,篮球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满场寂静,三分球刷一下入框,场外疯狂叫嚣。郑飞虎看了眼手表,还有五秒。 蒙烽重新开球,四、三、二、一……比赛结束。 白晓东帅气地朝场边的琪琪比了个拇指,冷不防被卓余杭拍了一记后脑勺。 散场,观众们走了,兵们俱是满身大汗,蒙烽去买饮料,张岷坐着,决明在身后玩张岷的肩膀,手指头抓来抓去,煞有介事地给他按摩。 白晓东笑着和琪琪聊天,说话时还能看见帅气的小酒窝。 卓余杭则一脸冷酷,与卓婷并肩坐在篮球场角落里的长椅上。 赖杰孤家寡人,在场边走了一会,满身汗湿淋淋的,背心脱下来搭在肩头,赤裸上身,古铜色肌肤有种刚健的美感。 他停下脚步,看到陆顾坐在树下的长椅处。 陆顾抬眼打量他,看到赖杰赤裸,健壮的胸膛上挂着两个铁牌子。 赖杰:“怎么进来的?” 陆顾说:“陪我姐姐过来的,她来看白晓东打比赛。” 赖杰瞥左边和白晓东说话的琪琪,问:“她是你亲姐?” 陆顾说:“认的姐姐。” 赖杰不置评价,心想又是小孩子的无聊关系,陆顾拿起一瓶柠檬茶,朝赖杰摇了摇。赖杰随手接过,拧开就喝了。 “谢了,忘记带卡。”赖杰道:“过几天买瓶还你。” 陆顾道:“英雄买东西也要钱?” 赖杰道:“要钱,你看那边的英雄,买东西还买得要打架呢。” 蒙烽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愤怒地又拍又踹:“又吃币了!你们十六层研发的什么破机器!这部机器足足吃了老子快一百元了!” 刘砚没好气道:“上面有维修电话你不会打吗?就知道踹!待会踹坏了又要赔钱,小心被你爸揍死哦!” 蒙烽大为光火,怒道:“我是在给你们买饮料,怎么全在看热闹……” 刘砚:“决明!你带了便携工具包吗?” 决明道:“我来吧,你的手进不去。” 决明掏出一个小布袋,摊开是一排整齐的螺丝刀,抽出一把,把手从自动贩卖机的出货口下伸进去,二十秒后收拾东西,起身走人。 蒙烽:“?” 蒙烽又踹了自动贩卖机一脚,轰的巨响,哗拉拉声不绝,饮料像海潮一般涌出来,在操场上滚了满地。 众人哭笑不得,一人去拣了瓶饮料,蒙烽把钱塞进去,说:“吃饭吃饭。” 赖杰起身道:“让我蹭一顿,懒得回去拿卡了。喏,陆顾你随便拣一瓶,算我还你的。” 陆顾嘴角抽搐,两手插在兜里,跟着人群走。琪琪回头招呼道:“弟,一起吃晚饭吧。” 晚饭在高级食堂吃,挥洒过汗水后各自去找地方坐下,俱是成双成对的,赖杰又是形单影只,孤家寡人一个。 陆顾说:“小杰哥,你没带卡是吗,请你吃吧。” 赖杰坐在桌前,两人在最偏僻的地方,陆顾打了很多菜,赖杰说:“别点太多,吃不完。” 陆顾说:“吃不完不要了。” 赖杰说:“不是说输的请喝酒吗?” 卓余杭提着瓶白酒过来,朝赖杰桌上一放,瞥陆顾,意思是这人是谁。 赖杰说:“陆顾,晓东的小舅子。” 卓余杭点头道:“幸会。” 卓余杭与陆顾握了个手就走了,赖杰自斟自饮,和陆顾闲聊。陆顾的父亲是名工程师,母亲是食品检测专家,一家三口在丧尸潮中幸免于难。陆顾从小却游手好闲,娇生惯养。在十六层领个闲职,魏博士碍于其父的面子,也没怎么管他。 赖杰喝的有点大舌头,说:“父母健在,真好真好……小孩子,不懂珍惜。” 陆顾:“……” 刘砚同情地说,“别理他,他有点醉了。” 赖杰睁着通红的双眼,朝陆顾说:“我们都不是英雄,只是平凡人,你懂么!大家都是一样的。” 决明:“刘砚,你上次发明的醒酒器呢。” “不要比较好吧。”蒙烽道:“容易发生生命危险。” 白晓东吃完先和琪琪走了,卓余杭送妹妹回宿舍,食堂里只剩下张岷和决明,刘砚和蒙烽两队,还有角落里的赖杰这两人。 赖杰靠在椅子上,看着陆顾。 陆顾问:“什么时候能出去?” 赖杰随口道:“快了吧,明年春就能走了。” 陆顾点了点头,又道:“这个不是军事机密吗。” 赖杰道:“哥是把你当弟弟,才这么给你说。你很欠揍,不要得了便宜卖乖。” 陆顾呵呵地笑,决明说:“当哥还不如当爸呢。” 赖杰:“……” 陆顾:“……” 蒙烽:“你知道得太多了亲,小心被队长灭口。儿子,走了。” 刘砚配合地起身,拉着蒙烽的手,说:“爸,小心爷爷揍你哦。” 刘砚抬手肘,蒙烽作势躲避,两人哈哈大笑,张岷和决明也走了。 赖杰收拾了东西,随口说:“回去了。” 陆顾说:“我送你回去吧。” 赖杰脚步有点轻飘飘,喝了一斤多白酒,打着摆子,没再理会陆顾,自己回了宿舍。 当夜,白晓东回来一脸郁闷。 赖杰醉意上脸,闭着眼睛道:“怎么了,兄弟。” 白晓东:“琪琪不让我抱她。” 赖杰:“哦。” 白晓东:“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才……拉她的手……” 赖杰:“拉到了吗?” 白晓东道:“拉到了,但她不太高兴。” 赖杰:“牵手的时候你硬了没有。” 白晓东道:“硬了……队长,你怎么知道。” 赖杰睁开眼,抓着项链与铁牌,悬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说:“我猜的。” 又过一周: 办公室敲门声响。 “进来。”蒙烽懒懒道。 刘砚趴在桌上打呵欠,赖杰推门进来,说:“刘砚,问你个事。” 蒙烽嘴角牵了牵,说:“这里是我的办公室,刘砚是我的秘书。” 刘砚漫不经心道:“这里是蒙烽中尉的办公室,我是他的秘书,头儿。你需要恋爱咨询么?” 赖杰笑着拖过一张椅子,调转椅背跨坐着,两手搁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一晃一晃,说:“刘砚,你和魏博士熟,是么?” 刘砚道:“他更喜欢而且不提防决明,你如果想打听消息,可以让决明去套话。想找他帮办事,我说的话魏老师比较会听。” 蒙烽问:“怎么了?” 赖杰说:“那个叫陆顾的小子,你能让魏老师战后帮他安排一下么。” 刘砚和蒙烽对视一眼,蒙烽道:“你看,我赢了。” 刘砚掏出一张欠条,扔给蒙烽。 赖杰:“……” 蒙烽道:“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基,你没看他瞧人的眼神都不对。” “是啊。”刘砚说:“还戴一边耳钉。” 赖杰道:“这和我没关系!” 刘砚马上道:“你们不是在谈恋爱?” 蒙烽下意识地把那张欠条捂了起来,提防地看着正要起身来抢的刘砚,赖杰道:“我就是把他当弟弟,我看看你们在赌什么?” 蒙烽:“一点夫夫小情趣……你继续说。” 赖杰道:“哦你们还带赌反攻的吗,事情是这样的,军方马上要启动回归计划了,那小子想辞职,但按照规矩,他的工分不够,拿不到退役金,他不想在工房里待着,想回去后找个新地方。” 刘砚:“工分不够有什么好说的。决明六月份进工房,现在工分都比魏博士还高了。” 赖杰:“话不是这么说……” 蒙烽:“刘砚你又笨了,头儿为什么要你帮忙呢?这是一个有隐情的问题,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刘砚脑袋上灯泡叮咚一亮,说:“啊哈!” 赖杰嘴角微微抽搐。 刘砚道:“你想和他去种田?” 赖杰:“有这想法,但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回去以后做个伴儿,一块找个农场,玩玩,自己种点东西吃。累了,哥不想当兵了。” 蒙烽:“他也是一个人?” 刘砚:“他有父母不是么?都健在,到时候你要怎么安排?不怕他爸妈会问?” 赖杰光火道:“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哎麻烦就算了,我再去想办法。” “不麻烦。”刘砚笑了笑,走上前去,说:“包在我身上吧。” 刘砚牵起赖杰的手,摇了摇,说:“是怕你没想好,到时又搞得自己不愉快。” 蒙烽过来拍了拍赖杰的肩,递给他杯水,赖杰如释重负,笑道:“那谢了。” 刘砚、决明、陆顾,外加暂时托养的胖达,三人一狗,在独立工房里开始做课题研发。 决明不满道:“为什么要做这个,我还要去遛胖达的,好不容易等到郑琦考试可以和它出去玩了。” 刘砚:“别啰嗦,做完了有礼物。” 决明磨磨唧唧,抓起胖达,用他的两个爪子按着丁字尺:“上次也说有礼物,都没有给。” 刘砚:“这次他一定会记得了。” 陆顾忽然道:“是小杰哥让你们带我挣工分的吗?” 刘砚愕然看了陆顾一眼,决明看刘砚,又看陆顾,茫然问:“小杰哥是谁?” 刘砚险些摔倒,心道你这装的也太夸张了,装过头是会造成反效果的! 陆顾说:“赖杰,我前几天才抱怨过工分不够,是吗?” 刘砚说:“不是啊,只是刚好接了这个课题,两个人是做,三个人也是做,你是赖杰的干弟,就顺便叫上你了,不好么?” 陆顾挠了挠头,说:“嗯,谢谢,很感谢。” 决明:“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工分有什么用。” 刘砚:“你算了吧,不要刺激我们这些没有老师疼的弟子了……” 决明和刘砚唧唧歪歪,做起工作来却是速度飞快,一边闲聊八卦,一边手上不停,就像两台高速处理器。发明构思,草图,电脑绘图,修正,整个过程一共用了两周。 陆顾被他们弄得头晕脑胀,却从中学到了许多东西。 陆顾:“小杰哥胸口挂的牌子,还有一个是谁的?” 刘砚盯着3D模型点鼠标:“你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呢。” 决明在另外一台电脑上测数据:“我来告诉你吧,那个人的名字叫李岩。” 刘砚:“……” 陆顾:“李岩?他不是还活着吗?” 刘砚:“因为结婚是爱情的坟墓啊。” 决明:“对啊,他们本来是好基友,但是李岩结婚了,于是队长就用这种方式来纪念他们的友谊。” 陆顾:“……” 刘砚:“这样一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岩就在别的女人的怀抱里,但另外一个李岩呢,又贴在赖杰的胸口上。” 决明:“Bingo!” 陆顾:“我怎么看到那牌子上写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决明:“谁?” 陆顾道:“欧泽洋。” 刘砚头也不抬,淡定地道:“那是化名,他妈改过户口本的。户口本你见过吗?就是红红的一本,里面有全家人的名字,是你在拿到身份证前的唯一身份依据。” 决明:“嗯,岩哥以前当过克格勃,要保持我方的神秘性,所以有很多个名字,其实他还有个名字叫桑.托斯耶夫斯基。” 陆顾已经完全抽风了,觉得与这两个在中央工房有天才技师之称的家伙根本不在同个次元。 “小杰哥他……”陆顾说:“也喜欢男人?” “你为什么说‘也’。”决明道。 “哦。”刘砚道:“你别会错意,他说咱们也喜欢男人。” 决明点头,看了陆顾一眼,说:“你的耳钉挺好看的。” 陆顾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没再多问了。 直到最后一天早上,全部任务完成。 “恭喜!”刘砚道。 “恭喜恭喜——”决明道。 陆顾心花怒放,笑道:“谢谢。” 刘砚道:“你也出了很多力,应该是我们谢谢你。” 三个人互相拍掌,工作小组解散,刘砚把内容交给陆顾,说:“你去汇报,我们的任务完了,辛苦!” 决明说:“要去准备新年晚会啦!万岁!” 刘砚递给决明一个信封,说:“你的谢礼。” 决明打开信封看了看,笑道:“太贵重啦。” 里面是赖杰亲手做的卡片,五颜六色的粘着许多布片,发光纸,拼出决明牵着熊猫走路的模样,下面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谢谢你,小决明,你也是我的宝贝。” 刘砚掏出另一张,上面则是奇怪的人,歪鼻子瞪眼,看上去完全不像刘砚,扯着一只大棕熊的耳朵。 赖杰笨拙的字写着: “谢谢你,刘砚,哥祝你和蒙烽永远幸福。” 当天夜晚,军方在海面举办了一场新年晚会,冬天的海风吹拂过环礁岛,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彩灯,岛屿上摆起长桌,酒水,餐饮自助。 张岷和决明在放烟花,刘砚与蒙烽在海风里静静依偎着。 赖杰一身军服笔挺,肩上挂着少校肩徽,胸口别着他的英雄徽章,端着香槟酒杯,穿着军制服的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刘砚曾经对他的评价是:“当赖杰穿着衬衣短裤人字拖的时候,是个民工;穿迷彩裤和背心的时候,是个特种部队兵痞子;穿海军陆战队制服时,是个帅得令人难以直视的英杰。” 赖杰微笑时的痞气化成一股不羁的英气,腰身修长,肩膀,背脊完美,就连担任过列兵的张岷也逊色三分。 陆顾穿着西装,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手端着酒杯,转身时眼前一亮,笑着与他碰杯。 “小杰哥,我的工分挣够了。”陆顾说:“是你让传说中的刘砚带我的吗?” 赖杰淡淡道:“没有,刘砚刚好有课题,顺便叫上你而已。” 陆顾说:“什么时候回去?我想好地方了,就在沿海吧。” 赖杰手持酒杯,又和陆顾碰了碰,叮的轻响,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他微笑道:“随你,哥能做的事情不多,只会一点体力活,也没什么文化。” 陆顾说:“我也是啊,哎。” 有人喝醉了,搭着战友的肩膀过来,险些把陆顾挤着。 赖杰道:“去那边走走吧,这儿人太多了,正式给蒙烽他们介绍一下。” 陆顾说:“等等,我先带你去看我爸妈。” 赖杰欣然点头,跟着陆顾穿过人群,去见陆父与陆母。 白晓东卷起裤脚,在海边摸贝壳,落寞地游荡过来。 “你马子呢?”蒙烽道。 白晓东一手提着酒瓶,另一手拿着个袋子,里面装满贝克和海螺,说:“她去跳舞了。” 张岷笑道:“你不去?” 白晓东说:“我不会跳舞,老踩到她脚。” 刘砚笑得打跌,决明道:“这是啥,可以给我吗?啊,哥,你拣的比我的好。” 白晓东耸拉着脑袋说:“扔了吧,她都不要。” 决明接过那袋贝壳,说:“她不要我要啊。” 刘砚:“就是。” 张岷笑道:“就是嘛,这么好的东西。” 卓婷道:“我小时候很喜欢捡贝壳呢。” 卓余杭翻了一会,说:“都很漂亮。” 蒙烽:“你看,刘砚,喏,把海螺放在耳边,能听见大海的声音呢。” 决明白了蒙烽一眼,说:“那只是空气流通造成的声响好不好。” 蒙烽:“……” 刘砚:“明明就是潮汐声!” 众人道:“对啊对啊!” 七个人坐在沙滩上,每人各拿一个海螺,捂在耳边,动作整齐,像个精神病院小团体。 赖杰过来了。 “哇!”众人异口同声道。 “赖元帅!”蒙锋道:“来来,元帅坐!” 张岷道:“将军!我给你擦军靴!!” “赖大帅!今天精神焕发啊!”刘砚道。 决明:“你简直酷毙了,要去参加升旗仪式吗?” 赖杰一声不吭,坐在沙滩上,叹了口气,摘下军帽,说:“哥们有什么玩的,给头儿一个?” 白晓东给了赖杰个贝壳,海风沙沙地吹,欢笑声,音乐声远远传来,罗大佑的《恋曲1999》在浩瀚的星辰与大海间回响。 卓余杭与妹妹走了,白晓东回去找女朋友,张岷和决明在海滩上放烟花。 赖杰表情木然,听了片刻,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了?”蒙烽和赖杰碰了下酒瓶,两人对着吹。 刘砚起身去找决明和张岷玩,漆黑的海滩上,仙女棒喷洒出的光芒划成圈,犹如绚丽的花朵。 赖杰说:“我认真想了想,还是算了。” 蒙烽道:“那小子就是个基啊,连刘砚和个决明都看出来了。” 赖杰摆手道:“不是这么说,我知道他肯定对我也有点意思,心里这关过不下。” 蒙烽道:“你还记得以前的那个……” “也不全是。”赖杰说。 蒙烽蹙眉,问:“你上过他没有。” “没有的事。”赖杰笑了起来,说:“哥就是柏拉图恋爱了一场。” 蒙烽:“去试试,我和刘砚就是亲了嘴才好上的。” 赖杰沉吟不语,看着海岸的浪潮,说:“刚才他带我去见他爸妈。” 蒙烽道:“不会吧,他们凶你了?” 赖杰道:“没,挺和蔼的大叔大妈……小陆朝他们介绍,说我是他大哥,平时都罩着他。” 蒙烽:“这不挺好么?” 赖杰说:“那老夫妻一直感谢我,谢我照顾小陆,让我督促他。你知道的,咱们自己人看自己人,是一回事。他们看咱们这些拿了英雄勋章的人,又是另一回事。陆老师让他儿子把我当榜样,好好学习……听得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蒙烽哈哈大笑,赖杰道:“当时我就想,什么英雄,都是狗屁,唉。” 刘砚赤着脚过来,说:“这有什么关系。” 赖杰说:“他想回去以后,和我一起办个小农场,他爸妈也和咱们一起住。” 刘砚明白了点什么,说:“父母都在,不太好。除非你和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双方都……不挑明,也不上床什么的,维持朋友感情。” 赖杰说:“哥是能啊,但那小孩儿肯定不成,他刚才有好几次……像是想说点什么。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蒙烽道:“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啊!爱情就是要说的!” “蒙烽你别乱出主意。”刘砚道。 赖杰说:“不算能咋的?他爸妈就指望着这么个孩子,哥没当榜样,还把他带成了同性恋,给带沟里去了,这不是在祸害人么?” 刘砚道:“不能这么说,陆顾要是弯的,你怎么做也没用。” 赖杰道:“算了算了,他还要结婚生小孩的,越是认真想,哥就越觉得不是个事儿。” 蒙烽和刘砚都不说话了,赖杰道:“你爸真开明啊。” 蒙烽:“他自己就总喜欢乱搞,没资格管我。” 赖杰笑道:“他是在军队里服役久了,类似的战友感情,兄弟情谊见多了,能理解吧。再说了,我和小陆不像你们,也没经过考验,不算什么。就是瞧对眼,互相吸引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的第一个念头是性……” “性是人的第一本能。”刘砚哭笑不得道。 蒙烽:“别说了,喝酒吧。” 赖杰与蒙烽碰了酒杯,一声轻响。 张岷过来,笑道:“又失恋了?” 决明:“你为什么要说‘又’。” 众人哈哈大笑,张岷善意地说道:“没关系,咱们一起回去,叫上晓东,以后大家在一起生活。” 赖杰摆手道:“让我一个人当个老同性恋吧,哎!” “你根本就不是!”决明笑道。 赖杰提着酒瓶,在沙滩上大声唱歌,喧闹的夜晚过去,第七区尖塔传出钟声,他们喝了酒,在沙滩的帐篷里过夜,赖杰还独自坐在礁石上,眼望海平线。 第二天日出,2014年来临。 当天,第六区集合了所有的人,开始分批撤离。 一周后,飓风队所有队员在登陆点处集合,平民实在太多了,简直就像一场大逃亡,闹哄哄的比当初逃离丧尸潮还夸张。 “赖杰——!”张岷在甲板上边跑边喊:“队长!” 赖杰和陆顾站在一起说话,听到张岷的喊声,赖杰回过头。 张岷道:“刘砚和决明搞到车了!走吧!快点,别被飞虎将军发现了!” 赖杰蹙眉道:“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张岷道:“怎么又不去了!不是说好的吗?” 赖杰朝陆顾说:“在这里等我一会好吗。” 陆顾仿佛在生气,随口应了,走到甲板一侧朝下望。 赖杰说:“让飓风队所有成员来我这里集合,包括李岩,能找到他吗?张岷,快去。” 片刻后所有人都来了,赖杰道:“副队长,整队!” 决明嘴角抽搐:“又干嘛。” 赖杰做了个“揍”的手势,决明马上一缩,赖杰笑了起来,搂着他的肩膀,让他站到队伍末尾。 左起依次,李岩、蒙烽、刘砚、白晓东、卓余杭、张岷、决明。 赖杰说:“咱们终于回到家了,这些日子里,非常感谢大家对我这个队长的信赖。很荣幸,在飓风队里能有像大家这样的战友。” “啊——”一听到官腔,所有人都一副蔫了的表情。 赖杰笑了笑,说:“这次回来,K3将会重组,以往的七十二个战时救援部队,在回到大陆的此刻起就没有了。大家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如果哪一天,我们的祖国再次遭遇危险,我希望各位依旧愿意拿起枪,再次和我并肩作战。我会挨个来找你们,不管是死是活。” 众人听到这话,鼻子忽然就有点发酸。 “牌子可以交上来了。”赖杰又道:“都给我。” 赖杰挨个收兵牌,依次拍他队员们的胳膊,拥抱。 全部收齐后,赖杰道:“我宣布,飓风队编制,现在取消,各位,祝你们以后一切顺利。” “有你们这样的战友,是我毕生的荣耀。” 赖杰说出这句时,已经转过身。 蒙烽一刹那就红了眼眶,喧嚣的大船上,远处在吹哨,众人又原地站了片刻,各个都是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 彼此互相告别,蒙烽分烟,说好以后一定要再见。张岷与决明这对与蒙烽刘砚会在一起,倒是不怎么介意。主要与卓余杭、白晓东二人告别。说完一番话后,四人上了车,发动汽车,离开城市。 赖杰双目通红,回到船尾。陆顾蹙眉道:“晚会那天你到底去了哪?” 赖杰深吸一口气,说:“没什么,和几个朋友喝酒。” 陆顾说:“刘砚前辈呢,我想和他告别。” 赖杰说:“已经走了,他那人一向什么都无所谓,不用放在心上。” 陆顾沉默片刻,而后道:“小杰哥。我……” “打住。”赖杰眼眶发红,带着会意的微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陆顾愕然,赖杰淡淡道:“知道你想说什么。” 陆顾微微发抖,而后道:“那我们……” 赖杰说:“我不去了,组织临时派我出任务,还得忙一会。” “什么?”陆顾难以置信道:“怎么没听你说?不是说好的吗?!” 赖杰耸肩道:“临时派的,你安顿好了以后留个地址去后勤登记中心,到时候我去找你。” 陆顾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赖杰。赖杰说:“回去好好照顾你爸妈,哥走了。” “你……”陆顾就像听到了完全无法相信的事。 赖杰转身离开,喧闹的人群一刹那淹没了他们。 2014年1月,赖杰交上飓风队的最后报告,递交退役申请书,只身踏上了中国大陆的土地。 每一寸国土上都飘扬着五星红旗。 他没有搭车,背着个包,行走在茫茫的公路上,路过农家时会停下,帮他们干活,换取些吃的,并从衣兜里掏出名单,打听丧尸潮爆发时,某些人的家人消息。 他在这三个月里,找到了十来个人的亲人,足迹遍布小半个中国。 他被阳光晒得黝黑,始终对人带着笑容。 2014年4月1日。 赖杰在国道318上停下,骑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按了按铃铛,叮叮声响。 基地车风驰电掣地开了过去,赖杰自嘲地笑了笑,骑着破自行车继续前进。片刻后,基地车又嗡地一声开回来,猛地急刹车。 “尼玛!”蒙烽大喊着冲下车。 “尼玛!!”刘砚冲下来,张岷光着脚跑下车,决明在后面跳着穿鞋,险些被绊倒。 四人把赖杰扑倒在地。 “有缘有缘。”赖杰笑道:“咱们真是一辈子的弟兄……这样都能碰上。听我说,等等!” 刘砚道:“把他绑起来,抓上车!” 赖杰道:“我还有任务!组织分派的!” “去你妹的组织!”张岷笑着骂道。 蒙烽把赖杰拖上车去,决明去开车,生怕赖杰又跑,调转车头去碾他的破自行车。碾得歪歪扭扭,推到路边,刘砚拣了个车铃铛盖子废物利用,随手把赖杰的破自行车扔了,大家上车,继续旅行。 于是光棍赖杰从此开始了他的灯泡生涯。 渐渐的,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像灯泡,一如他曾经所言,飓风队就是一个家,家里无分彼此,他就是这个家的大哥家长。所有人之间的感情,竟然都是一样的。分不出那是爱还是友情,用赖杰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靠!怎么全这么看着我!每个人都一副想上我的表情!” “这是爱你呢!”张岷大笑道。 不论过了多久,这份出生入死的情谊,从不因距离与时间减淡。 2014年10月。 “反正大家以后都定居了。”赖杰说:“每周就碰个头,一起去钓鱼打台球吧。晓东,走。” “快点谈恋爱啊。”决明挥手道。 赖杰笑道:“拜拜。” 白晓东道:“我的人生全无意义了……” 赖杰道:“希望总在拐角,说不定你明天就又觉得有希望了呢?” 白晓东和赖杰走过街道,前往华南地区后勤登记处。 赖杰卸下包,摘下野战军帽,在窗台后递出军官退伍证。 “K3赖杰,申请复员,投身战后重建,我和白晓东都有英雄勋章,希望留在本地周边城市。” “英雄勋章是什么,可以吃么?” 办事处窗台后那人抬眼,正是陆顾。 二零一三番外——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爸,K3发的衣服。”刘砚说:“你选一件吧,你和蒙烽身材差不多。” 蒙建国接过刘砚递来的衣服,拆开看了眼,两件薄薄的V领毛衣,颜色一样,款式也一模一样,现在的天气比以前冷了许多,到入秋时就得穿毛衣了。 蒙建国道:“不错,你自己呢?” 刘砚道:“我没有,不过我买了件。晚上中秋怎么过?教官说吃过饭过来看看你。” 蒙建国:“决明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刘砚努嘴道:“在后面小山坡上,待会就回来吃饭了。” 2014年农历中秋: 我们选的新家在重建的青河市市郊——当初蒙建国退伍时便属意的地方,这里有个规模不大的村落。北边依着个小山坡,南边是一条环村而去的,浅得能看见河底的小溪流,芦苇在水底长出来,傍晚时溪面闪烁着夕阳的金光。 从这里骑自行车出去,十五分钟后就是华南地区部队子弟学校,每天我和蒙烽一人一个自行车,大清早起来,叮铃铃骑车去市里,说是市,其实也只是个人口不到十万的居民聚居地。 我当老师,蒙烽天天去镇上催他的工作,张岷依旧开他的中医诊所,决明则找了份新工作——捡破烂的。每天骑着个三轮车,出门去到处捡破烂,提着一大盒手工材料,整理完以后带回家,张岷帮他洗干净,再带到孤儿院去,给小孩子们做手工。 大家都有活儿干,只有蒙烽和蒙建国这当兵的两父子每天在家里混吃等死靠刘砚养,蒙烽的心态已经快扭曲了。 “刘砚!”蒙烽怒道:“我的心态很健康!你不要在日记上侮辱我!” 刘砚:“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说要绑着炸弹去报复社会的!” 中秋夜,蒙烽和蒙建国两父子穿得一模一样,都是军绿色薄毛衣里垫着件衬衣,五人说说笑笑,蒙建国特地开了瓶酒,数人敬酒,喝酒,吃饭。 四人吃过后在山上赏月,蒙建国留在家里看门,坐在院子里,门外的路上响起自行车铃声,蒙建国道:“飞虎!” “教官节日快乐。”郑飞虎提着月饼盒子进来,蒙建国进去换茶叶烧水,两人在院子中坐下,一轮圆月东升,悠悠银光遍洒天地。 山坡上,决明道:“你们这里环境还真好啊。” 蒙烽道:“你说这算个什么事,我就申请点水泥盖养殖场,给我拖了三个月……” 张岷边听边时不时同情点头,刘砚和决明在前面走,刘砚挎着个行军单肩包,决明看到什么瓶瓶罐罐,可利用废品就捡起来,塞进刘砚的包里。 “我们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亲你会做水泥吗亲?”蒙烽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不会——”刘砚和决明无聊地异口同声答道:“我们都不是学材料的谢谢。” 张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头儿呢?让他想想办法。” “他?”蒙烽登时像头炸毛的狗熊,咆哮道:“他在谈恋爱!” 决明在前面朝刘砚问道:“所以你的薪水就要养蒙爷爷和蒙叔吗?” 刘砚哭笑不得点头道:“是的,我上次去找陆顾让他帮忙,让他催催头儿,这个月就能批下来了。” 决明会意道:“果然还是夫人外交靠谱啊!” 刘砚:“嗯,其实也是我想让蒙将军多休息一段时间,否则材料来了,都是些体力活,只有他们俩父子在做,太累怕老人家吃不消。” 决明道:“我也好想搬到这边来住,比我们那里好,人少。” 刘砚道:“来啊,镇上也有个子弟学校,要么我介绍你去当老师?我们到那边去看看,翻过这个山,那里有片浅滩,也很漂亮。” 四人带着零食过了山坡,决明哇的一声,看见一道宽阔的溪流绵延近里,泽地上长满芦苇,水面反射着月亮的粼光,安静的月夜下空气非常清新。数人就在河滩前坐了下来。 “张岷!”刘砚从河滩的另一头跑来,喊道:“张岷!” 蒙烽和张岷正在聊天,听刘砚那语气不对,都站了起来。刘砚跑到他们面前,喘了会,说:“决明在那边拣到……捡到……” 张岷笑道:“他经常捡到奇怪的东西。” 刘砚连连摆手,示意他们跟着来看。 “郑琦最近怎么样?”蒙建国道:“我倒是想抱孙子,决明老‘蒙爷爷’的叫,把我叫得都老了。” 郑飞虎喝了口茶,说:“和他妈妈去美国学习,下个月才回来。秦海他们试推行的人口扩展计划里,就有试管培育一项,我回去以后打听打听?” 蒙建国缓缓点头,郑飞虎也穿着军队的毛衣,又道:“前几天开会,几个领导都在问,教官愿不愿意回军队工作……” “他拣到一个小孩!”刘砚道。 张岷:“……” 蒙烽:“……” 三人被狗追了似地跑过去,看到月夜下东边河滩上,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呆呆站着,决明一脸茫然,站在距她五米处看她。 “你叫什么名字?”决明问。 第一卷结束: (18) “球球。”那小女孩怯生生道。 “你妈妈呢?”决明又问。 小女孩摇摇头。 蒙烽和张岷跑到决明身后,都是愣住了,决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数人都心生疑惑,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怎么回事?刘砚心里登时生出一个极其令人紧张的想法,莫非是母星来找决明了? 蒙烽站了一会,朝那小女孩招手道:“过来,叔叔给你吃棒棒糖。” 张岷:“……” 刘砚:“你够了!别教坏小孩子!” 蒙烽怒道:“我是真的想给她吃棒棒糖!” 蒙烽从腰包里翻出一支牛奶棒棒糖,那女孩高兴地过来接了,又抱着蒙烽的脖子笑了起来,把脸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四人面面相觑一会,张岷把她抱起来,说:“怎么办?” 刘砚说:“去村里挨家挨户问问吧,是谁家的小孩跑出来了……决明,该不会是那个……” 决明摸了摸那三岁小女孩的头,看了刘砚一眼,眼神里也带着疑惑。张岷抱着她下山去,决明忽然道:“我可以收养她吗?” 张岷忙道:“不不,宝贝你不行,你自己还是小孩……” 刘砚却是想到如果真的是地球弦,也只有跟着决明了,他走在后面,朝蒙烽小声说了自己的推测,蒙烽马上也想到了,说:“漫画看多了吧,应该不会。” 刘砚道:“那你怎么解释?” 前面决明拉着那小女孩的手,说:“球球,你可以叫我爸爸。” 小女孩的声音倒是很清脆,笑道:“爸爸。” 决明指指张岷,说:“这个是爷爷。” 咔嚓一声,张岷登时五雷轰顶,小女孩很乖,叫道:“爷爷。” 走到村子前张岷说:“我带她回去。” 蒙烽说:“我和刘砚去挨家问问,看是谁家的小孩。” 刘砚心里暗道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地球弦来了,否则就麻烦了……但实际意义上的“老天”其实也就是地球弦,于是朝地球弦祈祷她自己不要来……这是什么逻辑? 两人分头去问,张岷和决明带着球球回蒙烽家去。 蒙建国喝了口茶,说:“老了,不想再回军队。” 郑飞虎道:“教官总是这么说,您还很年轻……” 正说话时,张岷和决明抱着一个小女孩进来,决明指指蒙建国,朝球球说:“这个是太爷爷。” 球球很懂事,叫道:“太爷爷——” 这个称呼不亚于九天神雷,蒙建国和郑飞虎同时石化了。 太爷爷太爷爷太爷爷太爷爷太爷爷太爷爷太爷爷……蒙建国五官抽搐,说:“怎么搞的?!” 郑飞虎:“决明,你女儿?!” 张岷哭笑不得把球球放下,球球去吃月饼,两人朝蒙建国与郑飞虎解释,决明又给球球介绍郑飞虎,说:“这个是郑叔公。” 郑飞虎:“……” “这个是胖达……”决明又介绍胖达给球球认识。 整个家里乱成一团,蒙建国和郑飞虎火速出去找球球的父母,将近一个小时后,刘砚带着陆顾过来,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陆顾说:“我侄儿带她出去玩,俩半大小孩,是你没在乡下住过,农村小孩都是在外面疯玩的,谁知道这么多?” 刘砚把陆顾带回家里,朝决明摆手,示意是正常小孩,不是母星来找你玩了,别胡思乱想,决明又有点失望,点头道:“哦。” 陆顾拍拍手,说:“球球,过来。” 球球道:“小舅。”便跑过来让陆顾抱,蒙烽等人也回来了,才知道是陆顾中秋和父母过来看亲戚,表姐晚上有事不能来,便把球球托付给陆顾。 陆顾抱着球球走了,走时她还笑嘻嘻地在给蒙烽挥手,剩下蒙建国老泪两行,郑飞虎道:“总之,教官您再考虑一下吧。” 蒙建国点了点头。 翌日,刘砚朝蒙烽说:“爸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 蒙烽傻乎乎道:“有吗?没有啊,我没发现。” 刘砚道:“他说他好像看不清楚报纸,要配老花镜了。” 蒙烽:“……” “心理作用而已。”蒙烽道:“陆顾帮咱们把申请批了,过几天我出去一趟买小鸡,爸要一个人建整个养鸡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