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我观你有帝王之相》 第1章 便宜太子 “太好了,太子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醒了,快去通知陛下。” 阴沉的山洞内,篝火旁边,一个长相憨厚的青年操着一口北地方言,高兴的手舞足蹈。 茅草上躺着的姚腾睁着疑惑的双目看那青年。 太子殿下?喊谁呢? 还有,自己不是五年的山村支教结束回家了么,这又是哪? 心中想法刚冒出来,一股强烈的痛感便涌上脑海,疼的他躺在茅草上来回的打滚。 那汉子慌了手脚,只顾着喊太子殿下,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片刻后。 姚腾就好像是刚撸完铁人三项,浑身力气都好像是被抽空了似的,躺在那只顾着吭哧吭哧的大喘气。 记忆告诉他,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国号为景的古代国家。 与历史上许多朝代一样,大景立国三百年,土地兼并严重,国家早已积弊难返。 皇帝大兴土木安于享乐。世家大族把持朝政,联合地方官员,变着法的搜刮民脂民膏。 许多百姓的税务,甚至被收到了百年以后。 百姓们卖儿卖女都无法补齐税务,实在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揭竿而起。 比如,姚腾的父亲,一个落魄书生姚仁。 他在姚家村,薛家坳,以及五爷庙三村百姓的共同推举之下称帝,率领三村两千余口百姓,反抗暴政。 而姚腾,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了便宜太子。 姚家村造反,立刻引来了官兵的注意。 当地太守调集五千官兵前来平叛。 十日前双方一场大战,三村的百姓损失惨重。 姚腾为了掩护百姓转移身受重伤,亲族不知道被官兵抓了多少。 就更别说三村其他损失的百姓。 若不是大家转移到了村旁边的虎头山,仗着地势险要固守,山下的官兵早就杀了上来,拿着父子俩的脑袋领赏去了。 弄清楚这一切,姚腾的表情就很是古怪。 好消息是,他是太子,坏消息是,他老子的皇帝是自封的。 到现在为止,领地仅限于虎头山,子民仅仅只剩下千余人。 山下五千官兵虎视眈眈,随时都有掉脑袋的风险。 “腾儿,腾儿。” 就在姚腾低头沉思的时候,一阵阵急促的呼唤从外面传来。 他抬头望去,便看到山洞外急匆匆进来了十好几人。 领头的是一个束着头巾,衣服破破烂烂的中年人。 姚腾认出来了此人,正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便宜老爹,造反头子姚仁。 在老爹身旁那几位,则是姚家村,薛家坳,五爷庙三村的族长以及各房的房头,全都是老爹手底下的‘国之重臣’。 姚腾从茅草床上爬起来,对着姚仁拱了拱手:“父皇。” 姚仁抓着姚腾的胳膊上下打量,在确定了姚腾无碍之后方才松了口气:“吾儿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旁边几个老头立刻拍马屁:“太子殿下有惊无险,实乃陛下洪福所至。” 姚腾暗暗咧了咧嘴,不仅有些汗颜。 你见过谁家太子跟自己这样似的,躲在山洞里,不知道啥时候就被平叛的官军削去了脑袋呢。 “不好了陛下,贼军又在山脚下杀咱们的人了。” 就在山洞内父子和谐时,山洞外传来卫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正抱着姚腾父慈子孝的姚仁闻言啊的一声,回头怒不可遏:“该死的,这些畜生!” 他一把将懵逼中的姚腾扔在地上,起身拔出腰间生锈的菜…宝刀,怒吼道:“诸位爱卿,随朕前去杀敌!” 不等姚腾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宜老爹已经号召‘群臣’,抵抗官军去了。 姚腾不甘落后,起身就追,事关身家性命,他可不敢随便交给他人。 走出山洞,姚腾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住了。 山洞前不大的平地上,或坐或躺着无数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百姓。 乍一看,就像是进了白骨精的地盘似的。 甚至不少百姓因为十日前的一战,身上的伤都化脓了,大夏天的,伤口处爬满了蝇虫,令人作呕。 不少人甚至因为缺少疗伤的药,就这样丢了性命。 没有人喊疼,更没有人害怕,包括孩子,大家都是麻木的神情。 就仿佛,一具具没了灵魂的躯壳一般。 大中午的,站在这样一群人中间,姚腾竟然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寒。 他不是没见过何为贫苦。 但像是眼前百姓们的情况,姚腾却是第一次看。 前世在做支教老师的时候,山沟沟五年,他见过太多因贫穷而导致的悲剧了。 父母务工,孩子留守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为了贴补家用,大多数孩子们都是放学后直奔地里帮着干农活,回家后再开始写作业直到凌晨。 为了第二天不迟到,他们会在天没亮就起床翻山越岭的去上学,学校每个月,都有学生被山里野兽袭击的事情发生。 除了他这个支教老师,所有孩子一年到头的伙食都是那千篇一律的土豆。甚至过年都不变。 那些大城市里被孩子们嫌弃的食物与衣服,送到这里,那就是孩子们最为追捧的奢侈品。 姚腾一直认为,人生再如何悲惨,也不过如此了吧。 但眼前这些凄惨的百姓告诉姚腾,他天真了。 山下是想着用百姓们人头赚赏钱和前途的官兵,山顶上,是弹尽粮绝,伤口都无法处理,只能和畜生一般等死且麻木的可怜百姓们。 在这一刻,姚腾的心,好似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似的。 他是冷漠的,不然也不会在支教的山村五年,而不想着改变大家的生活了。 同样的,他又很是心软,不然绝不会留在山村,心甘情愿的教了孩子们五年。给他们带来改变未来的希望。 “太子殿下,我们,能赢么?” 一个小女童忽然抬头看着姚腾,麻木的眼神中好似放出几分光彩来问。 姚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那小女童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又爬回了早已经断了气的爷爷怀中。 “我们,一定会赢的!” 姚腾忽地说道。 而后,他不等小女孩诧异的目光看来,快步朝着前方走去。 追上了大部队,姚腾跟着来到半山腰双方对峙的防线。 松树干与原石垒成的简陋城墙外面,全副武装的官兵们在松树林下耀武扬威。 他们将几日前战斗中抓来的老弱用弓箭驱赶。 很多人本就带伤,再加上吃不到食物,体力得不到补充,一个躲闪不及,便哀嚎着被乱箭射死在两军阵前。 官兵们见此情形,一个个拍掌大笑。 第2章 火攻 “畜生!” 看到这一幕的姚仁怒火中烧。 没有任何抵抗力量的百姓们被当做畜生一般虐杀,卑贱如草芥一般。 老人临死前的哀嚎,孩子们被射杀时那求救的目光,让姚仁这个斯文书生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大叫一声:“诸位,随我杀出去解救百姓!” 跟在姚仁旁边的‘臣子’们都红了眼睛,带着身后的族人就要翻出墙迎战。 “不可!万万不可!” 关键时刻,姚腾不顾身体虚弱冲出来,拼死拦在众人身前。 “父皇,这是贼人的诱敌之计。我们出去,非但救不了百姓,还会被官兵全歼的!” 姚腾的话,让姚仁上头的怒火略微平息了一些,不过墙外百姓的哀嚎又让他失去了理智。 愤怒之下,姚仁一脚踹开姚腾:“滚开!外面百姓正在受苦,你让老子眼睁睁看着不成!你要是还是太子,就跟老子一块杀出去!” 那些族长和房头们也纷纷请战。 见此情形,姚腾倍感心累。 这情形,他在山里做支教老师的时候,见村里人对付野猪的时候用过。 村里人会将抓到的野猪幼崽吊起来,通过攻击幼崽来吸引其他的野猪进入陷阱。 百试百灵。 只是后来政策下来不让打野猪了方才作罢。 墙外被抓的老弱是惨,可此情此景,怎么看怎么像是记忆重现。 不同的是,墙里的人,则是变成了被引诱的目标罢了。 “父皇,先不说冲出去能不能解救百姓。万一陷入包围全军覆没怎么办?” 身体原主人亲二叔,便宜老爹的亲弟弟姚庆梗着脖子反驳:“那也比看着乡亲们被狗官兵杀死强。” 姚腾懒得搭理这个头一次见面的二叔,直勾勾的看着姚仁:“父皇,咱们全军覆没不要紧。您别忘了,山上还有许多老弱妇孺。咱们都战死了,谁保护他们?” “难道您希望看到老人孩子被狗官兵虐杀,姑娘们被玷污不成?” 姚腾的话说完,众人都不知如何反驳了,一个个张了张嘴巴又把头给低了下去。 见劝住了众人,姚腾也松了口气。 他固然对官兵的行为深恶痛绝,但姚腾更明白,贸然冲下去是什么后果。 到时候,自己的命,虎头山上这些百姓的命,将全成了官兵的刀下鬼。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不成?”姚仁还是不甘心,尤其是听到墙外乡亲们的惨嚎与求饶之后。 姚腾赶忙道:“父皇,您放心,儿自有妙计收拾这些狗官兵。” 说起这个,姚仁就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姚腾点头:“父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再说。” 姚仁看了看墙外又看了看姚腾,最终一跺脚,吩咐姚庆道:“你守在这里。狗官兵若是攻打,速速来报我。” 姚庆挠了挠头,愣愣的问:“大…陛下,不去解救乡亲们了么?” 姚仁看了一眼姚腾,似乎下定了莫大决心:“我相信腾儿会有办法的。” 说完,一行人便急匆匆回了山洞商讨计划。 山洞内,三村的族长房头全都围成一圈,叽叽喳喳的追问,追问姚腾到底用什么办法救人。 最后,还是姚仁发话:“吵什么吵,听腾儿说。” 迎着众人热烈的目光,姚腾深吸了一口气:“火攻。” “火攻?” “是的。”姚腾赶忙捡起了一块石头在地上画了个三角形。 他将三角形的头部圈住:“我们的人都在山顶上困着。那五千名官兵,则是分布在半山腰和山脚处。” “现在正值夏日,官兵的营地大都选择在山林茂密之处。而虎头山又是松树最多。此树最忌明火。只要火起,便可以瞬间反败为胜。” “太子殿下,这就是你的办法?”薛家坳的族长,被封为骠骑将军的薛长生质疑道。 姚腾转头看他。 薛长生面带不屑:“现在我们被围的严严实实的,还放火,能飞下去一只鸟都不可能。更何况,这虎头山到处都是松树。一把火下去,岂不是把我们也连带着烧了么?那时候想灭火都来不及。” “就是,这办法简直是胡闹,要我说,咱们还是冲出去和狗官兵决战,救出乡亲们才好。” 五爷庙的村长魏二虎说道。 姚仁嘶了一声,问姚腾道:“腾儿,你还有其他的办法么?” 姚腾摇头,直勾勾的盯着薛长生:“谁说我没办法成功放火?谁告诉你们火烧起来会波及到我们?” 薛长生不服气了,故意阴阳怪气道:“难不成太子殿下会法术不成,能隔空放火?还是说,太子殿下会控制火不烧我们?” 他这么一说,山洞内其他人脸上都露出轻视的神色。 十天前那一战,姚腾是挺英勇的,即使身受重伤也在掩护大家撤退。 可归根结底,他还只是一个没有成年的毛头小子罢了,想事情太理想化了。 火一起,山下的五千官兵死不死不知道,但山顶上这一千多号乡亲们绝对一个都跑不掉。 说不定,这一把火还会反向助攻,帮着官兵消灭了自己呢。 面对众人质疑,姚仁也坐不住了:“腾儿,千万不要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啊。” “放心父皇,我心里有数。只要大家按照我说的去做,最迟三日,必破敌军!” 众人纷纷看向姚仁。 姚腾也把目光转了过去。 他这个办法,有至少八成的成功率,但前提是,姚仁同意了才行。 如果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给否了,那自己真的该考虑如何安全抽身了。 “贸然下山是死,困守同样是死。不如拼一把。腾儿,从现在开始,包括为父在内,所有人都听你的。你说,要我们怎么做吧。” 姚腾悬气的心放了下来,他一抱拳:“遵父皇命,那儿臣就大胆指挥一下各位叔伯了。” 说完,他看向薛长生:“薛老伯,你带上五十个乡亲们,三天内能抓多少老鼠就抓多少。” “抓老鼠?干嘛,吃啊?” 姚腾摇头:“这个先不能说,三天后你就知道了。哦对了,不只是老鼠,像是兔子松鼠黄皮子这些体型小的野兽都行。” “魏叔,你带着剩下能动的乡亲们,这几天什么都别做,就围着山顶砍树。” “砍树?” “是的,我要你这三天内,把挨着咱们防线这一圈的树统统砍倒。三日后,防线前后至少三丈之内,不许有任何树木枯草。” 第3章 老鼠与猫 在姚腾安排之下,薛长生和魏二虎带着各自村的族人,满腹牢骚的去抓老鼠砍树去了。 为此,魏二虎的儿子魏览没少在私底下抱怨姚腾胡来。 大敌当前,不让兄弟们好好保存体力来对付官兵,抓什么老鼠砍什么树啊。 你要说抓的这些老鼠给大家当口粮填饱肚子那也成啊。 现在大家眼瞅着就要断粮,再这样无意义的浪费体力下去,都不用官兵来打,自己都能把自己饿死。 在魏览的抱怨下,原本就不安的人们士气越发的低迷,接连三日的时间,每天就依靠在木墙后面发呆。 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姚庆,看到手下人这个状态,也是直发愁。 与其让大家这样干等着丧失心气,还不如自己带着大家伙下去拼一把呢。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也就是扔进去这条烂命。总比好过现在担惊受怕强。 这一日,作为姚腾贴身护卫的鲁弼进来汇报这三天大家的工作进度。 三天下来,薛长生一共抓了差不多七八十只小动物。 老鼠黄皮子什么的都有。 原本还可以抓更多的,只可惜官兵围山,山上山下六七千号人,就算有小动物,也被吓得不敢出窝了。 伐树的事,倒是完成的很顺利。 围着山顶这一圈防线,魏二虎足足开辟出来了一条三丈三的隔离带。 “嗯,去,通知大家过来开会吧。是时候出击了。” 鲁弼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姚仁就领着手底下这些‘大臣’来了。 一阵蹩脚的礼节过后,众人就席地而坐。 安排任务之前,姚腾特意留意了一下众人的表情,除了自己那便宜老爹之外,包括亲二叔姚庆都带着不满。 很明显,大家对姚腾能破官兵这件事都不怎么有信心。 毕竟姚腾满打满算才十六岁的年纪,距离及冠,还差四年呢。 用三村族长的话说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纪,换谁也不会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之前和官兵干架时,姚腾拼着重伤之躯掩护大家撤退,大家连喊他一声太子殿下的心气都没有。 “大家都已经到齐了,那么,我就开始宣布我的计划了。” “二叔,这几日官兵有什么反应没?” 姚庆有气无力,甚至眼皮都懒得抬:“除了每天都过来炫耀武力之外,还能有什么反应?” “那咱们砍树的事呢?” “也没有。” 姚腾点头:“看来,这些官兵是打定主意要将我们困死在山上了。” 众人心说这么明摆的事还用你说? “很好,越是这样,我的计划成功率就越高!” 姚腾猛地抬头,直接下达命令:“薛伯伯,你让人把抓来的小动物都在尾巴上绑上松脂,提前分布在各处。” 薛长生不明白:“要吃肉的话直接扔锅里炖多好,往尾巴上绑松脂啥意思?” 姚腾摇头解释:“不是吃,能不能成功放火,就看这些小动物的了。” 见众人脸上都露出迷茫的神色,姚腾就解释道:“官兵把山围的水泄不通。如果是我们的人放火的话,绝无可能。我们稍有动作,官兵就会有所行动。但如果我们让老鼠黄皮子放火呢?” “这些小动物目标小,而且又是林间的野物,活动起来,很难被发现。只要我们把它们尾巴上的松脂点着了然后放生,何愁烧不起来?” 众人愣了愣,对啊。 现如今正是炎炎夏日,本就天干物燥的,再加上虎头山都是松树,一丁点火种,都有可能引发山火,更何况这七八十个尾巴上点着火的小动物呢? “那也不对啊。”魏二虎提出疑问。 “既然用这些畜生就能放火,哪还让我们砍树干什么?” “砍树并不是为了放火。而是为了防火。有了这三丈三的空白地面,火就算烧过来,没有了能让火势蔓延过来的染料也就是松树,那火也烧不到我们头来上。” 现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魏二虎一拍大腿:“原来如此,我还纳闷呢,太子殿下你是不是之前受伤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不让大家修养精神反而去砍树。” “现在你一说我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别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姚腾一说他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事实上,就算姚腾不说,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也能想出来这个防火的手段。只是不像姚腾那样,会利用小动物放火罢了。 毕竟,古代可没有老鼠咬着火种钻进弹药库,让含着水的猫去追的寓言故事。 到处都是松树的虎头山,就是官兵的弹药库,只可惜,他们没有可以含着水的猫去追老鼠。 “大家按计划行事,等放火的人各就各位之后,听我命令,一起呐喊做出拼杀姿态,吸引官兵注意力。” 姚庆魏览眼前一亮:“要下山和官兵拼命么?” 姚腾无语,心说到时候火一起,知道的是你下去和官兵拼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下山送人头呢。 “跟官兵拼命这种事,交给火就行了。咱们要做的只是虚张声势吸引官兵注意力。好掩护放老鼠的兄弟们成功。另外,大火一起,官兵要么溃败,要么拼死拉着咱们垫背,所有人,都不许大意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 如果说在听姚腾计划之前大家都是心里不忿面上不服的话,那么现在,就完全不同了。 别说,太子殿下这个计划可行。 至少要比下山和官兵拼命的成功率来的高多了。 一时间,都不用姚仁做战前动员,大家伙兴奋的跑了出去,照着姚腾的吩咐去做了。 不消片刻,传令人员把各处准备齐全等待命令的消息带回。 姚腾站在山洞外一处巨石上,眺望半山腰林间那一座连着一座的官兵帐篷忍不住叹一口气:“这才是山上一把火,皇帝爱上我啊。” 说着,他一招手,鲁弼立刻走上前来。 “告诉大家,一刻钟后动手!” 第4章 为官之道 虎头山半山腰官兵大营之中。 主将康德城惬意的躺在床上,嘴一张,旁边美艳的小妾就立刻将美酒与小菜喂了上来。 再听着帐中乐师弹奏的小曲,比他在朔州城内的时候还要舒坦。 “大人,南校尉求见。” 亲卫一声通禀后,一个年过中旬,满脸风霜之气的汉子走了进来。 “南云见过大人。” 康德城瞥了一眼南云后淡淡的嗯了一声:“南校尉啊,起来吧。不知道求见本官所为何事啊。” 南云皱眉看了一眼帐中的小妾与乐师,脸上很是不满。 在北地为大景戍边二十年,南云最看不惯的就是康德城这种将领。 无论何时,军营中都不许出现女眷。康德城不但不遵守,甚至还带头行事。 从朔州城出发到现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期间,只是和反贼打了一次后,康德城便没了进取之心,整日与小妾嬉戏享乐,这像是来打仗的么。 “大人,南云请问,我军何时出兵剿灭贼寇?” 深吸了口气,南云压下内心的不满,抱拳问道。 康德城挥了挥手,示意喂酒的小妾先停下来。 他看了一眼南云,意味深长的问道:“南校尉在北地素有勇名。不只是边军,就连柔然南边也知晓你弓马无双,刀法绝伦。是边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 南云表情略微晃动,但很快就回归正常:“大人过奖了。” “别着急嘛,听我说完。” 说着,康德城翻身下了床:“南校尉如此勇猛,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大帅将你从边军撤下来安排到朔州做校尉么?” 南云顿时不说话了。 大景在北地有两道雄关,一南一北,北关城墙坚固高大,是抵御草原柔然的最大屏障。 南关则是通往中原腹地的咽喉。 朔州,就位于两道雄关之间,在北地这块,算得上是大后方了。在这里的人,基本就是奔着养老来的。 然而,南云作为边军中数得着的猛将,正是能拼能打的年纪,却无故被撤下换到朔州,堂堂一个校尉,还需要听从康德城这么一个朔州司马的命令。这让南云气愤的同时,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啊,打仗虽说勇猛。但是这做官嘛,就差的多了。” 康德城乐呵呵的笑着:“就说这平叛吧。是,以南校尉之勇猛,固然可以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其荡平。但如此一来,我们有什么好处?” 南云愕然抬头,不理解康德城什么意思。 “叛军早早被消灭,朝廷还会拨来钱粮么?只有把这事尽可能的往后拖,才有理由从朝廷那要来更多的好处。” “只是靠着剿灭叛军获得的那点封赏,可是没办法让兄弟们都吃饱啊。” “大帅,刺史,太守,还有北地各城池的同僚,你总得让大家都能拿到好处才行。” 南云惊住了,怪不得从朔州城出发的时候,康德城磨磨唧唧的行军。 怪不得十三日前将叛军击败困守在虎头山之后,康德城总是拖延。 一时间,南云只觉的头晕目眩,这位沙场勇将忽然觉得,自己的认知都要崩塌了。 这可是边军啊,戍边卫国,忠勇无双的边军,何时也变成了如朝廷门阀那般堕落了。 想到此,生性耿直的南云忽然身子一阵摇晃,好险没站稳坐在地上。 见此情形,康德城满意的点点头,刚想要告诉南云这就是做官的道理时,忽就听得山顶的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山上那些泥腿子要打下来了。” 传令兵急匆匆的跑进来。 康德城先是一愣,旋即恼怒:“这些狗东西,还敢下山来坏老子好事!” 南云立刻反应过来,抱拳请命:“大人,在下原率领本部三百人,为先锋破敌。” 康德城看了一眼南云后拒绝了:“不用,本将亲自动手。南校尉的话,我怕你到时候收不住手。你就在本将身旁看着,好好学学做官为将的道理。” 说着,康德城扔下脸色难看的南云,大步走出了营帐。 鼓声隆隆,大营中官兵集结。 康德城将所有弓手全都调了过来,做好了只要山上人下来,就用弓箭阻击的准备。 上到康德城,下到官兵。几乎所有人都没把山上的姚仁父子当回事。 身为摇钱树,就要有摇钱树的思想。好好的在山上呆着让自己从朝廷讹钱不行么。 非要跑下来突围。 真是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官兵们满腹牢骚,就等着山上下来人,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然而,奇怪的是,山顶上只是喊杀震天,并不见一人下来。 来来回回的哨兵也很无语,叛军头子姚仁姚腾父子在鼓舞士气没错啊,问题在于,这都鼓舞多久了,也该出击了吧。 就在官兵包括康德城这个主将在内的所有人都好奇的时候,军阵之中,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本就军纪涣散的官兵们立刻就开始了左顾右盼。 一个士兵眼尖,手指着军营外不远处的林子失声大喊:“不好,走水了!” 所有人哗然,纷纷转头望去。 就见火光崩现,不过片刻功夫,大火升腾,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这里也有!” 一个官兵指着身后大喊。 “还有这里。” 片刻功夫,至少十四五处火起。 远一点的,目光可及,近一点的,甚至距离大营不过十步,这会儿已经蔓延过来烧着了军中栅栏。 “该死的!哪来的火!” 康德城大骂,也顾不上山顶随时都有可能冲下来的敌人了,连忙转身呼喊救火。 可本就天干物燥,再加上松树易燃,等官兵们轰轰乱乱跑回去拿水具器皿的时候,大营已经烧着了。 火光冲天,不断有烧坏的松树砸向大营。 空中被燃烧的松脂落下,就像是下了一场密集的火雨,向着集结的官兵无差别的进行打击。 “啊,火,火。快救救我。” “不好了,大家快逃啊。” 营中奔走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官兵们四散而逃,可不只是大营,四面八方都有火起。 无数官兵奔走不及,被火焰无情吞噬。 侥幸逃脱的官兵想要下山,可也追不上火焰蔓延的速度,最终凄惨的被烧死在大火之中。 虎头山自山脚到山顶中间这一段路,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片火海! 第5章 浑水摸鱼 虎头山顶,姚仁面带不忍的望着火海中那些哀嚎惨叫的官兵。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怜悯与共情,是身为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薛长生咂了咂舌,捋了捋被高温烤卷曲了的头发,手搭凉棚往下眺望:“原来还可以这样放火啊。我薛老头活了这么大,真是头一次见。” 说着,他就兴冲冲转头冲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姚腾道:“太子殿下,这一把火下去,狗官兵就算不是全军覆没也差不多了。再想追咱们那是不可能的了,咱们什么时候撤?”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了过来。 姚仁也忍不住问:“腾儿,你觉得如何?” 正在思考的姚腾回过神来,茫然的啊了一声。 见状,姚仁又把何时撤退的话问了一遍。 姚腾摇了摇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反问:“撤?往哪撤?天南地北,莫非王土。我们逃得了一时,还能逃得了一世不成?” 众人尽皆愕然,薛长生着急问道:“那太子您的意思,咱们留下等死不成?” 其他人也跟着着急,虽然姚腾在不可思议的地方用不可思议的办法一把火烧掉了五千官兵。 但这对于他们眼下的局势来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北地屯兵二十万,是大景朝廷用来抵御草原柔然的第一道也是最坚固的防线。 追击他们这五千人,还只是北地地方守备军,带队的也是康德城这种在北地军伍中排不上号的朔州司马。 即便如此,康德城依旧将大家逼上了绝路,如果不是姚腾一把大火解了围,众人都不敢想自己下场如何。 更别说北地主帅,大景镇北大将军,号称天下第一名将的梁师满了。 真到那个时候,怕是大家想要留下全尸都难。 魏二虎战战兢兢的说出自己的担忧,众人也齐齐应是。 姚仁的脸上,也浮现出几抹浓郁的忧愁。 迎着所有人期盼的目光,姚腾异常平静的摇起了头:“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大家留下等死?” “那太子你刚才…” “我的意思是说,如今之计,我们若只想撤退,那和自己给自己挖坑没什么区别。事实上,从我们决定推翻暴景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京城中那位暴君,必定要置我们于死地。而各路诸侯,尤其是北地梁师满和他手下的这些将军。更是每一个都想拿着我们的人头,作为他们向上攀爬的军功。” 所有人都沉默了,不似先前那般急躁打断姚腾的话。 他们都安静的听着姚腾的分析,一个个,开始为自身的未来所担忧着。 半天,姚仁打破了沉默:“那腾儿,你觉得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姚腾深吸了一口气:“很简单,围困我们的这五千人马是朔州城及其乡镇下所有的守卫兵了。这一把火下去,朔州附近的力量将会变的极度空虚。” 姚庆与魏览似乎想到了什么,纷纷诧异:“太子,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朔州?” 此话一出,众人吃了一惊,都看向姚腾。 “没错,若没有一个地方作为我们的大本营,就算我们拥众十余万,明天就兵临京师城门之下,失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暴景立国三百年,树大根深,想要推翻他们,绝非易事。如果大家只是想做流寇打家劫舍,那大可不入朔州城。” “但大家若想推翻暴景,成立不世基业的话。就必须有我们自己的大本营。而朔州,便是我们的目标!” “先取朔州为根本,积蓄力量。再慢慢蚕食北地。暴景三大养马场北地有其二,军中精锐悍卒更是尽出此地。只要北地入我之手,我等便可一鼓作气,叩兵入关。” “届时,如秋风卷落叶一般,中原即可席卷而定。” 姚腾一口气说完,有些大喘气,好在鲁弼很贴心的递上来了一碗山泉水。 众人都被姚腾说的话给惊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可,朔州岂是那么容易就进的。”薛长生发出灵魂提问。 “朔州城墙虽说不高,守备力量此时也相对薄弱。但就凭眼下我们这点人马,就算全战死了,也不一定能摸得到城墙上去啊。” 一直带着战斗人员的姚庆和魏览都沉默着点头。 二人虽然对攻打朔州很感兴趣,但实事求是来说,眼下,己方真没有那个本钱拿下朔州。 人员不足就不说了,光是攻打城池所需的军需器械,就足够难死众人了。 却不想,众人的想法落在姚腾眼中,后者笑了。 “腾儿,你笑什么?”姚仁疑惑的问。 姚腾摆手笑道:“父皇,你们都把问题想的复杂了。” “我们为什么要强攻朔州?” “可是你说…” “夺取城池的办法有很多种,凡是攻城,攻心为上,伐谋其次,先登最下。” “康德城连带五千官兵被我们一把火烧了,你们猜,朔州太守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虎头山这么大火,朔州太守又不是瞎子,他肯定能看到的。” “然后呢?朔州太守会怎么想?这火是谁放的,烧的又是谁?换成各位是朔州太守,肯相信自己的手下被一群泥腿子打败了么?” “还是说,心存侥幸,认为已经平叛成功。不管他们怎么想,都将会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只要他们人心不安,难以安定。我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朔州这块,就像是一摊水。如今,我们一把火把这潭水给搅浑了。接下来,也就到了摸鱼的时候。” “只不过,咱们要摸的不是鱼,而是朔州这一整片鱼塘。” “有朔州城为立足之地,粮食,兵员,武器,后勤,一切应有尽有。” 所有人都对姚腾描述的画面忍不住心生向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入主朔州城后的画面。 姚庆魏览嗷嗷的叫,把胸脯子拍的震天响要去打前锋。 就连姚仁这个三村唯一的读书人,也激动的满脸通红。 在姚腾命令之下,所有人休养生息,整顿力量。 大家都在等着山火熄灭后,入林间打扫战场,尽快消化掉这一场大战中带来的利益。 第6章 朔州太守 朔州城内,一连几日崔公祖都心神不宁的。 他出身清河崔氏,是天下一顶一的豪门。 只可惜,本身非主枝嫡系,步入仕途之后,一直不温不火的。 为了谋求进一步的可能,他才主动申请调任到北地。 柔然每年都会南下犯边,可以说,只要在北地你不犯什么丢土失地的过错,混上几年功劳再回京城,加上清河崔氏的助力,日后在官场,不敢说飞黄腾达,那至少也是平步青云了。 因此,在最开始听到姚家村三村造反的消息时,崔公祖很高兴。 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自己的目标,要早几年实现了。 于是乎,崔公祖连忙喊来妻弟康德城,把朔州及其附近乡县所有的守卫军共计五千人都交给了他去平叛。 康德城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成功的将叛军围困在虎头山上。 若非北地主帅梁师满非用什么官场的规矩来要求自己,这些造反头子的脑袋,早就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了。 如今,距离康德城围困虎头山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崔公祖的内心,也越发的不安起来。 他倒是不担心康德城会被那些泥腿子打败,但内心这股不安,却实在是难以言明。 特别是,前两天手下人说虎头山方向火光冲天,烧了整整一天方才有所减弱的迹象。 传令兵没回来,崔公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左右睡不着,崔公祖翻身坐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喊来了手下几名侍卫,打着火把,上街巡视。 北地贫瘠多有风沙,与关内大不相同。 几年前刚到这里的崔公祖也是不适应,但几年下来,崔公祖也慢慢习惯了。 这里的油水比较京城可是只多不少。 京城虽然富足,但上下都需要打点。落到自己手上的,还真没有几个。 北地则不同,油水是少了一些,但只要拿出一小部分交给梁师满作为孝敬,余下的,自己都能揣进腰包。 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短短几年时间,自己后院府库中的金银便已经堆积如山了。 “等德城带回来那些泥腿子的脑袋送到京城后,朝廷最次也得给本官一个六部职务。到那个时候,仗着这几年积攒下来的金银和政绩,本官努努力,告老之前,未必不能爬上宰辅之位?” 这样想着,崔公祖就喜不自胜。 一边高兴一边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墙边上。 朔州在北地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一不是咽喉要道,二不是边防重镇。 因此,城内并没有设置瓮城,只有简单的一道防线。 来到城墙下,崔公祖就听到城墙上吵闹声慌乱声不绝于耳。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喊来了一名侍卫:“去,看看今日谁在城墙上当值,喊他过来。这眼看就到了开城门的时候还这么乱,让本官怎么跟那些贱民收入城税。” 侍卫答应了一声,连忙跑了上去。 很快,一名什长就慌慌张张的跑了下来,到了崔公祖跟前二话不说,扑通跪下:“末将见过太守大人。” “哼,你难道不知道快开城门了么。你在上面吵什么吵,你这样,那些贱民谁还敢入城,他们不入城,本官的入城税谁来拿?” 什长汗流不止,狂吞口水:“大,大人,小人知罪,小人知罪。还请大人饶恕小人这次。” 在什长接连不断的求饶之下,崔公祖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他这才问起缘由。 这一问,崔公祖惊呆住了,好险没站稳摔到在地。 “什么,德城战败?朔州残兵就在城外?” 什长不敢抬头看崔公祖。 急的崔公祖怒吼一声,一脚踹翻什长,火急火燎上了城墙。 上城一看,果不其然,城外歪歪扭扭站着数百号人,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制式甲胄。 当然,这里所谓的甲胄只不过是黑色衣服前顶着一块铁皮,自然比不了北地那精锐士卒的全身甲。 火光下,所有人胸前那片原本白森森的铁被烧的黑漆漆的,不少人衣服都烧的就剩一个袖子,每个人脸上,都黑乎乎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还有许多人背上背着散发着焦臭,不知是死是活的同伴。 领头的那几个人倒是情况好一些,不过也是不见了头盔,披散的头发这边少一截,那边缺一块,跟被狗啃过似的。 崔公祖身子一阵摇晃,好容易按住女墙站稳了,让手下侍卫冲着城下大喊来者何人。 “我们是康司马手下的兵,战败归来,求大人开个门,让大家进去吧。” 话音刚落,下面就立刻传来此起彼伏一片哀嚎之声。 “是啊大人,就算要等明天验明身份才能进,那至少也得先安置受伤的兄弟们。大家从火海里逃出命来,再不救治,就没气了。” 崔公祖敏锐的从城下人的口中听出了关键所在,果然,先前见到的火光,绝非意外! 想到此,他连忙追问城下火的事情。 城下那个带队的断断续续的说,本来崔公祖就有些听不清楚,再加上那人说话有上气没下气的,最后干脆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这把崔公祖急坏了,站在城墙上团团的转圈,最后一跺脚,咬牙下令:“来人,开城门!” 什长吓得连忙拦住:“大人不可啊,黑夜里无法辨明身份,贸然开城,万一是敌人怎么办!” 崔公祖一脚把什长踹翻了:“滚,柔然又没有南下,哪来的敌人!你难道要告诉本官城外的是姚家村那些泥腿子不成!” 什长委屈的站在一边,也不敢吭声了。 崔公祖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挥手,侍卫连忙跑了下去。 城墙下,姚腾倒在鲁弼怀中,旁边姚庆和魏览紧张的手中冷汗直冒,俩人吞着口水,问姚腾道:“太子,您说他们会开城门么?” 姚腾倒是不见任何紧张,怡然自得道:“会的。我若是守军,一定会开的。” “为何?” “因为虎头山那把火朔州这边绝对看到了。虎头山带兵的是又朔州太守的小舅子,这种情况下,我们自称败兵。换成是我,我也会第一时间弄清楚情况的。” “可是,万一他手下有拦着的呢。梁师满曾经下过令,北地任何城池,天亮之前,都不许贸然开城门的。” “命令归命令,没听说过县官不如现管么?朔州这块的老大,可是朔州太守,不是他梁师满。你觉得,出身中原名门的崔公祖,会看得起我们这些在他眼中卑贱如尘埃的泥腿子么?” 正说着,就听到城门处绞盘吱呀呀的响。 姚腾立刻双眼一亮:“吩咐下去,让所有兄弟打足精神,听我命令,准备夺城!” 第7章 奇袭朔州 绞盘吱呀呀转动,姚腾握紧了从火海中捡来的环首刀。 当城门彻底打开那一刻,姚腾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大吼:“随我冲!” 魏览鲁弼一马当先,杀上吊桥,斩断绞索杀入城门。 城楼上本来在担忧战况的崔公祖见状吓了一跳,急忙忙呼喊弓箭手前来阻击。 可惜,城中大部分兵马在此前都交给了康德城,城中守备力量本就不足,还要分守四边城墙。 再加上,又是深夜,城上除了十多个放哨站岗的守备军之外,更无其他人。 以至于,匆忙下七八张弓组成的防御网根本无法对城下的姚腾起到什么有效阻击。 什长张开咬着嘴唇:“快护送大人返回太守府,其余人,随我抢回城门。” 崔公祖回过神来,狰狞着表情:“本官不走!本官为陛下所托镇守朔州,当与城共存亡。岂可临危避难!” 说着,他抢过来一把长枪,领着侍卫大喊着杀下城墙。 张开眼眶湿润了,一招手,带着手下人加入了城门争夺战。 双方围绕着城门一场血战。 虽然守军人少,但姚腾他们打扫完战场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朔州,路上别说休息,连食物都顾不上吃。 更别说守军占着地利,让魏览和鲁弼的进攻更加难以施展。 “该死!魏览和鲁弼在干什么!” 姚腾拿着刀被几名姚家村的族人护在外围,他看到己方数百人对着城门久攻不下,也着急了。 此次偷袭,本就是要趁着城中反应不及时,迅速控制朔州。 但打死姚腾也没想到的是,己方竟然在入城的时候就被卡住了。 城中守卫是严重不足,但二三百还是有的。 如果耽误下去,城中休息的,其他城墙的守军陆续收到消息赶来支援,别说拿下朔州作为日后争霸的大本营了,自己在内的这数百条人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两说。 想到此,姚腾立刻喊来族人将来时收集到的松脂取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准备,火烧城门!” 在姚腾命令之下,魏览,鲁弼相继撤出战斗。 而后,大家将吸饱了松脂的布料点燃,投入城门处。 大火瞬间升起,那些堵在城门口处宁死不退的守备军们被烧的嗷嗷大叫。 松脂易燃,粘在身上根本无法第一时间甩开。 原本在张开带领下的密不透风的军阵瞬间出现哄乱,姚腾抓住时机,一脚踹开护着自己的族人,披上浸水的毛毡,呐喊着第一个冲向城门。 刚退下来满身是伤的魏览和鲁弼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红了,二人顾不上休息,拔刀就冲:“保护太子!杀!” … 朔州外大概五里处的山岗上,姚仁面带忧愁的望着朔州城的方向。 天已经蒙蒙亮,儿子姚腾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这让姚仁坐立不安的同时,内心更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陛下,这都过去两个时辰了,太子别是出什么事了。要不,咱们先后撤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派人去打探消息?” 薛长生走上来小心翼翼的劝。 姚仁闻言,怒目圆睁,哚的一声就骂:“滚!腾儿正在前线卖命拼杀,你让我丢下他逃跑?” 魏二虎也着急了:“姓薛的,老子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你要是怕死,就自己滚开。” 薛长生不服气:“我说的都是实话,太子要能拿下朔州城早就拿下了,怎么会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消息!” “还有,我薛长生不是害怕,这是为大家考虑。别忘了,太子走的时候,可是带走了所有的青壮。包括你的儿子在内,魏二虎!” “你…” “够了!” 眼看二人就要争吵起来,姚仁怒喝一声打断了二人对话,他刚想要训斥二人,山坡下面,姚庆连跑带颠的跑了上来。 慌慌张张的一连摔了好几个倒。 “大哥,大哥!好消息,好消息,腾儿拿下朔州城。活捉了崔公祖那个狗官!” “什么!” 惊喜来的巨大,所有人都没心思去管姚庆称呼的问题了。 魏二虎当机立断,转身冲着姚仁跪下:“陛下,还等什么,咱们赶快入城吧。” 薛长生老脸通红,但也很快跪下,建议入城。 姚仁深吸了口气,努力的板着脸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激动。 但,颤抖的嘴角已然出卖了他。 “所有人听命!目标朔州城,支援腾儿!” 姚庆第一个应是,一行千余人,不管男女老弱,浩浩荡荡朝着朔州进发。 金鸡三唱,当天空彻底明亮时,众人赶到了朔州城下。 他们看到了被烧成一片焦炭的北城门,看到了城门处,满是鲜血残肢,还没来得及打扫的地面。 不难想象,昨夜的战斗究竟有多艰难。 入城不远的空地上,被绳索捆绑着有上百人躺在地上,在其旁边,有一队人马正在看管着他们。 魏二虎废了好大的劲才认出来带队的是自己儿子。 倒不是说老头眼神不好,主要一夜拼杀,魏览就跟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早就看不出来本来面目了。 “陛下!” 看到姚仁,魏览立刻跪下,压抑不住兴奋的喊了一声。 姚仁早没心情客套,直接抓着魏览询问姚腾的下落。 “回陛下,太子殿下他带着鲁弼在太守府清点财物呢。” 闻言,姚仁松了口气,得知儿子没事的他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了下来。 来不及解释,姚仁一路直奔太守府。 太守府上,崔公祖跪在地上满面灰白之色,姚腾正坐在一箱金银上,拿着一本账本,指挥着鲁弼在内的二十多人清点财物。 “腾儿!” 姚仁大喊一声,低着头的崔公祖听到声音,立刻破口大骂反贼。 结果被鲁弼一脚把门牙连带着脏话都给踹进了肚子里。 姚腾从箱子上跳下来:“父皇。您来的太是时候了。” 说着,他就抓着老爹的袖子,将账本塞到了他的手中:“我现在正缺人手呢,来,这清点财物的事交给您了。” 姚仁看着满脸疲惫血污的儿子有些不忍,但也还是忍不住问:“腾儿你昨夜辛苦,赶紧休息去吧。一切都有为父我呢。” 姚腾满脸狐疑:“休息?谁告诉您我要去休息了。” 姚仁瞪眼。 姚腾一边佩刀一边招呼鲁弼道:“虽然咱们拿下了朔州城,也从崔公祖手里缴获了这许多钱财。但这并不代表着朔州是我们的了。” “昨夜的战斗满城皆知。如果不能及时安民稳固战果,我们怎么进的城,就要怎么被赶出去。薛伯,魏叔,你们帮父皇一块点账。二叔,你跟鲁弼和我一块上街,安抚百姓,维护秩序!” 第8章 不是拉壮丁 望着满脸疲惫却依旧井井有条发号着施令姚腾,没有一人质疑他,纷纷按照吩咐去做了。 出太守府,姚庆鲁弼带上二百余人,与姚腾一起,挨个区域的维持秩序,镇压想要趁机搞事的别有用心之人。 姚仁也很配合的在姚腾维持秩序的同时,手写了数十张告示,派人贴在了各处城墙上。 在父子二人的努力下,下午那会儿,百姓们已经敢走出家门,与邻居亲朋打招呼了。 “爹爹,这个姚仁真有意思,才拿下一个小小的朔州城就敢自称天子。” 城南一处告示前,贴告示的人刚走,人群中,立刻就有一个讥讽声传来。 说话的是一名少年,看年纪十六七岁左右。 个头不高,脸上还带着一些婴儿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说不上来的古灵精怪。 在其身旁,则是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中年男人,背着个书篓,扎着方巾。 “噤声,不许胡言乱语。” 少年不满的撇了撇嘴:“本来就是嘛。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自称天子了。” 害怕少年祸从口出,那中年儒生再也不敢停留,连忙捂着少年的嘴巴去了。 俩人一路回到家中,刚放下书篓还没等喝口茶呢,院子外面,就有人砰砰砸门。 儒生心里一跳,连忙让少年进屋。 他整理衣冠打开大门,就看到,门外站着四五人,都穿着破烂的官兵服装,腰间挎着刀。 领头的一个,拿着一个竹简和一只毛笔。 看几人装扮,儒生心里依然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几位军爷,有何贵干?” 儒生施展礼节问道。 拿笔的那汉子憨厚一笑,就像是隔壁淳朴的邻居老大爷一样。 “没事大叔,只是奉我家太子命令,记录一下各亭各里的户籍名单。” 儒生望着面前比自己孩子大不了几岁的淳朴汉子,点点头:“在下毛错,家中只有我与小儿两人。” 那汉子掂着脚往里面看了看:“大叔,您儿子呢?” “哦,他刚进去,几位军爷稍候,我这就喊他出来。” 说着,毛错还回头喊了一声。 “几位军爷一路辛苦,且先入寒舍喝杯茶吧。” 汉子看到了毛错的儿子探出头后,立刻摆手说不用:“不了大叔,太子吩咐了。不许我们打扰百姓。茶我们就先不喝了,我们还得去下一家呢。” 话落下,汉子等几人冲着毛错鞠了个躬,转身要走。 走没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拿着笔那汉子一脸尴尬的走了回来到毛错身前:“那个大叔,您名字怎么写?” 毛错愕然。 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记录名单你不会写字? 汉子就羞涩的挠着头道:“之前在姚家村的时候,陛下倒是教过我两年书。不过我脑子笨,记不住太多字。” 毛错抿了抿嘴,告了一声失礼后,示意汉子把竹简给自己。 汉子连忙颠换竹简,异常恭敬的递过去。 竹简上,名字差不多写满了,不过大多数名字都画着圆圈和叉叉。 见毛错面露不解,汉子就解释:“我家太子说了,不会写的名字就这样代替,记住每家有多少人就行。” 毛错恍然的同时内心忍不住叹气,这一幕,他见了太多了。 在他早年还在中原做小吏时,每逢朝廷征发徭役,那些负责记录的官员就是这样挨个的记录每家每户的人口,按照比例征发劳役。 姚仁在内的叛军刚拿下朔州城,不管是兵力还是人手都处于严重不足的情况。 看来,也是想用这个办法,为强拉壮丁做准备呢。 想到此,毛错就有些后悔说自己还有儿子了。 他心事重重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将竹简还给了记录人员。 看着汉子不断冲自己弯腰道谢的样子,毛错心里更加觉得,那所谓的义兵,所谓的天子姚仁,更像是一个笑话。 告示上一口一个反抗暴政,为了百姓着想,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毛错叹着气关了门。 长话短说,晚上,毛错预料之中的强拉壮丁的事情并没发生。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对义兵有所改观。 这才一下午,朔州十余万百姓能统计完就不错了,哪有时间拉壮丁。 只是可惜啊,朔州城还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安定下来,百姓还得多久才能重归正常生活。 本就生活艰难的百姓们,怕是在这一次动乱中,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了。 一夜无话,次日毛错还在睡梦中,就被大街上鼎沸的人声给吵醒了。 毛错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还没等清醒过来,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急冲冲的撞开了。 “爹爹爹爹,出大事了!” 看着儿子慌张的神情,毛错瞪大了眼,怒而起身:“难道叛军开始在城里抓壮丁了!” 不外乎毛错反应这么强烈,这些年,朔州百姓在崔公祖敲骨吸髓的治理下,早就苦不堪言。 不然的话,出身朔州治下姚家村的姚仁,也不会在三村百姓的推举下起兵了。 然而,崔公祖昨天才被拿下,今天姚仁就开始满城拉壮丁了,真连最后一点活路都不准备给百姓们留了么? 越想越是生气,毛错的脸涨得通红,气的喘吁吁的。 少年也被吓了一跳,似乎没料到自己老爹哪来这么大的气性。 他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爹爹,你误会了。不是拉壮丁。” 毛错一愣:“不是拉壮丁?” “是啊,外面在挨家挨户的发钱粮呢。每家都有,按人头分配的。” “什么!” 毛错更加吃惊了。 甚至他连鞋子都顾不上穿,急匆匆的朝外跑去。 少年喊了好几声没喊住,不得已,拎起老爹的鞋子追了出去。 父子爷俩一路跑到大街上,就看到,街上无数百姓围着一队马车在感恩戴德。 每辆车上都堆满着粮食与钱财,一个年轻人站在最前面车的车辕上,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拿着毛笔,大声的喊着:“乡亲们都别抢,大家都有份。一个一个来,我念到谁的名字谁再上来,别推,别推,车都要翻了。” 好说歹说不行,年轻人也着急了,大吼一声,直接让随行的侍卫处理现场秩序。 毛错面带惊愕,忙拉住了一个百姓询问情况。 那百姓争着领钱粮呢,脸上就多少有些不忿。 但回头一瞧是毛错,立刻神色缓和了下来。 毕竟身为读书人又做过小吏的毛错,在这条街还是颇有威望的。 “是毛先生啊。您来的晚了。这钱粮都发了两车了。” 毛错对这些倒是无所谓,指了指车上的年轻人:“这个发钱粮的年轻人是谁。” “毛先生,您不认识他啊?这位就是太子殿下姚腾啊。奉姚仁陛下的命令,专门给大家发放钱粮的。” 第9章 不能杀 “发粮!” 尽管早已经从儿子那里知道了答案,但听百姓这么一说,毛错还是狠狠被震撼到了。 北地不比中原,这里可耕种的土地非常稀少,再加上天子登基后频繁的发动战争与征发劳役,让本就贫瘠的北地因无人耕种与战乱,变得更加的荒芜了。 因此,在这里,粮食比人命金贵。 也正是这个原因,当毛错听到派发钱粮的时候,会如此震惊的缘故。 正巧在此时,旁边一家几口人乐呵呵的带着刚领到的钱粮离开。 这家人是一个老汉带着孙儿孙女,后面还跟着个儿媳妇。 在北地,青壮劳动力要么被拉去做壮丁,要么,就落草为寇。 或者,像义军这样,杀了前来征发劳役壮丁的官兵,扯旗造反。 这些,在北地都是常态。毛错自然再清楚不过。 只是毛错想不明白的是,难不成,自己之前真的误会姚家父子,误会义军了,他们登记,的的确确是为了发放钱粮,而不是为征调壮丁做准备? 刚才他看了,那老汉一家五口人,领了有五斗粮食。钱财他没看清楚,毕竟那儿媳妇捂在怀里可严实了。 但也就是这五斗粮食,在北地,至少在朔州这个百姓都活不下去的城池内,价值足以抵得上千金。 设身处地,毛错自认为换到姚腾的身份上,会舍得给连青壮都没有一个的家庭五斗粮食。 即便是收买人心,这代价,也太大了一点。 他不信邪,就站在外围观察。 果真如儿子所说,不管何等样的家庭,不管你家里有没有青壮,凡是前来领粮食的,所有钱粮,都是按照人口分配的。 “爹,你看,我领到了两斗粮食和六百文钱。这个月咱们吃的有着落了。你不用给那个讨厌的张员外写诗拍马屁了。” 少年将领回来的粮食放在地上,喘吁吁的同时掏出铜钱来给毛错看。 毛错回过神来,扫了一眼那些钱粮,忽地笑了:“太子姚腾,天子姚仁,还有义军,有意思,真有意思。” 说完,毛错转身大踏步哈哈就走。 就是走没两步就被儿子喊了回来。 只见到,少年指着地上的粮食:“这么多粮食你让我一个人扛啊。一块扛!” 毛错脸上变颜变色,最终憋红着脸,上前和儿子一人扛了一斗粮食回家去了。 … 连续三天,姚腾都在城中发放钱粮。 这三天,姚仁他们也没有闲着,按照姚腾吩咐的,安民的同时并推行大赦。 有钱粮开道,百姓们异常配合,以至于短短几天,朔州城内大部分的民心都被义军牢牢的掌握住了。 甚至姚仁亲自出巡的那几次,百姓们看到了车架,还会自觉让路的同时真诚下跪,口中称呼圣德天子。 “陛下,臣请诛杀崔公祖!” 这一日,姚腾与姚仁父子两个在太守府里,清点着手中的钱粮以及城中的军备时,魏二虎带着一帮子人闯了进来。 姚腾的二叔姚庆也在其中。 一行人杀气腾腾,进来直接跪下道。 担任着护卫工作的鲁弼立刻警惕。 “魏兄,这是何故,快快请起。” 姚仁连忙放下手中账本,站起来过去搀扶。 姚腾默默站了起来,并把桌子上的匕首捏在了手里。 魏二虎在姚仁的搀扶下抬头,哭的涕泪恒流:“陛下,我兄弟甥侄一十八人,都被崔公祖那狗东西斩首,此仇不共戴天。我恳请杀了这老狗!” 魏二虎话落下,跟着他过来的那些人也纷纷开始哭求。 几乎每个人都有亲人被崔公祖所杀。 姚仁一时间陷入了为难,扭头来看姚腾。 三日前破城后,大家攻入监牢解救族人。 可结果却是,大家被崔公祖抓到的数百亲人,早就被传首京师,尸体扔在了城外乱葬岗上。 大家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剁了崔公祖,还是姚腾以朔州未定,当下最重要的事先巩固好胜利果实为由给压了下去。 如今过了三日,朔州民心归附,城中那些地主和员外们也纷纷服软不敢露头。 局势稳定了,大家就一起来找姚仁施加压力了。 见便宜老爹看自己,姚腾叹了口气,扶着腿站了起来走到众人面前。 他看着眼前众多沧桑却又充满期盼的眼神,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崔公祖,不能杀。” 话一落地,太守府的大厅瞬间炸毛。 姚庆更是愤怒的跳起来,指着姚腾厉声大喝:“姚腾!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么!我老姚家一百三十一名族人都被崔公祖那老狗杀了。这里面,可是有你亲兄弟啊。” 姚腾沉默不言,他又何尝不知呢。 姚家村在朔州是大村子,村里八百口人都流着一样的血。 自己亲兄弟,堂兄弟,堂姐妹这一大批亲属,除了一个早已经嫁人记不清模样的大姐之外,其余人全都被崔公祖所杀。 三叔一家灭门绝户,二叔姚庆一家,就剩下他一个。 这等深仇大恨,姚腾完全理解姚庆的心情,所以,他对姚庆的无礼行为并没有责怪。 “二叔,你可以说我良心被狗吃了。但我的决定是不会变的。崔公祖,绝对不能杀!” 姚庆崩溃了,与姚腾一块参与了夺城的魏览也急眼了。 “太子,为何?那崔老狗当太守这几年,百姓们被他搜刮多少?大家的亲人,又有多少是死在了他的手中。为什么不能杀他?” 姚腾深吸了一口气:“诸位,我们是夺下了朔州有了立足之地不假。可在整个北地来说,朔州还是太小了,城防太弱了。” “那又如何?” “别忘了,北地还有一个梁师满呢。他手下精锐二十万,全都屯驻在北关一带。如果他知道了我们夺下朔州,你们说,他会不会兴兵讨伐我们?” “我们不怕!” “对,我们不怕。暴景这些兵也就会欺负老百姓,跟柔然打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还精锐,狗屁的精锐。” 姚腾无语了,只好强忍着情绪解释:“是,我知道,大家不怕。可问题是,咱们一共才多少人?满打满算有五百青壮没?那梁师满手下的兵再废物,也不至于二十万人吃不下我们五百人吧?” 第10章 保命的底牌 面对姚腾的质问,大家都沉默了。 只有姚庆还在嘴硬:“那,那怎么了,大不了,大家再跑进山里就是了,他们敢追,还放火烧他们。” 姚腾直摆手:“先不说梁师满大军给不给我们跑进山的机会。二叔,你真觉得咱们这打一仗就跑的日子可以长久?” “我说过,咱们是要以朔州为根据地,蚕食北地,再南下入主中原的。如果敌人一来我们就跑,什么时候才能积攒出来足可撼动暴景的实力?” 人群中有冷静下来的人提出疑问:“这和不杀崔公祖那老狗有什么关系?” 姚腾转头:“有,当然有。用不了几天,我们夺取朔州的消息就会传开。我计算了一下,从消息传到梁师满耳中,到他开始征调兵马准备后勤。我们大概只有两个月,甚至比这还要少的时间来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争。” “我不知道梁师满会出动多少人马,但我只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给我半年时间,我完全不惧梁师满。但只有两个月,因此,我必须要留下崔公祖,因为,他是我们绝境时保命的底牌!” 众人都被姚腾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也不吵了,就眨眼看姚腾。 姚腾解释道:“崔公祖十恶不赦我清楚,也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事。但好歹他也算是清河崔氏的人。即便是梁师满,也不太敢拿崔公祖的命来换我们的命。” “崔公祖关系到崔氏的脸面,梁师满得罪不起。试想一下,我们当着梁师满的面去羞辱崔公祖,清河崔氏听说之后,是更加怨恨我们,还是怨恨梁师满让他们丢脸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似乎有点眉目了。 姚仁松了一口气,这一点,在破城第二天儿子就和自己说过了。 因此,姚仁才没有下令杀掉崔公祖为子侄还有弟弟报仇。 “那,那崔公祖就一直留着不杀么?” 姚腾摇头:“不,崔公祖的作用,仅仅只有这一次。只要我们抗住了梁师满第一波进攻,他就再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在这之前,我们最重要的就是积蓄实力。” “这三天我派发粮食的时候留意了,朔州虽然有十万百姓。但可参兵的青壮,只有不到八千人。除去残疾之外,就算剩下的我们全都征调为兵,也就是三千上下。” “即便是加上牢房中释放的囚犯,我们撑死了,也只能得兵四千。这还是把所有能用的力量全都考虑上的前提下。事实上,我们也不可能像是暴景那样,强拉壮丁,我们的兵力,只会更少。” 众人闻听此言,脸上都露出担忧的神色。 刚才一腔血气之勇下去,恢复了冷静的众人,这才意识到己方现如今的处境。 见众人脸上,姚腾笑了:“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拉起一只队伍,足够用了。” “可是太子您刚才说我们的兵力最多四千,甚至更少。” 姚腾点头:“对啊,我说的只是常规情况下。” 众人一愣。 常规? 那非常规呢? 姚腾就道:“朔州虽然不大,但这里却是暴景往北关运送粮食的主要路径之一。因此,城内有不下二十家粮商。” “太子,您不会是想抢他们的粮食然后征兵吧?”魏览弱弱的问。 说完,就挨了老爹魏二虎一巴掌。 “怎么说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聪明仁德,怎么会干这种事。” 虽然魏二虎是在夸姚腾,但那躲闪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真心话。 姚腾也无语了:“抢粮这种事,只有山贼和当兵的才会去干。咱们是义军,怎么会干这种没品的事。” 众人就泛起了嘀咕,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嘟囔。 姚腾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安静下来之后道:“这些粮商勾结官府,脏心烂肺赚来的昧良心钱粮,我不稀的要。我想要的,是他们商会名义下的奴隶。” “奴隶?” 姚腾点头:“朔州这二十家商会,你敢保证每个奴隶都是心甘情愿卖身的么?谁敢说这些人之前不是自给自足的踏实老百姓?” “我要做的,就是恢复他们自由身。我算了一下,两千家就算每家按照两百人来算,这也有四千人了。扣除老弱,三千总有的吧?” “这些奴隶恢复自由身后无家可归,也没有吃饭谋生的本事。这时候,我再招兵的话,他们何去何从?” “再搭配城中本有的青壮,我怎么着也能招够五千人。” “可是太子,连年征发劳役和战争,百姓们对当兵的早就有了惧怕心理啊。”魏二虎道。 姚腾回头看了一眼老爹,父子二人都笑了。 这一点,他们讨论过了。 “如果,我给每个愿意入伍的百姓月俸五百文,每年千斤粮食的待遇呢?” “什么!五百文,千斤粮食!”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 “除此之外,凡是有家有口的百姓们,都可以分到土地十亩,免税三年,又当如何?” 众人嘴巴都能塞下去鸡蛋了。 “百姓生活有了保障,心里有了念想。这种情况下,参军的意愿,能和暴景强拉壮丁时相比么?” 魏二虎嘴巴张了半天,最终咂舌。 “太,太子,这条件会不会太好了?” 岂止太好,简直过分了。 在北地,百姓们别说月入五百文和一年千斤粮食了,很多时候,被拉壮丁走了,连一个安家费的铜钱都看不到。 还分地十亩,三年免税。 开什么玩笑,多少百姓的税都被收到了三十年以后了。为此卖儿卖女,贱卖自身为奴的,何止少了? 魏二虎这一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按照姚腾这个条件,别说两个月后梁师满会不会派兵来打了,就己方这刚起步,一个小小朔州做根据地的情况下,怕是自己就给自己玩的先顶不住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姚腾微微摇头。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对大多数百姓来说,我们只是个刚占据一城之地的叛贼。对比暴景。不得不承认我们渺小的多。” “这种差距,我们凭什么让百姓们心甘情愿上我们的战车?威逼?暴景正在做呢,显然,效果并不怎么样。而剩下的,似乎也只有利诱了。” “先用利益把百姓拉来,然后,再一步一步的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实力,心甘情愿的与我们一起,推翻暴景!” 第11章 毛大叔 在姚腾权衡利弊的分析下,以魏二虎和姚庆为首的三村族老,最终都不再要求杀了崔公祖。 毕竟,保命的底牌谁也不嫌多。 送走众人,姚腾叹了口气。 他站在太守府的大门口,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刚才他还真有些担心说不动大家,毕竟,目前所谓的义军,只不过是一群侥幸打了两场胜仗的乌合之众罢了。 甚至核心班底中,除了自己的老爹姚仁是个读过书的文化人之外,其余众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 在已经明确了造反的情况下,姚腾可不敢赌大家杀崔公祖之前,会不会考虑后果。 因此,他早就授意鲁弼,若大家态度强硬的要求杀崔公祖的话,就行必要手段。 好在,大家被说服了。 太守府两边埋伏的人手,也撤下去了。 “唉,归根结底,还是人才太少了。” 良久,姚腾叹了一口气。 朔州不管是人口还是地盘都不算大,但就是这么一座小小的城池,姚腾治理起来就觉得有些头疼了。 老爹姚仁虽然读过书,但撑死也就是干一些张榜安民这种工作。 像是征兵治理地方,整顿武备充实实力,不是他擅长的。 而自己又不可能政务武备一把抓,一是自己此前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二是时间也不允许自己慢慢试错。 想到此,姚腾就忍不住道:“还是得赶紧寻找人才啊。” 旁边跟着的鲁弼啊了一声:“太子您说啥?什么人才?” 姚腾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 顿了顿,姚腾似乎想到了什么:“薛长生人呢,今天大家都到了,怎么没见到他一块来?” 鲁弼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带着迷茫:“不知道啊。” 姚腾皱眉,破城三天,除了与大家一块进攻监牢解救族人的时候见过薛长生一次,接连三日,都不曾见他的人影。 而且,在监牢大家得知了族人都被崔公祖害死之后,都义愤填膺的要杀了崔公祖复仇。 只有薛长生,表现的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一开始姚腾以为薛长生是个人才,毕竟亲人被害还能保持冷静不被愤怒冲昏了脑袋,这一点在义军内部很难得了。 但事实却告诉姚腾,他错了。 三日来,薛长生不去安民也不去整备军务,就仿佛这个人突然失踪了一样。 若不是每天晚上例行的集合还能见到薛长生,姚腾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偷偷投靠梁师满了。 “安排两个人,去查查薛长生这几天在干什么。朔州新定,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鲁弼闻言答是,立刻去安排了。 姚腾回到太守府内,望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政务,不由得忍着头疼,一头钻了进去。 傍晚时分,负责太守府安全的小队长姚大山走了进来。 他同样出身姚家村,是姚腾出了五服的堂兄弟,破城后,就留在太守府担任起了护卫。 “太子,城外有个小孩带着请帖,说是要见您。” 面对姚腾,姚大山脸上满是尊敬。 火烧虎头山,突袭朔州两场战斗下来,让姚腾的威望在义军内部高涨,尤其是在姚家村内部,同辈的族人中,就没有不佩服他的。 姚腾听到姚大山的话后从公案中抬起头来,疑惑的望着姚大山:“请帖?小孩?把人带过来我看看。” 姚大山闻言,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领进来了一个啃着饼子的小孩。 那小孩年龄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鼻子下还吸溜着一长一短两根面条。 进来时,小孩东张西望的很是好奇。 “大胆,见了太子还不跪下!” 姚大山大喝。 小孩先是有些发愣,旋即看到姚大山腰间的环首刀后,噗的赶忙下跪,口中喊着饶命的话。 姚腾越过书案将小孩扶了起来,问道:“听大山说,你是来给我送请帖的?” 小孩畏惧的看了一眼姚腾,点点头从怀中取出来了两块绳子穿起的木板。 姚腾接在手里打开了扫了一眼,果是请帖。 上面清晰的写着时间与地点,而且,地名还有些熟悉。 好像是这几天,自己去发放钱粮的其中一条街。 “这封请帖谁让你送来的?” 姚腾合上请帖问道。 小孩吸了吸鼻涕,畏畏缩缩回:“是,是毛大叔。” “毛大叔?谁?” 小孩立刻双眼放光:“毛大叔是我们那条街上最厉害的人了。他之前在中原当官,后来回家后,就经常用闲暇时间替大家代写书信,教人们认字帮我们打官司。大家没粮食的时候,毛大叔还会周济我们。” 姚腾闻言,立刻就来了兴趣:“是么?” 小孩用力点头,生怕姚腾不信,又赶紧说出更多的好话来。 姚腾听了一会儿,大概对小孩口中的毛大叔有了一些认知。 这人早年应该当过下层官吏,读过书,文化还不低。 对农业商业也颇有一些见解,可惜的是,因得罪了人,被迫提前退休回了北地。 而且从小孩的话中判断,这个毛大叔在街坊的口中人品还不错,至少城南那块好几条街的百姓,都受到过他的照顾。 姚腾不明白这么一个人给自己投请帖是为了什么,但姚腾知道,这个所谓的毛大叔,应该是个人才。 眼下,自己最需要的就是人才,不管这个毛大叔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自己都要去一趟。 带上鲁弼。 如果他是个可招揽的人才最好,如果说,这是给自己设的局的话,有鲁弼跟着,也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姚腾可不会天真的认为朔州城如明面那样归于自己的掌控了。 崔公祖虽然被擒,但城中还有二十家粮商呢。 自己夺下朔州城,等于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若是他们利用那个毛大叔设局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这些商人如果能杀了自己这个反贼二号人物,他们在北地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带着这样的想法,姚腾就在太守府等着,待等天傍黑鲁弼回来之后,立刻带着他与几个护卫,由小孩领路,向毛大叔的居所而去。 第12章 民生七有 入夜,如意巷行人许多。 前日姚腾招工,以一天五十文的待遇招了不少百姓去加固城墙。 朔州四面墙,这两天每天都有不少上工的百姓。 毕竟一天五十文,还是日结,足够大家趋之若鹜了。 这个点,从城墙下工的百姓络绎不绝。 他们在看到姚腾一行人时,都会停下来打招呼。 再怎么说之前姚腾发放钱粮的时候,不少百姓都记住了他的样子。也都由衷认可姚腾这位心系百姓的太子。 至少,义军入城后,那些仗势欺人的官军富户,小偷小摸的盗贼扒手,都不见了踪影。 这一点,无人可以否认。 一路微笑着与百姓们回应,姚腾跟着小孩来到了目的地。 黄土夯成的矮墙后面,是一处不大的院落。 柴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手里提着一个灯笼。 头戴方巾,颌飘三髥,一身长袍,衬托出其人一身的儒雅气质。 “毛大叔,太子来了。” 小孩看到来人,欢喜的叫道。 “辛苦你跑一趟了小六子。”那人说着,从袖子里取出来了十多枚铜钱放在了小孩手中。 那小孩欢天喜地的啃着饼去了。 姚腾站在门前,抬头细细打量着中年男人。 男人也在打量着姚腾,谁也没有先开口。 鲁弼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愚民毛错,斗胆叨扰太子殿下了。恕罪,恕罪。” 毛错这才拱手弯腰,客气的说道。 姚腾忙做出客气状:“先生客气了。不知先生邀请我来,所为何事?” 毛错抬头微微一笑:“无他,特请太子来寒舍一叙。太子,夜晚风凉,请入舍内。” 鲁弼好奇的抬头看了看天,心说凉么,这正值酷暑,吹来的风里都跟夹杂着火似的。 “既如此,那姚腾便打扰了。先生,请。” 二人客气着,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鲁弼带人后续跟上。 一行人来到了院内客厅,寒酸的厅内,仅摆放着两张破旧的椅子,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草舍寒酸,让殿下见笑了。” 说这话的时候,毛错还看了一眼姚腾。 姚腾微微一笑:“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磬。太守府倒是豪华奢侈,不也住着崔公祖这样的人渣草包么?” 毛错闻言,忍不住眼前一亮,再一次重新打量起姚腾。 “斯是陋室,惟吾德磬么…” 毛错轻轻念叨,眼中神采越发旺盛,最后,他又起身鞠了一躬:“殿下金玉良言,佩服,佩服。” 姚腾连忙搀扶,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俩人客套了一番后分宾主落了座。 姚腾接过毛错递来的茶后抿了一口,又一次开口问:“毛先生,现在你可以说请我来的目的了吧?” 毛错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把玩着茶杯。 鲁弼看不下去了:“这位先生,我家太子跟你说话呢。你…” 姚腾挥手,止住了鲁弼接下来的话。 经常看历史小说的姚腾知道,古时候的读书人嘛,就这个德行。 矜持,最喜欢当主公的低三下四求他们出山,那样才有排面。 姚腾倒是不介意低三下四放下面子,前提是毛错的确有值得自己这么做的才能。 就这样,姚腾静静地等待着。 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毛错方才猛地抬头,一双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盯着姚腾,一字一顿的问。 “毛错斗胆,敢问太子所行之路,究竟为何?” 姚腾面带疑惑。 毛错接着道:“太子与陛下首倡义兵,是为了私心,还是为了百姓?” 姚腾反问:“有区别么?” “有,如太子父子为了私心去争夺天下的话,那与暴景无异。那样,只会让百姓的生活,更加的水深火热。” 鲁弼刚要发作,就被姚腾拦住了。 “既然先生都这么问了,那我也说说心中的想法吧。” 毛错点头:“洗耳恭听。” “其实吧,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过什么夺天下,为百姓。” “朝廷昏聩无道,官员敲骨吸髓。完全不给任何活路。我,包括家父,都只想活下去。因此,方才揭竿而起。” “不瞒你说,直到虎头山的时候,我心里的想法还是怎样保住小命。” “直到我看到了官兵虐杀妇孺老人,全无惭愧反而还狂笑时我就知道。朝廷,已经烂到了根上。” “造反有罪,我知道,被抓到后砍头,我也认。但妇孺何辜?他们只想活下去有什么错?” “上有深居皇宫荒淫无道的皇帝,中有敲骨吸髓的世家官员,下有将屠刀落在妇孺身上而洋洋自得的士兵。百姓们最后的活路已经被断绝。” “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愚不自量,欲拨乱反正。使老有所养,幼有所育,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不过仅此而已。” 姚腾一边说,一边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态。 毛错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动,他猛地起身,冲着姚腾纳头便拜。 “太子大义!若太子不弃,毛错愿效犬马之劳,以助殿下宏愿!” 望着脚下激动而叩拜的毛错,满是悲天悯人神情的姚腾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小样,把不住你的脉,小爷我这兽医执照白领了。 就毛错这种德行,搁在古典小说里太多案例了。 这种时候,往圣人那个标准拼命吹自己就行,一吹一个不吱声。 更别说,姚腾提出的这个七有,你就是圣人来,他也得纳头便拜啊。 对于封建帝王社会来讲,民生七有这个大杀器,威力不下于原始社会投核武了。 收敛精神,姚腾赶忙上手搀扶毛错,口中还不忘夸张的叫:“哎呀呀毛先生,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小子怎敢受毛先生如此大礼。” 在姚腾卖命的表演下,读书人毛错沦陷了。 胸怀大志,还如此礼贤下士。 毛错觉得自己等了半辈子,值了。 他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明主。 就这么会儿,你就是让他肝脑涂地,他都乐意。 “毛先生,尽管我有心改变,不过眼下的困局,还是比较棘手的。” “兵员,武器,粮食。这些都是问题,不知道毛先生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姚腾说完,便直勾勾的盯住了毛错。 刚才是你考我,现在,也该让我考考你的真本事了吧? 第13章 上中下三策 “天下精锐多出北地。北地十三郡,自古便民风剽悍。因此,在北地,殿下不用担心兵源问题。” “眼下需要考虑的是,要如何才能让大家心甘情愿的投军。我想这一点,殿下应该早就想到了。” 说着,毛错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姚腾。 姚腾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他这几天的布置,确实如毛错所说。 “殿下所为,相比较暴景确实能大大提高百姓们投军的热情。不过私以为,还不够。” 姚腾站起身来,亲自给毛错倒了一杯茶。 毛错说了一声谢,端起接着道。 “目前的义军在招兵一事上,有着一个致命问题。” “哦,先生试言之。” “就如同殿下所说,朝廷腐坏,上到天子王公。下到太守县令。哪怕衙门口一个小小的衙役,都仗着权柄大肆欺压百姓,搜刮油水。” “百姓们早已经对朝廷,不,应该说对军队失去了信心。因此,即便殿下广施恩义,但百姓们心已死,又如何肯投军呢?” 鲁弼不服气的嚷嚷:“那狗朝廷就没像我家太子这样给百姓们发放过钱粮。怎么他们就能招来兵了。” “因为暴景会强拉壮丁,敢有反抗者,满门抄斩。这一点,殿下能做到么?” 鲁弼不吭声了。 “在北地若想招兵,只有恩义是不够的。还需信用。让百姓相信义军是真的来改变他们的。让百姓们知道,义军是真的言出必诺的。不然,再好的政策,百姓们不相信,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说到这里,毛错顿了顿,问道:“殿下这几日招来了几个兵?” 姚腾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先生既然发现问题所在,想来应该有解决办法吧?” 毛错点头:“若想招兵,需先取信于民。错有上中下三策。” 姚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嘛,你们谋士都喜欢玩这一套的么。 带着无语,他开口询问:“请问上策是?” “朔州地处偏僻,历来不受边军重视。便是南下的柔然在这里也不多停留。因此,此地山贼匪徒横行。” “他们多与当地县官勾结,祸害乡里。若殿下肯带兵征讨,自然可让百姓看到义军的决心。” 鲁弼听了眼前一亮,之前大家还没举义时,村里就时常受到山贼的侵扰。 好一点的,只是抢走你的粮食。但更多时候,山贼们都是烧杀抢掠一块来,男的砍头,女的带到山上为肉马。 当地县官别说管了,往往山贼过后,他们还会派出官兵衙役继续搜刮一通。 “太子殿下,剿匪可以,那些山贼别提多可恨了!” 鲁弼激动道。 毛错也笑:“没错,剿匪一来可以取信于民,二来可以获得他们积攒的钱粮军械。三来,则是可以练兵。” 姚腾没有说话,他倒不是不心动,但问题在于,义军刚入朔州,手下兵力严重不足。 若是剿匪,带多少人合适? 带的多了,朔州出问题怎么办? 带的少了,又拿不下山贼。 更何况,梁师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率军前来了,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在剿匪身上。 “先生上策确实高明。不过,暴景征讨兵马不知何时就到。此计并不妥帖。敢问先生中策。” 毛错似乎早就想到了:“中策只需一箱钱,一些重物。” 姚腾:“怎么说。” “殿下只需让人在热闹处张贴告示,若有人将重物送达北城门军需处,可得钱一千。”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论是谁完成此事,只要殿下当众发下赏钱,百姓们自然会看到,从而,也相信了殿下的信用。如此一来,又何愁招不来兵呢?” 姚腾闻言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商鞅南门立木的故事么? 想到此,他就忍不住问:“先生也知道南门立木的典故?” 毛错有些懵:“什么南门立木?” 姚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是,这个世界的历史没有商鞅变法,甚至连秦这个朝代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有南门立木的故事呢? 不过话说回来,毛错的想法能与暗合商鞅,也足以证明他的本事了。 看来古之智者,大多不谋而合啊。 “至于下策,那就只有慢慢的发展,用行动让百姓们相信殿下了。”毛错惋惜说道。 姚腾大手一挥:“先生上策太仓促,下策太缓。中策可行。只不过,若是采用中策。钱粮军械…” 毛错微微一笑:“朔州有粮商二十家,他们一直都是崔公祖用来敛财的帮手。” “崔公祖被擒,这些人惶惶不可终日。若殿下放出消息,让这些粮商以钱粮军械换取离开朔州的条件的话。那么我想,这些粮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凑齐殿下满意的数目。” “最重要的是,他们离开朔州。殿下也少了几分担忧。毕竟卧榻之侧,总是无人方才睡的踏实。” 姚腾端起茶杯低头暗想,若是按照毛错所说,问题确实迎刃而解。 但关键在于,姚腾却不想放粮商们离开。 他未来的计划中,这些粮商可是有着重要作用的。 这般想着,姚腾便沉吟道:“粮商的话,不可以放他们离开。不过取信百姓,倒是可以提上日程。” 毛错先是愕然,旋即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这些粮商平日里便是勾结官府欺压百姓。为了利益,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来。收服他们,绝无可能。说不定,他们还会背后伤人,到那个时候,悔之晚矣。” 姚腾笑了:“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商人的确重利,但越是这样,越容易让他们与我同心。” 毛错不解。 姚腾自信满满:“因为,我可以带给他们无法拒绝的利益。最重要的,放他们离开,只能得一时利益,若留下他们,我将会获得更多利益。” 毛错觉得自己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这些粮商怎么瞧怎么不像是安定分子,怎么留下他们还能获得更多利益了呢? 见毛错一脸疑惑,姚腾就说出自己的想法。 毛错听完,先是震惊,再是惭愧。 他一直以为,自己怀才不遇,再加上世道昏聩,因此方才辞官归隐。 但与姚腾这一交流,毛错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相比较之下,姚腾方是治世大才。 若是依照姚腾的意思,粮商非但不会阻拦义军发展,相反的,他们还会成为义军崛起,百姓富足的最大助力。 带着这样的想法,毛错起身,对着姚腾深鞠一躬。言语中满是虔诚认真。 “殿下高瞻远瞩,非常人所能及也。” 第14章 他也配做太子? 望着弯腰的毛错,姚腾抿了抿嘴唇一脸平静。 他心里清楚,如果说刚才的民生七有让毛错认可了自己,那么此刻,毛错是被自己彻底折服了。 想到此,姚腾微微一笑,端起茶壶刚想要给自己倒一杯茶,却发现茶壶早已经空了。 见此情形,毛错忙转头呼唤儿子来上茶。 不一会儿,就从偏房走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 相貌清秀,个头不高。 姚腾连忙起身:“我来我来。” 说话间姚腾就伸手向前,却不想坐的时间长了,把脚都给坐麻了。 他只觉的脚一软,朝着少年就撞了上去。 这一撞,不偏不倚,正撞在少年胸口。 毛错脸瞬间白了。 数秒后,一声足可掀翻屋顶的尖叫声传来。 毛错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再看他的儿子,满脸羞红,一脸杀气的瞪着姚腾。 姚腾被看的有些心虚。 还是毛错不停的偷拽儿子的袖子,少年才压着火,牙齿咯咯的咬着,转身用力回了房间。 目送儿子远去,毛错松了口气,赶忙向姚腾赔礼:“殿下恕罪恕罪,犬子少见生人,因此脸皮薄。” 姚腾也不知道说啥好了,他啊了两声,摸了摸头,尴尬道:“那啥,贤弟这身体倒是挺健康的。” 毛错:“嗯???” “他的胸肌挺结实的。” 毛错:“…” 片刻沉默之后,姚腾以天色不早为由告辞。 临行前,他表示明天一早,会带毛错入太守府,正式的将他介绍给大家。 毛错没有推辞,在门口将姚腾送走之后,方才关上院门。 关门后第一时间,毛错小跑着往儿子的房间而去。 靠近了还没等敲门,就听到屋内一阵愤怒的谩骂打砸声。 毛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摆出了一张谄媚的笑脸,向前扣响房门:“浣纱,睡了么,是爹。” 话音刚落,房门从里面被直接拽开了,发出的巨响吓得毛错向后一个小跳躲得老远。 少年出现在门口,披散着头发,胸前鼓囊囊的,娇俏的脸上黑压压的仿佛要滴下水了。 越过少年,还能看到屋内的桌子上横着一条用来裹胸的白绫。 “那家伙走了?” 毛浣纱语气森森的问。 咕咚。 毛错用力吞下口水,啊了一声:“走,走了。” “哼,算他走的快。不然姑奶奶给他的狗头拧下来!” 毛错一个趔趄:“乖女儿,可不敢这么干啊。往后爹可是要给太子干活的。你这样容易得罪人的。” 毛浣纱轻蔑的一撇嘴:“太子?他也配?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非要跟着他?” 毛错叹了口气:“女儿,你不懂。太子殿下日后的成就,绝非一般。” “呵呵,还日后,最多两个月,梁师满就会带人前来。他先撑过去梁师满再说吧。” “反正我得先准备后路了。省的到时候再发生娘和弟弟那样的事。” 听到毛浣纱的话,毛错身子一滞,旋即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来。 毛浣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哼了一声改口:“行了,天不早了我该睡了。没事你也早回去歇着吧。” 毛错这才抬头,挤出来一个牵强的笑脸,他刚想说些什么,毛浣纱就把门给关上了。 见状,毛错叹了口气,在门前站了一会后,低着头去了。 屋内,毛浣纱背靠着门,听到脚步声远去之后,这才无力的滑坐在地。 她的记忆飘回到几年前,慈祥的母亲,调皮的弟弟。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的话,那该多好啊。 忽地一个冷战,正在缅怀的毛浣纱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左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该死的姚腾,占姑奶奶的便宜,总有一天我非剁了你的狗头!” 正往太守府赶的姚腾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当晚,回去的姚腾就把便宜老爹从床上拉起来,向他讲了毛错的事情。 姚仁闻听异常的兴奋,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从儿子的话中,自然认识到了毛错加入义军意味着什么。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姚腾就亲自架着马车去接毛错去了。 至于姚仁,则是与义军众元老站在府门外迎接。 巳时,也就是大概上午十点左右,姚腾的马车出现在姚仁视线之中。 他赶忙招呼坐在门口台阶上的众人站起身。 马车上,掀开车帘往外瞧的姚腾见状,忍不住露出来了笑脸。 你别说,自己这便宜老爹搞这个还是挺在行的。 忽地,他脸色一变。 除了薛长生之外,所有的义军元老都在门口站着。 他思考了片刻后没有声张,转头来冲毛错笑道:“先生,到了。” 毛错点头,双手有些发抖,深呼吸了好几下,方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马车到跟前,掀开车帘下来,还不等毛错脚落地,姚仁就领着众义军首领迎了上来。 “哎呀毛先生,久仰久仰。朕收到腾儿消息,可是久候了。” “草民毛错,参见陛下。” “毛先生快起快起,朕得先生之助,如虎添翼呀。” “陛下谬赞了。”说着毛错回头,冲毛浣纱招手唤至身前:“陛下,此乃犬子毛闲,闲儿,快见过陛下。” 毛浣纱闻言,向前两步跪下,口呼陛下。 姚仁乐呵呵的:“令郎相貌堂堂,不愧一表人才啊。先生,请入内。” 毛错抱拳还礼,一行人陆续踏入太守府。 姚腾这才找到机会,问鲁弼道:“今早上不是让你通知大家都来么?怎么不见薛长生人呢?” 鲁弼挠着脑袋:“不知道啊,我确实安排人通知大家了呀。” 说着,他还回头问一个护卫:“狗蛋,你怎么回事?” 那护卫满脸无奈:“鲁大哥,跟我没关系,我去他住处的时候。他侄子说他压根就没在家。” 姚腾闻言皱眉:“这个薛长生,越来越不像话了。鲁弼,让你安排人盯着他你到底安排没有?” “安排了殿下,等会儿我问问下面的兄弟咋回事。” 正说着,薛长生就歪歪扭扭的从街道另一边走了过来。 他身着华府,头发松散着,迎面来时,满身的酒气与脂粉味道。 “太子殿下。” 看到姚腾,薛长生乐呵呵的跑上来打招呼。 姚腾见薛长生这样有些不满:“薛伯父因何来迟?” “不好意思哈殿下,起的晚了。我没耽误事吧?” 姚腾懒得搭理薛长生,迈步走入太守府。 来到大厅,毛错被姚仁请到左手边坐着,二人引经据典,相谈盛欢。 魏二虎在内的几个大老粗捧着茶,在一旁跟着傻乐。 看得出来,姚仁对毛错很满意。 都是毛错在说,自己那便宜老爹在点头。 一抬头看到姚腾进来,姚仁忙起身道:“腾儿,毛先生果是大才。有毛先生在,义军何愁不兴。” 第15章 千金立木 所有人都开始拍马屁,这个说恭喜陛下喜得良才,那个说天佑义军。 只有薛长生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哼唧着,似乎有话想要说的样子。 姚腾见了,便张口问:“薛伯父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薛长生啊了一声,贼兮兮问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也入主朔州好几天了。对外还称呼义军义军的。这时间长了,难保兄弟们没有归属感呀。太子啊,你问过陛下没,啥时候正式称帝,给兄弟们加官进爵啊。” “现在还不是时候。” 薛长生还想再说什么,但姚腾注意力已经不在这边了,他也只好悻悻作罢。 在姚仁的安排下,毛错被任命为治中从事,协助处理朔州政务问题。 魏二虎提议为毛错安排接风宴,得到了一致好评。 不曾想,姚仁刚要唤人准备宴席,就被毛错给拦住了:“不可不可。” “先生?怎么了?” 毛错冲着姚仁拱了拱手,又对着姚腾拜了拜:“回陛下,我军新得朔州为根基,正是快速积攒实力好迎接将要到来的战争。酒宴什么时候都可以安排。眼下,臣还有紧要事务得先处理了。” 姚仁闻言说了一声好吧:“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强求了。不知毛先生之事为何,缺少人手不?朕让二虎陪你去。” 姚腾适时站出来:“父皇,毛先生所说之事,乃是义军招兵之事。”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 招兵? 这白面书生还懂这个? 要知道,昨天大家按照姚腾的吩咐在城中各处地方招兵,一天下来,只有不到十个人从军。 这里面,超过一半是被释放出来的囚犯,剩下的,多是没有饭辙,马上就要饿死的乞丐。 即便是大家把姚腾的条件大声宣读出来,围观的百姓们那也是心动的多,行动的少。 你不能说姚腾的办法有问题,毕竟就姚腾开出来的这些条件,换成自己自己肯定会踊跃报名。 但就是邪了门了,参军热情就是上不来。 对此,大家也只好将问题归咎于己方招兵过于心急上了。 如今毛错重提招兵一事,连带着姚仁都坐不住了。 “先生确有办法快速招兵?” 毛错点头而笑:“是的陛下,不过臣这个办法只不过是在太子殿下的想法上进行延伸罢了。当不得高明。若失败,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听听听听。 什么叫高情商。 姚腾不住的啧啧点头。 人毛错别看四五十了,但这话说的真有艺术。 别说姚腾了,姚仁都乐的合不拢嘴:“不怪罪不怪罪。不知先生办法如何。” 毛错伸出了两根手指:“其一,臣需要钱,很多很多钱。其二,臣需要陛下张贴一封告示,遍告全城…” … 临近中午时分,朔州城内带队百姓都惊动了。 无数的义军跑到街上敲锣打鼓,嚷嚷着天上要掉馅饼了。 一时间,在家的,种地的,城墙上干活的,有钱人家做苦力的,全都看起了热闹。 每条街头巷口,都有五名义军扛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身前立着一根圆木,手里拿着一份告示大声宣读着。 具体内容如下,姚仁陛下爱惜力士,朔州一应军民百姓,凡是能扛起原木绕城三圈送到城北军需处者,可得钱一千。 这一下,看热闹的百姓都炸了锅了。 “军爷,您不是开玩笑吧。就这一根木头,我家那八岁大的小子都能扛起来。一千钱,是不是逗我们玩呢。” “是啊军爷,该不会是您假传陛下的命令吧。” 义军被气的直翻白眼:“陛下亲自写的诏书,还能有假么?太子殿下和城南的毛先生也做了保人。” “什么,太子殿下也做保了?” 如果说只是姚仁的话,大家兴许还没那么认可,但提起姚腾就不一样了。 这三天,姚腾不管是安民还是派发钱粮都是亲力亲为,百姓们对他比对姚仁还要尊敬。 更何况,人群中有城南那一片的百姓,在听说了毛错也作保后,对此事更加坚定不移。 当即,就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汉子搓着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憨厚的笑:“这位军爷,我只要扛着这木头跑三圈就真的给我一千钱是吧?” 百姓们看到这名汉子,顿时骂个不停。 无他,主要这家伙是朔州有名的泼皮,整日不务正业,以偷鸡摸狗为生。 从城南到城北,自城西到城东,处处都有他的犯罪现场。 光是被百姓们抓现成的就有不下十次了。 因此,大家都送他了个外号过街老鼠。 义兵看了看这名汉子,上下一打量:“你叫什么名字?” “回军爷,这小子叫方截,不过大家伙都喊他方老赖。”一个认识方截的百姓喊道。 方截老脸一红,当着义军,他也不好发作,只好低着头一言不发。 义军点点头:“方截是吧,只要你扛着这原木绕城三圈,然后将其送到城北魏二虎大人的军需处,就可以领到一千钱。” 方截闻言,立刻来了斗劲,上前二话不说,一把将那百十斤的木头扛起在肩膀上,向前便走。 百姓们顿时来了兴趣:“大家伙都跟着,看看这方老赖能不能赚到这一千钱。” “我打赌他肯定不行,之前我跟这小子在钱氏粮行打短工的时候,他连一袋米都抗不起来。” 人群说什么的都有,说的方截面红耳赤,瞬间心气就上来了,你们说我不行,我偏偏抗给你们看。 于是乎,方截前面扛着原木,后面跟着一名义军与看热闹的百姓,绕着朔州城便走。 一开始看热闹的百姓也就是百十人,可随着时间推迟,跟在方截身后的,竟然不下千人。 收到这个消息的姚腾立刻调过去一队义军现场维护秩序。 一个时辰后,当方截气喘吁吁的扛着原木出现在城北的时候,在他身后聚集的百姓已经看不到了边界。 原本打着看热闹想法的百姓这时候也忍不住给方截加油鼓气。 “方老赖,坚持住啊,离军需处只有二百步了。” “拿出你偷鸡摸狗被抓时的劲头,几十个老爷们都没能踹服你,一根木头就把你压垮了么!” “是北地爷们的,就给我冲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这根原木已经不是方截自己的了。 他关系着所有百姓。 大家都想看看,当有着过街老鼠之称的方截将原木带到军需处时,义军究竟会不会信守承诺。 第16章 七斩 城北军需处人山人海,几乎半个朔州城的百姓都到了。 哪怕最外围的百姓根本看不到听不着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依旧不妨碍他们的热情。 军需处前,方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百姓弱弱的望着魏二虎:“这位军爷,告示上说了只要扛着原木过来,就能有一千赏钱,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地上的方截闻言面露欣喜,也不觉得累了,起身来搓着手,一副等赏的样子。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确定真伪。你叫方截是吧?” 方截用力点头:“是的军爷,是我是我。” “这木头,你一个人扛过来的?” “是的军爷,我们都能作证,这木头确实是方老赖一个人扛过来的。”百姓们道。 那样子,就仿佛领赏的不是方截,而是他们一样。 “很好,那我问你,你确实绕城三圈了?” “没错军爷,大家都跟着呢。他做不了假。” 魏二虎点点头,令人取出来钱箱,当着众百姓的面打开了。 一时间,金灿灿明晃晃,看的众人双眼尽是惊骇之色。 魏二虎令人从中点起一千钱用绳子串了起来,唤方截向前。 方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这就把一千钱给挣了? 这也未免太轻松了一些了吧。 往常自己去员外家上工,一个月撑死了也就是四五十文啊。 “方老赖,还愣着干嘛,这钱你不领我领了。” 人群中,有百姓善意的提醒着。 话音刚落,立刻就遭到了周围百姓的一致起哄。 如果说,刚开始方截扛木头时大家是鄙夷态度以及对义军行为将信将疑的话,那么现在,所有百姓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 义军,绝不是之前的崔公祖,更不是每年都拿免税作为诱饵,连骗带强的拉大家去做徭役的朝廷。 方截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向前,接过了一千赏钱时,忍不住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嗨,是真的,是真的。 他捧着钱不断的冲魏二虎点头哈腰:“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说着方截就要走。 “等等。” 方截闻声停下,周围的百姓们也全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什么意思,这赏钱拿了还不让走么? 方截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将钱分出来了一半,满脸肉疼的堆起笑来,递向魏二虎。 “您看我这个脑子,军爷,这是小的孝敬您的。多谢军爷给小人这么个机会。” 人群恍然大悟。 方截这做法没毛病。 这年头,不吃回扣的兵,还能叫兵么? 兵匪兵匪,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眼看着周围百姓都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魏二虎心说果然和太子殿下与毛先生说的一样。 想到此,他就深吸了口气,皱起眉头喝问:“方截,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截愣了,百姓们也全都愣了。 “军爷,这是给您…” 话没说完,就被魏二虎打断了。 他一脸的光明伟岸,按着剑,口中大喝:“陛下与太子殿下说过。义军是为了推翻暴政,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来的。我们身为义军,理应守护百姓的财物到最后一刻,怎肯轻拿百姓一针一线。我喊你留下,只是为了等其他力士。” “军爷我…” “你差点让本将犯错,按理说,本该打你二十军棍。念在初犯,不予计较。但你记住,下次若敢再犯,休怪本将二罪并罚。” 方截双目湿润了:“军爷,我…” 周围百姓们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还守护百姓? 是我没睡醒还是你在说梦话。 这么多年了,哪怕是三百年前开国时,高祖陛下的军队也没敢这么说过啊。 眼看着百姓们或是带着质疑,或是面露不屑,魏二虎一招手,便有一名士卒手捧着一榜皇文跑了上来。 魏二虎举起皇文,抓着姚腾临时裹成的铁皮喇叭大声道:“诸位乡亲,我知道,大家对义军还不信任。但,我家陛下,我家太子实乃圣者仁心。坚决为百姓奋战至最后一刻。” “自今日起,凡是有欺压百姓者,斩!” “凡是巧立名目欺男霸女者,斩!” “凡是强买强卖,使人为奴为仆者,斩!” “擅取百姓财物者,恶意羞辱他人尊严而取乐者,夺田霸地以至于百姓流离失所者,斩,斩,斩!” “义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若有冒犯,无论身份贵贱,皆斩!” “天子犯错斩天子,太子犯错斩太子。不论你身份贵贱,犯此七律者,必斩之!” 话落下,魏二虎一招手,自有义军拉上来了原太守府除了崔公祖在内的一应官僚。 看到这些人,百姓们先是惧怕,然后是愤怒。 自崔公祖上任之后,这些他手下的狗腿子,没少残害百姓。 哪一户百姓,和这些狗官没有血海深仇? 提起这些人,百姓们恨不得吞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为正义军之军纪,今日,先斩这些狗官!” 魏二虎大声的吼着,义军们高举环首刀。 齐刷刷人头落地,这些官员,甚至连一个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热泪盈眶。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数万百姓齐刷刷跪下,哭的宛若一个泪人。 够了,够了。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哪怕义军是在骗大家伙,大家伙也认了。 从古至今,可曾有过把百姓们当做人看的军队? 太平时,他们是拼了命要缴纳赋税的韭菜,战时,他们是战报上那无名的白骨。 大家对义军是不了解,但,义军自入城到现在整整四天时间,可曾有过伤害百姓的举动? 那满城派发钱粮的,总是做不得假的。 一时间,城北哀嚎动地。 早已经被暴景折磨的身死神消,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的百姓们,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未来的曙光。 军需处不远的帐篷内,毛错放下帐帘,回到道:“殿下,这一次,百姓们算是对义军真正的信任了。” 姚腾端着茶杯叹了口气:“是啊。能做到这些,全赖先生啊。” 毛错苦笑:“殿下玩笑了,即便没有在下,以殿下一心为百姓的想法,早晚有一天,百姓们也会真真正正的,拥护义军的。” 姚腾抿了口茶,没有接腔。 敞篷内一时间陷入沉默。 毛浣纱偷偷看了看帐篷外百姓们嚎啕动地的场景,她见到越发多的百姓跪下磕头。 其中,不乏有许多上了年纪的老者。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全是发自肺腑的感动。 她现在,有点明白昨天晚上,为什么父亲会说姚腾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了。 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已经安心归隐的父亲,会决定出山帮助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群乌合之众的义军了。 第17章 纵容 另外几个扛木头的百姓抵达领取赏钱后,百姓们对义军的信任,更上一层楼。 趁此时机,姚腾派人将撰写着七斩律文的石碑推出,当着所有百姓立在城北军需处门外,并张贴告示。 告示上明文写着,若有百姓喊冤受难者无处诉告,可带石碑至天子与太子处告御状。 若有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案件一经查明属实,负责案件的官员诛杀三族。 石碑一出,百姓们更是为之感动。 几乎所有百姓,全都朝着太守府的方向磕头,口中尊呼姚仁与姚腾的名讳,将父子二人称做圣人菩萨。 帐篷内,毛错大为感慨:“至此,民心尽收。” 姚腾站了起来,道:“剩下的魏叔就能处理了,毛先生,咱们走吧。” 毛浣纱一愣:“走?不招兵了么?” 姚腾笑了笑:“百姓们已经认可并信任了义军,这时候,不用义兵提出,大家会自己投军的。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尽快回去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毛错也赞同起身,跟着姚腾从帐篷后面走出,悄悄上了马车。 毛浣纱望着离去的马车,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一跺脚,大喊着等等我就追了上去。 … 北风猎猎,哪怕是夏季,边关的清晨也还是有些寒冷的。 作为北地边军的大本营,宁州城上站岗的士卒们打着哈欠,抱怨着北地这折磨人的天气。 忽地,城外远处马蹄阵阵,烟尘四起。 站岗的士卒们连忙惊醒,端起弩机望向城外,什长一边安排士卒警戒,一边做好了敲响战鼓的准备。 一直是等到那马蹄声近了看清楚了来人,什长方才松了一口气。 “是梁帅回来了,快开城门去。” 士卒连连答应,不一会儿的功夫,城门大开。 城外百十骑鱼贯入了城。 下城墙在城门口迎接的什长满脸堆着笑,冲为首的一名华服老人谄媚道:“梁帅,这次回来的这么晚,怕是又有大收获了吧。” 老人须发如银,身上的袍子绣着只有皇室才有资格穿戴的龙纹。 不是别人,正是有着大景第一名将之称的北地元帅,梁师满。 梁师满历经三朝,战功累累,因此,先帝赐他赭黄龙袍以示对这位老臣的嘉奖。 朝廷内外军伍,谁见了梁师满不得尊敬的喊上一声梁帅。 梁师满捋着胡须笑呵呵点头:“这次收获确实不少,光是沙狐,老夫就猎了不下二十只。野猪野鹿之类的更是不计其数。去,告诉火头营,今天给兄弟们都开开荤。” 什长兴奋的答应着,转身快步去了。 入帅府,将马匹交给亲卫停放好后,梁师满一边摘披风一边往帅堂上去。 “吴烛,各地太守的资助快到了吧?” 一边走,梁师满一边问身旁的副将。 时年四十余岁,以梁师满亲卫起家的游击将军吴烛点了点头:“回大帅,算日子的话,应该是在这两天就开始运送了。” 梁师满嗯了一声:“如此最好。上半年陛下下令修筑宫殿,户部根本发不出钱财。若没有北地这些太守给的赠送。怕是兄弟们的俸禄都发不起了。” 吴烛叹了口气:“去年选秀女,今年修宫殿。户部的钱,全都送到了宫中。二十万边军兄弟,满甲者不足一半。大帅,再这么下去,秋收蠕蠕南下,不知道又要死伤多少兄弟了。” 梁师满忽然停下,说着话的吴烛没留神撞了上去,吓得惶恐失色:“大帅恕罪,大帅恕罪。” 梁师满缓缓转身,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心腹爱将,一双浑浊的双目透露出锐利的光芒,宛如草原上的雄鹰一般。 “吴烛,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二十年了。难道不知道,这非议朝廷是何罪么?” 吴烛脸色大变,急忙磕头。 梁师满重重的哼了一声:“若下一次让本帅再从你口中听到有关朝廷的非议,休怪本帅不留情面!” 吴烛战栗不已,只是将头埋低不断认错。 “起来吧。” “是,大帅。” 坐在帅案前,梁师满从旁边拿过来一本儒家经典,捧在手中津津有味的阅读。 吴烛很识趣的倒上茶水伺候着。 一如当年梁师满还没做上北地大帅时,挑灯夜读兵书的样子。 只是,吴烛想不明白的是,明明一辈子都在军伍之中的大帅,为什么这几年不爱看兵书,反而喜欢上了京城中那些酸儒才会喜欢的儒家经典了呢? “大帅。”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卫兵的呼唤声。 吴烛立刻挺直了身躯按刀直立。 在梁师满说了一声进后,卫兵自门外大步而来,跪地禀报道:“回大帅,安城,项城,定襄,渔阳,柳城,雁门,五原,怀州,楼城,代郡,乐浪等地的钱粮均已上路,预计十日之后,便可送至宁州。” “另外,大帅与各位将军那份,将会提前送达。” 梁师满闻言,捋着胡须满意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吴烛在旁边忽然问道:“朔州呢?” 卫兵一愣。 吴烛追问道:“朔州的钱粮呢?” 卫兵摇头:“回将军,这个小的就不知晓了。前来送信的人中,并未看到朔州的人马。” 吴烛就忍不住嘟囔:“这个崔公祖,竟然敢逾期不发钱粮。太可恨了。我看他是不想在北地混了!” 梁师满皱了皱眉头,呵斥道:“休要胡说,朔州发生叛乱。崔太守平叛就足够吃力的了。缺失一次又如何。更何况其他十一郡的钱粮也足够边军兄弟们享用的了。” 梁师满都发话了,吴烛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恭敬的弯腰答是。 梁师满放下手中书,顿了顿,吩咐卫兵道:“不过叛乱发生至今已有月余,也不知道崔太守今日平叛进展如何。这样吴烛,你安排人去朔州一趟。看看战况如何。顺便询问一下崔太守是否需要帮助。” 吴烛心有不满,心说大帅对这个崔公祖是不是太客气了? 北地十三郡,也就是崔公祖延误了钱粮日期大帅不生气还袒护的了。 其他地的太守你别说延误了,送钱粮时不提前派人通知,第二天就能让你这官当不下去。 唉,大帅还是对关内这些世家子太纵容了。 这般想着,吴烛闷闷不乐的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第18章 八阵 “杀!杀!杀!” 朔州城北校场之上,新兵们喊杀的声音直冲云霄。 姚庆魏览满意的点头。 这气势,就是北地边军来,怕是也不遑多让吧。 一想到此,俩人就为不久后便会来到的战争充满了信心。 “太子殿下到!”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卫兵的呼喊。 姚庆与魏览连忙转头,正看到姚腾领着毛错等人,信步悠哉的走来。 一边走,姚腾还一边与毛错评论着军营。 “太子殿下。” 姚庆与魏览同时下跪。 “二叔,魏览兄弟。无需客气,快起来。” 二人说了一声谢起身,姚腾就问:“怎么样,这几天新兵入伍状况如何?训练如何?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姚庆与魏览对视了一眼,纷纷乐了。 “腾儿,你别说,自打三天前咱们在城北千金立木的事情之后,这几天投军的不计其数,光是自愿参军的新兵。就有不下两千人。后续还有许多新兵没送过来呢。” 魏览也用力点头:“而且,大家干劲都很足。训练时比老兵还有抖劲。” 姚腾闻言忍不住汗颜,魏览口中的老兵,也不过是经历过火烧虎头山与奇袭朔州城的义军,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群将将见过血的老百姓罢了。 比起真正的百战老兵,还差得远了。 不过这话姚腾没说出来,他也不好意思打击二人的热情。 于是乎,姚腾就点点头:“不错,走,咱们去看看大家伙的训练。” 姚庆答应一声,领着姚腾来到校场。 魏览则是快步跑到高台上,大声喝着指挥将士们变换阵列。 姚腾与毛错就站在旁边看着,也不发表意见。 一通操练完毕,魏览跳下高台擦着汗跑到跟前,兴冲冲的问道:“怎么样太子,毛先生。大家训练的可还行?” 姚腾没有回应,而是转头问毛错:“毛先生觉得如何?” 毛错违心的点头:“不错不错。” 魏览眼前一亮,刚想要说话,就被姚腾给拦住了。 “先生,我请你出山,并不是要听好听话的。你尽管直说,我又不是那暴景昏君,只听得好话。” “我向来闻过则喜。先生但讲无妨。” 魏览啊了一声,脸上满是疑惑,太子殿下这话啥意思? 这新兵操练的不行么? 不是,我看着挺威风啊。 就在魏览迷茫的时候,毛错叹了口气。 他先是拱手对着姚腾拜了拜:“是臣失责了。” 姚腾挥手示意无事。 毛错这才直起身子,严肃的道:“恕臣直言,眼下的新兵,与泼皮无赖没有任何区别。” 一听这话,姚庆和魏览都掉下了脸子。 “毛先生,您这话说的过分了吧?” 毛错没有理会二人,而是道:“什么是军伍?那是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的。可不是市井之间的小打小闹。” “自古军伍,最重军阵。敢问殿下,义军可有任何军阵?不说新兵,便是陪着殿下拿下朔州城的老兵们,训练之间也全无章法,这样的士卒,上了战场,又如何赢得了边军呢?” 姚腾满意的点点头:“没错,先生之言,正合我意。” 这几日,姚腾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己方队伍训练起来毫无章法,最简单的方阵,只要一动起来,瞬间变得人挤人乱作一团。 这样的状态,上了战场那就是给敌人送军功的。 因此,姚腾才会在今天,带着毛错一块来校场,为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顺便,考验一下毛错的眼力。 看得出来,毛错对最基本的军伍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只是之前习惯使然,导致他不会有话直言,不愿说得罪人的话。这一点,日后自己还得慢慢纠正才行。 现在看不出来,但若是等义军做大了,有了问题毛错还瞻前顾后,怕得罪人忍着不说,那时候,损失就大了。 姚腾都这么说了,姚庆和魏览就是有意见也只能忍着了。 “先生请看这个。” 姚腾说着,朝着身后一伸手。 鲁弼立刻就送上来一张图纸。 见状,毛错在内的众人全都好奇的围上来看。 姚庆还问道:“腾儿,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我这几天想出来的一个军阵。名为八阵图。” 正低头看图纸的毛错闻言错愕:“八阵图?那是什么?十大阵法中,我只听说过八门金锁。这八阵图又是什么来头?” 姚腾笑了,你没听说过才正常,毕竟,这个世界的历史没有汉末三国,更没有诸葛武侯。 因此,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八阵图的妙用。 历史上,八阵图发明者诸葛亮靠着它,在野战中正面击破了司马懿与名将张合的钳形攻势。成就了司马懿一生生涯之中,唯一的败仗。 西晋时期,名将马隆更是靠着八阵图,以弱胜强,一举解决了祸乱雍凉十年之久的秃发树机能叛乱。 这样一个以弱胜强野战无敌的阵法,正适合眼下的义军。 幸运的是,作为三国迷的姚腾前世在网上没少查八阵图的资料,这几天,靠着零散的记忆,终于将八阵图的操练与布阵的方法给复制了出来。 “这个阵法是我早年间偶遇的一位世外高人所传,先生你没听说过也正常。先不说这些了,先生你觉得,这阵法如何?” 毛错闻言,便低头认真的看。 他虽说不太懂兵法,但也看过一些兵书。 越看毛错就越是觉得惊奇。 姚腾的这个阵法,看着漏洞百出,但实际上,这个所谓的八阵图,却是将各个兵种之间的配合做到了极致。 长枪兵,盾牌兵,弓弩手,都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出其实力。 甚至在配合之下,以少敌多也不在话下。 再搭配上外围游弋掩护的两队骑兵,真正做到了进可攻,退可守。 毛错一下子就挪不开眼睛了。 姚庆和魏览挠着头一脸不解:“毛先生,这个八阵图很厉害么?” “唔,厉不厉害我现在还不敢做保证。毕竟,战场上变故很多。不过在下敢说的是,殿下这个八阵图,要比传统的十大阵法高明的多!” 毛错一边看一边头也不抬道,忽地,他想到了什么,问姚腾道:“殿下,这个阵法,面对骑兵时效果如何?” 不外乎毛错会如此问,毕竟北地边军的主要敌人便是草原霸主柔然。 那是小儿就能张弓射兔,自小在马背上起家的游牧民族。 骑兵的对手只能是骑兵。 自然而然的,边军内部,骑兵的份量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若与边军开战,自然要考虑到与骑兵的作战。 在古代,骑兵就是步兵的天然克星。 若是无法对付边军的骑兵,八阵图就是再为精妙,也无法起到关键作用。 听着毛错的询问,姚腾笑了。 历史上,拥有着虎豹骑这样彪悍骑兵队伍的曹魏,可不是靠着步兵打天下的。 西晋时叛乱的秃发树机能所带领的秃发鲜卑部众,也不是靠着两条腿击败的西晋各路平叛大军。 毫不夸张的说,八阵图,便是骑兵克星! 第19章 机枪的替代品 当听闻姚腾说出八阵图是骑兵克星时,毛错的脸上明显露出惊愕的神情来。 “怎么,先生不信?” 毛错把头摇晃:“殿下,非是在下不信,委实是太夸张了。自古以来,骑兵行动如风,侵略如火。步兵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唯有强弓硬弩。” “可即便如此,临阵也不过三矢而已。不然的话,暴景也不会在北地陈兵二十万,用来防备柔然了。” 经常受到柔然南下侵扰劫掠的姚庆与魏览都用力点头。 身为本地人的俩人对此可谓是深有体会。 姚腾笑了:“那是之前,至少,从此刻开始,骑兵过去在战场上的统治力,将一去不返了。” 见众人对自己的话都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姚腾也没有与众人解释的意思。 古代人受环境限制,自然对骑兵有着天然的畏惧。 尤其是北地这种战争频发之地。 但姚腾不同,古人对付骑兵没办法,不代表他没有。 即便没有八阵图,他也有的是办法对付骑兵。 别的不说,自己那个世界的历史中,为什么二战时期,骑兵就逐渐销声匿迹了呢? 是马不肥了还是刀不快了? 都不是。 在重机枪面前,再能战善战的民族,也会变得能歌善舞起来。 眼下姚腾没办法做出机枪,但这不代表他搞不出来机枪的替代品。 就像是毛错所说,古代在野战中对付骑兵的最强手段,唯有强弓硬弩。 若是把强弓硬弩比作现代步枪,那么毫无疑问,诸葛连弩便是古代特有的机枪。 八阵图配诸葛连弩,骑兵克星加上骑兵克星,可以想象得到,那将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了。 更别提什么铁蒺藜,铁丝网,陌刀,火药这种专克骑兵的道具了。 “二叔,吩咐下去,所有入伍新兵从现在开始,操练八阵图。一个月后,我会亲自检验大家。” “是,不过腾儿啊,还有一个问题。” “二叔你说。” 姚庆就道:“目前咱们军械武备严重短缺,好多新兵都分不上武器,都是在用木刀训练。” 魏览也附和道:“是啊太子,朔州武库内的军械大多都被康德城带走了。剩下的这些最多也就装备八百人,可算上新兵的话,咱们现在有小三千人了。武器根本不够。更别说,我爹那边还在不断招着新兵呢。” 姚腾笑了:“军械的话,我已经着手开始筹备了。用不了多久,保证每个士兵都可以分到武器装备。” 姚庆魏览诧异:“真的么?什么时候的事?”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好了,快去训练去吧。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你们的训练成果。” 姚庆与魏览相互看了一眼,俱都用力大喊:“是!” 望着二人拿着八阵图离去的背影,毛错沉吟了一声,询问姚腾道。 “殿下,您这是准备要动那些粮商了么?” “嗯,现在朔州除了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给我凑齐军械钱粮之外,还有第二人选么?怎么毛先生,你还有什么顾虑么?” 毛错点头:“是的殿下,现在这些粮商对义军的敌意还很高。若是贸然与他们接触,我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啊。”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所以,在和他们接触之前,咱们要先将谈判的筹码给准备好了。走,回去看看。这会儿算时间的话,后院里那些小玩意差不多也完成了。” 说话功夫,鲁弼牵来了马车,在绕着军营巡视一圈,露脸为新兵们加油打气之后,姚腾一行人,折返回了太守府后院。 原本后院是崔公祖的家眷们居住和存放这些年他搜刮来的钱财的地方。 义军拿下太守府后,后院就被姚腾改造为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整个义军内部,除了老爹姚仁和毛错之外,任何人都不许随意出入。 即便是鲁弼,也得拿着姚腾的号令才行。 几人回来的时候,姚仁正坐在一堆大瓮中间,拿着一对锤锥,对着瓮里面敲敲打打。 “父皇。” 姚腾喊了一声。 姚仁听到声音回头笑了:“腾儿和先生来了。” 走到跟前的姚腾嗯了一声,问道:“父皇,怎么样,成功没有?” 姚仁嘿嘿一笑,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旁边取出来了一个碗来,递到姚腾面前:“腾儿你瞧。” 但只见,碗中寒气四溢,整个碗底,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霜晶。 姚腾不禁有些嫌弃:“这怎么没有凝固成型?莫不是硝石放的少了?这样的品相,可不太好拿出手啊。” 几天前,姚腾忽然开辟后院,说是要搞出来一些宝贝来。 当时姚仁并不赞同,并表示目前朔州军政最为紧要,义军眼下缺粮缺兵,武器军械更是严重不足。 就更别提更加稀少的战马了。 作为义军内部主心骨,姚腾的任务应该是处理这些事情,而不是跑到后院搞什么宝贝。 一直是到今天早上,姚腾神秘兮兮的将老爹喊到后院之后,他就再也不说话了。 后院那一个又一个的大瓮之中,可都是奇迹啊。 每一个大瓮内,满腾腾的全是冰块。 天知道自己儿子怎么做到的,昨天晚上他来的看的时候,那些大瓮里面还都是井水呢。 在北地,不,应该说即便是在最为奢华的京师,冰块都是难见的奢侈品。 夏日炎热时节,作为降暑神器的冰块,可换等重白银。 不是门阀巨富,根本就没有这个财力物力来搞冰块。 但姚腾一夜之间就搞出来了这么多冰,姚仁这个做老爹的,除了不可思议之外,就只剩下惊叹了。 如今,听到姚腾嫌弃冰块成色不好,他的脸直接就拉了下来。 他刚想呵斥两句,旁边毛错就抢过了话头,语重心长道:“殿下,您这就不明白了。即便是这些冰块,拉到市面上那也是可以换取至少万两白银。足够我们武装起五百精锐步卒了。” “那些达官显贵们,可不是每一个都有财力,能用得起成色上等的冰的。” 姚腾撇了撇嘴,懒得跟二人解释。 就大瓮里这些白色霜晶,虽然也能起到降温的作用,但怎么瞧怎么像是冰箱门没关紧后的产物的东西,自己是拿不出手的。 这玩意如果能值万两白银,那自己要是做出晶莹剔透的纯冰的话,岂不是要值万两黄金了? “总之,这样的成色不行,还需要再改进精致些才行。” 第20章 筹码 姚腾的话让姚仁干瞪眼没有办法。 这败家孩子,是真的不知道大瓮里那些宝贝的金贵。 没凝结成型咋了,品相不好又怎么了,能卖出去钱就是了。 就在姚仁赌气的时候,姚腾又转身走向后院一处冒着炊烟的偏僻小屋。 小屋内,好几人正围着一个巨大的锅台忙活着,锅台上,层层叠放有三四层笼屉。在一旁,还放着几个酒缸。 看到姚腾来,那些人纷纷停下了手中工作,起身来参拜:“太子。” “大家无需多礼,都起来。” 说话间,他走到跟前,问其中一个中年大叔道:“寇大叔,情况如何?成功了没有?” 寇大叔闻言,转身从旁边取出来了一个小坛子,神秘兮兮道:“太子您看。” 姚仁生出了好奇心:“腾儿,这是什么?” 姚腾哦了一声:“酒啊。” “酒?不是腾儿,眼下粮食多金贵啊,你还酿酒!” 姚仁有些生气了,虽然他一进后院就看到了小屋,但他那会儿的注意力全都被外面大瓮中的冰块给吸引住了。 即便偶尔闻到空中淡淡的香味,也没有多想。 这么会儿,听到姚腾说是酒,姚仁就再也绷不住了。 眼见便宜老爹要生气,姚仁乐了:“父皇,你先别生气。听我说。这些酒不是用粮食酿的。是我从崔公祖的库存中找出来的。” 姚仁这才歇了火:“是么。” 姚腾将手中的酒坛递给姚仁:“父皇,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姚仁拿过来拧开塞子,霎时间,满屋飘香。 坛子中那浓郁的酒香味,不住的往外勾他的馋虫。 咕咚。 姚仁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腾,腾儿,你莫不是在骗为父吧。崔公祖库存的那些酒咱们之前喝过,压根就没有这么香。没加热之前,那味道就跟白水一样。” 边上的寇大叔解释道:“陛下,这些酒,确确实实的是从崔公祖那个狗贼库存中拿出来的,不过按照殿下的办法,小人们又加工了一次。” “加工?” 姚仁愣住。 姚腾就示意姚仁喝一口感受感受。 寇大叔很有眼力劲的递过来了一个碗来。 姚仁也不客气,倒了一碗就往肚子里吞。 只是瞬间,绯红顺着他的脖子直接爬到了脑门上。 姚腾笑问:“父皇,这酒如何?” 姚仁口中呜呜不说话。 边上的毛错有些慌了:“殿下,陛下这是怎么了?” 姚腾还没说话,姚仁就用刚用过的碗给毛错到了一碗并示意其尝尝。 毛错端着碗先是道谢,然后一口酒下肚。 下一秒,他的反应与姚仁一致。 姚仁抱着肩膀乐呵呵的问:“如何先生?” 毛错仰脖用力将口中酒吞咽入腹,长出一口气:“好酒!” 望着脸有些红红的毛错,姚腾提醒道:“先生,你好像有些上脸了。” 毛错完全不顾姚腾的话,端着碗自顾自的点评道:“这酒比较市面上所有的酒都要更烈更香也更加的厚重。一口下去,好似吞冰吃火咽刀子似的。这才是我北地男儿该喝的酒。” 别看毛错是个读书人,但北地由来民风剽悍,所谓喝最烈的酒,日最烈呃,要文明。 正因为民风使然,毛错对姚腾做出来的这种烈酒,评价也更加的高。 姚仁旁边用力点头,同样出身北地的他道:“若是这样的烈酒拿出去的话,怕是立刻会引起轰动。” 毛错摇头:“不止,这样醇香的酒即便是在中原,同样属于上品。” 姚腾打了个响指:“也就是说,不管是外面的冰块和这些酒,都是能卖得出高价钱的东西了?” 二人用力点头。 毛错还舔了舔嘴唇,将碗递向姚仁,腼腆道:“那啥陛下,再给我来一碗。” 一口酒下肚,毛错打了个哆嗦,直呼爽快。 他的反应落入姚腾眼中,让姚腾忍不住暗呼没出息。 就这,还只是简单蒸馏过的酒呢。 如果说,从崔公祖库房中拿出来的那些所谓的好酒能有个十几度的话,那眼下这些酒,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度。 就这放在后世跟清酒差不多一样的廉价东西,就能让毛错忘了读书人的矜持,让老爹跟小孩似的抱着酒瓶不撒手。若自己再改进一下蒸馏技术与工具,搞出后世烧刀子闷倒驴那样的烈酒,俩人不还打破头了。 想到此,姚腾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问毛错:“毛先生,若我以外面的冰块与屋内的烈酒做筹码,能换来城内二十家粮商的合作么?” 毛错楞了一下,也顾不上喝酒了,转头看姚腾:“殿下您的意思是…” 姚腾点头:“没错,我就是要用这两样东西,彻底把他们变成咱们的人。解决掉咱们目前缺粮缺钱缺武器的窘境。” 崔公祖这些年搞来的钱财,在安抚人心的这几日,被姚腾花去了一部分。 招兵时,姚腾提前给每个士兵预支了半年的饷钱,配发了两套军服。这又花去了一部分。 如今,太守府内剩余的钱财,也不过是将将够维持朔州的运转。 再不想办法把这些粮商拉拢过来,义军怕是就要破产了。 之前他还天真的以为靠着缴获崔公祖的钱粮,能让义军撑个十个月八个月呢。 但真到做的时候姚腾才发现,自己想当然了。 军队这玩意,太烧钱了。 这才刚起步,崔公祖那上千万钱,就花的七七八八了。 就这,军队还没搞出来个名堂,跟之前的泥腿子状态差不了多少。 “殿下,这两样东西单拎出来任何一样,都足够拉拢那些粮商的。不过,怕的就是这些粮商拿到了这两样东西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啊。” 姚仁是知道姚腾打算拉拢粮商的想法的,听到毛错的话后也劝道:“是啊腾儿,先生说的不错。要不,咱们一项一项的拿?毕竟你也知道,这些粮商平时也没少胡作非为,仗着崔公祖,他们的底子也不怎么干净。” “先不说他们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就怕到时候咱们拉拢他们的事情传出去了,好不容易收拢过来的民心又散了。到那个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爹与毛错的话不无道理,但姚腾显然并不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民心不会散,粮商也不会跑。相反的,百姓反而会因此更加感激咱们。那些粮商,也会死心塌地的跟着咱们。鲁弼。” 鲁弼立刻答应道:“在。” “去,以父皇的名义,派人去各家粮商下邀请函,就说今晚上我与父皇,在太守府摆下宴席,只等他们前来赴宴。” “遵命!” 第21章 钱明 夜晚,太守府灯火通明。 府门外,停放着一辆又一辆的豪华马车。 作为朔州最大的粮商,钱明躲在暗处,迟迟不肯下车进府。 他望着面前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太守府,面色凝重到几乎滴水,仿佛面前的太守府,就像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似的。 早在朔州还未曾易主时,钱明没少帮着崔公祖敛财做脏活。 因此,原本实力只不过是中游的钱氏粮行,才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一举成为朔州粮商的领头羊。 背靠着崔公祖,钱家势力大涨,在北地各处倒卖粮食时,哪怕是一方太守,边军将领。也要卖给钱明几分薄面。 无他,主要是崔公祖的靠山是清河崔氏。 然而,八天前,姚腾父子入朔州,崔公祖被擒,一夜之间,钱家最大的靠山崔公祖倒下。 事后,钱明不是没想过组织起来人手把崔公祖救出,赶走义军。 但一来义军收拢民心速度过快,二来,粮商内部有人故意唱反调,以至于白白错过了机会。 特别是在三天前,义军千金立木以及推出七斩律法之后,钱明明白,即便这一次所有粮商团结一心,也再无赶走义军,夺回朔州的可能了。 光是城北招兵处每天络绎不绝投军的百姓,就足够让他望而却步的了。 在朔州生活了一辈子,钱明还从来没见过百姓们投军热情如此高的。 即便是前些年,柔然攻破北关,北地告急那次也不行。 看看义军入城这八天发生了什么吧。 民心民心收了,律法律法整顿了。 过去,朔州贪赃枉法,小偷小摸满大街都是。 现如今,不敢说路不拾遗,但也称得上是一个政治清明。 满大街的百姓,谁不念着义军的好? 就连自家粮行中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奴仆,这几天都敢顶嘴撂挑子了。 搁在过去,他们哪敢这样?就算是自己将这些奴仆打杀了,谁又敢说什么? 如今,义军一封邀请函送入府中,自己就不得不前来赴宴。 敢说一个不字,都不用义军动手,原本就对粮行不满的百姓们就能拆了钱氏粮行。 甚至就连家中那些护院,他都不敢托付了。 那些从义军手里分了田,领了钱粮的护院们,这几天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瞧怎么不对劲,就像是在看一个行走的军功似的。 “可恨的姚腾!别把老夫逼急了。否则的话,大家大不了鱼死网破!” 钱明握着拳头,咬牙切齿说道。 “钱掌柜。” 就在钱明暗暗赌咒的时候,就听到身背后传来呼唤声。 他掀开马车的窗帘往后看了一眼,见是同为粮商的赵家马车。 说话间,马车到了跟前,赵家家主赵德柱掀开车帘探出脑袋:“钱掌柜,这么巧啊。” 钱明哼了一声,对赵德柱并不是那么友善。 粮商们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眼前这个赵德柱与钱明是从来不对付的。 背靠着崔公祖,钱明一跃成为朔州粮商的领头羊。 但凡事也有例外,赵德柱就不怎么给钱明面子,偏偏他的姐夫还是边军拥有实权的杨武将军连统。 俩人平时就没少较劲,也就是表面上还维持着和气的样子,其实私下里,都巴不得弄死对方呢。 “哦,原来是赵掌柜的。” 钱明拱了拱手,不温不火道。 赵德柱乐呵呵的,捻着钢丝一般的胡须,一脸和善的笑道:“钱掌柜因何徘徊在门前不进呢?” 钱明翻了个白眼:“赵掌柜为什么不进,老夫就是因为什么?” 赵德柱咂了咂嘴巴:“钱掌柜,此间别无六耳,咱们也就别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 “说实在的,姚家父子入城这八日来,广收民心。这几日,又招了不少新兵。今日突然向粮商们发邀请函,怕是来者不善啊。” 钱明呵呵道:“怎么,你有想法?当初他们刚入城时,老夫就说过要将这些泥腿子全都赶出去,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那时候,赵掌柜如何说的?” 钱明说这句话时,一双眼死死盯着赵德柱。 当时,就是赵德柱带头反对的自己,以至于现如今义军做大。 赵德柱闻言也不禁有些心虚:“此,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候局势不明,我这不也是为大家着想嘛。钱掌柜的你德高望重。若是你站出来振臂一呼的话,必将应者如云啊。” 钱明呵呵冷笑,早已经看出来了赵德柱心里那点小九九。 我前脚站出来,你后脚就能把我举报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无辜呢。 连搭理赵德柱都没有,钱明直接甩脸子扔下车帘,让车夫驾车往太守府而去。 望着钱明离去的马车,赵德柱哼唧了一声,嘟囔道:“这老狐狸。走。” 一前一后,钱明与赵德柱来到太守府门前。 二人到时,门口一位儒生正领着几名义军招待着大家。 “想来这位就是钱明钱掌柜的和赵德柱赵掌柜吧。在下毛错,奉陛下与太子之命,恭候两位多时了。” 听到毛错自我介绍,钱明楞了一下。 这几日,他倒也是安排人打听过义军。 除了姚家父子外,义军内部其他重要人物,例如薛长生啊,魏二虎啊,姚庆魏览这些,都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的泥腿子罢了。 唯独这个毛错,当过官,读过书,在城南百姓那边,威望很高。 可以说姚腾能在短短几天尽收民心,与毛错有着很大的关系。 这么一个姚氏父子身前的红人,今日却扮演起来迎客的门房了?诡异,实在是诡异。 心中暗暗嘀咕着,钱明收敛想法,端起手客气还礼:“原来是毛先生,久仰久仰。” 赵德柱也不甘落后向前客气。 站在门口寒暄了几句话,毛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诸位,陛下与太子就在大厅候着,请。” 二人对视了一眼,在让随从将来时的礼物交给毛错之后,这才迈步进了太守府。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毛错一招手,喊来了一名义军:“人都到齐了么?” 那义军点头:“回先生,二十家粮商掌柜的,一个不少。” “很好,封锁大门。没有太子命令。任何胆敢擅自离去者,斩!” 第22章 准备好出场了么 太守府大厅内,二十家粮商齐聚一堂。 彼此都与相好的站在一起,三五成群,嘀咕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钱掌柜,你说这姚家父子突然发邀请函是何道理?该不会是要找咱们算账吧?” 一个小粮商面带惶恐的问着钱明。 他这话出口,立刻就引起了周围同伴的担忧,一个个也不淡定了,纷纷开口。 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钱明说的脑袋都大了。 “好了,都慌什么。大家在朔州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姚家父子不好惹,难道我们就好惹了么?” “别说他们父子俩了,你看就是梁师满,敢不敢一下子把我们全都按死?” “只要大家联合起来,他姚家父子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钱明冷哼着道。 周围几个粮商都面带忧愁:“说是这么说,就怕他们鱼死网破。钱掌柜,您都不知道,这几天我家那些护院有多过分。他们都敢明摆着给我撂挑子。这分明就是姚家父子给他们的勇气。搁在平时,谁敢这么做。” “是啊,我家那些护院仆人也都一样。” 说什么的都有,眼看钱明一个头两个大,旁边赵德柱和他的小伙伴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啧啧,看来咱们的钱掌柜的,也有没办法解决的事啊。” 钱明转头一瞪眼:“赵德柱,你少说风凉话。就凭你和边军的关系,姚家父子要动刀,先杀的就是你。” 赵德柱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那可不一定。并不是所有人都和钱掌柜这样没戏唱的。我老赵的手段,多着呢。” 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不少粮商围了上来,与赵德柱攀起了交情,都盼望着万一姚腾父子心怀不善,好有人能拉他们一把。 就这样,大厅中所有粮商分为两派,彼此吵闹不休。 一开始大家还有所克制,到了后来,就差指着对方鼻子骂了。 那争吵声,就是在院子中都清晰可闻。 与此同时,大厅一旁的偏房中,姚腾站在门口,带着鲁弼毛错,悄悄的打量着客厅内发生的一切。 在几人身旁,还站着一个生面孔。 正是三天前千金立木一事中,第一个将木头扛到了城北军需处的泼皮方截。 这会儿的方截弯腰控背,一脸谄媚的表情望着姚腾。 “你是说,赵德柱的后手,是一个叫王玄敢的游侠对么?” 方截用力点头:“是的殿下,在来之前,我听得清清楚楚。” 他本就是一个无赖,千金立木后,方截顿悟了,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这么混沌下去,招惹百姓们白眼。 于是乎,他改变了主意,今后不再偷邻居百姓,转而将目标放在了那二十家粮商身上。 正好他的一个小伙伴在赵德柱府上踩了半个月的点,于是乎,方截就顺理成章的混进了赵府。 两天下来,赵府的人员分布,财宝位置,甚至自己什么时候动手都已经决定好了。 万没想到,赶上今儿中午姚腾的邀请函到,赵德柱慌了,下令全府戒严。 这一下,方截之前的用功全都白费。 就在他准备放弃任务时,却不想意外的在书房外,听到了赵德柱和管家的对话。 因此,他也得知有关于王玄敢的事情。 逃出赵府之后,方截第一时间跑到太守府来告密了。 姚腾回头问鲁弼与毛错:“你们知道王玄敢这个人么?” 鲁弼在举义之前,是个正儿八经的庄稼汉子。 他挠着脑袋一脸迷茫:“王玄敢是谁,没听说过啊。” 倒是毛错沉吟了一声,道:“王玄敢此人,在下倒是有所耳闻。” “哦,先生说来听听。” “据说此人早年间曾是中山王府的一个门客。因与王府中一名丫鬟私通被发现遭到割面入狱之刑。只不过,这人在牢中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买通了狱卒。从而得以逃脱。” “逃脱后,王玄敢并没有离开,反而潜入中山王府。靠着一把剑,一夜之间,将中山王府上下二百一十三人屠戮殆尽。” 姚腾吃了一惊:“这么厉害?” 鲁弼低头嘟囔:“先生,您说的这些怕是吹嘘的吧。” 毛错无语,这些事情他也没有亲眼所见,这还是他当年在中原做小吏时,从同僚口中听来的。 那中山王作为暴景皇帝的亲叔叔,备受恩宠。王府中,光是从军中退下来的精锐护院,就有不下百人。 王玄敢能一夜之间,将这些精锐护院连带王府所有家眷屠杀。除了心狠手辣之外,更加证明了其艺高人大胆。 姚腾瞪了一眼鲁弼,示意毛错继续。 “王府一事后,王玄敢就遭到了通缉。逃亡至北地躲避追查。期间倒也是做了一些劫财杀人的事。在百姓口中口碑还不错。” “怎么说?” 毛错道:“因为王玄敢劫掠之人,不是官员,就是富户。” “废话,老百姓也得有钱让他劫啊。” 毛错耸了耸肩膀:“百姓们可不管这些,大家只知道经常欺负他们的官员富户遭到了报应。这就够了。” “殿下,若赵德柱真的招揽了王玄敢的话。那么此人,可没办法与之合作了。不管放任赵德柱还是将其拘禁,殿下您的处境,都将不再安全。” 姚腾笑了:“先生此言差矣,所有的敌意都不过是利益不足。特别对于这些商人而言,当你拿出足够的利益时。别说一个刺客了。就是亲爹亲妈,他都能给你拿到称上称重。区区一个王玄敢,不足为虑。” 姚腾都这么说了,毛错只好不再多言,只是在心中盘算着,赵德柱这人究竟值得不值得拉拢。 二十家粮商呢,就是少一个,应该也不算是多大问题吧? 正在毛错低头想着的时候,姚腾那边说话了。 他冲鲁弼道:“去,通知父皇做好准备。该我们上场了。另外,去城北军营给我调来一队弓弩手。” 鲁弼不解:“调弓箭手做什么?府内现在就有卫兵百十人啊。” 姚腾脸一红,跟着一脚踹了上去:“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干嘛?” 前面刚发完豪言壮语的姚腾,总不能承认自己害怕了王玄敢,因此紧急调弓箭手前来吧?那多丢面子。 鲁弼被踹的一脸委屈,连连答应着,转身下去了。 姚腾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头看向脸上还带着一丝愕然的毛错,微笑道:“先生,准备好出场了么?” 第23章 万一有毒呢 “太子殿下到!” 伴随着卫兵大声的吆喝声,大厅内哄乱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所有粮商同时回头看向姚腾。 尽管大家早就从各个渠道偷摸了解过姚腾,但看到了本人时,还是被狠狠的震撼到了。 中等偏上身材,面容清秀。 若是不仔细看,就和街边的路人没什么两样。撑死了也就是比路人白净一些。 唯一让人能印象深刻的,也就是那双不弱于老狐狸的狡黠眼睛罢了。 除此之外,再无特点。 “这就是姚腾?怎么这么普通。外面不都把他说的跟圣人似的么?” “就是,而且这年龄也太小了吧,看着还没有我儿子年龄大呢。” “这毛头小子真是那个带领几百个泥腿子就夺下朔州郡城的太子姚腾么?” 粮商们窃窃私语,彼此间满是惊愕。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姚腾,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见面不如闻名了。 “草民钱明,见过太子殿下。” 短暂的诧异之后,钱明第一个拱手抱拳。 其他粮商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抱拳见礼。 “草民赵德柱(孙盛安金亮),见过殿下。” 姚腾乐呵呵的:“诸位无需多礼,只当是在自己家便是。” “父皇正在处理政务,一时间无法脱身。所以,小子特来招待诸位,还请诸位莫要在意。” 一群人纷纷说着虚伪的客套话。 简单的寒暄后,众人分宾主落了座。 二十家粮商谁也没有先说话,要么是抬头看着天花板,要么就是低头看着鞋面发呆。 他们不说话,姚腾倒也真能稳得住气,端着茶杯在手里把玩着,脸上始终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一时间,整个大厅中气氛诡异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赵德柱最先忍不住了。 本身他脾气就急,再加上还准备了王玄敢这样后手的他,总觉得姚腾那笑是对着自己的。 就仿佛,姚腾知道了什么似的。 因此,他看向自己的至交好友孙盛安,不断的眼神示意。 孙盛安是知道赵德柱计划的,他的紧张,不在赵德柱之下。 见赵德柱暗示自己时,孙盛安本不想做出头鸟,但架不住赵德柱的凌厉眼神,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拱手冲姚腾拜了拜。 “殿下。” 姚腾这才装作后知后觉的样子哦了一声抬头:“哦,是孙掌柜啊。抱歉,刚在想事情走了神。不知孙掌柜有何见教?” 孙盛安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赵德柱,不得已硬着头皮:“不知陛下邀请我等前来,所为何事呢?” 孙盛安这一问,其余粮商的注意力全都投了过来。 姚腾很随意的咂了咂嘴:“啊,其实也没啥事。义军入城八日,父皇总说还未曾与各位掌柜的见过面呢。难得今日得闲把大家聚在一起,总是要亲近亲近的嘛。” 亲近亲近? 众人心说你骗鬼呢。 就你们父子俩推行的那些政策,哪一个不是替老百姓撑腰,哪一个不是对付我们粮商的? 大家心里不屑,但面上却还是要装出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来人啊。” 姚腾喊了一声。 门外走入卫兵。 “去,通知膳房。上酒菜来。今日,我要与诸位一醉方休。” “是,殿下。” 卫兵转身出去,前后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门外就毫无征兆的飘来一阵浓烈的香气。 原本在大厅里与姚腾虚与委蛇各怀鬼胎的粮商们,同时停下了虚伪的笑容与不走心的客套。 大家纷纷转头向飘来香气的门外看去。 二十双眼睛注视之下,后院的寇大叔带着几个助手,搬着一个铜皿走了进来。 而大家闻到的那股浓香,正是从这器皿之中发出的。 “这个味道…是四季春!” 粮商中,最是爱酒的金亮立刻发出惊呼。 其余人闻言,纷纷诧异。 什么,四季春? 不对呀,四季春大家不是没见过,压根就没有这么香过。 姚腾笑着鼓掌:“金掌柜果然厉害。这都能闻出来。” 金亮讪讪一笑,却又皱眉:“殿下,不对啊。四季春草民家中也有不少,可即便是二十年份的陈酿,也不似这般香气四溢啊。莫非,殿下这酒,是百年份的?” 姚腾笑了,一招手,寇大叔令人将铜皿放下,并取出来酒具给金亮盛了一盅。 “金掌柜尝尝不就知道了?” 金亮闻言,眼前一亮,刚想说谢接过,就被旁边好友给拉住了。 “老金你疯了,万一酒里有毒怎么办?” 金亮看了一眼好友,又看了一眼寇大叔递过来的酒,脸上尽是不舍之色。 往上看,姚腾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见此情形,金亮牙一咬,道:“义军信用在外,太子又是至善菩萨。又岂会做这种鸩酒待客之事?” 说着,他推开好友的手,端过来酒,仰脖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金亮。 一口酒下肚,金亮的脸立刻变得涨红。 他努力的压抑着,却还是没忍住,张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瞬间,所有人全都慌了,金亮的好友更是愤怒起身:“殿下这是何意?若想杀我等直言便是,何必用鸩酒害人,做那无耻下流的勾当!” 其他的粮商也都是义愤填膺。 毕竟若不是有个爱酒的金亮先替大家趟了水,那遇害的,可就是自己了。 面对质问,姚腾倒是不慌不忙:“我什么时候用鸩酒害人了?” “金兄就在此,殿下还想抵赖不成?” 姚腾笑着摇头,刚想要说话,那涨红着脸的金亮就猛地跳起来,一把拉住自己的好友,口中连连道:“不,咳咳,不是,误会了,大家都误会了。” 钱明为首的所有粮商全都看过来。 金亮用力的捶打胸口,又从面前桌上取过来水用力吞下,这才有所缓解。 只不过,他面上的绯红,依旧还是那么明显。 端着酒盅,尽量转身转了一圈:“诸位,殿下这酒,并非毒酒,乃是难得一遇的佳酿啊。” 赵德柱傻乎乎的问:“那你刚才脸那么红?” 金亮脸更加红了,除了酒水使然之外,更多了几分害羞在里面。 “那不是殿下这酒太好了么。” 众人:“???” 开什么玩笑,酒再好能一杯就红了脸么? 谁不知道你金亮的酒量?那可是朔州有名的酒神啊。 金亮也懒得与众人解释,转头来直面摇头,一脸的求知欲:“草民斗胆祈问殿下,这佳酿何处所得?可还有剩余。草民愿高价收购。” 第24章 破费了 姚腾没有理会金亮这茬,而是让寇大叔给所有人都盛了一盅。 这把金亮看的直心疼。 就钱明这群对酒没有半点研究的人,让他们喝那不是浪费么。 端着寇大叔递过来的酒,所有人都将信将疑。 金亮扭头看自己好友,商量道:“老吴我知道你不喜欢喝酒,要不你给我喝吧?我把草原的生意让给你三成。” 吴掌柜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干了。 他不了解姚腾,但了解金亮。 比起钱财,金亮更爱美酒。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足可见这酒不同凡响。 一口酒下肚,红脸,难以置信。 与金亮如出一辙。 最后,吴掌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满脸的享受:“好酒,好酒。” 都有两个人打了样,其他掌柜的也都不再犹豫。 反正大家都在太守府呢,如果姚腾真的想害死大家,大家也跑不掉。 就算是毒酒大家也认了,至少能留个全尸。不然姚腾喊来刀斧手,不知道要分成几块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所有人都释然的饮下杯中酒。 然后,大家就立刻变得和金亮以及吴掌柜一样了。 赵德柱端着酒杯望着大家的反应将信将疑,不确定的用舌头浅浅舔了一口。 只是一小口,便好似烈火入喉。 他再也不淡定了,仰脖将剩下的干了。 所有人都在端着杯子,闭着眼感受着美酒滋味,口中还不忘称赞着。 姚腾打了个响指,寇大叔立刻将安排好的美食端了上来。 可奇怪的是,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众人,此时对面前的美食,却没了食欲,只顾着闭着眼啧啧回味。 “殿下这酒,确实难得一遇啊。” “是啊是啊,老夫不爱酒的人,喝下去都感觉到回味无穷。也只有这般烈酒,才配得上我北地男儿了。” 不同于光顾着感叹的众人,金亮再一次向姚腾问出美酒来历以及存量。 毕竟对一个爱酒的人来说,没什么比收藏美酒更有价值的了。 他这一问,回味中的众人也全都睁开了眼睛,纷纷看向姚腾。 姚腾这一次没有卖关子:“其实,金掌柜说的没错,这酒确实是四季春不假。是我从崔公祖的府库中找出来的。” 金亮立刻说不可能:“殿下,您别玩笑了。崔公祖府库中压根没有这么好的酒。” 钱明也跟着点头。 他作为崔公祖的头号黑手套,之前没少来太守府赴宴。 崔公祖府上的好酒,他哪个没喝过? 可不管哪一个,都不似手中这四季春香厚浓烈。 “确实,崔公祖府上的确没有这么好的酒。这酒是我二次加工之后,才成现在这样的。” 众人诧异,金亮更是忍不住问:“殿下还懂酿酒一道?” “嘛,还行吧。寇大叔,给各位掌柜的上酒。” 寇大叔答应一声,这一次,没有一个人说拒绝的。 就连平时不喝酒的那几个掌柜的,也腆着脸要寇大叔多给自己盛一些。 “等等,这是什么?” 就在大家都享受着美酒之际,忽地,一个掌柜的惊呼出声。 大家都愣住了,纷纷朝着他看去。 只见到那个掌柜的用筷子夹起面前的菜肴:“这不是崔太,哦不,崔公祖后院种的胡瓜么?” 众人闻言睁眼一看,可不是么,那不是胡瓜又是什么?不是,姚家父子这么大方么? 要知道,胡瓜这东西并非暴景本土生产的作物,乃是自西域传来的。 尽管胡瓜传来已有几十年了,但依旧是京师中那些王公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的美味。 崔公祖也是借助清河崔氏的背景,各种花钱托关系,才求来了一株幼苗种在后院。 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吃,只有每次接待从京师来的传旨太监时,才会摘下来那么一两根。 在场众人,就连与崔公祖关系最近的钱明,都没尝过胡瓜的滋味。 然而,真正让大家震惊的,不是这稀少的胡瓜,而是那用来盛放胡瓜的盘子。 那分明是用冰块雕琢而成的冰盘! 这一下,所有人就跟炸了锅似的不淡定了。 现在可是三伏天啊,冰块多贵啊。 更何况,这还是贫瘠的北地,就大家面前这些冰盘不说制作了。光是运过来,就得不知道耗费多少钱财。 崔公祖这些年到底弄了多少钱?能让姚腾父子这么铺张浪费,甚至都开始用冰块雕琢盘子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大家脸上神色满是说不上来的怪异。 姚腾见到大家的反应微微一笑,反问道:“大家怎么了?这胡瓜有什么问题么?”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还是老狐狸钱明由衷的感慨道:“殿下,破费了啊。” 其余人等也纷纷表示赞同。 事到如今,大家一开始的提防,也多少消散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能把持朔州一带的粮道生意这么些年,若真是那愚鲁之辈,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姚腾父子若是要害自己,就不会拿出美酒胡瓜来招待自己,甚至,还拿出了可换同等重量白银的冰盘做餐具。 你见过谁要谋害你时,还用最高规格的待遇招待你呢。 尤其是对方还有实力按死你的情况下。 “陛下驾到。” 就在众人内心对姚腾略有改观之际,偏房传来卫兵的吆喝声。 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 早就在偏房中等不及的姚仁端着四平八稳的步子,领着护卫笑呵呵的走出。 “参见陛下。” “见过父皇。” 姚仁一脸和善:“诸位免礼,快起,快起。” 说着,姚仁就坐到主位上,故意的看了一眼众人面前没有动筷的餐桌,好奇的问道:“诸位因何迟迟不动筷?某非是朕招待不周?” “不是不是,不是的陛下。陛下所备菜肴美酒尽皆上品。令我等感激不尽。” 姚仁哈哈大笑:“诸位言重了。说来也是朕的不是,入朔州这么些天,总是没有机会与各位饮酒相聚。今天难得有机会,诸位一定要不醉不归。” “多谢陛下。” 重新落座,众人推杯换盏,期间姚仁就真的没有一点别的想法,只是单纯的饮酒作乐。 这让在座的粮商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姚家父子到底什么目的,前脚推出打压粮商们的政策,现在又恨不得和大家拜把子? 啥情况这是? 酒过三巡,姚腾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 包括姚仁在内,所有人见这动静,都主动的放下了酒盅筷子。 一直困扰着的粮商们知道,这次宴会的目的,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第25章 难办就别办了 “诸位叔伯皆是前辈,小子入朔州还没几日,本不该说这些。” 顿了顿,姚腾看了一眼众人反应。 二十家粮商没有一个走神的,全都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话。 见此情形,姚腾继续道:“目前义军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在这里,我向大家保证。我们并不是那剥削无度的暴景官兵。只要大家日后不危害欺负百姓。各位此前的种种作为,我与父皇,都不会翻旧账。” “陛下与殿下圣者仁心。令我等佩服。” 一众粮商虚伪的道,大家对这话多少都有一些不舒服。 这么多年,他们都是抬高市价,压缩成本。其主要剥削对象,只有无权无势的老百姓。 不然的话,大家也不可能会攒下这么多的家产。 你现在突然说给大家停了,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乐意。 真以为你那几千新兵就能随意拿捏我们不成? 朔州山贼这么多,大家忍痛割出一半家产做花红,多的是山贼收拾你们。 “殿下恕我斗胆多嘴。”金亮端着就被忽然开口。 姚腾抬头:“金掌柜请说。” “殿下爱民之心我等已然知晓。但,我等这么些年来所行之事,皆是如此。现在殿下您一句话就不让我们做了,这不是砸大家的饭碗么。” “哦,那依金掌柜的意思?” 金亮咬了咬牙:“我等最多保证在朔州收敛一些。毕竟,大家伙都要吃饭的。在座二十家粮商,谁家手底下没养个两三千人呢。” “总不能为了照顾百姓们,而把他们饿死了。毕竟,这些人当初也是过不下去来投靠我们的百姓。您说是吧殿下。” 姚腾摇头:“这正是我要和你们说的。既然你们养不起他们的话,那就不要养了。我来养。” “他们为什么会卖身为奴,在座各位都比我清楚。另外,孤与父皇之所以起兵。便是要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任何一个百姓,只要认可父皇,认可孤这个太子,那他便是我的子民。” “诸位自己说说,孤会看着你们去盘削孤的子民么?” 老狐狸钱明沉吟:“殿下,您这样,我们很难办啊。” 姚腾刚想要说话,赵德柱那边就唰的一声掀了桌子:“妈的难办就别办了,钱掌柜,你跟他废什么话。他这是摆明了不给我们活路。”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赵德柱会这么刚。 与他关系最好的孙盛安赶忙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老赵,你特娘的喝醉了不成!” 赵德柱推开孙盛安,拿手遥遥指着姚腾:“姓姚的,给面子喊你一声殿下,不给面子你算个屁。崔公祖虽然被你抓了,可这朔州,并不一定是你说的算的!” 姚腾端着酒盅哦了一声,冷笑中猛地将酒盅掷与地上。 一瞬间,哗啦啦脚步与甲胄相撞声响起。 太守府内百余名亲卫与鲁弼新调过来的一队弓箭手立刻出现在大厅门前。 灯光下,那箭矢散发着幽幽蓝光,把所有人都给吓得酒醒了。 姚腾双手负后起身,一步一步朝着赵德柱而来:“你,敢再说一遍么?” 刚才还莽夫的赵德柱立刻涨红了脸。 钱明赶忙跳出来说误会。 孙盛安也跟着求饶,同时还不断拉好友的袖子示意其低头。 赵德柱脸涨的通红,最后吭哧一声低下了头颅:“草民酒后狂言,还请殿下恕罪。” 姚腾重重的哼了一声,用力一甩袖子:“二十家粮商释放奴仆一事,就此说定,谁有不服,尽管站出来。” 看着门外弓箭森森,众粮商掌柜的纵使内心不爽,也只能一言不发。 赵德柱憋屈极了,望着姚腾的后背直瞪眼,心说你小子别太嚣张,等王玄敢一动手,有你哭的时候。 “很好,既然没有人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殿下。”关键时刻,又是金亮走出。 姚腾回头:“哦,金掌柜有何指教?” 金亮连忙摆手说不敢。 他迟疑了片刻,方才咬牙:“殿下,释放奴仆,我们可以答应。但我们是做生意的,没有这些劳力,难不成我们要自己扛货物么?” “我只是说让你们释放奴隶。并没有说不允许你们雇佣劳力。从今日起,往后每天雇佣劳力做工,每人一个时辰不许低于二十文钱。若有一个百姓告发到我这里,我绝不饶恕。” 众人一听,脸都要气炸了。 但接下来姚腾的话,更是让他们无视了门外的弓箭手。 “不仅如此,你们还要出钱,在城中办工厂,好让百姓们有地方做工有钱赚。” “殿下莫要欺人太甚了!”所有掌柜的都急了,有个别的,还破口大骂。 姚仁有些担心姚腾镇不住场子,急的放下酒杯想站出来,却被毛错轻轻拉住了袖子。 “您难道不觉得您这些条件太苛刻了么?大家可不是什么软柿子。真闹将起来,殿下可不好受。” “没错,殿下您眼下势力并不稳固,还要征兵对付将要来的朝廷官兵。若我们不顾一切跟您斗的话,就算全都死在您的手里,您还有什么精力应对梁帅?” “我家除了做粮食的生意之外,也略微涉猎布匹与盐铁。若我死在这里,朔州不出三天就要乱了。到那个时候,殿下又要怎样安民呢?” 人群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姚腾一一听着,听到最后,他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把那二十多个掌柜的笑懵了,全都呆呆的看着姚腾。 “殿下莫不是以为我们是在威胁您不成?” 姚腾反问说这话的钱明:“难道不是么?” 钱明还想说什么,就被姚腾打断了。 “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没有动你们么?就像是这位刘掌柜所说,你们名为粮商,但实际上朔州所有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一切,都被你们掌控了。杀掉你们固然麻烦,但也并非无法去做。” “其次,除了你们对民生的重要性之外,还是因为在朔州这几日,你们老老实实安安稳稳没有搞事。让我省心不少。因此,今夜我才喊你们过来,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发财的机会。” 第26章 根本吃不完 “呵呵,我看是殿下发财,我们遭殃吧。” 一个掌柜的冷笑着说道。 姚腾立马看过来,那掌柜的赶忙将脑袋藏了起来。 “寇大叔。” 姚腾喊了一声。 寇大叔立刻就用盛了一碗酒小跑着递到姚腾手中。 “这酒名曰四季春,是我从崔公祖的库房中搜出来的。稍加加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样子。金掌柜,你是爱酒之人。你说,这样的美酒若是拿出去卖,价值几钱?” 金亮还在发呆,听到姚腾的话下意识道:“这样的美酒若是拿出去的话,至少也能挣来十倍,不,二十倍的利润。若放到京师,价格只会更高。” 说到这里,金亮忽然反应过来,问姚腾道:“殿下问这个作甚?莫非…” 姚腾抢断了金亮的话头:“只要人手够,原料足够,我可以无限量的供应。甚至,不完全是四季春,其他的酒,我也可以让它变得更为醇香浓厚。” 说着,他又用左手抽出面前桌子上的冰盘:“这冰盘,是用石砖大小的冰块雕刻而成的。我做它共花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原料不过是井水与硝石。甚至连工人都不需要。所有成本加起来也不过是几文钱便换来了几瓮的寒冰。” 听到这话所有人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 姚腾走到金亮跟前,将酒和冰盘都塞到其手中。 “我可以将这两项技术拿出来与大家合作。但条件是你们释放奴隶。并在朔州建立工厂,为百姓们提供工作岗位。除此之外,不许欺压百姓,只要用他们,就必须要付工钱。” “如何,大家考虑考虑。” 刚才还一副拼命打算掀桌子的一群人也不吵吵了,立刻低头开始商量了起来。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有赞成,也有反对,更有的表示先假装同意,然后拿到技术后再翻脸就是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半天也没分出来个结果。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钱明身上。 在场他资历老,眼光毒,这时候听他的准没错。 钱明沉吟了片刻,捋着山羊胡仔细的思考。 就在这时,姚腾在旁边又扔下一句话,宛若是重磅炸弹一般。 “除了这两样技术,我还有能让纺织速度增加五倍乃至十倍的办法,更有冬天依旧可以保持收成的手段。不用马就能跑的车,不用油却可以亮如白昼的灯。天寒时,能让屋内四季如春。天热时,无需人力也有凉风不断。” 听到这里,钱明果断拍板,转身直接冲着姚腾跪下:“殿下,我钱明从此愿以殿下马首是瞻。殿下所指之处,钱明必一马当先。” 其他掌柜的也都不是傻子,就姚腾说的那些,随便拿出来一项就足够大家吃十辈子的。 如果他真肯把这些技术拿出来合作,只有傻子才不答应呢。 一时间,砰砰跪地声不断。 就连刚才最刺头的赵德柱,也把脸皮扔了,跪在那大呼忠诚。 姚腾也不着急,还在自顾自说着。 “竹简繁琐,纸张成本又太贵。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成本直线下降,产出百倍增长。人工拓写费时费力,我有办法,能做到一人同时拓写十本乃至百本而不出错。” “不管是百姓还是世家,吃饭时都是只有盐巴这单一的调料。我有办法,让每道菜都可以做到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丰富大家口感。” “够了殿下够了殿下。” 钱明等人眼睛都冒金光了。那是激动得了。 姚腾给他们画的这些大饼,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不管是纺织还是出行,油灯还是冷暖调节,纸张拓写调料等等之类的,随便拎出来一个,就足够扶持起来一个庞大的商业王朝了。 “殿下神机妙算,智谋无双,我等坚决听从殿下的指点,从此绝无二心。” 姚腾这才停住了,转头来看众人:“说定了?” 众人用力点头:“说定了!” “不变卦了?” “谁反悔我二十家粮商共诛之!” 姚腾呵呵点头,一挥手,毛错从袖子里取出来早已经准备好的宣纸。 二十份不多不少,每一份上面,都记载着酒水蒸馏和制冰的办法。 大家拿在手里,如获至宝一般抱在怀中。 “技术我给你们了。如何售卖成品,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殿下请说。” “那就是五五分成。所有的利益,我分走一半,剩下的你们再分。” 众人脸色一变,不是,自己又要出钱建工厂,又要出钱雇佣人,到头来只有一半,这是不是太少了? 刚有人想要说,钱明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不是钱掌柜的,你疯了!” 钱明回头撇着拉自己的掌柜的:“疯的是你们才对。你们知道姚腾殿下说的这些如果都实现了,是多大的市场么?” “日后殿下推翻暴景,统一了天下,那又是多大的市场?” “可是,五五分成啊。” “愚蠢的东西,技术都是殿下的。别说五成给你,就是三成也够你吃的了。更何况,你我始终是一个商人,要那么多利益做什么?莫非是想惹来杀身之祸不成?”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回过味来。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这思想觉悟,果然够厉害。 怪不得崔公祖在的时候,总是喜欢和钱明合作,并指定了他的钱氏粮行为头号狗腿子,原来是这个原因。 当下里,所有人表示敬服。 并愿意遵守姚腾提出的条件。 见事情处理结束,姚仁乐呵呵的站了起来:“来人,摆酒,朕为诸位掌柜的压压惊。” 所有粮商连忙起身客气。 很快,新的酒宴摆上。 这一次,大家伙喝的那叫一个痛快。 所有人都开心的不得了。 忽地,金亮好似想到了什么,问姚腾道:“殿下,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说了。” 金亮:“呃…” 姚仁无语,示意金亮说出来。 金亮说了一声谢,这才道:“殿下这些技术固然可以带来天大的利润。但北地向来贫瘠。怕是卖不出去什么价钱啊。” “更何况,殿下夺取朔州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暴景朝廷必定封锁南关。届时,北关梁师满,南关高鼎两面夹击。到那个时候,大家的货出不了关,又要卖给谁呢?” 第27章 你有多大胆子,我有多大本事 姚腾听出来了金亮的弦外之意。 什么卖不出去货都是假的,主要还是担心义军打不过暴景官兵。 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搁谁谁也看不好现在只有不过三千新兵的自己。 “一个月后,城北将会实行军演。到时候大家可以前往观摩一番。” 再说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话之后,姚腾就不吭声了。 其余人也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酒宴又热闹的进行下去。 一直是持续到了深夜,众多喝的醉醺醺的掌柜的方才摇摇晃晃的离去。 送走所有人,姚仁立刻拍着胸口松了口气:“今晚上可真凶险。腾儿,你吓死为父了。为父都担心万一谈不拢。这些家伙反对我们怎么办。” “到时候即便把他们镇压下去了,那咱们也得元气大伤。又哪来的底气对阵梁师满。” 姚腾乐呵呵的笑:“父皇,我说过了,这些人一定会合作的。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商人有不重利的么?” 姚仁白了一眼姚腾:“道理我自然明白,但总归是要担心的嘛。得了,不跟你废话了,为父回去睡了。” “恭送父皇。” 姚仁刚要迈步却想到了什么,好奇的回头看姚腾:“你不去睡么?” 姚腾笑着点头:“粮食和军械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我再等等看。” “再等等?再等等就能解决了么?” 姚腾看了一眼毛错,俩人只是笑而不语。 见此情形,姚仁也就不再多问。 在亲卫姚大山的护卫下,转身回去休息去了。 在其走后,都不用姚腾吩咐,后者很自觉的就转身去了太守府后门。 … 哇…呕… 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吐声在路边回响,来福心疼的拍打着钱明的后背:“老爷,您感觉好点没。” 钱明顾不上说话,一边吐一边伸手。 不得已,来福只好解下水囊递到他的手中。 漱了口洗了脸,钱明长出了一口气:“舒坦多了。” 来福见状,赶忙搬来凳子示意钱明上马车。 哪知道,钱明在瞧了一眼马车后却笑着摇头拒绝了。 这让来福百思不得其解。 “来福,陪老爷走走。” 闻言,来福只好听从,牵着马车,跟在钱明身后。 钱明就像是一个碎嘴子那样说着太守府内发生的事情,还时不时的询问来福的意见。 很多时候,都不等来福回答,他就自顾自说起下一句话了。 “姚腾此子非同常人,太守府内恩威并施,一个小小的手段。就让所有掌柜的乖乖合作。” “可是老爷,这二十家掌柜合作,您不是也起到了关键作用么。” 钱明点头:“没错,若老夫今夜不带头同意的话,那姚腾想要达成目的,自然还需要大费周折。” “那为什么老爷您…?” 钱明笑了,回头道:“因为老爷也怕死啊。朔州二十家粮商,多老爷一个不多,少老爷一个不少。对太子而言,都是无所谓的。甚至,他可以在灭了我们之后,另外扶持一个听话的出来。” “他应该不敢的吧?毕竟,要一下子对付二十家粮商,可不是轻松的事啊。” “他连造反都敢,还有他不敢的事?对他而言,只不过是麻烦的多少罢了。” 来福不吭声了。 “与其让人把刀放在脖子上逼着,倒不如自己痛快的接受。这,便是老爷的求生之道。” 来福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老爷要和自己说这么多。 “今后,粮行的规矩就要变了。以前的情况,已经不适用于现在。至少,在义军这,不,在太子这里,根本行不通的。” 来福很好奇:“老爷,义军不是姚仁说了算么,为什么您一直在提他姚腾的名字。” “错,你错了。义军明面上作为陛下的姚仁才是主心骨,但实际上,太子才是。今夜聚会,从始至终都是太子在主导着。姚仁之所以是义军首领,那是因为他是太子的父亲,而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懂了么?” 来福似懂非懂。 钱明忽然站住。 来福不解,询问钱明怎么了。 钱明道:“老爷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走,回太守府。” 来福啊了一声:“不是老爷,这都什么时候了。” 钱明哪管这些,直接钻上了马车,要来福往回走。 来福没办法,只好照做。 很快,他就来到了太守府。 太守府门前灭了灯笼,甚至连站岗的卫兵都没有。 见此情形,来福道:“老爷,太子八成也休息了,咱们回去吧。” 钱明沉思了片刻后:“不,去后门。” 见状,来福没办法,只好照做。 当马车来到后门,挑帘往外看的钱明长出了一口气,一副果然不出如我所料的表情。 “毛先生。” 都不等马车停下,钱明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大老远就抱起了拳头,冲后门处的毛错笑着道。 毛错闻声抬头看向钱明:“在下原以为钱掌柜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会来呢。” 钱明一愣,不等他回话,毛错就道:“殿下正在书房等候。钱掌柜但去无妨。” 钱明内心不由得翻滚不定,他回头让来福候着自己,转身进了太守府。 钱明对太守府可太熟悉了,之前崔公祖在时,他就经常来。 都不用人带,他很轻松就找到了书房位置。 扣响房门,屋内传来姚腾的声音后,他大步走了进去。 进来时,姚腾正趴在案子上写写画画。 见此情形,钱明也不敢打扰,静静的在一旁候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姚腾笑了,抬起头来看向钱明:“来了啊,坐吧,不用拘谨。” 钱明终究还是忍不住:“太子殿下知道我会来?” “这个应该不难猜吧。换成我是钱掌柜的,我也会来的。毕竟,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绑在一个将要倾覆的战车上。你说对吧,钱掌柜的。” 钱明顿时尴尬无比。 姚腾也不在意,起身来道:“既然钱掌柜选择来了,那就说明你是愿意帮我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需要钱粮,还有军械。” 钱明沉吟:“殿下需要多少?” “多多益善。” “我能得到什么?” “我会成立一个商会,日后义军境内所有的商人,都将归商会所管辖。” 钱明眼前一亮,唰的起身。 “殿下此话当真?” “没错。” “那,那老夫斗胆问殿下一句,若老夫提供了殿下所需的这些物资,殿下有多大把握成功?” 姚腾直勾勾的看着钱明,轻轻道:“你有多大胆子,我便有多大本事。” 第28章 要小心赵德柱 书房中,钱明来回踱步。 他一方面担心姚腾无法抗住梁师满的军事压力,另一方面,又担心姚腾万一战败,那些挣钱的点子都随之淹没。 最终,钱明猛地站住,牙关紧咬,冲姚腾道:“既如此,那老夫就陪殿下玩一把大的!” 姚腾端起茶抿了一口,一挑眉往上看:“钱掌柜意思是?” “日后殿下所需钱粮军械,我钱明一人包了。只希望日后殿下夺取天下之后,莫要忘了今日所许之诺言。” “你就不怕我扛不住梁师满的大军?” “殿下所作所为,并非是像那无谋之人。梁师满的边军虽然厉害,但殿下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否则的话,殿下也不会有心思建设朔州了。” 姚腾莞尔一笑,并不否认,也并不拒绝。 见此情形,钱明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猜测果然没错。 “钱掌柜,给你看个好东西。” 钱明不明,但还是接过了看。 “殿下,恕草民愚鲁,这是?” “这叫连弩,一种可携带可固定的武器。” “携带式连弩可装备士兵手中,一人一弩。作战时,可通过箭匣运动来自动上弦并击发。每支箭匣有箭十只。配合得当的话,可以做到全程箭雨打击。” “更换箭矢时也容易,只需要取下箭匣换上满箭的新箭匣即可。” 姚腾这么解释着,钱明顿时大悟。 再加上姚腾在图纸上都标记着连弩的运动方向与发力的轨迹,很快,他就在脑海中构建出来一名士兵,手持连弩不断击发的画面。 “敢问殿下,这连弩射程多远?” “以目前所能收集到的材料来说的话,约一百七十步左右。” 钱明愕然:“一百七?那不是比暴景传统弩箭要少三十步…” 姚腾笑了:“但是暴景弩兵射一次的时间足够连弩清空一个箭匣了。更重要的是,若日后有更好的材料,连弩的射程还可以增加。” 钱明恍然。 也是,北地贫瘠,朔州又是不重要的郡城,这里能找到好的材料才见鬼了。 能有一百七十步的射程,已经很极限了。 “那这固定式连弩如何使用?我看这个固定式的比较携带式要大上不少啊,足可媲美一个小房子了。” “固定式不同于携带式。前者以速度取胜,后者使用五尺长的巨型箭矢,可以做到一次同时呈扇形射出十只弩箭。射程更广,射速更高。打击面也更加的宽。” “五百步内,人马俱碎。” “守城也好,阵线战也罢。只要箭矢充足,来多少,杀多少。” 钱明的震撼已经不足以用语言来形容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数千名手持便携连弩的弩手,依靠着巨型连弩阻击敌方大军。 那足可遮挡天空的漫天箭雨之中,敌军人仰马翻,却依旧前进不了一步的画面。 现在,他总算知道姚腾为什么还有闲工夫来建设朔州了。 有这种武器,天底下还有什么样的敌人是他的对手? “殿下若不举义旗,带着这两份图纸上京。足可让兵工两部的尚书大人为您打破了脑袋。” 姚腾呵呵一声,并没有回钱明这话。 钱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赶忙转移话题:“老夫待会儿回去之后,会立刻动用钱家所有的关系,全力为殿下筹备所许的钱粮器械。” 姚腾微微点头:“麻烦钱掌柜的了。” “殿下哪里话。既然老夫决心站在殿下这边了,自然要努力做些事情,方才能换得殿下的信任嘛。” 说着,钱明好似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道:“对了殿下,您要小心赵德柱这个人。” 姚腾哦了一声,眉毛一挑:“怎么说?” “此人姐丈乃是边军杨武将军连统,他日梁师满大军前来,此人极有可能会做内应。” “除此之外,他今日晚宴在殿下来之前,也曾表示过要对付殿下您。” “哦,是么?” “殿下休要大意。老夫猜测,此人极有可能请王玄敢来对付您。” “钱掌柜也知道王玄敢?” 钱明苦笑:“殿下说的这叫哪里话,北地之人,谁不知晓王玄敢之名。此人为了财色屠灭中山王府。心思之歹毒缜密,世所罕见。依老夫看,擒贼先擒王,殿下应当先对付那赵德柱为好。” 话音刚落,书房后面的休息室就传来一声怒吼。 “钱老狗!你特娘的放屁!” 钱明一愣,还没回过来神,那休息室的房门就被推开了,从里面冲出来赵德柱和他的好友孙盛安。 只见赵德柱怒气冲冲的跑出来,指着钱明鼻子大骂:“老匹夫!你特娘的背后说老子坏话是吧!” 钱明赶忙回头看姚腾。 姚腾敲了敲太阳穴,吐舌嘿嘿道:“忘了跟钱掌柜的你说了。赵掌柜和孙掌柜在您来之前,就来找过我了。” 钱明:“…” 赵德柱一转身,冲姚腾道:“殿下,我赵德柱对殿下忠心耿耿。王玄敢一事,是在下糊涂一时做错。我回去之后,就立刻绑着他前来向您赔罪。商会一事…” 钱明回过神来,冲赵德柱大骂:“商会跟你有个屁的关系。你有老夫商业天赋高?” 赵德柱也急眼:“至少老子不像你这老匹夫一样背后说人坏话。” 俩人吵着就急眼,孙盛安连忙从中做和事佬:“二位息怒,二位息怒。听孙某一言。” “你说!” “我觉得,我挺适合做这个商会…” “滚!” 很快,俩人互掐变成了三人互掐。 赵德柱与好友孙盛安反目,三人谁也不肯相让。 最终,三人同时看向姚腾,请姚腾给评个理。 姚腾故作为难:“这个很难说呀。商会会长不单单是要管理商人,更要能带着大家赚钱的。三位谁可做到?” 三人刚想自告奋勇,但是话到了嘴巴就给忍住了。 他们突然想起来了,说起挣钱的点子,谁有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多啊?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刚才是孙某失礼了。”孙盛安讪讪笑道。 赵德柱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我觉得太子殿下您亲自出任这个会长就挺不错的。” 钱明哼了一声,赵德柱这话他没办法反驳,但眼睁睁看着到嘴的好处没了,也足够让他肉疼的。 但姚腾接下来的话,又重新让三人眉开眼笑。 “三位放心,商会会长只是一个名誉上的领袖,如何管理商会,还是要看专业人士。这一点,我并不会插手太多。” 第29章 粮商疯了? “我可以出点子出技术保证大家都有钱赚。但我不可能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商业上面,你们,可懂我的意思?” 三人这要是还不懂就白混了,一个个疯狂点头保证。 “如此最好。行了,你们先回去吧。这几日,我会根据表现,来安排你们在商会中的位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三人也明白自己再留下也没什么用了。 当即,三人纷纷告辞。 在从后门离开时,毛错还微笑着看三人:“三位掌柜的慢走。” 三人与毛错还手客气,比及离开后门,立刻就骂了起来。 “姓赵的,你是看老夫发达了你心里不舒服是吧。” “老匹夫,是又怎么着。老子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我呸,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姐丈在边军中当将军呢。” “说的跟你之前没有给崔公祖当过狗一样,咱俩谁也别说谁。” 俩人骂个不停,孙盛安却难得保持了沉默。 姚腾创办商会是板上钉钉的,自己必须要在商会提案创办起来之前,努力表现让姚腾记住自己才行。 毕竟,论财力和人脉,自己比不过钱明与赵德柱。 更别提之前自己还是和赵德柱混的。出头的机会可不多,自己这次必须把握住了。 想到此,孙盛安直接扔下谩骂的两人,自己不吭不响的走了。 他走后许久,钱赵二人这才意识到少了个人,稍微一思考后叫了一声不好,赶忙招呼各自的管家离去。 … 书房内,毛错从后门回来。 “怎么样,他们都走了?” “是的殿下。”毛错脸上笑容很盛。 俩人刚见面时姚腾说要和粮商合作一事,对毛错的震撼还是非常大的。 一来,他觉得这些粮商除了会吸百姓血外没有一个优点。二来,他觉得姚腾也没办法收服这些人。 但姚腾今晚上的表现,让毛错挑不出来任何毛病。 先是用利益拉二十家粮商下水,然后又通过粮商内部的矛盾,在赵德柱和钱明俩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甚至,就连跟着赵德柱多年的孙盛安都为此自立门户。 可以说,只要姚腾在对三人态度上不犯大的错误,三人即便明白过来自己被利用,也会巴巴的贴着姚腾走。 至于其余的十七家粮商,连自己的老大哥都被姚腾折服了,他们还会翻起什么幺蛾子么? “很好,想来用不了几天,钱粮军械就会送过来了。到时候,工厂一建,百姓那边也不需要咱们继续提供钱粮了。接下来,就是专心备战一事了。” 伸着懒腰,姚腾一脸享受:“明天一早,先生你以父皇的名义张贴两张告示。一张是与粮商们合作建立工地一事。另一张,则是太守府重金聘请铁匠,木匠数十人。要求至少有二十年经验的优先。” 毛错愕然:“二十年经验,殿下,这可不好凑齐呀。若是学徒,倒是很快就能找到。” “学徒不行,必须是有经验的老师傅。咱们也该组建自己的技术团队了。毕竟连弩可是咱们的秘密武器,绝不可外传的存在。” 毛错点头,就是还有些担心:“那钱明赵德柱他们那边?” “放心,他们不会透露出去的。他们要比咱们还要担心传出去的后果。毕竟他们这会儿比谁都希望义军能挺过去呢。” 听到这里,毛错才放下了心,转身去了。 他走后,姚腾又修改了一下连弩上的图纸,这才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整个朔州迎来了一个地震般的消息。 城内二十家粮商,无一例外的撕毁了粮行下所有奴隶的卖身契。 除此之外,他们还立下日后凡是前来粮行上工的百姓,每个时辰有二十文钱工钱的条件。 两条消息一出,整个朔州的百姓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这些粮商疯了不成? 他们这是突然学好了?不吸百姓们的血,转而造福百姓了? 不只是百姓们如此,就连那些粮商们自己的家眷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老爷这是怎么了? 有几个泼辣的夫人,还大庭广众的和自家掌柜的大打了一架。 据围观的百姓们所说,肚兜都打飞了。 那场面,别提多辣眼睛了。 然而,上午这两条消息不算,下午又是两条劲爆的消息,疯狂刷新着百姓们的认知。 两封从太守府贴出的告示昭告全城。 第一封,是天子姚仁下令,由二十粮商出资,将在城西修建工厂。 建成之后,全城百姓都可以前来上工。当然嘛,工钱要比个人接私活低一些。每个时辰十五文钱,但胜在稳定,中午还会管一顿饭。 另一封告示,则是太守府要招募铁匠木匠数十人,有二十年经验的优先。 前者是义军最高领袖姚仁下的命令,后者是在百姓心中,比姚仁还要受大家尊重的太子姚腾下的命令。 结合上午的两条消息,朔州十万百姓全都轰动了。 大家自发上街,一边哭一边笑,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 今后,大家再也不用担心没有钱没有粮而被逼得卖儿卖女了。 义军,果是百姓们的救星,是百姓们的再生父母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无数上了年纪的百姓自发的跑到太守府门外磕头,感谢着姚仁姚腾父子。 那府门外山呼海啸的感激之声,都把正在开会的姚仁父子都惊动了,带着义军元老跑出来,挨个将大家搀扶起来。 “陛下,啥也不说了。老汉这一家几口人的命,往后就是您的了。这大半辈子了,老汉从来没有想过,日子还有盼头。” “是啊陛下,义军真是我们的再生菩萨,回去之后,我就让我家那小子参军去。” “陛下,工厂建成之后,要不要俺们这些娘们上工啊。” “是啊,别看俺们是女人,但干起活来不比男人差。” 面对热情的百姓们,姚仁顾得来这个顾不上那个,只能大声扯嗓子高喊:“诸位尽管放心。义军与粮商掌柜们合伙创办工厂,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谋生的去处。这一点,朕可以向大家保证。” “另外,工厂修建过程中,大家也可以去帮忙修建工厂,毕竟早日建成,大家也能早日上工不是。还能赚取工钱,一举两得的事情。” 第30章 技术团队 看着便宜老爹在百姓面前忙的涨红了脸的样子,姚腾悄悄给毛错鲁弼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偷偷撤下跟着姚腾回到了后院之中。 此时的后院,除了寇大叔和他那几个助手之外,零零散散还站着七八个人。 这几个人,是看到告示后,第一时间跑来太守府面试的铁匠和木匠。 “大叔。” 姚腾笑着喊了一声。 寇大叔闻言连忙回头笑着回应:“殿下。人都集合起来了,就等您来训话了。” 对于寇大叔的表现,姚腾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寇大叔原名寇方,并非是三村出身的百姓。 他原本是崔公祖的马夫。 姚腾攻破太守府时,顺带解救了他。 只可惜,寇方在朔州这块早就没了家人,姚腾看他可怜,就继续把他留在了府中干活。 后来,姚腾发现寇方为人细心,而且老实敦厚,就把他调到了后院管理冰块和蒸馏酒。 寇方也确实感恩,姚腾交代给他的事情,他都做的面面俱到。 这不,城中铁匠木匠们一来,姚腾就让寇方暂时做他们的领队了么。 在寇方的邀请之下,姚腾背着手,走到铁匠与木匠们面前。 大家还都有些拘谨,朔州这几日,大家都听说过面前这位少年太子的事迹,也见过他被百姓们爱戴的样子。 如今,近距离接触下,难免有些束手束脚,有两个人一激动,还差点没跪下来。 “不错,果然精气神十足。” 有个胆子大的铁匠,鼓起勇气询问姚腾:“殿下,真的和告示上说的那样,您一天给我们开一百文的工钱么?” 姚腾点头:“当然,如果你们能做出我所说的东西出来,还另有赏钱。” 听到这话,大家脸都激动的红了。 现在朔州哪怕是个小孩子都知道,义军中的少年太子,那可是说到做到的主。 城里有名的过街老鼠方截,都能因为扛木头赚了一千钱,更何况自己? 念及此处,便有人忍不住的搓手问道:“不知道殿下让我们做什么东西。” 姚腾一伸手,鲁弼便取出图纸递来。 “你们看看这个。” 大家将图纸拿过,一个个都有些茫然:“殿下,这是弩?” “不对啊,这弩跟之前见的也不一样啊。而且,这弩上面的匣子是干什么的?” “还有这个小房子似的东西。” 姚腾哈哈大笑:“这两个当然不是弩,而是连弩。” 说着,他就为大家解释起来。 虽然来的人数量没达到姚腾的要求,但每个都是有着二十年经验的老师傅了。 姚腾一解释,大家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当即,就有几个老师傅啧啧的叹:“不愧是殿下想出来的东西,果然精巧无双。” 面对夸奖,姚腾忍不住老脸一红有些羞涩。 毕竟这些图纸也是他前世从网上白嫖来的罢了。 不过嘛,在这个世界又没有互联网,那就跟自己想出来的一样。 一想到这里,他也就释然了。 他抬头看向这些人里经验最丰富,声望也最高的一位铁匠刘铁柱:“刘大叔,这两样东西,如果大家一起做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刘铁柱捏着下巴沉吟:“刚开始做可能要麻烦一些,大家一块做的话,应该十天左右就能搞定。” 姚腾低头算了算时间:“十天么。” 刘铁柱不解:“怎么了殿下。” 姚腾没有说话,十天的时间太长了。 毕竟,自己夺下朔州已经有九天了。梁师满迟迟见不到朔州方面的人,肯定会派人来检查的。 到时候,自己夺城的事情泄露,势必会引起梁师满的围剿。 换句话说,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能再快点么?” 刘铁柱挠了挠头,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大家伙凑在一块商量,最终道:“八天,不能再少了。毕竟人手有些不足,就是想快,大家也快不起来了。” 姚腾闻言想了想:“行,八天就八天。你们先做着。我会尽早找来更多人手。” 刘铁柱闻言答是。 “另外,我还有一句丑话说在前面。各位也别嫌我说话难听。” 刘铁柱等人纷纷抬头看来。 姚腾一脸严肃认真:“图纸上所记载的东西,关乎义军生死存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妻儿都不许泄露。若但凡有一点风声传出,诸位应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听着姚腾冷冰冰的话,所有人都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当即,就有人跺地捶拳保证:“殿下放心,这些东西就是烂在我们肚子里,我们也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姚腾这才一挥手,重新恢复了和善笑容:“好了,事不宜迟,我就不耽误各位的创作了。八日后,我期待着大家的成果。” 说完,他就去了,临走时,还给了寇方一个眼神。 后者很聪明的跟了上来。 “寇大叔,这些人我交给你了。你盯紧了他们,要务必保证图纸上的内容不能泄露出去。” 寇方有些为难:“殿下,在府内的时候我还能盯着他们,可他们总是要回家的啊,那时候我怎么盯着。” 姚腾对鲁弼一招手:“之前让你组建的眼线如何了?” “回殿下,基本上已经成型,做一些盯梢的工作,应该没问题。” “好,这些匠人在府上时,由寇大叔盯着。他们回家之后,我就交给你了。” “是,” “先生。” 毛错立刻抱拳。 “这两天继续招揽匠人,朔州人手不够,就跑到下面乡镇去招。” 毛错愕然:“殿下,我们目前只控制了朔州城,下面乡镇可不是我们势力范围。万一由此走漏了消息。” “没关系,当务之急,是先将连弩做出来。武器没做出来,就算是晚暴露几天也没什么用。” 毛错明白姚腾的意思,也不再劝了。 吩咐三人之后,姚腾又跑到后院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与此同时,粮商赵德柱家中鸡飞狗跳。 本就长相凶恶赵德柱此时越发的狰狞,他一脚踹翻了自家管家,脸上怒不可遏:“狗东西!你再说一遍!王玄敢那家伙跑哪去了!?” 第31章 太冲动了 被踹翻的管家赶忙一溜烟的爬了起来,低着头,战战兢兢不敢答话。 赵德柱背着手来回转圈,越想越是生气。 他猛地停下,一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管家:“我说,你该不会是诚心让那王玄敢跑的吧?” 管家愣住了。 赵德柱冷哼道:“你想害死老爷,好图谋老爷的家产是吧?否则的话,缘何老爷昨晚上吩咐你的事情,你今天才去做!” “冤枉,冤枉啊老爷!” 管家吓傻了,砰砰磕头:“小人从昨晚上回来后就一直在整理粮行内所有记录在册的奴隶名单。一直是今早上才收拾好交给老爷您。” “做完之后,小人可是片刻都没敢歇息就去王玄敢落脚的地方找他了。老爷明鉴,老爷明鉴啊。” 赵德柱重重的哼了一声:“狗奴才,还敢狡辩。来啊。” 两旁边闪过家奴大喝:“有!” “把这狗奴才的腿给我打断。” “是!” 管家喊冤的声音逐渐远去,不一会儿,厅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待等到家奴重新将管家带上来时,后者两条腿早已经变得血淋淋的,那森森骨茬都冒了出来。 见此情形,赵德柱满意的点了点头:“来人,准备金银,备车去太守府。另外别忘了准备一根麻绳,把这狗奴才也带上。” 很快的,一辆马车就由赵府出门,趁着街上还没宵禁,往太守府而来。 比及赵德柱赶到太守府时,白天在这里磕头的百姓们早就回家了,地面上,只留下了无数杂乱无章的脚印。 当赵德柱跳下马车,准备往里进时,门口的卫兵早有警备,大喝一声手按刀柄向前。 “什么人,站住!” 刚走没两步的赵德柱被吓了一跳,连忙大喊:“别动手,是我,是我。” 卫兵瞪眼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赵德柱的身份。 还是他旁边的同伴啊哈一声,拍脑门道:“这不是赵德柱赵掌柜的么。您这是什么造型啊?” 但只见,赵德柱光着膀子,身上捆着一条麻绳,就跟龟甲似的。 再加上他本就面相凶恶,怎么瞧怎么不像良人。 若非昨夜卫兵见过他,对他还有一点印象的话,怕是这会儿俩人的环首刀就已经砍了下去。 赵德柱讪讪的笑,有些尴尬:“那什么,劳烦二位和殿下通禀一声,就说赵德柱有要事求见。” 两名卫兵打量了一番赵德柱,留下一个现场看着,另一个转身进去了。 不一会儿,那卫兵出来,将赵德柱和他那个被打断腿的管家给带到了姚腾书房。 书房中,姚腾正在和毛错对着孙盛安送来的账单。 不愧有胆子跟钱明赵德柱挣会长的任务,家底还真厚。 这第一天,孙盛安光是粮食就送来了十万斤,钱百万,以及足以武装起三百人的军械衣服。 “草民赵德柱,参见太子殿下!” 正乐的合不拢嘴巴的姚腾闻声,头也不抬:“赵掌柜啊,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说着,姚腾就吩咐毛错道:“别忘了把这二百斤生铁也记下来,打造打造,也够几十人用的了。” 毛错点头。 赵德柱见状,更加不知道要怎么说好了。 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赵德柱这才壮着胆子跪下:“殿下,赵德柱特来请罪!” 姚腾闻声抬头,然而当看到赵德柱的打扮,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赵掌柜,你这是在玩sm?” 赵德柱有些懵:“什,什么木?” “呃,没什么。” 说着,姚腾赶忙绕过来将赵德柱搀扶起来:“赵掌柜,大晚上的这是做什么。” 赵德柱闻言,扭头冲外面道:“还不把那个狗奴才带进来。” 话音落下,两名家奴拉着扛着断了腿的管家入内。 赵德柱拱手下跪:“赵某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姚腾都懵了:“不是赵掌柜的,你都把我给整糊涂了。到底怎么了。” 赵德柱唉了一声,这才将王玄敢跑了的事情说了。 话说完,姚腾眼珠子瞪的溜圆。 不是,猪脑子啊。 知道王玄敢的危险,回去之后第一件事还不是取消刺杀任务。 靠,你是看我这几天太顺利给我上难度了是吧? 赵德柱低着头不敢看姚腾。 他也知道,单论这件事,姚腾就是把自己杀了都不为过。 其余十九家粮商知道了,非但不会阻拦,反而还拍手叫好。 特别是钱明与孙盛安,这俩人巴不得自己死呢。 可以说,从出生到现在为止,赵德柱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么紧张过。 毕竟,自己的小命是真的在别人手里捏着了。 “赵掌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半天,姚腾恨恨道。 赵德柱心里一咯噔,心说完了。 “来人!” 姚腾喊了一声。 赵德柱双眼圆睁,正赶上鲁弼从外面回来,大声喊道:“这门外哪来的一箱金子啊。” “赐座。” 赵德柱松了口气。 毛错一脸不可思议的转头来看,脸上一副殿下你是在逗我的表情么? 姚腾笑容有些讪讪,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赵掌柜一片忠良,孤自是省的。” 姚腾拉着赵德柱的手,笑吟吟说道。 赵德柱感动不已:“殿下。” “那什么,门外那箱金子是赵掌柜你的么?” 赵德柱摇头。 姚腾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来人!” 赵德柱赶忙道:“那是殿下的。” 姚腾飞速变脸:“光赐座怎么行,看茶!” 毛错无语了,他觉得之前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太冲动了一些。这太子哪都强,就是这节操么… 拉着赵德柱的手,姚腾好一阵的安抚。 那表现,就跟亲哥俩似的,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把赵德柱都感动的哭了。 以至于赵德柱离开的时候,后者还砰砰的磕头,说自己对不起殿下,对不起义军。 站在门口,目送着赵德柱远去,姚腾一回头,正是迎上毛错那幽怨的眼神。 姚腾有些心虚了:“先生为何如此看我。” 毛错叹了口气:“殿下,您这节操…” “嗨,赵掌柜的也不容易。你没听他说么,都是他那管家忙起来忘了。” 毛错内心:“呵呵,我信你个鬼。” 俩人一前一后返回书房,姚腾立刻关上了门,然后飞扑上去,化身财迷清点起了箱子里的钱。 第32章 你保护我? “咳咳,殿下啊。” 毛错实在是忍不住了,出声打断姚腾。 姚腾一手抓着金子,一手抓着银子,听到声音抬起头:“啊,先生怎么了,有事您说。” “这王玄敢一事。” 姚腾脸上这才露出凝重的神情出来。 “此人当真难以防备?” 毛错点头:“据传闻,他要对付的人,还没有失手的。”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这次就失手了呢?” 看到毛错无语的表情,姚腾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嘛。” “殿下,这不是玩笑。现在义军,不,现在全朔州的百姓之兴亡,全系在殿下您一人身上。绝不可大意。殿下应当多增加护卫人数,以保万无一失才是。” 姚腾闻言忍不住叹息:“先生之言我何尝不知道呢。但眼下朔州各处都需要人手。我总不能把大家都绑在我身边吧,这也不现实啊。” 毛错张口还想再说,就被姚腾给拦住了:“行了先生,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放心,我还没有傻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倒是先生你。若是去乡镇招人,需多带一些随从。” “如今这世道不太平,朔州又是山贼频繁出没之地。若先生路上万一有个好歹,我可是追悔莫及啊。” 毛错深为感激:“殿下,我…” “好了,没什么事先生就先回去休息吧。我要数钱哦不,我要总总孙掌柜送来的帐。” 毛错:“…你把我刚才的感动还给我。”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姚腾正躺在钱堆里睡得呼呼正香。 忽地,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房间里好像是多了一个人,而且,就站在身边盯着自己。 第六感告诉姚腾,这人绝对不是鲁弼,鲁弼从来不会在自己睡着时站在自己身边。 等等。 难道是王玄敢! 念头一起,姚腾瞬间慌了。 紧张的气氛迫使姚腾睁开眼去看,只是一眼,差点没给他心跳吓停。 只见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张脸,离自己只有不足二寸。 心脏骤停,瞳孔紧缩,甚至连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直到双瞳重新聚焦,姚腾方才认出这张脸的主人。 精致的皮肤,漆黑的双眸。 等等,这人是… 姚腾顿时破口大骂:“靠,毛闲,要死了你。你不声不响跑我书房看我睡觉做什么!变态啊你!” 毛浣纱撇了撇嘴巴,将身子收了回来:“我爹让我来贴身保护你。” 正拍打胸口的姚腾闻言一愣,抬头错愕的看毛浣纱:“你,保护我?” “怎么?有问题?”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确定是来保护我?” 毛浣纱也不废话,从姚腾身下抽出一吊钱码在桌子上,只见她肩膀一晃,便从肋下抽出刀来。 寒芒一闪,紧跟着便是清脆的铜钱破碎声。 那一吊钱整整齐齐的从中间分开。 姚腾看的嘴巴都不自觉张了起来。 “怎么样,我能保护你不?”毛浣纱收起刀,得意洋洋说道。 “败家子啊,那可都是我的钱啊。” 姚腾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滴血了。 这一吊钱,够太守府三天的伙食费了。 他跑上去将斩开的铜钱归拢起来捧在手心之中,刚想要再埋怨两句,但是当他看到铜钱切口时,瞬间瞳孔地震。 但见切口处平平整整,就好像是机床切割下来似的,剖面处,反射着金属质感的寒光。 姚腾不由得露出凝重的神色出来。 因为就连一直担任他贴身护卫的鲁弼,都无法一刀将一吊铜钱斩的如此齐整。 放眼整个义军内部,那更无一人可以做到。 “那个毛贤弟,你练过?”姚腾再张口客气多了。 毛浣纱得意的哼了一声,她对姚腾前后态度的转变很是满意。 “之前爹在中原做小吏时,跟我家隔壁的大叔学过几招。” 姚腾啧啧称叹,站起身来朝着毛浣纱走去,一边过来,还一边伸手。 毛浣纱一脸的谨慎提防,她往后退了一步做出准备攻击的架势:“站住,你想要干嘛。” “别紧张,我是想问问你,这一招能教人不?” 毛浣纱先是一愣,旋即上下鄙夷的打量姚腾:“你也想学?” “不是,我想让你教给义军兄弟们。要是兄弟们都学会了这一招的话,那日后跟梁师满开战,岂不是无敌了。” 毛浣纱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这家伙,是真敢开口啊。 要知道,自己光是学这一招就用了足足三年。 教自己这招的大叔说过,这一招只要自己练会精通了,足可横行天下。 结果姚腾这货上来就想自己把这招交给所有的义军? 呸,还太子呢,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太子。 带着这样的想法,毛浣纱黑着脸重重的哼着:“教不了。” 说着,毛浣纱掉头就出去了。 这把姚腾搞得一脸纳闷,心说这家伙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按下疑惑,姚腾整理好衣装出门,照例来了大厅开会。 期间,毛浣纱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还把姚腾头号护卫鲁弼都给挤到一旁去了。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鲁弼还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很显然,在姚腾睡觉期间,俩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昨日各个粮行掌柜的释放奴仆之后,前来投军人数暴增,只一天便有七百九十四人。预计接下来几日,人数还会增多。城北军营应当扩充了。否则新兵就要没地方安置了。” 负责招兵的魏二虎汇报完,便坐了回去。 坐在姚仁下手边的姚腾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心里早就有所准备。 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再加上老爹的圣旨,粮商的集体配合,若是一天再招不了这么多兵,那才是反常呢。 想到此,他便开口道:“虽然最近参军者多了,但切记,我军只要保持五千编制即可。多的话一个不要。而且,在招兵时,也要做到宁缺毋滥懂么?” 魏二虎不明白了:“殿下,与梁师满的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了,这时候不应该是多招兵马为好么?” 魏二虎这么一说,负责管理新兵的姚庆和魏览也都点头表示赞同。 姚仁也把目光投向姚腾,眼神中带着询问。 当着众多疑惑目光,姚腾缓缓摇着脑袋:“兵贵精而不再多。以朔州一个城池,养五千兵已是极限。最最重要的是,以目前我们的时间,再多的军械也无法赶制出来。总不能到时候打仗了,让一群没有武器的新兵拿着烧火棍上战场吧?” 第33章 未来 “因此,五千兵马,是最适合我们的数量。不管是对我们来说又或者是百姓们而言。” 毛错在一旁微微颔首:“二十养一,这个比例确实是最合适的。过高则百姓负担加重。过低则实力不济。” 其余人闻听此言,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大家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 毕竟才五千人啊,对比梁师满二十万边军,咋看咋觉得少了。 尽管大家都知道梁师满不可能把二十万边军都调过来围剿自己,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人多更让人安心的么? 撇下心事重重的众人,姚腾示意会议继续。 很快,负责新兵操练的姚庆,统计后勤并处理政务的毛错全都一一汇报完毕。 十日来的准备,在这一刻,终于见到成效。 义军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向着好的一面发展着。 众人的脸上,也散去了凝重,多了几分喜悦。 “很好,有诸位努力,腾儿操持。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即便是梁师满率军前来,我们也不惧他!” 会议最后,姚仁站起握拳,发表了会议总结。 所有人都跟着起身大声应和。 当会议散去,众人都各自离去忙碌之际,太守府外,才急匆匆跑来了薛长生。 后者还是一副大马哈的样子:“对不住殿下,来晚了,来晚了。” 刚因为义军步入正轨心情不错的姚腾瞬间就不高兴了。 他拉着脸,十分不满的问道:“薛伯父,我想你有必要解释一下了。为什么每次会议,你都要迟到甚至缺席?” “呃,那什么殿下,我那不是军务繁忙么。” 姚腾冷笑:“是么,繁忙到了青楼姑娘的床上?繁忙到了整日与那些嫖客们吹嘘你要升职做大将军了?忙到了所有军务都扔给你的侄子薛仝,自己回军营倒头就睡么?” 薛长生大惊:“殿下怎么知道!” 话出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捂住了嘴巴。 “哼,薛伯父。作为晚辈,侄儿奉劝你一句。眼下义军正是关键时刻。各处都需要人手。若你继续这下去以至于引起大家不满的话,别怪侄儿没提醒你。” “到时候,侄儿认得薛伯父。太子可不认你这个骠骑将军!” 说完,姚腾甩袖离去。 只留下一身脂粉气的薛长生站在原地,惶惶不安。 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这些天做的每一件事情,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的呢? … 训斥过了薛长生,姚腾回到后院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气。 自从他从鲁弼口中听说了薛长生这几日的所作所为时,他真想一刀把薛长生阉了。 就没见过这么没脑子的人。 大家都在努力,就你管不住下半身是吧? 不抓紧时间壮大自身,等梁师满来了,大家一起玩完。 看出了姚腾在气头上,跟着的鲁弼一声也不敢吭。 反倒是另一边的毛浣纱很好奇:“你不是一向法纪严明的么,那薛长生这么行事,你就只是口头警告他?” 姚腾白了一眼毛浣纱:“眼下义军最需要的是内部稳定。杀薛长生容易,但杀了他薛家村那边我怎么交代?不是因为这个,我第一个砍他。” 闻言,毛浣纱忍不住吐舌:“我还以为你只会做好人呢。” 旁边的鲁弼听到这话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好人?你说我家殿下啊。 你小子是没有看到殿下火烧虎头山的时候。 五千官兵啊,除了少数运气好跳进水里的官兵俘虏之外,其他的全都化作了虎头山的养料。 到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虎头山还时不时的冒着烟呢。 懒得和毛浣纱讨论,姚腾巡视后院。 刘铁柱等几人正分工打造着连弩。 有抡铁锤的,有拿锯子的,都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姚腾看了一会儿,在给众人讲解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之后,这才离开去了城北军营。 教导并巡视完新兵们操练的八阵图,他又转道去了新划分的工地,日后的工厂。 见是姚腾来,正翻新土地,搬运砖石的百姓们都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冲着姚腾挥手致敬。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化不开的笑容。 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小儿,都知道是义军的到来,是太子姚腾与陛下姚仁的到来,让大家过上了好日子。 望着满脸都是笑容的百姓们,姚腾内心那不满的情绪,也略微释放了一些。 他满面欣慰的望着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工地:“真好。” 毛浣纱嗯?了一声,歪着头打量姚腾。 在这一刻,她从姚腾脸上看到的不是愤怒与算计,更不是狡黠与贪婪。 平和。 是的,她从姚腾的脸上,看到了平和二字。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春日的午后。吃饱喝足躺在庭院树荫下,感受着风吹过耳畔,虫儿鸣叫,鸟儿振翅。 天地一切,都归于平静。 没有争斗,没有欺压,有的,只是一切万物生灵在经历过严冬后,那向上迸发的欣欣向荣。 过去的朔州城,是死气沉沉的。 百姓们走在路上,再亲密的亲朋见了面,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麻木的仿佛皮影戏里的人似的。 现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那笑容之中,是重获新生,苦尽甘来的喜悦。 更是对未来的希望。 因为姚腾的到来,整个朔州,突然活了过来。 恍惚间,毛浣纱忽然觉得一切都渺小起来,唯独眼前的姚腾,身影越变越大。 “难道,果真如父亲所说,你有能力改变这个世道么?” 毛浣纱禁不住喃喃自语。 正看着百姓们的姚腾闻声回头:“你说什么?” 毛浣纱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说没有。 姚腾眨了眨眼,只觉的毛错家的小子有些古怪。 这家伙一直盯着自己看什么,难道自己脸上有饭粒? 不能够啊,自己摸着挺光滑的啊。 继续在工地待着,期间,姚腾还帮着百姓们一块整理地面,搬运砖石。 一直是等太阳下山,他这才伸着懒腰,打道回府。 跟着的毛浣纱全程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偶尔歪头沉吟,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第34章 叙职日 一连数日,姚腾都活动在后院,军营,工地之间。 期间,毛浣纱和鲁弼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以至于每次出门,姚腾身边前后簇拥都超过了二十人。 过去他走在街上,百姓们见了都会打招呼,有时候姚腾还会停下来与百姓们聊上几句家长里短。 但现在不同了,百姓们远远的瞧着姚腾身边那些人就不敢过来。 毕竟,那些按着刀一脸凶相的护卫们太吓人了。 照例在城中转了一圈回来,姚腾刚进门,迎面就撞上了老爹姚仁。 “腾儿,正好你回来了。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姚仁领着一名卫兵,一脸严肃的说道。 姚腾就很好奇:“什么事这么紧张?” “你知道叙职日不?” 姚腾眨了眨眼有些茫然:“什么叙职日?” “就是崔公祖规定的,朔州各处乡镇的官员每隔一个月,就会来朔州叙职。” 姚腾嗨了一声,刚想要说来就来呗,话到嘴边时猛地反应过来:“等等老爹,你的意思是?” 姚仁神色凝重点头:“后天就是叙职日了。到时候,朔州九县县令都会前来。但崔公祖…” 姚腾脸上就犯了难色,他直接蹲了下来。 姚仁也有些为难,建议道:“要不,把这些县令全都抓了?跟崔公祖关在一起?” “老爹你别逗了。抓了他们容易,那九个县怎么办?县衙门看不到他们回去,万一来朔州寻人呢。一个不小心把咱们占据朔州的消息泄露出去。那再过来的,可就是梁师满和他的边军了。” “眼下,咱们能瞒一时是一时,哪怕多争取一天时间,咱们战胜梁师满的几率也会大上一分。” “可九县县令一来,到时候肯定瞒不住啊。” “看来,只能去找崔公祖了。” 姚仁一愣:“崔公祖?找他干嘛?” “让他帮忙瞒过去。” “他会同意么?” “不同意也得想办法让他同意。现在暴露,对我们有害无利!该死,好好的搞什么叙职。一个县都治理不明白,还好意思做县令。” 姚仁:“…” 一时间,姚腾的好心情都没了,转身直奔监牢而来。 … 自从被关入监牢,崔公祖的心态彻底崩了。 他原以为,姚腾会立马杀了自己。 因此,最开始的时候他惶惶不安,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屠刀落在头上。 那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后来,崔公祖释然了,准确来说,应该是麻木了。 他变得不再恐惧,反而有些希望解脱的日子快些到来。因为每天醒来就等待审判的日子太煎熬了。 但结果依旧,姚腾,义军,似乎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每日与自己作伴的,只有腐朽的稻草,恶臭的监牢。 以及只有那透过一小道可怜光束的窗户。 每日都是如此,平静的没有一丝意外,平静到了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个世界给遗弃了。 今日醒来,崔公祖又如往常那样坐在栅栏旁边,抬头呆呆的望着头顶的窗户发呆。 “殿下,您慢点,留神脚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崔公祖看着窗户将要昏睡过去的时候,耳畔就听到幽暗腥臭的监牢内,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 刚才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崔公祖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跳了起来。 他双手扒着栅栏,努力将脑袋往外挤,似乎是要辨明声音的来源。 “殿下,到了。” 两名卫兵打着灯笼,领着姚腾一行人来到关押着崔公祖的监牢外。 他们到时,崔公祖的脑袋挤出了栅栏,身子还在监牢内,就像是个被卡了脑袋的二哈。 望见姚腾一行人,披头散发,脏兮兮臭烘烘宛若乞丐一般的崔公祖呵呵傻笑了起来。 “反贼,反贼。” 他一只手指着姚腾,大喊大叫。 卫兵恼了,抽出腰间的刀鞘就要打。 只是还没等刀鞘扬起,就被姚腾给拦下了。 “住手。” 走向前,姚腾站在崔公祖的面前,伸手帮他整理着额头上的乱发:“崔太守数日不见,因何憔悴至此呢?” 崔公祖破口大骂:“反贼,休要假惺惺的。有本事便杀了本官。本官宁死也不会与尔等反贼为伍!” 姚腾乐了:“反贼?你暴景开国之高祖,不也是反贼起家么?怎么,他高祖皇帝做得,我姚腾就做不得了?” “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高祖皇帝相提并论!” “行了崔太守,这里也没有别人,你这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装给谁看?趁着我还有耐心,咱们不如坐下来谈谈条件如何?” 刚才还一副疯疯癫癫,动不动就说死的崔公祖明显楞了一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姚腾就扭头示意卫兵打开牢门。 “除了毛闲鲁弼,其余人都下去,我和崔太守聊聊。” “是,殿下。” 很快,随从们与监牢卫兵全都离去。 只留下毛浣纱和鲁弼俩人一左一右呆在姚腾身侧。 “崔太守想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一句话,就可以帮你。” 姚腾不浪费口水,上来便直奔主题。 那崔公祖闻言,多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你要放我走?” “不,只是放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出去透透气。” 崔公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地明白了。 他嘿嘿的笑:“小反贼,叙职日就要到了吧?” 姚腾耸了耸肩膀也不否认。 “怎么样,想出去不?” 崔公祖把脑袋往外拔了拔,结果那栅栏卡的死死的,索性他就放弃了。 “若是之前,我自然是想出去的。不过现在嘛,我倒是没有那么紧迫了。” “既然是谈条件,那殿下就要有谈条件的诚心。” “哦,说说你的条件。” “我可以答应帮你们把叙职日遮掩过去。条件就是让我离开朔州。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鲁弼张口就骂:“狗官,做你的梦去吧!你的下场只有千刀万剐。” 崔公祖就嘿嘿一耸肩:“那本官就爱莫能助了,殿下,请离开吧。别打扰我休息。” 姚腾皱眉望着崔公祖:“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 “好,希望你别后悔。” 崔公祖冷笑连连,威胁我?巧了,现在本官还真就不怕你。 仗着叙职日,崔公祖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姚腾。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觉得情况有些失控了。 第35章 有辱斯文 唰的脱衣声。 崔公祖慌乱异常:“小反贼,你拽本官腰带做什么!” “毛闲鲁弼,给我按住他两条腿。” 鲁弼答应一声就上。 毛浣纱有些羞涩,但还是照着去做了。 那崔公祖脑袋卡在栅栏里,两条腿又被按住,只有两只胳膊胡乱的折腾。 姚腾也不跟他客气,拽开他的腰带之后就开始扒裤子。 崔公祖惊叫连连:“快住手!快住手!有辱斯文!” 姚腾呵呵而笑:“有辱斯文?这才哪到哪。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有辱斯文呢。鲁弼,把他手脚捆上。” 鲁弼答应一声,就拿着崔公祖的腰带去捆手脚。 不一会儿功夫,只穿着一条亵裤的崔公祖就撅着屁股,手脚被拴在栏杆之上。 他想要扭头,努力的解开这个羞耻的姿势,但栅栏之间的缝隙,却根本不给他转头的余地。 “崔太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崔公祖还在嘴硬:“呸,本,本官家族累世公侯,出将入相。岂能向你这个反贼低头!” “行,有种。鲁弼,去,找百姓借几头猪来。要种猪。” 鲁弼很好奇:“殿下,要种猪做什么?” “当然是给咱们崔太守疏通疏通。告诉百姓们,有乐意跟过来看的尽管来,本太子都欢迎。” 崔公祖听到这里慌了。 他是读书人,哪里见过这个。 更何况,崔公祖一直都以自己是清河崔氏的族人自傲。 哪怕他是只是出身小宗,但这依旧无法阻挡他对家族的荣誉感。 如今,听到姚腾的话,崔公祖只觉的一股莫名的怒火与耻辱萦绕在心头。 他怒不可遏,恨恨的骂着姚腾:“小反贼,你这是在玩火!崔家若知道你如何对我,绝不会饶了你的!崔家家主会动用一切的关系,将你弄死在北地的!” 姚腾哟了一声:“看来咱们崔太守还是没弄明白情况啊。去鲁弼,再顺便给我带过来几个说书的先生。要他们现场取材,务必给我编出来个精彩的故事传唱。” “别,别,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 这一次,崔公祖不仅慌了,而且怕了。 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崔家会不会发动家族底蕴弄死姚腾自己不清楚。 但让崔家蒙羞的自己,是绝对好不了的。 说不定,他所出身的小宗,都要被整个抛弃了。 身败名裂,他不怕。有辱斯文,他也不怕。 他怕就怕死后为崔家抹黑,被崔家除名。 正常死在义军手里,说不定崔家还会动用关系,给自己追赠一个功臣的名声。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姚腾所说之事,那整个崔家,都会被自己连累的名声臭了。 以后百姓们提起崔家,都不再会说清河崔家了。而是会说哦,原来是个出了种猪太守的崔家啊。 “还愣着干嘛,快去找种猪啊。” 姚腾就像是没有听到崔公祖的话一样,催促着道。 不等鲁弼答应,崔公祖那便就哭的跟死了亲爹一样。那大鼻涕跟眼泪一块往下掉。 “殿下,别,别。您说什么我都答应,我全都答应。我以崔家祖先之名发誓还不行么!” 姚腾这才挥手制止住了鲁弼,笑呵呵道:“我说崔大人。这就不行了?我还以为你多硬气呢。” 崔公祖哭的涕泪横流,他想不通,更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姚腾这般歹毒下作之人。 “鲁弼,帮崔太守松绑。” 鲁弼闻言,一把拽断了捆着崔公祖的绳子,揪着他的肩膀往后一拽,不顾崔公祖脑门被擦破皮,一把将他扔在了地上。 “我在监牢外等着你,穿好裤子就快些来。千万别想着咬舌自尽,一来那样死不了人。二来,死了的崔太守,我一样有手段让你身败名裂。” 崔公祖闻言,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心中最后一点想法被泼灭。 见此情形,姚腾转身哈哈大笑,朝着监牢外而去。 耳听着监牢走道内那回荡的笑声,崔公祖忍不住咒骂着魔鬼二字。 监牢外,姚腾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监牢里那味差点没让他吐出来。 那小味道,比他之前在乡村支教时,闻到的猪圈味还要冲。 毛浣纱不断的洗着手,刚才她和鲁弼在按崔公祖的手脚时,她觉得自己摸到了金汁。 又滑又黏。 “刚才如果崔公祖不肯服软的话,你是不是真的让鲁弼把种猪牵来?” 洗着手,毛浣纱嘴贱回头问了一句。 正努力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姚腾闻声点了点头:“是。” 听到这话,毛浣纱脸上变颜变色,只觉的胃部一阵抽搐。 努力了好久,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不过我觉得崔公祖撑不到那个时候。这种高门子弟,最在乎的并非生死。反而是那虚无缥缈的名声。”姚腾又补充道。 毛浣纱忍者恶心:“他若在乎名声。就不会在任几年把百姓们搞得民不聊生了。” 姚腾不说话了。 毛浣纱也懒得继续说这个恶心的话题,努力的搓着手。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地牢中,战战兢兢走出崔公祖来。 “哟,崔太守来了啊。” 崔公祖见了姚腾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嗷唠一嗓子往旁边跳开了:“你,你别过来。” 姚腾一脸黑线:“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你好好说。” 崔公祖脸色狂变,努力挤出谄媚的笑脸:“殿,殿下。您别靠我这么近。我,我怕。” “你看,这不就行了。怕就对了,当初朔州九县所有的百姓。也是如你现在一般害怕的。” 崔公祖闻言低着头,也不知道是羞愤还是怎么。 姚腾也懒得挤兑他,直接将人领回了太守府。 刚回来,姚仁就跑了过来,追问事情解决没有。 姚腾一指院子里脏兮兮臭烘烘的崔公祖:“喏,人来了。” 姚仁见状,忍不住眼前一亮,一巴掌重重拍在姚腾的肩膀上:“腾儿,还得是你啊。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说服的他?” 直到现在,姚仁还记得破城时崔公祖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现呢。 他原以为,崔公祖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万没想到,姚腾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事情给办妥了。 面对老爹的询问,姚腾哦了一声,张口刚想要说,边上的毛浣纱就再也忍不住,张口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第36章 陈别古 很快到了叙职日,这一日清晨,姚腾带着鲁弼与毛浣纱在城门口等待着。 因等待时间过长,他不断的打着哈欠。 “屁大一点的太守还搞什么叙职。那崔公祖真以为自己是土皇帝了,按时按点要下面人打报告。” 一边打着瞌睡,姚腾的嘴还不带停的。 在古代,就没有听过县令这种小官还要每月叙职一说。 只有皇帝,才有资格每年要求国内的官员这般做。 而且即便叙职也是分人的,只有那封疆大吏,一方要员才能入京。 崔公祖倒是讲排场,每个月都让手下的县令来一次。 要不是他搞出来的这个叙职日,自己今天用得着起这么早么? 自己用得着想出来那种下流的法子,恶心的毛闲动不动就吐么。 “殿下,来了。” 就在姚腾内心不住的诽谤之际,鲁弼忽然拿手一指不远处的官道。 姚腾闻言,立刻拍脸驱赶睡意,转头示意大家伙都精神一些。 第一个来的是五羊县的县令邱伯仁,四十余岁。 原本他是崔公祖手下的一名文书,来北地后,被崔公祖安排到了五羊县任职县令。 属于是崔公祖的铁杆心腹。 “小人见过邱大人。” 邱伯仁马车到了近前,姚腾不等其停下,便主动向前施礼。 马车上假寐的邱伯仁闻声睁开了眼睛,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在见到是姚腾的时候很是好奇:“你是何人?” “回大人的话,小人寇德,家父乃是太守府上马夫寇方。” 听到这话邱伯仁就不老满意了,自己好歹也是崔公祖的老部下了,怎么让一个马夫的儿子来接自己? 他冷哼一声:“就只有你自己?张从事呢?” “回大人,张从事奉大人命令去支援康司马平叛去了。城中人手不够。因此,大人特命小人前来迎接。” 邱伯仁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不满的。他哼了一声,就要让车夫把马车往城里去。 “大人。” 邱伯仁不满了:“你又要干什么?” 姚腾一脸谄媚的笑:“大人,太守大人有令。今日凡是前来叙职的各位大人,需等人齐了之后方可入太守府。其他大人还没来,只有劳烦大人先等候了。” 邱伯仁怒了:“小子,你可知本官是谁?告诉你,本官乃太守大人之心腹!你…” 姚腾不废话,直接掏出崔公祖的牌子。 看到令牌,邱伯仁瞬间哑火了,只是哼唧唧道:“算了,本官不与你一般见识,不就是等么。” 嘟囔着,他就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城门后面。 候着吧,一直是到了巳时,也就是上午十点左右,除了石县与朔州县的其他各地县令方才陆续赶来。 朔州既是县城,又是郡城治所。 在破朔州时,县令已经被姚腾斩了。 石县则是姚家村所在的县衙,三村举义时,大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攻入县衙,杀了县令。 后来官兵前往石县对付义军,在当地又劫掠了一通,以至于石县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县令上任。 带着七个县的县令往太守府走,看得出来,其他县的县令对邱伯仁都很是巴结。 毕竟是崔公祖的老部下,地位高。 唯独是桑县县令陈别古离的远远的,不肯与众人接近。 而且,这人一路上不停的咳嗽,用来擦嘴的手帕早就变成了红色。 这让姚腾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得了肺痨,有意识的对其避开。 很快,来到了太守府。 姚仁陪着崔公祖在大厅上接待几个县令。 有姚腾这两天的辅导,崔公祖的表现倒也说得过去。 不至于在众人面前露了破绽。 更何况,整个太守府的都是义军自己人,姚腾也不担心崔公祖鱼死网破之下翻脸。 叙职开始,先是由邱伯仁挑头诉说着这一个月治下发生的事情。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百姓们安居乐业,境内无偷盗劫路之匪徒。 其余县令,基本也是清一水的说辞。 所有人都恭维着崔公祖治理有方,大家严苛遵守崔公祖的教诲,为民父母官。 听着堂上虚伪的话,姚腾冷笑不断。 安居乐业?为民父母。 这话就是路边的野狗都不信。 朔州一郡九县,每个月光饿死的百姓都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人也真敢说,就不怕大晴天一个响雷把他们全都收了么。 “殿下,您笑什么?” 鲁弼悄悄问台阶上坐着的姚腾。 姚腾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要不要离他们远一些。省的一会儿打雷连累咱们。” 鲁弼:“…” 一直是到中午那会儿,叙职终于结束。 崔公祖按照惯例留下众人吃喝。 嗅着大厅内传来的阵阵香气,姚腾坐不住了。 早上他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还得看着别人吃。这不纯折磨人么。 “鲁弼,你先在这盯着。我跟毛闲去吃点东西就回来。” 说完,姚腾就带着毛浣纱去了。 俩人一路左拐右拐来到后厨,找了点饭食蹲在门口就吃。 期间,毛浣纱还问姚腾:“他们还得多久才走?” “听崔公祖说,往常叙职三天左右。” “三天?你意思接下来三天咱们都得这样?新兵还练不练了?百姓们还上工不上工了。” 姚腾白了一眼毛浣纱:“你急什么。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 “我跟崔公祖打过招呼了。让他吃完饭就以义军还未剿除为由,让各个县令都回去。要真是在这呆三天的话,我不如把他们全都抓起来的好呢。” 毛浣纱这才松一口气:“也是,毕竟找来崔公祖也是为了继续瞒下去拖延时间。”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就突然听到剧烈的咳嗽声。 扭头一看,陈别古拿着手帕,踉踉跄跄而来。 姚腾忙放下了手中的碗,擦嘴站了起来:“陈大人。” 陈别古在看到姚腾一愣:“哦,是寇德小兄弟啊。” “陈大人不在前面吃酒,来后厨作甚?”姚腾盯住了陈别古。 后者笑了笑:“那不大人与诸位同僚喝高了么,让下官来催后厨做醒酒汤。” “这种事情我来就行了,陈大人您回去吧。” “无妨无妨。” 客气着,姚腾转身入内。 然而,就在他转过身子的第一时间,就猛地听到旁边传来毛浣纱的暴喝:“危险!” 不等姚腾反应过来,一股巨力直接传来,精准无误的踹在了他的肋下。 下一秒,姚腾就觉得自己像是被马车狠狠的撞上似的,整个人朝着一侧重重的飞了出去! 第37章 王玄敢 咣! 巨响之中,姚腾直接撞碎了后厨的门。 连门带窗户,都被姚腾砸成了废墟一般。 他费力抬起头来,忍着全身疼痛艰难询问:“怎,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有的,只有后厨门口争斗的二人。 原本一副病痨鬼模样的陈别古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长剑,与手持短刀的毛浣纱打在一处。 二人动作飞快,出手之间迅若闪电。 姚腾只看到空中一道道虚影,以及兵刃高速碰撞之中的金石交鸣之音。 “该死。” 低声咒骂着,姚腾努力的扶着旁边墙壁想要站起,但他稍微一动,就感觉全身上下都在哀嚎。 妈的,刚才那一脚绝对踢断了自己的骨头。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情急之下,姚腾扭头冲后厨中那几个被吓傻的厨子大喊。 厨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拿起菜刀案板,嗷嗷叫着就往前冲。 争斗中的陈别古见此情形,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他连续快剑逼退了毛浣纱,转身横扫一剑,当场几名厨子就被撩翻在地,一个个捂着胸口哀嚎。 毛浣纱趁机短刀向前的同时冲姚腾大喊:“别让他们送命。快去找帮手!” 姚腾心说我也得能起来呀,刚才那一脚好悬没给我踹死。 他努力了几番,最终都没能成功,反而是因为动作过大,牵扯到了肋骨,疼的他眼泪都下来了。 战斗中瞥见这一幕的陈别古仰天大笑,手中长剑一晃:“姚腾,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 话没说完,他就猛地闭上嘴巴往后一仰,将将躲过毛浣纱的短刀。 却不想,毛浣纱后手更快,一刀落空,立刻反手握刀,往下就捅。 无法及时稳住重心的陈别古一翻白眼,索性就地一滚,使出了一个驴打滚的招式躲过了攻击。 刚起身,毛浣纱的短刀又黏了上来。 俩人连续碰了四五刀,陈别古怒了。 “你找死!” 大喝一声,陈别古不再留手,手中剑大开大合,以刚猛之势,成功将毛浣纱压制。 攻守之势瞬间翻转。 在陈别古连续狂攻之下,毛浣纱只能勉力遮挡,全无攻杀之能。 嘭。 趁着毛浣纱注意力全在上路之际,陈别古飞起一脚,直接命中毛浣纱小腹。 这一脚,比刚才毛浣纱踹姚腾那一脚力道更大。 姚腾眼睁睁看着毛浣纱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出去,将后厨那砖块垒成的灶台都给砸翻了。 待等烟尘散去,废墟中,只有闭着眼不知生死的毛浣纱。 “现在,轮到你了。” 陈别古一甩长剑,转身冷笑着看姚腾道。 姚腾努力的让自己抬起身子,右手手肘一点一点的往后挪的同时咬牙问。 “就是死也让我死个明白。你究竟是谁!” 陈别古闻言停下,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 “怎么,太子殿下得罪了谁还不知道么?” 说着,他就伸手往脸上一抓,当着姚腾的面,抓下来一层皮来。 唰。 人皮落地,露出陈别古真容。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普通到了扔到人堆里,你就绝对找不出来他在哪。 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那右边脸上,布满了狰狞的刀疤。 其中有一道,直接从眉框拉到了腮边。 “王玄敢本是中山王府的一个门客,因与王府丫鬟私通,遭受了割面入狱之刑。” 看到陈别古面具下的脸,姚腾猛地想起毛错的话来。 他眸子紧缩,猛抬头惊呼:“你是王玄敢!” 伪装成陈别古的王玄敢得意大笑:“没错,大爷我就是王玄敢。不过我的太子殿下,你知道的太晚了。” 姚腾暗暗咧嘴,打死他都没想到,王玄敢竟然会趁着叙职日行刺客之事。 “那什么王哥,我觉得咱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看,咱们之间本无仇怨,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的呢?” “好好聊聊?哈哈。抱歉了太子,我是专业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所以,对不起了太子殿下!” “等等!” 王玄敢皱眉:“你又要干什么?” “那什么,我现在跟赵德柱已经成盟友了。真的,所以,你不能杀我。” “那与我没关系,我的任务,便是杀你。” 姚腾骂了一声该死。 “他出多少钱,我出双倍。” 王玄敢冷笑:“你知道什么叫做职业操守么。别说双倍,就是十,就是三倍,我也不会中止任务的!” 姚腾闻言,情知今天这事好不了了。 他一咬牙,大喝一声,从身上掏出一把弩来:“那你就去死吧!” 嗡! 弓弦震动声响,一支小儿手臂长短的弩箭嗖的破空而出,直奔王玄敢面门而来。 后者反应飞快,抬手一剑将箭矢挑开。 “太子殿下,这就是你临死前的反…” 嗡! 不等王玄敢话说完,又是一声弓弦震动,这让他的脸上明显露出惊愕的神色。 他看的清清楚楚,姚腾手中那已经射出一箭的手弩,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射出第二箭。 来不及细想,王玄敢一个铁马桥躲过。可不等他起身,又是一箭射来。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王玄敢只得连续翻滚躲避。 趁着躲箭的空挡一看,王玄敢就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姚腾就坐在那,一手抓着弩机,另一只手抓着弩机延伸出来的木臂,一推一拽,弩箭便自动上弦,将弩机上面木匣中落下的弩箭射出。 比较传统的二十息一箭的速度,姚腾手里这个弩机,甚至可以做到一息一箭。 不,速度还要更快。 没有过多考虑的时间,王玄敢化身滚地龙,不断的躲闪着姚腾射来的弩箭。 他在躲避的同时心里暗暗数着,一直到十矢之后,姚腾那边终于停了下来。 而他自己,也被逼出了三十步外。 不过,这对于顶级刺客的自己来说,根本算不得距离。 只见王玄敢一个地龙翻身,右手高举宝剑向姚腾猛冲而来。 “太子殿下,这一次,你还有什么戏唱!” 原本神色慌张的姚腾在看到中门大开,朝着自己狂冲而来的王玄敢,笑了。 他将换好了新箭匣的连弩端平:“这一次,你还能躲?” 在看到姚腾笑时王玄敢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下意识就收缩身子。 但,不过十步的距离,已经没有王玄敢足够反应的时间了。 嗖! 一声破空箭响,空中飘出血珠数朵。 第38章 还有高手 尽管王玄敢及时避开了要害,但姚腾这一箭,还是贯穿了他的左肩。 一时间,王玄敢就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狗东西,竟然敢让大爷受伤!我非剁碎了你不可!” 受伤后的王玄敢越发的暴怒,竟然不再躲避,跟莽夫一样就冲。 右手晃动,在连续挑飞四五箭后,距离姚腾已经不过五步距离。 这个距离,他只要一个飞剑,就可以精准无误的将无法移动的姚腾斩杀。 就在他酝酿力气,打算一击决胜负之际。 猛然之间,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迫使他停了下来。 只见王玄敢猛地转身,本来用来取姚腾性命的宝剑望身侧就劈。 一剑落空,一道虚影趁机钻入王玄敢怀中。 正是伺机而发的毛浣纱。 当手持短刀的毛浣纱撞入怀中那一刻,王玄敢脸色狂变,大叫不好。 “给小爷死!” 娇喝声中,毛浣纱使出她那劈钱绝技。 一刀宛若惊雷,速度之快,力度之大。 王玄敢整个人凌空都飞了起来,空中带起血花无数。 噗的一声落地后,再无动静。 “姓姚的,你没事吧?” 一刀劈了王玄敢,毛浣纱额头上不断冒着细汗,喘着粗气扭头询问姚腾。 姚腾答应了一声,用手中连弩撑着地,勉强让自己站了起来。 只是他身子虚弱的厉害,即便是站起来了,也跟那煮熟的挂面似的,摇摇晃晃站立不住。 见此情形,毛浣纱拖着受伤的身子,一步一挪的走到跟前,将姚腾的胳膊搭在肩膀上,后者方才稳住身子。 “多谢了。” 稳住身形后,姚腾咧嘴一笑。 毛浣纱没有说话,硬碰硬,她并不是王玄敢的对手。 之所以能反败为胜,不过是占了王玄敢走神的便宜以及王玄敢的目标不是自己罢了。 若王玄敢想杀自己,自己早就没命了,哪里有本事坚持到姚腾连弩发挥作用呢。 “废话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喊鲁弼过来收拾一下。这个王玄敢,比咱们想象中的难对付的多。” 毛浣纱摇头说道。 姚腾嗯了一声,这会儿他也满是后怕。 他不得不承认,自打自己穿越一来,这一次是最危险的时候了。 如果不是手里这个半成品的连弩,他根本坚持不到毛浣纱出手的那一刻。 “先等等,我补他两箭。” 姚腾说着,端起手中连弩,抬手就是两箭。 然而,就在弩箭离弦那一刻。胸口挨了一刀,本应该死去的王玄敢动了。 他一个翻身从地上跳起来,右手长剑连续格挡。 叮叮两声,姚腾射出的弩箭被利剑搅成碎片。 王玄敢从胸前掏出一块被劈开的护心镜,语气冷的吓人:“好好好,大爷我本不想大开杀戒,这是你们自找的!” 看到这一幕,毛浣纱二话不说,一把将肩膀上的姚腾扔在地上,拎着短刀就冲。 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姚腾也顾不上喊疼,端着弩箭就在后面掩护。 俩人一前一后配合,将将与王玄敢僵持住。 然而,十几个回合之后,伴随着一声脆响,三人之间的微妙平衡被打破。 那连续射出了几十只弩箭的连弩再也坚持不住。本就是一个半成品的它,弩臂不堪重负,从中折断。 失去了连弩的压制,王玄敢立刻来了精神。 他狞笑着,一剑劈退了毛浣纱:“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 言讫,王玄敢大步向前,先是一脚踹飞了毛浣纱的短刀,反手一剑,往下就刺。 已经再无半点躲闪空间的毛浣纱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可奇怪的时,王玄敢的剑却是久久不曾落下。 这让毛浣纱忍不住好奇睁眼去看。 但只见,王玄敢保持着举剑的姿势,微微张着口,喉咙里发出呵斥呵斥的声音。 在其胸前,探出一截狼牙箭头。 直到此时,众人方才听到耳畔那一声巨大的鸣笛箭响。 王玄敢满脸的难以置信,低头看着胸口的箭,又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姚腾,一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怎,怎么还有高手?” 噗通! 一声巨响。 王玄敢直接摔倒在地。 姚腾与毛浣纱都懵了。 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腾儿!” 直到耳边听到老爹的呼唤声,姚腾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就看到,老爹姚仁领着一名手拿巨弓的卫兵大步冲来。 到跟前了,姚仁不顾地上中箭的王玄敢,直接越过来一把搂住姚腾,脸上眼泪哗哗的:“腾儿,你没事吧?” 姚腾脸上带着艰难的表情:“老爹,你,你不在前院盯着,怎么跑后面来了?” 姚仁神情慌张的不行:“小三子跑到前院说有刺客,爹放心不下,就赶快带着亲卫过来了。腾儿,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小三子是后厨掌厨的侄子,怪不得刚才后厨的厨子上来帮忙时没看到他。 意识到此,姚腾努力挤出笑来:“我没事老爹,麻烦你操心了。” “你这孩子,跟爹还客气什么。” 父子俩正说着,那手持巨弓的卫兵忽然道:“陛下,刺客还有气。” “什么!” 姚仁大惊,猛地转头来看。 可不是怎么,胸口挨了一箭的王玄敢手脚一抽一抽的,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带着满脸的不甘心。 “该死的狗东西!南云,杀了他!敢伤害腾儿的人,朕绝不饶恕。” 名叫南云的卫兵答应一声,将巨弓上箭拽成一个夸张的满月。 听着那弓臂弯曲时所传来的恐怖声响,任谁都能想象的出来这一箭下去,将有何等威力。 “等等!” 姚腾喊道。 瞄准王玄敢脑袋的南云闻言一愣,转头看姚仁。 姚仁也皱着眉头:“腾儿,怎么了?” 姚腾剧烈的喘息着:“别,别杀他。先留着他,我有大用。” 闻听此言,姚仁内心满是纠结,还想再问时,姚腾已经疼的抽抽了过去。 一时间,姚仁不敢再耽误了,急忙忙将姚腾抱起跑了出去。 临走时,他让南云将王玄敢擒获看押。 至于姚腾那使用过度而断裂的半成品连弩,也被姚仁收了起来。 … 姚腾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昏暗的灯光下,老爹姚仁守在旁边,正趴在桌子上休息。 姚腾刚想说话,但一张嘴,就感觉到喉咙里一团火在烧。 他努力想要爬起来找水喝,不想才有动作,便惊醒了姚仁。 “腾儿,你醒了。” 姚仁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要喝水么?” 看到姚腾点头,姚仁赶忙倒了杯茶过来,一手把姚腾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茶杯递到姚腾的面前。 在这一刻,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只是个吉祥物的姚腾,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而且错的离谱。 姚仁的肩膀或许并不宽阔,但却足够为自己遮风挡雨了。 “老爹,对不起。” 第39章 我特么刀呢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姚仁都懵了。 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怀中的儿子:“腾儿,你说什么呢?” 姚腾咧嘴笑了笑没有解释,低头一口茶入腹。 喝了一口水,他感觉到好多了。 “老爹,我昏迷多久了?” “整整一天一夜了。” “什么!” 姚腾尖叫出声。 “不是,我就挨了一脚,就昏了一天一夜了?” 姚仁也觉得尴尬,自己儿子这身子骨,还不如自己呢。 “大夫说,你全身多处损伤,骨头移位,再加上连续射箭不得歇着,伤了元气。” 姚腾嘴角直抽抽,不是,就算是这样,那也太弱鸡了吧。 这还多亏是毛闲踹了自己呢,要是王玄敢出手,那自己不是早就凉了么? 对了,毛闲。 毛闲可是在战斗中和王玄敢实打实的硬拼来着,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这小子细胳膊细腿的,万一出点什么事,自己怎么跟毛错交代。 想到这里,姚腾赶忙问出心中担忧。 “你说毛闲啊,他没事。今天早上就活蹦乱跳的了。” 姚腾:“…” 他就觉得更尴尬了。 同样都是未成年,人毛闲比自己还小比自己还瘦弱,怎么差距就这么大捏。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老爹,叙职日怎么样?那几个县令呢?” “我告诉他们说是有刺客刺杀崔公祖,再加上崔公祖的帮忙,把他们都给哄住了。这会儿他们应该都已经回了自己的县衙门。” 听到老爹这样说,姚腾悬起来的心方才落下。 不管咋说,能瞒过去最好。 他又喝了一口茶,躺在姚仁怀里:“对了老爹,昨天跟着你那个卫兵什么来头,我看他的弓大的夸张。当时你们距离后厨得有个一百多步吧。这么远,他一箭就能贯穿王玄敢是怎么做到的?” 姚仁就哦了一声:“你说南云啊。他原本是你二叔手下的兵。那不是前段时间爹去跟二虎巡视的时候,你二叔说他箭术不错,就推荐到了我身边做亲卫了么。” 姚腾皱眉:“他之前做什么的?” “这个不清楚,你二叔没说,我也没问过。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么?” 姚腾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顿了顿,姚腾总觉得少了什么,转头一瞧没发现鲁弼,这才张口询问。 姚仁表情多少有些尴尬:“鲁弼觉得你这次遭遇刺客是他的失职,没保护好你。这不,抓到王玄敢之后,他就一直在监牢里折磨王玄敢给你出气呢。” 听到这话的姚腾吓了一跳:“老爹,快拦着鲁弼。千万别让他把王玄敢弄死了。这人我留着还有用呢。” 姚仁就不理解了:“你留着他干嘛?” “老爹你不懂,待会儿再跟你解释,快让人去拦着他。” 姚仁见状,也不敢再耽搁,连忙转头喊南云进来下了命令。 待等南云去后,姚仁方才问起缘由。 姚腾也不和之前那样瞒着自己这个便宜老爹了。 “老爹,之前我不是让鲁弼组建了眼线么。” “嗯,这个我知道。薛长生经常逛窑子的事,就是鲁弼的眼线发现的。” “没错,鲁弼虽然忠诚,但却无法做到心细如发。并不适合做这种精密的活。” “王玄敢虽说凶残暴虐,贪财好色。但他这次刺杀,却可以瞒过我们的搜捕,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对我展开行刺。足可见他的伪装潜伏技术。” 姚仁嘶了一声:“你难道想要招降王玄敢?腾儿,开什么玩笑。你忘了毛先生说的么。此人最是危险啊。当年因为与中山王府的侍女私通,被发现了就灭了中山王府满门。这样的人,怎能留在身边?” 姚腾笑了:“老爹,世上哪有什么完人。谁还没有几个缺点了。但只要此人对咱们有用。那他就有可取之处。” “有缺点的人不可怕,因为这样的人,才更方便控制。” “眼下义军除了先生之外,无一人可独当一面。说白了,大家都是泥腿子。以这样的班底对付梁师满可不容易。” “若王玄敢肯加入咱们,那情况就彻底不一样了。” “他不就是会暗杀么?难道你想让他去杀梁师满?” 姚腾摇头:“刺杀梁师满根本不现实。我刚说了,让王玄敢接替鲁弼的组织眼线工作。我打算,在义军内部专门成立一个负责刺探消息,收集情报的部门。” “只要能成功,那从今往后,义军就多了一双眼睛。再有任何事情,都将瞒不过我们。而且,我们也可以提前对症下药,以保证自己稳居不败之地。” 听了儿子的话,姚仁低头沉吟。 他对姚腾的建议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但姚仁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姚腾的决定他就算不懂也不会反驳,而是大力支持。 “好,既然腾儿你觉得有用。那就去做,爹支持你。不过,你要小心安全才是。王玄敢此人,可不是一般的危险。” 姚腾咧嘴乐了:“放心吧老爹,我自有法子对付他。哦对了,到时候可能需要用到南云。老爹你把他借给我用用。” 姚仁摇头而笑:“你这孩子,跟爹还客气。爹的不就是你的么。你尽管开口,爹就是把南云送给你做亲卫又如何。” 姚腾嘿嘿一笑,并没有接这个话茬。 剪断截说。 一夜过去,第二日,姚腾醒来就发现床边跪着鲁弼,光着膀子,身上绑着跟龟甲造型似的麻绳。 看到这一幕,姚腾懵了。 “鲁弼,你这是玩什么花招?” 鲁弼低着头,夯声夯气道:“殿下,鲁弼护卫不周,还请殿下责罚。” “责罚不责罚的先不说,主要这次我也是大意了。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这样把自己捆起来?这你跟谁学的?” 鲁弼啊了一声,抬头茫然看着姚腾:“毛闲小兄弟告诉我的啊,他说之前赵德柱就是这样跟殿下您请罪的。” 姚腾:“…” 无语中,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藏起来偷笑的毛浣纱。 见姚腾看到自己,毛浣纱也不藏了,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这你教的?” 毛浣纱啊道:“你不是喜欢这口么?” 姚腾:“我特么的…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毛浣纱嘁了一声:“你倒是想跟我一般见识,你先自己能下床再说吧。小弱鸡。” “我特么的刀呢!” 姚腾瞬间破防,大喊大叫就嚷嚷了起来。 第40章 梁师满的野心 “行了,别装腔作势的。听你爹说,你打算收服王玄敢?” 暴走状态中的姚腾冷静了下来,点头嗯了一声:“义军需要他。” 毛浣纱面露讥讽之情:“你很有魅力?” 姚腾不明白毛浣纱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刚想要回答,毛浣纱就扔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很能打?” “你很有钱?” 姚腾彻底懵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你一没有魅力,二不能打,三也没钱。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收服王玄敢呢?” “谁说的我没钱!” “你说赵德柱送给你那一箱钱啊,对王玄敢那种胃口的人来说。你觉得这点钱够么?” 姚腾不说话了。 毛浣纱就甩了鞋子,一屁股坐在床边,两条腿并拢内八,双手抱着膝盖。 “这种人贪财好色又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我打不过他。不,应该说你现在的手下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对你来说,就像是一头饿狼猛虎。在不能喂饱他或者无法压制他的情况下,是会反噬你的。” 姚腾眨了眨眼,有些呆滞的看着毛浣纱。 毛浣纱没有意识到姚腾的反常,依旧是在那自言自语。 搭配她现在这个姿势,像极了为好闺蜜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 “那个贤弟啊。” 姚腾吞了一口口水,打断了毛浣纱的话。 正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毛浣纱闻声愣住,转头来疑惑望着姚腾:“怎么了?” 姚腾就一脸难色:“你下次分析就分析,能不能别这么娘兮兮的。你一个男人用这么妖娆的姿势。总觉得怪怪的。” 毛浣纱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上,她嗷的一声跳起:“小爷宰了你!” … 虎头山前,一辆造型古朴的马车停在山脚之下。 驾车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面容刚毅,似刀砍斧削一般。 他望着面前还有余烬燃烧的虎头山,表情有些凝重。 “小妹,你确定崔公祖出事了?” 马车之中,有银铃仿佛的声音送出。 “三村叛乱之初,崔公祖恨不得一天一封战报送到京师。如今二十天过去了。你可曾见过朔州方面有一人经过咱们的南关?” “说不定是崔公祖已经平定了叛乱呢。” “那更不可能,以崔公祖好大喜功的性格。若是果真平定了叛乱。他早就安排囚车,一路吹吹打打的将叛军首领姚仁送到京师去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没有动静。更何况,梁师满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快就将叛乱平定。” 男子沉吟:“就依靠这些来判断崔公祖出事了,会不会太武断了?” “所以,咱们才要来虎头山来看看。” 说话的功夫,马车车帘已经掀开,从里面钻出一名粉色宫装少女。 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宛若星辰的双眸,就好似月里下凡的嫦娥,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因为她的出现,那已经失去了生机的虎头山都好像焕发了几分活力。 “走,咱们上山看看。” 男子闻言,赶忙跳下马车伸手搀扶。口中还不忘提醒小心。 下了车,男子提上一杆长枪走在前面,兄妹两个一前一后上山而来。 一路上,满是破败腐朽的士兵尸体,以及被焚烧后,变的破损的衣甲武器。 一桩桩一件件,看的男子触目惊心。 “缘何这里会有这么多我大景官兵的尸体?难不成,崔公祖那个废物的平叛军真的被打败了?” 女子蹲下来用手在灰烬里扒拉了一番,又抬头望着山上那被火焰吞噬后的废墟。 “虎头山多是松树,我若是叛军被围困在这里,自然也会放火烧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容易反败为胜的呢?” “怪只怪,崔公祖是个废物,他那带兵的妻弟也是个废物。身为一军主帅,却连这点问题都看不到。白白连累无辜将士为他陪葬。” 男子内心一凛。 “走吧,咱们下山。” 男子诧异的询问:“这才走到半山腰,不继续了么?” 女子摇头:“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再上去也没什么用了。现在,咱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另外一个地方?什么?” 女子闻言,转身眺望着远方,口中幽幽道:“朔州!” “朔州?去那干什么?” “叛军能想出火烧虎头山的办法解围,就证明他们内部有高人。并非是一般的泥腿子。” “我若是此人,在解了虎头山之围后。必定会取朔州。毕竟,朔州境内所有的守卫军都已经被抽空了,正是空虚的时候。” “当然,也不排除是叛军瞎猫撞到了死耗子才想出火攻的办法。但归根结底,咱们去一趟朔州总是没错的。” 男子听到这一番分析急了:“不行。如果叛军真的跟小妹你说的那样趁虚打朔州去了,那朔州此时肯定是叛军的天下。小妹,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太危险了。” “更何况,北地之事,本就是与我们无关。有梁师满在,何苦咱们跟着操心。” 女子反问:“大哥,你真觉得北地这边出了问题,梁师满不会倒打一耙么?如今这位第一名将,早已不是当年的铁血将军了。” “这几年,爹被他参的次数还少么?如今北地谁人不知,那梁师满,就想着南北二关都是他一人的呢。” 女子说着冷笑不断,脸上满是讥讽:“此人野心,早已经不满足做大景第一名将了。他是想做列土封疆的北地之王!” 男子闻言沉默,哼唧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我,我还是觉得咱们进朔州太危险了。” 女子笑了笑:“咱们只是打探消息,又不会暴露身份。更何况,有大哥你在,还怕有什么危险呢?” 男子闻言,白眼止不住的往上翻:“反正从小便是这样,我永远也说不过你。” “不过咱们得提前商量好了。万一遇到危险了。你必须听我的。不然你出了什么事,回去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女子笑吟吟抱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半撒娇道:“好好好,我发誓不就行了嘛,这下你放心了吧。” 男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兄妹两个转身下山上了马车,一路朝朔州而来。 第41章 给王公子上才艺 太守府书房内,灯光闪烁。 姚腾与被捆成了粽子一样的王玄敢对面而坐。 旁边站着毛浣纱,鲁弼,南云,还有临时被喊过来的薛长生。 “想让大爷我为你做事?我说太子殿下。你是否还没有睡醒?” 王玄敢面带轻蔑,丝毫不将众人放在眼中。 姚腾一脸微笑,很好说话的样子:“别这么说嘛,我一直都觉得,世上所有的忠诚都可以通过东西来衡量的。你尽管开条件,要如何才会留下帮我?” “算命的先生说过,我这人脑后生有反骨,不是久居人下之人。想让我留下也简单,太子跟陛下商量一下。让他这个皇帝陛下让给我我便留下。如何?” 鲁弼怒了:“大胆狂徒。你找死!” 姚腾一伸手拦住了鲁弼。 “我是诚心诚意与你谈条件的。可是你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诚心啊。” 王玄敢冷笑:“诚心?小子,大爷我这次不过是失手让你抓住罢了。一次失手,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投靠你?” “你是美人?还是你很能打?又或者说你很有钱?” “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让大爷我为你做事?” “殿下,宰了这个家伙吧,太气人了。”鲁弼道。 王玄敢丝毫不惧,反而用挑衅的目光看姚腾,仿佛拿准了姚腾不会杀自己一样。 只有毛浣纱抱着肩膀,一副早就预料到了的样子。 姚腾幽幽盯着王玄敢:“这么说来,是没得谈了?” 王玄敢大咧咧一咧嘴:“殿下,要我说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投靠你是不可能的。我王玄敢出来混是要面子的。绝不可能投靠一个各方面不如我的人。” “殿下若是打算杀我,只管动手便是。我王玄敢皱一皱眉头,就不算汉子。” 姚腾闻听此言,不由得叹了口气:“本来我是不想用这招的。可你非要逼我。” 说着,他就扭头看薛长生:“薛伯父,麻烦你了。” 薛长生在之前被姚腾警告过后收敛了不少,这些天自己也是心里不断嘀咕会不会被姚腾记恨上。 今天姚腾让人喊他过来时他还担心呢,直到听了姚腾的计划方才吃下定心丸。 如今,一听姚腾喊自己名字,薛长生立刻就来了精神。 “殿下,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说话功夫,他就起身朝着王玄敢走来。 王玄敢都不带怕的,他只是好奇,姚腾凭什么认为面前这个猥琐老头能让自己回心转意? 杀自己是不可能的。 作为北地名声最大的游侠,王玄敢看人看事非常准。 那姚腾能下令鲁弼停止折磨自己,能喊来大夫为自己疗伤,就注定了不会对自己下杀手。 像姚腾这种野心家,他见得多了。 被自己灭门的中山王不说,北地第一名将梁师满,这几年就没少向自己示好。 一个个嘴上说的大义凛然,表现的礼贤下士的,屁,完全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殿下若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我王玄敢若是说一个怕字,就不是好汉。” 姚腾没说话,倒是薛长生嘿嘿贱笑:“希望一会儿你的嘴巴还能这样硬。” 说着,他就从腰间取出来了一个小瓶子,打开了,倒出几颗铜红色的小药丸来。 “来啊,给我掐住他的嘴巴。” 薛长生一声吩咐,站在王玄敢两边的卫兵立刻向前捏住了他的腮帮子。 然后薛长生就像是给宠物狗喂驱虫药似的硬把药丸子塞进了王玄敢的喉咙里。 “咳咳!该死的,你给我吃了什么!” 松开手,王玄敢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本身就是个用毒的高手,天下任何毒药,他只要一闻就知道什么来头。 可唯独薛长生喂给他吃的这颗药丸他尝不出来。 味道一点不刺激不说,反而还骚里骚气的。 “哦,你说这个啊。” 姚腾走来从薛长生手里拿过了那个小药瓶,笑着介绍:“这个是男人快乐丹。是薛伯父用狗,马,驴,牛,羊,猪六种家畜的宝贝做成的。别说你了,太监吃了都受不了。” 王玄敢面露羞愤:“狗东西,你们敢喂大爷吃春药!我宰了你们!” 姚腾丝毫不在意王玄敢的威胁。 先不说他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光是南云一人,就足够让姚腾有恃无恐的了。 就南云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但凡他想,射死一个受了伤行动不便的王玄敢,还不是手到擒来? 扔下叫嚣的王玄敢,姚腾转身拍了拍手。 随着掌声响起,书房外面,立刻吹来一阵香风。 紧跟着,两名特意被薛长生请来的花魁迈着莲步,款款而入。 “奴家见过殿下。” “好,都平身吧。” “谢殿下。” 姚腾扭头笑看王玄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药力开始发作,王玄敢这会儿眼珠子都有些红了。 他瞪着一双牛眼,喘着粗气:“大爷这辈子就不知道后悔怎么写。” “行,果然是个汉子。你们两个过来。” 两名花魁立刻向前。 姚腾就道:“今天下午教给你们的东西还记得么?” 两名花魁相视一笑:“自然记得。” “很好,给王公子先摇一个大摆锤,上上才艺。” 两名花魁闻言,立刻脱去身上外面罩着的外衣,只露出里面穿着的半透明轻纱,走到王玄敢面前三步远的位置,开始扭动腰肢,上演才艺大摆锤。 吃了药本就敏感的王玄敢看到这一幕眼珠子恨不得从眼眶中瞪出来。 “姚腾,你特娘的还能再无耻一点么!” 姚腾嘻嘻笑:“两位姐姐,王公子觉得不够刺激,这得怎么办呢?” 两名花魁相视一笑,向一名卫兵借来了长枪倒插入地板之上。 二人以枪杆为中心,各种扭腰送胯,动作间,全是暗示。 本就是朔州最顶尖的两名花魁,就算不用扭光是站在那,那身段就足够无数的风流浪子垂涎欲滴的了。 更何况,她俩还按照姚腾的吩咐,扭起来了钢管舞。 这对于思想保守的古人来说,不亚于投了一个核弹那般。 别说王玄敢了,就站在他身前那两个卫兵都看的有反应了。 一旁的毛浣纱更是看的脸通红,全无半点本来面色。 她撇过头,嘴里一边嘟囔着下流无耻,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来瞄。 第42章 不再坚持坚持? 小儿手臂粗细的麻绳被王玄敢挣的嘎吱嘎吱响。 他全身上下唯一能活动的脖子就跟长颈鹿似的不断望前探。 似乎距离两个花魁近一些能让他好受一些。 可两名花魁就按照姚腾的吩咐,站在王玄敢努力伸直脖子也碰不到的地方,继续热舞。 这让王玄敢心态崩了。 他在一开始知道姚腾喂给自己什么东西的时候内心只有愤怒。 在看到两名花魁出场的时候有些窃喜。 他觉得,姚腾这是打算用美人计收服自己。 这对于吃过见过的自己而言,算不得高明。区区两个花魁罢了。 但,姚腾接下来的操作,就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特娘的你见过谁家的好人太子喂人吃过药后,专门找来两个美人在你面前诱惑你的。 完事还把你捆的结结实实的。 几次挣扎,王玄敢身上的伤口都崩裂了。 尤其是胸口处那道贯穿箭伤,血淋淋的忒是吓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毕竟相比较小腹那一团火而言,区区致命伤又算得了什么? 啪。 一个响指。 姚腾示意两名花魁停下。 他走到二人身前,靠在一名花魁的肩膀上,笑着问道:“怎么样王公子?改变主意了么?” 说着,姚腾还特意往下瞄了一眼。 早已经憋的满脖子青筋,喷薄欲出的王玄敢眉梢抽搐,依旧嘴硬:“就,就这啊,不过两具红粉骷髅罢了,我王玄敢何,何惧之有。” “哟,二位姐姐听到没,王公子瞧不起你们两个。” 两名花魁也来气了,不是,砸谁的招牌呢? 老娘这花魁名号,你以为是大风吹来的不成? 当即,俩人也不再保留,上了大招。 这一次,姚腾是真有些佩服王玄敢了。 就这两位花魁的表现,铁罗汉活金刚来了都得跪下唱征服。吃了药的王玄敢竟然还能坚持。 姚腾都担心他给自己憋炸了。 就在这时,边上傻笑的薛长生忽然神情一凛:“殿下,我出去一趟。” 早就待不住的毛浣纱也赶忙道:“等等我,我也去。” 两名花魁急眼了,来时俩人保证的好好的,绝对拿下王玄敢。 没曾想,把看热闹的都看的受不了了,王玄敢竟然还能克制。 二人一着急,内心就生出了一种老娘今天豁出去了的想法。 今天拼着不能播了,也得把王玄敢拿下。 就在二人打定主意,准备上更猛的才艺时,憋得脸通红,伤口处跟小喷泉一样不断往外喷血的王玄敢再也忍不住了。 他怒吼一声,似疯癫的猛虎:“够了!我答应归顺你还不行么!快给大爷松开!” 两名花魁松了口气。 姚腾也松了口气。 他笑吟吟走到王玄敢跟前:“王公子,不再坚持坚持?” 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王玄敢哭的眼泪鼻涕不断往外冒:“不坚持了不坚持了,快给我放开。” “可是我觉得你还能再忍忍啊。咱们北地的爷们,不应该这么快就怂了。” “我是废物,我是废物,快放开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王玄敢的主公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快放开我!!!” 见状,姚腾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再耽搁下去,真能给王玄敢憋死。 想到此,他就冲王玄敢身边那两个早就看傻了的卫兵打了个招呼。 两名卫兵回过神来,意犹未尽的用刀子割开了王玄敢身上的绳子。 后者脱困后嗷唠一嗓子,全然不顾身上喷血的伤口,直接一副饿虎扑食的架势冲向了两名花魁。 俩人见状也松了口气,就说嘛,自己都这么努力了,就是太监也该给点反馈了不是。 当即,俩人笑吟吟揽住了王玄敢。 姚腾立刻给屋内所有人打了个手势,一群人很识趣的走出屋子,为王玄敢腾除了地方。 来到书房外台阶坐下,鲁弼和那两名士兵还有些不舍的样子往屋内看。 屋内战火连天。 那动静不亚于天雷勾地火。 “殿下,您说王玄敢会真心实意的投靠咱们么?” 姚腾捶打着发酸的肩膀:“他要是反悔,再来一次不就是了。反正薛长生手里多的小药丸子呢。” 鲁弼尬笑连连。 等着吧。 过了一会儿,换了一条新裤子的薛长生回来了。 在听到书房内的动静时,他一脸惋惜:“可惜了如霜和月儿啊。” 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回头解释:“那什么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姚腾笑了笑也没有吭声,只是在心里想着收服王玄敢之后的事情。 两个时辰过去了。 门口等的众人都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毛浣纱打着哈欠,靠着柱子都睡着了。 “里面好像没动静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姚腾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就听到身背后吱呀一声开门响。 扭头一看,王玄敢光着膀子,一脸舒坦的走了出来。 原本胸前的伤口都不流血了,以至于这小子脸色惨白惨白的,都快透明了。 “结束了?” 姚腾问。 王玄敢面露羞涩,猛地单膝下跪:“臣王玄敢,见过太子殿下。” 姚腾满意的点点头:“服我了?” 王玄敢心说不服行么? 大爷我行走江湖一生,见过伪君子,见过真小人,见过野心家。 特娘的就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还太子呢。 我要是再不投降,指不定要被你不知道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玩死呢。 “从今天开始,玄敢心中只有一个太子。太子殿下就是我心中的太阳。太子殿下所指之处,纵使千军,玄敢也不皱一下眉头!” 姚腾乐呵呵的把王玄敢搀扶起来:“你说你早这样不就行了么,非要受这个罪。” 王玄敢一脸汗颜。 姚腾打了个响指,鲁弼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盘金银拿了出来。 “这些钱你先拿着补补身子。我需要的,是一个健健康康的王玄敢,懂了么?” 王玄敢汗颜,接了钱,局促不安:“殿下,我…” “好了好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殿下。” 王玄敢哭着转身去了。 也不知道是被感动的了,还是让姚腾折腾的害怕了。 总之,这位北地传奇游侠儿,以残忍狡猾着称的刺客之王,算是彻底认栽了。 第43章 媚药中毒 一连数日,朔州城都是风平浪静的。 这天一早,收到消息的姚腾老早就带着众人在城门口候着。 毛错出去六天,在朔州下九县三十七乡共计招揽了二十六名老铁匠与木匠。 这些人拖家带口一路上队伍拉的老长,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未知的迷茫。 “先生。” 姚腾下了城门,乐呵呵的打着招呼。 驴车上的毛错慌忙下了车,冲着姚腾拱手弯腰:“殿下远迎,令毛错不胜惶恐啊。” 姚腾诶了一声,伸手一把拉住了毛错的胳膊:“先生哪里话。你为义军奔波操劳。我迎接一下你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现在城内各方面都已经步入正轨。我闲着也是闲着么。” 尽管知道姚腾说的都是事实,但毛错心里总是很受用的。 这至少说明姚腾在乎自己,自己并没有选错主公。 当然,某些时候除外。 一招手,姚腾将毛错迎上了马车。 鲁弼驾车,方截毛浣纱陪跑。 一行人晃悠悠往城内而去。 路上,毛错向姚腾汇报着这一次的招募过程。 说开了也没有什么好汇报的,姚腾开的条件太高,往往毛错都不用浪费什么口水,把条件一说,那老铁匠老木匠都跑来报名了。 毕竟现在这个世道,大家在村里除了饿死之外,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倒不如趁着自己有手艺,赚一些钱粮养家呢。 好歹饿不死了。 更何况这也不是一些钱粮了,每月一千钱,完成任务后还另外有奖励。 对很多老百姓来说,这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因此,招人不是一般的顺利。 也就是第三天的时候,在五羊县的地界遇到了山贼下山洗劫村子耽误了些时日。 当时全靠着方截,才躲过去一劫。 听到这话,姚腾就很后怕的询问:“怎么回事?” 毛错憨厚一笑:“方截认识那个山贼,好像是一块坐过牢,有过交情。所以他就带着我们糊弄了过去。当然,我们也往外拿了不少好处。” 姚腾点头:“人没事就好。反正现在咱们有二十家粮商供应着,钱粮都不过是身外之物。” 毛错长长的一声叹息:“是啊,不过话说回来。方截这人虽说出身市井,但办事什么的都挺靠谱。面对山贼临危不乱,口齿清晰。殿下,这人若是培养的话,也不失为一个人才。” 姚腾诧异回头:“是么?” 他很少见毛错夸人。 义军内部这些人,顶多在他嘴里落得一个不错的评价。 “这么说来,等有机会了,我得试试这个方截的本事了。”姚腾笑着说道。 继续往前走,毛错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殿下,我离开这几日,王玄敢可曾露面?” “露面了,叙职日那天,他伪装成桑县县令陈别古对我刺杀来着。” 毛错惊了:“什么!那,那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当时有毛闲贤弟保护我呢。除了被毛闲贤弟踹了一脚外,没什么事。” 毛错就有些懵了,自己明明记得命令是让女儿去保护太子啊,咋她还踹上太子了。 短暂的愣神之后,毛错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思考了。转而询问道:“那殿下,王玄敢此人现在何处?” “哦,已经归顺我了。” 毛错瞪大了眼睛:“殿下您把王玄敢都招降了?” “啊,怎么,很意外么?” 毛错啧啧的叹:“当初中山王那么高的条件都没留住他的心,梁师满也不止一次对他招揽都未成功。殿下您是怎么做到的?” “呃,这个嘛,过程不重要,你知道结果就行了。” 毛错还是想不明白,那王玄敢在北地就是个传奇,特别是在游侠与山贼口中,俨然成了无冕的北地之王。 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太子殿下怎么做到的? “那殿下,今日怎不见王玄敢人呢?” “你说他啊,在家里养身体呢。” “养身体?” “嗯,那不是中毒了么。” “毒?什麽毒?” 姚腾羞涩低头,老脸含春:“媚药中毒。” 毛错:“???” 懵逼中,马车已经来到了太守府。 跟着的那些匠人与家属们在看到是太守府的时候,有几个腿都软了。 朔州郡百姓谁人不知,太守崔公祖那就是个活畜生。 捞起好处来恨不得掘地三尺,压沙求油。 死在他手里的百姓,骨头都得扔进锅里榨一榨。 当即,就有人退缩了,哭着喊着这钱自己不挣了,非要离去。 姚腾听到动静就很懵逼,回头问毛错道:“先生,你没跟大家说情况么?” 毛错有些不好意思:“那不是担心说了情况之后,人多口杂的传出去么。我就骗大家说是粮商里的孙掌柜的要建造后花园。高价聘请大家来的。” 姚腾无语,只好转身与大家重新说明情况。 当众人听闻如今的朔州是义军做主,崔公祖已经被推翻的消息时,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质疑。 “娃娃,你别骗大家了。我在石县那边有亲戚,说姚家村已经被扑灭了啊,还哪来的义军。” 一个匠人提出疑惑。 姚腾还没说话,鲁弼就嚷嚷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就崔公祖跟他妻弟那俩废物?也是我家太子的对手?” “太子?” 匠人们一愣。 毛错接过话茬:“这位就是我家太子,姚腾殿下了。” 话音落下,方才有人猛地惊醒:“你是姚仁先生的儿子姚腾?” 姚腾好奇的看说这话的人:“老伯认识我和家父?” 那匠人乐呵呵的笑着:“当年你姐姐出嫁时,老汉还去你家里打过家具呢。不过那时候你还小,应该不记得了。” 说着,那匠人便招呼众人道:“诸位乡亲。没错的,这个小兄弟就是姚腾,是姚仁先生的儿子。看来他没骗咱们。崔公祖真的被打败了。” 一听这话,其余的匠人与他们的家人都忍不住欢呼雀跃,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着情况。 毕竟二十多天前,义军被围困在虎头山的消息都传遍朔州了。 怎么几天不关注,事情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呢。 第44章 听到还问 后院中,姚腾带着毛错领回来的匠人与刘铁柱等人会面。 为了表示对大家的重视,姚仁也盛装出席。 一起出现的,还有南云和王玄敢。 毛错是第一次见王玄敢,反应与一开始的姚腾一模一样。 那就是这人太普通了,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那种。 唯一让毛错印象深刻的便是这王玄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呢,就跟纵欲过度似的。 “请大家前来,不是为了别的。来,诸位请看。” 说话功夫,姚腾掏出制作好的连弩。 这一次不是半成品了,而是刘铁柱他们加固并改良后的。 那个曾经替姚腾姐姐打过家具的老木匠凑上来,对连弩仔细端详,一边看还一边评论。 “这就是姚…哦不,太子说的连弩么?倒是挺精巧的。” 其余人也纷纷点评,上手一试,更是赞不绝口。 “如何各位,大家若是放开手脚去做的话,一个月内,能做出多少?” “殿下,您这就玩笑了,大家伙拢共才多少人。撑死了一个月能做出一百套就不错了。” 姚腾眉头就拧了起来。 连弩是他为梁师满准备的秘密武器,一个月就一百套够干什么用的?至少也得一千套才够用啊。 就这产量。若是把更为精密的固定式连弩也算上,岂不是更低? “若是将连弩拆开,交由学徒来制作,然后诸位只管组装呢?一个月,能做出千套么?” 原地思考了好半天时间,姚腾才不确定问。 在场诸位匠人都是一愣:“若是这样的话倒是能提升不少速度。问题是,从那找这么多学徒啊?” 姚仁也发愁。 他是知道自己儿子的规划的,也知道连弩的重要性。 哪知道,姚腾却笑了:“这个就不麻烦诸位操心了。学徒的话,我自有寻处。” 说着,他就给鲁弼招了招手,让其去请钱明赵德柱孙盛安三人前来。 而后,姚腾又带着大家看了制作好的固定连弩。 同样的,定下了学徒分批制作,最后由大家组装的规划。 “诸位,我把大家都当自己家人,所以,我也不瞒着你们了。这些东西,是我拿来准备对付梁师满的边军的。所以在制作上面,务必给我做到精细才行。” “届时各个学徒送来的零件,大家也必须要严格把关。你们随意糊弄过去是有钱拿了不假,但这样的东西拿到战场上。可是要死人的。” “真到了那时候,就别怪我翻脸不留情了。” 匠人们闻听此言,纷纷拍着胸脯子立下保证。 别的不说,光是看在姚腾开的价钱面子上,大家也不能随意马虎了啊。 很快,钱明等人被请来,姚腾说了自己的要求。 正是轮到表现的时候,钱明三人胸脯子一个比一个拍的响亮。 有二十年经验的匠人找不到,几年经验的学徒还没有么? 身为粮商,谁家里还没养着百八十个匠人? 简单一说,三人就回去准备去了。 当天他们就全城发布征集令,又去别家粮商那里借,凑齐了小三千人出来。 这么多人,太守府后院指定放不下。 于是乎,孙盛安就大手一挥,把自己位于城东那几个空置的宅院让了出来。 作为义军临时的军械加工场地来用。 他这可是下了血本了,这几处宅子,那可是孙盛安准备养小妾用的。 被抢走了表现的钱明与赵德柱也不甘示弱,俩人采集工具提供原料与伙食,甚至还安排自家的护院帮忙巡逻维持秩序。 要不说人多力量大,等晚上那会儿,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只等学徒搬进去,原料送来便可以开始生产。 如此顺利,让姚仁很开心,代替姚腾作出决定,在太守府搞了个宴会招待大家。 因为姚腾并不喜欢分餐制度,因此受邀前来的粮商与毛错带回来的那些匠人们都八九人一桌,像是流水席似的吃吃喝喝。 正吃喝之间,与姚腾同桌的毛错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口问道:“殿下,在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些匠人与他们的家眷要安置在什么地方?” 姚腾这才记起,怪不得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忘了做呢。 这百十号人全是毛错去各个乡镇里招募来的,在朔州城内,别说住的地方了,连个投靠的亲戚都没有。 若是姚腾不管他们的话,怕是今晚上这些人都要睡大街。 “先让他们住在城东如何?”姚腾问道。 毛错刚想要回答,同坐在一起,全程都没说过话的王玄敢就突然开口:“这么重要的人不住在一起放在外面?殿下你是否清醒?”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转了过来。 姚腾更是问道:“玄敢,你刚才说什么?” 王玄敢先是一愣,旋即啊了一声满脸的心虚:“没,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 “放屁,你刚才明明说这些人不能住在外面。” “殿下您听到了还问。” 望着小声嘟囔的王玄敢,姚腾没好气:“废话,以后有事尽管直说,我又不是那暴景的昏君,容不得他人言语。” 王玄敢珊珊一笑:“那什么殿下,我觉得后院的东西对您那么重要。这些人再安排到外面就不合适了。之前我做山贼那会儿,大家对刚进山寨的新人也会留神提防啊。哪能上来就无条件信任呢。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姚腾扭头看毛错。 毛错也是一脸凝重。 这一点,倒是他和姚腾都疏忽的问题。 自打义军入朔州后,姚腾连续的措施收取民心,以至于在百姓心中,姚腾父子与义军的口碑无限升高,俨然成了大家心中的圣人。 百姓们信任义军,义军信任百姓。 俨然一副上慈下孝的模样。 但二人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后院的东西不是其他,这若是泄露出去,怕是义军上下都要跟着陪葬。 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必须要严格戒备。 这得亏是最开始刘铁柱在内的八个匠人没有异心,不然的话,义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想到此,姚腾就禁不住后背冷汗直冒。 毛错也是心脏噗噗的乱跳。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来了庆幸。 若非这些日子过于顺利,俩人又怎么如此粗心大意。 带着这样的想法,姚腾直接起身:“玄敢,你跟我来一趟。” 说着,他还对毛错道:“先生也一块来吧。” 王玄敢拎着盐水鸡腿,满脸尽显迷茫:“啊,去哪?” 第45章 夜不收 一路来到书房,姚腾示意后面跟来的毛错与王玄敢把门关上。 “先生,刚才玄敢说的不错。这些日子,确实是我过于大意了。” 毛错有些尴尬:“殿下您也别这样说,毕竟就您在百姓之中的口碑。不论是谁都会麻痹大意的。也是在下一时糊涂,没有及时发现这些问题。” 姚腾摇摇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于深究,事情都发生了,就算自责也改变不了什么。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事情发现的早,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一念到此,姚腾就更觉得得提前让王玄敢上岗了才行。 这样的话,即便自己日后有什么决策失误了,有王玄敢做自己的眼睛,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所在。 想到此处,姚腾便冲王玄敢甩了甩下巴道:“玄敢,别傻站着了,坐吧。” 王玄敢很是乖巧的坐在姚腾对面,说是坐,其实也就是屁股沾了个边。 天可怜见,当初在中山王府面对中山王时,王玄敢也是一口一个大爷,丝毫不给皇帝叔叔中山王面子。 可现在在姚腾跟前,却是和孙子差不离。 “玄敢,我打算以你为中心,作为义军的眼睛成立一个特别的部门。” 刚坐下的王玄敢啊了一声。 “战时收集情报,平时监察四方内外。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有必要,你都有监察之权。” 王玄敢眨眨眼睛有些迷茫。 毛错倒是意识到了什么。 之前姚腾就让鲁弼组建过眼线,不过鲁弼显然不是做这个的料,一个薛长生硬是监视了好几天才弄明白他的去处。 如今换了王玄敢,毛错觉得挺适合的。 首先,王玄敢心思缜密,其次,他自身伪装技巧潜入高超。 别的不说,就化身陈别古行刺一事,足以说明他的本事的了。 姚腾把这个工作交给王玄敢,并不意外。 唯一让毛错感动的是,这种监督内外,不利于内部团结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姚腾不背着自己,这足以说明姚腾对自己的信任了。 “怎么样?能做到么?” 王玄敢弱弱的瞧着看自己的姚腾:“殿下,您的意思是让我组织眼线监视所有人?包括自己人?” 姚腾嗯了一声:“是的,组建眼线所需多少人手,多少钱财,你尽管提。只要我可以满足的,统统答应你。” 王玄敢就犯了难:“人手钱财都好说。主要干这种活的,是看天分的。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啊。” “那你就挑,有天分好的。不管他什么身份,只要合适,都随你提。” “潜伏,暗杀,盯梢,监视。凡是你会的,他们也都要学会。我说过,我要你成为义军的眼睛。这双眼睛,可不仅限于朔州一地。日后整个北地,乃至整个天下,都将是你发挥的舞台!” 姚腾一番话,瞬间让王玄敢打了鸡血。 他虽然被道上称为北地之王,但半辈子了,名头都没有出过北地。 而且相比较北关的梁师满来说,他这个北地之王,更像是个笑话。 如今姚腾一番话,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热血之魂。 “殿下,您的意思是…” 姚腾嗯了一声点头。 “那我今后…” “没错。你愿意做么?”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说着,王玄敢就跳起来给姚腾磕了一个。 “多谢殿下信任,王玄敢必竭尽全力,不让殿下失望。” 姚腾点头:“好,从明天开始,你便开始物色人手。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办法。十天内,我需要看到一个初具规模的队伍。” “这支队伍的话,名字暂定为夜不收。” “是,殿下!” 欢天喜地,王玄敢也不觉得腰酸了,甚至晚上他都不打算休息了,跟姚腾说一声,转身就下去准备去了。 踩点监视,潜入暗杀,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活更适合自己的呢。 王玄敢去后,姚腾拉起毛错,聊起来了关于匠人们的安排事宜。 太守府是个三进的院子,平时待客都在前院。 但书房与姚腾父子以及鲁弼他们的住处,则是在中间的院落。 前院除了巡逻的卫兵外基本都是空的,房间有不少。 俩人商量之后,觉得把大家安置在这个地方最好。 不只是毛错带来的这批人,就连先前的刘铁柱一行人,也得搬入太守府。 商量完这件事,姚腾又和毛错聊起朔州其他的政务。 这几日毛错不在,姚腾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憋了好几天,俩人一直是讨论到快清晨那会儿方才分别,各自入睡。 … 朔州城早市。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早市上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往常的早市,只有富贵人家的下人出来采买。 如今放眼望去,几乎全是百姓。 过去舍不得吃的早餐点心摊,这会儿坐满了百姓。 大家街上遇到熟人了,还会停下来笑呵呵的打招呼寒暄。 百姓甲说我在工地上工昨天挣了多少多少钱。 百姓乙不屑一顾,说你这算什么,我儿子昨天在城北军营表现优异,都升为伍长了。 气的百姓甲回头踹了自己儿子一脚,骂咧咧说着不争气的东西。 这么大个人了,连参军入伍都进不去。 被踹的儿子也很委屈,人城北军营要求必须满十八岁才能进。我就是把虚岁算上也还差得远呢。咋地,我还能凭空让自己多长几岁么。 除此之外,百姓吃完早点匆忙离去时遗忘了钱袋被摊主追上交还的。 买东西忘了带钱而被摊主豪爽的告知下一次补上的。 那穿戴富贵的公子因为不小心碰到百姓,下车诚恳道歉的。 一桩桩一件件,并非偶然。 几乎早市的每一处地方都在上演。 老张家面茶摊上。 穿戴寒酸的兄妹俩默默的望着这一切。 二人脸上脏兮兮的,就仿佛逃难过来似的。 但你若仔细看,却不难发现妹妹那双眼睛之中,会时不时的闪过几缕智慧的光芒。 “小妹,我能再要一碗面茶不?” 就在少女望着早市上发生的一幕发呆时,边上男子憨厚的问。 女子一愣回头,就看到男子不好意思道:“那什么,昨晚上我就没吃东西。” 女子坚决摇头:“该,丢了包袱就算了。那么大一辆马车都能让你丢了。吃不饱忍忍吧。等会儿去当铺我用娘给我的簪子换些钱出来,你再接着吃。” 第46章 这话也能说? 男人低下头满脸的委屈。 丢包袱丢马车能怪自己么。 鬼知道崔公祖在朔州郡这几年都干了什么。 前天在宁县吃个饭的功夫,出来马车就丢了。 去找马车吧,随身背着的包袱都能被顺走。 要不是妹妹身上还揣着买糖葫芦剩下的散碎银钱,怕是今早上这几碗面茶都喝不上。 该死的,上次来朔州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倒霉啊。 “掌柜的,结账。” 女子一声招呼,摊主乐呵呵的走向前来:“两位,四碗面茶两张饼,一共三文钱。” 男子诧异:“这么便宜?隔壁宁县喝口水不放茶叶都五文钱了。掌柜的,你这样做生意不怕赔钱么?” 摊主嘿嘿一笑:“这位兄弟,你不是咱们朔州本地人吧?” 男人迟疑着看了一眼自己妹妹。 女子点头一脸认真:“是呀掌柜的,我们是来朔州投奔亲戚的。老家收成不好。爹娘都饿死了。就剩我们兄妹两个。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跑来朔州的。” 男人瞪大了眼睛。 不是,这话也能说? 摊主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唉,现在这世道。确实是不给人留活路啊。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来咱们朔州了,就算是重生了。咱们的陛下跟太子殿下,可是爱民如子的圣人啊。” 男人更加懵逼了:“陛下什么时候来的朔州?还有,咱们大景朝廷什么时候有太子了?” 摊主脸就拉了下来:“什么大景朝廷。就京师里那个只会压榨百姓的废物也配是皇帝?我说的是义军的姚仁陛下和姚腾太子。” 男人一拍桌子怒而起身:“什么!你说叛…” 没等男人把下面的话说完,女子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硬是把剩下的半截话给踹进去了。 摊主没注意到兄妹俩的行为,自顾自道:“姚仁陛下和姚腾太子那才是正儿八经为咱们老百姓好的。自打义军入城后,又是发钱又是发粮的。” “不单单把粮商们收拾的服服帖帖,还在城中搞了许多可以让大家伙挣钱的工地。你可着整个朔州打听打听。现在哪一家百姓不念着陛下和殿下的好?” “大家伙都有钱有粮,那东西能跟别的地方一样高么。” 女子一副虔诚受教的表情。 她向摊主打听起来城中更多的事。 义军内部的七禁令斩,百姓们高涨的投军热情,粮商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了一个情况。 那就是义军在朔州,很得民心。 得出这个结论后,女子脸色就变得很是凝重。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摊主见女子久久不回答,忍不住问道。 女子这才回过神,啊了一声笑道:“没,没什么。那个掌柜的,麻烦问一句,咱们朔州的当铺在哪?” “当铺,你找当铺干嘛?” 女子故作不好意思:“那不是囊中羞涩,当些东西换点钱。” “你不是来投奔亲戚的么?” “投奔亲戚也得自己手里有钱才行呀,多亲的关系,也抵不住白吃人家的不是。” 摊主乐了:“姑娘你还真是奇怪。不过嘛,当铺你就不用去了。去了也没人。钱掌柜他们早就把名下的当铺给关了。” 女子懵了:“那百姓们着急用钱的时候怎么办?” “去太守府啊,说明情况后陛下会给钱的,也不要利。只要以后记得还上就行了。我隔壁家的那个小女娃前段时间爷爷生病了要抓药没钱,就是去太守府陛下给的。” “这不,那小女娃这几天在工地搬砖攒钱还呢。” 女子脸色越发的凝重。 片刻思考后,女子满脸堆笑,冲着摊主一抱拳:“多谢掌柜大哥了。” 说着,她对着男子一甩脑袋:“哥,咱们走吧。” 男子诶诶答应着,俩人就起身离去。 那摊主还不忘追出来提醒呢:“太守府就在广言道上。你们要是不认路的话,就问问人。” 女子笑着摆手,拉着哥哥快步远去。 俩人一路出了早市后,男人气哼哼的抱着肩膀:“这些叛贼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敢自称天子太子!小妹,决不能饶了他们,回去后,咱们就立刻让爹发兵来收拾他们。” 女子沉吟:“这个是自然的,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去太守府看看。” 男人满脸的惊讶:“不是小妹,你还去太守府干啥?不是都已经知道朔州怎么回事了么?” 女人揉着太阳穴道:“我想确认一想,那个掌柜的说的是否属实。去太守府,那姚仁真的会把钱给咱们。” “别逗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这朔州可是叛贼的天下。再说了,我的枪前天也丢了,我可没把握带你杀出去。” 女子甜甜一笑:“那就小心一点嘛。走吧。” 说完,女子快步而去。 男人见状干着急没有办法,知道自己妹妹是个什么脾气的他,只能跟上的同时,打起精神以防不测了。 … 太守府内,王玄敢望着眼前的几十个人有些不忍直视。 旁边领着鲁弼毛浣纱的姚腾还很好奇:“怎么了?这些人不行?” 王玄敢叹了一口气:“不能说不行,只能说完全不够格。” 说着,他就回头,指着那几十个人道:“殿下,这些人是谁挑的?” 鲁弼就指着自己道:“我挑的啊。” 王玄敢一副怪不得如此的表情:“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之前组建眼线用那么久了。而且,盯梢十多天才带回来一条有用的消息。” 姚腾来了兴趣:“怎么说?” 王玄敢就道:“这些人太差劲了,哪像是眼线呀。眼线,就必须是扔在人群里找不到的那种。只有这样,才可以起到监视作用的同时,还不暴露自身。” “还有,殿下您刚才看没,这些人跟踪时候的步伐,一点都不小心。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姚腾捏着下巴颏:“那你的意思是?” 王玄敢就握拳道:“这些人全都不行。我要重新组建。” “重新组建?问题是十日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有把握么?” 王玄敢很诚实的摇头:“没有。” 话音落下,他又赶忙补充道:“不过我却可以让夜不收在十日内初步发挥它该有的作用。” “说来听听。” 王玄敢就腼腆道:“殿下如果放心我的话,我打算把之前我那些个老兄弟们召集过来。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踩点盯梢的好手。” 第47章 凭什么我给 毛浣纱呵呵冷笑:“把你那些老兄弟都喊过来,好在朔州城坑蒙拐骗么?” 面对毛浣纱的恶意讥讽,王玄敢都没跟她理论的意思。 他在太守府这几天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府上所有的人,包括义军首领姚仁,都非常依赖姚腾,也都尊重并乐意听姚腾的。 唯独眼前这个娘叽叽的少年毛闲,是唯一一个没事就喜欢呛姚腾的。 偏偏姚腾还不跟他一般见识。 对姚腾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王玄敢自然也很识相的不去招惹他。 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敢这么跟大爷说话试试,不把他屎打出来,就算他夹得紧。 带着这样的想法,王玄敢就回头征求姚腾意见。 姚腾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你那些老兄弟若是经验丰富的话,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日后以他们为框架的话,以老带新,也能更快的发展夜不收。” 顿了顿,姚腾道:“行,就按照你说的做。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殿下您说。” “十恶不赦,生性残暴的不要。乖张暴戾,害群之马也不要。咱们丑话说在前面,省的到时候让我发现了,你夹在中间为难。” 王玄敢闻言一凛,用力点头:“是,殿下。” “行,你去吧,尽量快一些把他们召集过来。” 王玄敢尊称了一声是,转身喜滋滋乐呵呵去了。 在其走后,毛浣纱问姚腾:“你真的就这么相信他?这人可是个狐狸啊,你就不怕他的势力壮大了,反来危害你么?” 姚腾微微一笑:“就算把他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算上,群狐也不是一只老虎的对手。” 毛浣纱鄙夷的看姚腾:“就你?老虎?” 姚腾:“…你小子好好说话会死是吧?我这个老虎是玩脑子的不行啊。” 鲁弼叹了口气,心说两位大哥又开始斗嘴了。 不过… 他眺望王玄敢离去的方向,内心暗暗下了决定。 上一次自己没保护好太子殿下,同样的事情,自己绝对不允许再发生了。 一念既起,他就主动开口:“殿下,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下,您要是出去或者有什么事了再喊我。” 得到姚腾的首肯后,鲁弼这才快步离去。 毛浣纱很好奇的问姚腾:“鲁弼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从王玄敢刺杀你的事后,他就经常自己跑开。” “好像是去找南云学本事去了。不用管他。” 俩人说着,一名卫兵快速从外面跑了进来。 在见到姚腾的时候,赶忙停下施礼。 “殿下。” “怎么了急匆匆的?” 那卫兵哦了一声道:“没什么殿下,那不是门外来了一对逃荒来的兄妹说要找陛下借钱么。我进去通禀一下。” “是么?老爹做完忙了一夜刚睡下,你别去打扰他了,带我去看看。” 卫兵诶诶答应着,领着姚腾去了。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太守府门口。 到地方时,果然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看到一对兄妹。 哥哥揣着手蹲在石狮子跟前,跟要出恭似的。 妹妹抬头看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太子殿下来了。” 卫兵几步跑向前喊了一声,那对兄妹这才同时转头看来。 当兄妹俩转过头来的那一刻,看清楚妹妹长相的姚腾忍不住内心咯噔一下。 好美。 姚腾敢发誓,眼前的女人,绝对是他两世以来,见过最美的女人。 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之精致,就仿佛是ai集合有史以来所有美人的优点创作出来的。 即便身着简陋朴素,依旧无法阻挡住她那清新脱凡的气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胸前的规模有点小了。 还不如娘娘腔的毛闲。 想到此,姚腾就把眼睛转向了身侧。 注意到了姚腾那异样的目光,毛浣纱先是一愣,旋即恶狠狠露出小虎牙道:“你看什么!” “啊,没,没什么。” 尬笑着,姚腾收回目光,心说没错,确实不如。 “草民参见殿下。” 这时候,那个妹妹主动向前来施万福礼,那个哥哥也不情不愿的跟上报了个拳单膝下跪。 姚腾一挥手示意二人起身:“听卫兵说,你们是外地逃荒来的?” 女子点头:“是的殿下。我们在早市听面茶摊掌柜的说若是有困难,尽管可以前来太守府找陛下寻求帮助。不知是否属实。” “这个自然是真。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知道你们是哪里人?” 男人刚想回答南关,就被女子抢过了话头:“回殿下,我们兄妹两个是石县人。” 门口的卫兵诧异道:“石县人?殿下,跟咱们是一个地方的诶。” 能在太守府做卫兵的基本都是义军老人了,甚至和姚腾是一个村出来的同族族人。 听到女子的回答,忍不住欢喜道。 姚腾点点头,他对同乡之情并没有那么在意:“石县人?怎么突然想到来朔州了?” “我们是来朔州投奔亲戚的。这不,也是碰巧得知了义军入主朔州的消息。” 姚腾点点头:“好吧,你们亲戚是做什么的?” “也不过是个抗麻袋出苦力的罢了。” “这么说来,倒是挺不容易的。这样吧,太守府内还缺人手,你们有没有想法过来帮忙?我给你们每个月一千文。” 旁边毛浣纱瞪圆了眼睛。 心说你疯了? 现在参军的百姓,不算粮食和其他方面的补贴,一个月也就五百文。 你给他们一千,想啥呢? 忽地一个激灵,毛浣纱目光就变得幽怨起来。 她明白了,姚腾这是看那个姑娘长得好看,怪不得,这狗东西,就知道没安好心。 姚腾也没理会毛浣纱,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女子道。 女子笑了笑:“多谢殿下美意,不过我们得回去跟亲戚商量商量,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兄妹两个目前唯一还活着的长辈了。” 姚腾盯着女子看了一会儿,笑了:“好。你们改变主意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说着,姚腾就转身冲毛浣纱道:“给他们拿一千钱。” 毛浣纱瞪起美目:“凭什么我给?没钱。” “少来,昨天我还看到你从毛先生的小金库了偷了不少呢。” 毛浣纱:“…” 第48章 你还研究脂粉? 目送兄妹两个离去后,毛浣纱立刻就翻脸了。 “拿我的钱送给外人,太子殿下,你可真慷慨啊。” 姚腾低喝道:“别闹,那两个人来路不一般。” 毛浣纱就阴阳怪气:“是不一般,殿下都开出一千文的条件要招揽他们了,能是一般人么。毕竟现在参军也不过五百文罢了。你说是吧殿下。” 姚腾颇有些无语。 参军确实只有五百文不假,但入伍后,衣食住行自己全都包了。 不然真以为自己出几个政策,百姓就削尖了脑袋往军营里跑么? 屁,打铁还需自身硬好么。 若没有这些丰厚的物质条件顶着,自己说出花来百姓也不会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你光画饼不让吃,能换来几个真心实意? 每个月除俸禄额外配发的粮食先不提,光是那一天三顿肉,就足够让大多数百姓为之疯狂的了。 要知道在大景,肉可是稀罕物,许多百姓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顿肉。 这东西产量低价格高,这才二十天左右,太守府的小金库就已经让吃干了。 若不是钱明赵德柱他们支援,太守府连每天过日子都难。 没办法,义军训练时间短,经验不足。吃肉是姚腾唯一能想到快速提升他们身体素质的办法了。 结果这么会儿,却被毛浣纱揪着小辫子不放。 他叹了口气:“你要是有你爹一半的智商就好了。” 毛浣纱又瞪眼:“你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你看刚才那个女人就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么?” “除了长得好看之外,还能有什么不对劲?” “气质,气质啊大哥。正常人家逃荒来的姑娘,有她那样的气质么?出身贫苦的百姓之女,谁手上不满是老茧?刚才她向我作揖的时候,你看她那手光滑的。压根不像是个干活的人。” “更重要的是,那姑娘身上的脂粉味可不是一般的货色。一个都沦落到逃荒的姑娘,还有钱用上等胭脂。你觉得现实么?” “之所以如此,只有一个可能。” “她是有目的的?”毛浣纱试探的问。 “你还不算特别笨。” 毛浣纱:“…”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歪头问姚腾:“你怎么知道她用的脂粉不一般?你还研究这个?” 姚腾顿时满脸尴尬:“咳咳,那啥,上次薛长生带来那俩花魁姐姐,用的也是同款味道的胭脂。” 毛浣纱白了一眼姚腾,转身就往里跑:“我去找鲁弼让人盯着她去。” “回来。” “怎么了。” “没听王玄敢说么,鲁弼和之前挑出来的那些眼线不行。监视监视薛长生还勉强够用,对付这种人怕是要露馅。在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之前,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那咱们怎么办?” 姚腾想了想,冲身旁卫兵道:“你去城北军营找二叔,告诉他立刻在四处城门设置岗哨。盯住了刚才那两个人。若是他们离去的话,第一时间来告我。” 卫兵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这就是你的办法?”毛浣纱问。 姚腾嗯了一声:“不然你有更好的主意?啧,早知道刚才不让王玄敢走了。至少有他盯着,也能更快弄清楚这两个人的来历。” 与此同时。 从太守府出来的兄妹两个直奔南城门。 二人还没靠近城门口,就看到了突然立起来的哨卡。 见此情形,男人有些慌了:“小妹,那些叛军怎么突然立哨卡了?咱们来的时候还没有啊。” 女子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后笑了:“看来,是咱们暴露了。” 男人啊了一声。 女子叹了口气:“女人啊,果然要被自己的爱美之心害死。去的时候,我就应该把脂粉擦掉。” “跟脂粉有什么关系?” 女子懒得跟自己大哥解释,而是低头自顾自道:“不过这么一来的话,结合朔州百姓对叛军内部的评价,基本可以断定那个姚腾就是火烧虎头山的幕后主使了。” 说着,她就笑了:“这也算是一个有用的消息了。” 男人就有些着急了:“不是小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笑。咱们现在得先想办法出去才是啊。” 女子摆了摆手:“无妨,既然他不让咱们离开,那咱们就多待几日。咱们在暗,他们在明。说不定,咱们还能套出一些更有用的消息呢。走吧大哥。” 男人叹气,无妨,只能跟上女子前去。 … 百鸟县与朔州的交界处,十余匹快马飞速而来。 马背上,坐着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卒。 连续半个月的赶路,让这些士卒都有些吃不消。 尤其是在看到路边的一处酒肆时,这些士卒再也赶不动路了,纷纷冲带队的什长道:“大人,兄弟们连续赶路这么久了,都受不了了。要不咱们先歇歇吧。” 什长暴喝:“不行,朔州目前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你们怎么好意思说休息的?别忘了,大帅还等着咱们的消息呢。” “可是大人,兄弟们实在挺不住了。再说了,前面不远就是朔州了,着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啊。” 若一个人这么说也就算了,所有的手下都是如此,什长也不好违了众意。 他低头沉思了数秒,只得妥协:“好,那下马休息一炷香的时间。注意戒备。” 众士卒大喜过望,纷纷下马朝着酒肆跑去,大呼小叫。 “掌柜的,掌柜的人呢。死哪去了。快给大爷上酒。” 连连答应声中,茶肆后面转出来一名庄稼汉,满脸堆笑。 三十余岁上下,长得普普通通的没半点特点。 打眼一瞅,就跟游戏里的共用一张脸模的npc似的。 “各位军爷,要点什么。” “废话,当然是上酒。还有,有什么吃的也上些。” 掌柜的连连答应着,转身去了后厨。 “大人,请。” 一名士卒殷勤的用袖子打去凳子上的尘土,笑嘻嘻道。 什长坐下,立刻就另有一名小卒端来茶水。 喝着茶,什长望着朔州面色还有一些凝重。 自打五日前进入朔州境内开始,他就沿途听到了不少消息。 什么二十天前官兵围困叛军的虎头山处,毫无征兆的烧起大火。 快一个月了,朔州城也不见前来催要税收的官吏之类的。 作为吴烛的亲兵,这个什长也不是一般的大头兵。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事情可能出了变化,因此,他才要求手下急行赶赴朔州查看情况。 回过神来,什长有些不满问道:“怎么还没上来酒菜?” 手下的士卒见状,立刻大声嚷嚷起来:“掌柜的怎么回事,死后面了么?酒菜呢。” “这就来,这就来,军爷稍等啊。” 第49章 是青是皂? “怎么样三哥?外面那批羊羔子是肥是瘦?” 酒肆的后厨,掌柜的才回来,迎面就走上来了一名男子问。 那人五短身材,嘬着腮帮子,上唇两缕胡须飘着,像极了一个成精的大老鼠。 掌柜的回道:“贤弟,不是羊羔,是鹰爪孙。” 男子愣住了:“鹰爪孙?” “嗯,十多个呢,各个穿着甲带着刀。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有公务在身。” 男子就捏着下巴沉吟:“这样的话,用强就不行了。还得给他们下蒙汗药才成!” 掌柜的点头,哥俩商量着,就将后方灶台边上的一块砖扣下,露出内里的暗格。 伸手进去一掏,就掏出来一个小药瓶,打开来,里面满腾腾的全是蒙汗药。 掌柜的一边应付着外面催上菜的声音,一边将蒙汗药下到酒菜里面搅拌均匀。 “半瓶够不?不够再加点。” “浪费了大哥,老五不说过么,这一瓶足够药翻一百人了。外面拢共十二个你用半瓶?” “我那不是担心药力不够么。” 俩人蹲着窃窃私语,正说着,忽然听到后厨中一阵冷笑入耳。 “呵呵,好大胆的毛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谋害无辜。尔等该当何罪!” 俩人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仓朗朗脆响中,二人第一时间从腰间拔出短刀,跳起来转头就要劈。 然而,当二人转头看到声音的主人时,却不由自主面露狂喜之色。 “哎呀,大哥!” 王玄敢乐呵呵的笑着跳下来:“多日不见,二位兄弟近来可好?” 掌柜的二人泪流满面:“托大哥的福,我兄弟二人日子过的还行。”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玄敢的旧相识,一个是丧门神张广志,一个是钻地鼠李安平。 平日里,俩人就以开黑店为生。 基本上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今天可能在朔州,明天可能就跑到中原了。 也是巧了,王玄敢本打算出城想办法召集自己那些老兄弟呢,路上口渴看到个酒肆。 万没想到,一进后厨看到这两人了。 当即,把兄弟三人好一阵唏嘘。 “大哥,听人说你跟了朔州的赵德柱赵掌柜的,怎么今日有功夫出来了?” “什么叫我跟了赵德柱?不过一个破粮商,也配让大爷我效忠?” “就是就是,三哥你这不是骂人么,咱们大哥什么身份。别说赵德柱了,就是皇帝老儿,也只有给咱大哥提鞋的份。” 王玄敢嘿嘿有些尴尬,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便道:“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呢?给谁下药呢?” “哦。那不是外面来了一批鹰爪孙么,我和张三哥一合计,就打算干他们一票。这不刚做好准备,就让大哥您撞破了么。” 王玄敢就很好奇:“鹰爪孙?青还是皂?” 大景朝廷有规矩,地方守卫军与衙役一般都是青衣,正规部队则是穿皂。 张广志憨厚一笑:“皂。” 王玄敢愣了:“边军?” “嗯,还骑着马呢。” 王玄敢这下不得不谨慎了:“边军骑兵轻易不离开北关和宁州二地。这怎么跑朔州来了?” 二人摇头:“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后,李安平嗨了一声:“大哥,你管他这个做什么。反正这些鹰爪孙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咱们先给他们下了药。再一刀宰了就是了。” “且慢!” 王玄敢拦住了二人。 “大哥,怎么了?” 王玄敢没有说话,而是低头快速思考。 按理来说,边军骑兵不会出现在朔州边境,除非,义军暴露了。 但若是义军暴露的话,那来的不应该是这十多个人。 不,还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北关那边可能感觉到什么了,所以派这十多个人前来看看情况。 意识到这一点,王玄敢就吓出一身冷汗。 得亏自己运气好在张李二人动手之前撞破了他们的事,不然的话,若这十多个探子出事,北关那边久久不见回报,肯定会确定发生了情况。 到那个时候,再来的就是北关平叛大军了。 想到此,王玄敢赶忙让二人将下了药的菜给倒了,然后冲二人道:“老三,你留下与这些鹰爪孙周旋。老四,你跟我去一趟朔州。” 二人很好奇,李安平还纳闷的问:“去朔州做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跟我走便是。老三,你记住了,能拖住那些鹰爪孙多久就拖多久,懂了么?” 张广志满脑袋雾水,但对王玄敢的话,却不敢违抗,连连答是。 扔下张广志,王玄敢带着李安平,火速朝朔州的方向赶。 一路无话,王玄敢回到朔州连休息都不带有的,直奔太守府而来。 李安平吓坏了,心说大哥这是要刺杀崔公祖? 也不能啊,刚才入城时大哥拿着个令牌,那城门口的卡子见了一个比一个恭敬。 坏了,该不会是大哥投靠了崔公祖,拿自己做投名状要领花红吧。 就在李安平胡思乱想之际,二人已经到了太守府书房外。 经过通禀,这才被带到姚腾面前。 “你是说,北关那边派来探子了?” 听了王玄敢的汇报后,姚腾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来。 他没想到,王玄敢出去还不到半天的时间,竟然会给自己带回来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 王玄敢头压的低低的:“殿下,那些鹰爪孙是不是梁师满派来的探子我也不敢确认。不过,我觉得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姚腾沉吟:“他们距离朔州还有多远?” “就在朔州与百鸟县交界之处,距离朔州城不过二十里。现如今,在下义兄弟张广志正在与他们周旋。” 姚腾思考了片刻,让鲁弼去喊毛错来。 而后,他站起身,走到李安平面前上下一打量:“这位是?” 王玄敢连忙介绍:“殿下,这位也是在下的义兄弟,名叫李安平,人送绰号钻地鼠。” 李安平多少有些看不上姚腾。 在他眼里,姚腾就一个小屁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自己大哥王玄敢对他还那么尊敬。 这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还不如跟自己一开始想的那样,大哥是拿自己做投名状领花红呢。 第50章 全城影帝 带着轻蔑的态度,李安平脑袋往上一抬,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态度道:“正是老子我了。” 不等姚腾说话,王玄敢一脚踹在了李安平的膝盖窝上,满面的惶恐:“你特娘的跟个人一样好好说话不会啊。” 李安平懵了。 不是,今天大哥啥情况? 往常咱们哥几个说话不都是这样说话么?而且,你不比我更嚣张? 今天这是因为点啥啊。 他想不明白,也不敢问。 姚腾挥了挥手示意王玄敢别动手,而后问李安平道:“那些人,确确实实是边军?” 李安平刚想不耐烦,回头注意到了便是双眼喷火的王玄敢,赶忙缩了缩脖子:“啊,是,我,我敢肯定是。” 姚腾唔了一声,他的想法与王玄敢一样。 朔州周围此时出现边军,那必定是梁师满派来的。 姚腾倒是不担心梁师满知道义军占据了朔州的消息。 毕竟这是古代,又不是信息发达的现代。 自己在破朔州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封锁四边城门。 他可以肯定,朔州被攻占后,没有一个人跑出去,更不可能有人将消息泄露。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信誓旦旦的向大家保证义军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然而,事情出乎了他的预料。 梁师满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派来了人马侦查。 为今之计,要么杀了这些探子,要么像是瞒邱伯仁等人那样,把这些探子瞒过去。 前者的话,梁师满若等不到消息,可能会派遣大军前来。 后者的话,倒是可以将此事暂时遮掩下去,为义军多争取一些备战的时间。 该死,现如今义军的训练刚初见成效,武器军械乃至连弩等物都还未曾筹备齐全。 否则的话,自己又何苦纠结这些问题,直接开打就是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姚腾内心就忍不住有些急躁,来回原地踱步。 王玄敢也不敢打扰,就静静的候着。 等了有一会儿的功夫,毛错赶来了。 把情况一说,他的想法与姚腾一样。 这十多个人杀不得。 只能放他们入城。 杀了,最多二十天的时间,梁师满的大军就会兵临朔州城下。 留给义军的时间压根不够。 若是利用崔公祖再次对他们进行欺瞒的话,可以争取来更多的时间。 毕竟现在能多上一天,就能让义军的胜算多上一分。 二人相互之间一交流,都确定了第二条方案的同时,保留了第一条方案。 那就是先瞒着试试,万一这些探子发现了端倪,那就动手宰了他们。 不然,若是等他们将消息带回去,怕是梁师满的边军还没来,隔壁郡的守卫军就先过来了。 “好,先生,你现在立刻通知军营,百姓,粮商。全部停止行动,恢复之前懒散状态。我去和父皇说一声,把崔公祖带出来。” 毛错点头说是,转身去了。 姚腾则是不停歇,带着王玄敢去找姚仁,把情况一说,姚仁也慌了,赶忙让人放出崔公祖的同时,全力配合。 到这里,就能看出义军在朔州百姓心中的地位了。 毛错才将命令送出,朔州十万百姓全力配合。短短一个时辰内,原本那朝气蓬勃,到处都欣欣向荣的朔州城立刻变得死气沉沉。 满是笑脸的百姓们轻车熟路,又一次恢复成了义军入城之前,那生无可恋的状态。 城中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们,也终于可以找回当初鲜衣怒马,横行街市的感觉了。 甚至就连城中的小孩,都拿出了影帝一般的演技,把刚买回来的新衣服撕的破破烂烂,泥浆里一滚穿在身上,然后流着大鼻涕光着脚。三五成群站在富贵人家的门前,嗷嗷的喊饿。 就这状态,漫说那些探子了,你就是梁师满亲自来,他也看不出毛病所在。 傍晚时分。 十余名骑兵从官道上奔驰而来。 领头的什长面沉如水,随行的士卒们都大气不敢喘。 明明说的休息一炷香的时间,结果大家竟然能吃醉酒,全都睡死过去。 这要是搁在平时,什长早就把手下这些兵给砍了。 但这次他一样也喝醉了,没好意思责怪手下兵卒,只是临走的时候让人砸了酒肆。 很快来到朔州北城门处,还不等靠近护城河,城墙上就传来一声暴喝:“站住!什么人!” 什长及时勒马,一招手,让所有人停下。 他催马上前,大声喊道:“我乃梁帅麾下,游击将军吴烛帐前亲军,奉命前来拜会崔太守,速开城门。” “你说是就是了?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是叛军怎么办?” 什长怒了,刚要发作,就听到城墙上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吵什么吵,耽误老子睡觉。” “头,外面有个人说是从北关来的,非要入城。” “哦。是么?” 说话间,城墙上探出一个脑袋做张望状:“你真的是从北关来的?有什么凭证?” 什长一伸手,从怀中取出来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上面刻写着梁字。 “此乃梁帅将令,还不速开城门?” “哎呀,还真是,快点快点,把城门打开。” 城墙上一阵手忙脚乱的应声,片刻后,城门吱呀呀打开。 门打开,城头上那个醉醺醺的伍长走出,满脸谄媚道:“哎呀这位大哥,实在抱歉。我也是职责所在,见谅,见谅。” 什长低头瞧了一眼,顿时鄙夷之情更甚。 站岗时喝的烂醉不说,身上衣服也是歪歪扭扭的,甚至脖子上还有几个唇印。 地方军就是地方军,烂泥扶不上墙。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高傲的哼了一声:“崔太守在何处?” “在太守府处理公务呢。” 什长闻言,就不再搭理伍长,快马朝着太守府而去。 随行的士卒纷纷跟上。 那伍长还满脸谄媚笑的挥手。 一直是等到那十多名边军都离开视线之后,他的双目方才恢复清明。 满脸醉意不在,表情也冷了下来。 “魏将军,咱们要跟上这些家伙么?” 假扮醉酒伍长的不是别人,正是魏览。 听了手下的问话他摇了摇头:“不用,跟上他们没一点作用,按照殿下吩咐,发鸣镝箭,让下一站做好准备。” “是!” 一声鸣镝箭飞向天空。 等候多时的姚庆立刻招呼手下众多影帝上场表演。 第51章 这么水深火热么 “嘭!” 一人跌至街心。 正纵马前行的边军什长急忙忙勒住马匹。 没等他反应过来,从街边的酒店里就冲出十余名衙役,对着街心的那名百姓狂殴。 嘶吼声,求饶声连绵不绝。 “呵呵,说好了一个月五百文钱,你却只给老子五十文。当老子好糊弄是吧?” 冷笑声起,一身捕头装扮的姚庆跟二流子似的叼着牙签,站在酒店的台阶上,对着街心被狂殴的男子大骂。 “三天前我才交了一大笔钱作为平叛的费用给太守府,我手里真没钱了官爷。” 姚庆故作惊讶:“有钱上交都没钱给老子,你特娘看不起老子是吧?给我打。” 围着的“衙役”们又开始了一顿狂殴。 街边的百姓们则是摆出一脸麻木的表情看着。 见此情形,带队的什长忍不住皱了皱眉。一名士兵纵马向前,走到切进了悄悄道:“什长,这些捕头也太黑了。一个月竟然要五百文这么多。咱们做亲军的,一个月俸禄也不过才二百文而已。” 什长低喝了一声。 姚庆这才假装注意到他。 只见姚庆脑袋一歪,眼睛一撇:“你是何人?怎敢穿甲纵马横行闹市。我知道了,你私自造甲,想造反是吧。来啊,给我拿下!” “衙役”们齐齐答是,就要向前动手。 什长还没说话,手下士卒怒了:“大胆,我等乃游击将军吴烛帐前亲军,奉梁帅之命前来找崔太守有要事相商。尔等找死不成!” 姚庆装出来被吓住却又嘴硬的样子:“你,你们说是就是?谁能证明?” 什长掏出令牌,姚庆立刻一副惶恐的样子下跪:“大人恕罪,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 什长摆了摆手懒得计较这些:“速速散去,耽误了公事,小心你的狗头!” 姚庆哎哎答应着,挥手让手下让开条路。 而且,还假装很粗鲁的赶走了围观的群众演员们。 “大人,您请。” 驱散了群众,姚庆一脸谄媚。 什长都懒得看他,纵马而去。 在什长去后,挨打的被害人方截才站了起来,满脸幽怨的望着姚庆:“二将军,您让人下手也忒狠了点。” 姚庆哈哈一笑:“那不是才像嘛。” “问题是您这演的也不行啊,刚才您那表现,太浮夸了点。” 姚庆:“那咱们再来一次?” 方截:“…” 一路走来,什长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不是,朔州百姓生活的都这么水深火热了么? 那站岗喝酒找女人的城门伍长和狮子大开口讹诈商贩的捕头就不说了。 从城北到太守府这一路上,当街抢女人的,衣不蔽体要饭的,把老爹老娘扔街上不管只为了节省口粮的,主动将孩子卖给牙行只为了那几文钱的。 这什长看着都觉得可怜,把百姓们逼到这个地步,怪不得朔州境内会造反。 其实,也是这什长眼神不好,再加上傍晚光线问题。 他只看着百姓们可怜了,全然没有注意到那些百姓们各个吃的白白胖胖,精神头十足的。 比及来到太守府,府内灯火通明,嬉笑声从院子里传到了大门外。 守在门口的卫兵一个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见到梁师满的将令都不带正眼瞧的。 甚至,还光明正大的向他们索要好处。 气的什长差点没拔刀砍人,前提是卫兵后面那几十个弓箭手没瞄着自己。 没办法,什长只能忍着火气送上一锭银子,那卫兵才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进去通报去了。 足足半个时辰,天都黑了,卫兵方才不紧不慢的出来,道:“太守大人在大厅等着,进去后别瞎转知道么,惹得太守大人生气了。你们谁也别想站着离开朔州。” 什长闻言压着火气,交了刀马,步行入府。 当来到大厅时,他的鼻子都气歪了。 只见到大厅内莺莺燕燕无数曼妙女子,太守崔公祖与数名太守府内属官正载歌载舞。 那场面,把常年在边关的什长看的脸都红了。 这,这也太享哦不,太堕落了。 “小人丁三,见过太守大人。” 什长跪下呼喊道。 崔公祖没有反应。 丁三忍着气,又一次呼喊,结果依旧。 一直是连续喊了五次之后,崔公祖终于有反应了,他睁着惺忪双眼,打着酒嗝:“堂下所跪何人?竟然扰我酒兴?” “小人丁三,乃梁帅麾下游击将军吴烛帐前亲卫,特奉命前来调查三村反叛之事。” “梁帅让你来的?” “是的大人。” 崔公祖这才不情愿的挥挥手,堂下数十名女子与多余的属官尽皆散去。仅留下一名看起来异常憨厚的武夫。 “梁帅近日身体可好?哎呀,本官这些日子可是被那些叛军闹得头疼啊。这不,连该送的钱粮都凑不齐。” 丁三心说你糊弄鬼呢?就你在朔州这大肆搜刮醉生梦死的样子,你说你没钱送到北关? 心中带着鄙夷,丁三冷笑着:“太守大人所言极是。梁帅也是这般思考的。所以才让小人前来。梁帅说了,太守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不管是镇压叛军,还是其他什么问题都可以。” 崔公祖刚想要回答,却感觉到身侧目光不善。 他讪讪一笑,面色恢复正常道:“梁帅好心,本太守心领了。不过嘛,这叛军目前已被康司马追杀至穷途末路。无需边军兄弟出…” 没等崔公祖说完,他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毛浣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时间,崔公祖慌了,心说自己完全姚腾吩咐的去说的啊。 再说了,鲁弼就在自己身侧站着,自己也不敢乱说其他的。 怎么毛浣纱还是过来了? 就在崔公祖心慌之际,毛浣纱已经到了跟前,附耳说了两句。 崔公祖表情就十分难看,低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不要脸了?” 毛浣纱脸红红的:“反正这是姚腾那家伙的意思,说不说你自己看着办。” 丁三很好奇,抬头问道:“太守大人,您刚才说无需边军兄弟怎么着?” 第52章 闯营 崔公祖回过神来连连哦了两声:“没,没什么。” 顿了顿,他一脸为难的望着毛浣纱,闭着眼,就跟豁出去了似的道:“虽然康司马将叛军围困,但朔州贫瘠,军甲武器严重不足。因此迟迟无法平定叛军。” “若是梁帅有心,莫不如多运送些军甲武器前来以资平叛事宜。” 丁三眨了眨眼睛,他觉得崔公祖有些无耻。 你在朔州这样铺张浪费,你说没有军甲武器? 把你喝酒找女人的钱买些铁矿,自己炼也炼出来了啊。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丁三却是没敢往外说。 又客套了一阵之后,崔公祖这才在毛浣纱的授意下,让人将丁三带去驿馆休息去了。 前脚丁三才走,后脚崔公祖就一脸谄媚。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堆笑的看着门外走进来的姚腾。 “殿下,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姚腾不住的点头:“不错,比之前的演技熟练多了。” 跟在最后边的李安平很好奇的低声问王玄敢:“大哥,你确定这个真的是崔公祖?外界不都传闻他这个崔家天骄铁骨铮铮,忠心爱国么。怎么对叛军这么谄媚?” 王玄敢瞪了一眼李安平:“什么叛军,那是太子殿下。” 李安平心说还有大哥您,这才多久不见,怎么您现在也一副狗腿子的样子。 感受到李安平的情绪变化,王玄敢也很憋屈。 自己这个把兄弟还是天真啊,就不想想,号称铁骨铮铮的崔公祖,不畏强权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姚腾呢。 真的是因为城里那几千名刚拿上武器的新兵么? 屁啊。 算了,和这小子说再多也没用,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他亲自体验一番就清楚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王玄敢就不管李安平了,而是很恭敬的追上姚腾。 崔公祖还在那点头哈腰呢:“殿下,您看小人都这么听话了,日后破了梁师满老贼的边军后…” “你放心,到时候我必定给你一个痛快。” 崔公祖傻眼了,不是,我都这么配合了啊。 姚腾拍着崔公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在为了曾经的自己赎罪。你不会真以为帮我两次,我就能放了你吧?” 崔公祖破防了,直接对着姚腾破口大骂:“姚腾小儿,你不讲信用!” “哟,记吃不记打?玄敢,把他带到监牢去。顺便借几头种猪来。” 崔公祖脸上狂变颜色,猛地跪下哀求:“别别,殿下,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嘴贱。求您高抬贵手。” 姚腾蹲了下来在崔公祖面前,叹道:“你应该谢我。就你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民愤。我肯让你体面的死去,就已经是你最大的仁慈。” 说完,姚腾便一挥手,王玄敢很有眼力劲的拉着崔公祖去了。 李安平站在原地,瞧瞧被带走的崔公祖,又瞧了瞧眼前的姚腾。 他好像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这位太子,能力暂时还不知道怎么样,但是这出尔反尔的办事风格,好像确实挺下作的。 放下太守府不提。 城北军营外。 因为要欺瞒丁三等边军耳目的关系,原本戒备森严,整日都在操练的军营此刻也大变模样。 军营内的士卒都被勒令要求呆在帐篷中不许随意走动,本来军营门口的岗哨与巡逻队也大大削减。 只有十余人站在必要的岗位上。 簌簌轻微声响。 黑暗中一阵骚动,一对男女出现在黑暗之中,远远眺望着军营的方向。 男子拿着一把铁锨,脸上很是为难冲身边的女子道:“小妹,你确定要我硬闯军营?” 女子轻轻颔首:“不管是叛军还是百姓口中所述,军营才是叛军的重中之重。我想能让姚腾不惧边军有恃无恐的地方,必定有特殊的原因。” “边军那几个人出现的正是时候,现在叛军所有注意力全在那些探子身上。正是咱们探查军营的好机会。” 男子叹了口气:“你做事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算了,我是说不动你。待会儿我动起手来。你离我远一些,千万不可以露头知道么?” 女子嘻嘻笑:“知道了大哥。” 话落下,男子直接从黑暗中钻出,倒提着铁锨,疾步朝着军营大门而去。 还没等他靠近军营大门,就已经被门口的哨兵发现。 “站住,什么人。胆敢夜闯军营!” 男子不答话,反而加快了速度。 见此情形,哨兵立刻大呼:“有人闯营,速速集合!” 说话功夫,那些岗位上的哨兵纷纷拎着武器跑来。 十六个人,分成两队,排列着奇怪的阵型向前。 每个人手中武器还都不同。 时间不允许男子细想,双方打了个照面,那男子拎起铁锨就刺。 与他最近的是一名持盾士兵,二话不说,横起巨盾招架。 哐! 一声巨响,那盾兵向后连连退了三步。 男子本想追击,然而才有所动作,就赶忙后撤。 他刚离开原地,一把刀与一杆枪就先后落在他刚在站的地方。 这把男子吓得一身冷汗,若自己晚退一步,那攻击可就硬吃下来了。 不等男子继续思考,攻击紧随其后。 这一次,是一把链子锤与长槊。 男子用铁锨招架了链子锤,却挡不住长槊的刺击。 匆忙间,他只能扭身躲过。 然而刚躲开长槊,又一把斧头落下。 男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前这几个哨兵攻击虽然力度和速度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是他们相互之间的配合却异常紧密。 十六个人接连攻击,节奏把握的恰到好处。 每一次,都能精准拿住男子动作的后摇,不给他半点喘息的空间。 如此一来,原本应当是男子拉扯轻松获胜的局势,不知不觉之间,却落入了那十六个人的包围圈中。 一时间,男子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找不到半点攻击的时机。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女子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自己大哥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尽管有着武器不顺手,害怕动静太大引起军营中注意的多重顾虑。 但自己大哥的能耐,依旧不是十多个叛军能碰瓷的。 这些叛军到底用的什么鬼阵法,竟然可以靠着精密的配合,与大哥短暂持平。 而且,营门口的缠斗声,已经传入了营内。 自己隐约间都已经听到了营内士兵集合的声音。 第53章 鹰扬校尉 “大哥!行踪已经暴露,继续和他们缠斗已经没有意义了,咱们得赶紧走。” 不得已,女子站起身大喊着提醒。 闻听此言,争斗中的男子愣了一下。 回过神的他不再保留,一声大喝,手中铁锨舞动,如蛟龙出海,梨花翻飞。 原本配合紧密压制他的那十六名哨兵,竟无一人能看清楚他的动作。 根本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间,十六名哨兵纷纷被打翻吐血。 若非哨兵胸前铁甲护体,男子手里的是铁锨不是长枪,这些哨兵,怕是无一人能活。 只是瞬间,十六名哨兵速败。 男子也不补刀,收起铁锨,扭头就跑。 只是他刚跑开没两步,却猛地停下,转身竖起铁锨遮挡面门。 锵! 一声巨大的金石交鸣声,火星迸射。 那生铁打造的铁锨,被一支狼牙箭生生洞穿。 箭头穿过铁锨,距离男子眼珠只有不到一寸距离。 远处的女子看到这一幕大惊:“大哥!” 男子缓缓将铁锨挪开,盯着军营的方向,头也不回道:“小妹,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女子闻言也不矫情,转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几乎前后脚,女子才消失在黑暗之中,军营内便冲出数十人来。 这些人相比较军营中的士卒,头盔上面,都额外插着一条红羽。 正是原本在太守府中,负责亲卫职责的义军老卒。 这些老卒拱卫着姚仁薛长生魏二虎等人出来。 随行的,还有手持巨弓的南云。 自打得知了丁三等边军探子来,姚仁就带着太守府中的亲卫并义军元老搬进军营躲着了。 原本他们吃完饭正在巡营,忽然就听到了营门口的打斗声。 当下,姚仁都不带考虑的,连忙带着亲卫与元老们前来一探究竟。 正好赶上男子打翻哨兵要走,当即姚仁就命令南云出手。 没曾想,男子反应飞快,黑暗中全凭感觉挡下了南云这一箭。 “大胆狂徒,胆敢夜闯军营,来啊,给我拿下!还有那个跑了的小娘们,也不能饶了她。” 薛长生大声喊道。 亲卫听到命令,纷纷拔刀追击。 然而,却不想那男子虎目一瞪,大喝一声拦住追击的老卒。 铁锨横扫而过,老卒们措手不及,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纷纷被砸中胸膛。 好一点的,只是胸闷气短,运气差一些,就是连带护心甲与肋骨,都被砸断当场,躺在地上嚎啕。 薛长生看到这一幕吓坏了,指着男子的手赶忙缩了回来。 他表忠心搂着姚仁:“陛下不好,这狂徒是个硬茬子,您快走!” 姚仁气的一脚踢开薛长生,从腰间拔剑就要亲自上。 唰。 一把巨弓拦在姚仁面前,南云缓缓走出,张口道。 “陛下,观此人动作,明显非同一般。这里危险,您先后退。由小人来对付他。” 不等姚仁说话,南云就已经冲了上去。 那男子用铁锨在地上划了一条线,高傲的昂起脑袋来:“敢越此线者,死!” 南云更不答话,挽着巨弓就射。 男子反应也是飞快,在南云动手的第一时间就地一滚,顺势躲开箭矢的同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落地后,朝南云攻来。 南云不慌不忙,射出第一箭时便开始调整身位,很自然躲过男子的扑击,第二箭应声出手。 二人就这样,每次攻击都是触之即离。 不过片刻,便彼此攻出了二十招以上。 一个箭术出神入化,每一次射击,力道都可以贯穿金石。 一个身法敏捷出手狠辣,但凡南云慢一些,都要被砍杀当场。 二人腾挪纵越,全凭身法巧妙躲避着对方的攻击,宛若是世上最出色的两名舞者在表演似的,把一旁边看热闹的众人都看的呆住了。 薛长生不理解:“陛下,您这个卫兵箭术这么好,为什么不拉开距离和那个小子打?非要和他近身。” 姚仁虽然动不动就拔剑,但这只是性格使然,并不代表他会干架。 还是经常呆在军营中的魏二虎沉吟解释:“那个家伙动作太快,陛下的卫兵可能也是担心拉开距离,给他的反应时间就更长了。所以才会选择近身战斗。为的就是赌他不能每次都快速反应过来。” “可要是那个家伙成功近身的话,陛下这个卫兵手里只有一把弓,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啊。” 话音刚落,男人已经成功靠着身法近身南云,他的脸上满是兴奋,手中高举着铁锨往下就劈。 “你死定了!” 南云避无可避,所有可以躲闪的空间都在男子攻击范围之内。 电光火石间,南云只得抬起手中巨弓格挡。 锵。 火星迸射。 男子脸上的兴奋转变为惊骇:“铁胎弓!你是边军的鹰扬校尉南云!” 南云没有说话,手中铁胎弓一转,将男子手里的铁锨带到一旁,而后弓捎向上一挑,正是挑中男子胸口。 男子被南云一招击中掀飞,胸前顿时挂了彩。 他落地后不顾胸前伤口,一个乌龙绞柱起身,满脸怒意升腾。 “好一个南云!身为朝廷命官却投靠叛军!今日,本公子便为朝廷清理门户!” 言讫,他大喝一声,拎着铁锨就要继续上。 结果恰在此时脚步声如雷,一回头,军营中姚庆魏览方截三人带着大部队冲了出来。 见此情形,男子不由得跺脚暗恨。 即便自己豁出去在这里杀了南云,也逃不过这么多人的围剿。 自己若死,城中的小妹也危险了。 当即,男子只得冲南云撂下狠话:“狗东西,这次便宜你了!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男子来回纵越,以诡异的身法连续横跳,成功避开南云追击的箭矢,逃之夭夭。 待等到姚庆等人赶到现场,全程不发一言的南云猛地吐出一口浊气,手中铁胎弓坠地,双臂颤抖而不自知。 “南云,你怎么样了?” 跟上来的姚仁抱着南云满脸关怀。 南云勉强咧嘴:“没,没事的陛下,只是连续射箭,双臂脱了力。” 闻听此言,姚仁心里的大石头方才落了地。 他急转头,令姚庆三人带队搜捕男子。 却不想要动还没动,就被南云给喊住了。 “陛下不可!绝不可追击!此人身法巧妙出手歹毒,追击是没用的。应快速封闭四处城门才是。” 薛长生听了南云的话悄悄拉过来魏二虎,低声道:“老魏,你刚才听到那个男的说的话没。陛下这个亲卫好像是边军的校尉。他该不会是故意留在朔州打探咱们的消息吧?” 第54章 欢迎加入义军 回到书房的姚腾刚脱下衣服准备休息,门外便有王玄敢敲门。 “殿下,殿下,出事了。” 姚腾簌的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怎么了?崔公祖那家伙自杀了么?” “不是,是军营那边。” “什么?” 听到军营二字,姚腾不再淡定,向前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王玄敢表情很不自然。 “军营出什么事了?”姚腾问道。 王玄敢摇头:“不清楚,听人说有人夜闯军营。伤了不少兄…” 没等王玄敢说完,姚腾就已经出了门。 见此情形,王玄敢只能赶忙跟上。 俩人一路往外出,在要到前院的时候碰上扛着浴盆的毛浣纱。 双方碰面,毛浣纱还很好奇:“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军营出事了,我先过去。你去通知你爹也赶快来。” 说完,姚腾也不管毛浣纱,到前院翻身上马就走。 一路无话,很快,姚腾来到军营。 到地方时,整个军营外面站满了戒备的士兵。 在看到姚腾时,这些人纷纷下跪口呼殿下。 姚腾没有时间与他们客气,入军营一路来到大帐。 此时的军营大帐内灯火通明。 不少郎中正在治疗受伤的亲卫与哨兵。 老爹姚仁正与薛长生魏二虎他们在一旁帮忙递绷带。 “老爹,这是什么情况?” 姚腾入帐便问。 姚仁叹了口气,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薛长生在一旁还不忘提醒姚腾南云的身份。 说完,他就又躲在一边,不断的用眼睛瞄南云。 姚腾这才回头看向南云。 后者表情坦然不惊,就仿佛薛长生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你是边军的鹰扬校尉?” 南云点头:“是的殿下,小人曾经是。” “曾经是?什么意思?既然是边军的校尉,为什么会在朔州?” “义军起义之前,小人就被梁师满调到朔州了。义军起义时,崔公祖命小人跟随康德城平叛,为其节制。虎头山时,小人就在围困义军的官兵之中。” “后来,殿下您火烧虎头山,小人与当时一块被调到朔州的兄弟们跳入溪水之中方才保下一命。被义军兄弟俘虏后,小人就投了义军。” 姚腾眯起了眼睛,走到了南云身前。 王玄敢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把手按在了腰间环首刀上。 怪不得这个家伙之前能伤了自己,原来是边军中的鹰扬校尉。 作为北地知名游侠儿,王玄敢听说过鹰扬校尉的名号。 传闻这人是北地二十万边军之中数一数二的猛将,刀马无双,即便是柔然最擅长骑射的射雕者,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可惜,此人出身平凡,立了一辈子功劳,也只是混了个校尉做。 如今得知眼前的南云就是鹰扬校尉本人,王玄敢内心恍然的同时,又露出忌惮。 倒不是他怕了南云,主要是这么近的距离,他也没把握在南云出手之前拦下他。 “既是边军校尉,为何会投义军?按理说,你这个级别,应该不愁荣华富贵吧?若是运气再好一些,有生之年,混一个将军也不是不行。缘何大好前程不要,却从甘愿做义军中一马前卒呢?” 南云抬起头,直视姚腾的眼睛,他的面容略带着一些哀伤。 “殿下以为,南云是那种贪图富贵之人么?” “难道我说错了?” 南云呵呵笑了,笑的有些凄惨。 他猛地扯开胸前衣襟,露出胸口处那道狰狞的疤痕,神情自嘲,语气激动道:“小人年幼时父母被柔然所杀,少年时,又被柔然掳入草原,受尽折磨。” “这道疤,是小人差点被活剥的证明。后来,小人运气好逃出草原。但与小人一块被掳走的同村族人,却全都死在了草原。” “家,家没了。亲人,亲人也没了。甚至就连自己,都差点死在柔然人手中。” “所以,小人才投了边军。每次与柔然人作战时,小人都冲在最前。” “小人从没想过荣华富贵,只是想趁着还活着时,多杀一些柔然人。因为小人多杀一个柔然人,就有一个百姓免于劫掠,一个家庭不支离破碎。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南云双眼淌下泪来,他努力抬起头,好不让眼泪下来:“但,小人不知道,我努力杀敌,保护百姓,究竟做错了什么?在边军二十年,处处遭到排挤。甚至被调到朔州这个大后方来。” “后来,在虎头山的时候,康德城告诉了我原因。” “正是因为边军内贪墨成风,大家吃拿卡要索取好处。以至于只顾着奋勇杀敌的小人让他们没了面子。他们觉得小人是异类,所以,才各种排挤小人。” “殿下火烧虎头山后,抓了小人没杀,更没有折磨取乐。反而还给了小人钱粮果腹,把小人当成自己人。” “义军入朔州,一不扰民,二不搜刮。小人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义军是真的为了百姓好。” “我说过,小人这辈子没什么想法,只想守护好北地的百姓,只想让大家不和小人一样,落了个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的下场。” “既然边军做不到,梁师满做不到,朝廷做不到。那小人,就是投了义军又如何!” 说到这里,南云再也绷不住,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我不求荣华富贵,更没想过拜将入相。我只想,用我的方法守护北地,守护和我一样可怜的百姓们,殿下,请问这些难道也有错么?” 帐中众人尽皆动容。 姚庆听得更是眼泪汪汪的。 方截一看他,他还嘴硬说眼里进沙子了。 姚腾叹了口气,向前拉住南云的衣襟整理好,道:“一开始,义军并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大家都是被暴景朝廷逼得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方才揭竿而起。” “但,虎头山和奇袭朔州两场战斗下来。让我看透了暴景朝廷的真面目。他们早已经烂到了根上。” “我和父皇并不是什么圣人,但至少,我们是从最底层走过来的。我们知道百姓想要的无非是安居乐业而已。因此,我与父皇也会终生为之奋斗。” “刚才那些话,是我说的不对。但你也知道义军现在的处境。一个不慎,便会全军覆没。届时,朔州十万百姓都会跟着遭殃。” “大丈夫意气相投,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不要有所隔阂。毕竟,今后我们还要一起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而奋斗呢。” “殿下,我…” 姚腾笑着冲南云伸出手:“欢迎加入义军。” 第55章 你知道他是谁么? 当众一番敞开心扉的话,账内大多数人都为之落泪。 在贪墨横行,鱼肉百姓的暴景朝廷内,南云可以说是一个异类了。 不,应该说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纯粹到让所有人都无地自容的人。 可以想象,立志杀敌的南云在从康德城口中得知了自己被排挤的真相,以及暴景官场上的黑暗时,内心有多么崩溃。 尽忠报效了二十年的朝廷,早已经烂到了根上,南云没有疯掉,就足以证明他的内心强大了。 这样的人,你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薛长生嘟嘟囔囔:“我还是觉得这个家伙不可信。咱们义军和边军早晚有一场战斗。这样的人留下来,对咱们的威胁可是非常大的。” 魏二虎不耐烦了,扭头就骂:“你有完没完?” “我…哼,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着,薛长生就自顾自转过去脑袋,不理会魏二虎。 说回姚腾,在得知了南云的身份与经历后,内心也不免肃然起敬。 是暴景朝廷辜负了南云,并非是南云辜负了他们。 毕竟,很难想象一个战场上勇猛无敌的将军,就因为杀敌够多而不受待见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南校尉。”姚腾喊了一声。 南云纠正:“殿下,小人现在只是义军一小卒。根本不是什么校尉。” 姚腾哑然。 “好吧,不过你这一身本事,做一小卒太浪费了。我打算…” 话没说完,姚腾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来看姚仁。 姚仁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就轻轻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姚腾方才接着往下道:“义军现在正是缺人之际,你若有兴趣,不如做个统兵一方的将军如何?” 见南云有拒绝的意思,姚腾笑着说道:“只是做大头兵的话,可没办保护一方百姓,实现心中的理想。” 南云脸上露出为难:“可是殿下,小人出身…” “什么出身?我只知道,阁下是一名纯粹的军人,一名一心想要保护北地百姓的纯粹军人。” 南云双目又一次湿润了。 姚腾一挥手喝道:“南云听令。” 南云噗的跪下。 姚腾道:“我拜你为征虏将军。协助我与父皇统帅兵马,操练士卒。” 南云用力抱拳:“是,殿下!” 说着,他又冲姚仁磕了三个头。 薛长生醋溜溜的在一旁边站着。 义军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称帝册封官职。 整个义军内部有官职在身的。除了大家刚起事时自己这个骠骑将军与魏二虎的卫将军之外,就只有入朔州后被任命为治中从事的毛错了。 就连姚仁的亲弟弟,姚腾的二叔姚庆,都不过是个白身。 如今,南云一个外人被拜为征虏将军还授予军权,薛长生心里不爽是必然的。 毕竟他这个名义上除了姚仁父子外义军内部官职最高,理应是三号人物的骠骑将军,在军队里早已经没有了说话的份量。 比不过魏二虎他认,毕竟军营这些新兵,都是魏二虎在招揽。 打仗时,人魏二虎魏览父子也真的敢往上冲。 比不过毛错他也认,人家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郡官,但能力在这放着。 甚至不如姚庆他也认了,谁让人家是姚仁亲弟弟,姚腾二叔呢。 可现如今,一个南云都有资格统帅新兵,自己这个骠骑将军却只是挂着一个虚名。 这让薛长生如何能忍? 他哼哼唧唧的就冲边上的老伙计魏二虎表达自己的不满:“殿下可真是慷慨啊,竟然随随便便就封了一个将军出去,还让他管新兵。” 魏二虎扫了一眼薛长生:“心里不爽你就跟殿下说去。你再往青楼多跑几趟,殿下说不定还让你做大将军呢。” 薛长生被怼的无话可说,半天才懊恼道:“老魏,你这话什么意思?” 魏二虎都不搭理薛长生,扭头去了。 这么会儿,姚腾拉着南云询问他关于新兵训练上有什么意见没有。 就算是穿越来的,但第一次接触军伍,即便靠着前世的记忆。很多地方,姚腾也做不到面面俱到。 这时候,从军二十年的南云的意见,就难能可贵了。 让姚腾意外的是,南云对义军评价却是出奇的高。 或者说,是边军过于拉胯,对比出来了义军的好来。 “义军军阵操演,军纪之严明。都不是边军可以比的。唯一的缺点,便是武器驳杂,并非统一的制式装备。以至于显得不是那么正规了。” 这一点姚腾也知道,问题是现在钱明他们加班加点的赶制武器,不至于让大家空着手就已经不错了,那里还能顾得上统一制式装备呢? 南云也知道义军的难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深究。 他和姚腾讨论起来军阵问题。 说起这个问题时,南云脸上的诧异是非常明显的。 “殿下,我原以为,八阵图只是殿下您随意想出来糊弄大家用的。但是今天,却让我开了眼界。” 姚腾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南云就道:“先前那人闯营,门口的哨兵结成阴阳八阵,竟然能短时间将他围困住,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利害么?” 姚腾教给义军的八阵图大体分为两种。 一种是对敌征战时使用的,这一类八阵图,讲究的是全体官兵配合。 主要用在大兵团鏖战以及对骑兵特攻上。 另外一种,便是那十六名哨兵所用的阴阳八阵了。 相比较大的八阵图,阴阳八阵只需要十六个人就可以启动。 八人一组,分为阴阳,靠着不同的装备打出配合来。 一般哨兵,探子才会习练阴阳八阵。其他的士卒,学习的都是大八阵。 然而,南云的话却是让姚腾有些沮丧:“别提了,阴阳八阵都没拿下那闯营的狂徒,说来足够丢脸了。” 在姚腾的预想中,阴阳八阵应当是拿出来就无敌的。 结果让一个拿铁锨的给破了,他的心情能美丽就有鬼了。 却不想,姚腾这话说出来,帐篷中见识过南云与那人战斗场面的几个人表情都变得很是诡异。 特别是亲自与那人交过手的南云,表情更是微妙。 “殿下,您可知道,那闯营的是谁?” 姚腾一愣:“谁?” 南云深吸了一口气:“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南关镇北将军高鼎之子,高沉。” 姚腾回头看老爹姚仁在内的众人:“你们知道这个高沉么?” 第56章 天下第一名枪 包括姚仁在内的众人都迷茫的摇头。 高鼎他们知道,暴景南关守将,统帅着数万兵马的镇北将军。 但高沉是谁他们就不清楚了,毕竟,这是在北地,谁会听说过南关守将的儿子啊。 “高沉时年二十三岁,天生神力。自小便可以手格虎豹。十三岁那年随父高鼎入京路上。一人一杆枪,沿途扫平了三山六岗,九岭十八寨的所有山贼。” “高家历来便有天下第一名枪的称号,而高沉,实力更在其父之上。” 账外突如其来的声音,惹得众人纷纷回头。 大家扭头一看,毛错带着毛浣纱从外走入而来。 他先是对着姚仁一拜,又对着姚腾拜了拜,接着道。 “早年我在中原为小吏的时候,曾听说过高沉的名号。有人说他乃暴景第一勇士。只不过其父高鼎怕他少年得志而目中无人,一直将他禁足在南关,因此世人才多不知此人。” 王玄敢面露不屑:“一个毛头小子,有这么厉害么。这是没遇上大爷…没遇到在下我,不然屎给他打出来!” 姚腾没搭理话说到一半就改了称呼的王玄敢,而是一脸凝重:“这么说来,这个高沉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王玄敢连连指着自己,那意思就好像是在说还有我呢。 结果,都没有人看他。 南云轻叹一声:“是的,因此我才说阴阳八阵能短暂将其围困,足以证明此阵法之精妙绝伦了。” 姚腾忽然来了兴趣,问南云道:“若你与他对战,胜率几何?” 南云抿嘴思考了片刻:“若拼死一战话的,他会伤,我会死。” 姚腾哑然。 魏二虎蹭的起身:“殿下,这样的人留在朔州太危险了,咱们应该快点将其揪出来才行。” 姚腾挥手示意魏二虎先坐下:“朔州这么大,高沉若一心躲藏,想要找出来他谈何容易。与其浪费这么多的人手为他一人,莫不如遣少数人马搜查更为妥帖。” “探知到他的下落之后,再集合人手收拾他也不迟。” “玄敢。” 王玄敢立刻抱拳:“在呢殿下。” “找出来他的任务交给你了。” 王玄敢兴冲冲答是。 而后,姚腾又交代了一些其余的事情。 … 与此同时,逃脱的高沉一路来到先前与妹妹高幼薇藏身的城西荒宅。 他学着猫叫了三声,荒宅门方才打开。 高幼薇探出头往左右瞧了两眼,确定安全之后,这才迎着哥哥高沉进来。 兄妹二人一路上了大厅,点上蜡烛时,高幼薇这才注意到了哥哥胸前的伤。 “大哥,你受伤了?” 高沉用手在胸前血渍抓了抓,满不在乎道:“不碍事,不过是皮肉伤罢了,没伤到骨头。” 高幼薇闻言,急忙扯下裙摆内衬为高沉包扎。 一边包扎还一边道:“那叛军的阵法竟如此奇怪厉害,竟然能伤了大哥你?” 高沉摇了摇头:“那阵法虽然难对付,但却伤不了我,是南云。” 高幼薇一愣。 高沉就接着解释:“伤我的是边军的鹰扬校尉南云。” “就是当年与柔然两军阵前对射,一人射死七个射雕者的南云?” 高沉点头。 “他不是在梁师满麾下么?如何来了朔州,还帮着叛军打伤了你?” 高沉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他用的是铁胎弓,一手射术出神入化。整个北地,不,应该说整个大景境内。除了南云之外其他人根本没这个本事。” 高幼薇就觉得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料了。 “若是南云的话,我们再留下也没有意义了。” 高沉愕然:“小妹,你不是说要打听清楚叛军军营的情况么?” “是这样没错。但你能保证丢了枪的前提下稳赢南云么?更别说这朔州是叛军的天下,到处都是他们的耳目。若一个不小心我们的藏身地泄露出去。那等待我们的,将会是无休止的追杀。” 高沉不吭声了。 没有枪他也有把握击败南云,但如果南云带着人来,那就不好说了。 更别说,自己还要时刻保护好没有任何自卫手段的妹妹高幼薇。 “那小妹你的意思是?” “赶紧离开朔州。趁着姚腾还没有下令戒严的时候。” 高沉有些为难:“现在么?” 高幼薇点头:“嗯,咱们这次闯营失败,已经惊动了他们。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好吧。”高沉说着,就将衣襟紧了紧,顺手跑到院子里折断了一根树枝握在手里。 兄妹两个毫不迟疑,扭头便走。 比及二人来到城门处,这里早已经戒严。 见状如此,高幼薇低声的沉吟:“看来咱们动作还是慢了。” 高沉拿着木棍:“那现在怎么办?要硬冲么?” “不,你没有趁手的武器,身上也带着伤。硬冲不是办法。” 说着,高幼薇好似想到了什么:“有了,咱们去驿馆。” “驿馆?” “姚腾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隐瞒边军的耳目。咱们去驿馆,姚腾肯定不会来搜查这里。” “毕竟,一个打草惊蛇。他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他现在可是最需要时间的。” 高沉最听高幼薇的话,当即二话不说,领着妹妹转头就往城中驿馆的方向而去。 来到驿馆外,兄妹二人躲开门口义军的眼线,翻墙入了院内。 他们一路找寻,来到丁三等人下榻的房间。 此时节,丁三还没有睡下。 他在整理今日在朔州的所见所闻,以及从崔公祖口中得到的讯息。 忽然,丁三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一抬头,便看到一道黑影钻了进来。 当下里丁三骇然,二话不说便抄起桌案上的环首刀。 只是刀在手还未曾出鞘,那黑影已经窜到了跟前。 一根带着毛刺的木棍,就直直的顶着自己的咽喉。 咕咚。 丁三额头见了汗,他强吞一口口水下肚,故作镇定道:“大胆的蟊贼,此处乃是驿馆。你若敢伤我半分,崔太守可饶不了你!” 黑影没有说话,反倒是门外传来几声银铃般的讥笑。 “崔太守?丁什长难道还不知道,朔州早已经为叛军所得。崔太守此时就被关押在监牢之中,成了那姚仁父子的阶下囚么。” 第57章 蛇蝎心肠 丁三闻言大骇,忙抬头冲声音传来的门外紧张的喝问:“谁?竟敢胡言乱语!” 话问出的瞬间,门外一名女子推门而入。 在看到女子的相貌那一刻,丁三都呆住了。 好一个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女子。 月光从身后打在她的肩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层月华羽衣,飘飘好似仙人之态。 “你,你是谁?”丁三回过神来,磕巴问道。 女子轻轻一笑:“小女子高幼薇,家父乃南关守将,镇北将军高鼎。” 丁三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满脸惊恐的问道:“你,你是高将军之女!” 说着他又转头,冲用木棍指着自己的黑影问:“那,那你又是谁?” 走到跟前的高幼薇道:“这位乃是家兄高沉。” 说着,高幼薇还从身上掏出了高鼎的令牌。 见此情形,丁三吓得嗷唠一嗓子,赶忙站起来退到一旁,对着兄妹二人深鞠一躬:“边军中垒营第五屯七曲什长丁三,参见高公子,高小姐。” 高沉收回木棍,静静的站在妹妹高幼薇的身侧。 高幼薇甜甜笑道:“丁什长无需客气。” 丁三说了一声谢,擦汗的同时连忙迎着二人坐下。 “那个高小姐,您刚才说,朔州已经是叛军的天下,是什么意思?” 高幼薇哦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么?叛军于一个月前早已经夺取了朔州。就连崔太守都被活捉了。” “不可能,我今天还见到了崔太守。而且,崔太守说叛军已经被康德城康司马围住了,剿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高幼薇摇头骂着愚蠢:“白痴,那是叛军故意让你看的。事实上,康德城与朔州五千地方守备军,早已经在虎头山被叛军一把火烧了。” “朔州十万百姓,也全都效忠了叛军。” 丁三傻眼了:“那,那崔太守他为何骗我?”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崔太守也投靠了叛军,也可能是叛军威胁崔太守如此做的。总之,叛军占据朔州是不争的事实。” 丁三脑袋轰的就乱了。 若果真如高幼薇所说的这样,那事情可就大了。 之前叛军只是在石县附近活动,如今却占据了一个郡城,若消息送到朝廷的话,天子必然震怒。 倒时候别说负责北地的大帅梁师满了,说不定所有的边军兄弟都要受罚。 “此事乃我与兄长探查得知,为此事,我兄长还为叛军所伤。” 丁三这才注意到高沉胸前的血迹。 “那,那高小姐。既然朔州已经是叛军的天下,我该如何去做?” “明天一早就离开,到时候,叛军肯定不会阻拦你的。” “啊,为何?” “因为叛军需要时间来发展自身的实力,好对付梁帅的征讨大军。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做局来欺骗你们了。” “你提出离开,叛军肯定会同意。前提是,你不要露出破绽给他们。离开朔州之后,你务必要第一时间赶到宁州,告知梁帅实情让他发兵征讨。否则,等到叛军壮大之后,再想讨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丁三连连记下,忽地,他想到了什么,问高幼薇道:“那高小姐您与高公子呢?要继续留在朔州么?” 高幼薇摇头:“不,明天我和兄长会和你一块离开。” 丁三眨了眨眼睛,心说一块离开是可以,但要怎么离开呢? 我若是走,叛军必定会送行的。 今天来时就这是十二个人,走时若是多了人的话,叛军还是会看出来的。 更别说我们都是骑马来的,也没有马车让你们藏啊。 心中担忧,丁三就把话问了出来。 不曾想,高幼薇却让丁三将手下人集合过来。 丁三也不知道怎么高幼薇要做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去做。 很快,手下十一人集齐,大家都是从睡梦中被喊起来的,站在那,一个个睡眼惺忪。 高幼薇给了高沉一个眼神,后者点点头,唰的抬手,拎着木棍连刺两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名还没回过神的士兵喉咙就被捅穿,各个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向前看来。 鲜血从他二人的指缝之间狂喷,噗的连续两声,两具尸体倒地不起。 余下的士兵让吓坏了,丁三也怒而回头质问高幼薇:“高小姐!你这是何意!” 高幼薇便道:“这样的话,人数不还是十二个么?” 听到这话的丁三被狠狠的镇住了。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有着倾世容颜的高幼薇。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老话常说的蛇蝎美人是什么意思了。 一念到此,丁三内心满满的全是恶寒与后怕。 … 天一亮,丁三就让驿馆卫兵通知了太守府,表示自己要离开。 得知此事后姚腾直接让鲁弼从监牢中拎出来了崔公祖继续表演。 在姚腾的淫威下,崔公祖不得不假装热情客气的样子,拉着丁三装着客套。 交谈中,他一边用眼睛余光注意着边上假扮成士兵的姚腾,一边言语暗示丁三自己所在的处境。 结果丁三就跟没听明白似的。言语间全是官面上的回答。 毕竟队伍中藏着高幼薇兄妹,再加上得知了朔州情况的他,能保持不被人看出端倪的状态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有心情与崔公祖打哑谜? 一番客套,崔公祖又是惋惜又是不舍的送丁三一行人出城。 城门口,望着丁三人马远去的方向,姚腾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随行的毛浣纱见了,很好奇的问道:“你看什么呢?这边军耳目走了,不该是高兴的事么?” 姚腾收回目光,表情很是古怪:“没,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些边军有些奇怪。” “奇怪?怎么说?” “你难道没注意到么?刚才与这些边军同行的时候,他们的身上好像有种熟悉的味道。” 毛浣纱耸了耸鼻子:“是么?我怎么除了汗臭之外什么都没有闻到?” 姚腾低着头没有说话,在思考了片刻后也就释然了。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这一次,少说也换来了多半个月的准备时间。 想到此,姚腾便转身下命令,朔州一切恢复正常,所有粮商,百姓,军营,全都火力全开拼发育。 一时间,死气沉沉的朔州城再一次活了过来。 第58章 星火 京城乌衣巷,崔行俨正坐在自家后花园的凉亭中垂钓发呆。 身为清河崔氏的家主,崔行俨不过五十岁便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成为朝中实权勋贵。 皇帝信任他,大儒们尊敬他。 便是那北地的武夫,时年七十多岁,被称之为军中第一人的梁师满,都与他兄弟相称。 更别提崔行俨的三个女儿,全都入了宫。 如此权势滔天,崔行俨在朝中的话语权高的难以想象。 甚至有传言,崔行俨用不了几年,便可顶替老宰辅的位置。 “老爷。” 来自管家的一声轻声呼唤,正在垂钓发呆的崔行俨回过神来:“阿福,怎么了?” “老爷,北地梁帅来消息了。” 说着,阿福从怀中取出来一封文书递来。 崔行俨见状放下钓竿,接过阿福手里的信。 信上金漆完整无损,也盖着梁师满的印章。 他扯开金漆,拿出信来在手中观看。 看着看着,崔行俨笑了。 “这梁师满,真是越老心越年轻啊。” 崔行俨随手将看完的信递给阿福。 后者接住了,恭敬的转身放在烛台上烧了。 崔行俨继续拿起钓竿,自言自语道:“明明是七十岁的人了,早已做到名利双收,却总是贪心不足。也罢,既然你一心想要做那北地王,那崔某就如了你这个意。” 说着,崔行俨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阿福道:“阿四还没有消息么?” “回老爷,没有。” 崔行俨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阿四是崔公祖在家里的小名。 虽然他不是出身崔家主枝,但对崔家来说,却是个难得的人才。 毕竟能在不被家族看好的情况下,主动前往北地担任一郡太守。短短几年,通过倒买倒卖积攒出海量的财富。 这样的本事,可不是家族中那些只会遛狗斗鸡,欺男霸女的小辈公子哥们能比的。 正因为此,崔公祖得到了崔行俨的赏识,许下了他日后并入主枝,助其掌管六部的诺言。 也是通过崔公祖在朔州的努力,崔行俨方才得以掌握柔然这么大一片市场。 每年从崔行俨手中经过朔州运到柔然的军械粮食细盐,数不胜数。 只可惜,前不久石县叛乱,这条线被迫暂时停止了。 不过这倒是难不倒崔行俨,他让崔公祖拖延平叛的时间,借机向朝廷张口索要物资钱粮。 虽然没有与柔然交易的利润丰厚,而且还要分给梁师满他们一部分,但剩下的那些,也足够让整个崔家发一笔横财的了。 原本靠着书信,崔行俨可以远程操控朔州的局势。 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崔公祖突然就中断了联络。 至今已有一个月零十四天了。 崔行俨不是没有怀疑过崔公祖想要脱离自己掌控,自立门户的想法。 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自己这个念头。 先不说崔公祖有没有这个胆量,光是他想要并入主枝的执念,就不会允许崔公祖这么做。 更别说,北地还有梁师满这个盟友在,崔公祖真敢这么做,梁师满随时可以收拾他。 “莫非石县的叛军阻断了阿四的消息?不可能啊,阿四手下五千人马。而且朔州过了怀朔便是南关。那里有高鼎六万大军驻守。叛军真成了气候,高鼎也不会坐视不管啊。” 崔行俨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了。 半天,他方才做了决定:“阿福,取信张来。” “是,老爷。” 很快,书信取来。 崔行俨提笔落字。 没多久,一封书信便书写完成。 待等晾干了墨,崔行俨交给阿福将书信封起:“动用八百里加急送到宁州梁师满手中。” 阿福愣住了:“老爷,用八百里加急的话,让陛下知道了会不会惹祸上身啊。” 崔行俨呵呵的笑:“谁敢多嘴告诉宫中?更何况,就算陛下知道了,能拿老爷如何?快去。” “哎哎。” 阿福答应着,转身去了。 在其走后,崔行俨一拽杆,钓出来一尾金色鲤鱼。 他将鱼随手扔进旁边的小木桶中,望着被搅的浑浊碧绿的水面喃喃自语。 “算日子,江南的税银也快到京城了,这一次,就多给宫中留一成吧。” … 从朔州出来的第三日,高幼薇一行人在官道上分别。 “回去之后,立刻告知梁帅朔州的情况。若不然,等到叛军壮大,再想讨灭也就迟了。” 丁三连连答是,在和高家兄妹告别之后,这才纵马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望着丁三等人远去的身影,高沉很是不解:“小妹,既然已经确定了叛军占据朔州,为何还要丁三回去汇报?咱们南关距离朔州更近,回去后,让爹发兵征讨不可以么?” 高幼薇摇晃着脑袋:“不行,若是咱们南关出兵,就会被梁师满那个老狐狸抓到借口。” “爹虽然贵为南关主将,但却没有擅自调兵的权利。” “可是,这是为朝廷做事啊。” “那也不行。别忘了,梁师满与京城中那些权贵眉来眼去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梁师满借此发挥,你猜猜那些权贵是帮我们,还是帮梁师满?” 高沉不说话了,半晌才懊恼的骂了一声。 “这些该死的狗东西,对付柔然不见他们如此团结,所有的力气全用在党政争内斗上了。难道大景的江山社稷,还不比不上他们那点蝇头小利不成!” 高幼薇叹了口气:“江山社稷再大,那也是陛下的。蝇头小利再小,也是他们自己的。人,有几个不自私的?” 说到这里,高幼薇楞了一下。 她脑子里猛地浮现出了这几日在朔州的所见所闻。 仁义爱民的义军,百姓间的相互扶持。 大家彼此信任,待人慷慨无私,全无其他地方那种夫妻提防,父子举报。为了点小利小惠,闹得生死仇人的事情发生。 恍惚之间,高幼薇仿佛看到了黑暗中,一点火星在燃烧跳动。 “小妹,小妹?” 就在高幼薇持续发呆的时候,一边高沉连续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她快速平复心情,道:“咱们也回去吧。出来这几天,爹找不见人又该发飙了。” 高沉闻言,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那,那咱们回去后要告诉爹实情么?” “不可,以爹的脾气若是知道了,必定会出兵朔州。咱们必须隐瞒才行。除非梁师满派人来告知,否则绝对不能让爹知道一个字!” 高沉呃了一声:“好,好吧,那我争取不说。” 第59章 钓鱼执法 送走丁三边军耳目的第六日,姚腾决定先扫平朔州附近两座山头的山贼。 一来,是因为义军训练已经初见成效。 二来,则是要给钱明等二十家粮商以及朔州百姓们以信心,毕竟到现在为止,义军内政都没问题了,百姓们也全都看到了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 唯一让大家心里没底的,就是义军现在战斗力如何。 因此,姚腾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先对黑风寨,清风岭这两处山贼下手。 可以稳定大家信心的同时,还能兼顾练兵以及缴获物资。 可谓是一举三得。 虽然这个决定有些偏离原先定的计划,毕竟谁也不知道与边军的战斗何时打响,现在剿匪,风险太大了。 但这并非摇头脑袋一热就做的决定。 一开始,义军内部的决定是一直积攒实力,待等到与梁师满正式开战那天。 但随着叙职日与丁三等边军耳目的先后到来,逐渐在城中也起了流言。 什么义军是不是边军的对手,边军真的打来了,义军会不会弃城逃跑,扔下百姓们顶缸。 刚开始,这样的流言还只是个别的,但是昨天百姓们甚至到了无心工作的地步。 大家全都坐在工地唉声叹气,为日后发愁。 知道这件事的姚腾立马集合义军元老商量对策,总结下来就一个字。 打。 现如今无法主动向边军开战,那就打山贼,至少涨涨士气。 不然别说发育了,等到边军打来,自己内部就先散了。 姚仁,毛错,南云,姚庆,魏二虎,魏览,甚至包括薛长生的堂侄,一直代替他在军营做事的薛仝全都同意这个计划。 薛长生尽管不同意,但见所有人都如此说,也只好悻悻沉默了。 “两地之中,黑风寨实力最弱。义军经验不足,可先拿黑风寨练手,然后再转头去对付清风岭。如此一来,可顺利平定二处山贼。” 毛错分析了一阵舆图后道。 南云也表示同意。 以他从军的经验来说,自然是先弱后强比较好。 拿弱小的练手先积攒经验,再去收拾大的。自古以来皆然。 然而,姚腾在听了毛错的分析后却是摇头表示不同意。 “打黑风寨,并不是最优选择。” 众人愕然。 毛错更是不解:“殿下,缘何如此说?” “黑风寨虽然人数最少,看起来也好打。但是此地却易守难攻。贸然去打,没有个三五日根本打不下来。” “更何况,我们此战务必要做到秋风扫落叶。万一拖延时间的话,对我军不利。” “边军若是突然来袭,我军无法及时撤出此乃其一。其二,即便是打下黑风寨,那也是数日之后了。到时候清风岭收到消息早就有了准备。再去对付实力更强的清风岭。岂不是更加为难?” 毛错略一愕然,旋即捏着下巴低下了头:“可是,若先对付清风岭的话也不容易啊。毕竟此处山贼足有三千人,军械甲胄也更为齐全。便是一般的军队,也拿他们没办法。” 姚腾笑了:“这些日子后院和城东不歇班的干,单兵携带式连弩已经做出了五百套,固定连弩也有八十多套。收拾一个清风岭怎么着也够了。” “怕就怕清风岭坚守不出,避之不战啊。” 姚腾道:“所以,就需要用计策将他们引出来了。玄敢。” 全程跟透明人似的王玄敢正在神游,听到呼唤啊了一声,满脸尽是迷茫。 一直是姚腾又喊了他一声,他这才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嗖的一声跳起:“在,殿下!” “这几日,你那些老兄弟到齐没有?” 王玄敢点点头:“除了几个比较远的没收到信之外,其他的都来了。” “很好,你明天一早就去散播消息,就说孙氏粮行的孙掌柜要送一批货到中原,途径清风岭。” 毛错诧异:“引蛇出洞?” 姚腾摇头:“不,钓鱼执法。” 说着,姚腾就开始点将,商讨具体作战细节。 会议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方才结束。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太守府内便贴出告示。 义军天子姚仁,有感朔州周边山贼林立,因此,决定剿除匪患,以安太平。 消息一出,满城百姓尽皆诧异。 现在的敌人不是边军么? 义军入城这么久的准备,不也是为了对付边军才做的么。 怎么突然就说要去打山贼了? 百姓们想不明白,但又一份讨贼檄文的出现,彻底让百姓们懵逼了。 因为义军要对付的,是清风岭与黑风寨这两处山贼。 朔州九县,山贼林立。 小的数十人,大的上千。 其中,清风岭与黑风寨更加夸张。 前者有三千人数,后者实力弱一些,也有千人了。 两伙山贼一在西,一在北。平分朔州,动不动就下山劫掠,搞得百姓们苦不堪言。 之前毛错出去招揽匠人时,就是遭到了清风岭的劫掠。 好在方截在,靠着人情化解了这次危机。 可以这么说,就这两伙山贼,便是崔公祖在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借助山贼之手,去主动从百姓身上搜刮油水。 因此,也就养成了这两伙山贼无法无天的作风。 如今听说义军要剿灭这两处山贼,百姓们内心除了懵逼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想法了。 做出这个决定的陛下和太子脑袋没问题吧? 这时候剿匪收拾收拾那些弱小的山寨就得了,哪有上来就对付山大王的。 义军拢共才五千人,这两处山贼就四千了。 大家让子弟父兄投军是为了对付边军,保护朔州的。 你跟山贼打,还一下子跟这么多山贼打,岂不是让自家男儿白白送命么。 正因为此,朔州十万百姓,情绪都不怎么高涨,甚至还有不少在出征之前,便主动唱衰的。 什么陛下和太子英明了才一个多月,这就开始出昏招了。 消息送到太守府,姚仁顿时有些慌了神。 薛长生趁机提出取消剿匪计划,毕竟百姓们都不满了。 然而,姚腾力排众议,坚持出征。 当天下午,王玄敢的几个老兄弟就先后出城,提前做准备去了。 第60章 强身健体 朔州西城门,作为先行军的姚庆与方截已经提前出发。 他们打着孙氏粮行的旗号,运送着上百辆堆满了麻袋与大箱子的马车。 至于姚腾,则是统帅大军,领鲁弼,南云,魏览,薛仝等人押后。 五千义军,姚腾只带出去了三千。 三千全是新兵,朔州留下了两千人来镇守。 这些天后院做出的连弩,姚腾也留下了不少。 毛错,王玄敢,魏二虎,薛长生则是辅助姚仁守城。 临别前,姚仁多有不舍,拉着姚腾的手长吁短叹,脸上满是依依之情。 “好了爹,差不多可以该出发了,不能让大家等的久了。” 姚仁不舍点头,还不忘嘱咐:“腾儿,你记住,如果有危险的话就赶紧逃啊。打了败仗没关系,可千万不能出事。” 听着姚仁如老妈子一般的絮叨,姚腾非但不觉得厌烦,反而会觉得异常受用。 自己这个老爹尽管本事不济,没有人君的能耐,但却是一个相当合格的父亲。 想到此,他带着笑脸点头:“我知道了老爹。” 说着,姚腾向毛错魏二虎等人拱手:“毛先生,魏叔,薛伯父,我走之后,朔州还需要你们帮衬着父皇。” 毛错魏二虎同时还礼:“殿下请尽管放心。” 姚腾一招手,王玄敢很识趣的走了上来。 姚腾环顾左右,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样,看到高家兄妹了么?” 王玄敢摇了摇头:“没有,四门我安排了兄弟看着,如果高家兄妹真的出现了,绝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姚腾沉吟:“继续盯着。另外,我走之后,加大力度搜寻城中。不知道为何,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感觉要出事的样子。” “另外,北关方向,也派人打探打探消息。” “是,殿下。” 安排已毕,姚腾这才转身上了马,一声令下,三军出动,向西而行。 姚仁不舍的站在高处挥手,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到大军之际,这才叹了口气,下了高台。 他走下来,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问毛错道:“先生,怎么没见你家小子?” 毛错挠了挠头也很好奇,像是践行这种热闹的场面,自家闺女最喜欢凑热闹了。 等等,难道说… 嘭! 毛错跺脚一声懊恼:“坏了!她一定是去前面等着殿下去了。我怎么就没留神看着她,这不是去捣乱么。” 姚仁先是惊愕,旋即迷茫:“先生,此言差矣。令公子身手矫健。等闲成年男子,七八个近不了他的身。他跟过去,说不定能帮腾儿呢。” 毛错心说情况不一样啊,这是去打仗。 自己女儿虽然本事不错,但也不能随便进军队啊。 平时跟在殿下身边担任护卫还行,哪有从军而行的。 万一身份露馅的话,对士气,对军队主帅的威望,都是致命打击。 这是义军第一次上战场,若因为自己女儿而导致失利的话,后果将是无法承受的。 心中惶惶,毛错只能在心中祈求自己那宝贝闺女千万不要惹祸。 不然,自己一死也难以向姚腾,向义军恕罪。 … 官道之上,义军缓缓推进。 姚腾舒缓筋骨,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爆豆声响。 这一路来,骑马骑的他哪哪都不舒服。 早知道如此,就坐车出来了。 唉,失策了。 总觉得骑马威风,威风个屁呀,痔疮都快出来了。 一时间,姚腾有些忍不住诽谤孙盛安了。 这家伙为了表现,搞出来二三十匹战马送给义军,还说什么将军岂能无马。 一开始是挺让人高兴的,但真骑上来,才知道个中辛苦。 “殿下,您怎么了?” 一路上都因为骑上马而兴高采烈的鲁弼,见姚腾来回扭动,忍不住回头问道。 姚腾一转头很诧异:“你大腿和屁股不疼么?” 鲁弼茫然四顾:“为什么会疼?” 姚腾低头瞧了瞧:“你之前骑过马?” “没有。” “那你这控马技术哪来的?别说是天生的哈。” 鲁弼憨厚一笑:“那不是孙掌柜送来马之后,大家都去军营学了一阵么。” 姚腾懵了:“我怎么不知道?” 鲁弼就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殿下您忘了,之前大家去学骑马的时候,让您去您没去。” 姚腾忍不住给自己来了一嘴巴,早知道当初勤奋点,自己现在也不会这么受折磨了。 “殿下,殿下。” 就在姚腾自怨自艾的时候,官道尽头,一骑马绝尘而来。 正是在前方开路的魏览。 “吁。” 猛地勒住马,姚腾张口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什么,前面出了点情况。” “有山贼拦路?” “呃,那倒不是,殿下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姚腾一头雾水,翻身下了马,跟着向前而行。 鲁弼南云连忙跟上。 往前行,大概有五六百步时,便瞧见了官道旁边立着一人一驴。 “毛闲?” 姚腾愣住了,几步跑到跟前:“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朔州么?” 毛浣纱抿了抿嘴唇:“我来保护你。毕竟你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爹就得赋闲回家了。” 姚腾:“…” “你偷偷来的?” 毛浣纱翻身上驴:“我在家里留了纸条了。行了,来都来了就别废话了。赶紧出发吧。你不是时间紧迫么?” 说着,毛浣纱上下一打量,好奇的问道:“你的马呢?我记得你是骑马出城的啊。” 鲁弼往身后一指:“在后面呢。殿下说骑马大腿…” “咳咳,那什么,偶尔步行对身体好。强身健体么不是。” 眼看鲁弼就要说漏嘴,姚腾连忙打了个马虎眼遮了过去。 倒是毛浣纱好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神情出来。 姚腾就觉得浑身针扎一样不自在:“那个,咱回去吧。别让大家等得着急了。” 说完,姚腾转身小跑带颠的,生怕多留下一秒,毛浣纱就会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 很快重新与大军集合,留守的薛仝催马向前:“殿下,出什么事?” “哦,没什么,大家出发吧。目标野狐坡。晚上之前,必须抵达。” “是,殿下!” 一声令下,三千义军从路边起身,整顿军甲大纛,齐齐向前。 第61章 大笑保命 “来来来,喝喝喝。干了。” “老二你行不行,不行就跟看门狗坐一桌去。” “大当家的,我敬您一杯!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清风岭的忠义堂之上,热闹非凡。 大当家姜铁虎新纳了第十九房小妾。 姑娘不过十四五岁,是山下的一个农家寡妇家的闺女。 虽然年纪尚小,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坯子。 前几天姜铁虎带队经过时,正好看到母女二人在农田里干活。 见色心起的姜铁虎二话不说,直接纵马抢人。 虽然母女两个奋死反抗,但这依旧无法改变什么。 母亲被打死曝尸荒野,吓傻的小姑娘则在姜铁虎的得意笑声中,掳掠到了山寨。 几天的折磨下来,小姑娘早已经变得麻木了。 就连上午拜天地入洞房时,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这让姜铁虎没了兴趣。 毕竟,他还是喜欢用强的,他就喜欢看对方反抗自己。 在打了小姑娘一顿之后,他就跑出来喝酒来了。 别说,还真别说。 这朔州城最近卖的闷倒驴劲头还真大。 虽然名字不好听,但烈是真的烈。 这样的酒,才对北地男儿的胃口。 “大当家,大当家的。” 就在姜铁虎站起来准备领一圈酒时,忠义堂外,火急火燎跑进来了一名喽啰。 一时间,堂上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去。 姜铁虎的脸刷一下就拉了下来。 “大胆的狗奴,胆敢打扰老子的酒兴!拉下去宰了,老子拿他心肝下酒!” 喽啰被吓坏了,连连跪下求饶。 还是山寨二当家,也就是姜铁虎的狗头军师徐芳站出来打圆场:“大当家息怒,今天是您大喜日子,见了血多不吉利?” 姜铁虎略一沉吟:“既如此,那就饶你一条狗命。说,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让你敢跑来搅乱老子的酒局。” 小喽啰先是千恩万谢,旋即道:“大当家的,是这样的,山寨外面有一个自称叫方截的人,说有一桩大富贵送给咱们。” 姜铁虎一听愣住了:“方截?没听说过,什么来头?” 忠义堂几乎都快在门外坐着的一个山贼小头目立刻起身举手:“大当家的,我知道这个方截。” 姜铁虎就转头去看。 那小头目讪讪一笑,起身踉踉跄跄跑进来,道:“大当家的,我知道他是谁。” “哦,你认识他?” “上山之前,我俩一块赌过钱。” “此人无甚本事,最会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是个纯纯的赌徒,有名的泼皮。” 姜铁虎嗤笑出声:“这样的货色,能有什么富贵给老子。去,把他给老子宰了。” “遵命,大当家的。” “且慢!” 就在那小头目领了命令要往山下走时,何芳张口喊住了他。 姜铁虎脸上就有些不太高兴,回头不爽的望着他:“老二,你什么意思?” 知道姜铁虎性格乖张暴力,何芳赶忙下跪解释:“大当家的息怒,请听我一言。” “讲。” “是这样的,若方截果真如这位,这位…” 那小头目连忙自我介绍:“二当家的,我叫癞子。” “若果真如这位癞子兄弟所说的那样,那小子只不过是一个泼皮无赖。我觉的,不妨听听此人言论。” “毕竟一个泼皮,绝无胆子来欺骗大当家的。即便是他欺骗了,咱们现宰了他也不迟。但若他真的有一场富贵咱们却把他杀了,那岂不是让道上的兄弟们笑话么。” 姜铁虎琢磨了一番:“有道理。去,把那小子带来。” 癞子闻言答是,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就领着方截进了忠义堂。 在看到姜铁虎时,方截很有眼力劲的扑通下跪:“小人见过大当家的。” 姜铁虎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眼睛一歪,问道:“你说,你有一场富贵送给老子?” “没错大当家的。” 姜铁虎噗嗤乐了:“小子,你哄老子玩呢?自打石县三村叛乱,朔州可是近两个月了都没有商队经过。从哪来的富贵?小子,我看你是故意晃点老子玩呢。” 方截呵呵的笑:“大当家说的没错。自打石县叛乱,朔州境内的确是没有商队经过了。不过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富贵送给大当家的。” 姜铁虎一愣:“你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大当家的,小人先前在城里孙氏粮行讨了个糊口的活。意外得知了孙氏粮行的掌柜的孙盛安有一批货物要运到中原。所以小人觉得,这是个机…” 没等方截说完,姜铁虎便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破口大骂:“狗东西,你想要害死老子不成!” “那孙盛安谁不知道是崔太守罩着的人,崔太守背后站着的又是崔家,你要老子动他?你小子诚心想要害死老子是吧!” “宰了,快给老子把他拖出去宰了。” 喽啰闻言,不由分说,上来就抓着他往外拉。 “哈哈!” 眼看就要被带出忠义堂了,方截仰天大笑。 “狗东西,还敢笑话老子,先给他舌头割下来!” 方截顿时傻眼了,不,不是,殿下教的这招怎么不管用了? 殿下不说遇到紧急情况,只要大笑三声,保管姜铁虎不会杀自己么。 来不及细想,方截只好收起笑声,转而一脸哀求:“等等大当家的,我还有话说。” “你说个屁你,宰了。” 眼看就要被拉出忠义堂了,方截情急之下,只好大喊:“大当家的,我有办法让您对孙氏粮行动手之后,那崔公祖不会追究您。” “放他回来!” 方截松了一口气。 姜铁虎已经走了下来:“你倒是给老子说说,到底有什么办法让崔太守不追究我?” “是这样的大当家的,孙盛安此次运到中原的货物不是别的。乃是美酒闷倒驴以及这些年他在朔州搜刮的一半金银。足有数百万钱。” 姜铁虎顿时露出心动的神色,但很快便拉下来了脸,呵呵冷笑:“那又如何?钱再多没命花又有何用?” “大当家的,您不知道啊。那崔公祖的妻弟康德城在征讨叛军的时候失利了。监军都战死了。崔公祖害怕消息传到京城,天子对他惩罚。就让孙盛安借助运送美酒的理由,把这些钱财送到京城六部大人手中。让他们保自己呢。” “若孙盛安丢了这笔钱。崔大人自身都难保,还会去管孙盛安么?说不定,他第一个杀的就是孙盛安。” “到那个时候,谁还会管这笔钱的下落?” 第62章 算无遗策 姜铁虎嘶了一声回头看自己的狗头军师何芳。 何芳捏着下巴琢磨:“这两日道上确实有传闻孙盛安有货物要运到中原。” “若果真如你所说,这些钱是崔太守用来走关系的。那确实不用担心事后崔太守找清风岭算账。不过,从未曾听说过京城来监军啊。康德城不过一个朔州司马,也有资格配监军?” 方截心里一咯噔,但他脑袋很快就反应过来,解释道:“是这样的,那崔公祖一心想要在朔州做个功绩。正好赶上三村叛乱。这不,他就求崔家家主,让天子派了个监军来么。就是要监军亲眼看到他平叛。好在天子面前有所表现。” “谁曾想,玩脱了。那监军都战死了。” 何芳满脸凝重,姜铁虎觉得不对劲,就回头来问何芳怎么了。 “大当家的,按理说,战斗激烈到监军都战死的情况下。规模一定不会小了。可最近道上咱们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眼看姜铁虎就要起疑心,方截急忙道:“战斗是发生在五羊县的。” 听到此话,姜铁虎与何芳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桑县啊,那就不稀奇了。 毕竟,桑县是黑风岭黑心鬼的地盘,两个山寨一直都是摩擦不断,也就是最近三村叛乱,让两处山寨老实了一点。 毕竟这时候再闹事抢地盘,跟在老虎头上抓虱子没什么区别。 而且,若如方截所说,这件事发生还没几天,消息没散播开来,很正常。 “老二?如何?” 何芳琢磨了片刻后点头:“可干。” 姜铁虎双眼放光:“你确定?” 何芳用力点头:“当然,大当家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那崔太守一半的财产,足够大家活半辈子的了。这送上门的不吃?更待何时?” 姜铁虎还是有些谨慎:“怕就怕崔太守临死前拉着咱们垫背啊。毕竟商队前往中原所经过的路径,都是咱们的地盘啊。” 何芳摇头笑了:“大当家的,您多虑了。就算崔太守日后算账,咱们也可以把这件事推到叛军的头上啊。反正只要咱们下手干净一些,不留线索。那崔太守又岂能找我们的麻烦?” 姜铁虎还是谨慎:“能行么?” “必定能行。” 望着何芳坚定的神情,姜铁虎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做下决定:“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做。” 何芳闻言笑了,姜铁虎也笑了。 后者笑的是一笔横财落在自己头上,何芳笑的却是钱是他的,山寨,还有姜铁虎的女人们,也将会是自己的。 只要事后自己直接举报,姜铁虎还能跑得了? 姜铁虎只要一死,那清风岭不还是自己说的算? 带着这样的想法,何芳主动请缨。 为的就是打消姜铁虎的顾虑。 后者很开心,确实如何芳所想。 姜铁虎也害怕自己动手后,事情暴露了自己逃脱不了干系。 但何芳带队就不一样了,事后崔公祖若是察觉,完全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他的头上,与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想到此,姜铁虎美滋滋的答应了何芳的请求。 一声令下,清风岭连夜点兵。 除去留守的头目与喽啰之外,何芳亲率千人,带着方截,连夜直奔野狐坡而来。 凌晨子时左右,何芳已经来到了距离野狐坡两三里的位置。 他停下大部队,派出探子打探消息。 不过多久,探路的喽啰就回来了。 “二当家的,野狐坡上的确插着孙氏粮行的旗。” “哦!有多少人?” “大概有一百多人吧,都是护院装扮。这会儿正在布置车墙防野狼呢。” “你确定你看仔细了?” “二当家的,野狐坡就屁大一点的地方,四周都没有遮盖物。一眼望过去什么都瞧的仔仔细细的。” “那野狐坡周遭呢?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我经过的时候,还有不少鸟让吓飞了呢。” 何芳松了口气,有鸟被吓飞,就证明野狐坡周围没有埋伏。 再加上喽啰所说岭上人数,何芳内心吃了颗定心丸。 倒不是他胆小,主要是小心使得万年船,这是他做事的一贯风格。 当即,何芳喊来了方截,又问了他商队的武器配置。 “配置倒是没什么,最多也就是二三十张长弓,余下的都是短刀铁枪之类的武器。” 何芳闻言,在心里头琢磨了片刻,二三十张长弓,虽然会造成一些伤亡,但并不棘手。 只可惜,走的太急了,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盾牌,不然这二三十张长弓,完全可以无视了。 但现在你让何芳再回去他肯定不愿意,当即,他便吩咐下去,所有人原地等候,一个时辰后,准备动手。 … 野狐坡顶,周围围上了一圈车辆做墙。 墙内篝火燃烧,士卒们都坐在地上往连弩箭匣中装着箭矢然后往身上挂。 每一个士兵腰间,都至少挂了四五个箭匣。 姚庆拎着连弩走到假寐的姚腾身前,忐忑不安道:“腾儿,你说方截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他让识破了?” 姚腾乐呵呵摇头:“不会,今晚上山贼必来。让兄弟们都做好准备,都清醒着点。” 姚庆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好大侄子哪来的这么充足的底气。 不过看他这个优哉游哉的样子,姚庆倒是真的佩服。 没看车墙内这一百多新兵,一个个都紧张的要吐了,唯独他,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叹了口气,姚庆道:“不管怎么说,如果山贼真的打过来了。腾儿你注意保护好自己。若情况不对,赶紧让鲁弼和毛闲带着你走。” “二叔,放宽心,只是几个山贼,我还没放在眼里。” 见姚腾如此不听劝,姚庆算是没招了。 他有些后悔,后悔昨天傍晚前后队集合分工后,没有让姚腾跟着南云所领的大部队离开撤到外围。 啧,现在想想,万一连弩没有姚腾说的那么厉害,挡不住凶恶的山贼又该怎么办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姚庆就各种杞人忧天,一张脸,皱的更加难看了。 毛浣纱见此情形,悄悄问姚腾:“你为什么不把张三带回来的消息告诉你二叔?让他在这瞎担心?” 姚腾瞥了一眼毛浣纱没有说话。 昨天离开去野狐坡的不只是方截一人,同行的,还有王玄敢的把兄弟张广志和其几名手下。 山贼下山,出动多少人,在什么地方埋伏,何时派了眼线在外围查探,张广志全都把消息带了回来。 但姚腾并没有将他的存在告诉众人。 一来,夜不收的存在需要保持神秘。 二来,自己也好趁机在众人心中打下一个算无遗策的印象,只有如此,才更方便自己掌控军队,做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第63章 连弩呈威 子时已过,丑时已到。 闭目养神的何芳猛地睁开眼睛,从腰间拔出刀来,一声大喝:“上!” 一瞬间,潜伏在草地之中的山贼如潮水一般向野狐坡的方向快速蔓延过去。 当一名山贼出现在山坡之下时,立在山坡下的篝火立刻便暴露了他的位置。 站在车墙上放哨的义军士兵立刻一声大喝:“有敌人!” 一时间,车墙内发出哄乱的声音。 山坡下观战的何芳呵呵一笑:“这些护院倒是聪明,知道把篝火放在山坡下预警用作照明来用。不过,老子的手下已经包围了野狐坡。就算知道了老子来又如何?” 当即,何芳下令手下山贼无需保留,向坡上冲击。 二百余步的距离,一千人冲击百余人,守方还只有车墙这样简单的防御工事,何芳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最多一刻钟,山坡上的商队就会被自己拿下。 甚至都不用自己动用预备队。 所有山贼都是与何芳想法一样,他们横行清风岭这么多年,见过太多这样的商队了。 只是不同的是,孙盛安的这个商队会在营地外安置篝火,这样有什么动静,放哨的一眼就能看到。 即便你灭了火,他们也能知道出了情况。 对于防备偷袭,这样的招数不是一般的好用。 但,错就错在他们带上方截这个二五仔了。 有方截的告密,这个商队即便是孙家的又如何?崔公祖都快要自身难保了,还会在乎你这个小弟? 只能说孙盛安的商队聪明,但不多。 所有山贼嗷嗷叫着往上猛冲,似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金钱在向自己招手的一幕。 至于很快爬上车墙的那些护院,他们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就这些人,欺负欺负小老百姓还行,跟身经百战刀口舔血的己方过招,他们有这个资格么? 然而,当这些山贼靠近七十步内,车墙上,那些护院从身后掏出奇怪的弩之后,这些山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这些护院不怕?为什么他们这么安静? 而且,他们掏出的弩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呢? 山贼们发现,这些护院手中的弩并不大,只有寻常制式弩的一半大小多一些。 一些眼尖的山贼还看到,这些弩的弩臂之上,多出了一个小木匣子。弩臂前端,还多了可前后活动的木头架托。 从未曾见过此类武器的山贼愣住了,有几个甚至停了下来抬头仔细的瞧。 姚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车墙之上,手里拿着一杆小旗子。 他高举起手中令旗,望着山坡下黑压压的山贼,激动的手脚颤抖。 “放!” 一声令下,车墙一圈士兵同时搬动架托。 一拉,弩臂便完成上弦,一压,弩箭击发,带着破空声响,钻入山贼群中。 只是一波射去,便立刻倒下了二三十名山贼。 还不等山贼们有所反应,车墙上的士兵重复拉压的动作。 短短三五个呼吸之间,便清空了一个箭匣。 直到同伴们的哀嚎响起在耳边,山贼们方才反应过来。 回头一看,身边大多数同伴身上都插着好几只箭,运气好一点,死在当场。 运气差些,捂着不致命的伤哀嚎。 山坡下的何芳看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却听到了自己人的哀嚎。 他怒不可遏:“该死的,那些废物在干什么?为什么停下?” 他拉来一名手下,恶狠狠道:“去!告诉带队的头目,一刻钟后,老子要看到自己的人冲上去!” 那手下连忙上去传达命令去了。 接到命令的头目脸都绿了。 那是自己不往上冲么?刚才他眼睁睁的看着身旁一个前不久还一块喝酒的小头目带的队伍近乎全灭。 就因为他们冲的最前,在大家都停下疑惑的时候,这家伙一个人带着几十个兄弟冲到了距离山顶五十步左右的距离。 然后,几十个人就再也没有向前一步,全都被射死在了原地。 “该死,二当家的发话了,都给我冲!谁敢停止不前,老子先宰了他!” 回过神来,那头目跺脚骂道。 手下山贼们闻言,只能压着内心的惊恐,拎着刀大呼小叫,为自己壮胆的同时往上冲。 然而此时,车墙上的士兵早已经换好了新的箭匣,展开了新一轮的连射。 四面八方冲上来的山贼被连续不断的射死当场,别说冲锋了,前进都难。 这根本不是冲锋,而是自杀。 仅仅十步的距离,便倒下了一地尸体。 带队的头目气的哇哇大骂:“你们特娘的都是废物蠢猪么,有盾牌的先冲不会么!” 骂骂咧咧中,山贼勉强组织起来一只八十多人的盾牌小队。 然而,却不想车墙内的士卒压根就不管他们,持续用连弩射击那些没有盾牌护体的山贼。 山贼是向上冲锋,车墙内的众人却是居高临下。 常言道,高打低,打傻X。 陆续的阵亡,偏偏还冲不上去的情况让不管是带队的头目,还是后方备战的喽啰,都心慌意乱,胆战心惊,甚至有几个,被眼前这宛若绞肉机一般的画面吓得尿了裤子。 终于,带盾小队冲到了车墙二十步的距离。 被连弩压制的苦不堪言的山贼头目见此情形,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 尽管他不知道那些可以连续射出箭矢的弩什么来头,但他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兴奋的拔出刀来,准备带队冲锋。 这一次,山贼们不再是小心翼翼,反而全军压上。 山坡顶上见到这一幕的姚庆挥舞令旗,压制山贼的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更换箭匣,继续射击。 倒是对着盾阵山贼方向的车墙,却诡异的打开缺口。 然后,那些持盾山贼就见到了一个奇怪的房子出现在视野之中。 那房子大约八尺高,横宽丈余。 房子两边,挂着绷紧的巨大绞盘。 房子中间有一排相互排列的槽。 每一个槽中,都安置着一柄闪烁着森森寒光的破甲锥头。 “放!” 一声大喝。 紧跟着便是嗡的一声巨大闷响。 房子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要被抽空,那十个槽孔之中,似流星飞出十柄巨型弩箭。 每一根,都能到成年人肩膀的长度,每一根,都有小儿手臂粗细。 巨箭破空,带着无可阻挡之势,狠狠扎入盾阵山贼之中。 那持盾的山贼面对此种巨型巨箭,就宛若纸扎泥堆一般。 每一根弩箭,都可以轻松贯穿三个持盾弩箭山贼的身体。 每个山贼中箭之处,都留下碗一般大小的血肉窟窿。 只是一波,八十多名持盾山贼就倒下去了四分之一。 剩下的山贼都傻眼了。 这得亏是己方站的够密集,导致几根弩箭偏去了其他方向。若分散开了全吃下这十根弩箭,自己这八十人,还能活下几个? 第64章 浑若天成 一次攻击,就吓破了山贼们的胆子。 好容易望前冲近了十多步的山贼们,又惊慌失措的往回跑了回去。 不少山贼逃跑时腿肚子都是颤抖的,好容易跑到安全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便再也起不来了。 带队的头目也顾不上辱骂手下喽啰了,刚才那一幕,他们也完全被吓傻了。 那八十人可是带着盾的山贼精锐啊。 结果一瞬间,就有超过二十人被巨箭连人带盾都搅碎成了肉泥。 在北地这么多年,谁见过这样的阵仗? 即便当年柔然南下,与边军血战恶战时,战场上,也从来没有出过如此残暴的武器啊。 山贼胆寒,义军们士气越发旺盛。 他们一开始的紧张,都伴随着单兵连弩的压制力与巨型连弩的威慑力而烟消云散。 不少义军甚至都发起抖来,那并不是畏惧,而是兴奋。 如今这个世道,哪个百姓敢说自己没有被山贼劫掠过? 大家对山贼的恐惧,是刻到骨子里的。 若无车墙内,篝火前姚腾稳如泰山压着阵,可以说当山贼冲锋的那一刻,不少人都会丢下连弩逃跑。 好在,大家坚持住了。 然后他们就发现,山贼好像并没有那么恐怖。 杀人,也没有那么麻烦。 只要大家将连弩一拉一推,便能轻松解决一个山贼的性命。 巨型连弩的操控手熟练的从后面取出一排超过八尺的巨大箭匣。 而后,更换巨箭的士兵抬着一排新的箭匣往巨型连弩后方的箭槽内塞。 十根巨箭,严丝合缝进入槽中。 随着绞盘吱呀呀转动上弦,十根巨箭箭头蓄力完成。 伴随着弩手的击发,十根巨箭,再一次携带着无可阻挡的风雷之势钻入剩余的持盾山贼阵中。 连惨嚎声都来不及发出,巨箭所过之处,有的只是无边碎肉。 山贼们心态彻底崩了。 还没与敌人短兵相接,己方这边就至少伤亡了小二百人。 你就是边军精锐来,他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如此的战绩啊。 一时间,山贼们不再听从指挥,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一人退不算什么,十个人逃跑也属于正常。 但二十,三十,乃至百人逃跑,那就意味着山贼溃散了。 恐惧的情绪在山贼内部蔓延,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向山下逃窜。 什么发财,什么金银,都是屁。 没有命,要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车墙内姚腾站了起来,喊来鲁弼道:“去,通知二叔,让大家结成八阵追击。” 鲁弼愕然:“殿下,外围有南云魏览薛仝他们看着。咱们就这么点人,如果贸然追击的话。万一山贼再打回来怎么办?” 姚腾笑了,用手指着车墙上斗志昂扬的义军:“连弩之下,我军士气如虹。这时候不追击让他们白刃战见见血,更待何时?” 鲁弼闻言明白了姚腾的意思,赶忙跑出去传到命令了。 不一会儿功夫,车墙内传来悠扬沉重的牛角号声。 姚庆一挥旗子,百余名义军用最快的速度下了车墙,然后按照这一个月来的训练记忆,快速组成八阵图,出车墙向下追击山贼。 一名山贼头目逃跑途中看到这一幕怒了。 这些该死的护院,真当清风岭的爷们是好欺负的是吧? 你们靠着地利与武器坚守我可能拿你没办法,但是你这就百余人还敢追出来,今日你不死谁死? 呐喊一声,那名山贼头目收拢身边溃逃的山贼,硬是凑出来一只百十人的队伍,迎面朝着追击的义军发起攻击。 未见面,先是一波连弩压制。 在扔下二十多具尸体之后,双方得以短兵相接。 就在山贼举刀要证明自己的勇武之际,义军阵中姚庆一声御的大喝,八阵图飞快变换阵型。 前排的义军将连弩挂在后腰,自后背取出坚盾竖在身前。 一时间,锵锵金石交鸣之音不绝于耳。 还不等这些山贼发动下一次攻击,姚庆再一次下达刺的命令。 无数长枪从前排盾阵的缝隙之中探出。 前后速度全然一致,就仿佛,是同一个人,一次性刺出一百根长枪相似。 前排的山贼宛若收麦子一般倒下,每一个人,都是脖颈被捅穿。 刚才还热血沸腾的山贼头目在见识到这一幕后,浑身血都凉了半截。 这才刚动手,己方就倒下了一半,这还怎么打? 他赶忙下达撤退的命令。 然而,义军盾阵再一次变换,盾手与长枪兵后退一步,后排短刀兵顺势而出。 两种兵种一进一退,浑若天成。 甚至连一息时间空档都没有。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些士兵瞬间换了手中武器相似。 不给山贼任何反应的时间,变换了军阵的义军向下追击。 他们并非是那种盲目的乱冲,在追击时,所有人也全都保持着整齐如一的队形。 挥刀,落刀。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在前排刀落下来不及收刀那片刻空隙。 后排士兵的长枪,已经探出进行掩护。 想要抓后摇反击的山贼们又一次遭受屠戮。 决定带队反击的头目有些心态崩的怀疑人生了。 他在北地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配合如此默契的战士,更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阵法。 为大景镇关的边军够精锐把? 梁师满一手带出来的飞熊军够精锐吧? 但即便是边军之中,号称天下精锐的飞熊军,也做不到如此不留任何破绽的变换军阵。 眼前这些脸上明显稚嫩,激动中还带着一丝恐惧的护院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给他过多细想的机会,义军在保持军阵的同时,还可以做到快速追击,一带一过之间,山贼头目与他手下剩余的那几十名山贼便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其他方向逃跑的山贼见识到这一幕,俱都吓得胆战心寒,谁也没有半点留下反击的想法,一个个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一条腿。 不明白,所有人都不明白。 怎么看怎么是新上阵的敌人,为何战力会这么夸张? 山坡下,何芳傻眼了。 他不知道山坡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听到了自己人的惨嚎,以及火光下,己方大队狼狈逃窜的画面。 第65章 为什么又捅我? “该死的,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山上就百十名护院么!” 盛怒之下,何芳猛地转身,一伸手就薅住了方截的衣领怒骂问道。 方截一脸慌张:“二当家,二当家的息怒。山上确确实实只有百余人。” “那老子的兄弟们怎么被打的溃逃了?” “那,那可能是二当家您的人太废物了吧。” 何芳先是一愣,旋即怒火中烧:“王八蛋,你再说一遍!” 刚才还满脸惶恐的方截呵呵冷笑,瞬间伸手抓住何芳脖子将他的脑袋往自己肩上一带的同时,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 那模样,像极了彼此拥抱的小两口子。 “我说,是二当家你的手下太废物了。” 没等何芳反应过来,就听到噗嗤一声利刃破囊声起。 何芳就感觉到体内的力气都好似被抽空了一般。 他艰难的低头往下看,便看到方截笑吟吟的握着一把匕首。 那匕首,正是扎在自己小腹。 见何芳低头看,方截还很贴心的将匕首转了两圈。 钻心的疼痛袭来,何芳扯嗓门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啕。 这时候,何芳的心腹方才缓过神,纷纷拔刀,嗷嗷叫着就要解救何芳。 方截也是反应飞快,在何芳的心腹动手之前,便一把扣住何芳的咽喉,身形一晃将他拉入怀中,匕首抵着何芳的咽喉,背靠着一块巨石,张口大喝。 “都站住别动,不然老子宰了他!” 何芳的几名心腹顿时被镇住了。 何芳忍着疼,不顾脑门上汗珠滚滚。 “方,方截。你这是在玩火。胆敢欺骗我清风岭,大当家的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方截懒得跟何芳废话,抬手一匕首就扎进了何芳的后腰。 后者的叫声几乎可以撕裂天空。 “我说二当家的,你也是在道上混这么多年了。难道不知道跟手里有家伙的人说话要客气点么?” 何芳疼的心里直骂娘,但却也不敢再多嘴说话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方截真敢捅自己。 “你看。这不就好了么。” “方兄弟,今天是我认栽了。你说,要,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先让你这些手下离我远点。老子胆小,万一一害怕刀子望前一递,你死了算谁的?” 何芳内心不断地骂娘,却也没办法,只能让心腹后退。 “好了方兄弟,我,我都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 “老子看到了。”方截不屑说着。 对于方截的态度,何芳不敢有半点表示:“方兄弟,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勾引我入圈套。” 方截啐了一口:“就你也配?老子钓的是姜铁虎,你偏要来送死。” 顿了顿,方截冷笑道:“实话跟你说吧,老子并没有在孙氏粮行做工。山上的,也不是孙盛安的护院。老子现如今是义军姚仁陛下,太子姚腾帐前的一名小卒。” “姚仁?姚腾?你说的是叛军!” 方截匕首望前一递,瞬间何芳脖子就被刺破出了血。 “喊陛下和我家太子的时候,记住加上尊称。不然老子一刀割破你的喉咙。” 何芳心里恨死方截了,但脸上却不得不挂着笑:“方兄弟,你糊涂啊。叛…义军是没有前途的。你难道就不知道,朔州这块是谁说的算?” “崔公祖嘛。” “不,你错了,崔公祖也不过是崔家的棋子,真正主宰朔州的。是清河崔家的家主,户部尚书崔行俨。” “朔州,是崔行俨与柔然通商的要道。你觉得,这位崔尚书会眼睁睁的看着姚家父子断了他的财路么?” “更别提他们现在被康德城康司马追的在朔州九县乱窜。如何有未来?这样,你放了我。我保证事后不找你麻烦。而且,我还会保举你入我清风岭。四梁八柱职位,任你挑选。” “在我清风岭,不比跟着姚家父子整日逃命的强么?” 方截面带不屑,又是两刀噗噗扎下。 何芳疼的嗷嗷的叫:“为什么又捅我?” “第一,你喊陛下和我家太子的时候,没有用尊称。第二,你真以为,朔州现在还是崔家的天下?” “我家太子早在四十天前便火烧虎头山,一举全歼了康德城和五千守卫兵。又连夜奇袭夺了朔州。崔公祖现在,就在朔州地牢里待着呢。” “还投奔你清风岭。你清风岭算个屁?告诉你,今天这个圈套,就是为了清风岭准备的。明日之后,朔州将再无清风岭,再无姜铁虎与你何芳之名!” 何芳惊得大呼:“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叛军一共才多少人。怎么可能在全歼康司马的守卫军后,还能夺下朔州的。” “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了,你一定是在骗我。我知道了,你怕了我清风岭日后找你麻烦,故意说这话来吓唬我的。我清风岭兵强马壮。光是喽啰就有三千。” “别说你跟你的叛贼主子了,就是康德城也得跟我们客客气气的。” 方截看何芳就跟看傻子一样,他刚想解释,就听到不远处鸣笛箭起,喊杀震天。 方截嘿嘿笑了:“现在,我们的人来了。” 何芳脸顿时变得跟猪肝一样,难看到了极点。 作为一个老江湖,他和大多数山贼一样,有着听声辩数的技能。 就那喊杀声,没有两千人根本凑不出来这个阵势。 难,难道方截说的都是真的。 现如今的朔州,真的成了姚家父子的天下。 清风岭今日,难逃被剿灭的命运? 在何芳绝望的想法中,喊杀声由远至近。 带队的一名汉子手持巨弓,马鞍上挂着一柄大刀。 那汉子冲锋在前,挽弓起手处,必有一人被射穿倒地。 若是倒霉一些几个人站在一处,他甚至可以一箭穿三。 山脚下作为预备队山贼甚至都还没有做好接战的准备,就已经被他射倒了一片。 其中,不乏几个在山寨中,杀人不见血,被一致公认的狠人斗徒。 方截脸上的笑容愈发开心,问何芳道:“何如二当家?这次信了我的话?” 何芳没有说话,只顾着呆呆看战场了。 因为他看到,那名汉子身后跟着的大部队,以一种奇怪的军阵正疯狂屠戮着自己的手下。 这些人动作如一,所过之处,自己的手下如小麦一般倒下。 全然没有半点反抗的浪花。 这给了何芳极大的冲击,毕竟,这些预备队,可都是他精心培养多年的精锐啊。 就这样,还挡不住那些士兵的一击。 你就是梁师满的飞熊军来,也做不到如此轻松吧? 第66章 下一步有计划么 扑通。 何芳再也坚持不住,直接跪了下来。 他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方截嘿嘿一笑,一脚将其踹翻,抽出腰带将其捆成了粽子模样。 同一时间,山脚下的战斗已经接进尾声。 南云在马上射空了箭囊,凡是他觉得棘手会对自己人造成麻烦的对手,全都狙杀了。 他挂起铁胎弓,摘下马鞍上的大刀,冲锋的同时大声命令着。 “魏览,你带队从左边包抄。薛仝,你走右边。剩下的随我杀上去,剿灭山上溃败的山贼。记住,一个都不许放过!” 魏览与薛仝齐齐答是。 尤其是薛仝,态度比较魏览还要端正。 这两天,他和鲁弼一样,除了找南云请教武艺之外,还会学习南云带兵的本事。 后者也不藏着,自己会的都教。 如今南云一声令下,薛仝那边立刻便做出了反应,比魏览还要快上一拍。 大军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追杀。 配合往山下杀的姚庆,数百命逃窜的山贼无一例外被围困的逃命无路。 他们想要扔下武器投降,但义军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毕竟这些义军都是朔州城中的百姓,饱受山贼荼毒。 谁家没有儿子兄弟死在山贼手里过?谁家没有闺女妻子被掳上山作为发泄工具的? 因此,每个士兵在落下刀枪时,绝不犹豫。 而早就吓破了胆子又丢了武器的山贼们,面对满腔怒火,带着复仇来的义军们,剩下的,只有引颈就戮。 半个时辰后。 山坡上,车墙内坐在篝火旁边的姚腾伸了个懒腰。 山上的喊杀声已经停止,他打着哈欠站起身来,笑着冲鲁弼毛浣纱道:“走,下去瞧瞧。” 毛浣纱有些郁闷的跟着,她原以为,自己跟着来会有所表现。 结果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愣是没有一个山贼靠近姚腾五百步内。 甚至百十名义军,光靠着连弩就把数倍于己的山贼吓得胆寒了。 更别提南云在外围的大队赶到,剩下的,可不就只是屠杀了么? 行走在山路之上,到处都是山贼尸体。 断臂残肢与鲜血将脚下的路变得泥泞不堪。 走在上面,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 “腾儿!” 姚庆从远处大笑着走了过来。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 百人守住了千人攻击不说,竟然还能反向追击,将山贼打的溃不成军。 相比较开战之前忐忑不安的心情,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二叔,你受伤了?” 姚腾一歪脑袋,看到姚庆胳膊上见了红,皱眉问道。 姚庆嘿嘿一笑:“冲的太着急了,脱离了军阵,被一个山贼伤着了。不过不碍事。都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 姚腾摇头:“二叔,我不止一次的跟你说过了,主将不得擅离指挥位置。” “山贼可能只会伤了因为上头而脱离军阵的你,但日后与边军开战,他们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这个机会。” “你想过没有,若是因为你克制不住自己而遭到对方斩首。谁来指挥大家?万一因为你一个导致全线的战败,又当如何?” 姚庆张了张嘴巴,脸上满是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腾儿,我,我下次不会了。” 姚腾拍了拍姚庆的肩膀:“二叔,我也不是责怪你。只是作为统帅,必定要沉得住气。” “所谓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义军日后肯定会壮大的,到时候,急切需要统兵的人。明白么?” 姚庆点头:“你放心腾儿,以后二叔要是还跟今天这样。你就砍了二叔。” 姚腾点头,带上姚庆继续向下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南云,魏览,以及方截相继赶到。 姚腾看了一圈很好奇:“薛仝呢?” 对薛长生这个堂侄,姚腾还是很有好感的。 不同于自甘堕落,逃避责任的薛长生。薛仝踏实肯干,而且性格也不拘泥。 如果说,不是因为薛长生的年纪在这摆着,姚腾都想让薛仝上位,代替薛家村集团坐在管理层了。 “哦,薛仝他带人打扫战场来着。”魏览随意的答应一声,然后满脸的激动。 反应与刚才的姚庆基本一致,都是被这一场战斗兴奋的难以自已。 南云也忍不住笑,开战之前,他知道此战轻松。但不知道会如此轻松。 连弩与八阵图,果然名不虚传。 也只有这样的战斗力,才有打败边军的可能,才能让义军守护百姓。 很快,薛仝打扫战场归来。 战斗结果与姚腾预料的基本一致。 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八阵图与连弩的作用下,己方基本没怎么伤亡,便全灭了这一千多号山贼。 所有人聚齐,姚腾便开始了下一步计划的准备。 “方截。” 站在队伍最末尾的方截听到姚腾的呼唤,连忙激动的向前。 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谦恭一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怎么瞧怎么别扭。 姚腾笑了:“干嘛这么拘谨,都是自己人,放开点。” 方截哎哎答应着,但实际上拘谨的动作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见此情形,姚腾也就懒得再说他了。 “今天这一战能如此轻松,全靠你将何芳引出来。” “如今,何芳与清风岭一千山贼尽皆被拿下。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下一步的计划?有这个计划么?”姚庆一愣。 也不怪他如此,毕竟原计划只有引出姜铁虎出来,然后一举歼灭。 可如今只是引出来了一个何芳,与原计划完全偏离了。 不只是姚庆,南云,魏览,鲁弼,毛浣纱等人,都一脸的迷茫。 刚才想了一个时辰的姚腾也不解释,只是发号施令:“方截,你从何芳口中问出山贼的口令,然后挑上一些机灵点的兄弟先行出发。用口令诈开清风岭的山寨,冲进去控制住大门。” “二叔,魏览。你们带人守在前山后山两处。我和南云,薛仝,鲁弼,毛闲,带着剩下的人接应方截。一举攻破清风岭。” “是,殿下!” 答应声中,众人纷纷去准备了。 姚庆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来问姚腾:“腾儿,那这些山贼尸体怎么办?” “脑袋割下来,派人送回朔州给父皇还有百姓们报喜。尸体就地掩埋。” 第67章 这么夸张? 当报信的义军骑着快马,大喊着入城之际。 城中的百姓们全都沸腾了。 他们齐齐聚集在道路两边,听着义军传来的战报。 “野狐坡大捷,姚腾殿下以微弱伤亡,设围歼灭山贼千人,活捉清风岭二当家何芳!” 消息一经传出,百姓们陡然来了精神。 才出去三天,就剿灭了清风岭的一千山贼? 不算去清风岭来回赶路的过程,等于说,义军到地方就把山贼收拾了? 那可是横行朔州数年,霸占一方的凶徒,不是一千头猪。 就算是一千头猪,想要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都宰了也没这么轻松吧? 心中带着如此想法,百姓们在陡气的同时却又有些质疑心虚。 但很快,随着运送山贼头颅的马车入城之后,百姓们的疑惑彻底被打消。 “我认得这个家伙,他叫癞子,之前我出城砍柴的时候,被他带人劫过。我这条腿就是让他打瘸的。” “还有这个混蛋,我娘子和妹妹就是让他们抢上山的。他还抢了我家的粮食,打死了我爹娘。该死的,我砸碎他的狗头!” “苍天啊,我没想到,这辈子还有看到仇人人头落地的一天。” 受到过山贼荼毒的百姓们追着马车跑,在认出马车上人头身份的他们一边悲嚎,一边朝着太守府的方向跪拜。 大家都在为几天前质疑义军的行为充满愧疚。 陛下与太子,并不是那暴景的昏君。 他们是真的为百姓做实事啊。 开战之前,百姓们担心姚腾只是走走面子工程,更有甚者,觉得义军剿匪的行为与之前的崔公祖一样,都是要借机从大家这里索要钱粮作为剿匪的经费。 因此,百姓们的情绪才会如此低落,更反对剿匪事宜。 但如今,大家不这么想了。 因为义军是真的把山贼脑袋送了回来,而且速度之快,甚至都没说过向百姓征集军粮。 朔州距离清风岭拢共没有几天的路。 路上这点消耗,甚至义军出发前随身携带的粮食都吃不完。 看着昔日的仇敌临死前满脸惊恐,死也不瞑目与同伴的脑袋混在一处,百姓们内心的激动再也按捺不住,跟随着报信的义军往前追。 因为回来时姚腾吩咐过,要传令兵绕城高呼,务必让所有百姓都知晓。 因此,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那纵马跑遍整个城的传令兵与押送人头的义军方才来到太守府门外。 此时节,整个太守府被激动的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高呼万岁,姚仁连忙出面,挨个的搀扶安抚。 王玄敢站在姚仁身背后,一双眼敏锐的扫视着在场的百姓。 四面城门,他已经安排自己那几个把兄弟带着人看着了。 若有动静,必定第一时间传来。 姚腾走时的任务他可没敢忘。 尽管忙活了三天也没找出来高家兄妹的下落,但这并不是他偷懒的借口。 要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手段可不一般,自己打死也不想再去体验第二次了。 在姚仁的努力下,总算是安抚住了激动的百姓们。 待等回到太守府,姚仁再也忍不住,拉着传令兵就询问情况。 自己好大儿有没有受伤。 传令兵乐呵呵的笑:“陛下放心,殿下安全的紧,一根头发都没掉。” 说着,他就把姚腾如何坐镇野狐坡,如何制定计划,如何临危不乱全都一股脑的说了。 听得姚仁那是心惊肉跳的:“唉,腾儿这孩子也太冒险了。” 传令兵一脸懵逼:“不冒险啊。陛下,您是不知道那连弩有多厉害。” “在二将军的带领下,山贼上千人都冲不破防线。甚至连靠近都做不到。也就是追击的时候二将军激动脱离了军阵,被伤了手臂。除此之外,整场战斗下来,咱们只是伤亡了不到二十人。” 听到伤亡数量的姚仁也顾不上感慨了,愣愣的回头道:“这么夸张?” 传令兵用力点头:“不过殿下还是觉得伤亡大了。” 旁边王玄敢忍不住吐槽:“清风岭的山贼又不是泥捏的。殿下这胃口也太大了。还想着零伤亡吃下他们啊。” 传令兵认真道:“殿下说,有八阵图和连弩在,又是人多打人少,占据天时地利任何的情况下。只有零伤亡才算及格。” 王玄敢:“…” 他有些搞不清楚姚腾的脑回路了。 传令兵还不忘解释:“事实上,的确和殿下说的一样。伤亡都是出在魏览魏大人的队伍。打起来后,魏大人他跟二将军一样也上头了,都忘了指挥了。” 边上魏二虎听到这话老脸一红:“这小兔崽子,回来老子才收拾他呢。净会给老子丢脸。” 不同于羞愧的魏二虎,姚仁很是高兴。 不管如何,己方大获全胜这是事实。 虽然自己那好大儿对战果有所不满,但这也是一个好的开门红了。 毕竟出征前,谁能想到一伙才训练了一个月的新兵,能做到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亡,歼灭这么多山贼呢。 而且听传令兵所说,连弩在此战之中所发挥的作用,简直超乎所有人的预期。 当即,姚仁就派人去请钱明赵德柱等二十家粮行掌柜的,要分享这个好消息。 同时,他也派人去城东,多招人手加快箭矢的制作。 没办法,单兵连弩和巨型连弩所使用的箭矢,都必须要特定的尺寸才行,不然,就是个摆设。 很快,二十家粮行掌柜的来到,他们早就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城内发生的事情,只是不了解战斗经过。 一个个的,都在自己家纠结并激动。 激动的是义军的战斗力如此之强,足够让大家安心了。 纠结的则是姚腾到底怎么做到的。战斗的过程,大家也都想知道啊。 姚仁派人一来,这些掌柜的二话不说,立刻准备马车,往太守府而来。 当从姚仁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经过之后。 这些掌柜的一个个喜气洋洋,拱手朝着姚仁盛赞太子智勇兼备,才谋无双。 义军有太子,何其幸也。 姚仁就跟傻子一样嘿嘿傻笑。 当爹的嘛,有几个不高兴别人夸自己儿子的? 尤其还是姚仁这么一个宠儿狂魔。 第68章 两具尸体 马车上,处理完政务回来的毛错有些疲倦的揉着眉头。 自打姚腾走后,整个朔州的政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是最早听到传令兵捷报的,也知道百姓们激动的夹道欢迎。 但,职责在身,让毛错硬是忍着处理完手头上所有的事情之后,这才打道转回太守府。 他听着外面百姓们的欢呼,忍不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为了避免与百姓们相撞,毛错还很体贴的让车夫走小路。 往前走也不知道多久,忽地,毛错闻到了一股恶臭。 那种味道,就好像身处乱葬岗似的。臭的人生理心理双不适应。 “停车。” 毛错用车中的木棍敲了敲车厢,驾车的车夫直接勒住马缰。 “大人,怎么了?” 毛错掀开车帘走出,周围望了望周围的环境。 只见到小路旁,入目一片杂草,高度及腰。 空气中,飘荡着恶臭的怪味。 毛错下车,追着臭味寻找。 那车夫见状,急忙忙跟上。 俩人越往前,那臭味就越是强烈。 最终,二人在一处荒草丛中,找到了臭味的来源。 那是两具早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喉咙处留着血窟窿,面目早已经破败无法辨认。 如此热的天气,尸体多处都化了脓。 无数蛆虫在尸体上钻营攀爬,看的那车夫呕一声转身蹲下便吐了出来。 毛错忍着恶臭,捂着口鼻,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棍子蹲在尸体前面,用小木棍检查着。 查着查着,他还丢了木棍,上手在尸体上扒拉。 以至于,沾的手上尽是黄色的浓水。 刚吐完的车夫回头看到这一幕,又大吐特吐起来。 “先生,您,呕,您这也太重口了吧。” 毛错站起来,薅下一把草擦干净了手,表情认真道:“这两具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七日。” 车夫一愣:“先生,您还懂这个?” “之前在中原的时候学过一些。” 说着,他抬头往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一院落,便问道:“那处院子看起来有些眼熟,什么地方?” 车夫扭头一看:“啊,那个院子啊。那不是驿馆么。” “驿馆?”毛错愕然,旋即低头捏着下巴沉思。 看到这一幕的车夫只觉的喉头翻滚。 不是,您刚还拿手往尸体肚子里掏啊我的先生。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动。 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毛错回过神,道:“去,把驿丞给我喊来。” 车夫答应着,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驿丞与其手下就连跑带颠的赶了过来。 见到毛错,众人连连跪下磕头:“见过毛大人。” 毛错挥挥手示意众人起身,然后指着草地中的尸体问驿丞:“这两具尸体怎么回事?” 驿丞愣了:“尸体?” 说着他向前,在看到那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之后,脸色狂变。 “这方圆附近只有驿馆。你敢说,这两具尸体和你没关系?” 驿丞闻言也顾不上恶心了,连连摆手为自己辩解:“大人,冤枉啊大人。小人真不知道这两具尸体怎么回事。” “小人受殿下信任,掌管驿馆。怎么会做这种违法乱纪的勾当呢。” “这么说来,不是你干的了?” 驿丞用力点头,仿佛慢上一点,自己就成了杀人凶手似的。 “既然不是你干的,那这两具尸体就在驿馆旁边,早已经臭不可闻。为何你一点不知?” 驿丞沮丧着一张脸:“大人,实不相瞒。这几日小人也一直闻到臭味。可小人翻遍了整个驿馆也没找到味道的来源。谁知道有人抛尸在驿馆后面了。” “大人,小人真的是冤枉的啊。还请大人明察。” 毛错低头思考了片刻:“带我去驿馆看看。” 驿丞哎哎答应着,赶忙领着向前行。 临走时,毛错还不忘让驿丞的手下将尸体收敛起来。 “咦,这家伙身上的这个刺青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呀。” 就在毛错准备走时,那几个抬尸体中的一人惊讶出声。 毛错一愣回头,几步跑到了那人跟前,把那人吓了一跳。 “大,大人,怎么了?” 毛错表情严肃,指着带刺青的那具尸体:“你认识这人?” 那人连忙摇头:“大,大人,这人脸都烂完了。小人又怎么会认识啊。” 毛错思考后觉得也是。 烂成这样,就算认识,也不知道是谁。 不得已,毛错只好暂时先回驿馆。 驿丞连忙跟上讨好,毕竟解释不清楚,杀人的就是自己了。 向前行,很快来到驿馆。 毛错挨个房间仔细检查。 当检查到第八个房间时,他停了下来。 身后的驿丞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怎么回事?” 毛错的声音传来,驿丞吓了一跳。 他连忙向前,顺着毛错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驿丞懵了。 毛错手指的位置,那两块地板颜色与周围的地板格格不入。 “我,我不知道呀?”驿丞懵逼道。 毛错也不废话,从车夫手里要来短刀,蹲下将刀尖插入地板缝隙之中,稍一用力,便将地板撬开。 当地板背面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时,那驿丞直接吓傻了,噗的一声坐在地上。 那地板背面,赫然是好大一摊血迹。 “大人,大人,我,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杀人。” 驿丞哀嚎着为自己辩解。 毛错一声呵斥让驿丞安静下来,然后询问道:“这房间里,之前可曾住了什么人?” 听到这话驿丞眨了眨眼睛:“也,也没住什么人啊。毕竟这驿馆也是殿下临时改的。哦,我想起来了,之前边军那几个人来的时候,就是住在这几间房里头的。” 毛错闻言双眼瞪的溜圆。 赶上这时候,驿丞搬运尸体的手下回来。 他们进来询问驿丞尸体安置在何处。 毛错一抬头,找到刚才那个认出刺青的人,向前一把抓住:“你好好想一想,那刺青究竟是在何人身上看到的?” 那人被吓了一跳,在毛错的严厉目光注视之下,向身旁的人投出求救的眼神。 周围人都低着头,装作看不到。 那人都要哭了。 “说!到底是在什么人身上看到的!” “刺青,什么刺青?爹你刺青了?” 就在此时,古灵精怪的声音传来,驿丞的小儿子突然探出脑袋问。 第69章 真相与大局 毛错猛地回头。 驿丞也赶忙驱赶自己的儿子:“去,狗儿快出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小孩抽了抽鼻子:“爹,我想吃糖葫芦喝冰橘汁。” 驿丞哪还有心情管这个,现在人命官司在自己头上,他都恨不得跳起来把这小子给揍一顿。 不成器的东西,没一点眼力劲。 就在驿丞驱赶儿子的时候,毛错走了上来,他按着小孩的肩膀,和颜悦色道:“那些刺青你见过么?告诉阿伯,阿伯给你钱。” 小孩一脸欢喜:“真的么?” 驿丞慌得就要阻拦,结果刚开口,不可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毛错的死亡凝视吓了回去。 当即,他也不敢吭声了。 小孩没管这么多,自顾自道:“之前来家里住的那十二个阿叔,其中一个身上就有这个刺青。” “我给他烧洗澡水的时候,在他身上见到过。” 尽管毛错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从小孩口中得到确定答案后,依旧如晴天霹雳闪过脑海,将其镇在了原地。 “果然,果然不出我所料。” 毛错面露痛苦道。 驿丞还以为自己儿子说错了话,赶忙就来驱赶。 小孩一脸倔强的摇头:“我不走,阿伯还没给我钱呢。” “我给你两巴掌你要不?” 小孩闻言吓得一哆嗦,但还是眼巴巴的看向毛错。 毛错这才回过神,伸手就要从怀里掏钱给小孩。 哪知道,手一入怀,他的脸就变得通红。 一回头,毛错冲自己车夫道:“那个,我今天出来的着急忘了带钱了。你先借我点,下个月发了俸禄就还给你。” 车夫:“…” 驿丞还惶恐道:“大人,大人。不用如此,小孩子的话不用当真。” 毛错摇头:“不,人无信不立。殿下曾说过,小信诚则大信立。你难道要我成为那不信之人么?” 驿丞顿时哑口无言。 毛错从车夫手里接过钱交给小孩,后者欢天喜地的去了。 而后,毛错让驿丞将尸体处理掩埋,与车夫快速离开驿馆,直奔太守府而来。 他找到与二十家掌柜庆祝的姚仁,将自己发现的情况说了。 姚仁一听愣住:“先生,此话当真?” 毛错点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高家兄妹怕是早就跟着边军出去了。驿馆后那两具尸体就是证明!” 姚仁面露惊慌:“那,那这么说来,咱们的情况已经泄露出去了?” 毛错脸色凝重的点头。 钱明见二人窃窃私语很好奇,忍不住问道:“陛下,先生,出什么事了?” 姚仁刚想要说,就被毛错止住了。 后者笑着道:“没什么,只是和陛下商量工地那边要不要再加点人手。” 钱明等二十家掌柜的这才嗨了一声:“加人手什么的就没必要了。现在工地上人手已经饱和了。倒不如多安排一些人去制作连弩用的箭矢呢。毕竟这连弩威力这么大。这可是咱们用来对付边军的最大底牌啊。” 毛错应付着说着是。 又聊了一会儿,心神不定的姚仁提出要处理公务后勤。 钱明等人又不是傻子,不用姚仁说,纷纷提出告辞。 在钱明等人走后,姚仁立刻就召集众人开会。 会议上,他询问毛错怎么办。 丁三他们离开已经有数日,边军征讨的兵马,随时都有可能兵临朔州。 可现如今,自己儿子正领着义军主力在外围剿山贼呢。 还是毛错沉着冷静,道:“陛下切莫慌乱,现在发现也不算迟,总好过敌人兵临城下方才醒悟要强得多。” 姚仁苦笑:“先生,你还真会安慰人。” 毛错:“…” “那先生,你觉得咱们接下来应当怎么办?” 毛错想了想道:“这样,在边军到来之前。后院组装连弩与生产箭矢的工厂不停歇运转。要保证每个位置上都不停班。” “啊,这样不就告诉百姓们战争要来了么?” “百姓们心里早就明白,我们与边军之间少不了一战。更何况,有殿下连弩呈威,灭杀了这么多山贼。我们也有借口去安抚百姓。” “那,那腾儿那边…” “我会写信给殿下,告诉他情况的。” 说着,姚仁回头看向王玄敢:“麻烦你带着信去找殿下了。” 王玄敢点点头的同时还自顾自的嘟囔:“我说怎么在城里找不到高家兄妹呢。原来他们早就跑了。” 毛错没理会王玄敢,而是转头向姚仁建议道:“陛下,在殿下回来之前。我觉得最好封锁城门做好战斗准备。另外,还需要派人将朔州境内的树木全都砍下来。” “为何?”姚仁不解。 “其一,将这些树木砍下,边军就无法就地取材制作攻城器械。其二,我们也可以多备连弩的原料。其三,城上也可以多备滚木,日后也可以用来修缮战斗中损坏的城墙。” 姚仁闻言用力点头,赶忙安排魏二虎去做了。 至于薛长生,则是留下辅助巡逻城内。 毕竟开战之前,万一有混入城的边军奸细,可就不好处理了。 薛长生听到对自己的任命回过神来,表情还有些不自然。 他张嘴半天方才鼓起勇气道:“那个陛下啊,现,现在殿下也不在。边军如果突然打来的话,光靠咱们可没办法守住朔州。要不,咱们舍弃朔州,钻入山林与边军抗衡?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是。” “毕竟保存有生力量,才能继续发展不是。” 毛错当即怒了:“义军若是舍弃朔州,那城中十万百姓又怎么办?那义军这些日子来,好容易才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怎么办?” “舍弃一个朔州容易。可日后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为了解救百姓而来?” “殿下好不容易才在百姓心中立下诚信二字。难道骠骑将军想要让殿下努力白费么!” 毛错轻易不发火,这一发火,把薛长生给吓住了。 他干瞪眼半天,方才低头心虚道:“我,我那不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么。你说是吧陛下。” 姚仁丝毫不给薛长生半点面子:“狗屁的大局。朔州的百姓就是义军的大局!” “要朕放弃朔州,放弃百姓。除死方休!薛长生,你别忘了。在入朔州之前,你我都是这芸芸众生,凄惨百姓中的一员!” 薛长生被训斥的哑口无言,这也是魏二虎不在,不然魏二虎能直接拿刀砍他。 旁边的毛错不禁泪目。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三村起义之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姚仁会被推举为天子了。 非是敬他读书人的身份,乃是敬他这一腔血勇。 第70章 你懂我意思吧 当王玄敢带着毛错的书信在半路遇到从清风岭回来的义军时,他人都是懵的。 尤其是,看到那带队的二十名义军赶着装满了脑袋的车队,押着一个满脸血污,早已经看不清楚本来面目的人时,王玄敢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他问带队的小队长:“这什么情况?” 带队的义军队长并不认识王玄敢,见他说话大咧咧的,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连弩:“站住!再敢向前,休怪我不客气了!” 王玄敢这暴脾气说火就火,刚想要暴走,脑子里就想起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不得已,他只能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 “这位兄弟,我不是别人。我叫王玄敢,是替殿下做事的。喏你看,这是殿下的令牌。” 说话功夫,王玄敢还从身上摸出了一个令牌给那小队长瞧。 那小队长识字不多,但也认识姚腾二字。 在看到令牌上带着镶铜边的姚腾字样时,顿时放下了戒备:“原来是太子殿下手下的兄弟啊。莫怪莫怪,殿下说了,身为军人,就要时刻保持戒备。” 王玄敢哼哼唧唧的,心道要不是老子公务在身,今天非要收拾你一顿不可。 他乐呵呵说着没事,指着那车队问道:“兄弟,这是什么情况?殿下现在人呢?” “昨夜我们袭破清风岭之后,殿下就连夜带兵去五羊县收拾黑风寨去了。” “车上的这些,都是山贼的脑袋。这家伙就是清风岭的大当家姜铁虎。” 说着,小队长还踹了一脚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姜铁虎。 后者低着脑袋,一脸的郁闷,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怎么输的。 昨夜喝醉酒一觉醒来,山寨就已经易主,自己被几十个彪形大汉围着,忒是吓人。 王玄敢听了小队长的话诧异难当:“一夜之间,就袭破了清风岭?殿下怎么做到的?山上不应该还有两千多人么。” “这位兄弟你说笑了不是,殿下怎么可能用一夜的时间袭破清风岭呢。也就是一个时辰吧。” 王玄敢:“…” “连弩专治不服。”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小队长还满脸自豪。 恍惚间,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话说这位兄弟,你找殿下有什么事么?” 王玄敢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也不跟那小队长废话了,一拍大腿道:“那什么,你们先回朔州把,我还有急事得赶紧去殿下那里。” 说完,他拨转马头,一路朝着五羊县的方向而去。 … 与此同时,昨夜经历过一场歼灭战的姚腾并没有休息,而是带着鲁弼毛浣纱,领三百兵马,来到五羊县城门之外。 鲁弼很是担心姚腾此举是不是过于嚣张了,是,知道五羊县的守卫兵都被崔公祖调走了,五羊县除了衙役之外没别人。 但你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带三百人来,多少有些不给他面子了。 更何况,咱们不是要去打黑风寨的黑心鬼么。跑县城来有什么用? “城上的兄弟劳烦通禀一句,就说朔州太守府内寇德有公事求见邱县令。” 守城的官兵往城下扫了一眼,就看到姚腾笑嘻嘻的举着崔公祖的令牌。 官兵不敢大意,连忙跑回衙门通知邱伯仁去了。 作为崔公祖一手提拔出来的狗腿子,邱伯仁可以无视姚腾化身的寇德,但却不敢小觑了崔公祖的令牌。 他一路小跑,领着五羊县大小所有官员出来迎接。 开城门第一件事,不是问姚腾有什么公务,反而从袖子里抽出三根香来,虔诚跪拜焚香。 这把姚腾看的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这要是时间允许,他是不是还能大庭广众之下来个沐浴? 怪不得邱伯仁能做上崔公祖头号狗腿子呢。 “那个,邱大人。公务紧急,您看…” 邱伯仁也不搭理姚腾,却是一脸奴才样的弯腰控背,去向姚腾手中的令牌询问:“恩师,您看,咱们要不移步高升?” 说着,他还有有模有样的凑进了去听,一边听一边煞有其事的点头。 毛浣纱悄悄戳了戳姚腾:“这家伙是不是有病?” 姚腾:“…” 那邱伯仁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一拍大腿,做出迎接的手势,将众人领到了五羊县的衙役大堂。 分宾主落了座,姚腾坐在邱伯仁的位置上,邱伯仁一脸学生表现在堂下站着。 “寇德,我非敬你是太守府之人,乃至敬你手持恩师之信物。” 听着邱伯仁信誓旦旦的话,姚腾忍不住一拍脑壳。 这家伙没救了。 无语之中,姚腾将自己的目的说出。 “是这样的邱县令,前不久,太守妻弟康司马追击叛军。眼看就要将其全歼之时。却意外被叛军烧了粮食。” “你也知道,朔州的钱粮要么送到宁州,要么就进太守府后院私藏了。这账面上的钱粮…” 没等姚腾说完,邱伯仁便勃然大怒,手指着姚腾大骂:“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冒充本县令恩师之心腹!” 鲁弼大惊失色,下意识就想要拔刀。 毛浣纱动作更快,已经悄悄从袖子里晃出了短刀,要向前抹邱伯仁的脖子了。 没曾想,邱伯仁一转身喝退堂上闲杂人等后,冲寇德一脸埋怨:“真不知道恩师怎么会把你这个愣头青依为心腹。” 姚腾:“哈?” 邱伯仁哼唧唧道:“恩师的事情我不清楚你知道多少,但你要记住,外人面前,绝不可说出半分。难不成,你想要恩师声名狼藉么。” 姚腾心说就崔公祖在朔州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他还有名声么。 嘟囔中,邱伯仁问道:“所以,恩师让你来的意思是?” 姚腾吐槽中回过神来,道:“不说了么,前线钱粮被烧了不够。但朔州的钱粮要么不能动,要么拿不出来。所以,太守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来五羊县筹粮。” 邱伯仁闻言,都不带犹豫的,立刻从书案下面取出来一个账本:“既然是恩师要求,说吧,要多少?” “不不不,邱县令你误会了。” 邱伯仁啊了一声。 姚腾就道:“邱县令,太守大人的意思是。这些钱粮不能走账本。需是来历不明的方才好呢。毕竟是供给到前线军中的,到时候必定会有记载。而若是留下记录…你懂我意思吧。” 第71章 不这样说他会认真干活么 邱伯仁有些懵:“要来历不明的粮食,这一时半会的上哪筹备去?” 姚腾嘿嘿一笑:“反正太守大人是这么吩咐的。还必须是来历不明的才成。不然,若账面上有记载。日后即便是平定了叛军。论功行赏,康司马也会被治一个失粮之罪。” “太守大人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邱伯仁就嘶了一声,一时间为难了。 他试探的问道:“那,那本县令想办法在城中各处富商手里征集一些?” 姚腾摇头。 邱伯仁就皱眉:“那,那我去和别县的同僚说说,让他们给凑凑?” “邱县令,你糊涂啊。” 邱伯仁有些恼了。 这个世上,只有一手提拔自己得崔公祖才有资格训斥自己。 其他人谁也不行。 就是恩师的上司也不成。 倒不是邱伯仁忠诚,主要是他才干平平,全靠钻营才有的今日地位,自然明白越过领导去拍领导的领导马屁,是大忌。 只要自己拍的崔公祖够开心,即便是顶撞了崔公祖的上司,自己也没事,自有崔公祖保着自己。 如今,一个马夫的儿子都敢训斥自己,这让邱伯仁如何不恼? “姓寇的,你想死本县令就成全你!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本县令。本县令为恩师做事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邱县令,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不管是您个人筹备,还是让别县的县令凑。这都是行不通的。” 邱伯仁愣愣的问:“什么意思?” “您个人凑,要走账本。您让五羊县富商以及同僚凑,需要时间。前线紧急,您觉得叛军会给咱们这个时间么?总不能让康司马饿着肚子平叛吧?所以我才说你糊涂。” 邱伯仁如梦初醒似梦方觉。 他猛地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说着,他问姚腾:“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没?” “我出来的时候,太守大人已经告诉过我了。” 邱伯仁眼前一亮:“真的!” 姚腾点点头,轻轻吐出三个字来:“黑风寨。” 邱伯仁更诧异了:“恩师的意思是,让我去黑风寨筹粮?” “不然呢?这些山贼的粮食不正好符合来历不明,能快速解决太守大人的燃眉之急么。你该不会是没办法吧?还是那黑风寨的黑心鬼不卖给你面子。” 邱伯仁一听就急眼了:“他敢?黑风寨都是本县令一手培养起来的。就是给黑心鬼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听本县的命令。” 说着,他就跑到案台边上,提笔刷刷刷写下了一封书信。 待等墨水干了之后,他唤来一名心腹,将书信递过去道:“去,给我紧急去一趟黑风寨,把这个东西交给黑心鬼。告诉他晚上本县令见不到他,他今后就别想再进五羊县的地界了。” 那心腹闻言,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姚腾低着头沉吟,心说张广志的消息果然不假。 这黑风寨的黑心鬼与邱伯仁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别的不说,黑风寨本来是朔州附近的山贼,活动范围什么的也都是在朔州周边。 但他们的大本营,却是安置在朔州与五羊县的交界处。 每次与清风岭干架抢地盘时,黑风寨只要一落下风,就掉头往五羊县的地界内撤退。 每次他们撤退时,都会有五羊县的官兵及时出现在官道上,吓退清风岭的追兵。 再结合邱伯仁的话,姚腾瞬间就明白了。 同时,他还有些庆幸。 庆幸先收拾的清风岭。 若收拾黑风寨的话,势必会与邱伯仁爆发冲突。 姚腾倒是不怕邱伯仁,主要是怕与他动起手来,义军会提前暴露。 一念到此,姚腾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怪不得朔州九县之中,每个月顶数五羊县送来的孝敬最多。 就邱伯仁与黑心鬼这两个人在,五羊县老百姓能过得好么? 剪断截说。 一个下午过去,傍晚那会儿,黑心鬼如期赶到五羊县的衙门。 身为常年在通缉令上的常客,黑心鬼大咧咧当着衙役的面面见邱伯仁。 “小人黑心鬼,参见邱大人。” 邱伯仁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不见谄媚,转而多了几分高冷。 “起来吧。” “多谢大人。” 站起身,黑心鬼就看到了主位上手持令牌坐着的姚腾:“嘶,大人,这位是?” “这位小兄弟名叫寇德,是恩师的心腹。” 黑心鬼闻言,连连拱手客气。 “原来是寇小兄弟,失敬,失敬。” 邱伯仁打断了黑心鬼的客气,道:“今日喊你来,是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黑心鬼有些懵的回头:“何事大人?” 邱伯仁就把姚腾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 黑心鬼闻言嗨了一声:“大人,就这点事何须寇小兄弟再跑一趟呢。小人立刻筹备钱粮。明一早就送到康司马手中。” 对黑心鬼拙劣的马屁技术,邱伯仁心里满是不屑,当下就语气森森道:“你最好小心一些,事关平叛。若是耽搁了。本县令可绝不饶你。” 黑心鬼吓得一抽抽,连连跪地说不敢。 那邱伯仁还想在姚腾面前展示一些威信时,姚腾便抢先站了起来,截断邱伯仁,冲黑心鬼道:“这件事办的漂亮一些。哄得太守大人高兴了。便是给你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以。” 黑心鬼闻言愣住。 当官? 他猛回头看邱伯仁。 后者眉头皱的极深,还不停的转头看姚腾。 那意思就像是在说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这个? 姚腾也不搭理邱伯仁,只是给黑心鬼画着大饼。 后者那叫一个兴奋,连留下吃饭都省了,刚过来就回去,要连夜筹集钱粮,送到姚腾说的地方。 前脚黑心鬼刚离开,后脚邱伯仁就十分的不满。 “寇德,恩师的话,为何不全告知于我?那黑心鬼不过是一个干脏活的,他也有资格当官么?” 姚腾耸了耸肩膀:“我不这样说,他怎么会尽心尽力的干活。” “言而无信,你这不是败坏恩师的名声么。” “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嘛。” “你…” 邱伯仁说不过姚腾,索性气的转过身去,抱着肩膀吭吭的大喘气。 第72章 飞熊 当晚,姚腾本想连夜离开。 但前一秒还生气的邱伯仁很快就换了脸色。 各种的殷勤要留下姚腾,准确来说,是要留下姚腾手里的崔公祖令牌。 他的一切虔诚恭敬,也全都是对那令牌的,不过是做给姚腾看的罢了。 见他这样,姚腾真想告诉他你别费力气了,你恩师现在在大牢里头待着呢。 架不住邱伯仁的热情,姚腾只得留下。 就是毛浣纱期间眉毛老跳,低声对姚腾道:“从刚才开始,我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这邱伯仁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姚腾摇了摇头:“五羊县的守卫兵都被崔公祖抽空了。现在邱伯仁手下只有二三十名衙役。他如果敢乱来,我不介意冒着暴露义军的风险先宰了他。” “若我们现在直接走的话,才是真的会起疑心。” 毛浣纱迟疑了片刻:“好吧,我只是担心耽搁了你的计划。” “那倒不至于。有张广志在暗中盯着,出什么事我也能立刻做出应对之策。正好让兄弟们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养足了精神,出发前往黑风寨。” “那时候,想来黑心鬼也已经出发钻进二叔和南云他们的圈套了,山寨中最多剩下一些老弱,正好动手。若咱们现在离开的话,八成要在黑风寨外围的荒野地里住一晚上苦唧唧的挨着了。” 毛浣纱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说好吧。 宴席间无话,有姚腾的提前安排,随行的三百名义军在吃饭的时候也都留着心眼,确定了饭菜无碍之后,这才大口吃喝。 不过饭菜下肚,多少让他们有些不适应。 在朔州吃惯了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饭菜后,再吃别家地方的饭,总是难以下咽。 哪怕邱伯仁毫不吝啬,招待的都是大鱼大肉,大家吃起来也都如同嚼蜡。 好在连日来的奔波让大家都疲倦的不行,虽然吃不惯,但大家还是忍了。 吃进肚子里,才能更好的转化为力气不是。 ··· 五羊县外,十余名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骑兵突兀的出现在官道之上。 他们黑衣黑甲,面有覆甲。 背着强弩,挎着环首刀。 手中,都还拎着一根短枪。 在其头盔之上,有白漆印着一个长有翅膀的猛虎图案。 每个人的身后,也都背着一杆黑底白漆的带翅猛虎旗帜。 旗帜图案上,上书两个飞熊。 不是别的,正是梁师满麾下的精锐,飞熊军。 作为梁师满雄霸北地的资本,飞熊军并不多,满打满算只有八千人。 但每一个人,都是从二十万边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狠人。 这些精锐,是梁师满真正的王牌,是可以与柔然王庭金狼卫相互抗衡的存在。 除了战场上所向披靡之外,他们每个人,还都是最为精英的哨探。 经常以小队阵型进入北地,带回柔然方面的情报。 如今,飞熊军出现在朔州五羊县外,这已经证明,边军要向义军动手了。 “熊三熊四,你们带梁帅命令继续南下,赶赴南关高鼎处,传达梁帅命令。其余人,随我进五羊县,绞杀叛贼姚腾!” 事实上,姚腾下午进五羊县的时候,就已经被刚刚赶到的飞熊军探子注意到了。 带队小队长的认出了姚腾的样子,毕竟当初丁三回来时,带回了高鼎之女高幼薇专门画的姚腾画像。 只是当时那小队长没敢轻易出手。 毕竟姚腾身边带着有三百名士卒,那小队长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对姚腾实施斩首。 其次,他还要躲避暗中注意到自己存在的张广志。 若一个打草惊蛇让姚腾反应过来,到时候,叛军有了准备,己方征讨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因此,这名小队长派出了一名精干细作跟踪姚腾的同时,自己带着手下人躲藏在五羊县外的林子里,一直是等到天黑了,张广志打消了疑虑之后方才出来。 如今夜深人静,手下的精干细作又带回姚腾在五羊县内的消息。 正是他们进行斩首的最好时机。 一声令下,队伍中代号熊三熊四的飞熊卒脱离队伍,一路南下向南关方向而去。 其余人,则是在小队长的带领下,丢弃了马匹,卸了甲胄,换上一身方便的夜行衣靠,仅带着强弩与环首刀,直奔五羊县而来。 靠着精干细作的引路,十余名飞熊卒成功进入五羊县,摸到姚腾下榻的县衙门前庭。 在确定姚腾所带领的士卒都住在距离姚腾两条街外的地方后,那小队长拉上蒙面,转头冲手下道:“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若斩首不成。所有人立刻走,谁都不许恋战。” “是!” 旋即,小队长一挥手,手下飞熊卒各都散开。 那小队长从怀中取出来一个铜仙鹤,将鹤嘴插破窗棂,向房间内缓缓吐出迷魂烟。 房间内,只有姚腾鲁弼二人,毛浣纱住在隔壁。 此时节,姚腾早已睡去,鲁弼按刀守护在床前。 突然间,鲁弼感觉到了无边困意。 他不断的掐自己保持清醒,但随着困意越发的浓烈,他掐大腿的手,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难道是这几天我太累了困得厉害? 不能啊,之前和南云学武艺的时候,练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也没见这么困过啊。 就在鲁弼昏昏沉沉内心思考之际,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好似唢呐成精的破音尖叫:“什么人!” 不是别人,正是晚上睡不着,出来散心的毛浣纱。 她正看到外面的飞熊卒在往屋内喷迷烟,下意识发出示警。 本来沉沉欲睡的鲁弼瞬间一个机灵,暗叫一声不好。 此时节,被发现的飞熊卒也不废话,分出两人去收拾毛浣纱的同时,另外的人同时踹破房门窗户,自四面八方冲了进来。 鲁弼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们,他想要拔刀,但吸入的迷魂烟让他很难控制自己。 仿佛每次抬手,那胳膊都像是挂了千斤巨石一般。 鲁弼一着急,索性从抽出随身的匕首,往大腿猛地扎了下去。 噗嗤! 强烈的疼痛瞬间让鲁弼困意全无。 他虎吼一声,顺势从腰间拔出环首刀来,怒喝着朝冲来的飞熊卒发起攻击。 那带队的小队长显然也没想到鲁弼竟然如此悍勇,惊愕间连忙躲闪。 他这一躲,却是苦了身后同伴,躲闪不及时,被鲁弼一刀砍中胸口,当场气绝而亡。 第73章 什么人 “熊六熊七,你们拖住护卫,其余人与我诛杀姚腾。” 小队长稳住重心后,又重新发令。 剩余人等没有一个废话,异常默契的按照吩咐做事。 两名飞熊卒截住鲁弼护卫的路,其余人纷纷杀向床上睡觉的姚腾。 姚腾早已经听到了动静,只是吸入了迷魂烟,意识尽管清醒,但却无法控制身体罢了。 眼看小队长带的人就要碰到姚腾,鲁弼急了,全然不顾面前的敌人,转身大踏步,大喝一声,朝着距离姚腾最近的飞熊卒一刀砍去。 噗噗。 先后利刃入体的声音传来,鲁弼肩胛骨上挨了两枪,却也一刀将那名想要伤害姚腾的飞熊卒斩首。 见此情形,小队长多少有些愠怒,下令摘下强弩射杀姚腾。 飞熊卒们刚有动作,却不想门外一声破空声响。 紧跟着,站在自己身边最近的一名手下便倒在血泊之中。 小队长吓得一个机灵,仔细看时,才发现那名手下后心中了一记飞刀。 他心里满是后怕,悬一悬命就没了。 若着飞刀再偏一点,那躺下去的就是自己了。 他急切回头,就见到门口处站着一瘦弱少年,左臂耷拉着,连带着胸口的位置都血红一片。 正是刚解决了两名对手的毛浣纱。 不过看她的样子,显然是紧急时刻以伤换命,方才及时收拾掉了那两名飞熊卒。 也正是因为受了伤,才导致准头不佳,没能第一时间飞刀杀了带队的小队长。 “难缠的家伙。这个大个子交给你们。我来收拾外面那个人。速战速决!” 命令下达,剩余的七八名飞熊卒又飞速的动了,他们先是射出一波弩箭来压制。 鲁弼不敢大意,顺手扯下床边的幔帐做盾,在空中快速旋转画圆将箭矢拦下。 待等他收了箭,却不想飞熊卒已经手持短枪杀到跟前。 这些人上来便使出全力狂攻,鲁弼一人一刀守在床前,只得勉强招架。 锵锵金石交鸣声音不断,纵使鲁弼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护的姚腾周全。 毕竟,身后带伤的情况下,鲁弼又不能移动,连续的角力,只会让他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 屋内鲁弼陷入苦战,屋外的毛浣纱情况也不乐观。 能在精锐辈出的飞熊卒内做队长,足可证明他的本事。 再加上毛浣纱失了刀,又带着伤,腾挪纵越之间,险之又险。 好几次,小队长的短枪都差点刺破她的脖颈。 以至于毛浣纱不得已,只能尽可能避开致命攻击。 空气中鲜血一蓬蓬的,毛浣纱自保都难,又如何去支援鲁弼? 屋内屋外都在苦战。 渐渐地,鲁弼有些体力不支了。 身后的伤让他鲜血狂流,以至于双眼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眼看一个不注意,一杆短枪绕过他刺向床上的姚腾。 看到这一幕的鲁弼几乎瞪裂双眼,不顾一切就要施救。 然而,一切都晚了,那杆短枪速度奇快,眨眼间就到了姚腾咽喉。 再进一步,姚腾便命丧当场。 眼看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上方递过来一把剑来。 剑身正是贴着姚腾的脖颈,那飞熊卒的短枪,精准无误的刺到了剑身之上,发出锵的一声轰鸣。 被挡住攻击的飞熊卒愣住了,下一时间愕然开口:“什么人?” 唰。 从床顶幔帐之上跳下来一人,手持宝剑,一身夜行衣靠。在其眉梢鬓角处,有数道狰狞的疤痕。 鲁弼惊的道:“王玄敢!!!” “什么!” 围攻鲁弼的飞熊卒听到这个名字吓了一跳,纷纷张大了嘴巴。 王玄敢嘁了一声多有不屑,都懒得搭理鲁弼,他转身看了一眼姚腾,更加不屑了。 “我原以为飞熊卒是什么光明磊落之士,不曾想,也是那鸡鸣狗盗,只会玩下三滥的小人罢了。” 说着,他从身上取出来一粒通红的药丸塞入姚腾口中。 而后转身手持宝剑,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飞熊卒冲去。 后者下意识刚想举起短枪遮挡,却不料王玄敢动作刁钻诡异,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挑开那人短枪。 后者内心大骇,狂叫不好。 不过他接下来的反应倒也是不亏飞熊卒之名,在被挑开短枪的瞬间,就已经要抽腰间的环首刀反击了。 但王玄敢又岂会给他拔刀出鞘的机会? 唰。 寒芒闪,鲜血飘。 那飞熊卒到死都没看清王玄敢这一剑如何出手的。 噗通一声,尸体倒地。 王玄敢一脸孤傲的站在原地:“论刺杀,大爷我是你们五百年前的旧祖宗呢!” 剩余的飞熊卒也不围攻鲁弼了,纷纷后退,满脸忌惮的望着王玄敢。 在北地,谁没有听说过刺杀之王王玄敢的名字。 中山王府如此戒备森严,都能让他一夜之间屠灭满门。 那可是天子的亲叔叔,身边身手高强的护卫不知几何。 “王玄敢!我家梁帅待你不薄。为何要与我们作对?” “少废话,大爷我做事,也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你,咳咳,你跟他们废什么话。还不动手?” 听到鲁弼的话,王玄敢吭吭不满,而后长剑向前一指,神情张狂无比:“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到大爷这里领死?” 几个飞熊卒咬着嘴唇,相互瞧了一眼后大喝一声,朝王玄敢发起攻击。 后者公然不惧,哈哈大笑的同时迎了上去。 他一闪身躲开一名飞熊卒的刺击,然后一伸手,抓住了那人短枪,手中剑一带一过,轻轻送送便将那名飞熊卒送走。 瞬杀一人后,王玄敢将抢来的短枪向身后一抡,逼退了身侧的两名飞熊卒的同时,右手剑连续跟上。 噗的一声,又有一人倒地。 只是一个照面,围攻鲁弼的飞熊卒便死了两个。 剩下的四五人慌了,他们知道王玄敢厉害,但不知道王玄敢会这么厉害。 鲁弼也震惊了,一开始王玄敢刺杀姚腾被毛浣纱挡住,南云收了人头时,鲁弼还以为王玄敢实力也就是那样。 现在来看,王玄敢分别就是忌惮城中的义军让他无法脱身罢了。 如今,没有了后续顾虑,火力全开的王玄敢,当真猛地不像人。 能把飞熊卒当小鸡仔杀的,能是一般人么。 怪不得在一开始听说高沉十三岁连破九岭十八寨时,会不屑一顾呢。 人家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第74章 害我紧张了一下 剩下的几名飞熊卒情知自己不是王玄敢的对手,再加上一炷香的时间眼看就到了。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说出撤的字眼来。 转身而出,王玄敢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追击,而是想要护着姚腾。 那想鲁弼一句话,吓得王玄敢又改变了注意。 “毛闲兄弟在外面和他们的领头的周旋呢。他受了伤!” “你特娘的不早说!” 王玄敢当即不停留,一手剑一手短枪追了出去。 他这人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除了用阴招将他收服的姚腾。 现在,又多了一个毛浣纱。 毕竟连自己敬畏的姚腾都被天天怼,自己身为小弟,还能咋办? 快速追出,果不其然,院子中,那飞熊卒小队长拿着一把枪尖断裂的短枪,正在攻击毛浣纱。 此时节,毛浣纱上衣几乎全都被血染透了。正艰难的躲避着攻击。 当几名逃出来的飞熊卒同时加入围攻毛浣纱的战斗之中时,毛浣纱的情况更加的危险。 紧急之间,王玄敢也顾不上许多,跳起飞身一飞枪直取那小队长。 后者虽然压制着毛浣纱,但对身后动静却了如指掌。 及时一转身,锵的声中挑开飞来的短枪。 而后,他目光幽幽的向上盯着冲来的王玄敢,不屑的道:“都说王玄敢是北境刺杀之王,今日,我倒是不信这个邪。” “梁帅几次招揽你都不识抬举。也罢,今日杀不了姚腾,拿走你的脑袋给梁帅,也是一样。” 话音刚落,王玄敢就和鬼一样到了跟前,把那小队长吓了一跳。 万没想到,王玄敢速度竟然会快到这个程度。 他急忙忙抬起手中短枪就要刺出,不想王玄敢力大砖飞的一记重砍,连人带枪,直接将小队长砍得倒飞出去了丈余。 落在地上,小队长哇的一口喷出血来。 在一看双手,虎口早被震碎,往外淌血。 然而王玄敢的话,让他再一次羞愧难当。 “神经,大爷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高手呢。害的老子紧张了一下。” 怒火中烧,小队长从地上跳起,举着短枪就要再战王玄敢。 不想空气中一声嗡的轰鸣。 一只箭矢精准无误的扎入了他的脑门,整支箭自脑后探出,只留下箭翎在外嗡嗡的颤动。 这一幕把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王玄敢第一时间转头看,便看到,本来昏睡的姚腾不知道何时醒来,手里拿着连弩,依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毛浣纱趁此时机暴起发难,使出全身力气,一拳打向面前陷入呆愣的飞熊卒。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飞熊卒咽喉遭到重创,当场气绝身亡。 只不过,这一招已经用完了她所有力气,打出攻击后,便直接躺翻在地。 剩余的三名飞熊卒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自打组建起来,从未曾有过如此恶战的他们,内心竟然怕了。 任务没完成不说,带队的队长还被人当成靶子爆头。 一时间,三人连连后退。 姚腾连续射了几箭都没能射中,一着急丢了连弩,冲王玄敢怒吼:“不可放跑他们!不然回去我就让红香素娥再陪你聊天!” 王玄敢闻言只觉的档下一寒,当即不敢有半点废话,提剑追了出去。 在其走后,姚腾这才摇摇晃晃的朝着地上的毛浣纱走去。 到跟前了,方才发现毛浣纱周身上下尽是鲜血。 他一下子就慌了。 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自己如何与毛错交代。 当即,姚腾便大声呼喊救命。 原本前院的动静就被县衙门巡逻的衙役听到了,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县里泼皮们又在衙门口打架斗殴。 毕竟之前发生过不少次这种事了,为了证明谁厉害,泼皮们就把角斗场定在了这里。 如今,听到姚腾在前院这么一喊,衙役们不淡定了。 纷纷冲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院子中满院的尸体,以及血泊中,抱着毛浣纱的姚腾时,有几个吓得都站不住了。 谁不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太守大人的心腹,县令大人的贵客。 该死的,城里的泼皮都这么勇了么,竟然敢跑到县衙门来砍人? 当即,衙役们就自动分成两队,一队留下听姚腾的吩咐,另一队跑上街抓人去了。 可怜今夜约架的泼皮,刚磨好刀还没等出门呢,就被破门而入的衙役们抽了好几个巴掌,刀都给撅了,还砸上镣铐扔进了监牢。 … 当睡梦中的邱伯仁听到消息赶到前院时,就见到姚腾坐在台阶上,脸色极其的难看。 不仅如此,前院之中,姚腾带来的那三百人也全都到齐,一个个站在走廊门房之下,按着环首刀,脸色阴沉的吓人。 邱伯仁心里咯噔一声,几步向前到姚腾跟前,小心翼翼的问:“那个,贤,贤弟,你没事吧?” 别看邱伯仁看不上姚腾,但怎么说也是崔公祖的心腹,真要出了事,自己也难逃其咎。 见邱伯仁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姚腾气不打一处来,真想跳起来一刀砍了邱伯仁。 他中了迷烟无法睁眼控制身体,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鲁弼与毛闲在前院如此恶战他都没听到动静,说起来谁相信? 还不是与己无关高高挂起? 深吸一口气,姚腾按下心中怒火。 在计划没有完成之前,他还不能翻脸。 而且,昏沉中听王玄敢所说,这些刺客好像是边军的飞熊卒。 若果真如此,自己这时候杀了邱伯仁,问题就更大了。 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救治鲁弼与毛闲,然后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想到此,姚腾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多,多谢邱县令关心。我没事。只是我的同伴却伤的不轻。” 邱伯仁啊了一声:“周捕头,你还在这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把张神医请来。” “回大人,已经请来了。” “那就好。贤弟啊,你放宽心便是,有张神医在,保准无事。更何况,只是两名随从。若果真救不回来。为兄我…” 没等邱伯仁说完话,姚腾那吃人一般的目光就笼罩了过来。 邱伯仁吓得一哆嗦,生平头一次这么害怕。 他也不敢往下说了,连忙闭上了口。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早已经过耄耋之年的张神医走了出来,神情有些古怪。 姚腾唰的起身:“大夫,情况怎么样了?” “那壮汉多是皮肉伤,敷上药基本无事。不过另一个女…另一个人么,老夫却不敢保证。” 姚腾愕然:“什么意思!” “呃,有一截枪尖断在她的体内了。老夫实在没办法。” 第75章 我要会这招讨不到媳妇? “开刀取出来啊!” 姚腾急道。 张神医有些懵逼:“开刀?怎么开刀?” “就是把受伤的位置用刀割开,取出枪尖碎片。” 张神医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你确定这是救人不是杀人? “荒唐,这种治病方法我闻所未闻。如此做法,岂不是杀人?老夫行医一世,绝不会做这种事来败坏名声的。” 姚腾急了,劈手从身后一名义军手里夺来兵刃架在郎中脖子上:“你不做我砍了你!” 张神医傲然抬头:“纵使砍了我我也不会去做。” 姚腾气的嗷唠一声大骂,刀举起几次都没落下。 最后他不得已,一脚踹翻张神医:“老混蛋,你不来我自己来!” 说完,姚腾气冲冲走入屋内。 张神医从地上爬起拍拍土跟上,他倒是要看看,姚腾有什么办法救活屋子里那个女娃娃。 邱伯仁看看左右,进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屋内血淋淋的看的触目惊心,自己真不想进去,可站在外面,又显不出来自己关心情况。 一咬牙,邱伯仁也跟了进去。 进屋来,鲁弼被安置在旁边的躺椅上,果真如张神医所说,他的伤势不重,基本都是皮外伤。 后肩那两处枪伤,也被内甲挡去了不少。 只是中了迷烟在加上失血过多而支撑不住罢了。 倒是另一侧的床上,毛浣纱躺在那里,满身都是血。 一张脸,早已经煞白无比。 姚腾大步到跟前,跟过来的张神医还抱着肩膀:“我说了,你说的那个办法根本就不行,看看伤者的情况就知道了。要我说,你也别费那个力气了。早点准备后事吧!” 姚腾怒而回头:“闭嘴!” 说着,他上了床,将毛浣纱身上盖着的外衣与内衬一一解开。 当内衬被解开那一刻,两团雪白猛地蹦出,晃得姚腾头晕目眩。 他瞪大眼,望着毛浣纱身前那从被砍碎的白绫中蹦出来的好大雷,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这,这什么情况? 猛回头,姚腾看张神医。 后者一副你看我干嘛的神情,你不是有办法救人么? 正在此时,邱伯仁走进了屋,正探头要往床边看。 回过神的姚腾赶忙从床上跳下来扑上去往外赶人。 “不是贤弟,我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没有忙让你帮,出去出去。” 推推搡搡,邱伯仁稀里糊涂就被赶了出去。 出来后,他还问身边心腹:“这小子是不是生我气了?岂有此理,不过是一个马夫的儿子罢了。仗着恩师宠爱,竟然还敢跟我生气!” 心腹:“…” 屋内,关上门的姚腾回头死死的盯着张神医:“说,你是怎么把我毛闲兄弟变成女人的!” 张神医一副你脑袋没病的表情看来:“什么叫老夫变的?老夫要是会这一招,至于到现在还没娶上女人么?那娃娃本来就是个女人好么。” 姚腾就感觉到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坐下,抱着懵懵的脑袋:“等会你先别吵,我先捋捋。不是,毛闲兄弟是女人?逗呢?那之前我换衣服的时候都没避着她,岂不是耍流氓了么?” 张神医往床边看了一眼:“你是不是耍流氓不要紧,不过再耽搁下去,这女娃娃就会流血流死了。” 听到这话姚腾瞬间惊醒:“对,要开刀,要手术。” 说着,姚腾几步又跑到门口,打开门,用命令的语气要求邱伯仁准备铜盆热水,还有锋利的剔骨刀。 说完,都不给邱伯仁反应的时间,就把门摔上了。 邱伯仁懵了,不是,这家伙怎么说话越来越嚣张了? 不得已,只能在心里头安慰着事出有因,自己不和他一般见识的话。 邱伯仁还是让人给姚腾准备好了所需物品。 很快,东西送来。 姚腾也用干净的白绫将毛浣纱周身上下的血污擦了干净。 过程中,姚腾脸红如血,心跳的厉害。 一只当成是兄弟相处的毛浣纱,竟然是个腰细腿长好大雷的美娇娘。 一回头,张神医揣着袖子也看着。 姚腾回头骂道:“你就不怕长针眼?” 张神医吸了吸鼻子:“老夫一声救人无数,什么场面没见过?若五年前,老夫兴许还会兴奋。但现在么,老夫那活早已没用,女人与老夫而言,不过红粉骷髅罢了。” “倒是你小子说的开刀,老夫很是好奇。” 姚腾:“…” 无语之中,姚腾让张神医将沸水与剔骨刀取来用高温消毒。 而后,姚腾又将毛浣纱淌血的伤口擦拭干净,问道:“你确定枪尖是断在胸口这里了吧?” “确定,这里按压时有异物。” “好,你来帮我看着穴位经脉,我来开刀。” 张神医点头,只是看了两眼后又给拒绝了。 “这昏暗如夜,老夫如何看得清楚?” 姚腾骂着多事,只能跑出去,让邱伯仁取来几面巨大的镜子,唤来几名侍女。 他让侍女们持镜子站在床前,每个镜子面前摆了一个烛台,问张神医道:“这样能看清楚了么?” 张神医稀奇的点着头,诧异道:“没看出来,你小子倒是挺聪明的。” “别废话了,帮我看着经脉。” 张神医答应的同时做出指导:“枪尖位置在两胸正中。若动手,可从琵琶骨下四寸处,注意不可过深。” 姚腾闻言照做。 他才用刀割开皮肉,昏迷中的毛浣纱便忍不住哼了一声。 姚腾稍一加深,鲜血便喷了出来。 姚腾吓了一跳:“你不说没事么?” 张神医呀了一声:“难道老夫记错了?” “你特么的!” 凑到前看了看,张神医松了口气:“没事,这是淤血。” 姚腾心里头骂着娘,继续在张神医的指导下动手。 他前世只是个老师,可不是医护人员。 开刀这种事情,别说经验了,他上辈子杀鸡都不会。 这也是实在没办法,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拼一把,总比眼睁睁看着毛浣纱死强。 就这样,张神医指点着,姚腾动着手。 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随着时间进行,二人甚至都没了多余交流,全都忘乎所以的投入其中。 姚腾的手越发稳重,在张神医的指点下,巧妙避开经络,终于,在一片血污之中,找到了毛浣纱体内断裂的枪尖。 第76章 他还会苗疆巫术? “啧啧,这女娃娃倒也是个刚烈之人啊。” 张神医叹气道。 姚腾一回头纳闷:“你怎么知道?” 张神医指着姚腾取出来的枪尖:“从断口处来看,这明显是她强行折断在体内的。这样做有多大风险,她一个练武的能不知道?若非是为了对付敌人,也不会想出这般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计谋了。” 姚腾:“…” “这老头子糊涂说反了吧。” 不去搭理老头,姚腾继续处理着伤口。 他仔细的擦去毛浣纱伤口处的血污,又在张神医的指点下,确认了穴位经络没有被破坏的地方。 上着张神医秘传金疮药之际,老头忽然问道:“这样就能保住这个女娃娃的命了么?我怎么看她脸色比刚才更差劲了。” 姚腾摇头:“不能,但不取出来断裂的枪尖,她一定会死。” “那你费这个劲干嘛?” 姚腾回头:“若是可以替她输血的话,她有八成概率能活下来。现在,我不好说。” “那输血啊?” “哪来的血?” “随便让县令大人找点牲畜来不就行了么?” “你真是我亲爹。这样会死人的好么。畜生的血怎么能和人的血共用。” “那就用人的血。门外那么多人,一人分给他一点就行了。” “不同血型一样会死人。” “什么是血型?” 姚腾懒得搭理突然来了学习兴趣的张神医。 他现在也是脑子里一团糟。 眼下,取出来枪尖了是没错,但后续该如何去做,姚腾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管了,先缝合伤口。” 边上张神医道:“怎么缝合?” “你会针线活不?” 张神医:“???” 最终,还是姚腾取来了针线,用蹩脚的技术给毛浣纱的伤口缝了起来。 老头在旁边歪头看着,见姚腾将伤口缝成皱巴巴形状时,几次张口想要说话,到嘴边又给吞了下去。 等着吧。 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情况如何。 万一毛浣纱没挺过来,自己依旧是做了无用功。 他准备了许多水,每次毛浣纱痛苦呻吟的时候,他都将毛浣纱搀扶起来喂一口。 这是姚腾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毕竟,失血过多的人,是会口渴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门外的邱伯仁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好几个时辰了,屋内只是不断的送出来染红的手巾被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急的他团团转。 眼看天亮那会,张神医出来了,向邱伯仁要了一根削尖的芦苇管。 邱伯仁很懵:“要那个东西干嘛?” 张神医道:“情况恶化了,那小子决定要输血了。” “嗯???他还会苗疆巫术?” 来不及解释,邱伯仁让人取来芦苇管交给张神医。 后者进屋交给姚腾时,还在犹豫:“你确定要这么做?你刚才不是说了么。若是血不一样的话,她就真的没了。” 姚腾望着身体已经开始失温,面色惨白如冰的毛浣纱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我不这么做?她能活?” “可…” “没什么可是的。事到如今,我只能赌一把。只希望她是ab血型。或者跟我同一种血。” 张神医:“???什么必?” 姚腾来不及解释,捡起旁边削尖的剔骨刀,对着手臂切了下去,鲜血出,他立刻将芦苇管接了上去。 而后,他又用同样的办法在毛浣纱的胳膊上开了个口子。 他这个办法不是一般的简单粗暴,而且,因为担心血液无法在只有一根简易芦苇管的情况下百分百输送,姚腾还很夸张的挑的动脉。 然后他就看到手腕处鲜血狂喷,实际上通过芦苇管输入毛浣纱体内的,还不足三分之一。 如此血腥的一幕,把老江湖张神医都看的目瞪口呆。 屋内那些侍女一个个早就看傻了眼睛。 不是,这是救人还是自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每一刻,姚腾都能感觉到体内生命力的流逝。 而且,因为血液离体的原因,他的晕眩感也越来越重。 终于,姚腾坚持不住了,他立刻拔了芦苇管,然后从旁边的炉子上拿过烧红的刀子,想也不想,直接按在了伤口之上。 当烤肉的香气飘荡,姚腾甚至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硬生生疼晕了过去。 张神医吓了一跳,连忙取出备好的药丸塞入姚腾口中。 他接过姚腾的工作,取出祖传的金疮药敷在毛浣纱伤口之上。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张神医与那几名被吓傻的侍女,彼此相顾无言。 … 当日上三竿,早已经回来不知几时的王玄敢在外面抓耳挠腮。 邱伯仁不断打着哈欠,光茶就喝了好几壶。 他真想回去休息,但一想到姚腾身上的令牌,就只好作罢了。 “成了,成了!醒过来了!!!” 就在屋外众人全都等的厌烦之际,屋内传来张神医兴奋的呼喊。 听到动静的王玄敢与邱伯仁同时一惊,纷纷转头来看。 便瞧见,张神医已经冲开了屋门狂奔道院子里,仰天哈哈大笑:“没想到老夫耄耋之年,却是能见到起死回生之术。值了,这辈子值了!” 王玄敢架不住懊恼,冲来一把揪住了张神医:“老头,到底什么情况。我家太子和毛兄弟怎么了!” 边上兴奋的邱伯仁听到王玄敢的话忽然愣住,他回头来看王玄敢:“太子?屋内的不是寇德兄弟么?” 王玄敢也是一愣,心说坏了,说漏嘴了。 他压着内心慌张,笑嘻嘻冲邱伯仁道:“太子?什么太子?我没有说过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听到太子的。” 王玄敢诶了一声,大咧咧的朝着邱伯仁走来的同时还辩解道:“怎么可能,咱们大景都没有立太子。哪来的太子。不信你问他们,大家都听到没?” 院子里三百义军同时答道:“没有。” 王玄敢一摊手:“你看。” 邱伯仁还是皱眉。 倒是张神医忽然道:“你刚才确实说了我家太子这四个字。” 王玄敢听到这话忍不住大骂。 邱伯仁后知后觉,惊恐的指着王玄敢:“难道里面的不是寇德,是叛贼姚仁之子姚…” 唰。 腾字还没出口,空中寒芒一闪。 邱伯仁艰难的低头望着胸口的铁剑。 再抬头,便见王玄敢摇头一脸惋惜神情:“邱县令,你知道的太多了。” 第77章 达者为先 噗通。 邱伯仁死尸倒地。 衙役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暴怒之下,拔刀就要为邱伯仁报仇。 王玄敢冷笑着往后退,手中剑一指:“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两旁边的义军同时掏出连弩。 只是一个照面,二三十名衙役就如同刺猬一样含恨倒在当场。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只有张神医站在那,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害怕,也不惊恐。 王玄敢很好奇:“老头,你不害怕?” 张神医脑袋一歪:“老夫为何要怕?” “你不怕我们是强盗山贼?” “呵呵,刚才邱伯仁说了你们是叛军。而整个北地的叛军,怕是也只有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被传闻已经消灭的,石县姚仁所带领的起义军了吧?” 王玄敢嘟嘟囔囔:“要不是看你是个老头,就刚才你说错的那话,大爷我就宰了你了。” 说着,他收了剑,转身进了屋内。 进来时,姚腾已经醒了,只是脸色难看的吓人。 毕竟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血,没有立刻暴毙,已经是姚腾的运气好了。 当然,也多亏了张神医的那颗药丸,在关键时刻,拉住了姚腾的命。 “殿下。” 进来后看到姚腾,王玄敢立刻抱拳下跪。 姚腾艰难的嗯了一声,眼皮几乎都抬不起来了:“昨夜的飞熊卒抓到了么?” “回殿下,全都带回来了。小的挑断了他们的手脚筋。老三看着他们呢。” “刚才外面什么动静?” 王玄敢呃了一声,半天方才把情况给说了。 姚腾闻言吃了一惊,刚要变脸却又无力的倒了下去。 “你,咳咳,你杀了邱伯仁?” “该死,如此一来,我后续计划全被打乱了。” 王玄敢表情很是难看,他也知道,若不是自己说错话的话,也不会到杀人这一步。 想到此,王玄敢猛地跪了下来:“求殿下恕罪。” 姚腾叹气摇手:“咳咳,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也是无用。现在,立刻带人控制五羊县城,封锁四处城门。” “是,殿下。” 王玄敢转身出去了。 跟过来的张神医全程无话,在王玄敢走后方才张口问道:“我听人说,你这个手下救了你的命。你对他态度不好一点合适么?” 姚腾白了一眼张神医:“他是王玄敢,不是一般小鱼小虾。” “你是说灭了中山王府满门的那个王玄敢?” 姚腾点头。 “这样桀骜难驯的人,你若是给点阳光他就灿烂。熬鹰知道吧?想要驾驭天上雄鹰。你就要压制他,折腾他。用比他更强的意志力超越他。只有这样,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听你的话。” 张神医若有所思。 忽地,他笑了笑:“那什么殿下啊,刚才我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你确定要做我的徒弟?你这个年纪,当我爷爷都够了。” 张神医大手一挥:“古人云达者为师。我张夫之活了一辈子,还从未见过犹如殿下这般治病救人的。身为医者,如何让老夫不动心?” “开刀,输血。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老夫情愿拜入殿下门下。” 姚腾点点头:“你先看看毛闲兄弟和鲁弼咋样了。” 张夫之开开心心的答应一声,过去依次给二人把了脉。 确定二人无事之后,姚腾这才放下心来,脑袋一歪,重新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那会儿。 王玄敢小心翼翼的候在外面。 恢复了些精气神的姚腾一口气狂炫了十个鸡蛋,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殿下,四面城门已经控制。另外,城中官吏也全都抓了起来。” “做得不错,现在,我还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你立刻派人去找到二叔和南云,让他们带兵剿灭黑风寨。算起来,山寨中最多剩一些老弱病残。有李安平为他们耳目,最多一天就能结束战斗。” “是!” “另外,去把你抓来的那三个飞熊卒领过来。” “遵命。” 王玄敢转身去了。 姚腾则是又休息了一会儿。 一刻钟后,派出人手的王玄敢与张广志将那三个被挑了手脚的飞熊卒赶来。 三人见了姚腾,顿时大骂叛贼。 姚腾随手指向其中一个:“宰了他。” “是!” 王玄敢闻言,二话不说就动手拔剑将其刺死。 剩下的两个吓了一跳,不过短暂的愣神之后,二人依旧态度嚣张的谩骂。 姚腾也不惯着他们,又指着被杀死的那个道:“把他处理一下,喂给他们两个吃。” 这话一出,另外两人面露惊恐,瞬间不敢吭声了。 王玄敢心说论起来心狠手辣,手段下作。还得是殿下啊。 这三个人自从被自己抓回来之后,骂了一天了,一口水都没喝过。把老三骂的都恼了。 结果殿下两句话就让他们忌惮如鬼。 “我的耐心不多,现在,告诉我你们飞熊卒因何前来朔州?身为梁师满的心腹亲军,理应呆在梁师满身边更好吧?” 两名飞熊卒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犹豫之情。 姚腾就指向其中一个:“杀。” 王玄敢手起剑落,那人应声倒地。 剩下的那人被吓得哆嗦。 “现在他死了。你可以随便说了。若你不说,我就把他俩都喂给你吃。活活撑死你。你若实话实话,我给你一个痛快。” 那飞熊卒闻言眉梢眼角不断的跳动,显然是在纠结。 王玄敢在一旁边看着,往回还扫了一眼张广志,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怎么样,我说过这位太子殿下手段不一般吧。 “好,我,我说!” 心中天人交战半天,那飞熊卒一咬牙,似乎豁出去了一般。 “梁帅得知你们袭破了朔州,特意派遣我们前来打探消息,顺便传令南关高鼎处。” “梁帅决定,与八月二十六日,集合南北二关共计四万兵马,前来讨伐。” “八月二十六日?” 姚腾皱眉。 “现在是八月十七日,也就是说,还有九天时间?” 那飞熊卒低头不语。 “梁师满是如何知道的消息?” “南,南关高鼎之女高幼薇打探出来的。” 姚腾愕然,猛回头看王玄敢:“高家兄妹什么时候离开的朔州!” 王玄敢脸色狂变,暗叫不好。 坏了,自己忘了这茬了。 第78章 贺平与连统 王玄敢忙从怀中掏出毛错的书信双手呈上:“那什么殿下,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此事。” 张夫之看了看王玄敢,又瞧了瞧姚腾,突然狗腿子附身,过来从王玄敢手里拿走了书信递到姚腾手中。 姚腾拆开了快速游览,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信中的内容虽然只是毛错的猜测,但却是严丝合缝,句句合理。 “这高幼薇,好狠毒的心肠,好高明的手段。” 姚腾垂下手来,任由书信落地,幽幽叹道。 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丁三一行人离开的时候,自己会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现在想想,分明就是高家兄妹藏在人群之中,自己闻到的那股怪味,也是高幼薇身上经过掩饰的脂粉味道。 头一次,姚腾内心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这个高幼薇实在是太聪明了,而且与自己一样,不择手段。 靠着穿越者的光环,姚腾一直都是将这个世界的土着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总有一种我乃高山,尔等尽是丘壑的想法。 但现在突然告诉姚腾,丘壑之中,其实藏着一座珠穆朗玛峰。 这让姚腾如何接受得了? 见姚腾脸上变颜变色,王玄敢脑袋埋得更低了。 他最开始知道了高幼薇离开朔州的办法时,也是大吃了一惊。 这些大人物狠起来,是真的不拿人当人。 姚腾如此,那个高幼薇也是如此。 “相比较梁师满,南关的高家兄妹,才是真正棘手的敌人啊。” 也不知道房间内寂静了多久,姚腾忽然叹道。 王玄敢不敢接腔。 半晌,姚腾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剩余的那名飞熊卒身上。 “梁师满对义军动手,可有什么计划?” 那飞熊卒本来还想隐瞒,但一看到身边同伴的尸体,立刻改变了主意。 他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当然,即便他身为飞熊卒,能知道的内幕也没有多少。 最多也只是知道梁师满的大概布阵。 简单来说,梁师满为了征讨义军,从各处征调兵马两万。 由宁朔将军贺平,杨武将军连统分别统帅。 其中,身为梁师满心腹的贺平,将担任此次南征的主帅。 至于南关那边,梁师满则是要求高鼎出兵两万。 身为北地统帅,再加上拥有着假节钺之权的梁师满,有资格不经过京师的命令,调动身为重号将军的镇北将军高鼎为之驱使。 听到飞熊卒的回答,姚腾皱了皱眉:“听你的意思,南北二关的关系并不好?” 那飞熊卒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姚腾,点了点头。 “梁帅出身行伍,高镇北乃是世代将门。陛下让梁帅总领北境军政,高镇北内心本就不服。再加上,梁帅对高镇北还拥有调度之权,这更加剧了他的不满。” 姚腾闻言,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思考。 “贺平又是什么来头?” “他与游击将军吴烛一样,都是梁帅早年身前的亲卫统帅。不过相比较吴烛将军,贺平将军性格较为莽撞。梁帅有心培养他,因此这两年出击,总是让贺平将军挂帅。” 姚腾问王玄敢:“听说过贺平的名字么?” 王玄敢点点头:“听过一些,倒也算是边军中数得上号的勇将。不过比较大…比较小人我,还是差点。” 姚腾点点头,忽地嘶了一声:“你说的那个连统,我好像听过他的名字,有些耳熟。” “此人乃边军宿将,籍贯朔州,并非梁帅嫡系。其性格谨慎有余,进取不足。不过据说他有一个妻弟好像是在朔州做粮商来着。” 姚腾脑海中立刻就出现了赵德柱的名字。 “所以,梁师满为什么不亲自来?” 那飞熊卒目光躲闪不敢言语。 姚腾也就心知肚明。 说白了,无非是瞧不起义军罢了。 再加上刚才的言语,姚腾更加确定,这分明就是梁师满要历练手下心腹。 只是,他一个边军统帅,培养心腹究竟是何目的? 想不明白,姚腾也不打算想明白。 不过就眼下所知的这些情报,足够他在九天之内,好好的布置了。 唯一有遗憾的,就是跑了去通知南关高鼎的熊三熊四。 不然,这一场仗,姚腾能打的更加轻松。 给了王玄敢一个眼神,后者会意,拎起宝剑,直接给那名飞熊卒来了个透心凉。 将尸体拉下去之后,张广志还感慨呢:“早知道我留点心好了,入城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果真有人暗中监视咱们,而且还是飞熊卒。” 处理尸体回来的王玄敢嘁了一声:“飞熊卒又如何?大爷我在城外城内杀了十多个。” 姚腾敏锐察觉的不对:“你在城外还杀了飞熊卒?” 王玄敢啊了一声:“杀了两个,当时他俩背后还挂着旗子呢。我从他们口中问出这些人要进五羊县对殿下您进行斩首。这才赶紧追了过来。” 姚腾激动的起身:“尸体呢!他们必定是南下通知高鼎的人。尸体在哪!” 因为激动,姚腾头晕目眩的厉害,只得坐下,大口大口呼吸着。 王玄敢眨眨眼睛:“我扔到路边的河沟里了。” “去,去找,他们身上肯定有梁师满给高鼎的公文。带回来。” 王玄敢哎哎答应着离开。 姚腾又吩咐张广志:“你现在立刻前往黑风寨等南云他们。见到人后,告诉南云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剿灭黑风寨的山贼。将钱粮带回五羊县。” 张广志答应着,转身去了。 他刚走,张夫之就腆着老脸,一脸谄媚的递过来一碗红枣参茶:“师父,您喝茶。” 姚腾:“…” 无语之中,姚腾焦急的等待着。 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一夜没休息的王玄敢带着从尸体身上搜来的书信回来。 南云也带着大批的物资赶回。 只是后者表情多少有些不好看,毕竟按照姚腾的吩咐,这一次强攻黑风寨,伤亡了近百名义军。 在南云看来,黑心鬼与寨中精锐都被伏击而死的黑风寨早已经是囊中之物,只要沉得住气,最多最多也就是一天时间,就可以无损将其拿下。 如今付出了百十人的伤亡,多少有些不划算了。 面对如此想法的南云,姚腾直接将王玄敢带回来的书信递了上去。 第79章 我跟了 “殿下,这…” 信还没看完,南云的脸色就变了。 “不止如此,前天夜里,飞熊卒对我斩首。多亏毛姑…多亏毛闲小兄弟和鲁弼誓死护卫,玄敢及时赶到。否则,哪里还有我在这与大家说话的份?” 姚庆一听就急了,簌的拔刀往外出:“挨千刀的飞熊卒。” “二叔,你干什么去?” “腾儿你别管,我给你报仇去。” “回来,飞熊卒已经让玄敢除掉了。” 姚庆错愕回头。 姚腾就接着道:“眼下我们首要的任务,是要如何对付八天后南北二关的夹击。” “这一次梁师满不会亲自来,而是让心腹贺平,宿将连统带兵。至于南关那边,则是高鼎出兵两万。”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的对手。将是四万正规部队。” 说完这话的时候,姚腾去看众人的反应。 南云,姚庆,魏览,薛仝,方截等人,面上均无任何惧意,更不见半点忧心。 见这一幕,姚腾内心止不住的欣慰。 南云就算了,他出身边军,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汉子。见惯了生死,即便比眼下更加危难的局面,他也不是没有面对过。 但姚庆他们就不同了,要么之前是泥腿子,要么就是泼皮。 在北地,边军可以说就是天,就是强者的代表。 众人能公然无惧的接受这个事实,很难说没有这次剿匪的功劳在。 不算行军的时间只是作战,等于说,义军靠着连弩与计谋,在短短的数日内,接连剿灭了四千山贼,而且还是全歼那种。 这极大增强了大家的信心,鼓舞了义军内部的士气。 而且经过战争的洗礼,大家身上的稚气也褪去了许多,剩下的,俱是杀伐果断。 这样的表现,让姚腾对战胜边军又增添了几分自信。 感慨结束,姚腾回到现实,道:“一开始我的计划是将敌人引到五羊县内,我们伪装成邱伯仁的部下趁其不备进行突袭。” “纵然无法大获全胜,但也可以挫败敌军锐气。” “不过眼下随着邱伯仁的死,这个计划已经失去了成功的先决条件。” 王玄敢吭哧了一声,脸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姚腾扫了他一眼,接着道:“现如今,若想胜,需兵行险招。” “兵行险招?”众人诧异。 姚腾一招手,就立刻有人将舆图取来。 姚腾伸手指着舆图道:“边军若来,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官道,二是葫芦口。我这条计若想成功,必须要先将边军引到葫芦口这条路来。” 南云嘶了一声:“葫芦口地形险要,两侧又有高山。若想要引边军至此,可不容易。” 姚腾咧开嘴笑了:“所以,就需要我做诱饵了。” “我会带人提前埋伏在官道上埋伏,只要我亮出旗号,边军自然会追着我来。” “如此一来,引他们至葫芦口,并非难事。” 姚庆瞬间慌了:“不行,若是如此的话,那腾儿你不就危险了么?” 南云也点头:“边军多是骑兵,殿下您率军步行,又如何能跑得过他们?” “不妨事,骑兵虽然速度快,但那也只是局限于平地之上。山林之中,我有信心脱险。” “那也不行,殿下您若是出了什么好歹,义军又岂有未来?” “是啊殿下。这样做太冒险了。” 姚庆更是直接拍胸脯子道:“腾儿,这样吧,你带兵在葫芦口埋伏,二叔去引诱边军。” 姚腾摇头:“不,二叔,不是我的话,边军不会追的。” “毕竟我身为义军太子,是贼首,除了父亲之外,他们最想得到的就是我的脑袋了。” “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说定了。” 一语敲定,姚腾接着安排剩余的计划。 众人听完,纷纷面露担忧。 尤其是南云面色凝重:“殿下,您这个计划多少有不妥之处。葫芦口虽说险要,但远没有达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步。更何况为了接应您,我们更没办法做到提前截断谷口。” “在前后都不能封闭的情况下,即便我们在葫芦口埋伏,依然无法重创敌军啊。这样做,非但没办法挫敌锐气,反而会让您身陷险境。” 姚腾笑了:“谁说不能重创敌军?” 众人愕然:“这话怎么说?”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带着玄敢和魏览率军先行提前踩点。” “至于二叔你们,把咱们缴获的钱粮统统带回朔州交给毛先生分配,顺便,将这封信交给父亲。上面有我整体计划的安排。” 姚庆眨眼望着姚腾递来的书信,还是有些不放心:“腾儿,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没事的二叔,有玄敢在,即便有危险我也可以化险为夷。” 姚庆心说就怕王玄敢到时候再反水了。 毕竟这家伙之前就有过弑主的行为。 不容拒绝,敲定了计划之后,姚腾连夜点兵。 他们带走军中所有的连弩与箭矢,只率五百原先是樵夫猎户的义军连夜就离开了五羊县。 至于姚庆等人,不得已也只好按照姚腾的吩咐,带上钱粮与伤员,返回朔州。 … 当毛错得知了宝贝闺女受伤差点死掉的消息时,差点没昏死过去。 若非一路跟随照顾的张夫之说明情况,毛错能当场失态抢上去抱着女儿哭上一场。 好在有惊无险,靠着姚腾,成功让女儿度过险关。 特别是从张夫之口中听说为了救人,姚腾不惜将自己的血输送到了自己女儿体内的事情之后,毛错早已经感动的哗哗泪流。 当着许多人的面,他噗的朝向姚腾离去的方向跪下,猛磕了好几个头:“殿下如此厚爱,错怎敢不尽心竭力,以报殿下大恩!” 旁边的姚仁也忍不住对儿子的行为感到自豪。 他有感觉,今后哪怕任何人背叛义军,毛错也不会背叛。 无他,自己儿子这个恩情,实在是太重了。 但凡是个读书人,谁不希望自己会遇到这样的明主呢? “对了大哥,腾儿出发的时候,还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说是把计划都写在上面了。” 姚仁闻言,立刻从姚庆手里接过书信,看了一番后满脸的诧异。 他转身将书信交给毛错:“先生,你看这信?” 毛错先是告礼,然后恭敬接在手里打开了瞧。 越瞧越是对姚腾钦佩。 这个计划,胆子太大了。 若运气好一些,可一举击垮四万敌军。 再不济,也可以让敌人伤筋动骨。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计划太废太子了。 若一个不注意,姚腾再想回来都难。 “殿下以千金之躯设此豪赌之局,我毛错又怎肯让殿下一人为难?这场赌局,我毛错跟了!” 第80章 还是闺女知我心 南关,镇北将军府上。 一身飞熊卒打扮的张广志带着一名手下,神情桀骜的站在堂上。 主座上,是一身长衫打扮,须发半白的镇北将军高鼎。 自幼出身将门的高鼎,并非如世人传唱那般燕颌虎须,貌似夜叉。 相反,他卸下甲胄时,这位镇守南关数十年的老将,更像是一个儒生。 即便是五十岁的年纪,但岁月依旧没能剥夺走他眉宇之间的风采。 若非如此,年轻时又怎能迷倒万千闺中少女呢? 当然,上天给了他一副老来依旧俊朗的外表,却没给他谦逊君子的脾气。 此时节,这位脾气火爆的老帅哥正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手中的绢布军令,都几乎被他捏碎。 “爹…军令上怎么说?” 高沉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高鼎直接将书信扔到儿子脸上。 后者简单看下来,当时脸色狂变。 他怒而回头冲张广志破口大骂:“梁师满老糊涂了么。竟然让贺平那样的货色指挥我爹!!!” 张广志按照姚腾的吩咐,哼一声脑袋扬起,半死不活道:“梁帅军令自是如此,小人只管送到。” 高沉更加生气了,他向前一伸手抓住张广志的脖子,向上只是轻轻一提,便让张广志双脚离开了地面。 那张广志连人带甲,少说也有二百多斤。 一瞬间,张广志慌了。 一半是因为惊骇于高沉的力气,另一半则是呼吸艰难。 他使出擒拿手想要挣脱,但那高沉的手臂却宛若生铁铸就,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挣脱不了分毫。 “沉儿!” 关键时刻,还是高鼎的一声低喝,高沉这才气哼哼的松开了手。 那张广志顿时就觉得如同鬼门关上放回来的一样,坐在地上吭吭的大喘气。 望见这一幕,高沉不屑的嘁了一声:“飞熊卒,不过如此。” 张广志顾不上搭话,心里满满的全是后怕。 他在北地混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用一双拳头打出来了名堂。 可即便如此,高沉拿捏自己就跟玩弄小儿一般轻松,这让张广志如何不害怕? 就在张广志惊惧之时,高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老子不让沉儿杀你并非是怕了梁师满那老贼。只是留你给他传个话。告诉老贼,军令老子收到了,八月二十八日,老子自会到葫芦口。滚!” 张广志哼唧了一声,起身带着随从快速去了。 在其走后,高沉大骂连连,言语中,各种不堪入耳的话接连不断。 高鼎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高沉腰上:“你是没吃饭么,骂的这么小声给谁听呢?” 高沉委屈的躺在地上,话也不敢说了。 倒是高鼎,踹了儿子之后依旧不解气,自顾自的骂道:“梁师满这老贼,胆敢如此羞辱老子。惹急了老子,直接北上端了你的宁州!” 高沉吓得赶忙道:“爹,三思啊!” 高鼎又是一脚:“我三思你母亲啊三思!” 赶在这时候,偏堂门口探出来一个脑袋,正眼巴巴的看过来。 高沉注意到妹妹,连忙打手势让其别出来,老爹正生气呢,千万别过来触霉头。 却不想高鼎注意到后看过去,刚才还火冒三丈的他顿时喜笑颜开:“幼薇,过来,来爹这里。” 一身浅绿色宫装的高幼薇听到父亲呼唤,蹦蹦跳跳的跑出来,到跟前,抱住高鼎的胳膊甜甜叫道:“爹,是不是梁师满又惹您生气了?” 高鼎叹了口气:“知我心者,还是幼薇啊。” 高沉一拍脑门,心说得,合着儿子不知您老人家的心思是呗?合着刚才动手的不是我,刚才替您出气的也不是我对吧? 忽略掉郁闷的儿子,高鼎将军令中的内容说给了高幼薇听。 说完,他还将军令交到了高幼薇手中。 高幼薇拿过来在手里看了一番,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爹,这不对劲啊。” 高鼎楞了一下:“什么意思?你是说梁师满那老贼的意思是让爹统帅贺平与连统不成?” “呃,那倒没有。能抓住削弱南关的机会,我想梁师满绝对不会错过的。” “我说的不对劲,是这封军令掺了假。” 高鼎瞪大了眼。 高幼薇就道:“梁师满尽管野心勃勃,但终究是从最底层杀出来的名将。他不可能不知道最基本的行军常识。” “从南关出兵,自然是走怀州最近也是最优路线。” “一来,这里可以与北关来的兵马南北夹击朔州。二来,可以减轻后勤压力。” “可这军令上说,要爹您到葫芦口与贺平汇合。那葫芦口是何种地方?舆图上画的清清楚楚。若有人在此设伏兵的话,对我军极为不利。” “梁师满那老贼给我假军令作甚?” 高幼薇笑了:“爹,梁师满聪明一世,又岂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军令是真的,但并不是梁师满发出来的那封。我想,要求爹你被贺平节制是真。但聚兵葫芦口却是假。” 说着,她指着军令后半段,也就是要求高鼎与贺平在葫芦口汇合的那段。 “爹你看这里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一段像不像是是人为给加上去的。” 高鼎很好奇:“是么我看看?” 高幼薇将军令递过去的同时解释道:“江湖人有一个办法,可以做到完全模仿对方的笔迹。那就是醋蒸法。” “此法可将原文的字迹原封不动的誊写别处。并且真假难辨,足可起到瞒天过海的效果。但这个办法却有一个致命缺陷。” 高鼎回头问是什么。 高幼薇就道:“那就是通篇文字都是通过誊写而来的,少了一丝浑然天成的感觉。” “我想,飞熊卒八成撞上了叛军,从他们身上获得了这封军令。然后他们找来人修改了后续内容。” “若我没猜错的话,叛军此时绝对准备在葫芦口设伏。爹你若是过去,绝对会遭遇埋伏。” “叛军如此做,一来是削弱我军的实力。二来,则是想要趁着梁师满的手对付我们。毕竟这封军令上面的任命,可是梁师满本身的意思。而爹您与梁师满不和,又不是什么秘密。” 高鼎这才转醒过来,气的哇哇大叫:“该死的,这些狡猾的叛军!竟敢如此卑鄙!” 第81章 换换多好 一旁的高沉张了张嘴巴,又给闭上了。 他想问心里的疑惑,但却又不敢开口,害怕老爹再给自己一脚。 “梁师满可恨,叛军更可恨!竟然敢在老子头上算计。幼薇,爹这就点兵,连夜进发葫芦口!把他们一锅端了。也省的让老子归那贺平统领,受他的气!” 高幼薇笑着摇头:“爹,不可冲动。忘了娘说你的话了?” “不是,这不是冲动不冲动的问题。” 高幼薇挥了挥手,示意老爹稍安勿躁:“叛军既然在葫芦口设伏,那咱们不妨来一个将计就计。” “怎么说?” 高幼薇将老爹和大哥都喊到跟前,附耳言语了一番。 高鼎闻听后,双眼禁不住的放光。 他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那动静,就跟多年不用的拖拉机似的。 “好好好,不愧是我高鼎的宝贝女儿。比你那只会舞刀弄枪,没有脑子的大哥强多了。” 高沉一脸尴尬,心说您不也只会舞刀弄枪的么。 不过这话他没敢往外说,只是讪讪的陪着笑。 “来人,升帐点将!” “是!” 咚咚咚三声鼓响,南关将领不一会儿全都聚齐。 高鼎当场点将,前中后步骑三军共计两万,整合辎重,明日一早出发,八月二十八日之前,抵达葫芦口。 自己儿子高沉为先锋大将,部将马崩为副手。统帅三千兵马先行。 其余人等,陆续跟上。 众将接了命令,纷纷抱拳答是。 散账之后,高鼎喊来偏房中待着的女儿,叹了口气道:“可惜幼薇你不能随军出征。不然的话,爹不知道要省下多少力气。” 高幼薇笑了笑:“女子从军,本就是不安定因素。不管是体力还是状态,都无法与男子同日而语。总不能让三军为了照顾我一人,而放缓速度,错过战机吧。爹,你说是吧?” 高鼎还是叹息:“你要是跟你大哥换换身子多好。他这性格适合在家相夫教子。倒是你,更适合在战场上发挥你的能耐。” 刚进门想要禀报的高沉闻言僵住了脚步,欲哭无泪。 … 放下南关不提。 姚腾率领王玄敢与魏览急行军,他们穿越葫芦口,过百鸟县,一路来到桑县。 桑县距离朔州约有七八十里的路程,这里早年间百姓家家种桑养蚕,因此,以桑为县名。 之前先皇后期,一改前期之勤政,一心只知道贪图享乐,横征暴敛。 现在的皇帝登基之后,比他老爹更为过分。 再加上北地向来贫瘠,桑县的百姓们再也无法靠祖传的手艺养活自己,应付税收了。 不知道多少家百姓,就此被迫抛弃祖宗手艺,下海做了素人。 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比其他地方更加困苦,因为他们经历过从小康到食不果腹。 也就是前不久王玄敢为了刺杀姚腾,杀了当地县令陈别古,才让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一些。 毕竟没了头顶压榨自己县令,当地官吏又不知道下一任县令是谁,脾气如何,因此,连日来都收敛了许多。 王玄敢轻车熟路的将姚腾领到县城外一处荒废的偏僻古庙,取出舆图,道:“桑县东有一出山,当地百姓都称之为牛耳山。这里是贯穿桑县南北唯一的通道。边军若是来的话,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殿下,我们可以在这里设伏。成功之后,也好就近撤入山内。不然若是再往前的话,就出了朔州进入安城地界了。若在安城设伏,很容易就被当地守卫军发现,对我军此次行动不利。” 姚腾接过舆图看了看,脑子里在飞快思考着。 “那就不出桑县,牛耳山地形如何?” “较为平坦,不似葫芦口那般险峻。在山脚下,有自山上蔓延下来的一条河。附近的百姓村民都会来这里取水。” “河?有多大?”姚腾诧异问道。 北地多风沙,能拥有河的地方可不多见。 朔州身为一郡之治所,也不见境内有一条河。 百姓们取水,都是自己打井。 而且相比较中原,北地的井都打的一个比一个深。 听到桑县有河,姚腾如何不诧异? 王玄敢眨了眨眼,扭头看负责探路的李安平。 后者呃了一声:“那条河也没多大,只不过是大沽河的一条小支流罢了。约莫也就是两丈左右。” 大沽河,是横贯北地,自五原一路到渔阳的一条大河。 同时,也是北地唯一一条主河。 其余各处河流,多是它的支流。 姚腾捏着下巴道:“两丈么?魏览,你先带着大家休息。玄敢,安平,走,咱们去现场看看。” 王玄敢与李安平同时答是。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番,领着十余名前身是猎户的义兵,带上兵刃连弩,往牛耳山而来。 路途中,倒也是碰到不少在田亩地头休息的百姓们。 一开始,姚腾还担心自己这一行人全副武装的样子吓到了百姓们。 但奇怪的是,百姓们也就刚开始看了一眼姚腾他们,然后该如何还是如何去了。 对此,李安平解释道:“桑县早年较为富庶,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也是朔州九县税务最高的地方。官兵盯着他们,山贼也时不时的对他们劫掠。” “时间一久,大家都被折磨的麻木了。只是漫无目的的活着。像是咱们这样的装扮,在桑县每天都能看到。多的是山贼下山搜刮呢。” “牛耳山也有山贼?” “这倒没有,牛耳山距离县城太近,山贼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里立寨。说出去,对当地县令名声不好。” 姚腾点了点头。 他还真担心若是牛耳山上也有山贼,自己要怎么办好。 现在他可没有时间玩剿匪游戏,他必须要拿出全部精力,来对付即将到来的边军。 继续往前走,李安平为姚腾说着桑县的情况。 姚腾越听越觉得诧异,回头道:“你之前特意调查过桑县?为何对这里的地形与风土人情如此熟悉?” 王玄敢哦一声解释道:“老四就是桑县李家沟的人。从小在这里长起来。只是后来官府征税,活不下去了,才跟我出去混江湖了。” 姚腾闻言,止不住感慨:“权贵门阀只顾着自己歌舞升平,谁又顾得上地上如草芥一般活着的百姓们呢。” 李安平略有些动容,刚想要跟着感慨两句,姚腾却转移了话题。 “牛耳山还有多远?” “殿下,前方就是。” 第82章 你吃这个干嘛 牛耳山下的河如李安平所说的那样,只有两丈宽窄,将官道拦腰截断。 两岸以浮桥相连,桥上宽度也只够容纳五人并行。 因处于牛耳山下,因此得名牛耳河。 姚腾绕着河道走了两圈,思考着破敌之策。 王玄敢试探道:“要不试试水攻?我看评书里好多以少胜多的都是用水攻。” 姚腾白了一眼王玄敢:“大哥,我拜托你说话动动脑子成不。这小破河拢共两丈宽,水流量还没有鲁弼一泡尿多。怎么水攻?”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水流量足够水攻。怎么蓄水?就咱们这才带的这五百人,即便所有人铆足了劲干,也没办法在边军来到之前准备齐足够多的水量好么。” 李安平一旁道:“那就是火攻了。” “火攻也不行,不是什么地方都和虎头山满山松树的。更别说这块地还有牛耳河,起了火也烧不起来。” 俩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那殿下您说咋办?” 姚腾捏着下巴:“这里并不是主要战场,而且咱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全歼敌军。我们只有五百人,又不是五百高达,不现实。” 王玄敢不解:“殿下,什么是高达?” 姚腾没有解释,而是转头问李安平:“身上带药没?” “蒙汗药么?没有,都被大哥昨晚上吃完了。” 姚腾诧异回头:“你吃这个干嘛?” 王玄敢不好意思:“那不是睡不着么。” “牛X。” 无语的吐槽了一番,姚腾冲李安平道:“能不能想办法搞一点药过来。不一定是蒙汗药,泻药也成。” “殿下,您是想给边军下药?这个我在行啊。别说贺平这个武夫了,就是梁师满亲自带队来,我也有办法摸到他们火头军去。”王玄敢拍着胸脯子保证。 “然后下完药之后就回不来了是吧?一换一的买卖,我可不干。” 说着,姚腾指着面前的河:“就在这里面下药。行军打仗总是离不开安营扎寨。这附近依山傍水,最适合安营扎寨。唯一一个可以埋伏兵马的牛耳山。也是地势平缓,易攻难守。只要敌军带队的将军不是废物,都会选择这个地方。” 李安平点头:“那殿下,我先去搞药了?” “去吧,我和玄敢继续勘察地形。注意隐蔽身份。” “是,殿下。” 说话功夫,李安平就去了。 姚腾领着王玄敢与十余名随从,又绕着牛耳山与牛耳河转了好长时间。 直到傍晚,方才回到魏览带队栖身的古庙。 当天夜里,李安平也的确是不负众望,带回来了姚腾所需的泻药。 姚腾拿着李安平带回来的小药瓶子,脸上还带着一丝猜疑:“就这么一点,能药翻几个?” 李安平闻言道:“殿下,您别小看这一小瓶药。这是我在桑县一个泼皮身上搞来的。” “那小子本是郎中世家,传到他这一辈就开始不学无术。滥赌滥嫖,把祖辈留下的家产坏了个干净。这小子为了糊口,就经常拿着这泻药去各大饭庄子碰瓷吃霸王餐。” “只要一丁点,能把人拉虚脱了。” 姚腾还是不放心:“你确定?” “确定,那小子为了让我相信,还拿他妻儿试了试。好险没给他家茅厕拉满。” 姚腾这才放下心来,将药瓶扔给王玄敢。 后者一脸惨色:“殿,殿下,您,您该不会让我试药吧?” “想啥呢,这药你拿着,等边军到后,瞅准机会撒在河里。” 王玄敢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让自己吃。 就这样,姚腾等人接下来几天就全呆在破庙里。 一边安排王玄敢李安平带人做哨探时刻关注边军的消息,一边秣兵历马,准备战斗的同时还不忘确定撤退路线。 好在这庙够大,容纳五百人绰绰有余。 时间眨眼而过。 八月二十四日这天下午。 王玄敢带回了消息。 边军大旗,已经出现在了桑县境内。 再有一个时辰,便可以抵达牛耳山附近。 魏览闻言,立刻兴奋的询问姚腾道:“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去埋伏?只有一个时辰了,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姚腾道:“边军不是之前对付的山贼,更不是地方守卫军。身为正规兵马,行军岂会没有先锋哨探开道?我们若是此时去埋伏,万一被敌军察觉,五百人一个都跑不了。” 魏览啊了一声:“那,那咱们咋办?光靠泻药也没办法打败他们啊。” 姚腾想了想,呼唤王玄敢低声吩咐道:“你将夜不收撒出去,注意敌军哨探的位置,把他们给盯紧了。只要确定他们扎营的消息,就立刻动手。” 王玄敢点点头:“那殿下您呢?” “我带人翻山绕到敌军后面。” “五百人想要全无踪迹,瞒过哨探的眼睛根本不可能。但是,没有人会对已经安全通过的身后留意。只要泻药生效,我们就从后袭击。便打边往山上撤退。” 魏览眨眨眼睛:“这样会不会太耽误时间了?” 姚腾摇头:“我算过了,牛耳山不算高。咱们沿小路进兵,翻过去山,最多也就是子时前后。算上大家吃东西休息的时间,丑时发动攻击。这个点,边军要么拉的虚脱。要么陷入熟睡。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计划敲定,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王玄敢带着李安平并夜不收,早早的向边军的方向摸去。 期间,自然少不了遇到开道探路的飞熊卒。 好在夜不收现在的成员都是王玄敢当年混江湖时,身经百战存活下来的游侠。 战场上他们绝对不是飞熊卒的对手,但若是论起来潜伏保命,如何抹去自己存在的踪迹,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在王玄敢的带领下,众人成功躲开飞熊卒的眼线,来到距离牛耳河不远的上游地带。 只是,他们到了方才发现,这里早已经有飞熊卒在这里等候了。 为首的小队长还大声的吩咐道:“梁帅说过,行军打仗。首重后勤。贺将军决定在此处扎营,尔等务必小心检查,绝不能让水源有任何污染!” “是,大人。” 灌木从中,李安平慌得问王玄敢:“大哥,这下怎么办?” 第83章 那就再检查一遍 王玄敢沉吟了一声,忽地问道:“你们谁会下河捉鱼?” 一个夜不收举起手来:“王大哥,我会。” “你去捉几条鱼来。” “捉鱼干什么?”李安平不解。 王玄敢就道:“殿下在虎头山以弱胜强,大破五千官兵的事你知道不?” “知道啊,火攻啊。” “那殿下怎么放的火你知道么?” “呃?” “殿下就是让人抓来的老鼠兔子,在它们尾巴上绑上火种放下的山。有飞熊卒看着咱们不好下药,但他们总不能也检查鱼吧?” 闻听此言,李安平恍然大悟,赶忙让会水的兄弟跑远点下河抓鱼去了。 差不多一刻钟,抓鱼回来的夜不收光着脚丫子,赤裸着身子跑回,怀里还抱了两条大青鲢。 王玄敢立刻掏出药瓶,扯下了几块布将泻药包好了,然后强行塞到鱼的口中。 趁着飞熊卒不注意,扔进河里放生。 那布包的大,鱼吞不下去。 泻药包在里面,随着被水浸透,里面的药物全都飘洒了出来。 王玄敢盯着观察了一会儿,这才冷笑着几下这几个飞熊卒的位置,口中道:“若非担心杀了你们会坏了殿下的计划。就你们这几头烂蒜,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说罢,他一声撤,夜不收成员纷纷将刚才留下的痕迹抹除,跟着离去。 天色将晚,大军前行。 贺平骑在马背上,马鞍旁边挂着大刀,手里捧着一本儒家经典摇头晃脑的读。 旁边的连统看了后只是摇头,这一路上,贺平就书不离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边军中的猛将变了性子,其实这根本就是装腔作势。 一个书都能拿反的人,你还能指望他看得懂? 见梁帅做儒将你也去做,好歹你把自己名字写下来成不? 就在连统内心吐槽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马蹄连环。 连统闻声立刻止住大军,高举着手中长枪大喝:“止步!” 连统所部万人很快停下脚步,倒是贺平那边的部下哄乱了片刻方才站住。 贺平还纳闷的询问连统怎么了。 连统没说话,而是看向前方。 贺平转头望去,这才注意到前方烟尘四起,马蹄震动。 他嗨了一声:“连将军太过小心了,这必定是雄儿回来了。” 连统丝毫不敢大意:“行军打仗岂是儿戏?在不确定情况之前。任何人都不许卸下防备。将军早年乃是梁帅亲卫,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贺平被连统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 他吭哧了半天:“连将军所言甚是,是本都督粗心了。” 他故意在本都督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那意思不说自明。 我贺平才是梁帅点的主将,你连统一个边军中没有靠山的散户,最好跟我说话客气一些。 连统听出来了贺平的言外之意也不和他争论,只是带着手下人做了警戒准备。 马蹄声近,数百骑兵在烟尘中露出真容。 为首一个虎背熊腰,倒手提大刀,面丑如恶鬼。 穿一身重甲,披着件鹅黄色的披风。 这人到了跟前翻身下马,冲着马背上的贺平抱拳,瓮声瓮气道:“义父,孩儿回来了。” 贺平在马背上得意洋洋的捋着胡须看身旁的连统,那意思就好像是在说怎么样,我说了是雄儿吧。 连统挥手示意手下收起刀枪,并没有多说什么。 “雄儿啊,你为大军先锋,可勘察到有何不妥之处?牛耳山附近的官道上可有埋伏?” 贺雄摇了摇头:“回义父,孩儿和飞熊卒一同开道,并没有发现任何埋伏之人。” 贺平点头:“好,高镇北之女说了,叛军多狡猾。需小心为上。雄儿,继续为大军开路。” “是,义父!” 贺雄转身拎刀上马,继续率领着数百名骑兵向前。 在其走后,贺平乐呵呵的冲连统道:“连将军,放宽心便是。有我家雄儿在,叛军纵使三头六臂也不用惧他。” 连统不想和贺平多说,都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贺平就跟个没眼力劲似的,继续道:“听问南云那个叛徒也投了义军,梁帅知道了,可是非常生气。这一次,我就要连南云和那姚仁父子一块,一并铲除了。” 连统不吭声了,说起来,贺平这个人虽然在边军中以勇力着称,但那也是与普通士卒作比较。 再加上他是梁师满早年间的亲卫出身,所以大家都给他面子。 真要论起勇武,边军这些年中还得是刀马无双的南云首推第一。 只可惜,就因为他性格孤僻受到排挤,被梁师满调到了大后方,致使明珠蒙尘。 如今南云投了叛军,边军第一人就落到了贺平最近新收的义子贺雄头上了。 也正是看中了贺雄的勇武,梁师满才会点将贺平,而不是更有统兵能力的吴烛前来平叛了。 这般想着,连统淡淡提醒道:“贺将军最好还是不要大意了。叛军有南校尉助阵,早已不可小觑。” “我等还是小心为上,尽早破了叛军。早日班师助梁帅坐镇北关的好。” “毕竟马上就到了秋收季节,算日子,北边的蠕蠕差不多也该南下了。” 蠕蠕是边军内部对柔然的蔑称,梁师满之所以不亲自平叛,一来是因为柔然随时都会南下,二来,就是单纯瞧不上了。 他贵为二十万边军统帅,出手对付只有一个朔州城的叛军,多少有些丢身份。 连统说完,便打马向前。 这让贺平不禁懊恼,恨恨的盯着连统的后背。 “敢小觑本都督,等收拾完了姚仁父子和南云那个叛徒,本都督绝不饶你。” 嘟囔中,贺平打马向前,大军继续进发。 终于,他们在天黑之前,来到了牛耳山下,牛耳河旁的巨大空地上。 不等大军驻足,连统便安排手下上了官道以及四面布置哨卡,余下的人开始安营扎寨。 这让贺平很是不满。 毕竟他身为这次平叛的主将,连统却将他的活全都抢了。 恼怒之下,贺平就喊来开路一天,辛苦的不行的贺雄吩咐道:“去山上检查检查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贺雄有些懵:“义父,孩儿已经检查过两遍了,山上什么都没有。” 贺平瞪眼:“那就再检查一遍!” 第84章 袭营 贺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自己义父发怒,当即也不敢说话了,重新翻上马背拎起大刀,朝山上而去。 “回来!你是猪么,战马怎么能在山林之间行走?伤了它怎么办?” 贺雄闻言,又默默地下了马。 连统看不下去了:“贺将军,小贺公子一路上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早已疲惫不堪,况且牛耳山又不险峻,只是催马缓行又无妨。” 贺平斜了一眼连统:“本都督管教儿子,干连将军何事?” 连统不吭声了。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跟贺平来这一趟。 又固执又不听劝。 方方面面都要出风头,仿佛不这样做,别人就不知道他是这次平叛的主将一样。 单独的带兵经历连统不是没有,但却没有像贺平这样讨人厌过。 扔下贺平,连统指挥手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贺平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过去他都是作为部将或者偏将出战,怎么做有人指挥他,如今刚和连统阴阳怪气完,他也不好意思拉下面子去问。 只能让手下人有样学样,看连统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 言行举止间,全然忘了出征时,梁师满交代他的一切多听连统建议的话。 很快,入夜了。 扎好了营地的火头军出来打水做饭。 连统没事做,就带着亲卫绕营盘巡逻。 一直是一个时辰后,才到了开饭时间。 “将军,饭熟了,咱们回去用膳吧。” 连统淡淡的嗯了一声:“先巡逻完这一圈再说。” 正说着,他就遇到巡山归来的贺雄。 后者早已经饥肠辘辘,腰都直不起来了。甚至手里的大刀,都是拖在地上拽着走的。 在看到连统后,贺雄连忙打招呼:“连将军。” 连统点了点头:“饭熟了,进去吃吧。” 贺雄嗯了一声,正要向前走却又犹豫了。 他停下来,迟疑的问连统:“那个连将军啊,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连统愕然回头。 贺雄就满脸委屈道:“不然义父今天怎么会那么骂我。” 别看贺雄长的凶神恶煞的,但实际年龄也不过是二十岁,再加上生性耿直,自然而然就因为贺平下午骂他而心里委屈。 连统忍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贺雄的肩膀道:“没事的贺雄,你义父不是针对你。毕竟他也是第一次作为主将带兵平叛,只是心里紧张了一些罢了。” 听到连统的宽慰,贺雄这才心里舒畅了一点。 他对着连统说了声谢,这才进了营地吃饭。 继续向前走,连统选了一片林子作为大军方便的地方。 毕竟行军打仗拼的是后勤,看一个带兵将军水平高不高,就看他的营地如何安排了。 吃住都好,能找个不易被埋伏突袭,有水源的地方就行。 唯独这方便之事,很考验将领的能力。 两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全在营地方便,那味道,晚上就别想休息了。 更别说夏天多蚊虫,一不留神,就会引发疟疾。 因此,连统才特意绕营看了一圈,将地方选择了离营二百步避风的林子里。 他交代亲卫回去后告知各曲部众。 一名亲卫迟疑:“那贺统领那边…” 连统沉吟了一声:“我去说吧,走,回去吃饭吧。” “哎哎。” 不出预料,回去后的连统找到贺平一说,果然吃了个闭门羹。 气的连统也顾不上脸面了,掉头就走。 当晚,连统甚至都没有心情吃饭和照例的巡视。 … 当姚腾率领五百兵马翻山越岭来到边军后方时,王玄敢早已经解决掉了周围的关卡哨探。 “情况如何?” 姚腾问道。 “殿下,泻药起作用了,从亥时开始,营地里就不断有人整队整队的往林子里跑。这些人警觉性早就被拉的不知道跑哪去了。” 姚腾不解的看王玄敢。 王玄敢就嘿嘿一笑。 “有个边军蹲在老四藏身的地方,喷到他手上都没发现身边有人。” 李安平埋怨的瞪了一眼王玄敢:“能别说了么,恶心死我了。” 闻听此言,姚腾大喜。 他吩咐让随行的义军原地进食休息,调整好状态,等丑时一到,便发动攻击。 “玄敢,把兄弟们都散出去,严密注视附近情况。” “是,殿下。” 很快,食物的咀嚼声不断响起。 大家争分夺秒吃了饭后,又抱着连弩躺下抓紧时间休息恢复精神。 这也是姚腾现在没条件让大家都跑一个热水脚,不然对恢复体力更加有利。 不过嘛,眼下义军穷的叮当响,所有资源全都制造武器了。 等日后有机会了,倒不是不能给大家搞一个便携式泡脚桶。 就这样胡乱想着,姚腾很快进入梦乡。 丑时已到。 姚腾准时醒来。 他睁开眼的时候,五百义兵早就精神烁烁的做好出击准备了。 这把姚腾诧异的不行。 这次的对手可是能跟柔然死磕的边军,不是地方守卫兵,更不是乌合之众的山贼。 可大家的斗志还是保持的如此旺盛,这就不得不让姚腾侧目了。 他抿了抿嘴唇,问魏览道:“都准备好没?” 魏览整理好腰间挂着的十多个箭匣,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很好,大家听我命令,准备出击。切记,靠近营地之后,所有人点起火把,鼓噪声势。玄敢,你去带人摸到他们存放粮草的地方。能烧就烧,不能烧就撤。” “是,殿下。” “另外,大家都要注意手中的箭矢存量。必须要在身上留下五个箭匣,以便方便撤退时候进行掩护知道么?” “知道了殿下。” “很好。” 姚腾说着,自己也取出来了连弩,检查了一番箭匣内的箭矢之后,直接将脖子下面的布制覆面扯上来盖住了脸,向前就冲。 魏览一挥手,五百义军纷纷跟上。 有王玄敢和夜不收开路,早就拉的虚脱的义军哨探根本不是对手。 别说抵抗了,很多时候连示警都发不出来就稀里糊涂的死在了王玄敢剑下。 当众人抵达营地之外五十步范围内时,姚腾一声口哨,曾是猎户出身箭法好的义军第一时间向前脱离大队,朝着哨塔上的边军射出弩箭。 腾腾弓弦震动与簌簌箭矢破空声连续响起,哨塔上的士兵应声倒地。 姚腾大喊一声跳出:“杀!” 第85章 好大威风 义军们在姚腾喊出杀的同时,就将随身携带的火把给点燃了。 五百人,每人手里的火把都是特意改造过的。 往身后背一根木棍,木棍上连接了一个横棍作为架子。 横棍两头,都固定着一只火把。 一时间,就看到火光冲天,火把无数。 火光起,义军端起连弩就射。 因为得到过朔州补给的原因,五百人人手一把连弩。 空中只听闻蹦蹦弓弦震动,箭雨如瓢泼一般而下。 听到动静从营帐中钻出来的边军甚至都来不及套上甲胄,便被射成了筛子。 没有第一时间被义军突袭的边军好容易凑起了一队人马,也带上甲兵而来要稳住情况,结果一个个拉的虚脱无力。 别说稳住情况了,就连身上的甲都有些扛不住了。 这就是一场屠杀。 姚腾带义军所过之处,箭雨连绵,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边军的士卒哀嚎着倒下。 夜晚之中,边军压根不知道发生了情况,只知道外围的兄弟在不停的死,前去支援的兄弟也是一个没有回来。 很快,恐惧便蔓延开来。 早已经听到动静的连统赶忙集合手下亲卫队,他让得力手下拉拢部队,严防溃逃。 至于连统本人,则是带队朝贺平营帐而去。 因为站在高处看敌人火光运动的轨迹,正是贺平所在的中军大帐。 三层营盘,已经被敌人踹破了第一层。 一路向贺平汇聚的路上,连统不断的稳定沿途慌乱的军心。 待等他到了中军大帐时,几乎都可以听到营盘外敌人的喊杀声。 主将贺平穿着一身睡袍,光着脚,上身套着甲胄,手里拎着一把大刀,正在亲卫的阻拦下叫叫嚷嚷的要去拼命。 “都督!” 赶到的连统喊了一声。 结果贺平嚷嚷的更加厉害了。 “都别拦着本都督,这些大胆的毛团,胆敢来袭本都督的营。老子一个一个都给他们砍了!” 望着贺平拙劣的演技,连统皱了皱眉,思考片刻后,只能主动抱拳开口:“都督息怒。您身为大军主将,理应坐镇中央指挥四方。岂可因血气之勇而置大军而不顾?” “还望都督休要上了敌人的当。” 贺平顺坡下驴,装作懊恼和恍然的样子:“若无连将军提醒,本都督几误大事。” 连统眼里带着几分讥笑。 就这胆子,还敢自称边军勇将。不过是吹嘘出来,大家给梁帅面子罢了。 他懒得去揭贺平的短,正好贺平也凑上来询问连统:“连将军,敌军不知几何,更不知来自何方。如今这情况,将军以为如何破敌的好呢?” 对贺平的厚脸皮,尽管有所准备的连统还是被惊住了。 他短暂的愣神之后,深吸一口气道:“都督勿忧。敌人虽然声势浩大,但却远不胜刚开始那般势如破竹。这正是强弩之末,难穿鲁缟。” “兵法云,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正是敌军势力用尽之体现。如今,我军虽然慌乱,只是缺少指挥缘故。” “都督应当稳坐中军帐,并立刻派人传告各处营屯。一来安军心,二则是指挥众军对袭营的敌军进行围剿。” 贺平用力点头:“连将军所说,与本都督暗合。” 连统内心呸的一声骂,心说真不要脸。 按照连统所吩咐的照做,随着亲兵一个接着一个抵达各营屯,士兵们的慌乱,果然减少了许多。 而且,就和连统所预测的那样,敌军进攻的势头早就力竭。 火光下他们所在的位置,移动都非常慢,远不如刚开始那样踹破营盘时所展现出来的速度。 甚至贺平还很有兴致的坐在指挥台上,乐呵呵道:“我把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个都做成京观。竟然敢袭击本都督所在的营地。简直不知死活。雄儿!” 晚上吃的最多,拉的也最多的贺雄拎着大刀,光着上半身,下身只穿着一条亵裤,正捂着肚子不舒服呢,听到贺平呼唤,连忙大喊答应:“父亲,孩儿在!” “我把中军帐的三百精骑都交给你统帅,去,将敌人斩了带给我。” 贺雄接令,转身就要去。 却不想他刚有动作,就听到点将台上负责观察战场情况的士兵大叫不好了。 贺雄一愣回头,那观察兵就惶恐道:“都督,咱们屯放粮食的地方走水了!” “什么!”贺平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连统更是疯狂冲到点将台边缘扒着栏杆,冲台下贺雄大声命令:“贺雄,快,立刻带精骑前往。粮草乃是我军重中之重,绝不可有失!” 贺雄一时间也慌了神,也没想太多,转身领着三百精骑就出了中军帐。 点将台上,连统一边召集自己的亲兵一边准备前往屯放粮草的地方。 只是贺雄三百精骑,连统并不放心。 然而,他才回头打算和贺平说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时,就愣在了原地。 贺平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眼睛里时不时向外闪烁着致命寒芒。 他那张脸藏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怎么瞧怎么渗人。 “呵呵,连将军好大威风。本都督的义子说指挥就指挥。” 回过神的连统也顾不上解释了:“都督恕罪,粮草走水非同一般,小贺将军一人恐怕不行。我必须赶快去才行。” 就跟是通知贺平一样,连统赶忙跳下高台,带上自己的亲兵,一路追着贺雄而去。 贺平站在点将台的边缘,也不说话,就阴恻恻的看着黑暗之中。 那模样,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 当贺雄带着精骑赶到之际,王玄敢正带着十余名夜不收放火。 他们身形矫健,抹杀了看守粮草的军需官后,进去就宛若撒了缰的野马。 这些人进夜不收之前,不是当地的泼皮,就是北地有名的游侠。 最擅长的便是化整为零,不断的骚扰。 更别说,失去了军需官指挥的士兵们一来没了头脑,二来也拉的虚脱,就更无法抓住这十多条滑不溜秋的泥鳅。 比及贺雄带人冲进去时,粮草已经被烧了三分之一。 他怒吼一声,分出一部分人去救火,自己率领剩下的一半人朝着一名放火的夜不收冲击而去。 第86章 打的就是精锐 那名夜不收刚扔掉火把,一回头,看到贺雄如发狂的猛虎冲来。 他也不怕,乐呵呵的拎起环首刀,准备要与贺雄碰一碰。 当他准备好架势时,贺雄早到。 这把他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贺雄如此速度。 更快的,是贺雄的刀。 裹杂着风雷落下。 匆忙之间,那夜不收赶忙举起环首刀过头顶遮挡。 锵! 巨大的碰撞声响,那夜不收的环首刀从中间一折两开,整个人从地上凌空飞起,一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待等落地。 那夜不收更是吐出好大一口血来,整个人都仿佛让震碎了一样萎靡不振。 再去看癫狂的贺雄,这名夜不收内心满是惧怕。 他在进夜不收之前,也是北地小有名气的游侠了,寻常成年人十多个近不了他的身。 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丑鬼一般的壮汉竟然只是一刀,便将自己击败,而且还是击败的如此干脆。 不给他细想的时间,贺雄催马向前,高举着大刀,就要结果他的性命。 这名夜不收下意识举起胳膊来护住要害。 眼看刀过臂膊落。 半空中,忽然簌的爆响。 贺雄急忙扭转刀锋竖在面前。 锵的火星四射。 紧跟着,有铁器坠地。 贺雄挪开刀往地上看时方才发现,自己挡下来的只是一根寸许长的钢针。 地上等死的那名夜不收也注意到了,不同于贺雄,他满脸欢喜:“王大哥!” 黑暗与火光之中没有人回应他,反倒是马背上的贺雄忽然转身,一刀向身后劈去。 簌! 一个几乎与环境完全融为一体的影子快速掠过,躲开贺雄攻击的同时,向前一个翻滚,顺势一剑划破战马肚皮。 顿时,那战马五脏肠子如水一般噗的落下。 战马发出哀鸣,直接贺雄掀翻了下来。 后者落地后不等稳住身形,大刀向前一个横扫。逼退了想要趁势追击的王玄敢。 直到此时,贺雄身后的骑兵们方才回过神来,纷纷向前慌张道:“小将军,您没事吧?” 贺雄右手举着大刀横在身侧,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我没事。” 说着,贺雄的目光就死死的盯住了仗剑而立的王玄敢。 双方的视线在空中遭遇,王玄敢啐了一口骂:“呸,丑鬼!” 这一句话,把贺雄气的暴跳如雷,指着王玄敢就道:“是好男儿的,就别跑。” “嘿嘿,你当大爷傻。你这么多人,大爷不跑才是白痴呢。” 贺雄气鼓鼓回头:“你们谁也不许动手!我要跟他单挑!” 说完,贺雄就扭头冲王玄敢道:“这样行…” 话没说完,就不见了王玄敢踪影。 贺雄懵了。 一名骑兵指着前方黑暗中喊道:“小将军,那家伙带人跑了!” 贺雄顿时怒不可遏,大刀向前一指:“追!” 一名骑兵飞快过来将战马让给贺雄,贺雄骑上了就追。 然而,他们刚走出去,身背后火势又大了。 见此情形,贺雄只好又跑回来救火。 他救火,王玄敢就钻出来偷袭,他转身和王玄敢对线,王玄敢就跑。 几次下来,气的贺雄暴跳如雷,七窍涨红。 “该死的狗东西!抓到你我一定把你生吃了!” 因为暴怒,贺雄一时间没憋住气,嘭的一声炸雷,亵裤中顿时恶臭无比。 黑暗中看到这一幕的王玄敢嘿嘿一笑:“白痴东西,要不是你带着这么多骑兵。今天大爷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说着,他回头看向身后。 在一来一回之间,夜不收所有成员都被他给找到了。 “虽然没能烧了干净,不过殿下的任务也完成的差不多了。走,和殿下汇合。” 一声令下,王玄敢带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姚腾所带领的五百人早就收起了连弩,转而用武器开始白刃战。 有八阵图在,再加上边军拉的战力严重下滑,双方往往都是一个碰面,边军便倒下了一批。 虽然不断有援军过来围杀姚腾他们,但来一批,就倒下一批。 义军们也随着一刀刀下去,斗志变得越发旺盛。 这时候,姚腾的先见之明就体现出来了。 义军除了高明的阵法之外,每天三顿肉的营养补充,让他们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身体素质飞快的增强。 此时挥舞起来刀,宛若有使不完的力气。 边军一茬一茬的倒下,但很快,就被新赶来的边军给填上位子。 战阵中,姚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先前的输血让他身体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除了刚开始随着大家用连弩冲锋了一阵之后,他就再也没了力气。 魏览心疼姚腾,将他放在阵中间。 如今,姚腾往嘴里塞进去一块糊糊状的麦芽糖,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环顾四周。 边军的营地被破坏的差不多了,但边军的援军来的也越来越多了。 虽说现在不见颓势,但人是有极限的,等义军真感觉到体力不济时,那时候再想撤退,可就晚了。 意识到这一点,姚腾猛地回头,问身边义军:“玄敢他们还没有回来么?” 那义军茫然的摇了摇头。 见状,姚腾说了一声该死。 “再等一会儿,一炷香后如果还不见踪影,咱们就突围。” “是,殿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眼看就要到了时间时,忽听到脚下马蹄如雷。 姚腾脸色当即大变。 他手搭凉棚眺望,便瞧见不远处一队黑压压的骑兵狂冲而来。 领头一人,光着膀子,面丑如恶鬼。 正是追击王玄敢追丢了,转头与连统汇合来围杀姚腾的贺雄。 二人领三百骑兵二百亲军,人数与姚腾相当。 这些人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在边军第一时间出现腹泻状况时,就停止了进食。 因此,这些人泻药吃的不多,还保持着一定战力。 贺雄虽然吃的不少,但是为人莽撞,挺着拉肚子也坚持上阵。 眼看着二人所率兵马由远至近,义军都有些慌了。 倒是姚腾猛地拔剑而起,口中大声喝道:“八阵御,内圈架连弩!” 魏览慌张的跑进来:“殿下,敌人这一看就是出动了精锐骑兵,咱们先撤退吧。” 姚腾啐了一口:“呸,老子打的就是精锐。自古狭路相逢勇者必胜!拔刀!” 第87章 硬碰硬 说着,他转身大喝:“为了家中年迈的父老,殷殷盼望的妻儿!诸位,随我向前,碾碎他们,带着荣耀回家!” 没有大道理,更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要比那长篇大论更有用。 大家参军拼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家人的未来么。 一时间,义军斗志疯涨,本就连战斗了数波援军的他们一个个化身修罗恶鬼,以步兵之姿态,悍然向贺雄与连统发起进攻。 二人都被敌人这情况吓了一跳。 在北地这么多年,即便是最凶残的柔然,也从未有过如此自杀一般的进攻方式。 只是片刻的愣神,义军的八阵图早到。 顿时便在边军阵中掀起慌乱。 连统倒也是经验丰富,立刻高声叫喊:“贺雄,你带人撤出百步后发起冲锋。余下的人,与我一同为骑兵争取时间。” 命令下达,贺雄勒马便还。 连统立刻统帅亲兵迎上。 百步的距离,骑兵一来一回只是瞬间。 连统有充足的信心能挡得住面前这伙敌人。 即便身边不是亲兵,只是麾下普通的士卒,连统想法也是一样。 这是与柔然十数年恶战之下,为他积攒下来的信心。 当连统一声暴喝向前杀敌时,接下来的一幕,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印象中,那本来应当是旗鼓相当的双方,刚一接触,自己的亲兵就倒了一片。 纵使有拉肚子状态不佳与来不及披甲的原因,这样的结果也让连统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望着红着眼,结着奇怪战阵的敌人,头一次,都自己展开了质疑。 “结阵!” 匆忙间回过神来,连统飞快变招。 他带着手下匆忙结成圆筒阵,试图拖延时间为贺雄的三百骑兵凑出充足的时间。 虽然知道这么做在贺雄的冲击之下,无法让手下及时散开。 但刚才那一幕,让连统别无选择。 刚一照面自己的亲兵就死了小十个,这样下去,都等不到贺雄赶到,自己就要没了。 不得已,连统选择了更为危险的策略。 圆筒阵一出,八阵图的杀伤力便大打折扣。 虽然依旧可以压着连统打,但再想跟收麦子那样是万万不得了。 敌人也不是什么废物,那是亲兵,精锐中的精锐。 己方这些新兵蛋子能和不带甲的亲兵打成这样,已经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了。 但对于姚腾而言,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冲到两军阵前,挥刀就砍。 一名亲兵正在防备着自己的对手,没曾想姚腾这突然出现,一刀正砍在他的脖子上。 当即,那亲兵倒地气绝。 姚腾高举着手中长剑,大声喝道:“我乃义军太子姚腾!阻我者死!” 此言一出,连统与亲兵同时懵了。 因为高幼薇送来的情报说过,叛军内明着以姚仁为首,但不管是军事还是政务,都是姚腾这个太子负责管理。 可以说,姚腾就是义军的魂。 重要性就好比是二十万边军的统帅梁师满。 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如今却是来亲自偷营。 这让连统如何不震惊。 不过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是狂喜,他一声招呼,手下亲兵疯狂向前冲击。 姚腾也不含糊,将手中的剑直接当做飞刀扔出。 一名亲兵躲闪不及被伤了胳膊,可还不等他喊一声疼,就听到对面的姚腾大喝道:“射!” 几乎是在同时,从义军阵中飞出无数箭矢出来。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无甲无盾的情况下,连统与亲兵纷纷中招,被射倒了一片。 就连连统本人,身上都中了三箭。 亲兵们的哀嚎让连统内心痛苦至极,同时,他又想不明白,为何,为何叛军在更换武器的时候可以做到如此丝滑? 他们现在是在白刃战,彼此距离不过咫尺,他们是如何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不留破绽的换刀为弩? 没有给连弩任何思考的时间,连弩的第二波攻击已经覆盖下来。 连统被亲兵们拼死护着救了下来,但这一波箭雨下去,二百亲兵已经倒了一半。 不等连统反应。 第三波,第四波。 接连不断的箭雨就像是永无止境一般,更没有半点上弦所需的空挡。 两百亲兵,根本就没坚持到贺雄赶到,便全都被射翻在地,死伤狼藉。 “重伤员撤入内围,轻伤员中间做预备队。杀!” 姚腾一声暴喝,五百义军再一次向前。 他们将战死的同僚衣服撕下一片放入怀中,连弩与箭匣收起,悍然朝着向他们冲锋而来的贺雄发起反冲锋。 如此违反常规的攻击方式,让冲击中的贺雄都懵了。 不过很快,他便满脸狰狞。 北地但凡是个小儿都知道,步兵冲锋骑兵,与自杀无疑。 然而,当双方距离近了,贺雄才突然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就在双方的兵马将要接触之际,带队的姚腾一声大喝,从义军阵中扔出无数的三角刺来。 黑暗中,贺雄所部根本看不清楚状况,战马踩踏在三角刺之上,当场废掉。 前排的战马发出嘶鸣哀嚎倒地,巨大的身躯形成一堵肉墙堵住身后的同僚。 高速冲锋之下,后排骑兵压根就刹不住车,纷纷撞翻。 “连弩覆盖三轮,三轮后,冲上去!” 姚腾大声说着,自己第一个冲了上去。 魏览紧随其后。 他们绕开哀嚎的战马组成的肉墙,从两边夹击泼洒箭雨。 不少骑兵甚至都没有从跌倒的马身下抽出腿来,就稀里糊涂的被射死当场。 三波箭雨之后,义军拔刀向前,所过处,不管死没死都是一刀,一时间,地上尸体一片。 及时拉住战马的百十名骑兵看到如此屠杀的一幕,胆几乎都要吓破了。 身经百战的他们,不是没有经历过恶战。 但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毫无任何抵抗能力的被屠杀。 他们驻足不前,战兢兢只是畏惧。 然而,等他们意识到不对劲想要走时,姚腾与魏览一左一右,领着义军组成八阵图已然围了上来。 无法冲击起来的骑兵不过是站在高处的肉靶子罢了。 更别提这些所谓的精骑兵人马都未曾穿甲。 长枪如林,专刺骑兵,刀剑如镰,专砍马腿。一时间,又是一场人仰马翻。 第88章 应该是吧 五百对五百,边军被干碎。 这里面可是有着连统的亲兵与营中的精骑。 一时间,义军扬眉吐气,边军则是心态跌落谷底。 姚腾见状,趁机掉头向外冲杀突围。 有了干碎连统贺雄之战在前,周围的边军愣是没有一个敢于阻拦的。 偌大的边军大营愣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等贺平带队赶到时,只看到一地的尸体与被破坏的狼藉不堪的军营,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带着恐惧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己方怎会伤亡如此惨重。 五百精锐,战死至少一半靠上。 就在贺平惊恐不安之际,地上的尸堆里忽然伸出一条手臂,将贺平吓了一大跳。 “谁!” “都督,是我,连统。” 贺平这才一激灵,忙顺着望过去。 连统带着三支箭从保护自己得亲兵尸体下钻了出来。 立刻就有辅兵赶上为他处理伤口。 “连将军,到底怎么回事?雄儿呢?” 连统喘吁吁的摇头:“不,不知道,小贺将军的冲锋还未展开之时,我就已经被击败了。” “什么?敌人战力这么强么?连将军你的亲兵都挡不住他们?” 连统老脸一红,说起来也真够丢人的。 百战将军竟然败的这么迅速,迅速到了说出去,都像是个笑话。 “都督,找到小贺将军了。” 检查现场清点伤亡的士卒大声喊道。 贺平忙转头望去,就看到,两名士卒扛着重伤昏迷的贺雄赶到跟前。 此时的贺雄,周身上下尽是伤口,尤其是两条大腿,几乎都被戳烂了。 望着南云之后,可称边军第一勇武的义子伤成这样,贺平打心眼里恐惧了。 “那,那个连将军啊,这伙敌人不对劲啊。连雄儿都被伤成这样,咱,咱们要不派人告知梁帅,等待支援吧。” 刚坐下喘了几口的连统闻言一愣,旋即暴怒:“都督这是何意?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不过为腹痛所拖累,因此才有此败。怎能就此萌生退意?” 贺平还想解释什么,但看暴怒中的连统,张了张嘴巴又给闭上了。 很快,伤亡统计结果出来。 昨夜战死士卒六百余人,轻重伤亡不下千人。 听闻这个消息,贺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统心里一紧,这六百人的战死名单中,有不少都是自己的亲兵。 那都是跟着自己多年的百战老兵啊,除了主仆,更像是兄弟一般。 他身子好一阵摇晃,好悬没倒下去,比及稳定了心神,连统又问:“那,那敌人的伤亡呢?” “现场除了我军的尸体与伤员之外,敌人大概留下了二百二十具尸体左右。” 听到这个消息,连统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贺平却夸张的叫了起来:“只有二百多?也就是说敌人用了十分之一的伤亡,就可以随意在我军中进出,还伤了我的雄儿?” 那汇报消息的士兵眨了眨眼没吭声。 连统一回头:“我们昨天都被骗了,那不过是叛军故意多竖火把造成他们人多势众的假相。这些人拢共不过五百人。而且,叛军首脑姚腾也在其中。” 说到这里,连统好似想到了什么,让人赶忙在义军的尸体上搜寻。 贺平不解,连统就给贺平解释。 之所以叛军昨夜会来去如入无人之境,除了己方腹泻和来不及穿甲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他们有一种奇怪的弩。 这种弩发射速度惊人,每一次射击之间的间隔都在瞬间完成。 除此之外,连统还提出他们的阵法也非常奇怪。 一群明明没什么战斗经验的泥腿子,竟然可以靠着这种神奇的阵法压制自己的亲兵。 漫说是叛军了,就是柔然王庭金狼卫,也不一定拥有这般战力。 把心中的疑点说出来,贺平赶忙让人加快寻找。 可找到最后,也只是在各处搜集来了不下六千支小臂长短的精致弩箭。 其他的别说可以连续发射的弩了,就连一个零部件都没有留下。 “都督!” 连统猛地站了起来,给贺平吓了一跳。 “叛军此时最多剩下二百余人,请都督准许我率兵追击。” “追击?” “嗯,不单单因为姚腾也在这二百余人之间,更重要的,还是他们手中那奇怪的弩。若能将这种弩抢回来一些,纵使杀不了姚腾。此次平叛收获也是不小。” “过去,我们与柔然作战大多采取守势。但兄弟们若是可以装备上这种连续射击弩的话,击败柔然,岂不是指日可待?” 贺平双眼瞬间放亮。 对啊,自己糊涂啊。 姚腾,那连续射击的弩,哪一个不是宝贝? 随便做成一个,回去后大帅都有重赏。 更何况,连统都明确说了敌人只剩下不过二百余人,这现成的软柿子不捏想什么呢。 想到此,贺平急忙忙正色道:“连将军所言甚是。不过将军你身负箭伤。不适合再带兵深入追击。这样吧。我亲自带人去追,连将军则是统帅大军按照原计划继续前进。” 不等连统拒绝,贺平就已经火急火燎的召集齐了三千步骑兵。 这些,都是人马俱甲的精锐,不是外营那种只有铁片护身的炮灰。 精锐与炮灰最大的不同便是,炮灰死多少都不碍事,精锐死上一个,都足够统帅心疼半天。 就像是连统的亲兵,贺雄所统领的三百精骑。 一声哨子响,贺平纵马而出,他吩咐人以独特的手段联系散落在营地周围的飞熊卒,探查山林中,姚腾的方位。 至于连统,都来不及告知贺平小心便被抛下,只能老老实实的统帅大军,沿着官道缓缓推进。 … 山林中,魏览一刀砍翻了面前的飞熊卒,耳听着林子外面奇怪的鹰鸣,好奇问姚腾道:“殿下,什么动静?” 昨夜一场恶战后突围出来的姚腾脸色苍白。 本就气血不足的他昨天又受了伤。 听到魏览的询问,他方才让人喊来王玄敢询问。 后者正带着夜不收清理一路上的飞熊卒,被喊来时满身的鲜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边军模仿鹰的鸣叫在召集飞熊卒。” “这么说来,敌人是上钩了?” 姚腾问。 王玄敢点头,还有些不自信:“应,应该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