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诡事》 第1章 深夜来客 一月的洛阳下了好几场雪,气温骤降到了零下,一到夜里外面连人影都看不到几个。 这样的鬼天气白姒却要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雪地里,原因无他,来客了。 她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对面那位丧到了极点的女鬼,心想做鬼真好,冷暖不知,不像她,冻得两股战战。 “你大半夜找我干啥?” 白姒声音都有点抖,她里头穿的是睡衣,脚上还是双拖鞋,这会儿脚后跟儿都快没知觉了。 “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她不能待在江家。” 女鬼声音里都是哀求,她被自杀了,在自己家的别墅里,她死没关系,可却放心不下女儿。 “你女儿?她怎么了?” 白姒知道眼前的女人是江家的儿媳齐佳,两天前的新闻里有她跳楼自杀的报道,说是抑郁症发作,人当时就没了。 “他们要把她当作祭品来换取财运不衰,我的女儿还那么小,不能就这么被他们困住一辈子。”齐佳泫然欲泣,却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白姒皱眉,听出这中间有个大瓜,但在听大瓜之前她还有疑问。 “你是怎么找上我的?”她业务好像没那么广泛,能接触的最顶天的客户也就月入过万,而江家显然不是这一挂的。 “十几年前我来过南村,当时你就在这门前。”齐佳一脸忧愁地看着白姒,“后来张师找过我,只是当时我还对江家的事一无所知,没能帮上什么忙,但这十几年下来,我多少也窥探到了一些东西。” 齐佳所说的那件事发生在白姒九岁的时候,当年齐佳连续一年呕吐不止,医院都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后来经人推荐找到了白姒的师父张师,一碗符水下去就全好了。 白姒自然记得这件事,因为就是那次和齐佳对视她才丢了魂儿,阴差阳错地拜了张师入道,才知道自己身负命劫,十六岁注定横死。 只是从那之后师父没再多谈这个,直到他们相继为她而死,白姒才明白自己活着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见白姒无动于衷,齐佳垂下头发出呜咽声,那声音在这雪夜里凄凄惨惨,好不瘆人。 “大姐,我没说不帮呀,但你既然能找上我,肯定对我的规矩有所了解,你这......” 白姒有些为难,她原本打算毕业了就找份稳定的工作,可一来二去她悲催地发现正常上班根本不行,毕竟一支镇魂香最便宜也得三千多,她一周就得点一支,咋可能供得起。 于是毅然决然重操旧业。 “知道,我知道,你只要救出阿月,我私藏的三十万全都给你。”齐佳眼睛里瞬间有了希望,白姒的规矩是拿钱办事,一分价钱一分货,童叟无欺。 白姒咋舌,三十万?果真豪门露个指头缝儿就够她这种小老百姓活大半辈子了。 不过是真是假还得确定一下。 白姒伸手掐诀在齐佳面前一晃,五行之气显现,代表财运的水微微浮动,证明她确实藏得有钱。 松了一口气,白姒心想幸好人死了没多久,还能看见这些,否则她可得慎重考虑。 “成交。”点头答应了齐佳的请求,白姒示意她把自己知道的说一说,她也好知道怎么帮她救女儿。 “江家一早就发现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之所以现在才动手,是因为他们找人筛选适合的八字,想找到替代我这个祭品的人。 很不幸,我的女儿符合,所以在知道她可以的同时江家就设计了我的自杀,接下来他们就会对我的女儿动手。” 齐佳满脸悲戚地看着白姒,“他们算计我也就罢了,左右我已经死了,我可以就此放下,可我的女儿不行,那是我的心头肉,谁敢动她,我就要谁死!” 嫁进江家之前她就清楚贫富差距不会因为江勖的爱而消失,一旦他们感情淡了,她将举步维艰。 所以她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攒钱,也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能为这富贵迷了眼,她可以爱江勖,更要爱自己。 但齐佳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祭品?江家供奉了什么?还需要用活人来当祭品?” “我不知道,但他们江家财运兴盛这么多年,一定和这个脱不了干系。” 从齐佳口中,白姒知道了江家的发家史。 洛阳江家最初是靠着收破烂起家,那时还是民国初,虽然不是太平年月,但跟后来的战乱比,总归好了那么点。 只是江家人能力有限,生意之道需要的八面玲珑和诚信他们有的都不多,所以直到民国十六年,江家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铺面强撑。 但奇怪的是,民国十七年初,一直平平无奇了十几年的江家突然之间发了家,且一路高走,哪怕是战争彻底爆发前夕,他们也像是能预知一般将财产转移到了海外。 “也许只是巧合吧。”对于齐佳对这件事的看法,白姒并不多认同,那个年代大多数商人是被淹没在了战争里,但也不乏有逃出生天的。 齐佳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如果你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你就会觉得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 如齐佳所说,战乱后江家重新回到国内,可接下来无论大小事,江家都像是事先知道一般或避开或顺势而为,总之,短短几十年,江家的产业不仅没有因为战乱或是国内的动乱而缩水,反倒越积越多。 直到近十年,江家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一跃成为了中原首屈一指的富豪。 事情到这里其实不多古怪,也许真是冥冥之中该江家财运亨通。 可慢慢的齐佳发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开始只是头晕,后来直接晕倒,再后来频繁呕吐,甚至为自己吐来了一张病危通知书。 为了活下去,齐佳私下托人打听,这才找上了白姒的师父张师,知道了自己是被鬼气侵扰。 也许是心虚,江家对齐佳的举动并没有阻止。 “我恢复健康之后心里仍有疑问,怀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齐佳苦笑,“许是老天也想让我死个明白,我无意中发现了那个上锁的房间。” 第2章 我谢谢你 齐佳说的上锁的房间在江家地下室的角落,算得上是江家的禁地,除了江家父子外,没有人有钥匙,更不允许被靠近。 但那天齐佳却发现那房间的锁是开着的,她跟着了魔一样进了房间,那种头晕的感觉一下子就出现了。 “那房间里有什么?”白姒听到这里隐约猜到了点东西。 “牌位,三个什么都没写的牌位,房间里还点了蜡烛,会散发出一股很奇异的香味。” 齐佳努力回忆当时的所有细节,“牌位前还放了几本账本一样的东西,我翻了翻,都是些履历,从出生到死亡,很详细很详细。” 她查看过,那账本上的人都是四十来岁就死了的,死因大同小异,全是意外。 齐佳直觉她触摸到了秘密的冰山一角,却没料到当天晚上她再一次呕吐,直接把自己吐进了医院。 “再次呕吐?”白姒蹙眉,果然鬼气来自那房间。 “是,不仅呕吐,我还看见了她。” 齐佳看见的是一个身穿清末汉女服饰的老鬼,那老鬼一出现就阴狠地骂齐佳不过一个聚财的祭品,还敢找人来压她,她非得把她往死里折腾不可。 “以江家的财富,一只老鬼根本做不到。” 白姒从前实力不咋样,但理论知识绝对扎实,自然明白江家这么大的财富,别说一只老鬼,就是再来一只,也绝对办不到。 所以齐佳所说一定不是全部真相。 “是,我死前江勖跟我摊牌了,那老鬼只是被推出来的小喽啰,但他也只知道江家的背后有尊大神,他说等他成为江家主人的时候,一定会知道那个秘密。” 齐佳一想到丈夫江勖那无所谓的样子,心中的恨就抑制不住地往外翻涌。 她努力克制着,微微垂下眼皮,“那个地下室的房间也许有答案,可惜我再也没办法进去了。” “江家有阵法?”白姒问道,其实这个不难猜,虽说相信科学,但等到了一定高度之后,这些人也还是会相信一些玄学。 毕竟数千年传承,也不全都是糟粕。 齐佳点头。 “无妨,我有法子,到时候你跟着我就行。”白姒动了动快要冻僵了的脚,“我先回去换衣服,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她深深看了一眼齐佳,她已经死了两天了,按照现在这世道的规矩,横死三日就得被带走,看她这样子八成压根就没和那边来的照过面,那么,明天太阳升起来她可就得魂飞魄散了。 这么一个毫无根基的新鬼,也挺不容易,能帮就帮一帮吧,何况...... 白姒敛眉快速进了屋,不多会儿就穿戴整齐的出了门。 从南村到江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白姒浑身脏兮兮的出现在江家别墅二楼,大摇大摆的进了齐佳女儿江月的房间。 这可不是她头铁,而是师父留下那一张隐身符的功劳。 毕竟三十万呢,她总得放点血表示一下诚意。 江月的房间和许多这个年龄的小女孩的差不多,只是稍微简单了一点,除了一面墙的衣柜和大床外,就只有一排摆放整齐的布娃娃。 身穿可爱睡裙的江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些布娃娃跟前,双眼像是透过布娃娃在看什么。 “阿月......” 齐佳一看见女儿就想冲过去,白姒也不阻止,反正她摸不到,况且...... “你就是那老东西的徒弟?我记得你。” 江月缓缓转头,抬手轻飘飘地一挥,冲上前的齐佳就被她给挥出去老远。 白姒听着这苍老之中透着沙哑的声音,忍不住揉揉耳朵,心中了然,“所以当年我丢魂儿不是意外,是因为你。” 那声音桀桀笑了两下,“你该感谢我,否则你到死也不会知道是怎么死的,更不会让你爹妈和师父想到法子给你续命。” 白姒垂下眼皮,“我倒是情愿不知道。” 用最亲最爱的三条命来换她短短五年活着,她不想,她宁愿他们自己好好的活着。 “不管情不情愿,这恩我已经给了,你就得报答。 我也不让你报答我多的,江家这件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 江月脸上摆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像是有人用手拉着面皮,硬生生凑出来的。 “这话说的,有恩肯定得报,要不我让你自己离开,权当报答你当年的无心插柳,咋样?” 白姒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木剑,那木剑只有巴掌长短,通体漆黑如墨,乍一看不怎么起眼,仔细一看,却能看到有一层淡淡的金属光泽覆盖其上。 这东西是师父留给她的,可惜她一直没法用,直到半年多年那个梦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御剑了。 江月在她拿出木剑的同时就已经猛然朝后退出去两三米,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她的手。 “我无心招惹你,也不会害这孩子,你要是能放过我,我保证再也不借着她的身体出来。”苍老的声音很真诚,只差指天发誓。 白姒点头,江月脸上那如临大敌的表情顿时一松。 “那你给我保证金,不多,她给多少,你就给我多少就行。” 白姒一脸认真的看着江月,手却指着齐佳,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江月顿时一僵,后知后觉白姒这是在耍她。 “你找死!” 阴狠扭曲的声音如同刀子一般滑过白姒的耳朵,她皱了皱眉,一句聒噪出口,木剑便从手中飞了出去,速度之快堪比流星。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江月瞬间变了脸色,小小的身体在房间里东躲西藏,但她很快意识到,拖着人的身体她根本跑不过那木剑。 眼珠一转,看见了瑟缩在角落里的齐佳,这木剑诛邪,她一个百来年的老鬼尚且惧怕,这个新来的哪里受得住? “别妄想了,这木剑比你聪明。”白姒一眼看穿老鬼的心思,抬手一个响指,木剑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几分。 咻的一声,下一秒木剑拍打在江月身上发出灼烧的声音,她立刻凄厉地惨叫一声,里头的老鬼再也受不住嗖的冲出孩子的身体,朝着窗户就要逃走。 第3章 送你离开 “等的就是现在。” 白姒双手分别掐诀,木剑再次飞出,与此同时雷诀成,一道雷自老鬼头顶劈下,巨大的威力将整面玻璃窗直接给震碎了。 齐佳早已吓得呆若木鸡,等反应过来时,江月已经躺在了白姒的怀中。 她忙上前查看,见女儿身上只有木剑拍打时留下的红痕,这才松了口气。 “这算是解决了吗?”齐佳看着白姒把女儿放到床上,低声问道,像是害怕吵醒女儿一般。 白姒摇头,“她的确只是被推出来的喽啰,不然你女儿这会儿已经是尸体了。” 这只老鬼道行太浅,想来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养起来吸一吸供养者的精气。 白姒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碎了一地的玻璃,她直觉老鬼没这么容易就噶。 果然,等了一小会儿,玻璃渣里突然有一块轻轻动了一下,随后朝着白姒的心口急射而出。 白姒也不慌张,轻松一个闪身避开。 那玻璃碎片深深扎进墙体,一股淡淡的黑气从里头迅速溜出了房间。 “你在这里照看她,我去去就回。”白姒头也不回地交代了一句,跟着出了房间。 江家这时候所有都人上了二楼,毕竟那么大的动静,要真出点什么事他们也无法善后。 白姒和这些人一一擦肩而过,朝着地下室方向跑去。 如齐佳所说,地下室确实有一间上了锁的房间,白姒没有贸然靠近,她能感觉到,里头有比老鬼更厉害的气息,以她的能力没有把握全胜而归。 但她不往前,不代表人家不会主动。 “小姑娘,终于见到你了。” 房间的门在声音响起的同时缓缓打开,白姒看到那三个空白牌位,眉心不由一跳,她有种直觉,今天自己来的有点草率了。 心里不踏实,面上越要镇定,白姒咧嘴一笑,问道:“你也认识我?不会是那老鬼说的吧。” “不,我们很早之前见过,可能你不记得了,但你这先天灵体万中无一,我不会忘记。” 声音再次响起,白姒这才听清这东西口音里有些地方很古怪,敢情还不是土着。 可是先天灵体是什么?师父没说过呀。 似乎知道白姒疑惑,那声音又说道:“能成为先天灵体,你初一降世一定不是人,或许和我们一样,是妖是鬼也不一定。” 白姒眼珠一转,这东西看来活的年岁比刚才那老鬼久,它是不是曾见过上辈子的自己? “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帮你。” 那声音突然变得魅惑无比,像是一把小钩子,要勾着白姒点头。 “不想。” 白姒一秒钟都没犹豫,她又不傻,这种口气还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是点头了,八成就要倒大霉了。 再说了,活不活得过明年都是问题,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留着当遗产啊。 那声音似乎噎了一下,像是没料到白姒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你非管闲事不可吗?” 魅惑的声音突然之间变的低沉且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白姒在脸上摆了个假笑,一言不发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拿钱办事,做人最起码的原则。 对面也不含糊,原本平静的地下室平地起风,接着刚才那淡淡的黑气在牌位前慢慢凝聚,一点一点有了人形。 白姒感觉到越来越强的压迫感,心知得先下手为强,且还得一招制敌。 她不敢有丝毫托大,双手掐诀,心中默念咒语,木剑在身前悬停。 “啊!” 一声尖啸猛然响起,直震得白姒气血翻涌,口中顿时涌出一股腥甜。 她硬生生把这腥甜咽了下去,手上快速变换,在最后一刻咒语和手势完美结合,一个破字冲口而出,木剑立刻带着破风之势朝着三个空白牌位刺去。 黑气此时已经凝聚出了人形,老鬼张牙舞爪地就要阻挡,木剑却如同穿透一层白纸那么容易,直接把老鬼捅了个透心凉。 此后势头不减,眼见着就要把中间那牌位给劈了,却突然停在了半道。 白姒只感觉到指尖触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再难往前前进一分。 她心中除了惊讶就是骇然,她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结果人家轻轻松松就给挡住了? 这他喵的还怎么打? 可来都来了,打都打了,总不能她说她觉得闲事其实可以不管就能完事儿吧。 白姒看着木剑悬在牌位前一寸也挪不动,咬了咬牙,在食指上划出一条血痕,再次捏诀念咒。 与此同时,木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雷光,剑身也在雷光中渐渐变大了一圈。 “不自量力!” 随着这一声低喝,白姒瞬间觉得压力倍增,喉头的腥甜都快压不住了。 “试试。” 她尽可能不让那点血腥从嘴里往下淌,双手用力往前一推,一个诛字说得铿锵有力。 木剑像是突然有了更大的力量被注入,竟然一点一点开始朝前推进。 三个空白牌位微微晃动,随着木剑越来越近,其中一个牌位喀啦一声出现了裂缝,且大地下一秒就有可能直接碎成两半。 空气中一片安静,但白姒能感觉到对面那东西愤怒了,因为她身上的压力在牌位裂的同时再大了三分。 眼下已经不是一点腥甜,而是一口满满的含在嘴里,头顶和肩膀上更是像压了一辆大卡车一般,稍一不注意就得碎了骨头,朝前推的手指先是从指甲一点点碎裂,后来是皮肉,就跟沾了浓硫酸一样。 白姒疼得两眼冒星儿,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放松。 这已经是紧要关头,谁怂谁嗝屁,她显然不想输。 木剑寸寸往前挪,又是喀拉一声,刚才那牌位彻底碎成了两半。 紧接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短促的响起,随后一切再次恢复平静。 这平静没让白姒松懈,她直觉要不好。 果然,像是垂死挣扎一般,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把她震飞了出去。 白姒落地的瞬间人已经有些迷糊,只隐约看到木剑落在了自己身边,耳边听到森冷的声音意味深长的说道:“他回来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4章 雪夜梦魇 白姒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浑身上下酸疼无比,几根手指头也疼得钻心。 不过她没有矫情的时间,一张住院账单稳稳当当的举到了她面前,上面的数额让她有一种想现在就去见阎王的冲动。 “你昏迷的时候有条短信,银行来的,三十万到账。” 账单后一张眉开眼笑的脸歪了出来,正是给白姒提供续命香的鬼市小老板楼之遥。 “啊?钱到账了?”白姒赶忙伸着裹满绷带的手去拿桌上的手机,一看果然有条银行短信,显示的是一个清洁公司转来的。 她觉得奇怪,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有钱了,可以还清外债了。 “嗯,所以欠账尽快还,这账单你就自己处理吧。” 楼之遥把账单随手放在桌上,起身就打算离开,人美心善的她呀,大老远跑来都没好意思开口要点跑腿费。 “等等,我问个问题,我咋来的医院?” 白姒记得很清楚,她晕在了江家的别墅地下室里,她毁了人家的供奉,不灭口都算好的,江家人肯定不会好心地送她来医院。 尽管她清楚自己昏迷之前伤得确实很重。 “哦,我大侄子送你来的。” “嗯?” “就他。” 楼之遥朝病房门口指了指,白姒顺着看过去,就见一个身高至少在一八零以上的年轻道士站在门外,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连打招呼都是十分端正的微微颔首。 那脸看得白姒想流口水,但她忍住了,还十分矜持地抬手挥了挥,算是回礼。 “楼姐,你大侄子长挺帅啊。” 楼之遥一脸得意,“那可不,可惜是个修道的。” 一直到两人离开,白姒也没明白修道的咋了? 从医院回到家已经是三天之后,她惊讶于自己的伤好得如此之快,但无论怎么回忆又都想不起来,后来她给自己下了个结论,晕得太死,断片儿了。 晚上美美地吃了碗汤面,白姒早早洗簌完躺进被窝,结果还没怎么着呢,竟然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白姒隐约听到扑簌簌的落雪声。 少顷,落雪声诡异消失,四周突然死一般的寂静,这种不同于寻常的寂静让她的心猛然一紧。 半梦半醒间,白姒感觉有雾气渐渐升腾,紧接着一股阴寒之气将她笼罩,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她的四肢和脖颈。 一瞬间,白姒的汗毛倒竖,身体从里到外止不住地发抖。 她咬紧了牙关,知道自己现在是被困在了梦里,也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因为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是她大意了,这次受伤伤了元气,以为在医院那么长时间这东西没出来捣乱,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伤好以后也不会出来。 白姒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是不是真要油尽灯枯了? 咯咯咯...... 骨头被挤压的声音传来,剧烈的疼痛让白姒忍不住呻吟出声,接着脖子上的束缚突然一紧,把她整个人拉得坐起身来。 “还不愿意放弃吗?”轻柔如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其中夹杂着贪婪和诱惑。 白姒无心说话,只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因身体上的痛苦而放松警惕。 “放弃吧,这么辛苦,最后还不是要归于尘土?” 白姒不肯开口,趁着疼痛减轻的空档想了想,这女妖为什么比从前废话多了?是不行了吗? “阿姒,我和你相伴五年了,你既然奈何不得我,不如就妥协了吧。” 迷雾深处身着十二单衣的女妖缓步靠近白姒,她脸上的笑浅浅淡淡,像是钩子一般看得人心痒,那双白皙的手轻轻搭在白姒的肩膀上,冰凉刺骨,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只要白姒心神松懈,她就立刻动手夺了这与众不同的身体自用。 白姒半闭着眼默不作声,权当女妖不存在。 见她不搭理,女妖轻笑着缓步从白姒身后走出,一双嫩白的小脚轻飘飘地踩在地板上,在白姒耳畔低声说道:“你以为那香能帮你续命多久?这一次就算你再多出几对父母也无用,它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这身体早晚都是我的。” 她死于大唐年间,强大的唐让她生出无限的崇拜,以至于每次想起偷渡过来时的痛苦都觉得值得。 哪怕后来身死,成为他们中一员的心愿也可以强烈到让她化身为妖。 只是后来出了一些变故,数百年时间沉睡后醒来,竟然有人送给她这么一个好机会。 想到这里女妖眼睛都亮了,她要得到这具身体,她要成为这片土地上的人。 他们可是被神所眷顾的人啊。 “有本事拿走,别废话。”白姒语气里全都是不屑,这样的对话她都已经听腻了。 女妖恼怒地冷哼一声,黑发如蛇般在周围蔓延开来,将白姒虚虚围在中间,她声音陡然变得尖厉,“九岁便知命劫,十六岁横死是注定的,可你偏要活,累得父母俱损,连恩师都因你而死,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没有一点后悔? 五年而已,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三条人命才撑了这短短时日,你终究无法抗衡天意。 所以你看,若是当初你肯去死,他们是不是都能活下来?” 女妖目光如刀,冷笑一声猛地俯身到白姒耳畔,“该死的是你!” 白姒心神微微一动,又瞬间固守。 人生不可逆,她一早就知道,所以女妖说这些有什么用? 是能让她师父活过来,还是能让她爸妈活过来? 如果不能,女妖说的就全都是扯淡。 可知道归知道,谁又能做到无动于衷? 察觉到白姒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女妖立刻不着痕迹的将一缕青丝送了进去,这是第七根,还有两根,她就可以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激动地用那双鬼爪一般的手轻轻抚摸白姒的脸颊,如同抚摸挚爱之人。 “一个畜生,你懂什么。” 白姒觉得恶心,却无法躲避,在这个梦里女妖几乎可以主宰一切,她花了五年时间才不过从砧板上的鱼肉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但,有进步不是。 女妖愤怒尖啸,长着长长指甲的手钳住白姒的脖子,“你找死!” 第5章 问个问题 脖子上的疼痛让白姒的情况更加雪上加霜,她痛苦地呻吟出声,恍惚间听到有人在低低吟唱,那声音断断续续,渐渐变得清晰。 “定神于心,沉心于海,破海之波涛,纳海之凝渊,着天地之精气,补五神之缺损......” 听清的瞬间,白姒周身的痛苦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她不敢有片刻耽搁,手上掐诀,通体漆黑的木剑凭空出现悬于头顶,丝丝缕缕的正气慢慢把她笼罩。 女妖发现自己用不上力气之后并没有同以往那般更加疯狂,而是似笑非笑地往后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白姒,“他回来了,我等着你把自己心甘情愿地奉献于我。” 话音落下,白姒忽然发现自己能睁开眼了。 她有些怔愣,以女妖的尿性,不应该啊,她每次出现都恨不得立刻把她捏碎了,这次怎么这么痛快的放她出来了? 月光自窗外透进来洒在白姒的身上,她坐起身看了眼窗外,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对面屋顶上有一串小小的脚印,看上去是猫的。 她又转头去看床头柜上的香炉,不出意外,那香又灭了。 白姒把断香收起来,重新坐到被窝里看着窗外的雪景,脑子里想着自己睡着的太蹊跷,连窗帘都没拉起来,嘴里却喃喃念着,“他回来了......他是谁?她们什么意思?” 想不出这个问题答案的白姒一大早打车去了鼓楼东街,在东街一家牛肉汤店里找到了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杨老头。 彼时老杨正挑了一筷子吸满汤汁的饼丝往嘴里送,看见白姒满脸堆笑地朝自己走来,立刻也挂上了职业假笑。 “哟,自打初次见面,你可一直躲着我走,咋了?有钱了?” 老杨说的是白姒头一次去鬼市那时候,她自己手里拿着进门的凭证,愣是又在他这里花了六千六买了个进去的时间点,妥妥的人傻钱多。 一晃快一年过去,这小丫头不知道精明了多少,听说生意做的还不错,一次都能买上几根镇魂香了。 “哪有,我就是有疑惑,特意来找您这活神仙。”白姒忙拿了两瓶汽水搁在桌上。 “江家没动静,温道长亲自出面摆平了,你不必担心。”老杨听说了前些日子江家的事情,也知道是白姒闹出来的,以为她要问的是后续。 “不是,我不是问这个。”白姒在医院躺了那么久江家都没找上门,她就已经知道事情平息了,那时候楼之遥说是她大侄子把她带回来的,心里也多少猜到之所以能平息,八成跟这大侄子有关,毕竟能跟楼之遥一道的人,本事总不能太差。 不过,原来他姓温啊。 老杨吸了一大口汽水,这大冬天的喝这个莫名的爽,“那你想问啥?” “江家那东西的来历。”白姒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自己身上这女妖查了这么久都没个头绪,但却能和江家那东西说了同样的话,是不是足以说明这中间有联系? 既然一个地方没进展,那就试试从另一个地方入手看看。 其实白姒更想直接问女妖,不过那十二单衣不是本土的东西,要是问老杨的话,得一把手的数,那价钱就是搁现在她也没有张嘴的勇气。 “这样啊,行,老规矩,先说价钱。” 这话白姒熟,笑呵呵地说好。 转了三万过去,老杨就把关于江家那东西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抖了出来,顺道赠送了老鬼的信息。 江家的无名牌位是古时候的一种供奉,最早发现于清康熙年间,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东西并没有流传广泛,反而鲜少有人知道。 老杨之所以晓得,是因为那东西在他祖籍所在的一本县志里出现过,上面记载那户人家起于微末,短短三年时间已经成为了当地大户。 只是在第四年年关前夕,这户人家忽然起了大火,上上下下烧得十分透彻,连条狗都没能逃出来。 老杨说到这里看着白姒意味深长,“你跟那东西照过面,肯定也多少了解那就是敛财的邪物,对吧。” 白姒点头,老杨继续说下去,“要知道从古至今人为财死那是常事,可即便是这样,这邪物也没能在今后的百来年里流传开来,必定是有不能扩张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嘛......” 老杨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开始上人的汤馆儿,紧扒拉两口,起身就往外走。 白姒忙跟上,走到人少的地方才低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东西想要的供奉一般人给不了,所以别人选它的时候,它应该也在选。” 老杨点点头,“你猜得对,不过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一旦供奉者断了供奉,那后果绝对不比县志记载那家好多少。” 事实上自打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他总会留意各处相似的事件,总得下来基本最后都没个好,大多数都毁得很彻底。 所以江家这事儿一出,他就进了鬼市,把那东西的来历原原本本说给了温道长听。 “那知道这东西来自哪儿吗?” 白姒想到了女妖身着十二单衣,也许这东西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但老杨才收了三万,又让她心里没底,觉得可能这俩玩意儿只是同流合污而已,出处肯定不同。 “应该是东南沿海那边,具体已不可查。” 老杨说完咝了一声,扭头看着白姒,“我咋觉着你还有别的疑惑,这样,看在老相识的份儿上,八折。” 白姒嘴角一紧,心想来都来了,还是问问吧。 于是她把自己身上女妖和江家那邪物说了同样的话这事儿告诉了老杨,并十分自觉地强调她不问女妖的来历。 老杨呵呵一笑,一脸的我明白,“你放心,你就算问,我也回答不了你,旁人叫我活神仙,又不是真的神仙,哪能什么都知道。 至于女妖和那邪物说同样的话这事儿我现在也回答不了你,不过我瞧着八成是有事儿在里面。 明儿就是腊月二十四,你不是得进鬼市买香?我建议你可以问问温道长,他可跟你师父师出同门呢,算算你还得跟人家叫一声师叔吧。” 第6章 我有所求 老杨没回答上来,自然也就不提收钱的事儿,不过看在已故张师的面子上,举手之劳的部分还是得做。 “和我师父同门?”白姒见老杨不提收钱,她自然也就从善如流的不提,但师父竟然有师门?师父为啥从来没说过呢? “啊,他们都属昆仑派,再多我也不是很清楚。” 老杨只知道这个门派起源很早,听闻可以追溯到先秦,是至今为止保存的最为古老的道家门派。 又聊了两句,白姒才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她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疑问,走的时候不仅没少,还又多了几个。 直到回到家中,她脑子里还是老杨最后说的那句女妖这事儿说不定温道长能解决。 于是接下来一天白姒都心不在焉的,直到坐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再次回到东街,她才稍稍镇定了一些。 东街鬼市据说年代久远,里头四通八达,而这四通八达不是一般的那种,是全国各地都有进入口的四通八达。 凡入鬼市需要一枚银杏叶作为凭证,白姒手里的是最普通的那类,只能每月逢四入,听说还有四八入和自由出入。 当然了,价格不便宜,她完全不需要。 嗯,真的不需要。 “哟,来的挺早。” 老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朝着白姒打了声招呼。 白姒看着他干笑,经过一天发酵,她现在有可多问题想问,奈何钱包不怎么富裕,万一问出个大单,她怕又得负债。 “你要是跟我一样活着的每天都是倒数,你肯定比我还早。” 这不是怼人,这就是白姒的真实想法。 “那你可就错了,老头我这岁数了,咱俩还不一定谁先。”老杨不以为然,他看着年轻,可今年都已经九十二了,活不活的过百完全靠运气,不过,应该比白姒能活,听她早上的描述,她那情况不容乐观呢。 这也是他大晚上过来鬼市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还因为他打听到白姒在江家伤得极重,但现在看来她那毁了的手指头也就只是破了点皮的程度,如果不是消息有假,那就只能是温道长的功劳。 老杨眉眼微微一敛,来历不明的女妖和身负命劫的小丫头,这么棘手的事儿,要是那位轻易就给解决了,那是不是侧面印证了他的想法?那他是不是也会有一点希望在? “说的也是。”白姒点头,深以为然。 这直白样子,很自然得了老杨一个白眼,“行了,时间到了,进去吧。” 两人朝四下看了眼,确定周围无人,这才抬脚往鼓楼下走,只一步之遥,原本该和身后一样的街道变得更加宽阔整齐,甚至连零星的小雪都不见了。 “不过话说你来鬼市干什么?”白姒和老杨并肩站在了鬼市的地界,顺口问了一句。 “吃鱿鱼,新鲜的。” 老杨嘿嘿一笑,率先一步朝不远处墙外挂着几排灯笼的小饭馆走去。 白姒默默叹了口气,脚下一转进了旁边的楼记香烛店。 一进门就看见楼之遥和那位温道长挤在小太阳前烤手,那模样咋看咋像地主家的傻孩子。 “说曹操曹操到。”楼之遥朝白姒招手,“来吧,奶茶刚到,选一杯呗。” 白姒眼睛一亮,走到近前才发现就剩下一杯没开的,拿了奶茶顺势坐到了两人旁边,“你们刚才在说我啥呢?” “温玉,上。”楼之遥吸溜了一口奶茶,示意温玉解释。 白姒立马把目光移到了温玉身上,这小道士看着就养眼,这下可以名正言顺的盯了。 温玉被她这目光盯的头皮发麻,硬是挤出一个笑开了口,“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身上气息不对,除了命劫,你应该还被别的东西缠身,对吧。” “确实,不过她一向藏的极深。”白姒没有很惊讶,她师父张师当年只是帮她叫了个魂儿就察觉到她命中有劫,温玉和师父师出同门,能觉出女妖的存在也在情理之中。 甚至白姒心里想过,如果师父不走得那么早,女妖也许在出现的那个晚上就会被打包送走。 温玉点头,“不过某种意义上,这东西替你将命劫拖住了,不然你应该活不到现在。” 白姒的事楼之遥说过一些,温玉自己也算到了一部分,大致凑得出整个事情经过。 他微微敛眉,如此不计生死,师徒之情他尚且能理解,亲情?比这个更高吗?为什么他没有,脑子里甚至连关于爸妈的零星碎片都不存在。 “我知道,师父临走之前跟我谈过,我顶多也就活到二十四。”但她今年二十五了。 顿了顿,白姒试探着问道:“如果女妖被除,我是不是立刻就要死了?” “最多七日,命劫必定降临。” 温玉收回思绪,再次看向白姒,发现她最初来时那直直的目光已经变了,变成了淡然如水,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温玉不解,她无奈什么?那么多人以命爱她,有何好无奈的? 白姒闻言起身,朝着温玉深深鞠躬,“求道长帮我。” 她想让温玉帮的不仅仅是诛灭女妖,还想让他帮自己活下去。 温玉听懂了白姒的意思,沉默着没有立刻开口。 呼呼呼~ 吸奶茶的声音在这一片沉默中显得尤其大声,楼之遥立刻就引来了两人的目光。 她眨巴着眼睛回看过去,片刻一人送了一句话。 “你,还钱。” “你,清账。” 白姒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头一句是说给温玉的。 “我可以帮他还一点,就当报酬。”白姒嘴比脑子更快,说完才殷切地看向温玉询问,“行吗?” “行,肯定行。”楼之遥一把将再次准备开口的温玉按了回去,“你们俩加起来一共七万两千三百四,小本生意,不抹零。” 也不知道楼之遥从哪儿摸出的二维码和POS机,堆了笑容问白姒怎么付。 “七......”白姒僵硬的看了眼温玉,后者这会儿哪还有仙风道骨可言,垂着头跟个鹌鹑一样。 深吸一口气,白姒扫码的手都有点抖,不过真付出去之后,她又硬气起来,走上前拍了拍温玉的肩膀,“道长,我这条小命就有劳您多费心了。” 第7章 千年槐树 温玉压根没想好帮是不帮,虽说张师是他师弟的徒儿,可到底从未见过,能在江家帮一次白姒就已经是看在这个关系的面子上了。 他两根手指搓了搓,还浪费一张灵符,这钱该怎么要呢? 温玉心里想着这些,对白姒的举动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下意识干笑了一声作为回应。 “对了,刚才那可只是请他帮助的费用,你们要需要什么材料,得另外给。”楼之遥举起三根手指搓了搓,意思再明显不过。 白姒这下是真的麻了。 “那......还需要什么?”白姒看着的是楼之遥,话却是问温玉的。 “七白灵蔬。” 温玉言简意赅,却把白姒吓得不轻。 “啥玩意儿?”白姒的脸都已经开始扭曲了,七白灵蔬这东西说珍奇也不是多珍奇,但用来救命的,那肯定是个中翘楚,这就不仅仅是珍奇,而是凤毛麟角了。 “嘿,那不是巧了吗?”楼之遥将喝完的奶茶杯丢在垃圾桶里,笑眯眯的说道:“这东西咱们鬼市就有。” 温玉倒是没多废话,问了价钱,扭头和楼之遥一起盯着白姒。 白姒心里苦啊,可她又不能省,咬碎了牙也得把这钱花了。 再一次掏出手机付款,白姒已经像是被抽走灵魂的咸鱼,面无表情的问啥时候开始? “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天气好,不如就现在吧。”楼之遥一双眼睛扑扇扑扇的看着温玉,温玉张了张嘴,最后只能点头说好。 这些年他虽然没有来洛阳,但从别的地方进入过鬼市,每一次都得找楼之遥买需要的东西,来来回回的,早就熟络了。 虽然打从第一次见面温玉就感觉楼之遥对自己很熟悉,后来时间长了,他以为那是她的自来熟性格所致。 可不管如何,楼之遥对自己可真就跟亲人一样。 所以,他默许了她说自己是她大侄子,也默许了有些时候她替他做一些自己犹豫的决定。 且事实证明,楼之遥除钱以外,没坑过他。 白姒干笑一声,说不上来心里都有啥感觉,不靠谱反正有那么一丝丝。 再者今天这天气,它跟好哪儿搭边儿了? “保险起见,我把法阵就设在鬼市中间那棵槐树下,麻烦楼姐你现在去拿七白灵蔬,我们半个小时以后就开始。” 白姒没想到温玉行动力这么强,确定要做,他立刻就起身打算出去开干。 “需......需要我做什么?”她小狗似的跟着温玉往外走,等出了门这句话才堪堪撵上温玉的脚步。 “把你身上那东西的每次出现都详细跟我说说。” 白姒没有迟疑,把女妖是怎么出现,在什么时候出现,到这一次说了和江家别墅里那东西一样的话这些都告诉了温玉。 “他回来了?”温玉顿住脚步,侧头看了眼白姒。 “对,那东西和我身上的女妖都是这么说的。” 温玉沉吟一声,“先解决你的麻烦,其他的随后再说。” 白姒嗯了一声,心想要是活不过今晚,那还说个球。 从知道鬼市,到进入鬼市,白姒活动的范围其实一直都只有入口到楼记这一段距离,而温玉所说的槐树则在鬼市的正中间。 走在从来没走过的街道上,白姒目光不受控制的往两边的店铺瞄,除了之前老杨进去的小饭馆外,还有一家理发店,老式的,透过玻璃橱窗能清楚看到里面的煤油灯和拿着剃刀给人理发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似乎察觉到白姒的目光,微微侧头冲她轻轻一笑,白姒却瞳孔微微收缩,他刚才的眼睛像是暗夜里看见的野猫,虽然只有一瞬间,白姒却看的很清楚。 这个拿着剃刀的年轻男人,并不是人。 “他叫玄色,是只猫妖。” 冷不丁另一边有人说话,虽然轻柔,却又似千锤百炼过的刚,很矛盾,又契合的很完美。 白姒转过头去看,见是一个穿着典雅的年轻女人。 “她是鬼市花店的老板巫姜,鬼市所有银杏叶都出自她的铺子,还有这七白灵蔬,也是她的。”楼之遥抱着个透明石盒从巫姜身后不远处的铺子里出来,冲着温玉点头,意思是东西拿到了,随时可以准备开始。 白姒朝巫姜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心想这位肯定很有钱,她手里那片最普通的银杏叶都要卖到六千多,上头还有八千多和一万多的,而且她听说一万多的每年还得交什么维护费,又是两千多。 再加上这七白灵蔬,白姒有理由相信,这花店别说日进斗金了,就是分分钟进个斗金,应该也绰绰有余。 “我想和你们一起过去,不妨事吧?” 巫姜看着温玉,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鬼市的街坊邻里没啥特殊爱好,就是喜欢凑热闹,待会儿阵法启动,闻着味儿过来的肯定不少。 “不妨事。”进出鬼市多次,他自然知道这里商户的爱好。 等到槐树前,起初的几个人已经变成了浩浩荡荡的队伍,不少都是白姒头一次见,连是人、是妖还是鬼都不知道。 不过白姒没多余心思想这些,因为她被震撼到了,她几乎要把后脑勺贴到后脖颈上才看清槐树的大致样子。 这树如同一把巨伞一样在头顶撑开枝叶,一直延伸进黑夜里,无边无际。 “老槐树听说已经千年了,还有树魂,可惜很多年前就没人再见过,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楼之遥看白姒的样子就知道她好奇。 “树魂应该还在,只是不在这里,不然这树早该枯萎了。”巫姜上前摸了摸树干,灵气很足,再活个千儿八百年的不成问题。 “所以是打算用这千年槐树帮我?”白姒脑子不算笨,震撼过后就想到了温玉选在这里的目的。 温玉嗯了一声,“千年之物自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多少能帮你拖延住命劫带来的反噬。” 女妖一旦被驱除,被影响已久的命劫一定会爆发,到时候白姒恐怕扛不住。 “行,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么?”白姒很配合,她看得出温玉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么自己听话些,能加一分是一分。 “以树为中心,三尺九寸之处盘膝而坐,别的什么都别做。” 第8章 有个疑问 一切准备就绪,温玉便开始布阵踏步。 白姒老老实实坐在树下,余光突然发现在看热闹的队伍旁突兀地多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她记得,就是刚才理发店里那个叫玄色的猫妖,另外两个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那是两个女人。 白姒心里奇怪,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鬼市联通的地方没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也许国内每个地方都有,也许还有国外。 那这样一来稀奇古怪的人再多也不那么奇怪了。 何况鬼市也不全都是人。 楼之遥也发现了他们三个,悄咪咪的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玄色没有说话,只盯着槐树下的温玉和白姒打量。 “还能为什么,他们又搅合到一起了,这小子也该苏醒了。” 说话的是面容白皙美丽的青婆,她手上捏着一把折扇,润白色的玉质一看就不是凡品。 “所以你们俩是来看热闹的?”楼之遥歪着头问。 “不算是。” 一身青碧色旗袍的管若虚站在那里就如同百折不挠的青竹,只是面上笼罩着淡淡的忧愁,似乎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烦心事。 “啥意思?” 楼之遥的问题没人回答,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槐树下的二人低低呼了一声。 紧接着一股力量自那二人周身突然散开,众人都被推得一个趔趄,楼之遥更是差点摔个狗吃屎。 “我去,什么情况?” 楼之遥刚站稳就扭头想唠叨温玉两句,却看见此时温玉和白姒都双双闭着眼,脸上十分平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楼之遥愣住。 “是须弥幻境,那东西有点手段。” 青婆若有所思地打开玉扇轻轻摇动,近乎透明的扇面有精致的镂空花纹,赫然是只九尾狐的模样。 “不是本地的妖怪?”玄色站得笔直,他安安静静的看了许久,这会儿才终于嗅到了一点白姒体内女妖的气息,藏得不可谓不深。 楼之遥斜了他一眼,“显然是。” 只是她不是嗅出来的,她是拿双眼看出来的。 就这一眨眼功夫,温玉的脸上已经都是汗珠,有的都顺着脸颊往下淌。 白姒不比温玉好到哪儿去,她不仅脸色惨白如纸,身后还盘踞着一只女妖,那女妖身着十二单衣,一双细白的手指正虚虚按在白姒的脖子上。 就这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是本地的,再说了,本地的女妖这儿就有俩,可不是那寒酸样。 “小丫头,找这么个鲜嫩的小东西来帮你,是觉得我最近吃得不好吗?” 这么久了,她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弄出来,所以压根没管周围是个什么情况,只顾着眼前即将到手的躯体和对面气息诱人的温玉,这里似乎还有天材地宝的味道,应是大补。 白姒紧闭着双眼,但听见女妖的声音还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怼了句,“你长不高是因为吃得不好吗?我以为是基因决定的。” 女妖的手指猛地收缩,白姒顿觉呼吸困难,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要不是看在你这灵体的份儿上,你早死了你知道吗?”女妖这次用的是她本土的语言,语速快且急躁,显然是又被惹怒了。 青婆微微蹙眉,管若虚更是直接露出了杀气。 也正是这一下,让女妖突然清醒过来,她缓缓的转头看向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青婆和管若虚身上,“大妖青婆,竹妖管若虚?” 白姒听见这两个名字,缓缓睁开眼,她好歹也修道许久,对于洛阳城里有什么特殊的存在,也是有所了解的。 大妖青婆听闻自先秦之前就已经存在,此后便一直长居洛阳,不过她似乎不喜欢外出,鲜少有见过她的。 至于竹妖管若虚,听闻她好像是唐代修成的人身,还曾跟随过神族,至于其他传闻,白姒觉得挺扯,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样的两个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她说不惊讶是假的。 “守住心神!” 温玉的声音及时把白姒的思绪拉了回来,但她快女妖更快,一缕青丝趁着白姒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朝着她心口位置飘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女妖高兴又一次得手,却猛然发现已经侵入白姒心口一半的发丝突然无火自焚。 “混蛋!” 女妖片刻就发现了是温玉动的手脚,她怒目圆睁,海藻般的长发突然无风自动,如同一条条毒蛇一般朝着温玉迅速游去。 白姒能感受到女妖的杀意,她很想帮忙,但眼下这情况,她什么也做不了。 温玉焚了那根头发就已经是极限了,别以为看上去是根头发,实际上灌注了女妖的妖力,如女妖自己所说,她想要白姒的躯体,那就不能强取豪夺,而需要一些法子。 那青丝就是。 温玉觉得应该不止那一根。 “你们还不出手?”楼之遥不懂道法,但眼睛不瞎,看得出此时情况危急。 “出什么出,又死不了。”青婆拿扇子拍了拍楼之遥,示意她稍安勿躁。 温玉确实死不了,女妖的发丝只扎进他身上不足一厘米就再也进不去了,但古怪的是那一瞬间白姒也觉得自己身上很疼,疼得地方正是温玉被扎伤的地方。 白姒来不及多想,脑子一下子变得混沌难明,少顷又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飘过,再然后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碎片,如同被人打碎的玻璃镜一般。 紧接着白姒只觉得脑子像是被重锤来了一下子,钝疼钝疼后竟然晕不了,就这么让她越来越清醒地难受着。 “阿姒,我们会再见的,我一定会想到办法......” “阿姒,守住本心,我相信你会带他回来。” 无数的声音在白姒耳边响起,有些听得清楚,有些模模糊糊,但她可以确定,那些人口中的阿姒都是她,却又不是现在的她。 在一众杂乱的声音里,白姒听到了一声很轻微的叹息,接着是什么东西滴落,滴在了她心头上的感觉。 白姒一瞬间脑子变得清明,像是雨后天空,澄澈无比。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回光返照,嘴比脑子更快地问出了疑问,“我要带谁?回去哪里?” 第9章 一波未平 没有人回答白姒,片刻的宁静后她直接被一股大力给推了出去。 一声下意识的短促惊呼,白姒猛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对面同时睁开眼睛的温玉。 她觉得这会儿的温玉好像不一样了,眼神似乎更为清明温和,还有那周身的气场,和刚开始的全力以赴不同,竟然带着点漫不经心。 白姒心念电转,冷不防才发现钳制着自己的女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击飞了出去。 她不敢有大动作,只稍稍扭头用余光看了眼。 “我不会放弃的!我不会!” 女妖低声尖叫,忽然张开双手用力一扯。 白姒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猛地提了起来,巨大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无限蔓延,一阵一阵的,就好像受了容嬷嬷的独门绝技一样。 白姒也不知道脑子里为啥会是这个形容,但这一瞬间她确实就想到了这个。 “这回轮到我劝你放弃了。” 咬牙忍住身上的疼痛,白姒想逞一时口舌之快。 也是这个时候她看清了自己为啥这么疼,好几根幽亮的头发直接穿过手腕、脚腕、脖子和心口,她没死都是命大,疼点真算不上什么。 温玉看着白姒如同提线木偶一样被女妖悬在半空,微微眯了眯眼,很随意地抬手一挥,那几根看起来如同钢筋一样坚韧的头发竟然瞬间化为了齑粉。 白姒妈呀一声摔在地上,四肢和脖子上都有血流出,好在不多,看样子是死不了了。 跟她一样叫出声的还有女妖,此时女妖十根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灼伤,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是你?是你!” 女妖状若痴狂地看着温玉,连地上半死不活的白姒都顾不上了,只一直喃喃地念着是你,是你...... 白姒艰难的爬起身坐好,心里的异样越来越多,女妖说的是你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有一瞬间怀疑起了温玉,毕竟江家别墅里那东西和女妖可都对那个人表现出了不一样的期待,她们好像等了那人很多很多年。 “吵死了。” 温玉单手掐诀,一柄和白姒的木剑极其相似的长剑凭空出现,瞬间就将女妖捅了个对穿。 女妖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就那么灰飞烟灭了。 白姒愣在原地,这......温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不过白姒没时间多想,在温玉上前给她把脉之前,她仔细感受了身体里的变化,女妖和她放进她心口的东西都不见了,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没注意到白姒的神情变化,温玉收回手微微蹙眉,“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啊?” “你难道没发现有人在借你的阳寿?” 在温玉的注视下,白姒艰难的摇了摇头,这个她是真不知道。 “开始我以为女妖是你眼下最棘手的问题,现在女妖已经解决,可你的生命力依然在缓慢流逝,但这却不是命劫反噬,而是有人在吸取你的阳寿,如果不是七白灵蔬的功效,你现在已经死了。” “所以还是要死?”白姒强打起精神想问个后续。 “嗯。” “......”白姒咽了咽口水,“多久?” “三天之内。” “有啥解决办法不?” “有。”温玉起身,指了指老槐树,“找到树魂,求它给你续命。” 白姒沉默了,刚才楼之遥才告诉她老槐树的树魂消失了很多年,这会儿上哪儿找去? “也许我可以帮忙。”在一片安静中,管若虚被青婆推了出来,这才恍然说道。 “那就有劳管姐了。”温玉朝着管若虚点头,又朝楼之遥看去,后者一脸认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膏,蹲到白姒身边开始给她上药。 白姒说了声谢,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已经摆开架势的管若虚。 师父曾经跟她说过,洛阳地界的地气充裕,曾孕育过一个很厉害的山神,只是这山神因为一段孽缘陨灭,后来她的力量本源山之精被一个青竹妖得到,让这妖一举幻化成人。 而这青竹妖就是管若虚。 白姒从前只当是个故事记着,眼下看来师父所说是真的。 管若虚笔直的站在树前,双手结印悬于头顶,而后平于胸前,随后一个如同鸡蛋大小的东西浮现在半空中,“以山神之名,召唤千年槐树之魂,尔若有灵,即刻现身。” 管若虚话音落下,山之精发出淡淡的微光,而后这光将整个槐树笼罩,一瞬间鬼市的天空竟如同白昼一般。 白姒只觉得沐浴在这微光之下浑身舒服,一身的疲惫几乎都消失了。 微光没持续多长时间,它消散后老槐树没有任何动静,白姒心下有了几分失望,却突然看见老槐树上断断续续的开始飘出来点点绿光。 “这是找到了?” 白姒睁大了眼睛,喃喃自语,不是说消失了很多年吗?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算是。”温玉微微蹙眉,以山之精召唤,老槐树的树魂却没有立刻现身,看来传闻不假,这树魂当年不是自己离开。 绿光缓慢的在管若虚跟前凝聚出了人形,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似乎比白姒这个受了伤的更虚弱。 “老朽应召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老槐树朝管若虚点头,声音淡淡的问道。 管若虚心中有疑问,但来的并非老槐树的树魂,而是他一点残影,所以有话得快说,不定他什么时候会突然消失。 “她想续命,条件你们自己谈。” 妖借天地灵气修炼而成,虽然无法参破天道,却也多少知道一些天地法则。 为人续命算是其中一个大忌,对自身修为并无好处,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帮这个忙,而老槐树如今这样子,怕是开出的条件不会那么容易办到。 “小姑娘的问题很棘手啊,老朽可以帮忙,但治标不治本,你得找到症结所在,掐断借寿的途径。” 老槐树只扫了一眼白姒,就看出了她的难处,沉吟一声又道,“即便如此,你也活不了多久,你命劫将至,避无可避。” 第10章 约定既成 白姒心里一紧,随即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这么说是有法子让我起码活到命劫发动的时候了?” 老槐树点头,“这个老朽可以办到,但老朽有个请求。” “请讲。” “找到老朽所在,将老朽带回鬼市。” 白姒没有多想,点头应下。 白姒的爽快让温玉多看了她两眼,心中对她有了几分猜测。 温玉不认为这是白姒为了活下去的无奈选择,她应该在那一瞬间想到了所有利弊。 “好,那就开始吧。” 老槐树没有废话,大喝一声,一只手朝着白姒虚虚一抓,后者就跟小鸡崽似的被扯了过去。 “天地之精,草木之本,吾以树心,延尔性命,与尔立誓,约定既成。” 简简单单几句话说完,老槐树却已经比刚才更加虚弱了,他强咬着牙双手快速结印,少顷,无数绿色光点如同潮水一般朝着白姒身体里涌去。 起初白姒只觉得身上不适一扫而空,前所未有的轻松,渐渐地她发现了不对劲,她的经脉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疼痛,之后越演越烈。 白姒很熟悉这个感觉,半年多前也曾出现。 她没有压抑的痛呼出声,且一声比一声凄厉,这种重铸筋骨的痛苦,是个人都难以承受。 “哟,看不出来她还藏拙了。”青婆摇着扇子凭空出现在温玉身边。 温玉没有看她,顺着话说道:“藏的不是一星半点,也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会有今天这局面。” “哦?怎么说?” 青婆看着因疼痛嘶吼出声的白姒,她此刻周身不仅有老槐树的灵气,还有一层淡淡的水色涌动,那应该是她的本源之力,作为画灵的力量。 “我问过楼姐白姒以前的事情,我那个便宜师弟收的这位张师曾说过,白姒资质平庸,入道都困难。” 温玉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但她半年多前突然在圈子里有了名气,只是出手一向谨慎,江家那事照理来说她根本不会插手,而事实上她不仅解决了那只老鬼,还硬刚了地下室那东西,拼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青婆活了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温玉言下之意就是白姒去江家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出大事,她难不成算到了会遇到温玉? 不对,温玉说的是眼下的局面白姒也是知道的。 要真是这样,那这白姒未免可怕。 青婆目光再次移到了白姒身上,她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痛苦,整个人安安静静地浮于半空,方才那层水色灵气更为浓郁,正一点一点自外朝内收敛。 “幸好她与你有渊源。”青婆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玉,转身消失在了老槐树下。 此刻的白姒完全顾及不到外界,她只拼命吸收那些聚集于身体里的水雾,她知道这是好东西,好到能让她这个师父教了近十年还是废物的人一步入道。 老槐树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周身渐渐飘出绿色光点,他已经到了极限了。 “接下来的事就有劳你了,老朽的时间不多......” 白姒睁开眼只来得及看见老槐树彻底消散,她愣了片刻,目光坚定地说道:“绝不辜负所托。” 从温玉口中白姒得知自己被续了三个月的命,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许是热闹看得高兴,临走前花店老板巫姜破例给了她一片自由出入鬼市的银杏叶,期限也是三个月。 “小姑娘,我看好你哦。” 白姒心想她看起来也就不到三十,还叫她小姑娘,但嘴上却勤快地对巫姜道了谢。 很快围观的都散了开,白姒一瘸一拐的想要出鬼市,被楼之遥一把拽进了不远处的小旅馆。 “大姐,你也不看看你这啥状况,你就是去医院,你打算怎么跟医生解释?” 白姒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伤口倒是还好,就那么丁点,但这一身血刺呼啦的,确实不好解释,于是顺从地跟了进去。 洗簌过后,楼之遥重新给她上了药,“我刚才看见老杨头捏了点女妖的头发嚼,你是不是问过他关于女妖的事?” 白姒啊了一声,就刚才那情况,老杨头竟然还能找到机会拿头发,这老头是真的勇。 “老杨头很多年没这么拼命了,我听阿若说过,他这三十年来一直都是靠吃老本赚钱养活自己,这次怎么突然改了性儿?” 楼之遥是知道老杨头的能耐的,他这消息灵通似神仙般的美名,全靠他自己的命换来。 “传闻是真的?”白姒顿住了动作,她听闻过老杨头一些零碎的事情,但大多不全面,只知道老杨头获取消息的手段非凡。 “传闻?”楼之遥嗤之以鼻,“传闻说的是个屁,都不及真相的万分之一。” 那些传闻楼之遥听过,无非是巫术或是道法,但其实都不是。 白姒坐直了身体,等着楼之遥的下半句。 楼之遥也不是个喜欢遮遮掩掩的人,当即给她解惑,“老杨头嚼女妖的头发就是他获取信息的手段,不过一旦这些东西吃了进去,他就得承受被灵力冲击的风险,轻则元神受损,重则一命呜呼。” 早些年老杨头身体康健,吃也就吃了,无非躺个把月,但现在...... 白姒脸色凝重,这会儿才回答楼之遥最初的问题,“我是问过,但没有答案,所以我们的交易没成。” “那就怪了,老杨头可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 楼之遥认识老杨头二十来年,从来没听说过他会为了一桩没给钱的买卖追根溯源。 “我也不知道啊。”白姒一头雾水。 叩叩叩......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被敲开了,来的不是别人,就是老杨头自己。 “聊聊?” 老杨头一脸的笑,但整个人看上去跟风中柳絮一样,白姒都怕他一个不注意栽了。 “快请进。”白姒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忙起来和楼之遥一起搀扶老杨头坐到了沙发上。 老杨头也不强撑,咳了几声,喘着粗气开了口,“我知道那女妖的来历了。” 第11章 一波又起 “啥?你这就知道了?”白姒惊了一下,她还没准备好呢,卡里可没多少碎银了。 老杨头嘿了一声,“老头子明白,你不就心疼钱嘛,这样,看在你之前给钱给得痛快,这个给你打折,骨折那种,行不?” 他心里很清楚,之前那个消息算不上完全,但白姒给的是全价,所以...... 反正左右他不能亏本。 “快,说说,说说,那东西啥来历?”楼之遥不用看都知道白姒会动心,迫不及待地催促老杨头赶紧讲故事。 老杨头没有催促白姒给钱,他觉得这小丫头不会赖账,不拒绝那肯定就是同意了。 “那东西来自日本,和铜三年从当时的都城平城京贿赂船主偷渡到了大唐,当时唐朝当家做主的是睿宗李旦,也就是后来那位盛世皇帝的爹。 这东西一路九死一生才到了洛阳,结果进城的第一天就被人给卖了,稀里糊涂入了奴籍,换成别人肯定发愁,她不一样,她欣然接受,还成功怂恿被卖去那户人家迁到了长安。 直到开元七年,她死在了那户人家的小儿子手上,三个月之后,以执念化妖的她屠了这户人家满门,连刚出生半个月的婴儿都没放过。” 老杨头说完哇的吐了一大口血,把还在沉思中的白姒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老爷子,你可别因为这个死了,我受之有愧啊。”白姒嘴里胡乱说着,手忙脚乱地去拿毛巾给老杨头擦拭。 “呸呸呸,谁要死?你死老头子我都不会死。” 老杨头咳了两声,心想果然冲动了,他都这把岁数了,不该因着一腔热血就这么冒险。 楼之遥给倒了水,神情复杂地问道:“一把年纪了,有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这东西祸害人,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白姒听出老杨头的咬牙切齿,心里大概猜到了他之所以肯这么拼命帮她,一定不仅仅因为她给钱给得痛快。 果然,老杨头叹了口气,“我大哥一家子都是死在这帮畜生手里,现如今咱国家有自己的考量,我作为百姓能理解,但遇着这样的,我要还坐视不理,那我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一句话就已经让白姒了然,经历过近代最惨烈的战争,谁人心里没个恨?如果奶奶还活着,她应该和老杨头一个反应吧,毕竟她的亲人也曾被屠杀。 “人家为什么杀她?还有后来,她怎么到了阿姒身边?” 见老杨头和白姒都沉默,楼之遥干脆自己开口问。 “她撺掇着人家家里人互相争斗,差点闹得家破人亡,那小儿子游学回家,气不过就直接动手杀了人。” 老杨头顿了顿,又道:“后来几百年里这东西一到乱世就出来游荡,反正没干啥好事,不过宋末被封印了,七年前才被人唤醒藏在了一个陶泥人俑里。 这东西两年间去了国内二三十个地方,最后才到了你手里,期间经手的人很杂,我弄不清源头是谁。” 老杨头看了眼白姒,意味深长地道:“但能送到你手上,那人肯定跟你关系匪浅。” “我知道。” 当老杨头说起陶泥人俑的时候,白姒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行,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老杨头作势要起身,末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二维码,“听说你今天刷了不少,限额了吧,明天记得给我,三万七,谢谢惠顾。” 白姒:“......” 她突然觉得自己才是该被同情的那个。 送走老杨头,楼之遥拍了拍白姒的肩膀,“你该庆幸那东西出生在那地方,不然就冲老杨头这么拼命弄来这消息,没个十万八万的肯定拿不下来。” 顿了顿,见白姒缓和了脸色,楼之遥又开了口,“走吧,温玉在鬼市外等你,老周这店也挺黑,住久了我怕你心梗。” 白姒苦笑一声,“我现在有点脑梗。” 出了鬼市,温言就站在东街街口冲她招手。 凌晨四点半的东街一片漆黑,只有对面的小街里亮着一盏灯,白姒记得,那是汤馆儿,据说开了三十多年了,夜里十二点半开门,早上十点关门,一直很准时。 上了车,白姒不等温玉开口就开始坦白从宽。 “半年前我突然可以修习道法,为了活下去,我用了师父留给我的一张紫符,所以我去了江家。” 当时紫符给的提示是绝处逢生,于是半年多里她留意过许多危险的事,但到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成行,直到齐佳找上门。 温玉嗯了一声,专心开车。 虽然他没多余表情,但白姒就是能感觉到他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在医院醒过来见到你,我才突然明白遇见江家那东西是绝处,而你是逢生,我想要找到活下去的办法,可能只能从你身上入手。” 白姒说的认真,她去找老杨头确实是为了解惑,但也有打听温玉的想法,所以她把自己身上藏着女妖这事儿不着痕迹的说了出来。 于是不出意外的,老杨头想到了温玉,而她顺势知道了温玉就在鬼市。 接下来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是谁问你借寿了吗?” 白姒还在等温玉的一个态度,冷不丁听他问这么一句,一时半刻竟然没反应过来。 “啊?哦,已经想到了。” 白姒一瞬间眼睛亮亮的,他这么问,是不是代表不计较了?是不是代表他愿意帮她? 温玉没有明确给白姒答案,他在须弥幻境里看到了许多东西,还需要时间消化,而且在白姒休息的空档他去找过青姐和管姐,他总感觉她们似乎隐瞒了他一些事情。 但他的记忆在慢慢恢复,一切好像确实如她们所说,并没有出入。 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家中,白姒头一次睡的踏实无比,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一点半。 醒来习惯性的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扫了一眼,登时从被窝里弹了起来。 早上六点半楼之遥发给她一条信息,短短五个字,却跟惊雷一样。 老杨头死了。 第12章 相似之处 老杨头是五点半死在了位于右安街上的出租屋里,人走得很安详,甚至脸上还带着点笑,浑身上下也没有明显外伤,真就跟医院出的证明一样,像极了自然死亡。 但白姒从温玉和楼之遥等人的脸上看得很清楚,他们不相信老杨头是自然老死,却也没有任何人多说一句。 葬礼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半,白姒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温玉的车,朝车里的两人挥了挥手,“温道长、楼姐,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好,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接下来说不定会很忙。” 温玉这话说的很深沉,似乎从他给自己驱除女妖开始,他整个人就如同沉淀了的淀粉,扎实了不少。 脑子里的想法才也一出现,白姒嘴角就微微抽了抽,她形容人的花样咋越来越不走寻常路了。 看着车子扬长而去,白姒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问接下来忙什么? 是借寿还是找老槐树的树魂,还是,查老杨头真正的死因? 但现在人家车尾灯都看不见了,她就只能问空气了。 “唉,时常觉得脑子不够用啊。” 白姒唉声叹气地往家里走,冷不丁身上的木剑颤动了一下,她立刻停住脚步,皱眉朝西北方看去,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既没有妖气,也没有鬼气。 她拍了拍木剑,“你察觉到了什么?” 木剑一动不动,就好像刚才颤巍巍的不是它一般。 白姒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南村西北方有六条街,其中两条是死胡同,里头只住了一两户,其余四条中,一条临着村外的麦田,一条虽然住了不少户,但常年在家的就那么两三户。 白姒没有偷懒,一条一条地走过去仔细查看,一直走到最后一条街也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街里和往常一样,这个时间连猫狗都呼呼大睡。 但木剑不会无缘无故震动,所以白姒又细心地走了一遍。 等走到第五条街的时候,白姒突然发现有个地方不对劲,她之前过来那会儿这里的门紧闭,可现在门却开了一条缝儿。 白姒上前轻轻一推,门果然开了。 “大伯?” 这户是她不怎么来往了的大伯家,自打奶奶去世,这几个伯父和姑姑家除了逢年过节外,基本都没啥来往。 白姒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她琢磨着是不是睡得熟? 于是又喊了一声,这次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连家里的狗都没叫一声。 白姒这才觉得不对,抬脚就往屋里走。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客厅,顺利地让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嗖! 乍然而起的森冷寒意让白姒下意识躲避,等她稳住身形,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蹿出了门,她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 那东西速度极快,白姒追到村口就追丢了。 等转身想往回走的时候,就听见村里西北角有人大喊,说是死人了。 白老大一家死得很整齐,每个人脸上都很安详,甚至还带着一点笑,那样子像极了老杨头走的时候。 警察来得很快,查来查去结论还是自然死亡,但一家子一起自然死亡的,说出来根本没人相信。 于是第二天一早村里就传遍了,说是白老大一家招了邪,所以才会死得这么蹊跷。 白姒站在人群里听着大家议论纷纷,心里很清楚他们这回说的是真的。 但那个邪到底是什么? 又为什么要杀老杨头和大伯一家? 会是因为女妖吗? 这些疑问白姒都无从得知。 叮~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温玉发来的,说是已经到她家门口了。 白姒又朝警戒线里看了眼,转身往回走,一路上全都是议论白老大家的灭门案。 白姒远远看见靠在路口车旁的温玉,他一手提着水煎包,一手提着胡辣汤,显然一大早看见早上她发的短信就匆忙赶来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肉的,吃吗?” “吃。” 白姒一点不客气,两人进了门,她就拿了碗筷放到餐桌上,一边吃一边聊。 “你大伯家这种情况确实和杨老爷子一样,而且昨晚回去楼姐去问了鬼市里几个贩消息地,可以确定老爷子一直很圆滑,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温玉一口一个包子,竟然也丝毫不耽搁他说话的流畅度。 白姒暗暗佩服,她就不行,两口一个都觉得有点勉强。 “那看来被我连累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她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胡辣汤,心说这味道正宗,待会儿得问问温玉从哪儿带的。 “算是。”温玉点头。 白姒敏锐地发现他这俩字里更多的是肯定,下意识问道:“你还查到了别的?” 温玉再次点头,“老周的旅馆里发现了一张纸条,画了点儿不一样的东西,鬼市里几个走南闯北的憋宝人认出那是民国初的湘西苗寨,且到现在为止,这种苗寨也不对外开放。” 他说着用两根没油的手指夹出口袋里的纸条放在桌上,示意白姒看看。 白姒一口包子咽下去,擦了擦手才拿起纸条,看的第一眼就呆住了,第二眼开始佩服起那几个憋宝人来,他们到底是怎么从一张最多算是简笔画的纸条上看出那是湘西的苗寨的? 还认得出是民国初? 温玉余光瞥见白姒表情,心想比自己反应还大,他总算不是最丢人那个。 “杀人的东西楼姐托人去查了,得花点时间。”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管你借寿的是出事这家吧,人都死完了,你这生命力怎么还在流失?” “还?”白姒最后一口饭咽下去,一双眼睛要多蠢萌有多蠢萌地看着温玉。 “你没感觉?”温玉觉得不应该,明明续命的时候她凭空多了不少力量,照理可以感觉到自身变化才对。 白姒摇头,“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温玉:“嗯......当我没问。” 白姒:“......” “陶泥人偶确实是我堂姐送我的,但我记得这东西是在南大街夜市上一个地摊买的,当时我们都在。”白姒顿了顿,“如果不是堂姐借寿,难道是那个地摊老板?” 第13章 逐渐清晰 白姒有点犯愁,要真是那地摊老板,这都过去五年了,她上哪儿找人去? 沉默的空档,温玉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扫了一眼冲白姒说道:“找到线索了,走吧。” 白姒嗯了一声,满是疑惑。 温玉并没有过多解释,只说鬼市把老杨头的事托给他,白姒又刚好欠老杨头的钱,理所当然得帮忙。 这个理由白姒肯定不能拒绝,修道的都很清楚,活人钱好欠,死人可不行。 她以为温玉会去大伯家看情况,结果他们上了车出了村,去的方向还是江家别墅所在。 白姒直到见到江月,脑子里还有些乱,她想了不少可能,就是没想到为什么要来见这个小女孩。 “姨姨,我记得你,你来看过月月。” 江月软糯的声音让白姒的心一软,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摸了摸,“阿月记性真好,我......” 白姒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瞳孔微微收缩,不着痕迹地收回手,“阿月最近好吗?” “嗯,月月很好,就是很想妈妈。” 江月说着瘪了嘴,眼圈红红的,没一会儿就掉了眼泪。 “阿月不哭,你妈妈很爱你,也一定会想着阿月的。” 白姒仔细观察着江月的表情,这孩子看着不像作假,但她那时来江家别墅用了隐身符,除了那老鬼和齐佳外,没人能看到她才对,江月为什么会说她记得她? “阿月睡吧,梦里你妈妈会去找你的。” 温玉一开始在屋中四下打量,这会儿才走到江月身边低声安抚。 江月嗯了一声,没有任何预兆地倒头睡了过去。 白姒瞪大双眼,看着温玉缓缓收手,“你干嘛?” “办正事要紧。” 温玉说着取出随身带着的银针,随着银针纷纷落下,不多会儿就见江月眉心慢慢探出一根月白色细线,而那细线最终落到了白姒手腕上。 “果然她也是。” 白姒微微歪头,随即后知后觉问道:“借寿吗?她这么小,怎么还需要借寿?” 借寿最初是为了给濒死之人续命用的,后来一些富贵的人为了想多活几年,也会找自愿卖命的人借寿,当然了,为了不欠下孽债,借多少寿,就得给相应的报酬。 价钱对方开,还不能讨价还价。 而江月似乎并没有这些非得借寿的原因。 何况她都这样了,谁家好人给孩子借寿借她的? “不算是吧,她应该和女妖一样,都只是一个媒介。”温玉从口袋里摸出符纸折成纸鹤,分别放在江月手心和眉心上,“那东西还没来,咱们先干别的。” “别的?”白姒是真觉得自己跟不上如今温玉的脑子。 “叫你来是招魂,开始吧。” 白姒呆滞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这青天白日的,叫她一个只带了手机的人招魂?咋的,打电话叫啊? 像是知道她心里想啥,温玉默默地拿出所需的东西,然后又默默地把窗帘给拉上,顿时整个房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还需要什么?” 温玉的声音在白姒身后响起,白姒干干的回了句,“看不见了,得开灯......” 就在白姒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柔柔软软的笑声的在房间里响起,直笑的白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能感觉到漆黑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没有杀意,却阴寒无比。 啪嗒~ 灯猛地被打开,突然的亮让白姒眼前花了一下子,但她也反应极快地祭出了木剑。 当的一声之后,木剑被弹了回来,白姒顺势接住,这才看清刚才离自己那么近的竟然是本该被她封存起来的陶泥人偶。 只是眼下这人偶有点不同了,她长出了头发,且像是直接从人偶身体里往外生长出来的。 那头发密密麻麻,把原先的灵蛇髻遮盖的严严实实。 长发一直垂到了人偶脚边,正和蛇一样缓缓蠕动。 白姒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想也没想再次甩出木剑,与此同时手上掐诀,一个破字说得铿锵有力。 她至少拿出了一大半的实力,但木剑依旧被弹了回来,雷决也没能直接落到人偶身上,半路就被一缕头发给挡住了。 这让白姒惊讶不已,照理说她现在这实力,即便是遇上厉鬼邪岁也不见得会落了下风。 可事实上她竟然连个人偶的边儿都摸不到。 “大哥,需要支援。” 白姒十分能屈能伸,见状把木剑一收,朝着温玉喊了一嗓子。 温玉无语,甩出一张符,又用剑指朝前一挥,那人偶原本飘起来要撕碎符纸的头发直接被斩断,符纸稳稳当当地贴在了她额头上。 “我咋觉着她跟女妖一个路数?” 陶泥人偶从半空掉到地上,头发眨眼间全部缩回到了泥胎里,白姒这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温玉走上前把人偶捡起来放进口袋,又去看了看熟睡的江月。 “先找齐佳,剩下的晚点再说。” 白姒没有纠结,当即拿了符纸摆开架势招魂。 她师父其实并没有教过她这些,但突然能修道法那天就会了,就好像很久以前用过一样。 齐佳上来的很顺利,看见白姒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 白姒哪里受得起这么大的礼,当即闪身到一边,“你这有点夸张了,咱们公平交易,不存在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瞄了眼温玉,示意他有话赶紧问。 温玉好整以暇地坐到椅子上,并没有翘二郎腿,而是姿势端正地坐着,“你找白姒不是自己临时起意,对吗?” 齐佳神色明显有点局促,片刻后点了点头,“我死后徘徊在别墅外,是有人指引我去找的大师。” 但齐佳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她那时候着急救自己的女儿,根本没心情多想。 温玉把人偶拿出来,单手用力一捏,一声惨叫乍然而起。 “是这个声音吗?” 齐佳反应了很久才不是很确定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她。” 白姒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脑子飞快转动,无奈地发现自己好像每一步都是被人算好了牵着鼻子走。 第14章 初有眉目 再三拒绝江家人的热情挽留,白姒和温玉开车往回走。 白姒一路都很沉默,她把事情捋了又捋,可无论回溯多少遍,发生的那些事看起来都很自然,一点看不出刻意来。 但眼下的事实就是她被算计了,从齐佳找上她......不,从五年前陶泥人偶被送到她手上开始,一切就都已经布局好了,只等一个时机推动。 可她想不通的是,女妖一直以来的心思都是夺取她的身体,为什么要借她的寿? 她应该和江月一样,有没有她的寿数根本无所谓。 脑子里的疑问一直等到晚上进入鬼市才得到答案。 彼时楼之遥和小旅馆的老板老周一起等在房间里,老周推了推自己的金丝边眼镜,“东西都准备好,一定让她说实话。” 白姒顺着老周的目光看见了桌子上一只黑色的石盒子,那上头凹凸不平,像是被人砸过无数回,平平无奇的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但她又能清晰地感觉到从石盒子里渗出的阵阵寒意,像极了阴魂,又不完全是。 温玉把陶泥人偶拿出来,顺手撕了符纸,顷刻间人偶就长出了头发,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也随之响起。 老周再次推了推眼镜,弯腰把石盒子打开,白姒只见里头一只拳头大小的蓝色蜘蛛缓缓爬了出来,先是绕着石盒子转了一圈,之后嗖的一下跳到了陶泥人偶的脑袋上。 白姒这时候已经不是头皮发麻了,她在看见蜘蛛的一瞬间就躲到了温玉身后,手脚都开始发软。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蜘蛛,何况还这么大。 蜘蛛跳到人偶身上以后,毫不客气地张嘴朝她脸上咬,一口撕扯下来一块泥胎,连带着还扯断了好些头发。 陶泥人偶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叫声比之前被温玉捏那一下还凄惨。 “它是专门吃邪物的,你考虑好是被它吃干净,还是主动交代。” 老周笑的斯斯文文,白姒却只觉得看见了现实版的斯文败类,但这行事作风,她莫名有点喜欢是怎么回事? 陶泥人偶没有回答,于是蜘蛛毫不客气地再咬下去一口,这次都不等老周说话,那只会笑的东西终于开了口。 “我说,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人偶用一口蹩脚的中文急切说着。 老周冷笑一声,蜘蛛再次一口咬下,这次撕下来的泥胎更多了,陶泥人偶几乎大半张脸都已经烂透。 白姒强忍着对蜘蛛的害怕,眼睛死死盯着人偶,心想这东西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样,可惜碰上了老周这种不好惹的,算她踢到了铁板。 “命劫,是命劫!” 人偶再也不敢有任何小心思,声音都虚弱了几分。 “我时间不多,你最好一次性说清楚。”老周那双隐在眼镜后的眼睛里有丝丝杀意,他这些年开旅馆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耐心,现在看来成果不怎么显着啊。 “借寿是为了消耗她续的命,命劫本该降临,却因为那些人一拖再拖。”人偶声音顿了顿,“女妖被杀,我寄生在她身上也受了重伤,幸好被那老头捡到,这才侥幸活到了现在。” 可她没想到那老头颇有些能耐,竟然能通过一缕头发追溯到了女妖的过往,要不是她及时阻止,说不定会发现她的存在和不该看到的东西,继而发现主人的整个计划。 “他救了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还有我大伯一家。”白姒的声音平静如水。 “我受了重伤,所以......” 人偶话都没说完,趴在她头顶的蜘蛛再次一口咬了下去,顿时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房间。 白姒垂着眸子,淡淡地道:“你说谎。” 老杨头即便黄土埋到脖子的人,魂魄也足够人偶养伤,但她却不仅杀了老杨头,还冒险杀了她大伯一家,要说只因为养伤,白姒不信。 她直觉这中间肯定还有秘密,这秘密才是人偶不得不杀人的理由。 老周微微眯了眯眼,蜘蛛立刻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为了养伤。”人偶急切地说着,蜘蛛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立刻大声喊道:“秘密,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哦?说来听听。”老周没有任何动作,蜘蛛却缓缓闭上了嘴。 “我知道你们要找树魂,我可以帮你们。”人偶没有立刻说出秘密,而是用找树魂作为交换,想求老周放她一马。 老周看向白姒,这件事是白姒和老槐树的约定,今天他来帮忙也需要白姒付钱,所以当然得征求客户的意见。 白姒压根不知道这些,倒是觉得老周未免太客气,想了想说道:“我这人比较贪心,老槐树和秘密我都想知道,怎么办?” “那咱们聊得来。”老周抚掌笑起来,再次看向人偶的瞬间冷了脸色,于是不出意外的,蜘蛛又是一大口咬下去。 人偶的惨叫声开始变得虚弱,那头垂到脚踝的长发也开始一根一根化成飞灰,怕是撑不住几口撕扯了。 她终于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话,话音还没落下,陶泥人偶身上突然起了大火,几乎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就把人偶烧成了渣。 白姒日语不咋样,听不懂人偶最后说的是什么,不过看温玉和老周的表情,他们应该听懂了。 “她说了什么?有说老槐树在哪儿不?” 两人久久没说话,白姒有点着急地问道。 老周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听说过亓师?” 白姒被问得一头雾水,但很快点了点头,亓师是民国初很有名的阴阳先生,听说当年他以一己之力诛杀了远渡重洋到华夏作乱的日本妖怪。 亓师一生有七子三女,但最终在战乱中活下来的就只有两个。 不巧,白姒就认识其中一个,也是亓师最小的儿子亓六。 可惜的是亓六并没有继承他爹的衣钵,于道法上比她还半吊子,妥妥的神棍一个, 白姒不解。“这事儿跟亓师有啥关系?” 老周捏着眼镜腿儿,“她说秘密和树魂在亓师。” 第15章 自己决定 白姒给亓六打了至少十几个电话才打通,宿醉的亓六连话都说不利索,却记得自己进不了鬼市,说没钱,买不起银杏叶。 “你现在住哪儿,我去找你。” 亓六打了个酒嗝,“我东北澡堂子里呢,来......来不?” “去。” 挂了电话,白姒开始查机票,借寿的事儿算是告一段落,老槐树可得抓紧找起来。 白姒余光看见楼之遥冲她挤眉弄眼,不明所以地问咋了? 楼之遥嘿嘿一笑,“请老周帮忙得花钱,正好,三万七。” 这次白姒没有心疼,这是欠老杨头的钱,虽说花在了查凶手上,但说到底还是她占了便宜。 老周收了钱看上去高兴了点,十分大方的让白姒在小旅馆免费住一晚。 之后楼之遥和温玉就找了借口离开,楼之遥回了楼记,温玉则拐去了理发店找玄色洗头。 玄色很细心,理发、洗头都很仔细,鬼市几乎所有的人都喜欢光顾他的理发店。 但玄色有规矩,心情好的时候不接待,太高兴了也不接待,以至于来的人三天两头的碰壁。 可架不住喜欢,还是乐呵呵的来。 “青婆都告诉你了?”玄色把温玉的头发打湿泡在皂角煮的水中,笑眯眯地问他。 “也没多说,大部分都是我自己记起来的。”温玉闭着眼,感觉头皮舒服了不少,从诛杀女妖开始,他的记忆就在慢慢恢复,眼下已经七七八八记起来全了。 玄色哦了一声,“这么说白姒是画灵这事儿你还不知道?” “嗯?画灵?”温玉刷小视频的手顿住了,他记忆里确实有关于白姒的部分,但都是作为人存在的,并不是什么精灵鬼怪啊。 “啊,没事。”玄色利索的转身就走,完全不给温玉问问题的机会。 但...头发总归要洗...... 温玉很沉得住气,直到吹干了头发才老神在在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玄色摸了摸鼻子,“你不知道就是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这件事就他们几个老东西当年倒霉的卷了进去,知道最全的是青婆和管若虚,他更多算是个知情人。 温玉瞅了玄色一眼,很清楚这千年猫妖不想说的东西强求不来,也就放弃了继续问。 不过这边问不出来,他不介意费点腿脚去找青姐。 于是当天夜里整个鬼市都能听到猫妖的惨叫声,凄厉的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 始作俑者温玉则坐在小旅馆外的长凳上,看着鬼市数十年如一日的圆月,陷入了沉思。 青婆没有告诉他太多,只说白姒和他的渊源不止他记忆中那些,如果他想知道全部,那就自己去挖掘,也许白姒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温玉没办法忽视青婆说这些话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能感受到青婆的不赞同,但她却没有阻止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温玉吐出一口气,抬头看见白姒房间的灯熄了。 他好像从遇见她开始就一直给她带去麻烦。 第一世舔着好大一张脸让作为苗寨圣女的她给他药救人,却完全没想过坏了寨子规矩的她会有什么下场,更可耻的是打着给她报仇的由头带兵灭了苗寨,好让自己加官进爵。 第二世他们在战乱中相遇,成了比铁还硬的革命战友关系,她就为了他这个战友和一村的老百姓牺牲了自己。 他提出了计划,却最终让她做了英雄,让他往后余生里就只能回忆最后昏昏沉沉看到的她的背影。 “想什么呢?”管若虚递给温玉一杯茶,是今日刚得到的庐山云雾,是九江茶妖送来的,味道一绝。 接过茶,温玉喝了一小口,滋味醇厚甘甜,比宋时喝到的一点不差。 “管姐,你说我该刨根问底吗?” 管若虚晃动茶壶,白瓷薄而透亮,可以看见壶中舒展的茶叶嫩绿匀齐,汤色清澈明亮,和北宋时毫不逊色。 “那已经恢复了记忆,这千年凡世辗转,我以为你会有自己的判断。” 温玉不是寻常小妖精怪,他的阿爹和阿娘都是来自洪荒的神族,即便经过那场变故凡世里的神族彻底绝迹,洪荒也彻底消失,但他的认知依旧比她们这些老妖更深、更广。 即便时代不同,也不影响他做出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而且她吃过一次自作主张的亏,所以即便再想帮温玉,也只能死死咬牙按住。 管若虚垂着眼皮喝茶,把眼睛里的情绪尽数遮盖。 青婆有句话说得很对,落魄了的神族也是神,那命格连天道都不见得管得住,她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去管? 何况白姒这个画灵是温玉的阿娘亲自挑选的,一点不比她们差,从当年她肯那么维护温玉就能窥见一斑。 “我知道了。” 温玉把茶喝完,起身朝管若虚颔首一礼,抬脚进了小旅馆。 第二天一早白姒一睁眼天已经蒙蒙亮,她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朝天上看,发现还是昨晚的月亮,只是现在比晚上的时候亮了不少。 “已经九点半了,赶紧收拾下准备出发了。” 温玉在楼下拿着包子一口一个,整个人看上去松弛了不少。 白姒一愣,随即高兴地应了一声好。 匆忙洗簌完才想起来自己没买到票,这会儿东北比过年还热闹,绝对是一票难求的程度。 “不用担心,鬼市有鬼市的路,来得及。”温玉把剩下的包子递给白姒,示意她边吃边跟自己走。 白姒知道鬼市每个区域都有一处通道,但这些通道并不是谁都能用。 诚然他们都在一个鬼市里晃荡,但走出的路却分散在全国各地。 比如他们,不管走哪边离开,最终都是在洛阳的鼓楼东街。 而老周则一定是云南。 哪怕他们从一扇门里出去,结果也是一样。 所以想要这边进来那边出去,就得另外想法子。 “咱怎么过去?” 思来想去,白姒决定还是问一嘴,不然心里没个底啊。 “走过去,东北区域的鬼市落在哈尔滨,我问过那里的负责人,亓六就在哈尔滨。” 第16章 改成买卖 哈尔滨鬼市出入口的负责人开的是家小酒馆,店老板是个十分热情的大姐,四十来岁,圆润高大,见了温玉就扯着嗓子喊老弟,还非要拉着他整上两口。 白姒全程一句话都没插进去,还被顺带照顾得十分周到,人生头一次见识到了社交悍匪东北人的强悍。 “萍姐,我们还有事得办,下次,要不下次我请萍姐喝两杯。” 温玉弓着背被萍姐勾着脖子,一米八几的人,愣是做出了小鸡仔儿的招牌动作,平时那仙风道骨的滤镜顿时碎了一地。 “哦,是姐给整忘了,那你们过去肯定得要车是不,这样,姐给你们整。” 萍姐松了手,掏出手机打电话,嘴里一口一个老妹儿敞亮,说下回带着她大侄子一道去坐坐。 撂了电话,萍姐朝温玉伸手,后者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符递了过去。 “你们俩到了那边这样穿可不行,铁定得冻坏,听姐的,把厚衣服先换上咱再出去。” 萍姐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两人往酒馆里头走,等进了酒窖才停住脚步给他们时间换衣服。 白姒确实怕冷,过来前找楼之遥借了长款羽绒服,想着无论如何总能撑到地方就行。 结果萍姐哎呀着摇头说这孩子真耐冻,这稀溜薄的,顶啥事儿啊,然后二话不说把自己身上的貂给了白姒。 直到出门站在冰天雪地里,白姒才恍然萍姐的救命之恩。 “成,车给你俩了啊,用完还搁这里就行。”开车来的大哥把钥匙递给温玉,转头钻进了不远处的另外一辆车里扬长而去。 白姒环顾四周,和洛阳鼓楼出入口不同,哈尔滨的鬼市入口坐落在一条老街上,应该是穿过他们身后那座天桥进出。 老街上人不多,两边开门的店也不多,所以即便大白天凭空多出他们俩人来也无所谓。 白姒打开导航把目的地设置成亓六发来的那个地址,车子缓慢地驶出了老街,大约四十来分钟导航提示目的地已经到了。 隔着窗户往外看了眼,白姒忍不住挑眉,这夸张到有点过分的门头竟然是洗浴中心吗? 一路磕磕绊绊地进到里面,白姒再一次被震惊到,她印象里的洗浴中心就是个大澡堂子,但这里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见到亓六的时候他正坐在休息房里大快朵颐,抽了个空问道:“到底啥事儿啊,这么急?” 亓六也不问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他虽然没进过鬼市,但关于鬼市的传说知道的不少,自然也知道各个区域都有自己的出入口。 白姒看了温玉一眼,开口说道:“我们想知道关于亓师的事。” “我爹?我爹都死了多少年了,问他啥事儿啊?”亓六扬头,满脸不解。 白姒没有隐瞒,把老杨头被杀那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真这么说的?”亓六放下筷子,一脸严肃。 “是,这话都是老周翻译的。”白姒觉得亓六神情不对,试探着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亓六咝了一声,喝了口水,“这么跟你说吧,我爹死的时候我就在跟前,他当时人都迷糊了,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一直不懂是啥意思。” 白姒眼睛一亮,却见亓六整个人松弛地往后靠在椅子上,心下了然,说道:“有啥我们能做的,您尽管说。” 亓六当即坐直了身体,一拍大腿赞道:“小姑娘不赖呀,那我也不矫情了,我遇到点麻烦,你们帮我解决,我把我爹的事儿都告诉你们,咋样?” 亓六的麻烦是一件有点诡异的撞邪事儿,来找他的人说自己家里每隔百日就会死一个人,基本都是意外或者暴病而亡。 “你们也知道,我这能力最多算个神棍,小事儿办得了,这种事儿他不是我这能力能办的,而且我觉得那东西盯上我了。” 亓六一想起来住在那人家里夜里被盯得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就止不住的心里发寒,又忍不住庆幸自己跑得快,不然说不定死的第三个人就是他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闹的吗?”白姒对于关外的邪物知道得不多,事实上她即便以道法出名接了不少活儿,可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真正大头的就齐佳那一个。 当然了,结局差点把自己送走。 亓六摇头,“这就是犯难的地方,我不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闹的,还有性命之忧。” “应该是百日咒。” 温玉看都没看同时转了头的白姒和亓六,淡淡地继续道:“百日咒顾名思义每隔百日发作一次,这个咒术基本是针对某个家族,狠一点的,等到中咒的家族死绝才会解开。 但对外人不会有影响。” 亓六摸了摸脖子,十分肯定地说自己确实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要不是这百日咒,那就还有别的。 温玉没有说话,给了白姒一个眼神,后者脑子转得快,心领神会地轻咳两声,“咳咳,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两件事,咱们买卖得公平,对吧。” 亓六也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眼珠子咕噜一转,“自然,自然,要不这样,这单生意的钱我不要了,二位来都来了,空手而归多不好,显得咱东北多不敞亮,是吧。” 白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搞不定的生意推给他们,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末了都上升到了地区上,好大一张脸啊。 “三倍。” 白姒刚想拒绝,温玉突然开了口。 白姒:“?” “成交。”亓六想都没想,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钱该出去就得出去,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出了洗浴中心,亓六领着他们上了一辆面包车,美其名曰这里就适合这种稳重大气的车型。 白姒觉得自己的笑也很稳当大气,且这笑一路保持到了亓六说的那户人家门前,不出意外地碎掉了。 “大哥,你这单生意到底多少钱?” “十万啊。” 白姒咽了咽口水,再次看向那壮观的别墅,凑到温玉身边小声道:“三七啊。” 温玉斜了她一眼,“二八。” “行。” 第17章 百年仙家 出事的这家姓邵,算是当地一个不小的家族,家里杂七杂八的差不多得有七八十口。 邵家第一个出事的是邵老太爷,说是心脏病突发走的,那时候家里人就觉得奇怪,因为邵老太爷身子骨很硬朗,尤其是心脏,每年体检都会被夸奖。 但毕竟邵老太爷年纪都破百了,家里人再三确认医院没有弄错后,也就接受了这个病因。 接着第二个出事的是找上亓六的邵女士的二姑,出事那天邵二姑正炖排骨,低头翻炒的时候锅炸了,碎片不偏不倚扎进了眉心,人当场就没了。 这时候邵家人伤心归伤心,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直到邵女士带着她爸体检从医院出来,他爹脑梗直接死在了医院门口,邵女士才觉得不对劲。 如果邵老太爷是年纪大什么可能都有,但她爸也就五十出头的年纪,还是当兵的出身,体检不说年年完美,但也绝对不会有脑梗。 更讽刺的是这边抢救的医生刚下了结论,那边整体的体检报告送来了,什么毛病都没有。 “我这个人比较谨慎,前有老太爷的事儿,带我爸去体检的时候我就全面了很多,我可以确定体检那会儿还没有脑梗,所以他不可能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因为脑梗去世。” 邵女士叹了口气,“我发现了百天的规律,但不敢确定,直到半个月前我小叔没了,算算时间刚好是我爸去世后的第一百天。 更诡异的是我小叔的死因竟然是家里煤气泄露,我小叔家他......他压根连煤气都没有,咋就煤气泄露了呢?何况一家子在家,咋死了他一个呢?” 正是因为事情太过诡异,邵女士不得不托人千挑万选找上了亓六。 “三位大师可一定要帮这个忙,只要能解决,钱我可以再加。” 白姒一听立刻扭头满脸期盼地看着温玉,百日咒这东西她了解,解起来说难不难,但也不算容易,主要还是看下咒的人实力。 如果是亓六这样的,白姒有十足十的信心解决,绝不拖泥带水。 但要是温玉这样的,她会麻溜地选择放弃。 “没问题,但我们要去第一个人出事的地方,还有,需要查清楚你们家到底是谁得罪了什么人,能聊开最好。” 亓六很赞同温玉这话,白姒则默默抿唇,都已经闹成这样了,得拿火箭弹横脑袋上聊才能聊得开吧。 邵女士完全是东北人风风火火的性格,那执行力强得可怕,从温玉话音落下到他们坐上车,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邵家老家在山区一个比较偏僻的屯子里,以前叫山屯,后来因为邵家发达了,给屯子修了路,还给盖了些房子,屯子就改名叫了邵家屯。 晚上六点半到了邵家屯,屯子不大,前后也就六条街,满打满算还没有鬼市一半大。 亓六从进到屯子开始整个人就高度紧张,只差挂在温玉身上。 白姒问了他一句,他才小声说又有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了。 可惜屯子的路灯有点昏暗,根本看不清四周情况,白姒也感觉不到任何威胁。 况且温玉四平八稳地往前走,如果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肯定第一个就察觉了。 进了邵家老宅,邵女士的爷爷和奶奶已经清理出了一间屋子给他们住,可惜白姒住不习惯,前半夜睡得跟张煎饼似的。 “小白呀,你是不是不习惯这火炕?” 亓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丧丧的,披了衣服也坐到了窗户前。 白姒嗯了一声,转头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刚坐好的亓六突然浑身抖了一下,猛地抬头盯着窗外紧闭的大门看。 白姒直觉不对,也盯着大门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你......” 她刚想开口问问,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温玉朝她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院墙。 白姒顺势看过去,起初还没看见什么,直到稍微歪了歪头,这才看见院墙上竟然有一个黑影。 黑影体形不大,像是什么动物,在白姒看见它的同时,它也朝白姒转过了头。 一瞬间白姒觉得浑身上下都凉了,是那种濒死了的凉,她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双手慢慢地用力抓紧了衣领。 她甚至在那一刻看见了家人,还有为自己做了一切的师父。 他们站在一望无垠的雪原上,朝她招手。 而她挪着僵硬的步子坚定地朝他们走过去。 “闭眼。” 温玉一手一张符贴在白姒和亓六的脑袋上,与此同时一脚踢开窗户,反手甩出了木剑。 一声类似狗的尖细叫声过后,院墙上的东西消失不见了。 “咳咳咳......” 白姒和亓六猛地咳起来,亓六更是虚脱地直接倒在了炕上。 “刚才......刚才那是什么?”白姒喘着粗气,她像是溺水刚被捞起来一样,肺都是疼的。 “东北五大仙之一的狐仙。” 温玉抬手一招,木剑稳稳飞了回来,白姒这才看清那是自己的木剑。 她突然就想起女妖伤害温玉时她也跟着受伤后看见的一些东西,那些画面模糊,声音却十分清晰,那个说他会想办法的声音,现在看来像极了温玉让她闭眼时的声线。 再加上他竟然可以操纵自己的木剑,难道说他们真的很早就认识了? 白姒极力收回远去的思绪,平静地接过木剑,“那咱们追吗?” “大半夜的,追什么追,睡觉。” 温玉平静地回答完,更平静地越过亓六重新钻进了被窝,没一会儿真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白姒傻愣愣地坐了片刻,又看了看还倒在一旁的亓六,默默钻回了自己的被窝。 第二天一早亓六挂着清鼻涕找了邵女士,问家里是不是供了仙家。 “小时候听老太爷说民国初供奉过一位狐仙儿,后来因为战乱还是咋得反正给断了,也就再也没有供过了。”邵女士有些不解,“大师问这个干啥?难不成我们家这百日咒跟狐仙儿有关?” 第18章 小庙狐仙 亓六回到屋里,一边擦鼻子一边喊着倒霉,“他们还真供奉过狐仙儿,不过是全屯子一起供奉,那它干啥只针对我呀?” 温玉靠在柜子旁玩儿手机,闻言坐直了身体,“它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你们俩,为了不浪费时间,狐仙你们俩去解决,百日咒交给我。” 直到和亓六裹得厚厚的进了山,白姒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没搭对,怎么就同意分开行动呢? “小白,哥不是质疑你啊,你真能对付得了狐仙儿?” 亓六拿着地图一边看路,一边还不忘从白姒那儿求个安全感。 “我昨晚情况比你好不了多少,你觉着呢?”白姒这会儿心情比上坟还沉重,昨晚那狐仙儿一个照面就把他俩折腾得要死不活,要不是温玉及时出手,邵家可能得多准备两副棺材。 “我......这......”亓六原地跺了跺脚,“那咱咋办?总不能真去送死吧。” “走一步说一步吧。”虽然不知道原因,白姒竟然愿意相信温玉不会害她。 亓六叹了口气,“也没啥别的法子,说不定咱还找不到那小庙,这都百来年了,谁知道还在不在。” 邵家屯虽然没有再供奉过那位狐仙,但曾经为狐仙立的小庙却没有毁,邵女士去找了村里年纪最大的婆婆问了位置,简单弄了个地图让白姒他们带着。 可是两人进到山里大半天了,除了深深的积雪,别的啥也没看见。 眼见着天色慢慢黑了下来,亓六提议先回去,夜里的雪山就跟死亡盲盒一样,指不定哪一步就能免费来个黄泉路直通车。 白姒扬头看向望不到边际的树林,默默点了点头,“明天早点上来吧,不行找个熟门熟路的......” 她话都没说完,身边的亓六突然停住了,脑袋以诡异的姿势动了动,忽然往地上一趴,飞也似的朝山林深处冲去。 “亓六!” 白姒根本来不及拦他,眼睁睁看着亓六飞速向前,眼见着人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她来不及多想,艰难地抬腿去追。 可是亓六的速度太快,要不是雪地上留的那点痕迹,白姒根本追不出多远就肯定跟丢。 即便如此,白姒也跟得极为吃力,雪山林子里的雪越走越深,开始她还能小跑两步,到后来就只能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 前头的亓六早就没了踪影,痕迹也越来越微弱。 白姒心知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不然找到亓六估计也只能是收尸。 “试试吧。” 她深吸一口气,气管儿被冰冷刺骨的空气刺激得生疼,她却管不了那么多,双手凭着记忆磕磕绊绊地掐诀结印。 第一次白姒什么都没搞出来,反倒被头顶积雪砸了个正着。 “我还就不信了,区区轻身术我弄不出来!”她不死心,第二次再来,竟然就真的感觉到自己浑身轻了不少。 白姒不敢有片刻耽搁,用力朝前一跳,在雪地上飞掠过去,不多会儿就看见了还在飞快朝前狂奔的亓六。 她这会儿才看清亓六的动作,像极了那晚逃走那只狐狸的样子。 白姒眼珠微微一转,当即决定跟在亓六身后,如果真是那只狐狸,也许他们不用地图也能找到那间供奉的小庙。 约莫跟了十来分钟,亓六的速度慢了下来,白姒远远看见亓六的手已经冻得发紫,如果没有好的法子治疗,他那两只手肯定要废。 好在很快白姒看见了矗立在林子后的小庙,此刻小庙里头隐隐有微光,微光外有两个并排坐着的影子。 白姒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一个狐仙儿都棘手,不会有俩吧...... 亓六越靠近小庙,动作就越迟缓,最后直挺挺摔在了庙门前。 小庙里并排坐着那俩没有动静,白姒也不敢轻举妄动,即便她这会儿完全感觉不到除风雪外的任何不同寻常。 可等了好一会儿,白姒心里越发觉得古怪,它们到底把亓六弄来干吗?不会就是看着他在雪地里冻死吧。 咔咔,诡异的声音响起,白姒一瞬间汗毛倒竖。 她不敢放松警惕,死死盯着小庙里并排坐着的两个东西。 嗖! 几乎是本能的,白姒人朝前猛地扑倒,接着听到一声树皮被撕裂的声音,她想也没想朝着一边立刻翻身,果不其然,她刚才扑倒的地方从天而降一只浑身黑灰的狐狸,锋利的爪子把雪地都撕开了一大块。 白姒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爪痕,木剑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 狐仙儿虽然是仙家,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怕,这木剑师父说过除非是大罗金仙,否则什么样的东西都打得了。 从前白姒修不了道法,木剑也就当个辟邪的摆设,现在却今时不同往日,老槐树给她续命的时候她又得了不少灵气,御剑就更加随心所欲了。 看见木剑出现,黑灰色狐狸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露出尖利的牙齿,一副要把白姒生吞活剥的样子。 白姒心中疑惑,这木剑是师父留给她的宝贝,据说更早是她师父从昆仑派带出来的,怎么看都跟眼前的狐狸没啥关系才对。 可它不会无缘无故这么上火。 狐狸刺耳的叫声响起,眨眼功夫已经到了白姒跟前,这次直接朝着她脖子来,看来是打算直接杀了了事。 白姒想都没想把木剑掷了出去,金铁撞击声响起,狐狸退到了小庙门前,一双眼睛森冷无比地看着白姒,突然咧了嘴。 这一下周遭的风雪似乎更冷了,白姒只觉得后脖子都要结冰了。 但下一秒发生的事让她更冷。 小庙门口倒地不起的亓六姿势扭曲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几乎翻得只看得见眼白,脖子耷拉在一边,举起那双冻得紫胀的手就朝白姒扑咬。 亓六的动作像极了动物,一次没扑咬到白姒,立刻掉转头继续攻击,几次撞了树摔了跤都跟不知道疼似的,只想找她拼命。 黑灰色狐狸抖了抖身上的毛,双眼森森,在白姒躲避的空档猛然起身蹿了出去。 第19章 柳暗花明 刺啦一声,白姒身上的衣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那口子咕咕往外冒,等看到了血,她才开始感觉到肩膀上的疼,心知这回怕是伤得不轻。 可狐狸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和亓六一起再次扑了上来。 “老六,对不住了。” 白姒单手掐诀,木剑在周身环绕一圈,朝着亓六飞了过去,她自己则就地一滚,抓了一把雪朝狐狸脑袋上砸。 亓六的动作到底没有狐狸灵敏,木剑在他肩膀上划了一道口子,不偏不倚,白姒伤在哪儿,他也一样伤在那儿。 霎时间亓六如同尸体一样倒了下去,四肢猛地抽搐了几下,又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疼疼疼......”亓六捂着肩膀原地转圈。 “别叫了,帮忙!” 白姒收回木剑,被狐狸抓着机会又在身上来了一下,她当即就怒了。 亓六这才看清局势,忙不迭在四下找了根树枝,却被白姒怒吼道:“进庙,砸了这东西的牌位!” “啊?哦哦。” 亓六转身就朝庙里跑,在门口被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给堵住了去路。 “有挡道的,我打不过呀。” 亓六转身朝白姒吆喝,却看见一柄木剑嗖的一下从眼前飞过,直直插在白色狐狸蹲着的地方。 亓六还没反应过来,兜头被同样飞过来的白姒撞着一起朝小庙里飞去。 咳咳两声,摔在地上的白姒吐出一大口血来,在她屁股底下的亓六则哼哼唧唧地只差断了气。 黑灰色狐狸窜进小庙的时候,白色狐狸拦了一下,“够了。” “不行,这个人比那男的有用,她可以救你。” 在荒野孤悬的小庙里,昏黄的微光下,两只狐狸互不相让地说着人话,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那个,能商量下不?” 白姒听出点端倪,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计较。 “别废话,把命交出来就行。”黑灰色狐狸根本不想多说,作势就要攻击。 白色狐狸则再次拦在了白姒和亓六跟前,“阿夜,我说够了。” “为什么?!” 被叫做阿夜的黑灰色狐狸明显有些崩溃,它原地转了几圈,浑身上下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她是昆仑派的人。” 只这简单的一句话,阿夜僵住了,它一双眼睛盯着白姒看了又看,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不管是谁,我都要救你。” 白姒越发觉得奇怪,白狐是怎么看出她是昆仑派的?要知道当初要不是老杨头说起,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门派。 “你该清楚他们的规矩,如果杀了这个小姑娘,我们才是真的要死。” 白狐叹了口气,昆仑派不会滥杀无辜,但如果伤了他们的人,就算天涯海角,也会被追杀到底。 “你怎么肯定?”阿夜还是不死心。 “那柄木剑你不认得了?”白狐蹲下身,看上去有些疲惫。 白姒闻言看向还插在地上的木剑,心想难不成木剑跟这两只狐狸有啥渊源? “不就是雷击木......”阿夜话没说完,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寒芒一闪,“是那时候进山的老道拿走的那柄?” 白狐点头,转头看了眼白姒,“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进山来了。” “不行!” “不行!” 白姒和阿夜异口同声,让已经起身准备往外走的亓六默默蹲了回去。 他小声问白姒,“为啥不走?我这事儿解决了,回去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有啥不好呀?” 白姒瞪了亓六一眼,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我们是一起来的,要走一起走,我不能丢下我的同伴。” 亓六这才明白人家压根没放过他的打算。 “他必须留下。”阿夜这算是妥协了,白姒可以走,但亓六绝对不行。 “为啥?”白姒不解。 “你不需要知道。” 阿夜露出了锋利的爪子,大有白姒再多问一句,它就一个都不放过。 “你真的想知道?”白狐想到了什么,递给阿夜一个眼神,后者不情不愿地别过头,倒是没再开口。 “嗯。”白姒点头,她确实好奇,更多是想着知道的越多,也许有解决的办法,总不能真把亓六交代在这儿。 白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你们跟我来。” 白姒和亓六对视一眼,亓六显然不想去,被白姒一个眼神狠狠的警告,现在是她在救他,别不识好歹。 白狐和阿夜一前一后把白姒和亓六夹在中间,白狐领路,阿夜是防止他们逃跑。 山里风雪本就大,不多会儿又飘起了雪花,气温骤然下降,白姒觉得自己伤口处的血都冻成冰块了,倒也算变相止血了。 亓六则哆嗦着四下打量,约莫是想记住路。 可惜这是雪山,大雪覆盖之下目力所及几乎都是一个样,以他的经验,根本记不住正确的路。 走了半个多小时,白姒的体力到了极限,她能带伤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破纪录了。 “到了。” 还好白狐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然后白姒就看见一个雪洞,不算大,够个成年人钻进去。 白狐看了眼白姒,率先进去。 亓六忙拉住她,“咱真要进去啊,这里面啥情况咱都不知道,万一......” “放心,我自有安排。” 白姒松开掐诀的手,给了亓六一个安心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跟着钻进去。 雪洞越走越大,两分钟后已经可以直立行走,且里面温暖如春,还有一股让人浑身舒服的气息弥漫四周。 如果不是一前一后两只狐狸跟着,白姒都想找个地方躺一会儿。 但走着走着,白姒就开始疑惑,这气息怎么越走越熟悉? 等跟着白狐转了一个弯儿之后,白姒和亓六都愣住了。 通道的尽头是一片比较大的空地,空地上赫然长着一株不算茂盛的槐树,在槐树下的石台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捧着一块鸵鸟蛋大小的绿色晶石。 “那......那是老槐树的树魂?”怔愣过后,白姒眼睛渐渐瞪大,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了树魂。 更没想到亓六开口比她还炸裂。 第20章 颇有渊源 “爹?” 亓六这一声爹把白姒叫得有点凌乱,她啊了一声,后知后觉他是叫石台上那个人。 “你不是说你爹死前你在吗?就这里?” 话是这么问,白姒却不觉得亓六会点头,他看上去也是头一次进来。 “我爹死在洛阳老家里,这......”亓六也不知道咋回事,他爹可是他看着下葬的,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因着亓六这话,白姒和亓六都很认真地盯着石台上那人看,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阿夜的眼睛眯了眯。 等白姒察觉到危险的时候,阿夜已经扑到了亓六背上,一个用力把人直接蹬了出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亓六和白姒都抬手想抓住对方。 阿夜用了极大的力气,于是连带着白姒一起都朝前扑了过去,她清楚地感觉到越过通道扑进空地的一瞬间似乎有一层波纹在空气中荡漾。 这样的反应,空地上不是有结界,那就是布了阵法。 “阿夜!” 落地前白狐惊疑的叫声更加佐证了白姒的猜测,这片空地也许并不适合人进来,事实上白狐和阿夜确实都没往前一步。 强忍着伤痛,白姒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眼亓六没事,这才转身环顾四周。 空地和在通道里看到的大差不差,两侧刚才被挡住的地方也都是凹凸不平的岩壁,并没有其他布置。 白姒目光最后落在了石台和那棵槐树上,槐树离近了才看清不少枝叶都有了枯萎迹象,跟鬼市的完全没法比。 “那是什么?”亓六本想冲过去和那死狐狸拼了,却抬眼看见石台一侧密密麻麻地刻着什么。 白姒也正在看,闻言说道:“很古老的一种铭文,我看不懂,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空地外的阿夜盯着白姒和亓六的一举一动,白狐则十分焦躁地想要尝试进入空地,却似乎忌惮阵法的威力,终究没敢往前一步。 白姒心里没底,面上装得很镇定,“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们弄进来,应该不会只想看着我们死在这阵法里,对吧。 不如咱们都坦诚点,省得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从一开始白姒就觉得奇怪,阿夜为什么非得要亓六的命,那会儿又听见亓六喊石台上那人爹,她隐约猜测让白狐陷入危险的可能就是当年的亓师。 更甚者,老槐树的树魂也是亓师带到这里,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么多人都找不到树魂所在。 也许是这个阵法,也许还有别的。 可不管是什么,白姒眼下最重要的是知道一个相对真的真相,而这真相白狐应该乐意告诉她。 如她所料,白狐只沉吟了一声,就开口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一件陈年往事。 那是民国十六年,华夏已经陷入了混乱,彼时年轻的亓师突然出现在屯子,点拨了只差一步修出灵智的白狐。 它以为那是恩德,却没想到短短三日,亓师找到了这个山洞,在洞中布下阵法,把狐狸夫妻百多年修为差点吸干净。 “不可能,我爹最痛恨无缘无故杀妖,何况你们还是这里的仙家,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亓六想都没想就反驳,却只引来阿夜一个嗤之以鼻的笑。 白姒拍了拍亓六的肩膀,等他冷静下来,才示意白狐继续往下说。 “我们在阵法里待了七日,昏昏沉沉之际有人带我们出来,再然后莫名其妙就成了被邵家屯供奉的仙家。”白狐说到这里看了眼阿夜,“有了那么多人的供奉,阵法对我们的影响就没那么大,但好景不长,战争爆发,屯子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几乎没留下几户,现在回来的也都不再是当年的旧人,供奉早就断了。” “但阵法依旧在,还变成了只吸它一个。” 阿夜突然开口,眼中有压抑的愤怒,“你们人有句话说得很对,解铃还须系铃人,正好邵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就想法子让他们把他请来,只要人来了,也许就有办法让我们摆脱那阵法的吸食。” 可它怎么都想不到,亓六会是个绣花枕头,别说阵法,就是那个百日咒他都解决不了。 白姒沉默了,良久才问道:“那断了供奉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阿夜一听,眼睛就如刀子一般看向白姒,满满都是你什么意思? 白姒不理它,只等着白狐回答自己的问题。 白狐一爪子把阿夜按住,想了想说道:“每隔几年都将要油尽灯枯的时候,那棵树都会发出一个新芽儿,我就能再拖着活下去,我也不知道原因。” 顿了顿,白狐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前不久那棵树开始枯萎,还有石台上那颗晶石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白姒想树的枯萎大约是因为老槐树给她续命所致,晶石应该也一样。 她回头看了一眼,脑袋要转不转的空档,发现那晶石里似乎有什么的东西在缓慢蠕动。 白姒二话不说上前查看,仔细盯着晶石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白狐说的裂缝,又从那裂缝里看见了里面蠕动的东西,竟然是一张张人脸。 “亓六,你爹还修邪术?” 白姒被吓了一跳,凉气顺着脊背直冲脑门儿,抓了亓六就给他看。 亓六也被吓了一跳,嘴都不利索了,“不......不能吧,我爹再怎么说也是师承正统,不可能修邪术啊。” 他爹年纪轻轻就出名了,正统道法领悟得七七八八,在当年可是鲜少有对手,他完全没必要啊。 白姒抿唇,不置可否,又问白狐,“你知道我手中木剑的来历?” 这次白狐没有隐瞒,点了点头,“你手中木剑就是当初种在这里那棵千年枣树制作,当时一共出了两把,一长一短,被昆仑派一位道长带回了山,不过后来听说短的那把他留给了一位在外的徒弟,长的则送给了自己的师兄,听闻那人德高望重,是如今昆仑派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 第21章 石人石台 “德高望重?” 白姒干巴巴笑了一声,想起自己头一次见温玉确实仙风道骨,可后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尤其跟楼之遥聊了几回,从她口中知道的温玉的形象那叫一落千丈,妥妥的话痨加屌丝啊。 尽管白姒还没真的见识到他那一面。 不过话说温玉那时诛杀女妖确实使了一次那柄长剑,且这种品相的木剑本来就少之又少,应该不会错,温玉就是白狐口中德高望重的昆仑派的亲传弟子。 这么算来的话,她是不是得喊温玉师叔? 哎呀,这辈分低的...... “所以看见你使木剑,我才认定你和昆仑派渊源颇深。”白狐说罢迟疑了下,“阿夜它只是关心则乱,你能不能......” “明白,我要是能平安出去,这事儿咱就算了,要是不能,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白狐到底聪明,立刻想到了什么,“你......” “进来前我找了我师叔,他处理完手头的事应该就会过来。”白姒无辜地笑着,在白狐瞪大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吊儿郎当和它的惊疑不定,“你没想错,就是持有长木剑的那位。” 白狐当场就僵住了,阿夜也头一次有了恐惧的情绪,如果阵法会磋磨白狐,那如果那位道长来了,死劫就在顷刻之间。 “对不起,我......” 阿夜的道歉被白狐挡了回去,“别慌,帮他们尽快破阵,一定要......一定要赶在他来之前。” 白狐抬头看向白姒,“这个阵法会吸取入阵者的精气,虽然不如初始那么猛烈,但也会源源不断的消耗,你们要尽快破阵。” “你咋不早说,我们都耽搁这么久了,哎呀!”亓六拍着大腿就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空地上转。 白姒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白狐道:“你们看着这阵法这么久,肯定知道点什么,别磨叽,都告诉我。” “我只知道阵眼是石台上那个石人,别的实在爱莫能助。” 白狐很想帮,但帮不了。 竟然是石人,白姒一直以为那就是亓师呢。 “行,我知道了。” 她拖着满是伤的身体往石台前挪了挪,仔细观察了下所谓的石人,不得不说,也太栩栩如生了,要不是白狐说,她一定看不出来。 但看着看着,白姒皱起了眉,“有点不对劲啊。” “确实不对。”亓六蹲在一旁同样皱着眉,“有点太真了,你看那汗毛眼儿,石人咋可能有嘛。” “你比我入道久,有没有什么术法可以让石头和真人一样?” 白姒所学的东西里没有,师父当年因为她无法修道术和随时临头的命劫焦头烂额,教给她的东西大多都是保命的,其他的都是她自己无聊翻来看。 “倒是真有,不过十年动荡后基本没人会了。” 亓六告诉白姒,那个术法叫活身替,是宋初一位奇人所创,但因有违天和,并没有流传开。 “有违天和有什么意思?”白姒虚心求教。 “这玩意儿吧,它得用活人的魂魄维持,之前我没想到这茬儿,现在看来你在晶石里看见的人脸十有八九就是被困住还没榨干的魂魄。” 亓六一想到刚才那些人脸,他就脊背发凉,维持这么一个大阵和石人的栩栩如生本来就需要不少力量,加上又这么多年,那往里堆砌的人命得有多少? “知道怎么破吗?” 白姒没抱什么希望,全洛阳道圈儿里都知道亓六不学无术,没继承他爹的衣钵,能被卷进邵家这事还是被算计的。 但让白姒惊喜的是,亓六竟然点头了。 “看见他手里的晶石没,打碎它,被压榨的魂魄一旦被放走,这术法自然就能破。” “这么简单?” “简单?”亓六嘿了一声,“在你打破晶石之前,里头那些可都是跟石人一伙的,且不说怎么安魂,我觉得你连上这个石台都难。” 白姒抿了抿唇,抬手一个剑指,木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石人怀中的晶石飞了过去,却在叮的一声之后,木剑被直接弹飞出去,深深插进了洞壁上。 抬手摸了摸刚才躲闪不及被木剑在脸颊上蹭出的伤口,白姒神情凝重了。 难怪白狐知道阵眼所在却依然破不了阵。 亓六心惊,转头看向白姒,见她一言不发,也没好再啰嗦,毕竟眼下全靠白姒一个人,他反正是不中用的。 不出力的不哔哔,他很自觉。 白姒这一会儿脑子里有过无数的念头,突然目光重新落在了石台周围的铭文上。 石台本身只是普通石头,木剑却越不过分毫,说明在石台周围也有阵法。 “有法子把上面的铭文破坏不?”鉴于刚才木剑都靠近不了的前车之鉴,白姒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问了声亓六。 虽然亓六名声在外,但传言也不是全都正确,至少活身替这么冷门的东西亓六都知道,可见他知识面儿很广,半吊子的也许只有道术。 亓六也意识到了,挠着头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 “有了。”亓六顾不上一激动揪掉的几根头发,鼓起勇气朝石台前走,指着一块地方给白姒看,“这里,你想法子破坏这里试试。” 用铭文布置阵法的方法有很多,石台上这种比较冷僻,他几乎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想了一个遍儿才想起来这个法子。 不过也只是相似,不知道有没有用。 亓六定了定心神,眼下这情况,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白姒可不知道他这心思,以为他有十足把握,出手的时候并没有迟疑。 又是叮的一声,木剑虽然没有被直接弹飞,但也仅仅只是在一处铭文上留下了一个极浅的痕迹。 白姒眉毛已经要挑到天上了,这一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几乎全力以赴,却是这个结果。 白姒和亓六面面相觑,都意识到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然而不等两人琢磨别的法子,石台上石人突然动了,一双真人般的眼睛忽而变成了猩红,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白姒兜头裹住,一点一点拉向死亡的边缘。 第22章 女鬼白嵘 亓六眼睁睁看着白姒像是着魔了一样上了石台,他几次想把人拉回来,都被白姒一挥手给推出去老远。 “小白呀,咱清醒点啊,可不能把小命搭在这里呀!” 亓六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别人不知道昆仑派那些人啥性子,他是知道的,那帮人护短得很。 虽然不清楚以白姒的情况为什么现在才有人下山来找她,但既然来了,肯定会护她周全。 这人要是因为他折在这里,亓六都可以想象自己以后的日子得有多寸步难行。 然而白姒根本听不见亓六的呼喊,她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眼见着前头就是无尽深渊了,再走下去肯定得摔个粉身碎骨。 许是一向求生意志强悍,被逼无奈之下的白姒竟然能慢慢控制手指,她不敢有丝毫耽搁,就跟掰钢筋一样操控着手指掐诀,在即将踩下深渊的一刹那祭出了雷诀。 一瞬间周遭清明了,白姒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石台上。 “呀,醒了,醒了醒了,太好了!” 亓六长出一口气,抬手把脸上的冷汗抹了一把擦在衣服上。 空地外白狐和阿夜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阵法不会这么容易让你破,你要小心。”白狐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白姒朝它挥了挥手,深吸一口气盘腿坐到了石人对面。 刚才的遭遇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有些铤而走险,却是眼下最稳妥的法子了。 不过临开打之前,白姒还是决定交代了一句,“如果一会儿阵法消失,麻烦各位以最快的速度在石台周围助我,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她私心不大愿意相信把自己伤成这样的阿夜,但目前的情况不得不把生死托付给他们,退一万步说,她也就活这三个月,早点晚点看开就好。 何况还有三个伴儿。 白狐郑重应下,并催着阿夜一并承诺。 亓六那就更不用说了,只差赌咒发誓。 白姒定心,双手快速变换掐诀,以木剑为媒介,强行从裂缝里进入到了晶石中。 晶石中的世界和外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白姒还没站定,脖子就被一双长着尖利指甲的手抓出了血痕。 也许是鲜血刺激了周围的阴魂,一瞬间阴风大作,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完全凭借本能阻挡四面八方袭来的危险。 心里还不忘想着自己是不是跟指甲相克,从前女妖抓,现在被狐狸和阴魂抓,他喵的,以后说什么也不留长指甲。 忍着身上的疼,白姒赤手空拳的跟不知道有几个的阴魂干架,没办法,木剑在外稳住她不被晶石当作养料,她就只能一巴掌一个扇不识相的东西了。 两圈下来,大部分都已经消停的退到了不远处,阴风也终于小了不少。 白姒喘着粗气,像条死狗一样盯着还坚持不懈找她麻烦的女鬼。 “我跟你有仇?你要这么锲而不舍?” 这位女鬼就是头一个伤她的那个,也是挨打最多的,不知道为啥就是不肯退开。 “白姒!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在最好的时候被杀?你还我命来!” 哟,竟然还认识她? 白姒有点好奇了,在女鬼冲上来的瞬间顺势一个擒拿手按住,又一把揪住了她披散的长发往后一扯,终于看清了这是谁。 “白嵘?” 白姒认出女鬼之后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很多,她隐约察觉到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就好像是个巨大的圆,从某一个点开始,全部可以连接到一起。 只是这个点一定不是她以为的那么晚,也许是在百余年前。 而老杨头和大伯一家的死,也是这个圆中的一部分,不然她不会在这里看见大伯的女儿,她的堂姐白嵘。 “我要杀了你!白姒,我要杀了你!” 白嵘面色狰狞,一双眼睛已经变得血红,挣扎间血泪顺着眼眶滴答滴答往下掉,看得人头皮发麻。 “杀我?我以为你会感谢我。”白姒用力按住了白嵘,陶泥人俑的事她没来得及找她算账,不代表她心里没气。 “你本来就该死,你要早早死了,你家的财产都会落到强子名下,他们也不会用我的婚姻去换钱,那天晚上我也就不会在家住,我更不会死!” 白嵘的血泪掉得更多,“我努力挣扎了那么久,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家了,是你,是你!全毁了,全毁了啊!” “你的努力是指劝大伯让白强户口迁到我家这件事吗?”白姒脸色平静,“不说目的,我还是很感激你愿意帮我。” 白强的生辰八字替她争取了一个月的缓冲时间,让师父找到了法子救她,可如果可以,她不希望白强迁,这样爸妈和师父就都不会因她而死。 “是啊,既然帮了你,那拿你家的财产报恩怎么了?你一个女孩子,早晚也要嫁人,何必带着那些钱便宜别人?” 白嵘十分用力,却抵不过白姒一只手的力量,她就是不甘心,都姓白,凭什么白姒就能从小被捧在手心?而她只配给弟弟做垫脚石。 “所以你送那只陶泥人俑给我?” 白姒的话让白嵘安静了片刻,随即又挣扎起来,“你自找的,你还不死,我等不及了,我不能嫁给一个无赖,我的后半辈子不能毁了。” “你的后半辈子不能毁,我就得没有后半辈子?” 几乎是接着白嵘话音,白姒再也忍不住吼了出来,都是亲戚,她可以忍受他们冷淡,却不能接受他们恶毒。 “白嵘,我不欠你什么,但你们欠我一个说法。” 白姒用力按下去,这一次她没有保留,白嵘直接被她按着在地上撞出一个大坑,“奶奶是怎么死的,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 “我没有......” 这一下让白嵘终于感觉到了恐惧,她血泪糊了一脸,却从最初的可怖变成了可笑。 “没有什么?没有故意说我活不了让奶奶怒急攻心,还是没有及时送她去医院?”白姒越说越愤怒,当年她一无所有,唯一的牵挂只剩下奶奶,可他们却为了让她放弃求生的意志,害死了她。 第23章 重聚灵丹 愤怒之下的白姒下手格外狠辣,掐诀的手极快,在白嵘爬起来之前雷诀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那些原本还找机会蠢蠢欲动的阴魂见这场面,早就吓得胆寒,哪还敢造次。 “不是我,不是我......” 雷击过后,白嵘几乎要魂飞魄散,她惊骇白姒的力量,明明当年亲耳听见张英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修道术的呀。 白姒没有立刻收手,雷电之力在周身环绕,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嵘,声音淡淡的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是谁让你做的这些?” 白嵘很想摇头,但她看见白姒的表情就害怕,从小到大这个堂妹脾气都泾渭分明,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坏的时候也是真的一点不留余地。 白嵘记得很清楚,当年才十二岁的白姒可是大过年站在街口把二叔一家怼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愣是谁都不敢上前劝阻。 “我说......我说,是......是个姓常的男的,他说只要我们把你带到夜市上买了人偶,其他就不用管了。” 她那时候急需一笔钱让她爸妈打消把她嫁出去的念头,所以在那人说事成之后给五万报酬的时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事情原本很顺利,哪想到白姒命大竟然一直活到了现在。 更想不到她比她还早死了。 白姒盯着白嵘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根本不知道一家子到底为啥会死。 深吸一口气,白姒环顾四周,“我来是为了破阵,你们要是与我为敌,那我不介意收拾完了再破,如果你们愿意离开,我想法子送你们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老槐树树魂的作用,晶石里这些阴魂似乎比普通阴魂多了几分清醒,听完白姒的话,忙不迭地点头,没有一个迟疑。 笑话,雷诀引来的天雷之下,他们有拒绝的资格吗? “那好,我......” 白姒话还没说完,猛地感觉脖子上一紧,抬手却什么都没摸到,她立刻就知道外面出了问题。 而此时亓六已经快要哭了,白姒才闭上眼一会儿空地上的阵法就消失不见了,全部的力量都聚集到了石台周围。 他们不敢耽搁,两狐一人分别站在三个方位上,然而还没开始,亓六就察觉到不对。 那个石人笑了,笑得十分诡异,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亓六当时心下咯噔一声,感觉要不好。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石人竟然摇晃起来,就在他眼前突然变成了一条胳膊粗的大蛇。 “糟了,这不是活身替,这是东洋邪术!” 那蛇慢悠悠的将绿色晶石放到一旁,而后迅速绕到了白姒身上,一点一点缠绕住了她的脖子。 白狐和阿夜都心急如焚,可它们破不开石台上的阵法,根本爱莫能助。 亓六就更不用说了,他那点道行,还不如白狐一根脚指头深。 眼见着白姒的脸因窒息涨得通红,不一会儿嘴角开始有口水往下流,显然已经撑不住了。 “咋办?咋办?哎哟喂,温道长你咋还不来呀!” 亓六看着白姒的脸渐渐青紫,再下去小命肯定要交代。 忽然他想到了石台一侧的铭文,忙不迭喊道:“两位狐仙儿稳住,我试试看能不能进去。”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最靠近石台的地方,仔细找到了刚才留下痕迹的铭文,一咬牙解了皮带,用皮带钎子试着去扣那铭文。 他手才一伸过去,顿觉一股大力迎面袭来,接着人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这一下可把亓六撞得不轻,胳膊腿儿感觉都有些骨裂了。 但他没敢多哼唧,因为石台上的白姒已经开始翻白眼,似乎下一秒人就得下地府报道去了。 晶石里的白姒确实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周围的阴魂见她这状况,从开始的观望,到现在扑到她身上想将她当场撕碎吃下,一个个根本没有丝毫留手的打算。 而冲在最前头的就是她那好堂姐白嵘。 “白姒,你还是要死,你还是得死!哈哈哈!” 白嵘状似疯魔,举起手朝着白姒的心口用力刺下去。 尖利的指甲刺进皮肉的感觉让白姒有那么一瞬的清醒,她拼了命地求生,脑子不停闪过爸妈、师父和奶奶,他们每一个人都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她不能稀里糊涂死在这里呀。 白嵘的指甲只进去了一厘米,却无论如何都刺不进去,她发狠地用另一只手一起往下按,仍然无济于事。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在白嵘的疯狂喊叫中,白姒的眉心突然浮现出一点点光晕,随后这光晕渐渐覆盖到了全身。 那些趴在她身上正贪婪地吸吮精气的阴魂还在惊奇白姒魂魄的纯粹,冷不防被光晕碰到,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刹那间化为飞灰。 白嵘想收回手,可已经来不及了,在消失的最后一刻她清楚地看见白姒猛地睁开了眼,而她那双眼睛竟然是妖异的紫金色。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缠绕在白姒身体上的大蛇迅速离开,警惕的用蛇身围住了喀啦声不断的晶石。 亓六和两只狐狸都有些惊讶,三双眼睛不明所以的紧紧盯着石台上的变化。 片刻后还是白狐先惊呼出声,“是灵丹,她......她不是人吗?人怎么可能会有灵丹?” 狐狸最初是靠着月之精华修炼成型,生出妖丹之后才能更进一步,这个过程白狐用了五百多年,它还听族中老者说过,要是先天灵体的大妖则不会生出妖丹,而是直接孕育天地之精的灵丹。 但这五百多年白狐从未见过,当年同它说起这件事的老者也从未见过。 后来亓师点拨它成为狐仙儿,曾有幸通达天听,感受了先天灵体和孕育灵丹那大妖的力量,白狐此生不忘,所以当白姒的灵气凝聚隐入身体的瞬间,白狐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就是和大妖如出一辙的强大力量。 不,甚至更纯粹、更强大。 然而不等探究明白,一道沉稳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夹杂着雷声传进他们耳朵。 “想要命的就快走,去小庙等着。” 第24章 踏破命劫 白狐和阿夜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亓六连滚带爬地往通道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有救了,温道长来了,听话赶紧走!” 眨眼的功夫,整个空地上就只有没了意识的白姒和轰隆隆的雷声。 白狐跑出去一段距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年轻道士一手持剑仰头看着上方,在他脚边是重新闭上眼的白姒,两人虽然姿态并不轻松,但却给人一种所向披靡的感觉。 温玉原本并没有着急赶来,他替亓六算过,这一趟有惊无险,所以他放心地去处理百日咒,放心地慢悠悠地往这边走。 却没想到白姒的命劫会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降临。 等他赶到地方看见白姒的样子,他又释然了,原本不给白姒算就是因为她命格特殊,这么特殊的命格就算有些偏差也说得过去。 何况之前因为玄色的话,他认真和青婆聊过,青婆虽然没有全部说清楚,但确实证实了和他曾有两世纠缠的白姒并不是人,而是一幅名叫昆仑神山图的守护画灵。 温玉直觉能让青婆三缄其口的事情一定不会那么简单,但他更清楚青婆的脾气,不该说的就算他死缠烂打也一样打听不到。 头顶上天雷滚滚,底下的温玉还有心思走神,不知道的以为这天雷只是个摆设,中看不中用。 温玉并没有小觑这天雷,他直觉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但还是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毕竟这世间可仅有他一个跟神族真真正正沾边的人了。 虽然他不清楚当年神族被勒令不许踏足凡间之后,他为什么还在,却从未怀疑阿爹阿娘抛弃他。 第一道天雷在白姒再次睁眼的瞬间落下,白姒只觉得眼前突然亮得可怕,但她竟然一点不惧这亮光,眼睛好像能适应一般,一眨不眨地看着。 还看清了温玉挽出一个剑花,单手掐诀以身硬抗天雷。 那个身影从白姒的眼睛一直融化进了记忆里,和某个时间的某个人渐渐重叠。 刹那间,像是河流冲开了堤坝,一段零散的不成型的记忆清晰地展现在了白姒脑海中。 那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前,一个长相不咋地的人手持画卷,语重心长地交代着什么。 在那人的一旁有个极美的女人接过画卷后掉了一滴泪,眼泪融进了画中。 随后画面一转,白姒看到自己御风飞翔,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一处山巅,笑着朝盘膝而坐的小道士低语了几句,她说她会遵守约定守护他,直到他重新回到洪荒,重归神族。 而那个小道士眉眼间几乎和温玉一模一样。 “温玉?”白姒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 “是我,先保命要紧,有什么话等会儿说。” 温玉很奇怪她的语气,他们即便有渊源,应该也不至于亲厚到这种地步。 白姒缓缓起身,那双颜色妖异的眼睛抬起看向上方,“十六岁命劫,你们只是欺我灵丹破碎是吗?” 温玉眸光微闪,他只感觉到白姒周身气息变了,不像是人,但也不是妖。 听到灵丹二字,他才确定了白姒这个画灵恐怕不是普通的画灵。 “还请助我。”白姒没给温玉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语带请求地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 温玉自然不会拒绝,前两世都是他连累了人家,这一世能帮就帮一些吧。 “九转莲花阵,我要碎了这狗屁命劫!” 白姒知道温玉晓得这阵法该怎么布,细想下来从斩杀女妖开始,温玉应该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究竟是谁,因为从那时开始,他所用很多都是失传已久的术法,而那些根本不是道术。 “可以。” 温玉深深看了白姒一眼,长剑一甩,一人一剑立在了石台正中。 白姒也没闲着,双手掐诀,但却不是之前所用的道术,而是更为古来的术法起势。 渐渐的,两人所用手决一一重叠,巨大的莲花印在脚下直接覆盖了整个石台。 像是知道莲花阵的威力,天雷竟然数道一起落下。 一时间空地上的洞顶直接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石台也在天雷落下的瞬间化为齑粉,在阵中心的白姒和温玉更是被天雷灼伤了好几处。 就连洞外已经跑出去老远的两只狐狸和亓六,也都被这天雷落下一瞬间的力量给直接掀飞了出去,在雪地上摔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我的妈呀,这就是天雷的威力?这也太恐怖了。” 亓六从雪堆里爬出来,一头一脸糊得严严实实,跟个雪人一样。 白狐和阿夜更是跟个雪球一样,抖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狐狸样儿。 白狐有点担心的问道:“这么大的力量,他们真的不会有事吗?” 知道先天灵体和灵丹的厉害,但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更不知道在这样的天雷之下,他们还能不能有生路。 亓六沉默了,他也不敢肯定,在他的认知里,刚才第一道天雷就足以秒杀一切,何况这道天雷变态的强大。 “快走吧,让咱们干啥就干啥。” 想了好一会儿,亓六觉得得听话,温道长都说了去小庙等,那就去等,左右平不平安他们也帮不上忙,那起码做到不添乱吧。 两只狐狸没反对。 结果他们前脚才进了小庙,后脚温玉就抱着一身伤的白姒进了门。 “劳烦安排辆车,我们要立刻回洛阳。” 温玉没管阿夜和亓六是怎么去弄的车,他只坐在小庙中看着地上的白姒,神情格外复杂。 “大师......” “阵法已破,从今往后你不会再被吸取精气,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和你们计较,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白狐乖巧地点头,它已经被眼前这人一身的气势给压得要匍匐跪拜了,当看见昏迷不醒的白姒,它甚至都开始后怕如果白姒没有活着出来,它和阿夜哪还有以后? “把亓师过来前后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我,洞穴中的阵法,可不单单是咱们的道法这么简单。” 第25章 确定方向 温玉那一句咱们的道法让白狐差点热泪盈眶,它打起精神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把自己所能想起的所有都说了一遍。 直到温玉抱着白姒上了车,白狐和阿夜并排站在雪地里,两只狐狸默默地跪伏下去,充满了感激。 从邵家屯到市中心,一路上亓六几乎用命在开车,终于赶在天亮前送两人进了鬼市。 他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着两人从眼前消失,默默掏出手机订了最快飞回洛阳的机票。 温玉抱着白姒出现在萍姐小酒馆前时,萍姐吓了一跳,尤其看清白姒身上那深可见骨的伤,更是二话不说领着两人往里走。 “咋回事啊?这姑娘咋弄成这样了呢?” “一言难尽,先救人再说。” 萍姐是知道温玉的,这小伙子看着仙风道骨的端正样儿,实际混熟了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孩子,话多还天马行空。 要是他跟你说话言简意赅,要么不熟,要么就是事情很严重。 这会儿不用说都知道是后者。 温玉直接将人抱到了楼记,楼之遥一见白姒那模样,想都没想拿了三支定魂香。 她一边点香一边问道:“你们挖人祖坟了?咋弄成这样?” “我是那样的人吗?明显是比挖人祖坟更严重的事。”温玉抬手搭脉,白姒的脉象紊乱,似乎下一秒就有经脉爆裂的风险。 他倒是有法子解决,但眼下白姒昏迷不醒,他就只有三成把握。 “我们来吧。” 青婆和管若虚凭空出现在楼记,青婆给了管若虚一个眼神,后者上前唤出山之精,以两指点在白姒眉心,将一缕若有若无的淡绿色灵气引了出来,顺势渡进了山之精中。 “我先去安顿老槐树的树魂。”管若虚做完一切,收了山之精转身出门。 “她刚经历命劫本就虚弱,还强行把树魂引入自己体内保护,要是换做普通人,此刻早就凉透了。” 青婆上前单手在白姒的脸前拂过,随后蹙眉,“她的灵丹回来了?” 温玉刚想说是,青婆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对,这只是空有轮廓,连一丝灵气都没有。” 温玉张开的嘴默默闭上了,青婆确实比千年前话更多了...... 将手掌收回,青婆随意以剑指虚空画了一道符,而后点在白姒丹田,只见白姒周身横冲直撞的灵气竟然乖乖地朝着她点下去的地方汇聚而去,不多会儿就凝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珠。 做完这一切,青婆好整以暇地看向温玉,“你全都想起来了?” “嗯。”温玉点头。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青婆问道。 “我想回去,洪荒一定出了什么事。” 在白姒命劫的天雷落下之后,温玉脑子了所有的记忆终于完全连贯起来,他记起自己出自洪荒神族,也记起他阿娘是青丘之国涂山九尾狐苏兮,阿爹是东皇分身之一的温言。 但实际上这两人可都是创世青莲再次孕育而生。 所以他生来就注定不平凡,和很多神族不同,他的神魂和神躯曾一度分离,成了两个人,他作为凡人温玉在世间流转千年,而温决则在洪荒陪伴双亲。 可这一切在几百年前全都改变了,温决和他强行融合到了一起,而后洪荒那位天帝帝俊下令,所有凡世的神族尽数回归洪荒,无论是不是罪神,无一例外都要回去。 从那之后洪荒就彻底失去了联系,温玉最后的记忆只看见他阿娘含泪看着他,将他一缕神识抽离投入轮回,而真身则放进了一幅画卷中。 白姒便是那幅画的画灵。 青婆没有说话,她不是神族,没有去过洪荒,不过那场劫难到来之前,她是知道洪荒和凡间的天宫隐匿的真相的。 神族与神仙也遇到了自己的劫难。 “想要回去很简单,重塑她的灵丹,只要画灵恢复,就能解开你真身的封印。” 这是唯一的办法。 白姒在一阵沉默中幽幽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急着灭香的楼之遥。 “你醒了?感觉咋样?”楼之遥一边问一边朝温玉和青婆招手。 白姒没有说话,只盯着走近的温玉看,良久才开口,“我知道你是谁了,一个很美的女人让我守护你,我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 “你就记起了这些?”青婆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温玉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啊,你加油。” 温玉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憋出一个问题来,“你还记得自己的灵丹是怎么没的吗?” 白姒下意识想去摸一摸丹田,却发现一边的胳膊压根抬不起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受伤的事,“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她这什么情况?”楼之遥看向青婆。 “应该是灵丹碎裂的同时带走了所有记忆。”也不知道画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需要用这么极端的手段。 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都知道碎裂灵丹是怎样的痛苦,即便是青婆自己,也不是有把握能忍受得住。 白姒则更多是茫然,她定定的看着几人,片刻后在周身一阵暖流拂过后重又陷入了沉睡。 温玉看着她睡着的脸,这张脸不算多漂亮,却比初见时让人安心了许多,也许是受到记忆影响增加了滤镜,总之他竟然开始觉得白姒值得信赖了。 “我会想办法重塑她的灵丹。” 青婆对温玉的话不置可否,“那你可得小心了。” 温玉没有说话,他清楚青婆的意思,一切还没开始之前白姒已经麻烦缠身,也许那些麻烦和她当初碎裂灵丹有关。 “那什么,你们要不要先看看她?”楼之遥指了指白姒渗出血的耳朵,有点心惊的问道。 “死不了,受了天雷只是流点血,怕什么。” 青婆扫了一眼,嘴上说着最无所谓的话,手上却还是轻轻一拂,“她得休息一阵,命劫已过,树魂的约定也已经完成,倒是也不着急好起来。” 话是这么说,白姒还是被送去了鬼市西北角的老廖医馆,医馆里头发花白的老廖只看了一眼,抬手用毛笔写了一张方子,“去抓药,知道咋煎吧,喝完还能跟上回家过个完整年。” 第26章 亓六来了 药是腊月二十九中午喝下去的,人是下午四点半醒的。 白姒躺在小旅馆的床上看着鬼市街道挂上了灯笼,长长松了一口气。 “确定今晚就回家?”楼之遥端了一碗面条给白姒,她长时间没吃饭,肯定饿了。 “嗯,我准备好了东西,打算除夕在家包饺子。” 白姒接过面碗,面汤清亮,面条整齐,上头还盖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旁边是几根翠绿的青菜,竟然是她最喜欢的清汤面。 “包饺子啊,那......那我能去吗?” 楼之遥极力隐藏自己的期待,大过年的上门打扰不是很礼貌,但她一个人过年确实很没意思,何况白姒还要包饺子,她真的很想吃。 白姒挑了面条还没送进嘴里,闻言看向楼之遥,末了笑着点头,“反正我家就我一个人,你要愿意就来和我一起过年呗。” “求之不得。”楼之遥很高兴,“那温玉呢?他也一个人,要不......” “行啊。”白姒不会拒绝,尽管她还没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守护温玉,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一伙的。 于是年三十原本打算只包一盒饺子的白姒硬生生弄了三盒,倒不是楼之遥和温玉多能吃,而是除了他俩外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还有吗?我再来一碗呗。” 亓六端着吃空了的碗往厨房去,一点不见外。 刚给自己爸妈、奶奶和师父的遗像前供奉了饺子的白姒忙说还有,手上却赶紧给自己先盛了一碗。 笑话,一共就那么多,亓六自己吃了一大半,照这吃法,她能分到几个都算多的。 但她的饭量是二十个呀。 “剩下的你看着盛啊,就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白姒端着自己的碗往外走,稳稳当当坐到了餐桌前。 亓六看着锅里稀稀拉拉飘着的七八个饺子,心想再怎么说也是聊胜于无嘛。 结果他手还没抬起来,温玉不知啥时候进来了,拿了勺子说喝点饺子汤,两勺子下去,饺子又少了三四个。 最后端着三个饺子坐回位置的亓六深深叹了口气,“我大老远回来看你们,你们就这么对我?” “大哥,第四碗了,知足吧。”楼之遥喝下最后一口汤,这是奶奶去世后她吃到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饺子了,可惜摊上了亓六这个大胃王,不然她还能再多吃几个。 “行行行,我咋说也吃了个七七八八饱,知足。”亓六说话间三个饺子都下了肚,随后一擦嘴,表情变得格外严肃,“咱们说说正事。” 白姒一半饺子咬在嘴里,心想这么突然的吗? 温玉没给反应,继续埋头小口小口喝着热汤,一碗饺子一碗汤,就是得劲。 亓六沉吟了片刻,“我爹八岁学道,到他病死床前,能称得上秘密的就只有一件事。” 他看着白姒缓缓说道:“将一个不是本地的女妖封进了唐代乐伎人偶里,不仅如此,这人偶后来不知去向,几乎成了他的心病。” “你他大爷的,竟然是你们家!” 白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椅子被往后踢出去老远,发出刺耳的声响。 亓六吓了一跳,不知道白姒为啥突然这么大反应,但直觉跟他刚才那话有关系。 “先前跟你说的那件事还记得吗?”温玉放下碗,淡淡地看着亓六。 亓六点头,“记得啊,不就是老杨头和那什么邪祟的事吗?” “嗯,邪祟最初就躲在陶泥人偶里,而在那之前,人偶里藏过一个女妖,被人想方设法送到了她身边,促使她命劫发动,她的家人为了让她活下去,先后填进去三条人命。” 温玉的话就跟重锤一般,一下一下砸在亓六的脑瓜子上,砸得他脑子嗡嗡的。 “所以你那命劫是?”亓六亲身感受过白姒那命劫的恐怖程度,要真是他家老头子给弄的,那他现在就以死谢罪得了。 “命劫很早就有,但我现在怀疑就是人偶给弄的。” 白姒还是很气,但脑子很清醒,这件事如果不是亓师故意的,确实也怨不到人家头上。 亓六脑子转得快,“那人偶你啥时候得到的?” “五年多前。” “那你这怪不到我头上,老头子那人偶民国的时候就丢了。” “源头是不是你家?你就说是不是你家?” “那......那倒是......” “能说正事不?”楼之遥默默提了句意见,她想知道更详细的过程。 亓六瞄了一眼白姒,见她拉了椅子坐下,心里松了口气,“事情经过有点复杂,我长话短说。” 亓六的长话短说开头就给三人给硬控住了,因为他开头说的是亓师十八岁归家...... 那年亓师学成回村,家里父母早就过世,弟弟妹妹靠着村里的百家饭活了下来,也仅仅只是活下来。 但在那个年代,能活就已经是上天眷顾。 亓师回家的第一年并没有啥收入,大多数人都是观望,不信一个年纪轻轻的先生能有啥真本事。 直到有个姓常的外乡人找到了亓师,说是经他师父介绍,这才千里迢迢前来求助。 “那姓常的不是个好东西,就是他让我爹去西安封印的女妖,我爹那时候年轻啊,没有多想,等到事情完成后才发觉不对,那女妖根本不是自己到的西安,而是那姓常的想要借助女妖的力量给强行召唤过去的,结果姓常的自己能力不济,竟然被没有意识尚未苏醒的女妖给差点反杀。” 亓六叹了口气,“我爹年轻气盛,知道自己被骗,气不过把封印女妖的人偶偷了出来,却也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亓师带着人偶回到村子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村里的人被吊死了在村外不远处的树林里,每个人都是满身的伤。 亓师找到弟弟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喃喃地喊着救命,身上还挂着一张白布条,上面用血写着要救那些孩子,就乖乖听话。 “那是民国二十年八月,1931年初秋。” 第27章 追根溯源 亓六的话突然就沉重了起来,白姒是知道1931年的,日本关东军制造了柳条湖事件,以此为借口发动了九一八事变,也正式开启了国内的抗日战争。 “其实你们刚找上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件事,但私心觉得不会是我爹干的,我爹做不出那种害人的事来。” 所以他很快就把那点想法抛诸脑后,直到刚才白姒动了那么大火气,他才意识到事情并不会那么巧合。 “从东北回来我就回家翻找了我爹的遗物,我能肯定的是你手里的人偶真不是我爹故意送去的,那人偶很早之前就丢了。” 亓六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几张泛黄的纸,纸张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字符。 “这是老头子自己发明的一种密文,里头记载了当年他入村到离开后发生的一切。” 亓六深深叹了口气,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把纸上的内容娓娓道来。 亓师离开村子是一个人走的,在他看见布条上内容的同时,引线燃烧的声音也已经到了他弟弟脖子上,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亓师眼睁睁看着炸弹把他弟弟炸成了数块,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 他独自一人一边哭一边将村里三十多户近百人原地埋葬,然后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姓常的给他留的第一个地址是洛阳,亓师第一次到这个在历史上璀璨无比的城市,他有些失望,这里和许多地方一样,看起来破旧,完全没有师父说的都城的模样。 亓师宿在城北一座土地庙里,当天夜里遇到了一对从别处逃难来的母女,他们聊了不少,那对母女已经找到了亲戚,明天就出城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亓师是在一阵嘈杂中醒过来的,他立刻警觉,伸手去拽自己的背包,发现里面的人偶不见了。 原来夜里遇见的那对母女根本不是逃难的,而是拍花子,附近村里的人发现孩子不见了,这才一路着急忙慌地找到了土地庙里,吵醒了被下了迷香的亓师。 “从那之后人偶就彻底失去了踪迹,我爹试着用很多方法去找,都没能找到,这也是他最终决定留在洛阳定居的原因之一。” 亓六说道:“从那之后姓常地没再联系我爹,直到1932年除夕,我爹收到了一封信,信中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几个孩子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我仔细看过,那个位置就是白狐最后带我们进入洞穴的地方。” 他说着从纸张中抽出了一张斑驳了的照片,依稀可见满脸惊恐的孩子和一座轮廓清晰的山。 “那天夜里那么黑,我还在心里吐槽过你能记到什么玩意儿,没想到你真能记住。”白姒看着那张照片,她是一点没看出来是同一个地方,亓六却似乎十分肯定。 “我就这点能耐。”亓六把照片放下,“现在能解释我们为什么在洞穴里能看到我爹的石像,他确实去过那里,白狐没有说谎。” 亓六把一张纸放到跟前,“姓常的以孩子威胁,让我爹在洞穴里设下阵法,逼着他从鬼市带走了树魂来当作阵眼,但白狐那事儿这上面没写,以我对老头子的了解,这应该是他留了一手。” 白姒回想一切,确实太过巧合,冥冥之中好像早就有人安排好了似的,一环扣一环,置身之中又完全感觉不到被算计。 更让白姒觉得可怕的是,她竟然脑子里有个声音说亓师的留一手或许也是被算计的一环,但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察觉,都以为自己是聪明的那个。 “所以邪祟说的秘密就是这个?”楼之遥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些橘子,和温玉俩人已经吃了好几个。 白姒眼巴巴看着,摇头说应该不是,她觉得应该还有更深的意思,要只为了这个,不至于连杀那么多人。 “姓常的可能才是重点。”温玉好心地给白姒分了一个橘子,他刚才剥开尝了一个,有点酸...... 亓六就主动得多,完全奉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能吧,按照我爹这上面的记载,那姓常的即便能活,现在也有一百一二十岁了吧,还能搞出这么多事儿?” “他要是个人那不一定,要不是个人,那就也不一定。” 楼之遥话说得很艺术,仨人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 姓常的是个人,那不一定有那精力折腾,要他不是个人,那可就不一定不是他了。 亓六对着楼之遥竖起了大拇指,“论说话艺术还得是你。” 顿了顿又道:“目前看确实姓常的身上更多秘密,说不定你那命劫也是他弄的。” 最后这一句落到了白姒身上,她正琢磨着事情的起源到底在哪儿,刚想到了之前迷迷糊糊听到的灵丹破碎上,就被亓六的话给吸引了。 “还真有可能。” 如果她并不是人,哪里来的凡人的命劫,如果原本没有命劫,那她所经历的又到底是什么? 在一阵沉默中,温言幽幽地说了句,“那个姓常的应该是个日本人,白狐说当年亓师走后,有人在洞穴中弄了石人,石台上的铭文是亓师的手笔,那个石人不是。” “啊,对对,看我都忘了,当时以为是活身替,结果石人突然变成了大蛇,我才这想起来那是东洋一种邪术,这么看来我爹被人摆了一道啊。” 亓六话音落下,白姒接着说道:“老槐树的树魂肯定也是那人给弄到石人手里的,这样就改变了阵法,招了不少枉死的怨魂吸取精气,而亓师的阵法最初的阵眼应该是石台一侧的那棵树,并不需要人的魂魄养阵。” “哎哟!”亓六这声咬牙切齿,“这些小鬼子真是招人恨,当年祸害咱们国家,到如今了还不消停!” 白姒抿唇,谁家往上数三代没有在那场战争中死过人,也怪不了老一辈提起小鬼子都恨得牙痒痒。 温玉一下子想到了第二世和白姒在雪地里的分别,声音低沉地说道:“可惜洞穴在天雷之下毁了,否则说不定真能追溯那阵法真正的用途。” 第28章 爱谁谁吧 除夕夜白姒睡了个好觉,梦里见到爸妈、奶奶和师父一起冲她挥手再见,他们很安心地笑着消失在了远处。 白姒想追上他们,一着急人就醒了。 她愣愣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起身拉开窗帘看向窗外,窗外阳光明媚,看得白姒一时间有些恍惚。 片刻后手机震动声拉回了她的神志,白姒拿起来一看,是二伯母打来的电话,她不用接都知道,是叫她去吃所谓的团圆饭的。 白姒客气地说了几句,答应了过去,那边才果断挂了电话。 又醒了会儿神,白姒随便洗簌完,挑了件舒服的衣服穿上,扎了个简单的丸子头出了门。 年初一吃团圆饭这个习惯听说是她家房子盖起来那年开始的,那时候爷爷还在,听了大儿子和二儿子撺掇,就让她爸这个孝子承包了团圆饭。 于是每年初一他们家都像是打仗,大伯、二伯、大姑、二姑和小姑几家一起过来,来了就直接坐下嗑瓜子闲聊,看着奶奶和妈妈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 那时候白姒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吃这个团圆饭?各自回家吃自己的不行吗? 她爸叹了口气,说这是爷爷坚持,让他们兄弟几个促进感情,省得老的不在了,他们兄弟几个就生疏了。 白姒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兄弟感情要因为一顿饭才能活络起来,那这兄弟情要来有啥用? 第二年她爸倒是拒绝了爷爷,结果老爷子亲自下厨,还是一大家子一起在她家吃了饭,事后一行人拍拍屁股走了,留了个烂摊子给奶奶和她妈打扫了一下午。 白姒一想到这个就一肚子火,幸好后来老爷子那俩好儿子给他气得不轻,否则年初一这磨人的活儿还得持续几年。 白姒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又恢复了这个习惯,是爷爷去世后,还是奶奶的哥哥留给她的老宅拆迁? 总之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费功夫,今天也一样。 白姒深吸一口气进了二伯家的大门,院子里被打扫得很干净,隐约能听到屋中大家的欢声笑语,似乎前不久遇害的大伯一家跟他们没关系一样。 “你们说她会来吗?” 白姒准备推屋门的手顿住了,鬼使神差地往后站了站,想听听他们准备说什么。 “为啥不来?肯定会来,她家就她一个人了,往后不得靠着点咱们这些亲戚。” “说的也是,你说她都害死了一家子,咋看着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谁知道呢,听说她会点邪术,来钱很快,市里那套房子就是这么挣来的。” “难怪,那干啥非得叫她过来?” “谁知道大人们咋想的,对了,我听我爸妈私下里说白强他们家就是打了她家宅子的主意才被灭门,我光想起来就觉得可怕,待会儿我不想跟她一桌吃饭。” “她家不光有宅基地和市区的房子,听说她爸妈当初意外赔了不少钱,还有奶奶那老宅拆迁的钱,绝对是你们想不到的一个天文数字。” 屋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从最初对白姒的诋毁,到重点完全放在了钱上,他们似乎都很想要,又忌惮白姒会的所谓邪术。 白姒站在屋门外,反倒更像是个局外人。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奶奶那些年郁郁寡欢,她应该是一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女儿的心思,他们突然的热络全都是为了几两碎银。 白姒默默转身离开,来时心里那点不好拒绝变成了爱谁谁。 也许亲情在他们知道大伯一家的打算却没提醒过一句,或是只惦记着奶奶的拆迁款开始就没了。 也许更早。 白姒没有回家,一个人慢悠悠地往村外小路上走,远远地看见从古城路上拐下来一辆车,红色的甲壳虫,她记得大学时有个室友就很喜欢,还说要在停产前攒钱买一辆,后来她妈给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甲壳虫开到了近前,白姒看清了驾驶座上坐着的人,忍不住眉毛都要挑到天上了。 “大哥,你这会不会骚包了点?” 停下车的亓六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懂什么,这是情怀。” 白姒无语,又听亓六说道:“咋?一个人这么失魂落魄地在外溜达,谁欺负你了?” “咋可能嘛,我就是无聊转转。”白姒伸手拍了拍车顶,“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那不废话,这村儿我就认识你。” 亓六说着一脚油门开走了,这路有点窄,掉头都得往前开到路口才能办到。 等白姒上了车,亓六还想卖关子,结果白姒硬是不接茬,倒是把亓六弄得坐立难安,“你就不问问我来找你干啥?这会儿准备带你去哪儿?” “你求我办事,我还得上赶着去问,那多掉价。” 亓六嘿了一声,无奈地发现确实是这么个事儿。 “行吧,还记得邵家屯那位不?打飞的来找你了,看样子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亓六简单说了一遍,大致意思是邵女士指名道姓非得见她,亓六套话没套出来,还搭进去一顿饭钱,这会儿人在他涧西的家里。 “刚才进村前那红绿灯底下我给温道长打了个电话,他人已经到了。”亓六嘴严,但仅限于大秘密,像这种小事儿他那嘴就是个漏子,谁扯了塞子就能听一脸。 “为啥温玉比我去得早?”白姒有点不解,东街和南村到涧西的距离差不多啊,他们才上路,温玉就到了? “这还用问,人家有缩地术啊。”亓六自觉很了解道家术法,温玉能眨眼就到,肯定用了手段,最简单的可不就是缩地术。 白姒哦了一声,心想现在鬼市里一张缩地符最短距离也得一千多块,从鼓楼东街到涧西也就半个小时车程,公交车也就两块钱,而他竟然用了一千多块,难怪楼之遥说温玉欠账多,这么浪费,欠账能不多嘛。 然后他们就在车流里堵了一个半小时,等到地方的时候,邵女士的第二顿饭都已经吃完了。 第29章 好大一脸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 亓六进门就干巴巴地解释了句,温玉默默给了他一杯水,白姒在一旁看着,咋感觉亓六比温玉这个客人还像客人呢? “不着急,我......”邵女士在看见白姒的第一眼就站了起来,她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上次见面匆忙,我都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姓邵,叫邵石岚,现在在哈尔滨工作......” 邵石岚说到一半哎呀了一声,拍了拍大腿,“这么说吧姑娘,我是受狐仙儿之托来找的你,它说你们走后小庙被毁了,布阵的也许不是亓师,可能另有其人。” 白姒和温玉面面相觑。 邵石岚明显有点焦急,“做了这个梦之后我们进山看过,小庙确实毁了,还在附近发现了两只狐狸的尸体,我心里害怕呀,连夜来的洛阳,你们说连狐仙儿都被杀了,那我们屯儿咋办?” “它还说别的了吗?”白姒没有安抚邵石岚,她更在意白狐既然察觉到了布阵的不是亓师,那是不是意味着它看到了什么? 邵石岚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别的?别的没说......” 顿了顿,她突然哎呀一声,“没说的,但有东西让我捎来。” 邵石岚忙不迭地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个塑料袋,想也没想递给了白姒。 白姒刚要去接,温玉先她一步拿到了手上。 塑料袋很轻,如果不是鼓鼓囊囊的一块,肯定要以为里面啥也没有。 打开袋子扑面而来一股腥臭,白姒捂着鼻子歪了歪头,这才定睛去看,里面竟然是一颗珠子。 “这啥玩意儿?咋镇臭呢?”亓六吸着鼻子,赶紧把窗户全给打开了。 “我不知道,我来就是应该就是这两件事,对,就这两件事。” 邵石岚确实有点魂不守舍,要不是这两件事太重要,她这精神状况,怕是都表达不清楚。 白姒见她情况不对,试探着问道:“邵家屯还发生了什么?你大老远过来,只是为了传话和送东西?” “我......”邵石岚踌躇的原地转了一圈,忽然朝着温玉跪了下去,“大师啊,求你救救我们屯儿,自打狐仙儿死后,屯儿里就出事了。” 邵家屯出的事邵石岚说不清,只简单说好些人病了,稀奇古怪的病,去了好几个医院都看不好,连十里八乡闻名的先生看了都直摇头。 白姒和亓六默契且乖巧地站在一旁看热闹,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温玉再去邵家屯走一趟,顺道还捎上了亓六,毕竟这事说到底跟他爹也有点关系。 拿着珠子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白姒感觉跟梦游一样,她大老远去一趟就为这? 话说这珠子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那腥臭味儿外,就跟普通的玻璃珠差不离。 白姒前脚到家坐下,后脚就有人敲了她家大门。 让她意外的是门外竟然站着二伯白红亮和大姑白翠芳。 “二伯、大姑,你们怎么来了?” 把人让进门,白姒倒了两杯水搁到两人跟前,这时候心里还想是不是今天她没去聚餐,所以这会儿来兴师问罪了? “姒啊,你今天是不是有事?我听村里人说你出门去了。” 白红亮不是听说,是正巧看见在村边小路上白姒上了一辆红色的小车。 “嗯。”白姒不想绕圈子,直白地询问,“来找我是有事?” 白红亮干笑着点点头看向妹妹,后者一副长辈样子开口说道:“我和你二伯确实有事找你,只不过这事儿和你一个小辈儿说,一时间不知道咋开口。” 白翠芳嗓门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大,现在年纪一上来,耳背,那嗓门就更上一层楼,白姒耳朵都有点被震到了。 “不知道咋开口,不如咱就别开口了?” 白姒笑得可温柔了,两兄妹一对视,白翠芳嬉皮笑脸地拍了拍白姒的手,“你这丫头,咋还跟长辈开起玩笑来了?” 像是真怕白姒不让他们说,白翠芳紧接着就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表妹今年不是刚考了驾照,姑想给她买辆车,但姑手头紧,所以想找你借点周转下。” 白姒一声哦拖得长长的,表妹今年才大一,确定这车是给她买的? 不过白姒没问,转头看向白红亮,“二伯也是买车?” “那倒不是,这不你表哥今年都三十了,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人姑娘要房,二伯想跟你借八十万买个房。” “二伯打算在哪儿买?”白姒很想笑,却还得忍着。 “就过去河那边就行。”白红亮一听有眉目,赶紧把自己的打算都说了,“到时候他们小两口住,买个一百来平差不多够。” “我记得那边房价便宜,七千多一平对吧,二伯是打算自己一分不出,全找我借吗?” 白红亮脸上的笑淡了淡,“姒啊,你这话说的,二伯年纪大,前头你爸盖房子我把攒的钱都给他了,后来身体不行,一直也没啥收入,实在是手头紧。” “哦,这样啊,咝,我记得我爸一年之内就把钱还给你了,还多给了不少。 再说了表哥今年不是拿了五万多的奖金,咋能没钱呢?” 这事儿二伯母逢人就说,早就在村里传来了,她是不想知道都不行。 “那大姑......” 白翠芳不傻,看出白姒不大情愿给钱,但她要的少,说不定有希望。 “表妹好不容易考了驾照,得支持,大姑打算给表妹买多钱的车?”白姒继续笑,乖巧又懂事的那种。 “不多,三十万够了。” 白姒又哦了一声,同样拖得长长的。 白红亮和白翠芳对视一眼,心说这孩子不直接拒接,也不说给,到底是啥意思? 两人拿了水喝上一口,还在绞尽脑汁怎么把话说下去,怎么把钱给借出来,那边白姒却已经起身去厨房拿了两只碗,分别摆在两人跟前。 “借钱也不是不行,但得按照我的方法来,二伯、大姑,你们没意见吧。” 白姒重新坐下,把手机放到了口袋里。 “自然。” “自然。” 两人异口同声,眼睛里的光几乎要与太阳比肩。 第30章 借个嘚儿 白姒咧嘴笑开,“亲兄弟明算账,这话是当初二伯对我爸说的,你们同胞亲兄弟都这样,那你们长辈和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是不是也得清清楚楚?” 白红亮点头,“那你想咋清楚?是写欠条还是咋的?” 白翠芳一听写欠条,立刻伸手拽了白红亮一下,“二哥你这话说的,姒可不是那个意思,咱们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那么见外干啥。” “不见外,就是想二伯和大姑写个欠条。” 白姒笑得人畜无害,白红亮和白翠芳却突然觉得后脊梁发凉,一瞬间好像被惦记的那个人不是白姒,而是他们一样。 “咋写?”白红亮咬了咬牙,只要能把钱拿到手,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白姒指了指他们面前的碗,“二伯、大姑,你们也知道我是修道的,写的欠条肯定和一般人不同,得需要你们一点指尖血,我和了朱砂一起写道符,这就是咱们的欠条了。” 白红亮和白翠芳面面相觑,白翠芳问道:“啥意思?一张符咋就是欠条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符,立约人如果到时候欠钱不还,那她一家子都得倒霉的,不过我相信二伯和大姑不会是这种小人,肯定能按时还钱。” 白姒一脸信任,还贴心地问他们打算多久还。 白翠芳登时跳了起来,指着白姒的鼻子就骂,“你这小丫头这么毒啊,外头说你会邪术我还不信,现在算是亲眼看到了,不就是借你点钱,用得着这么防人吗?” “是啊,你这......你这也太狠了......” 白红亮这会儿看见那碗都有点怵。 “不是说好了亲兄弟明算账,再说了,说个时间只要还了钱就不会有任何影响,二伯和大姑怕啥?”白姒的脸色渐渐变了,“还是说二位今天来借钱就没打算还?” 白红亮和白翠芳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他们确实是这个打算。 老五夫妻俩走了,老太太也走了,手里的东西都留给了白姒这小丫头,还早早就防着他们,全都是赠予和遗嘱,他们就是打官司都捞不到一点好处。 “一百一十万,你们还真是敢开口。” 白姒深吸一口气,脸上已经没了笑,“你们今天要还借,那就按照我说的法子写欠条,要是不借,那我就不留二位了。” “你个小杂种!要不是看在你爹的份儿上,我大嘴巴子抽你信不?”白翠芳拿起碗直接摔了,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白姒也不生气,嘴角一勾,抬手虚空一转,地上的碎碗转眼间重归完整。 这一手把白红亮和白翠芳吓得不轻,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跑,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还找我借钱,我借个嘚儿啊!” 白姒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看了看,这才心情极好的锁门睡觉。 这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初五见到亓六。 “啊?这么不要脸?那我知道外头你那些闲话咋来的了。” 亓六进门就告诉白姒村里都在说她闲话,他这个老大人进来还被指指点点了好一会儿。 “是吧,我也知道了。” 白姒一点没放在心上,毕竟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那你打算忍忍?”亓六和白姒认识时间不长,不过觉得这小姑娘不是表面这样好说话的主儿,而且看她这态度,八成是早就想好招儿了吧。 白姒嘿嘿傻笑着拿了外套,“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到村边小路等我,办完了事咱们再去鬼市。” 亓六疑惑,却还是按照白姒说的办。 结果不到十分钟,从广播里飘出来的声音就把亓六给震撼住了。 不出意外,各家各户吃饭的都开始端着碗出门听热闹。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一点都得罪不起。”亓六啧啧两声,冷不丁车门被拉开,白姒弯腰钻进车里,催着他赶紧开车,不然要被狗咬了。 亓六这才发现后头有人正骂骂咧咧地朝这边来,吓得他赶紧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等到了东街,亓六都没缓过神儿,“你是早就算好了等我来才去放的录音?” 他今天到南村那闲话传得正起劲儿,可见不是第一天了,白姒愣是一点动静都没,偏巧赶到今天才发作,他是不是被算计了? “哪能啊,我咋知道你今天来找我。”白姒眼珠一转,真话不好听,可不能说。 “也是。”亓六咝了一声,“哎,不对呀,不是你叫我来接你去鬼市的吗?” 白姒嘿嘿笑的很傻,看的亓六直摇头。 到鼓楼东街正好十点半,白姒拿了银杏叶往里走,亓六也跟着往里。 “你有凭证?”白姒上下打量亓六,前阵子不是还抱怨说没去过鬼市吗?咋现在能进了? 亓六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片银杏叶来,叶子看上去比她的颜色要深,“我没钱买,但翻我爹遗物的时候在一本书里找到了,我问过温道长,这可是无限制的那种。” “倒是忘了,要没凭证,亓师也进不去鬼市带走树魂。” 白姒这话亓六没法接,只能含糊地笑了笑。 相较于过年的年味,鬼市比外面要足得多,街道的装扮就不说了,每晚还有大戏可看,都是些外面看不到的曲目。 要不是想解决家里那些觊觎她家产的好亲戚们,白姒铁定每天都往这里跑。 “阿姒,这边。” 楼之遥远远看见白姒就开始招手,早上发去的信息,这会儿终于看见人了。 “楼姐,咋样了?” 一大早说树魂有了动静,管若虚亲自用山之精护航,这会儿估摸着该苏醒了吧。 “已经醒了,就是还很虚弱。”楼之遥一边领着他们往老槐树前走,一边问道:“让你带的珠子带了吗?阿若说可能有用。” “带了。”白姒拍了拍自己的背包,从前出门都是大口袋装一切,最近她那些荡灰的包才终于有了机会重见天日。 “那珠子到底有啥秘密,还非得带过来。”亓六见过珠子,真的除了腥臭没别的印象。 楼之遥扫了同样疑惑的两人,神秘地说道:“想知道吗?我也想知道。” 两人:“......” 第31章 局中之局 鬼市正中的槐树下一片区域被结界直接圈了起来,结界外热热闹闹不受影响,结界内安安静静,竟然还有点温馨。 白姒踏进结界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她甚至忍不住看了一圈,确定她没走错地方。 老槐树看见白姒就跪了下去,也不管白姒是什么反应,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多谢救命之恩,老朽能顺利活下来,全仰仗姑娘善心。” 一句话把闪身到一旁的白姒给弄愣了,她直觉自己这个天雷劈的有内幕。 “那什么,老爷子能展开说说不?” 白姒试探着问,也做好了听长篇大溜的准备。 然而老槐树是懂年轻人的,复杂的事情说的却没那么复杂。 “做阵眼是老朽自愿的。” 老槐树告诉众人,亓师当年算出他会有死劫,唯一的生机极其冒险。 此外亓师另起过一卦,不问自己问别人,问的就是那姓常的男人。 卦象显示此不为人,且阴债缠身,是为大患。 也正是这一卦,让亓师下定了决心绝不与此人为伍,这才有了进鬼市求老槐树相助一事。 “亓师将他的遭遇据实已告,我们两人便达成了协议,算是互帮互助,只可惜,终究为他人做了嫁衣。” 老槐树说邵家屯的阵法起初是那棵树,表面上看是吸取人的精气,但其实那精气都是一只狐仙儿的,而狐仙儿因受人供奉,短时间内并不会危及性命。 但后来有人发现了不对,想将阵眼移动,却斗不过有千年道行的老槐树。 直到几年后,阵法中突然涌入大量阴魂,将老槐树直接冲击得修为减半。 “那是老朽从未遇见过的,数量之多甚至数以万计。”老槐树想到此就忍不住皱眉,他心知外间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哪里会在一夜之间死个上万人? “是战争爆发。”亓六叹了口气,他没出生在那场战争里,但他爹亲口跟他讲过,事实远比书本上描述的要残忍得多。 “难怪。”老槐树摇头,继续往下说:“老朽受伤,又为渡化那些亡魂,就在阵法中沉睡了一段时间,但当老朽醒来,阵法已经大变,老朽本想着慢慢将阵法重新扭转,却在不久后又有无数亡魂涌入树魂所化的晶石中,老朽不得已再次渡魂,早就筋疲力尽。 后来阵法中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在石台上放了一颗蛋,那蛋落地破壳,就是后来你们所见的大蛇。 老朽此时已经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大蛇幻化成了亓师的模样将晶石捧在怀中,一瞬间阵法中狂风大作,从四面八方不断涌入阴魂,老朽心知要糟,遂用了全部灵力和那石人抗衡,这才勉强阻住了它疯狂吸食阴魂为己所用。 此后几十年,老朽五感渐失,直到感受到山之精召唤那次,老朽才有那么片刻清醒。” 老槐树庆幸,它等到了这个生机,“亓师布局本周到,奈何......唉......” “亓师应该算到了后来,否则我们也不会在今日还能在鬼市畅谈。” 白姒深深看了眼老槐树,后者不是个蠢的,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年亓师早就预知到会有人动手脚。 亓六的脑子速度慢了点,但也很快明白,“难怪大老远找我一个名不仅经传的神棍去解围,原来是我爹留下的伏笔。” 他咝了一声,“那百日咒不会也是我爹留的吧,有点阴损了啊。” 白姒翻了个白眼,“大哥,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是说亓师早就算到阵法会遭人改动,老槐树也不会任由那些阴魂被吞噬,这才是让老槐树做为阵眼的真正意图。” 至于后来那些,大概真的只是阴差阳错吧。 “嗨,我就说嘛,我爹不至于。” 亓六尴尬地笑了笑。 白姒嘴角扯了一下算是回应,余光看见楼之遥一直在低头打字,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还有一事我想姑娘你也感觉到了。”老槐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身上命劫怕不是自然而成,你原身非凡躯,本不该有此等命劫才对。” “我猜到了,但一直不敢确定。”白姒笑了笑,左右命劫已破,她不再受制于天。 顿了顿,白姒问道:“只是当初去洞穴中的是什么人?你看清了吗?” 老槐树点头之后又摇头,“将蛇蛋放到石台上的是亓师,但他并非本人,他的气息不对,至于另外一个,老朽只能感觉到是个寻常凡人,并无甚特别。” “肯定是那小鬼子和他的狗腿子,还他娘的幻化成我爹的模样,真恶心人!” 亓六啐了一口,愤愤然的诅咒那俩人不得好死。 这次白姒觉得他说的对,跟着重重点了点头。 “别点了,看看这个。” 一直低头扣手机的楼之遥突然把手机面向他们。 “咦,啥玩意儿,这么恶心。”亓六嫌弃地别过头去,忽又凑近了看,“这咋看着这么眼熟呢?” “邵老太爷,咋不眼熟。” 白姒扫了一眼,恶心确实有点恶心,死了那么久的人,这会儿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状态。 “哎呀,不是让你们看照片,是看温玉发来的消息。”楼之遥不满地用手指头点了点照片下的一段信息,示意他们再好好看看。 信息说的是温玉再去邵家屯的发现,原来当年亓师的布置之所以会被发觉,是因为亓师留下供奉狐仙的人叛变了,将狐仙一事告诉了姓常的。 而那个背叛了狐仙的人就是前阵子死了的邵老太爷。 “所以他们早就跟小鬼子沆瀣一气了?”亓六气的那叫一个牙痒痒,“早知道这样,还帮他们解什么百日咒。” “别人我不敢肯定,邵女士应该并不知情,何况你没看见吗,温玉不是说邵老太爷死后被人弄成了活尸,邵家屯这次遭难就是因为尸毒。” “那也是报应!” 亓六依旧不消气。 白姒抿唇,心里认同,嘴上却问了别的,“温道长说陶泥人偶的事另有隐情是什么?” 她看到的信息没有仔细说这件事,楼之遥给的又是她和温玉聊天的界面,白姒也不好动手去翻。 第32章 捏碎灵珠 白姒的问题楼之遥回答不了,温玉并没有细说这件事。 “他这两天就回来了,你到时候直接问他吧。” 楼之遥说着环顾四周,“阿若咋还没来?不是说会准时的吗。” “谁说我没来,我不来这结界自己立起来的?”管若虚自虚空中缓缓现身,手里提着两杯奶茶,一杯递给楼之遥,一杯递给白姒。 亓六刚才还在生气,见了奶茶眼睛一亮,最后发现没自己的,心里就更气了。 可他敢怒不敢言,这位管若虚是什么来头他爹早就说过,整个洛阳城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竹妖管若虚和大妖青婆了。 但他挺好奇青婆到底是什么妖,好像从来没人说起过。 “谢谢。”白姒很惊喜地接过奶茶,在管若虚淡淡的笑里后知后觉地把珠子拿出来递了过去。 管若虚拿着珠子蹙眉看了眼,“这就是温玉说的万灵珠?” “啥玩意儿?”楼之遥一口奶茶差点把自己呛住,她当年因机缘见过温玉的阿娘苏兮,自然也从苏兮口中听到过关于万灵珠的事。 当时她还在想那姓智的真是机智的一批。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有幸见到真的万灵珠。 白姒神色不明,她在想温玉是什么时候知道这珠子是万灵珠的?是刚见到就知道了吗?那为什么不说呢? “你见过?”管若虚拿着珠子转了转,微微蹙眉,这味道真是太难闻了。 楼之遥摇头,“听说过,温玉他娘的东西,你懂的。” 管若虚抿唇,亓六和白姒则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楼之遥一看他俩就知道他们想什么,摆摆手道:“那是另一个故事,以后有机会再跟你们讲。” 说完扭头看向管若虚,“我所知道的万灵珠绝对不是这个样子,这个是假的吧。” 管若虚摇头,“温玉没说,只让我把珠子打碎了看看。” “他想找到珠子的主人?” 虽然管若虚话是那么说,白姒心里还是觉得温玉的目的根本不是珠子本身。 如楼之遥所说,连她一个听说过万灵珠的人都一眼看出这是假的,温玉怎么会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管若虚好整以暇地看着白姒。 “狐仙千里迢迢不会送个一无是处的假珠子过来,我猜姓常得费那么大劲儿改动阵法,说不定就是为了炼制这颗珠子,那你说这珠子对他重要不?” 亓六和楼之遥齐齐点头,白姒继续说下去,“既然重要,姓常的会一点后手都不留吗?” 管若虚似笑非笑,“所以你觉得珠子一旦碎了,一定会惊动那人,也许这珠子里还会有东西带我们找到那人?” “试试就知道了。” 白姒并不完全确定,但很确定温玉的想法。 管若虚没再多说,抬手结印,不过片刻便有无数灵气凝聚成了一只大手,随后朝着那珠子轻轻一捏。 起初珠子纹丝不动,管若虚挑眉,又稍稍用了点力气,珠子立刻便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转瞬间碎成了无数块。 珠子落地,阵阵腥臭更浓,连老槐树都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七八步。 白姒觉得他腿脚利索,可看不出才遭了大劫。 但又想到自己,自己也没啥刚遭劫的苦逼样儿。 结界里很快被腥臭覆盖,片刻后一缕若有如无的黑气凝聚,迅速朝着结界外遁去。 白姒想去追,转身的瞬间一道青光已经飞了出去,速度一点不亚于那道黑气。 “我去。” 管若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再看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白姒在鬼市中这一等就等了两天,管若虚没等回来,倒是把温玉给等回来了。 楼之遥很热情地请他们到小饭馆的包间里围了个火锅,白姒一筷子肉还没夹到嘴里,温玉就开口说起在邵家屯发生的事。 起初他肯答应过去就是有所怀疑,谁知道去的头一天晚上就被成了活尸的邵老太爷给引进了山。 当时那老东西还想下死手,结果根本不是温玉的对手,被温玉三下五除二困在了阵中。 “我使了点手段,邵老太爷才肯说当年的事。” 温玉一口肉进到嘴里,吃得格外香。 白姒觉得他那点手段一定让人很难忘,不然一个神志不及活人三分之二的活尸,咋就能扭过那根筋说实话?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楼之遥和亓六碰了杯啤酒,抽空问了句。 “姓常的那个人在这边的名字叫常嗣,最早的记录是当年伪满洲国的一个顾问,但在那之前,常嗣根本查无此人。” 温玉顿了顿,白姒以为他在想说词,结果他只是在考虑要不要吃虾滑。 “那邵老太爷是怎么跟常嗣搭上关系的?”白姒觉得奇怪,她闲来无事问过亓六,亓师当年也不过见过常嗣两次,且两次都不是在邵家屯。 “常嗣找的他,连试探都没有,他就把亓师所做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温玉说邵老太爷知道的并不全面,但那常嗣不是蠢人,只去了一次洞穴就知道自己被耍,随后动手改了阵法。 “他到底什么目的?杀我?还是......”白姒停了筷子认真看着温玉。 “他的目的是炼制万灵珠,我们的出现可能真的只是意外。”温玉说着微微蹙眉,常嗣其人他并没有见过,但从亓师和邵老太爷等人的事中不难看出,这个人工于心计,绝非等闲之辈。 “是意外吗?”白姒喃喃自问,末了不忘来筷子涮羊肉,今天的羊肉没膻味儿,确实好吃。 温玉没说话,楼之遥得空问道:“一个不是人的东西,能炼成万灵珠?我记得你阿娘说那东西很难形成,也不是那种乌七八糟的样儿啊。” 魄兮归来不可渡,万灵亡魂过九幽。 楼之遥清楚地记得苏兮说那是非常难忘的场面,而这样的场面因为那姓智的,苏兮干了千余年之久。 温玉摇头,“不能,万灵珠是洛阳地心蕴养而成,是千万保家卫国的无名将士的亡灵得以回归故里的媒介,别说是常嗣,就是我阿娘也左右不了。” 楼之遥哦了一声,心想难怪苏兮每次提起姓智的就牙痒痒,却还是次次取了万灵珠前往边陲。 她还以为苏兮是怜悯苍生,却原来真就只是因果不可解而已。 第33章 是啥目的 白姒和亓六听的云里雾里,白姒恢复的记忆里没有关于温玉的身世,她就只知道自己要守护他而已,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倒是听他们说起温玉是神族后裔,但神族真的曾存在过吗? “那什么万灵珠,为什么非得是洛阳地心?” 亓六吃的一嘴油,凑到楼之遥跟前问到。 楼之遥耸耸肩,指了指温玉,“问他,我就知道个大概。” 温玉看了眼亓六,见他旁边白姒也一脸好奇,清了清嗓子说道:“中原之中的洛阳地气最为浓郁,古时候又有不少帝王之气镇守,再加上千万年日月精华凝聚而成的地心泉眼,这里能孕育出天材地宝就不足为奇了。” 亓六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懂了,天下之始,始于中原,华夏之根就扎在这里,这里确实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如果万灵珠只是渡魂的媒介,那常嗣为什么要炼制这么一颗珠子?”白姒更加不解了,费劲巴拉的就为了渡魂?那还不如找个道行高深的得道高人摆个法阵来得省事。 “万灵珠可容纳千万亡魂,常嗣的目的只怕是想要我华夏术之一门到此为止。” 白姒的问题温玉想过,结合当时的大环境,这常嗣八成是要用千万亡魂屠戮道门。 “这么阴毒?”亓六惊住了,即便当年常嗣没得逞,但现在想来都是后怕。 楼之遥表示赞同,“这东西在洞穴里那么久,要不是你们无意中发现,还不知道要存在多久,你们说他那心思是不是从来没消停过?” 白姒没说话,小时候奶奶跟她讲过,她之所以只剩了一下大哥,是因为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被小鬼子打死了,她见过他们的残忍和狡诈,即便败走,他们也丝毫不掩饰卷土重来的野心。 所以说什么消停,谁信? 温玉则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了自己的看法。 “从高宗龙朔三年的白江口之战开始,到后来大明倭寇扰边,再到近代的抗日战争,那次咱们衰弱了,他们就闻着味道过来,他们不是死心放弃,只是没有机会。” 他们见识过这片土地的强盛和繁荣,眼红这里的物产丰饶,更幻想自己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有些欲望一旦开始,只会扎根疯长,除非彻底摧毁,否则不会有停歇的时候。 “还好珠子毁了。”亓六点头。 “还有一件事。”温玉说道。 白姒下意识看向他,见他也看着自己,心知这件事八成跟她有关系。 “那个人偶里的邪祟是邵老太爷,我看过狐仙儿的尸体,和老杨头的死法一样。” “啊?” 温玉一句话把白姒说得五官飞起,人偶里那玩意儿长发飘飘的,哪里跟邵老太爷有半分相似? 像是知道她怎么想的,温玉补充道:“几年前常嗣找到人偶,就用邵老太爷的头发控制了女妖,女妖死后被老杨头捡到了那根头发,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白姒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她坐直了身体问道:“所以老杨头真正的死因并不是邪祟为了疗伤,而是他在女妖的溯源中可能看见过常嗣和邵老太爷?” “现在没法确定了,不过这个原因比起疗伤更有可能。”温玉顿了顿又道:“至于你大伯一家,邪祟应当没有说谎。” “不,白嵘应该见过常嗣,那个陶泥人偶是常嗣让她带我去买的。” 白姒一想到白嵘就忍不住唏嘘,她固然可恨,但也可怜。 那么有上进心的一个人,却偏偏一家子重男轻女,大学不让她上,工作觉得多余,在他们心里,只有白嵘嫁人换了钱给白强才是最大的用处。 “咝,奇怪啊,你有啥特别的?他为啥非得针对你?”亓六上下打量一眼白姒,“因为你不是人?” 白姒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的埋头吃肉,他喵的这话听着咋像骂人?可她郁闷的发现还反驳不了。 温玉默默的喝了口海碧,他也想知道,常嗣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白姒的灵丹?还是他? 垂下眼皮,温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阿娘说过郁离姨在凡间的遭遇,那时那妖道不就是觊觎她的神躯? 常嗣会不会也是这样? 如果此时青婆在,一定会拍拍温玉的肩膀说一句孺子可教,可惜她不在。 “虽然不知道真正原因,但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楼之遥拿起豆奶,“来,碰一个呗。” 白姒这才抬头,碰完把剩下那点水蜜桃味儿的海碧一饮而尽。 从鬼市离开已经是早上五点半,白姒凭空在鼓楼下出现,第一时间环顾了四周,见没人注意到才抬脚出了东街。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司机正和车队里的其他人说话,讨论的是本市首富江家破产的事。 白姒一听就来了精神,“师傅,江家真破产了?” “啊,可不是嘛,听说私下清算了很久,江家爷俩都进去蹲号子了。”司机越说越起劲儿,“这爷俩也不是个东西,听说还牵扯到多起命案,真是可怜了他家那闺女,还那么小。” “江月......” “哎,好像就是叫这名儿,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好在人家妈留了一手,给闺女留了钱,不然这孩子咋活下去呀。” 后来那司机师傅又说了什么白姒没有听仔细,但大抵是江家如何为富不仁,还有齐佳这个孩子亲妈如何的明智。 白姒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一直觉得齐佳看上去比小白兔差不多纯良无害,可她却能悄无声息地给江月存了一笔和江家没关系的钱。 齐佳是从什么开始知道江家一定会完? 在村口下了出租车,白姒抄着手往家走。 这个时间还早,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白姒迎着寒风一步一步走的散漫,冷不丁在街口转角碰上一人。 “玉玉?你咋这么早?” 白姒看清笔直站在那儿的是大姑家的表妹段晓玉,没事儿人一样打了声招呼。 左右不要脸的是那些个长辈,他们这些小辈该装还是要装一下。 第34章 差点被杀 段晓玉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白姒,想是要生吃的她肉一般。 “姐,你为什么那么做?” 白姒满脸疑问地啊了一声,“你是说借钱那事儿?我觉得我没做错呀。” “你那么有钱,借点怎么了?才三十万,三十万而已,难道还抵不过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吗?” 听她这么说,白姒神色变得古怪,她上下打量段晓玉,试探着问道:“是大姑让你来的吗?这么早吗?” 据她所知,段晓玉和她当年一样,是个喜欢睡懒觉的孩子,就为了堵她实在不至于起这么早。 何况她今天回来是临时决定,段晓玉怎么知道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一辆车而已,为什么这么做!” 段晓玉有些僵硬地往前走了一步,一双眼睛已经因为愤怒变得通红,看起来有几分疯狂。 白姒的手悄悄从包里摸出一张符,段晓玉这状态不对,但她又感觉不到四周有阴魂出没,甚至连段晓玉身上都是干净的。 段晓玉不停地念叨着那一句话,每念一次,她的样子就恐怖一分,到最后几乎到了目眦欲裂的地步。 她一步步逼近,白姒一步步后退,心想再来一步她就先把人撩到了再说。 却突然看见大姑带着人朝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玉玉你别闹!有啥事好好说啊!” 白姒被她的大嗓门一喊分了神,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段晓玉一把抓住,她不知打哪儿掏出一把尖刀,朝着白姒的腹部狠狠刺了进去。 温热的血液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裳,白姒不假思索地在段晓玉手腕上打了一下,段晓玉立刻吃痛松开手,又被她抬起一脚踢飞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白姒已经精疲力尽,血液的流失和伤口的疼痛让她浑身无力,她缓缓坐到地上,朝站在不远处吓傻了的众人说道:“如果不想让她背上人命官司,赶紧送我去医院!” 话音才落下,白姒朝后一仰,人昏了过去。 场面一阵混乱,好在白翠芳回过神来,扯着嗓子让人赶紧把白姒送去医院,又招呼人把魔症一样的段晓玉绑回了家。 当温玉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白姒还在ICU里抢救,外面一个人都没有,问了护士才知道送人来的大婶在隔壁接受警察询问。 亓六站在ICU外一脸唏嘘,“温道长这卦可真准,就是晚了点,不然小姒也不用挨这一刀不是。” 顿了顿又道:“这里面看着就贵,得不少钱吧。” “命都没了,还在乎钱?”楼之遥瞪了他一眼。 “反正钱还没到我们手里,就当是花你的。”温玉淡淡地扫了亓六一眼,一句话轻飘飘的,却跟刀一样扎亓六的心。 邵石岚昨晚就把钱打进他账户了,他就是看着那笔丰厚的报酬眼红,这才没立刻拿出来。 “不是有罪魁祸首吗,这钱肯定不该咱们掏。”亓六开始有点不舍得,随后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温玉看着亓六的表情变化,突然十分和蔼的一笑,“也对,那就把我们的钱给我们吧。” 亓六这才反应过来,温玉压根不是说医药费,他就是确定下钱是不是到账了。 “啊,好,好......”亓六不情不愿的掏出了手机转账,心里那叫一个痛啊,前前后后的报酬可有七八十万呢,一毛钱都跟自己没关系,心痛啊心痛! 白姒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等再睁眼外面已经天黑了,她环顾四周,有点意外,因为这不是医院,而是一间老旧的阁楼。 “你醒了。”老廖轻咳了两声,从木质长椅上起身,“伤还行,死不了。” 白姒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激灵,牵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廖大夫,我咋在这儿?” “医院救不了你,小温他们就把你送到了我这里。” 老廖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药走到白姒跟前,“喝了吧,喝完我们好好谈谈。” 他行医数百年,白姒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却也不能让她砸了自己的招牌。 白姒乖巧地喝了药,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老廖,上次她那么重的伤老廖都没说上两句,只一副药就给她治好了,这次这么反常,她该不会是有别的情况吧。 白姒猜的一点没错,确实有别的情况,要命的情况。 “你不是人,上次我搭脉就知道了。”老廖的开场让白姒心里咯噔一声,强自镇定的点头,“听说是个画灵,但我没太多关于这些的记忆。” 画灵还是楼之遥说的,具体什么画的画灵,又是咋成的画灵,她也不知道。 而青婆和管若虚明显不想多说,白姒也就没好多问。 老廖嗯了一声,“你灵丹尽碎,照理来说不可能再重新凝聚,但上次你来我就发现你丹田位置上有灵气虚化的灵丹,虽无实质,却已经是要凝聚的迹象。” 他顿了顿,又道:“可惜这次你腹部刀伤太深,冲击了这灵气,以至于它在你身体里横冲直撞,伤了内脏,如今我勉强以银针将它们再次凝聚,却也维持不了多久,为今之计你只有尽快找到你的灵丹碎片才能保住这条小命,别无他法。” 白姒无奈地长出一口气,果然,她高兴得太早了,这条命想要长长久久还真是不容易啊。 “可我都不知道这什么灵丹碎片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 她惆怅地看着老廖,“如果我明天就死了,咋办?” 老廖皱眉看了白姒一眼,全都是不满,“明天就死我救你作甚?你还有一个月时间。” 说完他立刻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操这些闲心,修道不都修身吗?你咋连个普通人的刀都躲不过?丢人的时候不见你问题多。” 白姒被怼得哑口无言,确实如此,以她的身手实在不该被段晓玉捅个正着。 “你既已有凝聚之象,那些碎片自然会感受到召唤,不用你去找,它们会主动找上你,等着便是。” 老廖说完径直离开,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第35章 都是好心 身上的伤只用了三天就全部愈合,这三天白姒手机几乎被她大姑给打爆。 直到第三天傍晚,白姒才慢悠悠地接了她第一通电话。 “阿姒啊,你咋样了?你那朋友靠谱不?”白翠芳心里慌得很,握着手机的手都有点颤抖,那天她跟丢了魂儿似的,那帅小伙一说带白姒走,她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连医院的意见都不听。 “我还行,死不了,大姑放心。” 白姒轻飘飘地给了白翠芳一颗定心丸,她知道那天段晓玉不对劲,也知道家里人无耻是无耻了些,却应该不会为了那点钱动手杀人。 “啊,那就好,那就好,吓死大姑了。”白翠芳声音总算镇定了不少,她有些迟疑地问道:“阿姒啊,那你......那你啥时候能回家?你表妹她......” “大姑,你先告诉我表妹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或者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啥?啥意思?” 白翠芳有点没反应过来。 “大姑觉得玉玉是能为了一辆三十万的车就拿刀捅人的性子吗?” “那肯定不能。”白翠芳说完脊背猛地一僵,“你说玉玉她中邪了?” “我不能确定,但她捅我的时候很不对劲。”白姒顿了顿又道:“大姑放心,我已经让我朋友去警局处理这件事,玉玉很快就能回家。” 白翠芳顿时激动起来,“好好,阿姒真是个好孩子,之前是大姑被鬼迷了心窍,是大姑不对,大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啊。” 白姒心想鬼不背这个锅,人自己的欲望膨胀,干啥赖人家鬼。 “那大姑把医院的钱结了,该给我的赔偿给我,这件事就算完。” 她这话一出,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匆匆说了句好给挂断了。 白姒捏着手机啧啧有声,是不是真心悔过一提钱就知道,钱真是当代的照妖镜啊。 在老廖的阁楼上躺了一天,白姒就被老廖提着几包药给赶出了门。 她站在老廖医馆门外,手上的药包被风吹得摇晃,一人一药,可怜巴巴的。 “小姑娘,又见面了呀。” 巫姜手里捧着一束花,一脸温婉地看着她。 “巫老板好。” 白姒乖巧的打招呼,冷不丁被巫姜凑近,看着她小巧的鼻子动了动,随后退出去一步,“小姑娘,你招惹了黒巫?” “黒巫?苗疆黒巫?” 白姒只在师父生前听她提过一次,说是如无必要,千万不要去招惹苗疆会巫术的巫师。 巫姜点头,“不过你身上这蛊虫的气息不浓,你是不是身边有人得罪了黒巫?” 白姒脑子里立刻想到了段晓玉,但她一个大一的学生,去哪儿得罪黒巫? “巫姜姐,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确定是不是招惹了黒巫呀。”白姒一脸的纯良无害,看得巫姜抿唇笑起来,“有,你拿这花去你怀疑那人的身边,要是这花枯萎了,那就说明此人身上有蛊虫。” “多谢巫姜姐,这个多少钱我转给你。” 楼之遥说巫姜不差钱,但她有自己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和她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差不多。 巫姜摇摇头,“也许有一天我会需要你帮忙,这钱就当我提前付给你了。” 白姒还想再说些什么,巫姜已经抱着那一束花走远了。 从老廖医馆到楼记隔着两条街,白姒一边走一边观察,这两条街上的铺子大多都没有开,有些甚至连锁上都落了厚厚的灰尘。 “高人的性格都是这么的特立独行。” 白姒叨叨了一句,心想自己啥时候有钱在鬼市弄个铺位,又一想光是楼之遥那间小小的楼记都要一百多万,她这辈子大约是没啥机会了。 可抬眼一看见一条街铺位比楼之遥还大的都放着荡灰,她又开始在心里蛐蛐这些铺位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大神,百来万的铺子说荡灰就荡灰,实在不行,她可以分忧解难,帮着打理打理啊。 “白姒,你是叫这个名,对吗?” 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白姒抬眼看去,见是那只开理发店的猫妖,“是,我是叫白姒。” “听说你被人捅了,怎么样?好了吗?老廖那医术还能给你治了三天,他是不是打算关门大吉了。”玄色一边说着一边把门前的灯给打开。 白姒干笑一声,“伤好了也没好,情况有点复杂。” 玄色眸光一闪,嘴角上扬,“我看你头发脏了,来洗一洗吧。” “可以吗?我很穷的。” 上次温玉来洗了一次头,听说花了好几千,她是个小透明,没钱,洗不起这样的头,她这鸟窝也不配。 “免费,来吗?”玄色笑得更好看了,他觉得白姒很有趣,比它知道的她的前两世都有趣。 “来!” 直到躺在椅子上,温热的水从发间流过,玄色那双好看的手在她头上轻柔地梳理,白姒还有些不敢确定真的可以免费来这间传闻中贵且规矩多的理发店洗头。 “你想问什么?” 玄色端来皂角熬制成的水给白姒把头发泡进去,轻轻打理头发的同时听到白姒这么问了一句。 “你知道我想问你问题?是从什么时候?是我说让你进来洗头的时候吗?” 白姒摇头,“从你叫住我开始。” 她不是个多特别的人,玄色第一次见她甚至都没多看几眼,这次突然叫住她,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而她身上能让玄色感兴趣的,大约就是和温玉的渊源。 只可惜白姒这次猜错了,她和温玉的渊源玄色甚至比现在没有恢复多少记忆的她还清楚,他之所以叫住她,真就只是刚刚初见时问得问题。 “好吧,看来是我表现得太明显。” 玄色一点没被人拆穿心思的局促,反而笑得很高兴,“那能说说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白姒愣了一下,“就问这个?” “不然呢?我就想知道老廖是不是砸了招牌,我看他不顺眼。” 玄色露出自己的小虎牙,笑得格外坦荡。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白姒迟疑着说到。 第36章 我的规矩 白姒把老廖同自己讲的那些告诉了玄色,虽然他们没见过两次,但她觉得能和青婆、楼之遥她们站在一起的,应该可以信任。 这种直觉没来由,却如同口渴喝水一般自然。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说应该快了。”玄色脸上没了笑容,他安静地用手拨弄白姒在水中泡着的长发,突然问了一句,“你相信温玉吗?” “嗯,相信。” 白姒如实回答,尽管她都不知道自己为啥会答应那个美丽女人去守护温玉,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算守护好他。 “那老廖的招牌就不会被砸,他的本事虽然不如他爹娘,但到底在这世间是特殊的存在。” 白姒很想问一句所谓神族是不是真的存在?又或者温玉是不是真的是神族。 但话到嘴边,她生生忍住了,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反正她又得抱大腿了。 从玄色的理发店出来,白姒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温玉看见她的时候,她一手掕着药包,一手拿着一支花,正往鬼市外走。 “你好歹问问你这队友啥情况吧,就这么看着她走了?”楼之遥手里提着一份甘梅薯条吃的起劲,拿竹签就朝温玉的胳膊上捅。 温玉没动,看着竹签在离他一段距离时变成了敲。 “手机不是用来摆设的。”他顺势夺过竹签,朝着袋子里扎了根甘梅薯条出来。 “你怎么想?”楼之遥问道。 “你应该问白姒怎么想。”温玉嚼着嘴里甜丝丝的薯条,白姒没有直接来找他,而是出鬼市回家,她心里八成是有了打算。 有时候队友太有主见,让他颇为被动啊。 白姒的打算很简单,去见大姑和段晓玉,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挨这一刀,而且既然挨了总不能白挨吧。 出租车一路平稳的到了村口,白姒给钱下车,她想在到家之后就让该来的人上门,那么招摇过市就很有必要。 果然,才走到家门口,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接着是白翠芳的大嗓门。 “阿姒回来了呀,快来让姑看看!” 她几乎是冲到白姒跟前,没敢上手,只拿眼睛打量着,“真没事了?谢天谢地,不然我到了地下可咋面对你爹呀。” “大夫说暂时死不了,不过以后不一定。” 白姒实话实说,只是没把个中缘由说清楚。 白翠芳脸上的喜色肉眼可见的消退,最后变成了忧心,她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姑,玉玉到底怎么回事?”白姒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没有进门的打算,她觉得白翠芳的反应很奇怪,如果只是来看看她是否安好,没必要把她堵在门外。 “玉玉......”白翠芳长长叹了口气,“玉玉很不好,她跟疯了一样,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白翠芳看着白姒,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咬牙开了口,“阿姒啊,玉玉的性子你很清楚,她不可能动手伤人,你肯定知道,所以才会不追究是不?” “赔钱就不追究啊。”白姒一脸无辜。 白翠芳准备接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儿,脸都涨得通红,好半晌才点头说行,但她有个请求,希望白姒能答应她。 白姒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白翠芳,把人看得羞愧无比。 你家闺女伤了人得赔钱,你咋好意思说请求,还什么希望答应,这跟逼迫有啥区别? 白翠芳很清楚,答不答应这钱也得赔,没跑。 “你之前电话里说玉玉可能中邪了,姑瞧着也像,你看,你跟着张师学了那么久,一定有法子帮你妹妹,对不?” 白翠芳眼中有期待,借钱那天白姒的手段她至今难忘,这丫头一定是个高人,从前是她看走眼了。 白姒并不端着,她回来的目的就是去看段晓玉的情况,如今大姑亲自请她过去,再好不过。 “我的规矩,一分钱一分货,童叟无欺,当然了,你是我大姑,你们惦记我的钱,我却不能一样无耻地坑你们。” 白姒说着伸出手,“看在亲戚的份儿上,我给你八折。” 白翠芳愣愣地看着白姒比划到自己跟前的手,她以为白姒一个小姑娘,即便心里有啥不痛快,也不会当面戳穿,却忘了白姒是个把他们借钱录音在村委会播放的狠主。 她觉得自己面上难堪,但一想到闺女那情况,白翠芳只能咬紧了牙关点头说好。 白姒把钥匙收进口袋里,“大姑可千万别想着事成之后赖账,我有耐心,不过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白翠芳脑子里的念头还没起来,直接就被一巴掌按死了,她赶忙摇头,“绝对不会,你放心,咱回家就打给你,不耽搁事儿。” 白翠芳家和白姒家隔着大半个村,好在南村不算大,走过去也就只花了十来分钟。 不用白翠芳领路,白姒直接到了段晓玉门前。 推门的瞬间,她手中支棱一路的花开始变得蔫吧,等进了门,花直接碎了。 白姒惊讶的看着掉在地上的花,巫姜只说花会枯萎,可没说能枯萎到直接碎了呀。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段晓玉看见白姒进来第一反应就是冲上来要掐死她,吓得在屋里看护的几个人瞬间跳起来就抓。 只是谁都没想到已经安静多了的段晓玉UI突然之间发难,竟然都没能及时拦住,当她冲到了白姒跟前。 白翠芳有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心里一个劲儿的念叨完了完了,家里的钱不够赔不说,帮忙这事儿怕是也没戏。 结果一眨眼的功夫,段晓玉被白姒按在了地上,“我说差不多得了,上次我大意给你机会,咋的?还想欺负人?” 白翠芳心疼女儿,还只能忍着,可不能再出意外了,她这心脏受不住啊。 “咋样?是不是真......” 白翠芳问到一半,又住了嘴,房间里还有俩外人,虽说都是关系好的婶子,但架不住嘴碎,这万一出去说点有的没的,以后她闺女可咋办? “不是啥大事,大姑放心吧。”白姒抬手以剑指在段晓玉后脖子上点了一下,这人就昏了过去。 第37章 糊口手艺 一屋子人看着白姒动手,起先那俩婶子张嘴就要指责她打人,被一旁眼疾手快的白翠芳半推半拉地带出了门。 白姒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朝站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姑父笑道:“把人放到床上吧,地上凉。” “哎,好好。” 和儿子把人抬到床上,段姑父还没问一句情况,就被白姒客客气气地给请了出去,连带着送客回来的白翠芳,一起被关在了房门外。 白姒先在房间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这才重新走到段晓玉身边,想了想,抬手掐诀,一道定身咒拍在了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白姒伸手拍了拍段晓玉的脸,力道不说大,总归能把人给弄醒就是了。 段晓玉睁眼的瞬间还有几分清明,可眨眼的功夫,她眼神里就又充满了嗜血的疯狂,比上次白姒见到的还浑浊,几乎没了神志。 “下手不留一点余地,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人家了。” 白姒说着掏出手机打开温玉的联系方式,咔嚓几张照片拍过去,又发了条语音,大致意思是这玩意儿怎么处理,这才老神在在的看着动弹不得的段晓玉冲着自己呲牙咧嘴。 收到消息的温玉正和楼之遥一起啃烤玉米,突然看见鬼一样的照片,嘴里的玉米都给惊的掉了几粒。 “白姒这拍照技术,一言难尽啊。”楼之遥啧啧两声,扭头又要了一根烤肠。 “确实,我以为上过大学的怎么说也不能拍成这样,不然她怎么会有朋友?”温玉嫌弃的往下翻,打开语音听完,又不得不重新翻了上去。 段晓玉房间内。 白姒看着温玉发来的几条六十秒语音,心里开始相信楼之遥说他话多是真的,就是天马行空和赔钱的能力她目前还没见识到。 毕竟实际上认识也没多久。 温玉几乎是从基本开始科普,完事说了段晓玉这蛊的来历。 他初步断定人中的是死人骨,一般都是和死者有深仇大恨的人才会下这种蛊。 死人骨需要从死者身上取一根肋骨碾磨成粉,再加上数十种药材浸泡,最后把数百只蛊虫一起放进去百日,没死的那只就会成为真正的死人骨蛊。 白姒觉得这名字挺拗口,炼蛊的法子也挺麻烦,难怪要有深仇大恨才行。 温玉的语音最后说了控制死人骨的法子,就是还得取一截死者身上的骨头制成骨哨,下蛊的时候吹响骨哨,蛊虫会在被下蛊之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钻进体内。 骨哨一声,中蛊人会丧失大部分神志,将心中的怨气无限放大,从而做出过激的行为。 骨哨两声,蛊虫会顺着血液爬向大脑,开始一点一点啃噬脑髓。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骨哨三声,被下蛊人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而这期间数第二声时最为痛苦,会没日没夜地头疼欲裂,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中蛊人就会受不了,有的甚至自己把头撞烂死亡。 白姒听温玉这些语音的时候并没有放到耳边,她注意到窗户上影影绰绰的人影,知道大姑和大姑父都在外面偷听。 所以语音才结束,两人就从院子里冲了进来,大姑更是老泪纵横地要给白姒下跪。 “别,你要这样我可就走了,被人架着救人这种事我不干。” 白姒说着就要离开,她又不是圣母,别人一哭一跪,她有没有那能力都往上冲。 何况她极度反感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关心则乱,说难点听那就是道德绑架。 “不不不,姑没那意思啊。” 白翠芳赶忙拉住白姒的胳膊,她就是急的,希望白姒能救救她闺女。 “没有就好,我收钱办事,利弊也说清楚,你们考虑好决定用不用我,我不是神仙,不是你跪这一下就能心想事成。” 白姒见过别人跪她的师父,那些人根本不听师父说什么,自顾自地认为师父答应了,那就能万无一失。 而这样的人,最后结果符合他们预期倒也罢了,如若不然,恩将仇报都是轻的。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白翠芳松开手,“是姑着急了,姑刚才听见了,这是蛊对不?” “是,很棘手。”白姒如实回答。 白翠芳当即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白姒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姑,你对玉玉了解多少?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这......” 从白翠芳的反应白姒就知道她这个妈对闺女没多少了解,不过想想也是,大学都是住校,一住一个学期,即便段晓玉有什么事,也不大可能和大姑聊,因为完全帮不上忙。 哦不,生活费不足是可以帮的。 “那玉玉有什么闺蜜之类的朋友不?”白姒再问。 “有,有,年前她带回家一个小姑娘,个头不高,说是一个宿舍的,对咱这里农村感兴趣,就跟着来家里住了两天,不过她家是县里的,这会儿不在洛阳呀。” 白翠芳还记得那小姑娘很爱笑,笑起来小虎牙特别好看,是个看上去很善良的姑娘啊。 她这么想着,再看一眼白姒,默默低了头,她这侄女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可一点都不,也许那姑娘也是人不可貌相? “玉玉的手机你们能打开不?” 白姒看见段晓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指着问了句。 白翠芳和丈夫齐齐摇头,白姒蹙眉,想了想给亓六发了个消息,问他认不认识修手机的。 亓六消息回的很快,说让她发个位置等着。 白姒心想现在修手机的都这么拼了?这还能上门。 结果半个小时候后亓六站在了门外,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箱子,咧着嘴冲着白姒笑,“修手机这种小事我来就行,说说吧,咋修?” 白姒挑眉,“哥,你还会这个?” “那可不,我爹的衣钵没继承住,活命的本事自然不能落下,想当年为了混口饭吃,咱也是十八般武艺该学的都学了那么一点点。” 亓六伸出小手指比划了下,催着白姒赶紧说生意。 白姒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手机,“暂时先把密码打开。” 第38章 符文困阵 白姒盯着亓六三下五除二就把段晓玉的手机锁给打开了,甚至都没动用到他背来那箱子里的工具。 “行了,你看看。” 亓六把手机递给白姒,顺嘴问了句,“这姑娘看着像是中蛊,你这是翻翻她得罪了谁?” 白姒闻言很意外地看着亓六,“哥,你咋看出来的?” 此时的段晓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完全看不出之前魔症的样子,只说她昏迷都没人会怀疑,可亓六却一眼就看出是中蛊。 亓六努了努嘴,“眼下有黑线,这是典型的中蛊后遗症。” 白姒啊了一声,凑到近前仔细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不见?”亓六挠了挠耳朵,“不应该啊,挺明显的。” “我确实什么也没看见,我发誓。”白姒上下打量亓六,“你这该不会是什么特殊的天赋吧,亓师竟然没发现吗?”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到了一种可能,亓师也许早就发现了,却任由亓六自由发展,他不愿入道修行,就也由着他散漫生活。 至于原因,白姒多少能猜到,十有八九和她亲人尽全力保护她一样,亓师是想保护这个孩子,他怕自己的孩子太出众,会引来常嗣的觊觎。 “可能吧。” 亓六问道:“需要帮忙不?报酬好说。” 白姒斜了他一眼,“先把你家欠我的还清,其他的都好说。” 亓六当即怂了,嘴上很想反驳这事怪不了他爹,又觉得说到底白姒是被连累的,他这良心容不得他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行吧,你都叫我一声哥了,我就当帮自家人忙。” “那就多谢了。” 白姒眉开眼笑,“先帮我封住死人骨,起码在第二声骨哨响起时能拖住一段时间。” “得嘞。”亓六上前从箱子里摸出一包银针,撕开袋子喷了点酒精,毫不犹豫的直接几针下去,床上躺着的段晓玉明显身体放松了许多。 等做完这些,白姒交代了声大姑和大姑父,接下来他们不叫,任何不许来打扰。 白翠芳有些担心,一脸想问不敢问。 白姒知道不把后果说清楚,这位大姑指不定能干出什么阳奉阴违的事来。 “大姑,事呢是你让我办的,你要不信我,我也可以不做,你另请高明。”白姒话音落下,白翠芳立刻摇头表示没那回事。 不过白姒没等她再多说,继续往下说道:“要信我,那就听话,否则到时候一屋子死人你也不好解释,对不对。” 白翠芳顿时脸都白了,在丈夫的拉扯下踉跄着离开。 亓六在房间里听的清楚,嘿嘿笑着说白姒吓唬人真是有一套。 白姒耸耸肩,“我不会解蛊,所以刚才说的结果真有可能发生。” 亓六当场就僵住了,“大姐,你不带这么吓唬人的,你不会解蛊你来干啥?” “解蛊做不到,引出蛊虫还是没问题的。”白姒从亓六的箱子里翻出一盒朱砂,“来得急没带东西,借用一下。” 亓六很想拒绝,不仅想拒绝,他还想走。 白姒根本不管亓六怎么想,在房间四个方位上各画了一道符。 这符文看起来十分复杂,光是一个就画了将近一刻钟。 前头白姒画着,亓六跟在后头看着,他虽然没修道,但自认为理论知识不缺,竟然没认出白姒到底画的是什么。 而且看白姒的手法,也不像现下修道圈儿会用到的画符手法,似乎更为古老。 直到将最后一道符文一气呵成的画完,亓六才敢张嘴打扰,“你这到底什么符?是你们昆仑派的独门绝学?” 白姒摇头,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符,就是知道这东西现下有用。 不仅如此,她竟然还清楚的知道昆仑派没有这个。 这符文阵似乎是她命劫之后随着那些奇怪的记忆一道进入的脑子,画起来毫不费力,就好像从前无数次练习一样。 “那这到底啥用处,你给我说说呗。” 亓六咽了咽口水,一无所知的嗝屁不是他的风格,死也要死得明白。 “引出蛊虫,以此符文阵封印四方,避免蛊虫逃出去,也避免操纵蛊虫的人趁机发难。” 白姒想了想补充道:“当然了,它跑不了,我们也跑不了。” 亓六的手抖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在外面给她护法得了。 结果白姒啥也没说,站在段晓玉的床尾直接双手结印,八卦阵自她脚下浮现,眨眼就覆盖在了整个房间内。 得,走不了了。 亓六欲哭无泪,去他娘的良心,这事儿本来也不是他的错,他要啥良心非得留下! 白姒的动作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已经盘膝坐在了阵中,竟是拿自己当阵眼诱蛊虫出来。 长叹一声,亓六没法子了,只能从箱子里翻了能保命的东西出来以防万一。 约莫几分钟后,床上的段晓玉有了动静,她四肢诡异地弯曲,脑袋却软软地耷拉在一旁,看上去就跟鬼片里的女鬼一样吓人。 “好香,好香......” 段晓玉往前走了一步,脑袋晃了晃,一双眼睛只剩下眼白,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地上的白姒。 亓六已经蜷缩成一团蹲在墙角,这场面有点太震撼,他这上了年纪的人经不住这么吓呀。 “想吃,好香。” 声音细细地从段晓玉口中发出,像是某种动物的叫声,含含糊糊的不停念叨,听得人毛骨悚然。 白姒没有动作,看着床上的段晓玉犹犹豫豫地不敢往前,心想还得再加一把火,把蛊虫彻底弄出来才行。 她吸了口气,朝亓六低声说道:“用你的时候到了,拿银针在我手背上刺一下,出点血就行。” “啊?”亓六有点懵,不知道她为啥这么做。 “别磨叽,快点。” “哦。” 亓六快速上前在白姒手背上扎了一下,且因为紧张,长长的银针一抖,扎下去一大半,疼得白姒呲牙咧嘴。 血一瞬间流了出来,床上的段晓玉就跟闻到了什么兴奋剂一样,活动的速度都快了不少,最后更是一个没忍住,直直朝着白姒扑了上去。 第39章 诱出蛊虫 亓六一看这架势,连滚带爬地缩回到了墙角。 白姒不疾不徐地变化结印的手势,段晓玉落下的刹那就被弹了回去,重重摔在了床上。 “想吃,想吃!” 从她嘴里发出的声音满是贪婪和急切,脑袋转动的速度加快,长长的头发甩得把脸都遮住了大半。 此时的段晓玉根本不像个人,更像是变异的怪物。 吧嗒...... 一滴口水落下,段晓玉再次朝着白姒扑去,这次用了更大的力道,似乎打算用身体撞开眼前看不见的屏障。 然而这次撞得有多用力,摔出去的就有多惨。 白姒嘴角微微挑起,挑衅般地看着原地转圈的段晓玉,“以这样一副身躯来破我的法阵,你怕不是疯了。” “好香,想吃,想吃!” 段晓玉疯了一般直接一拳把脚下的床砸得粉碎,巨大的声音引来了房间外人的关注,但到底没敢出声问上一句。 “想吃就来呀,我又不会跑。” 她说一句,白姒就跟上一句,主打的就是气死人不偿命。 段晓玉的身体几次腾跳后终于安分下来,仰起头朝着白姒露出诡异一笑,随后她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起球一般,软趴趴地倒在了床的废墟上。 白姒一刻都没有放松,眼睛一直盯着趁人不注意溜出来的一只指甲盖儿大小的白色虫子,那应该就是温玉说的死人骨蛊了。 虫子一路速度极快的朝着白姒爬,不过几秒钟,已经到了白姒跟前。 亓六这时候才发现,张嘴想喊白姒危险已经来不及。 蛊虫在靠近白姒的瞬间如同烟雾一般钻进了她的身体里,甚至白姒都没感觉到任何异样,这种蛊即便是不会用蛊的人也丝毫不担心下蛊手法不对而被人发现。 “大姐,你这......” 亓六一句话都没说完,已经掏出手机要给温玉打电话求救,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白姒死在眼前吧。 “没事,你帮我护住心脉,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白姒趁着自己还算清醒,交代了亓六几句,看着亓六忙不迭地下针之后才缓缓闭上眼睛。 她调动全身的灵气,虽然有一些地方受阻,但不妨碍她找到虫子的位置。 很快的,那只钻进体内的虫子就被白姒用灵气逼到了小臂处,接下来虫子的反应倒是让白姒出乎意料,她以为发现危险的虫子会横冲直撞,给她找出破绽的机会,哪知道那虫子竟然就那么好整以暇地趴在了一根血管上,大口大口地吸起血来。 白姒只觉得小臂上一阵阵钻心的疼,比平时抽血针头扎进去要疼得多。 她咬着牙,一只手凭空画符打在小臂上,但起到的作用却不大。 短短一分钟时间,白姒像是过了一个小时那么长,趴在她血管上的虫子才终于有了进一步动作。 虫子竟然用全部的力气冲破了灵气包围,直接冲到了白姒灵气凝结的灵丹附近。 这一举动把白姒吓得不轻,她刚有动作打算阻止虫子再靠近灵丹,丹田内的灵丹自己先碎了。 刹那之间,白姒的脑子嗡的一声巨响,眼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阿姐,等我考上了大学,我把学校里的所有事情都打电话告诉你,或者等你身体好一点了,你到学校看我,我带你逛一逛大学,看看我上学的城市。” 充满青春气息的好听男声很高兴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他似乎笃定自己一定可以考上大学,不会有任何意外。 “好,姐等你。”女孩的声音像是久病缠身后的虚弱,又像是油尽灯枯前的挣扎。 不过却满是宠溺和信任。 “嗯,那我去收拾东西,等考完了我第一时间来看阿姐。” 这句话像是魔咒,打开了白姒眼前迷茫的白雾,她看见自己身处在一间病房,看见自己穿着医院的病号服,也看见自己身旁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她想,这人的病一定很重,也一定在医院躺了很长时间。 白姒抬眼的瞬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转身离开的背影,他高高瘦瘦的,腕上戴着一串手编红绳,绳子中间串着一颗不大的金珠子,不多昂贵,却似乎很重要。 她盯着男孩离开的背影暗自蹙眉,心想自己八成是被卷进了谁的人生,但到底是谁的呢? 白姒第一反应就是跟段晓玉身上的死人骨有关。 “翠翠,妈跟你商量个事呗。” 沉思之际,病床前走来一人,一身的简约旗袍,看起来十分精神。 白姒听见一个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问那女人,“妈,有什么事你说吧。” 女人脸上的笑格外的和蔼可亲,看在白姒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她见过妈妈爱女儿的眼神,不是这样的浮于表面。 “你看兴学明天就高考了,我想着你在这里,肯定会影响他发挥,所以跟你舅舅商量了下,让他先把你接到乡下一段时间,等兴学考完了,我们再把你接回来,你觉得呢?” 话是问,但实际上是已经决定好了来通知的。 “妈......” 翠翠的声音有些诧异,但很快她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问道:“那我要去多久?弟弟说考完要来看我......” “哎呀,到时候再说吧,你舅舅这会儿就在外面等着,妈带你出院。” 女人兴高采烈地催促着翠翠从床上起来,在这间病房里一天就得好几千,家里的钱已经不多了,他们商量过,女儿这病总归要死,还是留点给儿子和他们自己吧,不然一家人以后都喝西北风去啊。 “好。” 翠翠答应下来,白姒立刻感觉到心口上被人重重来了一拳,她是猜到什么了吗? 如今她们二人一体,这情绪强烈且清晰地传到她的脑子里,让她有种承受不住的悲伤。 翠翠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离开了医院,坐上了门口舅舅的车。 白姒从她脑海里读到一段记忆,知道这车并不是舅舅平时开的轿跑,而是他拉货用的面包。 翠翠的妈妈没有跟着上车,只在车门口交代了着,“过去了以后不能给人家添麻烦,自己照顾好自己,你弟弟那边妈会跟他说你去乡下养病,不会影响他高考的。” “我知道了。” 第40章 一段记忆 面包车一路疾驰,翠翠很乖巧地坐在后座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飞掠过的风景。 白姒能感觉到,在她妈妈提到那个叫兴学的弟弟时,翠翠心中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燃起,这希望就像是在无尽的黑夜里的一点荧光,支撑了她所剩无几的生命的重量。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和段晓玉到底有什么关系? 白姒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她忍不住好奇,想知道中间有怎样的曲折,以至于让人取骨炼蛊这般决绝的报复。 翠翠的舅舅一路把车直接开到了乡下一处破旧的小院前,院子外是车轱辘印很重的泥地,院子里青砖铺了一米宽的小道直通屋子,其余地方杂草最低也到人的小腿肚子了。 “你别看这外面不咋样,里面可干净着呢,元奶奶人勤快得很,以后你一日三餐就跟她一起吃,米面啥的舅舅管够。” 从进门到离开,舅舅只停留了两分多钟。 等他离开,白姒借着翠翠的眼睛打量着坐在不远处那个身形瘦小、脊背佝偻的元奶奶,看着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试探着开口问道:“你就是他们说的小丫头?” “我叫翠翠,我叫你奶奶吧。” 从这一句开始,元奶奶真就把翠翠当成了亲孙女,八十高龄的人,为了让翠翠吃上好吃的果子,天不亮就独自上山采摘。 乡下的果子确实不错,个头大,还甜。 翠翠和元奶奶约定好,第二天再去摘一些回来,等明天高考结束,她可以带回去些给弟弟尝尝。 元奶奶没说什么,点头算是答应了。 如同旁观者一样的白姒从元奶奶眼睛里看到了心疼和无奈,她好像知道点什么。 约定好的早晨依旧早早出门,元奶奶带着翠翠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问,“你给家里打电话了吗?他们啥时候来接你?” 翠翠摇头,“等回去了再打,这会儿太早了,爸妈肯定还在睡觉,不好打扰了他们好梦。” 元奶奶唉了一声,拐杖一点一点往前探路,上一次她自己一个人走这路,没觉得很难,带着这个小丫头,反倒觉得寸步难行啊。 摘果子的树长在山腰往上一些的地方,一老一少五点出发,走到快七点半才看见了那树。 白姒没有自己走,但辛苦的感觉是一点没少体会,她甚至一度觉得喘不上来气,幸好每次有这感觉翠翠就会停下来歇一歇,否则没到地方她就先厥过去了。 元奶奶摘的都是些低矮树枝上的果子,翠翠则更想要高处的,因为那些果子更漂亮,她想弟弟一定会喜欢,爸妈也一定不会阻止弟弟吃。 翠翠爬到第二根树枝上的时候,底下没了元奶奶担忧的叮嘱声,她低头往下一看,却没看见元奶奶人,一下子心就慌了。 看了眼随身手提袋里已经有了不少果子,翠翠便打算先下去看看元奶奶怎么回事再说。 心里想得格外镇定,真往下爬的时候,翠翠比谁都着急。 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翠翠从树枝上跌了下去,好巧不巧地跌进了果树后一处狭小的土坑。 枝桠距离地面不算太高,摔下去也没有摔得很重,翠翠尝试着从土坑里爬起来,却在手攀上地面的同时浑身一震,重重跌了回去。 白姒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疼痛从五脏六腑不断涌入四肢百骸,她这才想起来翠翠是个病人,这会儿应该是病发了。 巨大的疼痛让翠翠不由自主地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一口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就是不喊一声。 白姒同样煎熬,但她很快发现翠翠的不同寻常。 这样巨大的疼痛,正常人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翠翠的反应就好像很多次她都是这么沉默着忍受过来的。 白姒回想起翠翠妈妈的态度,和他们家对那个叫兴学的孩子的重视程度,大致猜到了原因。 也许翠翠最初也会因为疼痛喊叫,却被父母指责,或者和这次一样送走,理由无非是影响弟弟专心学习。 久而久之,翠翠为了待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学会了如何把所有的痛苦全部咽进肚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姒总算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疼痛。 她感觉到翠翠的虚弱无力,还有一丝死亡逼近的阴冷气息。 这个女孩要撑不住了。 “弟弟,阿姐给你摘了果子,很好吃的。”翠翠喃喃地念叨着,“阿姐想你了,可是阿姐回不去了,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他们不要我了。” 白姒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这个看上去乖巧听话的女孩其实什么都知道,从她妈妈要将她送走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可她还是跟着舅舅走了,是因为确实怕影响了弟弟高考发挥吗? 白姒静静地想,又听见翠翠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低,弥留之际翠翠脸上似乎带上了笑容,双手缓缓地抬起,像是要和什么人拥抱。 不过片刻,白姒被一阵巨大的吸力拉扯着飞了出去,沉重的身躯在那一刹那变得轻松,复又变得沉重。 “咋样?没事吧?” 亓六没敢靠近坐在阵中的白姒,见她眼皮颤了颤,浑身突然一震,知道她这是要醒了。 白姒猛的仰头深吸一口气,眼睛缓缓睁开,紫金色的瞳孔如同褪色般慢慢恢复成了黑色。 “死不了,就是太虐心了。” 她单手结印,先查看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大问题,这才查看丹田附近虫子的动静,发现它不见了,而且她刚才碎了的灵丹重新凝聚,不过却在其中多了一片犹如实质的晶体。 老廖用银针勉强重聚灵丹,虫子气息的靠近估摸着是破坏了灵气的平衡,这才导致灵丹自己碎了。 至于晶体碎片,白姒猜测也许灵丹碎裂的过程灵气四散,虫子被这纯净的灵气给炼化了吧。 不管猜得对不对,她总算捡回了这条命。 白姒长舒一口气,朝还蜷缩在墙角的亓六道:“我想我知道这蛊是谁的了。” 第41章 乡下小院 白姒在翠翠身体里经历的部分大多都是在乡下,她没有舍近求远非得去找她的家,而是先找了那个院子。 和亓六开车到乡下村庄已经是夜里八点半,窄窄的水泥路两侧的农家小院大部分都熄了灯,他们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出来倒垃圾的大爷问了元奶奶的住址。 大爷和大多数农村人一样,老实巴交的,一听他们大老远从城里来,就让赶紧把两人让进屋里倒了热水。 “元婆很可怜啊,很早就没了亲人,几个儿女那些年赚了点钱都出国去了,也不管她,她自己一个人守着小院儿过了大半辈子。” 大爷一说起元奶奶就唉声叹气,他自己也是快七十的人了,知道人到老了最怕的就是孤独,可元婆却孤独了大半辈子。 “那元婆现在咋样了?”亓六问道。 白姒看了他一眼,很想说元婆应该和翠翠一样都不在了,她记得那棵在半山上一点的果树旁就是山坡,那时候翠翠突然听不到元婆担忧的声音,极有可能是元婆失足摔了下去。 大爷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在了,和去她家暂住的小姑娘一天走的。” “是翠翠吗?”白姒问道。 大爷点头,“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儿,小姑娘看着就乖巧,就是身体不行,跟刚出生的小狗崽儿似的,看着就让人担忧。” 白姒抿唇,大爷没等她再发问,继续说下去,“我估摸着两人去采果的时候出了意外,元婆在山坡下,浑身骨头断了好几根,是硬生生疼死的。 那小姑娘是在土坑里发现的,当时脸上带着笑,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手指头都抓变形了,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 大爷说着又是一声叹息,显然对两人的遭遇十分惋惜。 “那翠翠是葬在了村子里吗?”白姒看着大爷,大爷摇头,“那不能,好歹也是城里人,村儿里就通知他们家了,我记得是个小伙子来接的她,一共两辆车,后头那辆车下来的人脸上没多少悲伤,反倒像是松了口气,倒是那小伙子哭晕过去好几回。” 他说村里很少有这么年轻就死了的,因为特殊,所以大爷记得很清楚。 和大爷又聊了几句,白姒和亓六双双告辞。 “元婆的死没有问题,年纪大的人骨头脆,从山坡上滚下去肯定得骨折。”亓六他爹当年就摔过一次,手臂骨折,就这还是修道练武的人,比元婆身体不知道强了多少。 “我知道。”白姒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山,“我就在那里,我看着她死在了土坑里。” 亓六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她后半句说的是那个叫翠翠的小姑娘。 “她也是摔死的?”亓六问。 “不是,她是病死的。” 白姒说着催促亓六赶紧去元婆的小院看看。 路灯昏黄,照着下车的两人,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当看见院门时,白姒在翠翠身体里的那部分记忆一下子就全部涌了上来。 她伸手推开门,里头的青砖小路还在,两旁的杂草却早已枯黄,乍一看这小院像是久无人居住,但白姒发现了一个细节,立刻警惕地朝亓六使了个眼色。 亓六也发现了小路两旁杂草的不对劲,尽管它们看起来像是自由生长,但谁家自由生长的杂草会刻意留出供人通行的小路不遮盖? 两人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白姒甚至掐了雷决,一旦有意外,她先把对方劈个外焦里嫩再说。 沙沙...... 一阵浅浅的摩擦声传进耳朵,白姒第一时间定睛去看,随后也顾不上什么警惕不警惕了,妈呀一声转身就往小院外跑。 亓六有点傻眼,但身体十分诚实的跟着往外跑。 等到了院外,亓六才追到白姒问咋了? 他刚才啥也没看见,咋白姒就跟看见鬼似的。 不对,就她目前的能力,看见鬼那也是鬼跑才对吧。 “有蜘蛛,我最怕蜘蛛了,光是想想浑身鸡皮疙瘩都能掉三斤。”白姒一点不夸张,她此刻连手上的汗毛都是倒竖的。 亓六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道:“那......这里面要是有人,咱肯定打草惊蛇了。” 白姒搓着手,好一会儿才缓解了自己身体上的应激反应,“虽然就看了一眼,但那蜘蛛绝对不是普通蜘蛛,谁家好人养拳头大且五彩斑斓的蜘蛛啊。” “你是说下蛊人?” 亓六立刻踮起脚尖朝小院里张望,杂草后的小屋看起来十分破旧,里头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影,看起来似乎真的空无一人。 白姒深吸几口气才镇定下来,“没事,咱不进去,那就逼他出来。” 说着,白姒双手结印,旋身一道符打了进去,顷刻间小屋里亮光一闪,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狼狈地跑了出来。 “嘿,还真有人。”亓六忙掏出手电筒照过去,这原本是他打算上山时用的,因为白姒说那个人很有可能会上山。 强光下那人的状况一览无余,白姒清楚地看见他大半张脸上狰狞的疤痕,那双满是冰冷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他们,就好像野兽盯着猎物一样。 “蛊虫是你们弄死的?”他的声音喑哑难听,如同指甲在黑板上慢慢地划过,让人听到就忍不住皱眉。 亓六哎呀了一声,嘟囔着:“还是别说话了,难受。” “是我,你是为了你姐吧,她是病死的,跟段晓玉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报复她?” 白姒上下打量他,确定这就是翠翠一家口中那个叫兴学的弟弟,她没见过他的样子,却记得那个转身离开的身影。 “呵,病死?对,所有人都这么跟我说。”兴学捂着胳膊,那是刚才被符打伤的地方,但他却一脸的无所谓,反而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出最咬牙切齿的话,“如果不是我发现了她原本该治病的药被全换成了止疼药,我会相信这个说法。” 白姒沉默了,原来促使翠翠说出那句他们不要我了是那些被换掉的药,她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了,却什么都不说。 第42章 本色出演 一片寂静中,白姒缓缓且坚定的说道:“她没有怨你。” 兴学有片刻怔愣,随后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用力的撕扯、拍打身边的杂草,白姒的话就像是导火索,让他脑子绷着的那根弦断裂成了无数小型炸弹,将他炸的理智全无。 “为什么不怨我?为什么不怨我?!是我害死她的,要不是因为我,爸妈说不定......” “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 白姒不想把话说的太伤人,但事实上就是这么伤人,兴学的爸妈重男轻女到了一定程度,兴学的前途和女儿的死活,他们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哪怕两者其实并不影响,他们也不愿意冒哪怕一丁点风险。 兴学呆愣愣地看着白姒,良久才喃喃道:“所以最该死的是我?是我!” “也不能这么说,你从没有亏欠过她,亏欠她的从始至终都是你爸妈。” 如果不能好好爱自己的孩子,那为什么还要带她来这个世上? 翠翠死前心里不是没有怨气,她只是释然了,既然活着那么痛苦,那死后就轻松些,她把一切都放下了,包括她的名字。 兴学跌坐在了地上,他心里知道为阿姐的死该负责任的是爸妈,可他却没办法对爸妈下手,他们的偏心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拼命对阿姐好。 阿姐出事的时候他想过很多,发现自己能做的就只是和爸妈断了联系,甚至都没有去质问他们一句为什么。 因为他清楚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 “阿姐她......”兴学早已泪流满面,脸上狰狞的疤痕在这一刻不是恐怖,是无助和可怜。 “她走前应该是幻想看到了你,所以脸上带着笑。”白姒没有把翠翠病发时的痛苦告诉兴学,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知道真相。 “难怪阿姐在笑,难怪阿姐抱的那样紧。” 兴学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双手不停地捶打地面。 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平静下来,白姒才开口问他到底为什么要给段晓玉下蛊。 “给我爸妈建议把阿姐送到乡下的是段晓玉的大伯,可惜她大伯死得早,我就只能迁怒到了她身上,不过我没想过要杀她,就只是让她吃点苦头。” “就只是因为这个?”亓六啧了一声,表示不大相信。 “也不全是。”似乎解开了心结,兴学浑身松垮垮地坐在地上,抬眼看着白姒,“是她嘴贱,诋毁我阿姐,我真的就只是教训她一下。” 白姒挑眉,“你知道她对我动手,你这是在跟我解释?” 兴学抿唇不说话,白姒就继续说下去,“那只蛊虫并不完全受你控制吧。” “你怎么知道?”兴学有些讶然。 白姒指了指他的脸,“你根本就不怎么会炼蛊,不然也不会被蛊毒反噬,能告诉我是谁教你这些吗?” “是......” 兴学突然僵住,而后眼睛猛然瞪大。 “他咋了?”亓六立刻戒备,以为兴学突然变卦要对他们动手。 “是蛊虫!”白姒反应过来,立刻朝亓六说道:“拿银针封脉!” 亓六不敢耽搁,两人快速朝着兴学跑过去,却在接近他的瞬间被双双踢的倒飞了出去。 “咋突然这么厉害了?”亓六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被擦破了一大块皮,呲着牙问白姒。 白姒没有回答,她上下打量兴学,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蛊虫空置了他。 兴学僵硬地从地上站起身,眼睛仍旧瞪得老大,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抬手动了动脖子,骨头咯咯地响。 亓六吸了一口凉气,“他该不会把脑袋拧下来吧。” 这场面看着十分诡异,白姒大气不敢出,更别提跟亓六说这些。 “白姒,又见面了。” 沙哑的声音透着一股阴冷,如同寒风里的小刀一样刮着白姒的耳膜。 她仔细分辨这声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听到过。 兴学见她疑惑,咧嘴笑了起来,森白的牙齿在黑夜里格外瘆人,他轻轻抬起手,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从后背爬出来,沿着手臂到了他掌心。 白姒瞬间毛骨悚然,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蜘......蜘蛛......” 她下意识往后退,被旁边的亓六紧紧拉住,“大姐,这时候了,咱可不能怂啊。” “我控制不住啊,我从小就怕那玩意儿啊。” 白姒也不想怂,可她眼泪都顺着脸往下流,脊背上的冷汗都跟瀑布一样。 亓六哎呀了好几声,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不过话说回来,那拳头大的蜘蛛确实看的人浑身难受。 “不会就是这玩意儿控制了他吧。”亓六眼珠一转,凑到白姒耳边嘀咕了几句。 白姒啊了一声,手还死死抓着亓六的胳膊,把人家衣服都抓得皱成了抹布。 “能行吗?”白姒抽了抽鼻子,眼泪滚滚向下,她一世英名都毁在了此刻,这要是被从前被抓的那些东西看见了,还不嘲笑死她。 “大姐,鬼都不怕,怕它作甚!” 白姒深吸一口气,低声吼了句我不是你大姐,手颤抖着快速捏诀,一道雷顺势而下,朝着兴学手中的蜘蛛劈去。 声势浩大的雷诀完毕后,白姒喘着粗气,可定睛一看,兴学纹丝不动,蜘蛛也还在他手掌上趴着,而那雷劈歪了。 亓六捂着脑门连声哎呀,都没眼看。 这出其不意,还真是出其不意呀。 兴学笑得更张狂了,手腕一抖,那蜘蛛朝着两人飞了过来。 白姒妈呀一声撒腿就跑,亓六比她反应一点不慢,一老一少在乡下的水泥路上一路狂奔。 被声音吵醒的村民纷纷扒着窗户朝外看,只能看到两人像身后有鬼一样慌乱逃窜,又纷纷吓得关紧了窗户。 “追上来了吗?”白姒喘着粗气,不是体力不济,是刚才被吓得。 “好像来了。” 亓六说着朝白姒竖起大拇指,“你刚才演得可真像。” “哥,我刚才是真的怕......” 白姒哭丧着一张脸,她那绝绝对对的本色出演啊。 亓六:“......” 第43章 被逼急了 跑出村子,白姒强迫自己扭头看了眼,一眼就看见兴学如同动物一样四肢着地地追在后面,在他前面不远就是那只五彩斑斓的蜘蛛,见她回头,猛地朝前一跳,一下子缩短了一大段距离。 白姒再也不看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前冲,心里不止一次感激当年师父为了让她强身健体做出的努力。 亓六那也是不甘示弱,紧紧追在白姒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绕了一大圈才上山。 他们的目标是半山腰那棵果树,目的是让兴学离开村子,不然万一伤及无辜,兴学倒是可以一跑了之,他俩难道要替他去蹲大狱? “准备好了吗?我刚才交代你的可一定不能出错啊。” 亓六一条老命去了大半条,多少年养尊处优,这大半夜跑乡下锻炼身体,真是够够的。 “放心吧,我在心里演示了一遍,没问题。”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果树下,白姒一刻不敢停,脚下以树为中心,快速在周围踏八卦步法,再配合手上动作,不多会儿一道无形的屏障自山腰朝四面八方延伸。 追到跟前的兴学不屑的冷笑,“一个结界就想阻止我,你未免太天真了。” “没打算阻止你,你这些小玩意儿死绝就成。” 白姒话音落下,双手麻利的掐诀,而后从上朝下用力一拍,无数细小的雷电凭空出现,把兴学周身炸了一个遍。 片刻后,一股焦糊味儿弥漫,地上出现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黑点,那都是跟随兴学而来的毒虫。 兴学眯起了眼睛,一招手,蜘蛛如离弦之箭朝着白姒面门扑去。 白姒瞪大了眼睛,手脚僵硬到不知道该往哪儿摆,还是亓六眼疾手快的一根银针飞射出去把蜘蛛打退。 “你行不行?他这就是看准了你好欺负,专门来恶心你的。” 白姒知道亓六这话不假,但她真的...... 白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意识的反应,她刚才明明是打算出手教训,却偏偏手脚不听使唤。 不,脑子也不听。 “害怕蜘蛛,那我多送一点。”兴学狞笑着,双手朝下垂,无数指甲盖大小的蜘蛛从他袖子里不停往下掉,伴随小蜘蛛的还有一些细碎的肉块。 白姒浑身一个激灵,刚才她确定已经把毒虫都弄死完了,那这些蜘蛛是从哪儿来的? “我去,这大的竟然把人身体当温床产卵,这人没救了,说不定已经死了。”亓六告诉白姒,那些小蜘蛛以兴学的血肉为食,他的内脏八成都被吃光了。 白姒咽了咽口水,手指头都在抖,可那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就跟自来水不要钱似的还在往下掉。 “去,吃了她。” 兴学笑的残忍,低声命令那些成团的蜘蛛朝白姒涌去。 一瞬间,用小蜘蛛铺成的地毯朝白姒快速移动,亓六都快急死了,可白姒就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姒啊,你爹妈养你不容易,可不能便宜了这些东西!” 亓六只差一巴掌拍在白姒脑袋上让她振作点。 白姒不停地喘着气,她很紧张,紧张到完全控制不住身体,眼见着蜘蛛越来越近,她脑子里却嗡的一声炸开了。 一阵空白过后,白姒发现自己心底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她咬牙切齿地骂了句,“你他大爷的,老子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她这怒发冲冠的模样唬了亓六一跳,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兔子急了咬人、狗急跳墙? 白姒闭了闭眼,凭着那股怒火召唤出木剑,单手结印,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火符贴在木剑上,随后法印朝前一挥。 木剑携着火符一路飞驰,霎时间地面火光冲天,所到之处蜘蛛全部化为飞灰,眨眼功夫就全都给烧死了。 兴学眼神森冷,牙齿咬了咯咯作响,而后缓缓蹲下身,猛地朝白姒冲去。 白姒早有防备,一招手,木剑回转,她单手握剑挡住了兴学朝她挥下的手掌,抬起一脚踢在他腹部,把人逼退了几分。 这一脚的感觉很不对,他的腹部松软无力,就跟面团一样。 兴学落下的瞬间再次攻来,五指如同鹰爪朝白姒脖子抓。 白姒不敢松懈,挥剑和兴学斗在了一处。 亓六躲在树下观望,见白姒没有落下风,这才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给温玉发消息。 他真是信了邪了,居然毫无准备的和白姒来乡下,自打遇见这小姑娘,他这命就跟不要钱似的,随时随地往外丢啊。 温玉消息回得很快,跟亓六要了位置,就没了下文。 亓六叹了口气,想着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没礼貌,来不来好歹说一声。 他这边收了手机,那边抬眼看见白姒木剑在兴学周身飞旋,她自己在虚空画符,在兴学躲闪木剑的空档打了出去。 亓六看不清那是什么符,只远远就能感受到一股精纯的灵气如水波朝四周荡漾,还别说,扑到脸上挺舒服的。 没有意外,兴学被直接揍到了地上,在地面砸出一个不小的坑,随后弹起来顺着山坡往下滚出去老远。 亓六咝了一声,看着就觉得很疼。 白姒没打算就此住手,她以诡异的速度闪身到了兴学跟前,两只手在他面前结印,倏然点在眉心,兴学立刻没了动静,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立在那里。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怎么?在江家没被我打够,来这里找存在感?” 没有人回答白姒的话,白姒也不指望那东西出声,她嘴角微微向上一挑,手指一动,一缕若有似无的灵气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了夜空中。 砰! 白姒身后不远处蛰伏的那只五彩斑斓的蜘蛛毫无预兆地原地炸裂,腥臭味儿弥漫,片刻又散得无影无踪。 而此时在千里之外的阴暗房间内,男人看着面前那尊漆黑的雕塑应声破碎,眼神不易察觉地燃起了一簇火苗,终于还是回来了,他伟大的计划终于开始推进了。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后,温柔的女声说道:“主人,院子的结界毁了。” “无妨,我们该离开了。” 第44章 第三回了 温玉到的时候就看见山上一大片焦黑,幸好白姒有分寸,不然这山火起,她就得去大狱里蹲个好些年。 亓六看见温玉就跟看见救星一样,“你赶紧来帮忙,这小姑娘沉得很,我背不动了。” 蜘蛛爆炸了之后,白姒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亓六给她搭了脉,确定人没事才放下心来。 温玉没有多话,背起人就往山下走。 白姒是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醒来的,还没看清楚自己在哪儿,就听见老廖的声音。 “第三回了,你就是我的克星。” 把一碗黑漆漆的药搁到桌子上,老廖极其不高兴地嘟囔道:“我是不是收费太低了,以至于你们有事没事就来找我麻烦,我是个开医馆的,不是慈善机构。” 白姒一个没忍住,嘴动得比脑子快,“三千插队一次哪便宜了,这要是慈善机构我肯定要投诉......” 话才说完,她就知道自己闯祸了,老廖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瞪着她吼道:“老子一年就看三十次,你算算这个月你来几回了啊! 还投诉,你怎么不去找阎王爷投诉,收人都不知道收彻底点,总给人添麻烦!” 白姒被怼得跟个小鸡崽儿一样,一句都不敢再多说。 细想老廖收她三千真不算贵,就她每次来的状态,搁到外面的医院没个几万、十几万可下不来,尤其是上次,ICU里抢命差点没成,要不是老廖,她真要去找阎王报道去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有嘴没脑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 老廖哼了一声,傲娇感十足,白姒想笑却不敢笑,只能使足了劲儿憋着。 喝了药不到半个小时,老廖给她搭了脉,然后很不客气地把人给轰了出去。 白姒又一次站在风中凌乱,心想这次可能真生气了,关门的力道都比上一次重。 “看,我说什么来着,老廖肯定会把人第一时间赶出来,来吧,二十块。” 楼之遥冲温玉伸出手,温玉真就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块拍在了她手上,扭头朝过来的白姒说道:“邵家的事我得再去一趟,所以这边的后续你自己处理。” “嗯。”白姒点头,又问,“邵家那边又咋了?” “邵石岚没能劝住邵家那帮老的,邵老太爷的尸体被直接放在棺材里下葬,现在出了事,又让邵石岚来找我帮忙。” 温玉一脸不耐烦,“当初我就该直接一个雷把那老东西劈成灰,哪能多出这么多麻烦事。” “有报酬......”楼之遥默默补了句,白姒没忍住咧嘴笑了。 “那也没比一个雷来的利索。”温玉转身就走,“亓六定了包间,吃过饭我就出发,要是遇到难办的,等我回来再动手。” “好的,没问题。” 楼之遥拉着白姒跟上去,白姒还不忘赶紧回话。 她想着都是邵家的事,这次的报酬有没有二八分的可能?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期间白姒把她晕倒前发现的东西和几人说了说,“我能感觉到那东西是被人驱使,只是灵气遇到了屏障,没能探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大致方位你告诉老周,鬼市里消息没人干得过老杨头,寻人没人干得过老周。”温玉说得很平静。 白姒却在听到老杨头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情绪低落了一下。 亓六瞅了她一眼,默默给她倒了杯茶,他能和白姒感同身受,明明不是自己做的孽,但就是绕不过去这个坎儿。 “好,我知道了。”白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下去,总算给了她一些温暖。 “一个在牌位上被供奉的东西,还能操纵蛊虫,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亓六等气氛稍稍回暖点马上发问,他好奇啊。 “牌位只是依附物,能操纵蛊虫,还四肢着地追逐,这应该是个动物之类的妖。”温玉恢复了记忆,自然也记得在那些年的战争中无数妖魔都被绞杀,本土上能存活下来的,要么一早预感到危机藏身大山,要么就是手眼通天。 可连青婆都只能藏起来避难,还有什么样的妖能凭借实力渡过难关? 所以他想到了这个妖应该只是被人引渡了元神驱使。 但白姒说过,老杨头曾经告诉她江家那东西最早出现在清康熙年间,那个时候妖并没有什么天敌,不至于连自己的肉身都保不住。 温玉没有和白姒说更多,吃完饭后就直接通过鬼市去了邵家,死人骨蛊那边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接下来也不需要他,所以还是先把手头接了的活干完再说。 亓六没跟白姒一起去老周的小旅馆,他人到中年熬不起,这会儿只想回去再补个觉,好保住已经没多少根的头发。 白姒没有勉强,但还是衷心地建议他去找老廖看看,说不定能让头发茂盛起来。 亓六听完满肚子气,一句话都没说甩胳膊直接走人。 “怎么这么大火气,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白姒不解,楼之遥拍了她一下,“你以为他不知道老廖能治?他只是没那能力进老廖的医馆。” 楼之遥顿了顿补充道:“老廖的规矩很多,一条不符合就得滚蛋,这几次要不是温玉,你就是死在他门前他都不带看一眼。 当然了,温玉也是托了他阿娘的福,否则也没这个面子。” 白姒想起了那个美丽的女人,很想知道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传奇故事,似乎鬼市里很多人都和她或多或少有着关系。 没注意到白姒的走神,楼之遥絮絮叨叨说着老廖的过往,“他那些年住在一个村子里,比现在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十里八乡许多人都受过他的恩,许多人也被他救治过。 但讽刺的是,那人被他救治的人因为他医术高的太过匪夷所思,渐渐的开始怀疑老廖到底是不是人。 尽管他确实不是。” “不是又咋了,救命之恩又不是假的。”白姒潜意识里知道这肯定是个让人失望的故事。 楼之遥难得笑得如同大家闺秀,“如果那些人有你一半的觉悟,老廖也不会是现在的老廖。” 第45章 得去借道 楼之遥对老廖的往事专场在老周的小旅馆门前戛然而止,白姒听了一大半,心里好奇的跟个猫抓似的,但已经看见老周出来了,她确实不好非得继续让楼之遥说。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还你们俩一起。” 老周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白姒瞬间找回第一次见他的感觉,不由在心里感叹,年龄这玩意儿真是神奇,有的人越老越有味儿,有的人是越老越味儿。 “那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你找个人。” 楼之遥推了推还在愣神的白姒。 “啊,对,找个叫兴学的人。”白姒顺嘴就说了兴学的名字,随即反应过来,她要找的不是兴学,而是操纵兴学和蛊虫的人。 于是赶紧补充道:“不是,是一个善于操纵蛊虫的东西,它之前在江家出现过,老杨头还说对它最早的记载始于康熙年间。” 等白姒说完,老周点了点头,“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媒介?” 白姒一愣,兴学死在半山上是温玉报的警,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说服警察兴学是自己作死,而且尸体被带回去后通知完家属就火化了。 至于那些蛊虫,被当时逼急了的她一把火烧得干净。 所以这会儿她确实找不到什么媒介。 “没有?”老周看白姒的表情就猜到了。 “理论上是没有。”白姒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什么意思?” 这话是楼之遥问得。 “有只蛊虫在我身体里化了。”白姒如实回答。 楼之遥这才恍然想起,白姒好像说过这话。 “那倒是可以试一试。” 老周领着两人上了二楼的小会议室,“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约莫十来分钟,老周捧着个盒子走了进来,白姒立刻应激般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会又是蜘蛛吧!” 老周推了推眼镜,“不是蜘蛛。” 上次他就看出来白姒对他家小宝贝发怵,没必要的话自然不会再拿出来吓她。 白姒拍着胸脯,大大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老周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破旧到甚至缺了一角的碗,“来,把血弄一滴到里面去。” 白姒将信将疑地抬起手,楼之遥很殷勤地拿了旁边的银针来了一下,点点刺痛过后,一滴血不偏不倚掉在了碗中。 “大姐,你刚才的样子就跟个那什么似的,嗯,你懂我意思吧。” 楼之遥哼了一声,“不就想说变态嘛,咋,嫉妒啊。” 白姒无语了,抿唇笑得十分乖巧。 血在碗中慢慢散开,片刻后在碗上形成了一片淡红色的血雾。 白姒和楼之遥一起没掩饰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惊奇样,看着碗上的血雾渐渐凝成几个字,又悄然消散无踪。 “湘西三神庙?那是什么地方?” 湘西白姒是知道的,据说是蛊的起源地之一,说蛊虫来自那里倒是不足为奇。 “传说是唐末一处世外桃源,因世代供奉三尊神像得名三神庙。”老周扶了扶眼镜,“不过战乱之后那里的神像都被毁了,如今就只是个偏僻的山村。” 湘西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鬼市出入口有两个,一个是位于鬼市最里面的一家丧葬店,一个则是白姒比较熟悉的老廖医馆。 当白姒听到老廖的名字后,第一反应就是得去找他,他们好歹也是三次过命的交情,老廖说不定还会轻飘飘地让她一路走好。 楼之遥就没她那么有信心,但她没劝,只三缄其口地跟着白姒去了老廖医馆。 结果就是白姒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被老廖直接关在了门外。 “我猜他肯出来八成是以为你又要死了。”楼之遥憋着笑,老廖果然还是老廖,脾气数十年如一日啊。 白姒也不尴尬,没心没肺的一笑,“那没办法了,只能去另一家试试。” “行啊,一路顺风哦。” 楼之遥往后退了两步,朝白姒挥手道别。 白姒直觉那什么丧葬店恐怕也不好走,但如果现在去买机票到湘西找那个三神庙村,时间又太久了。 左思右想,白姒还是决定先去试试运气。 然而白姒站在丧葬店门前还没抬起手敲门,里头就有一只苍白的手直接把她拽了进去。 白姒几乎是立刻掐诀,一瞬间丧葬店内雷光浮动,那只苍白的手的主人就张着嘴满脸焦黑的看着白姒,半晌才带着哭腔的说道:“姐姐,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扎的纸人好看不,没必要这么狠吧。” 人已经劈了,也已经成这样了,白姒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说要借道去湘西。 见白姒不说话,那人甩了甩脑袋,焦黑的头发甩下来不少,有些还甩到了白姒脸上,她却只敢默默扒拉下来。 “不好意思,焦狠了,都掉了。”那人顿了顿,在一片焦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你是不久前在槐树底下那个倒霉蛋儿......啊不,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我是。” 白姒有点尴尬,对面的人比她还尴尬,俩人四目相对时,各自眼中都是对方傻笑的蠢样儿。 “那什么,喝茶不?师父从山上自己种自己采,绝对的稀罕玩意儿。”末了也不等白姒回答,那人一边转身去泡茶,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叫牧月宁,今年大三,是这家丧葬店里搞纸扎的,姐姐你叫什么?” “我叫白姒,无业游民一个。”白姒看着她忙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有事得从这里去一趟湘西,不知道方不方便。” 她觉得这个叫牧月宁的女孩看上去并不是难说话的人,她确实事出有因,也许人家并不会为难。 “方便啊,只要有印信,随时可以从这里过去。”牧月宁把一杯茶端到白姒跟前,“我听说你们从萍姐那边走过,印信一样,等会儿你带着就能走过去。” 白姒愣愣的听完,默默的起身往外走。 “哎姐姐,你走反了。”牧月宁好心提醒。 “我没印信,我还是老实买票吧。”白姒无奈地继续往外走,却冷不丁听到丧葬店深处一道苍老的声音说道:“如果是你,可以过去。” 第46章 湘西山道 白姒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她不明所以地回头,却没看见声音的主人在哪里。 牧月宁偷偷指了指一个堆满纸人的角落,无声地说道:“我老板。” 白姒仔细往那地方看,才终于看见一只穿着老式布鞋的脚在那儿一晃一晃的,好不惬意。 那她就不明白了,刚才店里被她搞得雷光乍现,这位老板竟然没有一丝反应,未免太沉得住气。 往回走了走,白姒终于看清纸人背后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老头,他看上去六十上下的样子,头发和眉毛都是半黑半灰,没有显老,反倒显得很精神。 让白姒更惊讶的是,那老头身下的躺椅竟然是纸糊的,压上老头这么个成年人的重量却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 “没有印信我也能过去吗?”白姒心知这肯定是个高人,语气都放缓了许多。 老头闻言睁开眼,“你尽管过,过不去算我的。” 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白姒,说不出的和蔼可亲,白姒甚至有种错觉,老头此刻很高兴,是那种故人重逢的高兴。 “好,那我试试看。”白姒有点紧张,朝丧葬店深处看了眼,一咬牙走了进去。 牧月宁凑到老头身边,“老板,你不是说自鬼市初建到现在,还从没有人能不拿印信通过别处的出入口,她这真没事吗?” “我哪儿知道啊,反正温玉可以,他俩身上有相似的气息,应该也行吧。” “......” 牧月宁无语的摇头,她就不该对自家老板这个死老头子抱有任何希望。 白姒压根不知道自己成了小白鼠,还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眼见着另一道门就在不远处,还想着这里出去能到哪儿。 她身后老头和牧月宁都伸着脖子看热闹,牧月宁心想都走到那儿了,应该没问题吧。 结果这想法才在脑子里飘过,那边白姒就跟被人点穴了一样僵在了原地,“我去,不会出事了吧。” 牧月宁到底还是个善良的大学生,站起身就打算冲过去救人,被老头一把拉住,“再看看,再说了,就你这小身板,你救个屁的人。” 鬼市里每个人从何处来都会被标记,他们俩在这条通道上畅通无阻,即便真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白姒只觉得浑身犹如雷击,耳边传来嗡鸣声,脑子像是被半挂一路碾压过去,要多惨就有多惨。 她不知道这种比死了还难受的感觉是什么时候消退的,她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儿,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门前。 “看吧,我就说能过嘛。” 老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姒眯着眼扭头狠狠地瞪着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刚才是诓她的呗。 老头当即别过脸说了句天气真好,转身钻进了纸人堆里。 牧月宁则小跑两步到白姒身边,“姐姐你真厉害,刚才我都以为你要厥过去了。” 她说完不给白姒怼自己的机会,殷勤地帮着开了门,“姐姐请吧,咱湘西欢迎你。” 白姒到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默默地告诉自己老祖宗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要听老祖宗的话。 可当白姒一步走出那扇门的时候,她心里的妈卖批那是完全压制不住了。 “你们湘西的鬼市入口在原始森林里?这连路都没有,咋出去啊?” 看着眼前绝对原生态的密林,白姒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谁家好人在原始森林里开丧葬店呀。 “怎么没有嘛,你看,你脚下不就是出去的小路。”牧月宁指了指门前只有两巴掌宽的路给白姒看。 白姒长叹一口气,甚至一度因为这一口长叹有点缺氧的感觉。 牧月宁指的小路严格来讲确实是路,但它明显是人走了几次踩踏出来的,且往前延伸不到十米就不见了,再往里全部都是横七竖八的枯枝落叶,和叫不出名字的茂密植被。 “打听个地方,三神庙你知道不?” 白姒看了良久,终于妥协了,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牧月宁一句。 “知道啊,顺着这条小路翻过山头就到了,很近的。” “近......” 白姒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就她对望山跑死马的理解,牧月宁所说的山头距离她至少有洛阳到郑州的距离,她竟然管这叫近? 高铁那速度都得跑半个小时,她两条小短腿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啊。 白姒站在门外一脸茫然,牧月宁已经悄悄退回到了门里,一边关门一边好心的提醒,“姐姐,天色不早了,湘西山道夜里不好走,我就不打扰你赶路了哦。” 说完砰的一声关了门,那力道之大,白姒都怕门会掉。 “果然是大湘西啊,足够的让人出其不意。”白姒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顺着小路往前走。 她出发的时候手机上显示下午一点半,直到天色渐黑,她也没能离那山头近多少。 眼见着这么走下去不是个事儿,白姒决定先找个地方过夜。 林子里太过原生态,白姒找了很长时间都没看见任何人活动的痕迹,就在她准备要放弃,打算赶夜路的时候,余光里有一丁点亮光一闪而过。 白姒立刻扭头去看,什么也没发现,但当她收回目光的瞬间,那亮光又闪了一下。 这次白姒确定了方位,心想左右都是露宿野外,万一碰到了护林或者进山冒险的人,多少也有个伴儿。 她的直觉没错,顺着那个方位走了不一会儿,白姒就看见一片空地上坐着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的脊背笔直,正端着水壶慢慢喝水。 女的则在一旁小心的垂首站立,低声正和男的说着什么。 “什么人?!” 白姒才一靠近,女的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手顺势背到了腰后。 “不好意思,我进山迷路了,夜里一个人害怕,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等到天亮?”白姒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出那么一丝害怕的情绪在脸上,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 女人刚想拒绝,男的一摆手和气地点头,“当然可以,请坐。” 第47章 唐代横刀 白姒高兴地跑过去掏出小马扎坐到一旁,这东西是楼之遥非得让她带的,当时还觉得没必要,现在看来她八成一早就知道些什么。 等她坐定,对面的男人才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我们并没有点灯。” “不知道啊,就是这边有亮光一闪而过,我才决定碰碰运气,于是就看见了你们。” 过来之后白姒就发现了,两人面前没有火堆,也没有任何手电等照亮的东西,他们只是找了个月光能洒下来的缝隙坐着。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那感觉让白姒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好像自己误闯了拍花子的老窝还不自知,而对方已经盘算着如何把她给卖了。 但这深山老林的,拍花子是疯了才会来拐卖吧,运出去都是个大工程,铁定赔本啊。 何况这种地方过来一个外人,绝对比广场上空降一个明星引人瞩目。 “那可能我们有缘吧。”男人笑了笑,“我叫朱九,这是我的助理,小雪,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我朋友都叫我小姒。”白姒回以友善的微笑,心道你都说了两个明显听上去就很敷衍的名字,那我回这个名字一点不过份吧。 朱九没有计较,笑着点了点头,“小姒一个人夜里进山是很危险的,听口音也不像是这边的人,不知道方不方便说出来此的目的,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尽管他看上去极其善良,白姒心头仍旧对刚才他和小雪对视那个画面的不舒服念念不忘,所以并没有放松说出自己来做什么,只说在网上接了活儿,要在这里探险。 “我看你们跟我就不一样,我是牛马的命,为了挣钱糊口,危险也得干呐。”白姒说着满脸好奇的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也深夜在林子里,该不会和我一样是探险吧,看着不像啊。” “先生是应邀去三神庙村考古,事情已经办完,我们是接到了上头的通知连夜出山。”小雪说这些的时候看了眼朱九,后者微微点头,她才敢开口说出来。 白姒哦了一声,“三神庙村我听网友说过,不过他们知道的都不多,你们既然是去考古的,肯定对村子了解不少吧,方便同我讲讲吗?” “当然。” 朱九刚要开口,白姒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下,她抱歉地看了眼两人,掏出手机查看。 消息是温玉发来的,时间竟然是她出鬼市口那会儿,一共两条信息。 第一条:我是叫你去找老周,又不是叫你立刻前往那个位置,你怎么敢单枪匹马就去闯?!! 第二条:立刻马上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我稍后就到,切记!别轻举妄动!! 每条信息后面缀着俩感叹号,白姒能很直观的感受到温玉的气急败坏,她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这会儿她再回消息解释管不管用? 咝,管他管用不管用,起码她态度端正。 白姒麻溜地回了两个字:好的。 等白姒回完信息,抬眼看见小雪正着急忙慌地捂着一个细长的包裹,她来的时候没注意到那东西搁在角落里,这会儿才觉得奇怪。 感受到白姒目光里的好奇,朱九解释道:“这是一个老物件,是村里老乡送的。” “哦,难怪你们连赶路都要带着,老乡的心意确实不能草率对待。” 白姒话音才落下,那细长的包裹突然开始抖动,吓得她当即起身戒备的紧盯。 “实在抱歉,吓到你了吧。”朱九说话间抬手用力的在包裹上按了一下,那东西立刻安静了,“我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不如就此告辞吧。” 朱九起身,小雪忙伸手抱起细长的包裹,白姒才发现他们两人比她还精简,除了那细长的包裹外,连水和食物都没带。 白姒本就疑心,这会儿就更加怀疑了。 但在外面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她不打算轻举妄动,便点头说了声好。 两人对着白姒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可才走出去几步路,突然锵的一声,朱九和小雪齐齐退到了一旁。 白姒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亮光一闪,一股森冷的杀伐之气朝她袭来。 这速度太快,她甚至脸色都没变化完,一柄锃光瓦亮的长刀就到了眼前。 刀尖与她鼻子的距离不过一拳,刀上的杀气犹如实质地刺激着白姒的皮肤,她甚至清楚地看到鼻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朱九看到这一幕眯了眯眼睛,朝另一边的小雪使了个眼色。 后者没有丝毫犹豫,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去就想要握住刀柄夺回长刀。 然而她的手才碰到长刀,就如同冰雪碰到了烙铁,眨眼间就融化成了一滩水。 白姒这才回过神,心一横歪头闪身自己握住了刀柄。 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俩恐怕都不是人,说什么考古,十有八九是偷盗宝物吧。 长刀没有拒绝白姒的持有,安安静静地在她手中躺着。 “小姑娘,这刀是我的,请你还给我。”朱九见她竟然能握住长刀,不由面上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镇定地索要。 白姒看了眼手中的长刀,上面并没有繁复的花纹,不过从样式来看,应该是一把唐中期往后的横刀。 “你说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她本来不打算节外生枝,但偷盗文物这种事既然遇见了还不管说不过去,而且也不一定打不过对方,再不济她提了刀就跑,求救警察叔叔也行。 朱九脸上的笑还是那么友善,“刚才就我们三个人,这刀是从我手中出去的,不是我的,还能是谁?” “哦,这样啊,要不你给它叫回去?” 白姒一脸认真,既然刀自己飞到她手中,如果对方真是它的主人,那就自己叫回去好了,她善良且大度的不拦着。 “混蛋!”小雪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原状,闻言尖啸一声朝着白姒扑来,一时间本就冰冷无比的森林中似乎更连空气都要冻上了。 “你是雪妖!” 白姒不敢大意,刚要掐诀应对,手却被那把长刀带着朝前轻飘飘地一挥,无数风雪应声被劈开,小雪重重地撞进了森林深处。 第48章 夺刀走人 白姒嘴巴张得老大,怎么都没料到会是这个局面,这把刀何止是个宝物,简直是个神器呀。 “废物!” 朱九没有去管小雪,朝着白姒诡异一笑,接着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出现了裂缝,无数人皮在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动中抖落到了地上。 白姒心里几十句脏话瞬间爆出,眼前这恶心程度比吃饭看丧尸片一点不逊色,她胃开始翻腾了,不知道吐出去能不能逼退这玩意儿。 “不行,太恶心了。” 白姒手上快速掐诀,十足十的力道引雷朝朱九劈去。 她从前遇见恶鬼都没下过这么重的手,能享受这待遇的就只有附在牌位上那东西和朱九了。 可一道雷过后,朱九仅仅是抖了抖身上被撑碎了的衣服,嘶吼一声朝着白姒张开了血盆大口。 白姒哪想到朱九这么厉害,本能就地一滚,身上的衣服被枯枝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寒风顺着就往里面灌,让她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我还不信邪了。” 白姒这段时间总被人按着摩擦,几次性命垂危,可在那之前她一直顺风顺水的,半年时间不仅把名气打了出去,所到之处连恶鬼也都手到擒来。 如此的反差她能忍到现在不爆发绝对是定力好,但不代表她不会憋着一股气。 单手掐诀,法咒随口而出,木剑凭空出现迅速变大,把已经到跟前的朱九硬生生逼退出去十来米。 白姒没有停手的打算,双手合十再度结印,木剑周身雷光浮现,带着风雷之势转了一个圈儿又刺向朱九。 朱九没料到白姒会这么棘手,一个没注意被木剑在手臂上穿了个洞,片刻后焦黑的手臂直接脱落掉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下,目光竟然颇为兴奋地盯住白姒,“原来是你。” 朱九猛然瞪大了双眼,肉身传来噼啪声,竟然又陡然暴长了一圈。 白姒皱眉,感受着朱九越来越浓郁的妖气,要说完全打不过也不一定,但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她得考虑值不值。 摸了摸插在身后背包上的长刀,白姒眼珠一转,算了,宝物没有被他们偷走就行,她还是想法子脱身要紧。 思及此,白姒一手雷诀,一手操控木剑,搞了个声势浩大却其实只是唬人的法术抛出,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只是她想走,朱九和小雪却没有放任的打算。 白姒如同野猴子一样在林子里一路狂奔,后头朱九紧追其后,时不时小雪还会给她来个冰激凌套餐,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她身上的衣服就跟乞丐服差不多,手上、脸上也多了很多血口子。 “大爷的,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白姒狂吼,后头压根不屑跟她打嘴仗,可白姒也发现他们没有真要杀她的打算,似乎更多像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这让白姒更郁闷了。 “差不多了,夺刀走人。” 朱九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身后传来,白姒立刻把背包上的刀抱进了怀里,这怎么说也是宝物,都有了灵性,可不能便宜了这些个妖怪。 白姒有了决定,一个急刹,握着横刀猛然挥出,同时雷诀随着刀的杀伐之气一道祭出,一时间天地都为之变色。 朱九到底道行深一些,以极快的速度闪避躲开了致命一击,小雪却没有那么幸运,被打出去老远,久久没有动静。 白姒得意的一笑,不敢迟疑转身就跑。 她看到远处隐约有灯光,也许那就是三神庙村,而且神奇的是她竟然感觉到温玉在村子中。 看着白姒远去,朱九骂了一句,要是被白姒听到,一定会诧异这妖竟然不是本土的。 站在原地片刻,朱九转身往回消失在了森林中。 尽管费尽心思才到手的东西被抢走,他却不敢继续往前追了,倒不是忌惮村中那些愚蠢的人类,而是那熟悉的气息几分钟前突然出现,他不得不走。 因为现在还不是交锋的时候。 “抱歉主人,是小雪无能。” 拖着残破的身躯走到朱九身后,小雪垂首等待惩罚。 “收拾好自己,离开这里。” 朱九连正眼都没看她,转身的瞬间那恶心的恶鬼模样变幻成了俊美少年,在冰天雪地的森林里犹如降世的天使。 小雪不敢看他,抬手招来风雪,不过片刻就修复好了残破的身体,只是衣服却早已遮蔽不了身体,她也丝毫不在意。 相较于两人不疾不徐地离开,白姒就仓皇得多。 等她终于看见村子和站在村口一脸冰霜的温玉,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了。 白姒几步跑上前准备打招呼,被温玉手机的响声打断,她看着温玉掏出手机看信息,上面赫然是自己发给他好的那两个字。 “信号不好,真的,我早就发了。” 白姒很认真地解释,她起码半个小时前发的,这会儿才收到,绝逼信号的锅。 “你怎么拿到这把横刀的?你去了将军墓?” 温玉很想念叨她几句,猛然发现白姒手里握着一把刀,那刀上的气息他记得,是唐末一位将军受皇帝赐予的佩刀。 白姒把刀举到跟前,“不是啊,我路上遇见俩妖,这刀是从他们手里抢来的。” 顿了顿,白姒又补充道:“确切说是这刀自己到的我手里,我顺势就给抢走了。” 她刚才想过,刚开始吸引自己过去那亮光说不定就是这刀发出的,毕竟她观察过那俩妖,他们身上并没有任何亮光,也不像是故意引她过去。 反倒是这横刀,一听说要离开,自己急不可耐的就跑到了她手中。 “山中多精怪,但能进将军墓里取刀,道行一定不浅。” 温玉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村里走,“老周说的是什么位置,你带我去。” 白姒哦了一声,把横刀重新插在了破破烂烂的背包上,几步跑到前头给温玉领路。 闲聊中她才知道,温玉看着邵老太爷尸身烧完后立刻赶了过来,前后只用了几个小时,那速度比她快了不知道多少。 “都说昆仑派的高人屈指算命、符走天下,果然不假。”白姒由衷感叹,她勉强也算是这派的,咋没这能力呢? 温玉:“从你报酬里扣,我的符又不是烂大街的玩意儿。” 白姒:“......” 第49章 有备而来 跟着老周给的定位走,两人最后到了一处已经人去楼空的二层小楼前。 推门进去的一刹那白姒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腥臭味儿,那是当初那颗珠子被摔碎后的味道,只是这里的比珠子碎后的味道要淡了很多。 温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说这里之前有结界,应该是被她当时那一道灵气冲击散了。 “所以我算是打草惊蛇了,他们才会离开得这么快。” 白姒有点懊恼,但当时的情况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被逼到极致后爆发出来的力量连带着削弱了几分理智,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 “进去看看。”温玉不置可否,不过他也清楚白姒当时的情况没有更好的选择,再者说了,打草惊蛇就打草惊蛇,起码他们手里的线索终于有了一条活的。 进了屋子,里面的摆设简单,大多都是仿制的瓷器和木雕,正中的圆桌上很突兀地摆着一个铁盒子,那样子就跟招手让人去打开它一样。 “有诈吧。”白姒走上前歪头看了看,铁盒子严丝合缝,一丝气味都没有流露出来。 “这么明显还用说。”温玉同样上前,刚准备抬手敲一敲盒子,他那好看的手还没碰到盒面,吧嗒一声,铁盒子竟然自己开了一条缝儿。 白姒自觉后退一步,对上温玉看过来的眼神十分善良,她没有说他碰开了盒子啊,她就是保护自己,仅此而已。 温玉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心想到底这辈子大家都不熟,能忍就忍,实在忍不住了打一顿再忍。 可白姒刚才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就跟钢印打在他脑子里一样,她分明想说:哟呵,你闯祸了哟。 说不定还带点幸灾乐祸。 “我去,又是蛊虫!” 温玉走神这片刻,白姒已经叫了起来。 此刻铁盒子的缝隙里缓慢的爬出一条通体漆黑发亮的蜈蚣,正仰着上半身不停地朝四周探索。 白姒退得更彻底了,直接站在了门框后,她生平最怕的是蜘蛛,第二怕就是脚多且有硬壳的东西,本能这玩意儿她根本控制不住。 温玉看着那只蜈蚣前前后后进出铁盒子两三次,最后才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 白姒和温玉对视一眼,不知道这蜈蚣到底要干什么,也就是这一眼疏忽,那蜈蚣竟然力气十分大的顶翻了铁盒。 两人看着翻倒在桌子上的铁盒满眼戒备,但久久没有动静。 “什么情况,吓唬人?”白姒已经开始晃动着脖子四下查看,“不对,你看这个是什么?” 她终于看见在铁盒子后面一粒小小的灰褐色药丸,忙让温玉过来瞧一眼。 几乎看到那东西的瞬间,温玉立刻拉着白姒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快速说道:“去村子口布阵,隔绝一切蛇虫鼠蚁进来,如果有必要,就用火咒。” 白姒这个时候要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那就未免太蠢。 “是虫香玉吗?”白姒知道这个东西,听闻十里之内的蛇虫鼠蚁闻到这个味道都会聚集过来,鬼市早年有过一颗,被小心翼翼地用玉瓶密封装着。 “不是,是万蛊香,只吸引毒虫。” 温玉这话说完脚下一转朝着村子更深的地方过去,白姒没有片刻停顿,匆匆忙忙到了村口。 月光下冰雪更加熠熠生辉,白姒麻利地布下隔绝阵法,又不放心地添上了火咒和雷符,这才严阵以待地观察着村外的地面。 起初冰雪上安安静静,不过几分钟之后,白姒隐约听到了沙沙声,紧接着一个黑点突兀的从雪地里跳了起来,姿态安稳地在松软的雪上快速爬行,方向就是她这里。 白姒皱眉,左右看了眼,突然觉得只在村口布阵好像不太行啊。 然而下一秒她脚下一阵淡淡的亮光闪过,一道无形的屏障直接笼罩住了整个三神庙村。 白姒感受着这精纯的灵气啧啧有声,不愧是自古以来顶顶神秘且实力高深莫测的昆仑派弟子,布个阵都这么土豪。 白姒没有掉以轻心,仔细检查了自己的阵法没有问题,才转身往村里走。 整个三神庙村的村民在这么大动静下仍旧没有一个出来的,白姒有点好奇,却不敢轻举妄动,她上学那会儿看了不少小说和电视剧,最厌恶的就是那种自作主张害人害己的蠢货。 所以,她即便不是个顶聪明的人,也绝对不要做那样的人。 快速回到二层小楼前,温玉已经蹲在地上拿着枯枝写写画画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村民被下了咒,只是让他们昏迷不醒,等处理外这些东西之后再解开吧,以免节外生枝。” “他们是打算屠村吗?” 白姒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问道。 温玉的手停了一下,“是,做了这么多,目的就是让这里的人死绝。” 他顿了顿,“你在林子里遇见的两个妖有些可疑。” 白姒垂下眼,“我想到了,可惜他们肯定已经跑了。” 回来的路上她就想过,哪能那么巧就遇见了带着长刀跑路的妖怪,来了村子又遇上这种恶毒的布局,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温玉在画的符文阵已经完成,闻言站起身蹙眉说道:“你说那两个妖怪的特征不像是深山里的那些,会不会......” 白姒一点就透,两条眉毛一挑,“不会这么巧吧,我跟这......擦肩而过?” 她指了指面前的二层小楼,脸色渐渐跟吃了苍蝇一样复杂。 “恭喜你,运气就是这么好。” 温玉这话褒贬不明,白姒索性心大一回,就当他是夸奖。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粒万蛊香。”白姒朝屋里看了眼,铁盒子已经被盖上,想来温玉已经把蜈蚣和万蛊香重新封了进去。 温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皱得更紧,“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阵法不一定能拦得住那么多毒虫。” 他即便记忆恢复,但到底肉体凡胎,这个阵法能阻挡源源不断涌来的毒虫一时,却不能长久,必须得另想办法才行。 第50章 神赐之舞 白姒抬头看了眼脑袋上的天空,那层无形的屏障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精纯的灵气,连这样都不行,那得是多少毒虫啊。 “我理论知识还算扎实,但实际上的操作很单一。”白姒在手上简单比划了下,大致说自己运用得最顺溜的就是雷诀,其次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剑诀。 道家很多东西死记硬背不难,但想要真正上手运用那就是隔行如隔山,单单这雷诀,白姒就用了许多年才把掐诀步骤一一融会贯通。 就算这样,第一次有充沛灵气的她也没能使出雷诀,而是等到了快要断续命香的时候被逼急了误打误撞施展了出来。 自那之后,她才断断续续可以用雷诀解决一些小生意上的麻烦。 白姒很无奈地看着温玉,“所以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说实在话,她恢复的那点记忆唯一清晰的就是要守护温玉,而实际上自打他俩相遇,好像都是温玉在帮助她。 “没事,我也料到了,本来也没啥指望的。”温玉说完叹了口气,小声絮叨着什么劳碌命之类的,那样子没多讨厌人,反倒有几分憨憨傻傻的,和白姒第一次见他的感觉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然而在一声极为沉闷的声响中,温玉的絮叨戛然而止,白姒甚至都没做出任何动作,背包上插着的长刀已经飞了出去,直直插在了温玉所画符文阵的边缘。 “小瞧这东西了。”温玉眯起眼,眼见着长刀被底下那只跑出来的蜈蚣挡在了一指外的半空,他几步上前双手握住刀柄,一个下沉把刀尖刺进了蜈蚣身体里。 白姒只觉得迎面有一只无形的庞然大物狠狠地把她撞了出去,后背和院墙的相互作用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大爷的,为啥受伤的总是我啊! 白姒欲哭无泪,艰难地站起身,感受着后背骨头和肌肉的异常疼痛,不知道是骨折了,还是擦破了。 “一只蛊虫咋这么大威力呀。”白姒喘着粗气,疼痛让她的脑子格外清醒。 温玉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不敢松懈的说道:“这是蛊王,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万蛊香被阻挡,那这蛊王的毒一样可以毒死全部村民。”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说的不是假话,头顶的结界断断续续发出霹雳吧啦的轻微响动,接着便有细小的裂痕出现,一点一点朝四周蔓延。 温玉像是下了某种决定,“阿姒,你......” 这是温玉第一次这么叫白姒,白姒明白他可能想到了办法,但这个办法她得是执行者,而且不一定能完成,或者还有危险。 “没事,能帮上忙我很乐意,况且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一关要是不能过,老天还得把她小命收走,唉......保命之路千奇百怪的长啊。 温玉点头,“凝神守心,运转灵气,跟着感觉走。” 白姒虽然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但还是听话地照做。 很快一串晦涩难懂的奇怪语言从温玉嘴里飘出来,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白姒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受到了启示般,竟然开始动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明明清醒得很,身体应该也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但就是跟着温玉一字一句的语言一步步舞动。 白姒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跳来跳去,渐渐地回过味儿来,这好像是傩舞,但又看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太像,这跳得好像比傩舞更复杂。 耳边听着温玉越来越快的语速,白姒有点吃力了,她是学过舞蹈不假,但那都是上小学那会儿了,现在就连劈叉和下腰对于她来说都是高难度动作。 但很快白姒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自己的身体反倒是她自己变得不清楚了,什么朝后仰天九十度,什么踢腿踢到后脑勺,总之她以前学舞都不敢想的动作,这会儿竟然轻而易举的完成了。 白姒的下巴有点往下掉,此刻的表情和身体的轻松形成了鲜明对比。 温玉没看白姒,他耳朵听的真切,白姒的脚步一次都没有错,他暗暗松了口气,这是神族在凡间曾用过的驱邪术,看着像是在跳舞,实际上却比最早的傩戏更有实用性。 白姒只是恢复了丁点的记忆竟然就能随着咒语起舞,这也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他还以为会失败几次,甚至会反噬。 随着白姒的动作越来越快,温玉的咒语终于到了最后一句,一声如同龙吟般的长啸发出,白姒一掌朝天,一掌朝地,用力拍下去。 顷刻间巨大的莲花印裹挟着无比浩瀚的力量朝四周蔓延,横刀下的阻力瞬间变小了很多,头顶在这期间已经开始破裂了的结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一会儿就完好如初。 与此同时白姒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灵气几乎要被抽干了,还意外地能感受到莲花印并没有覆盖住整个村子。 白姒心知这跟自己的灵气有关,她咬牙坚持,心想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了。 可灵气就那么多,已经快要枯竭,她再咬牙也变不出来更多的呀。 眼见着就要功亏一篑,白姒突然感觉到丹田内那个徒有其表的灵丹再次散开,又迅速合拢,而前不久刚刚生出的小小晶体上慢慢地褪下一层如雾般的东西。 她还在疑惑那是什么东西,身体却被一股灵气瞬间填满,莲花印转眼覆盖住了整个村子,和温玉的阵法完全的契合到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白姒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如同煮过了的面条一般瘫在了地上,连脸着地这种大事都完全顾及不上。 白姒双眼用尽全力朝温玉看去,见他已经收刀坐在一旁,显然也已经筋疲力尽,但神情放松,她就知道这就算是完事了。 她一口气松懈下来,脑子里猛然冲进去无数的碎片,一阵眩晕过后,那些碎片渐渐组成了无数个画面,这次她是真真正正的看见了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温玉。 第51章 百来斤重 白姒晕过去之前看见温玉朝自己走过来,她很想说点什么,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姒,守护好他,我等你们回来。” 充满悲悯的声音自头顶远远地传来,白姒感受着周围呼啸而过的风和不停远去的云层,她知道这些可能是她曾经的记忆。 于是白姒努力想要去看清身处的环境,却发现前一秒还轻飘飘的身体突然一沉,借着十数年光景在脑子里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演过,最终停留在了一处落满白雪的院子里。 大雪纷飞,古香古色的院子,白姒有一瞬间恍惚,但当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着的衣裳才明白,这里确实不是仿古建筑,而是真的古代。 “家主还在等什么?” 听到声音,白姒猛地转头看向身后,在回廊的一头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但那声音分明是她去三神庙村前在森林里遇见的那个叫朱九的妖。 “你是谁?” 白姒的话才一问出口,一股巨大的吸力开始撕扯她,她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挣扎了一下就飞了出去。 “你到底是谁!” 温玉只觉得自己背了个大蛤蟆,蛤蟆还抓着他领子叫嚣着问他是谁。 我是你大爷! 他在心里很礼貌地回了一句,面上则镇定自若地叫了几声白姒的名字。 白姒几乎是惊醒的,良久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温玉背在背上:“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四周已经是一片密密的林子,即使有冰雪覆盖,也还是漆黑一片。 “进鬼市,回家。” 温玉简短的几个字就把白姒的问题打发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做噩梦了?抓着我后脖领子问我是谁。” 白姒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还抓着人家衣领呢,忙不迭地松了手,“不是噩梦,不过有点奇怪。” 她感觉那些该是一部分从前的记忆,但她的记忆里为什么会有一个长相俊美,声音却和朱九一模一样的男子? “临苏醒前我还看到了一个人,他跪在一块墓碑前,好像是在忏悔。” 白姒说完歪头朝温玉的侧脸看去,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而墓碑上的名字则是圣女白姒之墓。 温玉能感受到白姒探究的目光,轻咳一声不自在地说道:“那是我们遇见的第一世,但我不是有心害你,我恢复记忆之前就已经那样了。” 他每一世恢复记忆的契机不同,那一世是在得知白姒死后大病一场,然后才恢复了记忆。 事后他尽全力去弥补她的家人和朋友,但斯人已逝,他也无能为力。 “我也没说什么,左右都是上上辈子的事,计较了又能咋样。”白姒确实不在意,她只是好奇那是一段怎样的往事,她的记忆里只有很零碎的画面,并不能拼凑完整。 “嗯,那我们来说说别的。”温玉有十分正当的理由岔开了话题,“你还记得老杨头留在小旅馆的那幅画吗?” “啥?”白姒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 “民国初的湘西苗寨。”温玉提示到。 “啊,啊,我想起来了。”白姒朝四下看了看,“不会这么巧吧,那三神庙村看着也不像是个苗寨呀。” “你哪知耳朵听见我说三神庙村是图上的苗寨了?”温玉有些气闷,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她难道听不出他的意思是这两者之间有共同之处,都和蛊有关系吗? 白姒还没听出他话里是这个意思,但也没反驳,问题说下去比较要紧。 “所以我们迄今为止遭遇的蛊虫极有可能都是来自民国初那个苗寨,老杨头留下那画还真是发现了大秘密才被灭口啊。” 之前只以为杀他是因为害怕他发现什么,现在看来老杨头确实发现了秘密,只是没来得及确认并告知他们而已。 “八九不离十,等回去之后把蜈蚣的尸体拿给老周看一眼,也许他能给出答案。” 白姒一下子从温玉的背上跳了下来,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人才落地就直接歪倒下去,一点迟疑都没有。 幸好温玉眼疾手快,一拉一提,重新把人背在了背上,“装进瓶子里了,放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白姒喘着粗气,这一下把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全部用完,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温玉背上,连生出一点觊觎这结实后背的念头都懒得有。 “回去之后把朱九画下来,这个妖也许会是关键。” 温玉朝前看了看,从这里下去应该就是通往鬼市入口最近的地方,只是带着个人跳下悬崖,他那十成把握得稍微减一减。 唉......出门就该多带点缩地符,不然也不至于背着百十斤的重物长途跋涉,他真的有点背不动了。 但白姒这身体状况又不能自己走,被灵气冲击的身体也不能耽搁了治疗。 算了,赌一赌吧,大不了两尸两命。 白姒还在盘算着该怎么用自己简笔画一样的画工把朱九惟妙惟肖的画出来,一抬眼还没看清啥情况,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力,猛地朝下坠去。 “哎咿,我去!” 她的声音被呼呼的风声覆盖,两只手死死的抱着温玉的脖子,温玉呃了一声,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他还不敢有大动作,一个劲儿地稳住身形。 几个借力点之后,温玉带着白姒一起趴在了松软的雪地里,从高空看下去,只能看见两个大大的大字。 好一会儿温玉才哼哼唧唧地从雪地里爬起来,一转头对上白姒可怜巴巴的眼睛,到嘴边的机关枪应声熄火。 “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脸着地有点疼。” 温玉干咳一声,起身把白姒重新背上,顺道还解释了一句,“这是最近的路了,你这身体状况不能再拖下去。” “我知道,不过你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说跳就跳,我害怕也正常吧。” 白姒声音越来越小,温玉是知道她能活着全靠老廖的银针镇着五脏之气,这一次冲击她虽然没感觉有什么不妥,但实际如何只有大夫知道。 第52章 重金买断 从崖下到进入鬼市入口所在的树下温玉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当一脚踏进那片毫无痕迹的雪地时,他竟然稍稍有点激动。 白姒一直好奇的四下观察,当时走出来她只顾着赶路,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没想到湘西这边的鬼市入口竟然是在两棵大树之间,踏进去之后就是在她在丧葬店门口所看到的小路尽头。 难怪当时小路只延伸出来这么点,原来是再走就出去了。 “呀,你们回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今天入夜以后呢。” 小路另一头牧月宁从门里探出头来,一脸的惊喜。 白姒连个笑都撑不住,更没力气解释,温玉没打算解释,只点点头一步一步的朝门前走。 反倒是店里的老头给了牧月宁一个爆栗,“叫你多学规矩就是不听,他们拿的是全乎的银杏叶,除了天亮后到夜里十点半不能在外面进入鬼市外,其他规矩可以不用守。” “这么爽啊。”牧月宁透着脑袋羡慕,“那就不用像我们一样只能夜里和天亮前出入,其他时间进不来也出不去。” “你有钱你也爽。”老头哼了一声,把温玉和白姒让进了门,“这丫头的伤得赶紧去老周那里,她这五脏之气都散到体外了。” 温玉颔首表示明白,白姒则感激一笑,但她没忘记这两人诓她不拿信物出去那事儿。 两人十分自然地敲响了老廖的门,老廖骂骂咧咧就出来了,“有完没完?我是个挣钱的大夫,不是短命鬼的专职医师,能不能都自觉点?” 温玉默默地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老廖在看见那块玉佩时闭了嘴,不情不愿地把两人请进了门。 白姒小声地问温玉那是啥,温玉很稀松平常地说是冰晶。 “冰晶?!”白姒一下子不淡定了,她刚才伸着脖子看了眼,那块玉佩通体雪白,虽然没感觉到有冰寒之气溢出,但就凭那一眼所见,这冰晶至少也是千年以上。 而据她所知,黑市里一块百年的冰晶都要千万,千年的可不仅仅是价格翻倍那么简单。 老廖斜了她一眼,“你放心,我不会占人便宜,从现在开始,我就只给你一个人看病。” 白姒连忙摇头,话都没说出一句就先头晕眼花了。 “别摇了,不然真傻了。”老廖没好气地说着先往前走,这一次去的却不是阁楼,而是进了一层靠里一间还算宽敞的房间。 温玉不用老廖吩咐,把白姒小心地放到了窗前的沙发上,“我们在三神庙村遇见有人用万蛊香屠村,除了万蛊香还有一只通体漆黑如墨的蜈蚣,她是被蜈蚣散出来的毒气震伤。” 以最简单的话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廖,温玉伸手准备把装着蜈蚣的瓶子拿出来递给他。 老廖却摆摆手,“不用看,我知道。” “那她就交给你了,我去找老周。” 老廖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白姒眨了眨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直到温玉彻底消失在了房间里。 “从听你说要去湘西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天来时间,你这速度,倒是和你折腾自己小命的速度有一拼。” 老廖说话间手已经搭在了白姒的腕上,不出所料,五脏之气溃散了一大半,也就比上次来的时候好一点点,除此之外还多了三分毒气。 “咦?”老廖搭了一会儿,突然惊讶地问道:“你这第一块灵丹碎片破茧了?明明上次还固若金汤的不肯融合,这么快就妥协了呀。” 白姒嘿嘿傻笑,继而回过神来,“上次你就看出我丹田里的碎片有问题啊,那你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干啥?你是能治还是咋的?” 老廖上来一句就怼得白姒哑口无言,她确实什么都做不了,这一次也是误打误撞才让碎片和灵丹整体融合。 这个问题她不行,白姒眼珠一转,“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不当问。” 老廖收了手,眼皮子都没抬,他几次见白姒,早就摸清了她的秉性,刚才他和温玉的对话这小丫头一定生疑了。 “哦。”白姒一个字回得乖巧,还真就不再问了。 老廖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出了房间。 白姒就那么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着老廖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瓶药丸和一碗黄色的药汤。 “窗户外是你种的草药吗?不是说人工养的不如野生嘛。” 白姒刚才就看见窗户外的一片花草,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老廖用了什么法子,大部分都开着花。 “毒草无所谓,再说了,就现在这大环境,野生的除非自己长腿会跑,不然也早就被采得七七八八了。” 就跟长白山的野山参似的,他都怀疑有生之年能看见那玩意儿灭绝。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别废话,药得趁着温度适宜喝,别想少喝一口。” 像是看穿白姒的抗拒,老廖直接坐在旁边看着她满脸扭曲地把药一口口喝了下去。 这次的药和之前的有些不太一样,之前的只是苦,白姒完全可以接受,但这回的苦味儿倒是没多少,反倒有一种生姜的辛辣感,一口下去整个口腔和胸腔都是热辣辣的,比喝了酒还热闹。 白姒硬着头皮喝完,当即开始干呕,她这辈子最讨厌生姜了。 “吃这个压一压,每隔一个时辰一颗,吃完这一瓶就能走了。” 老廖端起碗就走,完全不看眼泪汪汪在那儿干呕的白姒。 直到午饭时楼之遥来看她,白姒的嘴里还是那股子极冲的生姜味儿,一开口就难受的直皱眉。 “良药苦口,忍一忍吧。” 楼之遥递给她一杯奶茶,“新出的口味,听说很好喝,你尝尝。” 白姒迫不及待地接过喝了一口,奶茶的香甜瞬间把生姜味儿压下去不少,她跟重生了一样往后一趟,问道:“上回你没说完的八卦咱能继续不?” 楼之遥嘿嘿一笑,“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呀。” 白姒跟着贼贼的笑,“就知道你没那么闲。” 第53章 他的过往 楼之遥把椅子往前挪到了白姒面前,又把一旁的垃圾桶拽了过来,然后施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开了封的瓜子,一看上面的标签就知道是从老周的小旅馆里顺来的。 她从里面掏了一把塞到白姒手中,自己也捏了一粒吃完,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其实老廖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再提起,所以一般当着他的面,我们也很少说,而且那确实不是一段让人愉快的过往,要是能忘记自然最好。” 白姒听着楼之遥这个开场白,就知道这故事可能不怎么下饭,她甚至有点犹豫该不该继续听下去,她只是好奇而已,这么揭人伤心事多不好。 “嗨,没事,都跟你说了,不是秘密,这鬼市里除了那几个老不死的,其他人的过去无聊的时候都被拿出来围观过,我的也一样。” 楼之遥很快一把瓜子嗑完了,还很礼貌的一点瓜子皮都没有掉在垃圾桶之外的地方。 “所以你就放心吃瓜,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门外不远处熬药的老廖只觉得鼻子发痒,忙把脑袋偏到一旁,随即一个大大的喷嚏惊天动地地打了出来。 他立刻扭头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间门,嘴巴动了动,到底还是算了。 俗话说的好,自作孽不可活,他当初听楼之遥说老周和她自己那些事的时候可一点没拒绝,还信誓旦旦地自己没有秘密。 哪成想不过一天,他连刚幻化成孩子时被温玉他阿娘拉上街卖艺这事儿都被扒了出来。 唉......出来混,迟早要还啊。 房间内,白姒嚯了一声捂住嘴,“老廖都这么老了呀,不过话说温玉他娘对待小孩子未免有点......” 楼之遥砸吧了一下嘴,“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听我说完。” 她告诉白姒,当年老廖虽然化形是个孩子,但实际年龄已经近五百年,而且他正长身体,才遇见苏兮就吃了她几盆肉,注意,不是盘儿,而是盆。 “我见过温玉他阿娘,人美是美,但穷也是真的穷,虽然不知道唐末时她经济状况有没有好一点,但据我所了解的,没直接把老廖拆吧拆吧剁碎都已经是心善了。” 楼之遥穿越回唐朝都算是在盛世阶段,那时候的苏兮都抠,后来远不如从前,谁知道会不会变本加厉。 “这么穷啊,你们不都说她是神族吗,怎么会啊。”白姒不解,这世间早就没了神族踪迹,连传说都是人自己二次改编,即便对神族有好奇,也不知道该从而打听。 只是楼之遥口中的神族太不一样,和传说出入也太大了点。 “她不是你认为的那个穷,她那座浮月楼我虽然没进去过,但当年妖集不少关于浮月楼的传说,里面奇珍异宝无数,且绝对是世间独一份的存在。” 楼之遥有些不知道该形容苏兮的穷,“总之,她有时候连吃一碗馄饨的钱都拿不出来。” “我去,那是挺穷。” 白姒同情地笑了笑。 楼之遥觉得白姒还是误会了,但眼下也不是解释温玉她娘为啥那么穷的时候,于是她顺势往下继续说:“所以啊,这也不怪人家。” 白姒点头,楼之遥继续说下去,“不过这些跟他后来的遭遇没啥关系,就纯属说出来热个场。” 白姒继续点头,瓜子一个接一个嗑,她知道正题要来了。 果然,楼之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们去的三神庙村,是老廖来鬼市前待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我就知道。”白姒一拍大腿,把楼之遥拍得一颤,“姑娘,咱能拍自己的吗?” “哎呀不好意思,我现在这身体状况,有点为难啊。”白姒悻悻地收回手,“你接着说,老廖他是不是精通蛊,当时温玉要拿蜈蚣给他看,他直接拒绝,说他知道。” “是拿到老周那里的那个吧,那老廖确实知道,因为那就是他养的。” 楼之遥一句话惊得白姒一把瓜子皮扔歪了,散了一地都是。 “你说是他养的?”白姒不敢相信。 “啊,就是他养的,听老廖说当年为了救人那蜈蚣他以血养了大半年,就是吧,人家没要。” 楼之遥说这事得从老廖远游到湘西开始说起,那时候的老廖还是青年模样,夜入深山老林什么的,易如反掌。 然后就在森林里遇见了被野兽撕咬的唐鸳。 “她是当时三神庙村村长的女儿,不过明中好像不叫村长,哎呀,不管,你将就听就行。” 白姒根本不在意,楼之遥这么讲她还听得明白点,不然以她的历史成绩,光是古时候那些称呼就能让她焦头烂额。 不过开局唐末,几句又到了明朝,非人的时间跨度可真是他们羡慕不来的呀。 老廖为了救人,也为了安全送唐鸳回家,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原本往更深处采药的打算,和她一起回了三神庙村。 明朝时期的三神庙村比现在更要封闭,是真真实实的与世隔绝,所以老廖的到来引起了全村人的好奇和警惕。 但很快老廖那出神入化的医术就让他们消除了一切顾虑,村中大大小小的疾病只要给老廖看过,就能药到病除,渐渐地,村民甚至开始将他奉为仙人。 白姒见识过老廖的医术之神奇,所以明白当时村民为之叹服的理所当然,但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她也懂。 “老廖在三神庙村一待就是三年,这三年里老村长去世,新的村长娶了一个村外的女人回家,那女人第二年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是老廖亲自指导着老村长的女儿给接生的。” 楼之遥顿了顿,“不过孩子满月后出现了怪异的病症,就连老廖都束手无策,村长和那女人跪在老廖家门口整整一天哀求,最终老廖实在没法子,便说了一种极为冒险的办法,而这个办法就是饲养出蛊王,用蛊王之毒和万年冰晶调和,至少可以保住两个孩子二十年无虞。” “那他们为什么拒绝呢?”白姒问。 楼之遥淡淡的回道:“因为村中渐渐有了流言。” 第54章 流言吃妖 关于老廖不是人的流言最初只有一两个人说来笑笑,甚至还是在去老廖那里看病的时候拿出来打趣的。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有人看见了老廖总出村在林子里捉各色奇异的虫子,也有人无意中看见老廖手指上的血点,那流言渐渐就变了味儿了。 直到村中一个小儿被村外的毒蛇咬了脖子,人被送到家的时候已经断了气,是不忍心的人去请了老廖,而老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将孩子救了回来。 这原本是好事一桩,但因为先前的流言,又加上许多人都查看过,孩子确实是死了,老廖就算医术再精湛,又怎么能让人起死回生? 于是一夜之间流言越传越真,也不知道谁起的头,竟然寻到了黑狗血要往老廖身上泼一泼,美其名曰辟谣,还让老廖无论如何配合一下,好安了村民的心。 “那个年代老廖还是个善心的大夫,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和气、好说话,而实际老廖有自己的傲骨,那些村民的做法无疑是想要在他的傲骨上撒野,老廖就算再医者仁心,也绝对不可能妥协。” 白姒在楼之遥停顿的空档问道:“那黑狗血真的有用吗?” “废话,你也是修道的,这种民间传说还信啊。”什么黑狗血辟邪,不过是人自己给自己的心理安慰,古往今来黑狗也不是没有成精的,难道就能比别的妖怪特殊? “倒也是。” 白姒小时候试过,那玩意儿只对新鬼有点作用,听师父解释过,只是因为新鬼阴气弱,而狗血性热阳气浓,这才起了点作用。 “咱们书接上文。” 楼之遥又抓了一把瓜子递给白姒,后者立刻小学生一样坐得端正,不过没几秒钟就力气用尽垮了下去。 老廖最后自然是拒绝了,不过说话倒也算温和,可封闭在深山老林的村民说好听点叫淳朴,说难听点叫愚昧无知。 他们不觉得老廖是为了什么傲骨或者自尊,他们只觉得老廖这是心里有鬼,所以才不肯配合。 好在村民都还有几分理智,多年来老廖对村里的无私奉献也都看在眼里,只有几个脾气大的说了几句重话,没多久人就散了。 白姒听到这里没有松口气,因为她知道这才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果不其然,第一次客气的要求没得到满足,村中的流言更加甚嚣尘上,很快第二次全村的人聚集到了老廖门前,这一次他们的态度比上一次更加强硬。 老廖很无奈,再次拒绝了。 “那时候村里出现了怪病,老廖每天为了这些病不吃不喝,拒绝的时候就没上一次温和,于是那些得了怪病的人家一起打砸了他的家。” 楼之遥把嘴里的瓜子皮呸到了垃圾桶里,“打砸的东西里有老廖好不容易采来治疗怪病的药,如果那些人肯再多等一天,那怪病就可以被治愈,但他们没有,那些流言日积月累地在他们耳边流转,他们早就相信了老廖不是人,那非我族类,又怎么会真心帮他们。” 当时老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表情平静,但眼里的失望是真真切切的。 “神仙也难救该死的鬼,我懂。” 白姒摇头,有时候人的命运就是那么神奇。 楼之遥很满意白姒的反应,虽然她知道白姒一直不是个圣母拥护者。 “从那之后老廖被软禁了,三神庙村很快一半人都得了怪病,那些人一边怀疑老廖,一边还是希望他能治病救人,就连村长每次见老廖,也只是为了给孩子拿药续命。”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几个月后,村民的怪病基本痊愈,村长的孩子却因为没能得到精心照料而愈加严重。 村长两夫妻再一次跪在了老廖的面前,但他们是四下偷偷去的,求老廖无论如何看在孩子还小的份儿上,救救他们。 老廖虽然心里不高兴村民的恩将仇报,但到底还是医者仁心,他把已经制作到最后一步的药拿了出来,没有避讳村长夫妻完成了制药。 可当他把药递出去的时候,他们却犹豫了。 白姒明白,是个正常人看见用毒制成的药,都会有点顾虑。 楼之遥却长叹了一声,“我都现在都没想明白,那俩夫妻的脑子是什么构造,他们不用那药也就算了,竟然还直接叫人绑了老廖,说他果真是邪恶的妖怪,于是全村人再一次忘了是谁救了他们的命,很默契地要烧死他。” 白姒光是想想这些事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大约在第一次被要求的时候就会直接卷铺盖走人,不懂得感恩的人,是死是活那就听天由命吧。 反正他们觉得自己很牛。 而老廖直到看着那火把点起,他才终于明白,很久以前那人说人性之复杂千万不要轻易去触碰,果真是至理名言。 “他没跑?”白姒到现在还不知道老廖到底是个什么妖,不过一般妖都会有点能力,伤不伤得了人暂且不说,跑一定没问题吧。 楼之遥摇头,要是跑了,老廖就不是现在这种性子了,他最多也只会谨慎点而已。 “他被烧死了。” “啊?” 白姒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廖被烧死了,那他现在是咋回事? “老廖死后并没有化成什么他们想要的形状,仍旧保持着焦黑的人形,村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错怪了老廖,但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错了,村长夫妻更是领头说即便是个人,也肯定是个逃犯之类的恶人,否则谁会用那么恶心的东西来喂给孩子。 他们把老廖的尸身扔到了林子里,还在上面洒了一些新鲜的鸡血,想着既然烧不干净,不如就引来野兽将他分食了也好,总之一定要尸骨无存,这才能偿还这些年村民被他骗的罪孽。” 白姒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死不要脸的,套用诸葛先生一句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是啊,我也少见。”楼之遥说青婆当时把老廖带回来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是深可见骨的伤,五脏六腑早就被野兽掏出来吃了个干净,要不是妖丹完好无损,老廖真就没救了。 他是拿命来赌那些人会有最后一丝良知,可惜他输了。 第55章 信息量大 听完老廖的故事白姒沉默了很久,要说有多感同身受那肯定是没有的,毕竟她不是老廖,经历过的最伤心的事无非是亲人的背刺。 而实际上她从小就跟叔伯和姑姑他们关系不怎么熟络,即便是背刺,其实心里愤怒大过于伤心。 老廖显然跟她的情况不同,他对那个小山村是倾注了感情的,不然也不会执拗地用死来赌那些朝夕相处之人的良知。 那几年与村民相处得有多愉快,被杀的时候就要多痛苦。 “好了,他的故事基本就是这样。”楼之遥从袋子里抓出最后一把瓜子,想了想分了白姒一半,“所以也不怪老廖不愿意帮你过去,他根本不想和那个地方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哪怕只是有人从他的店里走去那个地方也不行。” 白姒点头,她本来也没在意这些,没有人有义务非得帮她不是,她有自知之明。 “对了,既然老廖当年都死了,那那只蛊王又是怎么回事?”白姒不太懂蛊,但也知道蛊王用老廖的血养的,那它肯定只听从老廖的差遣,又为什么会帮着别的妖来布下毒阵? 楼之遥摇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温玉正和老周说这件事,对了,还有一把装饰古朴的唐横刀,啧啧啧,比我在天授年间见到的一点不差。” 白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天授是年号,好像是武皇登基的年份,立刻激动地看着楼之遥,“你见过女皇不?咋样,帅不?” “威严端正,以前我不相信什么帝王之气可以震慑人,现在深信不疑。” 楼之遥说她是被带着远远见过,就这样的情况下,她腿肚子都发软。 白姒眼睛亮得可怕,她最喜欢女皇陛下,最崇拜的是始皇帝这位统一天下的老祖宗,于是也顾不上自己已经有些疲惫,催促着楼之遥择日不如撞日,把她自己的故事也给讲了。 楼之遥两手一摊,“吃瓜神器没了,今日到此为止,拜拜。” 白姒叫了她好几声,楼之遥都跟没听见似的,一溜烟儿跑得没影儿,只留下白姒自己捶胸顿足,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先让楼之遥讲她自己的八卦。 巫姜来的时候白姒的情绪还有点低落,这就是传说中的越复盘越懊悔。 “哟,有心事呀。” 她轻轻敲了敲大开的门,满脸笑意地看着白姒。 白姒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巫姜姐咋来了?” 她可不觉得巫姜是来看她的,她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来找老廖拿点药。”巫姜扬了扬手中的单子,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医治,她只信老廖。 “哦。”白姒指了指外面,“刚才他还在熬药,你进来没看见的话,那人应该在二楼。” “我看见了,他去给我拿药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巫姜的目光确实在白姒身上更仔细地打量了一圈,最后笑着摆手道:“果然和老廖说的一样,是个福大命大的主儿,如果以后在外面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姐姐。” 白姒倏的坐起身子,不过不等她开口,巫姜很认真的补充道:“缺钱不算哦。” “那没了。”白姒一下子软了回去,死狗一样躺在椅子上。 巫姜突然就笑了,如同三月春风一般,看得白姒愣神了好一会儿。 直到温玉和老周进来,巫姜才打了招呼离开。 老周看了眼离开的巫姜,低声说道:“她最近好像遇上麻烦了,前几天在鬼市都没见到她。” “不是大麻烦,就巫姜那性子,该担心的是别人。” 老廖把两人挤到了一边,端着一碗药走到白姒跟前,“喝了。” 白姒看着碗里有点发绿的药汁,仰头问道:“大爷呀,我不是才喝了一碗嘛,这又是啥?” “那个是保命,这个是解毒的。” 老廖不愿意废话,把碗只差怼到白姒脸上,看着她满脸狰狞的喝了药,心里总算平衡了点,死丫头,才进鬼市多长时间就在背后八卦他,给她一口黄莲都是他心善。 拿了碗转身就走,从始至终都没搭理温玉和老周。 “你们俩得罪他了?”白姒嘴里苦,就想着心里能美一点。 老周摇头,他整天坐在小旅馆顶楼的阳光房里喝茶,能得罪了谁去? 温玉则淡淡地看了眼白姒,那样子就跟朝着她吼你心里没点逼数? 白姒干干的咳了一声,“说正事吧要不。” 老周扶了扶眼镜,眼睛里带了几分笑意,“蜈蚣的来历你已经清楚了,当年老廖并没有把它从村子里带出来,我虽然没查到它为什么会被别人驱使,但有个很有趣的事情或许可以佐证蜈蚣最后的归属。” 白姒没有说话,紧紧盯着老周等他的后续。 “三神庙村明朝时有一对双胞胎村长,这是他们自老廖离开后唯一由两个人担任村长的记录。” 老周的话让白姒一下子想到了那对烧死老廖的夫妻,他们的孩子不就是对双胞胎? “我是低估了人不要脸的程度吗?”白姒喃喃一句,难道说老廖被他们烧死后,他们又用他的药救了俩孩子,还把老廖的蛊虫占为己有。 “人不要脸起来可以不是人。” 温玉一针见血,当年的老廖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青婆和管若虚花了好长时间才让他勉强成了人形,后来又用了两百多年才让老廖神志渐渐恢复。 怎么说呢,这一过程比脱胎换骨更痛苦,老廖却全程毫无波澜的走过来了。 当年的他,说是心死都不为过。 “可也不对呀,一般人哪里就会养蛊,何况还是蛊王。”白姒愤怒之后又想到了可能性,她觉得有点低。 “村长娶的外村人来自苗寨。”老周只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白姒。 “不会是黒巫吧......”白姒不傻,老周这个人废话一向不多,但凡说出来的一定有其深意。 她甚至阴谋论地想到了老廖的绝境会不会就是那女人一手造成,她是害怕老廖揭穿她的身份吗? 第56章 心理阴暗 老周的沉默肯定了白姒的猜测,她犹豫着朝门外看了眼,确定老廖没有在,低声问道:“他当年是因为那女人从中作梗?”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老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因为我心理阴暗啊。” 白姒这理直气壮的理由把眼前俩人都给镇住了,温玉直接扭头就走,老周下意识又去扶自己的眼镜,好一会儿才张开了嘴,“确实跟她有点关系,又不全是。” 老周告诉白姒,其实老廖的事当年青婆亲自去查过,那女人只是顺水推舟,真正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是唐鸳。 “唐鸳在村子里比较特殊,村中的一切采买都是她领着人到外面去办,久而久之自然对外面的大千世界更加向往,再加上山下镇上有个让她魂牵梦绕的情郎,唐鸳就更不可能甘心一辈子困在三神庙村了。” 老廖遇到她那一次是她想要逃出村去,结果出了意外,不仅人没走成,还伤重被重新送了回去。 唐鸳很能隐忍,接下来一年时间都没有再出去过,直到那个情郎找上了门。 “你猜唐鸳的那个情郎是什么人?”老周觉得白姒猜不到,毕竟当初连青婆都没见到过那个人,他好像只存在于流言蜚语里。 白姒低着头思索,她从没觉得自己的思想有问题,但...... “姓朱,对不对。” 老周忍不住挑眉,“你联想到了朱九,他们之间应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吧。” “其实也不难猜。”白姒说道:“三神庙村比较闭塞,外人想要进去长时间居住都会被村中人警惕,何况还在村子里搞出那么大动静,即便朱九是妖,也很难一点不被人察觉。 但他做到了。 而且从那院子里还可以看出,他在那里住的时间一定很长,那么长的时间都平安无事,要么他真的一丝疏漏都没有,要么他本身就是村子里的人。” 于是白姒顺着老周的话想到了一个可能,当年的唐鸳和情郎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个情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村里人,也许两人真有过孩子,也许从始至终那个所谓的孩子就是朱九幻化的。 对了,还有小雪。 老周深深看了眼白姒,从在老槐树下看热闹开始,他就听见温玉和青婆说着白姒不简单,但这一次是如此深地感受到了她的不简单。 “你果然心理阴暗。”连这种可能都信手拈来的想到了。 白姒咧嘴冲着老周笑,“我当你是夸我了啊。” 老周不置可否,笑着说道:“这个朱九花了数百年时间耗在三神庙村,大概就是为了那把唐刀,我想过,老廖当年之所以被他逼死,十有八九是因为大家同为妖,他可能觉得老廖也是为了唐刀而去,这才费尽心思弄死他。” “那算他倒霉,都已经得手了,偏偏在林子里遇见了我,人唐刀也是争气呀,紧要关头完成了自救。” 白姒知道那是唐代横刀的时候就对它多了几分好感,她可是对那个盛世大唐十分向往,那么来自那个年代的东西,自然也会被爱屋及乌,更何况值钱。 最后一个念头才起来,白姒就给重拳压了下去,她还年轻,命保住的不容易,可不想最后被一粒花生米送走。 “那把唐刀是唐末一位镇守边陲的将军所有,据史料记载,那刀还是当时的皇帝亲自赐给他的,意义非凡。”老周顿了顿继续说下去,“那刀的刀魂很虚弱,我们过来是想征求你的意见,是否可以将他送去地心蕴养,也许等到他恢复时,我们可以从他口中知道些内情。” 刀毕竟是白姒带回来的,一切决定也该由她来下。 而且本来这话应该温玉来问,结果这小子溜了。 “可以啊,这种事其实不必问我,我对这些也不懂,我相信你们会做最好的打算。”这是真话,她压根感觉不到刀魂的存在,只是从那刀的行为上知道里头存在刀魂罢了。 “好,那就这么办。” 老周得了想要的答案就走了,他走后老廖才站在门口提醒时间差不多了,该吃药丸了。 一边提醒完一边还不满地嘟囔,说他们这是把他这医馆当会议室了吗?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 白姒理亏,缩着脑袋跟个鹌鹑一样一口吞了药丸,连眼神都没敢给老廖一个。 可奇怪的是第二天老廖就春风满面了,后来她才知道温玉把冰晶给了他,也才知道那才不是什么千年冰晶,而是万年的。 当时白姒肝儿都颤了三颤,她这条命没那么值钱吧。 但这些都是后话,如今的白姒站在医馆门口,紧紧盯着紧闭的大门,“我......温玉是付了钱的......” 她小声的蛐蛐了句,熟练地转身朝另一条街上走。 在老周的小旅馆前,白姒遇见了亓六,两人坐到小旅馆外的长凳上,亓六说起了兴学那件事的后续。 兴学的尸身被焚化白姒一早就知道,亓六就说了兴学他爸妈,两人经受不住儿子的惨死,一个心梗发作当场去了,一个疯了,现在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住着。 白姒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生活在一个十分健康的家庭中,亲人都很爱她,她体会不到那种被抛弃的绝望,即便当时她能感受到翠翠的情绪,也还是算不上感同身受。 “唉,也真是可怜。”亓六不知道感叹的是谁,不过八成不会是那对舍弃女儿的夫妻。 他说完这件事,问白姒事情处理得咋样了。 白姒摇头,“别提了,你要早来一会儿,肯定能看见我被老廖赶出门。” 亓六摸着鼻子小声嘀咕,“又不是没见过。” 白姒瞪了他一眼,亓六忙问道:“找到操纵蛊虫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了吗?” “算不上找到,就是老周给的地址上被人布了阵,我俩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白姒顿了顿又道:“我怀疑路上遇见那个叫朱九的妖就是幕后黑手,但我没证据。” 第57章 绝不背锅 白姒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亓六听得只咋舌,最后重点却放在了那把唐刀上。 “湘西地界儿出的唐刀,不会是什么节度使之类的大官吧,那这东西老值钱了。” 亓六对历史有一定了解,唐末藩镇割据,如今的湘西当时应该称呼为溪州,隶属于黔中道,就以当时的情况能在这里坐稳节度使之位,必定有点手段。 “看倒是看不出来,但老周说刀的主人是个将军,还说传闻那把唐刀是皇帝赐给他的,意义非凡,照这么个情况,肯定值钱。” 白姒不懂古董,只是觉得凡是跟皇家沾上边儿的东西,怎么着也能翻个倍吧。 “哎哟喂,真是个宝贝啊,可惜了,有刀魂。” 亓六是真觉得可惜,这古物一旦有了灵性,你就算合法得到它,想卖钱也是很难的。 何况刀魂和剑灵一样,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你敢把它换了黄白之物,它就敢给你换个全新的人生。 除非认主,那倒是想咋样都行。 亓六偷偷瞄了眼白姒,这姑娘肯定不是那样的人,表面看着贪财,可真到了往外掏的时候也从不含糊。 而且他私下打听过,白姒那么缺钱续命的时候都没动用她爸妈留的赔偿金,而是自己想了法子赚钱活着。 亓六觉得,只要不到万不得已...... 不,就算到了万不得已,以白姒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中形成的性格来看,她也绝对做不出昧良心的事。 这也是他没有装疯卖傻把他爹做过的事一笔带过的原因,这个小丫头,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何况她和温玉,甚至和青婆等妖的关系一看就不一般,这么好的人脉,亓六断然不会错过。 “嘿,想什么呢?” 白姒伸手在亓六眼前晃了晃,后者立刻咧嘴笑道:“没什么,等刀魂蕴养好需要一段时间,你有啥大打算?回家歇一歇,还是......” “村里咋说我的?”白姒没有接亓六的话,他这么问肯定有原因。 唉,对认识才没多久的朋友这么了解,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段晓玉已经没事了,就是身体肯定不如从前好,你姑可能是一时接受不了,病了。”亓六说着啧了一声,“她们没把段晓玉这事儿的真相说出去,现在你在你们村儿可出名了。” 白姒还没反应过来,亓六继续说道:“你忘了你是干什么的?村里现在可都传是因为段晓玉刺了你,你才动手报复的她。” “我......尼玛......” 白姒心里的妈卖批已经冲到了天灵盖上,她咋把这茬儿给忘了。 “所以有兴趣报个老年团出门散散心不?”亓六殷勤建议道。 “报,不过我还是得先回去一趟。”她这身衣服都已经要臭了,就算要旅游也得带点行李才行。 “那是自然,但老哥建议你晚上回。” 白姒很听劝,到了差不多十二点才和亓六一道回了南村,还特别要求亓六不准开他那辆扎眼的甲壳虫,而是弄了辆很一般的面包车。 亓六把车直接开到了白姒家门前的路口,看着她跟做贼似的进门收拾了一包东西提出来放到了后座。 “你们谁呀?大半夜把车停在这里干啥?” 白姒才上车,隔壁出来一人,手里提着垃圾,满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哥,是我,我回来拿点衣服出门旅游。”白姒见躲不过,干脆伸出头朝那人打招呼,这是隔壁家的儿子,常年在外打工,一年也就回来个七八次。 “小姒啊,你大半夜回来呀。”大哥哎哟了一声,想到了什么走到车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最近村里传了不少闲话,你可得注意点,别到时候遇到个不理智的把你家给砸了。” 白姒跟这人实在不熟,又加上他老娘的为人,本能地有点抗拒他的关心,“没事儿,谁砸谁赔就行,正好我家宅子盖了也有些年头了,要是我爸妈还在,我家肯定都已经翻修好了,谁要真这么好心给我送钱,那我一定不客气。” 末了在那大哥奇怪的表情下,白姒还故作神秘的追加了一句,“就算我家没摄像头,我也有法子拿出证据,除非来打砸的不是人,所以大哥你就放心吧。” 一句话说完,那大哥只觉得有阴气一路从脚底板蹿到头顶,匆匆忙忙点了头,垃圾往街口一扔就往家里跑。 “好了,走吧。” 白姒冷笑一声,果然什么样的妈教出什么样的儿子,都觉得她占了那么大个宅子浪费,又以为她一个小姑娘好欺负,明里暗里都是试探。 咋了,她要拿不出证据,他们还真敢去她家洗劫啊。 “得亏你回来这一趟,也得亏你有点本事。”亓六叹了口气,人心不古啊,邻里邻居的还欺负人一个孤女,还是人吗? 白姒没有说话,临出村之前还是让亓六停了车,她觉得自己咽不下这一口气。 “我去去就回,你等我会儿。” 亓六没有阻止她,白姒这小姑娘看着好说话,却是个不肯委屈自己的,只是他很好奇白姒会怎么做。 白姒其实也没怎么做,大半夜把人家的门敲得震天响,不一会儿周围的邻居就开始有人骂骂咧咧地问干嘛? 白姒也不搭理他们,只等着白翠芳披了外套出来开门,“姒啊,咋这时候过来了?出了啥事?” 白翠芳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家闺女身上,难不成事情出了啥意外? “姑,也没啥事,就是明天我要去旅游,你看能不能把办事的钱给我结了?不多,六万六。”白姒本来没打算要这么多,但这一次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回过头来还得被人戳脊梁骨,那不得补偿点精神损失费。 “啥?多少?”白翠芳准备了三万,她打听过自家这侄女以前的收费标准,以为三万足够了。 “大姑,你觉得多了?那不然我把蛊虫重新给你们请回来? 还有,在村里说清楚很难吗?也没让你们把家丑抖出去,就说明一下事儿是你们求我办的,很难吗?” “不难不难,钱也不多,我马上,马上......” 白翠芳算是听明白了,白姒这是知道村里最近的流言蜚语,心里有气。 第58章 出门在外 亓六等了约莫十来分钟才见到白姒从街里走出来,去的时候还山雨欲来,回来的就笑容满面了。 等白姒上了车,亓六问道:“咋?解决了就?” “那可不,连旅游的钱都有了。” “老年团,要不了几个钱。” 亓六报的是个三天的省内游,白姒挑了下路线,这大冬天往栾川那边爬山她不行,倒是开封那边的还不错,还能吃到不少好吃的。 但让白姒没料到的是,这一车老年人竟然大部分都不是本地的,一问才知道都是在洛阳玩了一圈又报了这个团。 “你确定这靠谱?”白姒心里有点没底,她好歹也是本地人,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老年团?就算有,一般不也是村里自己组织的吗? 白姒不止一次见过隔壁那老太太上这种大巴,村里也不止一次拉着那些老年人全国各地的转,挣不挣钱的她不清楚,但好歹是村里的兜底,村民们也乐见自家爹娘出去看看。 “应该靠谱吧。”亓六拿出自己前几天换的手机,扒拉了一会儿拿给白姒看,“群里说得很清楚啊,连保险都给我们买了。” 白姒看着手机上那几乎满屏的话术讲解,没底的感觉更没底了。 她有点想下去,可人家背着小包的导游已经上来让司机关了门,她抬起的屁股又只能落了回去。 “要不先跟着看看吧,实在不行咱自己开溜。” 亓六当时就是图便宜,人家导游也说刚过完年最划算,但绝对的物超所值,不会坑人滴。 就是经白姒这么一弄吧,他也开始动摇了。 “行行行,反正已经上了贼船。” 从洛阳到开封不远,两三个小时就能到。 路上那导游还算卖力,先讲了一遍要去的地方和能吃到的当地美食。 乍一听确实没问题,但如果只是去这些地方的话,三天好像有点长。 白姒看了一圈车上的大爷大妈们,他们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都还在那里讨论着开封清明上河园在某抖上的视频,说的那叫一个起劲儿。 “我赌会购物你信不信?”白姒无奈的叹了口气,从包里摸出一包豆干,这玩意儿现在不吃,肯定会怎么带来的都怎么带回去。 亓六其实年纪不算大,就是长得显老,对于市面上那些低价的旅游套路多少有所耳闻。 “这个我不跟你赌,你肯定赢。” 他话音落下,身后有个不大的声音插了进来,“放心吧,这个老年团我进来前考察过,都是些退休的大爷大妈,就算有问题,他们也绝对不会让咱们出头。” 白姒和亓六闻言齐齐爬到了靠背上,两颗脑袋两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后面那个拿着电脑还在敲字的年轻小伙子。 “你好,我叫陆戎,洛阳西工区的,今年上大四,我看你们俩父女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陆戎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介绍了自己,顺道一句话让亓六破防了。 “父......” “啊,对,我们是父女。”白姒笑颜如花,“我们也是洛阳的,也许咱们在路上遇到过,或者我爹长的大众,这才让你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亓六一句话被堵在嗓子眼儿里,本来很不高兴,但白姒一句我爹让他那心稍稍平衡了点。 但转念又一想,白姒的亲爹早死,她莫不是咒他短命鬼? 可这话亓六只敢在心里嘟囔,毕竟白姒她爹为啥死他们都心知肚明。 “嗨,别说,还真有可能。” 陆戎很善于放弃,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那不管是因为什么面善,就权当是人家长相大众好了。 白姒没想到陆戎这么容易就信了,一时间话题有点难以继续。 结果陆戎自己又起了个头,“你们咋也报这个旅游团了,我跟你们说,就这价格,你说他纯玩傻子才信。” “那你为啥报了?别说是报错了,我可听你说都研究过。”亓六逮着机会就想噎一下陆戎,他年纪是大了点,但绝对到不了要给白姒当爹的份儿上,这小子简直眼瞎。 陆戎很从容地合上了电脑,“我是被我们老板坑了,他说给我一个机会出门,结果就是这么个机会,我不来就扣我工资。” “那你老板是挺黑。”白姒适时来了一句。 “可不是咋的,就没见过那么坑的。”陆戎愤愤然,“他就是看我们俩是大学生打工,想着法儿地压榨我们,纯纯的奸商!” 白姒跟着点头,她刚毕业那会儿也去打过工,遇到的老板也都不咋样,要不是因为身体原因,她都打算收拾铺盖卷儿去许昌了。 一路上三人凑在一起聊了很多,白姒隐约替你出点不对味儿来,这个陆戎虽然一直说老板坑人,但话里话外都一点要辞职的打算都没有。 且她看了陆戎手里的电脑,那是华为最新款的电脑,价格差不多得一万多,所以绝对不是因为家庭情况才必须待在无良老板那里。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了这个疑惑,白姒给亓六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套话。 可让人惊讶的是,无论他们怎么旁敲侧击,陆戎都能回答得滴水不漏,但仔细一听,又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说。 直到到了旅馆,陆戎突然说自己有点事,和旅游团的负责人打了声招呼就悄悄离开了。 白姒和亓六犹豫再三,也准备一起跟过去,结果人负责人眉毛一皱,说什么都不放行,还说旅游团是集体方式来的,那就得集体行动,绝对不能有特殊存在。 白姒刚想问问为啥陆戎就行,亓六已经从口袋里掏了二百塞到了负责人手里,“通融一下,我妹子现在还单身呢,好不容易看见个不错的小伙子,总不能错过吧。” 白姒嘴巴张了又张,在负责人我明白了的眼神下默默闭上了。 顺利离开旅游团,两人没多久就追上了陆戎,眼见着他从市区到了郊区,又从郊区到了很偏僻的小村子,两人没敢再继续跟进去。 蹲在不远处的小土丘上,白姒问亓六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亓六没有回答,白姒咝了一声,扭头刚想怼上两句,就跟一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上了。 第59章 空白牌位 陆戎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两位这是在跟踪我呢?” 亓六紧紧抿着唇,白姒有点恨铁不成钢,但他俩总不能就这么默认吧。 “我们就是随便走走,刚好看见你朝这边来,本来是想打招呼的,结果你走得急,一眨眼就没人影儿了,这才......” 理由很蹩脚,重在真诚,尤其是白姒这张一看就是好人的脸,多少应该能加点分吧。 她这么想着,陆戎已经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就是跟踪无疑了。” 白姒:“......”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就是好奇。”亓六总算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没什么卵用。 “我就是替老板来送骨灰盒的,这也值得你们好奇?”陆戎拍了拍自己身后的背包,“难道你们也需要定制?” 白姒和亓六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俩差不多的年纪,白姒也就算了,小命确实跟悬崖边的草一样,说没就没,但亓六不一样,他爹临终前给他算过,至少能活到八九十。 “那你们......”陆戎是真的疑惑。 白姒仔细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一点不在意是不是被跟踪,反倒更在意为什么要跟踪。 “实话说了吧,我是个先生,从看见你开始就觉得你身上阴气重,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出事,这才跟了过来。” 白姒说完,亓六立刻跟着点头。 陆戎这回不怀疑了,哦了一声,“我没事,我老板给了我护身符,一般的东西近不了身。”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赶紧给人家送东西去......” “我们也去!” 白姒和亓六异口同声,这默契程度让两人还颇为嫌弃地和对方对视了一眼。 陆戎啊了一声,没怎么挣扎的就同意了。 带着两人进了村,过去没几条街就看到了一家门口摆着花圈和纸扎,不少人忙忙碌碌地布置,显然应该就是出殡的日子。 白姒心里奇怪,这都要出殡了,怎么才要得骨灰盒? 三人没有阻碍地到了客厅,见到了坐在一群人中间说话的女主人程爻。 “送来了,还挺快啊。”程爻引着三人去了二楼,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老板跟你说清楚了吧,这事儿他邪性,光弄个骨灰盒放着真没问题?” “老板说没问题。”陆戎想了想朝白姒看了眼,又说道:“这位是白先生,你要真有什么不放心的,可以跟她说说。” 白姒满脑袋问号,她怎么感觉面前有个圈套,然后她自己傻了吧唧地跳了进来,还在那儿沾沾自喜呢? “先生?”程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陆戎就凑过去小声说道:“就是我们那边看事儿的。” “啊,哦哦,先生,那行那行,我们这确实需要看看。”程爻的态度更客气了,忙不迭地把屋门推开,“几位来吧,都在里头。” 跟着程爻进门,白姒一眼看见摆在一张黑色方桌上的一块牌位,牌位上什么都没写,光秃秃的,却引得前头燃烧的香烟儿不停朝那边飘去。 白姒四下环顾,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小窗,窗子开的位置就算有风进来,也绝对不可能把烟吹到牌位上。 “怎么是个空白牌位。”亓六盯着那牌位若有所思。 程爻无奈道:“还不是我家那口子捡便宜,谁知道弄回来个麻烦。” 昨天她公公突发心梗人没了,她丈夫连夜从市里回了家,快进村的时候在路边碰到个人,那人先是拦车问路,然后又十分准确地说出程爻家里长辈过世,最后就给了那块牌位。 结果东西拿回来压根刻不上去字,不仅如此,还送不走了。 “东西我那口子扔了好几回,有一回都扔进了火盆里了,可它总能在几个小时之后重新摆在家里。”程爻说着叹了口气,“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家里本来就乱,他还被吓病了,连他爹身后事都得我来操持,这不为难我嘛。” 程爻看上去很不情愿,事实上她确实不情愿,自打她嫁过来,这公公就没咋帮衬过他家,就会嘴上说得漂亮,转头把所有好处都给老大家的,连她家的孩子也只嘴上疼,实际上哪回能抱着超过五分钟? 程爻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没那么多心眼子耍,好的坏的她都记在心里,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行,反正到最后给他养老的不会是她。 至于拿了所有好处的老大家养不养,她管不着。 白姒嗅到了这中间肯定有瓜,不然程爻的语气不会那么不耐烦。 可她不好直接开口问,何况还有空白牌位的事,这东西她第一眼就看着眼熟,总觉得跟江家地下室里的那三个很像。 “除了丢不掉,还有别的吗?”白姒问道。 “我没感觉有啥,我家那口子总说有什么东西盯着他,昨晚上愣是被吓晕了,这不,现在还在医院住院呢。” 她这人没啥信仰,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就算那牌位会自己跑回来又咋了?说不定是谁弄了一样的恶作剧呢。 “老爷子什么时候下葬?”白姒想了想,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啊,等会儿就下葬了。”程爻说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出发了。” 白姒原地转了一圈,琢磨着开了口,“我给你一张符,下葬的时候放到老爷子的手里,切记,一定要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程爻犹豫着接过白姒递来的符纸,虽说陆戎说她是先生,但看着年纪也就二十多,这靠谱吗? “相信她的话,不然你肯定有大麻烦。”亓六正和陆戎在一旁低声交谈,看见白姒给的那符纸,立刻意识到事情比他想的严重。 那可是张镇尸符。 陆戎对这方面多少也有涉猎,毕竟老板是吃死人饭的,方方面面也都得知道点。 “这么严重吗?”陆戎凑到亓六身边低声问道。 “你看出来了?那你还问。” 镇尸符一般不会给寻常死亡的人用,凡是用得上这玩意儿的,十有八九都有尸变的可能。 第60章 这是诈尸 程爻家老爷子的葬礼举办的很顺利,所有人都夸这家的老大儿子有孝心,给自家老子办的这么风光。 白姒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想难怪程爻对老大家的态度会是那样,明明是程爻自己出的钱出的力,结果人家上下嘴唇一碰,都成了人家的功劳。 这搁谁心里都憋屈吧。 但程爻没有闹,白姒觉得她肯定想着反正老的没了,他们这些小的不来往就行,可人心不足不是一天两天,也不会因为某个人不在就消失。 就好像她大伯一家,明明和她爸是亲兄弟,从小到大还专门逮着她爸坑,等她爸不在了,还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谋财害命这种事,白姒一直以为只存在于电视剧里,毕竟村里生活二十来年从未听说过,她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自己脑袋上。 “时辰差不多了,把坟头土放进骨灰盒里,等老爷子头七一过,再把那牌位一烧,这事应该就算解决了。” 陆戎交代了一句,看着程爻上了二楼,这才和白姒、亓六一起坐到了酒席上。 在现如今的农村已经很少有在家里摆酒席的了,陆戎每回刷到那种视频都十分想吃上一回,毕竟跟着家里去吃席,十次有八次都是同一个地方,菜色和味道还一成不变,吃的次数多了难免会腻。 “叨叨叨,千万别给俺客气。” 他们仨才坐下,主人家那大哥就来了,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出钱摆的席面。 “不客气不客气,主人家已经说过了,让我们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大哥你就放心自己吃吧。”陆戎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摆明自己是知道内情的,这场看着十分热闹的葬礼这位老大哥可是一分钱没出,还不停的嫌东嫌西。 得亏当时程爻被气的很,把什么都跟他老板说了,他老板呢又是个嘴碎的,店里就他们仨,前前后后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那大哥脸上一僵,随即又笑着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出门少,可别轻易相信了人呀,到时候被骗了都不知道。” “大哥这话咋说?吃顿饭而已,咋还能被骗?咋呀,这酒席不是主人家掏的钱?” 陆戎声音很大,还一脸单纯的又问了一遍前头做饭的大爷,那大爷也是个有求必应的,当即就说不可能,钱是这家儿媳妇亲自送达他手上的,不会有错。 宴席本来热热闹闹的,这一句之后顿时鸦雀无声,因为不少人都听那大哥说过这钱是他们老大家拿的,老二在医院,压根没法子管老爹的身后事。 白姒和亓六齐齐朝陆戎竖起了大拇指,整顿社会风气这块儿,还得看大学生。 “啊,没事没事,大家吃好喝好啊。” 等人灰溜溜的走了,陆戎才呸了一声,“什么东西还跟我传授经验,老子好歹上过学,有那么傻吗?” 白姒点头附和,心想傻不傻问你老板就知道了。 三人吃饱喝足还顺带打包了不少好东西,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旅游团。 团里的负责人啥也没问,只说晚会儿有行程,是去清明上河园,会在里面看看晚上的表演,然后今天就算结束了。 从酒店出发到清明上河园是下午两点半,导游给每人发了一张景区表演的宣传页,然后卖力的喊着大家可以自由行动,等到九点钟在原地集合。 白姒随便看了一眼,最近的表演是两点二十的,这会儿去找估计都跟不上了。 “这个,三点半这个,咱们等会儿去看这个吧。”亓六指着那个写着大宋东京保卫战的一栏。 “行啊,我看还有点时间,不如咱们先逛逛呗。” 陆戎的提议很快被接纳,三人一起在园区里走马观花似的逛了起来。 这时候陆戎才知道白姒和亓六的年纪差不太多,但那长相确实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俩最多算兄妹。 从大宋东京保卫战开始,三人走走停停把剩余的节目一个不落的看了下去。 还别说,这一趟光是来这里看节目都值了,至于其他的,无所谓了。 一直到七点四十五,三人到了傀儡文化广场,宣传页上写着这里会在七点五十会表演骷髅幻戏图,光是听名字白姒就很想看。 然而就这短短的五分钟的等待,要好好看表演的打算被彻底打破。 起初是四下环顾的亓六先发现了不对,他再三确定,才拉了拉白姒,“你看那边那个人,咱是不是见过?” “我第一次来开封,不可能见......”白姒不假思索的张嘴,却在眼睛看向那人的同时闭嘴。 我去,还真见过。 她在心里惊讶过后,又开始惊疑,“不对啊,明明有镇尸符,他不可能诈尸啊。” “程大姐她公公?”陆戎也看见了,人被放进棺材的时候他们结果都围观过,陆戎多看了两眼,还夸人家遗容整理的挺好,所以印象很深。 白姒没有说话,她亲眼看着程爻把符纸放好,人不可能诈尸,也许是极为相似的两个人? “走,去看看。” 白姒率先抬脚,亓六和陆戎紧随其后。 远远的,白姒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尸臭味儿,但她不敢轻易下结论,悄悄的绕到了那人身后,这才发现不少人都跟那人有点距离,像是怕什么。 但这种尸臭一般人在大冬天应该是闻不到的,那他们怕的是什么? 等白姒转到了那人的侧面,瞬间了然,那人的脸色惨白中带着点死人的青灰,虽然外面套着间长袍,但里头清晰可见穿的是寿衣。 她一看那样子就知道为什么大家只是远离,却没有被吓得一哄而散,大约是被人当成了NPC或者是恶搞的游客。 “现在咋办?” 确定了那就是程爻死去的公公诈尸,亓六和陆戎显然有点不知所措。 前者是知道诈尸这东西压根没有理智,一旦被刺激了,那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后者是真的束手无策,他就是个学音乐的,被无良老板坑了卖身契在丧葬店里打工的普通人,干不了降妖除魔的伟大事业。 第61章 开了眼了 白姒也不知道该咋办,这么大场面她也是头一次,大多数时候根本不用疏散人群,因为知道闹鬼的地方恨不得八百里不见人烟。 “我这趟出来干嘛,还得免费给人干活。” 嘴里抱怨着,白姒低声跟亓六讲了几句,见他点头说保证布置完善,这才转头朝陆戎招了招手,“你给程爻打电话,让她想法子找一件老爷子生前穿过的衣服,要真没有,那就把他儿子的拿来也行。” 以程爻对老爷子的不喜来看,能给他操持身后事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那老头的东西,大约是能塞进棺材的都丢进去,不能的也会都给烧了。 这也是吃席时陆戎说的,老头把全部都给了老大家,却死乞白赖的让老二养,没事还把老二的给老大家顺,那叫一个不要脸。 鉴于此,白姒肯定得有个备选方案,免得来回折腾。 意外的是陆戎打过电话后说有衣服,还剩下几件,老大家的想要拿回去还没给。 白姒心里觉得怪异,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问了多久到,陆戎说那边已经开车往这里赶,最快也得一个小时左右,“白姐放心,我把事情简单说了,程姐也不想闹出大乱子,一定会尽快过来。” “行,那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人带到偏僻的地方,起码不能惊扰了这里的游客。”省内的名声和旅游好不容易起来了,咋的也不能自家人拆自家人的台,这老东西无论如何她得妥善处理了。 “需要我做什么?”陆戎一听自告奋勇,他这大半年在店里给锻炼的相当到位,早就不怕死人了,而且仔细想想,确实活人比死人更可怕,起码死人大多只会吓唬你,活人可真的会宰了你。 有劳工她肯定要用,上下打量了一眼陆戎,快速拉起了他的手。 陆戎先是一愣,然后竟然有些害羞的说道:“白姐,我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但你也不至于,哎呀......咝......” 陆戎看着自己出血的手指头,傻傻的没反应过来。 “行行行,确实很帅,去吧,引到人少的地方先。”白姒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见手指头已经出血,那边的那位也一下子嗅到血腥味儿转过了头,立刻催促着陆戎开始干活。 陆戎心里苦啊,可当那位朝着他过来的时候,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得跑。 也许是刚刚诈尸的缘故,老爷子身手并不利索,每走一步都得晃了一下,就这陆戎都差点没跑过人家。 白姒远远跟着,等亓六发了信息来,她才朝陆戎吹了个口哨,示意跟她走。 然后她发现陆戎根本没等她表达完是啥意思,已经径直朝她跑来了。 “年轻就是好。”白姒嘟囔一句,脚下生风的朝亓六方向去。 一路上三人串成了糖葫芦,一路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狂奔。 “亓六,阵眼!” 看见亓六的时候,白姒喊出了声,那边直接指了指自己脚下,“就这儿,你们进来我就封阵了。” 陆戎很想说那他咋办,可身后的老大爷没给他问的机会,他只能一往无前的冲。 白姒到了亓六身旁,脚下猛然刹车,一个旋身唤出木剑,另一只手抓住了到自己身边停下的陆戎,一用力就给这大小伙子甩出去老远。 陆戎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地上滚了几圈。 “亓六,封阵!” 亓六闻言将手中一块石头朝一个方向上一放,顿时刚才还清晰的白姒和老大爷变得模糊起来。 爬起来的陆戎唔了一声表示很惊奇,小跑两步到亓六旁边,“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家阵法?真神奇呀。” “这算什么,不过寻常困阵,也值得你大惊小怪。”话是这么说,亓六却表现得对陆戎这话十分受用,甚至还带着点得意。 他是没白姒和温玉那么厉害,但对于寻常人来说,他也不差。 人啊,攀比的时候得放平心态,咱向上不行,那就向下找找自信呗。 两人说话间,困阵中已经雷光闪闪,不过片刻功夫,困阵竟然从里到外被一股力量破开了。 亓六和陆戎齐齐被推得往后跌了个屁股墩儿,抬眼看见白姒正蹙眉掐诀,口中喃喃念着什么,不多会儿周遭突然从冬日的干冷变得湿润,那种水雾缭绕的感觉就跟进了澡堂子一样。 “是水雷诀吗?” 亓六有点没弄清,私心觉得不像是水雷诀,倒更像是水咒。 可水咒好像只能调动身边水塘里的水,这空气中的水雾又是怎么回事? 他晃神之间,阵中的白姒已经双手停顿,一个困字出口,木剑携带着凝聚成型的水柱以风雷之势朝着那诈尸的老爷子袭去。 陆戎眼睛都直了,他一直觉得自家老板都已经算是奇人,好像什么事都成竹在胸,可跟眼前这种实打实震撼的场面比,他老板逊了点。 尸体被木剑当胸贯穿,水柱一下子四散开来,又以极快的速度拧成了一股绳子,不多会儿就把那尸身捆绑得严严实实。 白姒长出一口气,她是没料到就是个刚诈尸的东西,竟然这么难对付,还得以水法才能困住。 “成了。” 白姒抬手收回木剑,陆戎伸着脖子好奇地问,“那么长的木剑,你收到哪儿去了?” 他只在小说和游戏里见过那种可以藏东西的须弥戒,没想到现实中竟然也能遇上一回,几年的游戏生涯也算是值了。 “袖中啊。” 白姒举了举自己臃肿的羽绒服,看着袖子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还真藏有东西。 “不对不对,刚才那木剑在离你几掌远的地方就咻的一下消失了,肯定不是藏在了袖子里。”陆戎说完觉得自己有点过于追根究底了,忙找补道:“我不是要追问你隐私,你要真不方便,那我......” “确实是袖中。”白姒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白色的花纹印记,心平气和地解释道:“这个符它就叫袖中。” 第62章 是喊她的 陆戎盯着那白色印记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白姒想忽视他眼里那想要俩字都不行。 “别想了,这东西你用不了,你都没有入道。” 亓六一句话把陆戎心里那点幻想都给戳破了,他当时就耷拉下了脑袋,有气无力的说了声哦。 “行了,别沮丧了,想想咋把这东西弄出去吧。”白姒看着那几根水绳渐渐隐没,开始发愁怎么把人给运出去。 一般新鲜的诈尸很容易就能解决,但这老爷子有点反常,虽然没有神志,但行为举止短短十几分钟内已经可以自如,这根本不像是才诈尸。 “就......就扛出去?” 提议是亓六提的,他眼睛却看的是陆戎。 白姒迟疑了一下,扛出去倒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人多眼杂,而且要从景区进出口过,这能行?确定不会被直接拦下来报警? “不行吧,要是有人报警,那咱们可解释不清楚。” 仨人背着一具尸体被撞破带进警局,白姒想想那场面就精彩,至于解释,还解释个屁,总不能说人家诈尸,他们是替天行道吧? “要不等到快散场吧,咱们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少的地方把他扔出去,一个人在外面接应就行。”这是目前白姒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 亓六没有意见,他打算提前出去找找看哪里合适,于是守着尸体的就成了白姒和陆戎的任务。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亓六发来消息,说找到了一个地方,并把位置发了过来,白姒就指挥着陆戎背起老爷子的尸体往约定的地方去。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多,园区不少人已经往外走,倒是也方便了他们搬尸。 只是到了约定地点,陆戎呼哧带喘地看着高高的院墙,有点心虚的看向白姒,“姐,这有点高啊,我这小身板怕是弄不出去啊。” 白姒挑眉上下打量一眼他至少一米八的身高,心说白长了个大高个儿,嘴里却说着没事,她有办法。 陆戎啊了一声,又想起之前白姒一只手都能把他甩出去老远,说不定还真行。 结果白姒一扬手,一张符啪的一下贴在了陆戎手臂上,“你再试试。” 陆戎疑惑,但很乖巧地照做,然后竟然轻轻松松就把死沉死沉的尸体给举过了头顶,“我去,姐,大力符是不?” “赶紧干活,一会儿被人看见了咋解释。” 见他把人举起来不动,白姒赶紧催促道。 “哦哦哦,马上。”陆戎说着往前一踮脚把人扔了出去,他确定自己用了很小的力气,应该伤不到亓大哥吧。 但白姒叫了好几声,墙外就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有点着急了,左右看了眼,确定摄像头在这块儿是盲区,于是拉着陆戎脚下发力,蹬着墙翻了出去。 俩人脚还没站定,就看见被尸体压在底下不省人事的亓六,陆戎马上心虚的低下头,局促得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愣着干什么,你还背那死的,我背他。” 背上了人,白姒十分心疼地摸出了之前从温玉那里求来的缩地符,眼下这情况,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前脚才到了下榻的旅馆,后脚陆戎的电话就响了,程爻已经进了市区,正问他们准确地址。 “来旅馆。” 白姒吩咐了一声,等陆戎挂了电话才又说道:“你去门外守着,除了程爻外,任何人不准靠近我们的房间。” 陆戎忙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心知这件事的严重性,也知道人家是帮忙的,自己更该尽心尽力才是。 程爻十分钟后到了旅馆,陆戎跟她打了招呼,继续守在房间门外。 “爹?这......真诈尸了?” 程爻很惊讶,她来之前心里其实并不是十分确信,就只觉得陆戎这三个孩子看着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又加上老大家来闹,她才二话没说就出来了。 “符纸没有问题的话应该不会出现这情况,我们走后有没有人动过那坟,或者做了别的什么跟老爷子有关的事?” 白姒看着程爻手上的袋子,里面衣裳不新,甚至还有点旧,像是穿过很多年。 “刚下葬谁敢动啊。”程爻摇头,盯着放在地板上的尸身一脸的不可思议,“衣服我拿来了,这是从老大家手里抢来的,他们晚饭的时候去家里闹,非说我爹生前留了遗产给我们,还拿了不少衣服在我们家门口烧,说是要让我爹回来评评理。” “还不到头七,烧什么衣服?”白姒蹙眉,“你这大哥有问题啊。” “那可不是我大哥,我大哥早死了。”程爻下意识反驳,这些年老大家只会占便宜,她早看清了那家都是什么货色,根本不想跟他们来往。 “额......你明白我说的是谁就行。”白姒有点无奈。 程爻自知反应有点过来,抿着唇不说话。 良久白姒问道:“你准备咋办?人带回去再葬一次,还是烧了?” “带回去吧,我丈夫是个愚孝的人,要知道我把他爹一声不吭地烧了,肯定得跟我闹。”程爻长叹一声,要不是孩子们每年都要回来团聚,她年纪也大了不想折腾,她肯定早离婚了。 现在老头子没了,她希望丈夫能清醒点,她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 “那你叫个车吧,咱们连夜把人拉回去埋了。” 程爻效率很高,不一会儿车就开到了旅馆附近的巷子里,陆戎再次把人背到了车上,累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结果一听还得跟着回去,心里多少有点不愿意。 老板给他的任务只是来送骨灰盒,这都多出多少事儿了。 程爻也很明事理,说自家事儿又麻烦人了,等处理完一定给包个大红包。 瞬间白姒和陆戎的干劲就上来了,麻利地上了车,义正言辞地说这种事他们修道的义不容辞。 尽管陆戎压根跟修道的不沾边。 然而车才开到郊区的小道上,突然有人在后面喊了起来,一声急过一声,喊的还是程爻的名字。 但诡异的是,他们前后空无一人,长长的道上就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第63章 程姐威武 刚开始三人面面相觑,程爻和陆戎眼里多少有点害怕,但随着那声音慢慢尖锐起来,程爻第一个爆发了。 “叫你姑奶奶干啥!”程爻说着猛地拉开车门,三两下走到了车屁股那里破口大骂,“老不死的东西,活着的时候折磨人也就算了,看在你是老的,我能忍就忍,现在你都死了还作妖,咋?觉得我好欺负是不?” 她机关枪一样把自己心里的委屈都说了出来,听的白姒和陆戎忍不住咋舌,没想到这老东西这么不要脸。 程爻一胎的时候怕吵,老东西就让老大家的天天到家里闹腾,还默许老大家媳妇隔三岔五地去念叨自家丈夫不会挣钱了、不会疼人了...... 长达三个月的折磨让程爻一度住院保胎,这些人还不以为然,老大家媳妇还说就是看她过得好,这才跟她诉苦,让她引以为鉴。 程爻生了孩子还在月子里时,老大家两口子要出去挣钱,孩子丢给了老的,那老东西倒是会当甩手掌柜,把孩子往家一领,说是他自己看着,但吃喝住行还是程爻夫妻来管。 整整四年,连孩子生病住院老大家都不知道主动打个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过继给他们家了。 关键是没一个人说句好,反倒孩子病了、成绩不好了,那都是他们给害的。 程爻从最初的怒骂,到后来的委屈,她甚至抹起了眼泪,这些年她受了多少委屈没人说,净挑些她没做好的拿出来反复念叨,还在街坊邻居间添油加醋地传。 以前为了她自己那俩孩子她忍了,不管是丈夫的愚孝还是老东西的絮絮叨叨,她惹不起那就躲开。 现在孩子们都已经飞了出去,她早就不想忍耐下去了。 要不是看在死者为大的份儿上,她一把火烧了老东西的心思都有,哪还能容他出来吓唬自己。 “程姐威武。”陆戎朝着车窗外竖起大拇指,扭头想问白姒啥打算,结果看见白姒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忙跟着也下了车。 “不可能是他,水法绑住的尸身魂魄也会被禁锢,他开不了口,何况刚诈尸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叫人名字。” 白姒说着拉开后座车门,仔细观察着里头的尸身,忽然抬手掐住他的下颚用力一捏,紧闭的嘴巴被捏开一条缝隙,一只通体青色的小虫子快速从里面爬了出来,而后嗡嗡两声展翅就要飞走。 “往哪儿跑。” 白姒打了个响指,一道细小的雷凭空劈下,把那虫子应声劈成了灰。 “雷诀还能这么用?”陆戎满脸羡慕,可惜他机缘不足,这辈子想要修道是没有可能了。 “以前我也不知道可以这么用。” 白姒蹲下身看了眼地上的灰烬,鼻子微微耸动,这味道她有点熟啊。 程爻情绪平复下来之后通体舒畅,看了眼车里的尸体,问道:“不行还是烧了吧,祸害我们倒是没啥,万一祸害到无辜的人,那我们罪过可就大了。” “先不用烧,咱们先回村再说。” 白姒有个猜测,这老东西之所以能从镇尸符里折腾出来,十有八九是有东西帮他,而这个帮他的东西不仅将他送到了市区,还在他口中放置了那只虫子。 只有目的,肯定不是程爻。 她想到了那个空白牌位,似乎跟她在江家看到的一模一样。 如果真是一个东西,那陆戎带去的骨灰盒八成没有作用,毕竟那东西当初可是让她用了全部力气才只是赶走而已。 程爻没有反驳,刚才这小姑娘露的一手可比那些嘴上说着漂亮话的所谓大师厉害多了,她虽然是乡野村妇,脑子却不是蠢的,该有判断能力她都有。 三人上了车一路没有再停,一直开到了老头下葬的地方。 白姒绕着完好的坟地转了一圈,没有闻到刚才小虫子身上的味道,也就是说虫子不是在这里下的。 “陆戎,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跟程姐回家一趟。” 白姒说完就走,程爻抱歉地看着陆戎,把手里的锄头递给他,“麻烦你了。” “不是......我一个人啊......” 他的问题没人搭理,因为两人已经开着车扬长而去。 还没到程爻家门口,白姒就看见她家门前一团若隐若现的火光,这是有人大半夜在烧东西啊。 “咋还在这儿呢!” 程爻一股无名邪火一下子烧到了天灵盖,她把车停好,拉开车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揪住老大家的衣领就骂,“你啥意思?咱爹都下葬了,你还搁这儿装啥?你们是不是欺负我们家没人!” 她声音很大,夹杂着怒气喊了出来,她要让街坊邻里的都看看,这老大家是安的什么心。 “程爻,你放开!我是你大哥,你敢对我动手?” 老大家的很不服气,怒目圆睁地瞪着程爻,声音比她还大。 白姒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看着不少人披着衣服出来看热闹,她才慢慢走了过去,声音不大不小却保证能让人都听见的说道:“下葬之后到头七之间不用烧东西,你不仅烧,还在人家家门口半夜三更地烧,你是希望这家家破人亡吗?” 她说完在心里朝三清拜了拜,不好意思,吓唬一下人。 “你谁啊,到我家蹭吃蹭喝的我没说啥,你还吓唬人,你成心的吧!”老大到底是个男人,几下把程爻推到了一边,朝着白姒就要动手。 白姒也不躲闪,确定他不是吓唬自己,那拳头真是朝着脸来的,她也不再客气。 老大躺在地上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才在自家媳妇儿杀猪般的哭喊声中回过神来。 他指着白姒颤声道:“你打老子?你敢打老子!老子不讹死你就跟你姓!” 白姒指了指电线杆上闪着红点的摄像头,又指了指程爻车上的行测记录仪,“那你恐怕得跟我姓了,不过我家风很严,你这样的,怕是看门都会被嫌弃。” “你!”老大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白姒半天说不出来话。 “别你了,你要不先解释解释为啥要害他们家吧。” 其实白姒清楚,老头子诈尸没回家,而是去市区他们待的地方,这是冲着他们去的。 但老大这举动,说他跟这件事没关,谁会信。 第64章 外生枝 “你血口喷人!那是我亲兄弟,我怎么可能害他,我就是想我爹,怕他在那边衣服没带够,没别的意思。” 老大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末了还满脸怒气地看着程爻,“弟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联合一个外人回来对付自家人,你安的又是什么心?” “你放屁!你把他当兄弟,有你这么坑自家兄弟的吗?啊!这些年你干的那些事儿,你以为村里没人知道啊。” 程爻刚才骂过一遍心里舒爽,这会儿把没骂完的继续补充补充,顺带把一旁起哄架秧子的嫂子也从头骂到尾。 “嫂子,不是我说你,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嫌弃自家男人不挣钱你倒是换啊,整天叨叨个没完,把自家孩子都弄得性格扭曲,还来指点我怎么教孩子,你有那资格吗? 还有,别有事没事的找我家那口子诉苦,不知道还你以为你想兄弟俩通吃,我们家可不想掺和进这种丑事里。” 程爻几句话把老大媳妇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可她还反驳不了,因为她对太多人说过这些,根本不容辩驳。 老大也被程爻豁出去的态度给震的一时开不了口,反倒是村民们窃窃私语,那样子似乎早就对这些有怀疑。 白姒感觉自己啃了好大一个瓜,兴致勃勃地准备听后续,冷不防头顶上传来一阵爆裂声,她闻声看去,见是之前程爻安置空白牌位的屋子窗户碎了。 “糟了,忘了正事。” 白姒哎呀一声,抬脚朝着村外跑去,旁人看不见,她看得清楚,刚才有东西朝着老头子下葬的方向过去,这会儿那边就只有陆戎一个,他可对付不了这东西。 她的速度再快也追不上人家飞的,好在不一会儿程爻开车跟了上来,“上车!” 白姒没有片刻迟疑跳上了车,车子瞬间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吓得白姒赶紧抓住扶手,一脸惊恐地看向程爻。 这位村妇有点太猛了,这开车的架势和刚才回来判若两人。 “年轻的时候喜欢四驱车,后来长大嫁人了就没机会了,前些年我那俩孩子都到了外地,我才又动了这心思。” 程爻一边开车一边略带兴奋地说道:“我马上也五十了,算是黄土埋了大半截的人,今天却是我这大半辈子最畅快的一回。” 白姒看着她开怀的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的话,她看着是笑,眼睛里却没有什么光,她所谓的畅快,只是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发泄了出来,仅此而已。 车在路上飞快往前,白姒已经看不见那东西的踪影,她心急如焚,但也无计可施。 等终于到地方时,白姒拉了车门跳下去就跑,远远看见老家伙的尸身还放在地上,他旁边不远处有个坑,坑里正站着个人,手里的锄头搭在坑外,不知道低着头在看什么。 “陆戎,你没事吧。” 陆戎没有回答她,反而更低了头。 白姒心中疑惑,脚下就慢了点。 她先绕着尸身看了一圈,确定这尸体没有问题,水法所化的绳子还缠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外力冲撞的痕迹,这才走到坑边蹲下。 白姒还没开口,陆戎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眼白,直愣愣地盯着她。 白姒被他吓了一跳,还不及反应,耳边呼呼风声乍然而起,她下意识趴下躲避,不假思索地出手击中陆戎胸腹之间的穴道,后者嗷呜一声倒飞了出去。 “果然中招了。” 白姒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掉落在了陆戎一旁的锄头,刚才要是没趴得利索,这会儿脑袋都得被打爆。 她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猛然支棱起来的陆戎,他面无表情地重新拿起锄头,高高举过头顶,朝着白姒再一次用力砸来。 “我还手了啊,别不识好歹啊。” 她嘴里这么说,手上一点没闲着,几下把陆戎拉出了大坑,那是他给老东西挖的,应该才挖到一半就被上了身。 但白姒仔细观察过,上陆戎身的好像也不是什么阴魂,反倒像是一种控尸术。 她不由咋舌,没想到小小江家地下室的三个牌位上会有操控蛊虫、求财恶鬼和眼前这控尸的玩意儿,倒是挺齐全的。 程爻很听话地躲在远处没有靠近,看着白姒和陆戎大打出手,她既担心又兴奋,这场面可比电视剧里刺激多了。 然而没看多久,村子里跟她关系好的姐妹打来了电话,说是老大家的佯装查看去了她家,出来就跟围观的人说没事,两口子这会儿朝着他爹下葬的地儿去了。 “我知道了,我就在这儿,我倒要看看他们两口子准备干啥。” 挂了电话,程爻再抬眼看见陆戎被按在了地上,白姒正拿着一柄不长的木剑一下一下地拍打他后背,不一会儿就把人拍得直翻白眼。 程爻犹豫了一下,往前跑了几步,低声吆喝道:“老大家的来了,咱咋办呀?” 白姒拍了最后一下,看着陆戎人如同烂泥一样啪的瘫在地上,这才收了木剑直起腰来,“来就来呗,正好问问这到底是咋回事。” 陆戎挖的坑还没碰到棺材,也就是说如果下葬时里头就是老东西,那他根本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出来。 但事实是老东西的尸身就在外面,而坟里里外外都没有被破坏,这除非有大变活人的手段,否则办不到。 老大家两口子来得很快,一看见地里被扒开的坟头就开始吆喝了,说什么老二家就是不孝,连亲爹坟都掘,太不是人。 两人骂骂咧咧的走到近前,当看见地上躺着的尸身和陆戎都是吓了一跳,“你们杀人了?” 程爻的大嫂当即就要往回跑,大约是想叫人来看看老二家杀人这事儿。 陆戎很给面子,呼啦一声坐了起来,嘴里还嚷嚷着,“杀人?谁?谁杀人?” “我,杀的你。” 白姒撇嘴,看着僵在原地姿势怪异的女人,呵呵笑道:“咋不跑了?杀人的热闹看不了,咱可以叫人来看看调包自己亲爹尸身的热闹呗,左右都是热闹,村里人应该不会嫌弃。” 第65章 偷鸡不成 “你,你胡说!”老大家两口子神色慌张之中全是心虚,人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 原本白姒是诈他,没想到会是这个反应,她当即就明白,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们真是胆大呀,我说那时候大嫂你为啥非得支开我,竟然是为了换咱爹的尸身。”程爻惊讶过后忍不住冷笑,“那你们怎么敢腆着脸来这里说我不孝?” “原来不用那么麻烦,谁让你......”老大媳妇还没说完,就被自家丈夫推了一把,“别胡说。” 白姒微微挑眉,藏着秘密?那还不好办,道家的真言咒又不是摆设。 但白姒很善良,还是问了一句,“我也不想麻烦,如果你们自己说,那......” “说个屁,没啥好说的,就是你们不对,要么赔偿,要么咱们......” 白姒觉得自己耐心越来越少了,不等老大家说完,已经几步上前念出法咒,手在他眼前一晃,他立刻老老实实地说起了事情原委。 “三个月前老二媳妇娘家那边拆迁,听说分了不少钱和房子,我爹的意思是她家现在就她一个了,便宜了谁不是便宜,不如想法子弄到手,这样我们家也能宽裕些。 谁知道老二媳妇的拆迁款还没来,我爹突然脑梗没了,但我想着之前的决定不能不算数,就千方百计找了高人,高人说可以帮我让我爹给老二家托梦,只要能将空白牌位送到他们手里就行。 我想着先等我爹托梦了再给他操办身后事,所以老二家要发丧我不想同意,就故意说我家没钱,我不管,要管他们家全管。 可是直到我爹下葬,老二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心里着急,又去找了那高人,他让我把尸体调包,到时候让我爹半夜去老二两口子床头直接说。” 老大家说到这里就停了,喃喃重复着为啥没成,为啥没成? 老大媳妇已经吓傻了,刚才丈夫还不让她说,这会儿她都捂住他嘴了,他还一个劲儿地说不停。 “你们!你们竟然还想谋我的财?”程爻能忍着脾气听完已经是极限,她娘家原本是有哥嫂,可是不久前在疫情中都没了,现在家里确实就只剩下她一个外嫁的闺女。 她爹妈几个月前得知要拆迁就说过,家里拆迁的钱和房子会给她一部分,剩下一大半给哥嫂的孩子,只留一小部分老两口拿着打算出去散散心,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的难过一时半刻很难纾解。 结果这边才说完他们就开始算计了,这到底是怎样一家不要脸的东西啊。 “只有这些?”白姒看了眼还在愤怒的程爻,心里有个比较阴暗的想法,这一家子都是这么个货色,难道还能养出她丈夫一朵白莲花吗? “没有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老大不停重复,眼里都是哀求,他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完了,真没了。 白姒点头,抬手虚空画了个符朝着老大家脸上一拂,他人立刻跌坐了下去,还害怕地朝后挪了挪。 “我不折腾你,但你老实交代,那个高人是谁,在哪儿?” 真言咒的威力在白姒这里发挥不了多少,她能施展出来都值得鼓掌说一声天才,毕竟才三五天的时间,能学会着实不容易。 “我不知道啊,都是打电话,就知道是个男的,带着点南方口音。”老大家已经被吓住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没想到挺厉害。 “他参与了吗?” 没等白姒再问,程爻突然沉沉地开了口,一双眼睛盯着老大家两口子问道。 “谁?” 老大家两口子显然不知道程爻问的是谁。 “老二,他参与了吗?” 程爻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心平气和。 老大家两口子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我爹没跟我说,老二应该没有参与,那毕竟是你丈夫,你的钱不就是他的钱,用得着多此一举吗。” 程爻没有再说话,转身回了车上。 白姒摸着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尸身,“你们调包的,你们自己埋了,不过分吧。” 她说完走到陆戎身边拍了拍他的脸,看着他稍稍清醒了点,拽起人就往车上去。 冬夜里寒风阵阵,老大家夫妻俩被吹得清醒无比,更觉得这四下空旷的地里阴森森的。 两人站起来就想跑,被已经上了车的白姒摇下车窗喊道:“要么埋尸,要么我让他去找亲儿子叙旧,不信咱可以试试。” 一句话吓得老大家转头就提了锄头跳到了坑里。 关上车窗,白姒简单给陆戎贴了一张符,扭头和程爻说道:“程姐,待会儿得借你一间屋子,我把这东西抓了,可不能再叫它害人。” “你以前是不是遇到过这东西?”程爻一边开车一边问,她听白姒的意思这东西还害过别人。 “算是,但那时候作祟的不是它,是跟它一起的东西。”这事儿白姒还不能十分确定,但眼下它是唯一一个可以尝试抓住的东西。 “那中,到家你直接上二楼,所有房间都能用。” 二楼以前住着儿子和女儿,现在空荡荡的,想怎么折腾都行,大不了事后收拾下。 “多谢。” 车一路开到了家门口,程爻看着紧闭的大门和里面的灯火通明,有一瞬间恍惚,她都没进门就直接去了地里,从上到下的灯难不成是老大家给打开的? 推门进去,程爻一眼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的人,一下子高兴起来,“你咋出院了,医院那边说没事了?” “啊,都检查过了,没事,我想着住着怪费钱,就回来了。” 白姒听着二人对话,知道这就是一直未见其人的老二了。 她打量着老二,老二也看到了她和陆戎,皱着眉一脸不悦的说道:“这都谁呀,咋到咱们家来了?大半夜的咱也不好留人,让他们走吧。” 白姒对老二不了解,以为他不好客,倒是和许多农村人不太一样,毕竟她那些年在村子里可没见过谁家好好地赶人,除非来的人太不是人。 程爻却是很了解的,她心下疑惑,想着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忙解释了二人的身份,没想到老二更激动了,说什么都得让人离开。 第66章 他也有份 程爻神情渐渐变了,她从最初的怀疑到最后的冷漠,短短一分钟之内,她像是经历了冰火两重天般的极端。 她安安静静地看了老二很久,看得老二都开始皱眉准备张口说她,程爻才移开目光朝白姒说道:“你们先去二楼吧。” 白姒点头,看了眼还想阻止的老二,抬脚带着陆戎上了二楼。 陆戎浑浑噩噩的扭头朝楼梯下站着的两人看,被白姒很不客气地拽着耳朵转了回去,“还有心情吃瓜,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从陆戎后脖子里取出那个小小的尸虫并不困难,只是白姒没想到那东西一出来就朝着她身上钻,吓得她赶紧随手摸出一张符将尸虫裹起来,等看清时,那尸虫已经化成了血水。 “我对不起你。”白姒朝微微转动脑袋将要清醒过来的陆戎郑重道歉,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到楼梯口竖起耳朵听底下的动静。 程爻的声音不算小,白姒清楚地听见她在质问老二,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爹和他哥惦记她家拆迁款,他心里是不是也想着怎么占点。 老二开始小声辩驳,大约是不想白姒他们俩外人听见,后来被程爻逼急了,嚷嚷着他们是夫妻,他就算想要还用得着那么麻烦,说程爻就是不相信他。 程爻没有说话,不一会儿白姒就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她立马转身回屋,和揉着脑袋准备出门的陆戎撞了个正着。 “咋了?”陆戎一句话才问完就被白姒推搡着重新回屋,他一脸茫然,刚想再追问两句,屋门被敲响,程爻从外面推门进来,看着白姒就说想请她帮忙。 “你想我对他用真言咒?” 白姒听程爻说完,朝她身后看了眼,老二追了上来,正皱眉盯着程爻看,那眼神可一点不像看自己妻子。 “既然问心无愧,那怕什么。”程爻转头看向老二,“如果是我冤枉你,那我娘家给的我全都给你,一毛都不动。” 老二下意识拒绝,那什么真言咒听着就不是个好的,他才病好,可经不起折腾。 程爻没有多说,只看着白姒,眼睛里就只有一句话,帮帮她,一切后果她自己承担。 白姒在心里叹了声气,真相这玩意儿,可不是谁都能接受,她突然就有点后悔跟温玉学这个真言咒了。 “希望你不会后悔。” 白姒说话间已经闪身到了老二跟前,不等老二开口拒绝,真言咒便已经生效。 可接下来简直是修罗场一般的场面,白姒和陆戎都听得直皱眉,若说老大家和他们爹是个不要脸的谋财者,那这同床共枕的老二对程爻来说更像是豺狼。 他竟然想借着他爹和他哥的手不仅要谋财,还想害命,理由竟然是配偶死亡,那她的财产不就都是他的了。 老二甚至都没打算分给孩子们,而是想自己独吞。 “我们咋说也夫妻二三十年了,你为了钱要害我?”程爻这次没有愤怒,她只是默默流泪,愣愣地看着老二,这个她两个孩子的爹。 老二焦急如焚,但嘴里说出来的全都是内心最真实的话,“我本来没这心思,但你家都没人了,我问你要点钱咋了?孩子们现在哪个过得不比我好,再说了,当年要不是你家要的彩礼少,给的嫁妆又多,我咋可能看上你这种计较的女人。” “我计较?你觉得我计较?咋,你爹跟你哥要把他吃干抹净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该沉默着鼓掌?”程爻都气笑了,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老二。 “那是我爹和我哥,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你个外人,你凭什么指手画脚的?”这些年他忍着,就是不想在村儿里丢了面子,可现在有机会不用再忍,他肯定得试一试啊。 白姒和陆戎靠在一起吃瓜,表情给的很到位,以至于程爻看见他们俩这模样心情出奇的没那么差了。 “你们去车上等我,我送你们回市里。” 程爻深吸一口气,转身下了楼,不多会儿就拿了个大袋子出来,约莫是收拾了点自己的东西。 车子启动,老二才从门里追了出来,“你去哪儿?你别忘了,这车也是我的!” 程爻不为所动,直接开车扬长而去。 路上她给两个孩子打了电话,儿子只问了几句,沉默半晌说只要妈你想明白了,那就离吧。 女儿则更为简洁,连问都没问,还像是松了口气般说你终于要离婚了,她早就不想在那个家待了,一群子不要脸的东西。 “恭喜啊,脱离苦海。” 白姒还在想怎么说,陆戎已经先开了口。 “谢谢,是值得高兴的事。” 到了市区,程爻和他们一起在小旅馆开了房间,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法院,她说钱没拿到手,老二肯定会拖着,但她不想耽搁,一定要尽快把婚离了。 白姒看着程爻离开的背影,默默地念叨,“又是恐婚的一天啊。” “你怕什么,跟你结婚,该怕的是男方。”陆戎反手摸着自己的后背,他隐约记得昨晚打他的是白姒,还是把他按在地上打。 “你懂个屁,我们修道的,结婚可是实打实向天地承诺,谁胡来谁死。”白姒长叹一声,“单身好,单身好,一直单身一直好。” “你这思想有问题,觉悟有点低。”陆戎摇头,“事情办完了,咱这旅游团还能继续玩儿。” “嗯。”白姒咝了一声,“咱是不是忘了点啥?” “亓大哥?” “哎哟,我去,还真是......” 直到回到房间看见狼吞虎咽外卖的亓六,白姒整个跟个鹌鹑一样缩在一旁,陆戎没法子,自个儿一个劲儿的道歉,毕竟这事儿吧,确实怪他。 “有报酬不?二三五,你二,我三,她五,没意见吧。” 根本不等陆戎多说,亓六已经分配好了份额,白姒肯定没意见,她这忙不能白帮。 “行,没问题。”陆戎知道自己理亏,答应得很爽快,反正这钱他就算全拿,到自己口袋也没多少,还不如交个朋友,以后好多条路。 第67章 横刀刀魂 剩下这一天半三人玩得还算开心,期间程爻给陆戎打了电话,说是等离婚官司打完就给钱,她不想把那王八蛋的脏钱给他们,怕他们嫌脏。 三人没人有意见,都知道程爻是为了他们好,不然指不定还得被追回,说他们拿的钱是夫妻共同财产。 回程的当天下午陆戎先走了一步,说是他老板急召,不回去就扣钱。 坐在大巴上,亓六唉声叹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容易,白姒斜了他一眼,说咱也没多大,应该还算在年轻人范畴里。 亓六一脸不解,“我就是说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啊。” 白姒:“......” 她就不该觉得亓六是感叹陆戎的不容易。 回到家白姒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吃早饭的时候温玉来了电话,让她晚上到鬼市一趟。 虽然温玉什么都没说,白姒却明白八成是横刀那边有了结果,正好到鬼市可以把去开封这趟发生的事当面说一说。 如她所料,在楼记见到温玉的时候,他手边正放着那把唐代横刀,而在横刀上还坐着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人儿。 “就是她。”小人儿看见白姒很激动,站起来拿小手指着她说道:“当时我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才挣脱了束缚,可惜能做的不多,不然肯定杀了那俩倭寇。” 他说到最后是真真实实的愤怒和懊悔,想他也是生于大唐,即便式微,也断然轮不到曾经屈膝在大唐天威之下的倭国人欺辱。 “啥情况?”白姒被没头没脑地一指,又听着他愤怒的言语,多少有点茫然。 “这位确实曾是天子赐予一位戍边大将的佩刀,刀名悬壁。” 温玉说完,悬壁朝着白姒行了一礼,那姿势她在电视上见过,是唐代的叉手礼。 白姒连忙也回礼,却是弯腰鞠躬,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总不能让古人觉得现在的人都没礼貌要好。 “天开地辟,甲子冬至,日月若悬璧,五星若编珠。”楼之遥啧了一声,“明明是上阵杀敌的横刀,怎么取了这样一个听着就容易碎的名字。” 白姒听不懂楼之遥的咬文嚼字,但不明觉厉。 温玉则切了一声,“学青姐说话有意思吗?” “要你管。”楼之遥哼了一声,拉着白姒坐下。 悬壁并不在意旁人议论自己,只忧心道:“他们亡我天朝之心不死,这次卷土重来,手段当然会比从前更甚。” “我......我要说我又没听明白,你们作何感想?” 白姒觉得自己这脑子头一次跟个摆设一样,悬壁每一句都说得很清楚,可连到一起就让她有点懵逼。 “就纵观历史,华夏积弱之时,他们总会蠢蠢欲动,最近的就是抗日战争,这个历史你总该知道吧。” 温玉一边解释一边想,这年头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能拯救的,那基本不是蠢材就是白痴,白姒肯定不属于二者之一。 “哦,懂了,所以他们是觉得现在我国弱吗?”白姒换了个点理解,就近百年历史来看,现在是最好的时代没有之一,他们是怎么敢的? 温玉摇头,“知道不弱,也知道再强下去他们得玩儿完,所以开始想办法手动削弱。” “还带这么玩儿的。”白姒无语,一个小小岛国,玩儿的还挺花。 “我曾被他们带去倭国,辗转数百年,后被一僧人偷偷重新送回天朝,只可惜那时已经改朝换代,我的主人早已魂归黄泉,我经历无数磨难才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悬壁说起自己的经历颇为无奈,“但好景不长,不过百来年,倭寇再次寻到了我,还试图将我再次带去倭国,幸好在海边遇见了一个好心人,他将我藏在了礁石缝中,他的后人一路寻找我的来处,百年之后送我归去。 我在这期间听过不少他们的计划,倭寇扰边只是最微末的伎俩,他们还不停的往我天朝偷偷派遣细作,这些细作无孔不入,从下至上安插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几百年,你是说他们几百年来一直不停的派遣间谍?” 白姒咽了咽口水,几百年时间啊,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居安思危,咱们的先辈可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反而有先见之明。”温玉叹了口气,财狼始终是财狼,即便迫于压力低头,仍然改变不了其本性。 “那带你走的那个人是常嗣吗?”白姒惊异过后问到了重点。 悬壁没有回答,而是抬手一挥,一个身材佝偻矮小的中老年大叔模样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如果你们说的常嗣是这个模样,那就没错了。” 场面一度安静,安静后是浅浅的尴尬,因为他们谁也没见过常嗣的模样。 “想我悬壁也是征战过沙场的男子汉,竟被这等妖邪制住,着实丢人。”悬壁像是没注意到三人的情绪变化,自顾自地唉声叹气,他怎能这般丢主人的脸呢? “要不把亓六叫来吧。”白姒提了一嘴,温玉和楼之遥跟着附和。 不一会儿亓六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烤肠,一进屋那香味儿就把三人给勾的馋虫作祟。 “来来来,见者有份。” 亓六笑呵呵的把烤肠递给三人,又有些为难的看着刀魂,“兄弟,你这,能吃吗?” “咋不能,必须能。” 刀魂不客气地拿了亓六手里最后一根烤肠塞进嘴里,味道不味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参与。 “你先别吃了,你再给他看看常嗣的样子。”温玉一边吃一边催着刀魂。 “好。”刀魂含糊不清地一抬手,那中老年模样的男人再次凭空出现。 “哎哟,我还真见过,我爹死的时候他来参加过葬礼,说是我爹对他有恩。”亓六拍着大腿,“他大爷的,那么坑我爹,他竟然还有脸上门,简直欺人太甚!” 悬壁叹了口气,“你们目前这实力,估摸着不是他的对手,我劝你们一句,韬光养晦最要紧。” 他看不清温玉的深浅,但料想一个凡人能有多厉害?还能比他这个千年刀魂厉害? 第68章 想捞外快 白姒抿了抿唇,见没人反驳悬壁的话,沉吟一声问道:“那那个朱九又是什么东西?他也是要带你离开吗?” 悬壁点头嗯了一声,“他很早之前就计划把我带走,只是我奋力反抗他才没有那么快得逞,后来他练成了蛊王,用它身上的毒封住了我,这才有了咱们第一次见面。 至于他是什么东西,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能说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人的气息,而且他和常嗣一定有某种关联,他们身上的气息差不多有一半相似之处。” “那个叫小雪的呢?”白姒再问。 “那就是个小雪妖,根本不足为虑。”悬壁是见过真正的雪妖,当年是和他们一起住在浮月楼里,不过当时楼主叫她雪女,听说她在雪域时就是吃万年冰晶长大,妥妥的大妖级别。 “确实。”白姒当时惊讶小雪的能力,因为这么多年没见过这种小妖,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之后就没多放在心上。 “你今后有啥打算,是重新回到将军墓,还是我给你上交?” 温玉等白姒不再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悬壁。 “上交有奖金不?”亓六和楼之遥齐声问道,两人甚至还默契地相视一笑。 白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扭头看见温玉的白眼翻得比她还彻底。 悬壁瞪了亓六一眼,“我想回到主人身边,但我也很清楚,如果我回去了,那些人会无休止地打扰将军墓的安宁,所以上交似乎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我知道了。” 温玉起身往外走,没人问他去干吗,因为问了也白问,无论干吗他们也帮不上忙不是。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白姒问道。 悬壁摇头,“我不知道,我大多数时间都是被封印的状态,能感知到外界的东西很少,只隐约记得中原有很多。” “具体叫什么,或者在啥位置晓得不?” 亓六和楼之遥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加入了问话的行列。 悬壁不知道他们这是咋了,咋突然这么多问题,但它很感谢白姒的救命之恩和温玉的疗伤之情,所以凡是他能答上来的,全部都知无不言。 亓六到最后甚至掏出手机直接打字记录,白姒觉得要不是刀魂的声音无法被识别,他可能会更省事的开录音。 不到半个小时温玉重新回来,见他们几个围着悬壁坐,什么也没问,只朝着悬壁点头,意思是事情办妥了。 悬壁站起身朝着白姒再次行礼,这一次比刚见到时更郑重,“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的恩情悬壁一定谨记于心,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报。” “没事,没事,那次你也算是救了我,咱俩扯平,咱谁也不欠谁的呗。” 这种大恩白姒不想占人便宜,何况还是个曾为华夏出生入死的刀魂。 悬壁没有跟白姒争执,只朝着众人颔首,转身隐没进了刀身。 等温玉带着横刀离开,白姒和楼之遥、亓六凑到了一起,楼之遥兴奋的问道:“行走的五十万,一共有几个?咱能平分不?” “啥钱不钱的,主要是咱爱国之心不能总藏着,你们说是不。” 亓六美滋滋的看着手机里满满当当的记录,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些线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万一扑个空,难免辜负了咱一腔爱国的热血。”白姒不想泼冷水,但凡事往好了想,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成与不成都得能接受。 “没关系,弄到一个是一个,就算一个都没有,那咱也是防患于未然,没啥不好的。”楼之遥想得很开,她不缺钱,至少不缺小钱,吃吃喝喝总归亏待不了自己。 “那是。”亓六收起手机,“我先找人筛一遍,真有可疑的咱再去。” 从悬壁那里一共得到了十六个线索,全部筛查下来也得个把月,白姒耽搁不起。 “行,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有结果或者需要我帮忙给我电话。”白姒起身和二人摆摆手就离开了鬼市。 这一夜白姒睡得还算安稳,第二天一直到早上七点半才被隔壁大婶的吆喝声给吵醒。 白姒揉着眼睛坐起身,无奈的叹了口气,自打隔壁家的孙子上了幼儿园,她已经被人形闹钟折磨的没了脾气,听说对面那家比她还惨,儿媳妇怀孕的时候被那大婶吵的茶具都摔了好几套,几次交涉无果,最后干脆搬到了市里。 下楼弄个了手抓饼,又给自己冲了杯豆浆,一边吃一边发呆,直到门被敲响。 “姒啊,你在家不?大姑找你有点事啊。” 白姒眨了眨眼,真是稀罕事儿哈,她不回来也就算了,咋一回来就有人找,她啥时候成了香饽饽了。 再一听这话问得,分明是知道她回家了。 “大姑我在呢。” 白姒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回应了一句。 等开门将人迎进来,白翠芳甚至都没寒暄,直接开口说道:“有个生意你接不接?” “啊?啥生意?” 白姒一听是介绍生意的,连忙拿了茶杯给倒了水。 白翠芳喜笑颜开,这是头一次进来有水喝,尽管这大早上的,刚喝了牛肉汤,这会儿哪喝得下去啊。 “哎哎哎,好。”虚虚接了杯子,滚烫滚烫的,这怕是到走都喝不进去一口。 “大姑说给我介绍生意,咋说?”白姒坐到她对面,一双眼睛如同小鹿一样扑扇着。 白翠芳张了张嘴,到嘴边那些天花乱坠的说辞又都咽了回去,直接说了重点,“就你之前给玉玉看邪病那事儿不是传开了嘛,我有个远房亲戚昨晚上给我打电话,说她家那边有个富豪家里出了事,想找个有真本事的给看看,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报酬这个数。” 她伸出五个指头,脸上全是兴奋。 “五万?” “啥呀,五千。” “大姑,你确定这是个富豪?” “是啊,听说身家过亿,可不就是个富豪。” 白姒低着头,半晌才说道:“没兴趣。” “为啥?” 白翠芳不解,车接车送去看看就五千,要是她有那本事,她二话不说就答应。 第69章 鬼瞳快递 白姒没多解释,只说去不了就打发了白翠芳。 笑话,她刚出道不懂事才五千,现在早就水涨船高了,何况还是个身价过亿的富豪。 吃饱喝足白姒搬了椅子坐到院子里晒太阳,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想到她好像忘了件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在开封的事忘记跟温玉说了。 于是掏出电话,白姒把事情简单和温玉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问为啥现在才说? 白姒干笑一声说忘了,但其实她昨儿进门那会儿还记得,然后悬壁一说话她没机会插进去这个话题,再然后又是细作线索那事儿,就......就真忘了...... “好,我知道了,我去找陆戎看看。” 温玉说完挂了电话,独留白姒后知后觉他这语气好像认识陆戎。 “不能吧。”喃喃一句,白姒重新放松窝到椅子里,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那仨空白牌位的事,江家、三神庙村、程爻家,这三者有什么联系吗? 想了半晌,白姒突然坐直了身体,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吓了白姒一跳,她看了眼是温玉打来的,忙接了起来。 “陆戎身上是一种子母尸虫,以前用来赶尸,现在基本绝迹了。”温玉的声音不疾不徐,“母虫通过子虫把尸气过渡到活人身上,四十九天后活人成为活尸,但跟一般活尸不同,除了没有心跳外,和活人无异,甚至还能摸到脉搏。” “这么神奇?”白姒很惊讶,一般活尸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但这种尸虫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绝对算得上是厉害了。 “你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吗?”温玉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问道。 “应该是发现了。”白姒听温玉这话,甚至能猜到电话那头他肯定皱眉了,“江家吸取精气,三神庙村蛊虫操控活人,再加上程爻家的尸虫,他们该不会是想造一个听话的人出来吧。” “还不算太笨。”温玉这不算夸的夸奖,白姒很受用。 “那现在我们算是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了吗?”白姒想起了前不久刷到关于哈尔滨日军留下的731部队的视频,说实话,连她这个看惯了不是人的人都看不下去,也不知道当年这帮畜生怎么下得去手! “应该不算,我想他们计划了这么久,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小心为上。” 温玉顿了顿转了话题,“悬壁临走前给你留了东西,我已经给了鬼瞳,你接收一下就行。” “啥东西呀?”悬壁全身上下连镶嵌个珠宝都没有,他能给她啥? “自己看,别耽搁我时间。” 白姒想张嘴反驳,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嘟的断线声,她嘴巴来回动了动,骂人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又躺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院子的栏杆外出现一个浑身上下裹在黑色羽绒服里的小哥,他把小电驴一停,用好听的声音问道:“请问是白姒女士吗?有你的快递。” 白姒早就站了起来,眼睛在那辆亮黄色的小电驴上来回打转。 心想,人漆黑一片,驴这么亮眼。 “啊,我是。” “好的,请你签收一下。” 白姒把食指按在小哥递过来的手机上,很快指纹通过确认了她的身份,小哥就把快递给了她。 “好的签收完成,鬼瞳快递祝您生活愉快。” 小哥眉眼弯弯地朝着白姒颔首,转身骑了小电驴迅速离开。 白姒给他行了注目礼,直到人和驴一起消失在拐角,她才看了眼手里巴掌大的木盒,木盒上还刻着一只软萌软萌的眼睛,这就是鬼市独有的鬼瞳快递的商标,听说还是知名设计师设计,但她没看出来有啥特别。 白姒没有立刻打开盒子,一是不知道里面是啥,二是这会儿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她决定顺其自然,先睡一觉再说。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白姒简单煮了碗汤面吃,然后拿着盒子去了客房打开。 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在一缕泛着点血丝的白发,上头有淡淡的灵气朝外扩散,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溢出盒子来。 白姒这才知道木盒的作用。 “给我这个干什么?”她一边疑惑一边伸手想去捏起那缕白发,却在手触碰到白发的瞬间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顺着手指尖冲进了自己身体。 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白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后脑勺磕到地上的声音听着就很疼。 关键她只是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脑子还清醒得很,这就让人很郁闷了。 但很快白姒的注意力就从后脑勺的疼转移到了漂浮在半空的木盒上,她人都倒了,那木盒竟然还在原先的高度,就好像还有一只无形的手托着一般。 片刻后,木盒里的白发缓缓飘出,最终落到了白姒身上。 白姒眼睁睁看着那缕白发融进了自己丹田位置,随即她感觉到丹田里的灵丹再一次散开,横冲直撞的灵气让她痛苦地呻吟出声。 “我被贬是南衙从中作梗,北司则作壁上观,如今到了黔中,这把悬壁怕是再无用武之地了。” “刺史不必忧心,按照以往惯例,两三年便能重新调任,届时可运作一番,说不定能重返长安。” “也只能如此了。” 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在白姒脑海中响起,在疼痛之余,她竟还能分出了一点脑子思索这是不是悬壁主人的遭遇? 很快白姒的想法就有了答案,还真是悬壁那位将军主人,只是这将军带着悬壁到黔中的时候是被贬,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 而且他也没能等到两三年一次的调任,稀里糊涂地死在了黔中。 “你救了我,这是给你的回报,尽管我也不知道这对你到底是福是祸。”悬壁的声音响起,最终以一声叹息结束。 白姒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刚才灵气冲撞的经脉游走了一遍,而后散开的灵丹重新凝聚,在最初的晶体旁又生出了一片。 顷刻间,所有的疼痛尽数消失,她甚至觉得神清气爽到想高歌一曲。 第70章 迫于无奈 从地上爬起来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白姒摸着自己温热肚子,想了又想,决定再吃点啥。 “姒啊,开开门。” 白姒连抽油烟机都没打开,就再次听到了大姑白翠芳在门外的声音。 她无奈的仰天哎哟一声,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大姑,你又干啥呀?” “我还能干啥,还不是那事儿,那边说了,五万就五万,但你得尽快去。”白翠芳回去后还是觉得可惜,索性一咬牙就定了五万,没想到那边犹豫之后竟然答应了,她这不就连忙过来告诉白姒了。 “五万我也得考虑一下。” 白姒打算晚上去一趟鬼市找老廖,灵丹多了一片,她小命的进度条是不是得以加长了? 跟这件事比,其他都是小事。 “考虑啥啊,都五万了,你咋一点不上心呐。”白翠芳急了,这可是五万,他们一年到头也挣不到这么多,这孩子咋还往外推。 白姒张了张嘴,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以前要是听到五万她恨不得扑上去立刻开干,但现在是自己飘了吗?怎么感觉五万也就那么回事呢? 可她现在不缺钱了呀,光是邵家给的报酬都差不多够她付个首付了,何况还有程爻的没到账,这么多钱就她自己花,不出意外足够花个好几年。 这还是不保守的估计。 白翠芳以为白姒沉默是在犹豫,忙劝道:“你现在还年轻,趁着有机会多赚点钱傍身,不然以你这情况,将来找婆家都不好找。” 村里都知道白姒是干啥的,平时有个三灾五难的求到跟前是一副嘴脸,要真是给自家孩子说亲,怕是没人愿意。 “啊?”白姒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啥啊,大姑也是为你的将来着想,怎么说我也是你亲人,你又救了玉玉,于情于理我也该为你的终身大事上点心,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任性......” “停!”白姒打断了她,“首先我现在没这个打算,其次我自己完全可以自由恋爱,大姑要是有功夫先操心下自家孩子,完全不用管我,真的,谢谢啊。” “你这孩子,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姑还能害你不成。”白翠芳完全没看懂白姒是真的拒绝,还以为她小姑娘家害羞。 白姒是真有点无语,她这样子哪像不好意思了? “大姑,咱还是说生意吧,我告诉那边,我同意了。”白姒不想再聊下去,鬼知道还能扯到哪儿去。 “中,那姑跟那边说,估摸着就这两天他们会来接人,你准备准备啊。”白翠芳一听她同意了,也就不再揪着终身大事不放,高高兴兴地走了。 白姒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啥她得妥协?不是早就想好了断绝一切关系,独来独往好好做个孤儿吗? 抬手朝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叫你拎不清,找麻烦了吧。” 挺到晚上九点半,白姒打了车往东街,先买了几杯奶茶和几根烤肠这才趁着四下无人进了鼓楼。 “嗨,早啊。” 楼之遥的楼记离入口比较近,从门里就能看见白姒从外面进来,尤其是能看见她手里的奶茶和烤肠。 “呃,早。”白姒把东西递出去,“我去找老廖有点事,这些你自己......” “谢谢,我不客气了。” 白姒话都没说完,手里的东西已经被楼之遥接了过去,还很贴心地给她留了两杯,“老廖虽然常说养生,不过奶茶这么好喝,偶尔喝一杯应该没问题。” 白姒心说她本来也给老廖买了,一共五杯呢,就想着万一温玉和亓六在,那不正好一人一杯。 敲响老廖医馆大门的时候他还在熬药,浓郁的药香随着吱呀一声全扑到了白姒脸上,呛得她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咳咳,我又多了一片晶体,过来......咳咳,过来看看身体咋样了。” “手。” 老廖波澜不惊的示意白姒把手拿出来,三根手指搭上去一会儿就说没事,五脏之气暂时没有外泄,不过不能掉以轻心,她这身体都是个破瓦罐了,摔不摔的都能碎。 “行,行,奶茶和烤肠给你,我......” “谢谢。” 老廖接过东西哐当一声关了门。 白姒张着嘴好半天,抬手在胸前顺了顺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是不是压根不易出行?才进鬼市这么一会儿,她都被打断说话两回了,再来一次指不定能噎死过去。 往回走到楼记的时候,楼之遥和亓六一起坐在门前边吃边喝,看见她就招手。 “阿姒,快来呀,温玉在小饭馆烤肉,一会儿就能吃了。” 楼之遥招手,亓六跟着附和,“楼姐说温道长的手艺很不错,咱们有口福了。” 白姒原本打算回家睡个囫囵觉,一听有烤肉,当即改变了心意。 约莫十来分钟后,对面小饭馆里温玉端了个不小的托盘出来,看那肉量,白姒都怀疑他把人家饭馆的肉串都烤了吧。 “开封那边我让朋友去看了眼,那夫妻俩已经离婚了,没别的异样,应该没事了。” 温玉把托盘放到亓六让出来的凳子上,又指使他再搬了两个出来,三人围坐到了一起。 “这么快?还以为会折腾一段时间呢。”白姒很惊讶,当时走的时候程爻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才几天就完事了,现在法院效率这么高的吗? “嗯,刚一调节那男的就同意离婚了,听说夫妻俩的孩子都赶回了家给亲妈助威,就这种情况,除非打算连孩子一起交恶,不然他没得选。” 温玉递给白姒一串烤羊肉,光是看着那滋滋冒油的外表就知道一定好吃。 她顾不上什么淑女不淑女,一口捋下来两块,把嘴里塞的满满的。 “那钱是不是该到账了,咱咋找陆戎啊。”亓六掏出手机翻了翻,发现忘记留陆戎的电话了,这可咋要钱呐。 白姒一点不着急,又吃了一口肉才含糊着说道:“这个你可以问温玉啊,他认识陆戎。” 第71章 挨个面试 温玉没有否认,指了个方向,“他是丧葬店伙计,白姒不是去过那里,怎么?没见过他?” 这下轮到白姒惊讶了,她在开封的时候想过陆戎所在的丧葬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可没往鬼市里这个想。 何况...... “我去的时候就只有牧月宁和一个老头,没见到陆戎啊。” 进丧葬店的经过太精彩,所以她记得无比清楚。 “哦,那可能是被支去出差了。”温玉想了想又说道:“丧葬店业务广泛,瞿老头年纪大了,很多时候都是让店里伙计出门打理,一般不会出什么状况,你们这次的,应该是意外。” 他瞄了白姒一眼,话说这姑娘出事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了。 “啊,嘿嘿,是这样啊。” 白姒摸着鼻子垂下头,小声嘟囔道:“这眼神里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明明我们才是被连累的那个。” 温玉耳力不错,闻言哼了一声,白姒立刻乖巧地张嘴吃肉,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这么说要钱很容易啊。” 亓六顿时高兴了,也不知道程爻到底能给多少,这二三五的分配是不是多了,陆戎给个一就足够了。 烤肉吃得众人心情愉悦,话不免就多了起来,白姒一边举着杯子一边抱怨,“我才回来没休息两天呢,我大姑就给我拦了活儿,说是什么富豪,有亿万身家,就给我出五千辛苦费。” “嘿哟,还有这样的亿万富豪呢。”亓六摇头,五千,他这种的都请不动,还想请白姒。 但转头又一想,白姒从前的业务好像也没啥特别出众的表现,可五千也忒少了。 况且现在白姒的能力即便不如温道长,却也称得上一声先生了。 “那不一定,人有钱归有钱,节俭归节俭,这是两码事。”楼之遥晃了晃奶茶杯,里头空空如也,“不过就这个给法,能找到神棍都算不错了。” “谁说不是。”市场有市场的规则,虽说不一定绝对,但大概率是不会有真本事的人前去。 至于那些高人,那碰到的概率跟碰到的不是神棍几率还小。 白姒没想到自己一语成箴,当她被车拉着到了一处别墅前,看着站在门前几个衣着比她像修道的人后,忍不住掐诀试了一下,得,一个真的都没有,几个人身上半点灵气都无啊。 很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请他们进去客厅坐下,还别说,这别墅里的摆设看着比江家还好点,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洛阳最顶尖的富人区。 管家客气地给他们一人来了一杯茶,然后才上了二楼去叫主人家。 白姒看了眼杯子里的红茶,光是色泽就很诱人,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诸位也都是来降妖除魔的?” 沙发另一头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先开了口,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白姒脸上,“小姑娘也是?” 他的目光不是那么友好,白姒的想法只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儿就直接付诸了行动,“是啊,不过看着大叔的样子我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了。” “大叔?”中年男子皱了皱眉,但对此没再说什么,而是问为什么就放心了?这是竞争上岗,难不成她是打算躲在众人身后浑水摸鱼? 白姒微微歪头一脸天真无邪,“我没这个意思啊,就是觉得有你在,即便有邪祟出来,肯定也不会先找我们。” 她笑得真如灿烂娇弱的小白花,只说出那话一点也不娇弱。 “你!”中年男人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白姒半天没说出话来。 “大叔身上阳气很弱,现在还是白天,要是入了夜,怕是觉都睡不安稳吧。”白姒装模作样地抬起手掐指一算,哎呀一声继续说道:“大叔最近财运不济,今天肯定拿不到钱。” “你说什么!”中年男人本来还有点犹豫,他确实睡觉极不安稳,最近这财运吧也确实不济,几单到手的生意最后都黄了,也不知道咋回事。 可一听白姒说今天这钱也拿不到,他顿时急了,他这房贷一星期之后要还,这生意再不成,那他拿什么还啊。 白姒没有理他,因为听到了台阶上有脚步声传来,今晚的正主来了。 “诸位,咱们也不多废话,谁有真本事,这钱谁就能拿走。” 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下楼梯,径直坐到了对面沙发上,一双眼睛扫了一圈,最后皱眉落到了白姒身上,“我这是驱邪呢,你一个小姑娘来干什么?” 白姒挑眉,许给大姑五万报酬的不是这位?那......她眼睛落到了管家身上,果然见管家低声在年轻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才端正了姿态,朝着白姒多看了两眼,“五万,要价不低,要不是看在你是张师徒弟的份儿上,我一毛钱都不想给。” 白姒对这人的态度很不爽,她是拿钱办事,又不是求着他给钱当奴隶,还真以为自己多高高在上啊。 按照她的脾气,又没有了非得挣钱不可的理由,肯定抬抬屁股就走。 但很快白姒改变了主意,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名字,一个熟悉的名字。 “巫姜那边没发现吧,今天我出来时间紧迫,赶紧开始,弄完我得赶紧回去,省得我爸妈怀疑。” 他跟管家抱怨的声音不算大,白姒却听得很清楚,于是已经离开沙发的屁股又搁了回去,乖巧地等着老板开始面试。 不出意外,前头几个的说辞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但实际操作嘛,无非都是江湖上骗人的把戏,但凡多读点书就能识破。 这年轻老板虽然看着不咋样,但见识是有的,当场就把几个想蒙混过关的给轰了出去。 一轮下来,健在的就只剩下白姒和另外两个身形单薄的老大哥。 “张师的徒弟,果然有点真本事。”他站起身,“那三位就先给我算算,这两个生辰八字有没有问题。” 他说着示意管家把一张红纸放在桌上,上面整整齐齐列着两行字,字体娟秀漂亮。 第72章 剩她一个 白姒看着那张红纸有点犯难,她这入道入地仓促且草率,当初师父教的也只有驱邪之类的理论知识,例如算卦和推命,她不擅长。 不,压根就不会。 想了想好一会儿,白姒默默掏出手机偷偷给温玉拍了照片,不一会儿他就有了回复,大致意思是这两人的八字不错,一生大富大贵,就是子嗣上会出问题,他们的独子命中无大财。 白姒看完嘴巴都圈成了圆的,眼睛瞄了瞄对面的年轻男人,又看了看红纸,心下算是明白了,对面的不是富豪本豪,而是富豪崽子啊。 那这样一来这八字的含义可就说不得了。 白姒有点犯愁,那边那俩耿直的老大哥已经开了口。 不出意外,两位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说是让等通知,实际上相当于没面上。 白姒抿唇,得,她什么都没做,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来吧,说说咋回事。” 她施施然坐到沙发上,示意对方可以开始演讲了。 “我爸妈想把我的财产给我老婆和孩子,反倒是我啥也没了。”他激动的说着,“他们拼了一辈子难道不是为了我吗?怎么能跳过我给了一个外人?” 白姒很想说你爹妈这么决定,你为啥就不想想是不是自己有啥大问题? 但眼下这情况吧,她有点不好说出口,毕竟对面那位已经哭上了。 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这么突然哭,这场面,说实在话有点怵。 “所以老板你的意思是?”白姒试探着问。 “我爹妈肯定中邪了,你想想办法,一定要让他们恢复正常,我们谢家的财产绝对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他谢家这一代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原本他可以高枕无忧,现在却要看那贱人的脸色,凭什么? “冒昧问一句,大哥叫啥?” “谢赠安。”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严肃地看着白姒,“大师一定得帮我,说好的五万一定一分不少。” 白姒其实不想管这闲事,她当时之所以留下完全是因为听见了巫姜的名字。 叮~ 手机提示有信息,白姒打开手机一看,消息是温玉发来的,说是让她接了这单生意,事少钱好赚,而且会有意外惊喜。 白姒心想巫姜姐的老公坐在自己对面求主持公道,可不就是惊喜。 “行,这事我答应了,不过我有个要求,我得当面见到人,毕竟从八字上完全看不出他们二老有什么问题。” 白姒的要求不算过分,谢赠安却有点为难,沉默好一会儿还是管家低声提议道:“不如就说白小姐慕名想见一见武当山大师,届时先生可以办个晚宴,家里人一起聚一聚,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谢赠安当即点头,“对啊,都是修道的,武当山那位大师德高望重,说是慕名前往也不为过,对,就这么办。” 白姒一句话没插上的被送出了别墅,顺道还通知了明天晚上参加晚宴。 坐进车里,白姒迟疑了一下让司机给她送到了丽景门。 下车时才不过八点半,十字街上正热闹,不少人穿着汉服逛来逛去,听口音天南海北的什么地方都有。 她穿过人群慢慢的往中心走,路过奶茶店很自觉的去买了五杯,又在卖甘梅薯条的小摊儿前要了三大份薯条,再拐到一旁要了十个烤鱿鱼。 白姒鼻子里嗅着诱人的味道,一步一步往东街上走。 两侧低矮的房屋很有年代感,和脚下的青石砖遥相呼应,若不是身后传来的喧闹,还真有一种走在晚清、民国时候的感觉。 她艰难的瞄了眼手机,还有十来分钟,走过去等上一小会儿就能进鬼市了。 远远的,白姒看见鼓楼旁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手机玩得正开心。 “陆戎?你咋在这里?” 温玉说陆戎是丧葬店的伙计,她以为他会是湘西那边的人。 “唉,白姐,我正打算找你们,程姐的钱到账了,我拿一万,剩下的我转给你,你到时候给亓哥呗。” 陆戎说着就打开了扫码支付,然后就看到了白姒双手满满当当的,恐怕连拿个手机都困难。 “行,给我吧。” 白姒再次艰难地把手机掏出来,用脸解了锁,也不见外的让陆戎自己点进去付钱。 然后陆戎看见她手里的余额顿时慕了,他啥时候才能有这么多存款啊。 两人看准了时间进到鬼市,迎面就看见亓六笑呵呵的冲他们招手,“大瓜,想不想听?” “我也有,你想不想听?”白姒抖了抖手,亓六立刻十分有眼色的接了东西,笑呵呵的说想。 “你们都有什么瓜,我也想听。”陆戎一双眼睛亮的跟夜里的小狗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俩人,结果到了小旅馆前发现自家老板也在。 “得,奶茶买少了。” 白姒有点尴尬的不知道该咋分,那边坐着的一圈人已经自觉拿了开始喝,还把甘梅薯条和烤鱿鱼放到了中间,谁吃谁拿。 “老廖咋还没来?”瞿老头招手让陆戎坐到他那边去,陆戎立刻听话的小跑过去,才坐下就和吃的正香的牧月宁交头接耳。 白姒和亓六自然挤到了楼之遥和温玉旁边,两人好奇的问出了什么事,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以往鬼市出来刷存在感的人少之又少,就现在这一圈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按月露脸,现在则全都围坐在了这里。 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白姒在老槐树下救命的时候,当时的热闹程度连十几年不出来的老妖都探头看了眼。 白姒心想,莫非是亓六说的大瓜? “上年纪了,腿脚不好使,迟了点,见谅啊。” 白姒刚想先问问亓六,老廖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黑夜中传了过来,他背着手慢悠悠地朝这边过来,脸上的表情有点嫌弃,还有点无语。 瞿老头麻利地站起身,笑着上前迎了迎老廖,顺道把他背在身后的水壶夺了过去,“你迟点没关系,不能叫我们一帮人没喝的呀。” 老廖冷哼一声,“议论我医馆的人,还要我给你们弄喝的,也不怕我毒死你们。” 第73章 有个瓜吃 瞿老头一点不在意老廖的话,把巨大的水壶递给老周,“弄个杯子一人来一点,老廖这东西可不常能喝到,绝对的好东西啊。” 老周立刻起身接了水壶,不一会儿就端着个托盘走出来,一人分了一杯,还给一旁卧在窗台上的黑猫也分了。 “那是玄色。”温玉淡淡说了句,白姒才哦哦着收回了目光,她刚才一直盯着人家,有点冒昧了。 “对了,你们要说的是老廖医馆的人?” 既然和温玉说了话,白姒顺势问了心中疑惑。 “嗯,你不是接了个生意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温玉显然比白姒还疑惑,上下打量她一眼,“我一直以为你这脑子挺灵光,前前后后都想得清楚,没想到去了大半天了,什么都还不知道。” 白姒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要说的不会是巫姜姐的瓜吧。” “还不算太笨,谢赠安跟你说了多少?”温玉问完又啧了一声,“算了,不重要,你等会儿听到的一定比你知道的多。” 白姒那嘴又是张了张,最后默默地闭上了。 最先开头的是老廖自己,他长长呼出口浊气,手里的杯子转了转,说道:“巫姜的情况你们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是我医馆的药人。” 这一句话就让白姒在内的几个小年轻嘴巴成了圆的,药人这种小众的词停在耳朵里熟悉,但实际上陌生无比。 而老廖压根不在乎他们的惊讶,缓缓说出巫姜最不为人知的过往。 巫姜最早并不是鬼市中人,她和大多数普通老百姓一样,对鬼市一无所知,甚至巫姜根本就不信这世上有除了人以外的其他非人。 所以遇见老廖这种医术高到让人匪夷所思的老中医时,巫姜第一反应是欺世盗名,尤其他们相遇还是在新区的一家三甲医院里。 过往在医院中行骗的骗子不在少数,大多都是看准了人那时候最无助,但凡有点希望都想去试试。 但巫姜对老廖的怀疑很快止步于他三两下就让她怀里的孩子停止了抽搐,她甚至都没能走到急诊门前,孩子来势汹汹的病就这么缓解了。 “你去医院干吗?踢馆?” 老廖的讲述最终被瞿老头等人把注意力放到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上,毕竟他自己医术都已经那样了,去医院看病的可能性比零还零,他们实在想不出他到那里去干什么。 “这是重点吗?重点不该是巫姜那孩子啥病,为什么就她一个人带孩子去医院?” 老廖有点无语。 “这还用问,一般孩子抽搐多为发烧烧的,至于为什么一个人带孩子去医院,我们都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并不多好啊。” 一个从开始就埋头不说话的花白胡子的老头嘟囔了一句,立刻引来众人附和。 “去,老叫花子别吭声。”老廖朝那老头瞪了一眼,沉吟了一声继续说道:“孩子确实是发烧,但他是邪病,妖气入侵心肺,不仅发烧,还差点毁了孩子的脑子。 我如实相告,那时候的巫姜半信半疑,她还是去了医院进行了全面检查,显示孩子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之后她才重新到医院外找到了准备走的我。” 听到这里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老廖有自己的规矩,第一次止住孩子的抽搐最多算是不忍心,这会儿再求那可就是彻底负责了。 “你答应了?”老周问了句。 瞿老头立刻吧砸了一下嘴,“这还用问,不然哪有后来的巫姜。” “也是。”老周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多余问这一句降低自己的智商。 老廖没理会他们的对话,等消停了继续往下说。 巫姜问了老廖为什么确定孩子是邪病,老廖没有回答,只问她检查的结果如何,巫姜照实了说,老廖点头没多说什么,转头就要走。 “她没有拦我,而是问了我细节,我挑了重要的说,她当时就好像想到了什么,默默地抱着孩子走了。” 老廖当时想着可惜了这孩子,但他自己定了规矩就不能破,人家不让他看病,他上赶着也不会有好结果。 然而一条街都没走完,巫姜再次回来了,只是手里没抱孩子,上来就问老廖看病有什么规矩? “接下来的没什么好讲的,无非按照规矩给她娃儿看病,可是一个月后她娃儿是好了,她出现了问题。” 老廖最后一次在东街外给巫姜药丸的时候她脸色苍白如纸,说是下一秒会原地死了都不为过,可见她情况有多糟糕。 “那时我就知道这妖气就在他们身边,孩子因为我的药痊愈,那东西就盯上了巫姜,且手段比之前凶残,短短半个月就把巫姜的五脏之气吞吃了大半。” 老廖说着斜了白姒一眼,“她跟你不一样,你有灵丹镇着,不会立刻归西,她就是个普通人,五脏之气被吃了那么多,死是随时会发生的事,但她只关心自己的孩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就问她如果她没了,家里谁会全心全意护着那孩子?”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她所有的无脑牺牲,巫姜开始害怕自己会死,她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求老廖无论如何保住她的命。 老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立刻答应,因为他没把握。 “啥?连你都没把握,那得多凶险?”牧月宁终于忍不住蹦出一句,说完赶紧看了眼瞿老头,见自家老板没训斥,知道自己这话问到了大家的心坎儿里。 “我又不是神农,就算是,也不是全天下的病都手到擒来。”老廖顿了顿接着说下去,“巫姜的情况比较复杂,她除了那妖的迫害外,身上还有一种现代才有的毒,两种东西相互交织,只留给了她一个看似还算完整的身体,内里早就油尽灯枯。” 老廖给巫姜把完脉就犯愁了,这么危急的情况他这些年头一次见,想了一晚上才决定找当时的鬼市管理者要了银杏叶。 他要带巫姜去医馆。 第74章 一致对外 彼时的管理者是青婆,老廖的要求她并没有多问,给了银杏叶后只交代了句不要让她随便在鬼市走动,这里的非人虽然不会轻易出手伤人,但大部分人比较脆弱,再给吓出好歹来她可不管。 “我用了很多种方法,最终意外的发现成为药人可以延续她的生命,但也注定她从此以后离不开药,而且因为药人的特殊性,巫姜身上会有一个副作用,她会延缓衰老。” 老廖这话让在场好几个人眼睛里都有了亮光,尤其是白姒对面坐着的牧月宁和陆戎,这种副作用对他们寿命有限的凡人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过程比满清十大酷刑还痛苦,人家能忍下来是为了孩子,你们呢?”老廖淡淡说了第一步的毒虫游走经脉就让那俩人安静如鸡,眼里的光都快没了。 白姒心里暗想,好在她不执着这些,能正常苟活到六七十都已经很满足了。 实在不行,五十也不是不能商量。 老廖接下来简单说了药人的炼制过程,即便如他这般医术,也用了大半年才彻底保住巫姜的命,之后巫姜消失了一个月,再出现就求着老廖帮她在鬼市弄个铺子,她要开花店。 老廖说那一个月巫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她公婆开始偏心她,还给了她两百万开店,之后不到两个月青婆把银杏叶给了巫姜。 “能进入鬼市开店的,大多不是自己非人,就是祖上跟非人有些渊源,巫姜是头一个什么也不沾地进来了,还掌握了进出鬼市必须要的银杏叶。”老廖看了眼白姒,“我知道你新接了生意,但我劝你想清楚到底帮谁,谢家那一摊子烂事可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啊?” 白姒还在想怪不得当时在老廖医馆养伤时看见巫姜去拿药,她当时还以为是小病只用拿药就行,老廖都不给人家看看,却原来巫姜是药人,药根本断不了。 “啊什么啊,不管怎么说巫姜是咱鬼市的人,你可得想清楚了。”瞿老头也跟着说了句。 谢家他倒是听说过,但就记得有钱,别的没多留意。 白姒这才注意到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好像在等她给了准话。 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鬼市的团结和一致对外,还别说,挺有气势。 “放心吧,我会先跟巫姜姐沟通一下,一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白姒乖巧的点头让众人放心,她本来也没打算接谢赠安的活儿,现在倒是有了别的想法了。 温玉深深看了白姒一眼,他总觉得白姒这话另有深意,可她脸上的表情又不像是作假。 难道是他看错了? 温玉这想法只维持了不到三秒,就立刻坚定自己绝对没错,他甚至觉得白姒只是为了让众人放心才说的这么模棱两可。 和巫姜商量,这俩人该不会要坑死谢赠安吧。 老廖的讲述到这里基本就算完结,众人也都没有要再追问巫姜家里情况的打算,似乎对于他们而言,这么兴师动众的就是为了知道巫姜成为药人的缘由。 第一个离开的是玄色,他慵懒地伸直了爪子,慢悠悠地从窗台上跳下来,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哎呀,年纪大了,我就先回去睡了,你们继续聊。”瞿老头和老乞丐相继起身,那老乞丐更是原地转了个圈儿就不见了踪影。 “就这么完了?”白姒看向温玉,他和楼之遥还稳如泰山的坐着,这让白姒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也许还有也许。 “他们感兴趣的部分算是完了,咱们还有。” 楼之遥举了举喝了一大半的奶茶,看在它的份儿上,她决定多说几句。 温玉没有动作,老神在在的就跟雕塑一样。 还是牧月宁先问了句,“巫姜姐那老公是个什么情况?” 白姒嗯了一声,她问的是她? “别怀疑,都知道你接了谢赠安的活儿,肯定见过他,说说这人什么样呗。”温玉终于蹦出一句,白姒觉得他还不如不说。 “他哭了,因为他爹和他妈把财产给了他媳妇和孩子,他一毛都没有。”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牧月宁更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这心理素质,还想继承那么庞大的财富,他守得住吗? 陆戎更是干脆直接上网搜起了谢赠安其人,结果愣是没找到关于他的词条。 “我冒昧地问一句,白姐,你缺钱吗?”陆戎有点不理解了。 “不缺。”白姒很坦诚,她现在是目前为止最不缺钱的状态,她甚至觉得自己钱多得可以坐吃山空好多年。 “那你图啥?”陆戎更不理解了。 “我要说我是迫于无奈,你信吗?” 还在的几个人齐齐摇头,她在南村的战绩亓六都给众人科普过,就这样的,谁还能强迫她? 白姒苦笑一声,“我大姑的远房亲戚给介绍的,她把我堵家里两回了,我本来打算去转一圈就走,哪知道一群人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顿了顿,白姒又补充道:“不对,有两个人在推算八字上有点本事,可惜情商一般,直愣愣就说给人听,然后就被婉拒了。” 她两手一摊,“然后就剩下了我一个。” “嘿,你这是赶鸭子上架啊。”亓六凑过去问道:“咋样,有没有带个小跟班去的打算?” “一共五万,你确定要去?”白姒伸出五根手指头,明白告诉亓六这次报酬不多。 “没关系,巫姜姐一定不会亏待咱们。” 他话音落下,牧月宁和陆戎立刻一双眼睛如同小狗一样巴巴看着白姒,看得她下意识想躲。 “人会不会有点多?”她想婉拒。 “去吧,谢家那东西能存在到现在一定有点道行。”鬼市没人接到单子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解决,但外面也没人能处理,说明这东西棘手程度一般人处理不了。 温玉这么一说,白姒便点了点头,“不过我很疑惑,巫姜姐为什么不让鬼市里的朋友帮忙呢?” “因为那东西自那之后没招惹过她。”温玉敛眉,巫姜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至于缠着谢家其他人,那她管不着。 第75章 算老相识 经温玉那么一说,白姒倒是对那东西有了点兴趣,她在鬼市和准备一起去的哥几个凑到一块商量了下说辞,最终决定俩打杂和一个帮手。 所以,不出意外的牧月宁和陆戎成了打杂的,亓六则微微扬了扬头,颇为得意的说自己到底有点经验,别羡慕他。 “好了,你们去忙吧,我有话跟她说。” 见他们分配好任务,温玉直接发话赶人。 白姒只是稍稍一反应,就想起他要说的是什么,忙跟着一起朝三人摆摆手,“赶紧走吧,回去准备好,等到时间我给你们消息。” 三人没有迟疑,站起来就走,在鬼市可以没有本事,但不能没有眼力劲儿,有些热闹他们能凑,有些就算了。 就比如当年老廖的事,听说非得跟着青婆去凑热闹的都被留在了那片深山里,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等人都走完,楼之遥凑到温玉跟前问道:“咋,那仨牌位有眉目了?” “也还没跟你说?”白姒在温玉之前开了口,她还以为以他俩的关系楼之遥会第一个知道。 “没有。”楼之遥很诚实地摇头。 温玉两眼一翻,无语望天,等她俩安静了开口,“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且发现的这三个牌位并不是唯一,但值得庆幸的是只有这三个的进度最稳,如果没有你无意中的拆穿,最多不过十年,那个听话的人就能出现在洛阳的大街小巷里。” 白姒紧紧捏着的拳头微微放松,复又捏紧,“他们占领不了我们的领土,就破数十年想要同化我们,现在还弄出这玩意儿,果然寇就寇,贼心不死。” “他们不会有机会入主这片土地,因为不配,也因为国运。”温玉没有说太多,他虽然身份不同,但眼下到底只是个寻常老百姓,透露太多天道的秘密容易遭雷劈。 白姒嗯了一声,没有追问,她不傻,温玉这一句国运就几乎说明了一切。 老一辈枪林弹雨中保卫了家园,除了万众一心不愿为奴、不愿后代受苦外,还有逢乱世定有庇佑华夏的伟人横空出世,从古至今似乎都是这样,说是巧合未免太巧。 从鬼市离开,两天后的傍晚白姒看见了谢赠安派来的车。 彼时她家门前齐刷刷站了四个,副驾上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默默下车,看着他们四个人钻了进去。 车一路开到了另一个别墅区,这地方白姒听楼之遥说过,绝对是本地富人的中富人才能居住,一平米的价格够买她半条命的咋舌程度。 白姒当时还问过楼之遥,她半条命多少钱,她说连五十块都不值。 从进别墅区大门到站在别墅门前,一车人花了大半个小时,司机都有点不好意思,解释这里的安保比较严格,除非是业主,否则都需要花这么长时间。 白姒没说什么,下了车跟来迎接他们的谢赠安打了招呼。 “这么多人?”谢赠安皱了皱眉,他就安排了一个位置,咋一下子来了四个。 “万一等会儿就得干活,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白姒朝身后三人看了眼,“他们你看着安排,能做到随叫随到的距离就行。” 谢赠安点点头,觉得也是,于是吩咐管家把人带到偏厅另外安排,他则带着白姒直接去了正厅。 正厅里的人不多,除了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外,还有一个身穿道袍的老道士,那一双眼睛精光内藏,显然是修到了一定境界。 她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巫姜,就听身旁的谢赠安低声说道:“我老婆去接孩子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坐。” 白姒没有客气,朝着在场三人打了招呼,这才坐到了不远处。 “小姑娘看着年轻,但却有大造化,不知师承何处?” 先开口的是那个老道士,他笑容淡淡,看着没有任何恶意,似乎只是闲聊。 “家师只是村中一位先生,名叫张英。” 没想到白姒才说完,那老道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师父是南村张师?” 白姒被吓了一跳,张着嘴啊了一声,有些不解地看着老道士,“道长认识我师父?” “自然有幸见过,不过未能见到那位自昆仑下来的高人,很是遗憾。”老道士说着朝白姒旁边坐了下来,“但只听张师说一说,就知道我等与那位高人之间的差距,怕是只有我家祖师才能与之媲美。” 武当乃是道家重要发源地之一,其中修道的高人数不胜数。 “那道长比我幸运,我都没听我师父说过师祖。”白姒有点尴尬,心想他要是跟我聊师祖,我一句话答不上来可咋办? 好在人老道士很有眼色,呵呵笑着抚了抚胡子,“听闻大道昆仑派自由散漫且百无禁忌,张师颇得精髓,如此显赫的师门竟也没同你说起,看来老道也无缘多知道一些你师门的事了。” 老道士很坦诚,他自幼修道,对隐藏在昆仑山深处的这一门派早有耳闻,但就连他家祖师都知道得不多,更别提旁人了。 遇到张英那一年是她拜师后的第三年,但仔细一问才知道,那位高人只教了张英不到三个月就走了,却生生教出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徒弟。 老道士当年亲眼看着张英从一个被婆家欺负的无助妇人漂亮翻身,不仅与那对母子划清界限,还把那个把她当女奴一样使唤的儿子留给了前夫,只带了刚刚一岁的女儿另立门户。 他是佩服张英的,她没有远走他乡避开那家人,反而在同村租了宅子居住,不到两年时间自己申请了宅基地,后来还把女儿送去读了大学。 老道士回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问白姒,“听谢先生说你想见见我,莫不是修行上遇上了什么问题?我与你师父虽然不算至交好友,但总算有过几面之缘,若是不嫌弃,不妨说出来,我能帮定然会帮。” 白姒其实没啥想请教的,但话都说到这儿了,她不找点问题待着未免尴尬,于是...... “五脏之气外泄,暂时......” “什么?!” 老道士一蹦三尺高,脸上的惊讶比刚才更夸张。 第76章 家庭地位 白姒没想到老道士反应这么大,后半句话在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老道士已经快步到了她身边,探出手指搭在了她的腕上。 老一辈许多道士还是一身兼修全部,医术自然必不可少,只是老道士才搭了一会儿就满脸惊奇的问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啊?”白姒被问得懵圈。 “是银针封脉之法?但这早就失传了呀。”老道士是从祖师的一本笔记上看见过这种针法的记载,他也曾问过,祖师说那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传闻,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何况去用。 后来他才知道祖师也是听他的师父说起过,笔记上的记载根本不完整,就只是一个大概而已。 “好像是吧,老廖没仔细跟我说过。” 白姒有点不知所措,她从老道士的神情中知道这什么银针封脉之法一定很了不起,不然他不会失态的单膝跪在了她身边询问。 那急切的模样就跟看见传国玉玺一样。 “老廖?是,是鬼市里那位廖神医?”老道士都有些磕巴了,他祖师年轻的时候有幸进去过鬼市一次,后来一直没机会再进去,就单单是这一经历,都不知道在他们面前炫耀了多少回。 “道长认识老廖?”白姒眼睛圆溜溜地看着老道士,看见他摇头才哦了一声,不是认识,那就是知道有这号人咯。 “那就难怪了,你这五脏之气都外泄成这样,要不是廖神医那等出神入化的医术,恐怕也救不回来。” 老道士从地上起身坐好,恢复了刚才端正的姿态,但对面老夫妻和一旁的谢赠安已经收不住脸上的惊诧了。 “这位小友是?”老太太看了眼自家儿子,这是他们夫妻很艰难才老来得的一子,可惜了,给娇惯坏了,守不住这偌大家业啊。 谢赠安见亲妈这么问自己,忙摆正了姿态介绍道:“这位是白姒白先生,来历刚才道长已经说过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他说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开门声给打断了,接着高跟鞋的声音一路到了客厅,一身优雅长裙的巫姜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站到了众人面前。 “不好意思,接孩子回来晚了,我们没有打扰到什么吧。” 巫姜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对着老夫妻和老道士颔首算是打招呼,随后才朝着白姒笑了笑,从始至终她都没打算和自己的丈夫说话。 白姒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心想近距离吃瓜就是美,连当事人的小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没有,就等你回来开饭呢。” 老夫妻一起站了起来,就跟迎接多年未见的亲闺女一样围住了巫姜,老爷子更是一边一个接过了孩子的手,扭头朝还在沙发前站着的他们仨示意到饭厅吃饭。 等众人落座,谢赠安的脸色都十分不好,他甚至几次朝着白姒使眼色,让她赶紧看看他爹妈是不是中邪了,否则怎么能这么对待他这个亲生儿子。 说实话,要不是在场人多,白姒一定立刻开口告诉谢赠安,你爹妈没事,你媳妇儿孩子也没事,倒是你这个怀疑他们的人有点问题。 嗯,他确实有问题,但面上看不大出来。 白姒塞了一口帝王蟹,肉质鲜美无比,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她专心的吃,耳朵却没闲着,听着谢家老两口和巫姜十分热络的说话,巫姜则客客气气的捎带上老道士一起,偶尔才会和白姒说上两句,但都没有打断她吃饭的节奏。 唯有谢赠安没人搭理,这个家似乎真没有他这个亲生儿子的一席之地了。 这顿饭白姒吃得很高兴,直到尾声一直给她使眼色的老板大人才终于绷不住了,一双眼睛几乎要冒火的瞪着白姒,“白先生既然来了,不如和道长一起帮我们家看看?” 他虽然是问,但眼神几乎要吃人,白姒觉得只要她敢说不,这位大约会当场暴起。 看了看神情有些淡然的其余众人,白姒心想这货肯定不止一次这么干过吧,那都不死心,看来对这财产是十分执着了。 “倒是也行,从前只听张师说起推算驱邪比较在行,但却没有提起堪舆风水之术,今日不知可否有幸一见?” 老道士的话让白姒嘴角微微抽了抽,心说你都说没提起,那不就说明不在行吗?还问! “师父这方面比较薄弱,自然教给我的也不多,我之所以冒昧前来,一则想见见武当山的大师,二则便是希望能见识见识风水之术。” 白姒嘴比脑子快,脑子还在想咋回应,嘴已经顺溜地给了说词。 还别说,白姒觉得自己的嘴完全可以单独出道,这话说得,多么的天衣无缝。 老道士十分受用地呵呵笑了笑,“小友谦虚,老道这风水之术不值一提。” “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谢家老夫妻见老道士和白姒都没意见,他们自然也不会有,最后目光全都落在了巫姜身上。 “那就请两位都看看吧。” 巫姜说着目光不经意瞟了谢赠安一眼,似笑非笑的起身低声请老夫妻带着孩子先去玩儿,她陪着两人就好。 谢赠安见状也想跟着,被老夫妻一句话给挡了回去,勒令他回来就得陪陪孩子,否则孩子将来不认他可怪不了谁。 “好吧,那白先生可得看仔细了。”谢赠安话里有话地叮嘱白姒,白姒立刻郑重的点头应下,末了还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巫姜先把两人领到了院中,这别墅的院子十分大,白姒打眼一看,至少比她家那两百二十平宅基地大许多。 “他希望你从我公婆身上找出什么?” 白姒还在感叹有钱就是好,院子不仅大还整洁,突然听见巫姜问了句,下意识去看陪在一侧的老道士。 然而老道士就像是早就知道巫姜会这么问,老神在在地继续看他的景致。 “没关系,除了谢赠安自己,我们都知道他想干什么。”巫姜叹了口气,“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你,那么鬼市里我的过去应该被拿出来嗑了一圈儿瓜子了吧。” 她就知道,出来混早晚得还,过去就不应该逢热闹就去凑。 看吧,自己也成了热闹了。 第77章 她的打算 白姒没有隐瞒,顺道告诉巫姜,瓜子没嗑到,老廖的茶倒是喝着不错,就是太少。 末了她突然问老道士,“既然道长知道巫姜姐,那怎么会没有进鬼市的机会?” 那银杏叶不是很早以前青婆就交给巫姜打理了吗? “我穷。” 老道士理所当然的两个字出口,白姒嘴巴张了又张,最终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个字还真是威力巨大,她想着当初自己说自己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理直气壮。 “老廖的茶不可多得。”在两人沉默之际,巫姜淡淡笑着说了一句,“按照惯例,鬼市租铺之人受鬼市庇护,要是为人所害,他们会出手摆平,但我拒绝了,我想自己试试,我要让他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废物。”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很轻很轻,似乎在告诉自己,又似乎是在提醒自己。 “原来如此。”白姒在老廖医馆养伤的时候听楼之遥说过一回,当年青婆曾帮老廖找过场子,具体内容她没多说,但意思是三神庙村如今只是一个孤村便是青婆的手笔。 她还以为鬼市没为巫姜出头是因为她是进入鬼市前遭的难,却原来是当事人自己要求。 白姒顿了顿,回答了最初巫姜的问题,“他说自己父母中邪,让我务必驱邪还他们清明。” 至于这个清明,无非是改变想法,把所有家产留给自己亲生儿子,而不是便宜外人。 “他觉得是中邪?”巫姜一脸好笑地说道:“明明真正中邪的是他,他竟然还怀疑别人中邪,看来是真蠢。” “那巫姜姐你打算怎么做?” 谢赠安身边的东西白姒还不知道底细,不过看巫姜和老道士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们俩八成都知道。 也许谢家老夫妻也知道? “将计就计,他想要财产绝无可能。” 巫姜的打算很明确,她要谢赠安一无所有,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 如今她已经做到让他的亲生父母彻底放弃了他,下一步就是让他从前骄傲的财富也不属于他,他就抱着那只害人无数的女妖一起天荒地老吧。 白姒没有多问,她明白巫姜的意思,左右真正身边有东西的是谢赠安,他们确实不必怕什么。 但...... “那东西的底细可以跟我说说不?我好配合你们。” 拿钱办事,她装样子也得装得像,不然招牌可就砸了。 “老道只隐约见到过一次,是个女妖,看样子至少也是宋末修炼出来的东西,很善于伪装,一身妖气几乎察觉不到。” 这一点老道士觉得白姒肯定是知道的,毕竟鬼市里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有道行的大妖也不是没有,他们恐怕一早就摸清状况了。 “难怪。”白姒微微蹙眉,“宋末到现在也好几百年了,这道行搁现在这圈儿里可不算低,不好好安心修行,还出来害人,不会没有理由。” 经历过那场战争之后,无论是人还是非人,他们都受到了重创,当年的大妖更是陨落无数,整个妖怪圈里五百年朝上的扒拉扒拉不是没有,但确实很少了。 如青婆和管若虚那种根本就是凤毛麟角。 所以这些妖大多都隐匿在深山老林,即便如现在这世道没什么绝对的无人区,他们也是尽量能往犄角旮旯里钻就往犄角旮旯里钻。 就她知道一个,前些年好像是在什么国家自然保护区里当守林员,听他说一年到头见不到人还挺清净。 当然了,例外也不是没有,市里动物园那位就很特别,他就喜欢热闹,人少就浑身难受。 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绝对不会轻易去害人,不仅是有碍修行,还容易被盯上。 “确实,但那女妖轻易不出现,且很谨慎,根本没办法在不惊动谢先生的情况下去询问。”老道士自然想过这些,妖行凶十有八九有缘由,若非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被修行之人盯上。 白姒低着头想了想,“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不过我得回去找温玉。” 巫姜下意识想拒绝,白姒忙又说道:“温道长算不上纯纯的鬼市人,他在鬼市可没铺子,再说了,就是请他帮个小忙,应该没关系吧。” 巫姜抿了抿唇,最后松了口,“算了,温玉确实不太算鬼市的人。” 但他是鬼市最初主人的儿子。 这句话巫姜没有说出来,她看出白姒不知道这些,可能关于温玉她会是鬼市里知道的最少的人。 但据她所知,白姒和温玉颇有渊源,至于是什么样的渊源,似乎整个鬼市也就青婆、管若虚和楼之遥知道。 她们仨像是从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 而那个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 “嗯,巫姜姐放心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心想事成。”白姒衷心希望她能报仇,尤其是想到老廖说巫姜成为药人的过程,她就恨不得抓了谢赠安也去试一遍。 但她也很清楚,老廖一定会嫌弃浪费药材不愿意帮忙。 白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许是老廖说的时候太平静,也许是大家同为女人,有些东西即便不能感同身受,也清楚有多招人恨。 “好,那我就借你吉言。”巫姜朝着白姒和老道士郑重地行了礼,这才送两人重新回到客厅。 谢赠安正坐立不安地等在那里,见白姒他们回来,立刻起身就迎了上去,但到底什么话都没问。 直到离开别墅区,谢赠安才朝站在一旁的白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白姒朝亓六等人点了点头,随后跟着谢赠安走到了一旁,“谢先生,你父母看上去很正常,别墅里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你会不会是多心了?” 不等谢赠安开口,白姒先把自己的所得说了出来。 谢赠安先是皱眉,然后突然激动地说不可能,他爸妈如果没问题,他们怎么可能弃他不顾而选择一个外人? 白姒很想怼一句什么外人,那是你娶回家的妻子,是为你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孩子的妻子! 但她最终没有说出来,而是平静地告诉谢赠安,“有问题的确实不是你的父母,而是你的妻子。” 第78章 一清二楚 激动的谢赠安一瞬间平静下来,他一双眼睛渐渐有欣喜溢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那女人的问题,安霖还说她很干净,我呸,贱人!贱人!” 他欣喜过后就是愤怒,“你想办法,你赶紧想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得逞,事成之后我给你五十,不,五百万。” 谢赠安近乎疯狂的说道:“我要让我爸妈亲眼看看,他们一心想要托付的人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谢家的财产差点因为他们看走眼全部便宜了别人,他们会感谢我的,他们会感谢我的!” 白姒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谢赠安,她在想,真是因为女妖才让他变成这样的吗? “好,我回去想想办法,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白姒没有再看谢赠安,她是头一次听到五百万这样的天文数字而没有动心,都怪这个男的,不然五百万啊,她高低当个狗腿都没意见。 和亓六等人一起回了鬼市,陆戎和牧月宁刚进去就被瞿老头给揪了回去,白姒看老头那样子,八成是着急打听八卦。 “巫姜跟你咋说的?”亓六跟着白姒进了楼记,里头楼之遥一个人坐在小太阳前烤红薯,也不知道烤多久了,那红薯还跟刚刨出来一样。 “哟,回来了,快来坐。”楼之遥招手让两人一起坐下,变戏法似的从桌子下拉出两个塑料矮凳,“温玉出去了,说是半个小时就回来。” 楼之遥凑到白姒身边,“亲,刚才老六问的问题我也想知道,说说呗。” “她想要谢赠安一无所有,她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巫姜最后是这么说的,她的将计就计是把中邪的人说成自己,让谢赠安所有的攻击都冲着她去,至于后续如何,她并没有细说,但白姒隐约猜到,她和谢赠安一个打算,要让那对老夫妻看清一个事实。 谢赠安想让他们看的是巫姜确实不可信,她是骗财,还厄运缠身。 巫姜的打算则是让老夫妻彻底放弃谢赠安,把他们对这个儿子的最后一丝希望完全掐灭,让谢赠安成为一个有父母的孤儿。 “哇哦,巫姜这么有魄力啊。”楼之遥啧啧着满脸的崇拜,她是鬼市里亲眼见过巫姜成为药人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那个过程远比老廖说的要痛苦百倍。 楼之遥自认为如果经历过那样的过程,她绝对忍不了这么久,肯定在恢复的第一天就把谢赠安大卸八块。 “谢赠安身后躲着的是一只女妖,但她很善于伪装和隐匿,就连武当山的老道士都只见过一次,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白姒顿了顿,“我回来就是看看有啥办法把那东西给逼出来不,不然巫姜这出戏的关键可就唱不下去了。” 白姒话音才落下,楼记的门被从外推了开,一身寒气的温玉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正好,我找你问问有什么办法......” “我听见了,这还用回来问一趟,你不就是最好的诱饵。”温玉搓了搓手,挤着亓六坐下,一双手冻得发红,但架不住仍是好看。 白姒把目光从他伸出来的手上收回,满脸疑惑的啊了一声。 温玉指了指她丹田位置,“灵丹已经开始运转,你这先天灵体是藏不住的,只要靠近女妖,她能忍住不出来凑个热闹?” 白姒:“......” 这是要她把自己当诱饵去引女妖出来啊。 不过想想之前她身体里那位不也是为了什么先天灵体,贪婪的最后连命都不要了。 白姒无语之后开始细想,如果靠近女妖她就会把持不住,那她也不是第一次靠近谢赠安,女妖却并没有出现,所以那女妖并不是无时无刻跟着他。 “见过女妖的就只有武当山那位老道士......”白姒喃喃念叨着。 温玉看着自己的手,淡淡的说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见过,问清楚。” 白姒立刻拿出手机,她刚才也想到了,如果不是天天跟着,那就是金屋藏妖了。 老道士回复的很快,地址和时间都说的一清二楚。 “邙岭大道,日落西山之际。” 白姒念出了老道士的回复,楼之遥一脸迷茫的问日落西山之际算个什么时间,还有邙岭大道那么长,具体说的是哪儿? 白姒和亓六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温玉,解释这种事还是他来比较好。 “每日日落时分有具体时间,自己查。 至于邙岭大道,能让谢赠安觉得能住的,无非就那几个地方,排除早就有主的,剩下的就是谢赠安和女妖暂居的地方。” 温玉觉得自己解释的很清楚,结果抬眼一看楼之遥还是一脸的茫然,但她一边哦一边点头,根本没在想这件事。 温玉暗暗长出一口气,扭头瞅着两个看热闹的人,语气不善的道:“没事早点回家睡觉,别在外面瞎晃悠。” 被轰出鬼市,白姒干脆上了亓六的甲壳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最近的趣事,冷不丁聊到了青婆。 “我现在才知道那位竟然是只孔雀,听说还是孔雀中很不一般的存在,难怪能号令百鸟,难怪消息比老杨头还灵通......” 亓六猛然顿住,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白姒。 “没事,我很坚强的,我爹妈和奶奶相继去世,也都是因为我,我不也抗不过来了。”白姒知道亓六是怕她听到老杨头的名字难过,但她早就看开了生死,即便觉得对不住老杨头,她也无法弥补啊,他连一个后人都没有。 “是,人生在世,谁没个死的时候,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亓六说完又拍了下自己的嘴,这种事习惯个屁啊。 “是啊,习惯就好。”白姒朝车窗外看去,还是熟悉的道路,且因为深夜安静了许多,反倒没了白天的喧闹,“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们也要死,我到时候还想看看楼姐说的那位漂亮的孟婆。” “啥?孟婆?”亓六有点懵。 “对啊,漂亮的孟婆。” 第79章 那会是谁 白姒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下午就找到了谢赠安在邙岭大道的宅子。 那宅子外面看着就像是一间民房,和周围几户人家的宅子大差不差,但仔细看却能看出是布了阵的,寻常道行恐怕根本靠近不了。 “咱大白天的这么盯梢不好吧。”亓六第无数次朝疑惑看向他们俩的村民释放善意的眼神,但人家看上去更警惕了。 “走吧,我们去附近的农贸市场转转,今年这年我过得可憋屈了,连砂糖橘都没吃上几个,现在年过完了,说不定都降价了。” 通河在洛阳算是比较大的农贸市场,里面除了水果、蔬菜,还有海鲜、肉类等等商品,从前家里要烧烤基本都会来这里买材料。 后来她爸妈和奶奶相继去世,白姒就再也没来过,也是从那时理解了一个人确实很多事没啥必要去做。 在卖水果那几条街上,白姒搬了一箱砂糖橘,亓六买了一大盆草莓,什么柚子、苹果、橙子,两人每样都是成箱地买,后座就那么大点地方,塞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等到差不多日落的时候,两人才重新开车到了那处宅子外的街道上。 白姒一手一个砂糖橘,缩着脖子朝窗外看,“等会儿你就在这里等,我自己过去就行,万一有情况咱也能及时跑。” 亓六想张嘴说好,但嘴里的桔子不允许,他只能点点头表示明白。 白姒掐着点下车,走到宅子旁朝四下看了看,不经意抬手按在了院墙上,下一秒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力量拉扯着撞进了墙里。 “我知道你。” 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白姒耳朵里,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刻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到处都是白雾弥漫的空间里。 “你是谁?”白姒警惕地问道,她感觉不到任何不一样的气息,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这里的白雾犹如实质,阻挡了一切。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原来还不知道我是谁。” 声音飘忽地落在白姒周遭,片刻后又凝聚到了一起,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凭空出现。 白姒盯着那人影看,却只能看见她一片衣角,那上面刺绣精美,看着跟博物馆里宋时的华服一样。 没想到这女妖的身份还挺尊贵,生前能穿这样的衣服。 “我叫赵念,乃是宋度宗赵禥之女,封晋国公主,却最后死于海难,尸骨无存。”她声音淡淡的,就像是在说别人的生平。 白姒咽了咽口水,还真是尊贵,竟然是个公主。 赵念微微侧头,白姒能看到她的半张脸莹润如玉,唇色殷红如血,既诡异又极美。 “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赵念朱唇轻启,带着疑惑地问道。 白姒张了张嘴,斟酌着说道:“谢赠安干的那些事你知道多少?他差点杀妻杀子,你又知道多少?” 赵念似乎很惊讶,身上环佩轻响,缓缓转身看向白姒,“你是不是弄错了,他怎会有本事动得了那个女人?” 顿了顿,她恍然道:“不,你不是怀疑他,你是怀疑我。” 白姒没有回答,一双眼睛同样看着赵念,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问是不是她? 赵念收回目光,“我虽成为了妖,却也有身为大宋公主的骄傲,自然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否则那个女人活不到现在。” 她有这个自信,即便如今的巫姜背靠鬼市,她也丝毫不惧。 白姒看了又看,确定赵念没有说谎,心里的疑惑就多了起来。 如果不是女妖从中作祟,那当初巫姜到底是被谁迫害? 脑子里仔细想着,白姒嘴上也没闲着,“如果不是谢赠安,那会是谁?就目前的局势来看,除了他有这个嫌疑,似乎没别人了。” 除掉巫姜和孩子,受益最大的不就是谢赠安吗? “我言尽于此,至于其他的,我没兴趣。” 赵念没有再看白姒,衣袖轻轻一翻,白姒瞬间感觉到一阵狂风扑面而来,接着她整个人朝后一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白姒眼前清明,她才看清自己一直就在院墙外。 “没兴趣就没兴趣呗,推我干啥。”白姒嘴里嘟囔着站起身,一只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抬头朝院墙里看了眼,刚才还没亮的灯现在亮了,透过窗户能看见谢赠安在拉窗帘。 白姒下意识闪身靠在了院墙上躲避,转头看见亓六蹲在车子前冲她招手,顿时一脸无语。 好在谢赠安没发现院子外的动静,拉了窗帘就再也没了动静。 白姒等了一会儿,确定无人发现,这才一溜烟儿回到了车上。 “咋样?你刚才对着院墙发什么呆?”亓六远远看见白姒那样子,还以为她中邪了呢。 “我被拉进了女妖的结界,她说当初要杀巫姜和她孩子的不是谢赠安。”白姒一边催着亓六开车,一边说了刚才和女妖的对话。 这谢家的事本来挺简单的,让赵念这么一说,事情反倒复杂了起来。 “你见到女妖了?长啥样?”白姒头一回在鬼市老槐树下驱妖的时候他没在,没能看见那大热闹,现在又没看见,心里多少有点遗憾。 白姒瞪了亓六一眼,“人家是宋度宗的公主,那样子能差到哪儿去。” “宋度宗?那个即位后孱弱无能,智商低于正常人水平的宋度宗?”亓六挑着眉毛一脸诧异。 白姒更诧异,皇帝弱智?这也能当皇帝? 两人面面相觑,决定跳过这个不可考证的历史问题。 “那什么,她说不是就不是了,我觉得谢赠安嫌疑很大啊。”亓六不大相信女妖的话。 白姒嗯了一声,“起初我也这么想,但赵念说她没插手,且谢赠安自己没那个本事对巫姜姐动手,这句话我赞同。” 亓六咝了一声,很认真的想了想谢赠安这个人,随即点头,“我也赞同。” “所以问题是究竟是谁干的。”白姒揉了揉眉心,决定先给老道士打个电话说说情况。 老道士接的很快,一听白姒说完,沉吟了好一会儿,“如果不是谢先生,那会是谁?” 第80章 什么办法 白姒和亓六拉着一车水果去了鬼市,趁着夜深人静都搬到了楼记,几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着砂糖橘,一边讨论他们今日所得。 “谢家无非就那几个人,要不是谢赠安,难不成会是谢家那对老夫妻?”楼之遥喜欢吃草莓,但砂糖橘也不错,于是一口这个一口那个,嘴里的味道精彩极了。 白姒沉默地从楼之遥手上顺剥好的橘子,好一会儿才决定再去找老廖问一问当初的情况。 鬼市众人透底儿的时候大多都只是个大概,如果深究那就显得有点太过不礼貌,所以大家即便心里有疑问,也大多选择揭过。 但眼下的情况由不得白姒不深究,她觉得如果不是谢赠安的话,那当初巫姜怎么会怀疑到他身上,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她深信不疑是自己的丈夫要害死他们母子吗? 老廖听了白姒的来意并没有拒绝她,头一次白姒是被请进去坐着喝茶,还让她受宠若惊了好一会儿。 “你觉得哪里不对?咱们找准症结聊。” 老廖习惯一针见血,不然从头说起得说到什么时候去。 白姒摇头,“目前我也不清楚,如果女妖说的是真话,那我们还真的从一开始聊起,然后一点一点捋,找出不对的地方。” 老廖沉吟了一声,吐出一口气,说道:“我们最初是在医院遇见,那时候她的孩子是妖气侵入心肺所致,后来孩子好了,她则被吞吃了五脏之气,以至于性命垂危。” “妖气侵入......”白姒皱眉,因为她感觉到谢赠安身上有不经意透露出的一点妖气,加上武当那位老道士说他见过女妖出现,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孩子当初就是被女妖所害。 可仔细一想,她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 “我多嘴问一句,一般那种小孩子有妖要害,他们都会怎么做?”白姒问的是妖会怎么做。 老廖微微蹙眉,“吃阳气、吃精血。” 此话一出,两人对视一眼,白姒立刻把自己见到那女妖的模样形容给老廖听。 “你说她脸色莹润如玉,唇色却鲜红,那这不对啊,她不像是吃人养的,反倒像是由天地灵气滋养。” 他也是妖,自然知道吃人身上的东西养出来的妖做不到脸色莹润如玉,因为伤天害理,这样的妖大多数脸上都有淡淡的血气萦绕,通常眼中也会有血丝浮现,人吃得越多,异状就越明显,要是搁到古时候,八成下场就是一道天雷劈完了事。 现在虽然不一定能引来天雷,但引来凡世里的高人那是铁定的。 “那她就没有说谎,人还真不是她害的。” 白姒抿了抿唇,“这个谢家不会和江家一样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不是,你不是说你见过她吗?你咋没看出来?” “没看到脸。”老道士理直气壮,“如此我和巫姜小友再商量商量,晚些时候再给你电话吧。” 挂了电话,白姒还没说话,老廖先开了口,“你知道成为药人需要什么条件吗?” “啊?”白姒想说我咋知道,还没张嘴就明白老廖根本不是问她,而是准备说这件事,于是她老老实实的等着他继续。 “外面传闻药人不需要什么条件,只要能扛住活下来就行,那其实是草菅人命,真正炼制药人都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身体素质过硬是最基本的,而巫姜当初的条件并不符合。” 老廖顿了顿,“但当时以她的情况来看,如果不成为药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们才铤而走险试了试,没想到竟然成了。” 起初老廖很惊讶,以为是巫姜意志力太强,为了自己的孩子硬生生挺了过来,后来又觉得也许是巧合,直到现在,他有了别的想法。 白姒没敢插嘴,认真地听老廖说话,她直觉老廖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是谢家这件事的突破口。 “炼制药人期间,巫姜的心脏停止了三次,那应该是身体与药物排斥的反应,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她是必死无疑,而事实上她不仅活了下来,如今靠着药物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竟然有了痊愈的迹象。” 老廖看着白姒,“我知道你不懂医,但应该也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白姒点头,“重伤之下,死而复生,三次。” “大差不差。”虽然白姒的表达不是最为准确,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老廖甚至可以断定,巫姜第一次心脏停跳的时候就是真的死了。 但怎么会在不久之后重新活了过来? 他心头一直有这个疑问,所以他没有拒绝巫姜偶尔到医馆帮忙,他试图解开这个谜团,可惜直到现在都一无所获。 “这世上除了传说中的不死药,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死而复生?”白姒的见闻储备有限,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已经心脏停跳的人重新活过来,还和活人无异。 “傀儡术。”老廖想了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末了又摇头,“巫姜那情况怕是办不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老廖建议白姒回去问问温玉,这世上稀奇之事十有八九温玉都见过,毕竟他是那位的孩子,幼时应该就接触过不少。 “好吧,算算时间他也该回来了。” 白姒起身和老廖告别,临走前老廖交代她要是有了答案一定要跟他通个气,这白姒哪能拒绝啊。 回到楼记,温玉确实已经回来了,他们三个人正围在一起吃烧鸡,见白姒进来,楼之遥晃着一只鸡腿说给她留的。 白姒谢过她之后坐到了一旁,先问了温玉关于让人死而复生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攻打冥府,活捉冥王,修改生死簿!”楼之遥兴致勃勃地说着,她那样子真就这么想的。 温玉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她举起的手上,“你先打过孟婆再说。” 在楼之遥悻悻然缩回脑袋的空档,温玉又道:“除了她说的那种不可能办到的方法,还有一种,替换心脏。” 第81章 以命填命 “替换心脏?是心脏移植手术吗?” 白姒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在现如今医学如此发达的情况下,心脏移植早就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神话。 温玉摇头,“你别忘了巫姜是在什么情况下心脏停止跳动的,且一连三次,要真是手术,谁能办到?” “那确实。” 白姒默默咬了一口鸡腿,味道还不错。 “唐末我曾见过这种情况,人被毒死,心脏停止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要下葬的时候却突然活了过来,心跳如初,身上剧毒全无。” 那件事他亲眼所见,后来听阿娘说那人替换了心脏,所以才得活,但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这么神奇?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呗。” 亓六一只鸡翅下肚,随口催了催。 “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替换心脏,据我所知只有傀儡玲珑心。”温玉顿了顿,继续道:“替换傀儡玲珑心需要被替换人指尖血与之签订契约,若此心在外,则契约人心脏停跳,此心会立刻感应并做出反应,使得契约人在短时间内重新活过来,但每活一次,折寿十年,若此心在内,十五年后契约人必定会油尽灯枯而亡。” 所以不管是死是活,注定了是个短命鬼。 可是巫姜的情况不像是这两种,反倒像是有人用傀儡玲珑心不知不觉操控了她。 “那个,我问一句啊,本来心脏就停跳了,那活过来折寿十年好像也划算吧,不然岂不是立刻就死翘翘了?” 白姒这话问得众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温玉忍不住瞪着她,“有没有一种可能,心脏短暂的停跳并不致命?” “倒是有......”白姒干干的一笑。 “只是巫姜不属于这种情况。”温玉有认真听白姒刚才的话,老廖既然说那时候的巫姜必死无疑,那就一定没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他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傀儡玲珑心。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楼之遥提议要不去问问青婆。 于是这个重任就交到了温玉手上。 相较于他们之间联系用的手机,和青婆联系得用上术法,而目前为止这个术法只有温玉会用,也就导致了鬼市有什么大事,大家都会先找温玉。 白姒私下问过楼之遥,温玉没能来鬼市那些年他们怎么办? 楼之遥脸色立刻变得复杂,说如果是那样,最好不要有事情去找青婆,否则绝对是给她一个把你骂得狗血淋头的机会。 温玉掐诀念咒,片刻后青婆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什么事啊,这个时辰你怎么还不睡觉?” “青姐,我想问一问关于傀儡玲珑心的事,这东西有没有可能让绝对要死的人死而复生?” 温玉没回答青婆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啊,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需要有人拿自己的命去填,只要愿意,就可以活到百岁,就是百岁之后的下场略凄惨。” 青婆说的不甚在意,她很清楚温玉为什么会这么问,大约是跟巫姜有关,那姑娘性子不错,可未免太过自负,明知道牵扯妖邪,却仍是决意自行解决。 不过也能理解,她到底不是跟其他鬼市中人一样有奇遇才来,这些年即便见识了不少,也远远不够。 想到这里,青婆一犹豫,还是叮嘱了句,“温玉,巫姜到底算我们鬼市中人,如果傀儡玲珑心还没替代她的心脏,那么一切就都有挽回的余地,你可懂我的意思?” “温玉明白,青姐放心,我一定尽快处理。” 温玉颔首说完,四周再没有任何声息。 “这就完了?”亓六壮着胆子问道,温玉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道:“会是谁肯用自己的命填巫姜的命,又到底是什么目的?” 楼之遥不喜欢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干脆埋头收拾起残局,一只鸡就这么点大,不够吃啊。 白姒则跟着温玉一起想,就是想来想去没啥头绪,毕竟以命换命这种事,即便是最亲的人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谢家的矛盾是家产分配,谢赠安想要全部,巫姜不想让他得逞,谢家老夫妻的意思是给儿媳和孙子,儿子直接被绕了过去。”白姒喃喃念着,这么一捋,矛盾点也不全然就在巫姜身上,如果能让谢家老夫妻改变主意,那有没有巫姜完全不重要。 她一个外人都能想明白,谢赠安肯定也能想明白。 白姒眼睛突然一亮,“不对,谢赠安根本不是针对巫姜,他最想要干的是让自己爹妈改变主意。” “巫姜则是确保谢家老夫妻不会改变主意。”温玉看向白姒,“所以重点是谢家老夫妻。” 白姒这一刻脑子有点乱,她有个想法,但这个想法千头万绪并不完整,“既然知道了傀儡玲珑心,那咱们不妨先找到它再说,也许找到了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温玉并没有反驳,他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第二天一早,白姒直接给谢赠安打了电话,彼时这人还睡得迷迷糊糊,一听白姒要再去别墅看看,有些为难的说他爸妈年纪大,一次晚宴就已经够费力的,再来一次肯定不愿意啊。 白姒也没有多废话,只说她回家仔细想了想,别墅里有很不对的地方。 谢赠安一听来了精神,“真的?那行,我让人中午去接你,无论如何我把这件事办成。” 挂了谢赠安的电话,白姒又给老道士去了电话,她有点怀疑谢赠安那家庭地位能不能给给办成,还是让巫姜出马比较稳妥。 等办好一切,白姒和温玉就出了鬼市到外面逛早市,还别说,早市上的小吃味道不错,还格外的物美价廉。 直到九点半两人才慢悠悠的去了南村,在村口还被一众遛娃的大爷、大妈目送了一条街。 约莫十点钟时,谢赠安亲自开车来接,见白姒身旁只有一个年轻道士,还好奇地问了问之前的人,被白姒胡乱搪塞过去,介绍说这位是她师叔,能力远在她之上。 第82章 查探别墅 再一次到谢家老夫妻的别墅,白姒还是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即视感,没办法,她这辈子大约都住不上这样的别墅,连见的次数怕也寥寥无几。 “两位请坐。”谢家老夫妻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客气有礼,“巫姜说与你投缘,特意请你和你这位师叔一起再吃个便饭,我想着上次你那么崇拜武当山的道长,便也自作主张请了他来。” “真的呀,那太好了。”白姒兴高采烈地转头和温玉介绍,“小师叔,那位老道长可厉害了,三言两语就能说出我的过去。” 温玉不是第一天认识白姒了,一眼就看得出她这是在演,关键他还得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陪着她演。 “武当乃是道家起源之一,自古便有高人隐居,不足为奇。”温玉说着给了白姒一个眼神,“倒是你,修道之人的稳重你是一点没学会。” 白姒立刻乖巧地坐下,一副小孩子犯了错的鹌鹑模样。 谢家老夫妻呵呵笑着说无妨,还说白姒这个年纪正是风华正茂,遇见自己崇拜的人自然喜形于色,而且这模样比外面那些追星的小姑娘已经收敛很多了。 几人说说笑笑,到午饭时巫姜才领着几个人从外面端着盘子进来。 “爸妈,开饭了。”她先朝谢家老夫妻颔首,这才转头朝温玉和白姒招呼。 “道长呢?”白姒一边起身一边小声问。 “应该已经进门了,咱们先过去。”巫姜低声回了句,笑着领人往餐厅去。 老道士在众人刚落座的时候进了门,被谢家老夫妻客客气气地请着入了座。 饭吃得还算顺利,白姒和上次一样先顾着吃,再说其他。 一顿饭吃完之后谢家老夫妻就说自己累了,白姒看出他们有送客的意思,好在巫姜及时站出来,说三位大师难得来一次,不如就在院子里转转。 谢家老夫妻没有拒绝,由着巫姜领着人往外去。 等到了院子里,温玉头一个开口,“他们对你似乎格外放心,是不是所有要求都会满足你?” 巫姜点头,对于温玉她一百个放心,这个年轻人看着与世无争的样子,但鬼市里待过百年以上的都知道,他是最初创立鬼市那人的后代,似乎身上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而这秘密只有大妖知道。 想到青婆,巫姜没来由地有些紧张,那是她除老廖外见到过的第二个非人,且竟然跨越了千年时光。 千年啊,那是个她想都不敢想的时间维度。 “你有没有听说过傀儡玲珑心?”温玉是问巫姜,也捎带着问了武当老道士。 两人齐齐摇头,于是温玉示意白姒把关于傀儡玲珑心的全部都告诉了两人。 “所以我不是自己扛了过来,而是有人用那个什么心给我填了命进去?”巫姜有一瞬间难过,她以为自己是靠强大的意志力才活了下来,却原来没了帮助,她早该死在几年前。 她竟然还在青婆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她自己可以,青婆当时也许是看笑话一样看她的吧。 脑子里有一瞬间这种想法闪过,巫姜立刻打住,青婆不会的,她活了千年,比这世上最有智慧之人还要有阅尽千帆后的淡然。 谦卑的比喻下,她与她而言不过漫长时间中的一只蝼蚁,谁会对一只蝼蚁冷嘲热讽? 何况青婆还是那般沉静谦和,她应该做不出这种市井小民才喜欢做的无聊事吧。 “只是十年寿命,不是全部。”温玉提醒了一句,巫姜才猛然回过神来,她刚才思绪跑偏了。 “所以我们再来一次是想看看那心是不是在这别墅里,巫姜姐你有没有觉得可疑的地方?”白姒余光中看到楼上有人影闪过,大约是躲在窗帘后想窥视,这让她更加觉得问题就出在这里。 巫姜皱了皱眉,“我回来住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十天不到,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不过这栋别墅有密室是肯定的。” “哦?为什么这么说?”温玉问道。 “确实有。”武当老道士肯定了巫姜的说法。 白姒挑眉看着二人,等着他们说出个一二三来。 “是我儿子偷偷告诉我,所爷爷奶奶有天晚上去了很黑的屋子,好长时间才出来。”巫姜听儿子这么说,吓得赶紧叮嘱他不能再偷偷跟过去,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她甚至从花店里拿了一株护魂草给孩子,生怕他出任何意外。 老道士则呵呵笑着说这别墅的风水不错,但却有处不顺畅,应该是在不该设置房间的地方设置了密室,只是并不影响,他才一直没有提起。 “那好办了,道长直接指出方位,我们俩去查探。”白姒自告奋勇,根本不给温玉拒绝的机会。 直到站在密室中,温玉心里都有点别扭,就是那种我可以自己想干,但不能被你上赶着推出来干,别扭,真别扭。 “就是这个东西?”白姒伸着脖子仔细瞅被像供奉佛像一样供在正中的透明玻璃罐儿,里头此刻正漂浮着一颗琉璃一样璀璨的东西,约莫只有拳头大小,缓缓的上下浮动。 温玉点头,“周围有结界,不好弄出来。” 白姒心想能有多不好弄,手比脑子快的伸了出去,然后就被甩抹布一样甩了出去,幸好温玉早有准备,单手稳稳托住了她,“手贱我帮你废了,别连累人。” 强忍着喉咙间的腥甜,白姒问温玉有没有办法,这种厉害的结界她还是头一次遇见,感觉比那仨空白牌位还难搞。 “没办法,咱们查探到傀儡玲珑心在这里就行,先别打草惊蛇。”温玉再看了眼玻璃罐儿,拉着白姒就往外走。 能摆出这种结界,一定有不俗的道行,轻举妄动遭殃的会是他们俩。 温玉突然有些怀念自己神魂俱全的时候,哪会怕这些小把戏,也只有那个时候才能充分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他深深看了眼身旁的白姒,昆仑神山图的画灵,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打开封印? 第83章 确实太早 离开谢家别墅白姒就回了村里,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才醒,犹豫了很久才裹着睡衣去了村口那家羊肉汤馆。 也许是出门没看黄历,竟然在这么早的时间遇见了大姑和段晓玉坐在里面。 “小姒啊,你咋这么早?”白翠芳一见到白姒立刻热络地让她坐到自己身边,随口指使段晓玉去给白姒买汤。 段晓玉一声不吭地起身去了窗口,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她肯定会坐着不动,顺便怼回去凭什么让她去。 白姒有心想拉没拉住,反倒被白翠芳一把拽着坐到了她身边,“姒啊,富豪家那事儿咋样了?给钱了没有?” “咋,大姑你想借点?”白姒眼见走肯定是不合适了,索性就等着羊肉汤上桌。 “哪能啊,你那借条有点吓人,姑这心里有点怵。”白翠芳悻悻地笑了笑,“就是怕你吃亏,万一没给钱,姑可以去帮你要。” “没给,事情还没完。”顿了顿,白姒认真地看着自家这个大姑,“大姑,我能求你个事儿不,以后咱还是别给我揽生意了,我接活儿有自己的标准和周期,我早就不缺钱花了,不想为了挣钱拼命。” “啊?拼命?这么严重吗?”白翠芳的重点完全放在了拼命两个字上,赶紧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姒,确定这闺女没啥问题,这才不好意思的继续道:“对不住啊,姑是想着你一个人不容易,不得多攒点钱,不然以后嫁人了都没底气。” “大姑,我没想过嫁人。”白姒微微皱眉看着白翠芳,一字一句地说着,“我受过良好的教育,没有一条教我一定要嫁人才能活下去,即便我要嫁人,也绝对不会嫁给因为我家产多少来决定对我好赖的男的,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不理解也不赞同,那我也说句难听的,你只是我大姑,我的终身大事其实你不必操心。” 白翠芳不止一次以这个理由来劝她,白姒也是有脾气的,但到底说话没那么难听,否则就不是说让她不必操心,而是问她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了。 “姑没那个意思,哎呀,姑就是担心你。”白翠芳知道白姒生气了,她明白现在的小姑娘有自己的想法,连她家那闺女都不喜欢她这么说,她怎么就记不住别提呢。 “妈,你别说了。”段晓玉端着汤回来,还没走近就听见自己老娘的言论,忍不住无语地出声阻止,“姐你别理她,她就是闲的,突然想激发自己当媒婆的技能,结果到现在一对没促成。” “你闭嘴,吃都堵住你那嘴。”白翠芳被驳了面子,嗔怪地瞪了段晓玉一眼,“赶紧的,不是说要接你同学一起去学校吗,咋,不怕迟到了?” 段晓玉撇撇嘴坐下就吃,白姒也不说话,白翠芳就更不知道说啥了。 等喝完汤,三人十分假客气地道了别,她这才知道两人是找了人开车去接段晓玉在县里的同学一起回校。 这是白姒第二次听到关于段晓玉那个同学的消息,一个爱笑且笑起来小虎牙很好看的女孩,她还忍不住想啥时候能见一见有多好看。 白姒还没走到家,那边温玉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早。” “确实挺早。” “找老头约巫姜出来见一见。” “哦。” “再见。” “再......” 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在白姒说完话之前响了起来,她大大的白眼送上,怨气满满的给老道士打去电话。 那头老道士还迷迷糊糊呢,他上了年纪,就喜欢睡到自然醒,以他混到现在这辈份,好久没人这么打扰他了。 “喂,谁呀。” 白姒连客气都没有,直截了当地开口,“把巫姜叫出来,温玉有事找她。” 老道士想多问一句,那头电话已经挂了。 直到见到白姒和温玉一起出现在小饭馆外,老道士心里都有点憋着气,小丫头和第一次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忒气人了。 “怎么这个时候约我出来?” 巫姜把菜单递给白姒,白姒一点不客气地点了好几个平时想吃又觉得贵的菜,随后直接递给了老道士。 老道士有点诧异,接过菜单的同时看了眼温玉,心里大约猜到小姑娘一大早怨气深重的原因了。 “有点意外情况得当面告诉你。”温玉看着菜单直接被服务员收走,默默地出了口气,“傀儡玲珑心外所设的是术士以自身性命而成的结界,上次我们碰了,十有八九人家肯定有所察觉,你在谢家的处境会变得危险。” 顿了顿,温玉接着往下说:“虽然没有证据,但背后的人应该是想控制你。” 巫姜有些怔愣,“控制我?做什么?” 她说到底只是谢家的儿媳,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用得着人费尽心思地来控制她吗? 还是,为了谢家那不计其数的财产? 财帛动人心,这句话放到什么时候都不过时,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和那口恶气,巫姜也不想接这烫手山芋。 “除了钱还能是什么,我就好奇了,要只是为了钱,控制谢家老夫妻不是更便利,直接赠予还来得快一点。” 白姒不理解,于是看向温玉。 温玉没有先回答白姒,而是看向巫姜,“你公婆把谢家财产给你有没有提出过什么要求?” “有,我不能离婚。”巫姜垂了眼皮,她最开始很抵触,宁愿不要财产也要离婚,是公婆好说歹说为了孩子着想,才让她勉强同意不离婚。 不过他们只是有夫妻的名义,会私下签一份协议,巫姜只要保证谢赠安每年有一笔钱花就行,其余的她可以完全不当这个人存在。 且谢赠安这辈子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继承谢家财产的可能。 “这算是把自家儿子继承的路给彻底堵死了啊。”白姒啧了一声,很认真地问巫姜确定这谢赠安不是捡来的? “确定,我打听过,早年公婆对谢赠安很好,直到他出了一次车祸,一切就全都变了。” 第84章 可知足吧 巫姜说的那场车祸是在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那时候她的儿子才刚出生没多久,谢赠安还十分疼爱他们母子,但那场车祸后就全都变了。 谢赠安开始一夜之间对他们母子防备,还不停地劝说谢家老夫妻让他有机会放弃这段婚姻。 但谢家老夫妻却一改往日的随意态度,坚决不同意谢赠安离婚,不仅如此,还一次一次地说要立遗嘱把谢家所有财产都留给巫姜和孩子。 “你的意思是谢家老夫妻之前对你并没有很执着,反倒对自家儿子很上心,是那场车祸后一切才突然变了。” 白姒看着巫姜,巫姜放下筷子,点头,“对,是从那之后开始的,我起初以为他们只是配合着演戏,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他们是认真的,从前对我的不满全都消失了,甚至比我亲生父母还要溺爱我。” 这种转变让巫姜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一度怀疑自己被设计了,可又找不到丝毫证据。 “事出反常必有妖。”温玉看了眼巫姜,后者抿唇不说话。 “那么一切的根源就是那场车祸。”老道士掐指一算,皱眉说道:“不行,还是算不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 “对呀,可以算一算。”白姒一双眼睛盯着温玉,不是说他卜卦推命无所不能吗?算一算也许就能解开谜团了。 温玉默默喝了口水,“命盘中的人越多,需要推算者的力量就越大,这里不合适,得回鬼市。” 顿了顿,他又说道:“如果真如武当这位道长所说有什么东西遮盖,那推算出结果的时候一定会惊动它们,傀儡玲珑心也许会从结界里出来,巫姜你要待在谢家别墅里,把心带出来。” “带出来?”巫姜有些好奇温玉要这心有什么用。 “不要想得太简单,那颗心现在跟你气息相连,一旦出了结界就会进入到你的身体,如果不想成为傀儡被控制,那就得在十二个小时内取出,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温玉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白姒,“傀儡玲珑心就当是这次的报酬,别的我就不要了。” 巫姜握紧了筷子,随即点头,“我知道了,那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时间,一定要注意不能超过十二个小时,不过在傀儡玲珑心入体的瞬间你会有些神志不清,需要你尽快克服,不然时间肯定不够。” “啊?”巫姜心里有点没底。 “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即便当初你挺过来是因为有人给你填命,但终究是你自己足够坚强,否则即便有命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白姒的话让巫姜有了几分底气,是啊,成为药人那么痛苦的经历她都扛过来了,还有什么是值得害怕的呢。 “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尽快赶去鬼市。” 白姒顺着巫姜的话说了个提议,让亓六在谢家别墅外等着,如果巫姜神志恍惚的开车不安全,让亓六带她去鬼市比较妥当。 “好,就这么决定的。” 四人分道扬镳,巫姜和老道士回了谢家别墅,温玉和白姒则一起去了鼓楼东街,只等着十点半进入鬼市开始卜算。 鬼市中人得知温玉要在老槐树下卜算推命,大多数选择出来围观凑热闹,白姒亲耳听见有人说神族的推命可以窥见真正的天道。 和凡间修道者的卜算不同,那是真正的天道轨迹,几乎没有任何偏差,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当然了,与之相应的是付出更多的代价。 温玉的布置还算简单,布置完成的时候连久不出现的老槐树都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这是要推命?” 对于老槐树,白姒还是很感激的,所以自然而然地跟他亲近。 “是啊,遇到了一点麻烦,推命是最简单能得到答案的方法,所以......”白姒给了老槐树你懂得的眼神。 “这还简单?神族推命代价非常,还一次要算三人,怕是得躺上好几天,你们这些人啊,还真是不知道轻重。” 老槐树的话音落下,那边温玉已经开始了,白姒想阻止都没了机会。 “我以为他是神族......”白姒不止一次听楼之遥他们说神族的厉害,她以为只是推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罢了,小道长既然这么做,想来是有把握的。”老槐树咳了一声,“世上神族早已绝迹,我们这些老东西有幸曾见过一次,怀念已久,今日即便不能见到郎君真容,能感受一番他千分之一的力量也是好的。” 他文绉绉地说着,白姒更想知道温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和她又有多少关系。 可惜她急不来,那些断裂的记忆不是她着急就能自己想起,操之过急也许会得不偿失。 温玉的动作很简单,但只是那么简单的动作,却能让人感受到无比磅礴的灵气凝聚。 难怪他要回到鬼市,这要是在外面,怕是要引来百里之内妖魔鬼怪匍匐跪拜,那场景一定会引起恐慌。 温玉的手在身前停止,一朵莲花在他身下绽放,少顷,有灵气凝聚而成的文字一点一点显现。 白姒知道那是字,但却一个都不认识。 “那是秦篆,认识的人确实不多。”老槐树眯着眼认真看了看,“哟,还真是出大戏呀,难怪需要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寻个答案。” “那上面说了什么?”白姒更好奇了。 “父母之爱子,为其倾尽所有,不惜围困他人一生啊。”槐树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巫姜这个小丫头。” 白姒没太听懂老槐树的意思,只隐约觉得巫姜到底是被人算计了。 不过...... “为什么卦辞不能是简体字,哪怕是繁体的,我好歹也能看懂一点,弄个秦篆太难为人了。” 老槐树斜了白姒一眼,“这已经是进步了不少,要搁以前高低得是甲骨文,毕竟这是伏羲卦,要不是秦嬴政统一,你连它是字是画都分不清,可知足吧。” 第85章 财运流转 白姒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仔细一想人家说的确实有道理。 再次看向温玉身前不停浮现的秦篆,白姒无奈叹了口气,没事还是得多读书,不然连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看不懂啊。 不过要能看懂秦篆,那得读多少书呀。 温玉的推命很快就到了尾声,最后一行字显现,他突然一口血喷出去老远,接着人朝后一仰头,晕了。 “不至于吧......”白姒看着楼之遥和老廖迅速冲过去扶住温玉,有些呆滞地看向老槐树。 “早就说过了,得躺上几天。” 老槐树一撇嘴,“他要是本体推命,也许没这么多麻烦,可惜他如今只是凡躯,推演人的命运轨迹所受反噬确实重点了。” 白姒一挑眉,“你知道什么?” 老槐树呵呵一笑,“不知道什么,只是老朽这年纪,有幸见证过当年的变故,那时候天地变色,帝王尚且顾不上自己,寻常百姓就更不必说,而这一切异象听闻皆因上头出了意外。” 他指了指天,末了又加上一句,“不是天宫啊,是更外的天。” 白姒哦了一声,想起最初记忆里站在高处的美人,她身后的景色并非一望无际的云海,而像是虚化了的连绵山川。 那边温玉被放平了施针,这要搁到往常,老廖只要几针下去,人肯定就醒过来了。 但今天无论老廖怎么做,温玉就是紧咬牙关、紧闭双眼,没有丝毫要苏醒的意思。 “伤了元气,一时半刻醒不了。” 青婆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眨眼间人就站在了温玉身旁,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挥,紧咬牙关的温玉就放松了下来。 “这样啊,那没事了。”紧张的楼之遥瞬间放松。 青婆不置可否,朝看热闹的老周使了个眼色,后者麻溜地招呼人将温玉抬回了小旅馆。 “散了吧,热闹凑多了不好。”青婆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老槐树下只剩下楼之遥和白姒两个。 白姒有些不自在地挪到了楼之遥身旁,她的举动让青婆忍不住睨了她两眼,“走吧,你不是还要知道温玉推命所得吗?” 青婆往小旅馆走,白姒和楼之遥立刻跟上。 “是要知道,不过一会儿说不定亓六会带着巫姜回来,我们不需要在外面等一等吗?” 话是这么说,白姒一点没迟疑地跟在青婆身后。 “无妨,阿若在那边等了。”青婆说完看了眼白姒一眼,“巫姜的傀儡玲珑心可以让你生出一片灵丹碎片,等巫姜来了,我帮你化了它。” “啊?”白姒一脸惊奇,她只以为那心是个奇珍异宝,没想到竟然会对她有帮助。 “我以为温玉之前问得那么清楚,已经把所得告诉你了,却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青婆收起扇子,抬脚进了小旅馆的门。 白姒满脸迷茫,温玉只说傀儡玲珑心不简单,没说跟她有啥关系啊。 老周的小旅馆白姒算是常客了,二楼几个客房更是熟门熟路,不过这次温玉住的这间她倒是头一次进来。 这个房间和二楼其他房间不同,面积要大许多,一个顶俩那种大,里面布局摆设也颇具古风,白姒环顾一圈发现竟然没有任何电器。 青婆示意他们随便坐,没多去看躺在床上的温玉一眼,而是随意抬手朝着书桌方向一挥,上面的文房四宝自己动了起来,不多会儿她手里就多了张写满字的纸。 白姒余光看到了一部分,其中几个字她刚才在温玉推命的时候看见过,确定青婆手中的就是刚才的全部内容。 “知道你们看不懂,给你们换成简体吧。” 青婆递给白姒的瞬间,手指在纸上点了点,等她再打开的时候果真变成了能看懂的字。 白姒先快速扫了一眼,忍不住骂了句无耻。 楼之遥刚才就看了个大概,听见她这么骂,忙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片刻后啧啧两声,“确实无耻。” 温玉这次推了三人的命格,谢家老太太、巫姜和谢赠安。 从他所推出来的卦象上显示,谢家老太太的财运一直平平,这辈子能得到的财富顶到天也就是个百万级别。 谢赠安则完全不同,他命格显示是大富之人,命中财运不说首富,也起码是能站在金字塔第二三层的那种。 但奇怪的是他们母子的命格在谢赠安高中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化,谢赠安的财运以每年十分之一的速度下降,不过几年就财运全无。 而那场车祸就是谢赠安财运全无的第二年发生的,本来不严重,却几乎要了他一条命。 之后谢赠安的命格再次发生了变化,财运虽然没有逆转,却多了一些,约莫到了万上头。 到此为止还都是谢家自己的变化,巫姜的一直没有改变。 但车祸后不过半年之后,巫姜的财运突然也有了变化,和谢赠安当初一样,但她不是下降,而是突然莫名其妙的多了。 白姒记得当初温玉推到这里的时候人还好好的,随后没一会儿人就吐血晕了过去。 “谢家那对老夫妻是想拿巫姜当傀儡给自己儿子养老送终啊。” 楼之遥第二遍看完才算完完全全明白了谢家老夫妻的骚操作,但她不是很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傀儡玲珑心,他们用这心给巫姜续命,借这心的力量让巫姜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巫姜得到谢家全部财产应当是有什么要求在。” 青婆不咸不淡地顺着楼之遥的话往下说,眼睛扫了白姒一眼。 白姒赶紧点头,“有,这个温玉之前问过,谢家老夫妻让巫姜不能离魂,且私下还要签协议,大致意思就是让她养谢赠安。” 白姒当时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麻烦,直接把财产给他儿子弄个什么基金啥的,到点取一笔,保证不一次性白光不就完了,干啥非得通过巫姜啊。 呵,现在知道原因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人一生的财运不都是注定的吗?我记得你说过,连横财能发几笔都有数。” 第86章 两眼一翻 青婆将两人手上的纸收回,“正常确实如此,但他们是母子,生命相连,气运自然也有相通之处,若是母亲有极强的渴求,财运这种东西,是可以逆流的。” “不会吧,你是说谢赠安之所以财运突然下降是因为他妈?” 白姒一下子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谢老太太因为对钱的执念吸走了儿子的财运,这才有了现在的谢家。 “可以这么说,而且谢赠安之所以车祸,也是因为他财运全无,严重影响了他的命格,如果不是后来有了那么点逆转的财运,他必死无疑。” 青婆一抖手,纸凭空燃烧,不多时就化为了灰烬。 “当时的谢赠安一定不知道这些,所以不可能是他自己突然对钱执着,让已经没有的财运重新燃起了小火苗,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谢家老太太知道了原因,是她找人做的。” 白姒说完看向青婆,“傀儡玲珑心就是她找那人给她想的办法,对吗?” 青婆点头,“推命所得就这些,你们想要解决问题,那就得找出那个背后出主意的人,毕竟傀儡玲珑心可不是一般宝物。” 白姒嗯了一声,用这种方法操纵一个人的一生,把她当工具一样使用,不管是出主意的人,还是谢家老夫妻,都够可恶的。 是的,她不觉得这件事谢家老头子不知道,她见过他们两次,两人很是夫唱妇随,谢家老太太做的那些事,谢老头一定都知道。 青婆走的时候好歹看了眼温玉,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楼之遥起身站在窗口朝外看,正好看见亓六吃力地拖着巫姜往这边来,“哎哎哎,来了,赶紧去接一接。” 白姒跟着楼之遥一起跑到楼下,亓六已经把巫姜交给了等在门口的老廖,只一眼,老廖就说人没啥大事,估摸着神志有些模糊而已。 “青婆走了,这傀儡玲珑心该咋取出来呀?”白姒有些懊恼,当时就该拦一拦,现在可咋办。 “不是有你嘛,你试着自己把这玩意儿引出来。” 从门外进来的瞿老头朝老廖和老周打了个招呼,又转头跟楼之遥哈喽了一句,才认真地看着白姒,“小姑娘,要对自己有信心哟。” 白姒干笑两声,她记得巫姜当初也说过这样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信心我是有,但我需要知道该怎么做。” “那还不简单。”瞿老头笑呵呵地指了指白姒的手,“用你的血把它诱出来就行。” 白姒啊了一声,翻过来看了看自己白嫩嫩的小胖手,想起每次去化验被扎的疼,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啊什么啊呀,你赶紧的,要是耽搁久了,那心可就跟巫姜融为一体了。”瞿老头叨叨的催促,被正在施针的老廖瞪了一眼,顿时老实了。 等最后一根针下去,老廖才起身示意老周把人抱到屋里去,总躺在地上不是个办法,她是人,可不是他们这些妖魔鬼怪的经折腾。 安顿好巫姜,所有人都退到了一旁齐齐看着白姒。 白姒只觉得自己跟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招人喜欢,就是吧,她不适合这样的喜欢。 “就出血就行?”白姒在手指头上比划了几下,到底没下去手。 “对啊,你那血的味道这么近距离被它感受到,肯定会出来的。”瞿老头记得头一次老槐树下白姒流了血,那时候她的灵丹都没苏醒,却引得鬼市所有人前往。 如果不是青婆和管若虚亲自坐镇,还真的会有妖魔忍不住发疯,毕竟那味道着实太吸引人了。 瞿老头笑眯眯地看着白姒,也就只有她自己觉得他们是去看热闹的。 “好吧,我试试。” 白姒咽了咽口水,看着手指头使劲咬牙。 “哎哟我这急性子!”老廖迅速抓住白姒的手就是一针,他那速度快狠准,都没给白姒反应的机会。 “疼疼疼!”攥着手指原地转了好几圈,白姒瘪着嘴走到巫姜身边,“就这么着?滴下来了咋办?” “当然不能浪费,来来来,滴到这里。”瞿老头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瓷瓶,“你的灵丹都苏醒了,以后这血肯定越来越珍贵,咱肥水不流外人田对吧。” 白姒一脸痴呆的看着瞿老头把瓷瓶搁在自己手指下,血一点一点的滴进去,可床上的巫姜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不是在骗我吧。”白姒回过神来,想要把手指移开,不小心血滴到了巫姜的手背上,一瞬间她周身有淡淡的莹白色光晕荡开。 “没骗你,没骗你,你看,这不就有动静了吗。”瞿老头赶紧把瓷瓶收到了自己袖子里,这可不少了,他很知足。 白姒冷笑一声,“大爷,可是那血得滴到人身上,你这跟骗没啥区别吧。” 瞿老头干笑着转移了话题,“赶紧的,它要出来了,你得瞅准时机抓住它,可不能再让它跑出去成为别人手里的工具。” “知道了。” 白姒自认倒霉的集中精神,突然就被一道光晃了眼睛。 她凭着感觉下意识伸手抓住,只感觉到手中温润的一块肉一样的东西微微跳动,不是人心脏跳动的频率,远比那要低,一分钟也就跳那么三十来下。 白姒忍着恶心抓着不放手,“然后......呢......” 她一句话都没说完,那东西的真容已经显现在了眼前,还真是一颗如同心脏一般的东西,和那次在结界里看到的还不太一样。 “试着吸收它,快!” 瞿老头和老廖这次异口同声,催着白姒就跟催命似的。 白姒不敢耽搁,闭上眼睛尽可能不让自己胃里翻江倒海,试着调动全身灵力到手掌之上。 刚开始那颗心一点反应都没有,但随着灵力越来越多,那心竟然试图再次逃走,却被千丝万缕的灵气围绕住,一点一点吞噬,最后随着灵力一起回到了白姒身体。 “成了成了,你感觉咋样?”一众人看着挺高兴,结果白姒给他们的回答就是两眼一翻,倒了。 第87章 渣男一枚 白姒只觉得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巨大的梦境里,身边的人和物不停地快速变换,即便是她这个对历史不是特别了解的人,也能看出这已经穿越了几个朝代,人们的装束从唐代的无所拘束,到宋代的温婉舒适,再到明代的端庄富贵,再到清朝的拘束,快的就跟看幻灯片快进一样。 “除了这个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一道让人听上去有些伤心的女人的声音传进白姒耳朵的时候,一切景色突然定格,而后迅速在眼前清晰。 白姒第一反应就是顺着声音去找人,却看见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又打扮的有些像苗族的女人。 “是遇见温玉的第一世吧。”白姒自言自语着就去看站在女人对面那男的,果真是张温玉的脸,只是他留着辫子,和电视剧里那些清朝的人留的辫子还不一样。 怎么说呢,历史真相总是不容易让人接受的。 白姒心里甚至还蛐蛐着,虽然长着这样一张脸,但面对那发型,白姒是真的动不了一点心,也不知道这一世的自己是不是缺根筋。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男人表情凝重,似乎真是万不得已才求到这里。 “我知道了,但你想要的东西乃是我苗寨至宝,即便是我也不能轻易拿出来,所以你要等。” “多久?我这边当真着急。”男人微微蹙眉,眼神里有一瞬的不信任,他觉得苗女是在敷衍她。 苗女并没有因为这个眼神而愤怒,她知道他初到此处并不知道苗寨的规矩,也不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对于苗寨的重要性。 他更不知道,一旦发现是她这个苗族圣女将东西偷偷送人,她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明晚丑时,你还在这里等我,我把东西给你带出来。” 她说完没有任何迟疑的转身就走。 白姒挑眉看着人走远,又看了看男人迟疑了片刻,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一看就是渣男,这小姑娘咋能信呢。” 白姒有点恨铁不成钢,她都能看出来这苗女喜欢着男的,她不信这男的看不出来。 可是他却用人家对他的喜欢要东西,且听那意思这东西对苗女自己也很重要,他是怎么有脸开口的? 白姒最后还是决定跟着男人走,一直跟着他走到了一处屋舍,里面躺着一个神情萎靡的女人,她听见他叫了女人的名字,蚴娘。 “她答应了?”蚴娘强撑着坐起身子,有些忧愁地看着男人。 “嗯,答应了,明晚丑时便能拿到那东西来救你。”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见她表情凝重,想来那东西于她而言甚是重要,我这般要来,希望不要连累她才好。” “不会的,她是苗族圣女,族中的希望,即便拿了那东西出来,也定然不会被怎样,至多不过责备几句,你放心吧。” 蚴娘说着掩唇咳了起来,几乎要把自己咳过去。 白姒抱着手臂看着这死绿茶各种装柔弱,分明刚才她眼睛闪了一下,格外的有神呢。 但她更气男的,咋说也是和温玉一张脸,怎么脑子就没一点遗传呢? 咝,不对,温玉说过他会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才会恢复记忆,在那之前他就是正常人,也就是说这一世的温玉就这德性。 “哎哟我去,我手都痒了。” 白姒实在难受,虽然眼前这对男女相互之间挺彬彬有礼,但就是狗男女的即视感。 正在她准备要出去的时候,男的先被叫了出去,白姒借着门缝看了眼,是个穿着不错的中年男人,两人先低声说了几句,而后一起朝远处离开。 白姒想跟着去看看,人还没走到门口,突然听见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扭头一看,就见刚才还病恹恹的蚴娘下了床。 蚴娘小心翼翼的朝窗外确定人已经走远,这才走到后窗摸出一只细细的竹筒打开,先快速扫了眼纸上的字,才把空了的竹筒丢了出去。 白姒嘿呦了一声,趴在后窗仔细看了看,竟然看见刚才的细细竹筒被一只断尾的猫叼走了。 蚴娘一直看着那猫完全消失才关了窗子,扭头把纸条塞进了嘴里,一点一点吃了下去。 “恶心的东西,明日拿到了我想要的,真想吃了你。”蚴娘目露凶光吐了吐舌头,又极快地恢复了柔弱病秧子的模样,十分做作地躺到了床上。 白姒满脸嫌弃的看着她,心里想着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刚才吐出的舌头上怎么那么恶心,密密麻麻的小眼儿也就算了,咋还能长一排倒刺?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快到丑时,白姒跟在男人后面再次到了约定的地方。 不过苗女还没来,只有男的焦急地等在原地,且越是接近丑时,他就越是紧张。 然而丑时过了他还没等到苗女,白姒可以清晰的从他脸上看到愤怒和责怪,他大约觉得既然答应了,无论如何就得办到,这样耍他到底是为何。 白姒是想苗女放了这人的鸽子,尤其是知道了蚴娘根本不是人,她用这种方法来要这东西,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密谋。 可惜白姒失望了,就在男的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苗女出现了,手里抱着个陶罐,一见面就把东西塞进了男的手里,“我拿它救了你,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苗寨附近,你快走吧。” 救他?白姒看向男的的眼神就更加鄙夷了,分明是救那个恶心的蚴娘,这男的竟然......太不要脸了! 白姒原以为他说了真话,仗着苗女喜欢他才要东西,没想到一个谎话套着一个谎话。 “出了什么事?”男的也不算太笨,他发觉苗女语气不对,想追问两句。 苗女摇头,“没出什么事,只是这东西对于我苗寨十分重要,我坏了规矩将它给了外人,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但要是抓到了你,一定会把你喂蛊虫的。” 她说得很认真,力求男的最大限度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但其实即便身为苗族圣女,私自拿了族中圣物送予外人,她恐怕也活不长了。 第88章 赶进深山 白姒看着男的被推着离开,他只犹豫了三步,就再也没有回头。 而在他身后的苗女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嘴里喃喃地说着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保重啊。 白姒从一开始就看清楚了苗女的处境一定不是她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她的手腕上有擦伤,身上几处衣服明显被利刃割出了口子,她这一路是被围追堵截过来的吧。 苗女在原地站了好久,像是下定决心般朝着来时路跑回去。 这一次白姒没跟着温玉走,她想知道这一世的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刚才那眼神分明是视死如归啊。 苗女才走了十几分钟,迎面就遇上了几个跟她穿着风格有些相似的高大男人。 “东西呢?你是咱们苗族圣女,应该知道那圣物对苗寨的重要性,你怎么能私自拿出寨子?”领头的男人年纪看着稍长一些,话语间还带着几分规劝的意思。 苗女紧抿着唇直接跪下,“请族长责罚。” 她这一句话就相当于拒绝了这位族长的好意,也让族长知道圣物怕是追不回来了。 “你这又是何必?那男人既然能诓骗你取走圣物,若真是对你有心,又怎么会不带着你远走高飞?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丢下你走了,你竟然还要为这样一个男人甘愿受罚?你阿爸阿妈该有多心痛啊!” 族长看着跪在地上一身倔强的人,最终所有劝解的话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苗女被带回苗寨关了起来,一连半个月每天都有人前来问她,可她就是一言不发。 最终苗寨没了办法,让她的父母见了她最后一面。 她父母哭着抱住女儿,问她到底为什么如此鬼迷心窍,苗女终于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是为那男人辩驳。 “他说过会带领我们走出困境,我相信他,即便我可能看不到了,但我相信他,阿妈、阿爸我不后悔。” 一向没对女儿动过手的母亲终于忍不住给了女儿一巴掌,“他说什么你都信,却不信与你朝夕相处的亲人,外面的那些人,哪一个没有照顾过你?哪一个对不起你过?你就这样把他们的命交到了别人手里,你可曾问过他们是否愿意? 那是我们苗族圣物,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你想送人就送人,想送谁就送谁!” 母亲的话让苗女哑口无言,她确实一句都反驳不了。 “阿妈,对不起。” 这是回来半个月她第一次动摇,但是事已至此,她除了选择相信,还能做些什么? 母亲摇了摇头,说不出的失望,最后深深看了女儿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三天后族中做了决定,苗女身为圣女私自盗取圣物已然是破坏了规矩,但族人大多都从小看着她长大,真要行刑他们确实做不到,于是就让她自己进山,自生自灭。 白姒一直跟着苗女到了深山之中,这里的环境比之前三神庙村外的山看着更幽深、更原始,说是无人区白姒都深信不疑。 她看着苗女艰难地爬进一个山壁上的山洞,她很想问问她,到底值不值得? 夜很快就降临了,四周有狼嚎声此起彼伏,白姒清楚的看到下面林间有幽绿色一闪而过,那是夜间野兽的眼睛。 苗女倚坐在洞边,良久才起身生起了一堆火。 白姒这才松了口气,这要是现在求死般的啥也不做,那她真想扇死这一世的自己。 忽而一阵风突兀的刮进山洞,白姒警觉的看向里面的黑暗中,刚才那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应该是什么东西进来了。 “你还在等他?” 这声音白姒熟,不就是那个叫蚴娘的妖怪嘛。 “谁?”苗女并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异样,对于她来说,深山之中野兽遍布,风中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儿很正常,只要不离自己太近,就没有什么大的危险。 但突然之间在山洞里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就另当别论。 至少她守在洞口,人是不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进到洞里的,而如果是她一直都在,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出声提醒这个山洞有主人了呢? 何况她问的问题让苗女感觉很奇怪,似乎带着揶揄。 “我叫蚴娘,我以为他同你说起过我,毕竟你苗寨里的圣物是拿给我用,总要让你知晓原委才好。”蚴娘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一张脸上早就不见了病弱之态,反而挂着得逞的笑。 白姒看见苗女在看见蚴娘的一瞬间变了脸色,她以为是情人见面分外眼红,却发现苗女不是在看蚴娘,而是在她胸前挂着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珠子,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只隐约能看见里头似乎裹着什么东西,且那是还是活的。 “你到底是谁?”苗女的手都在颤抖,她感觉得到蚴娘来者不善,她若是对她倒也罢了,若是对寨子...... 苗女不敢想象,如果是那样,那她即便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我不是说了吗,我叫蚴娘。” “我是问你是什么东西,不是你的名字。” 蚴娘微微侧头一笑,“妖啊。” 在苗女的沉默中,蚴娘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他多么轻易就把这东西给了我,甚至连我不告而别也没有去追究,他对我格外的信任呢。” “那又如何。”白姒从苗女攥紧的拳头上看出她的极力镇定,“即便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那就不应该再来打扰我,你们的事我不想知道。” “那怎么行,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得有你啊。” 蚴娘说完一双眼睛猛然变得猩红。 白姒一直很警惕,但到底没有用,她只是在记忆中,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苗女只是一瞬间就被蚴娘给控制住了身体,“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需要你带我进苗寨呀。”蚴娘说着做了个转身的手势,苗女立刻转身朝着洞外走去。 “你无耻!我寨子中的圣物你已经得到了,你还想干什么?!” “明知故问,自然是要蛊王。” 第89章 情绪激动 苗女眼睛里的绝望白姒看的格外清楚,她抬手想去阻止,手却从她们身上穿了过去。 白姒眼见晃了一下,再睁眼看到的就是满目猩红,那个原本朴实无华的苗寨突然变成了修罗地狱,无数人的尸体和是死了的蛊虫遍布各处,每个人死状都极其凄惨,如同看见了恶鬼一般惊骇着死去。 “人间修罗场不过如此。”白姒喃喃的朝里面走,拳头不自觉的攥紧。 很快她看见了瘫坐在大厅里的苗女,她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双眼空洞无神。 “真是要多谢你,不然还真是不容易得到这蛊王呢。”蚴娘走到苗女身前蹲下,一只手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她,“其实也没这个必要,可看见你这样子我就忍不住想捏碎,但我一想,不行啊,直接捏碎你多不好,所以,你看,他们就是我送你的见面礼,怎么样?喜欢吗?”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苗女短暂的颤抖后,疯一般的嘶吼着,只求一死,她是真的完全没了活下去的念头,生她养她的寨子啊,她亲手毁了。 “杀,怎么会不杀,我又不是什么好人。”蚴娘一脸你急什么的看着苗女,“不过在那之前我们玩个游戏吧。” 她残忍的看着苗女笑,“你说我怎么杀你的情郎好呢?” “他不是!” “哎呀,回答不合我心意,得罚。” 蚴娘说着抬手放在苗女的手腕处用力一捏,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和苗女的痛苦声齐齐响起。 白姒看着她手腕上刺出皮肉的碎骨,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这个蚴娘简直是个变态,这片土地上有这么恶心的妖吗? “你再回答一遍我的问题,答对了我就放过你,给你留个......对了,你们这边叫什么呢?是,全尸?” 蚴娘呵呵的笑着,催促不停流血的苗女回应自己。 “滚,滚......” 苗女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呻吟,手腕上的血不停往下流,很快就蜿蜒如长蛇爬过般。 蚴娘还想再说些话,人突然定住了,而后像是竖着耳朵听什么,片刻后满脸遗憾的看着苗女,“真是抱歉,本来想和你好好玩玩的,但常嗣大人召我回去,我不能耽搁呢。” 她说着双手同时用力,苗女另外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被折断,森森白骨硬生生插出皮肤,就那么裸露在外。 蚴娘似乎还不满意,抬起手捏住苗女断裂的骨头欣赏了一番,随后用满是鲜血的手拍了拍她的脸,“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这心给我吃了吧。” 话音落下,她的手如同刀子一般刺进苗女的心口。 白姒再也看不下去了,要按照她的性格,就刚才苗女被折断手腕之后她就会扭头不看了,但她来不及反应,更想不到蚴娘会那么残忍。 白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常嗣!又是常嗣!” 这个名字她真是痛恨无比,已经到了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地步。 蚴娘拿了心就走,独留下不想面对的白姒和已经死了的苗女。 白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事情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她还没有离开? 回答白姒的是一阵熟悉的眩晕,而后白雾起起落落,白姒再一次看到了温玉那张熟悉的脸,只是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温玉了,眼睛里是岁月的沉淀和神族对世人的悲悯。 她看着他跪在苗女的坟前,一言不发地喝着酒。 这是新坟,应该是刚埋了不久。 在新坟周围白姒还看到了其他大大小小的无数个坟包,那些应该都是苗寨里的其他人吧,终于有人前来给他们收尸了。 可这个人却是害他们到如此地步的间接凶手。 白姒有一瞬间觉得很可笑,还真就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这是梦见啥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亓六看着昏迷都不老实的白姒摇摇头,心想现在的小姑娘睡相真不咋滴。 另一边的温玉没有说话,他大约知道白姒梦见了什么,那段记忆他其实并不想回忆,尽管那是他恢复记忆之前所犯下的错,实际上跟他关系不算大。 但...... 啪! 一声脆响后,温玉愣愣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坐起身的白姒,“你干什么?” “打你,还干什么?你咋没告诉我你上辈子那么混蛋呢!” 白姒还沉浸在刚才的记忆中无法自拔,她现在看见温玉那张脸就恨不得挠花了。 温玉立刻起身往后退,站在安全距离之外解释道:“不是上辈子,应该是上上辈子,不是,那也不算是我吧,我那时候都没恢复记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哪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 “常嗣!你知不知道那个蚴娘她是常嗣手底下的妖!为了那么个东西,你害死了上上辈子的我,我打你咋了?我都觉得我打轻了!” 白姒瞪着温玉,温玉则皱紧了眉头,“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我是很多年后恢复了记忆才知道当初给人家要那东西的重要性,才知道苗寨被屠。” “是蚴娘拿着他们的圣物找到了苗女,控制着苗女诱使苗寨放下防备,她杀了苗寨所有人,抢走了蛊王,还虐杀了苗女,吃了她的心。” 白姒一字一句的说着,盯着温玉的眼睛一刻没闲着,但她无奈的发现,温玉是真的一无所知,他眼中的震惊和后悔十分浓烈。 “我以为他们是遇上了敌人才会覆灭,我真的不知道那女的是个妖,当时的我根本分辨不出人和非人。”温玉握紧了拳头,在他的记忆中,即不知道苗女是如何死的,也不知道蚴娘离开后去了哪里。 温玉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无论如何都是我造成的,我不会推卸责任。” 白姒还是瞪着他,温玉于是哭丧着脸继续说:“我真不知道,那时候还是正常轮回......” 接下来十几分钟里,温玉巴拉巴拉的解释了一大堆,第一次在白姒跟前展示了他话多的一面。 第90章 习惯就好 白姒渐渐恢复了平静,将自己从记忆中的情绪里拔出来。 “我没事了。” 在温玉还要继续话痨模式的紧要关头,白姒赶紧表示自己情绪已经平稳,刚才那么激动完全是因为受恢复的部分记忆所左右。 “那就好,不过这件事确实跟我有点关系。”温玉说着重新坐下问道:“但你说蚴娘是常嗣手下的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姒把记忆里看到的东西都告诉了温玉,他们两个当事人还没怎么样,亓六先惊呼出声,“这么变态的妖,那肯定不是咱们这里的呀。” “我当时也这么想,事实证明确实不是。”白姒叹了口气,“她一提起常嗣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惜苗女被她这么死了,这段记忆也就在这里中断了。” 如果能继续跟着蚴娘,也许她能知道他们的计划,还能知道常嗣潜伏过的地方。 白姒深吸一口气,“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轮到我问你。” 温玉还在仔细回忆当初的细节,冷不丁被白姒点名,还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 “我打了你,你就很清楚我为什么打你,你该不会一直都有那一世的记忆吧。”她从楼之遥等人口中多少知道温玉恢复了记忆,但到底恢复了什么记忆,她一直没有仔细问过。 现在一想,也许这些记忆中有一部分是和她有关的,就好像这次她恢复的这一世,他们不就纠缠在一起了。 温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的记忆很长,但跟你有关的部分大多都记得,只是其中一段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青姐说得等画灵解了封印才能知道。” 他看着白姒,那段记忆是他最后一次正常入轮回到被封印中间的部分,在那之后他就遇见了第一世的白姒,直到现在一共三世,每一次都会在特定的时候恢复记忆,独独没有那一段。 “我的灵丹又长出了一点。”白姒点头,说完又想起来问巫姜怎么样了。 “她问题不大,不过谢家老夫妻心梗没了。”亓六见自己终于能插上话,忙多说了几句,“他们试图用傀儡玲珑心彻底控制巫姜,好让她签的那份协议生效,可惜我们回来的及时,他们那边没办成被反噬了,就丢了命。” 白姒没有多少同情,人很多时候都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自己把儿子害成那个样子,却要囚困别人一生来弥补,多少有点无耻。 “那要是谢赠安拿着协议去起诉巫姜的话,那......”白姒突然想起来,即便没了谢家老夫妻的监督,但那张协议还在呀。 “不用担心,我问过巫姜了,那张协议是用特殊的纸写成,谢家老夫妻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形成契约,到时候巫姜想反抗都反抗不了,可现在那心不是没控制巫姜嘛,那协议也就成了废纸一张。” 亓六心里那叫一个感慨啊,人算终究抵不过天算,一切准备就绪,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谢赠安自己找上了白姒,偏偏这心对白姒有用,还偏偏温玉有那能力控制局面。 哎呀,老话说得好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倒是做得比法律有保障。” 白姒想起自己给自家二伯和大姑写借条那件事了,如果当初写的是普通借条,她真把钱借了出去,即便到时候拿着条子想要回来,那也不是件容易事。 但以符来写,到期不还的代价可就大得多,且立时生效,只要他们还想好好活下去,哪怕是砸锅卖铁都得凑了给她。 一如谢家老夫妻对巫姜,他们想了一切可能,生怕巫姜将来钻空子不履行承诺,所以干脆下道不能违抗的死命令,这就算是永绝后患了。 “这话说的,法律到底是人弄出来的,它虽然还不算完美,但已经足够保障大部分人的利益了,咱总得给时间等它渐渐完善不是。” “我知道啊,我是就事论事,我还是很爱国的,尽管她不是很完美。”白姒咧嘴一笑。 亓六嘿嘿一声,“那倒也是。” 从白姒苏醒到楼之遥等人上门不过就半个小时,屋子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亓六和温玉两个已经听过故事的人就有点多余了,不出意外被请了出去。 温玉独自去了会议室,抬手掐诀找上了青婆。 “青姐,我心中有疑惑,怎么感觉那些人更多是针对白姒,我更像是他们利用的对象。” 青婆此时此刻正坐在自家的庭院里,身旁是一株挺拔茂盛的青竹,不远处则是四季常开的牡丹,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温玉的疑惑,“那是因为想要针对你,须得先把封印解开,照这么个顺序,针对你根本不用着急。” 温玉沉默了片刻,“那就对了,我的感觉没有错,他们很早之前就出现在我们身边,从这一世开始才改变了方法,他们应该是在帮白姒重聚灵丹。” “不算太笨。”青婆把杯子放下,“昆仑神山图怎么说也是东皇和你阿娘的手笔,即便神族已经于人间绝迹,这东西也不是他们可以随便觊觎。 小子,我知道你心急想回去看看,但也千万不要被人算计,即便这封印我们要解开,也断然轮不到那些跳梁小丑指手画脚。” “我明白,但目前的情况来看,将计就计对我们来说并不吃亏,我想白姒应该跟我想的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温玉觉得白姒想到了他刚才想到的一切,只是他不确定白姒会不会选择配合。 “那丫头鬼灵精,倒是比她前两世聪明多了。”青婆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受你阿娘所托,你便就选择相信她吧,有些事情不妨摊开了说。” 她这段时间观察过白姒,这姑娘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事了,她刚才还给了我一巴掌,说实话,还挺疼。” 温玉这一世在襁褓里就被师父捡了回去,懂事起就受昆仑派上下尊敬和疼爱,头一次挨打就是白姒给的这一巴掌。 青婆笑出了声,“习惯就好。” 温玉:“......” 第91章 老天有眼 白姒是第二天离开的鬼市回家,巫姜回去继承家产的消息是下午就被楼之遥当八卦发了消息给她。 当看到谢家总资产有多少的时候,白姒无比懊恼临走前说让巫姜意思意思就行,毕竟她拿了傀儡玲珑心,还得拜托巫姜查一查谢家老夫妻背后指点的高人,所以让人家不必给得太多。 白姒以为这样她就够不要脸了,结果她天真了。 安安稳稳继承这么大家业,人家给多点怎么了?总不能让人欠她人情债吧,那多不好,是吧。 她心里想着,唉声叹气地看了又看那总资产的数字,到底没好意思出尔反尔。 此后一连一星期白姒都过得无比清闲,她甚至都闲得有点愧疚,毕竟从续命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忙碌,而不是躺尸一整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手机电视。 “哎呀无聊呀,给我找点事做做吧!” 白姒发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只是说说,完全没有要当社畜的打算。 然而老天是有眼的,这种小小的愿望分分钟就给她实现了。 白姒看着手机上段晓玉发来的一大段语音,犹豫良久才点开了听。 “姐,我求你个事儿,我和我的同学遇到怪事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帮帮我们吗?钱,钱不是问题,我现在没有,我给你打欠条,我打工来还。” 语音里段晓玉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白姒啧了一声,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还是直接给段晓玉打了过去。 语音打过去瞬间就被接了,不等白姒开口,段晓玉已经有点欢喜的喊了声姐,那声音亲的就跟她俩同胞似的。 “别着急高兴,我要先知道事情原委,瞒我一个字,这事儿就算完。” 白姒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自己这无处安放的善心咋这么多,当初过年她可在背后蛐蛐过她呢。 但说到底也就是碎嘴了那么一点,真要说实质伤害,这帮子亲戚也就老大家那一屋子做过,其他的大多就只是出了嘴,她虽然心里有气,却也不打算同他们计较。 毕竟活着要干的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很多,哪能老是同一些不相干的人耗。 段晓玉顿了一下,随后立刻说不会隐瞒。 段晓玉在郑州上大学,她说的和她一起的同学就是那天早上遇到时她和白翠芳去县里接的那个,那姑娘叫程莹,和段晓玉还是一个宿舍的。 俩人上周末和同班同学约了出去玩,去了附近有名的庄园,还去玩了一次密室,差不多到八点多才回的学校。 白姒听着这些行程觉得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什么怪的地方啊。 “姐,开始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那些东西去的人很多,也不是只有我们,可......”段晓玉知道白姒怎么想,着急的手机都有些拿不稳了。 “玉玉你先别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程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但她似乎比段晓玉更紧张。 “对,慢慢说,说明白了我才能帮你们。”白姒安抚了一句,等着段晓玉讲接下来的部分。 “是,我镇定,我镇定。” 段晓玉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我们回来的第二天,莹莹说她做了噩梦,我当时还笑她是不是被密室给吓到了,她也跟我玩笑说有可能,我们都没当回事,但很快我也开始做起了噩梦。” 起初两人还讨论是不是被传染的,怎么一个人做噩梦,另一个也跟着做噩梦。 然后说着说着两人惊疑的发现她们的噩梦竟然是一样的,甚至是连贯的,就好像看电视剧一样。 只不过看的是恐怖片。 “噩梦的内容跟我说说。”白姒听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段晓玉嗯了一声,开始讲述噩梦的具体内容。 段晓玉说她和程莹在那个噩梦里分别是两个角色,她是被困在家里不得自由的小女儿,程莹则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大女儿,两人同时被一个看不见面容的家里人控制着,一言一行,稍有差错就会被打骂,甚至关进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中。 白姒听到这里觉得都还算正常,除了那个看不见面容的家里人。 但接下来段晓玉的叙述就开始往古怪和诡异中一路狂奔了。 她告诉白姒,每天早上八点半,在梦中的程莹会背着一个作画的东西出门,她出门之后,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就会要求她去二楼的一个阳台上坐着。 段晓玉说第一次她没觉得有什么,但第二次她发现阳台对面的屋子里有东西。 “是什么东西?”这一次段晓玉沉默了良久都没有说话,白姒只能自己问。 “是妖怪,是妖怪!” 段晓玉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我看见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的妖怪,她一双眼睛腥红似血,手里还拿着一截东西,我......” 段晓玉应哭出了声,“那是人手,是小孩子的手,她在吃人啊,我当时吓死了,可我就是出不来,那个没有脸的人也不允许我不看,我怎么挣扎都没用,我就是出不来。” 电话那头痛哭声越来越大,白姒沉默的等着,没有催促和不耐烦。 正常人即便是在电视里看见那个画面都能吓一跳,如果是自己亲眼所见,不吓出好歹来都是轻的。 要知道大多数梦的真实程度比现实也不遑多让,甚至更为清晰。 “我来说,我每天出门都会固定走到一个路口,然后支起画架画路上的行人和见闻,开始也很正常,但慢慢的路上的行人都变了模样,他们长出了带着倒刺的舌头,有些人的面目变得狰狞扭曲,一双眼睛恶毒地盯着我,有些人还来拉扯我,他们想生生把我撕碎!” 似乎想到了那个场景,程莹的声音也渐渐颤抖着带上了哭腔。 “我们大前天开始就不敢睡觉了,但是一过十二点就困得不行,那种困就跟吃了一瓶安眠药一样,根本控制不住,连掐大腿的时间都没有,就彻底睡死了。” 第92章 出外差了 白姒听程莹的讲述也开始觉得古怪,倒不是察觉到噩梦哪里古怪,而是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大学生有多能熬,不可能过了十二点就控制不住的倒头就睡。 即便前几天夜里的噩梦没能让她们睡踏实,也决计到不了定点昏迷的地步。 电话那头两个人哭作一团,根本不知道白姒心里这么想的,不然一定会觉得不靠谱。 等了一会儿,等段晓玉和程莹的情绪稳定了一点,白姒才开口说道:“你们俩先别着急,我打电话先问问你们这到底是啥情况,晚点给你们回过去。” 挂了电话,白姒犹豫再三先打给了亓六,结果亓六的电话竟然欠费了,没办法,她只能拨通了温玉的电话。 接通好一会儿对面都没有声音,白姒一度以为自己电话出了毛病,直到那边不耐烦地让她说话,她才明白温玉这是接起后等她先开口呢。 “问个事儿。” 白姒暗暗缓了口气,把段晓玉和程莹身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到白姒以为温玉睡着了,那边才幽幽开口,“听着像是梦魇,实际情况得看看。” “你愿意去?” “在哪儿?” “郑州。” 从温玉答应那一刻开始,白姒就觉得不真实,直到两人上了动车,她才反应过来,为啥是她掏钱? 段晓玉和程莹特意在车站等候,一见白姒出来,段晓玉高兴地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像是忘了之前有多么不喜欢这个表姐。 白姒有些不适应段晓玉的热情,扒拉了好半天才把人扒拉下去。 不过她倒是看清了那个有对小虎牙,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说实话,不笑的时候长相和她们一样一般,但一笑就是莫名好看。 可惜现在笑得有点勉强,影响了这好看。 而且这俩人也太...... “你们这样子就没人查吗?”白姒实在没忍住调侃了一句,眼前这俩憔悴的跟熬了好几个大夜似的潦草少女,真是一点大学生的模样都没有。 哦不,清澈且愚蠢的眼神还是很乖巧、很大学生的。 段晓玉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命都快没了。” “哎呀,又不是第一次小命垂危,这次比上次好多了,怕个啥。” 白姒说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温玉,“这位道长可是高人,我特意请来帮你们忙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段晓玉和程莹才敢直接把目光落在温玉身上,刚才她们俩就注意到了这个一身道士打扮的帅哥,还想着他怎么一直站着不走。 温玉朝两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两人赶紧笑着抬手挥了挥。 “姐,你们住哪儿?”段晓玉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人家过来帮忙她应该安排妥当,但时间太紧,她来不及呀。 “住在你们学校附近就行。” 白姒看了眼温玉,后者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好,那我带你们过去。”段晓玉拉着程莹走在前面,程莹小声说那个人太帅了,还是个道长,要不是这档子事,还真想认识认识。 段晓玉竖起手指示意她闭嘴,小心地朝后看了眼,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乱说话,我姐认识的人不是咱们知道那种高人,我们招惹不起。” 她说话时的神情太过严肃,程莹一下子收起了这几天好不容易有的那点小心思,只是虽然放弃了,到底觉得很可惜。 段晓玉开了两个挨着的房间,温玉和白姒都没有行礼,温玉又想尽快再问一遍事情的原委,所以四个人都一起进了其中一间。 段晓玉和程莹把跟白姒说的部分又说了一遍,除此之外还补充了一些细节。 也许是当着他们的面两人没那么害怕了,讲述得比在电话里更稳定,也没有出现痛哭的过激行为。 而且白姒还发现了一件事,程莹所说跟电话里几乎一字不差,她就像是背书一样,只是背得比较声情并茂。 尤其和段晓玉的长篇大溜相比,那就更明显了。 “你们仔细想想,在庄园和密室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或者遇见了什么特别的人。”温玉没有急着下结论,开口让她们俩仔细想想整个过程。 段晓玉和程莹对视一眼,好一会儿后者开口说在庄园看见过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头,他跟人起了争执,她们俩还看了好几眼。 “对,我想起来了,那老头看着步履蹒跚的,但跟人吵架的时候可有劲儿了,不过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口音有点怪怪的。” 段晓玉想着又补充道:“还有,我们出庄园的时候也看见他了,后来在密室外也看见他了。” “身材佝偻的老头,口音古怪......” 白姒和温玉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默契地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们一直听说却还没见过的人。 温玉沉吟一声,“就目前情况来看,你们可能是被人下了咒,不过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咒,所以解咒还需要点时间。”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可以,你们俩今晚就睡在这里。” 程莹刚想问为什么,被段晓玉一把拉住,“好,那我们今晚就在这里,道长和我姐在,我放心。” “那行,我们俩想出去转转,你们......”白姒做了个手势,大致意思是询问她们想跟着还是就在这里休息。 段晓玉看了眼外面已经有些暗了的天色,摇头抱歉地说不去了。 和温玉出了门,白姒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两次说得一模一样几乎不可能,尤其是受到了惊吓的情况下,她一定隐瞒了什么。”温玉一边拿手机查附近好吃的店,一边回答白姒的怀疑。 “哎,我那天真无邪的表妹啊。”白姒隐约记得上次段晓玉惹祸是因为嘴贱说错了话,但不知道跟程莹有没有关系,不过程莹有其他心思这件事跑不了。 而且段晓玉显然并不知情。 “出了社会就好了,不急。”温玉一句话说的白姒哭笑不得又无法反驳,毕竟社会会平等地毒打每一个没心眼儿的人。 第93章 午夜入梦 因为出了车票,俩人逛夜市吃吃喝喝的钱白姒是一分没往外掏,温玉倒是自觉,无论白姒买什么吃的都利索扫码,完了看着她吃几口放起来,然后再买,再吃几口放起来。 “对了,我忘了问你,咱俩第二世你没坑我吧。” 白姒突然想起来,恢复和温玉第一世见面的记忆后她太过激动,都忘了问后面的事情。 温玉摇头,“没有,但是你骗了我。” “啊?我还有这本事?不会又是你没恢复记忆前吧。”白姒不觉得自己笨,但感觉没有温玉聪明,他总是默默地就掌控了一切,跟她的咋咋呼呼完全不同。 “不然呢?” 温玉斜了白姒一眼,扫了二十给卖猪蹄的小哥。 白姒撇了撇嘴,咬了一大口猪蹄,还别说,味道不错,就是一半就要二十,贵了点。 两人逛了一会儿就开始往回走,白姒很细心的给段晓玉和程莹也带了不少吃的。 当然,都是温玉给的钱。 回到房间时间还早,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瞪了一会儿,程莹弱弱地举手提议打麻将。 这娱乐活动白姒是会的,因为村里就有棋牌室,大部分时间上年纪的大爷大妈们就喜欢聚在一起打麻将,他们这些小年轻放假时偶尔也会去打个通宵。 白姒耳濡目染,技术不说好,但也不至于太瞎。 下单了麻将,不一会儿就送到了房间,四个人摆开阵势,第一把白姒就点了炮。 接下来几个小时内,白姒更是一壶不开,眼见着就要到十二点了,段晓玉和程莹却越打越兴奋,一点没有要昏睡的迹象。 “姐,该你了。”段晓玉手里搓着一张麻将,这几圈打下来,今晚开房的钱可以回本了。 白姒嘟着嘴一脸的不情愿,“大饼。” “到站!多谢白姐!” 程莹把牌一推,白姒看得清楚,又他喵的点炮了。 “差......”白姒也把牌推了,刚想说差不多得了,那头段晓玉和程莹突然打起了哈欠,没一会儿竟然倒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白姒的手还按在牌上,张着嘴看了眼温玉,后者已经站起身冲她招了招手,“准备干活了。” “还真是突然之间就睡啊。”白姒摸了摸鼻子,前一秒还兴奋赢了,后一秒就啥也不知道了,她要有这技能,肯定不会睡眠不足。 两人先把段晓玉和程莹放到了地上,又把周围的东西清到了别处,温玉这才开始从自带的背包里往外掏东西。 “四张一把,以中心为轴铺开,分别在五行方位摆放,别弄错了。” 温玉的交代白姒听的很清楚,表示保证不会出错。 两人分别干着手里的事,很快在段晓玉和程莹周围布置好,这时候白姒才知道温玉想干什么,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大哥,你不会是想入梦吧,我能不能不去?” 白姒这一世的经历没有关于这阵法的见闻,但从前的记忆里有,虽然模糊,却可以肯定就是入梦之法。 不过温玉应该做了修改,那些符纸好像是御敌的。 “这是你的事,你不去我有什么理由去?”温玉不悦地看了眼白姒,想了想又从包里掏出一只盒子,里面竟然有一只细小的毛笔和一盒朱砂。 他走到门前一笔而成一道符咒,又转到窗前同样画了一道符咒,“大姐,我都做到这地步了,你好歹给我点信任,再说了,我不也得跟你一起进去。” 白姒一句话换来这么多句,有点稳赚不赔的感觉,只是她很好奇,她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了吗?温玉的话好像比以前多,还比以前随意了。 “我也没多说什么...... 白姒嘟囔了一句,在温玉再次张嘴前先一步开口问道:“咱接下来怎么做?等着她们俩发癫?” “不会,如果是梦魇,她们会睡得极其安稳,颠的只能是情绪。”温玉收了小盒子,朝白姒招了招手,“你在这里打坐,手掐三清诀,我们以夜游神之力入她们的梦” 白姒点头,乖乖地照做。 但奇怪的是她根本没见到夜游神,哪怕是丝毫灵力变动都没有感受到。 “沉心凝神,咱们就走个过场,我带你进去。” 温玉的声音清晰传进了白姒耳朵里,她还来不及吐槽两句,一种再熟悉不过的眩晕感就传来,等终于目能视物,她已经站在了一间光线阴暗的房子里。 “走吧,按照她们所说,程莹不在这里,段晓玉应该在那边的阳台。”温玉从身后冷不丁开口,吓了白姒一跳,“大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呀。” “这是梦境,吓晕了你最多直接出去。”温玉一点不含糊,指了指二楼,“走吧,先去看看段晓玉描述的场景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段晓玉和程莹的噩梦每天都有一点进展,她们之前描述的部分是几天积累下来的整个过程,今天再入梦,肯定会有新的部分。 小阳台找起来并不难,上到二楼环顾一周就看见了。 此时段晓玉已经浑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但在她周围却没有其他人影。 白姒和温玉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出声,轻手轻脚的走到阳台旁的地方躲好,仔细地看着对面。 如段晓玉描述,对面有东西正在大快朵颐,但也不是她说的那个场景,里面就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大口大口的吃着猪蹄,时不时还朝阳台这边看一眼,神情中带着点古怪,似乎疑惑段晓玉为啥一直惊恐地盯着他。 白姒用口型问温玉这是怎么回事,后者无声地说是幻觉,然后又指了指他刚才发现的角落里的一盆拳头大小的花盆。 花盆里头乍一看去没种东西,仔细一看又能看到土壤上有一个跟黑色豆芽一样的东西。 温玉招了招手,示意白姒跟他先离开再说。 白姒担心地看了眼段晓玉,但还是迅速跟着温玉下到了一楼。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叫黑雾,只生长在瘴气弥漫的地方,三年才只能长一毫米,刚才那个至少已经百年了。” 第94章 说真话了 温玉跟白姒解释,因为黑雾的生长环境原因,这东西每到夜里都会释放瘴气,大多是用来迷惑周围的活物,好让它们自己吓死自己,然后成为它的养料。 “那玉玉她......” 白姒更担心了,段晓玉刚才一看就知道吓得不轻,只是在梦里她不敢贸然把她叫走,怕万一跟梦游一样叫出个好歹来咋弄。 “没事,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再说这还不到第七天,死不了,放心吧。” 温玉这安慰白姒表示一点效果都没有,她是担心段晓玉被吓死吗?她是担心把这小姑娘吓出毛病来。 “那咱们现在去找程莹,我倒是想看看她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白姒等着温玉带路,她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包括他们自己的,如果现在和温玉分开,她一定会走丢的。 温玉嗯了一声,抬脚往门外走。 两人从房子里离开才发现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老宅,不过和现在村子里大部分建筑不同,它是土砖和木材的结合体,看上去至少是上个世纪她奶奶辈儿的产物。 顺着街道走出去百来米,两人站到了大街上,这个时间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连路灯都显得格外昏黄。 跟在温玉身后一直走了大半个小时,白姒丝毫感觉不到累,只觉得这么走着太过枯燥无味,刚想找个话题来聊聊,就看见不远处的路口坐着个人。 “那个是程莹?她不是说周围都是行人和车辆吗?”白姒疑惑地环顾四周,两个毛都没有,空荡荡的。 温玉没有立刻说话,先观察了一分钟,摇头说她身边没有黑雾。 “既然不是幻觉,那她就是自己要说谎咯。”白姒皱了皱眉,“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上去问问不就行了。” 和看见段晓玉不同,这次温玉直接走到程莹身前。 程莹手中的画笔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人,你了好半天,也没你出个一二三来。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白姒为了严谨,还特意把程莹扒拉开,有样学样地摆了和程莹刚才一样的动作,四周仍然没有一点变化。 “不是我。”程莹慌张地摆手,她是真没想到段晓玉叫来的人竟然能入梦来,她一直以为她说的所谓高人不过是沽名钓誉,就是个骗子来的。 “我们可什么都没说。”白姒坐在画架前似笑非笑地看着程莹,“不过你这么急切地撇清关系,肯定是知道点什么,说来听听呗。” 程莹一口气没上来,她好像确实有些过于急切了。 “别想着糊弄,既然我们能来这里,也有法子知道真相,只是不想费那个力气,毕竟到时候可是你们俩给钱,要是功夫搭的多了,那钱可就不老少。” 白姒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也别想着侥幸赖账,以我们的能力,你要不给钱,我们也有的办法让你无福消受我们的付出。” 这一番话该威胁的都威胁过了,白姒仁至义尽,程莹要是实在不识相,那她真就不会心慈手软。 毕竟段晓玉是亲戚,这个不是。 程莹手紧紧地抓着身侧的裙子,没犹豫一会儿就决定交代了,反正那人只说给钱办事,也没说保密什么的。 “我是受人所托,不过你们放心,我没想过真要害人,他只说让我把你引来,别的就都交给他就行。” 程莹深吸一口气,“我只知道他叫朱九,口音听着不像是本地人,别的我就都不知道了。” 开始程莹并不相信这个人,因为他是直接打电话过来,一连三次她才接起,结果开口就是拿钱办事那一套,程莹理所当然地认为就是骗子。 然而没多久就有人加她绿泡泡,上来先转了五千,然后才说自己就是打电话求她办事的人。 程莹看到钱才想着再等等,万一真是有啥重要事呢。 于是就有了后来。 “所以你在这里根本没看见什么,只有段晓玉是真的做了噩梦?”白姒有点无语,五千就妥协了。 但她忘了,正常上大学那会儿,别说五千了,就是两千她都得想想,要不是办什么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她还真会去做。 “也不全是,我肯定是看到了那个场景才会跟你们说得仔细,但那不是我的经历,是另外一个人的。”程莹指了指四周,“是一个学画画的学姐,她当年出事后就一直在这个地方卖画,我之前说的就全都是她的经历。” 所有的话都是朱九一字一句教给她的,她背得可熟了。 程莹把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了白姒,一个字都没隐瞒。 “就给你五千,你也是真敢把自己搭进来。”白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五千,是,是两万......” 五千她确实不敢进到这个梦里面,万一把自己搭进去,那她还要那钱干什么,难道留着置换天地银行的存款吗? 但两万确实不少,朱九又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他只会让段晓玉经历得更为真实,程莹只需要负责适时提出让人来就行。 “呃......那确实不少。”白姒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温玉,见他只是掐指算着什么,见她看过来就点了点头,意思是随时可以出去。 四个人从入梦到苏醒前前后后用了将近三个小时,出来的瞬间白姒就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从窗户那边飘来,走过去拉开窗帘一看,果真在外面的窗台上看到了一缕滴落的血。 “这么容易就受伤了?”白姒没敢开窗,扭头问温玉能不能感觉到来的是个啥玩意儿? “夜燕,俗称蝙蝠。” 温玉仔细看了眼窗户上的符,一角已经损坏,再晚点出来肯定要遇上麻烦。 “我都已经说了,我能走了吗?”程莹有些害怕,尤其是看见门上和窗户上的符,那就更害怕了。 “我劝你别走。”温玉声音冷冷的说道:“那个梦里的一切不全都是幻想,尤其是你。” 第95章 买票回家 程莹没太听懂温玉的意思,但她不是个傻子,当真站在屋里没再要急着出去。 “你是说她们的诱因在外?”白姒说着去看一直蜷缩在一起的段晓玉,她从苏醒开始就一直不说话,白姒生怕这姑娘再吓傻了可咋弄。 她的手才搭上段晓玉的肩膀,后者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整个人抖若筛糠,显然是真的吓住了。 “他看见我了,他拿了梯子搭在阳台上,满脸是血地一点一点朝我爬过来,我害怕极了,可我逃不掉,我连动一动手指头都不行,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段晓玉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出的话倒是还算完整。 白姒转头看了眼温玉,“能破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想一劳永逸,还得先找到诱因。”温玉顿了顿,“如果没猜错的话,那盆黑雾她应该一早就收到过。” 白姒一直揽着段晓玉,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闻言抽抽搭搭地问什么黑雾? “是个拳头大小的花盆,里面有根黑色豆芽一样的花,你想想之前有收到过吗?” “没有,我从年前到现在就没收到过快递,来学校倒是收到了一些,但都是一些日常用品和衣服,没别的。” 段晓玉不是个很喜欢在网上买东西的人,不对,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没钱,她的钱都拿来买学习资料和追星了,没有多余的供她挥霍。 所以年前她是直接和亲妈去了关林市场买的衣服,没有快递。 至于年后,她当时都成那样了,哪有能力去买买买啊。 “诱因至少需要一个月以上,如果不是快递给她,那就是有人悄悄送到了她身边。”温玉上下打量一眼段晓玉,她身上没有首饰,衣服也都是简单的款式,不像是随身携带。 又从白姒口中得知她们二人到学校也不过半个多月,所以也不太能是从寝室下的手。 “我知道了。”白姒深吸一口气,“你们俩准备准备,请假跟我们回洛阳。” 段晓玉没有丝毫犹豫,程莹则啊了一声,但也没有反对。 天亮之后两人回了学校一趟,很快就又在小旅馆前集合,白姒买了最早回洛阳的动车,四人急匆匆就踏上了归途。 四人下车直奔南村段晓玉家,白翠芳听说闺女回来了,十分诧异地从棋牌室往家跑,还真就看见三人围在段晓玉屋门前,屋里头还有个翻箱倒柜的。 “你干啥哩?”白翠芳没有立刻阻止,她可是知道白姒的能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做。 “大姑你没看出来我在搜家吗?”白姒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翻找,但段晓玉这屋子跟狗窝似的,找起来是真麻烦。 “不是,姑是问你想找啥?玉玉都不爱收拾,都是姑给收拾的,很多东西她自己都要问我放在哪里,我看你这么找也不是办法,你要不直接问我。” 白翠芳看着才整理好没多久的屋子又是一团乱麻,心里那叫一个无奈啊。 白姒哦了一声,随手把自己翻出来的盒子放到了一边,“就找一个拳头大小的花盆......” “里头还有个黑色的芽儿?” 白姒话都没说完,白翠芳已经摆手让她等等,那东西她在段晓玉去学校后就移到了楼上的屋里。 段晓玉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妈,“真有?你从哪儿弄来的?谁给你的呀?!” 白翠芳被问得有点懵,她觉得闺女太激动了,“就给你的快递,我不是跟你说过嘛。” “我哪......”段晓玉猛然顿住,“年前那次?” “对啊,你着急出去玩儿,我就给收拾了,之前一直摆在你窗台上,就跟那俩娃娃一起。”白翠芳指了指被白姒碰的东倒西歪的两个瓷娃娃,之前那盆花就摆在俩娃娃中间。 白姒也顺着看过去,瓷娃娃一黑一白,精致倒是也精致,但这颜色真就不怎么和谐。 段晓玉顿时就哭了,“你怎么能随便替我拆快递啊,你知不知道那里面的东西要害死我啊!” 她是真的激动,都说了多少回了,她的快递拿回来就放在那儿,别拆别拆,可就是不听,这下好了,闯了大祸了。 “不是,我还替你拆出错了?”白翠芳也不能理解,快递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东西,拆一下怎么了? “可那是我的东西啊,妈你就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隐私啊。” 段晓玉一下子有点崩溃,她知道她妈没什么坏心,但她有时候做的事真的很让她接受不了。 面对突然疯了一样哭起来的闺女,白翠芳有点慌神,“咋了,到底咋了?那东西不是你的?妈也不知道啊。” “大姑,那东西致幻,算是有毒吧。”白姒见段晓玉只顾着哭,一句解释也没有,实在忍不住问道:“在楼上哪个屋?” 白翠芳一听有毒早就手忙脚乱地抱着闺女查看了,她就说这次见咋这么憔悴,程莹那姑娘也是,还以为她们俩又为了什么哥哥姐姐熬夜刷剧,没想到竟然是中毒。 “楼梯口右手边第一个屋,我给搁在窗台上了。”白翠芳还想问白姒闺女咋样,但白姒没给她机会,和温玉快步上了楼。 花盆确实和在噩梦里看到的一样,但是里面的豆芽死了,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恶臭。 “来晚了。”温玉捂着鼻子走上前掏出一张符盖在花盆上,立刻一股蓝色火焰凭空燃起,不一会儿豆芽不见了,恶臭也慢慢的消散了。 白姒抿着唇,“那她们俩......” “把这个带回去试试,再不行就去找程莹说的那个学画画的学姐。”温玉能想到的就这俩办法。 白姒点头,“那我下去找我姑谈谈,她们俩还是等事情结束后再去上学吧。” 和白翠芳的谈话很顺利,在她眼里闺女很重要,尽管有时候她确实会被气到,但最后都会选择妥协,当然了,拆快递这事儿妥协不了多久又会犯糊涂。 不过白姒觉得这件事之后,她姑绝对不敢再去随意拆段晓玉的快递了。 第96章 重回鬼市 等跟白翠芳把事情的前后解释清楚,她二话不说给学校去了电话,直接请了一星期,还让程莹住在了家里。 温玉走之前给段晓玉屋里画了两道符,和在旅馆里画的不一样,说是安神助眠的,让她们俩睡觉时务必关好门窗,这样至少能保证这一星期内不会再做噩梦。 等出了门,温玉才问起白姒为什么不把程莹的所作所为告诉白翠芳,白姒摇头,如果说了的话,以她大姑的性子,绝对不会让程莹留在家里。 可那样一来不管对程莹还是对他们而言,都会有麻烦。 “我知道你那符肯定有别的用途,反正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还怕什么。” “说的也是。” 两人从南村打车去了鼓楼东街,午饭随便找了家面馆吃到撑,然后进了附近的商场找了位置玩手机到人家关门,这才慢悠悠的回了鼓楼下等十点半进鬼市。 几乎在两人刚在鬼市站稳的瞬间,楼之遥就从楼记里冲了出来,“你们找到黑雾了?卖给我呗,我研究的新香就差这个,价钱按友情价哈。” “烧了。”温玉很认真的看着楼之遥,“就剩下灰你要不要?” 楼之遥一愣,然后皱眉咬牙道:“要!” “不给。” “你耍我呢?” “现在不给。” “为什么?” “还没研究明白,你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白姒在一旁听着两人一点营养也没有的对话,拳头都有点发紧了。 好在很快楼之遥就放弃了,说老廖和瞿老头都在小旅馆等着了。 “瞿老头怎么也在?”白姒其实不了解瞿老头,但觉得这人不怎么靠谱,毕竟第一回见面就坑人的,能是什么正经人? “还不是听说这年头还能瞧见黑雾稀奇,死皮赖脸地非要过来瞧瞧,还说他家那俩伙计上回沾光往别墅区跑个腿儿还没当面跟你道谢,必须得来。” 楼之遥递给白姒一个眼神,“啥意思你能听明白吗?” 白姒点头,明白,咋能不明白呢,不就是说俩伙计白跑一趟,咋连个跑腿费都没有给呢? 进了小旅馆,瞿老头和老廖正坐在大厅和老周一起喝茶,三人乍一看像是三个年代的人,但刚才喝茶的样子倒是如出一辙。 “哟,阿姒来了啊,赶紧的,都等着你们呢。”瞿老头热情的招呼,一点也不在乎白姒那古怪的表情。 白姒说实在话有点尴尬,他们统共才见了这是第三面,这么热情真的合适吗? “黑雾呢?我先看看。” 老廖则更关心黑雾,一点弯子不绕的就要。 温玉把包里的塑料袋拿出来,里面黑漆漆的一撮粉末很明显,“在这里,已经枯死了,我就给烧了。” 老廖接过塑料袋仔细看了看,“确实是黑雾的粉末,这看着像是长了至少有百年了,里头不少人命吧。” “还不清楚,这次要不是及时,恐怕得多加一条。”温玉看了眼白姒,把关于段晓玉和程莹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人我们带回来了,就在南村,想试试别的办法能不能追溯到黑雾的来源。” “我觉得那个看不清脸的家里人应该就是始作俑者,至于那俩女孩说的事情,十有八九皆有原型,就看你们打不打算深究了。” 瞿老头突然严肃起来,“要知道黑雾所需土壤得用特定的血来浇灌,我怀疑她们看到的是别人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只是梦境中的因为幻觉夸张了一些,实际上可能只是隐晦地表达了一种情绪。 瞿老头没多说,但他知道白姒和温玉能明白,这俩人不仅渊源颇深,连脑子都长得同样有特色。 “段晓玉说到底是我表妹,她也没真对不起过我,我想深究下去,永绝后患。” 白姒话是这么说,也知道想要永绝后患怕是得直接就出一直躲在幕后的常嗣,她有一种直觉,朱九就是常嗣本人。 “我没意见。”温玉对那两个女孩没什么特别的关注,他在意的是白姒之前说常嗣在他们第一世就让蚴娘出现过,那他们想打的主意就很明显了,是他。 而青婆说想要寻回他的身体和神魂就只能让白姒恢复画灵的身份,由她解开封印,别无他法。 那么如果常嗣知道,他会怎么办? 反正温玉肯定会选择推波助澜,尽快让白姒恢复。 不然搞再多小动作都是白搭。 “那行,我试着帮你们找出这上头附着的气息,但不能保证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瞿老头说完看向老廖,“去你哪儿?” “那肯定,我才不去你那阴森的丧葬店。”老廖说完转头就走。 瞿老头嘿了一声,走出去两步扭头冲白姒比了两个手指,“二十分钟,你们等着啊。” 等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老周推了推眼镜,“傀儡玲珑心的来源有消息了,是七八十年前从海上到的上海,当时它的主人是个女人,不过后来上海乱了,那个女人不知所踪,那心也没了下落。 直到三十多年前,有人在洛阳黑市买走了这颗傀儡玲珑心,再然后就出现在了谢家。” 白姒还在想刚才瞿老头说的话,那么除了学画画的学姐外,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 “啊,黑市?”白姒惊讶的样子让老周和温玉及楼之遥都有点奇怪,这种跟古时候完全不同的鬼市她都见了,咋对黑市反应这么大? “我不是,我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白姒轻咳一声,“那在到谢家之前那心是不是就没消息?” 老周很斯文地收了脸上的表情,“有道是有,但都不是确定的信息。” 他告诉白姒,在那之前这心就在市面上流转,就是大多数人都当它是个精巧的工艺品,没人知道其实傀儡玲珑心是个宝物,后来因为一个阴阳先生偶然得到,却被那心给害死了,他的家人看着伤心,随手卖给了一个路过的中老年老头,那心就失去了消息。 第97章 营养不良 老周说卖给谢家傀儡玲珑心的是一个年轻女孩,不是中老年老头,他怀疑在那之后那心又流了出去,最后被那女孩得到。 白姒却不这么认为,常嗣手底下不是没人,更多还有妖,她和温玉第一世里的蚴娘不就是其中一个。 “不谈实证,十有八九就是常嗣了,这个朱九估摸着也是。” 温玉坐下喝了口水,听人说话这么久,他都口喝了。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实际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好说。”白姒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老周,“有劳了,还得继续查下去,现在能多一条线索多一条,无论如何得尽快把那东西揪出来,否则这天天被贼惦记的日子过起来真有点烦躁啊。” “放心,我的人继续盯着呢,只可惜......”老周很想说只可惜老杨头没了,不然只需要他出马,什么事情不都清清楚楚了? 但这话老周没说出来,老杨头虽然死得跟白姒没啥大关系,但这丫头可一直记在心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没事,不着急,尽力而为就行。” 老周那没说完的话白姒心里门儿清,脸上的表情稍稍变了变,眨眼就恢复了平静。 老周点头,几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偶尔看见有人进门,前台的小哥低声说上几句,人很快就离开了。 白姒百无聊赖地看着来了第三拨人后,老廖和瞿老头吵吵嚷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人来了。”白姒立刻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两人怒气冲冲地进来,瞿老头原本整齐的头发都有些凌乱,老廖耳朵上也有一点抓痕。 “都到了,别说那些没用的。” 老廖十分不耐烦地拍开瞿老头快要戳到他脸上的手,大踏步走到楼梯口才转身招呼众人,“还愣着干什么,到楼上说去。” 这火药味儿十足的话没人接一句,但都麻溜地跟在后头上了楼。 进了二楼还是去的老地方,白姒都觉得这房间都成他们的老巢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在这里说,不过她不喜欢,因为老周之前那只蜘蛛来过,她进来就觉得浑身难受。 “出了什么事?黑雾有问题?”温玉第一个发问,白姒等人也都是满脸好奇。 老廖叹了口气,“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你们带回来的黑雾年份有点出入,已经不止百年,但奇怪的是按照黑雾的生长速度来看,那个高度至多百年。” “怕不是营养不良吧。”楼之遥小声嘀咕了句,立刻引来老廖一记白眼,“不懂别瞎说,这玩意儿就没营养不良这一说,况且这个黑雾吃了六条人命,说营养过剩都不为过。” “六条人命?” 白姒当时想着最多三条,没想到这黑雾竟然这么凶残,六条人命啊。 “嗯,其中四条应该在建国前就发生了,另外两条就在不久前,但具体时间追溯不出来。”老廖沉默了一会儿,瞿老头立刻接着说下去,“还有这黑雾不是寻常吸取瘴气、毒气而生,它是被妖气催生出来的。” 白姒和温玉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怀疑的对象,常嗣。 常嗣不是人已经可以确定,但他是什么样的妖他们却不知道。 “还有别的吗?”白姒问,光是这些哪里需要到二楼来。 “有,这上面还有跟你相似的气息。”这话是老廖说的,他看着白姒第一次吞吞吐吐。 白姒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她总觉得自己刚才不该问,老廖吞吞吐吐的部分是她不能直面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是跟我家有关?” 老廖和瞿老头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不过你放心,这上面只是沾染了一点气息,没有很多。” 瞿老头被老廖捅了胳肢窝,不得已站出来说了实情。 “就可能你爸妈和你奶奶去世除了因为你命劫,还可能跟黑雾有点关系。” 一句话说完,老廖和瞿老头却看见白姒十分平静,她好像早有心理准备。 白姒倒不是早有准备,而是想到了一个点,之前说起她爸妈的死基本不会带上她奶奶,白姒也觉得爸妈的死跟奶奶的死完全是两种情况,一个是因为命劫救她,一个则是病故。 现在突然被并到了一起,白姒脑子里莫名就想到了当初常嗣和大伯一起逼她放弃生命的所作所为,如果,白姒是说如果,奶奶在那个节点的病故不仅因为他们袖手旁观,还推波助澜呢? “我打个电话。” 当初奶奶生病最初她并不在身边,但大姑他们几个迫于村里的闲言碎语也会去看望,哪怕是装的,也一定出现在奶奶身边过。 打通白翠芳的电话,白姒开门见山地问,后者也没隐瞒的必要,反正当初她也没干什么,都是大哥在那儿操办。 “当初老太太病得很突然,老是念叨着什么,我们也都没听清,后来老太太在你回来之前清醒过一天,非要我们开窗通风,大哥觉得她是因为着凉才病的,死活不同意,再后来你就回来了。” 白翠芳说得比较简单,说完又开始各种补充,“当时老太太的样子很急切,我手都摸到窗户了,又被大哥给叫停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很奇怪,老太太是个爱干净的这个你知道,但老太太病了没几天屋里就开始出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你后来回来应该闻到过吧,就不像是病人屋里会有的那种,而像是......” “淡淡的臭味吗?”白姒想起在白翠芳家二楼看见黑雾时的味道,但应该不至于那么浓。 “算是吧,还带着点苦味儿。”白翠芳多老练的人,一听就知道白姒应该没闻到过他们曾闻到的味道。 白姒沉默了一瞬,她见到奶奶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她当时觉得天都塌了,根本没注意到更多细节,更不知道奶奶还曾被黑雾侵蚀过,她也做了和段晓玉一样的噩梦吗?临了都没能安安稳稳地走吗? 第98章 邙山追妖 挂了电话回到屋中,白姒的心情无比复杂。 老廖叹了口气,“别太难过了,逝者已矣,你现在得往前看。” “我没事,只是想到奶奶跟段晓玉一样做那样的噩梦,她当时一定......”白姒不想哭,但眼泪忍不住。 “不会的,就那么点气息残留,黑雾恐怕压根没对你奶奶造成什么威胁。”老廖安慰道:“之所以问你这个,是因为这可能是黑雾到你妹妹那里前停留过的地方,如果能知道是谁把黑雾送到你家,又是谁拿走的,你们不是查起来方便一些。” 白姒一下子止住眼泪,紧紧揪着的心缓缓放松,“我大姑说我奶奶起初病的时候总念叨什么,还非要开窗,但我大伯不让,她还说当时屋里有点淡淡的臭味儿,除此之外还夹杂着苦味儿。” “苦味儿?”老廖一惊,和瞿老头凑到一起嘀咕了一阵儿,然后齐齐看向白姒,“我们怀疑一个东西,但这玩意儿可有百多年没出现了。” “什么?”白姒打起精神看着二人,她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最近不都碰上了嘛。 她越想越无奈,在心里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种虫妖,具体名字书中没有记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本体会散发淡淡的苦臭味儿,这东西清朝的时候曾出现过,吃了几个人就消失了,之后就再也没了记载。” 老廖说完,瞿老头跟着补充,“这种虫妖隐匿气息的本事极高,除非它自己显现,一般很难找得到,但黑雾是这种虫妖喜欢的食物,所以,它们肯定清楚其生长在何处。” “蚴娘!” 白姒和温玉默契地想到了一个人,那个第一世就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的蚴娘,看她的名字十有八九就是虫妖。 只可惜白姒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蚴娘身上味道的部分,只记得她口中那恶心的东西。 她马上描述给老廖和瞿老头听,两人点头说应该就是虫妖没错了。 “没想到百年多了,她竟然还在我们身边。”白姒看了眼温玉,后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扇脸,就是因为这个虫妖,他如果遇见了,肯定得好好感谢她。 众人都看出温玉脸上不一样的情绪,老周等人悄悄地围到楼之遥身边,打算等这两位正主离开后关心关心他们俩。 “那既然你们有线索了,我们就不多说了。”瞿老头是等着关心正主最积极的一个,这话就跟要赶人一样。 “只知道是个虫妖,还是好些年前的事,这会儿上哪儿找啊。” 白姒不是看不出来这帮子人想要独处,但她根本无从下手,还想问问有啥法子能把那东西引出来呢。 “给,黑雾的粉末虽然不一定能引出虫妖,但试试总归没坏处。”老廖把剩下的粉末递给白姒,想了想又在白姒接到之前给了温玉,“算了,还是给你吧,试试以术法寻妖,你,懂我意思吧。” 温玉捏着那包粉末,听到术法寻妖就明白了。 “懂,那我们就先走一步。”趁着现在还没有天明,还能去邙山上找位置作法。 白姒啊了一声,已经被温玉拉着出了小旅馆。 “咱去哪儿?”白姒坐上车才问,温玉也不绕圈子,“邙山,刚才老廖不是说了,以术法寻妖,再加上这些黑雾粉末,把握还是有一点的。” 车开得很快,温玉一路上都挑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敞开了跑。 白姒坐在副驾驶上心惊胆战,心想得亏是深夜,不然还真不好说会不会出点啥事。 车一路开到村子外,温玉让她下车一道往偏僻的小道上走,一边走还一边掐指算方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停下。 “爬山都没这么累啊大哥。”白姒叉着腰站得东倒西歪,以她的身手不该这样,但这一路走得格外沉重,也不知道为啥。 温玉蹲下用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漫不经心地回道:“这里有大阵护卫皇陵,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对我们这些修道的还是有些影响,没事儿,等会儿阵起,你就没这么辛苦了。” 他说着摸出符纸递给白姒,“按照五行分别放置,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从恢复记忆开始,温玉所用的术法就大多不是现在流传的道术,甚至很多上古秘术。 白姒对这些还处在懵懂阶段,基本看不明白,更别提布置了,只能乖乖地按照他说的做。 温玉的速度很快,白姒不过才摆完手中的符纸,他已经单手掐诀,那柄长木剑赫然握在了手上,他眼皮微垂,口中喃喃地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好一会儿才猛地睁开双眼,长剑虚空一斩,一道若有似无的灵气从南面传来。 温玉微微蹙眉,这灵气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心知已经惊动那东西,如果不能一举找到她,恐怕以后就更难有机会了。 “借你的木剑一用。”温玉朝着白姒剑指一动,白姒只觉得木剑自她身上飞了出去,一瞬间跟她的联系都被切断了。 她惊骇于温玉力量的强大,又觉得神族本来也该如此。 只是脑子里忽然就歪了楼,既然神族这么强大,那被神族庇佑的华夏为什么还会经历那么多劫难呢? 就最近的一次,那可是差点就亡国了呀。 走神这一小会儿功夫,温玉那边已经重新摆开了阵势,莲花印在他脚下闪过,顷刻间两柄木剑冲天而起,片刻后在虚空中陡然消失。 “找到了,走!” 温玉一把拽住还没反应过来的白姒,一张缩地符祭出,眨眼功夫两人就到了洛阳城的另一边。 而此时白姒才看清那两柄木剑正一左一右围着一个身穿运动服的纤细女人,剑影和女人的身影几乎交织成了一张网,看得白姒直咋舌。 “她就是蚴娘?”白姒根本看不清女人的脸,木剑和她的动作都太快了。 “按照气息找的,应该没错。”温玉剑指舞动,木剑的速度陡然快了一倍,女人没几下就被长剑拍在了地上。 第99章 拔苗助长 “混蛋!” 蚴娘这一击失利,整个人暴怒而起,那一瞬间白姒看清了她的脸,和记忆中的蚴娘完全不同,似乎更清秀,更不容易引人注意。 但当蚴娘张开大口朝着木剑喷吐毒水的时候,白姒一下子又打消了疑虑,那满嘴的恶心玩意儿除了蚴娘她没见谁有。 压下胃里的翻腾,白姒立刻掐诀御剑,和温玉配合着夹击蚴娘。 也不知道蚴娘嘴里的毒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木剑才一沾染立刻就被腐蚀,木剑原本的金属光泽霎时黯淡。 好在蚴娘到底没办法以一敌二,不过几个回合就被木剑一左一右拍翻在地,长剑更是直抵咽喉。 刀光剑影顷刻消失,蚴娘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朝白姒看过来,随后慢慢缓和着笑了起来。 “想不到多年不见,你们二人还是那副样子,怎么?莫不是想起了我是谁,特意来找我叙旧?”蚴娘嘴角微挑,挑衅般地看向温玉和白姒。 白姒歪头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咋?当初那么干,没想过有一天会遭报应?” 蚴娘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反正一寨子人给我陪葬,我也不亏啊。” “是不亏,人家死了还能投胎,你嘛,回馈大自然呗。”白姒想不到自己能这么心平气和的斗嘴,她想过一剑弄死这虫妖,但觉得不如先诛心来得痛快。 蚴娘眯起眼睛瞪着白姒,“你倒是一世比一世伶牙俐齿,可那又如何,你不还是......” 她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意识了什么,抿唇笑起来,“阿姒,你很快会知道的更多,我真替你高兴,就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更高兴。” “你们倭国的妖都这么嘴碎吗?”温玉一句话就让蚴娘笑不出来了,他居高临下满目鄙夷地看着蚴娘,“一时得意就敢把屁股翘到天上,怎么?来我华夏多少年了,一点文化没学到,就学了点糟粕回去呗。” “你胡说!常嗣大人对华夏的文化了如指掌,我等自然不如,但也不比你们差,对于你们的历史,我们这些妖说不定都你们华夏人更了解。”蚴娘颇为得意地一笑,“不是连你们自己人都觉得许多东西是我们的,而不知那其实更早之前是随着遣唐使到的我们日本国。” 连这样的认知和自信都没有,还敢说文化。 “你们那芝麻粒大的小地方怎么会知道我们大国的苦恼,不过是有些人学习不到位,只要认真普及了,早晚也会知道我们的就是我们的,拿回去用也改变不了它的出身。” 温玉说完还不忘鄙夷地给了蚴娘一眼。 说实话,白姒觉得话嘛,说的没多少力量,但那最后一眼绝对的暴击。 蚴娘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华夏有金山银山是真,而他们即便盗取了冰山一角,仍是无法和真正富有的华夏相比,稍微被人说上两句就破防便是最好的证明。 就好比高丽棒子看猪吃西瓜,道理是一样的道理。 “算了,跟你个不是人的玩意儿说这些干啥,还不如对牛弹琴。”温玉说罢想了想,一脸纯真地问道:“你知道对牛谈情什么意思不?” 蚴娘这回是真的气炸了,甚至不顾眼前的木剑,疯了一般的起身朝温玉冲过去。 白姒早就防着她这一手,剑诀一动,木剑朝着蚴娘的后心直直刺去,蚴娘不得已只能回身抵挡,被木剑擦着脖子飞了过去。 “别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常嗣大人,你们终归只是他成为神族的踏板。”蚴娘说着被温玉的长剑直接朝着脸刺去,这一下虽说也是擦着过去的,但比白姒那下要狠的多。 “你们!”蚴娘愤怒却无计可施,只能一挥手想要遁走。 “我可没说要放你走,你怎么能走呢?不留下看看你那什么常嗣大人最后能不能得偿所愿?难道说你不想看啊,那没关系,虫妖这么难得的妖类,老廖一定很喜欢。” 温玉说着给白姒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御剑,一下子蚴娘连多说一句的时间都没有,竟然疲于应对,甚至几乎次次都受了点不大不小的伤。 差不多十来分钟,蚴娘就彻底败下阵来,双剑直指咽喉和眉心,温玉更是不等她张嘴,一张符纸抛出,蚴娘立刻显出原形,又瞬间被符纸收了进去。 “我去,啥品种啊,大且恶心。” 那一眼白姒就看清了蚴娘的样子,还别说,比她见过的任何虫都埋汰。 “不知道,回去给老廖研究呗。” 拿了符纸往鬼市赶,两人在第一拨东街客人出来前重新走进了鬼市。 老廖彼时正在熬药,一听说虫妖捉到了,立刻弹跳起来跑到了温玉面前,“多少年的?我研究一种丹丸,就差一味千年虫妖,要是成了,以后妖类只要一口气在,我就能有把握让他们不死。” “这世上还有这种丹丸?” 白姒是知道对于妖来说一旦灵丹被毁,除了特殊的那几种外,基本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所以老廖这丹丸要真成了,那可真是万金难求的宝贝了。 “小丫头知道个啥,我等和你不同,灵丹都碎成渣了还能有翻身的机会。”老廖说完又觉得人家问的不是这个,自己这回答未免有点针对,于是又说道:“近些年成妖不易,死一个少一个,都快跟濒危动物有一拼了,总得想点办法,能救就救。” “确实。”白姒压根没把老廖的话往心里去,就听了个音儿,催着温玉把符纸给了老廖。 “哟,还真是有千年呢。”老廖才接过就感受到了里面的妖气,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啧,可惜是个拔苗助长的东西,用起来功效就没那么好了。” “也不可能真给你用,这东西就是黑雾里的虫妖。” “这还用你说,我一上手就知道了。”老廖叹了口气,“可惜了,用不了。” 顿了顿,他又打起精神,“行了,既然找到接触黑雾的虫妖是哪个,你们去找瞿老头帮忙问经过吧。” 第100章 准备就绪 瞿老头和老廖一样一摸到符纸就说这妖徒有千年妖气,实际根本不到千年修为,应该是被人强行拔到了这个高度,实力却跟不上。 “难怪那么弱,亏得我还做好了好好打一架的准备。” 白姒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从前就一个被蛊虫控制的人她都费劲,可这是个千年的妖,她甚至有信心温玉袖手旁观的情况下都可以轻易把蚴娘抓住。 “那跟人家被拔苗助长可没关系,是因为你灵丹恢复了些,原本的灵力自然随之而来。”瞿老头说着转身进了丧葬店里,“当然了,你可能啥也感觉不到。” 白姒和温玉进了门,一眼看见牧月宁和陆戎蹲在地上叠元宝,两边打过招呼,那俩小东西就贼眉鼠眼地偷偷盯着他们仨。 还别说,白姒都佩服他们俩手里叠着元宝都不用看的,妥妥的一心二用,还十分得心应手。 “这虫妖接下来还有啥用处不?要没有,那我可就省点材料了。” 瞿老头把符纸随意丢进一只碗里,蹲下身从一只陈旧的柜子里摸出一把香,温玉看得仔细,那是楼记的香,不过看着有些年头了。 “东西问完,别的就没啥用处了。” 温玉看了眼白姒,后者表示无所谓,他才朝瞿老头说了要求。 “那行。”瞿老头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摸出一包东西,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丧葬店里,让人脑子都有点晕晕的。 “你俩过来,把这个含在嘴里。”瞿老头把蹲在地上的牧月宁和陆戎叫到跟前,一人丢了一片人参一样的薄片。 轮到白姒和温玉的时候,瞿老头抿了抿嘴,“你俩就算了,晕一会儿肯定能适应,就别浪费东西了。” 白姒手都伸出去了,又干巴巴的缩了回来。 “行了,往后退一退,我要开始表演了。” 白姒转身往后退,一看原来叠元宝的地方没人了,再一看牧月宁和陆戎都已经躲到了纸扎人后面,乍一看那个纸扎人一下子多长了俩脑袋呢。 等白姒回过神,发现温玉也过去了,她没敢耽搁,也跟着躲了过去。 于是两尊三个脑袋的纸扎人齐齐盯着准备表演的瞿老头。 瞿老头的做法很像是傩祭,还是很古老的哪一种,他舞动的幅度比较大,手上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朝四下挥舞,不过片刻那种香气就更加浓郁了。 “难怪你们要躲。”白姒嘀咕了一句,不躲到这里就刚才那一个翻身就能踢到她身上。 “我们老板很少干这个,但我们俩有幸被踢翻过,所以,你懂的。” 陆戎话比较多,含着那东西也丝毫不影响他发挥。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瞿老头已经跳了一圈了,手上的东西差不多消耗完,他人也拿起了碗,轻轻打开了符纸。 顷刻间一条巨大的虫子啪的一声滚落到了地上,一股淡淡恶臭中弥漫着苦味儿的味道一下子压过了刚才的香味儿,把人呛得忍不住咳嗽。 蚴娘一听到白姒和温玉声音就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撕咬,一张嘴满口密密麻麻的小眼儿和倒刺清晰可见,一个照面就让牧月宁和陆戎歪头吐了起来,两人竟然还记得先把嘴里含着的东西先拿出来,也是不容易啊。 “跑什么,老头子我事儿还没干完呢!” 瞿老头在蚴娘往前爬出去几步的空档就一把抓住了她的尾巴,他也不嫌恶心,一用力就给拽了回去,朝着虫子张开的大口就灌水。 “那是啥?”白姒也恶心,但更好奇。 “符水吧。”温玉也不知道,只是蚴娘喝下去之后明显看着疲乏了不少。 瞿老头把碗扔到一旁,转头拿了香点上,绕着蚴娘走了一圈,顿时那股味道就被燃香味儿给取代了,还别说,众人感觉好多了。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不会屈服的,常嗣大人......”蚴娘的话都没说完,瞿老头直接打断了,“废话真多,又不是让你剖腹,表什么忠心。” 他说完直接把香往碗里一甩,每根香都稳稳地立在里头,看着颇为神奇。 “行了,想好要问啥,时间不会很充裕。” 白姒闻言下意识问不会很充裕是多久? 瞿老头笑呵呵地比了一根手指,“最多一天,赶紧的,别浪费了。” 白姒嘴角一抽,“够了,也没太多问题。” 她搁这边废话,那边温玉已经搬了把椅子坐好,竟然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条一条的开始问。 他问的第一个问题问的是关于白姒的,是他们第一世遇见时的细节。 白姒以为温玉起码会要以常嗣开头,却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 “问这个还好些,毕竟刚开始,这虫妖肯定是要抵抗的,循序渐进才是真道理。”瞿老头朝蹲在一旁等着听故事的两个伙计哼了一声,两人乖巧地搬了板凳过来,白姒和老头子一人一个,他们俩则干脆盘腿坐在了两人身边。 白姒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抽了,竟然问了句有瓜子没。 然后两个人眼睛突然就是一亮,真的从一堆纸扎人中摸出两大包瓜子来。 白姒看着跟自己坐着一样高的瓜子袋儿愣住了,现在市面上都有这么离谱的包装了? 一人一把瓜子准备就绪,那边蚴娘也放弃了抵抗,开始缓缓的叙述当年他们的计划。 蚴娘最近接近的人其实并不是温玉,他们当年只找到了白姒,但由于白姒当时的身份特殊,蚴娘一直在苗寨外徘徊了好几年,终于在没耐心前意外看见了温玉的出现。 蚴娘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常嗣,常嗣给的计划就是让她利用温玉得到苗寨的蛊王,所以白姒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温玉,两人按照常理顺理成章地生了情。 只是情深的是白姒,而温玉则更为含蓄。 蚴娘说她追杀温玉后就调查了他,对于他的性格十分了解,等两人只差一张窗户纸的时候,她以最能让温玉生出恻隐之心的姿态出现,半推半就地用命让温玉求来了苗寨圣物。 第101章 恶心的很 这个时候温玉才知道那一世被追杀竟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因党派之争,而是蚴娘为了自己一手策划。 他神情凝重地侧头看了眼白姒,一下子愣住了,后头那四个在干嘛?他觉得严肃的场合,这四个竟然人手一把瓜子吃得正起劲儿。 白姒接触到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下,随后摆摆手,表示她已经不会因为上上辈子的事迁怒他了,不必介意。 温玉心想他现在是介意那个吗? 在心里叹了口气,温玉为刚才心里默默骂的那句忏悔。 蚴娘的讲述还在继续,她当初拿了蛊王杀了苗寨上下后去了洛阳,在那里见到了常嗣。 温玉紧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没想到这一部分会先从蚴娘嘴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青婆。 不过从蚴娘的讲述里,常嗣很忌惮青婆,虽然他蛰伏在洛阳,但却不敢掉以轻心,让蚴娘带着蛊虫直接渡海归国。 此后很多年里蚴娘只躲在海那边研究蛊术,最终为常嗣贡献了操控蛊虫的能力。 白姒当即想到了那三块空白牌位中的一个,那应该就是蚴娘的杰作。 她以为到这里已经算是比较大的突破,没想到蚴娘很快又提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那就是亓六的爹亓师,更知道了原来当年帮着常嗣杀人的就是蚴娘。 这瓜算是越吃越大,等蚴娘彻底讲完,众人的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白姒更是久久没说出一句话来。 亓师也就算了,连江家都是他们事先布下的局,只是为了试探白姒和温玉是不是恢复了记忆,如今的实力如何。 随后那一系列事情虽然不是他们刻意为之,但也有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是常嗣没想到白姒的运气这么背,早年埋下的许多伏笔甚至都来不及开启,她自己就撞了进去。 事到如今他们舍了两块牌位,唯一剩下的那个也元气大伤,所以才需要蚴娘亲自出手,只是蚴娘在海外多年,到底对如今的华夏了解不够深刻,一出手就栽在了温玉手里。 “这局布的不小啊,算着也有几百年时间了吧。”瞿老头啧啧两声,将瓜子皮用脚搓到了一堆儿,有些担忧地问道:“他们的目的看起来和你们差不多,这部分你们倒是可以顺势而为,但紧要关头的万全之策就容不得半点闪失。” “我知道,一定不会出差错。”温玉点头,看了眼白姒又道:“蚴娘多年不在这边,她对于常嗣的全部计划不一定找到得全,况且如果三个牌位都对应一个如蚴娘一样的妖,那就还有两个没有露面。” 温玉想的是蚴娘离开的这些年里常嗣是不是还有别的动作,而这些动作以常嗣的地位肯定不会上赶着告诉蚴娘。 白姒想的差不多和温玉相似,不过她的侧重是常嗣为什么也要解开封印? 她头一次对自己没恢复的那段记忆感到好奇。 “既然基本弄清了到底怎么回事,那咱们就如老爷子所说的顺势而为,那两个没露面的已经废了一个,剩下的一个要跟蚴娘一样菜鸡,也不足为虑,倒是常嗣确实棘手。” 白姒说着看向蚴娘,想了想问道:“常嗣到底是什么东西?” “常嗣大人是我们的领袖,是见过创世之神的大妖,他带领我们曾击败神族,我们无比崇敬又爱慕着常嗣大人......” 听着蚴娘逼逼叨叨地表述着对于常嗣的崇敬之情,白姒实在没忍住一脚给她踢晕了过去。 “我去,耳朵终于干净了,我就不该多问那一嘴。” 白姒长出一口气,转头看见除了温玉外,那仨刚刚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显然也是被恶心的不行。 “行了,这虫妖没用了,你们想怎么处理我们不管。”温玉站起身往外走,到门口看见白姒还坐在那儿,没好气地问她是不是忘了还有事情没办? 白姒这才想起来那俩姑娘还在家等消息呢,忙不迭地跟着站起身往外走。 结果一起身,长长的羽绒服上往下掉了一地瓜子皮。 场面一度比较尴尬,温玉更是直接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赶回南村已经是早饭后了,白姒和温玉都有点饿,就在村口的羊肉汤馆喝了碗汤,这才去了段晓玉家。 “没事了?”段晓玉有点不敢置信,她和程莹确实都没有再做噩梦,但她的心仍是提着的。 “嗯,没事了,不过你这情况得静养,最好跟大姑说一声,再养半个月再回学校。”白姒诚心给了建议,但听不听她不管。 程莹明显比段晓玉更放松,“那就好,那就好。” 白姒看了这姑娘一样,到底没忍住吓唬道:“那个人是间谍,这次你算是侥幸没有被牵连进去,不然可是要坐牢的,你可长点心吧,有些钱有命拿没命花。” 段晓玉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从始至终她都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闺蜜做的那些事。 程莹像是不想让段晓玉知道,立刻乖巧地说明白,以后一定不轻易相信别人,绝对不会再做那些事。 白姒无所谓相不相信,反正也没打算再跟程莹打交道,至于段晓玉该怎么办,那就等程莹离开后让她自己决定。 毕竟白姒也没说不把真相告诉段晓玉知道,只是选择不当面拆穿,给彼此都留点余地。 程莹当天下午就离开了,白姒等家里只剩下段晓玉一个人的时候把真相说了出来,段晓玉一开始不相信,但一想这件事目前真正受伤害的就只有她,白姒没道理骗她,况且接触这两次下来,她已经相信白姒的为人。 “就为了两万就把我推出来钓我的亲人,我们俩算是闺蜜到头了。” 段晓玉伤心过后就是愤怒,她对程莹已经够好了,自己吃的、喝的、用的都愿意跟她分享,她没钱她就借,哪怕她自己省吃俭用的,也从来没催过她还。 她是真的想不到,程莹为什么能这么对自己。 “你的好来得太容易,自然就让人生不出珍惜的心,再说对于程莹来说,两万确实不少。”白姒宽慰了一句,让段晓玉吃了老廖给的丹丸,算是为此事彻底画上了句号。 第102章 比较刚好 然而白姒压根没想到,这一波才平,那边一波又是一个跟头就欢快地来了。 白姒才在家清闲了两天,大半夜的大姑白翠芳就和段晓玉着急忙慌地拍开了她家大门。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那姑娘死了。” 她们俩好歹还知道不能高声呼喝,而是压低了声音地喊了一嗓子,就这还是能清晰的听出两人声音里的恐惧。 白姒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脑后,身上搭着一件稍厚的睡衣,里头则穿着一件玉桂狗的卡通棉质春秋款的薄睡衣。 “大姑,谁死了?”白姒打着哈欠,不是很关心。 “程莹,她死了!” 白翠芳还没说话,段晓玉已经激动地拉住了白姒的手,“姐,你不是说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她.......她怎么会死?” 白姒这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是怎么死的?” 白姒不能跟段晓玉说得太多,蚴娘和黑雾确实处理完了,但常嗣等藏在阴暗处的臭虫还在,只是她想不通,程莹都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为什么还要杀她? 要知道在现在这个社会,一桩凶杀案引起的轰动可不小,即便常嗣他们为妖,也不一定就查不到他们头上。 白姒当年看小说的时候可见过不少传说国家处理这些妖物的特殊机构,即便不知道真假,这市面上的各色高人也够他们疲于应付的。 如此百害无一利的事,常嗣是突然脑子抽风了才选择干的吗? “我听宿舍里的其他人说,她是吊死在床沿上的,用的背包带子,那背包里头整整齐齐放着两万块现金。” 段晓玉站在白姒身边才觉得安心些,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很害怕,一路上紧紧拽着她妈的胳膊,一点不敢松手。 “我知道了。” 白姒说完上下看了眼段晓玉,“你看着没啥大事了,那假请了吗?” 段晓玉完全在状况外,不知道为啥突然问起这个,懵懂的摇了摇头,“还没呢,本来想着这回休的差不多了再说,咋了姐?” “那正好,别休了,咱们去你学校。” 白姒想来想去常嗣都没有非杀程莹不可的理由,她就是个贪财的小姑娘,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既然不是冲着程莹去的,就是以程莹的死来威胁白姒,如果她不接着往坑里跳,那段晓玉说不定就是第二个吊死在宿舍的人。 “那不才死过人,你们过去不会有啥事吧。”白翠芳有点不放心,她就这一个闺女,万一出了意外,她可连后悔的地儿都没有。 “温道长会和我们一起过去,我再叫上一个朋友,三个人保护她一个,应该没问题。” 白姒看透白翠芳的心思,回答也比较直接,倒是让白翠芳有点尴尬。 这可是她女儿的事,人家完全没必要非得掺和,她还这样藏着小心思,确实不地道。 “你们都好好的那就最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一定要说啊。”白翠芳是客气,白姒那是一点不跟她见外,“上回的车票钱加这回的报销一下,另外吃住也得报,别的我就不多要了。” 白姒是个见好就收的人,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段晓玉的事,而是她和温玉的事,只是她不说他们不知道而已。 但她老实且善良,不忍心坑人太多。 再说大家都是亲戚,点到为止最好。 “行,我报。” 白翠芳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不过一想到闺女的事,她还是咬牙往外掏钱。 白翠芳当天晚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跟白姒借钱开始就不停地破财,难道是遭报应了? 第二天一早白翠芳顶着俩黑眼圈送白姒和闺女去了龙门站,彼时温玉和亓六已经等在那里,两人都只背了一个背包,轻装简行的似乎就打算去一天。 路上白姒授意段晓玉多打听一下程莹这两天在学校的事,最好事无巨细的全都问一问。 等到地方,段晓玉把得来的消息整理了一下说给三人听。 “程莹到学校的第一天就去了银行取钱,然后高高兴兴的请了宿舍其他两个人吃饭,我问过她们,她们都说程莹自己说发了笔横财,不过只能干一次,还差点搭上自己,实在太惊险了。 那顿饭其实没多少钱,总共也就三百多,应该不是花的那笔横财,吃完饭之后程莹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自己去了超市,另外两个人先回去的。 第二天程莹和往常一样去上课,但她那天只上了三节课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学校,直到天黑了才失魂落魄地回去,期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和往常一样洗簌,然后等天亮的时候早起的室友就看见了吊死在床边的程莹。” 这些是宿舍另外两个女孩说的,她们俩已经换了宿舍,如果不是派出所那边不让乱走,她们这会儿早就回家去了。 段晓玉聊的时候心里就跟着发怵,这要是她一大早起来看见对面吊着个人,早就吓死了。 尽管她经历过梦里的惊吓,但梦境和现实终归不同,梦里再真实好歹也知道是梦,现实的冲击力度可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就好像她喜欢看刑侦片,看的时候不害怕那些凶案现场,但要是放到现实,她肯定先晕为敬。 “其他同学有不一样的说法吗?”温玉多问了一句,段晓玉早就没心思花痴了,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系人不多,我们俩又都属于比较宅的那一类,朋友本身就没几个,程莹回学校之后好像也有意躲着人,所以只有宿舍的两个室友跟她接触最多。” “那就从她去超市那次和没上完课匆匆离开两点出发,等到了地方分头细查。”温玉沉吟了片刻说了自己的想法。 白姒没意见,亓六在这个组合里就是小透明,意见?他连话语权都没有,何况意见。 “那我和我姐去学校里问,你们俩去超市吧。”段晓玉说了自己的想法,“你们俩一个长得太帅,一个长得太成熟,到学校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我们俩比较刚好。” 第103章 哪种可能 亓六直到白姒和段晓玉走远才反应过来,一脸纳闷地问温玉,他到底哪里长得成熟了? 温玉抿着唇,很夸张地上下打量他一眼,回了句,“脸长得成熟。” 亓六:“......” 段晓玉领着白姒顺利的进了学校,这个时间食堂还没有人,她们就先去找了被安置在另外一间宿舍的两个舍友。 那两人一见到段晓玉就哭了,想也没想地问段晓玉她们俩之前请假去干什么了?程莹为什么回来没多久就自杀了? 白姒听着这话很不对劲,抬手拉住了想要发作的段晓玉。 “你们为什么会说程莹是在放假回来之后才选择自杀,她回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白姒目光不经意地环顾四周,没看见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眼前这俩姑娘自己猜测了。 “我们也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她们俩虽然看着宅,但都是开朗的人,不可能突然之间自杀,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两个姑娘看了眼段晓玉,“她之前噩梦的事我们也知道,她们俩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才请假的吗?程莹的噩梦是不是没治好,所以才自杀的?” “你们想多了,噩梦而已,回家休息了几天就好了,程莹回来的时候你们不也看到了,她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吧。” 白姒脑子一转,顺势把话题往程莹回到学校上引。 两个姑娘一对视,好像是这样,但...... “如果不是因为噩梦,她到底为什么要自杀?还有,她说过她家里条件一般,那背包里的两万又是咋回事啊?” 白姒摇头,“我们要是知道的话早就告诉警察了。” 俩姑娘现在才算是放下了戒心,转头见段晓玉一脸不高兴,知道自己刚一照面就怀疑人确实不礼貌。 “阿玉你也别怪我们,你知道我们没有坏心,真是被吓坏了,现在看谁都下意识提防。” 圆脸女孩说着哭得更厉害了,另一个瘦高女孩忙拍着她后背安抚,“阿玉你是不知道,一大早睁眼看见......我们能精神正常地跟你说话,你都该替我们高兴。” 当时那情景俩人想起来都忍不住发抖,恐怕以后也会是伴随一生的噩梦了。 段晓玉瞬间心里那点不高兴就烟消云散了,“我知道,也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好了,既然都说开了,有点事我想问问,阿玉毕竟是我妹妹,程莹之前跟她关系最好,我害怕如果程莹是被人害的,那这人会不会也找上我妹,所以我想查一查程莹到学校之后发生的一切,越仔细越好。” 其实这些问题段晓玉之前就问过,白姒之所以再当面提起,是想看看她们俩是不是有所隐瞒。 圆脸女孩先开了口,“我们知道的都跟阿玉说过了,基本没有遗漏。” “对啊,她才回学校没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宿舍里,应该不会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想不开吧。” 瘦高女孩说着说着脸上有了迟疑。 白姒给段晓玉使了个眼色,后者颇为上道的皱眉表示不理解,“也是啊,但她请假这几天都在我家,我们俩每天吃吃喝喝的很高兴的,她提前来学校还说要收拾好床铺等我......” 段晓玉的话没继续说下去,瘦高女孩迟疑着开了口,“我听跟她一起上课的朋友说过,她没上完课那天急匆匆的走的,走的时候脸上可慌张了,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能细说说不?”白姒拉着段晓玉指了指一旁的床铺,问两人能不能坐下说。 “可以可以,请坐吧。”她们忙让两人到床边坐下,瘦高女孩继续说道:“我那个朋友说第一节课的时候程莹还跟她们有说有笑,还讲了请假回家的事,说洛阳不少好吃的,她最喜欢大早上去喝汤,鲜美得很。 但到第二节课的时候,程莹明显有点心不在焉,谁跟她说话她都吱吱唔唔地答非所问,后来就开始频繁地低头看手机,老师还点过她的名。 再后来她就直接走了,我们俩还问她要去哪儿,她只说要出学校办点事,我们都洗簌完了她才回来,二话不说躺下就睡,全程没跟我们说过一句话。” 高瘦女孩能想到的就这些,至于程莹出去办的什么事,她们是真的不知道。 “对,当时我还问她咋了,她也不理我,拉上帘子就睡,我被气得不轻,没想到第二天一睁眼就看见了她吊在床边儿。”圆脸女孩说着眼睛又红了。 俩姑娘靠着一起坐,白姒明显看见两人都抖了一下,然后瘦高女孩说道:“我睡眠质量不是很高,照理说她大半夜要是起来那什么,我不可能不知道,但我确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啊。” “是啊,她就吊在我脚边,我也一点没被惊动,不然也不会吓成那样。”圆脸女孩怎么都想不通,一个大活人吊死在床沿儿,怎么可能忍住一点挣扎都不做,如果做了,又怎么可能一点响动都没有? 段晓玉下意识去看白姒,她越听越害怕,程莹这听着可不像是自杀,反倒像是中邪了。 这里宿舍的床连平时上下都会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吊上去个人肯定不可能没有声音,再者人都有求生意志,即便是自杀的人上吊,也不可能一点挣扎都不做,除非那个人早就死了。 白姒感觉到段晓玉的害怕,给了她个放心的眼神,起身跟两个女孩告辞。 等走出宿舍,段晓玉才问出心中刚才的疑惑。 “恐怕是被人操纵了,不然就是她们俩睡得太沉。”白姒还在想是哪种可能,也或许两种都有。 “可她们平时睡得都不会很沉,我有时候夜里上厕所她们俩都会嘟囔一句,没道理......” 段晓玉没有继续说下去,恍然得看着白姒,“姐,是有人下迷药?” 这年头还有这种东西能进到大学里? “想什么呢,肯定不是迷药,但你忘了之前你的经历,能让人睡沉的法子多的是。”白姒敲了一下段晓玉的脑袋,这姑娘脑瓜子里都装的什么,小视频刷多了吧,啥剧情都敢往里套。 第104章 早就失魂 白姒让段晓玉带着到了她们之前的宿舍,宿舍门锁着,上面还有封条。 “姐,咱们来这里干什么?”这个时间大家都去上课了,楼道里基本没人。 “当然是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们俩都没被惊动。” 白姒说着符纸已经捏在了手里,另一只手掐诀,口中轻声念着咒语,不过片刻符纸自燃,一缕烟气从门缝儿里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又重新钻了出来,凝聚到了白姒手中。 “走吧,先去超市那边转转。”白姒把手里的烟气往袖子里一丢,拉着段晓玉就往外走。 “啊?姐,那你没看出来是什么结果?” 段晓玉好奇啊,她算是第一次见白姒出手,感觉和电视里演的不太一样。 “现在看什么,回去再看结果,眼下先把要紧事办完再说。” 因为时间原因,超市和宿舍一样冷冷清清的,白姒随便拿了点东西到结账的地方和收银员闲聊,起初人家很戒备,问她是不是这里的学生。 好在段晓玉是真的,还正好带了学生证,收银员才放松了警惕。 “那小姑娘我记得,买的东西不比你们少,全程都拿着手机说说笑笑的,听里面好像是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还挺好听呢。” 收银员说着颇为羡慕,“现在的小姑娘都挑,有什么手控,什么声音控,开始我都不明白,后来见得多了才了解,那手、那声音可不就勾人嘛,要我年轻个二十岁,我也控。” 她越说越离谱,白姒倒是不尴尬,段晓玉可快绷不住了。 “大学谈恋爱不是正常呀,只可惜了,人没了。”白姒把结过的东西都往袋子里装,一边装一边感慨。 “照理说人都没了,咱也不该背后说人闲话,但我其实见过那小姑娘的男朋友,可不是电话里那声音。” 收银员说的不算隐晦,白姒还没再问,段晓玉已经啊了一声,嘀咕着她没有男朋友啊。 白姒微微一眯眼,拿出手机扫码结账,和收银员又打了两句哈哈,拉着段晓玉走了出去。 “你确定程莹没有男朋友?”出了门她立刻追问。 段晓玉只差指天发誓,“真的没有,我们俩当初好得连上厕所都得挨着茅坑,她要真有男朋友我肯定知道。”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除非他们俩只电话联系,就像她之前坑我那样。” “这倒是奇怪了。”白姒一边走一边想,末了把手里的东西丢给段晓玉,“我再回去一趟,你在学校门口等我。” 段晓玉约莫等了十来分钟,白姒才从学校里出来,两人一道往住宿的小旅馆走。 路上白姒没有开口说话,段晓玉也没有问,她隐约猜测自家这个表姐一定又问出了什么。 直到回到房间看见早就已经回来的温玉和亓六,白姒才终于开了口,“程莹身边有两个陌生人,一个之前露过面,一个只在电话里出现过。” 这就是她返回再和收银员套话的结果,那个出现在程莹身边的男孩年纪虽然不大,但一看就不是学校里的人,收银员说他口音奇怪,跟外国人似的。 至于电话里的,白姒暂时没法子查。 亓六把手机递给白姒,“先点些吃的,剩下的咱们慢慢说,我们这边的收获可不算小。” 白姒直接把手机转给段晓玉,“你随便点,我不吃辣,其他吃什么都行。” 说完她走到温玉对面坐下,“我这边就这些线索,先说说你们的。” 温玉点了点头,“程莹出学校第一时间去了火车站,在那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就离开了,他好像没有接到想接的人,失魂落魄地在广场上的快餐店吃了汉堡,然后在这家小旅馆三楼住到了入夜,到现在都没有退房,也没有续费。” 他先把大概过程说了一遍,顿了顿又继续补充细节。 “她的手机已经被带回了派出所,我托人问出了里面的信息内容,是朱九让她去火车站接人,但我们去火车站问过,根本没有那个车次。” “啊对,那朱九真不是个东西,说如果小姑娘不去,他就让她的噩梦成真。” 亓六终于在空档的时候插了一句进来,不然他都觉得自己这一趟过来就是来当个打杂的哑巴。 “难怪她会急匆匆地离开。”白姒吐出一口浊气,程莹见过她的手段,心里多少相信这世上是有玄乎的事的,再者朱九肯定也用过一些法子让她丝毫不敢反抗。 “然后呢?”白姒催着两人继续说下去。 亓六看了眼温玉,后者没有动静,亓六立刻张嘴滔滔不绝起来。 “我们找到了当时的监控,程莹那一个小时坐立不安的,其中光是厕所就去了三次,等她离开火车站去快餐店的路上碰到过一个小偷,不过那小偷很奇怪,没有偷她的手机,而是很惊恐地跑开了,就好像看见了鬼一样。” 亓六说到这里得意扬扬地道:“温道长真真的神通广大,连火车站和广场上的监控都弄得到,人脉简直恐怖。” “少说废话。”温玉心里多少有点子高兴,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毕竟活了这么些年了,就因为人家几句话就得意,好像过于幼稚。 亓六哎了一声,继续往下说:“快餐店的老板我们找了理由也要到了监控,当时就看程莹的脸色不对,她点的汉堡都是硬塞进嘴巴里的,而且全程没眨眼。” “她不会那个时候就......” 白姒知道活人不眨眼也不是不行,但在正常的生活中,大部分人不会在吃饭的时候也一次眼都不眨。 “你猜对了。”亓六朝白姒竖起大拇指,“据我们观察,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失魂了。” “哦,我还以为死了呢。”白姒松了口气,“你接着说。” “发现这个情况后我重新回去调了火车站的监控,在经过程莹身边的二十多人中找到了这个人。”温玉从手机里翻出那张照片递给白姒。 “是他?”白姒见过手机里照片上的人。 “谁?” “朱九。” 第105章 学姐常沅 对于朱九这个名字在场所有人都有耳闻,段晓玉则了解最浅,只知道就是这个朱九诱惑程莹坑她。 但显然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对于朱九的出现都没有多少惊讶。 段晓玉的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一个念头来,不会她这么倒霉是因为和白姒是姐妹吧...... 她看了眼沉默的其他三人,到底没把问题问出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现在这事儿到了她头上,人家都在尽心尽力的帮忙,她咋好意思去质疑什么。 再说了,就算因为表姐,也不是她的错,错的是坏人。 何况表姐已经很努力让她不受伤害了。 白姒不知道段晓玉心里是这么想的,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欣慰地摸摸她的脑袋,表示她这孩子绝对的社会主义好宝宝。 “那应该就是没处理完的问题,而是他们想让你入坑的目的没有彻底完成,所以才会以身犯险逼你继续。” 温玉脑子转得快,“你还记得程莹说的她在噩梦里经历的内容吗?” “当然,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就是朱九的目的?”顺着温玉的话,白姒立刻想到了那个学画画的学姐。 “嗯,事不宜迟,让她去。” 温玉的手指向段晓玉的时候,她和亓六一样满脸懵逼,他们俩根本不知道温玉和白姒说的是什么,两人跟听天书一样。 白姒一见她这样子,哎呀一声拉住她往外走,“路上跟你解释,先跟我再回学校一趟。” 等她们俩走了,亓六才问外卖怎么办? “人少饭多,不挺好。” “确实。” 段晓玉直到走到学校门才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她说自己做噩梦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 “真,当然真,不过没你那么惊悚,她就是走个过场,你那是真要吓死你。”白姒斜了一眼段晓玉,这姑娘还有心情心软,都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处境。 白姒有种预感,如果这件事没有达到朱九的预期,他十有八九会再对段晓玉下手。 白姒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前总觉得自己遇上这帮子亲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现在觉得人家当她亲戚也是有够倒霉的。 段晓玉一下子就收起了自己那一丁点的心软,十分积极的说道:“姐,我知道那个学姐住在哪里,不过她很少跟人交流,咱们就这么过去不会有问题吗?” 白姒刚开始还不太理解段晓玉的意思,直到她明说才知道,她所谓的很少跟人交流是因为人家压根听不见。 “你可以再委婉一点。”白姒斜了段晓玉一眼,这种事即便直说也没什么呀,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歧视不成? “我也不想委婉,但......”段晓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张嘴解释道:“这位学姐身上有点奇怪,她本人看上去还算和善,但每次一靠近她,总有声音不停地在脑子里响,大多数都是骂人的话,就诸如你眼瞎看不见我听不到之类的,怪异得很。” 白姒啊了一声,眼瞎不瞎的,好像也看不见人听不到吧。 “算了,你到了就知道了。” 这回换段晓玉先走一步,白姒忙跟在她身后往另外一栋宿舍楼走。 段晓玉说那个学姐叫常沅,今年大三,她从入校开始就会每天到路口那边去给人画像,从不收钱,却从不缺钱。 起初大家只是好奇她的家世,后来不知道谁传出说她之所以读得起画画这样烧钱的专业,是因为背后有金主。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传言就越传越离谱,背后说什么的都有,还越来越难听。 不过好在常沅耳朵听不见,多少中伤的话都因为这个没能影响到她。 段晓玉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关于常沅的事,除了最开始外,一切都是充满恶意的诋毁。 白姒不明白就只是一个学画画的小姑娘而已,为什么会引来人这么大的恶意针对? 直到段晓玉描述了那个留着短发干练的美貌女孩,她多少有点明白了,大约是常沅太过美好,让看见她的人在欣赏她的美好的同时又很容易生出一丝邪念。 就是那种如果把神拉下泥潭的话,该是怎样的感觉? 白姒抿了抿唇,一般人即便有这个念头,也不太会真的付诸行动,除非受了什么刺激。 “没人知道这些谣言是谁传出来的吗?” 白姒的问题段晓玉也曾问过,得到的答案是常沅她们自己系,至于是谁,没人知道,就好像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样。 “传了多久?”白姒再问。 “大概有几个月了吧。”段晓玉还真不记得时间,她比较宅,也不是很喜欢八卦,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基本全校都知道了。 白姒没有再问,因为两人已经到了门前。 在白姒的示意下,段晓玉硬着头皮敲了敲门,敲完又觉得人家听不见,敲来干嘛。 谁知道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真正看见常沅之后,白姒先前的想法就更笃定了,她确实看上去很美好,像是一尘不染的神仙。 “你们是谁?”常沅没有侧身请她们进去,而是一脸平静地问。 “我叫段晓玉,这是我姐白姒。” 白姒的嘴还没张开呢,段晓玉已经自我介绍完了。 她一脸无语,心想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秘密,直接点的好。 “我不认识你们。”常沅说着就打算关门,白姒一只手立刻按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常沅,“你能听。” 段晓玉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对啊,她们是直接对话的,她可不会手语,也没抬过手啊。 “不用狡辩,你不是靠读唇语和我们对话,你是恢复了听力,什么时候的事?”白姒从她开口就一直观察着她,可以很确定。 常沅抿了抿唇,“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旧事,和程莹的死有关。” 白姒脑子稍微一转就决定直说。 常沅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到了床前坐下,“进来说吧,但我不保证我所知道的对你们有用。” 第106章 相似的人 跟着白姒进门坐下,段晓玉都还没反应过来,传言不是说常沅的耳朵是先天疾病吗?她怎么可能恢复了听力呢? 那学校里的传言她岂不是全都听到了? 段晓玉咽了咽口水,那些传言那么恶毒,如果换做是她,她八成会抑郁吧,可看常沅的样子好像很无所谓呢。 “能知道一点是一点,我不贪心。” 白姒打量了一眼宿舍,和段晓玉她们宿舍一样是个四人间,但看着好像只有常沅一个人住的样子。 她不知道是因为传言导致常沅被全宿舍孤立,还是她本身就一直一个人住。 而且刚才她的问题常沅并没回答,足以表明在流言传起来时她应该就已经能听见了。 程莹的噩梦里的情景应该就是众口铄金诋毁常沅的外象化,那些人在噩梦里成了怪物,想要将常沅淹没。 白姒很奇怪地在这个时候走神了,段晓玉的噩梦里会是谁的现状呢? “我见过她一次,在超市里。” 没有等白姒多问,常沅很平静的开口说起了和程莹的一次见面,当时程莹看她的眼神很鄙夷,但鄙夷在之外又是满满的嫉妒。 常沅那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听力,也知道了外面对自己的诋毁,但她不在意,她的全部精力都在自己的画上,那是母亲去世前对她最后的期望,她不能,也不想辜负。 “当时程莹的手里拿着不少东西,我在她前面结账,只是稍微慢了一点,她就嘀咕我残疾人还出来祸害什么社会,我没理她出了超市,可她就跟疯了一样追上我一顿臭骂。” 程莹骂的那些话和学校里传的大差不差,常沅自然无动于衷,左右她就一个人了,在乎的人早就都不在了,无关紧要的人的话,她想听就听一听,不想听就当是放屁。 这一点她想得十分的开。 白姒觉得常沅很厉害,很多人即便想努力不被别人的言语左右情绪也不见得能做到,毕竟有些人的嘴是真的又贱又臭,物理和魔法双重攻击下能不为所动的几乎没有。 “然后呢?”段晓玉再一次颠覆了对程莹的印象,她竟然这两年都不知道自己的闺蜜还有这样一面,她们平时在一起她都很客气,也很有分寸的。 “可能是我没有任何回应激怒了她,她想动手打我,但被电话铃声给打断了。”常沅说到这里微微蹙眉,“我听见里面有个男的声音很低沉地说让她不要惹事,还说明天要去接人,然后她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白姒和段晓玉对视一眼,白姒心想原来朱九不是第一次说让程莹去接人,当时的程莹应该不想去,或者她知道朱九手段不一般,不愿意再往里掺和。 但程莹到底低估了朱九的力量,等到第二天快到点的时候,程莹再一次接到了朱九的信息,这一次程莹没敢拒绝,课都不上的直接去了火车站。 也许是她的不配合让朱九不悦,所以在火车站里对程莹动了手。 “之后的事情我都是听说,我知道她自杀了,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常沅听到程莹自杀的消息很惊讶,只是觉得跟自己无关,也就懒得多打听。 可是她心里有个念头,程莹不会是自杀,那个学妹虚荣且虚伪,这样的人最为惜命,怎么会取了钱后吊死在床边? 至少也得把那些钱花完吧。 “你有梦到过她吗?”白姒没追问常沅为什么觉得程莹不会自杀,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常沅愣了一下,想了想,点头说道:“应该是梦到过的,在我常常作画的路口,她坐在我的凳子上,画我的画,而我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常沅有些话没说完,她确实是无关紧要的路人,但她是路人的时候,内心里迫切地想要毁了那个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 那种感觉就像是心中阴暗角落里困住的野兽苏醒了,原本困住它的铁笼被打开,野兽只在脖子上拴了一根细细的链子,随时都会挣脱出去将人撕成碎片。 她每次想起那个梦就会惊出一身冷汗,每次都会想如果自己没控制住的话会怎样? “我知道了,谢谢你肯配合我们。”白姒起身朝常沅点了点头,“我看过你的画,很平静、很温和,有一种如春风拂过人心般的舒服,希望将来你能成为画家。” “谢谢。”常沅微微一笑,送两人出门。 走到宿舍楼下,段晓玉问白姒是不是见过常沅,白姒摇头说不认识,但她的画跟一个人的很像,不仅如此,那个人也是天生的耳朵听不到,也喜欢在路口作画。 白姒越想越觉得奇怪,世上真有这么相似的人吗? 回到小旅馆温玉和亓六已经都吃完饭了,见她们俩空着手回来,亓六自告奋勇地带着段晓玉出门去附近的夜市买小吃。 “查到了什么?”温玉给白姒倒了杯水,等她喝了几口后才问。 “那个学画的学姐叫常沅,她之前见过程莹,那时候程莹就接到了朱九的电话,让她去接人。”白姒顿了顿,“这些不算很重要,我一路走回来想了很多,觉得有个点很奇怪。” “这个常沅是不是有问题。”温玉看了眼白姒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白姒点头,“她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太像了,除了年龄、长相和遭遇外,其他的基本一致。” 白姒认识的那个人叫程焰,是洛阳一个小有名气的山水画师,她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去路口画画,却不是画车水马龙或是行人如织,而是在闹市里画山涧流水。 她第一次见到程焰的时候就是因为好奇多看了几眼,还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结果背对着她的程焰压根没搭理她,白姒要走的时候才有路人说她耳朵听不到。 常沅和程焰不仅这些像,连性格都十分相似,程焰的与世无争甚至比常沅更浓烈,只是程焰如今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会有人这样诋毁她吧。 “也许是巧合。”温玉没多想,白姒嗯了一声,也觉得可能是巧合,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第107章 尸身不对 让白姒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天都没亮,他们就被外面的警笛声给惊醒了,出门一问才知道,学校里又出了命案,这次死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听说是学画画的。 白姒当时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扭头看见原本在身后的温玉不见了,再一看人家已经到了最前面去打听细节去了。 白姒长出一口气,紧跟着过去,就听见温玉正和一个身材魁伟的大叔说话,聊的就是命案。 “听说凌晨就死了,好像是一个人住,所以这会儿才被发现。”大叔说他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在学校找了点差事修花草,今天本来是打算去请假的,结果遇上这事儿,假也不请了,就在这里等消息。 “知道是怎么死的吗?”白姒凑过去问了一句,满脸路人被好奇心勾来的懵懂模样。 大叔打量她一眼,神情严肃地说道:“这你们还真问对人了,发现尸体那个宿管是我表姐,她报警后因为害怕就跟我一直打电话,我过来就是来等着接她的。” 白姒哦了一声,所以这大叔在这里等不是在等死人的消息,而是在等他表姐。 “所以是自杀?”温玉跟着追问了一句。 “应该是,就一根绳子吊死在了门把手上,我听人说这种死法痛苦极了,就算中途想放弃都办不到,也不知道这小姑娘遭遇了什么,这么下得去手。” 大叔啧啧两声,末了长叹一声。 “大叔不是在学校干活呢吗?没听过关于常沅的传闻?” 白姒觉得不太对,诋毁常沅的传言几乎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连段晓玉和程莹这样宅在宿舍里的都知道,没道理天天在外面干活的大叔不知道啊。 “听过,但那都是些诋毁,我听我表姐说小姑娘耳朵听不见,她应该都不知道这些事儿吧,咋?还能为这个自杀呀?” 大叔显然还不知道常沅耳朵已经恢复的事,白姒想,也许常沅谁都没告诉,只是他们不小心知道了而已。 “说的也是。”白姒见温玉没有搭话的意思,只能自己继续把话说下去。 好在这时候大叔的手机响了,听那意思是他那表姐得去派出所配合调查,他也打算过去那边等表姐。 等大叔离开,白姒才问温玉什么想法。 他到后面就一直沉默着,肯定是因为想到了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常沅和程莹的死很像。”温玉示意白姒先离开人群,这里人多嘴杂,多说了万一被当成案子有关人员举报可就不美了。 “你是说都是自杀吗?可是程莹已经确定早在出火车站之前就已经死了,后来就是个空壳子而已,常沅应该不是这样吧。” 白姒觉得这样下结论有点草率,但又觉得温玉不是这样草率的人,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我是说操控自杀的手法。”温玉顿了顿,“你见过常沅,你看她像是被流言中伤到不想活的样子吗?” “不像,她似乎一点没受影响。” 白姒后来越想越觉得常沅的样子有点过于平静,就好像那些人说的不是她一样,这世上真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温玉嗯了一声,“走吧,想法子去看看常沅的尸身。” 白姒一愣,“你想到了什么?” 她这会儿脑子里乱的很,但对温玉的话反应的极快,他要去看尸身,一定是这个尸身有什么问题,但是就从她知道常沅到现在为止,她啥也没看出来呀。 “还不知道,去看了说不定能想到什么。” 温玉大踏步离开,白姒一路小跑着去追,路过小旅馆门口的时候看见亓六和段晓玉正坐在楼下的早餐店里吃的香。 “哎,你们俩去哪儿?”亓六忙起身走到门前问急匆匆要走的俩人。 温玉压根不搭理,白姒百忙之中抽空回了句去派出所,顺道还让亓六和段晓玉在这里等着学校里的消息,等回来她要知道所有细节。 看着两人从眼前风一样地走了,亓六咬了一口拿在手里的菜角,“不就是个命案嘛,干啥大惊小怪的,咱们是来干啥的都忘了?” 他才转头,就看见段晓玉一碗胡辣汤已经见底,正把手伸到最后一只水煎包上。 “等等!小姑娘胃口不要太大啊,容易发胖。”亓六三两步过去,却只来得及看着段晓玉把水煎包咬了一大口在嘴里,末了还含糊不清地说道:“少PUA我了,这年头健康才是无价之宝,胖了瘦了只要爷高兴,管别人怎么说,我又不能发财。” “嘿呀,小姑娘有主见啊。”亓六对着段晓玉竖起大拇指,要是国家这一代都这么条理分明不被骗,那可真是国家之福啊。 发现自己吹得有点大,亓六忙收回思绪,“不管他们,咱们先吃,等会儿也好去打听消息,也不知道是谁出事了。” 这边俩人继续埋头吃早饭,那边白姒和温玉已经打车去了派出所。 白姒以为温玉会被阻拦一下,结果竟然是所长亲自出来迎接,说尸身还在路上,得等一会儿才能看到。 直到去了休息室,白姒才把心中疑问问出来,早前有好些事温玉都能通过当地派出所查看解决,她怀疑温玉跟这方面的人有关系。 “解决过一些麻烦,多少有点面子在。”温玉不想多说,这些事情多说了会给自己招惹麻烦,虽然他那师门也没啥事会放在眼里,但他好歹是个孝顺的徒儿,就不给师父他老人家添堵了。 白姒很有眼色,当即点头说了句明白。 俩人在休息室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外面呼啦啦进来一堆人,没一会儿所长亲自过来让他去看看尸身的情况。 常沅的尸身算得上新鲜,但白姒看见她面色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她新死的人,怎么脸看着跟死了好几天一样。 但是昨儿和常沅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她确定常沅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她都看出的问题,温玉自然也看出来了,但却冲着白姒摇了摇头,示意有什么话等办完了事回去再说。 第108章 重回洛阳 全程温玉都做到了一言不发,先大致看了一遍常沅的尸身,又让所有人都出去,和白姒两个人用符纸和术法试了一遍,等确定了心中所想,这次一起走了出去。 “是有什么问题吗?”所长很好奇,但也清楚有些事情好奇多了不好,所以他只问这一遍,如果人家说那就听着,如果不说也不再多问。 所长到底干的时间长了,知道关于这位的事迹比较多,连上头的上头的上头有时候都有求于人家师门,那他这个小小的所长在人家眼里还真不算什么。 “验尸过后尽快火化了吧,这尸身你们留不住。”温玉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最多不要超过二十四小时,不然会有麻烦。” 所长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温玉和白姒已经走了。 “什么叫留不住?”所长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越想心里越是发毛,扭头就让法医赶紧的,无论如何得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把人火化了。 上了车一路回到小旅馆,亓六和段晓玉还没回来,白姒先倒了杯水给温玉,问道:“常沅的尸身出了什么事?” 她能看出来的是常沅不是新死,至少尸身不是新鲜的,但太矛盾了,没道理面对面她还看不出来那人是不是活人啊。 “三魂七魄被人抽走了一半,人活是活着,但只是徒有其表。”温玉顿了顿,“你之前说的那些流言蜚语应该不是她听了不受影响,而是因为魂魄缺失,压根就进不到心里,也影响不了情绪。 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常沅的耳膜是先天不全,照理来说她根本不可能恢复听力,我查验她尸身的时候也仔细看过,耳膜是破的。” 白姒皱眉,这么说常沅所谓的能听到不是通过耳朵,那是什么? 她有点纳闷,如果这些事是朱九做的,那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想要常沅的三魂七魄? 看出了白姒的疑问,温玉摇头,“刚才的术法没有追溯到一点关于朱九的痕迹,常沅一半的魂魄不是他抽走的。 至于让我们来的目的,我想谜底就在常沅身上。” 白姒点头,眼下的线索就是那丢失的一半魂魄,只是她没想到,查来查去,最终的问题竟会查到那个熟悉的人身上。 “什么?你是说常沅的启蒙老师叫程焰?” 白姒盯着亓六的眼神让他有点不自在,好像他跟犯了多大错似的。 “啊,我听她一个系的同学说的,不过那同学也是偶尔看见常沅发信息的时候偷瞄到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亓六直觉有点不对,白姒咋听见程焰这个名字这么大反应? “怎么了姐?”段晓玉也觉得奇怪。 “程焰是我认识的一个画家,她和常沅的经历有点像,我起初还怀疑过她们俩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只是最后认为是巧合,没想到她们之间竟然是师徒关系。” 白姒皱了皱眉,一样的天生听不到,一样的画功了得,那受到流言蜚语的攻击是不是也是一样? 可是程焰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人呢? “今天就回洛阳,我们去见一见你认识的那个画家。”温玉让白姒赶紧订车票,扭头又交代亓六,“你们俩先别回去,就在这里等着命案的进一步消息,我会给你们留三张符,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 亓六接过那三张符一看,眼睛瞪得老大,天了个爷嘞,他这辈子竟然有幸能见到这种级别的符,也是死而无憾了。 呸呸呸,不是,是这辈子都值了! “我一定收好,你放心,能不用绝对不会用。”亓六把符小心地放进口袋里,还不忘把拉链给拉上。 “高兴什么,能给你留这样的符,足以说明留在这里的危险性,你还有闲心高兴,心真大啊。”白姒订好车票忍不住摇头。 “不至于吧。” 才高兴没一会儿的亓六立刻也想到这个问题,一张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段晓玉惊讶地看着他这堪比四川变脸一样的速度,依然没有意识到他们留下来到底有多危险。 白姒和温玉是下午最早一班车回得洛阳,楼之遥一听说他们俩到了,破天荒地起了床,还特别贴心地点了三杯到付的奶茶,在车站门口迎接了他们俩。 温玉一边无语地给人扫钱,一边十分语重心长的让她下次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他们俩不小了,完全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那可不行,我一收到你们的消息就和老周碰了头,你知道我一般白天都是睡觉,能这么早起来肯定不仅仅是因为要来接你们俩。” 楼之遥一边吸溜奶茶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玉。 “有话就说。” “老周找到卖给谢家傀儡玲珑心的女孩了,应该和你们差不多时间到洛阳。”楼之遥朝两人身后指了指,意思是人家女孩也是高铁。 “你这么早不会是想看看那女孩手里还有什么稀奇货吧。” 温玉没有回头,知道楼之遥只是表示一下那女孩用的交通工具,并不是说人已经到了。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那些憋宝的,没那兴趣爱好,我来肯定还是接你们为主,顺道看看那女孩什么样。”楼之遥说着再次朝里指了指,这次温玉立刻就转头去看。 出站口此时人不少,但有一个女孩温玉一眼就看到了,因为她太过白净,就跟堆出来的雪人一样,要不是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动着,他都会以为这是个假人。 “是那个小雪。”白姒从一开始老周说年轻女孩的时候就想到了小雪,但那时候只是怀疑,现在看见人终于确定了。 “湘西森林里那个?”温玉还记得白姒说过当时帮朱九的那个小妖就叫小雪。 “嗯,我觉得她应该是雪妖之类的。”白姒说话的功夫突然发现小雪不见了,人群里完全没了她的踪迹。 “发现我们了,走。”温玉朝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快速朝停车场走,才一上车温玉立刻掐诀,周围所有非人的气息瞬间被他捕捉,片刻就找到了小雪的位置。 第109章 抓个正着 白姒看着事先坐到驾驶位的楼之遥,心想她会开车吗? 结果只是一脚油门的功夫,白姒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什么会不会开车,这不要命的架势,说她之前是赛车选手她都信。 白姒赶紧系好安全带,随后双手死死地抓紧安全扶手,余光却看见温玉不动如山地坐着,车都晃成这样了,他竟然没有东倒西歪。 好定力! 白姒暗暗赞叹一句,然而就这一个分神,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车窗上,疼得她呲牙咧嘴了好一会儿。 “坐好咯,咱们马上要到不限速的地方了!” 白姒听着楼之遥这略带兴奋的话,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这样竟然还是收敛后的结果吗?那真开起来得是云霄飞车......不,火箭吧。 如楼之遥所说,刚从大路上离开,她的车速就又提了,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前面一辆同样车速过人的小白车。 “就在那里?”楼之遥问了句。 温玉点了点头。 白姒发现温玉从车子启动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话,表情还十分严肃,她立刻琢磨着是不是小雪不是很好抓? 想当初她是靠着唐刀轻易就把小雪给打退,还将她的身体给打碎过一次,所以她其实是不知道小雪到底什么实力,这么一结合温玉的状态,心里就没多少底气了。 楼之遥不愧是神车手,不过几分钟之后就把小白车给逼停了,然后不出意外的,他们的车被一根巨大的冰锥子直接刺穿。 幸好白姒反应得快,这才没有当场报销。 “又是你,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坏了我的事!”小雪一看见白姒就是那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状态,手掌中的冰锥一个接一个地朝着白姒飞,。 白姒不敢大意,木剑自袖中飞出,一手掐诀一手持剑,颇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然而她还什么都没做呢,一道雷自上头劈了下来,不偏不倚,所有的冰锥尽数被劈碎,连冰渣子都没有到白姒眼前。 她心里那叫一个震惊,缓缓扭头看向还趴在一旁吐的温玉,心想同样都是雷诀,咋他的威力能这么大呢? 还有啊,他难道这一路上都不说话是因为晕车?那从前咋没表现出来呢? “那个,他坐不了快车。”楼之遥挥着小手示意白姒看她,她可以解释。 “我那是坐不了你开的车,要不是事出突然,我能让你开车?”温玉从车里摸出一瓶水漱口,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这才呼出一口气看向小雪,“区区小妖,哪来那么大的口气?” 白姒刚想提醒一句温玉,手被楼之遥拉住,三两下就把她拉到了一边,“我劝你别去添乱,这家伙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让他自己发泄发泄也行,省得回去的路上还得阴阳怪气。” 白姒看看楼之遥,再去看看一脸平静的温玉,她哪儿看出来温玉心情不好......了...... 咔嚓一道雷再次劈下,这回白姒看得清楚,温玉甚至都没有掐诀,他只是以剑指随意一挥,一道雷就朝着小雪劈下,毫无预兆。 这实力,白姒觉得自己确实不要上去添乱的好。 小雪压根没想到温玉这么不讲武德,避开这道雷的同时,抬手召唤了附近的所有水雾为己所用,片刻后无数细小如钉子般的冰刺密密麻麻地朝着温玉袭来。 “不自量力。”温玉甚至都没动,剑指再次一转,那些冰刺竟然在半道上骤然停下,然后尽数转了个身,朝着小雪自己飞了过去。 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个场面,小雪根本来不及躲避,无数冰刺从她身体穿过,直直钉入了地面。 “是你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带你走,要不咱们在这里说也行。”温玉这话说得可谓霸道无比,看着小雪的眼神也是不容有任何违逆。 被冰刺穿过身体对于小雪来说并不算什么,她本身就是雪女,冰雪于她而言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 “我要都不想配合呢?” 小雪说着双手在身前结印,看那手势白姒觉得很奇怪,说是水法不像水法,但又有几个手势是一样的,她是越看越难受,很想纠正一下。 “别纠结了,她那就是偷学没学正宗,最后就成这样了。”楼之遥看的兴致勃勃,好多年没看见温玉动手,还挺想念他大打出手的样子,不过一个小小的雪女恐怕没那能耐让他使出全力。 果然,楼之遥一句话的功夫,那边已经结束了战斗。 小雪浑身焦黑的倒在地上,身上隐隐有水光闪动,温玉竟然用水法把小雪给绑了。 直到夜里进了鬼市,小雪身上的水法束缚她都没能挣脱开,这让她终于相信主人所说,这个地方的术法高深莫测,并不是他们能轻易对抗的。 “你们不要妄想从我嘴里知道关于主人的事情,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没人打算问你。”楼之遥翻了个白眼,听瞿老头说过上次那什么蚴娘的一番表白,害得他好几天肠胃不舒服,连鸡腿都不香了。 小雪还想再说什么,没人给她机会,直接拖着她去了老槐树下。 温玉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之后就开始抽取小雪的记忆。 “这次都没有留手,可见真的生气了。”楼之遥啧啧两声,扭头看见白姒已经盘腿坐下,看热闹的姿态摆的十足。 “上道。” 楼之遥跟着坐下,和白姒一起等着听故事。 小雪下意识想抗拒,但温玉的力量太过强大,她在他的力量面前就如同蚍蜉一般,连抵抗都显得无比可笑。 “奇怪,她的记忆被人设了禁制。”温玉微微眯起眼,轻声嘀咕了一句,试着抽出最近的部分。 “我知道你们会找到她,但没想到这么快,雪女实在是太蠢了,既然你们觉得有用,那就送给你们好了。” 记忆还没看到,朱九的声音十分嚣张的丢了这么一句话,顿时温玉的脸就更黑了。 “你猜咱们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楼之遥想和白姒打赌,白姒没啥兴趣地回道:“一定能,他希望我能尽快解开封印。” 第110章 抽取记忆 如他们猜测的那样,程莹确实是被朱九杀死,而后以控尸秘术让她回到宿舍,又在深夜让雪女将那个宿舍瞬时冰封,让程莹自己吊死在了床边。 而与此同时,朱九见了常沅,不过她不是以自己的面目去见,而是用了程焰的样子。 常沅什么都没发现,只在程焰说她有办法让她听到的时候起了一丝疑心,但很快因为程焰真的办到了,能听见声音的常沅被兴奋冲昏了头,放松了全部警惕。 朱九在那一瞬间走到常沅身前从她眉心处抽走了她一半魂魄,临走之前还取走了她关于这一部分的记忆。 白姒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常沅会那么镇定自若地和自己对话,原来她是真的忘记了,自然和明知道却说谎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小雪的记忆还在继续,是关于她到洛阳的原因。 她手中有一卷山水画,是捎给程焰的,听说是程焰找了很多年的一位山野画师所画,成画还是宋神宗年间,虽然并非名人所出,但也是难得的古董了。 “这里,这里,我从车里拿到的。”楼之遥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那卷山水画,举过头顶示意温玉夸自己。 温玉压根不理她,继续往下追溯。 白姒则好奇地从她手里接过来打开了一点,顿时一股灵气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把她震得晕头转向。 温玉第一时间察觉,一手掐诀一手结印,同时稳住白姒和还在不停回忆的小雪。 “老乞丐,别躲在暗处看热闹了,赶紧出来帮忙。” 被点名的老乞丐哎哟一声,腿脚一反常态的麻利,三两下就走到白姒身边盘腿坐下,嘿嘿一笑说了句收,那幅山水画就从白姒手里到了他手里。 “小丫头没个心眼儿,那妖女带来的东西也是能随便打开的?”老乞丐说着随意的拿手在白姒脑袋上点了一下,晕乎乎的白姒猛一下就清醒了。 “常沅不是被人抽走了一半魂魄,她是被人强行融合了一半别人的魂魄!”白姒清醒后立刻朝着温玉喊,“这个小雪的记忆是修饰过的,关键部分都被改动了。” 温玉此时已经发现了端倪,白姒这么一说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护着小雪的结界瞬间改了性质,不顾一切地将她的记忆尽数读取出来。 这种做法让小雪极为痛苦,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可却没办法反抗。 在场没有人同情她,白姒不知道其他人是因为什么,她反正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还因为那边的妖凭什么来中原撒野?难道他们的人来侵略还不够,连妖都想在这么多年后来欺负人? 温玉的速度已经算是快的,但最终没能全部读取完,小雪已经撑不住化成了一缕飞灰。 温玉力竭般的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才恢复平静,他有点孟浪了,自己到底只是肉体凡胎,这样抽取一个妖的记忆还是太吃力。 “怎么样?”白姒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温玉身边问了句。 “至少这件事能知道原委,再远的恐怕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温玉以为白姒问的是小雪的记忆,抬头却听白姒问他怎么样了,一愣之后才说没事。 “那就好,人没事就行,事儿咱慢慢查,不着急哈。” 白姒这语气跟哄孩子似的,确定了温玉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她虽然没有全部记忆,但脑子里知道刚才温玉那么抽取记忆的法子很危险,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冲击成傻子的,她这小命有没有倒是其次,再把温玉这种特殊的人给连累了,即便青婆和管若虚不找她算账,楼之遥都够她喝一壶的。 然而白姒不知道,她和温玉之间的纠缠别人根本插不进去手,是死是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走吧,老周那里坐下说。”老乞丐笑呵呵地率先往小旅馆去。 “你扶着他过去,我回去拿点东西,你们也许用得上。”楼之遥转身往楼记跑,看那急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着急拿东西,但温玉却心里门儿清,这是她怕自己慢了吃不到第一手的瓜。 老周看着众人朝自己这边过来,忙从楼上的窗户缩回身子去安排,他刚才只看了个大概,都还没想明白出了什么事呢。 一行人再次坐在了二楼的房间内,温玉二话不说把小雪的记忆放了出来,那感觉跟看个幻灯片似的。 足足半个小时,这场电影......不,记忆才终于看完。 总结来说,小雪和朱九当初去三神庙村的目的和他们猜的差不多,但不全是,他们竟然只是顺手去做那件事,真正想要做的是找到隐藏气息进入鬼市的方法。 可惜有青婆和管若虚在,他们所有的试探都被瞬间识破,就再也没敢轻举妄动。 这一次小雪带着山水画这么急匆匆地回到洛阳,是因为被迫融进常沅身体里的那部分魂魄就在画中,她得赶回来将魂魄放归原处。 白姒不太明白,他们这又是放又是拿回的,到底想干啥? 但总算知道突破口在哪了,她看来有必要非得去找一趟程焰了。 “朱九只是常嗣的一个形象,看来这个常嗣曾用不少形象和名字出现在我们周围。”温玉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顿说道:“她其余的记忆破碎得很厉害,我去找青姐问问看有没有办法修复,哪怕多知道一点也是好,所以程焰那边我就不去了。” 白姒没有意见,她认识程焰,去拜访下并不是什么多突兀的事。 “我觉得你们没必要去了。” 老周推了推眼镜,把手机举到几人面前。“刚才的消息,有个画家死在了家中,应该是你认识的程焰。” 白姒一下子站起来拿过手机,仔细地翻看那张有些模糊的图片,果然就是程焰,她十分平静的躺在地上,身边放着不少画具,就像是准备好了才安然死去一样。 白姒指了指那幅山水画,“是因为这个吗?” 第111章 最后一面 “不是,她是自杀。”在听到程焰死的消息的同时温玉就掐指算了一算,知道这个程焰并不是因为魂魄不到位才死,她是早就有了死心了。 “不应该啊,程焰一向很积极乐观的呀。” 白姒心里纳闷,又迫切想去看看自己难得认识的一个朋友。 温玉也是这个意思,于是催促白姒别在鬼市待着了,赶紧去看看情况再说。 当白姒一个人站在东街外的路口时,她有点苦恼,这个点打车都是个问题,她咋去程焰家? 好在很快有人开车停在了她跟前,等摇下车窗看清驾驶位坐着的人时,白姒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上车吧,老家伙我好久没开了,可能有点生疏,但你放心,我绝对安全把你送到地方。”老乞丐信誓旦旦,难得温玉支使他一回,可得把事情办漂亮了。 “好的。”白姒坐在了副驾驶上,心里那叫一个感叹啊,她一个小年轻,技能没亓六这个差不多同岁的人多也就算了,连老乞丐这岁数的都比不过,多少有点自责。 然后就心安理得地指挥起路来。 一路上十一个红绿灯,老乞丐熄火了四次,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好久没开了。 好在这是深夜,没人在后面不停地按喇叭催促,倒也算是平平稳稳的到了地方。 可是程焰家已经空无一人,连周围的民警和看热闹的都没见一个。 “走完了,你咋办?”老乞丐手背在身后,半长的头发被夜风吹得有点凌乱,竟然看着像是颇有一种高人临世的错觉。 “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她的魂魄。”白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鬼市里本来就没几个寻常人,老乞丐什么来历她就算不知道,也相信他不简单。 白姒摸出符纸,一手掐诀一手举着符纸,嘴里默默地念咒,不过一会儿,一阵颇为突兀的阴冷风气,一股淡淡的墨香飘进了她的鼻子。 有门儿。 白姒凝神聚气,再接再厉地念着。 果然,不多时就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显现在她跟前。 “阿姒,真的见到你了。”程焰的声音若隐若现地在白姒耳边回荡,她听上去很虚弱,似乎费了好大力气才显现在白姒面前。 白姒抿了抿唇,放下手看着那人影,“常沅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自杀?” 见她开门见山,程焰苦笑一声,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就是我们听一听这世界的代价,我和她,一起被那些恶言恶语攻击,她因为融合进了别人一半的魂魄而受到冲击感知不到外界的情绪,所以她平静地接受了一切,而我不一样,我从前听不见,一心一意只为了作画,心境如止水。” 她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可是我太过平静了,稍有波澜就会决堤,那些流言蜚语每一句都如同刀子,剜肉割心,我受不住,再加上常沅的死,我心灰意冷,所以才选择结束了生命。” 她从始至终语气都带着愧疚,这原本是她的事,却牵连常沅枉送了性命,她很后悔,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就不会乞求能听到声音。 但是她不是早就想到了言语如同双面刀,有赞美就有诋毁,可没想到会这么让人难以承受。 “那山水画又是怎么回事?”白姒被画中灵气冲击,她隐约感受到画中有画灵,像是同类之间的感应般,她听到了那画灵的求救。 只是再看那幅山水画时,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温玉,如今他因为强行抽取妖的记忆而虚弱,如果再探那幅画,白姒怕真有个闪失。 她想等到见过程焰之后再从长计议,说不定那时候温玉已经看到了小雪全部的记忆,他们可以空出手来去见一见山水画的画灵。 “是通过她我们才以先天缺陷的样子重新听到声音,但在我们听到声音的第二天她就不见了,之后我发现了常沅的不对劲,着急找到那幅山水画,想着能让我们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程焰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可惜那幅画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一直没有消息,直到昨天有个自称小雪的人说她见到了那幅画,也说好了今天会送来,可她却没能等到。 “既然你要等那幅画,又怎么自杀了?”白姒觉得程焰这话说得奇怪,有所求的人,怎么会轻易就放弃了生命呢? 程焰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有些迟疑地说她也不清楚,就是那时候一股强烈不想活的念头盘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游离在了身体之外。 白姒心里有个想法,赶紧问了程焰时间,她说就在一个小时之前。 白姒一愣,看了眼老乞丐,后者点头说就是她打开山水画的时候,也是在同一时间小雪化为飞灰。 白姒捏紧了拳头,难道这一切是早就算计好的? “阿姒,我得走了,谢谢在最后的时间里再次见到你,是我害了常沅,希望下辈子她不会遇见我这样的师父。” 程焰的话音才落下,白姒面前的影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四周的阴冷都再也感受不到了。 “得,先回去看看那幅画吧,这大冷天的还得跑来跑去,咱们也是个命苦的。”老乞丐伸了个懒腰,又因为衣服宽大,灌了不少风进去,整个人猛地一哆嗦,搓着手就往车子里钻。 两人走得快回去的也快,老周却一点没有意外,问他们是不是见到了人? 白姒点头,把程焰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周扶着眼镜点头,“温玉临走前也交代了,那幅山水画里封着东西,让我不要随意打开,我就放在那间屋里没有拿出来。” 老周说着领两人去了二楼。 里头已经摆上了果盘,看样子是老周早知道他们会去而复返。 “他还交代了什么?”白姒以为瞒过了温玉,没想到他早就察觉到了。 “说如果你们回来了他还没回,那就让你自己看着办。”老周说着看了眼那幅画,心想到底是幅怎样的山水画? 第112章 山水画灵 白姒没有任何犹豫,点头上前把画拿在手里,想了想,单手掐诀布下结界,而后缓缓打开了那画。 和上次完全不同,她这次什么都没感觉到,连一丝灵气都没有,似乎这就是幅再普通不过的山水画卷。 “呀,咋没动静了?”老乞丐一边吃着水果,一边一点不关心地问了句。 他就是觉得自己在这里吃吃吃的,多少得出点声儿,不然还以为他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老周斜了老乞丐一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乞丐的岁数不算小,听闻从前是位修行高人,至于有多高,看老廖和瞿老头平时的态度,恐怕是很高很高。 白姒也纳闷,想了想再次掐诀朝着画点了一下,灵气瞬时覆盖整幅画,但画中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应该啊,我当时明明......” 白姒话都没说完,老乞丐已经很随意地挥了一下,“被封了,我给你打开。” 他手落下,白姒只觉得山水画中猛然有灵气冲出,和之前的不同,这股灵气没有朝着她来,而是迅速覆盖到了画上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画灵的力量。 白姒知道老乞丐不是普通人,但能这么随意的就解开封印,他的实力远在她之上。 白姒有一瞬间想问问老乞丐能不能帮帮她,又想到如果能帮忙,老廖当初肯定会说,但他却只让她自己寻找灵丹碎片好固住五脏之气。 “我试试把画灵叫出来。”白姒再次掐诀,老乞丐忙出声阻止,“别啊,她灵气不稳,出不来的,不如你进去吧。” “啊?”白姒手上一顿,只感觉到一股力道拉扯着她朝着画中栽了过去。 老乞丐看着人木呆呆地站着不动,抬手朝着已经离魂的白姒说道:“坐下吧。” 老周只见白姒真就缓缓的盘膝坐下,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可别玩儿大了,温玉的脾气你比我清楚吧。”老周还是有点担心,他是见过温玉发火的,差点把鬼市都给掀了。 老乞丐塞了一颗草莓进嘴里,含糊着说不会,这个画灵灵丹都有溃散的迹象,根本不可能对白姒造成任何威胁。 画外两人安心的坐着吃吃喝喝,画内白姒一脸茫然地看着蜿蜒而上的山道。 这辈子没怎么爬过山,没想到竟然在一幅画里实现了登山远眺的梦想。 白姒一路往上走,偶尔停下来回头看看远处风景,只见云海涌动,如同到了仙境。 走了十来分钟后,白姒才察觉到了不对,她一直往上,可云海的高低却没变,她嘟囔着,难不成是在原地踏步? 想了想,白姒唤出木剑,“去找画灵所在。” 木剑浑身一颤,继而像是十分兴奋的飞了出去,却是朝着山下而去。 白姒挑眉,朝山上看了眼,无奈的转身开始朝下走。 走了约莫几分钟,云海突然从眼前消失,继而出现的是一处立于山崖上的古宅,看样子像是宋代建筑。 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白姒很诧异,她历史并不是很好,照理说根本看不太出各个朝代的建筑样式才对,怎么会知道那个宅子是宋代的呢? 不过不等白姒多想,她的木剑就从宅子里飞了出来,在它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孩子。 白姒挑眉,这不会就是画灵吧,白白嫩嫩的跟个年画娃娃一样。 她抬手召回木剑,那孩子立刻转身朝着宅子飞去。 白姒也不迟疑,一路小跑地朝宅子追,只追得满头大汗,却是望山跑死马。 插着腰气喘吁吁,白姒终于忍不住大喊道:“你自己出来,不然我还让木剑去找你。” 整个山谷中都回荡着白姒的声音,好一会儿那个孩子才不情不愿地出现在了白姒面前。 “你们都是坏人,就只会威胁我。”画灵声音低沉,是一种和外表完全不符的成人声音,唬得白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是他在说话。 “我没有,我只是想找到你聊聊。” 白姒立刻摆手,她可是标标准准的好人,怎么可能会威胁人呢。 “刚才不是你说我要不出来就让那破剑去找我的?” 画灵鄙夷地朝着白姒翻了个白眼,“你把我送回去就行,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送回去?程焰那里?她死了。”白姒现在说起程焰的死还是很惋惜,她朋友寥寥无几,即便和程焰来往不多,好歹说出来也算是个朋友。 现在好了,没了。 “不可能,我都帮她恢复了听觉,她不是应该活得更好吗?怎么会死?”画灵越说对白姒的警惕越高。 “别这么看我,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的灵丹怎么和我一样都有点溃散的迹象啊。”白姒这会儿看出来这画灵的灵丹凝而不实,她要用点力气,这画灵可就完了。 画灵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关你什么事!你就告诉我你进来我这里要干什么?” “你那么小心做什么,这是你的世界,该警惕的是我吧。”白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来就是问问情况,你告诉我我就走。”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被人封印你又不是没看见。” 画灵一句有用的都不想说,程焰已经死了,常沅那边肯定也出了意外,他要想法子护住她。 “这可由不得你,程焰师徒两条人命,即便外面查不出原因管不了,鬼市却不可能不管,你最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白姒是好脾气的,但分人。 她可以理解画灵的警惕,但她已经很有诚意地进来了他的世界,他还这么不肯配合的话,那她不介意用点手段。 “鬼市?你在鬼市?”画灵看上去很高兴。 白姒嗯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会毫无防备的进来画中世界?我既然进来......” “别废话,一个朱九的外来妖把我带走的,我察觉到他的计划,拼尽全力抽了自己一部分魂魄强行放到了常沅身上,现在我的魂魄还没有归位,她应该还没出事,你......” “她也死了。” 第113章 办正事吧 画灵明显一愣,很不可思议地摇头,“不可能,要是常沅死了,那我的魂魄怎么可能还没有归来?” “在外面。”白姒朝天指了指,“朱九应该把你的魂魄封在了画轴里,让他身边的雪女带着画去找程焰,结果在半道被我们拦下来了。” 她第一次打开画的时候估计就是被那封印给震的,第二次还没搞清楚情况又被老乞丐弄到了画里。 不过情况应该就是她想的这样。 但有个新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把画灵连同他的魂魄分开来送回程焰身边? 白姒沉默这会儿,画灵也很沉默,他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那一半魂魄被封印在自己的画轴里,他竟然毫无察觉。 那他自以为做的其他的一切不着痕迹,是不是在那个叫朱九的眼里都跟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 “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用了禁术,也不会把朱九这样的妖引过来,程焰和常沅也不会死。”画灵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显然是伤心后悔极了。 白姒张了张嘴,最后实在看不下去说道:“不是因为你,朱九早就盯上我们了,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如果没有第一世蚴娘的事,白姒也许不那么确定,但现在十分确定,朱九,也就是常嗣,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计划,她甚至都不知道身边还有多少个这样的计划有待发现。 “他盯的是你?” 画灵的脑子不知道怎么转的弯儿,立刻抬头紧盯白姒。 “啊,可以这么说。”白姒话才说出来,画灵的眼神就变了,虽然配着那张脸只让她觉得奶凶奶凶,但...... “还有温玉。”她赶紧加了一句。 听到温玉的名字,画灵皱了皱眉,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白姒咧了咧嘴,看吧,这年头妖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你去哪儿啊?”白姒追着画灵走,心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难道不应该跟着她出去把自己的魂魄给取走吗? “鬼市众人的性格我很清楚,出去自然要跟你出去的,不过我得准备点东西。” 画灵一眨眼消失在了山道上,白姒眼巴巴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画灵很快就回来了,还背着个精致的小包,看着好像也是宋代的产物,只是咋和外面的某个奢侈品那么像呢? “你那什么眼神?我这可是宋代古董,跟你们现在那种照抄都抄不好的玩意儿不一样。” 画灵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道上走,白姒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扭头快步跟上。 这一次白姒在看见云海的同时也看见了一扇门,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儿,画灵抬脚就往里走,丝毫没有要推门的打算。 白姒挑眉,他是直接穿过门消失的,那这扇门打开的那条缝儿起到了什么作用? 好奇心驱使下,白姒的手都抬起来了,门内却传来画灵幽幽的声音,“我劝你别动,那就是个机关,你也不想永远陷入画中世界出不来吧。” “那是当然,当然。” 白姒悻悻地收回手,学着画灵的样子一步踏了出去。 “哎呀,总算出来了,你看,我们水果都吃了两盘了,你这解决事情的速度不行啊。”老乞丐朝还没站稳的白姒就是一顿唠叨。 白姒则只看见画灵正朝着老乞丐行礼,后者很随意地摆了摆手,画灵这才安安静静地站到了一旁。 “既然吃好喝好了,那就办正事吧。”白姒对老乞丐眨了眨眼,老乞丐一愣,哈哈笑着抚掌道:“你这小姑娘果然心思深沉,难怪青婆说幸好你与温玉有渊源。” 白姒啊了一声,那样子看着竟然有些蠢蠢的。 老乞丐笑了笑,转头看向画灵,“你那一半魂魄就在画轴里,不过上面下了禁制,单凭你现在的情况,肯定是拿不回来的。” 画灵没有说话,只抿着唇看着老乞丐,他在等接下来的话。 老乞丐颇为满意画灵的反应,“你放心,不是威胁你,只是希望你说出所有你觉得不对的细节,当然了,说给她听。” 指了指白姒,老乞丐在众人不经意之间掐诀一动,画灵那另外半缕如水墨般的魂魄被他轻易从画轴中抽了出来。 老周扶着眼镜看老乞丐的手势,忍不住暗自啧了一声,竟是古时候的道术,这世间还会的人可不多了。 画灵感觉到魂魄的召唤才从白姒身上收回目光,一扭头那缕水墨就直冲眉心。 魂魄入体的痛苦让画灵忍不住呻吟一声,片刻后,他幼小的身体慢慢地竟然开始变得高大,直到比白姒高了一个头还多才止住了长势。 白姒瞠目结舌地看着突然之间从孩子变成大男孩的画灵,下意识抬手去摸了一下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还别说,挺顺滑的。 画灵冷哼一声,转身的瞬间一身黑色的长袍已经遮住了身上的破衣烂衫,“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白姒点头,这低沉的声音还是配着这皮囊比较合适啊。 “如老乞丐所说,所有你觉得不对的地方我都要知道。”她收回打量画灵的目光,他长大了是帅,但没帅过温玉。 画灵皱眉看着白姒,又回头去看了眼老乞丐,老乞丐只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那就从我恢复了程焰和常沅听力开始。” 画灵说他是用了禁术才让两人没有通过耳朵直接听到了外界的声音,他原本只许诺程焰和常沅三天时间,但当天晚上因禁术沉睡的他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我刚开始以为是程焰动的手脚,但我在她身边一年多,可以很确定她不是修道之人,那既然不是她,肯定有人瞧准了时机算计我,我拼尽全力才只清醒片刻,就把自己一半魂魄融合到了常沅身体里,那时我才知道自己到了郑州,而且就在她学校附近。” 画灵顿了顿接着说道:“朱九封印我不是用的妖术,而是以活人的命,天道之下凡人的命和魂魄皆是真贵的,光是这个就足以压制我不得动弹分毫。” 第114章 蹊跷之处 白姒听到这里立刻想到了程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苏醒迹象的?” 画灵看了白姒一眼,“不用这么问,我告诉你,封印压制我的就是第一个死的姑娘,但我当时没有立刻苏醒,只是能隐约感觉到外界的气息了。” 他说在那姑娘死的那一夜身边气息变得寒冷无比,他的山水都结了一层冰,但很快这冰就消失了。 第二次让他感觉到寒冷的是常沅出事的那个晚上,但他没见到常沅,也没有和自己那半缕魂魄有任何感应。 “这么说杀常沅的不是小雪。”白姒一蹙眉,“难道朱九还在那里?” 她猛然一惊,赶紧掏出电话打给亓六,也不管这都凌晨了,只想确保一下两人是不是平安。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白姒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在最后关头总算没有听到盲音,而是亓六迷迷糊糊的声音。 “喂,这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亓六揉着眼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五十二分,还有零有整的。 “朱九就是常嗣,他还在郑州,就在你们附近,你们俩可一定要小心,如果那边的消息打听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来。” 白姒一口气把重点都说完了,手机那头一阵沉默,接着就是亓六吆喝的声音,“段晓玉别睡了,赶紧起来收拾,咱们今天最早一班车回洛阳。” 白姒挑眉,俩人这是开了标间啊,不过转念又一想,分开住确实不安全,左右不过一人一张床休息,心不脏眼不脏的情况下,好像也没什么。 “对了,常沅这姑娘死得蹊跷,周围阴气分得很散,这可不像是阳气极重的学校会有的现象。”手机那头亓六明显是开了外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白姒说话。 “她应该是朱九亲自动的手,不然我也不会大半夜的提醒你们注意安全。”白姒有话直说,两人一早回来也好,左右该知道的消息都知道了。 亓六哦了一声,“我明白了,温道长给的符我一直踹在怀里,我教你妹怎么用,到时候实在不行我们俩一起动手。” “她就是个普通人,你确定教了就能用?你不是在逗我吧。”白姒有些无语了,扭头看见画灵不耐烦地看着自己,明白现在不是打电话掰扯的时候。 “你别低估你妹妹,这姑娘是块干这行的料子。”亓六意味深长的说完,电话那头白姒更无语了,别人说段晓玉有前途她或许会高兴,亓六就算了,“没事我先挂了,我这边还在听故......不是,处理后续事情。” “行,我们到了直接去你家,再见。” 白姒还想说去我家干啥,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好一会儿白姒才接受了明天别想一早补觉的事实。 “继续刚才的话题,小雪着急忙慌地把山水画往回送,十有八九是因为那边压制你的两个人都没了,剩余的一个也跟我们在一起,他们下不了手,所以才想回来用程焰。 但这么算的话,程莹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姒觉得朱九不会随便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程莹必定在这中间起到了一个作用,但又不应该只是把她拉入局这么简单。 “她姓程。”画灵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白姒,后者哦了一声,理解了他的意思。 如今两个死者,一个是程焰的亲人,一个是她的徒弟,看来封印画灵的都是和程焰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难怪小雪非得大老远的跑回洛阳来。 白姒暗自为段晓玉逃过一劫感到庆幸,如果他们能平安回到洛阳,那就更值得庆幸了。 所以这么高兴的事,怎么说段晓玉也得请客吃饭才行吧。 “那我没什么大问题了。”白姒觉得该知道的都知道完了,至于为什么朱九非得她入局,她觉得画灵应该不知道。 “你确定?”画灵蹙眉看着白姒,“你别告诉我你是自愿查这件事。” “那当然不是。”白姒摇头,她虽然不是无利不起早的周扒皮,但一向喜欢明码标价、拿钱办事,但这件事很明显应该是拿不到报酬了。 画灵冷哼了一声,“那个朱九应该知道你的底细,他想用我来试着激发你的灵丹凝聚速度,你别告诉我你毫无察觉。” 他被封印的时候感知不到外界,但程莹死时他已经渐渐开始恢复了,即便没有听到全部过程,几句之中推断出事情的全貌也不是难事。 白姒静静地看着画灵,良久才问道:“你感应得到我的灵丹?” 画灵没有迟疑,点了点头,于是看见了在场众人都有点奇怪的眼神。 他不解,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他和白姒同为画灵,能感应到她不奇怪吧。 白姒拍了拍画灵的肩膀,发现自己还得垫脚,感叹同为画灵,为啥她才只有一米六? “你难道没发现我现在就是个人吗?我身体里的灵丹是后天进去的,而且它和我的五脏之气连接,要不是因为灵丹,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白姒指了指自己的丹田,示意画灵可以再感受得清楚些。 画灵将信将疑,他只是觉得白姒的气息和他同源,虽然有所出入,但应当不会出错。 倒是没想到她的灵丹竟然不是先天生出,而是后天放进去的,那一个人怎么能融入妖的灵丹,即便和五脏之气关联,也不大可能活到现在。 要知道人与妖的身体强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人试过,别说是妖之根本的灵丹,就是妖血之类的东西吃下去,十有八九也得疯癫而死。 画灵抬手用自己灵气探入白姒丹田,片刻后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刚刚回归的魂魄再一次变得不稳。 “你是......你......”画灵久久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瞪着眼睛看白姒。 她身体里的灵丹他见过,当时这颗灵丹可是在他眼前碎成无数片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第115章 当年的事 白姒被画灵的反应吓了一跳,她摸了摸自己的丹田,不至于吧,她这不就是个残缺不全的灵丹嘛,能把人吓成这样? 画灵也觉出自己失态了,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我......” 他虽然稳定住了心神,但话还是说得结结巴巴,他算是看出来了,白姒根本不知道这颗破碎的灵丹为什么成了这样,但她是不是知道这灵丹的主人原本是什么样的呢? 画灵盯着白姒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十有八九多少是知道一点的,那他要不要说上一两句? “我什么?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认识这灵丹原先的主人?还是知道这灵丹究竟是因为什么碎成这德性的?” 白姒发誓她就只是胡说,虽然眼前的画灵年纪不小,但她成为画灵的时候并没有见过除温玉他阿娘之外任何人,当然了,那个藏在云头后面的东西她不知道是谁,可也十分肯定不会是这小小画灵。 所以他肯定不知道她才对。 哪成想画灵竟然咽了咽口水,很紧张的说道:“我还真见过几次,至于你灵丹为什么碎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是被人设计害的,你当时好像是为了保护什么东西才选择了这么极端的方式。” 当时的白姒一身神力让他根本不敢直视,方圆百里内的妖魔鬼怪都因为她全力释放了灵气而匍匐在地,要不是他离得不算远,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姒愣住了,我去,还真知道点。 “那你知道对方大概是什么人吗?或者,或者你描述一下你看到的场景。”白姒紧张地上前一步抓住画灵的手臂,后者有心想甩开,又不敢了。 “我不知道啊,当时你灵气几乎尽数泄出,那力量别说让我去找寻是谁在那儿害你,就是抬头我都用尽了全部力气了,能看到的东西实在有限。” “有限没关系,说说,赶紧说说。” 白姒催促着,转头看见老周和老乞丐也是一脸好奇。 他们都对白姒和温玉的事情有那么一点道听途说,但也仅仅只是道听途说,并不多了解。 据说知道全部真相的整个鬼市就只有青婆和管若虚,连楼之遥这个曾和温玉阿娘见过面的人都只知道一半一半。 “当时天地变色,像是有人设了巨大的法阵,我是被这么大的动静给吸引过去的,结果就在离大阵不远处被隔绝在外了。 我隐约记得听见过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和现在的朱九有点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那个人的口音很奇怪,而且因为就只说了一句话,所以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朱九。 除此之外,我记得当时有一缕灵气从你眉心一直朝外溢散,我看不清你的脸,但我听见很痛苦的喊声,接着就是无尽的灵气十分疯狂地朝外溢散,我被迫在原地跪了一个多时辰,那灵气才终于一丝不剩。” 画灵说着看了眼白姒,“我亲眼看见你以力量碎裂灵丹,灵丹彻底破碎,灵气自然全消。” 那颗灵丹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是他们这些小妖无法比拟的,画灵很羡慕,盯着看了许久,结果就看见那灵丹在自己眼前四分五裂。 当时那个心啊,疼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白姒的手下意识握紧了,她无法感同身受灵丹碎裂的痛苦,但知道妖要碎丹跟人要活生生剜心差不多,还得是不打麻醉那种。 可是那么痛苦的过程当年的她竟然生生受了一个时辰之久,那到底得是多无奈才选择这种法子的呢? 白姒没去想她要保护什么东西,如果没有猜错,她保护的是温玉这个人。 她从记起温玉他阿娘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温玉对于她而言极为重要,甚至重要的超过了她自己。 这种感觉她每次见到温玉都能重温到,像是应激反应似的根本压制不住。 “呀,这情况肯定很严重了呀。”老乞丐一脸同情地看着白姒,“看不出来你还有此壮举,高看你一眼。” 白姒很无语,这叫什么话,她需要什么高看?她想要实际点的。 “你们俩就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吗?或者你们觉得是什么样的可能,一个妖才会这么决绝?”白姒在老周发言之前用眼神警告了一遍,要是跟老乞丐一样说些没用的,那她可就要发癫了。 老周扶了扶眼镜,清咳一声说道:“我这年岁能知道的也就清末时候的事,别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当年族中传闻中原曾出过一件大事,当时不少大妖都因为那件事陨落了,剩下的寥寥无几,而且据说它们都有自己的使命,不是镇守一方,就是守护什么,总之基本都不在世间行走了。” “确实有此事,不过你知道的太笼统,那件事最初是因为华夏之外的妖族试图染指这片土地,被直接扫除了大半,剩余的假意臣服,却用很长时间往地心之中渗入了魔气,导致中原的大地之神受到重创,地脉更是被冲撞的千疮百孔,后来是一位神族挺身而出,但神族在凡间应该是受到压制的,那位神族最后以自己的陨落换来了地脉不再恶化下去,可要是想恢复如初,起码也需要成百甚至上千年来慢慢修复。” 老乞丐此时神情极为严肃,“再后来神族在世间绝迹,我猜测可能跟这件事有关,但具体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或者温玉和青婆她们会知道一些。” 白姒看着老乞丐,头一次对老乞丐的来历有了探究一下的兴趣。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经历过那件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师祖,传闻他老人家曾在洛阳跟一位神族交好,后来在他入仙还是再入轮回的时候,那位神族还曾出手帮忙,但我师祖最后放弃了入仙,至于原因我同样不知道。” 老乞丐都是从老师祖的一本册子上看到的,那是他们道观最机密的东西,要不是因为偷看,他也不至于从下一任观主直接沦为了乞丐。 第116章 防不胜防 听着老乞丐的话,白姒有种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感觉,什么仙啊神的,这年头一般都是骗人的神棍才会说。 虽然温玉的神族后裔身份她已经确定。 可听起来就是很遥远的样子。 “你就偷看了点这个?没有更多的细节吗?”白姒想了想,在老乞丐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下追问了一句。 老乞丐:“......” 他就看了这点就已经被逐出道观了,还敢再看多少?难道要把一本册子都给看完吗?那观主肯定用雷诀劈死他信不信? “大概就这么多了,那本册子流传了差不多千年了,尽管有了法子保存,但你知道的,经历过战乱,多少遗失了一部分,能知道这些就不错了。” 老乞丐说着看了老周一眼,“你这不对吧,你们族中不也有记录的习惯吗?我听说可是从上古就开始了,你别说你不知道。” 白姒立刻看向老周,这时沉默了有一会儿的画灵问道:“他是什么族?怎么感觉不到他的妖气?” “人家就不是妖,感觉到了才见鬼。” 老乞丐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周,后者下意识再去扶眼镜,但三双眼睛看着他,老周到底没扶住,“灵山十巫是有这个习惯,但都是巫咸负责记载,我是巫真一族,而且我们族脱离灵山已经很久了,这个习惯早就没有了。” 老周表示自己没办法,除非他们能找到巫咸族的后人,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东西来。 只是后世巫咸一族早就不负责与神灵沟通,他们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神族也不好说,何况是记录关于老乞丐说的那件大事。 所有人都沉默了,最后还是老乞丐幽幽地说了句,“你们要真想知道,不如等温玉回来问一问他。” 白姒一下子看向老乞丐,眼神不善。 “哎呀,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利用你吃瓜,大不了到时候我问也行。” 也不知道老乞丐是不是今天没看黄历出门,他话音才落下,房间门被推开了,温玉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想问我什么?” 他这话把老乞丐架起来,老周和白姒甚至画灵,齐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老乞丐此刻非常想给自己一嘴巴,没事儿瞎说什么。 但都架到这儿了,他要不问心里确实猫抓一样。 老乞丐最后还是妥协了,他这辈子就这点毛病改不了,当年因为这个沦为乞丐,现在希望不会因为这个真去要饭。 “就早年神族陨落那件事,我只从我老师组的册子里看见了部分记载,知道是因为地心侵入魔气,其他的一无所知......” 老乞丐虽然好奇心重,但也是惜命的,一边说一边观察温玉的表情,心想要是他表情不对,他立刻表现一下自己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姿态。 “这件事我知道。” 温玉走到沙发上坐下,说话和表情都很平稳,众人立刻示意老周倒水,这不得趁机听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接过水,温玉浅浅喝了一口,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说了四个字。 此言非虚。 然后等了好一会儿温玉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众人顿时表情各异起来。 白姒:“?” 老周:“......” 老乞丐:“?!” 画灵:“......” 最后还是白姒壮着胆子问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温玉看了她一眼,又是一阵沉默,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再说了的时候,他缓缓开了口,“当年倭国扰边却一直没有被妥善处理,久而久之他们就有了可以欺一欺这庞然大国的念头,行事就越发肆无忌惮。 人尚且如此,那盘踞在那一隅的妖魔鬼怪自然不会比人的心思少,所以在他们以为王朝积弱的时候大举踏过海岸线到了这里。” 起初那些东西并不是直接到的中原,而是在沿海自扰,大约觉得不够过瘾,也许是受到华夏文明影响,觉得只有占领中原才算是彻底在这片土地上立足成功,所以最后竟然真就横冲直撞的到了洛阳。 彼时洛阳虽非王朝的京师,但上千年帝王坐镇的地方,可不是那些东西随便想来就来。 它们才一踏进洛阳城,就已经有几乎一半的小妖直接被挫骨扬灰,连渣子都不剩下。 “是以为地心在这里吗?”白姒忍不住问了句,其余听故事的人都有点不高兴她的打断。 白姒摸了摸鼻子,看来他们都知道确实是因为地心。 “嗯,虽然帝王已经不在,地心却从未移动,如此精纯的力量,它们又没有得到城隍的认可,就那么水灵灵地往里闯,那下场肯定就是成为花肥。” 温玉顿了顿,“而且因为是硬闯,城隍那边立刻就感觉到了,等到的时候,这些乌合之众已经损失过半,又见到了当时在城中的青婆,一个照面就都该跪的跪,该服软的服软。” 当时温玉没有在洛阳,而是在开封,等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结束了。 这些还是回去看望青婆的时候城隍无聊说起来的。 白姒嘴都呲起来了,这也......太搞笑了,大老远过去难不成就是去完成跪一跪洛阳城城隍的任务的吗? 她看了眼老周和老乞丐的表情,猜测他们俩跟自己差不多的想法,倒是画灵一脸的激动,似乎很后悔没看到那个场景。 “然后呢?”白姒催了一句。 “然后就是退回去,找准了机会卷土重来。”温玉叹了口气,也真是亏得我泱泱大国是礼仪之邦,不然当年直接在城下把那些东西扫除干净多好,也省得有后来那么多事儿。 “我很好奇,那些东西既然无法进入城中,那他们又是怎么在地心里动手脚的?”老乞丐问道。 温玉看了他一眼,“从古至今都不缺汉奸,只要利益许诺的到位,有的是人铤而走险。” “不会是像邵老太爷那样的人吧......”白姒想到了那老头,也算得上是汉奸了。 “差不多吧,总之动手的是人,还是修行的人,防不胜防。” 第117章 那就请吧 温玉没有细说当年地心被渗透的事,但表情足以说明一切,当时的情况一定让人恨不得将那些为了蝇头小利而置家国不顾的人挫骨扬灰。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温玉才又说道:“那妖的记忆最终没能完全读出,不过我看到了一些我们第二世遇见的场景,从中得知了一部分真相,常嗣之所以那次肯亲自出面,是因为地脉在那个阶段开始有了重生的迹象,他们试图在这薄弱的关键时刻彻底摧毁华夏根源。” 白姒一愣,难怪第一世她和温玉都没见到常嗣,也难怪常嗣的记录会是在民国时才出现。 “那我呢?他们为什么会盯上我?”画灵有点不解,山水画虽然生出了他这个画灵,但他自己什么水平还是很清楚的,完全没有强大到要让人抢的地步。 何况这山水画并非名家所画,那人甚至连功名都没有考取,用现在的话来讲,完全就是业余爱好的级别,当真犯不着这么抢手。 “你曾见过白姒,对吗?”温玉一句话问得画灵和众人一愣,画灵说起往事的时候温玉可不在呢。 画灵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我其实算不上见过,我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我就只是认得那灵丹的气息。” 同为画灵,再加上那时候的场面太震撼,他把白姒灵丹的气息记得如同自己气息一般真切。 “这就是原因。” 温玉扫了众人一眼,心知他们八成已经知道了原委,也就没有过多解释。 “当时还是画灵的我灵丹破碎,灵气四散......”白姒喃喃着,猛地抬头看向温玉,“他身上也有能让我灵丹生出碎片的东西?” 画灵眨了眨眼,一脸的懵懂。 白姒只觉得这表情还是比较适合没有长大前的他,这样子配上这表情,着实有点杀伤力过重。 “嗯,他当年应该刚成型不久,对于灵气的渴望非常,在那种情况下,下意识吸取了你释放出来的灵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温玉说小雪的记忆里没有过多关于这个的部分,但前后信息一联想就能得出结论。 “难怪朱九逼着我入坑,是因为有能帮助我恢复记忆和灵丹的东西。”白姒恍然,这些人的目的那么单纯且明朗,是她自己疏忽没有想到。 画灵沉默了片刻,语气突然无比认真的说道:“那就请吧,无论你是不是我画灵中的翘楚,光是那些人的目的是毁我华夏这一点,哪怕是让我重回原形或者是灰飞烟灭,我都定当义不容辞。” 白姒觉得这些话得给那些汉奸听一听,看他们会不会汗颜,一个自幼受到教育的人竟然还不如一个自生自成的画灵明白国家大义,可会愧对自己是个人这件事? “倒也没那么严重。”温玉语气明显温和许多,他看着画灵说道:“只是需要取出原本就属于白姒的灵气就行,你最多虚弱几天,没有大碍。”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老乞丐头一次主动想要帮忙,却被温玉歪着头交代了一句,“倒真有个忙需要帮。” “什么?”老乞丐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从未见过温玉这么不正经的样子,下意识觉得肯定这忙八成也不正经。 “回去把那本册子带出来。” “告辞!” “里面有我阿娘留给我的东西。” 老乞丐搭在门把上的手停住了,皱眉扭头看向温玉。 “我不会拿我阿娘说谎。”温玉看得出老乞丐的质疑,十分坦然的说道,心里却默默地跟苏兮说了句对不起。 “我现在不好回去,所以想要拿到册子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顿了顿老乞丐又道:“而且以你的昆仑派弟子的身份,直接请你家师父去交涉是不是更快一点?” 温玉摇头,“他们不会轻易给的,即便我师父也一样,那可是你们道观的至宝,且我无法证明我所说是真。” 他的意思老乞丐大致明白,温玉是神族后裔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们在遇见白姒之前也都是道听途说,谁都没个准信儿。 再说了,没人知道神族到底什么样,即便道观那边给温玉机会证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 “我知道了,如果你没有骗我,那这件事我就帮了。” 老乞丐话音才落下,温玉已经十分郑重地朝着他行了一礼,“那就多谢了,至于时间,至少请在白姒恢复记忆之前拿到,否则一切就都晚了。” 白姒觉得温玉这交代有点奇怪,不过他既然没有明说,那她至少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不会没有眼力劲儿地问。 老乞丐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老周有些局促地看着剩下的几个,想了想借口查账先离开了,把房间留给了他们仨。 画灵似乎一瞬间变得无比相信白姒和温玉,即便温玉接下来让他将自己的灵丹取出,他竟也照做了。 白姒从头到位就坐在一旁看,等着温玉费劲巴拉的把画灵灵丹里的一缕细小的灵气抽出,她才坐直了身体。 紧接着温玉一抬手,那缕灵气如同清泉一般汇入了她的灵台,然后顺着经脉一路朝下凝聚到了灵丹周围。 白姒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她有一点失误了,她做的太直,晕的瞬间一头栽在了地上。 当然了,这时候的她完全感觉不到疼,只在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后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村子里。 白姒站在村中朝四下环顾,这里的屋舍像是古代电视剧里的那样,有些还没了屋顶,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外力给砸毁的。 咚咚咚! 正在观察屋顶的白姒被巨大的声音给吸引,她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在村后的空地上看见了一条巨大的蟒蛇。 “你我本是同族,你何故为难我?” 蟒蛇开口说话,声音还十分反差的是个稚嫩的小女娃。 “我与你不同,再说了,不是因为你先为难这些村民,我才会为难你吗?” 声音清凌凌的,却不是她的声音,这让白姒有些意外,毕竟大多数进来的时候听到的或是看到的都是她自己。 第118章 来不及了 白姒顺着声音去寻找那个人,结果她什么都没看见,好一会儿才在树枝上看见一只蹲着的小鸟,那体形最多有她拳头大小。 白姒挑眉,想着一只这么小的鸟,怎么会把这条大蟒蛇斗的有了求饶的意思的? 直到她看见大蟒蛇转头就想跑,那小鸟往前振翅,小小的爪子一下子抓住了蛇的七寸。 小鸟爪子虽然小,可那一下子抓进去,白姒看的真切,那蛇皮就跟纸皮一样,立刻皮开肉绽。 “咝,这么凶残啊,现在连鸟都不可貌相了?”白姒看着都觉得疼,尽管她觉得这一爪子下去未必真的抓住蛇之七寸,但也够这蟒蛇吃一壶的。 果然,那大蟒蛇惨叫一声,整个身体剧烈地扭动,不一会儿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白姒刚想夸奖两句小女孩长得漂亮,又见那小鸟也落地变成了青衣姑娘,还是个比大蟒蛇更精致的美女。 白姒暗暗叹气,妖艳妖艳,这个词可真是一点没错,瞅瞅人家的漂亮程度,何止一个艳字能描述的。 “我只是废了你的修为,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回去告诉那些东西,阿姒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如果不想修为尽毁,那就乖乖躲回山中。” 青衣姑娘的话说完,一双眼睛淡淡的看着大蟒蛇,后者捂着伤口痛苦地开口,“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连你都护着她?” “画灵而已,其余的我不会告诉你,那些人也不会告诉你,但我想你很清楚,他们之所以不敢自己来,就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自己惹不起,也就是你们这些初化人形的蠢货才会受到蛊惑前来送死。” 青衣姑娘皱了皱眉,大约觉得说得够多了,摆了摆手道:“走吧,把我说的话带到就是。” 大蟒蛇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青衣姑娘身后,随即转身就走。 白姒顺着她的目光在青衣姑娘身后搜寻,发现正是那座被砸了屋顶的屋子。 不等白姒过去查看,青衣姑娘已经转身飘然落到了那屋子里,白姒只能靠着两条腿跑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了她自己坐在那里,还十分泰然自若地喝茶。 “走了?”喝茶的白姒眉目秀美,一双手白皙修长,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只能想到完美的漂亮的手。 青衣姑娘走到她对面坐下,嗯了一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已经被他们察觉了,如果他们拿到了你,那......” “不会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得到解开封印的方法。”她说着放下茶杯,颇为认真地说道:“哪怕是碎裂灵丹,也绝对不让他们得逞。” 站在一旁的白姒听着那个自己说的话,心想你知不知道一语成谶了,最后还真是碎裂了自己的灵丹了。 白姒站在一旁,看着青衣姑娘起身朝着喝茶的自己深深一礼,“阿玉是苏兮留在这里的唯一血脉,她既然选择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让她失望,阿玉无论如何我们得护好了。” 青衣姑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洪荒那边如何,他们是不是平安了。” “何必担忧他们,各人有各人的劫数,我们的也不比他们轻松到哪儿去。” 白姒刚想说这话在理儿,眼前的场景突然一阵扭曲,接着周围一切都霎那间消散,四周大雾骤起,一眨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姒没有轻举妄动,警惕地站在原地。 “阿姒,时间来不及了......” 白姒心下一惊,这声音她熟悉,是那个站在高处叮嘱她的美人的声音,那不就是温玉的阿娘苏兮吗? “什么来不及了?你需要我做什么?”白姒往前走了一步,想追问个清楚明白。 却在那一步之间突然掉入了深渊,整个人猛然一抖,竟然坐了起来。 “你梦见啥了?”楼之遥蹲在白姒身边一脸好奇。 她离得太近,几乎和白姒脸贴脸了。 白姒没有回答,抬手把她的脸往后推了推,“你吃臭豆腐了?也不知道给我留一份儿。” 楼之遥摸了摸嘴,“不对呀,我嚼口香糖了,不应该闻出来吧。” “嘴角。”白姒指了指,然后往后一倒重新躺下,“温玉呢?咋就你在这里?” “去接亓六他们了,你这睡得有点久,外面都天亮了。”楼之遥指了指外面,鬼市不会天很亮,但外面亮了,鬼市里面肯定和夜晚的朦胧会出现差别。 白姒嗯了一声,闭了闭眼,被楼之遥拍了一下手臂,“还没回答我呢,你梦见什么了?” “没头没尾的一段,还听见温玉的阿娘跟我说话了,可惜我没能搭上一句,人直接掉进了深渊,然后就出来了。” 白姒觉得可能是因为画灵给的那点灵气不足以让她看清所有,不过她大概猜到大蟒蛇那些可能就是当年试探她实力来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小妖,常嗣才有了针对她的法子,甚至逼着她碎裂灵丹保护封印。 “温玉的阿娘跟你说啥了?”楼之遥很好奇,苏兮当年好像没这么唠叨吧。 “时间来不及了。”白姒实话实说,说完有点奇怪的看着楼之遥,“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我上哪儿知道去,这么没头没尾的。”楼之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姒哦一声,她其实没指望楼之遥真能回答,她就是想问一问,仅此而已。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温玉终于来了消息,说人已经接到了,现在都在段晓玉家中。 白姒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她早饭都没解决呢,又得打车往回赶了。 “我先回家了。” 和楼之遥告别,白姒小心翼翼的出了鬼市,一转头看见一个小孩盯着她看,表情有点惊恐。 得,吓着人了。 她干干地朝小孩笑了笑,转头就走。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小孩的哭声,隐约听见他说看见鬼了...... 白姒无语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小孩真没眼光,有见过她这么白白胖胖又可可爱爱的鬼吗? 第119章 一贯作风 见到亓六和段晓玉的时候,两人看上去十分狼狈,尤其是亓六,蓬头垢面的,就跟逃难回来似的。 “你们这是......啊?”白姒眼睛上下打量一眼亓六,疑问的意思表现的不能再明显。 “嗨,别提了,从小旅馆出来都还很正常,结果上车前遇到了意外,我们俩差点交代在车站了。”亓六一说还是一脸的后怕。 段晓玉在一旁补充道:“刚开始我都没有注意,还是六哥说有人跟着我们,叫我警惕一点,就刚准备上车的时候有个人朝着我们挤,然后手势很奇怪的朝着我肚子戳,我因为已经戒备了,当时就给躲开了。” 她说着比了比那个手势,白姒觉得很古怪,这是个什么手势? “哎呀,这里不对。”亓六给掰了一下,再给白姒看,白姒立刻就知道了,这手势跟当初程莹在车站遇见朱九时他用的手势一样。 不过当时白姒和温玉都没看出端倪,不清楚这样的手势到底是做什么的,也就没有在意。 “你们遇见朱九了?”白姒这话问的有点多余,就朱九目前出现的形象,她可以断定这货是会变化之术的,就算他再次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一定能知道那就是朱九。 “应该是。” 亓六也不敢确定,因为是在上车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们根本来不及弄清楚那个人的真实身份,而且就这一次是致命的,接下里就是无尽的骚扰。 “你看我这样子,就是去厕所一回弄的。”亓六很无语,他就是出门着急没上厕所,要不也不会在火车上解决,结果就被人钻了空子,差点在厕所里被人迷晕拖走。 白姒的表情越发古怪,这会是朱九的手段?怎么听起来有点儿戏呢。 直到这时候温玉才开口,“他们遇见的应该不是朱九,我觉得像是特意安排出来做个阻止他们回洛阳的样子。” 白姒很赞同温玉的说法,这确实像是做样子。 “啊?那为什么呀?”亓六不解,和段晓玉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盯着温玉。 一路上这位都没多说一句,现在才给下结论? “别看我,就是不想多解释一遍而已。”温玉像是知道亓六隐藏的问题一般,很直接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白姒却越想越不对,总觉得他们忽略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突然问道:“你们不会在学校那边发现了什么吧。” “啊,有,听常沅系里的一个小姑娘说,常沅死的前一天有个人去找过她,据她的描述,那个人跟常沅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后来还在常沅所在的宿舍楼下转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可惜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只说是个高瘦的女人,头发甚至还有点花白,不少人都以为那是常沅她妈,还有说是亲戚的。 “我问过她隔壁寝室的学姐,那天晚上她寝室里有哭声,大约持续了五六分钟的样子,然后就没别的异常了,没想到第二天她人就没了。” 段晓玉说完又补充了一点,“对了,我们还沿着她们说的那个人走的路线走了一圈,很多地方她都走的不止一边,跟在找什么似的。” 亓六跟着点头,“我觉得有蹊跷,但看不出来哪儿蹊跷。” “走一遍给温玉看呗。”白姒指了指院子,农村没什么别的优点,就宅子大,院子也大。 亓六答应了一声,开始在院子里不停的走动,果然如段晓玉所说,很多地方都是走了两到三遍,很奇怪的路线。 亓六刚走了一半多一点,就看见温玉突然变了脸色,掏出手机给老周打去电话。 白姒在一旁听的仔细,他让老周立刻找老乞丐和老廖去看着画灵,无论如何稳住情况,等他们晚上回去鬼市。 挂了电话,温玉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显然这件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怎么了?刚才那个跟画灵有什么关系?”白姒指了指站在院子里不动的亓六,她没看出来刚才亓六走得有什么问题,看起来就是闲逛啊。 温玉叹了口气,“这是一种阵法,常沅死后周围阴气分散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个阵用她的阴气和画灵的身体那一缕灵气做了呼应,我们现在把灵气取了出来,那边的阵法一定已经溃散,而阴气在不久之后一定会反扑画灵,他不一定能挡得住。” 别人要说这话白姒肯定不信,一个新死之人的阴气能有多大力量,还能把一个近千年修为的画灵给击溃了? 但温玉说了画灵可能抵挡不住,白姒就没有一点侥幸心存在了。 “这也太歹毒了吧。”白姒皱着眉,这就是说只要他们抽了画灵的那缕灵气,无论他是不是受到影响,大阵都会要了他的命。 可朱九这么做图什么?难道就纯粹是觉得画灵无用就杀吗? 这倒是符合那边人的一贯风格。 “怕只怕还有更歹毒的。”温玉有种不好的预感,又希望画灵在鬼市可以撑到他们回去。 想了想,觉得还是知会一声青婆比较稳妥,结果电话打通,那边却是管若虚接的。 温玉三两句说了自己的意图,管若虚只沉默了一会儿就答应了,还保证一定会在他们回去鬼市之前保住画灵。 既然回了南村,白姒肯定要回家一趟,其余几人也就跟着她回了家。 “你们想吃饭就自己去小超市买菜,我家现在除了米就是面,没别的东西了。”鉴于自己最近的生活状态,白姒什么东西都没囤超过一天的,都是现吃现买,不然就跟上次一样说走就走,买的东西不全都坏掉浪费了嘛。 “那我们去买吧。”段晓玉自告奋勇,村里的小超市她从小去到大,熟悉得很。 等亓六和段晓玉出门,温玉才问了句,“你恢复了哪一部分记忆?” “啊,对,我忘记告诉你,我看见你阿娘了,她跟我说时间来不了,我本来想多问一句,可惜没问成就掉出来了。”白姒不清楚那是不是记忆的一部分,如果是的话,苏兮是在什么时间和自己说的呢? 第120章 互通有无 温玉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翻涌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知不知道答案也不那么重要。”他声音极为平静,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白姒点头,“其余的就是一个很奇怪画面,一只鸟大战一条大蟒蛇,然后那只鸟赢了。” 温玉本来心里还有些伤感,觉得自己这么久没阿娘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洪荒那边怎么样了。 结果一听白姒接下来的叙述,心里那点伤感顿时烟消云散。 他扶了扶额头,“你说清楚点。” “就两个妖怪打架,还跟我,不对,那个时候的我有点关系。”白姒想了想又道:“那个鸟妖长得挺漂亮,通体羽毛很漂亮,有点像是孔雀,但又不像是。” 白姒对孔雀不是很了解,但知道雌孔雀都长得不怎么好看,所以觉得那鸟肯定不是孔雀。 温玉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确定白姒口中的鸟妖应该就是青婆,当年的青婆比现在可青春靓丽得多,只不过到了近代经历过大劫难,她就改变了容貌,以现在这种稳重的样子示人。 而且放眼整个孔雀族,青婆的形象确实独一无二,完全没有雌孔雀原型的一般,相反的,比雄孔雀的羽毛更漂亮几分。 “然后呢?” 温玉没给白姒解释,只问她还有什么。 白姒摇了摇头,“没别的什么了,她俩就说了几句话,就是什么察觉了什么拿到你之类的话,当时的我就说大不了碎了灵丹也绝对不让他们得逞。” 她叹了口气,“你看,这洛阳地邪,说什么来什么,我最后不就被迫碎了灵丹了嘛。” “你怎么知道她们那时候在洛阳?”温玉不相信这玩意儿,即便是地心被污染那些年也没这么邪乎,这句话根本就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我认得那个地方,那个村子里有一块石碑,那块石碑就在城角村外,现在还盖了个小庙供奉呢。”白姒很肯定。 温玉看了眼她,见她是认真的,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这次的记忆不多,我还以为会出现我们第二世遇见的部分。”温玉沉思了片刻,觉得这种情况可能跟促使灵丹恢复的东西有关系。 “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第二世遇见的时候,你没坑我吧。”白姒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得先给自己一个心理建设的时间,可不能跟上次一样醒了就给温玉一巴掌。 温玉摇头,“我们第二次遇见和第一次不一样,我们是统一战线的同志,但你最后的下场确实比第一世更惨。” 他不太想回忆那一段,当年他们分别之后是一年以后才又见到的,那时候的东北早就沦陷了,当他们救出白姒的时候,她的样子让人看了几乎要咬碎牙齿,温玉觉得那时候从来没那么恨一个种族的人,甚至在恢复记忆的时候想过要单枪匹马地将那些人全部屠尽。 但天道不可违,一国的气数也不是他一个人说断绝就能断绝的,不然在那场长达十三年的战争里,华夏早就没有了。 白姒抿着唇,忽然想到了从前女妖还在她身上的时候曾做过几次噩梦,那个噩梦里她躺在一个低矮的屋子里,四肢没有任何感觉,也不知道白天黑夜,就那么不死不活地躺着,周围都是惨叫声,那种声音就好像求死都做不到的绝望。 她好几次都沉溺在那个感觉里出不来,好在最后女妖抵不过她,终于再也不用在那个梦里挣扎了。 “算了,我不问了,再问下去我都该犹豫要不要继续。”白姒心里很清楚,她即便是为了活下去也不能停止现在所做的一切,何况她的存在本身也是为了封印。 她才恢复了一点记忆心里就已经抗拒不了答应苏兮的事情,何况现在记忆已经恢复了不少。 白姒不是没有迷茫过自己存在的意义,想来想去,为谁活着不是活,至少在自己还能掌控生活的时候好好的不就行了嘛。 也许这是心知无法改变后的妥协,也许就是她记忆深处原本带来的想法,总之,她释然了,也接受了。 温玉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某段记忆也模糊不清,青婆说那是他阿娘动的手脚,原因将来他会知道。 两人沉默着坐了好一会儿,还是亓六和段晓玉推门进来的声音唤回了两人的思绪。 “中午吃米饭吧,今天刚好赶上进货,菜可新鲜了。”段晓玉进门就开始给了建议,事实上他们这菜买的就是吃米饭的配置。 “可以,我那锅最大量可以蒸四个人的米饭。”白姒说完看着亓六又补充道:“正常人的饭量就够。” 亓六摸了摸鼻子,这啥意思,他饭量不是正常人呗。 “没关系,我会老法子。”亓六自告奋勇去厨房忙活,温玉竟然主动表示可以去帮忙。 客厅里也就只剩下白姒和段晓玉两人无所事事。 “姐,那位道长......”段晓玉想八卦一下,直接被白姒打断,“那是我小师叔。” “哦。”段晓玉有点失望,她还以为白姒会稍微娇羞一下,然后她不就能窥探到一丝一丝不一样的情感了嘛。 白姒抬手拍了一下段晓玉的脑袋,“少看点言情小说,这世上人跟人之间不是只有男女之情这一种,你姐我也不是来个好看男人就花痴到跟着人家走,咱们要始于颜值,终于内在美。” 段晓玉觉得这话的意思还是先看颜值再说,但后头一句突然就升华了。 一顿饭吃得格外顺利,谁都没想到亓六和温玉两个谁都看起来不像会做饭的人,竟然烧了四菜一汤,且色香味儿俱全。 饭后段晓玉回家补觉,亓六就在白姒家客房补觉,白姒和温玉两人又是大眼瞪小眼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快晚饭时间,管若虚终于来了电话,说画灵确实出了问题,好在及时出手稳住了,但情况不是很好,他身上被人下的咒十分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