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粱夫妻偏宠日常》 第一章 穿了 京都四月，晴空鹤舞，游人如织，繁华盛景令人目不暇接。 可靖安伯府却愁云盖顶，连下人走路都踮着脚，生怕发出声响惊扰了哪位主子。 “夫人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可不嘛，二姑娘这也不知……这可如何是好，伯爷怎地还不回来！” “伯外出征在外，岂是说回就能回的。” 宋二姑娘泠竹苑的廊下，两个刚留头小丫头正在低声说着小话儿。 “让你们在这儿伺候二姑娘的，你们倒在这儿碎嘴议论主子是非，照我说，全都打发了出去省事！” 一个颇为严厉，却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响起。 “姜，姜嬷嬷，我们知道错了。” “别吵着姑娘，闭紧你的嘴！” “是……” 细碎凌乱的脚步离开后，房门终于被推开，进来的除了姜嬷嬷，还有贴身丫鬟青棠。 宋不晚的手指在芙蓉帐上轻轻掠过，感受着海棠花纹的细腻丝滑，不由得一声轻叹，真好，又活了。 前世宋不晚的一辈子过得兵荒马乱的，前半辈子和私生子弟弟争老爹公司的继承权，后半辈子和居心叵测的前夫争公司的经营权，好不容易可以躺平了，又被查出渐冻症，躺了三年。 早知道就不去雍和宫许愿求能躺平了，倒是实现了，却是以这种方式。 宋不晚曲了曲手指，又抬了抬腿，都能动，她一下子便坐了起来，差点儿因力过猛滚出去了。 “姑娘，您没……您起来了？”青棠冲了过来，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我，没事……”宋不晚发现声音有些哑。 原主是投缳自尽，估计有些充血。 投缳？宋不晚皱了皱眉。 原主和宋不晚同名同姓，人虽不在了，但记忆却还留着，这宋二小姐衣食无忧，被家中宠爱，因此挫折商几乎为零，竟为了一个渣男悬梁。 且这个渣男与原主本是毫不相干，他是原主的亲娘，赵氏的前夫。 赵氏在与宋伯爷成亲前还嫁过一回，成亲三年，因没有生养被前婆婆给休了，正要死不活的时候，得遇宋伯爷真心以待，于是很快喜结连理，婚后四年得了三个孩子，五年后再得一男。 这一家子原本和乐无比，谁知一个月前赵氏去庙里敬香的时候，竟遇到那前夫，当朝礼部郎中胡三爷。 遇就遇见了吧，偏那胡三爷也不知哪根神经抽了，竟为此赋诗一首，诗里满是对赵氏的思念与牵挂。 面对这样的酸腐诗人真的是令人无奈，分开都二十年，各自的孩子都好几个，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这事原本与赵氏无关，可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得很，竟赞胡三爷风流倜傥不忘旧情不说，反骂赵氏水性杨花，趁着宋伯爷出征北疆之际勾引男人。 赵氏为此有口不能言，她本是被休弃再嫁，总觉得低人一等，寻常都是闭门不出，现在又能跟谁说。 流言四起之际，原主即将过门的婆家，宁远伯府孙府三房的孙三夫人竟亲自上门退亲。 孙三夫人将话说得很是难听，母女俩大受大击，一个卧床不起，一个直接一根白绫往梁上一挂，不活了。 宋不晚摁着胸口，真叫人心梗，就算要上吊，那也得先把气出了吧。 “青棠，端杯茶来给姑娘润润。”姜嬷嬷走到床边，一脸心疼地问，“姑娘，可还有哪儿不适？” 姜嬷嬷原是赵氏的贴身大丫鬟，后来她和赵氏同时生产，因此便过来给宋不晚当了奶娘，她女儿兰芍也在宋不晚身边贴身伺候着。 兰芍守了宋不晚一夜，这会儿歇着去了。 青棠端茶过来，宋不晚一饮而尽，真的渴了。 能要水喝，不会再寻死了吧？姜嬷嬷和青棠对视一眼，总算是略放心了些。 喉咙终于舒服些了，宋不晚便起身下床：“帮我换身衣裳，去一趟一心堂。” 一心堂是赵氏和宋伯爷的院子。 青棠不禁有些迟疑：“姑娘，要不您先歇会儿，好些了再去？” 宋不晚摇头，赵氏都三天不进水米了，她身子本来就弱，怕是顶不住。 “现在便去。” 第二章 有福之人不做无福之事 宋不晚前一辈子恨不得活出了别人的两辈子，因此很快就理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穿越了，形势不大好，但家境不错，不会饿肚子，最重要的是，活着，能吃能喝能动，这就很好了不是吗。 赵氏虽弱，但却是个慈母，也是自己这身体的亲娘。 坐到宝相花纹菱花镜前，宋不晚愣了一下，原主与她在样貌上竟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她死的时候三十多了，而原主只有十五，娇娇嫩嫩的，肤如凝脂，眸若秋水。 宋不晚在脸上掐了一把，真滑！ 小姑娘，我会替你好好走完这一生的。宋不晚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青棠给宋不晚换了身浅碧色的春衫，又簪了一枝白玉雕成的十字花形玉钗，虽简单，但却比枝头最为娇嫩的玉兰都要令人心折。 青棠暗自庆幸，自家姑娘如此美貌，若没了，老天爷都得为她下几天雨，再响几声雷。 收拾停当，带着青棠走出了泠竹苑，宋不晚停住脚步：“我的事，没告诉……我娘吧？” 青棠赶紧摇头：“姑娘您放心，没呢！” 这哪敢说，说了不等于要了伯夫人的命。 宋不晚点了点头，示意青棠在前面带路。 一路宋不晚边走边看边记，虽有原主的记忆，但和真实地去走，却还是两回事。 穿过一个种满花草的小园子，便到了一心堂。 门口看门的婆子见是宋不晚，也没拦着。 进了院子，正屋廊下的小丫鬟看到宋不晚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二姑娘不是……怎地竟就过来了？ 这一愣神儿，宋不晚便到了门口，里面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夫人，您吃一口儿吧，公子和姑娘们还指着您呢。” “我……我死了，他……他们才有……才有好日子过……” 宋不晚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门走进内室。 只见拔步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女子，脸色白得惊人，但也掩不住倾绝的容貌。 “您信不信，您就算是死了，身上的脏水也一滴都下不来。” “且如若那首诗流传百世，您身上的脏水也要跟着淌上百世，不止是您，还包括您的子子孙孙，他们都会说您对胡三爷情根深种，旧情……” 宋不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氏惊惊着打断，“不是！” 年嬷嬷赶紧上去扶住赵氏，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赵氏连连摇头，抓着宋不晚的手：“不……不晚，不是的。” 宋不晚反手握住赵氏：“您告诉我没用，您要告诉所有人，也告诉宋……告诉我爹，您不是别人说的那样。” “没人会信我的。”赵氏一脸地绝望。 “您不试试怎么知道？活着才有机会，死了才真的是没人会信你。”宋不晚说到这里，动手取下了青棠围在她脖子上的薄纱。 “不晚，你……你这是……”赵氏朝宋不晚的脖子上青紫红肿的勒痕伸出手去。 宋不晚肤肌白晰，因此那青紫显得格外狰狞。 “是，我昨日投缳了，但没死。”宋不晚微微垂眸，“但我也想明白了，不嫁孙家是我的福气，娘也一样，能离开胡家是您的福气，我们都是有福的人，有福之人不该做无福之事。” “是啊夫人，您都跳出那火炕了，就别去管他了，清者自清。”年嬷嬷抱着赵氏的胳膊略紧了紧。 “清者可不一定自清，脏水泼过来了，就该反泼回去。”宋不晚抬了抬下颌，能不能清是一回事，能一起浊了也解气。 年嬷嬷愣住了，泼回去？怎么泼？ “都是娘的错，你……”赵氏看着宋不晚的脖子，心都碎了。 “您有什么错？您相夫教子，与人无争，有什么错？”宋不晚直盯着赵氏的眼睛，“您没错，错的是姓胡的，说什么放不下您，都是骗鬼，他不也早就有儿有女。” 这话说得赵氏和年嬷嬷惧是一怔。 是啊，说什么旧情难忘，可也没见他伤心多久，第三个月就娶了新妻，听说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比自己还多一个。 可那又如何？外人又哪里知道真相，骂的还是自己。 赵氏低下头，让她绝望的本就不是胡盛荣。 第三章 孙六公子过来了 “人言，也未必可畏！” “大多数人也只不过说过就忘，谁还能真的把别人的事放在心坎儿上。” “但您若是被人言逼死了，真正吃苦受罪的，是爹和我们几个。” 宋不晚说出这话的时候，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眼泪立时从眼眶里冒了出来。 “不晚……”赵氏扑向宋不晚，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年嬷嬷在身边看着，也跟着抹泪。 宋不晚却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就好了，至少目前不会寻死。 只是赵氏这几天也就只剩半口气，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情绪波动，因此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闭，竟倒在了宋不晚怀里。 “夫人……” 随年嬷嬷一声惊叫，一心堂一通忙乱，宋不晚也吓着了。 好在大夫过来看过，说只是晕过去了，宋不晚这才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说的话把赵氏给刺激没了，她这重活一回又有什么意义。 “不……不晚，你别……别乱来……”赵氏有气无力地叮嘱宋不晚。 “不乱来不乱来，都听您的。”宋不晚口头应着，心里却想，听你的回头就是被人气得撞墙的命。 看着赵氏那一汤勺的粥都要分三口喝，宋不晚知道，这事儿非得自己“乱来”不可，要不然，这一大家子就没个出头的日子。 若在现代，这是赵氏自己的事，可在这大梁朝，就是整个宋家的事，要不原主也不会被退亲。 现如今，宋伯爷出征在外，宋家大公子宋不为出门游学未归，宋家大姑娘宋不予三年前已经嫁人了，家里只剩下十五岁的宋不晚和十岁的宋不喧。 自己不管，没人管。 但究竟要怎么做，宋不晚还没个章程。 等赵氏终于喝完了一小碗清清的菜粥，宋不晚这才起身道：“娘，您好好养着，我也先回去躺……呃，歇会儿了。” “躺”这个字，宋不晚不想提及。 可赵氏却死死地盯着宋不晚。 “您放心，从鬼门关了转了一圈儿，现在我要长命百岁的。”宋不晚握着赵氏的手道，“您也一样，咱们母女俩一起长命百岁！” 赵氏的眼泪淌得枕头都湿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拼命地点头。 看到这样的赵氏，宋不晚喉头微酸。 只是刚走出一心堂，便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小径处往这儿走。 “去问问，怎么了。”宋不晚对青棠说道。 那丫鬟步伐匆忙，眉头微促，眼中还带着一丝惊疑，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赵氏这会儿的耐压程度，可是几乎为零的，能不让她知道的，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青棠赶紧过去拦下小丫鬟，只是没说几句，便朝宋不晚看了一眼，过会儿才目光闪烁地走了过来。 “和我有关？”宋不晚抬了抬眉。 “是……”青棠声如蚊蚋，不确实要不要告诉宋不晚。 “孙家又来人了？”宋不晚问。 “呃，姑娘怎么知道的？”青棠一脸地惊讶，暗道，难不成姑娘去阎王殿走了一趟，通灵了？ “除了孙家人，谁能让你这样欲言又止的。”宋不晚抬脚就往花厅那边走。 “是孙六公子过来了，姑娘，要不还是跟夫人说一声？”青棠朝正房看了一眼。 第四章 一般 青棠也为难，赵氏现如今是怎样的她清楚，可府里也没个主事的人。 宋不晚回想了一下。 孙六公子？原主的那个订亲对象便是排行第六，孙家三房嫡出，单名一个录字。 “不必！”宋不晚回了青棠，又扭头吓唬小丫鬟，“你也不准说，夫人身子不好，若让她知道，坏了身子，就将你发卖了。” 小丫鬟脖子一缩，赶紧回道：“奴婢不敢！” 哪儿有伯府好啊，夫人和姑娘都好说话，活儿不多月例却属上乘。 “走，去看看。”宋不晚抬脚就走。 “姑娘，要不，让姜嬷嬷去？”青棠在一旁小声劝解，姑娘见孙六公子，这不合礼数。 “我自己的事，自己来。”宋不晚脚步不停。 古代主子和下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十个姜嬷嬷出面，也只能客客气气地把孙录请出去。 青棠想说，就是自己的事不能自己来呀，但宋不晚已经朝前走出好几步了，她也只能赶紧跟上。 主仆二人到了花厅，便见一书生模样的人站在窗口，看着窗外两株长得极好的洛阳红。 赵氏喜欢牡丹，于是宋伯爷便让人在伯府遍植各色牡丹，于是年年四五月间，靖安伯府便是一派富贵荣华的景象。 宋不晚停了下来，这古人，是不是都喜欢站在窗子边上？ 不得不说，古代的花窗确实匠心独运，与景搭配，画随影动，别具一格。 只是窗前的这个背影若形似修竹，倒也相得益彰，可这孙录瘦是瘦，却有些佝偻。 可惜了！ 青棠见宋不晚盯着孙录的背影瞧，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姑娘看着不在意，心里还是痛的吧。 听到动静，孙录转过身来，即使宋不晚背着光，看不清容貌，他依旧呆住了。 第一次和宋不晚时，孙录就撞了树，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眉目如画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那天孙录迷糊了一整日，且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催着他娘孙三夫人去宋家提亲。 宋家原不同意的，宁远伯府不过是三等伯，下一代爵位就没了，而且孙录还是三房所出，是孙录想方设法地讨好宋不晚，孙三夫人又几次上门，才求来了这门亲事。 可这才不到半年，孙三夫人就趁着孙录去江南游学，把亲事给退了。 孙录昨日回来就差点儿晕了过去，那胡郎中是给赵氏作的诗，关宋二姑娘什么事啊。 若不是天都黑了，他当时就要来靖安伯府说清楚了。 这会儿再次看到宋不晚，她就默默地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都让人心旌摇曳，神魂难定。 又见宋不晚眼下带着些微的乌青，孙录心如刀绞，恨不得上前将她拥进怀里。 而孙录看在宋不晚的眼里，却只有两个字——一般。 长得一般，气质也一般，硬要说有哪儿好，也就是衣裳的料子比较好。 原主当初是怎么被他打动的？不过姑娘年纪小，许多事情看不明白也是有的。 “孙六公子何事要说？”宋不晚毫不避讳地走到孙录面前。 第五章 打出去 孙录气息微窒，宋二姑娘好像……有些不一样？ 上次见了，宋二姑娘羞涩难言，如娇花临水般颤颤悠悠，叫人心里也跟着颤颤悠悠。 这回……却冷若冰霜，虽也美，可却有点儿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自家做的事情，谁能不恼呢。 但孙录相信，只要自己说明来意，宋二姑娘肯定会回心转意，毕竟她对自己，是有情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见过宋二姑娘！”孙录退一步，朝宋不晚深深地行了一礼，又道，“在下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退亲。” 宋不晚注意到，孙录说祖籍的时候，下颌微微抬了抬。 青棠却是眼睛一亮，这可太好了，二姑娘应该很开心的吧。 青棠的笑意还没到达嘴角，便听到宋不晚发出一声冷笑：“不退亲？孙六公子是在说笑吧。” 不得不说，这大梁男女之间的婚配很是不公，女方想要退亲难如登天，除非男方有大过错才能提出来，还得男方同意才算数，否则哪怕他们流放也得跟着。 可男方想要退亲，不需要理由，只要过来说一声，若是女方的过错，还需要把当初订亲礼全数退回。 孙三夫人过来退亲的时候，就要赵氏退当初的订亲礼，说是因为她行为不检点，自己家才要退亲的。 “婚姻大事，岂能说笑，万望宋二姑娘莫要将我娘的话放在心里，孙宋两家依旧是姻亲。”孙录为表示态度坚定，声音也很是高亢，“今年年底，我便娶姑娘进门。” 坚定是坚定，但其实也是高高在上，连句抱歉都没有。 “孙家何德何能，竟如此猖狂，说退就退，说娶便娶，你当我宋家是什么？又当我宋不晚是什么？”宋不晚坐到一旁的圈椅上。 明明她的声音不大，但听在孙录的耳朵里，却如五雷轰顶。 “我……我向你赔罪，只要宋姑娘能应了这门亲事。”孙录说着便朝宋不晚深深地行了一礼。 “真要退亲也不是不成，好和好散，没有强求的理，可是孙三夫人做得太过了。” “你赔罪是应该的，孙家来赔罪都是应该的，但提什么只要我应了这门亲事。” “你认为是诚意，在我看来却是羞辱。” 宋不晚盯着孙录，一字一句地说着。 “宋，宋二姑娘，我是，我是真心的……”孙录白着一张脸，翻来覆去的只有这一句。 “你的真心不值钱，否则孙三夫人又怎么会不问你一句便来退亲？别说你现在只是个士子，便是高中状元，你依旧会被孙三夫人捏在掌中。” “我方才跟我娘说，你娘过来退亲，是我的福气！” 宋不晚慢慢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她不否认，她的确是有意挑拨。 凭什么宋家母女俩一病一伤，他孙家却母慈子孝。 孙录身子晃了晃，得亏他身边原本目瞪口呆的小厮及时清醒过来，赶紧扶住了他。 小厮张了张嘴，可替孙录辩白几句，可又觉得，宋二姑娘说得好像有道理。 这若在他们乡下老家，自家公子会被打出来的。 这念头刚起，小厮便听到宋不晚道：“来人，打出去！” 第六章 送上门来找骂 孙录原本就已经木了的脑子，像是被炸了一般，“嗡”地一声，打出去？ 青棠也愣了一下，看向宋不晚，就十天前，姑娘说起孙六公子还一脸娇羞呢。 这会儿就……打出去？ “嗯？！”宋不晚看向青棠。 “是！”青棠赶紧行了一礼，然后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将孙六公子打出去。” 孙录过来瞒不住，因此在花厅旁边明面上忙碌，实际上看热闹的婆子不要太多，听到青棠这么一喊，几乎是争先恐后地赶过来。 这种事情，有哪个婆子不想参与一把，舒筋解郁不说，参与得好还有赏银拿。 看到一帮婆子拿扫把的拿扫把，拿抹布的拿抹布，齐齐朝自己冲过来，孙录自己脚一软，先倒地上了。 婆子们：……这，这就倒了？软脚虾，我呸，赏银没了！ “架起来，扔出去！”宋不晚退到门外。 婆子们听到宋不晚的吩咐，毫不迟疑地架起了孙录，赏银还是有得拿的。 “别，别……” 小厮在后面急得想拦，可转头一想，架出去也好，自己也拖不动。 待婆子们都往前面去了，宋不晚顿了顿脚步，竟也跟了上去。 “姑娘，不，不好吧？”青棠紧跟着宋不晚，小心翼翼地劝解道。 青棠自己也有些疑惑，只觉得她家姑娘寻过一次死之后，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说话更温和了，但自己好像更怕她了。 “我不出门，就看看，万一婆子们把人打伤了呢。”宋不晚加快了脚步。 啊？没主子的吩咐，婆子们哪敢真的伤一个伯府里的公子哟。 青棠刚要开口，宋不晚跟她的距离又拉开了。 “姑娘，您慢点儿。”青棠的额头都出现了细密密的汗毛子。 慢点儿？好不容易能动了，还活成了小姑娘，宋不晚都恨不得跑起来。 主仆俩刚到前院，便听到了婆子高亢的声音。 “谁欺人太甚啊，哪个好人家的公子不递个贴子过来，就直愣愣地往里钻呢？这要在我们乡下，得打到他家门口去才算完呢。” 宋不晚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口齿清晰，说话利落，胆子也够大，这要在现代，是块做销售的好料子。 “回头打听一下，哪个院里的，做什么的。”宋不晚小声对青棠道。 “是！”青棠虽不知道宋不晚要干什么，但还是应了。 宋不晚见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正要离开，外面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孙六公子与宋二姑娘好歹也有过婚约，就算退了亲，也应该好和好散，怎能如此不讲情面？” 这声音倒像是一个小姑娘。 青棠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扭头对宋不晚道：“姑娘，是胡家的四姑娘。” 胡家四姑娘？胡渣男的女儿胡曼如啊，宋不晚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尖下巴的小脸美人。 只是美则美矣，她看到原主的时候，几乎没有不翻白眼的时候。 这是送上门来让自己骂？ 因为胡渣男和赵氏的原因，因此胡曼如对原主也从没过好脸色，宋不晚对她自然也不用客气。 “胡四姑娘可真是个心肠软的人。”宋不晚走了出去。 “姑娘……”青棠急得直跺脚，但还是跟了上去。 胡曼如见宋不晚竟从府里走了出来，猜到她想必听到自己说的话了。 “宋二姑娘可真是的，偷偷摸摸地听人说话，也不怕人笑话。”胡曼如翻了个白眼。 宋不晚不禁笑了，这姑娘不知道自己翻白眼的样子不好看吗？ “你，你笑什么？”胡曼如莫名地有些心慌，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第七章 胡郎中府上的蔷薇是一绝 “胡四姑娘说话可笑，我当然就笑了。” “你二人没个拜帖就上门，居然还说我偷偷摸摸？我在自己家里，我想待哪儿不成？” 宋不晚高高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胡曼如和孙录。 胡曼如原本就被宋不晚要矮一些，这会儿两人还差了几个台阶，她更觉得自己矮一截子。 而且宋不晚这话听着，似乎有哪儿不大对。 直到孙录急着解释：“宋二姑娘，我和胡，胡四姑娘不是一起来的。” 胡曼如这才意识到，宋不晚这句话居然挖了这么大个坑。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只是路过，见你们府上如此欺负人，因此为孙六公子抱不平罢了。” 胡曼如恨一边解释，一边瞪着宋不晚，觉得她名声不好了，也要拉着自己一起。 “我们府上欺负人？敢情胡郎中府上但凡有个什么人去，都敞开了门来迎的？” 宋不晚说着朝围观的百姓看了一眼，“那大家可都听好了，听说胡郎中府上的蔷薇是一绝，大家有时间都去看，再晚花都要谢了。” “好嘞！明儿就去！” “咱俩一起，拎壶小酒去。” “那我也去，胡郎中府上的蔷薇香了一条街。” 人群中立即有人应道。 未必真的敢去郎中府上赏花，但随口应一声，凑个趣儿却没什么不可以的。 胡曼如听着却急了：“你，你……我家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能去的呢。”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可就不乐意了，尤其是方才开口的那几个。 “胡四姑娘是吧，我们可都是良民，怎地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人了？” “合着你们可以随意往别人家闯，我们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人？” “照我说宋二姑娘做得对，退了亲还往人家家里跑什么呀？没脸没皮的。” …… 宋不晚眼带笑意地欣赏了一会儿众人的口舌之力，又瞟了一眼快要急哭的胡曼如，以及完全石化的孙录，才摇头叹道：“胡四姑娘，要不你赔个不是？” “我，我向他们赔不是？”胡曼如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其实他们也未必真的会去胡家，只是因胡四姑娘胡乱出头，说个笑罢了。” “不论是世家大族，还是篷门小户，去别人家都得提前说一声儿的，谁会不知道呢？” “曾听说胡郎中曾作诗一首‘忆祖耕田劳碌身，恩深似海永难陈’来忆祖，可见也是普通人家出身，你怎能用乱七八糟来责骂百姓，还是赔个礼吧！” 宋不晚的话受到了围观百姓的一致好评，这整个大梁京都，有几家不是农人出身，且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若都是“乱七八糟”的人，那清白的又有几家。 胡曼如气的却是，她爹那么多好诗宋不晚不拿出来说，偏拿出这一句近乎打油诗，她就是故意羞辱自己。 偏这时，孙录也补了一句：“胡四姑娘，你确实不妥。” 胡曼如立时红了眼，哽咽道：“她方才都叫人将你打出来了，你还帮她说话？你……你太过份了……” 胡曼如一跺脚转身上了自家马车，车帘拉上的时候，似乎还抹了一把眼泪。 原来，这姑娘对孙录有意呀。 不过，孙三夫人未必看得上胡家呀。 孙录脑子这会儿有些转不过来，一会儿是之前那个宋不晚的含情脉脉，一会儿是现在这个宋不晚的冷酷无情，胡曼如的那句“她方才都叫人将你打出来了”还不时闪现。 终于，孙录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公子……”小厮这回急了，试着拉孙录起来，没拉动。 小厮抬起头来看着之前说话的婆子。 方才不是说要在乡下，得打到家门口去才算完，要不就打回去？ 第八章 暂停入学 “青棠，大家伙儿也累了，让人去买些饼子出来给大家垫垫肚子。” 宋不晚说着朝百姓们微微颔首，这才回转身进了门。 青棠拿了银子，让人去买了最便宜的千层饼，切得细细窄窄的，花费不多，但每个人手头都有。 大家看一场热闹，居然还有刚出炉香喷喷的热饼子吃，没人不说宋家二姑娘好的。 至于抛头露面什么的，大家都没放在心上，百姓家的姑娘，哪个哪天不出门的。 因此虽在世家大族，宋不晚的名声受了赵氏的连累，但百姓们却说她是个不错的姑娘。 “姑娘……”青棠把事情办完后，回来看着宋不晚欲言又止。 宋不晚哪里看不清小丫头是什么意思。 “我总不能为了以后好嫁人，被人跑到家里来欺负都不吭声儿吧？”宋不晚故意揉了一下眼睛，“如今父亲和大哥不在府中，娘病着，不喧年纪又小……拼着不嫁人，我也得把门庭支应起来，不能让人轻瞧了。” 学着古人说话的样子，还真是有些辛苦，因此宋不晚说得很慢，却越发地显得伤心了。 可青棠是近身伺候的大丫鬟，如果得不到她的支持，往后许多事情便不大好办了。 “姑娘，您别伤心，是奴婢短视了，都是奴婢的不是。”青棠说着就要跪下来，却被宋不晚扶住了，“你也是为我好，怕没人愿意娶我，但婚姻之事，还是随缘吧！” “若没人娶就别嫁。”门口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宋不晚一听就明白了这恐怕就是宋不喧了。 据说宋不喧出生的时候日夜哭闹，宋伯爷嫌他吵着赵氏了，就给他取名“不喧”，意思不要喧哗。 “我不嫁，你愿意养我？”宋不晚朝宋不喧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宋不喧迟疑了一下，方抬脚走到宋不晚面前一丈开外的距离：“养你有什么难的。” 宋不晚笑意非常真诚地浮现在脸上，赵氏虽自己是个包子美人，但孩子教得还是不错，虽然紧绷着脸，但话说得好听。 而且赵氏还给孩子们遗传了一身好皮囊，瞧这宋不喧虽只有十岁，可长得真是周正，要是在现代，可以直接以童星出道了。 “那你好好读书，回头登阁拜相，毕竟你二姐姐我不是那么好养的。”宋不晚原本想掐一把宋不喧的脸，但这种叛逆前期的孩子，最讨厌别人拿他当孩子，因此还是忍住了。 “多，多贵啊？”宋不喧对如何养女子没概念，不免有些心虚。 宋不晚摸了一下头上的玉簪子，看了青棠一眼，青棠立即说道：“姑娘头上的这簪子，得二十两银子呢。” “二十两？”宋不喧惊叫得声音都劈了，“就这簪子？” 看着，平平无奇啊！ “这是极好的和田白玉。”宋不晚指了指南边，“舅父送的。” 赵氏是南方人，赵大舅是临州织造，赵二舅是经商，都不是缺钱的人。 但宋不喧很难理解，这小簪子都要二十两，那…… 默默地和自己的笔墨纸砚换算了一下，又瞟了一眼宋不晚的放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宋不喧眉头微微皱起，这不得官拜三品才能养得起呀。 要不，还是找个厉害，又听话的姐夫？ 第九章 娘有何错 见宋不喧好看的小脸儿吓得都皱巴起来了，宋不语想起他马上就要去国子监了。 “把我那个徽州墨拿来，给小公子做国子监入学礼。” 一听徽州墨，宋不喧不由得眼睛放光，可再听到“国子监入学”，便有些垂头丧气：“那你还是别送了吧，国子监那边说，暂停入学。” 暂停？宋不晚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难不成也是因为赵氏的事？ “可说了为何？”宋不晚问道。 “说，要再斟酌斟酌。”宋不喧气恼道，“那些人不讲礼，他们不让我去，我还不乐意去呢，难不成不入国子监，我便不能科考了不成。” 宋不喧原本是要安慰宋不晚的，说着说着，心里居然升出了一股子豪气来。 宋不晚明白大概也是因为赵氏的事，但她还是觉认为国子监是要进的，一方面是为了科考，另一方也是为了人脉。 看来胡渣男的事情得尽快解决才行，要是等宋伯爷他们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既然说斟酌，就让他们斟酌。”宋不晚说着便叮嘱青棠，“跟姜嬷嬷说一声，每三日便着人去国子监在一声，看斟酌好了没。” “啊？二姐，真问啊？”宋不喧说得虽然豪气，但真正执行起来，他还是有些悚的，虽然不用他去。 “当然，咱们家是伯府，本来就有一个名额的，他们不让你去，总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宋不晚正视着宋不喧，“咱们家行得正坐得直，不是咱们的咱们不要，但是咱们的，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去。” 名额有限，靖安伯府让出一个，自然会由别人顶上。 “可，娘的事……”宋不喧也低下了头。 “头抬起来！”宋不晚声音严肃了起来。 宋不喧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便听到宋不晚又问，“娘有何错？” 娘……宋不喧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啊，娘有何错？ 娘是世上最温柔的娘，从不打骂孩子，看到哪个都笑眯眯的，也不出门与人说是非长短，每日都在家里照顾着父亲和自己兄弟姐妹。 宋不喧想起自己的里衣都是赵氏亲手缝的，同窗可没几个有他这样的待遇，他们都是绣娘做的，或者丫鬟做的。 娘有何错？娘没有错！ “二姐，我……我对不起娘。”宋不喧嘴一瘪，想哭，又忍住了。 “你年纪小，自然不懂。”宋不晚决定给宋不喧洗洗脑，“但你是个聪慧的，我说了你就明白了。” 于是从赵氏当年在胡家的情形，再到胡渣男写诗，细细地给宋不喧剖析，总之只有一个宗旨，就是这件事错在胡渣男，而不是赵氏。 “娘，您为何知道当年那胡三爷并没有帮娘呢？”宋不喧觉得是不是赵氏跟宋不晚说了什么，却没跟自己讲。 “凡事要动脑去想，若胡三爷帮娘说了话，完全可以和离，为何是休弃？除此之外，娘可没有别的不好的名声传出来。”宋不晚说道。 对于女子来说，和离与休弃， 那差别可就太大了。 和离再嫁，虽比不得闺阁女儿，但那也是能堂堂正正做人的。 而休弃，那是会给娘家带来耻辱，那不疼爱女儿的人家，沉塘都是有的。 “这姓胡的太可恶了。”宋不喧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气愤，“姐，套麻袋吧。” 第十章 套麻袋 套麻袋？ 宋不晚：……当真是宋伯爷的好儿子，动手就是干。 “套麻袋不是不可以，但还不够。”宋不晚摸了摸宋不喧的头，“放心，恶人自有天收。” 恶人自有天收？那老天爷要是干别的事儿去了，忘了呢。 宋不喧目光闪了闪，略坐了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姑娘，小公子这回真是难得，竟与您说这么久的话。”青棠颇为欣慰地说。 往常姐弟俩没说几句就翻脸，谁也不服谁。 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姐弟再不和睦，那可真的是叫家宅不宁。 宋不晚没回青棠的话，反道：“拿些银子，去叫人套住胡渣男打一顿。” “姑娘，什么是……渣男？” 宋不晚：……忘了这时候没这个说法。 “就是品行不端的男子。”宋不晚回道。 “姑娘就是会取名字，那姓胡的可不就是个渣男么，只是……”青棠看着宋不晚，又打一顿？ 方才宋不喧说这话的时候，青棠就觉得他是胡来，但小孩子嘛，也只是说说。 可宋不晚居然让她拿银子找人，给胡渣男套麻袋……这事儿青棠真没干过。 不，想都没想过。 “姑，姑娘，要不奴婢去找人骂他一顿？”青棠觉得自己的娘就可以，她跟人对骂从没输过。 “咱们不找人套麻袋，不喧就会去找人，你觉得他做事能靠得住？”宋不晚摇了摇头。 所以为了不让小公子犯错，自己先去犯了？青棠有些迷糊。 小公子靠不住，所以自己靠得住？青棠后脊梁突然挺了挺。 “你过来！”宋不晚一脸懵的青棠叫到跟前，小声叮嘱了几句，“……这样的话，他不敢报官。” “哦！”青棠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直到走到外间廊下，被风一吹，青棠才意识过来，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 青棠转身想再进去劝劝，可又不知道找什么理由，也好像没有理由，那胡渣男就是欠揍呀。 第三日宋不喧下学后，一回伯府就朝泠兰院跑了过来。 “二姐，听说胡郎中被打了，鼻青脸肿，都请假不上朝了。”宋不喧说完嘿嘿直乐，“居然有人比我先动手。” 一旁的青棠听了汗都出来了，礼部郎中哦，那可是五品官儿哦，被自己打了哦。 “他们都怎么说的？”宋不晚低头问宋不喧。 宋不喧虽然暂时去不了国子监，但学堂还是在上的，他的同窗也都是官宦子弟。 “那胡郎中还说自己是摔的，可刘三儿说那明显是被揍的，只不过被揍的地点在青楼附近，想必……”宋不喧说到这里猛然住了嘴，偷偷瞟了宋不晚一眼。 青棠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难怪姑娘吩咐，要把胡渣男拖到青楼旁边的巷子去打。 原来是因为这样，他便不敢报官，毕竟瓜田李下的，这事儿他说不清。 甚至就是摔的，他也已经说不清了。 青棠刚松一口气，便听到宋不晚道：“不是有人打的，是我，我叫人打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叮哩咣当”的，青棠手里的茶盏差点儿摔了，她干脆直接抱在了怀里。 “二姐，你，你打的……”宋不喧没搭理青棠，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不晚。 他二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他二姐好像的确是能做出这样事儿的人，以后还是少惹她吧。 第十一章 一窝渣男 “这还不算完。”宋不晚瞟了宋不喧一眼，“你先学着，再过几年，这些就交给你去办。” “是，二姐。”宋不喧挺直了腰身。 青棠从来没见在小公子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尤其是对二姑娘。 “青棠，接下来的事还得你去办。”宋不晚看向青棠。 青棠抱着茶盏的胳膊紧了紧。 “青棠，你很喜欢这茶盅啊？”宋不喧问完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茶盅很贵吧。 “也，也不是很喜欢。”青棠默默地放下茶盏，“姑娘您说。” 宋不喧也眼睛放光地看向宋不晚。 “你尽可能地去打探一下，看胡三爷这些日子打算做些什么，去了哪些地方。”宋不晚叮嘱道。 “还要打探？”宋不喧以为打一顿就好了，可也觉得这样太便宜胡三爷了。 “事情不还没办完么。”宋不晚回。 “姑娘，奴婢，奴婢不，不知道该如何打探。”青棠的脖子都快低到胸口了。 “咱们家有哪些铺子？”宋不晚问。 这怎么又跟铺子扯上了关系？青棠虽不明白，但还是细细地跟宋不晚说了。 “不用你自己去打探，你去书局、茶庄和胭脂水粉的铺子，撒些银子出去让他们打听，也别太大张旗鼓，悄悄儿的。”宋不晚叮嘱道，“若有机灵得用的，留意一下，下回不定有用。” 原来还可以这样办，青棠恍然大悟。 “姑娘，那奴婢要是出去了，谁伺候您呢？”青棠忽然明白了分身乏术是什么感觉。 青棠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兰芍姐姐回来啦？” 兰芍是姜嬷嬷的女儿，小丫鬟们都刻意地有些讨好。 门帘被撩起来，一个淡眉细眼皮肤白晳，穿着绿色比甲的姑娘走了进来。 兰芍守了原主一夜后没抗住烧了，怕过了病气给宋不晚，一直没过来上工。 “奴婢见过姑娘。”兰芍朝宋不晚屈膝行了一礼。 “身子好全了？”宋不晚笑着问了一句。 “好全了，这些日子辛苦青棠了。”兰芍晚又朝青棠行了一礼。 “不辛苦……”青棠虽这样说，但眼睛都红了，真的累哇。 但到底是贴身大丫鬟，指明了方向，青棠办起事来还是挺利索的，第三天就有消息了。 “姑娘，昨日那胡三爷先是去青云书局订了一套书，然后又去了咱们家的胭脂水粉的铺子。”青棠说到这里，瞟了宋不晚一眼。 “然后呢？从铺子里面出来又去了哪里？”宋不晚问道。 “从铺子里出来……”青棠吱唔起来，最终拧着衣角低声道，“姑娘，那胡三爷接着就去了烟柳胡同，那里……那里养着个外，外室！” 养外室？那胡渣男可是礼部郎中，朝中官员养外室？ 在大梁朝，官员包养外室也不触犯律法，但也是为人所不耻的，就算不会罢官，但晋升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了。 想到这儿，宋不晚总算是笑了。 可青棠却大道：“二虎说，他还，还看见了大，大姑爷，也在烟柳胡同！” “谁？”宋不晚一时没听明白。 “大姑爷呀！”青棠有些忿忿，“二虎是清芽茶庄的伙计，清芽茶庄正好就在烟柳胡同旁边，奴婢还亲自去瞧了一眼，果然，那胡郎中外室隔壁住着的娥姑娘是大姑爷的人。” 就是说，那是宋不予相公在外面养了小三？宋不晚不由得张大了嘴。 这渣男还真的是一窝窝儿的出啊。 “姑娘，您也觉得这像是假的吧？大姑爷对大姑奶奶多好啊……”青棠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嘴。 都养外室了，这个好也是假的。 宋不晚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办，却听到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姑娘，夫人那边来人，说大姑奶奶回府了，请您过去一趟。” 第十二章 都是一坨…… 宋不予？ 宋不晚和青棠对视一眼，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知道了！”宋不晚应了一声，对青棠道，“帮我换身衣裳吧！” 这千金小姐们在耗时间方面可谓做足了功课，除非在自己院里，否则去哪儿都得换身衣裳。 戴首饰的时候，宋不晚只让插一朵宫花，轻便又好看，不压脖子。 收拾齐整了，这才动身去一心堂，门口的婆子依旧没拦着. 倒是廊下的小丫鬟一看到宋不晚，就一声大喊：“夫人、大姑奶奶，二姑娘来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通传了似的，怕是上回的那个愣神的丫鬟被罚了。 “那么大声做什么，难不成要我们出门去迎她。”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像是有气，还气得不轻。 宋不晚笑了一下，抬脚进了内室。 赵氏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坐在窗前的榻上，温婉中又带着一丝楚楚可怜，桌上供着的那瓶茉莉花，都没她娇弱，让人瞧着都心疼。 而赵氏对面坐着的宋不予虽同样貌美，却面色红润，生机勃勃的。 看来那罗淞虽养了外室，但对宋不予也不差，怕是打定了主意要坐享齐人之美。 宋不晚有些拿不定主意，烟柳胡同的事要不要跟她讲。 有的女人嘴厉害，但真出了事儿，不一定能扛得住。 依原主记忆中的样子，宋不晚朝赵氏和宋不予行了一礼：“见过娘，见过大姐。” “免了免了，快过来坐！”赵氏朝宋不晚伸出手来。 宋不晚赶紧握住了，宋不予却一声冷哼，别过脸去。 “不予！”赵氏一脸无奈地看着大女儿，“不晚也是一时没回过神来，现在好好的。” 赵氏在为宋不晚说话，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说话。 “我懒得理她，为了个男子，居然寻死觅活的，好有胆气。”宋不予虽这样说，但眼睛却红了。 分明是心疼极了，可偏不说好话。 赵氏一急，怕姐俩又呛起来，再看宋不晚，她却依旧笑盈盈的，看来真的是想明白了。 唉，自己真是白活了，连女儿都不如。 “大姐说得极好，你放心，自今日起，所有的男子在我眼里，都是一坨……”宋不晚顿住，改口，“都是浮云。” “浮云？”宋不予不解，就连赵氏也看向宋不晚，“这是何意？” “吹口气儿，就没了，一丝儿念想都不带有的。”宋不晚觉得这解释得够清楚了。 可宋不予却拍案而起，怒视着宋不晚。 “宋不晚你可真有出息，因为一个男人，你就打算这辈子不嫁了？”宋不予气狠了，耳边的那珍珠坠子打到她的腮边，她干脆扯下来扔到了桌上。 宋不晚终于愣了一下，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见宋不晚这模样，宋不予更恼，指着她对赵氏说：“娘，她瞧她那样儿……算了，跟您也是白说。” 宋不晚默默地将珍珠拿起来，递给宋不予的丫鬟朱槿。 “好好的珠子，磕坏了可惜。”宋不晚叮嘱朱槿收好，这可是实打实的南珠。 “你什么时候还心疼上这珠子了？”宋不予讥笑道。 宋不晚上辈子也不差钱，但对于钱财物品还是相当珍惜。 你不珍惜钱财，钱财就会离你而去呀。 第十三章 办渣男 不过宋不予这样儿，宋不晚倒放心些了。 “不晚，你不会真的……真的像你姐姐说的那样，不想再嫁了吧？”赵氏可怜巴巴地看着宋不晚，眼底又起了泪意。 宋不晚很想说，如果可以不嫁也挺好，一个人更自在。 可看赵氏这模样，宋不晚相信自己一旦点头，这便宜娘怕是又要再晕一回，再来一句：都是我害的！ “遇到好的我肯定会嫁，我又不傻。”宋不晚看了赵氏一眼，“若遇上个不好的，想必您也不会逼着我嫁。” “那自是不会。”赵氏自己是被休弃过一回的，她自是希望女儿们都得遇良人。 见宋不晚说得真心实在，赵氏眼底的泪意也收了回来。 宋不予瞟了一眼向宋不晚，终于没再说什么，免得赵氏又难受。 姐妹俩在赵氏这里吃过了午饭，又哄着她躺下休息，才一起退出了内室。 “大姐……” “有话去沁兰院说。” 沁兰院是宋不予出阁前的闺房，虽然她已经出嫁三年了，但院里的丫鬟婆子除了陪嫁的跟着走了，留下的人还一直待在那里，日日打扫，就为了让她觉得出不出嫁，娘家依旧在。 姐妹俩刚走出一心堂，便见有小丫鬟匆匆赶来，说大姑爷过来接大姑奶奶了。 小丫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满是羡慕。 但宋不晚却发现，宋不予虽然笑了，可笑容里却带着一丝疲惫。 “大姐，你这就要回去？”宋不晚上前拉住宋不予，“不说了要跟我说话吗？” “都来接了……”宋不予终于冲着宋不晚露出笑意，“半个月后永平侯府办宴，娘去不去且不说，你得去，有话咱们那会儿再说。” 永平侯府的世子夫人和宋不予是闺中好友，寻个地儿让她们姐俩说话，也不难。 宋不晚看着宋不予，半晌才点头：“好！” 将宋不予送到二门处，正好看到匆匆赶过来的罗家大爷罗淞。 宋不晚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容貌算是上乘，但看到宋不予的时候，他竟退了一步。 “见过姐夫。”宋晚朝罗淞行了一礼，便退到了一旁。 “二姨妹有礼。”罗淞回了一礼，才目不斜视地对宋不予说，“我去给岳母见礼。” “不必，我娘睡下了，下回再说吧。” 宋不予知道赵氏不在乎这些虚礼，让她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强。 捏了捏宋不晚的手，宋不予便和罗淞一起出了二门。 只是罗淞在走出月亮门的时候，却突然稍落后宋不予半步，回头看了宋不晚一眼。 那眼神，似是在看一件货物，且是被贬值的货物，欣赏中带着一丝可惜。 嗤，早晚叫你知道你的眼睛是瞎的。 回到泠竹院，宋不晚把青棠叫过来，说有事要她去办。 青棠头皮一麻，兰芍却委屈巴巴地看着宋不晚：“姑娘，您的月例银子不多。” 出门办事，又得花银子，管账的好难。 泠竹院的银子一直是兰芍在管的，她养病那几日自然就是青棠在管，可这回来一看，嗬，怎么花了这么多。 “我还有多少银子？”宋不晚问兰芍。 “回姑娘，只有二十两银子了。”兰芍说着瞪了青棠一眼。 青棠缩了缩脖子，天地良心，自己可是一文银子都没贪。 那胡渣男是五品官啊，盯梢不能只找一个人，套麻袋也得好几个人才行，还要封口费……天知道青棠有多难。 二十两！宋不晚在心里快速换算了一下，相当于现代四万块钱，对于富二代来说确实少得可怜，拿来找私家侦探不大够，但盯个梢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 看来，以后还得挣银子，没钱寸步难行，宋不晚遇到过很多麻烦事儿，唯独没穷过。 不过宋不晚知道，这古代重视名声，名声没了，别提挣钱了，出门都难。 第十四章 合二为一 “先事儿给办了，回头咱们再斟酌挣银子的事。”宋不晚说道。 挣银子？不就是在家里窝着，或者找在伯夫人缠要，还能有什么法子。 兰芍和宋不晚一块儿长大的，对于她的路数很是熟悉。 但，倒也是个路子，反正伯夫人银子多。 “都听姑娘的。” 兰芍也没办法，自从接手了泠竹院的账，她娘姜嬷嬷不知道冲着她说过多少次，要是没管好，就揭了她的皮。 她一个小姑娘，有多少皮可以揭。 这时，宋不晚听到青棠在一旁笑着说：“姑娘想事的时候怎地又揉耳垂了，夫人说把耳垂揉大了不好看，还被打过手……” 这话兰芍听了不由得心里一酸，经过退婚这一场，姑娘这习惯又回来了。 宋不晚倒是有些意外，她思索的时候的确是有这个小习惯，但没想到，原主居然也有。 难不成，原主真的是在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 这个感觉，宋不晚觉得很新奇，同时也让她觉得，好像并不是上了别人的身，只是和原主合二为一了。 之前的剖离感，竟在这一刻消失了。 “青棠，你去查查胡渣男他夫人的性子如何。” 宋不晚的话刚落地，兰芍便道，“姑娘，这胡三夫人的性子倒不用查，她可不是个好人。” 青棠也撇了撇嘴：“您忘了？新春宴在范家遇上的，她还故意气咱们夫人呢。” 倒没忘，但不是自己的记忆，目前还没办法做到信手拈来。 “可不嘛，这胡三夫人看见咱们夫人就黑脸。”兰芍也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宋不晚低头轻声叮嘱青棠，让她办好自己说的这几件事。 兰芍在一旁听着心里直突突，但因为姜嬷嬷早就叮嘱过她，在泠竹院里，凡事以主子为先。 所以，宋不晚的事儿，兰芍从没跟姜嬷嬷说过。 但这事儿和……算了，自己娘不也是下人，也是要以主子为先。 几日后，宋不晚刚吃过早膳，青棠便急急过来，说那胡渣男下朝回来后，便去了烟柳巷。 “那咱们赶紧出门。”宋不晚起身道。 宋不晚去一心堂那边对赵氏说，云香斋近日出了新的点心，想出门给赵氏买些回来。 赵氏一向极其疼爱儿女，见宋不晚刚刚被退亲，却还愿意帮她买吃的，感动得又要落泪，不但不阻拦，反而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可以躺在云香斋吃好几年了吧。 宋不晚看着这银票，不由得暗叹，原来啃老是来钱最快的方式。 “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多逛逛多玩玩。”赵氏一脸慈爱地对宋不晚道。 “我不多逛，尽早回来陪娘。”宋不晚说的是真心话。 前世小时候她爸妈整天忙着做生意，后来她爸整天忙着出轨，她妈整天忙着盯她爸，她妈整天忙着盯她爸，她几乎没有感受到母爱。 “好好好！”赵氏轻轻推了一下宋不晚，“快出门，多玩会儿再回来。” 现在赵氏只要女儿开开心心地活着就成，至于规矩什么的，无所谓了。 只是刚走到二门，便撞见一个有些眼生的小丫鬟。 小丫鬟跟在一个婆子后面，一脸地急切，那婆子是一心堂的人。 第十五章 这就是古代啊 “去问问怎么回事。”宋不晚对青棠说道。 原来这丫鬟是宋不予身边的郑嬷嬷叫过来报信儿的，说宋不予去烟柳胡同捉奸去了。 青棠说完也急得不行，她们在这儿想方设法地让胡三夫人去捉奸，可谁知宋不予却跑过去了，这找谁说理去。 宋不予不晚却脸一沉，宋不予是怎么知道的，又是谁告诉她的。 “咱们得赶紧过去。” 宋不晚打定主意，又对青棠说，“让那婆子带小丫鬟去厨房吃几块点心，吃完就叫她回去，说伯府知道了，别跑到夫人面前让她劳神。” 这事儿不能让赵氏知道。 走出靖安伯府，门口停着一驾由两匹马拉着的马车，车身看着是花梨木的，车厢的车围雕着云朵和蝙蝠连成的图案，象征着平安有福，四角上还挂着铜制的小铃当。 车帘则是天青色的绉纱，在这春日里，显得格外清雅。 进了马车，里面暗香盈人。 垫子也絮得厚厚的，一坐进去，就像是掉进了棉花窝里。 马车缓缓驶出，宋不晚看向窗外，不由得暗叹：这就是古代啊！ 在靖安伯府的时候，宋不晚总有一种待在古代园林的错觉。 可是走到大街上，看着那些茶楼、酒馆、当铺、作坊，以及两旁的各种摊位， 有看相算命的、有卖菜切肉的…… 路中间的人群熙熙攘攘，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推着独轮车，车上有果子也有稻草，还有携友闲逛的。 如若不是心里有事，宋不晚定要让车夫慢慢走。 在青棠的带领下，马车拐进这个胡同又出了那个胡同，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烟柳胡同。 不过这边倒是一片安静详和的样子，似乎没什么事发生，宋不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走，去清芽茶庄等着。”宋不晚说着便下了马车。 清芽茶庄是宋家的产业，就在烟柳胡同的一侧，站在廊下，便能看到那娥娘的院子。 那罗淞只怕不知道这一点，否则怎么敢在这儿养外室。 就这地理位置，就算这次没查出来，宋不晚相信也瞒不了多久。 这时，青棠说道：“姑娘，那不是罗府的马车吗？” “大姐应该在茶楼。” “姑娘，奴婢去打听一下，看大姑奶奶在哪个包间。” 宋不晚刚要伸出去的腿又缩回来了，还是得习惯古代千金贵女的生活。 青棠打听包厢的时候，宋不晚正好看到两个男子走进了清芽茶楼。 其中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手上竟拎着一篮子花。 而另一个却穿着与之截然不同的墨蓝色绣暗竹纹劲装，似是从演武场上下来。 瞧这宽肩窄腰大长腿，乌亮如瀑的头发玉带绑着，将旁边五彩斑斓的那位衬得如同一只斑鸠。 不过“远看一枝花，近看一包渣”的也不少，而且宋不晚是三十多岁的芯子，对于小鲜肉除了欣赏也没别的。 很快青棠便打听清楚过来了，宋不晚径自去了宋不予的包厢。 推门而入，便见宋不予坐在窗前，身着常服，只插了一枝珠钗，背挺得尤如石雕。 第十六章 捉奸是个技术活 看宋不予这打扮，便知道只怕临时听到这事儿，都来不及换衣裳就出门了。 “大姐！”宋不晚喊了一声，坐到了宋不予面前。 宋不予的丫鬟朱槿赶紧上前行礼，又给宋不晚倒了一杯茶，同时将宋不予面前冷掉的茶水给换了。 “你怎么来了？”宋不予眉头蹙了蹙，“你早些回去，今日我有事。” 宋不予不禁笑了，果然是长姐当母，宋不予比赵氏都更像当娘的。 “我出来给娘买点心，见你马车在下边儿便过来寻你吃杯茶。”宋不晚说着略低了低头，“大姐，我知道你是出来捉奸的。” 宋不晚没有拐弯抹角，时间太紧迫了些。 “你……”宋不予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如何知道？” “郑嬷嬷担心你，让人回府跟娘娘，想必是劝你没劝住，又不好跟罗家人说。”宋不晚回。 宋不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却红了眼。 当初，也是有过海誓山盟的，怎地才三年的时光，他竟有了外室，宋不予真的想不明白。 “我没去。”宋不予看向窗外。 她说的，是没去捉奸。 她们正在坐的这个位置极好，抬眼就可以看到罗淞那外室的院子，声音大点儿，都能听得见。 “大姐，捉奸不适合你，就你带来的那些人，只怕是骂不过，也打不过。”宋不晚摇头。 前世宋妈就经常捉奸，那不止是体力活儿，还是个技术活，要有行动力，还要有策略，这种听着信儿就跑出来的，往往会吃亏，要不宋不晚也不会这么着急。 某种意义上来说，宋不晚并不支持捉奸，很难看又没有意义。 办法多得很，没必要跟为了个男人，自己的脸面也不要了。 前世宋不晚汲取了宋妈的教训，最后摊牌的时候，摆了一桌的证据，直接让前夫不但没了公司，还净身出户，最后与小三直接在公路上上演了一场因爱生恨，恨极生悲，叫人身心极为舒畅的惨剧。 “这事儿是家里的妯娌说的，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在府中失了面子失了公婆的心，她好接掌中馈罢了，我何必上她的当。” 宋不予说着，又看了一眼那院子。 理智虽然占了上风，但心里未必不恨。 这倒让宋不晚觉得，那罗家虽是祭酒，但恐怕也不是那么清正讲理的人家，否则宋不予又怎么会有这样的顾虑。 不管从哪个角度说，这事儿绝对是罗淞的错。 罗家怎么着都不能因此迁怒宋不予，从而夺了她中馈之权。 “大姐，你想出气也容易，咱们不捉，让别人捉。”宋不晚朝宋不予笑了一下。 “不晚，你可别乱来，你还没出阁，又刚刚退亲……”宋不予勉强劝说了几句，但也没什么心情。 “大姐放心，我岂是那般没分寸的人。” 宋不晚话音刚落，便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进了烟柳胡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让青棠把外面廊下的帘子放下来，然后便拉着宋不予坐到了廊下。 这样帘子遮住了她们的脸和身子，但她们却可以透过帘子的缝隙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 第十七章 有备而来 “不晚，我现在没心情陪你闹。”宋不予有气无力地说。 “大姐，我知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宋不晚看了一眼宋不予，觉得她脸色不大好，怕是连午饭都没吃，又吩咐青棠，“去拿几碟子点心过来，记我账上，回头还上。” “朱槿，你去吧！”宋不予这会儿也没心情教训宋不晚，只是叹道：“娘给你的铺子，你自己若是好好打理，又怎会如此窘迫，还要记账？” 铺子？是了，怎地没在原主的记忆里翻起这个呢。 宋不晚现在的感觉就是，原主的记忆是个仓库，不想就没什么印象，一提就能找到。 原来在宋不予和宋不晚十二岁的时候，赵氏便每个人给了一个铺子练手，十三岁的时候又加了一个。 而且为了方便原主打理，特意选了两个连在一起的铺子，一个是胭脂香粉铺子，另一个是卖布匹的，都是挣女人的钱。 不过原主不争气，铺子基本没管，因此又被赵氏收回去了。 收……回去了！ 这时，走也烟柳胡同的马车也停了下来，一个胖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宋不晚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那妇人，你认识？”宋不予看向宋不晚。 “那是胡渣……胡三爷的夫人。”宋不晚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他怎么……”宋不予的脸色白了白。 宋不晚也不由得冷笑，俩渣男的外室居然住在隔壁，听说关系还不错呢。 也有可能是因为关系不错，所以住在了隔壁。 胡渣男包养外室有两年了，罗淞也就近一个月的事儿，否则清芽茶庄的伙计怕是早就发现了，主子不一定认得伙计，但伙计肯定要认得家里的主子。 “不晚，你到底要干什么？”宋不予有些急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罗淞养外室的事儿？这事儿不用你管，你别为了我毁了自己的名声。” “大姐你放心好了，只是让别人替咱们捉捉奸罢了。”宋不晚赶紧安慰宋不予。 瞧那胡三夫人带来的人，个个都是或粗壮或精干的婆子，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宋不晚姐妹在楼上，虽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却听得很是清楚。 胡三夫人带来的婆子，正拍着罗淞那外室，娥娘的院子门。 那声音大的隔壁胡同恨不得都能听见，因此迅速围了许多过来看热闹的百姓，拍门的婆子也因此更有斗志，巴掌如铁铸的一般不怕痛似的。 伴着“咚咚咚”的声音，那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可人都还没看清楚，便被胡三夫人身边的胖嬷嬷一脚踹了过去，接着另一个嬷嬷抓着那开门的丫鬟就是一顿猛扇。 这么一来，动静就闹大了。 烟柳胡同口儿就是宁西大街，商贩和老百姓不要太多，很快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只见胡三夫人手一挥，一帮子丫鬟嬷嬷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宅子里，很快就扯了一男一女出来。 那女的便是这院子的正主儿娥娘，衣裳虽穿好了，可却松松垮垮的，头发也散乱着。 那男的嘛……正是罗淞。 第十八章 捉错了 宋不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罗淞，捏着帕子的手指关节都已泛白。 而胡三夫人这会儿也看出来，这人并不是自家男人。 “你不，不是胡盛荣啊。”胡三夫人不免有些尴尬，但心里也松了许多。 “谁是胡盛荣啊，你眼睛瞎了，谁是胡盛荣？”娥娘冲着胡三夫人嚷道，之后又扑向罗淞的怀里，“大爷，她们太欺负人了。” 罗淞被人从被窝里扯出来，原本慌得很，这会儿一看竟是捉奸捉错了，心里的火气大得恨不得能烧了整条街。 “哟，这不是罗祭酒家的大爷吗？”隐在人群中的二虎梗着脖子喊了一嗓子，声如洪钟。 这一嗓子喊得罗淞身上冷汗涔涔，居然有人认识自己？而围观的百姓却是兴致十足。 “罗祭酒家的大爷？啧啧，祭酒家的大爷居然也养外室？” “你瞧瞧那小娘子，娇娇软软的，如果是你，你不养？” “养养养，祭酒家的大爷也是男人嘛。” 能养外室的人，身上的那层光环也就没了，对祭酒的敬畏也跌到了谷底。 听着大家肆无忌惮，娥娘听了瞪了过去，那几个却笑得更厉害了。 做人外室的，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因此瞧也就白瞧，说上两句也谈不是冒犯。 宋不予在楼上看着，面无表情，但拧着帕子的手却抖得厉害。 宋不晚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握住了宋不予的手。 这时，胡三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别人告诉我胡盛荣那王八蛋的外室就在烟柳胡同。” “他那外室在隔壁呢，你地儿都没搞清楚……”娥娘气得不行，但话没说完，便被罗淞捂住了嘴。 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事，但不能由娥娘的嘴里说出来。 再怎么说，胡盛荣也是礼部郎中，听说皇上很是赏识他的文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升职，而罗淞只是一个翰林院编修罢了。 “原来在隔壁？走。” 胡三夫人磨着牙吼道，但临走前还不忘给罗淞行一礼，“罗大爷，是我的不是，回头再去您府上赔罪。” “不必了。”罗淞赶紧道。 养外室是一回事，但罗淞并不想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尤其是家里。 胡三夫人转身就走，许多人跟着去隔壁看热闹。 可走到隔壁院门口，胡三夫人也冷静下来了，这样闹得所有的人都知道，对于她也没什么好处。 只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由不得胡三夫人了，她带来的婆子受了刚才的鼓舞，已经冲过去拍门了。 胡三夫人想制止，可也来不及了，围观的百姓已经开始起哄了，而她带来的下人几乎一拥而上地开始踹门，生怕不够卖力被主子责怪，拿不到赏银。 “这回可看准了，别又弄错了。”人群中有人起哄。 “错不了。”那婆子一声大吼，底气十足。 胡三夫人给那婆子使了个眼色，奈何那婆子没领会，反而踢得更加用力。 胡三夫人：……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胡三夫人已经死心了。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如先出了气再说，于是眼睛一闭，便冲了进去。 而茶楼这边的宋产予却死死地盯着罗淞，看着娥娘抱着他，看着他将人拥着进屋内。 宋不予死死地咬着唇，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第十九章 最佳恩客 “大姐，这件事情只有你是无辜的，你想怎么着都成。”宋不晚在宋不予耳边轻声道。 宋不予的心痛宋不晚也曾经体会过，可时代不同，宋不晚当时的做法，未必适合宋不予。 可这件事情，宋不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罗家不论有什么样的心思，都说不得她半个字。 而宋不予只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当初宋伯爷答应宋不予嫁到罗家，就是因为罗家有“男子四十无后，方可纳妾”的家规，可万没想到罗淞竟养了外室。 宋不予到底没问出来，她心里未必没有答案。 宋不晚心里微叹，上前拥住了宋不予。 “大姐，不喧前几日跟我说，我若不嫁，他养我呢。” “我不是叫你和离，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打算和离，家还在，咱们一如既往。” 感受着宋不晚怀里的温暖，宋不予渐渐回过神来，不禁有些恍惚，二妹真的长大了。 楼下的胡三爷和胡三夫人打成一团，他那外室也和胡三夫人带来的下人打成一团。 而罗淞和娥娘却一直没再出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宋不予喃喃道。 宋不晚微微皱眉，为何，总要找自己的错呢。 “大姐，你没错，错的是罗淞！”宋不晚连“大姐夫”都懒得叫。 “是……”宋不予低了低头，又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别让娘担心。” “大姐，我送你。”宋不晚上前扶住宋不予，却被她推开，“不用送了，倒是听说祖母打算回京，你……你也长大了，娘那里你看顾着些。” 宋老夫人？宋不晚脑海里掠过一个满头青丝，但法令纹却极重的老夫人。 这是宋伯爷的继母，生了两男一女，前几年回了老家安阳。 “大姐你放心，有我在呢，她欺负不着娘。”宋不晚朝宋不予承诺道。 宋不予不放心也没别的办法，她现在是自顾不暇。 看着宋不予跌跌撞撞，逃也似的身影，就连青棠都有些担心。 “姑娘，大姑奶奶不会出事吧？” “不会。” 能控制住不去捉奸，表示宋不予理智还在，她还有个一岁多点儿的女儿云姐儿呢。 “那对于胡渣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青棠又问。 “渣男”两个字，青棠已经说得很熟练了，甚至觉得“胡三爷”这个称呼叫着别扭。 宋不晚笑了一下，把赵氏给的一百两银票全部交给了青棠。 银票轻飘飘的，但青棠差点儿没接住。 “姑娘，要这么多银子？”青棠声音都抖了。 “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你先用着，我知道你不会乱花钱，但要分清轻重，达到目的才是首要的。” 宋不晚叮嘱了一番之后，才告诉青棠要干些什么。 一切安排妥了，宋不晚才动身回府。 只是马车还没走到一半，路便被堵住了。 “怎么了？”宋不晚探头看了过去。 “奴婢过去瞧瞧。”青棠说着便跳下了马车。 没一会儿，青棠笑着过来说，原来是各个青楼的姑娘们在选最佳恩客，每个青楼先选出自己的最佳恩客，然后再在其中选出一个京都最佳来。 前面就是青楼的姑娘们在给自己家的最佳恩客拉票，这要是自己家的胜出了，往后的生意想不火红都难。 宋不晚表示这真的很令人震惊，青楼的姑娘们居然开始反向操作？ “是以样貌论，还是以财富论？”宋不晚好奇地问。 “奴婢也不知，不过留春楼的最佳恩客是君九爷。”青棠说道。 第二十章 君九爷 君九爷？君思九？ 南平侯府庶出的五公子，侯爷极宠他娘，因此他过的也不比嫡出差多少，因名字里有一个九字，人称君九爷。 听说这君九爷命是真好，不止侯爷宠，就连嫡母侯夫人都宠，银子大水淌来似地供着他花用。 宋不晚却摇了摇头，她不信世上有这么好的女人，除非君思九救了她的命。 不过这事儿与宋不晚无关，于是吩咐马车调头，走别的路回府。 “姑娘，走不动了……咦，那辆马车上的徽标怎么是咱们府上的？”青棠说到这里，脸一白，“姑娘，不，不会是老夫人的马车吧？” 宋不晚也想起宋不予说过宋老夫人近期回京，但这也太“近”了些吧，这只怕是已经快进京了，才递信到伯府。 “你去打听一下。” 如果真的是，怎么着也得过去行个礼。 没一会儿青棠便一脸紧张地回来：“姑娘，真……真是老夫人。” 自家府上的老夫人，避是避不开的。 宋不晚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跟着青棠走到宋老夫人的马车前。 “孙女不晚见过祖母。”宋不晚朝着马车行了一礼。 不得不说，这马车真不如她坐的那辆好，大概是路上走的时间长了。 “一个姑娘家，不在府里待着，整日出门闲逛，成何体统？” 马车窗的帘子被拉开一条缝，露出宋老夫人那张既严厉，又刻薄的脸。 宋不晚朝宋老夫人看过去，笑了：“大概，是遗传吧！” 遗传谁的？很明显，是遗传亲祖母的。 宋伯爷的亲娘老侯夫人，可是上过战场的巾帼英雄。 “那你就在外面待着，别回府了。” 随着这句话，马车帘被猛地拉上，很明显车内的人被气狠了。 刚好车流松了些，马车开始缓缓走动。 “不晚送祖母。”宋不晚朝马车行了一礼，声音清脆有力。 “姑娘，吓死奴婢了。”青棠拍着胸口轻声道。 “有什么可怕的，和你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宋不晚说着便朝自己的马车走了过去，“快回府。” 要不然，这老婆子怕是要把气撒在赵氏头上。 隔壁马车上两个男子对视一眼，然后“嗤”地一声笑了。 “九哥，这是不是也算是缘份？宋家这二姑娘，还真是个厉害的呢。”郭子瑜碰了碰君思九的胳膊。 方才他俩便坐在宋家姐妹包间的隔壁，听到外面热闹，也走到廊下看了一眼，正好听到了那姐俩的对话。 “别动手动脚的。”君思九让了一下，歪着身子靠在马车的车厢上，大长腿在马车里都有些伸不直，手里却盘着刚刚买来的金镯子，“不厉害点儿，靖安伯府真的得给人欺负死。” “倒也是！”郭子瑜瞟了一眼那金镯子，忍不住道，“九哥，你给侯夫人送了那么多包金的首饰，她都没瞧出来？” “嗤，你以为她会戴我给她的首饰？”君思九一声冷笑，“不知道扔哪个角落里呢。” “要说心机，还得是你。”郭子瑜不由得给君思九伸了个大拇指。 买一堆包金的首饰回去讨好嫡母，把价格说得高高的，再又哄一笔银子回来，里外一算，翻倍了的挣。 “那这最佳恩客，真的由着她们闹去？”郭子瑜瞟了一眼马车外面热热闹闹的姑娘们。 “闹呗，这不就是我嫡母想要的么。”君思九一笑，“你说，我这回要多少银子合适？” 郭子瑜：……不知道，没经验！ “九哥，你难道不知为何南平侯夫人想要你这样？坏了名声，能娶到什么好姑娘。”郭子瑜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姑娘们可现实呢，长得再好看，却是个浪荡子，还有谁会嫁。 从小到大，郭子瑜为君思九操碎了心。 虽然，都没什么用。 第二十一章 伯府有什么好名声么 娶妻？君思九摇头：“不娶！” 确实，也娶不到什么好姑娘。 “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怕你嫡母给你娶了一个你不喜欢且向着她的，回头婆媳俩给你使坏 。”郭子瑜往君思九这边坐了坐，“不然，就让我妹妹嫁给你得了。” 郭子瑜的妹妹郭子珍，全京都人都喜欢她从小就喜欢君思九，只是郭家老夫人是长公主，郭大人又是深得皇上信赖的吏部侍郎，说不定哪天就会升为尚书，比首辅也不差什么。 君思九虽出身侯门，却是庶出，若他像小时候那般惊才绝艳就罢了，可惜那段时光太短了……郭子珍不是现在的他能配得上的。 郭家对女儿严加管教，而南平侯府也从来都没提过。 也没人说南平侯夫人不对，有自知之明，有的时候是一种礼貌。 只是若真的有心，礼貌哪有儿子要紧。 “你妹妹？你是他亲哥？”君思九无奈地一笑。 “你也不能这么说自己……”郭子瑜话没说完，便被君思九打断，“她是你妹妹，也就是我妹妹，这件事就别提了，君家，是个火坑。” 郭子瑜想说，只要有你在，君在这火坑她可天天盼着跳。 可想到郭子珍那天真烂漫的性子，如果真的进了君家，怕不是会被那个伪善的南平侯夫人给吃干抹净，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 郭家不需要郭子珍联姻谋前程，但也希望她能觅得良人，一生顺遂。 “你……是得娶个聪明能干的。”郭子瑜微微蹙眉，琢磨着京都哪位千金闺秀脑子够用，却寻不着这样的人。 真正好的姑娘，家世好的，南平侯夫人林氏根本就不会为君思九求娶。 家世不好的，林氏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也不会为君思九求娶。 “我说，南平侯夫人究竟会给你说什么样的亲？”郭子瑜还挺好奇，反正总不可能真的让君思九单着，这也会影响林氏的美名。 “前几日，说是和安平公主约了去庙里。”君思九淡淡地回道。 “安平公主？”郭子瑜叫了起来，“不会是要把崇阳县主说给你吧？” 那丫头脾气不好不说，听说还养了面首，还没成亲就先把绿帽子戴上？连郭子瑜都觉得不能忍。 “放心，成不了。”君思九不以为意。 郭子瑜相信君思九能做到，但不代表他不林氏的气，虽然也没什么用。 得给九哥寻个什么样的媳妇呢？郭子瑜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自己可算碰到要紧的事了。 这边宋不晚上了马车便问青棠：“有没有近道儿回府？” 青棠点头：“倒是有，就是有一段路要走。” 宋不晚想都不用想：“那就走这条路。” 走路什么的，宋不晚这一世最喜欢了。 紧赶慢赶终于回了靖安伯府，赵氏也已经收到宋老夫人回京的消息，一心堂忙成了一团。 “娘，不用着急，慢慢来。”宋不晚轻轻地握住赵氏已经攒成拳头的手。 “你怕是不记得了，你祖母她不喜欢我。”赵氏叹了口气。 “有几个婆婆会喜欢儿媳妇的，婆媳是天敌。”宋不晚笑着说。 没几个婆婆喜欢儿媳吗？赵氏看到旁的婆媳出门，都是亲如母女，可她的两任婆婆都不喜欢她，导致她认为肯定是自己不够好。 “可不嘛，外祖母还悄悄地说舅母的不是呢。”宋不晚安慰着赵氏，“现如今，您是伯夫人，这个家是您在当呢。” 赵氏的手终于松了松。 匆匆换了衣裳挽了发，将头上红宝石发钗换成了馏金钗，赵氏这才便带着宋不晚来到了大门外迎接。 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宋老夫人的马车都没有出现。 这么点儿路，至于这么慢？宋不晚小声对青棠说道：“找个人瞧瞧去。” 青棠现在已经非常适应宋不晚的行事方式，问也不问，转头便找了个机灵的小厮去了。 没一会儿，那小厮便来回话，说宋老夫人的马车停在了一家茶楼门口。 赵氏听了这话，眼底又有了泪意：“她这是……” 故意搓磨我呢！ 一家子女眷站在大门口，好看啊？ “青棠，领几个人去搬两把椅子出来一张小案几出来。”宋不晚扭头就吩咐青棠，“再跟兰芍说一声，让她去厨房拿些点心、果子和茶水。” “不晚，你这是要做什么？”赵氏听呆了。 “祖母喝茶去了，您只怕是也不愿意进去等，不如咱们母女俩看看景儿。”宋不晚说道。 “这，这大门口看景儿？”赵氏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看的。 “娘，人也是景儿啊。”宋不晚指了指那个推独轮车的，“您看他腰上别个拨浪鼓，家里应该有个小女儿。” “为何是女儿，不是儿子？”赵氏好奇。 “拨浪鼓的旁边还扎着小绢花呢。”宋不晚又说。 “还真是，不晚你看得可真仔细。”赵氏叹道，完全忘了自己之前问的是什么。 母女俩正说着，便走过来几个玩杂耍的。 那玩耍杂的是外乡人进京讨生活的，见这儿人多，便过来看一眼，谁知竟是大户人家出门迎客。 通常这种情况，很快就要清场了。 杂耍班子正要走人，却被一个灵秀的小丫鬟叫住：“你们若不忙，就耍一段儿。” 杂耍班子众人一喜，当即便摆开了阵仗。 青棠接着又主动着人去买了千层饼，她和卖千层饼的大娘都熟了。 于是宋老夫人的马车过来的时候，便看到靖安伯府门口热闹非凡，且酱香扑鼻。 一帮子人围着看杂耍，每个人手上还拿着千层饼，烙千层饼的甚至搬了个小灶过来烙饼。 而赵氏母女却坐在府门口，津津有味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看着耍杂，时而低着说句小话儿，别提多温馨。 其实赵氏问的是：“不晚，这样会不会被人说闲话，影响了咱们伯府的名声？” 宋不晚一笑：“娘，咱们伯府有什么好名声么？” 赵氏本能地感慨：“都是我的错……” 但却被宋不晚打断：“您没有错，每个人都会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既然如此，那就对喜欢自己的人好就成了。” 喜欢自己的人？赵氏：……谁喜欢我！ 第二十二章 还有救 赵氏首先想到的是宋伯爷，他肯定是喜欢自己的，不禁脸一红。 “玩得不错，有赏！” 这时，宋不晚站起身来，“今日的杂耍和饼都是我娘靖安伯夫人给大家买的，我娘好不好？” “好！”众人异口同声。 有杂耍看，还有免费的千层饼吃，就算是白眼狼，这会儿也会说好吧。 “另外，还要对自己好。”宋不晚回头冲赵氏笑了一下，“自己开心最要紧。” 宋老夫人的一句“成何体统”被淹没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脸色更是难看。 “你去！”宋老夫人对身边的干嬷嬷说道。 干嬷嬷穿过人群走向赵氏的时候，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她，不知这位趾高气昂的嬷嬷究竟是干什么的。 这让干嬷嬷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竟对赵氏说：“夫人，老夫人回府您不迎接，居然在这里戏耍，成何体统！” 干嬷嬷的话刚说完，便听到清脆的一声：“掌嘴！” 比这一声更清脆的，是她脸上的掌声。 这一掌是年嬷嬷打的，她早就想打了，一直没等到。 因此听到“掌嘴”两个字，便下意识地动了手，之后才察觉到这是宋不晚吩咐的。 赵氏目瞪口呆地看向年嬷嬷，年嬷嬷却看向宋不晚。 “你们……”干嬷嬷捂着脸，怒视赵氏，“夫人这是何意，奴婢何错？” 虽然心里惊异又紧张，但涉及到自己的女儿和贴身嬷嬷，赵氏只能挺身而出：“干嬷嬷还不知错么？你如此尊卑不分，我是替母亲教训你的，没得坏了她的名声。” 宋不晚松了一口气，还有救！ 赵氏到底是伯夫人，她只是自卑并不是傻，事到临头，该说什么做什么，自有分寸。 “可不嘛，这老嬷嬷竟对靖安伯夫人如此说话，也真是稀奇。” “只怕是这家的老夫人也对靖安伯夫人不好，要不然嬷嬷是怎么敢的。” “听说世家的老夫人们可难缠了。” “靖安伯夫人这么好的人，居然会被当众为难，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赵氏听了这些话，不免有些恍惚，原来还有人说她的好。 而干嬷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儿的，没明白大家为什么会认为赵氏好，难道也是跟男人一样，是看脸的？ 那边宋老夫人听不见这边议论的是什么，只瞧见自己的贴身嬷嬷竟被打了，因此气不打一处来。 “赵氏，这些日子我不在京都，你反了天了。” 宋老夫人气势汹汹走到赵氏面前，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娥黄色长裙，腰上系着银红色丝带，不施脂粉却眉眼含情的小姑娘。 赵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但一只手掌及时在后腰抵住了她。 “母亲，我……我和不晚都在这儿迎您回府。”赵氏鼓起勇气回道。 “迎我？你这吃着点心喝着茶，还叫来了杂耍，这叫迎我回府？”宋老夫人声音宏亮，赵氏不由得偏了偏头。 “祖母这把年纪了，且一路劳顿，身子还如此康健，这可是喜事儿，可不就得喜办吗？”宋不晚上前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 这把年纪了……可不就得喜办……宋老夫人总觉得这话听着是好话，可却有别的意思。 “一个姑娘家伶牙俐齿的，赵氏，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宋老夫人又瞟向赵氏。 宋不晚面色微沉，宋老夫人竟当着众人这么说她们母女，可见从来不把她们的名声放在心里，甚至连宋家她都不曾考虑过。 这老婆子这次回京怕是有别的心思，难怪宋不予在那种境况下，都还要交代这一句。 原主对宋老夫人的记忆不多，一来是年龄原因，二来也是赵氏和宋不予将她保护得太好了。 宋不晚往赵氏身后退了两旁，看着像是怕了宋老夫人，实际上却阻了赵氏的退路。 “祖母，孙女原是个木讷的，原是想着要讨好祖母的……”宋不晚的声音要哭了，然后又往赵氏身后躲了躲，同时几乎在赵氏耳边极小声道，“娘，快晕过去！” 赵氏一愣，宋不晚捅了捅她腰眼子。 此时不晕，更待何时！ 赵氏从没装晕过，但她是真的晕过几回的，虽然不明白宋不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照做了。 眼睛一翻，整个人就往后倒去，宋不晚和年嬷嬷非常及时地接住了她，像极了现代的团建小游戏。 百姓们见此更是议论纷纷，不过说的都是靖安伯府的老夫人好威风，才刚一回来，就把当家的伯夫人给吓晕过去了。 赵氏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宋不晚的意思，因此眼皮子都不带抖一下的。 宋老夫人终于听到了百姓们的心声，因为他们除了心里想，还喧之于口了，喧的声音还挺大。 “姑祖母，快找大夫过来吧。”身后的小姑娘走到宋老夫人身边。 “去，让人找个大夫进府瞧瞧。”宋老夫人知道哪怕做给众人看，她也得提这么一句。 而那小姑娘则跪倒在赵氏身边，轻轻地搭上了她的脉。 宋不晚看向小姑娘，小姑娘一脸羞涩地朝她笑了笑：“我会一点儿医术……” 这话还没说完，赵氏的手便抖了抖，到底是心理素质差了些。 “娘，您醒啦？”宋不晚及时喊了一句，又对小姑娘道，“我娘身子弱，倒没有其他的病症，只是一时受了惊吓。” 受了惊吓？宋老夫人嘴唇抿了抿。 “表婶无事，这自是千好万好的。”小姑娘跟着宋不晚和年嬷嬷一起，将赵氏扶了起来。 赵氏原本身子就弱，本就面色发白，倒也看不出来是装的。 “侄女见过表婶！” 小姑娘朝赵氏行了一礼，虽年纪不大，但那弱柳扶风般的气质，竟和赵氏不相上下。 “玉涵是吧，先进去再说吧。”赵氏虚弱地点了点头。 玉涵？她之前叫宋老夫人姑祖母，那就是董家的人，董玉涵。 宋不晚示意青棠善后，便随着众人一起进了屋。 董玉涵进门的时候，回头瞟了青棠一眼，然后又朝宋不晚点了点头：“二表姐好！” 宋不晚也回了一礼：“董表妹好。” 进了二门后，赵氏原本想亲自送董玉涵送去宋老夫人的荣安堂，董玉涵却道：“表婶好意玉涵心领了，找个丫鬟或婆子领玉涵过去便成，您好好歇着，姑祖母那边玉涵会说明白的。” 赵氏也不想这会儿过去凑给宋老夫人骂，因此便应了。 回到一心堂，赵氏不由得感慨：“当年见到玉涵还是个小丫头，别提多娇横，不想长大了倒是个懂事的。” 宋不晚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赵氏的眼力，宋不晚持保留意见，懂不懂事不好说，至少这姑娘肯定不傻。 “多年未见，她倒是一口便能叫出我是二表姐来。” 宋不晚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赵氏过早信任他人。 第二十三章 一只刺猬 左右不是自己的女儿，赵氏也没有太将董玉涵放在心上。 “年嬷嬷，今日早些上饭，一会儿荣安堂那边定是要来人的。” 赵氏虽然从来都没想过要跟宋老夫人作对的心思，但这么多年的婆媳下来，很是积累了一些经验。 “娘，我陪您用膳，一会儿跟您一块儿过去给祖母请安。”宋不晚说着便坐到了赵氏身边。 赵氏看着宋不晚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按理也确是要过去请安。 母女俩晚膳刚吃到一半，荣安堂那边便来了个小丫鬟，说是老夫人请伯夫人和二姑娘一起过去用膳。 赵氏手一顿，微微叹了口气。 这去荣安堂哪里是用膳，是立规矩呢，满京成亲二十年还要立规矩的，只怕也只有她一个人。 可谁叫自己……唉，伯爷不在家，也没人为自己作主。 赵氏正要起身，却被宋不晚摁住：“娘，今日的菜式女儿极为喜欢，您陪我一块儿吃完好不好？”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别的呀。 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赵氏心里一软：“行，娘陪你一块儿吃。” 反正过去也是立规矩，早去晚去似乎也没差别。 宋不晚笑了，她也终于明白了，子女就是赵氏的软肋，她再怎么包子，但为了子女别的都可以抛开。 只不过，赵氏想的是以自己吃苦来解决所有的问题。 母女俩吃饱喝足，这才一起前往荣安堂。 出门的时候，赵氏还打了个饱嗝。 或许是吃饱了，脑子也不大转动，赵氏发现自己竟没有以前那般忐忑。 “以后凡事，都要先吃饱了再说。”赵氏及时提醒宋不晚，怕回头忘了。 “娘说的是，以后我每天晚膳都过来跟你一块儿吃，然后咱们再一起出来散散。”宋不晚挽着赵氏的胳膊说道。 世家大族讲究对女子慈威并重，赵氏虽疼爱孩子，但她还是第一次和女儿离得这么近，心里竟有些紧张。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看这花开得真好！” 年嬷嬷：……夫人这是忘了要干什么去了？也好！ 一路闲逛到荣安堂门口，赵氏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僵了僵。 “娘，虽然祖母这些年不在京都，但这院子您收拾得真好。”宋不晚装作不在意地轻声说道。 赵氏心里微松，是啊，做为儿媳妇，她自觉没有什么差错。 这荣安堂哪怕没人住，也是每日都清理打扫，花草树木修剪得也很齐整。 “夫人和二姑娘到了？请进吧，老夫人等候多时了。”干嬷嬷站在廊下朝赵氏和宋不晚颇为敷衍地行了一礼。 “若不是我和娘亲自迎祖母进府的，听干嬷嬷这么说，还以为祖母回京多日呢。”宋不晚嘻笑着说道。 干嬷嬷面色微僵，嘴角抽了抽，二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小年纪，提点祖母屋里的嬷嬷？真个没规矩。 只是干嬷嬷到底是下人，她心里嘟囔再多，也只能忍着，然后告诉自己，总有人会教训她，自己就等着看好戏就成。 门口的对话，屋里的宋老夫人自是听到了，因此赵氏和宋不晚行礼的时候，她半晌没叫起。 就在宋不晚正准备自己起身的时候，宋老夫人终于开口了。 “跪下！” 跪？宋不晚看向宋老夫人。 赵氏刚屈膝，便听到宋不晚朗声道：“祖母，我们母女做错了何事？” 于是，赵氏的膝盖又直了，不能给女儿拖后腿。 “做错了何事？”宋老夫人将手上的茶杯往几上一放，“靖安伯府的名声都毁在你们母女身上，还没有错？” 看来，宋老夫人只怕是已经知道了胡渣男写诗的事。 但宋不晚却一脸不解地问：“祖母，靖安伯府的名声如何是毁在我们母女身上的？” 那神情，似是真的不知。 宋老夫人盯着宋不晚，这死丫头的性子竟跟她爹一个样儿。 “赵氏，那胡郎中写诗的事儿，你莫非没告诉你女儿？”宋老夫人责问完赵氏，又瞪着宋不晚，“你被孙家退亲不说，还将孙六公子打出门外，这莫非是什么有脸的事不成？竟还不知错。” “祖母，胡郎中作诗的事儿我自然知道，您若认为不对，那就应该打到胡家去，与我娘有什么干系。” “至于孙家的事儿，他们做了该打的事儿，打出门外算是孙女心善。” 宋不晚这话可谓离经叛道，宋老夫人之前还是故意为难，这回是真的气到了。 “赵氏你听听，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你听她这说的是什么话。” 宋老夫人指着赵氏和宋不晚，“自今日起，你二人禁足，等老身与族老商量之后，再作处置。” “娘，这事儿都是儿媳的不是，您要禁足禁儿媳一人便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都行。”赵氏哭着朝宋老夫人跪下了，“这事儿与不晚无关。” 赵氏本就不爱出门，但宋不晚已经十五了，又被退了亲，若再有禁足的名声传出去，这辈子真的就耽误了。 “娘，无碍的，禁足就禁足嘛，正好后日永平侯府的花宴我也懒得去了。” 宋不晚说这话的时候，瞟了宋老夫人一眼。 特意将正值花期的侄孙女带回京都，除了想用来联姻，给自己儿子助一臂之力，宋不晚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但没有人带着，董玉涵走不出靖安伯府，自然也嫁不到更好的人家。 果然，宋老夫人听到这一句，神情微怔。 “姑祖母，银耳羹好了……”董玉涵端着白瓷盅走了起来，看到赵氏一怔，“表婶这是又脚软了？姑祖母，要不还是请个大夫进来给表婶瞧瞧？” 内室一静，董玉涵似是没有察觉般，走到赵氏身边，故作察看她的腿疾一般。 “你们眼睛都瞎了不成，还不快将夫人扶起来。”宋老夫人一开口便是退让，宋不晚更是断定自己的判断没错。 董玉涵又朝赵氏行了一礼，然后才走到宋老夫人身边，将白瓷盅奉上。 宋老夫人接过董玉涵手里的银耳羹，这才问干嬷嬷：“方才不是让请大夫的，还没进门？” 干嬷嬷立即陪着笑道：“老夫人，想是快了，奴婢亲自去迎一迎。” 迎一迎？恐怕是这会儿才派人出去。宋不晚垂眸。 “玉涵是个好孩子，赵氏你看人家怎么教孩子的。”宋老夫人低着抿了一口银耳汤，又抬起头来对赵氏说道，“，她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将她安置在沁兰院吧。” 沁兰院？赵氏一愣，这是不予的院子。 宋不晚瞟了赵氏一眼，却似乎看到了一只刺猬，身上的刺悄悄地竖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好好反省 “沁兰院是不予的。”赵氏冷着脸道。 如果宋老夫人略微顾及一下赵氏的想法，都不会再说什么。 可宋老夫人说的却是：“不予已经嫁人了，你还留着她的院子做什么？” 赵氏看向宋老夫人：“嫁人了也是要回娘家的，也是要回来住的。” 这在赵氏说来是事实，但在宋老夫人看来却是故意的。 “她一年回来几次，又住几次？”宋老夫人黑着脸道，“便是大年初二，你说她有没有回来住？” 赵氏一时语塞，还真是没有回来住，都住在京都，那罗家又是个规矩重的，便是宋不予想回娘家住，也得琢磨一下。 “那便是平日里回来，也得有个地儿让她歇着。”赵氏依旧丝毫不让。 “伯府这么大，怎地就非要沁兰院？你那一心堂寻不出个屋子让她歇个脚的？”宋老夫人声音扬了起来。 赵氏嘴角一紧，宋不晚知道她估计这会儿有些上头，赶紧上前摁住她。 “祖母都说了伯府这么大，那就再找别的院子给董表妹住吧，否则传出话去，说她一进府就抢大姐的院子，名声也不好听。”宋不晚笑着说。 人一旦限入自证的陷阱，就会越来越被动，越来越生气，所以要做的，是把问题抛给对方。 “除了你们母女，谁会传出去？” 宋老夫人听出宋不晚话里的意思，气得脸颊上的肉都在抖，她没想到赵氏会在这件事情上与她过不去。 宋不晚的加入，再让宋老夫人觉得自己孤立无缘。 “祖母，伯府人多口杂，不定哪个婆子的姐妹就在别的府上当嬷嬷。”宋不晚瞟了董玉涵一眼，“总不能连董表妹住在哪个院子，都要下禁口令吧。” 宋老夫人脸色越发地难看，她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这禁口令要真的下了，才是真正地可笑。 可依宋不晚所说，只要董玉涵住进了沁兰院，她就别想有个好名声。 这时，一直“吓傻”了的董玉涵才似乎终终回过神来：“姑祖母，玉涵想跟在您身边孝敬您，您若觉得不方便，玉涵住在西厢房也使得，伯府哪里都是好的。” 这句话，也就最后一句是董玉涵的心里话。 但宋老夫人听到董玉涵这么说，当即便心疼上了：“那如何能行，西厢那边可晒了。” 西厢西晒，尤其夏天，一般人家西厢都是做书房，以苦其心志。 作为伯府的老夫人，西厢房是断不可能用来住人的，因此茶水房以及不怕晒的物品都放在那边。 “只要能跟在姑祖母身边承欢膝下，玉涵不怕。”董玉涵看向宋老夫人的眼睛里满是孺慕之意。 “真是个好孩子。”宋老夫人说着又不满地瞟了一眼赵氏和宋不晚，“知道你们也没拿我当亲婆婆亲祖母，就不麻烦你们了。” 这话听得赵氏只觉得委屈不已，除了沁兰院这个事儿，她哪点儿做得不好。 就在赵氏打算辩解的时候，宋不晚上前一步说道：“祖母的话母亲和孙女诚惶诚恐，这就回去好好反省。” 说完，宋不晚又扯了一下赵氏的袖子。 赵氏看了宋不晚一眼，终于将要说的话咽回去了。 宋老夫人也不想留她们，免得受气。 走出荣安堂，宋不晚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宋不晚将赵氏送到一心堂，便回了泠竹院，还有事儿要办呢。 只是宋不晚一走，赵氏便开始抹泪。 “夫人，怎么了？”年嬷嬷开始帮赵氏摁太阳穴。 “你说，是不是我平时太忍让了，才让不晚也跟着学跟着忍跟着受苦。”赵氏红着眼睛道。 “……夫人，二姑娘她……她什么时候也没忍让过呀。”年嬷嬷真的不明白赵氏怎么突然说起这句话来。 要说学，二姑娘也是学伯爷。 “可你看老夫人那样说我们母女，她却说要回来反省。”赵氏自己受委屈不打紧，但想到女儿也跟着受委屈，她就受不了。 “夫人，奴婢倒觉得二姑娘没错。” “您想想，老夫人是真的觉得您做得不好么？或者说，您做得再好，她会领情？既然如此，说再多又有何用？没得把自己气坏了。” 年嬷嬷的话，让赵氏很是思索了一阵子，却不得不承认，年嬷嬷说得是对的。 自己说什么，宋老夫人都不会听的，从成亲到现在都是。 但同时，赵氏又有些疑惑。 “年嬷嬷，你有没有觉得，不晚好像有些变了？”赵氏看向年嬷嬷。 “奴婢也觉得……可仔细想想，二姑娘又没变。”年嬷嬷也有些懵。 脾气其实依旧是那个脾气，究竟哪儿不一样，还真的说不大出来。 “是不是，变聪明了？”赵氏又道。 “夫人您这样说的话，还真是。”年嬷嬷连连点头，“二姑娘行事比以往有章法了许多，人总是要长大的，夫人您是有福气的。” 不管宋不晚是不是真的变聪明了，但在年嬷嬷看来，比赵氏是强不少，于是想变着法儿的，劝赵氏往后多听听宋不晚的意见。 没办法，家里实在是没别的人了，听宋不晚的话，至少不会太吃亏。 就孙家那个事儿，听着一个姑娘这样做，似乎不大妥当。 可若不这样做，谁知道外面会传出怎样的风言风雨来。 “你说得在理。” 赵氏虽弱，但贵在很有自知之明，因此也没有当母亲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意识，儿女比自己强，她只觉得骄傲。 正说着，便有小丫鬟过来道，宋管家过来了。 “把他叫进来，究竟有何事。”赵氏不禁有些紧张。 能让宋管家亲自过来，肯定不是小事。 没想到宋管家只是说，二姑娘让他去国子监问斟酌好了没，那边回话了，说还没有。 “国子监不让不喧去上学？为何？”赵氏不由得怔住了，又看向年嬷嬷，“不喧跟你说过吗？” “没呢夫人。”年嬷嬷摇了摇头。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赵氏一头雾水。 宋管家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赵氏，又道：“夫人，二姑娘的意思是，国子监斟酌也是应该的，但咱们也得催一催。” 第二十五章 过于外露 “这倒也是……”赵氏点了点头，“那你就依二姑娘的意思来吧。” “是，小的知道了。”宋管家看了赵氏一眼，这才退下。 这次宋管家过来，其实也是想知道这事儿赵氏对宋不晚的态度是怎样的，以前二姑娘虽也受宠，可这回是直接开始插手府中事务。 事实证明，伯夫人还真的是很惯着二姑娘，他便也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等到宋管家离开后，赵氏才意识到，会不会是自己的事儿，影响到了小儿子。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可能了……胡盛荣，我与你不共戴天！ 赵氏的手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从嫁给胡盛荣，到被休弃，赵氏一直都觉得是因为自己无法生育，不能怪罪他人。 即使后来自己儿女双全，赵氏也觉得这是宋伯爷给她带来的好福气。 可这一回，宋不喧去不了国子监，在赵氏这里却过不去了，恨不得这会儿就跑到胡家去挠花她的脸。 “要不让人去罗家说说看？”年嬷嬷在一旁提醒。 “唉，不予那公公你还不清楚吗？”赵氏叹了一口气。 就连宋不为和宋不喧过去拜年，那罗祭酒都会避开不见，生怕别人误会。 虽然赵氏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误会的，那脑子里的东西，不也得他们自己学，状元什么的不也得皇上点吗。 宋不晚回到泠竹院就琢磨开了，应该怎样从赵氏手里要到之前的那两个铺子呢。 “姑娘，您要不坐下来琢磨？”兰芍端着茶水，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我不累。” 宋不晚接着在屋子里转圈儿，躺太久了，发现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青棠看着宋不晚，不由得也站了起来，姑娘都不坐，自己好意思坐着吗。 可……青棠小幅度地甩了一下腿，姑娘怎么会不累呢？ “青棠，把姜嬷嬷叫进来。”宋不晚的吩咐打断了青棠的胡思乱想。 姜嬷嬷不知道宋不晚叫自己有什么事，但自从她投缳后就很少把自己叫到跟前，于是扔下手里的活儿就跑过来了。 “姜嬷嬷，我娘之前给我的那两个铺子，现如今生意如何？”宋不晚尽量不表露出任何情绪，这些嬷嬷们的心思很是缜密，防不胜防。 “姑娘，您是不是又想要回这两个铺子了？”姜嬷嬷反问。 宋不晚：……我就说吧。 “我也这么大的，想帮娘分担分担，但如果收益不错，那便罢了。” 宋不晚这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收益不错，她就没有必要折腾了。 “这铺子奴婢倒是知道一些，兰芍她爹就在柜上。”姜嬷嬷摇了摇头，“以往铺子生意虽算不上顶好，但也还行，自从伯爷出征后，夫人也不怎么爱管铺子的事儿，也不知是怎么了，有几家铺子的掌柜请辞了。” “几家掌柜同时请辞的？”宋不晚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便不正常。 便是现代，同时请辞都不正常，更何况这是在人员流动很慢的古代。 一个掌柜基本上是整个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如果没有好的下家，怎么会轻易辞职。 “夫人也觉得不正常，但也没法子。”姜嬷嬷叹了口气。 姜嬷嬷也只是倾诉一下，也没指望宋不晚帮忙。 但出了内室，姜嬷嬷还是去跟赵氏说了一声，反正都不挣钱，铺子在谁手里都一样。 若能让二姑娘高兴高兴，倒也有点价值。 宋不晚并不知道姜嬷嬷的心思，第二天一早一心堂请安，打算把铺子的事跟赵氏说说，没想到董玉涵也在。 “二表姐来了！”董玉涵往宋不晚行了一礼。 “董表妹是不喜欢新的住处，这么早就过来了？”宋不晚回了一礼。 董玉涵面色僵了僵，昨天她就感觉到这二表姐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大好。 思来想去，董玉涵觉得自己应该也没做错什么。 那就是看到自己惹人喜爱，所以这二表姐才心里不悦？ 想到这儿，董玉涵无奈地笑了笑，她从小就被人嫉妒，没想到进了京还是如此。 如果可以，董玉涵也想活得肆意一些，可董家只是一般人家，否则姑祖母也不会嫁到宋家来做填房。 对于这一点，董玉涵只觉得遗憾，虽是填房，但宋家可是一等伯府，如果是自己，肯定不会像姑祖母这样。 至少几年前，不会为了二表叔的事，一气之下回了老家。 可惜，每个人的时运是不一样的。 不过董玉涵有信心，她的将来，不会比任何人差。 “怎会不喜欢，只是没睡过这么好的地儿，开心得睡不着，便干脆起来把带来礼给表婶送过来。” “二表姐那里也有，我已经让人给你那边送过去了。” 董玉涵落落大方，屋里的赵氏听了都不由得暗自点头，同时又有些羞愧。 宋老夫人不在京都的这些日子，赵氏不需要请安，因此起得都有些晚，今日她特意早起了，但居然还没有董玉涵早。 走出内室，赵氏笑意盈盈地冲着董玉涵笑了一下：“玉涵过来了？” “见过表婶。”董玉涵规规矩矩地朝着赵氏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上次见你还是个没有留头小姑娘，这一转眼的功夫就长大了，真好看！”赵氏夸了一顿董玉涵，又扭过头来问宋不晚，“昨儿起风了，你睡得可好？” 起风了？宋不晚一怔，有吗？ “娘，睡得好着呢，这时节就算是起风了，也是暖的。”宋不晚笑着说。 “都快入夏了，表婶还担心二表姐受了凉，可真是慈母心肠。”董玉涵在一旁夸赞道。 宋不晚看了董玉涵一眼。 “董表妹这是想娘亲了？这会儿写信回去让董家表婶过来，也来得及。”宋不晚笑眯眯地说。 董玉涵脸色微僵，宋不晚莫非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故意敲打自己的？ 不过，想什么便说什么，就算是聪明，也过于外露了，到底是不中用。 直到多年以后，董玉涵才知道，有的时候人家跟你直来直往，只是真的因为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第二十六章 恋孩脑 这会儿，董玉涵并不想得罪宋不晚，而且她有信心会很快拿下赵氏，不急在这一时，因此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按理我应该留她一起早膳……”赵氏有些不大好意思。 但如果再选一次，她还是不会留的，再没有什么是比单独和女儿一起用早膳最好的了。 尤其是想到宋不晚现如今这么懂事，是因为死过一次，她心里便痛得不行，哪里还管得着别人。 “娘，您留也用无，她不会在这里用的。”宋不晚给董玉涵碗里挟了一只虾，“她不怕祖母生气吗？” “也是……”赵氏不由得想起年嬷嬷说的那句话，二姑娘好像聪明了些。 吃着宋不晚挟过来的虾，赵氏心里又是一酸，多希望她没经过这些事儿，还是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 “不晚，姜嬷嬷说你想要那两个铺子，你真有这个心，娘便把铺子交给你。”赵氏握着宋不晚的手说。 宋不晚：……我这还没开口呢。 “娘，您不怕我把铺子的生意给做砸了？”宋不晚试着问。 前世宋不晚也是从公司下面的店铺做起的，她爸还跟她约法三章，她妈恨不得天天过去，怕她把她爸的公司折腾垮了。 “不就是亏点儿银子吗。”赵氏拍了拍宋不晚的手背，“你用心做就行，娘亏得起。” 宋不晚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热，原来恋爱脑和恋爱脑也是不一样的。 哦是了，赵氏除了恋爱脑之外，还是恋孩脑。 原本觉得挺难开口，要磨叽很久的事， 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解决了。 “娘，左右今日无事，我干脆去铺子里瞧瞧？”宋不晚趁机说道。 既然铺子给了自己，那当然就要自己来，更何况宋不晚还有别的事要办。 宋不晚想做出可爱的表情，或者抱着赵氏撒撒娇，但到底年纪大了，赵氏也没比前世的自己大几岁，真有些做不出来。 “这……”赵氏有些为难。 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宋老夫人回来了，估计又要把自己叫过去训斥一顿了。 不过，既然女儿想出去，训就训吧。 想到这儿，赵氏一脸温柔地点头：“想去就去吧，多带几个人，银子够不够？” 宋不晚有种不好的感觉，赵氏如果一直这样，自己真有可能把她当娘的。 “银子有呢，而且我这不是挣银子去的吗，哪还能要您的银子。”宋不晚扯了扯嘴角。 “挣钱哪那么快的。”赵氏嗔怪地看了宋不晚一眼，又让年嬷嬷给她塞了一百两的银票。 宋不晚想想还是接了，原主对赵氏的银子从来是来者不拒的。 “娘，我以后好好孝敬您。”宋不晚笑了笑。 “说这话做什么，娘给你就用，别想太多。”赵氏一脸宠溺地看向宋不晚，“快去吧！” 待宋不晚出了门，赵氏笑着对年嬷嬷道：“听侯爷说，先老夫人也是个贪玩的，她是像祖母吧。” “夫人说得是，都说二姑娘像伯爷，说到底还是像先老夫人。”年嬷嬷附和了一句，又道，“不过夫人，出了这门儿可不能说这话。” 这要是让那边的老夫人听到了，可不又得闹一场，想想就头疼。。 赵氏没说话，只是瞟了年嬷嬷一眼，你看我是个傻子么？ 宋不晚出门没直接去那两个铺子，而是去了清芽茶庄，然后把虎子叫了过来。 虎子今年十八，样貌普通，但脑子灵活，正是宋不晚想要的人。 “这边情况如何？”宋不晚瞟了一下楼下的两个院子。 一个院子干干净净的，而另一个还晒了衣裳。 干干净净的那个院子，是娥娘住的。 “回姑娘的话，罗……罗大爷把娥娘接进府去了，霜姑娘还在。”虎子说着便低下了头。 “接回府了？”宋不晚都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是，第三日就过来接了。”虎子看了一眼宋不晚的脸色，接着说道，“用一顶银红色的小轿接走的。” 银红色的小轿，一般是纳妾用的，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宋不予，她这是接受罗淞纳妾这件事了？宋不晚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二姑娘，还有件事儿，小的不知道该不该说。”虎子缩了缩脖子。 “在二姑娘面前，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青棠唬着脸道。 “是，昨日有个男子过来寻娥娘，说是她表哥。”虎子挠了挠头，“小的瞧他那模样，不像是表哥，倒像是情郎。” “你满嘴胡说些什么？”青棠红着脸斥责道。 “为何这么说？”宋不晚却问道。 见宋不晚镇定自若，青棠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一点都不大气。 虎子没想那么多，让他说，他自然就言无不尽。 “那人鬼鬼祟祟的，听说娥娘进了罗家，还松了一口气……”虎子说到这里偷瞟了宋不晚一眼，“小的听他嘴里念叨着‘这就好’，且塞银子给房主进去待了会儿。” 宋不晚见虎子似乎还有话说，便没打断他。 果然，虎子又扭扭捏捏地说：“那人，拿了几件娥娘的小衣回去。” 小衣？肚兜吧！ 青棠听到这儿在不上得瞠目结舌，这也太……而且那娥娘怎地连贴身衣裳都不收拾干净，叫她想想都觉得脸上烧得慌，本能地想再次斥责虎子，但看了宋不晚一眼，又忍住了。 “青棠，一会儿这边的事了了，你帮我送封信去罗家。”宋不晚说着，便让虎子去拿笔墨。 只是提起毛笔，宋不晚想原主小时候被宋不予逼着练字，原主心里不悦，死活不写，导致写的字一直不大好。 这样倒让宋不晚松了一口气，她的字其实不错，但和这些从小就开始练字的公子小姐们却是没法比的。 而且这些技艺上的东西，也不是占用了身子也能够拥有的。 于是宋不晚写下第一句话的时候，青棠便忍不住道：“姑娘，您的字怎么又丑了？” 青棠虽然识字不多，但跟在原主身边，日常用字还是没问题的。 宋不晚瞟了青棠一眼没说话，她能照着记忆里把繁体写出来就算不错了。 第二十七章 不吉利 把信写好以后，宋不晚交给了青棠。 信里不会写什么要紧的，真正要紧的话，得由青棠去说。 办好了这件事，宋不晚喝了一盏茶，正要起身，却听到外面传来锣鼓声，她不禁眼睛一亮，过来了。 “二姑娘，今日是京都最佳恩客选出炉的日子，姑娘们的花车一会儿都要从这下面经过。”虎子乐呵呵地说。 这也算是一大盛事吧，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儿。 这事儿宋不晚当然知道，否则她也不会特意跑过来。 “最佳恩客是谁，不会是那个君九爷吧。”宋不晚说着便走到外间的廊下。 “不是。”虎子跟在后面笑着说，“说是君九爷没银子，都两个月没去喝花酒了，因此被范家五公子夺得了头筹。” 宋不晚不由得一声嗤笑：“这些公子哥儿真的是不挣钱，不知道钱来得有多不易。” 隔壁一桌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郭子瑜更是小声道：“说得好像她懂得挣钱似的，况且我觉得九哥的银子来得，也不是那么容易。” 君思九踢了郭不瑜一脚，示意他少拿自己说嘴。 “踢我做什么，话又不是我说的。”郭子瑜躲了躲。 “隔壁这姑娘话倒是没说错。”温若初笑着问一旁的茶博士，“是哪家的姑娘？” 这原本有些无礼，但谁叫他们是纨绔呢，事事有礼，还叫纨绔吗。 茶博士迟疑了一下，才道：“是靖安伯府宋家的二姑娘。” 郭子瑜难以置信地看向温若初：“若初，你不会对这宋二姑娘有意吧？” 温若初还没回话，锣鼓声便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到了楼下，不喊着说话都听不清。 楼下的宁西大街人潮汹涌，紧接着便是各青楼的花车，姑娘们在上面个个浓妆摇曳生姿，而她们身后则是各青楼自己推出的最佳恩客的画像。 最要命的是，画像的四周还镶上了各色鲜花。 宋不晚：……得亏这是春天。 “她们这活动，有在秋季办的吗？”宋不晚问虎子。 “回二姑娘，这几年都是在春天办的。” 虎子笑着回宋不晚，心里却暗道，瞧这青楼的名字，留春楼、盼春楼、念春楼……怎么会在秋天办。 宋不晚点头，还好，否则这画像四周镶上菊花，那画面可真美。 不过对于青楼选最佳恩客可以如此大张旗鼓，宋不晚也是叹为观止。 听说是大梁某一位皇帝对一位青楼的花魁娘子情有独钟，甚至动了纳入后宫的心思，但被百官所阻，于是退一步，光明正大的养在了外面。 这花魁也是有意思，不住皇帝给她的大宅子，偏就要住在青楼，说离不开这里的姐妹，以及热闹的氛围。 皇帝竟也同意了，且没事就微服私访青楼，虽没到明目张胆的地步，但能瞒得过谁呢，因此青楼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后面几任皇帝见太不像话了，便或明或暗地表示，朕不喜欢逛青楼，也不喜欢逛青楼的臣子。 只是为了给先祖的面子，没有颁布法令。 历经百年，这青楼的身份虽不如从前，可像最佳恩客这种活动，却依旧没人阻止。 “都成了最佳恩客了，合该真人站上去才像话。”宋不晚一声轻笑。 “姑娘，小心隔墙有耳。”青棠提醒宋不晚。 “这话，倒不怕被人听到，我这是善意的提醒。”宋不晚指了指那画像，“我在一本风物志上看到说，某地人没了，会在遗像四周镶上花朵，以示哀悼。” “啊？”青棠一脸地惊讶，“奴婢从未听闻。” 而且，姑娘什么时候看过风物志？她怎么不知道，姑娘不是喜欢看话本吗。 隔壁包间，所有的人都看向君思九，要笑不笑的。 “去把那画像给我撕了。”君思九黑着脸对身边的小厮谷雨道。 “撕了？”谷雨看了一眼楼下，嗫嚅道，“九爷，那不是把这些姑娘们给得罪了？” 其实倒也不怕得罪，九爷和留春楼的花魁梅娘子在外人看来是郎情妾意，但谷雨很清楚，他们说到底也只是合作关系。 可梅娘子不在乎，别人呢？自己要是伸出一个手指头，不被这些女人们给撕了呀。 别看她们这会儿莺歌燕舞的，凶起来一个个都可都是母老虎。 “叫不动你了？”君思九看向谷雨。 “那自然叫得动！”谷雨心里一抽，立即转身。 但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惊呼声。 谷雨扭头看了过去，顿时呆住了，天上下纸了？ 纷纷扬扬的小纸条儿，跟纸钱儿似的往下飘，瞧着……那么不吉利。 “这是哪家出的馊点子，就算是要庆贺，不应该染个色吗？” 郭子瑜走到廊下看了一下，还顺手捞了一张纸条，一边看一边好笑地对君思九和温若初说道，“上面有诗？” “何诗？”温若初问。 不必郭子瑜回话，楼下的诸人就七嘴八舌地叫嚷了出来。 “哟，这是礼部的那位胡大人写的诗啊，还是一首情诗呢，赠王夫人？” “哪家的王夫人？可我这张好像是写给小姑娘的呢，上面写着豆蔻呢……哟，反面写着呢，刘姑娘。” “那这首呢？倒像是给哪位夫人的，上面有个李字。” …… “情诗？还是夫人？”温若初看向郭子瑜。 能被称为“夫人”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家。 “谁写的？”君思九也问。 “礼部的胡大人嘛。”郭子瑜一笑，“还能有谁？” 这样的热闹怎么可以错过，三个人都走出了内室，到了外面廊下。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一个人冲到了花车上，三两下将君思九的画像给撕碎了。 这一变故让大家对自己手里的诗都不感兴趣了，纷纷看向那画像。 玉树临风的君九爷，已经皱巴成一团了。 谷雨完成了任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愉快地回到包间复命，却见自家九爷的脸比刚才还要黑。 “谷生，这画儿撕得手痛不痛？”郭子瑜似笑非笑地看向谷雨。 “不，不痛……”谷雨将手藏在了身后。 其实是有点痛的，这些娘们将画儿裱得贼好，得亏他带了把小刀下去，要不还撕不掉。 第二十八章 只是蠢 “那心痛不痛？”温若初在一旁笑着问。 心……谷雨笑不出来了。 这时，楼下传来唏嘘声。 “这么好看的画像就这样撕了，啧啧，怎么下得了手的。” “就是，不过君九爷这脸一皱，倒也不好看了。” “神仙的脸皱成这样儿，也丑。” “我觉得神仙大概就长君九爷这样儿吧。” 谷雨默默地跪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九爷，小的从小跟着您，您知道我不是哪个对家派来的。” “嗯！”君思九点点头，就在谷雨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道，“你只是蠢。” 宋不晚隐约听到隔壁有人说话，于是看向虎子。 虎子明白，转身出门去问，很快便过来告诉宋不晚，隔壁包间是君家九爷、温三公子和郭家大公子。 宋不晚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楼下，这会儿她心里开心得很。 这纸条儿上面落款的是胡盛荣，而王夫人，刘姑娘以及李家的少奶奶等等也都不冤，就是这些人在背后对赵氏嘲讽得最欢。 “姑娘，这法子有用吗？”青棠小声问道。 宋不晚没说话，转身进了屋内，才道：“真正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真的。” “那……”青棠不解，“那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这些人给我娘泼脏水的时候，难道心里没数？”宋不晚一声冷笑，“她们只是喜欢泼脏水罢了。” 那就把水搅浑了，大家都别想干净。 “走吧！”宋不晚笑了一下，起身道，“看铺子去！” 京都闲人多，这件事以宋不晚都没想到的速度在流传。 甚至因此衍生出许多版本来，包括这家的夫人跟马夫私通，那家的老爷让女道姑怀上了孩子，胡盛荣有外室的事情也被揭了出来。 那外室家日日有人去“参观”，最后烦不胜烦搬离了，只是京都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搬离了也很快被人认出来了，听说胡盛荣干脆接回家了。 用的理由是，罗家大公子都把外室接回家了，听说还是罗大奶奶主张的。 因此胡三夫人不但恨极了赵氏，还恨极了宋不予。 等到去永平侯府赴宴那日，已经没人记得胡盛荣给赵氏写诗那件事了，毕竟后来发生的哪一件，都比这个炸裂许多。 也因此，青棠对宋不予的敬仰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惜，她不能跟别人说。 倒是君思九猜出一二，暗道这宋家姑娘的手段倒是了得。 不过这念头在君思九的脑子里也就一闪而过，他也是一身的虱子得慢慢去抓，哪有这功夫去琢磨旁人的事。 永平侯府的这场宴席，赵氏本来没想过要去，甚至年嬷嬷都做好了不出门的打算。 说起来，也不过是一场寻常的花宴，虽然永平侯府的牡丹赵氏也很喜欢，但今年出了这个事儿，让她只想在家里待着。 可当宋不晚头几天便来问赵氏，自己那日应该如何穿戴，赵氏忍不住问：“不晚，你，你很想去永平侯府吗？” 宋不晚看向赵氏：“娘，您如果身子不适，那就不去，女儿在家陪着您。” “我哪里需要你陪，只是……”赵氏看了宋不晚一眼，叹道，“只是这次去永平侯府，多嘴多舌的人怕是不少。” “娘，避是避不开的，再者，咱们避开，她们还真当咱们错了呢。”宋不晚朝赵氏笑了一下。 宋不晚不是逼赵氏，而是有些事情试着去面对，或许会发现，跟自己以为的不一样。 况且，宋不晚相信，在京都脏水满天飞的时候，没有人会傻到跟赵氏提这事儿，她不怕这脏水会突然之前泼到自己身上来吗？ 这时候，聪明人都知道独善其身才是正确的。 看着女儿清亮的眼睛，赵氏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第二天一早，母女俩便穿戴一新去了荣安堂，给宋老夫人请安。 见赵氏都四十了，却越发地妩媚动人，宋老夫人本能地就不喜起来。 宋老夫人是填房，原本就比老伯爷小上许多，比赵氏也大不了多少，可俩人站在一起却成了名副其实的两辈儿人。 宋老夫人心里，多少有些意难平。 再看宋不晚，虽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和赵氏极像的一张脸上，眼睛明亮，粉面桃腮，她不由得想起了窗台上那朵晨间的芍药。 这等样貌，等到二十出头，怕是出不得门了。 这两个，就是祸害，宋老夫人想到一些事儿，不由得胸口闷闷的。 “赵氏，你的事情自己心里未必不清楚，还抛头露面做什么？”宋老夫人阴着脸道。 赵氏脸一红，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祖母，这永平侯府又不是什么别的地儿，况且正经下了贴子邀请我娘的，怎么就叫抛头露面呢？”宋不晚瞟了董玉涵一眼，“若是如此，那我和董表妹更是抛头露面，那就都别去了。” 出了嫁的妇人出门交际是必须的，而姑娘家则未必。 董玉涵目光闪了闪，知道宋不晚大概已经知道自己进京的目的了。 这样也好，有的时候打开天窗说亮话，更省心一些。 董玉涵自觉自己在宋老夫人面前说得上话，在宋家母女面前也有自己的价值。 “姑祖母也是关心表婶。”董玉涵笑着给宋老夫人倒了一杯茶，又轻声道，“姑祖母 ，玉涵今日不在您身边，您可得好好地把药吃了。” “瞧你这孩子，你好好儿的玩儿去，我这儿这么多婆子呢，哪里需要你操心。”宋老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董玉涵。 经过董玉涵这一打岔，宋老夫人也懒得再教训赵氏和宋不晚。 只是见董玉涵站在宋不晚身边，瞬间黯淡了许多，当即让干嬷嬷拿了个水头极好的手镯给董玉涵戴上。 赵氏见了，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没说。 这玉镯是好，可颜色太深了些，给小姑娘戴只会越发地让人觉得这是落魄人家出来的。 像宋不晚，戴的就是芙蓉玉的的镯子，粉润可人，这才是小姑娘该戴的。 但赵氏知道，自己若是开了口，在宋老夫人看来，便是与她作对。 第二十九章 以和为贵 董玉涵其实也觉得宋老夫人这镯子并不适合她，但怎么着也是好东西，哪怕收起来也好。 “多谢姑祖母。”董玉涵真心实意地感激宋老夫人，比她娘都好。 “不谢不谢。”宋老夫人拍了拍董玉涵的手，转头对赵氏又是另一幅嘴脸，“你们早去早回，别惹是生非。” 这话要是别的儿媳听了，恐怕要气哭，但赵氏却当了真。 “母亲要是不放心玉涵，那便让她吃完午膳就回来。”赵氏说道。 董玉涵：……这好像不是不放心我。 终于出了荣安堂，因为宋老夫人的这张嘴，董玉涵拘谨了许多。 赵氏看出董玉涵的不自在，笑着说道：“玉涵，我知道你和老夫人是不同的，我不会怪你。” 宋不晚嘴角抽了抽，赵氏是个真的直女啊。 直女的好处是，只要是善良的，对人也往往是最真诚的，和她们交往不用花什么心思。 董玉涵看了宋不晚一眼，见她一如既往，唇角含着一抹笑，只得回道：“表婶……” 这该怎么回呢？说多谢表婶？好像就定了宋老夫人不好一样。 替宋老夫人辩解？那这一路上还怎么同行。 好在赵氏心大，并没有在意董玉涵的欲言又止。 到了大门口，董玉涵看到赵氏的马车是伯府规制，宽阔精致，自己的马车虽也是伯府的，但在后面衬得隔外寒酸。 在赵氏快要上车的时候，董玉涵快步上前：“表婶，我扶您！” “多谢玉涵！”赵氏朝董玉涵笑了笑，却回头对宋不晚道，“不晚，你小心点儿。” 董玉涵看了年方十六，气色红润的宋不晚一眼。 等母女俩都上了马车，见董玉涵还在那儿站着，赵氏冲她摆了摆手：“玉涵，你这孩子发什么呆，快上马车，别耽误时辰。” “是！”董玉涵勉强行了一礼，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她怎么了？”赵氏再迟钝，也看出董玉涵不大高兴。 “她约摸是想和我们一起。”宋不晚提醒赵氏。 赵氏皱了皱眉，觉得董玉涵有些不识趣，她可不想和女儿在一起时候插进一个外人。 很快，赵氏就明白董玉涵为什么要坐她们的马车了。 在永平侯府李家下马车的时候，大家看向从后面马车下来的董玉涵，眼神都不一样。 既然是跟赵氏母女一块儿过来的，却不坐同一辆车，想必是远房亲戚吧。 虽说谁家里没几个亲戚，但看待远房亲戚，一般就会莫名让人感觉是打秋风来的，能有多好的观感呢。 进了永平侯府，赵氏便领着宋不晚去给老侯夫人请安，宋不予已经到了，没想到的是，胡三夫人居然也在。 永平侯府庶出的女儿嫁到了胡家二公子，因此也算得上是姻亲。 胡三夫人就算是咬碎了牙，也得过来。 胡家都这个境况了，再不走动走动，回头还有人理吗？儿女的亲事怎么办。 可也有人觉得胡三夫人太心急了些，怎么着，也得在家里避避风头吧。 看到宋家人到了，胡三夫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等得我眼睛都快瞎了，你终于到了。”永平侯夫人笑着对赵氏说道。 永平侯世子夫人和宋不予是闺中好友，侯府婆媳关系好，因此永平侯夫人对赵氏也格外亲热些。 “路上耽误了会儿，叫你久等了。”赵氏笑着应了，然后给李老夫人请安。 “免了免了，看到你们母女俩，我心里都亮堂了许多。” 李老夫人喜欢美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办个牡丹花宴，连侯夫人和老夫人也都出动了。 不止李老夫人，谁看到赵氏和宋不晚不是眼睛一亮呢。 当然，这一亮除了是因为她们的美貌，还有一个就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甚至有的人暗戳戳地想，赵氏知道那胡大人除了她之外，还给别人写过诗，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这些大多数时间在后宅的妇人们，巴不得京都天天都有稀奇事。 见过李老夫人后，赵氏便带着宋不晚落坐。 宋不晚见赵氏看着镇定，但袖子底下的手指却紧紧地攥着，知道她应该很是有些紧张。 赵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面胡盛荣的那些风言风语，宋不晚让人特意往她面前传了传，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别人身上有脏水，并不代表自己就干净了。 只是往常一向与赵氏不对会的胡三夫人，这会儿自己都是一脑门子官司，当着众人的面儿，也不敢多说什么。 倒是旁边的另一位妇人似笑非笑地看了赵氏：“原以为今日见不到靖安伯夫人呢，真是意想不到。” 这话一说出来，立即便有人也跟着笑了一下。 赵氏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毕竟她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 这时，坐在永平侯世子夫人身边的宋不予却笑着道：“说得是呢，我也没想到竟能看到刘夫人呢。” 那刘夫人一愣，一脸不解地看向宋不予：“罗大奶奶这是何意？” 宋不予闲闲地回了一句：“刘夫人是何意，我就是何意。” 刘夫人脸色沉了沉。 “要不说今日永平侯府面子大呢，罗家大奶奶竟也来了，听说你这段时间身子不适呢。”那刘夫人身边的女子接话道。 这是刘夫人的娘家妹子，姐俩长得极像。 “我身子不适？不知道您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宋不予说完这话，便看向一旁的罗夫人，“母亲，这话都传出来了，要不您让儿媳我歇歇？” “你这皮猴儿，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就想借着旁人的话儿躲懒。”罗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宋不予，又对身旁的永平侯夫人道，“这一家子的事儿，我丢出去了可不带再接手的。” “要不说你福气好呢，有大奶奶帮着管家，不像我劳碌命。”永平侯夫人今日是主家，自然是以和为贵，将人往好了夸。 但这一番答话，也表明了一件事，罗家大爷虽然纳了妾，但却并没有动摇罗大奶奶在罗家的地位。 也是，一个妾而已，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来。 第三十章 争执 宋不晚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不难堪，难堪的也是别人。 “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说笑笑的，我这老太婆耳朵也不好了，想听清楚都难。”李老夫人一句话，将之前的一切都抹平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耳朵不好使，谁也不会真的去追究，这些老夫人们最大的本事就是装聋作哑。 “娘，不如让姑娘们出去逛逛园子？”永平侯夫人看向李老夫人。 “是是是，她们花朵一般的年纪，跟我们在一起耗个什么劲儿。”李老夫人这会儿听得可明白了，又看向赵氏，“你也去玩儿，我觉着你也花儿一般。” 赵氏脸一红，忙道：“我喜欢陪着您呢。” 和赵氏接触过的都知道，她虽美，但却是个实在人。 李老夫人也不强求，但却对身边的嬷嬷道：“靖安伯夫人喜欢牡丹，把我那两棵魏紫姚黄搬过来。” 对于李老夫人的做法，大家也只是一笑。 年轻的时候，李老夫人就对身边的女子，尤其是貌美的女子格外地宽容，现在只是搬两盆花进来，实属正常。 宋不晚起身的时候看了宋不予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才放心地和董玉涵一起离开了。 “好好玩。” 赵氏没看见两个女儿之间的眼神，今天虽不是在宋家，但两个女儿都在身边，她也高兴。 一行人到了园子里，便各自三三两两地散去，和自家要好的一块儿玩儿去了。 以往和原主在一起的，大多是罗家和孙家的姑娘，罗家四姑娘罗涓朝宋不晚笑了笑，便走开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罗淞那事儿不好意思，还是因为赵氏的原因，想疏远宋不晚。 “这罗四姑娘可太……她头上的簪子还是您送的呢。”青棠在宋不晚耳边小声嘀咕。 罗家是祭酒，有清名，但也确实很“清”，原主之前和罗涓关系不错，借着各种由头，给她送了些首饰。 “或许，她真有事呢。” 宋不晚虽有原主的记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因此并没有想结交别人的心思。 “姑娘说得是。”青棠低下头，她哪知道宋不晚的心思，可也无可奈何。 董玉涵看到有人往这边指指点点的，不免有些尴尬，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这会儿跟着赵氏和宋不晚出门，究竟是不是个好时机。 可女孩子的花季就这么些年，再晚她也怕来不及。 但想得再多也是无用，除了宋不晚，董玉涵也没人可跟。 “那边有个凉亭，我们过去坐坐吧。” 永平侯府花宴年年办，凭着原主的记忆，宋不晚知道右边不远处有个凉亭，那边景致一般，因此过去的人不多。 董玉涵不是很愿意，可她也不可能单独行动，自然只能跟着宋不晚。 两人刚拐到假山的那一边，便看到凉亭里有人，董玉涵不由得顿住了脚，这样冒然过去似乎有些不礼貌。 只是凉亭里面的姑娘看到宋不晚和董玉涵，倒率先起身了。 董玉涵松了一口气，京都的姑娘到底是讲规矩的，不会明面儿上让人太难堪。 可董玉涵想错了，那凉亭里面出来的三个姑娘中，只有那位身着黄衫的姑娘宋不晚不认识，其他二人一个是罗家三房的五姑娘罗溶，另一个是胡家四姑娘胡曼如。 看到宋不晚，胡曼如的眼神立即变得尖锐起来。 宋不晚不想与人在外面发生争执，可胡曼如却冷笑道：“宋不晚，你也好意思出门？” “你都好意思出门，我怎么不好意思。”宋不晚一边说一边往凉亭内走去。 避无可避的时候，那就不避了。 “我为何不好意思，又不是我被退了亲。”胡曼如追在宋不晚身后骂，罗溶都没拦住。 “退了亲的……你说的是和你一起被我打出门孙录啊？”宋不晚回头看向胡曼如。 “我，我什么时候和他一起被你打出门了？”胡曼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她有点高兴和孙录被宋不晚称“和你一起”，但“被打出门”却难听了些。 宋不晚看了一眼青棠，青棠立即向前走一步，朝三位姑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回胡四姑娘，是上个月二十三日申时。” 居然把时辰都说出来了，罗溶低下了头，黄衫姑娘看着宋不晚和脸色通红的胡曼如，眼睛却闪闪发光。 宋不晚都想提醒她一句，你看八卦的心理是不是可以略微收敛一下。 董玉涵紧张的两只手都拧到了一起，这胡四姑娘脾气看着不像是很好的样子，如果发起疯来直接上手，她帮不帮呢。 “我，我那日只是路过罢了。”胡曼如的脸涨红。 “路过？那为何会和孙公子一起？”宋不晚不解地问。 胡曼如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才好，说没在一起？万一孙录以为自己嫌弃他呢？ 最终，胡曼如也就说了一句：“你太过份了！”便扭头气咻咻地离开了。 “曼如……”罗溶喊了一句，又回头看了宋不晚一眼，最终还是追着胡曼如去了。 宋不晚摇了摇头，罗溶是三房的，三房老爷不过是个六品，以往和罗涓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往宋不晚身边凑。 这会儿，想必也和罗涓一样，是怕自己拖累了她的名声。 但这时，黄衫姑娘却朝宋不晚行了一晚：“姑娘姓宋啊？京都靖安伯府家的姑娘吗？” 宋不晚赶紧回礼道：“正是，不知姑娘哪位？以前似是不曾见过。” 这些礼节，宋不晚每天夜里都要照着记忆里复习一遍。 宋不晚做事一向认真仔细，因此倒比原主还要优雅好看些，叫青棠眼眶湿了又湿，姑娘受了打击，终于变得懂事了，可怎么叫人那么心疼呢。 黄衫姑娘却不知这些，只当京都的姑娘个个都教养极好。 “我姓魏，单名一个卿字，我父亲是威武将军。”魏卿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 威武将军当朝三品，也是高官。 而国子监祭酒不过四品，礼部郎中也就五品，但胡曼如和罗溶居然就这样把魏卿给扔下了。 第三十一章 京都四杰 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懂得什么，她们的言行，很大程度也代表了家里的态度。 从这一方面，宋不晚也看得出大梁朝真的是重文轻武，因此哪怕宋伯爷出征在外，这些世家大族们却并没有因此对赵氏有所收敛。 真的是粮食吃得太好了，不懂得珍惜。 同为武官之家，宋不晚的做法很对魏卿的胃口，因此便留下跟她闲聊起来。 却不想，假山的另一面，一群男子却面面相觑。 今日永平侯府花宴，不光请了女客，还请了男客。 既然赏花，自然要到后花园来逛一逛，不过事先都有小厮和丫鬟婆子打点过的，可谁也没想到，一山之隔的另一边，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早就听说宋二姑娘脾气不好，看来还真是。”有人说道。 “骗人不成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忍着？”君思九看着那人道。 “可，胡四姑娘也没说错，被退了亲自然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待着，抛头露面又是何必。”那人不服气道。 “为何退了亲就不能出门？你若是被退了两次亲，不是要上吊？”君思九一声冷笑。 “我为何会退亲？”那人不服道。 “天知道你为何会被退亲？话也不能说得太早了，宋二姑娘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被退亲。”君思九闲闲地说。 “即使我有那一日又如何？我是男子。”那人又道。 “男子如何？你多只眼睛还是多张嘴？”君思九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期间，没人敢插嘴，毕竟君九爷的嘴，阎王手下的鬼，都是极可怕的存在。 “我，我不与你一般计较。”那人红着脸甩袖而去。 君思九摇了摇头，说不赢的人通常都是这一句，他都听腻了。 “九哥，你不会真让他被退亲吧？”郭子瑜蹭到君思九身边道。 “与我何干！”君思九说完，郭子瑜正替那人庆幸，却听到他又道，“就是想看他若是被退两次亲，死不死！” “他不会死的，但是他会被你骂死。”温若初笑了笑。 其他人互个对视一眼，只当自己不存在。 敢惹这“京都四杰”，真的是觉得自己日子太好过不成？ 这还只是三杰，等到四杰齐聚，京都可就热闹了。 只是他们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京都四杰”的，整得现在大家都不好用“杰”字来形容真正优秀的人。 “多谢君九爷为宋二姑娘说话。” 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走过来，朝君思九行了一礼。 君思九一脸嫌弃地看着孙录，然后道：“这哪位呀？” 郭子瑜：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是谁。 孙录也不信，但他刚刚还在感谢人家，只好再次行礼道：“在下孙录，见过君九爷！” 君家是侯府，孙录觉得自己对君思九客气些也是应当的。 “孙录？不认识！”君思九斜视着孙录，“你为何要替宋二姑娘道谢，你跟她是何关系？” 听到这话，孙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好郭子瑜帮着解了围：“孙六公子是宋二姑娘的前未婚夫。” “前未婚夫”四个字，被郭子瑜咬得极重。 “前未婚夫啊，啧啧，你都跟人家退亲了，干嘛还如此坑害别人？”君思九说着还往后退了两步，一副不屑与孙录靠近些都有些羞耻的模样。 “我……我娘退的亲，我不知……”孙录说着眼圈都要红的，他是真的不愿意。 “那既然退亲了，便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又何必要替她道谢？”君思九再退一步，“不怕旁人说她与你纠缠不清？对她名声有损？也是，你约摸是不在意的。” “宋二姑娘对孙兄的情意谁人不知，不定就是……”有人替孙录辩解，但却被君思九打断，“那宋二姑娘为何将你那亲亲的孙兄打出门来？” 那人：……没想到这一茬，不过他也不是自己什么亲亲的孙兄啊。 只是这话君思九好意思说出来，别人还真的说不出口。 “走走走，这里乌烟瘴气的。”君思九对郭子瑜和温若初说道。 乌烟瘴气？不是因为有你们几个吗？ 众人腹诽，却又不敢说出口，倒也不是怕他们几个，而是不愿意惹上麻烦。 不是有句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是，走了，这里太臭了。”郭子瑜的手在鼻翼旁边扇了扇。 “我这两位兄弟说话太直了些，诸位莫怪。”温若初笑眯眯地朝众人拱了拱手，但不会有人认为他真的如此温文儒雅。 眼看着这三人走远，其他人迟疑了一下，也跟着散了。 虽说君思九他自己就是乌烟瘴气的存在，但看看孙录，又觉得君思九好像说得也在理，你都退亲了还替人家道什么谢，你有什么资格。 宋不晚并不知道君思九居然会替她说话，只是见眼前的孙四姑娘冷着脸瞪着自己，只好停住脚步。 “宋姐姐，这位姑娘好像不大喜欢你。”魏卿扯了扯宋不晚的袖子。 孙四姑娘孙吟看着魏卿的动作，只觉得粗鄙没规矩，不由得眼里露出鄙视之色。 魏卿从小跟着威武将军在边关长大，这到了说亲的年龄，家里不想让她嫁在边关，所以才送回来的，礼仪规矩虽也请嬷嬷教过，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碍，不喜欢我的人多了。”宋不晚笑着对魏卿说道。 魏卿眼睛一亮，这句话她也听别人说过，只是那人红着眼睛，似乎都不想活了，可宋姐姐却说得却大大方方，似乎不算个什么事。 董玉涵也看了宋不晚一眼，她完全没想到，宋不晚脸皮厚到这程度。 “你还好意思笑？我六哥对你一片深情，你竟将他打出府来。”孙吟和孙录是亲兄妹，因此很是为自己的兄长打抱不平。 “哦，那以后若有人对孙姑娘一片深情，你就将他留在府中吧。”宋不晚淡淡地说道。 “你，你为何羞辱我？”孙吟脸颊飞红。 “董表妹，你觉得呢？”宋不晚看向董玉涵。 一直默默地董玉涵：……为何问我？ 第三十二章 老死不相往来 董玉涵是想站在人前，可她想的是光鲜亮丽地站在人前，而不是这种方式。 可自己有办法吗？没有，至少目前没有！ 董玉涵相信，自己如果一声不坑，她这辈子也没想被宋不晚带出靖安伯府。 赵氏是个心软的，可她听宋不晚的啊，这样宠着自家女儿的，也是少见。 “孙家已经退亲了，孙六公子不经长辈贸然上门，也是羞辱二表姐，自然是要打出去的。”董玉涵羞羞怯怯，却口齿伶俐，“二表姐并没有做错什么，孙姑娘还要来质问，这何尝不是羞辱！” “有理，你羞辱别人，别人就羞辱你，有什么不对的。”魏卿也点头称是。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孙吟指着宋不晚，“分明是你娘不守妇道……” 话没说完，突然“啪”地一声脆响，孙吟脸上出现一个掌印。 所有的人都惊住了，宋不晚却悄悄地揉了揉手指，下手太重了，有点痛。 最先清醒过来的是青棠，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种聚会的另一个意义其实就是相亲啊，孙四姑娘就算了做了天大的错事，可自家姑娘却是动了手啊，这名声怕是毁了。 不过……青棠眨了眨眼睛，反正也……就那样了。 青棠虽在胡思乱想，但身形却及时地拦在了宋不晚面前，万一这孙四姑娘也发疯呢。 董玉涵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这就……上手啦？她看向宋不晚，再退一步。 “管好你的嘴，否则下次我还扇你！”宋不晚淡淡地看着孙吟，似乎那一掌不是她扇的。 姑娘们都打起来了，永平侯夫人那边很快就得了消息，她正好与孙夫人及孙三夫人在闲聊，因此很快赶了过来。 半道儿上，碰到了永平侯世子夫人、赵氏、宋不予几人。 婆媳俩对视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姑娘家家的，怎么还能打起来。 孙夫人看到脸上还带着掌印的孙吟，看了孙三夫人一眼。 虽打人的是宋不晚，但孙吟被掌掴，同样也会引起许多人的猜想，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还会连累家里的其他姑娘。 孙三夫人明白长嫂的意思，立即把孙吟扯到了身边，质问道：“你是怎么回事？在家我是怎么教你的，怎地一出门就惹祸？” 孙三夫人说是斥责孙吟，但眼睛却从赵氏脸上刮到宋不晚的脸上，又从宋不晚的脸上刮回到赵氏的脸上。 明着借着骂自家女儿，暗地里逼对方更为严厉地教训自家的女儿，这是京都后宅妇人常有的招数。 都懂！ 可赵氏懂归懂，但却没心思搭理。 上上下下将宋不晚打量了个遍，见她肌肤依旧细致白晰，眼里也没有任何委屈之意，赵氏这才放心了些。 但，赵氏还是问道：“不晚，你没怎么着吧？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这话一问出来，大家都默了默。 孙吟原本没在意孙三夫人的话，她明白自己亲娘是什么意思，她等着看宋不晚的下场。 可，赵氏问的是什么呀？孙吟心里莫名地委屈了起来。 自己被掌掴了要被骂，而掌掴她的人却被捧在掌心里，还有没有天理。 孙吟红着眼睛看向孙三夫人。 其实不用孙吟说什么，赵氏的态度对于孙三夫人来说，也是另一种方式的掌掴。 “靖安伯夫人，是你家二姑娘掌掴了我家四姑娘。”孙夫人平时虽不喜三房的作风，但这时候也不得不开口了。 “不晚不会轻易掌掴别人的，从小到大，她连丫鬟都没动过手指头。”赵氏非常真诚地向孙夫人解释。 可偏就是因为太真诚了，更加地叫孙家两位夫人心里不悦。 瞧瞧，那看热闹的听了赵氏这话，都不由地看向孙吟，宋家二姑娘连丫鬟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那孙吟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叫她忍不住动上手了？ 而且孙家退亲在先，孙家六公子不经过长辈又跑到人家家里去反被打出来，这事儿谁都知道，只不过因为他是男子，所以大家也就笑笑了事。 可孙家行事也不磊落，会不会这孙四姑娘因为此事，对宋二姑娘说了什么过份难听的话。 “是啊孙四姑娘，我二妹一向温婉，如何会对你动手呢？”宋不予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话。 “她……”孙吟张了张嘴，难不成要说自己骂宋不晚不要脸？ 这话要是宋不晚嘴里说出来，大家都会说她过份，人家说你不要脸，你就打人？ 可如果孙吟来解释，别人也会说她嘴毒，难怪被打。 这就是谁先开口谁先输，孙吟只觉得百口莫辩，气得一跺脚，捂着脸转身跑了。 孙吟跑了，孙家难不成还会叫宋不晚来说，她当然是为自己说话。 永平侯夫人也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来解决这个事儿，因此让人先去照顾孙吟，接着把其他人叫到了附近的水榭。 事情也简单，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 “就为这么个事儿，她就打我女儿？”孙三夫人黑着脸道。 “孙三夫人，那以后孙四姑娘说什么，我可以打？”宋不晚问孙三夫人。 “赵氏，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还有没有点儿规矩？”孙三夫人怒视着赵氏。 “你又是怎么教女儿的？她为何要这样说我家不晚？”赵氏红了眼睛，想到孙吟居然说宋不晚不要脸，心里就气得不行。 “你……”孙三夫人指着赵氏，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靖安伯夫人，我家四姑娘确实不太会说话，但再怎么着，也没到需要掌掴的地步。”孙夫人没好气地说。 “这在旁人看来当然不至于，话又没落到自己身上。”赵氏声音低了低，但语气却没有丝毫的转寰。 孙夫人抿了抿嘴角，这赵氏看着软弱，可她……今日想让她赔个礼怕是也不能了。 “靖安伯夫人，我家们女儿被你们家女儿打了，你们若没个说法，这辈子我们孙家和你们宋家老死不相往来。”孙三夫人在一旁怒道。 孙夫人皱了皱眉，三房这话把孙家一起带上了，可这个场合，她又不能说什么。 “孙三夫人，倒也不必……”永平侯夫人话没说完，赵氏便道，“那便老死不相往来。” 第三十三章 南平侯夫人的心思 宋不晚一再表示赵氏没错，因此赵氏这会儿已经把她投缳这事儿的错，完全安在孙家头上，夜里睡前都要骂几句孙家。 “既然如此，那便如靖安伯夫人所愿。”孙夫人起身朝永平侯夫人行了一礼，道，“今日扰了府上的雅兴，是我们的不是，下回再来府上打扰。” 这种情况下，作为主家，永平侯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孙夫人一行人回到孙家后，孙夫人避开众人，对孙夫人冷言道：“三弟妹，往后碰到靖安伯府的人，绕开些吧。” “大嫂，这事儿分明是那宋二姑娘的不是，我若避开她们，反倒显得是我们的不是。”孙三夫人气愤道，“幸亏退了亲，否则娶了这样的儿媳妇，早晚会给家里抹黑。” 至于是不是抹黑，孙夫人也不想多说， “你说得在理，可靖安伯维护起自家人来，那是不管不顾的，你何必去硬碰硬。”孙夫人劝解道。 最重要的一点，孙夫人很残酷地知道，赵氏真的是个软面团子，可赵氏的两个女儿一个脾气不好，另一个却是用软刀子拿人的好手，孙三夫人母女俩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更何况，靖安伯那才是真要命的，等他回来……孙夫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该劝的不劝，回头丢脸的是整个孙家。 孙家的人走了，永平侯夫人拉着赵氏道：“走，咱俩看戏去。”留下了宋不予和宋不晚姐妹。 永平侯世子夫人和宋不予使了个眼色，也离开了。 姐俩把丫鬟支开，坐在了廊下。 “不晚，你这脾气也得改改，好歹有点儿脑子吧。”宋不予戳了戳宋不晚的额头。 “那我就窝在泠竹院，不出门？”宋不晚反问。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她说什么你没长嘴吗，非得上手？”宋不予瞪着宋不晚，“也就是娘，这放在哪家，你这半年都别想出门，再者说了，你……” 宋不晚刚刚被退亲，这会儿正是要养名声的时候，她竟还动上手了。 可宋不予又不好明说，怕伤了宋不晚的心。 宋不晚其实明白宋不予的意思，可她现在并不想要什么好名声，才十五岁啊，连高中都还没上呢，就结婚生子？她不敢想。 “大姐，你帮姐夫把那个黄娥纳回去啦？”宋不晚干脆转移话题。 “她已经有孕了，难不成去母留子？”宋不予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那，你往后怎么打算？”宋不晚声音软了软。 能怎么打算……宋不予看向宋不晚，将自己即将要说的话压了下来，有些话娘是不会跟二妹说的，但她必须知道。 “早些生个儿子，她生一百个也庶出，只有我的儿子是嫡子，有了嫡子我还怕什么？”宋不予眼睛微眯，对宋不晚说话，“男人靠不住，儿子可以。” 儿子确实靠得住，尤其世家大族家的儿子们，站得高高的，被众人效仿，若不孝会被群起而攻之。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条路。 或者说，这也是这古代大多数女子要走的路。 她们真的想要儿子吗？并不是，她们只是想要有一个安稳踏实的生活而已。 可，不恶心吗？ 前世宋不晚知道前夫出轨后，靠近他都生理不适。 见宋不晚若有所思，宋不予以为她听见去了，又小声道：“你总归是要嫁人的，万一……万一也遇到这样的事儿多想想，咱们有的是方法治她。” “好！”宋不晚点了点头，只是那样太辛苦了。 穿越一回，宋不晚想好好地体验生活，并不想忍辱负重。 “你这回……”宋不予叹了口气，“恐怕这一年半载的，不会有人上门提亲了。” 宋不晚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这不就是自己的目的吗。 一年半载的时间说长不长，但也足够宋不晚对自己的将来做出规划的。 至于宋不予的做法，宋不晚未必赞成，但却能够理解。 永平侯府的这场花宴，使宋不晚“彪悍”的名声算是传出来了。 “这姑娘的性子，倒是有趣。”南平侯夫人林氏歪倒在榻上，笑意融融。 “听说宋二姑娘样貌极美呢。”贴身丫鬟芍药一边给林氏按着肩一边说道。 “样貌长得再好，出身再高，这性子不好，哪家愿意娶回去。”立在一旁的戴嬷嬷摇了摇头。 “为何不愿意呀。”林氏看了戴嬷嬷一眼。 “夫人，您的意思是……”戴嬷嬷不由得站直了些。 “老九 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林氏叹了口气，“他是个好孩子，我这个嫡母不为他想法子，难道还指望侯爷不成。” “那是，侯爷整日招猫逗狗的，能说到什么好亲事来。” 戴嬷嬷赶紧笑着应道，见林氏笑着没说话，于是又问，“夫人，那要不要叫人去靖安伯府探探口气？” “不急！”林氏颇为悠闲地说。 “不急？那万一被别人家订下了呢？”戴嬷嬷说道。 “芍药，你说呢？”林氏瞟了芍药一眼。 “是，夫人！”芍药手里依旧轻柔地给林氏摁着太阳穴，但却瞟了一眼戴嬷嬷，“宋家二姑娘的名声已经坏了，便是以往看上了她的，这会子也会迟疑，怎会这么快就被订下来。” 林氏虽没说什么，但笑意却深了深。 戴嬷嬷不免觉得有些尴尬，眼尾瞟见门外隐约有人过来，忙道：“还是芍药姑娘聪明能干，怪不得是夫人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呢。” 林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戴嬷嬷和芍药的心里俱是一紧。 “戴嬷嬷，这话可别再说了，我和海棠几个可都是在夫人身边一起伺候的，哪里有什么第一得意人之说。”芍药脸上带着笑，但私底下却暗骂戴嬷嬷，这个老货，居然敢当着夫人的面挑拨。 可林氏并没有阻止，下面的人太过一团和气，也不是什么好事。 林氏的心思，芍药等人也知道，因此有的时候当着她的面儿，彼此都会冷嘲热讽几句。 而宋不晚和赵多从永平侯府告辞出来，却对董玉涵说，和她坐一辆马车。 赵氏对董玉涵的印象本就不错，又觉得女儿这会儿有个人陪着也好，因此立即便同意。 董玉涵却有些紧张了，总觉得宋不晚并不是真的要跟她一块儿坐，而是有话要跟她说。 第三十四章 装病 上了马车，董玉涵便坐正了身子，等着宋不晚说话。 “董表妹，你放松一下，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宋不晚见董玉涵手指甲壳都快抠掉了。 “二表姐，你，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董玉涵勉强笑了一下。 “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今日的这场花宴，你可看出什么了？”宋不晚问。 “京都，富贵人家甚多。”董玉涵颇为谨慎地回道。 说是赏牡丹花，这牡丹花也确实好看，可更好看的是那些贵妇和姑娘们，她们的衣饰，甚至她们的气色，哪一样都好看。 “嗯。”宋不晚点了点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我以后出门，会小心谨慎。”董玉涵又道。 “小心谨慎自是好事，不过若有人要害你，你无权无势，再谨慎也无用的。”宋不晚轻言道。 董玉涵顿时明白了宋不晚的意思，她没权势但宋家有，宋不晚是提醒自己，得靠着她的吧。 “多谢二表姐提醒，玉涵明白了。” 董玉涵是真的明白了，宋老夫人虽在家里是尊长，可真正能够邀请到她的宴席并不多。 京都老夫人都以静养身，能不动就不动，除非多年的老友，在寿宴的时候会过去凑个热闹，再就是皇家宴席，可参加可不参加。 宋老夫人并不在京都长大，后来又是填房的，为人也一般，因此第一类基本上排除了。 皇家宴席这块儿，通常都会特赦，体恤老夫人们辛苦，可以不参加。 你若说我不怕辛苦，我非得参加，人家也不会不让，但多少有点儿不讨喜，有恩不受，万一参加宴席的时候摔了一跤，或者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这就是自找麻烦。 因此整个宋家，能够经常出门的也就赵氏和宋不晚。 董玉涵也隐约看出来了，赵氏对女儿几乎是没有底线的宠爱，这样的人你哪怕是割肉去救她，她也不会越过女儿去跟你亲近。 所以，董玉涵得出结论，想要在京都过上好日子，那要讨好的人不是赵氏，而是宋不晚。 想明白了这一点，董玉涵的姿态又低了低：“往后，还麻烦二表姐多维护。” “你我说起来也算是表姐妹，我自是会维护你的，不过嘛……”宋不晚看了董玉涵一眼，朝她这边凑了凑，“若是你在祖母那里挑拨是非，我还是不会对你客气的。” 这话说得董玉涵汗都下来了。 “二表姐，我不会的！”董玉涵连连摆手。 她又不傻，这宋不晚有心计不说，还直接动手，自己惹她做什么。 青棠看董玉涵这个样子都有些同情了，瞧这表姑娘，被自家姑娘吓得够呛。 “不会便好，祖母年纪好大了，咱们让她开开心心的，费那么多神做什么，你说对吧？”宋不晚脸上的笑意更盛。 “是……”董玉涵咬了咬嘴唇，在心底斟酌了一番，抬起头来小声道，“二表姐，听姑祖母说，她打算让三表叔一家子回京。” 听到这个消息，宋不晚眉头皱了皱。 宋家三老爷是宋老夫人的幼子，极其疼爱，但因犯了错，被宋伯爷赶回了老家安阳，宋老夫人心疼儿子，便带着三儿媳和三房的孙子孙女跟着一起回去了。 据说出门的时候哭声震天，想让人知道宋伯爷不孝。 这招若用在文官头上会很有用，可宋伯爷是个武官，转头西界国犯境，就被皇上下令领兵驰援西疆。 常言道：忠孝不能两全。他在为国拼命，你指责他不孝，这是为难皇上？ 宋老夫人给吓到了，生怕皇上为了安宋伯爷的心，去治她和老三的罪，因此在老家安安生生地呆了些年。 宋伯爷那次出征回来的时候，路过老家看过宋老夫人一回，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宋伯爷带回来的话是，老夫人在家里呆习惯了，不想进京，便由得她吧。 也没人怀疑，毕竟不是亲母子，亲生的两个，一个外地为官，一个赶回了老家，她进京来干什么。 一家人到了靖安伯府，董玉涵回了荣安堂。 而宋不晚在送赵氏回一心堂的时候，把宋三老爷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三叔一家子要回来？可，伯爷当初说了不让他们回来的。”赵氏眉头皱了起来。 “三叔回来肯定是找到了机会，否则他难道不怕爹回来找他麻烦。”宋不晚说道。 宋伯爷能将宋家三老爷赶回老家那么多年，肯定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宋不晚见赵氏眉头紧锁，知道她或许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保护得太好的女人，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宋伯爷这种，时不时就要出征的武将之家。 “娘，我猜想，三叔父一家回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宋不晚顿了一下，才又道，“便是祖母出了什么事。” “不晚，你……”赵氏本能地说，晚辈不能这么说长辈，可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孝比天大，宋老夫人如果真的有事，便是宋伯爷在家，也得让宋三老爷回来。 只是没想到，宋老夫人病得还真快，第三天一大早荣安堂的人便过来，说老夫人起不来床了。 赵氏领着宋不晚赶过去的时候，董玉涵看着宋不晚悄悄地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装病呢。 但作为晚辈，哪怕知道也不能说出来，你凭什么说老夫人没病？你有证据吗？莫不是不想给老太太治？ 宋老夫人还是继母，这关系真不好说。 得想个法子，让宋老夫人自己好起来才是。 宋老夫人的病便一日“重”似一日，赵氏把京都所有的大夫都请过来了，却没人能看得出来宋老夫人的“奇症”。 “赵氏，我怕是活不久了，你让人写信叫老三一家子回来。” “总不能，都不让他回来给我吊丧吧。” 宋老夫人哼哼叽叽的一阵叹息。 “祖母，这话可不能说。”宋不晚走到床前轻声道，“虽说大夫看不出来，但有些奇病便是如此，孙女在奇物志上看到过，有的人好好的突然就病了，有的病人突然之间就又好了呢。” 奇物志？青棠一阵懵，泠竹院有这书？ 第三十五章 “病情”好转 “我的身体我知道，好不了了，快给老三写信。”宋老夫人摆了摆手。 赵氏是真心不想宋三老爷一家回来，三房一家子她都不喜欢。 三老爷是个没正形的纨绔，三太太是个极喜欢占小便宜的人，他们家的孩子也喜欢跟人抢。 赵氏还记得宋娇娇抢宋不晚的手链，两个人大打了一架的事。 “娘，还是写吧。”宋不晚看着赵氏叹道，“祖母若不开口或许还有救，可她自己都说好不了……唉，老人家的嘴金贵着呢，说什么灵什么。” 老人的嘴说什么灵什么？宋老夫人的眼睛都僵住了。 她是想儿子，但并不想死。 “你这个不孝的，你就不能指着我点儿好。”宋老夫人指着宋不晚大骂了起来。 “娘您瞧，祖母这会儿又想活了，说话都利索了许多，可见我说的是真的。”宋不晚没有丁点儿不高兴，反而一脸的惊喜。 “二姑娘，这话怎么说的？”干嬷嬷心里对于一切都清楚，但她也很好奇宋不晚为什么要这么说。 人老了之后，对于这些玄妙的事情都挺在意，这与身份地位无关。 “干嬷嬷，祖母这病连大夫都看不出来，可见这是一桩奇病。”宋不晚一脸认真地说。 “奇病？”干嬷嬷瞧了宋老夫人一见，却见宋老夫人也在认真地听，于是又问，“什么叫奇病？” “奇病无处不在，极会趁虚而入，尤其是宿主的意愿。祖母若心里不畅快，奇病就找上来了，但祖母若是想要好起来，奇病也在祖母的身体里呆不下去。” 宋不晚说到这里长吁了一口气，“可见，话是不能乱说的。” “你，你胡说八道。”宋老夫人不想承认宋不晚说的，可心里却很是不安。 “祖母，你之前是不是有些晕，这会儿是不是好些了？”宋不晚十分贴心地问。 宋老夫人身子微僵，还……还真是如此。 宋不晚勾了勾唇，该起床的时候不起床，这么大年纪了，血流不畅当然头晕。 现在又是说又是叫的，血液流动起来，当然会清醒许多。 宋老夫人还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可声音都快要从喉咙出来了，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干嬷嬷以为宋老夫人是在演戏，忙说：“可是二姑娘，老夫人是真的病重。” 宋老夫人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抖了抖，但想到如果这样儿子能够回来，哪怕身上受点儿损伤也直了，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 “不晚，不可胡闹。”赵氏往宋老夫人床边凑了凑，一脸担忧地说，“老夫人怕是……” 赵氏是真的担心，万一便宜婆婆真的没了，老二老三都回来了，再加上那么一个姑奶奶，家里伯爷和长子都不在家，他们大房这母子三个可怎么办才好。 “若真是如此，那还是写信叫二叔父三叔父都回吧。”宋不晚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干嬷嬷给宋老夫人摁被角的时候，感觉到手被她捏了一下。 “夫人，二姑娘，奴婢瞧着老夫人也是累了，要让她先歇会儿？”干嬷嬷说着起身朝赵氏和宋不晚行了一礼，“不定一会儿起来就好了。” 赵氏和宋不晚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宋老夫人就得继续躺着。 这天气渐渐也要热了，宋老夫人身上还盖着厚被子，难受着呢。 “行，回头母亲醒了，叫个人过去跟我们说一声。”赵氏叹了口气，又道，“我想法子拿了伯爷的贴子，去请太医过来给母亲瞧瞧。” 这话说得宋老夫人的手又是一紧，她这装病医馆里的大夫不敢乱说，可宫里的太医可不会管这么多的。 这时，宋不晚又道：“娘，依我看，姑母也得叫回来，要不然姑母会说母亲阻挠她尽孝。” 赵氏听了宋不晚的话，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一跤。 “娘？”宋不晚赶紧扶着赵氏，“您不喜欢姑母啊？” “是你姑母不喜欢我。”赵氏想起小姑子那双瞧不上自己的眼睛，心里就害怕。 “娘，她再不喜欢您，回到宋家也只是客。”宋不晚扶着赵氏说道，“还是祖母要紧。” 赵氏看了宋不晚一眼，好像，有些道理啊。 宋老夫人确定赵氏母女已经离开了，这才掀开被子起床了，但身上已经起了一层汗，于是又让人打水洗澡。 “我怕是不能病了，她们要真的把雅娴叫回来，可如何是好。”宋老夫人皱着眉道。 “姑祖母，或许娴姑母也想回来看看您呢。”董玉涵在一旁笑着说。 之前赵氏和宋不晚说的话董玉涵都听在耳朵里，猜到估计宋老夫人不想让宋雅娴回来，因此才故意说这么一句。 果然，宋老夫人叹气道：“你不知道，你娴姑母身子不好，她这千里奔波的，没得我没事，倒把她累病了。” 董玉涵神色立即严肃起来：“姑祖母，是玉涵的错。” 宋老夫人安慰地拍了拍董玉涵的手：“你不知情，与你有何干系。” 干嬷嬷低着头没说话，宋雅娴在闺中的时候养得那个精细，怎么可能身子不好，老夫人是怕她家妾室太多，走开了回头不好收施罢了。 赵氏和宋不晚回到一心堂，琢磨着要怎样给宋雅娴写信才好。 “娘，不用写了，祖母的病快好了。”宋不晚笑着说。 “怎么……”赵氏也明白宋不晚之前说的那些都是有目的的，但还是叹了口气，“老夫人动了这个心思，只怕不会轻易放弃。” “三叔父的事或许阻止不了，但姑母却不能突然被叫回京都。”宋不晚说着一笑，“姑母家的孩子多，好些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如何走得开。” 一走动，好的婚姻到了庶子或庶女的手里怎么办。 宋不晚的话，也是宋老夫人心里想的，因此第二天“病情”就有了好转。 赵氏对宋不晚又信服了几分，甚至为此悄悄地有些骄傲。 虽说宋老夫人护崽之心不会死，但只要她暂时不作妖，宋不晚便决定先搞事业。 无钱寸步难行！这句话放到哪里都合适的。 第三十六章 小夫子 一回到泠竹院，宋不晚就扑到了榻上开始画草图，她打算将两个铺子打通并在一起，反正一个首饰，一个布料，都是做女人生意的。 店名也要重新取一个，万一以后生意越做越大，那就可以形成一个品牌，到时候全大梁一看这个牌子就值得信赖，还怕生意不好吗。 宋不晚越琢磨越兴奋，这辈子一定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 “二姑娘，小公子过来了。”门外小丫鬟通传。 “进来！”宋不晚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写自己的。 可宋不喧进来后却默默地站在桌边。 不会是在学校被欺负了吧？ 宋不晚抬起头看向宋不喧，却见他低头看自己的字，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你觉得二姐的这个创意怎样？”宋不晚用毛笔点了点桌上的宣纸。 “二姐，我不知创意是何物，你这写的什么鬼画符？”宋不喧指着宣纸上的“和”字说道。 “小公子，二姑娘不用考科举，她……”兰芍替宋不晚辩解，但话没说完便被宋不喧打断，“不用考科举就这样胡乱写么？总要让别人看得明白吧。” 兰芍低下了头，她也觉得小公子说得有道理。 可从小到大姑娘就不喜欢读书写字，她如果听的话，也不至于写得这么差了。 青棠那丫头平日叽叽喳喳没个闲的时候，这会儿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是和字。”宋不晚小声解释。 兰芍看了宋不晚一眼，姑娘居然不发脾气？连不高兴都没有？ 宋不晚只有无奈，就这毛笔和宣纸她能把字写出来就算不错了，哪里能写得好。 而且就算是在现代，大家都用手机和电脑，她的字写得也不算好。 可既然穿到了古代，基本的技能还是要有，如，把字练好。 “你写个和字给我看。”宋不晚将笔递给了宋不喧。 宋不喧瞟了宋不晚一眼，接过毛笔，在纸上“刷刷刷”，一个“和”字写得又快又好。 宋不晚拿起这字，惊呆了，这小家伙如果在现代，可以给人当书法老师了。 这么一想，宋不晚的目光变得热切又谄媚。 宋不喧默默地放下笔，往后缩了缩身子。 “不喧，你喜欢吃什么，二姐让大厨房给你做。”宋不晚笑眯眯地说道。 “二姐，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宋不喧一脸警惕地看着宋不晚。 “没有，你是我弟弟，照顾你是应该的！”宋不晚挨着宋不喧坐下，小家伙往旁边躲了躲，“二姐，我都十岁了，你离我远点儿。” 小家伙还挺封建……哦对，这就是封建社会呀！ “好！”宋不晚往旁边让了让，直接说道，“我想让你教我写字。” “不教。”宋不喧又往旁边躲了躲。 “为何？”宋不晚知道小孩子们大多都是好为人师的。 “你练几日又不学了。”宋不喧不屑地噘了噘嘴。 宋不晚：……你倒是挺了解。 “我当真要学的，不然……”宋不晚瞟了宋不喧一眼，“我给你学费。” “给多少？”宋不喧的眼神变得热切起来。 “一个月……”宋不晚在心底换算了一下，又瞟了一眼宋不喧，“一个月一百文。” “嗤！”宋不喧不屑地扭过脸去。 “一百五十文，不能更多了。”宋不晚坐直了身子，“你若不同意，我便不要你教了。” 一百五十文……宋不喧默默地琢磨了一下，可以买几只烧鸡吃了。 “成吧，不过我很严格的，而且你当真要认真学，不能半途而废。”宋不喧说起这话的神情，真有小夫子的模样。 “当然是真的要学。”宋不晚抬了抬下颌，“你没发现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吗？每个人都会有长大的一刻，回头二姐给你撑腰。” 虽然原主可能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因此宋不晚心里总还是有些不安，于是决定把别人可能说的话先说出来，让别人无话可说。 “娘说，以后让我给你和大姐撑腰呢。”宋不喧小声说道。 “那等你能撑得住的时候再说。”宋不晚懒得为这个问题跟一个小孩争执。 “那行。”宋不喧爽快得应了。 宋不喧觉得二姐现在这样子挺好的，说话和和气气的，不像以前总是跟自己瞪眼睛。 兰芍其实感受更深一些，丫鬟的命是由主子决定的，以前的姑娘对自己是好，可做事没有章法，总让人担心以后嫁到婆家会不会吃苦。 兰芍跟宋不晚从小一块儿长在的，不希望她吃苦，也不想自己辛苦。 现在这样的二姑娘，说话做事虽然也泼辣，甚至比以往更让人猜想不到，但心里踏实。 “二姐，你真要学，得换张书桌。”宋不喧指着榻上的小茶几，“这如何能写字。” “这好办。”宋不晚扭头便看向兰芍，“收拾一间厢房出来做书房。” 宋伯爷只有赵氏一个正室夫人，子女不多，二房三房又不在伯府中，因此最好的院子都给子女住了。 泠竹院的屋子挺多，除了正房，还有东西两侧的厢房。 “奴婢这就去。”兰芍开心得脸都红了，她万没想到还能等到这一天。 “二姐，你方才不是问我想吃什么么，我想吃羊肉锅子。”宋不喧说着都恨不得流口水。 “可这快五月的天了，你不怕上火？”宋不晚都无语了。 “哼，说话不算话。”宋不喧手指在桌上抠了抠，看在一百五十文的份上，他好歹没有起身走人。 “行，羊肉锅子，回头真上火了你可别叫唤。”宋不晚说道。 姜嬷嬷听到宋不晚点了羊肉锅子，扭头便进了内室。 “二姑娘小公子，这羊肉锅子可不是这会儿吃的理。”姜嬷嬷好言好语地哄道。 “姜嬷嬷，今日不喧吃了寒性的冰碗子，正好用羊肉锅子去去寒气。”宋不晚胡扯道。 宋不喧一脸惊讶地看着宋不晚，而姜嬷嬷却点头道：“若是如此，那倒是可以吃。” 待姜嬷嬷转身出去安排，宋不喧才小声道：“二姐，你以前不说谎的。” 以前的二姐，虽说脾气不好，但性子也直。 “那你觉得以前好？”宋不晚反问。 “……也，也不大好！”宋不喧低下了头。 第三十七章 和记 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火锅，宋不喧对宋不晚的态度便有了质的飞跃，“二姐”两个字叫得都有些夹了。 宋不晚知道，她现在连个书房和书桌都没有，今天怕是不行，于是便约了明天他下学后过来。 宋不喧还有功课，便应了。 吃饱喝足，宋不晚干脆送宋不喧回他自己的院子就当是消食。 途中，又遇到了董玉涵。 “真羡慕二表姐姐弟情深，不像我……”董玉涵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董玉涵家的情况，宋不晚当天夜里就弄明白了，她在家里虽是嫡女，但却只有一个妹妹，并无兄弟，她娘因此惭愧自责，身体也不大好。 “还是要自己立起来，否则兄弟就算是有一箩筐又怎样。”宋不晚淡笑着说了一句。 一箩筐？董玉涵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箩筐来形容兄弟的，不由得微微勾唇。 “可……有兄弟终究还是比没兄弟的好。”董玉涵脸上的笑容敛去。 对于这一点，宋不晚无法说不是。 “我有舅舅，舅舅们也很疼爱我娘，可祖母依旧不喜欢我娘。”宋不晚只能用赵氏来现身说法。 赵氏的前一任婆婆，甚至还作主休了她，赵舅舅们最后也只能想尽办法拿回嫁妆，这已经是极致了。 “可姑祖母也不敢拿表婶如何……”董玉涵说到这里想到赵氏的经历，顿了一下之后看向宋不晚，“二表姐，你是想告诉我，嫁个好男人才是唯一的路吗？” 董玉涵说到这里的时候，面颊绯红。 不止是害羞，还有兴奋，董玉涵就是为了嫁个好人家才进京的。 只不过现在目标更清楚了，不仅仅是好人家，还得是个好男人。 宋不晚：……我真没这意思。 不过站在董玉涵的角度，这样想好像也没错，她从小看到听到的都是如此，还能指望什么。 和宋不晚聊过之后，董玉涵倒觉得有一种云破天青的通透感，心里格外舒畅，于是凑近宋不晚小声道：“二表姐，姑祖母好像还没死心，我以后会帮你留意的。” 说完不等宋不晚回话，便匆匆转身离开。 “姑娘，董表姑娘这意思，是要当你的细作？”青棠眨巴着眼睛问。 “大概是吧。”宋不晚自己说着都笑了。 第二天一早，泠竹院就忙活开了。 原主之前是有书房和书桌的，只是她看着烦，让人把书桌给搬走了，现在直接搬回来就行了。 只是宋不晚没想到这桌子会这么精致，上好的紫檀，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开富贵和喜鹊登梅等花样。 这大概是赵氏特意为原主定制的，宋不晚见过宋不喧的书桌，样式很是简单，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让他静心学习的。 荣安堂那边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宋老夫人撇了撇嘴，对干嬷嬷道：“去跟老大家的说一声，给玉涵也布置一个书房。” “姑祖母，我不用。”董玉涵捏着宋老夫人的胳膊，“我只想每日待在您身边伺候您。” “姑祖母知道你是好孩子，但该学还是得学，这京都姑娘都讲究个琴棋书画，你看那疯丫头都开始学了。”宋老夫人声音虽温和，但却很是坚决。 董玉涵觉得宋老夫人说得也有道理，多学学总是没错的，因此也没多说什么。 女儿终于想学些东西了，赵氏很是高兴，为她的书房添置了许多好东西，董玉涵那边也有，这些东西对于赵氏来说也不算什么。 除此之外，赵氏还打算请些女先生入府。 宋不晚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也是上过大学的，但这个时代需要会的，她是半点儿都不会。 骨子里本来就是个成年人，知道学习的好处，宋不晚忙不迭地应了。 况且让赵氏忙一忙，也是好事。 人只有动起来，才不会内耗。 宋老夫人见赵氏的计划里有董玉涵，许多要说的话，最后都在喉咙管儿里打个转儿，又咽回去了。 只是赵氏的要求有些高，因此这女先生也不是那么好请的，宋不晚更是一头扎在了铺子的装修当中。 在她的设计图纸上，两间铺子打通，再加一个成衣区，楼下是售卖区以及试戴试穿的区域，楼上则是VIP室。 楼下也划分了供休息用的小隔断，仅作休息用，并不隔音。 整个和记只接待女客，卖首饰的那一间铺子，另外开了个门，供男子挑选。 “二表姐，这倒是和茶楼有些相似。”董玉涵点头说道。 宋不晚和董玉涵达成了协议，宋不晚带着董玉涵见世面，董玉涵则帮着宋不晚在宋老夫人那边说好话。 因此宋不晚出门也顺顺利利的，并不需要赵氏在中间为难。 “不一样，我们只有女子可以进，不论是茶水点心，还是装饰都更偏向女子。”宋不晚笑得踌躇满志。 “可是二表姐，好多首饰都是男子买给女子的呢。”董玉涵提醒宋不晚。 她爹就是经常买首饰送给妾室，那些妾室连门都出不了。 “小姑娘，不要忽略了女子的购买能力，这是京都！”宋不晚笑了笑。 京都贵妇们的嫁妆不要太多，而且这些都是她们个人所有。 “嗯，也是……”董玉涵心里微微发热，如果自己嫁了好人家，把娘和妹妹接进京来，日子也能好过起来吧。 装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等到和记快要装修完毕的时候，已经快端午节了。 “瞎折腾，马上天就热了，她还能做什么生意。”宋老夫人不屑地撇了撇嘴，对董不晚道，“你也要多用脑子想想，就尽学她的。” “是，玉涵都听姑祖母的。”董玉涵颇为乖巧地回道。 宋不晚将开业的日子定在了端午节那天，就连赵氏都觉得晚了。 “不晚，要不要再提前一些？”赵氏不想打消宋不晚的积极性，可又怕她失望。 “娘，端午节我们肯定赶不上的，提前了铺子里漆味儿重，反倒不美。”宋不晚不在乎这一时的得失。 大梁对于端午节很重视，每年京都要举行龙舟赛，夫人和姑娘们哪个不想在这一天出出风头，那衣服和首饰早两个月就做好了，和记是赶不上的。 但端午节这一天，倒是有很多功课可以做的。 第三十八章 真是个好娘 宋不晚一点都不急，生意是要长长久久地做的。 “娘，这些首饰，您看更喜欢哪个？”宋不晚递了一个装帧精美的画册给赵氏。 “不晚，你这……” 赵氏疑惑地打开画册，然后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首饰的样子还可以的人画下来装裱起来，且做成书册的样子。 “娘，好看吗？”宋不晚指了指画册上的首饰。 “好看，这样的册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只是……”赵氏看向宋不晚，“会不会被人诟病？” 纸张是拿来写字画画的，这拿来画首饰，赵氏怕宋不晚会被人指责。 “咱们自己花的银子，谁爱说谁说去。”宋不晚指了指其中一个玉钗，“您觉得这个大姐戴上好看吗？” “好看。”赵氏毫不迟疑地回道，“你打小儿就会打扮，你选的不会有错。” 既然如此，宋不晚便让人将首饰立即送到罗家，甚至给宋不予的女儿云姐儿都送了一对玉铃铛头饰。 之后，又挑了一件让人送给董玉涵。 赵氏看到宋不晚到处送首饰，忍不住道：“不晚，你这铺子刚开呢。” 还没挣到钱，就到处送首饰，赵氏都忍不住想到了君思九，可人家是个男子。 “除了首饰，还有衣裙，我给你们准备一套。”宋不晚抱着赵氏的胳膊，“有你们穿着和记的衣裳，戴着和记的首饰，和记的生意早晚会火爆的。” 虽说得有些夸张，但这的确是宋不晚的目的。 这么活生生的几个美女免费打广告，怎么也不能放过。 赵氏没想到宋不晚是为了这个，但这也是好事，想了想，让干嬷嬷把她装银票的红漆雕花木箱子拿来。 当着宋不晚的面，赵氏从箱子里拿出两千两银票来。 “你铺子开张，到处都是要用银子的时候，这就当是娘送给你的礼金。”赵氏将银票塞进了宋不晚的手里。 “娘，哪有开业礼金送这么多的。”宋不晚哭笑不得。 “怎地没有？你拿着便是。”赵氏少见地坚决，“我是你娘，又不是外人。” “娘，您不怕我怕铺子开垮了？”宋不晚觉得赵氏要么就是对自己太信任，要么就是真的财大气粗。 “做生意亏亏赚赚的也是正常，你别太放在心上。”赵氏反过来安慰宋不晚。 宋不晚：……赵氏，她真是个好娘啊。 宋不晚只是开玩笑的，做生意是会遇到一些坎坷，但她现在只不过是开一个铺子而已，这都会失败，那她上辈子也白活了。 因此宋不晚才敢问，因为她知道自己听到了任何勉励甚至苛责都不会难受，而是会觉得本该如此。 可赵氏却告诉她，不必成功，开心就好！ 因为有钱吗？前世她也是千金大小姐，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你开心就好。 “娘，我银子够的，您拿回去。”宋不晚将银票塞回到赵氏的手里。 如果是投资的，宋不晚会坦然地接了，可为是让她开心的，她有些不敢。 “你一个小姑娘开铺子，哪有够的，娘不缺这点儿。”赵氏又把银票塞回宋不晚的手里。 赵氏又唠叨着，做生意归做生意，也别太上心……宋不晚一边听一边想起前世的宋妈。 对于前世的妈，宋不晚的记忆里她只有两件事，一是督促自己好好学习，否则将来家里的财产，不知道被哪个野种给抢去了；二是捉奸，她好像永远能准确地知道宋爸和小三小四小五待在哪个位置。 宋妈因为这两件事，将日子过得热热闹闹，后来宋不晚也将日子过得风风火火的，只是年迈的宋妈又多了一件事，就是整日唠叨：当初你多亏听了我的话，要不然你能抢过那个野种？ “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回去歇着。”宋不晚手背一暖。 “娘，不累！”宋不晚反手握住了赵氏的手，轻轻地靠在她的肩头。 “你啊，都快十六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赵氏嗔怪道，但另一只手却轻轻抚了抚宋不晚的面颊。 宋不晚干脆留在了一心堂用午膳，用完膳后，前往罗家的人回来了，还带了一千两银票，说是宋不予给宋不晚的。 “大姑奶奶还让奴婢传话说，说……”传话的婆子抬头看了宋不晚一眼。 可以看得出来，宋不予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呀，赵氏也无奈地看向宋不晚。 “大姐跟我说的什么都是应当的，你便直说吧。” 宋不晚不在意，她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再说，这还带了一千两银子过来，当人家愿意给你钱的时候，说的话再难听，那也是为你好。 “是，大姑奶奶说，二姑娘若真是上进，就好好地学学琴棋书画。”婆子的头又低了低。 宋不晚看得出来，宋不予的话肯定要更情绪化些，只是这婆子不好转述罢了。 看着这一千两银票，宋不晚扭头看向赵氏：“娘，大姐这刀子嘴豆腐心，跟谁学的？” 赵氏听到了“豆腐心”三个字，不由得一松，不晚真的懂事了。 “你大姐最是良善，只是长姐当母，管得有点儿多。”赵氏还是小心翼翼地替宋不予解释。 何止是长姐当母，简直就是长女当母了。 当初宋不予出嫁的时候，赵氏一边不舍，一边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又闲聊了会儿，宋不予看到赵氏已经有些困了，便送她进内室休息，等到她睡熟了才回到泠竹院。 拿出银票让兰芍收好，宋不晚不禁有些愣神，前世她先是从宋爸的手里拿回继承权，后来又是跟前夫抢，还是第一次有人将银票送到自己手里。 这感觉，很有些奇妙！ 宋不晚很想问一句：你们这是为什么啊？但也知道，她们的答案肯定只有一个，你是我的女儿（妹妹）啊。 答案很正确，只是宋不晚不理解。 宋老夫人见宋不晚给董玉涵也送了首饰，心里好过了些。 但到了端午节那日，大家齐聚荣安堂用早膳，宋老夫人见赵氏和宋不晚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又不悦了。 “瞧瞧玉涵在你们身边，给衬得小丫鬟一般。”宋老夫人嘟囔着。 第三十九章 亮相 宋老夫人的话让赵氏不免有些尴尬，她和宋不晚在一起确实区别大了些。 进了京之后，董玉涵才知道真正的贵女不止在脸上，还是从小金尊玉贵地养成的气度。 虽说董玉涵自认为从小美到大的，但站在宋不晚旁边，不论是样貌还是气度，都比不上。 “祖母，您觉得我这首饰董玉涵戴着好看？”宋不晚将自己头上的步摇取下来，往董玉涵头上比了比。 宋老夫人抿了抿嘴，不得不说，真的不好看，衬得董玉涵黯淡无光。 若说之前像丫鬟，这会儿则是非常明显的乡下亲戚进城打秋风来的，而且还很没眼光的那种。 宋老夫人也不糊涂，真让董玉涵这模样儿出去，怕是真的说不上亲事了。 而宋不晚送的那枝坠着玉兰花的步摇，虽看着样式简单，但胜在做工精致，反倒显得她清丽脱俗。 “祖母要是不喜欢，我那儿还有金的。”宋不晚淡淡地说，只不过是空心的。 “姑祖母，玉涵喜欢这个，很衬玉涵呢。”董玉涵赶紧凑到宋老夫人身边，冲她眨了眨眼睛。 倒不是董玉涵有自知之明，而是她本能地觉得宋不晚的东西没那么好拿，要么那金子样式老旧或者别的，要么就是要自己加倍来还。 再者说了，这玉兰花步摇对于董玉涵来说已经够好的了，她娘嫁妆本来就不多，却还总想着留着，万一生个儿子，往后还要娶媳妇呢。 至于她爹，算了吧。 见董玉涵这样懂事，宋老夫人心疼得不行，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可宋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不是亲婆婆亲祖母，说话也不顶事，想把董玉涵嫁在京都，还得靠赵氏和宋不晚，因此也就忍了。 宋不晚觉得宋老夫人对董玉涵虽有利用，但应该也有真心，否则不会几次为了她而让步。 如果不是董玉涵在，宋老夫人的作妖估计更厉害些，就冲着这个，宋不晚也打算对董玉涵再好些。 因此出门的时候，宋不晚再一次邀请董玉涵和自己同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和赵氏的马车一样，都是伯府规制。 “姑祖母，玉涵去跟二表姐说两句话。”董玉涵看向宋老夫人。 “姑祖母知道你乖巧，你就跟她一块儿坐马车，姑祖母有人伺候。”宋老夫人朝宋不晚这边抬了抬下颌，“去吧！” 宋不晚那死丫头脾气急，跟炮筒一样，让她等急了，回头别又变卦了。 待宋老夫人上了马车，赵氏才带着宋不喧上了自己的那一辆，而宋不晚和董玉涵是最后上马车的。 “二表姐，京都可真是繁华。” 董玉涵不错眼地看向外面的街市，这是她进京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门游玩，忍不住想跟宋不晚叨叨两句。 宋不晚在董玉涵耳边轻声道：“今日很多世家大族家的公子小姐都会出门，你注意点儿……” 话没说完，董玉涵便红着脸坐正了身子。 只是一转头，却发现宋不晚都恨不得把脸伸到窗外去了。 “二表姐你不是说要……要注意点儿？”董玉涵小声道。 “不怕。”宋不晚一笑，“反正我一时半会儿嫁不出去。” 董玉涵：…… 嫁不出去是什么好事儿不成，二表姐似乎还乐上了？ 董玉涵有些想不明白，但很快也懒得琢磨了，她是伯府嫡女，又岂是自己能比的。 今日出行的人确实多，再加上京都勋贵高官太多，伯府也不算什么，一路上遇到王公侯府全都要停下来让行，因此到了玄泽湖边的时候，那边都已经聚了许多人。 好在宋家到底是伯府，有自己的彩棚，挤挤最终也到了。 但赵氏和宋不晚等人下马车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赵氏虽已不惑，但美人不老，除了在胡家那几年，一直被娇宠着，因此依旧貌美动人，再加上今天宋不晚是要让她当模特的，因此从头到脚无一不美，无一不精致，自是美得令人眩目。 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娇美如清晨枝头最夺目的那一朵芍药似的宋不晚，以及清水出芙蓉般的董玉涵，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赵氏都习惯了这类的目光，宋不晚则是越多人关注越好，反正有赵氏在，靖安伯府也走不了清流的路线。 倒是董玉涵的一张小脸胀红了，她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又害羞又兴奋。 但宋不喧却是坐不住的，没一会儿说看到了同窗要过去打个招呼。 赵氏不禁有些迟疑，这半大不小的孩子，回头玩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今天人这么多别出事了才好。 不同意吧，他肯定闷闷不乐，大过节的挂在脸上不吉利。 “娘，多叫几个人跟着便是了。”宋不晚在赵氏耳边小声道。 宋不晚注意到有许多像宋不喧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各处在交际了，这时代的男孩早早地就人承担起社会责任，把他们拘在身边是不成的。 “娘，我不会四处乱跑的。”宋不喧也开口求道，“就过去打个招呼。” 见姐弟俩都如此说，赵氏只好应了，又叮嘱了几句，才让他离开。 “脑子机灵点儿，骨头该硬的时候硬，该认怂的时候认怂。”宋不晚叮嘱道。 赵氏那件事的影响，还没有完全褪去，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小家伙们在一起可不像姑娘们那么隐晦，只打嘴皮子官司。 “姐，我知道了！”宋不喧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 宋不喧刚离开，宋老夫人便道：“慈母多败儿，都十岁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氏弱弱地应了一声：“娘说得是。” 宋不晚在一旁笑着道：“娘可好好跟祖母学学。” 宋老夫人听着只觉得肝痛，这死丫头惯会戳人心窝子。 董玉涵吸了一口气，微微吁了出来，瞧瞧，二表姐是一丁点儿亏都不吃的人，而且半个字都没有提三表叔，但谁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呢。 龙舟赛还没开始，但近水边各村的人已经比起来了，大家也都笑眯眯地看个热闹，赛得好的也有富贵人家打赏。 宋不晚却发现赵氏有些心不在焉的，不断地往罗家那边看。 第四十章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罗家是祭酒，一直颇得读书人的尊敬，自然也有彩棚，且只比宋家略差一点，因此离得并不远。 宋家是上亲，宋老夫人也过来了，按理应该罗家先过来行礼，然后赵氏才带着宋不晚等过去。 但宋家都坐下这么久了，罗家还没有人过来，倒是魏卿带着丫鬟兴致勃勃地过来了。 行过礼之后，魏卿便挨着宋不晚说小话儿：“我早就想过来找你了，可我祖母说你祖母脸色有些难看，不让我过来找你。” “你祖母真好，定是怕我为难。”宋不晚内心微叹，老夫人们也不全都是一样的。 “是怕我被你祖母欺负了。”魏卿主打一个实话实说。 这个思路着实是宋不晚没想到的。 “不过，你祖母的担心是多余的，不信你看一下我祖母。”宋不晚朝魏卿抬了一下眉。 魏卿不明白宋不晚的意思，但她还是看向宋老夫人那边，然后笑了一下，然后立即收到宋老夫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魏卿：“……不晚，你祖母现在看着很温和……” 宋不晚：“对，因为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魏卿怔了一下，安慰宋不晚道：“有些人就是如此，越亲近的人越严厉。” 宋不晚：还真不是。 只是这个就没必要跟魏卿说了，如果两人日后走得近，这些她早晚会知道，如果泛泛之交，倒也没必要细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魏卿抽了一下宋不晚的袖子：“不晚，我们去逛逛，那边好多好玩的。” 玄泽湖边有许多店铺，再加上今日端午，路边还多了许多摊位，各种新鲜有趣的物件儿都能买到。 宋不晚也不想坐在这儿跟宋老夫人大眼瞪小眼，她一说，赵氏便同意了。 宋老夫人脸一沉，刚要开口，却听到宋不晚道：“祖母，董表妹初来京都，让她和我们一起去吧，正好熟悉熟悉。” 董玉涵立即看向宋老夫人，宋老夫人：“……去吧，好好玩！” 三个姑娘携手高高兴兴地去了，宋老夫人却瞪了赵氏一眼。 赵氏忙奉上一杯茶：“娘，您喝茶！” 有人远远地瞧见这一幕，不由得同情上了赵氏，这继婆婆还真是半点儿面子都不给，在外面都要儿媳伺候，旁这那丫鬟和婆子们是摆设？ 宋不晚几人到了街面上，饶是她自认为一大把年纪了，都目不暇接，看到哪个都觉得有意思。比起现代的高科技产品，这些手作真的很打动人。 摆设不要店租，因此价钱都很便宜。 没一会儿，几个人的丫鬟手上都抱了些东西。 跟着董玉涵的丫鬟秋桂是宋老夫人身边伺候，这会儿便有些不乐意了，她好歹是荣安堂的二等丫鬟，现在竟像小厮一般了，不由得微微落脸。 董玉涵本就敏感，秋桂这么明显的态度，她哪里看不明白。 “秋桂姐姐若是累了，便叫个小厮送回去吧。”董玉涵淡笑着说道。 今日在路上揽活的半大小伙子不要太多，秋桂脸色再变，如果真的这样做，她是轻松了，可谁能不知道呢？ 就老夫人对这位表姑娘的喜欢，就算不把自己赶出去，降个等可就是银子遭罪了。 “表姑娘，奴婢不累。”秋桂悄悄地将手中的物品拎紧了。 宋不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笑了笑。 “听我娘说，过几日要买一批丫鬟，董表妹若是有需要，可以跟我娘说一声。”宋不晚闲闲地说了一句。 董玉涵自己有手段，宋不晚不介意帮她一把。 如果董玉涵自己立不起来，宋不晚也不会多事。 “好，回头我去找表婶问一声。”董玉涵忙笑着应了。 董玉涵知道，不论这事儿是真还是假，宋不晚都是在帮她给秋桂施压。 如果秋桂想得明白，愿意跟着自己，董玉涵自然愿意要她，她是伯府老人，又对京都熟悉。 可如果秋桂想不明白，宁愿去空有其名的荣安堂，董玉涵也根本不会留她。 这时，魏卿在宋不晚耳边轻声道：“不晚，那人好像盯着你。” 顺着魏氏说的看了过去，却看到孙录正站在不远处，他身边还跟着孙吟和一位身着绿衫的姑娘。 “六哥！”孙吟脸色颇为难堪地扯了一下孙录的袖子。 今日虽是过端午，但孙三夫人却为孙录安排了一场相看，他却这样看着别人，孙吟都觉得难堪。 果然，绿衫姑娘也不是个傻的，见此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立即转身离开了。 孙吟想去追，又怕孙录一个人在这里生出什么事来，宋不晚的那一耳光，她想起来脸上便火烧火燎的。 却也因此，孙吟虽怨毒了宋不晚，却并不敢直接过来找宋不晚的麻烦。 宋不晚更是不想跟孙家有什么来往，因此就像没看见似的，该干嘛干嘛。 至于避一避……不好意思，宋不晚压根就没有这个念头。 可孙录却并不听孙吟的，依旧痴痴地看向宋不晚。 青棠身子挪了挪，正好挡住了孙录的视线。 识相的，这会儿就应该离开，可孙录却绕过青棠，上前朝宋不晚行礼道：“宋二姑娘，好久不见！” 宋不晚瞧了孙录一眼：“好像没有很久，距离孙六公子从宋家被打出去，也就一月有余。” 孙吟终于忍不住了：“宋不晚，打人不打脸，你还有没有教养？” 孙吟这话一落音，宋不晚便看她看了过去。 “教养？我这辈子听到最可笑的，便是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宋不晚看向孙吟，“你们兄妹俩是不是属蚂蝗的，粘着别人便不能走路了？” 宋不晚的这番话说出来，董玉涵在一旁听呆了。 还可以，这样骂人的？ 好像有点粗俗，可是她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右自己是孙吟，真的好气啊。 孙吟也确实很气，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生气过……等等，蚂蟥是什么东西？ 这会儿也不好问，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宋不晚，你，你怎地像村妇一般？”孙吟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 第四十一章 眼神毒蛇似的 上回从永平侯府回家，孙吟越想越气恼，总觉得自己当时太弱了些。 凭什么呢？没脸的明明是宋不晚啊。 孙吟后悔了好几日，觉得如果再来一回，自己肯定不会那么窝囊。 “村妇如何？村妇不偷不抢，勤俭持家，怎地就要被孙四姑娘随口拿来污蔑？”宋不晚将“污蔑”二字说得重重地，还环视了一圈四周围观的百姓。 这可不是在永平侯府，这是在玄泽湖边，虽说不都是村妇，可平头百姓不要太多，虽然他们平时可能也会看不起村妇，但这会儿面对权贵，可就要同仇敌恺了。 “就是，村妇怎地啦？你们吃的菜还是村妇种的呢。” “可不嘛，她那丫鬟竹篮子里的粽子不定还是村妇包的呢，有本事别吃。” 这说得孙吟的丫鬟赶紧 将手里的竹篮子藏到了身后，这粽子里边的馅是腊肉的，她家姑娘可喜欢吃了。 可这哪里是藏得住的，那么大一篮子呢。 孙吟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的，她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当面指责过。 孙录虽然看到宋不晚就有些迷糊，但妹妹被气成这样儿，他也不真是眼瞎看不见。 “宋二姑娘，一切都是舍妹的错，我替她向你赔礼了。”孙录说着，朝宋不晚行了一礼。 孙吟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录，赔……赔礼？ 但宋不晚只是冷着脸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哥，我做错什么了呀？”孙吟终于回过神来，“宋不晚，你别在这儿挑拨，我没说村妇不好。” “没说不好就是好了了？你说我像村妇，倒是夸我了，多谢了！”宋不晚说完指着卖冰粉的摊贩说，“麻烦给我多拿几碗，送到那边靖安伯府的彩棚里。” 这会儿日头正顶着头照着，虽还没到盛夏，依旧是热的。 买完了冰粉，宋不晚扭头对董玉涵说道：“董表妹，魏姑娘，前边有胭脂铺子，咱们去看看。” 竟就这样扔下孙家兄妹离开了。 所有的人都大眼瞪小眼，刚刚不还在吵架呢吗？怎么说完就完了呢？ 唯有孙吟脸色发青，宋不晚这是完全没拿自己放在眼里是吧。 宋不晚刚走出两步，孙录便在身后喊道：“宋二姑娘……” “你闭嘴！”宋不晚扭头看向孙录，“你妹子也歹也是为你说话，你不但不帮她，反而还要纠缠于我，你这样的男子，我便是孤寡一生也是看不上的，别再做这个痴心妄想了。” 宋不晚这个话不可谓不狠，一点儿面子都没有给孙录留。 这回就算是连老百姓都听呆住了，千金贵女们行事都是如此刚烈的么？ “宋，宋二姑娘，我对你痴心一片……”孙录身子晃了晃，身边的小厮赶紧扶住了。 “痴心一片？无理退亲在先，反复纠缠在后，你的痴心让我恶心。”宋不晚正视着孙录，“孙六公子，女子也是人，不是你们男子的玩物，还望你自重。” 宋不晚知道自己说的够狠，可如果不狠，她便再一次步赵氏的后尘，成为“男尊女卑”的牺牲品。 今天宋不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番话，可能同样不会有好名声，或许有人说她没教养，或者有人说她粗俗，但这些都只是各人看法的不同。 如果因为孙录的纠缠，导致她被污品行有损，她会给气死。 “宋二姑娘说得好。”一位五大三粗，底气十足的妇人高声喊道，“就是，我们女子也是人，你想说退亲就退亲，想纠缠就纠缠，滚一边儿去。” “就是，什么痴心一片，当初宋二姑娘没有半分错处，你们家就要退亲，现如今说这话？”魏卿摇了摇头。 大家见魏卿衣着精致华贵，知道她肯定也是贵女，因此有些不敢得罪孙录的人也纷纷开口谴责。 这若在别家看来，只会两个人都鄙视，一个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什么“痴心一片”，另一个还为此事辩白，不嫌丢人的。 可老百姓不管这个，魏家也是武将出身，更不讲这个，这原本最应该被重视的一点，竟生生被忽视了。 宋不晚也清楚这些人未必是真心为她说话，甚至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谴责权贵，但这不重要，只要有人站在她这边，就足够了。 对于这些言语，孙录似乎没听见一般，只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死死地盯着宋不晚。 “六哥，回吧！”孙吟含着泪上前拉着孙录的袖子，又看向宋不晚，“宋不晚，今日之耻，我总有一天要报回来！” “请便！”宋不晚率先转身离开。 魏卿一笑，也跟着宋不晚走了。 倒是董玉涵看了孙吟两眼，然后才追上宋不晚：“二表姐，这孙四姑娘日后怕是真的会对你不利，我看她这眼神，毒蛇似的。” “你见过蛇啊？”宋不晚好奇地看向董玉涵，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没，没见过。”董玉涵不会告诉宋不晚，她小时候也是爬过墙的，“二表姐，我是说认真的。” 董玉涵想到孙吟的眼神，心里都颤了颤。 宋不晚笑了笑：“我若是怕了她，今日忍了这口气，这脏水就被结结实实地泼上了。” 孙吟一个小姑娘，她能干什么？等她能干什么的时候，自己也不会就原地踏步没长劲。 至于孙家，得罪便也得罪了。 董玉涵若有所思，最终点了点头。 但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就连宋老夫人和赵氏那边都知道了，消息是罗夫人无意中说出来的。 “什么，孙家人又欺负不晚？”赵氏急得站了起来。 “亲家母，你别担心了，你们家二姑娘是多厉害的人，怎会吃亏？”罗夫人看了宋不予一眼，“得亏我家娶的是不予，要是不晚，我说话声儿只怕也不敢大了。”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却是隐晦地说宋不晚没有家教。 可宋不晚没有家教，作为姐姐的宋不予，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宋不予知道，自从罗淞纳了妾之后，婆婆就变了。 可为什么变，宋不予却有些不大明白，明明是罗淞的不是，明明自己都帮着把人纳进来了。 想到这儿，宋不予心里也有了气：“母亲这话说得不当，嫁的是我，怎么也不会成为不晚，叫别人听了，没得笑话。” 第四十二章 表里不一的罗夫人 被儿媳当众落脸，罗夫人面子上很是挂不住，更加认为儿媳是仗着大儿纳了妾，自觉有理，便不把所有的人放在眼里。 “大嫂，娘只是说了句玩笑话。”一旁罗涓看出母亲不悦，因此帮腔道，“你怎地还当了真。” “玩笑话？许是我嫁进罗家时间太短了，以往还没见过母亲开玩笑呢。”宋不予扯了扯嘴角。 “好了，罗夫人也是关心不晚，不晚的言行确实得好好约束约束。”宋老夫人说道。 “不晚好好的，言行哪里有过差错。”赵氏见宋老夫人指责宋不晚，立即回道。 宋不予仿佛看到赵氏身上的刺都竖起来了，既担心又觉得心窝子暖暖的。 宋老夫人只是听到有人说宋不晚，便赶紧借着外人的口，想打压一下赵氏。 谁知道别的事赵氏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一提及到儿女，她便脑子犯抽。 “没有过错，怎地就她总是与别人有冲突？满京都就欺负她一个人不成？”宋老夫人唬着脸道。 当着罗夫人的面，宋老夫人半点儿脸面也不想给赵氏。 这个意图，宋不予看出来了，罗夫人也看出来了。 “祖母……”宋不予刚一开口，罗夫人瞟了她一眼道：“老大媳妇，你已经是我罗家的人，再说了，长辈之间的事，你可不该插嘴。” 婆婆教训媳妇是应该的，而且宋老夫人和赵氏之间的事，确实不该宋不予多话。 可宋老夫人说的是宋不晚总是与人有冲突，这话传出去，宋不晚的名声要更差一些了，毕竟这是自家祖母说的。 “祖母，小姑娘们在一起难免口头有些来往，哪里就是冲突了。”宋不予说着扭头看向罗夫人，“母亲您说是吧？” 这里也就宋家和罗家的人，只要罗夫人和罗涓不乱说，宋老夫人这话就传不出去。 “是！”罗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 宋老夫人还要开口，干嬷嬷在她耳边低声道：“老夫人，表姑娘和二姑娘一块儿。” 宋老夫人顿时回过神来，现在宋不晚和董玉涵是在一块儿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恐怕董玉涵也是逃不过的。 “她这个……”宋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面颊抽了抽，“是我老糊涂了。” 罗夫人没想到宋老夫人对宋不晚下得去口，对自己也那么下得去口，这话说出来，回头若是子女不孝，都没法子去衙门敲鼓。 自己都说自己老糊涂了，谁还能拿你的话当真。 几个人正各自琢磨着各自的心思，宋不晚和董玉涵带着人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吧。 冰粉是送给大家吃的，包括今日过来的下人都有，其他都是一些小物件儿，香包和小扇子之类的。 “瞧瞧，这又是乱花钱。”宋老夫人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这本是许多长辈的一句客气话，可宋老夫人却是认真的，而罗夫人也没有劝解的意思，这就让现场莫名地有些尴尬。 “姑祖母，这是二表姐给您买的。”董玉涵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了宋老夫人。 宋不晚抬了抬眉，这不是她买的，很明显是董玉涵买来准备送给宋老夫人的，却按在了自己头上。 不过董玉涵是好心，因此宋不晚也没说什么。 可不想，宋老夫人却道：“一个香囊罢了，也值得送人。” 这话，不由得让董玉涵脸一红，她还买了好几个呢。 “就是，也不知道买些值钱的回来。”宋不予嗔怪地看了宋不晚一眼。 宋不予对自己的妹子很了解，这香囊的样子不是她喜欢的。 “你也别怪你妹妹，她身上哪有几个银子。”赵氏忙着帮腔，却又对宋不晚道，“你这些个东西，确实送不出手。” “那可怎么办，本来还想送给罗家伯母和罗四妹妹呢。”宋不晚皱着脸道。 这母女三人一唱一喝的，不过是在反驳宋老夫人的那句“这又是乱花钱”，我都没银子，买的也都是送不出手的东西，怎么能是乱花钱呢。 董玉涵很羡慕宋家姐妹，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可自己那妹妹从小就喜欢跟自己抢……她深深地低下了头。 而宋老夫人却觉得赵氏不给她脸面，自己没规矩，带出来的女儿也是如此。 满大梁也没有晚辈这样对待长辈的，可偏偏她们母女三个人都是顺着宋老夫人的话说的。 罗夫人看了宋不晚一眼，心里很是不喜，真真是牙尖嘴利不饶人。 虽如此 ，但嘴里，罗夫人还是笑着说：“我们一家人一般，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一家人？宋不予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刚才那些话不知道是谁说的。 眼见着宋家老夫人和伯夫人之间的不睦，罗夫人心满意足之余，起身告辞，带着宋不予和罗涓离开。 宋不予朝宋不晚看了一眼，示意她照顾好赵氏，才颇不放心地离开了。 回到罗家的彩棚的路上，罗夫人小声叮嘱宋不予以后还是少回宋家的好。 至于为什么，罗夫人没说，宋不予也懒得开口问。 至于回不回宋家，也不在乎争这一时的长短。 回到罗家彩棚，罗夫人又是那个把儿媳妇们当女儿疼的婆婆，任谁看过来，都道罗家家风好。 宋不予知道，这会儿自己但凡表现出一丁点儿不乐意，都会被人垢病，只是瞧着这看上去风光霁月的一家子，她只觉得反胃。 想到自己未来的几十年要在这个家里度过，宋不予都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深吸一口气，便见玄泽湖那边的龙舟已经开始下水了，划手们也到了岸边，最为显眼的是南平侯府的六公子，君思九。 哪怕和大家穿着一样的服饰，他依旧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君家的这位六公子真是可惜了。”罗家的老夫人忍不住叹道，“记得他小时候，你们老爷还夸过他。” 罗老夫人说的便是罗祭酒，那会儿罗祭酒虽还不是祭酒，却也是翰林院学士，颇有才名。 “可见这人啊，真是易变呢。”二奶奶郭氏在一旁叹道 ，“要我说啊，这庶出就是庶出，他那姨娘也不是什么好的，又能……” “老二家的。”罗夫人打断郭氏的话，“慎言！” 第四十三章 迁怒 旁人再怎么不好自有旁人说，罗家人不能开这个头。 “是，母亲！”郭氏乖乖应了，但嘴角却撇了撇。 “三哥在那里。”罗涓开心地指着其中的一条船。 罗夫人看到气宇轩昂的三儿罗淅，也笑了起来。 “说起来，老三也应该说亲了。”罗老夫人看到孙子那么好，忍不住念叨了起来。 说起这个罗夫人就有些犯愁，同时忍不住瞟了宋不予一眼。 罗淅之前对宋不晚有意，罗夫人不同意，一直想打消他这个念头，宋不晚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好的。 后来宋不晚和孙家订了亲，罗淅消沉了一些时日，还隐隐埋怨她不及时上门提亲，等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宋家和孙家却又解除了婚约。 罗夫人看到罗淅眼里的光亮，就知道他又动了心思。 这事儿罗夫人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赵氏那事儿虽没人提了，可谁心里真的不计较，且如今那宋不晚可还是退了亲的人。 罗淅想必也是知道这事儿不大可能，因此一直都没有提，可他的变化罗夫人一直看在眼里的。 这让罗夫人一直很担心，万一他忍不住提了呢？母子俩肯定会因此生份起来，想到这一点，罗夫人便将宋不晚恨上了。 只是宋不晚寻常见不着，因此她只能有事没事，就找大儿媳宋不予的晦气，甚至宋不予正常的言行在她看来，都有些不正常。 正好这时赵氏带着宋不晚和宋不喧，还有董玉涵过来给罗老夫人请安，罗夫人本能地就不想见。 “快请，我好久没看到不晚这丫头了，只怕是又好看了几分。”罗老夫人笑着说。 好看有什么用，好看就是个祸害！罗夫人心里微叹，又看了一眼宋不予，她也好看，但还不是留不住自家男人。 宋不晚一进彩棚，就发现罗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不过人家没说出来的恶意，宋不晚也懒得去揣测，给自己白增加无谓的烦恼。 谁知行过礼之后，罗老夫人竟将宋不晚拉到身边，笑眯眯地问：“怎地这些日子不到我们家来玩了？” 宋不晚想说，你们家貌似也不欢迎我呀。 “老夫人，不晚怕打扰到您了。”宋不晚瞟见罗夫人脸色变了变，扭头对罗老夫人道，“老夫人若不嫌弃，不晚以后常常去看您。” 当然不是为了看罗老夫人，而是宋不予，宋不晚总觉得宋不予在罗家过得并不开心。 就冲着宋不予给的两千两银子，宋不晚也不希望她过得不好。 虽说自己未必能做什么，但毕竟是亲妹妹，哪怕陪着让她吐槽两句。 “好好好，以后常来，可要说到做到。”罗老夫人握了握宋不晚的手。 “娘，不晚跟您说笑呢，她家怕是忙着给她说亲呢，哪能经常往我们罗家跑。”罗夫人面上像是在开玩笑，可眼睛里却满是寒意。 “说亲？”罗老夫人一怔，“也是，不如……” 没等罗老夫人把话说完，罗夫人便直接打断：“老三下湖了！” 说完罗夫人又有些后悔，怕宋不晚关注到罗淅，回头更是往家里跑。 赵氏一直在观察罗家各人的表现，知道这亲家母不待见宋不晚，便起身告辞。 只是回到靖安伯府彩棚之后，赵氏便有些心不天焉，眼睛不时地瞟向罗家寻边。 “娘，您放心，亲家伯母不是姐姐的对手。”宋不晚小声安慰赵氏。 “你如何知道？”赵氏总觉得罗夫人并不是个真正好说话的人。 “您的女儿您自己不清楚么？”宋不晚笑了笑，能伤害宋不予的人，只有罗淞。 而玄泽湖中的龙舟赛却越来越激烈，第一轮结束的时候，排在最前面的是君思九的船，紧跟其后的船上，罗淅最为显眼。 君思九的那条船上，都是郭子瑜和温若初这些纨绔，因此大家觉得他们赢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他们平时都玩出花儿来了。 最让人意外的倒是罗淅，没想到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划起船来居然如此有力。 “听说罗家这小子还未成亲？”宋老夫人突然眯了眯眼。 “是！”赵氏点了点头，不由得瞟了董玉涵一眼。 董玉涵立即低下了头，心里却盘算开了，罗祭酒家的三公子？自己如果能嫁进去，还有作为宗妇的大表姐帮衬，也是极好的。 只是他们家能看得上自己？但罗三公子并不是长子，又没有功名……董玉涵左思右想心里也没个答案。 “你跟不予打听一下，他们家三公子想寻个怎样的亲事。”宋老夫人的心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母亲，罗夫人的眼光一直很挑的……”赵氏的话没说完，便被宋老夫人打断，“你的意思是说玉涵比不予差？” 这话一说出来，董玉涵的脸都红了，她拿什么跟伯府嫡出的大姑娘比啊。 “姑祖母！”董玉涵扯了扯宋老夫人，可宋老夫人却只是盯着赵氏。 赵氏虽也喜欢董玉涵，但拿她跟宋不予比，心里却不乐意了。 “我没有说玉涵不好的意思，只是不予再不受您待见，也没人说她半个不字的。”赵氏闷闷地应了一声。 董玉涵在一旁急得不行，她一个寄居在伯府的人，如果传出去老夫人和伯夫人因为她而吵架，她的路不就被堵死了么。 可董玉涵谁也不敢得罪，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宋不晚。 这宋家名声不好，对宋不晚也没什么好处。 可宋不晚却并不在意，这种名声坏就坏一点，她又不急着嫁人。 对于“名声”宋不晚是分得很清楚的，什么坏名声不能要，什么坏名声可以要，她心里有本账。 只是看到董玉涵急成这样儿，宋不晚还是给赵氏递了个眼神：“娘，过几日你过生辰，大姐定要回府，到时候您便问一问无也妨。” 见宋不晚都这样说了，赵氏便也就闷闷地应了。 宋老夫人见赵氏听宋不晚一个小姑娘的，都不听自己的，根本就没拿自己当婆婆，便说头晕，要回家。 宋伯爷和宋不为不在家，赵氏也没什么别的兴致，于是便应了。 可就在这时，南平侯府的人居然过来请赵氏和宋不晚过去。 第四十四章 美若谪仙 赵氏有些不解，这要在往，她还可能会琢磨着一家有女百家求。 只是现如今，赵氏再疼爱女儿，也知道这样想是不现实的，可她和林氏又从无交集。 宋老夫人知道这推辞不了，秒变体贴婆婆：“我自己回去便成，你把玉涵也带过去给侯夫人请个安，别慌慌张张的没点儿气度。” 赵氏：……不是亲婆婆，就当她放……当她这话是对旁人说的。 不过赵氏并没有因此为难董玉涵。 到了南平侯府的彩棚，刚行完礼，林氏便拉着宋不晚打量了一番，又笑着对赵氏说：“贸然请你过来，你可别怪我，只是我家表嫂曾说与您相熟，托我问一声你可好。” “您家表嫂？”赵氏不明白地问道，“不知是哪位？” “钦川张氏，单名一个颖字。”林氏笑着回了。 “原来颖姐姐是侯夫人的表嫂？” 赵氏都有些激动了，张颖与她是闺中密友，出嫁后的那几年她们还有联系，后来她嫁到了京都，联系便少了许多，后来她再去信，便没收到回复。 赵氏问了许多，才知道张颖婆家受了灾，一家人没办法只能搬离投亲，她又再嫁，便联系不上了。 林氏又将张氏的新地址给了赵氏，然后再看向宋不晚：“你家这二姑娘我瞧着可是喜欢得紧，十日后我家姑娘办曲水宴，你们可一定要来。” 满京都也就南平侯府有条小溪，每年五月中旬，君家的姑娘便在溪边办曲水宴，这可算是京都一大盛事了。 按道理，也就十日的功夫，该请的早就请了。 南平侯府与靖安伯府来往并不多，先祖似乎还有些不睦，因此往年君家的曲水宴，也没有邀请靖安伯府的姑娘。 但南平侯夫人都主动开口了，赵氏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得说：“多谢侯夫人，那便打扰了。” 林氏笑着道：“怎地说得这么生份，不晚这孩子，自小长得喜庆，我瞧着都喜欢。” 这话也就听听，赵氏不信林氏真的记得宋不晚小时候长得什么模样。 又闲聊了会儿，那边的龙舟赛新的几只队伍又开始了，而君思九等人恐怕也要过来了，因此赵氏便带着宋不晚起身告辞。 林氏见赵氏有些迫不及待要避开君思九的样子，笑了笑，让身边的嬷嬷出去送了一小段儿。 等赵氏离开后，君二太太樊氏在一旁道：“这靖安伯夫人可真是的，知道老九要回来，便带着女儿就跑，这是怕什么？” 林氏却笑了笑：“都是做父母的，也能够理解，她早晚知道，咱们家九爷是个好的。” 樊氏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要让靖安伯夫人早晚知道君思九是个好的，难不成，侯夫人看上了宋家这丫头？ 那自己这边……樊氏心里一紧，得赶紧跟家里说说了。 而赵氏这边，林氏身边的嬷嬷也朝赵氏和宋不晚行了一礼。 “我们家侯夫人是真心喜欢宋二姑娘的，往后可要常来侯府玩儿。” 笑盈盈地说完这句，嬷嬷才转身离开。 赵氏眉头皱了皱，拉着宋不晚道：“他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讲规矩。” 宋不晚笑了，其实靖安伯府说起来也是世家大族，只是赵氏因自身原因，寻常不与人来往，因此总是将自己往外面划。 宋伯爷心疼赵氏，又觉得家族荣耀本就是男人的事，也从来都不要求她。 至于宋老夫人，自己都是个糊涂的，成天就想着窝里怎么横才舒心。 唉……不过这嬷嬷似乎话里有话，宋不晚看着靖安伯府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董玉涵一直没说话，心里却琢磨着君家和自己的距离。 听说那君九爷是个庶出，那自己……好像还是有些够不上，人家虽是庶出，可也是侯府公子。 在大梁朝，庶子的身份比嫡子差不了太远，因为他一样可以科举，一样可以为家族争光，不像庶女，嫁人也嫁不到太好的人家。 难不成，做妾？董玉涵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正盘算着，一阵清朗的男声传了过来：“见过靖安伯夫人，宋二姑娘。” 董玉涵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过去，不由得脸一红，天下还有这么俊的男子？ “是君九爷啊。”赵氏敷衍道。 “见过九爷。”宋不晚也回了一礼。 “不敢。”君思九忙道。 君思九排行第九，名字里也带了一个九字，这叫起来倒也浑然天成。 原来这就是君九爷呀，董玉涵也忙跟着宋不晚一起行了一礼，同时心跳如鼓。 方才董玉涵便间或听人讨论过君九爷，只不过隔得远，她也只瞧见身形极好，却没想到竟美若谪仙。 一个男字用“美”来形容似乎不妥，但一时之间，董玉涵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词了。 可君思九只是瞟了董玉涵，略微点了点头，以示回礼，连她是谁都没问一句。 见君思九对自己丁点儿兴趣都无，董玉涵不禁微微有些委屈。 在这种场合遇到各种人也是正常，因此赵氏和宋不晚都没有在意。 只是没想到，这时罗淅竟跑过来冲着赵氏行了一礼：“罗淅见过宋伯母，宋二妹妹。” 宋二妹妹？君思九原本想离开的身形一顿，竟又驻足了。 “罗三公子啊，划得不错。” 面对罗淅，赵氏要亲热许多，毕竟是宋不予的小叔子。 但宋不晚却往赵氏身后缩了缩，倒不是怕什么，而是表明一种态度，罗淅的眼神太过热烈了，她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来。 “宋伯母过奖了。”罗淅忙又行了一礼，但却不忘偷瞟宋不晚一眼，却只看到一幅玉色的裙摆。 罗淅不想离开，可硬杵在这儿也尴尬，只得看向董玉涵：“不知这位是……” 赵氏笑看了董玉涵一眼，才介绍道：“这是我们家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 罗淅知道宋老夫人姓董，因此忙又行了一礼：“原来是董表妹。” 董玉涵连着见到两位京都贵公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忙回了一礼：“见过罗家表哥。” 表哥？宋不晚想笑，这扯的都是什么亲。 第四十五章 可要争气 站在君思九的角度，刚好看到宋不晚唇角的那抹笑意，不由得也笑了一下。 就在这实在无话可说的时候，罗淅瞟了君思九一眼，都有些羡慕他了，他为何就能在一旁笑着看热闹，而无半点尴尬，自己却…… 正在罗淅恋恋不舍地想告辞离开时，赵氏却问道：“你大哥呢，他今日怎地没来。” 罗淅张了张嘴，只恨刚才没早些离开。 叫他怎么说？说娥姨娘有孕，难受得紧，所以便留在家里陪她？ 这话罗淅说不出口，而且他觉得自己要是真要说出来，跟宋不晚之间更没戏了，虽然他很想告诉宋不晚，自己不会像大哥那样。 可罗淅知道自己没这个机会了，他看到宋不晚就说不出话来。 可赵氏只是性格有些弱，并非无知，见他如此，哪有不明白的，当即便红了眼圈，胡乱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看到赵氏这模样，宋不晚忙跟了过去，却被罗淅叫住：“宋二妹妹，我，我会照顾好大嫂的。” “罗三公子这话还是别说了，连自家相公都靠不住，还能靠小叔子，倒让人笑话。” “另外，我与罗三公子只是亲戚关系，还是叫我宋二姑娘的好。” 宋不晚说完这些话，便利落地转身离开。 “董家表妹人，我可否帮我解释一二？”罗淅情急之中，竟又叫住了董玉涵。 “罗三公子，你我初次见面，我能帮你解释什么？” 董玉涵颇为好奇地看了罗淅一眼，不由得有些失望，长得是还行，可惜脑子不大灵。 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走开，罗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里满是失望。 倒是君思九走到罗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罗三公子啊，就你大哥做的那事儿，宋家估计都恨不得将大女儿都收回来，小女儿怎会又塞进去？” 罗淅看着君思九，脸涨红了：“你，你在说些什么。” “说你的心思啊。”君思九一声嗤笑，“你的心思都挂在脸上了，我好心提醒你，有你大哥的前车之鉴，你想抱得美人归，难！” 君思九说完，便翩然离开。 “九爷，您为何要管君家兄弟的闲事？”谷雨不解地问。 就君思九刚才的那番话，说好听点叫管闲事，不好听的就是挑拨哇。 “因为我是一个纨绔啊。”君思九回，心里却道，关罗家兄弟什么事。 纨绔？纨绔就是喜欢管闲事？谷雨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理解“纨绔”这个词的意义了。 就在君思九离南平侯府彩棚越来越近的时候，惊蛰过来小声将彩棚内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嫡母邀请宋二姑娘？君思九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已经湮没在人海之中了。 “九爷，咱们侯府跟靖安伯爷似是并无来往，侯夫人不会是……”谷雨刚一开头，就被君思九的眼神给刀了，赶紧低下了头。 提醒就好了，干嘛要猜测！谷雨意识里抽了自己一耳光。 惊蛰给了谷雨一个眼神，他俩怕是又有活儿干了。 唉，断人婚姻这事儿缺德啊，可主子一天不想成亲，他们就得干这缺德事儿。 好在，是主子自己允许的，老天爷应该会多体谅体谅的吧。 赵氏回到自家彩棚，气得直垂泪：“你姐姐在罗家怕是受了大委屈了。” 宋不晚在一旁劝解道：“过几日我便去罗家瞧瞧，罗老夫人不是说让我过去吗？” “她只是跟你客气客气。”赵氏抹着泪，摇也摇头，“再说你便是过去了，又能怎样。” “总有办法的。”宋不晚在一旁劝解道。 反正家里又不是没有和离的女人，当然，这也要宋不予愿意。 不过宋不晚知道，这话说出来，赵氏只怕又会落泪，她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南平侯夫人倒不是随口说的，第二天一早就让人送了请贴过来，不过因为这次请客的是君家的姑娘，因此请贴只写了宋不晚一个人。 宋老夫人消息倒也灵通，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立即把宋不晚叫过去，无非就是说让她带董玉涵过去见见世面。 “祖母啊，我倒是愿意的，不过南平侯府……”宋不晚故意作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你带玉涵过去，难不成南平侯府还不让你进门不成。”宋老夫人黑着脸道。 “祖母，您说什么？我忽然有些听不见呢。”宋不晚揉了揉耳朵。 “你就是故意装的。”宋老夫人瞪着宋不晚。 “我什么？装？”宋不晚点了点头，“礼物是要装一些的，但也不用太多。” “你还在跟我装疯卖傻呢？”宋老夫人气极。 “董表妹，你说我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照这样看，我会不会聋啊？”宋不晚一脸担心地问董玉涵。 “姑祖母，二表姐吃软不吃硬的，要不您对她好好地说？”董玉涵在宋老夫人身边小声说道。 我还要求着她不成……宋老夫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去南平侯府的都不是一般人家，但有一个看得上玉涵的，她也是一份儿助力。 可对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宋老夫人到底还是没咽下这口气。 “难不成她还真的病了，不去南平侯府不成。”宋老夫人咬牙道。 “我又不是非要去南平侯府不可的，去做什么，被别人嘲笑么？”宋不晚这会儿又能听见了。 “那你说，你要怎样才会带玉涵过去。”宋老夫人忍着气道。 “祖母啊，我没说不带啊，只是我不喜欢别人老是凶我，我胆子可小了呢。”宋不晚抚着胸口道。 “……是祖母的不是。”宋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这次去南平侯府的礼，祖母出了，可好？” “好！”宋不晚回得非常地干脆利落，又道，“往后，祖母对我也会这么轻言细语地吧。” 宋老夫人只觉得脑门子都是涨涨的。 “会……” 等到宋不晚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宋老夫人都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 “玉涵，姑祖母可都是为了你啊，你千万要争气。”宋老夫人握着董玉涵的手道，眼眶发热。 第四十六章 躲瘟疫一般 “姑祖母放心，玉涵一定……”董玉涵说到这里，脸一红。 这话要怎么说呢？一定嫁个好人家？她还没有这么厚脸皮。 不过宋老夫人能听得懂，这就足够了。 南平侯府的曲水宴还有一些时日，宋不晚端午节之后，又开始忙活和记的生意去了。 这次宋不晚和赵氏等人备受瞩目，虽没人明着问，但私下里都在悄悄地打听靖安伯府的绣娘，有的是通过下人，有的则直接上门来问，可不可以把绣娘借几天。 甚至有人想用银子挖走绣娘，绣娘不是奴籍，谁也没办法强留。 最后得到的答案当然是，赵氏和宋不晚的衣裳和首饰都是和记的，大家想要的，全都可以去和记定制。 和记当然也有成衣，但成衣不是世家贵妇贵女们的选择。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到了和记，竟发现男客和女客居然是从不同的门进，而且女客进门后，都会得到一份应季的点心，点心中间，还印着当季的时令花卉，如紫薇花等，精致雅致。 坐下来后，便有穿着同样服饰，衣着虽简单但却精致，面貌清秀的小姑娘拿着成衣和首饰搭配在一起的画册过来。 小姑娘递上画册后便在一丈开外站着，时刻候着，但却无丝毫打扰。 进来的都是姑娘们，伺候的也都是小姑娘们，铺子里安静得不像是个铺子。 而且和记装修的风格以雅致为主，搭配着时令的花材，不富丽堂皇，但却没人降说这里简陋粗鄙。 一时之间，和记成了京都妇人和姑娘们的心头好，有事没事都会进去逛逛，哪怕坐一坐喝喝茶呢。 只是隔三岔五地，就会发现有人出门的时候会拿一个花篮，花篮里的花精巧别致，香气袭人。 女人没几个不喜欢花的，因此也有人找和记要，得到的答案却是，当花费超过了一千两银子的时候，便有一个这样的花篮。 不但拥有一个花篮，还有一个纯银定制，薄薄的卡片，说是会员卡。 拥有会员卡，买衣裳和首饰还可以充值和打折。 等搞明白了充值和打折是什么意思之后，和记已经门庭若市了。 和记短短的时间取得了这样的成就，赵氏都看呆了，然后亲自到和记来“视查”。 看到焕然一新的和记，赵氏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她原本没在意的，一直以为宋不晚是闹着玩的，她又不是没闹过。 “不晚啊，你，你让娘真的……真的刮目相看。”赵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娘，女儿以前让您操心了。”宋不晚一脸地歉意。 可内心里，宋不晚却在说，您放心吧，以后还有让您震惊的时候。 宋不晚将赵氏带进了后院，后院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精致，却有些乡村风格的小园子，人一进来，就想躺在那棵菩提树下睡一觉。 这里是宋不晚给VIP客户准备的，和记按“天地玄”来分，最高等的为“天客”。 赵氏真的在菩提树下睡了一觉，一睁眼，到了饭点，便领着宋不晚去春来酒楼用饭，说是要好好地犒劳犒劳她。 宋不晚自然是从善如流，赵氏愿意走出家门，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春来酒楼的鱼羹在京都极有名，据说是千里迢迢从南方运来的，鱼下锅的时候还是活的，因此鱼肉鲜甜好吃。 只是这样的鱼，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到了，可赵氏财大气粗，点菜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母女俩吃完了，桌上还有满满一桌子菜。 “走，去清芽茶庄喝茶，前几日刚好到了一批新茶。”赵氏是真的很高兴。 南方的新茶运过来，也就这段时间到。 只是母女俩走出包间的时候，竟在走廊里碰到了胡盛荣。 在宋不晚的记忆里，胡盛荣算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美男，可眼前这人，原本自傲的长须都成了灰白色，头发也有些乱，脸色更是憔悴，眼窝子都凹下去了。 看到胡盛荣，赵氏脸色发白，连连退了好几步，像是在避瘟疫。 可胡盛荣却丝毫不觉，还以为赵氏依旧在为他神伤，竟逼近赵氏深情地来了一句：“宁娘，你可好？” “你走远些。”赵氏像赶苍蝇一般赶着胡盛荣。 “宁娘，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胡盛荣一脸受伤地看着赵氏，深陷的眼里满是深情。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赵氏说完，又觉得不对，重新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们之间早在二十年前就断干净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何能断干净？宁娘，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胡盛荣眼里竟溢出了泪光。 宋不晚不由得警铃大作，我去，这是个真博爱啊，赵氏会不会受不了他的攻势 。 就在宋不晚想要上前一步拦住胡盛荣，实则挡住赵氏的实线时，赵氏却一抬手将她挡在了身后。 “我没有说气话，我对你也没有气了，你是你我是我，你走远些，莫吓着我女儿。”赵氏的态度少见地强硬。 可宋不晚却察觉到她的身子已经在微微发抖，她的内心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强悍。 胡盛荣似乎没想到赵氏的态度会是这样。 眼年着四周已经有人往这里看，还有些人打开包间探出头来看，胡盛荣顿时觉得脸上有些过不去。 “宁娘，我不与你计较，当年是我的不是。” “只是，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年的你，分明贤惠端庄，温婉可人。” 胡盛荣一脸痛心地看着赵氏，似乎觉得她这些年过得很不好似的。 听到胡盛荣提起当年的事，赵氏只觉得脑瓜子“嗡”地一声，张着嘴，眼泪如珠子似地往下淌。 可越是如此，胡盛荣越觉得赵氏对他还有情意，心里竟莫名有些得意起来。 “可见您是个没福气的，我娘贤惠端庄，温婉可人，你也没留得住哇。”宋不晚走到赵氏身边，扶着她冷冷地说道。 胡盛荣以前也是见过宋不晚的，他总能在宋不晚的身上，找到赵氏当年的影子。 第四十七章 我的娘 这一次看到宋不晚，胡盛荣愣了一下，这孩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分明还是以前的样子，可似乎又不是以前 的那个人。 “我们长辈之间的事，小丫头不要插嘴。”胡盛荣斥责宋不晚道。 “你才要闭嘴，伯爷都没有斥责过不晚，你凭什么。”赵氏回过神来，又将宋不晚扶在了身后，“再说了，当年的事你别提了。” “如何能不提，那是胡某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胡盛荣痴痴地说道。 赵氏不由得脸一白，身子摇摇欲坠。 “娘，不如当着大家的面，把当年的事说一说。”宋不晚凑近赵氏的耳边轻声说道，“娘，您这会儿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谁知道这些人又要怎么泼您的脏水。” 宋不晚的话提醒了赵氏，上一回的事情她至今想起来还不寒而栗，差点儿连女儿的命都害了。 见赵氏清醒了些，宋不晚又轻声道：“娘，您深吸一口气再说，不要反驳他，只需要说出当年的事即可。” 赵氏学着宋不晚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盯着胡盛荣道：“你以为我不说当年的事，是不敢回忆么？你想得没错，是不敢！” 胡盛荣眼里露出笑意，甚至，欣慰，以及本该如此。 “如果可以重新活一回，我宁愿去做姑子也不会嫁到你们胡家。” “你最美好的日子，却是我这辈子的恶梦。” 赵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胡盛荣打断：“宁娘，你说的定是气话。” “气话？你不记得我可忘不了，我嫁到你家第二天就被你娘立规矩，一立就一整天，你没为我说半个字，还说你娘是为了我好，是为了教我规矩。” “我自幼家里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用得着她教？” “立规矩也就罢了，每日都要你娘吃过了饭之后我才能吃饭，且吃的还是她剩的，连个丫鬟和嬷嬷都不如。” “一年四季，我不能穿鲜亮的衣裳，说是你爹不在了，可我嫁到你家，你爹都过世五年了，不应该是你娘守寡的吗？她倒比我穿得还要好看。” 赵氏说到这里，喉咙又梗住了，同时又有些迷茫，刚才的那些话，真的是自己说出来的吗。 而围观的诸人脸上也露出了同情，就算是男人都摇头叹息。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胡家老太太这是故意在为难儿媳妇呢，这样的人也不少，可当相公的还要说是为她好……看着这么美的娘子，真是可惜了。 “宁娘，我，我并不知情……”胡盛荣脸上一白。 “你不知情？为何我现在的相公知情？我首饰匣子里钗子上少了一枚珠子他都知道，可你呢？我的首饰匣子，我的衣裳被你娘你妹子拿去一半了你都不知道。” 赵氏越说自己脑子倒是越清醒，“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装什么深情？你心里有的只有你自己。” 这段话说得，宋不晚都想给赵氏鼓掌了，我的娘，你太厉害了。 我的娘？ 宋不晚：……唉！ 胡盛荣似乎没想到在赵氏心里，自己是这个样子的。 或者，胡盛荣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他一直以为和离是因为赵氏不能生育，他才被他娘逼着休弃赵氏的。 “宁娘，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胡盛荣说得颇为艰难。 “我没有想。”赵氏说得咬牙切齿，“我说的都是实情，实情！” 赵氏说得太过真实，因此许多人对她的说法没有任何质疑。 “胡大人，当初如敝屣，现如今又在说什么深情，你好意思说我们都不好意思听。”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甩着袖子离开了。 “真个不要脸，当初不闻不问，现如今人家儿女双全，又来纠缠不休。”一位夫人摇了摇头，“啪”地一声关上了包间的门。 “赵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当初何曾拿了你的首饰。”一个女人从楼下冲了上来。 看她和胡盛荣相似的容貌，便知道，应该是一家子了。 方才准备离开的人，又顿住了脚步。 赵氏的手蓦地收紧，当年在胡家的时候，这小姑子的衣裳和首饰几乎都是在她的库房里出的，可就是她撺掇胡母休弃自己的。 这白眼狼……赵氏只恨自己不是个泼妇，否则定要上前挠花她的脸。 不过没等小胡氏多说，赵氏便指着她头上的发簪道：“这簪子便是我的。” 小胡氏的男人不过是个六品，还因犯事被罢了官，一家子依靠胡家过日子，她的首饰能当的都当了，这簪子是现在最好的，通常出门上的时候才戴。 小胡氏没想到赵氏那么多首饰，居然还记得她头上的这个簪子。 “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簪子？”小胡氏虽这样说，但却退了两步，明显心虚。 “我出嫁的首饰都是我娘找能工巧匠定制的，这簪子上面有个福子是可以转动了，转过来就是个宁字。” 赵氏话音未落，宋不晚便对青棠使了个眼色。 青棠点点头，趁小胡氏没有防备，上前便从她头上拔下了簪子，按照赵氏说的，转动了那个福字。 果然，福字后面，是个非常显眼的宁字。 小胡氏脸色苍白，这簪子做工精巧，她也就见客的时候戴，且小心翼翼的，因此这么多年也没发现，这簪子还有这等机关。 “你……”小胡氏指着赵氏，半晌才道，“这是你送给我的。” “若是我送的，你为何要反问我，凭什么说这是我的簪子。”赵氏反驳道。 宋不晚见赵氏越说越利索，干脆退到一旁，让她尽情发挥。 胡盛荣不傻，到了这会儿，自然明白赵氏说的话，都是真的。 只是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且赵氏已不是他的妻室，他现在有妻有子，若要帮着赵氏说话，岂不是跟整个胡家为难。 胡盛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见胡盛荣这样，赵氏也并不失望，二十年前她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走吧！”赵氏拉着宋不晚就要下楼。 但，宋不晚却走到了胡盛荣面前。 第四十八章 怕不是要作妖 胡盛荣原本要追上去的，赵氏的这些话，会造成胡家很大的困扰。 可万没想到宋不晚却似乎好像预料到他要做什么，竟拦在了前面。 这个小姑娘可真是……胡盛荣眉头竖起，但宋不晚却抢先道：“胡大人，你弃我娘如杂草，我爹视我娘如珍宝，你何必还要做那些自毁脸面的事呢？” 说完，宋不晚朝胡盛荣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挽起了赵氏，众目睽睽中，母女俩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酒楼。 只是上了马车后，赵氏整个人都僵住了。 “娘，您没事吧？”宋不晚塞了一杯茶到赵氏手里。 掌心的暖意，传到了四肢八胲，赵氏的脸颊也有了红晕。 “不晚，刚才那些话，真的是我说的？”赵氏的声音都在抖。 “娘，您说得好极了。”宋不晚眼睛晶亮地看着赵氏，“对待有些人用不着客气。” 赵氏知道宋不晚说的不是假话，一直僵硬的肩头终于松了下来。 她最在乎的，不就是怕儿女们不理解吗。 “这些话藏在我心里二十多年，今日终于说出来了。”赵氏的眼泪涌出眼眶，但唇角却是高高扬起的，“我没有对不起胡家，是胡家对不起我。” “是的，是不是也没有那难，而且大家都替娘说话呢。”宋不晚紧紧地靠着赵氏。 “是……”赵氏也没想到，比自己以为的好那么多。 以前不是赵氏不想说，而是她怕别人会因此指责她，说她不守妇道，说她不敬夫君。 “我总觉得夫君是天，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可……”赵氏哽咽道，“可我也是个人。” “夫君是天？”宋不晚只觉得脑子暂时“嗄”了一下，但也知道，这个观点自己一时之间不可能颠覆，于是换了个说法，“男子是天，可女人是地啊，天清则地宁，天不清则地不宁，您没错！” 赵氏紧紧地握着宋不晚的手，刚刚上车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觉得会不会是听多了宋不晚说“您没错”，便真的以为自己是没错的。 可说出那番话之后，赵氏真的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会儿再一次听到宋不晚说自己没错，赵氏瞟了一眼被风吹开的车帘，只觉得外面天清气爽。 赵氏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渐渐被传开了，许多人发现自己对赵氏是不是有所误解，也因此递到靖安伯府的贴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为何这么多贴子？”赵氏拿着一撂贴子，有些惶恐不安。 其实这也正常，靖安伯府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想过来攀附的本就不会少，只是以前碍着赵氏的名声，她又不爱出门，大家都选择忽略了。 但有这么多下贴子的，总不会是找茬，赵氏还是准备了起来。 “娘，您倒也不必家家都去。”宋不晚看着赵氏都觉得辛苦。 赵氏口头应了，却还是能去便去，毕竟她四个孩子，只有一个嫁出去了，嫁得还不怎么好。 看到罗夫人对宋不予的态度，赵氏心里就难受得紧，如果不是她当初不出门，又何至于没挑个好女婿。 既请了人去，自然大部分都分好好招待，偶尔遇上不好的，赵氏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有一日，赵氏却是带着气回来了。 宋不晚听说后，放下手里的活便去了一心堂。 “娘，谁惹您不高兴了？”宋不晚看向赵氏。 “没有谁惹我不高兴，你多想了。”赵氏勉强勾起一个笑来。 没有？眼圈还是红的呢。 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女儿来操心，赵氏觉得自己都不像是个当娘的。 赵氏不说，宋不晚也不多问，坐了会儿便又回去了。 但宋不晚的这个举动却让赵氏更加坚强，她将宋不晚送到了廊下，见她出了院子，才啐了一口：“我呸，说我不晚不好的，怕是眼珠子被鹰给叼走了。” 年嬷嬷：……我天，二姑娘变了，夫人也变了一个人。 宋不晚请安的时候，会陪着赵氏说说话，侧面提点一下她各种话术，人时间长了没出门交际，肯定是会碰到一些困难。 前世宋不晚因病歇过一年，出院之后，都觉得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但有一日，宋不晚起床没多久，一心堂便来人说姨夫人过来了，请二姑娘过去见客。 姨夫人？宋不晚脑海里出现一个热情得过份，笑起来也假得过份的妇人。 这是赵氏隔了几房的堂姐，之前和赵氏关系还不错，但赵氏被胡家休弃后，她便与赵氏断了联系。 后来赵氏再嫁进了京更是没了消息，没想到前几年那位堂姐的夫婿竟也想法子调到了京都，于是又和赵氏联系上了。 赵氏知道这位是个捧高踩低的，但她面皮薄，因此也没撕破脸，一直不咸不淡地来往着。 当然，一直是那位过来，赵氏从未主动。 “姑娘若是不愿，奴婢便亲自过去想法子回了。”兰芍见宋不晚皱眉，在一旁说道。 “娘既叫我过去，恐怕是这位姨母想见我，那就去瞧瞧。”宋不晚起身道，衣裳都懒得换一身。 到了一心堂，便听到里面爽朗的笑声。 很明显，不是赵氏，赵氏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这么笑。 宋不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手便被抓住。 “不晚这可真的是越来越水灵了，瞧瞧这样貌，比你当年都要好看呢。”大赵氏上下打量着宋不晚。 宋不晚不禁有些警醒，大赵氏这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像是在评估什么，怕不是要作妖。 宋不晚抽回自己的手，朝大赵氏和赵氏行了一礼：“见过姨母，见过娘！” 大赵氏手里一空，不禁有些讪讪，赵氏却笑着问宋不晚：“可吃过早膳了？” 宋不晚看了看天色，这个点儿了都还没吃过早餐，我得有多懒。 可瞟见大赵氏下撇的嘴角，宋不晚却道：“娘，刚起来没什么胃口。” “刚起？”大赵氏终于没忍住。 “那赶紧用些点心。”赵氏的声音同时响起。 大赵氏不免有些尴尬，扯了一下嘴角道：“小姑娘家睡睡懒觉也很正常，正长身体呢。” 可心里却是一万个不同意的，小姑娘都睡懒觉，回头不知道要立多久的规矩才能改得过来呢。 第四十九章 求娶 看在宋不晚投了个好胎，出身好的份上，大赵氏告诉自己还是要先忍着。 “不晚啊，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姨母家住上些日子？”大赵氏挤出一脸笑来。 宋不晚和赵氏都没想到大赵氏会突然这么说，而且还很是真诚。 “多谢姨母，娘这些日子身子不大舒坦，我不放心。”宋不晚客气地回了一句。 大赵氏家里官位不高，但妾却有好几个，个个都是很能生事的那种，她是疯了才会去那里。 “不晚，可不能说这话，你娘身体好好的。”大赵氏摆了摆手，“不吉利！” “没什么不吉利的，谁还真的会一辈子无病无灾的。”赵氏说着还象征性地咳嗽了一声。 这话题说着说着便僵住了，可大赵氏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赵氏看出大赵氏怕是有话要说，又见时候不早了，于是对宋不晚道：“不晚，你去厨房看看，让她们备几个好菜，大姐你中午便在这儿用饭好了。” 大赵氏忙不迭地应了，靖安伯府的饭菜可比酒楼好多了，这也是她嫉恨赵氏的原因之一，凭什么都是赵家的女儿，她还是被休弃过的，却比自己的日子好上百倍。 但等宋不晚离开后，大赵氏便道：“宁娘，我是有个喜事儿想来跟你说一说。” 喜事儿？赵氏不由得一怔，问道：“是何喜事？” 大赵氏往赵氏那边倾了倾身子：“你看宗儿如何？” 吴宗是赵氏嫡出的三子，赵氏见过一面，只记得样貌端正，算起来，今年应该十八。 “宗儿自是好的，大姐方才说有个喜事儿，莫非宗儿要成亲了？”赵氏好奇地问。 “不是要成亲了，是该成亲了。”大赵氏说到这里来，喜气洋洋地说，“只要你答应，八月中秋就可以成亲。” “我答应？”赵氏声音扬了扬，想着难不成她这堂姐看上了董玉涵？说起来，家世上倒也般配。 “你不觉得不晚和宗儿挺相般的？那站在一起，可是一对璧人。”大赵氏笑意都要从声音里溢出来了。 虽然宋不晚在大赵氏的眼里过于美貌，又娇气，脾气也不好，但她出身好，这就弥补了许多不足。 赵氏万万没想到，大赵氏居然看中的是自己的女儿。 “这般配吗，哪里般配？”赵氏脱口而出。 自己的女儿娇俏可爱，那吴宗歪瓜裂枣的，哪儿般配了。 “怎么就不配了？”大赵氏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大姐，不晚还小，我还想留她几年。”赵氏没好气地道。 大赵氏察觉到赵氏声音里的生硬，脸色微微冷了冷，可也只是一瞬。 “不晚都及笄了，哪儿还小了……”大赵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像是颇为艰难地下了个决心似的，“你要实在舍不得，年底也成。” “大姐你说什么呢？我说了，不晚暂时不嫁。”赵氏本就不会拐弯抹角地说话，更何时这会儿有些生气了。 吴家是什么门庭，居然也到自己家里来求亲。 况且，连个媒人都没有，竟就自己上门来说了，这哪里还有一丁点儿的尊重。 “宁娘，你这话是何意啊？不晚都被退亲了，你还不嫁不嫁的。”大赵氏叹了口气，“要说以往我也不会提这个事儿，现如今不晚这名声……” 见大赵氏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赵氏更生气了：“不晚名声如何？我的女儿哪儿不好了？” “没说不晚不好，她若不好我也不会替宗儿求娶啊。”大赵氏一脸同情地看着赵氏，“你难道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传她的？你自己想想看，她名声都这样，往后嫁到哪家，有嫁到我家好？我怎么着还是她姨母呢。” 宋不晚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大赵氏的这一句。 “大家怎么传的？”赵氏的声音蓦地提高了，大赵氏正想学一学，赵氏却又道，“你还说你是她姨母呢，旁人说她的时候，你不该为她辩一辩？居然还跑到我面前来诋毁她，你好有脸。” “宁娘，哪有你这么说话的？那旁人说的也是实情啊，不晚她难道不是被退亲了，难道不是为难长辈了？”大赵氏不想与赵氏争执，因此声音不大，只是为自己辩解。 “为难长辈？”宋不晚走进门来，“姨母，我为难哪个长辈了？” 大赵氏看到宋不晚就这样走了进来，心里颇有些不悦，但她是个能忍的人。 “就是，就是那日在春来酒楼的事。”大赵氏都有些说不出口。 “他算什么长辈。”没等宋不晚开口，赵氏怒道。 “怎地就不算长辈，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大赵氏的话没说完，赵氏便倏地起身，指着她道，“你走，马上就走！” “宁娘，你，你这是做什么？”大赵氏完全没想到一向温婉的赵氏会赶自己走。 “我与那胡盛荣早已恩断义绝，你提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还……”赵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看了宋不晚一眼，到底没把提亲的事说了口，“你走，不要再来我家了。” “好好好，就算是大姐说错了行不行？”大赵氏也有些后悔，提什么胡盛荣。 见大赵氏认错，赵氏脸皮薄，虽脸色依旧不大好看，却没再赶她走了。 “我也是为了不晚好，姑娘家有些言行还是要注意着些。”大赵氏说着笑看了宋不晚一眼，“不晚要是进了我们家，我会好好教她的。” “姨母是说我娘没教好我？”宋不晚直接回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娘身子不好，有的时候难免会有疏漏。”大赵氏咧着嘴笑了一下。 “也就是说，我不好？”宋不晚笑了一下，“姨母？既然如此，姨母却还要我做儿媳，您图的是伯府这个名声吧。” 宋不晚的反问，让大赵氏觉得自己的面皮都被扒下来了。 “不晚，姨母没有说你不好，若真这样觉得，哪会想着要跟你做婆媳？只是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改改就行了。”大赵氏看向宋不晚的眼神，似乎就已经是她家的人了似的。 第五十章 翻脸 改改？宋不晚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 “天天立规矩的那种吗？”宋不晚声音提了提。 一提到“立规矩”三个字，赵氏的身子就抖了抖。 “我的女儿没哪儿要改的，大姐你……”赵氏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宋不晚和年嬷嬷一把把她扶住了。 “姨夫人，您快别说了。”年嬷嬷忍不住插嘴道。 “我，我这也是为了不晚好啊，我会拿她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大赵氏说道。 当女儿？宋不晚可不觉得当大赵氏的女儿有什么好的。 “姨母，您若答应我几个条件，我便应了。”宋不晚说道。 对于大赵氏这样的人，最好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至于还要不要来往，这就不是宋不晚考虑的范畴了。 大赵氏虽自己不讲规矩，跟宋不晚提这事儿，可见宋不晚跟自己提条件，又有些不悦。 可为了把人讨回来，大赵氏能忍。 “你说。”大赵氏一脸宽容地说道。 “我每日巳时起床，每隔三日要去一趟铺子里打点生意，我娘身子不好，每隔一旬便得回来探望一次……” 宋不晚还没说完，大赵氏脸上的笑意便没了。 赵氏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女儿这是压根儿不想嫁。 大赵氏正想开口，宋不晚又突然开口道：“哦对了，还有件最最要紧的事。” 还有最要紧的？大赵氏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我的夫君不能纳妾。”宋不晚主完，定定地看着大赵氏。 “那，你若无所出呢？”大赵氏终于忍不住了。 “若是这样我自然也不能太蛮横……” 宋不晚说到这里，大赵氏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觉得不能纳妾就不合理，男子哪有不纳妾的。 可宋不晚的话还没说完，她又笑着补了一句，“若我不能生育，那就好和好散。” 好和好散，就是和离的意思。 大赵氏这回真的崩不住了，和离是什么好事吗。 “不晚，你这话姨母就不喜欢了，你的这些条件姨母可是一个都答应不了，可别提和离了。”大赵氏总算是笑不出来了。 看到她真实的样貌，宋不晚觉得舒服多了。 果然不管是好还是坏，真实才是让人心舒服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姨母，我便不能嫁到您家了。”宋不晚笑得甜甜的，看在大赵氏眼里就是嘲讽。 “我们家倒也不敢娶了，只不知不晚往后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能让你提这些条件的。”大赵氏一声冷笑，“我可得好好看看。” “姨母随意。”宋不晚点了点头，转身对赵氏说道，“娘，今天厨娘病了，换了人，也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要不在外边儿给您叫几个菜回来。” 赵氏看向宋不晚，厨娘如果真的病了，肯定会提前过来跟她说一声儿的。 既然宋不晚下了这样的决定，赵氏也不纠结，直接到大赵氏说道：“大姐，你也听见了，我便不留你吃饭了。” 赵氏看明白了宋不晚的意思，大赵氏自然也看明白了，宋不晚的这些什么条件就是故意的。 而且这都直接赶人了，可见这是不想跟自己来往后。 想到这几年，自己赔了多少笑脸，却并没在靖安伯府讨到什么好处，大赵氏只觉得憋屈。 自己憋屈也就罢了，可她们母女凭什么看不上自己的儿子。 “宁娘，我知道你们家是伯府，不是我们吴家能攀得上的，可我提出结亲，难道不是看在我们姐妹的情份上？” 大赵氏说到这里，瞟了宋不晚一眼，“我们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难不成不晚还想嫁个贩夫走卒不成。” 前半句也就罢了，后半句听得赵氏直接喊人：“来人，送姨夫人出门！” 吵都懒得吵了，赵氏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睛，看都不看一眼。 见赵氏如此，大赵氏更受刺激：“你这是要赶我出门？你要不是有一张好的样貌，你能被休弃后再嫁到伯府来？” 赵氏睁开眼睛直接盯着大赵氏：“是，我就是好看，你就是丑，我就是被休弃都能嫁给伯爷，你青春年少的时候都嫁不了好人家，怎地？” 大赵氏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也是做娘的，你就这么教女儿的？” 这一句对赵氏有着制命地打击，她看向宋不晚，一脸“你可千万别跟我学”的表情！ 可宋不晚却道：“像我娘不好吗？未必还要像姨母这样，明明不喜欢，却还要腼着脸上门，明明心里难受得紧，却还要笑脸相迎？” 大赵氏想说，谁不是这样呢。 可宋不晚却又道：“瞧瞧，我娘明明比您也就小三岁，可若一起出门，旁人怕不是会将您二人认成为母女。” 这话大赵氏还反驳不了，因为某次，真的产生过这样的误会。 那次大赵氏回家后，咬咬牙买了一堆胭脂水粉，但也没什么效果，反而惹人笑话。 “你们一家子都是没教养的。”大赵氏半晌也就回了这么一句。 “那你往后就别凑过来了。”赵氏话音刚落，年嬷嬷便过去冲大赵氏行了一礼，“姨夫人您还是走吧！” 回头要是被夫人和二姑娘气得晕死过去，麻烦的还是她们这些当下人的。 “是啊姨母，我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便是嫁给贩夫走卒，我也是伯府嫡出的姑娘。”宋不晚笑眯眯地说。 最终，大赵氏红着眼睛从靖安伯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不过吴家在京都上不了什么排面，因此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不晚，都是娘不好……”赵氏话还没说完，便被宋不晚打断，“娘，我以后不想再听到您说这一句了。” 赵氏今日的做法是气极了，而宋不晚则是有些故意。 和大赵氏这样的人来往没什么好处，干脆通过这件事情做个了断，往后会省了许多的麻烦。 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吴家与宋家隔得太远，他们力量太小，不足为虑。 有了宋不晚的宽慰，赵氏心里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第五十一章 精得跟鬼似的 想到宋不晚的亲事，赵氏的心情又沉重了许多。 “不晚，你的那些条件不会……是真的吧？” 赵氏这么疼爱女儿的一个人，都觉得宋不晚提的那些条件太不现实了。 “娘，如果有一个人真的能对女儿这样，您觉得好吗？”宋不晚朝赵氏眨了眨眼睛。 “那当然好，可去哪儿找这样的人。”赵氏不由得叹了口气。 “娘，您不就找到了？”宋不晚是真的有些羡慕赵氏的。 宋伯爷对于赵氏，不舍得有一点点的约束，只是纷纷扰扰中，她自己没看明白罢了。 赵氏张了张嘴，想回句什么，但仔细想想，发现宋不晚说得并没有错，宋伯爷成亲的时候只提了一句“我娶你，是要你开心的”。 宋伯爷从来不要求赵氏几时起床，什么侍奉翁姑之类的事，他向来是不屑的，连去老夫人那边请安都让他想法子给免了。 平日里，伯爷隔三岔五地会带自己出门游玩。 至于回娘家，哪怕赵家在南边，伯爷也几时提出陪自己回去，只是路途太过遥远……赵氏相信，自己若是没有生下这四个子女，伯爷也不会休弃自己，甚至和离都不会。 这么一想，赵氏只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开了。 再看看怀里的女儿，她比自己更加娇美，又聪慧许多，她值得更好的人。 “你说得是，你的婚事，娘都听你的。”赵氏不由得将宋不晚拥进怀里。 感受着赵氏怀里的温度，宋不晚的感觉很奇妙。 她说，自己的婚事，都听自己的？ 按理说，赵氏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可是为什么，自己竟舍不得起身了。 “娘，如果爹不愿意呢？”宋不晚探起头来看着赵氏。 “放心，你爹听娘的。”赵氏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光彩。 “娘，多谢！”宋不晚是真心说出这句话的。 没有赵氏的信任和扶持，宋不晚知道自己会艰难很多。 “傻孩子，我是你娘，有什么可谢的。”赵氏一脸地嗔怪。 宋不晚这会儿还不知道，今日，对于赵氏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许多年以后，赵氏看到一只蝴蝶从茧里飞出来，她笑着对满堂宾客说，曾经，我就是这只蝴蝶。 有了赵氏的支持，宋不晚心里一松，连给宋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脸上都多了些笑意。 这死丫头笑成这样，不会是又要讹我什么吧？宋老夫人严阵以待，但直到宋不晚离开，也没提出什么要求来。 “你找人盯着她，看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宋老夫人对干嬷嬷说道。 “老夫人，二姑娘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心思还能瞒得过你？”干嬷嬷在一旁打哈哈 。 不是干嬷嬷不想替宋老夫人办事，而是“找人”这事儿，真的不需要打点吗？ 可宋老夫人太抠了，导致干嬷嬷手头也紧巴巴的，她只能更抠，因此这事儿便不大好办。 “怎么瞒不过，这小丫头片子精得跟鬼似的。”宋老夫人一脸疑惑地摇头，“小时候也没见她这么聪明啊。” “长大了呗……”干嬷嬷随口应道，见宋老夫人看过来，又堆起一脸笑，“像伯爷。” “是。”宋老夫人想起继子，心里便不大舒服，“精得跟鬼似的。” 转眼十天之期就到了。 “二表姐，我跟着你去南平侯府，合适吗？”董玉涵有些紧张。 南平侯夫人那模样，董玉涵想想便有些害怕。 也奇怪，明明南平侯夫人笑得很是和善，可她心里就是慌慌的。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反正我名声也不怎样，你跟过去若有什么收获，也算没打空手。”宋不晚浑不在意地说。 这是宋不晚的真心话，南平侯府的这场宴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宴。 因为是君家姑娘的宴请，所以赵氏不方便过来，万一有什么事，董玉涵好歹可以帮自己做个见证，或者报个信儿。 董玉涵脑子里却回荡着宋不晚的那句“也算没打空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上了马车，董玉涵才想起来那句“贼不打空手”。 我是贼啊？！ 委委屈屈地看了宋不晚一眼，董玉涵闭紧了嘴，贼就贼吧，只要自己能好好地嫁出去。 总算是到了南平侯府，下马车前，宋不晚叮嘱董玉涵：“这是侯府，你紧跟着我，别走散了。” 董玉涵忙不迭地点头：“二表姐你放心，哪怕是上官房，我也要紧紧跟着你。” 宋不晚想起遥远的那段时间，女同学们上厕所都要呼朋唤友的……看着董玉涵，宋不晚勉强点了点头。 姑娘们的马车都从侧门直接进了侯府，然后下马车坐轿子由二门进入后宅，下了轿后便被模样娇俏的小丫鬟引着去给南平侯府的君老夫人和侯夫人林氏请安。 南平侯府比永平侯府面积更要大一些，且有个小山坡，虽不大，但也算极有气势，否则也办不了曲水宴。 可一路看过来，便会发现，南平侯府的花草树木虽说不上廉价，但却还是比不上永平侯府。 到了君老夫人住的千秋堂，那里已经坐了半屋子的人。 宋不晚和董玉涵上前行礼，君老夫人微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问林氏：“这就是你那日跟我说的那个小姑娘？” 宋不晚眉头微颤，林氏跟君老夫人说起过自己？为什么？ “可不，您瞧瞧这模样儿，要我说啊，满京都也找不到几个比宋二姑娘更好看的。” 林氏说到这儿，朝宋不晚招了招手，“宋二姑娘，可否走近些？” 宋不晚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但当着众人的面儿，林氏既是侯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又是长辈，她若拒绝就是有点儿不识抬举了。 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宋不晚方故作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丫头，是个胆小的……”君老夫人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董玉涵不由得眨了一下眼睛，胆小？宋不晚？ “姑娘家么，满京都哪儿有几个胆子大的。”林氏倒是很帮着宋不晚说话。 可一个伯府一个侯府，以往不可能没见过，原主的记忆里，林氏并没有对她另眼相待。 第五十二章 谁要害你 宋不晚心里一时没找到答案，便干脆闷不吭声。 董玉涵就更想不明白了，当然，她想不明白的主要是宋不晚的态度。 这南平侯府分明就是在示好，宋不晚却不接…… 君老夫人没再多说什么，宋不晚也就退到了一旁，一会儿便和君家的姑娘一起出了千秋堂。 今日君家领头的是君家五姑娘君宜姝，林氏嫡出，和宋不晚同龄，目光灼灼，一看就是个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 君宜姝样貌和规矩都是顶尖的，她一开始就将身边跟着的君家姑娘介绍了一遍，嫡房庶房旁枝一堆，宋不晚也没记住。 唯独记住的只有七姑娘，今年十三岁的君宜宁，因为她和君思九长得太像了。 像到什么程度呢，宋不晚心里情不自禁地暗道，原来君思九女子的样子是这模样。 欺霜赛雪般巴掌大的小脸上，眉弯两月，目闪双星，殷红的小嘴如含露的樱桃，欲语还休。 宋不晚一时很没出息地看呆了。 “宋二姑娘看来很喜欢我七妹妹，那就由七妹妹陪着吧。”君宜姝朝宋不晚行了一礼，“宋二姑娘，我七妹妹年纪小，胆子也小，若有不到之处，还望你多谅解。” “君五姑娘多礼了。”宋不晚回了一礼。 寒暄了几句之后，大家便各自散开，而君宜宁一直陪着宋不晚。 宋不晚看了君宜宁一眼，她陪着自己一个人？ “二表姐，君家这，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啊？”董玉涵在宋不晚耳边小声说道。 就算董玉涵都看出来了，君宜宁年纪再小，也知道不妥，她一个庶女陪着一等伯府的嫡女……因此在那里很是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这个美貌的小姑娘，宋不晚都有些不忍心，不用说，肯定也是个工具人。 “我这究竟是怎么得罪君家的人了呢。”宋不晚叹了口气。 “怎么了？”董玉涵有些不明白。 “我若脾气上来，抬脚走人，我名声不好，太小家子气，同时这小姑娘也没好果子吃。” “我若留下来……” 宋不晚说到这里停不住了，又看了君宜宁一眼，她若留下来，名声依旧不会太好听，这小姑娘不也是跟着受编排。 “君七姑娘！”宋不晚朝君宜宁笑了一下。 董玉涵心里不禁有些微微的不适，二表姐对自己可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君宜宁怯怯地走到宋不晚面前，朝她行了一礼：“宜宁见过宋二姑娘。” 宋不晚见君宜宁一脸局促，却又想偷看自己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君七姑娘……”宋不晚凑近君宜宁，“你，是不是带着任务来的？” “啊？”君宜宁万没想到宋不晚会问这一句。 她以为宋不晚会赶自己走呢，不是都说她脾气不好么。 “我，我……”君宜宁摆手想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宋不晚没再追问，君宜宁却浑身不自在，抬头偷瞟了一眼，却正好撞见宋不晚晶亮的眼睛，眼里带着笑…… “你若是真的如君五姑娘所说的那般胆小，至少脸要红一红，肩要耸一耸，脖子要缩一缩……”宋不晚还没说完，君宜宁便脸红了，耸着脖，缩着脖子。 宋不晚点头：“这回对了。” “你……”君宜宁气鼓鼓地抬头看着宋不晚，“你捉弄我？” “你不也在欺骗我么，算是扯平了吧。”宋不晚边说边指了右前方，“那边是不是摆宴地方？” 君宜宁本能地点了点头，之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示弱了。 “那我们去那里。”宋不晚指了指最高处。 “二表姐，不好吧。”董玉涵终于插了句话。 “有什么不好的？”宋不晚看向董玉涵。 董玉涵看了君宜宁一眼，才道：“会不会，有贵人啊？” 贵人自然是要待在上头。 “不会！”宋不晚笃定道。 就宋不晚来看，南平侯府不过是表面光鲜，真正有眼力介的贵人，怕是不会来浪费时间。 宋不晚不想在最下游捞别人不要的，也不愿意和那些贵女们挤在一起，说句话都有几个意思。 穿越至今，宋不晚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就魏卿。 可今日，魏卿好像并没有过来。 宋不晚边看风景，边往上走，这虽说是个山坡，但毕竟是在府内，因此也就地势高一点，并没有多辛苦。 只是贵女人怕热，又怕晒，因此不愿意上来罢了。 跟着宋不晚上了最高处，董玉涵也觉得眼前一亮，这里不禁能看到整个南平侯府，甚至能看到半个京都。 “二表姐，那边，是不是皇宫啊。”董玉涵指着远处问宋不晚。 宋不晚也不知道，但董玉涵指的地方闪闪发光，明黄色的屋顶很是显眼，因此点了点头。 董玉涵的脸顿时涨红，原来那里就是皇宫，住着大梁最尊贵的男人和女人们。 “宋二姑娘，过来这边坐。”君宜宁过来朝宋不晚行了一礼。 就在宋不晚和董玉涵说话的时候，君宜宁已经安排好了。 这坡顶有个凉亭，凉亭里已经摆上了瓜果点心，以及适合女子用的果酒。 坐在凉亭里，晓风轻拂，宋不晚眼睛微微眯着，如果有一把躺椅，再美美地睡一觉，就太好了。 看着宋不晚那享受的模样，君宜宁欲言又止。 董玉涵可不像宋不晚那么惬意，她早就发现君宜宁有话要说，见她又比自己小，因此开口道：“君七姑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二表姐说呀？”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要说不说的，董玉涵都心疼她累得慌。 这话一问出来，君宜宁不免有些尴尬，宋不晚也睁开了眼睛。 “我，我没有……”君宜宁刚要否认，但又拐了个弯，“我只是想说，宋二姑娘是个挺好的人。” “所以，你不想害我？”宋不晚这话把君宜宁和董玉涵都吓了一跳。 “二表姐，谁要害你啊？”董玉涵不禁有些紧张，侯门深似海，听说侯府害人可都阴得很。 而君宜宁则是真的有些慌，她不知道宋不晚究竟看出了什么。 第五十三章 九九八十一道弯 “倒，倒也不是害你，我九哥其实挺好的……” 君宜宁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说起婚姻之事，哪怕与自己无关，那脸也红透了。 “你九哥？”宋不晚想问，与你九哥有什么有关系，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又改成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 我嫡母说，说要去你家提亲。”君宜宁边说，边偷瞟宋不晚。 提亲？宋不晚有些好笑，前几日大赵氏来提亲，今日南平侯夫人也打算提亲。 怎么自己现在，倒成了香饽饽。 看来名声不好这件事情，也不能算数，名声不好有适合名声不好的婚姻，只要你出身好，就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 董玉涵看着宋不晚张大了嘴，青棠也瞠目结舌。 南平侯府的九爷，不就是传说中的君九爷吗？！ “南平侯夫人为你九哥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宋不晚不由得一声冷笑。 “嫡母对我们兄妹，确是极好。”君宜宁细声细气地说道。 宋不晚见君宜宁低着头，也不知道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觉得我，也好？”宋不晚扬了扬眉。 “嗯，好！”君宜宁抬眼看向宋不晚，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这姑娘话不多，但却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 “你这个小姑娘，真是没个眼力介儿。”宋不晚不由得叹了口气，“外面人怎么传我的，你没听说过。” “不管外面人怎么传，我知道宋二姑娘是好人。”君宜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宋不晚暗笑，难道又是一个颜值党。 “我……”君宜宁深吸一口气，“宋姐姐，我知道你应该已经忘了我，或许，或许不知道我是谁。” 宋不晚：……这是真不知道，难道小丫头一直默默地喜欢原主？ 这也不稀奇，许多小丫头都会默默地喜欢一个漂亮的姑娘，希望自己和她一样。 “看人可别光看脸，小心别人一张脸就将你拐了去。”宋不晚打趣道。 不过如果有人因为这张脸就喜欢自己的，倒也是让人高兴的事。 “不是……”君宜宁连连摇头，“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宋姐姐了。” 宋不晚点点头，大梁京都虽大，但世家大族平时宴会时见一面，也并不少见。 君宜宁见此知道宋不晚误会了，有些急了：“宋姐姐，那年元宵节，我九哥带我出去玩儿，我就差点儿被人拐子给拐走了，就是宋姐姐把我拉住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有这事儿？宋不晚在脑海里扒拉了好半天，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宋姐姐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却一直没忘，本该去府上道谢，可那天我姨娘着急我……”君宜宁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君宜宁的姨娘纪氏正怀有身孕，听到君宜宁不见了，情急之中提前发动了，并因此难产，最终一尸两命。 君宜宁因此被南平侯嫌弃，更别提上门道谢的事。 纪氏只是个姨娘，难产而亡也没几个人在意，更不可能传到宋家，因此，宋不晚并不知情。 “我再好，跟做不做你嫂子不相干。”宋不晚柔声道。 对于这样好看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宋不晚真的有点不忍拒绝。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念头，君宜宁再好看百倍，该拒的还是会拒。 君宜宁见宋不晚不想多说，于是也不再提，反正做不成嫂子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宋姐姐，我以后可以去你家找你玩吗？”君宜宁一脸期待地看着宋不晚。 “你可以出门？”宋不晚对于这一点表示怀疑。 “去别的地儿许是不便，但若是找宋姐姐，嫡母定是会同意的。”君宜宁说出这话的时候，脑子里竟出现了与之前不相符的狡黠。 “你若去找我，我自是高兴的。”宋不晚心里微叹，美人儿的杀伤力太大了，尤其是小美人儿。 就君宜宁这相貌，每天看着吃饭，估计不要菜都能吃进一大碗，秀色可餐啊。 两人又坐了会儿，便有小丫鬟找了过来，说请宋二姑娘入席。 虽说是曲水宴，但也不能一直吃水里流过的食物，那说白了只是个游戏罢了。 正经的宴，还是要有的。 看到宋不晚和君宜宁，君宜姝笑道：“没想到宋二姑娘和七妹妹倒是说得来。” 这话一说出来，随之便有嗤笑声，伯府嫡女和侯府不得宠的庶女说得来，这人以类聚…… “是啊，贵府七姑娘的可爱得紧，我可真是羡慕五姑娘，有这么好的妹妹。”宋不晚淡笑着回道。 君宜姝神色僵了僵，宋不晚是在暗讽自己，在众人面前贬低妹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样的人，母亲居然还想……但君宜姝知道，母亲虽然瞧着慈目善目的，但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想到母亲一再让自己招待好宋不晚，君宜姝暗自咬牙，甚至还挤出几缕笑来：“宋二姑娘说得是，七姝确实可爱！” 宋不晚都不由得赞叹，古代内宅姑娘的肚肠真的是九九八十一道弯啊。 这年龄放在现代，也就初三，但她不但能接人待物，而且还能从你的话中品出别样的意味，并作出应对。 脑子转得够快，也能忍。 终于上了桌，座位是按家里的爵位或官位摆的，因此宋不晚坐得还是比较靠前的。 通过这一点宋不晚也看出来了，这曲水宴也就是名声在外，真正贵女来的并不多，也就是说，南平侯府虽是侯府，但已处于颓势。 菜肴源源不断地端上来，因为请的都是小姑娘，每一份也就一口的量，但却足够精致新鲜，就连餐盘都是精致的花盏。 宋不晚微微扫视了一眼，发现胡曼儿也在，但却坐在后面。 胡曼儿见宋不晚看向自己，都恨不得缩到衣服里面去。 这次的机会是胡三夫人想法子为胡曼儿争取来的，林氏为君思九婚事着急的事，京都世家圈子里没人不知道的。 这次的曲水宴，未必没有给君思九相亲的意思，就胡曼儿的身份，若入得了林氏的眼更好，毕竟君思九也只是个庶子。 若行不通，结识一些世家大族的姑娘，也是好事。 第五十四章 谁配 胡曼如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宋不晚。 什么叫冤家路窄？这就叫冤家路窄啊，唉！ 胡曼如朝宋不晚翻了个白眼，但两人隔得太远，反而让不远处的另一家姑娘以为是冲她翻的白眼，当即毫不示弱地翻回去了。 胡曼如脸色一白，这是礼部左侍郎家的姑娘，是她爹的顶头上司。 都是宋不晚，如果不是她在，自己也不至于犯了这样的错。 胡曼如把宋不晚骂得要死，又担心她爹受到牵连，要是在降一级，她坐这边门槛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了。 宋不晚吃得倒是挺认真的，她这一世的目标只有两个，好好活和好好死。 想要活得好，就得吃好喝好睡好心情好，因此美食当前，当然要认真吃。 “宋二姑娘挺喜欢南平侯府的菜肴呢。”宋不晚身边传来一位姑娘戏谑的声音。 这姑娘说完，便有几人应景似地笑了起来。 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今年的曲水宴谁不知道是为了君思九办的，他虽是个庶子，但得侯爷和侯夫人的宠爱，比嫡出也不差什么。 虽说君家大不如前，但毕竟是侯府，在许多人眼里，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而宋不晚吃饭的方式，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来竞争。 但这种方式若被点破了，却只会让她没脸。 宋不晚吃了一个虾仁，然后擦了擦嘴，看向那位姑娘：“你不喜欢？” “我……”樊秋兰没想到宋不晚会反问自己，支支吾吾地回了一句，“喜，喜欢！” 樊秋兰的姑母是南平侯府二房太太，樊家早就打算好了，要把樊秋兰嫁进来，这样姑侄俩有个依靠。 君家大房承了爵位，二房现在也是靠着大房过日子，一旦君老夫人过世，二房也得搬出去，离了侯府渐渐便成了旁枝，谁还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大房嫡出樊家也不敢攀，但庶出却是可以想一想的，因此樊氏半年前就把樊秋兰请到家中“小住”。 为了不是林氏说嘴，樊秋兰的一应用度，全都是樊家出的，就算吃食这些不好另外算银子，也会通过其他的方式补贴回来。 樊家想的什么，林氏心里清楚的狠，但却没透露出任何意思来。 樊秋兰这会儿几乎把所有的姑娘都当成自己的假想敌，宋不晚这是第一次来君家参加曲水宴，并由君宜宁亲自陪着，因此自然备加紧张。 只是没想到宋不晚似乎没有看在自己是君家亲戚的份上留点面子，尽管有些臊得慌，但君宜宁却莫名因此放松下来，这表示她没有这个意思吧。 樊秋兰没再说什么，宋不晚自然也不可能针对她。 一场宴席，因为特别的目的，最后吃得个个都心怀不轨，心怀鬼胎，心怀……宋不晚基本属于一边吃一边看戏的类型。 宴罢，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水榭旁歇息，胡曼如终于蹭到了宋不晚身边。 “你也，想嫁给君九爷？”胡曼如在宋不晚耳边轻声问道。 在宋不晚面前，胡曼如也没什么脸面可讲的。 “也？”宋不晚一声轻笑，“你不是喜欢孙录吗？”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了。”胡曼如别过脸去，脖子都红了。 也是奇了，宋不晚和孙录订亲后，胡曼如觉得睡不好，一想到孙录就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怎么就让宋不晚碰到了。 可宋不晚和孙录退亲了，胡曼如又觉得他不过如此。 “所以你现在又看上君九爷了？”宋不晚轻声问道。 “你一个姑娘家的，说这些不害臊？”胡曼如白了宋不晚一些。 “是你方才先问我是不是也想嫁给君九爷。”宋不晚将“也”字重重地吐了出来。 “我……”胡曼如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哪儿解释起。 可明明是自己问宋不晚的，结果她什么都没说，倒是自己被她……胡曼如瞪向宋不晚：“你心机太深了。” “哦，那你以后可别惹我。”宋不晚照单全收，又道，“这里都是贵女，家里也都有兄弟的。” “你什么意思？”胡曼如一脸警惕地看向宋不晚。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这样瞪着眼睛的样子，着实不大淑女。”宋不晚难得认真地对胡曼如说道。 “你……”胡曼如刚想瞪眼，又赶紧收回，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董玉涵在一旁不吭声的全程都看在眼里，然后替胡曼如默哀，为什么要招惹宋不晚呢。 幸好自己够聪明，及时调转了船头。 但胡曼如还是有些不甘心，想着自己反正也已经被羞辱了，干脆直接问：“你真的不想嫁给君九爷？” 宋不晚一声冷笑。 但回程的时候，董玉涵再问的时候，宋不晚回道：“君家太复杂了，我是有多想不开，才去趟这浑水。” 董玉涵点点头：“二表姐是不想嫁给庶子？” 宋不晚摇头：“不是，就我这名声，就算是能嫁给嫡子，恐怕也都是不成器的。” 说到这儿，宋不晚都笑了。 “可不，连我爹这样的都有几个妾呢，庶子也不打紧，只要有出息……”董玉涵说到这里顿住了，这君九爷似乎也没什么出息。 与二表姐是真的不配，不过……与自己还是挺配的，董玉涵说到这里，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宋不晚看到董玉涵一副花痴的模样，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少女情怀总是诗，并不是错。 而这时君思九却悄悄地去了君宜宁的院子。 君宜宁今天也累得够呛，本来打算歇会儿，但却不得不起来招待亲哥。 君思九坐在海棠树下的躺椅上，轻轻摇了折扇，那是骨子里自然流露出来的潇洒不群。 君宜宁见了，都不由得愣了愣，听说九哥小时候是叫人惊才绝艳的神童。 “九哥，你若累了便好好歇着。”君宜宁说着朝君思九行了一礼，转身要走。 “你知道我不累。”君思九敲了敲旁边早就放置好的圆凳，“坐下，回头带你去买首饰。” “包金的？”君宜宁抬了抬眉。 “实心的，纯的！”君思九一双丹凤眼微微抬起，“说吧！” 第五十五章 还挺配 君宜宁撇了撇嘴，但还是将噘了噘嘴，将今日曲水宴上发生的事，细细地跟君思九说了一遍。 “让你招呼宋家二姑娘？”君思九的眉头拧了起来。 “是啊九哥，嫡母什么意思你懂的吧，我觉得宋姐姐挺好的。”君宜宁眼睛里都是光。 “什么意思？”君思九看向君宜宁。 “让她做我九嫂的意思啊。”君宜宁说得毫不迟疑。 “你喜欢她？别被骗了。” 君思九知道自己这个妹子一向怯怯的模样，但未必真的是怕，可有一点他很清楚，便是她极少与人来往，更别提这么明显地表示对一个人的好感了。 而宋二姑娘，那心眼儿比筛子还多，宜宁哪里是她的对手。 “被骗？”君宜宁一声嗤笑，“她为何要骗我，为了九哥你啊？宋姐姐未必愿意嫁给你呢。” “你……”君思九不禁语塞，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有这个念头在的。 “既然她这么好，你还愿意让她嫁给我？”君思九摇了摇头。 “九哥也好啊，外边那些人都是乱说的。”君宜宁嘟囔着，然后往君思九身边凑了凑，“九哥，这回你就同意了吧。” “那她同意吗？”君思九失笑道，“侯府的爵位与她无关，我也给她挣不来诰命，她嫁给我图什么？” “图……”君宜宁语塞，真的图九哥的脸吗？这样感觉好像宋姐姐有些亏，而且她自己长得也很美，有必要图九哥的脸吗？ 君宜宁年纪再小也有十三了，她知道许多人除了图君思九的脸，还图父亲和嫡母的宠爱，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父亲成天不着家，嫡母……嫡母不能说不好，谁都说她好，可君宜宁总觉得不踏实。 见君宜宁没再开口，君思九抬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揉揉她的发顶，最终还是将手缩回了，妹子长大了。 君思九和君宜宁猜得都没错，第二天一早林氏便把君思九叫到了启祥院。 “母亲。”君思九朝林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快免了，跟母亲客气什么。”林氏招呼君思九坐到自己身边来，用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眼神看着他，“昨日你五妹妹办了曲水宴，你是知道的吧。” “嗯，知道！”君思九点了点头。 “原本叫你露露脸的，可你竟一早就跑出去了。”林氏一脸嗔怪地看着君思九，“不过倒也不碍，你是怎样的人，满京都谁能不知道。” “母亲说得是，京都谁不知道我君九爷的大名！”君思九咧嘴一笑。 林氏听了君思九的话，莫名有些不安，又见君思九还是像以前那样大马金刀，心无旁蒂地坐着，便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你啊……”林氏叹了口气，“都怪我当初舍不得管你太过了，导致……不过你都这个年纪了，这婚事可就由不得你了。” “母亲这是看上了哪家闺秀？”君思九看向林氏。 “靖安伯府的宋二姑娘，是靖安伯夫人嫡出的，人长得美貌，也聪明伶俐，再找不到与她比你更配的人了。”林氏说这句话的时候，笑眯了眼。 君思九也笑了，真诚的话说出来，就是听着舒服。 虽然林氏只是说一半留一半，但说的那一半，却是没有撒谎。 “母亲，那宋二姑娘名声不大好。”君思九顿了一下，又道，“听说脾气也不大好，她若是个母老虎，可如何是好？” “你信其他人乱说，那些都是胡三夫人叫人传出来，就是故意败坏宋二姑娘名声的，你堂堂男子汉，可别误信了妇人之言。” 林氏脸色沉了沉，肃着脸道，“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再说这样的话，母亲可就要罚你了。” “是，母亲说的是。”君思晚赶紧起身朝林氏行了一礼。 “再者说了，真正面团儿似的姑娘你又能喜欢？夫妻俩，磨合磨合就好了，谁不是这样过的。”林氏宽慰着君思九。 磨合？君思九深深地看了林氏一眼：“多谢母亲替儿子着想。” “我不替你想谁替你想？你姨娘……”林氏说起纪氏的时候拿起帕子摁了摁眼角，“我总记得我坐月子的时候，她夜以继日地照顾着我。” 不知道怎么地，君思九总觉得林氏的这句话说得似乎有点儿咬牙切齿的。 “只怕宋家看不上儿子，回头倒叫母亲没脸，那便是儿子的不是了。”君思九一脸地愧疚。 “怎会？”林氏毫不担心这一点，“若是连你都看不上，他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嫁出去？” 君思九却并不这样认为，就凭宋伯爷和赵氏对儿女的纵容，他们留着女儿一辈子，只怕也是愿意的。 只是君思九却忽略了为人父母，留着女儿一辈子只是迫于无奈的想法，如果真的可以，谁不想子女有家有室，儿女双全呢。 回到自己的院里，君思九便让谷雨想办法去靖安伯府传话，他想见宋二姑娘一面。 “九爷，您不会又想拒了吧？”谷雨倚在门边很是不乐意地说。 “给你脸了是吧？”君思九看向谷雨。 谷雨心里一紧，赶紧站直了身子。 “九爷，小的时候只是觉得您总得娶亲呀？宋二姑娘与您还……”谷雨欲言又止。 还挺配的……门外的惊蛰默默的把谷雨的没说的话补全了。 “这不是你该琢磨的，快去办。”君思九朝谷雨摆了摆手。 谷雨一声轻叹，然后唉声叹气地往外走去，可没一会儿却又一脸兴奋地跑回来了：“九爷！” 君思九和惊蛰都朝谷雨看了过去。 “咱们的院门被侯夫人让人锁上了，外面还有人看守。”谷雨搓着手道。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惊蛰皱眉道。 “我没有高兴。”谷雨朝惊蛰眨了眨眼睛。 惊蛰一声冷哼，像看傻子似地看了谷雨一眼。 果然，下一刻，君思九朝惊蛰抬了抬下颌：“你去！” 谷雨微微张着嘴，就在惊蛰打算跃出门外的时候，赶紧叫住他，扭头看向君思九：“九爷，就算惊蛰出去了，宋二姑娘也进不来呀。” 第五十六章 娶不娶，嫁不嫁 君思九点点头，却道：“惊蛰把我的意思带到就成了。” 谷雨看了惊蛰一眼：“您确定？” 被谷雨这么一说，君思九还真有些不确定了。 “一句话，有什么带不到的？”惊蛰不满道。 可他越是这样说，君思九越不放心。 这时谷雨又道：“九爷，这可是婚姻大事，我觉得您应该当面跟宋二姑娘说这事儿。” “这倒是在理！”君思九再次看向惊蛰，“约个时间。” 谷雨：……是了，弱不禁风的九爷也会武啊。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林氏为保万无一失，竟把自己院里的丫鬟山茶安置在了君思九的院里，且明着说是看着他。 这一回，就连君思九都瞠目结舌。 大白天的出不去，晚上可以，可晚上宋不晚不可能出得来，闯人家姑娘闺房的事君思九做不出来。 而且听说靖安伯府的护卫都是会武的，君思九都不能肯定自己能够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全身而出。 “九爷，实在是没办法了。”谷雨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地说。 “是真的没办法，还是不愿意想办法？”君思九把谷雨拎到自己面前，“快去！” 谷雨颇为幽怨地看了君思九一眼，最终还是去了，要不然，他怕九爷把他给弃了，他也是个小伙子，也是要说亲的，成为无业游民可不行。 谷雨的办法也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有点粗爆，就是给山茶的茶水里放点迷药，且量大，足够让她睡一下午的。 “走吧！” 谷雨离开后，君思九便招呼惊蛰出了门。 君思九的院子离侯府的院墙不远，直到落了地，惊蛰才道：“九爷，还是有些危险的。” 惊蛰说的危险不是翻墙这件事，而是往日他们出门都是晚上，可这是白天，若是被侯夫人的人发现了，以往所做的一切虽说不上全功尽弃，但也是一桩麻烦事。 君思九没回惊蛰的废话，或者马后炮。 “我去清芽茶庄，你去给宋二姑娘传个信，让她尽量抽时间过来，别走正门。”君思九说完便朝清芽茶庄走去。 惊蛰：……不走正门，这话要怎么传？以往传话这种小事都是谷雨在做。 最后，惊蛰决定还是用之前的法子，翻墙。 结果一落地，便被抓了个正着。 只是惊蛰运气好，今日赵氏头晕，因此他直接被押到了伯府另外一个能做主的主子宋不晚面前。 听说君思九约自己见面，宋不晚都惊住了，这是古代吧？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约？ 这当然是古代，只是宋不晚碰到的是惊蛰而已，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方式或许是不对的，但他一时之间找不到正确的方式。 可，目的达到就成了。 “原路送他回去。”宋不晚摆了摆手。 于是，惊蛰被直接从靖安伯府高大的院墙里面毫不客气地扔了出来。 君思九看到这样的惊蛰吓了一跳：“怎会这样，被擒了？” 惊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脸上有伤？按理，靖安伯府的人不至于要打你。”君思九叫惊蛰过去只是传话而已。 “没打！”惊蛰黝黑的脖子微微泛红，只是真的太黑了，君思九一时也没瞧见。 “被扔出来了？”君思九不由得呆住了，他知道惊蛰武功不差。 惊蛰见主子如此震惊，心里更是羞愧，羞愧之余又有些不服。 “双拳难敌四腿，好汉架不住人多，恶虎也怕群狼。”惊蛰有史以来最多的一句话。 “……有理！”君思九点头，“那宋二姑娘何时过来。” “啊？”惊蛰张着嘴，“小的，不知！” “你真只带个信？”君思九见惊蛰一脸地茫然，又问，“那你觉得，我在这儿得等多久？” 这个问题，惊蛰觉得君思九不应该问自己。 但直接这样说，九爷肯定要发脾气的。 想了想，惊蛰说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答案：“九爷，娶媳妇的是您。” 君思九听了这句只觉得心梗：“我何时说过要娶宋二姑娘了？以后带点脑子做事。” 说这话的时候，见惊蛰眼睛都是直的，似是没听到自己说什么似的。 “有没有听人说话？”君思九气恼道，“原本以为你武功高强，最后竟给打成这样儿，你得跟谷雨学学……” “九爷，不是打的，是摔的，正好脸朝下……”惊蛰嗡声嗡气地回了一句，到底觉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干脆指了指君思九的身后，“您后面有人。” “我后面便是有鬼，你也得……”君思九一顿，转过身，却见宋不晚领着丫鬟亭亭地站在门口。 黄昏时分的夕阳透过窗棂斜斜地照过来，使宋不晚整个人被罩在一层柔柔 的光润当中，如菩萨一般……君思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念头，全京都恐怕就这宋二姑娘跟菩萨最不沾边的了。 “宋二姑娘到了，请坐。”君思九后退一步，给宋不晚行了一礼。 “多谢！”宋不晚回了一个平礼，微微垂下眼眸，“不知九爷找小女有何要事？” 这君思九确实长得太过好看了，但宋不晚知道自己今天过来应该是谈事情的，可一定要稳住心神。 虽然宋不晚觉得自己年纪一大把了，但年纪一大把，也喜欢小鲜肉啊。 两人面对面坐下，惊蛰和青棠自觉地站在两人的身后。 “我嫡母说这几日要去贵府提亲。”君思九对宋不晚说道。 “嗯！”宋不晚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君九爷的意思是，让我家拒婚？” “难不成你想嫁给我？”君思九抬眉道。 “我知道你也不想娶我。”宋不晚回。 …… 青棠不敢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嘴，只能瞪了惊蛰一眼。 若是谷雨可能会瞪回来，关我什么事？ 但惊蛰却一脸懵，我做错什么了？ “我阻止过，我嫡母将我关在院子里。”君思九摊了摊手。 “可您还是出来了，所以，您还是有办法的是吧？”宋不晚笑了笑。 “我虽然不想娶亲，但也不是不能娶。”君思九说道。 “我虽然不想嫁人，可也不是不能嫁。”宋不晚毫不示弱地回道。 这回青棠也懵了，你们到底娶不娶，嫁不嫁？ 第五十七章 展现实力 “我是为你好。”君思九叹了口气。 “我知道君九爷是好意，但您也并非善男信女，是为了小女好，也是为了您自己好。” 宋不晚端起桌上的茶杯，朝君思九敬了一杯，“不如，我们仔细商量出个能解决问题，又对双方都有益的法子来。” “有理。”君思九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家若是提亲，你家若拒了，对你不好。” 宋不晚明白君思九的意思，但她并没有多在意， 不就是嫁不出去吗。 “所以，还是侯府不来提亲的好。”宋不晚说道。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不如……”两人异口同声，却又同时止住。 “不如两位主子写在手掌上？”青棠提议，还解释了一句，“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宋不晚想翻个白眼，君思九同样无语，于是二人再次异口同声：“装病！” 这话一说出来，四个人都愣住了。 宋不晚咬咬牙，道：“你装病！” 没想到的时候，这三个字同时也从君不晚的嘴里说出来。 青棠的嘴和眼睛都圆了，惊蛰在一旁小声道：“这要都是男子，可以结拜为兄弟了。” “我身体很好，装病没人信。”君思九一脸无奈地说。 “可我便是生病了，你嫡母只怕也不会在意，除非是重病……”宋不晚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命君思九一眼。 既然要自己付出代价，君思九如果什么都不出，这就有些不合理了。 听说林氏在君思九身上很舍得，那么他手指缝里松一松也不是不可以。 可君思九想的却是，宋不晚说得也有道理，姑娘家若是得了重病，往后说亲都难，自己的这个提议，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宋二姑娘说得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君思九向宋不晚欠了欠身子。 宋不晚：……不能再谈谈的吗？ 只是这话，宋不晚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君九爷，您说的事我知道了，要不您回去先拖着，咱们回去都好好想想？”宋不晚提议。 “好，若有消息，你可以让人将消息送到三清书局。”君思九说道。 惊蛰不由得看了君思九一眼，三清书局这事儿九爷居然告诉宋二姑娘？看来是很信任宋二姑娘。 “三清书局是君九爷的？”宋不晚随口问了一句，毕竟人家都开口了，啥也不说好像不大合适。 君思九：……好像嘴太快了些。 君思九看了惊蛰一眼，惊蛰眨了眨眼睛，对宋不晚说道：“除了三清书局，春酒楼也是我家九爷的。” 春酒楼？宋不晚的嘴不由得张成了个O型，这酒楼居然是君思九的？原来他不是败家子，而是实力允许啊。 “君九爷当真是……人中龙凤！” 宋不晚其实没弄明白为什么君思九要告诉自己这个，他又不想娶自己，或者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如果是这样，那些传闻又是哪儿来的？ “我们家九爷……”惊蛰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君思九打断，“宋二姑娘过奖了，想你也不便出门太久，今日便至此为止，往后互通有无，如何？” “好！”宋不晚微微颔首，然后起身送君思九离开，毕竟清芽茶庄是宋家的产业。 君思九走到门边，又回头看着宋不晚。 “至于书局和酒楼的事，万望宋二姑娘莫向外人说起。”君思九盯着宋不晚。 这个外人不知？那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宋不晚心里颇为不解，但还是点头道：“君九爷放心！” 君思九松了一口气，再次向宋不晚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只是一出了清芽茶楼，君思九便看向惊蛰：“你怎么回事，这事儿也告诉宋不晚？是不是如果我没阻止，那钱庄的事你也要说出来？” 惊蛰挠了挠头：“是九爷自己先说的。” 君思九气结，他这说漏了嘴，才让惊蛰帮着描补，结果他越说越多。 “你……”君思九指着惊蛰怒道，“你看不明白我的眼神吗？” “看得明白。”惊蛰点头，道，“您想让宋二姑娘看到您不是他们眼里的败家子，自己不好意思说，所以小的才帮您说的。” 惊蛰说完还挺了挺胸膛，他平时只是不愿意说话而已，并不代表他不会说。 君思九看着惊蛰，有些自责平时没好好锻炼他，可锻炼……代价有点大。 偏偏惊蛰还追着在君思九后面问：“九爷，那宋二姑娘现在是不是咱们自己人了？” 自己人？君思九气极，反问惊蛰：“什么自己人，我又没打算娶宋二姑娘，我也用不着向她证明我是不是败家子……” 君思九说到这里停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辆马车后面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青年。 “你为何要偷听爷说话？”君思九肃着脸道。 “九爷，小的是清芽茶庄的伙计，刚奉命去把马车赶过来。”虎子解释道。 君思九看到马车的车厢上一个“宋”字，莫名觉得心累。 “你都听到什么了？”君思九问道。 “听到您说没打算娶我们家二姑娘。”虎子说完，又嘟囔了一句，“我们家二姑娘也不是谁都看得上的。” 说完，虎子胡乱朝君思九拱了拱手，便进了茶庄。 看着虎子的背影，君思九扭头问惊蛰：“他会不会胡说八道。” 宋家二姑娘她，她好像还没出来。 惊蛰却不明白地问：“九爷，您怕他胡说八道什么？您难道不是真的不想娶宋二姑娘？” “自然是！”君思九扭头就走。 “怎么好像生气了呢？”惊蛰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好像有点抹不开。 清芽茶庄内，青棠正一脸不高兴地噘着嘴。 “这君九爷是什么意思，在这儿说不想娶您也就罢了，还要跑到外面去说。” 青棠气得脸都红了，这也太过份了。 在一起说事儿的时候，看着还人模狗样的，可背地里竟是如此两面三刀。 宋不晚懒得多想：“人家只是说自己不想娶而已，又没说我坏话。” “这还不是坏话？”青棠在一旁跺脚道，“这不是存心坏您名声吗？” 第五十八章 是个欺软怕硬的 “与其琢磨名声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万一南平侯夫人过来提亲，应该怎么办才好。”宋不晚干脆转移青棠的视线。 “这南平侯夫人也真是的，她不是对君九爷极好么？怎地他都不愿意，还硬要上门求娶。”青棠一肚子的牢骚。 “是啊……”宋不晚放慢了喝茶的动作，之后又笑了。 要不说，侯门深似海呢。 宋不晚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林氏可以不顾忌君思九的想法，但赵氏肯定会问她愿不愿意的。 而且钱记银楼也开始模仿和记的做法，使青棠很生气。 “姑娘，他们也太不要脸了。”青棠一听到消息，便气鼓鼓地跑过来告诉宋不晚。 宋不晚看了一眼青棠：“然后呢？” “然后？”青棠眨了眨眼睛，“要，要找人去套麻袋？” 那是套东家，还是套掌柜的呀？ “别什么事都想着套麻袋。”宋不晚对青棠说道，“你既然说钱记也做了画册，那你得找个画册的样子给我瞧瞧不是？” 宋不晚想把青棠培养成为自己的贴身秘书，有些事情，她得想在前头。 “是，是奴婢想得不周。”青棠一脸地窘迫。 “没事，下回多琢磨琢磨。”宋不晚并没有责备青棠，打外场和内宅伺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那钱记的事，如何处置？”青棠正色问道。 “一个画册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宋不晚笑着说道，和记与钱记的目标人群不一样。 不过和记才刚开始，宋不晚琢磨着还是去看看为好。 第二天一早，宋不晚便在宋老夫人的唠叨声中，带着董玉涵又出门了。 马车刚到和记，便见门口围着一圈人。 “奴婢过去瞧瞧？”青棠等宋不晚回复。 “好！”宋不晚点头道。 青棠下了马车，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来源，原来是有一个女子不买首饰也不买布料，竟非要进后院，没有得到允许后，不依不饶地闹了起来。 宋不晚忙下了马车，但董玉涵却有些不敢，这京都出现在首饰和成衣铺子里的，怎么着也不会是平头百姓。 可宋不晚已经下去了，她若不跟着，往后只怕是不会带自己出门了。 董玉涵咬咬牙，还是下了马车。 一进铺子，宋不晚便听到一个女了高亢的声音：“你们既然说了后院是招待客人的，怎能分三六九等，今日我非进去不可。” 和记后院宋不晚花了很大的力气改造的，虽然园子不大，但假山、小池和精致花草一样不少，瓜子点心茶水都是最新鲜的，只招待办了银质以上会员卡的贵宾。 “姑娘说得是。”宋不晚笑着上前对掌柜的说，“用我的身份牌，让这位姑娘进去。” “你是？”那位姑娘转过身来，明眸皓齿，与宋不晚竟不相上下。 而那位姑娘看到宋不晚，也明显愣了一下。 “我是靖安伯府的姑娘，排行第二，这是我家的铺子。”宋不晚朝那女子行了个平礼。 “原来是宋二姑娘，你真的让我进去后院？我可是一文钱的东西都没买。”那女子抬了抬眉。 “每个有身份牌的，都可以带两位姑娘进去。”宋不晚笑着看了青棠一眼，青棠立即拿出属于宋不晚的金制身份牌。 这种身份牌是宋不晚找人特制的，因为铁属于管制类的，所以身份牌分金银铜三种，只有金和银两种可以进后宅。 如果买得不多的话，连铜制的身份牌都不容易得到。 那女子盯着宋不晚，半晌一笑：“不必了，我这会儿不想进去了，下次吧。” 说完，那女子便转身离开。 见一场争执竟就如此消无声息地没了，围观的百姓觉得无趣，也就散开了，宋不晚却见胡曼如站在门边。 “如果，我也想进后院呢？”胡曼如微微抬下下颌。 “那便进来吧 。” 宋不晚说着便转身朝后院走去，胡曼如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上去。 后院的精致出乎胡曼如所料，同时又有些心酸，看来赵氏的嫁妆真的很丰厚呢。 胡曼如虽出生得晚，但也听丫鬟婆子说过，当初赵氏在胡家的时候，胡家衣食住行都是由她补贴的，她被胡家休弃后，赵家想办法拿走了她的嫁妆，导致胡家过了好几年紧衣缩食的日子。 最初嫁到胡家的那几年，是胡三夫人最难的日子，她几乎每天都被胡老太太嫌弃，说她嫁妆太少了，不能支应男人。 好在胡三夫人连续生了两个儿子，境况这才有所改善，她腰杆子也挺了起来。 也因此，在胡盛荣进京以后，胡三夫人带着孩子们跟着进了京，而胡老太太则留在老家跟着大儿子。 可胡三夫人却因此对赵氏心怀不满，觉得是因为她，自己才被胡老太太责难了那么久。 而胡曼如受胡三夫人的影响，对宋不晚也没个好脸色。 “那姑娘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胡曼如本能地一开口就攻击宋不晚。 那女子胡曼如并不认识，可见也不是京都人，跋扈得很，却到最后也没拿出银子来买一文钱的东西。 “我倒是欺过你，你是软的吗？”宋不晚一笑。 “你……”胡曼如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个“软”的，可她若开口否认，那刚刚说的话，不就是错的吗，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为何又同意让她进后院？” “因为她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呀。”宋不晚瞟了胡曼如一眼，“你没看出来，她手上的玉镯价值几何吗？” 胡曼如只看到那女子素发银簪，而且衣裙也素，至于玉镯……胡曼如不想承认，她就算是看到了也未必得出来。 “那你为何又让我进来？”胡曼如觉得自己是宋不晚得罪得起的人，她没必要给自己脸。 “今日心情好，再说我这是开门做生意。”宋不晚坐下来抿了一杯茶，“若不是在和记，你别指望我对你态度有多好，该打出门还是会打出门的。”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打不打的事儿了。”胡曼如又气又急。 “我提这事儿是为你好，你说你看上孙录什么了？”宋不晚抬起头看着胡曼如。 “我……不用你管。”胡曼如别过脸去，她倒是想嫁到南平侯府，想成为君家的九少夫人，可是她嫁得了吗。 第五十九章 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 孙家好歹也是伯府，虽然孙录并非长房子孙。 可如果孙录是长房的，那也轮不到胡曼如，对于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不如宋不晚，可这不是她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你不过就是因为孙录曾经是我的未婚夫，所以才对他有所惦记。”宋不晚干脆揭开胡曼如的伪装，“你这又何必，不怕坑了自己一辈子么？” “才不会……”胡曼如嘟囔着。 胡曼如的逻辑很简单，赵氏被胡盛荣休了，居然找到了宋伯爷，可见她的眼光是好的。 所以，赵氏给宋不晚找的夫婿定是个好的。 而且如果宋不晚的夫婿最后看上的是自己，不就狠狠打她们母女脸了么？ 但胡曼如也知道，这是不道德的，所以之前她哪怕对孙录有意，可也从未做过逾矩之事，只是私底下骂了宋不晚许多次。 宋不晚以为胡曼如否认的是，她不是因为孙录是自己的未婚夫才惦记的。 姑娘家不承认这些，是可以理解的。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只是咱俩没必要如此剑拔弩张的，是不是？”宋不晚觉得姑娘们之间又没什么仇，弄成这样儿实在有些可笑。 就赵氏和胡三夫人之间，也没什么可以比较的。 “咱们俩难道还能成为好友不成，你心里未必还能喜欢我。”胡曼如撇了撇嘴。 “我不喜欢你，也不讨厌你，一直是你跟我作对。”宋不晚叹了口气。 “我爹差点儿就成了你爹……”胡曼如噘着嘴不满道，“我不信你心里不气。” “我为何要气？”宋不晚这回真的笑了，“我感激还来不急呢，你爹哪里比得上我爹，是家世好还是官位高，或者比我爹长得更好看？” 胡曼如看向宋不晚，本能地想反驳，可她发现反驳不了哇，宋不晚说得都是实情。 “那你爹……”胡曼如一开口，又闭紧了呢。 宋伯爷就算不娶赵氏，也不可能成为她爹，所以她俩之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仇啊。 这让胡曼如觉得自己以往，真的像是个笑话。 “我家世比你好，长得比你好看，也比你有钱，你跟我作对，是傻么？”宋不晚在胡曼如耳边小声说道。 “你……”胡曼如眼睛又瞪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说不出半句好话来。” 说完胡曼如气咻咻地起身离开，到了马车上，却怅然若失。 原来，失去一个对手，也是会难受的吗？ “红叶，你说宋不晚干嘛老是气我？”胡曼如叹了口气，如果她不气自己，自己应该也不会跟她作对了吧。 红叶看着胡曼如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胡曼如没好气地说。 “姑娘，奴婢想的是，您以往也老是气宋二姑娘啊。”红叶低声道。 “那我不是打算以后不气她了吗，她还气我。”胡曼如嘟囔着。 “姑娘您别在意，宋二姑娘是伯府嫡女，她从小就娇生惯养的，不止对您，对别人也没几句好话。”红叶一边说一边给胡曼如顺气。 而胡曼如自己则呆住了。 是啊，宋不晚是伯府嫡女，她的出身比自己好多了，她对自己只是没几句好话，这些年也没对自己做什么……想到这儿，胡曼如不免有些羞臊。 “红叶，我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胡曼如喃喃道。 “姑娘怎么会做错呢……”红叶话没说完，见胡曼如脸色微沉，又改口道，“姑娘有姑娘的傲气，是不愿意对权贵折腰。” 权贵？胡曼如手指抖了抖，是啊，对于许多人来说，靖安伯府是权贵呢，他家可是能够世袭的一等伯。 而且宋伯爷若是又带着军功回来，说不定封侯都是可以的。 胡曼如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可怜巴巴地对红叶说：“你往后得提醒我。” 提醒什么，红叶明白，她跟着胡曼如一起长大，对于她俩之间的纠葛清楚得很。 说话间，马车突然慢了起来。 “怎么了？”红叶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然后怔住了。 “怎么不说话？”胡曼如也凑过去，脑子“嗡”地一声，“祖母和二伯母她们怎么来了。” 不止胡老太太和胡二夫人，还有胡曼如最讨厌的二堂姐也在，旁边那个看着猥琐的青年男子也不知是谁。 胡曼如“唰”地放下车帘，红叶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姑娘，总是要下车的。” 胡曼如那当然知道躲不过，可她就是不想看到她们。 偏这时，门外传来了胡二夫人刘氏的声音：“这马车上有个胡字，是咱们胡家的马车呢，车上莫不是老三媳妇。” 胡曼如在车上听了，不由得噘起了嘴。 “快，叫她下车，婆母过来都不知道下车来迎，真个没规矩。”胡老太太的声音如魔音穿脑般在胡曼如的脑子里炸开。 “姑娘下车吧。”红叶扯了扯胡曼如的袖子。 这是在大门口呢，若是传出胡曼如不敬尊长的名声，这辈子就完蛋了。 这个道理胡曼如当然也明白，深吸一口气，起身跟着红叶下了马车。 “孙女见过祖母，见过二伯母。”胡曼如头都没抬，胡乱行了一礼。 “哟，这是曼如吧？好些年没见，这真的长成大姑娘了呢。”刘氏赶紧上前扶起了胡曼如，又道，“这是你刘表哥，这回是他送我们过来的，一路上可辛苦了。” 胡曼如不由得警觉起来，略过二堂姐介绍这什么劳什子表哥？ 但当着长辈的面儿，胡曼如还是胡乱行了一礼：“见过刘表哥。” “胡三表妹客气了，免礼免礼。”刘四伸手要去扶胡曼如，却被红叶挡住了，于是悻悻退下。 “你这小丫鬟这是干什么，他们表哥表妹的在一起说说话，你拦什么拦？”刘氏说着推了红叶一把。 红叶没想到主子会亲自动手，不由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幸亏被胡曼如扶住了。 就在红叶瞠目结舌的时候，胡三夫人终于匆匆地从里面迎了出来，不用说，也看到了这一幕。 第六十章 君思九病了 胡三夫人脸色微沉，但还是先给胡老太太行了一礼。 胡曼如看到胡三夫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再怎么也是个晚辈。 晚辈？如果是宋不晚她会怎么做？ 胡曼如琢磨了一下宋不晚有可能的做法，咬咬牙，决定一试。 “二伯母，曼如有哪里做得不对，您直说就是了，红叶只是个丫鬟，哪里能劳动您动手呢。”胡曼如可怜巴巴地看着刘氏。 胡三夫人看到这样的胡曼如，也怔了一下，这死丫头变聪明了？ “我只是推了她一下而已。”刘氏辩解道。 “她一个丫鬟若是挡了您的道儿，您说一声儿，让她去领罚便是了。”胡曼如说完又转身看向红叶，“还不快给二伯母赔礼道歉。” “二夫人，都是奴婢的不是。”红叶也很给力，不但当众跪下，还磕了个头。 刘氏看到红叶这样，不禁有些得意，一个下人还想拦自己。 可这时，围观的百姓却看不下去了。 京都百姓可都是有些见识的，平时对官宦之家也是敬而远之，但看到刘氏的衣着过时，言行粗鄙，不禁很有些轻视。 “这还懂不懂规矩？哪有大庭广众之下，纵容自家侄子去寻女眷说话的理。” “可不嘛，就算是嫡亲的表亲，那也得发乎情止乎礼吧。” “这小丫鬟有什么错，还逼着人家下跪磕头。” “要我说那位公子看着也不像是个好东西，瞧他那眼珠子转的。” …… 听到这些议论，刘氏不禁有些慌了，一个小丫鬟而已，大家怎么都要帮她说话？ 胡老太太不满地瞟了刘氏一眼，终于开口道：“杵在门口做什么，不够丢人的。” 胡老太太哪个儿媳都不喜欢，孙女也是赔钱货，她眼里只有儿子和孙子，其他人都是白吃粮食。 被婆婆一吼 ，刘氏不敢说话了，老大家有祖田，老三当了官，二房可是什么都没有，只能靠着老太太。 但进了门之后，刘氏却越想越不对劲，一脸疑惑地看着胡曼如，这死丫头不会是故意让丫鬟跪在那里，让自己没脸吧。 胡曼如被刘氏一看，默默地躲到了胡三夫人身后。 胡三夫人也没躲，且冷冷地瞥了刘氏一眼，一进门就发作侄女，还逼得丫鬟跪地磕头，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对于长兄长嫂，胡三夫人还有几分敬畏，对于刘氏，她眼角都不带看一眼的。 将胡老太太迎进了正房，胡三夫人让丫鬟上了茶，才问：“母亲，您怎地进京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儿。” 胡三夫人是前日才接到信儿，然后忍着气把正房让了出来。 刘氏之前被胡曼如坑了一下，这会儿心里正不高兴呢，见胡三夫人这样问，便抢话道：“三弟妹这问的什么话，莫非是不欢迎母亲进京？” 虽然明知道刘氏是挑拨，但胡老太太还是看向胡三夫人。 胡三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氏：“二嫂，母亲这是回自己家来，用得着我欢迎么？” 胡老太太瞪了刘氏一眼。 刘氏：…… “是我说话不周了。”刘氏悻悻说了一句，然后又看向胡曼如，“曼如啊，你回头出门的时候，可得带着你堂姐，她若好了，往后也能提携提携你。” 刘氏这话听得胡曼如都想翻个白眼，自己用得着胡芳如提携？ “二伯母说笑了，曼如哪儿能总是出门呢，没得叫人笑话。”胡曼如低着头，从未有过的恭顺，就连胡三夫人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又闲聊了会儿，胡老太太才说，她进京是因为有个老姐妹做寿，因此进京贺寿的。 “母亲在京都还有姐妹？儿媳怎地从不知道？”胡三太太都惊住了，从来没听胡老太太说过啊。 “你如何知道。”胡老太太木着脸道，“她今年方跟着儿孙进京的，也是命好，儿子当上了将军，她可不就成了老夫人了。” 胡老太太其实不愿意进京的，老家宅子大，老姐妹多，她更自在些，但为了儿孙，也只能跑这一趟。 胡老太太所谓的老姐妹便是魏家老夫人，这会儿魏卿正抱着宋不晚的胳膊：“不晚，那日你可得来我家坐坐。” “一定去。”宋不晚没有推辞的道理，“老夫人做寿，我哪有不上门贺寿的礼。” 宋不晚不会特意去结交，但遇到投缘的，她也不会拒绝。 魏卿自是高兴，魏家官位不算高，宋不晚是伯府嫡女，能过去也是她的脸面。 至于宋不晚的名声，魏卿完全不放在心上，都是京都人闲着没事儿干，造出来的。 只是君家那边的事叫宋不晚提着心，她琢磨了好几天好没想出个好法子来，因此唯一能做的就是转移林氏的注意力了。 可什么事儿，能叫林氏转移注意力呢？ 知己知彼方才非战百胜，宋不晚每天都会让青棠出门遛一趟，没想到第三天便传出了君思九病了的消息。 这厮不说他身体好，林氏不会相信吗？这怎么还真的躺下了？ “什么病？”宋不晚问青棠。 “不知道，但倒不像是假的，谷雨的脸色很是难看。”青棠微叹，“其实姑娘，奴婢觉得君九爷还挺好的。” “你别想了，君家乱成那样子，你家姑娘掉进这个坑就爬不起来了，其次，君九爷也并没有想娶你家姑娘。”宋不晚一边练字一边说。 看着自己的字，宋不晚不禁微叹，练字这活儿还是得长期来。 不过君思九既然病了，那就不用管他了，宋不晚的心情还是挺好的。 只是万没想到，第二天青棠红着脸带回来的消息是，君思九的病不是一般的病。 “不能生育？”宋不晚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是谷雨跟你讲的？” 青棠的脸已经透红，但这么要紧的事，她又不能不跟姑娘说。 可看到宋不晚只是好奇，并没有觉得多害羞的样子，青棠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宋不晚却暗道，难不成是君思九平时行为太过放荡，所以才……她不由得打了个寒禁。 不止宋不晚，就连林氏也是这样想的。 “那，夫人，这提亲的事……”戴嬷嬷轻声问道。 第六十一章 造谣 君思九不能生育，若是还要娶亲，这不是害人家姑娘么。 林氏却闭着眼睛没说话，戴嬷嬷也不敢多说什么。 半晌之后，林氏终于说道：“这事儿不得外传，否则直接发卖到楼子里去。” 发卖到楼子里，那这辈子可就毁了，戴嬷嬷听着不由得都打了个寒噤。 只是，不得外传……这是要接着向靖安伯府提亲？ “夫人，现如今靖安伯府还合适么？”戴嬷嬷想提醒林氏，靖安伯府可是一等伯，虽然宋伯爷不在家，可若是知道自己姑娘被骗了，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比他家更合适的了。”林氏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些小门小户的，侯爷也不会答应，身份相当的，别人也不会嫁。” 哪个世家大族的姑娘，像宋二姑娘那般“随性”的呢。 在林氏看来，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可……”戴嬷嬷刚一开口，便被林氏打断，“去准备聘礼吧，免得夜长梦多。” “那要跟九爷说么？”戴嬷嬷又问。 “不必了。”林氏毫不迟疑地摇头，“等宋家应下来了，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戴嬷嬷想着君思九都不能生育，还真的会惊喜么？ “另外，再拿一笔银子，让那些人再卖力些。”林氏又补了一句。 戴嬷嬷知道，林氏这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宋家二姑娘娶回来了。 走到门外，戴嬷嬷看了看天色，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干娘，夫人为何就瞧上了宋二姑娘呢？”在门外伺候的桃竹忍不住问。 桃竹是戴嬷嬷的干女儿，虽然还进不了屋里伺候，但能知道的也知道了。 “回去再说。”戴嬷嬷对这个干女儿也有几分真心，而且有许多事情，她得要桃竹去办。 回了后罩房，见桃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戴嬷嬷才又叹了口气。 “这宋二姑娘样貌好，家世好，偏偏名声不好，所以她嫁不了真正的高门大户，正好适合咱们家九爷。” 桃竹家乡受灾，孤身一人，戴嬷嬷没有后顾之忧，因此悉心教导。 “可听说宋家极为疼爱女儿，上回还传出了说宋二姑娘若要嫁人，得允许她不请安，时常出门，还不能纳妾呢。”桃竹说道。 戴嬷嬷想到君思九的病，不禁暗叹，能娶进门就不得了，还纳什么妾。 “咱们是侯夫人的人，你可别想七想八的。”戴嬷嬷戳着桃竹的额头道。 “干娘，我知道！”桃竹脸一红，心里也有些遗憾。 林氏和君思九之间的母子情究竟如何，能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这些近身伺候的。 “你回头替干娘做件事。”戴嬷嬷拿一张银票给桃竹，又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分。 “知道了干娘……”桃竹拿着银票只觉得火烧火燎的，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声，“干娘，九爷若真是……侯夫人为何不将这个消息散出去？还要给他娶亲？” “傻不傻，这名声出去了，九爷的脸面是没了，侯府的颜面又在？为了一个九爷，把整个侯府拖下水？”戴嬷嬷没好气地说，“不动脑子，这事儿你可得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 “您放心，入女儿的耳，绝不出女儿的嘴，只是干娘，您说以后侯夫人会不会把九爷分出去啊？”桃竹又问。 对于这一点，戴嬷嬷其实也说不好。 倒是极有可能，可这个却没必要跟桃竹说得太清楚。 “这不是你该琢磨的事，快去把该办的事办好。”戴嬷嬷轻轻推桃竹一把。 赵氏听到传闻，说宋不晚与吴宗有了首尾，气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这到底是谁在败坏不晚的名声，这分明是无中生有。”赵氏对年嬷嬷道，“你去查，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莫不是姨夫人？”年嬷嬷猜测，“上回姨夫人过来提亲，您和二姑娘都没同意，她若怀恨在心，故意败坏二姑娘的名声也是有的。” “你说得有理，除了她，谁又能知道这事儿。”赵氏气得直咬牙，“你去一趟吴家，要她赶紧想法子澄清，否则我要吴家好看。” 年嬷嬷忙不迭地跑了一趟，可回来的时候却是带着大赵氏一起的。 “宁娘，我怎么着也是不晚的姨母，怎么会传出这个消息呢，这于我们有何好处？”大赵氏急得额头都出汗了。 上次的事大赵氏是很生气，但不代表她敢有什么动作，宋家哪里是吴家惹得起的。 “有何好处？你自是以为不晚的名声坏了，就可以嫁到你们吴家。”赵氏冷冷地说道。 “你这么想也是有理，可你也得再想想，不晚名声不好就算嫁到我们家，我们家又有脸面？”大赵氏反驳道。 这话，倒也是。 “姨夫人奴婢多句嘴，您上回来求娶，可也是说二姑娘名声不好，嫁到你们家正合适。”年嬷嬷在一旁补了一句。 “这话是我说的没错，可那会儿正合适，若名声再坏，那不就……不好了么。”大赵氏想说她的宝贝儿子也不是什么香的丑的都要的。 但想到宋不晚将孙录打出门去的时候，大赵氏还是忍住了。 可她不说，赵氏就不明白么？ “你放心，不晚便是不嫁，也不会嫁到你们家。”赵氏白着脸道。 “是，你们伯府养个姑娘自是不成问题，可你也想想，你和伯爷过世后呢？不为和不喧就算能容得下，那他们媳妇呢？他们儿孙呢？”大赵氏一句句问得赵氏心跳如鼓。 有自己的亲骨肉自然是好…… “姨夫人，我们家二姑娘怎么着也不会愁嫁的。”年嬷嬷扶着赵氏，笑眯眯地看着大赵氏说道。 “伯府嫡女自是不愁嫁，可即使是那些寒门小户，他们就真的不在意么？成了亲之后，这闺中事，可就不好说了。”大赵氏一脸同情地看着赵氏，“你要是还愿意把不晚嫁到我家，我还可以回去跟你姐夫商量商量。” 之前说是求娶，现在说回家商量商量。 “不嫁！”赵氏的手放到了茶杯上，大赵氏赶紧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不嫁就不嫁，你别动恼，只是女子在后宅，婆婆是顶要紧的，有谁比我好。” 婆婆是顶要紧的，这话，赵氏是认可的。 第六十二章 求娶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丫鬟急急地说：“夫人，南平侯府来人了，说是，说是来向我们家二姑娘求亲的。” 啊？赵氏和大赵氏的眼睛同时瞪圆了。 “南平侯府？”大赵氏提高了音量，“向你们家二姑娘求亲？” “是啊！”小丫鬟点头道。 大赵氏：南平侯府的侯爷和夫人是眼睛瞎了么？ “请进花厅！”赵氏起身对年嬷嬷道，“快给我换身衣裳。” 没人再搭理大赵氏，可她却也不想走，南平侯府究竟是给谁求娶的，哪怕南平侯府最不起眼的旁枝，也不是非要娶宋不晚不可啊。 会不会有别的原因？这事儿，得好好儿看看。 赵氏换完了衣裳，便赶往花厅，大赵氏也赶紧跟着去了，也没人敢拦她。 赵氏心里一直琢磨着南平侯府为何突然来求亲，又是为谁求的，真的求的是不晚？会不会丫鬟听错了，可能是为旁枝庶出来求的玉涵呢？ 在京都这地界儿，旁枝借着主家的名义办事的可不要太多。 看到大赵氏的时候，已经离花厅很近了，这会儿再赶她走，闹起来也不好看。 “大姐，你一会儿若是敢多说一个字，仔细后果。”赵氏威胁着大赵氏。 “宁娘，你现在可真是……”大赵氏感觉赵氏好像变了，见她脸色难看，赶紧道，“是是是，我一个字不说成了吧？” 赵氏也没再多话，带着一行人进了花厅。 只是赵氏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竟是礼部尚书高大人的夫人，这份量可不轻，那肯定不可能是为了董玉涵来的。 赵氏跟高夫人也没什么来往，但尚书夫人，怎么说也不可轻慢。 互相见礼后，高夫人便说明来意：“南平侯夫人看上了你们家二姑娘，说宋二姑娘秀外慧中，聪慧伶俐，想说给九爷，您看如何？” 一听到君思九这个名字，大赵氏便明白过来了，难怪呢，那也是个名声不好的。 不过名声再不好，大赵氏也不得不说这门亲事还挺般配。 一个侯府庶出，一个伯府嫡出，两人都长得好看，名声都不好，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 “这……”赵氏对君思九的样貌自是没话可说，只是别的可就难说了。 但赵氏也不是无脑之人，她知道心里千好万好的女儿，想嫁个千好万好的女婿，好像也不那么容易。 “靖安伯夫人，君九爷呢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虽然这些年……但本性纯良，以往可也是人见人夸的。”高夫人说到这里讪笑了一下，又道，“多少男人成亲之后便知道上进了，若真是如此，可不也是你家女儿的福气。” 虽说这个“以往”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但高夫人另一个意思是，如果君思九不是如此，其实也轮不到宋不晚。 赵氏勉强笑了一下，不想说是，也不想说不是，南平侯府的面子要给，礼部尚书的面子也得给。 “南平侯夫人还说，听说你家姑娘成亲后不早起不请安要经常回娘家，且不愿夫君纳妾……”高夫人的话没说完，赵氏便道，“小孩子家胡说的。” 后面一条也就罢了，前面那几条赵氏自己都觉得不在理，当然不会依着宋不晚。 大赵氏瞟了赵氏一眼，对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可偏高夫人道：“南平侯夫人说了，哪家的姑娘不是宝贝着养大的，这些条件，她都同意。” 听了这话，赵氏腰身都坐直了些：“同意？” “是，明着跟我说了。”高夫人感慨道，“可见南平侯府是极有诚意的，我估摸着九爷怕是什么时候相中您家二姑娘了，这夫君中意，婆婆又和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出将拜相的又有几个？您说是吧？” 不得不说，不愧是礼部尚书夫人，这嘴巧得很，说得赵氏都心动了。 把该说的说了，又闲聊了几句，高夫人便起身告辞，也没有一说，便要人家答应的理。 送高夫人离开后，大赵氏心里不由得有些酸。 可再酸，也不得不承认，这君九爷比自家儿子可有太大的优势，虽是个纨绔，但人家家世好，又长得好看。 且这南平侯夫人通情达理得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那些条件都答应？都把自己这大姨母比下去了。 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大赵氏也回去了。 “你看这门亲事……”赵氏看向年嬷嬷。 “奴婢倒觉得还不错。”年嬷嬷有些不敢看赵氏的眼神，但说的却是心里话。 年嬷嬷也希望宋不晚好，可现实是这么个情况。 就宋不晚来说，君思九算是挺好的选择了，要不然就只能真的去嫁寒门，或者耕读出身的士子。 虽也不是不行，可那样的人家又如何容得下宋不晚的性子。 在年嬷嬷看来，宋不晚被赵氏从小就娇养着，奴仆成群，衣食精致，就算是陪嫁丰厚，那些人家恐怕也容不下。 这门当户对讲的不止是家世，还有见识和生活习惯的问题。 女人家成日呆在后宅，一件件小事儿，足可以把人的精气神儿给耗没了。 “他家竟能同意不晚的那几个要求，也实属难得。”赵氏说道。 “可不嘛，满京都也找不到了，虽说咱们二姑娘未必真要如此。”年嬷嬷说道。 “只是那君九爷的名声……”赵氏叹了口气。 “要说君九爷，也就不求上进吃吃酒，欺男霸女的事儿，可真没听说过。”年嬷嬷觉得世家公子，大多数都有的毛病，只是君九爷长得好看，名声大些。 至于逛青楼这事儿，年嬷嬷没提，这是都知道的，也用不着她特意去提。 而且有罗淞把娥姨娘纳进府在先，君思九一个侯府公子逛逛青楼，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很大的道德上的瑕疵。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赵氏想了想，说，“把不晚叫过来，我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宋不晚听到君家居然过来求亲，当时都愣住了，林氏可真狠。 “娘倒也不是看中别的，高夫人说，南平侯夫人答应你提的几个条件。”赵氏说道。 第六十三章 只是不想坑了宋不晚 “什么条件？”宋不晚自己都没想起来。 “你这孩子。”赵氏嗔怪地看了一眼宋不晚，又对年嬷嬷道，“瞧瞧，她自己随口说的，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她自己倒不记得了。” “二姑娘本就没真的那么想。”年嬷嬷笑着说。 赵氏看着女儿，不由得心里一动，不晚和外面的传言相差甚大，那君思九，会不会也是如此？ 而宋不晚也想起来自己当初在大赵氏面前说的那几个条件了，心里也难免有些意动，如果真是如此，还真可以嫁的。 尤其是君思九还那样儿，这等于换个地儿多了个姐妹，还不用履行夫妻义务，又不怕催婚。 虽说赵氏不催她嫁人，但这是古代，她如果真的不嫁，最后影响到的是整个宋家。 见宋不晚没有出言反对，赵氏便知道她应该也是有些心动，也是，哪个姑娘家能真的拒绝得了君思九。 但赵氏还是说：“不晚，你可要想清楚，君九爷在外面的传言可不少。” 宋不晚听着笑了：“娘您放心，我知道的比您多。” 赵氏：“……又说胡话。” 但，也是实话吧，赵氏瞪了女儿一眼，整天往外面跑，知道的可不就多了。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赵氏并不舍得责备，只是问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娘，我回去琢磨琢磨，再回复您？”宋不晚看向赵氏。 “那是应当的。”赵氏也没留宋不晚吃饭，让她回去好好想想。 只是看着宋不晚的背影，赵氏有些愣神。 “夫人，怎么了？”年嬷嬷问。 “提起婚事，不晚怎地一点儿羞意都没有。”赵氏秀丽的眉头蹙了起来，看得年嬷嬷暗道，自家夫人只要一发愁，真的是猪见了都要替她犯愁。 “咱们家的二姑娘不是寻常人。”年嬷嬷笑着道。 “什么不是寻常人。”赵氏摇了摇头，“你说她会不会是对那孙六公子还有意，心里过于失望，便对哪个男子都……” 这话赵氏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但她知道年嬷嬷明白。 “奴婢瞧着二姑娘不像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倒是大姑奶奶那里……”年嬷嬷欲言又止。 “不予？她怎么了？”赵氏急了，“她那里又出什么事了。” 端午节罗家的表现一直萦绕在赵氏心头，但宋伯爷不在家，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也没办法。 “唉，大爷那妾室不知道怎么地摔了一跤，肚子里的那个没了。”年嬷嬷弯弯躬了躬身子，小声告诉赵氏。 孩子没了？赵氏心里一松，大女儿只得了一个云姐儿，如果让庶长子先出生，总归是不妥当。 不过，也只松了片刻。 “年嬷嬷，他们不会怀疑到不予头上吧？”赵氏急得面色绯红，如芙蓉花一般娇艳。 年嬷嬷不禁暗叹，这大姑娘要是长得像夫人，大姑爷会不会更死心塌地一些？至少，等大姑娘先诞下长子啊。 二姑娘倒是像夫人，且更添一份英气与利落，可性子却也更加洒脱，不免让人垢病。 唉，没一个完美的。 见年嬷嬷不说话，赵氏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怒道：“罗家人有没有脑子？不予怎会是那等小人，况且，她若容不下那妾室母子，又何必把她迎进来。” “罗家的说法是，大姑奶奶故意如此。”年嬷嬷初听到此事，心里也恼得很。 “荒唐，她至于对一个妾室如此费尽心思，大不了……” 赵氏想说，大不了和离，可自己就是和离妇，自己是命好遇到了伯爷，可不予未必有这样的好运啊。 “要不，把大姑娘接回来住段时间？”年嬷嬷提议。 罗家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宋家也不能不表态。 “好，你赶紧去安排，今日便去接。”赵氏说道，“就说我病了。” 年嬷嬷苦笑了一下，夫人“病了”这个借口，真的是越用越利索了。 “今日急了些，先递个帖子过去，也叫大姑奶奶先准备一下。”年嬷嬷说道。 “行！”赵氏点头。 “那，让小公子去接？”年嬷嬷又问。 “不喧这孩子我有些不放心，小孩子回头一句话没说好，与人吵起来怕是麻烦了。”赵氏摇了摇头。 “那只能让二姑娘去，上回罗老夫人还说，请二姑娘常过去玩。”年嬷嬷说道。 “唉，我那亲家母可不喜欢不晚……”赵氏不满道，“就让不晚去。” 罗家喜不喜欢不晚不打紧，最要紧的是把宋不予接回来，而且也只有宋不晚能接了。 年嬷嬷应了一声，便一边给罗家送帖子，一边让人传话给宋不晚。 赵氏却琢磨着，万一罗家那边又出了什么妖蛾子，搞不好会影响到宋不晚的亲事…… 去接宋不予的事，宋不晚自然不会有什么 问题，同时，让青棠给君思九那边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思九也懵了，自己都病了，还是这样的病，林氏居然还会向宋家提亲？ “公子，咱们低估侯夫人了。”谷雨叹道。 “是低估了。”君思九一声嗤笑。 “那眼下怎么办？”谷雨指了指靖安伯府的方向，“那边还等着答复呢。” “认命。”惊蛰补了一句。 君思九和谷雨都看向惊蛰，他默默地低下了头，却觉得自己并没错。 这样侯夫人都还去宋家提亲，还有什么法子，再说了，宋二姑娘长得那么好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二姑娘是什么意思？”君思九问谷雨。 “人家现在是问您是什么意思。”谷雨缩在一旁说道，“至于宋二姑娘她能有什么个意思呢，您都好几次说了不想娶她。” “我何曾好几次说过？”君思九想说，他只是不想坑了宋不晚，而并非不想娶。 但这个，好像没必要跟这俩货解释，也解释不清。 “还是得见一面。”君思九说道。 “还见？”谷雨有些心虚地看着君思九。 “有些话，得当面说才好。”君思九没察觉到谷雨躲闪的眼神。 “谷雨去。”惊蛰摸了一把脸。 “小的去倒是可以， 可是九爷，您打算说什么呢？”谷雨问道。 “爷要说什么用得着跟你交待？”君思九看向谷雨。 “可是青棠会问。”谷雨又往门边缩了缩。 第六十四章 答应你家求亲 “你要是真的那么怕青棠……”君思九的话还没说完，谷雨便冲到了门外，且留下两个字，“不怕！” 青棠顶多骂几句，九爷却是叫人防不胜防的。 谷雨记得有一次，九爷罚他写三百个大字，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闻不得墨香。 其实惊蛰也想知道君思九究竟还娶不娶宋二姑娘了，只是他没敢开口。 宋不晚第二天赶去罗家的时候，提前一刻出门，先去了清芽茶庄，说是买些茶去罗家作礼。 推开包间的门，君思九已经在那里了。 “君九爷。”宋不晚朝君思九屈膝微微行了一礼。 “宋二姑娘好！”君思九也回了一礼。 坐下之后，君思九又亲自给宋不晚倒了一杯茶。 “去贵府提亲的事儿，是在下没有办好，以茶代酒，给宋二姑娘赔罪了。”君思九拿茶杯向宋不晚敬了一杯。 “君九爷不必如此，我知道您已经尽力了。”宋不晚说道。 “你知道我，尽力了？”君思九的声音微微发抖。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自爆那种隐私，当然算是尽力了。 只是看君思九这神情，难道这事儿是谷雨私底下跟青棠说的，他并不知道？ 君思九见宋不晚面露尴尬，也不确实她说的是不是这事儿，毕竟若真的知道，哪个女子能如此淡定地谈论这个问题。 “君九爷，我们不如还是说到亲事上面来？”宋不晚干脆转移话题。 “宋二姑娘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君思九压下心中疑虑。 “没有！”宋不晚时间不多，毫不迟疑地摇头。 “那，你是要拒亲？”君思九觉得很是对不起宋不晚。 可是，宋不晚沉默了。 看着宋不晚的模样，君思九顿时觉得事情有变。 “君九爷，你不想娶我，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有想娶的人？”宋不晚问道。 如果真是如此，宋不晚当然不能破坏别人的婚姻。 可他都已经那样了，也不能害别人啊。 “不是！”君思九回得斩钉截铁。 宋不晚松了一口气。 “那是，你觉得我名声不好，配不上你？”宋不晚又问。 不论是家世还是样貌，宋不晚都不觉得自己配不上君思九。 但名声这个就不好说了，总有那么些人只能看得到别人，却看不到自身。 “自然不是，我又是什么好东西。”君思九摊了摊手，然后道，“我只是不想把你拖进南平侯府这个泥潭里来。” 泥潭？宋不晚不由得抬了抬眉。 君思九能意识到南平侯府是个泥潭，对于许多人来说，就是顶不错的了。别说古代，就是现代也没几个人能够真正认识到自己，以及自己原生家庭的问题。 就拿胡盛荣来说，他明明是个渣，却自以为是个情种。 “那你以后有没有想过，要娶怎样的妻子？”宋不晚又问。 既然是病，也许会有治好的时候，而且是病人自己，大多是相信自己可以痊愈的，尤其是男人面对这方面的问题。 君思九没想到宋不晚心里是如此地千回百转，他在认真地思考，但却觉得太难了，于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宋不晚不由得有些同情君思九，但也就一秒。 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的，哪怕往别人心里插一刀。 “君九爷，小女有不大合适的问题，可却不问不行。”宋不晚尽量让自己显得诚恳一些。 “请说。”君思九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这倒让宋不晚有些不大好开口。 “请问君九爷的病，是之前就有，还是因为流连青楼？”宋不晚小声问道。 哪怕是个现代人，问这个，她也是有些顾虑的。 她知道了？君思九猛地看向谷雨。 谷雨这会儿都恨不得自己变成个什么虫子飞出去才好，哪怕是恶心的苍蝇。 “我没病。”君思九强调，“我只是为了让嫡母不去宋家提亲罢了。” “我知道。”宋不晚点头，如果不是这个目的，君思九恐怕也不会这么做。 从这个角度来看，君思九算是一个君子。 “我们家九爷没有流连青楼，那也是做给侯夫人看的。”谷雨在一旁帮着解释，“我们家九爷连女子的手都没碰过。” “原来如此。”宋不晚点了点头，竟是儿时就有的病根子。 啧，那看来还是挺严重的，青楼女子他都能扛住。 宋不晚觉得不逛青楼这事儿许多人都能做到，但逛了却不动……唉！ 一声微叹后，宋不晚又有些窃喜。 君思九看着宋不晚，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真信了？”君思九一脸疑惑地问。 “信了！”宋不晚直视着君思九，让他能够非常直接地看到自己的真诚。 “那咱们俩的亲事，宋二姑娘有什么想法？”君思九不想再谈论他的“病”了。 “你觉得我如何？”宋不晚坐正了身子。 “宋二姑娘，你这是何意？”君思九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 “我答应你家求亲啊。”宋不晚抬了抬下颌。 “你……愿意嫁我？”君思九颇有些讶异，在他看来，宋不晚不像是这么委屈求全的人。 “愿意。”宋不晚将自己提的那几个条件说了一下，又道，“南平侯夫人说，这些条件她都应了，你如果也同意，我便愿意嫁你。” 这回轮到君思九呆住了，宋不晚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嫁给他？ 就连青棠都看向宋不晚，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原来还可以这样哦。 “我，自是同意。”君思九不觉得这个有什么，他也没觉得女子非得待在后宅，“可是你为何愿意嫁我。” “为着你家同意这几个条件啊，为着……”宋不晚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为着她觉得多个姐妹，比多个相公要好。 可这话如果真说出来，怕是有些伤人。 “不过你家得说话算话，我可以不去向婆母请安，可以随时出门，而且你也不能迫于别人的压力，弄个妾回来让我烦心。”宋不晚将自己的条件摆在明面上。 迫于别人的压力，弄个妾回来？君思九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六十五章 珠连璧合 “我可以答应你。”君思九再次点头。 “当然，如果哪天我们过不下去了，也是可以和离的。”宋不晚不排除这个问题，“我带走我的嫁妆，绝不多拿你家一文钱。” 啊？谷雨和惊蛰对视一眼，绝不多拿君家一文钱？ 不论是和离还是休弃，也没有女方拿走男方家里一文钱的啊。 “那你现在也愿意娶我了？”宋不晚问君思九。 虽是君家提的亲，但那是瞒着君思九的，他并非真的愿意娶自己。 “我只有一点，我以后是要离开君家的。”君思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泄气。 自己是庶出，以宋不晚的出身愿意嫁给自己，虽她没说，但多多少少也是为着一些自己南平侯府的身份吧。 一旦脱离，那就成了旁枝。 可宋不晚却眼睛一亮，侯门深似海，脱离更好，这让她对君思九更满意了。 “那我们一起努力，争取早已脱离侯府。”宋不晚都怕自己忍不住笑得太明显。 “行……”君思九盯着宋不晚，这个女子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 “那行，往后咱们就当互相多了一个姐妹。”宋不晚起身朝君思九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走，她还得去罗家接人。 看着宋不晚离开，看着包间的门被关上。 君思九眼睛眯了眯：“她说，往后我就当多了一个姐妹？” 还是没信啊。 谷雨朝君思九行了一礼：“九爷，小的结账去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君思九起身拎着谷雨的衣领，“你跟青棠说什么了？” “小的，小的只是怕青棠……怕宋二姑娘着急，所以便跟她实话实说了。”谷雨苦着脸道。 “实话实说？”君思九又重复了一遍。 “不，不是这个实话实说，是，是您骗侯夫人的那个。”谷雨觉得，在这一点上他也是实话实说的，“再者说了，这也是好事。” “好事？”君思九一声冷笑，“快辩解！” “那小的就开始了……” “九爷，在小的看来，宋二姑娘似乎正是因为您那方面的事儿方愿意嫁给您的，这不正好么，她嫁您娶，侯夫人也不会再给您寻摸别的亲事，不是一劳永逸么？”谷雨拍了一下掌，表示这事儿可谓完美。 否则以侯夫人这劲头，谁知道给九爷找个什么样的人呢。 “那就这样耗着人家一辈子？”君思九说道。 “您对宋二姑娘看得松一下，她若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您再跟人家和离，外加一份儿嫁妆，这不就成了么？”谷雨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到那个时候再娶，可就不用侯夫人做主了。 “和离的女子，你不知道会低人一等？”君思九将手中的茶杯砸向谷雨，谷雨手一探，便接住了。 “可这是宋二姑娘自己愿意嫁的呀，和离又不是休弃，别家的姑娘或许在意，宋二姑娘未必。”谷雨就差没直说，我对宋二姑娘有信心。 君思九也不得不承认，谷雨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宋不晚连亲事都能自己来谈，她娘都曾被休弃过一回，和离这种事，她应该不会像别人那般在意。 而且，君思九都觉得宋不晚如果过得不好，她会自己提和离。 只是，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冤大头呢。 “还要送一份嫁妆？”君思九瞥着谷雨。 “这不为了让您自己觉得良心上好过些么。”谷雨陪笑道。 “那万一是九爷想要另娶呢？”惊蛰终于开口了。 “那，那备两份？”谷雨试探着问。 “你究竟是谁的人？”君思九将另外一个茶杯也扔了出去，却再一次被谷雨接住了。 “九爷您别气恼，不定往后您俩处着处着，就百头到老了呢。”谷雨小心地将茶杯放在了离君思九较远的地儿。 “那九爷要怎么跟宋二姑娘说，他其实可没病？”惊蛰想想都难，却见谷雨朝他使劲地瞪眼睛，后知后觉地抿住了嘴。 这事儿是九爷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俩可真是个大聪明。”君思九叹了口气，“办事吧？!” “办……办啥事啊九爷？”谷雨小心脏又跳了跳。 “向人家提亲不用准备聘礼的吗？”君思九敲了一下谷雨。 “打大雁？”惊蛰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空。 “还没到时候。”谷雨摆了摆手，“九爷，那咱们去买些订亲要用的礼？” “买？”君思九嗤笑道，“我又不是没亲爹和嫡母。” “那不是咱们买了，然后去报账的么？”谷雨说道。 “这是提亲的。”君思九瞪了谷雨一眼。 谷雨恍然大悟，作势抽了自己一耳光。 只是九爷这模样儿，也不像是不愿意娶啊，那之前说几次不想娶，还让宋二姑娘听见了，又是何必。 君思九又问谷雨自己有多少家许，谷雨报完后眼睛一亮。 “九爷，小的瞧着宋二姑娘极善做买卖，要不您婚后把家当都交给宋二姑娘，不定能翻上几番呢。”谷雨跟在君思九身边出主意。 但下一刻就飞出去了，耳边响起了君思九的怒斥声：“我就说你不是我的人。” 谷雨早已习惯，在人冲到门口的时候，险险抓住了门框，这才没摔到楼下去。 “谷雨啊，你又惹九哥生气了？”郭子瑜一脸笑意地拍了拍谷雨的肩。 “见过郭大公子，我们家九爷是高兴的，我们家九爷要娶九少夫人了。”谷雨乐呵呵地说。 开玩笑，做下人的就不要面子的么，回头叫郭大公子的小厮小瞧了，打牌都要输的。 “哦，你们家九爷高兴就踹着你们玩儿……啊？要娶九少夫人了？”郭子瑜怪叫道，“我有九嫂啦？谁啊？” 君思九瞪着谷雨，示意他暂时不要说。 可惊蛰在这边却木木地应道：“是宋家二姑娘！” 郭子瑜：……天啊，这叫一个珠连璧合！ 宋不晚不知道自己和君思九的亲事在别人看来，居然是这么地般配，她这会儿正站在罗家门口。 “居然叫我们靖安伯府的二姑娘从西北角门进？”青棠瞪着门房。 第六十六章 担心大姐被欺负 “是门坏了，还请宋二姑娘体谅体谅。” 门房苦着脸解释道，他一个下人也很为难，主子这样吩咐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门坏了啊？这可是大事。”宋不晚也不生气，还笑眯眯的。 “可不嘛，要不然也不能让宋二姑娘走角门不是。”门房松了一口气，觉得宋家的姑娘还是挺好说话的。 “青棠，叫个人去请人过来修门，好歹是亲戚，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自然要帮上一帮。”宋不晚朝青棠示意了一眼，“门若修得好，多赏些银子。” 说完，宋不晚便转身上了马车。 一听到“多赏些银子”，看热闹的百姓中便有几个穿着短打的男子走了出来。 “姑娘，这门有什么难修的，我们来吧。”那男子没想到出门一趟，还能遇上这好事儿。 “你们能修好？”青棠做出不信的神情。 “那自然能修好，修不好不要钱。”那男子拍着胸脯说道。 “那便有劳了。”青棠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青棠样貌秀丽，又这么好的态度，那男子差点儿脱口而出不要钱，好歹止住了，于是带了两个本家兄弟，撸起袖子便过去修门。 门房一看这架势，心里一跳，赶紧上去拦住几人道：“这可是罗祭酒家的门，与你们这些人家的小门可是不同的。” “什么不同，不都是木头的，也就大了些高了些。”那男子有些不高兴，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磨叽什么，都有人出钱帮你们修门，还在这里叽叽歪歪的，究竟是看不起我们的手艺，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男子的兄弟是个脾气暴躁的，上前便把门房推到了一旁。 门房也不敢再拦了，一个是拦不住，另一个是自家老爷是祭酒，最在意名声了。 可是门房忘了一点，罗府的门没坏呀。 那几个男子上前把门一推，门便非常顺划地开了，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甚至还有一个人到里面瞧了一眼，发现油都是这几天才新上的。 其中有一个脑瓜子灵活的，知道这里面怕是有些门道，拉着另外两人便往外走。 可青棠迎上来一笑，先头那男子脑瓜子一懵，开口便道：“姑娘，门是好的没坏，我们也不能收银子。” “原来门没坏呀，那便多谢了。”青棠行了一礼，方走到马车旁对里面笑着道，“姑娘，罗府的门是好的呢，想是门房看错了。” 这理由也够牵强的，门房连门是好是坏都不清楚？但好歹它也是个台阶。 “嗯，这是好事，那我们进吧。”宋不晚再次下了马车，目不斜视地从侧门进了罗家。 罗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砸了一个杯子。 “宋家的姑娘，果然个个都是厉害的。”罗夫人沉着脸道。 “可不，昨日递了帖子，今日便上门了。”嬷嬷在一旁小声说道。 “三公子那边看好了，一点儿风声都不可传过去。”罗夫人叮嘱道。 “您放心，三公子今日有课业，传不过去。”嬷嬷知道罗夫人忌讳的是什么，哪能不尽心。 正说着，便有小丫鬟通传，靖安伯府二姑娘过来请安。 罗夫人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快请！” 宋不晚一进门，就看到罗夫人的脸上满是笑意，可却毫无善意，也着实令人感到稀奇。 行过礼之后，罗夫人便开始问宋老夫人可好，赵氏可好，家里大小可好。 宋不晚见罗夫人似乎不大想让自己去见宋不予的样，都怀疑昨天的帖子有没有递到宋不予手上。 “回伯母的话，今日来是娘前天夜里做了一个梦，醒来便极其想念大姐，想接她回去住些日子。”宋不晚不想说赵氏病了，因此扯了个理由。 “梦？”罗夫人也没想到宋不晚的理由居然是这个，“亲家母究竟梦到 什么？” “是啊，小女也不知道是什么梦，只是娘慌得很。”宋不晚笑看着罗夫人。 “亲家母她……”罗夫人苦笑着对身边的嬷嬷道，“得亏亲家母往日不爱做梦，否则老大媳妇不是得整年住在娘家了。” “伯母可见是懂得我娘的，她一向睡得好，要不大姐也不至于大过年的都没有家里歇一晚。只是前日夜里醒来就着急，总觉得大姐被人欺负了呢。”宋不晚叹了口气，“梦得不多，便格外地担心。” “被人欺负了？”罗夫人的脸色冷了冷，“这话是怎么说的。” “伯母，说的是梦呢，您可别当真。”宋不晚笑了笑，“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不亲眼瞧一瞧，总是不安心。” 几句话，罗夫人就知道宋不晚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大姐她在自己的院子里，你去找她吧。”罗夫人淡淡地说道，见宋不晚起身，又补了一句，“老夫人年纪大了，喜静，你就不用过去请安了。” 宋不晚顿了一下，点头道：“好的，伯母。” 罗夫人是当家主母，按理，宋不晚见过她之后，便要去给罗老夫人请安，然后再去见宋不予的。 但罗夫人都这样说了，宋不晚如果强行要去见罗老夫人，反倒让要觉得她是另有所图。 凭着记忆中的样子，宋不晚到了静雅轩的时候，宋不予正在廊下的躺椅上晒太阳。 “你怎地来了？”宋不予一开口，宋不晚便知道，自己昨天的帖子果然没送过来。 “我来接你回伯府小住些时日。”宋不晚笑着说，“没想到大姐这日子过得还挺悠闲。” 宋不予看了一眼身边的郑嬷嬷，笑了笑：“怎能不好，都被禁足了，总不能窝在屋子里发霉。” “你认了？”宋不晚看向宋不予，“百口莫辩？” 宋不予失笑：“我用得着跟她辩么？” “为何不辩？”宋不晚坐到宋不予身边，“你就算不把她看在眼里，但也不能平白受这冤枉气。” “你这脾气。”宋不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这脾气再怎么着，不会让人关在这院子里。”宋不晚从宋不予的手中接过扇子道。 “关不关的有什么在意的，我也不想出去。”宋不予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那是一种本能的嫌弃，对罗家的嫌弃。 除了这个院子，罗家哪个地方她都不想去。 第六十七章 狗都不如 宋不予看着院子外面的天空，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她早就收拾收拾离开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宋不晚轻声问道。 宋不予摇了摇头，懒得说。 还是丫鬟告诉宋不晚，事情也很简单，那日娥姨娘过来请安，回去便说肚子痛，没多久便流产了，她硬说是在静雅轩喝了茶，那茶里有毒。 “这么拙劣的手段也有人信？”宋不晚都无语了。 也明白了为什么宋不予懒得辩解，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的事情，罗淞和罗夫人看不明白的话，你辩解也是无用的。 “那就回家，把云姐儿一块儿带回去。”宋不晚说着便扭头对朱槿道，“去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 “是！”朱槿激动坏了。 宋不予不在乎，但朱槿和木槿可是气狠了，这么明显的漏洞却没人去查，她们要在外面行走，受了多少白眼。 “回家去”三个字让宋不予心里一暖，因此也没说不好。 丫鬟们很快就把必要的物品收拾好了，云姐儿也抱了过来。 看到宋不晚，云姐儿糯糯地叫了一声“姨母”，宋不晚的心都要化掉了。 “云姐儿，走，跟姨母回外祖家。”宋不晚从木槿手里接过云姐儿。 “你既然这么喜欢孩子，尽快找个人家嫁了，自己生一个。”宋不予说到这里，又看了宋不晚一眼。 妹妹韶华正好，自己再怎么也要坚持到她出嫁，不能让她受自己的连累。 “你别操心我的事。”宋不晚利落地回道。 成亲是可以有的，至于生孩子，大概自己没这个福气。 宋不晚也不在意，孩子就是软肋，如果不是有云姐儿，宋不予又何必苦守在罗家。 宋不予让郑嬷嬷去罗夫人那里回了一声，毕竟她现在还是禁足状态，是不能随意出院子的。 郑嬷嬷很是过了会儿才回来，说夫人已经同意了。 但宋不予知道，郑嬷嬷肯定受了罗夫人的刁难，否则哪用得着这么久，罗家只有四分之一个靖安伯府大。 宋不晚也看出来了，凑近宋不予小声道：“大姐，你说罗祭酒当初说什么不允许纳妾，莫不是因为宅子太小，住不了那么多人？” 要是真的这么看重这事儿，就罗淞这事儿，怎么着也得把他先打一顿吧。 “你……”宋不予看着宋不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又觉得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吃过午膳，趁着云姐儿睡着了，宋不予和宋不晚决定起身回靖安伯府。 不想一行人走出静雅轩，才拐过几个弯，便碰到了罗淞和罗淅。 看到宋不晚，罗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而罗淞却皱了皱眉。 “你这是要带着云姐儿去哪里？”罗淞看向宋不予。 “回伯府住些日子。”宋不予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罗淞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何时回？”罗淞又问。 “不知！”宋不予一个字儿都不愿意多说。 “怎能没个时间？”罗淞不满道。 “罗家由伯母管家，大姐夫如今又有了新欢，我大姐几时回又有什么要紧的。”宋不晚忍不住出言嘲讽。 “二姨妹，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何必多言？”罗淞瞟向宋不晚，轻蔑道，“还未出阁的女子，当谨言慎行。” “大哥。”罗淅见罗淞出言不逊，忙开口阻拦。 “出不出阁，谨不谨言，与你何干？”宋不晚无视罗淅，“若真是你们夫妻的事，没人会管，可你诬蔑我大姐，便不是你们夫妻的事。” “诬蔑？”罗淞看向宋不予，“若真是诬蔑，你大姐为何只字不言？” 其实罗淞也不信，但宋不予一声不吭，那种不屑的神情激怒了他。 “你是个外人吗？有眼睛都能看的事情，你一个当夫婿的非要自己妻子去解释，去自证？”宋不晚一声冷笑，“怪道说变了心的男人，狗都不如。” 这一句让罗淞气绝，而罗淅的眼睛却亮了一亮。 对于罗淞这类男人，宋不晚清楚得很。 他可以不爱你，但你不能不爱他，你不爱他，就是挑战他的权威，作为男人的权威。 所以罗淞不是不知道宋不予是被冤枉的，而是不喜欢她不解释，不求自己的态度，她的不解释其实就是她的不在意，这可能比她真的给娥姨娘下毒，更让罗淞恼火。 “宋氏，你的意思呢？”罗淞一向觉得宋不晚不够温婉大方，因此不愿意再搭理她。 “我觉得二妹说得对。”宋不予看向罗淞，“一个字都没说错。” “你……”罗淞的脸色由白转黑。 “大姐，走！”宋不晚拉着宋不予绕开罗家兄弟。 “宋氏你可以走，云儿留下来。”罗淞在宋不予身后咬牙道。 “我大姐只是回娘家暂时，又不是跟你和离，带个女儿都不成？”宋不晚一脸好笑地看向罗淞，“这就是罗家人的气度？” 罗淞被宋不晚怼得无话可说。 女子带着孩子回娘家是常事，尤其云姐儿还这么小。 看着罗淞这样，宋不予更加心冷。 “走吧！”宋不予不想再与罗淞多说什么。 可就在她们快要出二门的时候，罗淞的声音又从后面传了过来。 “你自己回的靖安伯府，那也自己回来。” 这意思就是，罗淞不会去接宋不予，不会给她半点儿脸面。 宋不予脚顿了顿，但最终连头都没回，而且越走越急。 “大哥，你何苦为了一个妾室和大嫂闹到这个地步？”罗淅看着宋不晚消失的方向，只觉得风都忽然变冷了，吹得胸口冷冷的，她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她不是良配。”罗淞瞟了罗淅一眼。 “怎地不是良配，大嫂自进门至今又有哪里做得不好了？”罗淅觉得罗淞就是吃在碗里看在锅里。 “我说的是宋不晚。”罗淞说道。 罗淅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宋二姑娘她……为何不是良配。”罗淅嘟囔道。 “她已经被退过一次亲了，而且生性鲁莽，毫无贵女风范，你就别想了，父亲和母亲都不会同意的。”罗淞说道。 第六十八章 他挺好 罗淞的话让罗淅心里既愤怒又酸涩，他也知道自己是没希望的，要不然早就去父母面前说了。 可被罗淞这样说出来，罗淅心里的那条名叫“委屈”的河便收不住了，便有些汹涌了。 “大嫂倒是世家贵女典范，当初也是你一心求娶回来了，可又如何？你不还是纳了妾，你不还是气跑了大嫂。” “宋二姑娘被退亲一事，与她何干？是孙家瞎了眼。” “再者说了，你所谓的生性鲁莽，在我看来，却是率真可爱。” 罗淅将“率真可爱”四个字都快说哭了。 “娶妻娶贤……”罗淞刚一开口便被罗淅打断，“大嫂是贤，你也没好好珍惜，日后你定会后悔莫及。” “你无非就是说我纳妾，男子纳妾本就无可厚非，满京都有几个男子不纳妾的？”罗淞胸口气闷，满京都，也就宋伯爷娶个被休弃的妇人还不纳妾的。 想到这个远征在外，又有名的护妻护子女的岳父，罗淞不由得有些心慌。 “可你当初是承诺不纳妾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到便要做到。”罗淅直视着长兄。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等你成亲之后便知晓了。”罗淞说不过罗淅，甩开袖子便离开了，连父亲都有外室对，自己纳妾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不过我就只知道扭头走人。”罗淅扭头走向另一边的小径，顺带抹了抹眼角。 宋家姐妹上了马车，宋不予劲头一泄，一身疲备地靠在车厢壁上。 宋不晚抱着云姐儿，往宋不予身边坐了坐，让她靠着自己，这样好歹舒服些。 感受着妹妹身上淡淡的，如茉莉花一般的馨香，宋不予暗道，时间过得真快，这个小姑娘竟也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了。 宋不予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宋不晚比自己强，有些话她敢说，自己却只能梗在喉咙里。 心里一松，宋不予竟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马车已经在靖安伯府里面了。 看着熟悉的景致，宋不予唇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朱槿不由得眼角都温润了，姑娘嫁到罗家后，脸上倒是时常带着笑意，可她们都知道，那不是发自内心的。 “怎地到家了也不叫我。”宋不予嗔怪道。 “到家了嘛，想怎样便怎样。”宋不晚先跳下马车，然后伸手去扶宋不予。 朱槿和木槿对视一眼，笑着退到了一旁。 姐俩刚下马车，赵氏便急急地迎了过来。 “怎地瘦了？”赵氏心疼地将宋不予拥进了怀里。 宋不予身子僵了僵，但很快又软了下来，直到云姐儿在身后糯糯地喊了一声：“凉……凉……” “娘，您看我都当娘了，还在您怀里打滚呢。”宋不予接过云姐儿，教她，“快，叫外祖母！” “外主母……”云姐儿口齿不清，但赵氏依旧喜欢到了骨子里，又紧紧地抱住了云姐儿，“外祖母的乖宝，可想死我了。” 看着赵氏如此，宋不予眼圈发红。 在罗家，云姐儿虽是这一辈最大的一个，可却因为是个女孩子而不讨喜欢，除了罗老夫人，没几个人抱过她。 宋不予回来了，赵氏那叫一个精神抖擞，忙着让厨房准备宋不予喜欢吃的，又加了许多云姐儿能吃的，还让去外面的点心铺子里买。 “娘，您准备的这些都够吃小半个月的了。”宋不晚忍不住提醒赵氏。 “这……我也不知道她们喜欢吃什么呀。”赵氏强行辩解。 “您不知道？您脑子里面都有一本大女儿和外孙女食谱了。”宋不晚扭头对宋不予说，“每日吃饭，娘都会说，这是你大姐喜欢吃的，这是云姐儿喜欢吃的。” 宋不晚也是好奇怪，云姐儿才多大，赵氏居然就知道她喜欢吃这个吃那个。 “我念叨怎么啦，你难道还吃她们的醋不成？”赵氏嗔怪道。 吃醋……自己大把年纪了，吃什么醋啊。宋不晚扯了一下嘴角 宋不予听了只是笑，这一幕如果能够带着云姐儿一辈子住在娘家就好了。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又被她立即摁了下去，就算是和离，罗家也不会允许她带出云姐儿，哪怕她们并不喜云姐儿。 而且，因为罗淞纳妾就和离？罗家也不会同意，只会说她善妒，因此休妻。 休妻，宋不予不甘心，凭什么！ 看着母亲女儿和小妹，宋不予狠狠地甩掉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这些破事儿回头再说。 一顿午饭吃得其乐融融，赵氏和宋不晚什么都没说，直到吃晚膳的时候，宋不晚告诉赵氏，她决定答应南平侯府的亲事。 “你，愿意？” “南平侯府？” 赵氏和宋不予一起出声。 宋不晚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点头表示她们没有听错。 “南平侯府的谁啊？”宋不予忙问道，同时脑海里将南平侯府适龄的男子扒拉了一遍。 “君九爷。”赵氏和宋不晚异口同声道。 “君九爷？”宋不予提高了音量，“为何是九爷，他家的七爷和八爷好像还没成亲呢吧。” “没成亲不代表没订亲啊。”赵氏回。 当然君家的七爷和八爷有没有订亲，赵氏也不清楚，但那不是长房的。 按理，长房承继爵位，自然要更加尊贵些，当然还是君思九更好些，只是他的名声让宋不予不由得皱眉。 “怎么就要嫁给这么个人呢？”宋不予不解地看向赵氏和宋不晚。 “你觉得不好啊？”赵氏不由得心里也有些忐忑。 “他挺好的，不但不限制我外出，而且还说往后会脱离侯府。”宋不晚说道。 “脱离侯府？”宋不予点着宋不晚的额头，“你是不是傻呀，君思九那样的人脱离侯府，那不跟平头百姓无异了么？” 是无异，但最关键是，和他在一起不用履行夫妻义务啊。 宋不晚活了两世，“大把”年纪了，实在没办法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年轻去生儿育女。 宋不予原本还想再劝，又不想当着赵氏的面，免得她担心，只好先忍住了。 第六十九章 夫妻一体 第二天一早，宋不予便急急地到了泠竹院。 “大姐，过来接我一起去陪娘跟早膳么？”宋不晚刚刚起来，还有些迷糊。 前世宋不晚是独生女，从没有过兄弟姐妹，有个血脉相连的姐姐，感觉也挺好的。 “我是想问你，你真的决定嫁给君思九了？”宋不予盯着宋不晚。 “是啊。”宋不晚闭着眼睛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啊。”宋不予都急了。 “我当然知道。”宋不晚笑着睁开眼看着宋不予。 “你……你真的知道吗？他在留春楼有个红颜知己，你也知道？”宋不予真的不明白宋不晚究竟是怎么想的。 红颜知己？宋不晚目光闪了闪，这她哪儿知道，但却点头：“知道！” 君思九在青楼肯定是有人的，否则他凭什么差点儿成为最佳恩客。 只是这个红颜，究竟和他怎么个知己法儿呢？纯靠银子？宋不晚对这个倒是比较感兴趣。 “你知道还要嫁给他？”宋不予这回是真的急了。 宋不晚想说，他别说有红颜知己，就算是有蓝颜知己，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大姐你放心，我有法子对付他。”宋不晚朝宋不予眨了眨眼睛。 “不晚，你不会心里还有孙录吧？”宋不予怀疑宋不晚受情伤太深，破罐子破摔了。 “孙录？”宋不晚不禁失笑，“那个后背都挺不起来的，有什么好留恋的。” 后背挺不起来？宋不予回想了一下，似乎还真是有点儿。 宋不晚什么都知道，但她还是决定要嫁，宋不予也不好再多说别的。 现如今两人是姐妹，可等到宋不晚也成了亲，姐妹就成了亲戚，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那你能不能告诉大姐，你究竟看上君九爷什么了？”宋不予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一些。 “大姐，那你觉得嫁一个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宋不晚反问宋不予。 这个问题倒把宋不予问住了，她虽出嫁这么久，但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宋不予才道：“看你要什么吧，你若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就找个才华横溢的，你若想过得安稳踏实，就找个门低稍差的，为人实在勤恳的……” 说着说着，宋不予没声音了，她有些迷茫，那自己究竟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是啊大姐，这就是我愿意嫁给君思九的理由啊。”宋不晚笑了。 “什么理由？”宋不予不解，“你看中他的样貌，还是南平侯府这个门第？” “都不是！”宋不晚摇头，“我看中的是君九爷是个坦诚的人，他跟我能说的都没瞒着。若是有一天他心里有了别人，也会跟我说，不会瞒着我。” “不瞒着？然后呢？”宋不予问的时候，袖子底下的手不由得攥成了一个拳头。 “已经说清楚了，若真有这一日，我们和离，让出正妻之位。”宋不晚看了宋不予一眼，“我也一样。” “你也一样？”宋不予眉头微蹙。 “我若是看上了别的男子，他也不得拦我。”宋不晚说道。 宋不晚的说法，对于宋不予来说，真的是闻所未闻。 “君思九答应了？”宋不予声音都抖了。 “答应了。”宋不晚点头。 宋不予第一个念头是荒唐，之后又很合理。 满京都，或许也只有君思九这样的人，才会同意这样的条件。 也只有宋不晚，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可是不晚，人是会变的……我是说，万一有一天，他变了呢？他不坦诚了呢？”宋不予说起这个话题，心里便有些揪着。 “大姐，你提醒我了。”宋不晚不由自主地托住了腮，手指在面颊上不自觉地点了点。 看着这个动作，宋不予不由得失笑，从小就这样儿。 “那你待怎样？还跟他签文书不成。”宋不予摇了摇头，得亏还没有回复君家。 “文书自然是不成的，人都变了，文书有什么用。”宋不晚扭头对青棠说道，“去找谷雨，就将大姐的意思告诉他，这世道女子是弱势，所以我需要一个保证，实打实的保证，否则亲事就此作罢！” 青棠懵懵地问：“那姑娘要什么实打实的保证。” “你不必管。”宋不晚摆了摆手，“君九爷自己会知道的。” “是！”青棠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只是走到院子里，青棠愣住了。 虽是君家求的亲，可却是姑娘自己跟君九爷说愿意嫁给他，那这会儿又跟他说这些，君九爷会不会一个不耐烦，干脆不娶了呢？ 青棠觉得很可能，君九爷这个人，从来就没人说他是个好脾气的。 一个时辰后，青棠便恍恍惚惚地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消息，君思九愿意将自己名下的铺子，转三间给宋不晚。 “他为何要这么做？”宋不予不解地看着宋不晚。 君思九为什么要这么做，宋不晚只有一个答案，就是他的个人资产远远不止三个铺子。 可是，这三间铺子对于宋不晚来说，却是极其重要的，因为这三个铺子有一间离和记不远，另外两间在东城，也是连在一起的。 如果宋不晚在东城再开一个和记，那生意的版图就会再扩大一倍。 都说君思九是个败家子儿，哪个败家子儿会暗地里置私产。 这铺子君思九是舍出来了，但谷雨可心疼了，主子这点家当怎么来的，他最是清楚了。 “九爷，三个铺子，都给宋二姑娘了？”谷雨伸出三根手指。 “你不是说，宋二姑娘会做生意？”君思九问道。 “可我的意思是让宋二姑娘帮着打理，并不是给啊。”谷雨想着都心疼，然后问惊蛰，“你说九爷这样儿，是不是不妥？” “不是！”惊蛰摇头。 “你这个……”谷雨回头看了君思九一眼，改口道，“为何不是？” “夫妻一体。”惊蛰回道。 “什么夫妻一体，宋二姑娘就算是进了门，她的嫁妆也不会给九爷呀。”谷雨说道。 “九爷愿意。”惊蛰又道。 “你这说法……也还行。”谷雨咬牙，可不嘛，九爷愿意。 暗地里，谷雨抹泪，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算是喂了……喂了宋二姑娘。 那以后，自己还是做宋二姑娘的人算了，不吃亏。 反正，夫妻一体。 夫妻一体这个词莫名愉悦了谷雨，他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靖安伯府答应这门亲事在林氏意料之中，只是面对君思九，她有些头痛。 第七十章 是个好姑娘 看着长长的礼单，林氏叹了一口气。 “只是纳采而已，不需要这许多礼。”林氏耐着性子说道，“真正的大头纳征。” “母亲，虽是纳采，可这礼若是备不齐，这门亲事我便不应了。”君思九指一下礼单，懒洋洋地说。 “你对宋家姑娘倒还是挺在意的。”林氏眉头微微抖了一下。 “宋家姑娘？”君思九愣了一下，“嗯，在意在意，不过最要紧的是，我得把孙家那孙子比下去。” “什么孙家那孙子，你说的是孙六公子吧，你和他比不嫌跌份儿？”林氏轻飘飘地说道。 戴嬷嬷将头低了低，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准备这纳采的礼了。 “宋二姑娘可是被孙家退亲的。”君思九说起这个便来劲了，“我准备这些礼就是为了给孙家看的，我们君家重金聘回来的九少夫人，似珍如宝，他们孙家退亲，是孙家人眼瞎。” 林氏捏着礼单的手紧了紧，她原以为君思九会为着这个闹上一闹，男子么，哪个愿意受这个气，却没想到君思九居然这么想。 “孙家眼不眼瞎的也不看这个，若宋氏能将你引上正途，武能封侯文能定邦，这才能证明孙家眼瞎。”林氏瞧着君思九语重心肠地说。 武能封侯，文能定邦？君思九搓了搓手指。 “母亲，这封侯和定邦的事回头再说，我现在最要紧的是，得把这事儿给定下来。”君思九神情有些不耐烦。 “可这礼，也太多了些。”林氏将礼单放到桌上，“上面还有金雁，现在天气也好，要不你打一对去。” “母亲，我这身娇体弱的，哪儿打得了大雁，金雁多好，又贵重又亮堂。”君思九说道。 倒是呢，毕竟是金子打的啊。 林氏还要再说，却听到君思九又道：“母亲，您莫不是也瞧不上宋二姑娘？” 见君思九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林氏忙正色回：“胡说，我若看不上，怎会给你把她求回来，不要听信外人的闲言碎语。” “我就知道母亲不会如此。”君思九松了一口气，“那这礼单就这样定了？” “母亲知道你的心思，只是这府中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回头你嫂子们知道了，怕是有闲话。”林氏让戴嬷嬷拿来毛笔，当着君思九的面划掉了一些，“就这么多了，你如果觉得少了，那我只能另外给你寻门亲事了。” 君思九表情很是纠结了会子，还是答应了。 君思九离开后，戴嬷嬷看着礼单，轻声道：“夫人，即使这样，还是不少。” 林氏点头：“是不少，先把人娶回来再说，宋家对女儿，也是舍得的。” 戴嬷嬷顿时明白了，宋家嫁长女的时候，可谓十里红妆，宋伯爷不像他们家侯爷，那可是真正在战场上拼杀的武将，虽说危险，可不知道捞了多少好东西呢。 据说靖安伯夫人对次女宠爱有加，嫁妆一定少不了。 但戴嬷嬷还是叹了一句：“夫人对九爷可真是舍得。 林氏没说话，但脑海里却出现了君思九离开时的背影，若不是舍得，等他成了人中龙凤，再加上侯爷……那自己下半辈子都不得安宁。 这会儿损失就损失一点吧，好在他也是个没脑子的，这些年送到自己这边的金银首饰也不少，而且都是实心的，只是样式不大好看。 林氏几次想把那些首饰融了重新打，但君思九送的时候特意说过，是挑了样子的，觉得这样子着实好看。 如果真的融了重新打，他误以为自己不喜欢，往后不再送礼了，反倒不好。 想到这一点，林氏心里堵着的劲儿要舒服许多。 可林氏没想到的是，君思九从她这里出来后，便立即去找他爹南平侯了。 “宋家二姑娘，谁啊？”南平侯脑海里没这么个人。 “靖安伯府宋家，把孙录打出来的那位。”君思九说道。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知道了。”南平侯点点头，“是个好姑娘。” “爹，您到底认不认识宋二姑娘？方才说不知道，这会儿又说人家是个好姑娘。”君思九一脸哂笑地地看着他爹。 “不认识这么个人，但是知道这么个事儿啊。”南平侯说道得振振有词，“你嫡母这次，算是办了件好事。” “被孙家退了亲的呢。”君思九瞟了南平侯一眼。 “是了，因为孙家退亲，她才把人打出来的。”南平侯眉头皱了皱。 “您嫌弃？”君思九坐正了身子。 “只是觉得她眼光不好，孙家，呵！”南平侯一声冷笑，然后专心致志地逗着鹦鹉玩儿。 但下一刻，鹦鹉便从他眼前被拿走。 “真是不孝子，把我鸟儿子还给我。”南平侯要去抢，却被君思九躲过了。 “小子身手不错。”南平侯嘿嘿一笑，又要去抢，却再次被君思九躲过，他一甩袖子怒道，“你别吓着它了。” “礼单，您应了，就把您这鸟儿子还给你，否则我饿它三顿。”君思九说道。 “与它何干？”南平侯急了。 “它夺了我父爱。”君思九面无表情地说道。 “夺不了夺不了，老平。”南平侯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管家君平从外面走了进来，君思九立即规矩地喊了一声“平叔”。 “九爷多礼了。”君平朝君思九行了一礼，才看向南平侯。 “拿去，给他办了。”南平侯一脸嫌弃地将礼单扔给了君平。 君平看了礼单一眼，一张纸写得密密麻麻，比君家哪位爷的纳采礼都多。 不过君平知道，以君思九的性格，侯夫人那里应该也刮了不少。 “侯爷，回头其他的爷和少夫人那里，怎么说？”君平不缓不急地问。 “怎么说？直接说为了给孙家好看。”南平侯说道。 “真不愧是我爹，跟儿子想到一块儿去了。”君思九把鹦鹉还给南平侯，又道，“爹，我才是您亲儿子，这玩意儿就跟您想不到一块儿去。” “我不止你一个亲儿子，其他的也跟我想不到一块儿。”南平侯叹了口气。 这句君平听见就当没听见，反正这儿也没外人，反正其他的爷怕是都习惯了。 第七十一章 命苦哇 在君家，最得宠的是九爷，不过侯爷的是宠是真的，其他人么……君平心里一哂。 等君平拿着礼单离开，南平侯也一脸嫌弃地赶儿子：“好了好了，事情办完了，你也给老子滚。” 君思九深深地看了一眼南平侯，朝他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南平侯在身后道：“记得去跟你娘说一声。” 私底下，南平侯从不让君思九叫纪氏姨娘。 “知道了，爹！”君思九轻声道。 “另外，你跟青楼的那个什么，断了。”南平侯又交待。 “不用您操心。”君思九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扭头就走。 “这臭小子……”南平侯无奈地将鸟儿子挂在了窗前，“不听话！” 宋君两家都说定了，宋老夫人才知道这事儿，气得把赵氏和宋不晚姐妹都叫了过去。 “你们真的是翅膀硬了，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了，二丫头都要订亲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宋老夫人的脸色看上去很是难看。 宋不晚和宋不予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你要说宋老夫人把自己当成亲祖母吧，有的时候她又分得很清楚，继子一脉，和亲子一脉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要说她不是亲祖母吧，可有的时候她又糊涂得紧，时时想要摆正自己靖安伯府老夫人的位置。 “母亲，这不正要来跟您讲么。”赵氏现在的应对，比以前也要强上许多。 “都说妥了才来跟我讲，有你这么办事的？”宋老夫人不满地看着赵氏。 宋老夫人其实并不是真的关心宋不晚的亲事，而是觉得赵氏只看重自己的女儿，对董玉涵却不闻不问。 对董玉涵不关心，就是对自己的这个婆婆不敬重。 赵氏可是伯夫人，她对自己都不敬重，等自己老得不能动了，可不就任由摆布了么？ 想到这儿，宋老夫人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便盛满了悲伤。 “祖母，娘给我订的是君家的九爷，您是觉得不好？”宋不晚直接问。 “姑娘家家的，哪有自己提自己亲事的理。”宋老夫人不满地看向赵氏，“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这句话顽皮氏都听腻了，如果以往，她肯定要辩解几句。 但现在赵氏只当没听见，倒是宋不予说道：“祖母，董表妹的亲事，不也是要问过她的么？总不能娘就直接给她定下来。” 这自然是不行的，但宋老夫人却并没有顺着宋不予的话说，而是反问道：“那你这又是如何，在娘家待着不回去了？” 宋不予：…… “祖母，大姐是想念董表妹了，所以便回来住些日子。 ”宋不晚笑眯眯地说道。 董玉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想我了？这怎么可能，二表姐也太能扯了。 宋老夫人知道，宋不晚这是借着董玉涵拿捏自己呢，董玉涵都可以在宋家住这么久，宋不予又凭什么不可以。 这死丫头，惯会用这一招来对付自己。 宋不晚也看到了宋老夫人眼里的不满，因此笑得更开心了。 这时，赵氏才开口，说君家很有诚意，因此自己便答应了，还顺便提了一句，问宋老夫人可有什么想法。 宋老夫人能有什么想法，她连君思九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但“南平侯府”这四个字，深入宋老夫人的心，她很想问一句，他家还有没有别的小伙子。 “那是侯府，为何要求娶二丫头？”宋老夫人看向赵氏，“你糊里糊涂的，可别被人家骗了。” “母亲，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会被骗什么？”赵氏无奈地说。 宋不晚听了不禁有些心虚，如果某一天赵氏发现君思九没有生育能力，会不会觉得受骗了呢。 “人家若是样样都好，为何要娶二丫头？”宋老夫人看了宋不晚一眼，“都是被退了亲的，你们也不想想。” “或许不晚像儿媳一样，就是命好呢。”赵氏微微抬了抬下颌。 宋不予一脸惊讶地看着赵氏，这是自己的娘？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宋老夫人一听这话，只觉得被羞辱了。 当初宋老夫人是想让继子娶自己的姨侄女的，但是被拒绝了，当时她还觉得的确是门不当户不对，是自己妄想了，结果继子一转头就娶了个被休弃的女人回来。 这让宋老夫人觉得继子是故意打自己的脸。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宋老夫人也知道宋伯爷是真心在意赵氏，但她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眼看着宋老夫人脸色有黑变白，又由白变红，最后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赵氏母女三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路数。 “姑祖母，您是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请大夫过来？”董玉涵赶紧上前给宋老夫人抚胸口。 宋不晚差点儿给董玉涵竖个大拇指了，太上道儿了，若说被赵氏给气的，这不孝的帽子就又砸过来了。 “我命苦哇……”宋老夫人揪着自己的胸口，干嬷嬷默默地递上了一杯杯。 干嬷嬷算上看出来了，老夫人完全不是伯夫人和这两位姑奶奶的对手。 这是伯爷没回来，伯爷若是回来了……算了算了，为了以后有个好日子过，自己还是当个睁眼瞎吧。 “姑祖母，您命好着呢，满大梁也没几个一等伯老夫人。”董玉涵哄着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听了，却更加伤心。 是啊，自己是一等伯老夫人，可自己的两个儿子却啥也不是，他们难道不是老伯爷嫡亲的血脉不成。 宋老夫人正哭得不能自制，便听到一个即将进入变声期，不太好听的童声道：“祖母，我给您请安来了。” 这声音嘹亮得，宋老夫人都不由得再次捂紧了胸口。 干嬷嬷也悄悄屏住了呼吸，这小祖宗是过来请安的，不是过来要命的吗？ 没人传话，宋不喧径自走了过来，开头倒是规规矩矩地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不喧给祖母请安，您可还好？” 宋老夫人瞪着宋不喧：“你看我还好？” 宋不喧却像是没听见，扭头看向赵氏：“娘，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第七十二章 宋娴进京 看着宋不喧脸上“要是有人欺负你，我立即揍他”的神情，赵氏心里格外地暖。 只是如果宋不喧真的这么做了，这名声传出去靖安伯府的屋顶又要黑了一层。 “没有，你别胡说。”赵氏将宋不喧拉到身边来，对宋老夫人道，“母亲，您若不请大夫，那便好好歇息歇息，我们先告退了，南平侯府的事儿回头再跟您细说。” 说完，赵氏便带着儿女出了荣安堂。 “他们还把我这个老婆子看在眼里吗。”宋老夫人拍着罗汉床的扶手道。 “老夫人，您又不喜欢他们，何必让他们在这儿碍眼呢。”干嬷嬷说着便给宋老夫人的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宋老夫人被堵着嘴，气得直瞪着干嬷嬷，但又舍不得把蜜饯吐出来。 董玉涵像是没发现其中的不妥之处，反而问干嬷嬷蜜饯在哪儿买的，姑祖母好像很喜欢吃，回头自己也去买些回来。 宋老夫人听着前半句，还想瞪董玉涵，听到她说要买些回来，又垂下了眼眸，孩子的孝心切不可辜负，否则下回人家就没孝心了。 赵氏几人一出荣安堂，宋不喧便问：“娘，南平侯府怎么了？” 赵氏这才想起来，这事儿还没跟小儿子说呢。 “回去再告诉你。”赵氏怕宋不喧胡乱嚷嚷。 到了一心堂，赵氏才告诉宋不喧，宋不晚即将和君思九订亲的事。 “啊？娘，您是说，君九爷要成为我二姐夫？”宋喧的嘴张得都能吞得下一个鸡蛋了。 “是。”赵氏有些忐忑地看着宋不喧，“不管怎样，你以后得敬着他。” “那自然是得敬着的呀。”宋不喧眼睛闪闪发光，然后扭头看向宋不晚，“二姐，你可真厉害。” 宋不晚扬了扬眉，也能够理解，君思九这样的人在熊孩子面前，是带着光环的。 赵氏看着小儿子，有点难以接受，他居然很崇拜君九爷这个事实。 “不喧，你对君九爷，好像感觉挺好？”赵氏颇为迟疑地问。 “娘，您可不知道，君九爷可了不起了，我亲眼看到他当街殴打一个男子。”宋不喧说得铿锵有力。 当街打人？这算什么了不起，赵氏气得都差点儿梗住了。 梗完了，赵氏又很是担心地看了宋不晚一眼，这容易动手的男人，怕是不好嫁。 “他为何要当街殴打那男子？”宋不晚却问道。 “因为那男子当街调戏民女啊。”宋不喧一脸得意地说，“君九爷说了，下回他再干这事儿，就当街扒他的裤子。” 这话一说完，厅堂不免一静。 “我，我错了……”宋不喧颇为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也算是，见义勇为吧。”宋不晚的声音打破了大家的沉默。 说算，那应该也是算的。 只是，不好评！ 应了君家的求亲，定了纳采的日子，赵氏也开始准备起来，又让宋不晚这几日便不要出门了，好歹也要装装样子。 宋不晚也不打算出门，太晒了。 至于和记的事情，青棠隔一天过去看一眼，有事情及时发现，及时解决就可以了。 宋不晚在家里闲着就练练字，倒也不急，毕竟就君思九那样儿，估计他的字也就一般。 没有压力的生活，实在是太舒服了。 赵氏见宋不晚的亲事已经定了，因此也没管她，宋老夫人嘟囔了几句怎地也不来请安，让董玉涵和干嬷嬷一起给压住了。 只是没想到，纳采的头一日，姑太太宋娴居然带着女儿孟绮罗进京了。 看到女儿，宋老夫人激动得泪水涟涟，觉得自己身边终于有了真正贴心贴肝儿的人了。 “你不知道，娘都快被她们欺负死了，身边儿却没人帮着。”宋老夫人一手抓着宋娴，一手抹泪。 “娘，您可是老夫人，谁敢欺负您呢。”宋娴安慰着宋老夫人，却不动声色地瞟了董玉涵一眼，“再说了，干嬷嬷和玉涵不都在么。” “她们有何用，一个下人，一个也只是亲戚罢了。”宋老夫人摇了摇头。 董玉涵在旁边不免有些尴尬。 “姑祖母，您和娴姑母孟表妹说说话儿，玉涵去厨房看看。”董玉涵小声道。 “好好好，你去看看，让她们给你娴姑母和孟表妹做些好吃的。”宋老夫人忙不迭地点头。 董玉涵离开后，宋娴便问宋老夫人怎地把董家的人也接过来了。 “这孩子好，你们都不在身边，我身边多孤单。”宋老夫人颇有些委屈地回，又道，“你不觉得她长得跟我年轻的时候有些像？” 宋娴：……您年轻的时候，我哪儿见过。 “行，您高兴便好，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宋娴说着给孟绮罗使了个眼色，“绮罗一直说想念外祖母，这回可得跟您好好亲热亲热。” “绮罗是个好孩子，长得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宋老夫人握住了孟绮罗的手。 孟绮罗虽然长得不错，但宋老夫人见多了赵氏和宋不晚姐妹俩，哪怕是嫡亲的外孙女，也没办法夸。 宋娴面色僵了僵，暗道，母亲这什么眼神，绮罗比我当年可是强上百倍。 宋娴年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样貌虽不差，但也算不上美，因此走的就是气质路线。 “娘，我得带着绮罗去那边请个安去。”宋娴朝一心堂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该她们来给你请安。”宋老夫人不满道。 “娘，她是大嫂。”宋娴压低声音道，“这次我进京，还有事求她呢。” 宋老夫人看了孟绮罗一眼，知道宋娴的目的，只怕也是为了女儿。 这一个外孙女，一个侄孙女，宋老夫人瞬间觉得肩头的担子重了。 赵氏听到宋娴要带着女儿过来请安，拿着茶杯的手都抖了一下。 “夫人，大姑奶奶和二姑娘马上就到了。”年嬷嬷在赵氏耳边轻声道。 “嗯，她们也该来给姑母请安。”赵氏勉强笑了一下。 只是宋不晚和宋不予还没到，宋娴便先到了。 俩姐妹进门的时候，便听到宋娴嘹亮的笑声，不由得对视一眼。 从这笑声就可以听得出来，赵氏那是被宋娴压得死死地啊。 第七十三章 别沾我 看到宋家姐妹携手而入，宋娴略收敛了一下，但瞬间眉梢眼角又绽放出一朵花儿来。 “这是不予和不晚吧，真正是长成了，这样貌比大嫂当年还要强上几分。” 宋娴出嫁后没多久就跟着夫君赴了外任，极少回京，就连宋不予出阁都没回来，因此对这两个侄女基本没什么印象。 见宋娴夸自己的两个女儿，赵氏神情一松，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 “快过来见过你们姑母。”赵氏向两个女儿示意。 “不予（不晚）见过姑母。”宋不予和宋不晚一起朝宋娴屈膝行礼。 宋娴不等两人弯腰，便过去抬手将两人扶了起来，然后又叫孟绮罗给两人见礼。 落座的时候，宋不予朝宋不晚眨了眨眼睛，孟绮罗比董玉涵可要精明不少。 宋不予已经出嫁了，这两个表妹与宋不予是相处得最多的。 宋不晚笑一下，表示知道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能收服收服，就叫董玉涵那样。 收不服，那就让她知道知道人性的复杂。 “不予出阁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回来，你别怪姑母，你嫁得好，姑母也是高兴的。”宋娴一脸笑意地对宋不予说道。 这话自然是好话，只是这会儿听来，却有些不合时宜。 当然宋不予也怪不得闲娴，她才过来，也不知道此事。 “多谢姑母。”宋不予淡笑着应了一声。 宋娴见此，知道宋不予大概过得也不算好，内心很是好奇，但还是忍住了。 “不晚可有说亲？”宋娴又看向宋不晚。 “明日便是不晚的纳采之日，你回来得还真是巧。”赵氏替宋不晚回道。 “哦？不知道定的是哪家？”宋娴一脸欣喜地问。 “是南平侯府君家的九爷。”赵氏回。 南平侯府？居然是侯府……宋娴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是侯夫人嫡出？”宋娴又问。 “是……庶出。”赵氏倒不在意这个，但被宋娴这样问出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悦。 “怎么……大嫂，不是多嘴，以咱们家不晚的品貌，怎么着也得嫁个嫡子啊。” 宋娴一脸可惜地看向宋不晚，同时又暗自可惜，自己若来早些，把这门亲事争取给绮罗多好。 “姑母，好男儿志在四方，嫡出庶出有什么打紧的。”宋不予握住了宋不晚的手。 宋不晚又没想过要南平侯府的家产，对于这样更不在意。 而且嫡出庶出如果有错，也是错在大人，与孩子有什么关系。 “你说得是，是姑母短视了。”宋娴扯了扯嘴角。 宋不予的说法宋娴也确实反驳不得，在大梁嫡庶之别对于女子犹为重要，因为大家族嫡子正妻一般不会娶庶女，怕的是庶女是姨娘教出来的，行事不够大气，丢了家族的脸面，教养不好子女。 但在家产继承上，除了长子会多得一份祭田，其他不论嫡庶拥有同样的继承权，甚至嫡母的嫁妆，庶子都同样可以继承。 而且庶子一样可以科举入仕，同样可以为家族争光，因此女子嫁人看的是其家世，对于嫡庶要求倒是不高。 除非嫡母娘家格外势大，在人脉方面，可以给予嫡子莫大的助力。 宋不晚的亲事，使宋娴的心里有些沉闷，因此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孟绮罗告辞。 “午膳便在母亲那边摆宴，你们先回去歇歇也好。”赵氏起身相送。 “大嫂留步，我还得在家里住些日子呢，你这么客气，我倒不好意思了。”宋娴乐呵呵地说。 赵氏自是又说了一番想住就住，住一辈子都行的话。 看上去，大家都是一团和气。 送走宋娴后，赵氏叹了口气：“这人上了年纪就是不一样，你们姑母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宋不晚接话道：“姑母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对您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 “也，还好！”赵氏支吾道。 当年的事都过去了，赵氏不想提及。 可年嬷嬷却忍不住，她当年跟着赵氏也吃了不少苦的。 “二姑娘这是怎么知道的？”年嬷嬷说起这个，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我们夫人初初进府的时候，就被老夫人立规矩，不仅要伺候老夫人，还要伺候这姑太太，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年嬷嬷说得赵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就累了不到三天，宋伯爷知道了后，就制止了。 只是平日后宅相处，宋伯爷也顾及不上太多，宋老夫人虽没什么私底下的手段，但那脸色也很是难看。 至于宋娴，那不好听的话可没少说，过来打秋风的事也没少做。 就连年嬷嬷都感慨，好在是个姑娘家，这要是个妯娌，日子可怎么过。 当然，后来妯娌也不大好，可有宋伯爷在，直接赶出去便是。 想到这么多年被宋伯爷护在羽翼下，赵氏眼眶不禁有些发红，顺嘴便出了一句：“不知道你爹在北边儿冷不冷，衣裳够不够穿。” 宋不予和宋不晚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正说着宋娴呢，这娘是怎么想到爹头上去的。 “娘，现在是六月呢，就算是北边儿，这会儿也不冷。”宋不予安慰着赵氏，同时又很是羡慕爹娘之间的感情。 “就算是冷，爹是主帅，还能冻着不成。”宋不晚忍不住打趣道，“娘要是想爹了，要不咱们送您过去住些日子？” “这说什么胡话，军营如何能轻易进得。”赵氏脸一红，整个人犹如牡丹绽开一般娇艳，“年嬷嬷问你呢，你是怎么知道你姑母年轻时候，是那个样子的？” “这有什么难的，娘您长得这么美，哪个小姑娘瞧着不羡慕？” “那心善的，可能会因此与您亲近，那心眼儿不好的，那就不止羡慕了，还有嫉妒和恨！” 宋不晚的这一番话引得年嬷嬷频频点头，她跟在赵氏身边这么多年，真是见多了这样的人。 赵氏被女儿夸了，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觉得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那你姑母现在是……”赵氏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年老色衰了？ “姑母现在定是有事要求您。”宋不晚回道。 啊？赵氏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差点儿把“别沾我”写在脑门子上了。 第七十四章 纳采 而这会儿，宋娴母女也在聊着赵氏和宋不晚姐妹。 “娘，舅母倒是挺和善的，可是宋家两位表姐，似乎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孟绮罗轻声道。 “你舅母……”宋娴想说赵氏不打紧，但这在伯府，保不齐隔墙有耳，于是换了个说法，“不过那两位表姐，再怎样，你也得好好地处着。” “娘，我知道了。”孟绮罗声音里不由得带上了一层娇意，“您放心，这次辛苦您带我进京，女儿不会辜负您的。” “说什么傻话，我们母女俩还说这个做什么。”宋娴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我能不为你好？也只有你有出息了，才会提携提携你兄长和弟弟们，难不成还能指望那几个。” “娘说得是。”孟绮罗神色微怔，又瞟了一些宋娴，“娘，您真的打算将二妹妹说给……” 孟绮罗一个姑娘家，有些话也不好说出来。 “你当我愿意做这个恶人不成？”宋娴瞟了孟绮罗一眼，“你爹在知府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少年，总得挪动挪动，不送她，难道送你？” “只是二妹妹一直不愿，若是强行把她送到总督府，也未必有用。”孟绮罗提醒闲娴。 “她进了总督府的门，这亲事便成了，至于她有没有用，说不说得上话，这都不打紧。”宋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善，只是你大舅父不愿意为你父亲说话，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走这一步。” 孟绮罗知道因为赵氏的缘故，宋娴和宋伯爷的关系非常一般，她心里暗自也曾抱怨母亲短视，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什么办法。 只想到二妹孟绮玉那张苍白的脸，想到三妹孟绮贞跪着求自己，孟绮罗也唯有一声叹息，自己也只是个女子，比庶妹们唯一强的就是嫡出的身份，可以寻个正经人家嫁了。 可这正经人家，也是要以对父兄有利为目的。 这时，闲娴又道：“你大舅母命好，你的那两个表姐命也好，一个嫁到了祭酒家里，整个大梁谁不捧着敬着，另一个嫁到了南平侯府，这辈子就不愁了。” “南平侯，也是武将么？”孟绮罗好奇地问。 “祖上是，现如今也……”宋娴摆了摆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也是侯府。” 宋娴第二天才知道，原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多。 靖安伯府一早便中门大开，到了吉时，南平侯府的三十六样纳采礼便流水一般送进了府门，玄纁、羊、雁、清酒、白酒、粳米、稷米、蒲、苇、卷柏、嘉禾、长命缕、胶、漆、五色丝、合欢铳、九子墨、金钱、禄得香草、凤凰、舍利兽、鸳鸯、受福兽、鱼、鹿、乌、九子女、阳隧等。 看着满满当当一院子，宋娴的手都在抖，这些都是南平侯府送来的。 赵氏看着也颇为感动，南平侯府居然是按照古礼来的，这些礼看着也都格外地精致贵重。 只是南平侯府已经娶妻的有好几位爷了，也没听说有过这么隆重的，大梁的纳采极少有人家真正按古礼来的，大多是一个糕饼点心外加首饰。 可赵氏见那首饰匣子里的一对凤凰玉，那可是极品好玉。 高夫人跟赵氏说了不少吉祥话，能促成一桩婚事，也是极为积德的事情，她也很是高兴。 “娘，那一对活雁可以让我先玩玩吗？”宋不喧却看着那对活雁眼睛放光。 赵氏看着君思九微湿衣摆上还带着些许草梗，便知道这恐怕是他赶早自亲去打的雁，不由得想起宋伯爷当年求亲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一对比，赵氏看向君思九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觉得他应该是个好男人，而且身体应该是不错的。 但宋不喧这话，就显得有些没规矩了。 “胡说什么呢？”赵氏听了宋不喧的话，瞪了她一眼。 宋不晚也瞪了宋不喧一眼，傻不傻啊，等君思九走了再说不行吗。 就这没心眼儿的样子，真是愁人。 可君思九却拍了拍宋不喧的脑瓜子：“回头姐夫去给你抓两只小的，你慢慢玩，养大了再吃。这两只肥，这会儿吃了最香。” 宋不喧眼睛一亮：“姐夫说得是，那可以带我一起去抓吗？” 君思九微微倾身：“岳母答应便可。” 按理，纳采还不算真正订亲，后面还有问名。 但到了这个地步，都是心照不宣走个流程罢了。 看着君思九和宋不喧如此亲密，赵氏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宋不予则微微垂了垂眸，罗淞每次来宋家，与宋家人的话都不多，甚至可以说是不苟言笑。 那个时候，宋不予觉得没什么，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也不可强求。 可看到君思九和宋不喧之间的互动，宋不予忽然发现不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心里真的有你，也会有你的家人。 宋不予不知道的是，君思九只是觉得既然与宋不晚走到这一步，当然要让她面上有光，而且宋不晚这种女子一看就是记仇的，要让她不悦，回头她嫁到君家，不知道要怎么报复自己呢。 宋不晚在君家的时间，比自己在宋家的时间可长多了，君思九想到这一点，态度就越发地诚恳。 赵氏被宋不喧磨得没办法，又是当着君思九的面，只好答应了。 君思九听到后，朝宋不晚挤了挤眼睛，大概的意思是，你看我这个假女婿做得还可以吧。 宋不晚也笑了一下，的确实是做得不错，总得鼓励一下。 在别人看来，这小俩口之间可真是情意绵绵，看得董玉涵和孟绮罗面颊飞红。 高夫人不由得暗自感慨，这君九爷在外面懒懒散散的，没想到对宋家二姑娘倒真是上心了。 唯有青棠和宋不喧没什么感觉，青棠现在已经锻炼出来了。 而宋不喧还沉浸在君九爷居然成了我姐夫，我姐夫还愿意带我玩的喜悦当中。 “那儿，还有一对金雁呢。”董玉涵忍不住说道。 众人照董玉涵说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有一对金灿灿的金雁，东西太多了，竟看漏了，都看活雁去了。 “金雁是不值什么，还是活雁好，这是野生的，肉香。”君思九笑道。 第七十五章 谁家纳采这许多雁 金雁不如活雁？难怪说君家九爷是个败家子呢。 君思九身边跟着的高夫人和君平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可是金雁。 用这金雁的一个翅膀，就可以让一个村的人去打一堆活雁回来。 不过君思九这话深合宋不喧的心意，一直到君思九离开之前，他都吊在君思九身后。 君家人告辞的时候，宋不喧还可怜巴巴地送到门外。 “我这是得了个女婿，失去了一个儿。”赵氏摇着头对年嬷嬷说道。 “奴婢瞧着二姑爷是个好的，您这是多了半个儿呢。”年嬷嬷笑眯眯地说道。 “你莫不是也觉得他长得好，才为他说话？”赵氏笑着瞟着年嬷嬷一眼。 “长得好谁不喜欢，再说了，奴婢瞧着人也挺好。”年嬷嬷不说南平侯府送来的礼，只说君思九对宋不喧，“您看他看向小公子的眼神，他是拿小公子当大人看待，认认真真的，难怪小公子喜欢他。” “你说得有理，可是我只希望他能对不晚好。”赵氏叹了口气，轻声道，“好一辈子。” “您就放宽心，上次见面，南平侯夫人了说过会好好待咱们家二姑娘。”年嬷嬷知道赵氏心思重，因此竭力抚慰。 “这倒是，南平侯夫人是个和气的人。”赵氏很是赞同，就差说出婆婆好，比什么都好的话来。 在年嬷嬷的宽慰下，赵氏总算是放下心来。 宋伯爷在家的时候，赵氏百事不问，他这一出征，她便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起来，尤其怕耽误儿女们的亲事。 可打仗这事儿谁能说得准呢，少则几年，多则十年的都有。 如果等宋伯爷回来再安排儿女亲事，家里不得一堆光棍。 “叫人来砚墨，我要给伯爷写封信。”赵氏起身便朝西厢走了过去。 心里的石头落了，赵氏便想将这事儿跟宋伯爷说说，甚至里面还带着一丝求夸的心理。 “这正晌午呢，您不先歇会儿？”年嬷嬷跟在身后喊。 赵氏有歇午觉的习惯，要不然夜里容易头痛，可赵氏脚步不停，一刻都不能停了。 南平侯府林氏听说君思九赶早出去打雁，当时气得头疯都发作了。 等到君思九回来，林氏把他叫过来质问：“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要活雁吗？” 当初林氏是说让人去买两只活雁回来，君思九说买来的不诚心。林氏便说让家里的护院去野外打雁，君思九又说活雁不好，又臭又脏。 林氏还要劝，南平侯便让人送了一对金雁过来，当时把她心疼得不行。 可当着众人的面，金雁又是南平侯送来的，林氏又能说什么。 但万没想到，跟着送礼的嬷嬷回来说，君思九竟然一大早就去打了两只活雁。 “娘，事情是这样的。”君思九细细地解释道，“我今儿起得早，反正没事儿，便去郊外转了转，正好看到有人打雁，便买了两只。” “九哥真会说笑。”一旁的君宜姝轻笑了一声，指着君思九的衣摆道，“那儿还有草梗呢，这雁怕是九哥自己打的吧。” 听到这话，林氏的眸子沉了沉。 “去郊外可不得沾些草碎，你莫不是想去转转？九哥明日带你去？”君思九朝君宜姝说道。 “我，我不去。”君宜姝往林氏身边缩了缩。 “好了你就别逗她了，一个姑娘家大早上的去郊外做什么。”林氏瞪了君思九一眼，又叹道，“你啊你，既有活雁，就该将这金雁留着，哪家纳采礼有两只金雁两只活雁的？” “雁多总不是坏事，再者说了，也不是送给外人，回头得把人家一个大姑娘抬进来呢。”君思九不在意地说。 林氏气得闭上了眼睛，朝君思九拜了拜手，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开口骂他。 “九爷，您先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夫人也就找您过来问问情况。”戴嬷嬷朝君思九笑着行了一礼，然后便把他往外请。 “娘没有不舒服吧？”君思九却往林氏面前凑了凑。 见林氏眉头微微蹙了蹙，君思九心里一乐，还待往前走两步，却再次被戴嬷嬷拦住了。 直到君思九走出了院子，林氏才睁开眼。 “我早晚要被他给气死。”林氏抚着胸口道。 “娘，您对九哥太好了，就这样也不舍得责骂他。”君宜姝给林氏递了一杯茶，方又道，“回头那几个嫂子知道了，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尤其是大嫂。” 当初君家大少夫人纳采礼是冬天，哪里有雁打，虽也送了一对金雁，但比今日送到宋家的却要小上许多。 今日君家大少夫人郭氏的脸色就不大好看，可她是打小按宗妇教养的，以大局为重，也没说什么。 “能怎么想？那雁是你爹给的，让她们找你爹闹去。”林氏抿了一口茶，心里这才熨帖了些，“你九哥啊，这花钱似流水，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怎么过？在您和爹呢，他日子好过着呢。”君宜姝唇角虽还带着笑意，但余光却是看向林氏。 “我和你爹？你爹不老么，这个家早晚是你……”林氏说到这里，笑了笑，眉目都舒展开来。 而君宜姝的猜测也得到了某种证实，但她却不明白林氏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君宜姝也知道，这事儿自己不能问，问了林氏也不会说。 公府侯门，哪怕是父母子女间，许多事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娘，九哥瞧着对宋二姑娘挺上心的，是不是年底就要娶新妇进门了？”君宜姝试探着问。 “应该是，不过你放心！”林氏头都没抬。 “女儿……放什么心啊，就随口问一声。”君宜姝目光不由得有些躲闪。 “你的嫁妆，娘从你出生时就开始攒着的，该是你的，谁都动不了。”林氏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向君宜姝，“凡事莫慌，你马上也是当家宗妇了。” 这话说得君宜姝面颊飞红，既羞又愧。 “是女儿短视了。”君宜姝说着便起身朝林氏行礼，却被她扶起，“傻孩子，嫡亲的母女说这个做什么。” 嫡亲的母女？君宜姝眉尖颤了颤，笑意顿时荡漾开来。 第七十六章 无忧 君宜姝离开后，林氏才叹道：“儿女都是债啊！” 戴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应：“旁人想要这个福气，还没有呢。” “福气？你说得是。”林氏一声冷哼，“明日卯时让人去郊外瞧瞧，有多少人打雁卖雁的。” “你不信这雁是九爷打的？”戴嬷嬷一愣。 “也不是不信，小心为上。”林氏回。 “是，奴婢这就去办。”戴嬷嬷知道林氏心思重，因此也没再多说什么。 前院半闲堂，谷雨一脸兴奋地走进了内室。 “慌慌张张的。”正伏案疾书的君思九头都没抬地责备道。 “九爷，您真神了，侯夫人这边果然派人明日去郊外看有没有人打雁卖雁的。”谷雨小眼睛里都是光。 “嗯！”君思九继续写，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九爷，既然已知明日侯夫人派人去，那咱们有必要连着七日让人去打雁么？”谷雨有些心疼银子，恨不得自己也去打雁。 有人出银子，打的雁还归自己处置，多划算。 “你怎知后日她不会派人去。”君思九瞟了谷雨一眼。 “啊？侯夫人对您防备到这种地步？”谷雨有些不信，侯夫人对九爷“教养”了十几年，还防到这地步？ 可谷雨很快就打脸了，不但第三日林氏派人去了郊外，还连着去了五日，甚至还找打雁的猎户聊过。 好在谷雨心里虽有些怀疑，但他做事细致，都安排妥当了，那些猎户只会说年成不好，因此便想多挣些。 “啧啧，侯夫人这是不信九爷，还是不信自己呢？”谷雨摇了摇头。 “不知！”惊蛰只是回答谷雨的问题，他并不关心侯夫人的事。 面对着惊蛰，谷雨总有一种满腹心思被堵在喉咙口儿的闷堵感。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谷雨看着天空，突然开口道。 “不知！”惊蛰回。 谷雨说的是无疾和无恙，无字辈的都是君思九的暗卫，无疾和无恙出门办事去了。 无奈地看了惊蛰一眼，谷雨叹了口气，干脆找点事儿干，比方说亲自将无忧送到宋二姑娘身边。 不定还能跟青棠说说话，总比面对着惊蛰要好。 宋不晚看着眼前犹如修竹一般，后背挺得直直的女子，半晌没有开口。 这让谷雨在一旁都有些紧张，宋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无忧可是九爷身边最优秀的暗卫之一。 又过了会儿，宋不晚才道：“所以，九爷身边很危险？” 如果君思九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宋不晚宁愿做老姑娘，也不想拿出性命来搏，她的命可是很珍贵的。 谷雨却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宋二姑娘放心，九爷身边有人跟着呢。” 青棠“呸”了谷雨一口：“我们家姑娘的意思是，九爷是不是惹了什么是非，可别连累到我们姑娘。” 谷雨没想到宋不晚和青棠表现得这么直白，但又一想，可不，这才像宋二姑娘嘛。 “没有没有，九爷没有惹是非。”谷雨赶紧摆手道，“九爷只是觉得宋二姑娘经常出门，身边有个会武的丫鬟比较稳妥。” “这倒也是！”宋不晚点了点头。 谷雨刚松一口气，却又听到她问：“九爷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会武的人？” “宋二姑娘怎知……多？”谷雨的心又提了上来。 “九爷总不会把唯一的一个护卫送给我吧。”宋不晚一哂，她和君思九不过是合作关系，没到这份上。 “宋姑娘说得是，回宋二姑娘的话，这些护卫都是侯爷送的。”谷雨的腰又弯了弯。 “侯爷送的？君家每位爷，侯爷都送了？”宋不晚抬了抬眉。 “那倒没有，九爷儿时活泼一些，侯爷怕他受了伤，便送了几个放在身边。”谷雨自觉没有说谎。 九爷儿时的确是活泼，侯爷也的确是怕他受伤，才放暗卫在他身边的。 见谷雨眼神坦然，宋不晚就算觉得这逻辑有些不合理，也没再怀疑，毕竟南平侯最疼爱君思九也是人人尽知的事情。 “那侯夫人知道吗？”宋不晚又问。 谷雨不由得看了宋不晚一眼，这宋二姑娘问的问题，总能让人后脊梁出汗。 “回宋二姑娘，侯爷怕侯夫人担心，因此没告诉她。”谷雨缩着脖子回。 林氏不知道啊！宋不晚一笑，看来南平侯心里也是清楚的，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我知道了，替我回去说多谢九爷。”宋不晚说着，还递了个荷包给谷雨，让他转交给君思九，说这是回礼。 两人这样的关系，也不算私相授受了。 很快，宋不晚便发现无忧是真的很好用。 无忧不止会武，她对京都各家情况都一清二楚。 赵氏因为二嫁的原因，不怎么参加各家的宴，原主参加得也少，青棠是真加迷糊，对于京都各家的情况，主仆二人一直属于隐隐约约的状况。 但无忧就不一样了，她知道宋不晚要去魏家做客，便细细地跟她说了魏家的情况。 魏将军虽是五品，但魏将军的大伯却是陵川总督，是正经的封疆大吏，只是魏将军和这大伯家关系一般，在魏将军年幼的时候，父亲早逝，而这位大伯并没有出手相助。 “现在也没有来往？”宋不晚问。 对于魏家的情况，宋不晚自然是知道的，她既然要与魏卿来往，总不能一无所知。 可其中的纠结，便不是宋不晚能打听得出来的。 “明面儿上是有，可依奴婢看，却未必。”无忧慢条斯理地回。 “如何个未必法儿？”宋不晚看向无忧，她应该有自己的见解。 “按理说，即使以前关系一般，现时为了在朝堂上互助而勤加走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可魏家不一样。”无忧垂了垂眸，“魏将军府从来没有往总督府那边送过礼，反倒是总督府那边往将军府送礼。” “倒过来了？”宋不晚也觉得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是！”无忧轻声道，“听说这回，总督府家的公子和姑娘也进京来为魏老夫人祝寿。” “你是希望我与他们少接触？”宋不晚问。 “是否与他们接触，姑娘自有判断。”无忧依旧波澜不惊。 第七十七章 老夫人可真会享受 无忧只是一个丫鬟，做主的只能是主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宋不晚点了点头，“魏家如何，与我无关，我只是看在魏卿的面子。” “姑娘说得是。”无忧眼底终于染上了一层笑意。 到了要去魏家的头一日，青棠拿出一件樱粉色的衣裳让宋不晚定夺，配上整套芙蓉玉的头面，既清爽又富贵。 “姑娘确定要穿这一身？”无忧看向宋不晚。 “不好？”宋不晚觉得小姑娘家穿粉色的，应该是个安全色吧，老太太们应该也喜欢。 “今日穿粉色的姑娘应该不少。”无忧回道。 “说得也是呢。”青棠忍不住开口道。 这样的天色，又是老夫人做寿这个好日子，太红显得热，太素又显得不够喜庆，估计穿粉的多。 “姑娘去魏家自然是什么都可以穿的，只是姑娘颜色好，生生把别人比下去了，没得引来纷争和嫉恨。” “那倒也罢了，只是如此反而不足以凸显姑娘的美貌。” “依奴婢看，姑娘倒不如穿那身石榴红绣宝相花烟霞锦褙子，再系上那身烟绿色八破裙，想必极美。” 无忧说话间，青棠便把衣裳拿了出来。 红色的上衣配绿色的裙子？宋不晚看了无忧一眼，却见她目光沉稳地看着自己。 “我，为何要凸显自己的美貌？”宋不晚淡笑着问。 “这一身衣裳其实也很美的。”无忧瞟了一眼青棠手上那套粉色的衣裳。 宋不晚知道无忧看出了自己的意图，她的确是想凸显自己的美貌，但目的是为了展示和记这个品牌。 官场上浮浮沉沉的，谁知道哪家被皇上看中，然后平步青云呢。 作为生意人，只要是能结的善缘，当然都不会错过。 “你说得有理，那就换上试试。”宋不晚起身道。 无忧和青棠立即上前伺候，宋不晚没有丝毫地摊开手。 这古代贵族女子的衣裙，穿起来这边一个绳子那边一个带子的，如果没人帮，宋不晚感觉自己得穿上半个小时。 穿戴好之后，无忧又取来一条蝴蝶结长穗石榴红宫绦给宋不晚系上，显得她的腰纤细妖娆，一动一静都是风情。 “姑娘，您是仙子投胎的吧。”青棠眼里满是惊艳之色。 青棠的惊呼也把原本在外面煮茶的兰芍引了进来。 “姑娘，您这样穿真的是好看。”兰芍由衷地赞道。 “眼光不错！”宋不晚颇为赞赏地看了无忧一眼。 “姑娘过奖了。”无忧躬身朝宋不晚行了一礼。 看着无忧站到宋不晚身边，青棠不禁有些失落，不过也怨不了旁人，谁叫自己没本事呢。 退到门外，青棠在兰芍耳边小声道：“你说，姑娘以后会不会不用我了呀？” “不会！”兰芍一边投茶一边说，“无忧再厉害，一个人也伺候不了姑娘。” “可原本我是姑娘身边第一人呢，以后恐怕得是无忧了。”青棠嘟囔着。 “你？”兰芍戳了一下青棠的额头，“就凭你这脑子也能成为第一人？一边儿去，我跟姑娘才是一块儿长大的。” “可你也从不跟我争呀。”青棠嘻嘻笑道。 “那是因为姑娘喜欢出门，你在外面比我更得用。”兰芍瞪了青棠一眼，“这院子里的一摊子事儿，你能行？” “呃，好像，不行！”青棠缩了缩脖子，“兰芍姐姐，是我短视了。” “确是短视。”兰芍竟顺着青棠的话说，“只要能帮得上姑娘的，咱们争个什么长短，没得叫外人见了笑话。” 兰芍的话叫青棠陷入了沉思。 吃晚膳的时候，青棠把兰芍叫到旁边的厢房，竟朝她行了一礼。 “你这是做什么。”兰芍赶紧将青棠扶了起来。 “谢谢你啊。”青棠一本正经地回道。 “这话听着，怎么不像好话呢？”兰芍打趣道。 “我是说真的。”青棠有些急了，“我真的谢谢你今日跟我说的那番话，你知道我是个争强好胜的，可无忧进来后，我真的有些怕了，也急了，好险失了分寸。” “好险，便是没有。”兰芍笑着说，“姑娘做事心里有数，你且放宽心好了，好好伺候着便成。” “你说得在理的。”青棠连连点头。 第二天去魏家的时候，宋不晚带着无忧和青棠一起过去了。 看到宋不晚，魏卿很是高兴，宋不晚却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很多。 也是，魏家靠的就是魏将军的军功，进京也没多久，与魏总督不来往，因此也没什么根基。 只是，不是说魏总督的子女也在魏家么。 “我带你去见我祖母，她早就想见你了。”魏卿牵着宋不晚的手往里走。 魏老夫人住的地方叫清河苑，这叫宋不晚一怔，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夫人的居所叫这个名字的。 “我老家叫清河村，我祖母想念得紧，因此便把这儿取名叫清河苑，你进去后就知道了。”魏卿朝宋不晚眨了眨眼睛。 进了清河苑，宋不晚果然惊住了。 门两旁的空地上，中间是青石板的路，两边是篱笆，篱笆里面是一垄垄，整整齐齐的菜地，菜苗挤挤挨挨的，叶片厚实，可爱得紧。 “哇，老夫人可真会享受。”宋不晚脱口而出。 “你说真的？”魏卿看向宋不晚。 “自是真的。”宋不晚点头道。 在现代的时候，宋不晚就想拥有一个小院子，种种花种种菜，享受一下田园生活，多好啊。 穿成宋二姑娘这么久，虽也有院子，但院子有专门伺候的丫鬟婆子，花草也都是稍微长得不好就端走，然后再换一盆长势好的过来。 说白了，那花就是个装饰品，哪有自己种的有意思。 可是自己动手……真没那时间和精力，也怕被其他人看出端倪。 正说着，宋不晚便听到一个宏亮的声音道：“你还是第一个夸我这老婆子的千金小姐。” 宋不晚一转身，便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穿着绛红色镶着金边的褙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一脸无奈的姑娘。 那姑娘长得和魏卿有几分相似，宋不晚猜想，也许就是那个魏总督家的姑娘。 第七十八章 你知道便成 果然，无忧在宋不耳边轻声嘀咕：“这位是魏总督的嫡三女，名叫魏茜。” 魏茜似是有所察觉，朝宋不晚微微颔首，行了一礼。 宋不晚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朝魏老夫人行礼：“见过老夫人。” 魏老夫人一见宋不晚，便觉得投缘，立即摆手道：“不用如此客气，快进来坐，一会儿让她们用这菜炒给你吃。” “那先谢老夫人了。”宋不晚紧走一步，跟在了魏老夫人身边。 看得出来，魏老夫人是极喜欢宋不晚的，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然后竟当着众人的面问她可说亲了。 宋不晚也没有扭捏，但魏卿赶在她开口之前道：“祖母，不晚才定亲，南平侯府的君九爷。” “君九爷？”魏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就是君家那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子？” “对，就是他！”魏卿朝宋不晚眨了眨眼睛。 “这孩子好。”魏老夫人频频点头。 “祖母，就因为君九爷长得好看，您就说他好呀？”魏卿打趣道。 “祖母是那短视的人么？”魏老夫人嗔怪地看了魏卿一眼，尔后又道，“不过这长得好看也没什么不好的，一桌子上吃饭，总比对面坐着个丑鬼要好。” “老夫人说得在理。”宋不晚也是个颜党，虽然不能只看脸，但还是有所要求的。 众人说了会儿话，又有客人过来，魏老夫人依依不舍地让魏卿和魏茜带着宋不晚去园子里玩。 这会儿，魏卿才像是突然发现似地，对宋不晚道：“不晚，这是我堂妹，单名一个茜字。” “魏姑娘好。”宋不晚朝魏茜点了点头。 “宋二姑娘好。”魏茜也回了一礼。 魏将军家只有魏卿一个女儿，因此她今日忙得很，于是宋不晚便让她去招待客人。 “堂姐放行，我会照顾宋二姑娘的。”魏茜对魏卿说道。 “这……”魏卿对魏茜有些不放心。 “没事的，你忙去吧。”宋不晚朝魏卿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魏卿离开后，魏茜的话便多了起来。 “前面有个凉亭，宋二姑娘可要过去坐坐？”魏茜问道。 “好！”宋不晚看魏茜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点头答应了。 到了凉亭，魏茜又让人端来瓜果点心和茶水，那模样，如同在自己家无异。 “家里没什么好吃好喝的，宋二姑娘不会介意的吧？”魏茜看向宋不晚。 “魏姑娘，这些日子住得不好？要不要我跟魏卿说一声？”宋不晚很是关切地问魏茜。 “宋二姑娘这话从何说起？”魏茜脸上完美的笑意，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 “哦，魏姑娘说家里没好吃好喝的，以为这些日子被亏待了呢。”宋不晚说着，抿了一口茶。 “我，我是……”魏茜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道，“宋二姑娘说话可真是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这话从何说起啊。”宋不晚放下手里的茶杯，一副惊讶地看着魏茜。 小小年纪就开始演戏，谁惯着你。 “我何曾说过被亏欠了？”魏茜眸子里突然含着泪看向宋不晚。 宋不晚看向无忧，无忧冲她眨了眨眼睛。 “那是我误会了？”宋不晚笑了一下，然后一脸诚恳地说，“若是魏卿跟我说家里没好吃好喝的，我自是知道她在跟我客套，只是魏姑娘也是来做客的，我以为你想借着我的口，向魏卿转话呢。” “是小妹说话不周，宋二姑娘莫怪。”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在宋不晚身后响起。 宋不晚朝身后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了正向自己微微躬身行礼。 而这年轻男子的身后，君思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魏公子多礼了，不过是误会，解释清楚便成。”宋不晚起身还了一礼。 魏翊抬起头来看着宋不晚，不由得愣住了，这宋二姑娘名声一般，可竟如此美貌？ 想来也是，貌美的女子，名声向来不好。 这时，魏茜也娇娇弱弱地起身，朝君思九行了一礼：“小女魏茜，见过九爷。” “你多穿些别受凉了，好吃就吃，不好吃就别吃。” 君思九的声音传了过来，宋不晚还没来及回，魏茜便道，“谢九爷关心，小女……” 没等魏茜说完，君思九便道：“不是跟你说的。” 魏茜面颊“腾”地红了，宋不晚以为她会羞得扭头就跑，就像孙吟那样。 可并没有，魏茜却抬起头来看向君思九：“九爷，是小女误会了，九爷莫怪。” 不得不说，还真有股子楚楚可怜的味道，但宋不晚看惯了赵氏，只觉得矫揉造作，恨不得把她拎到赵氏面前，让她好好学学。 魏翊看了君思九一眼，朝魏茜使了个眼色，然后道：“小妹身子弱，我带她去歇歇，君兄自便。” “好，魏兄请。”君思九点了点头。 等到魏家兄妹离开后，君思九才看向宋不晚，却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这是什么神情？好像是捉到我偷情一般。”君思九皱眉道。 “君君君，君九爷，您怎能跟我家姑娘说，说说这样的话。”青棠红着脸在一旁说道。 “说哪样的话？”君思九问青棠。 “说说说，说什么偷……偷情！”青棠说完，自己的头先低了下来。 “你不爱听就站一边儿。”君思九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主子一脸淡定地站在那儿，丫鬟倒羞得不行。 “你为何会来魏家？”宋不晚好奇地问。 “魏翊邀请我过来的，以往他家在京都的时候，也有过来往。”君思九说道。 而且毕竟是总督之子，这点面子君思九还是要给的。 “似乎就请了君九爷一个人呢。”宋不晚笑着抬了抬眉。 “以后别这样看人。”君思九道。 “啊？”宋不晚眨了眨眼睛，看了无忧一眼，又问君思九，“怎样看人？” “就刚才那样儿。”君思九皱了皱眉，看得人心里慌慌的，“你知道便成，今日确是只请了我一人。” 反正有酒有肉，又不亏什么。 “这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知道便成。”宋不晚说完转身便走。 “她这是，吃醋了？”君思九扭头问谷雨。 “不像！”谷雨摇头。 “为何不像？”君思九有些恼了。 第七十九章 爱会让人疯狂 谷雨看向君思九，以前怎么没发现九爷在意这个呢？ “九爷，您看宋二姑娘一点羞意都没有。”谷雨说道。 “没有吗？”君思九回想了一下。 “九爷，您就别瞎琢磨了，您就没仔细瞧过姑娘。”谷雨在一旁嘿嘿笑道。 “你琢磨过？”君思九瞪了谷雨一眼，但顿了一下，还是问，“你如何看得出来有没有善意的？” “脸都没红。”谷雨摊了摊手。 这一点君思九倒是也看得出来，确实如此。 不过君思九也没在意，宋不晚早就点明了俩人之间的关系。 但尽管如此，宋不晚在君思九的心里，还是与他人不同的，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未婚妻子，欺负了她，那便等于欺负了自己。 “走吧！”君思九扭头就走。 “九爷，回府吗？”谷雨跟在后面问。 “不回，去且停居。”君思九道。 且停居是君思九在府外买的宅子，只有几个至交好友知道。 宋不晚这边回往花厅走的路上，却见魏茜似乎在等自己。 “魏姑娘歇好了？”宋不晚似笑非笑地看了魏茜一眼。 “宋二姑娘与君九爷走得近？”魏茜直接问道。 “不远。”宋不晚回。 “不远是多近？”魏茜是总督之女，在宋不晚面前也不悚。 “多近……”宋不晚故作思索了一番，才道，“即将成为他妻子那么近。” 魏茜脸色一白，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般地疼。 她等了多年，心心念念的人，要娶别人为妻了吗？ 看到魏茜这个模样，宋不晚便知道，这姑娘怕是对君思九有意。 不过这事儿宋不晚也早就有了预计，就君思九那样貌，估计风流债不会少，自己既然要利用他侯府的庇护，帮他解决这些问题，也是应当的。 只是宋不晚以为这些千金大小姐们对这个事情上比较含蓄，那她就当不知道嘛，但魏茜这比较明显了。 但看君思九方才的表现，他应该都没看出来这魏姑娘的心思。 “你，你喜欢她吗？”魏茜问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涌出了泪光。 “以九爷的品貌，自是喜欢的。”宋不晚毫不迟疑地回道。 可魏茜却死死地盯着宋不晚，盯得宋不晚有种毛乎乎的感觉，这姑娘怎么自带一股子阴气呢。 “你不喜欢九爷，你不喜欢他！”魏茜的这句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喜欢他！”宋不晚也非常坚定地说。 “你不喜欢！”魏茜的这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若喜欢他，你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魏茜的声音都在抖，她觉得自己都快站不住了，但喜欢一个人究竟是哪个样子的，她也说不上来，可肯定不是宋不晚这样的。 “唉，不论我喜不喜欢他，但要跟他成亲的人是我。”宋不晚叹了一口气，“而且，他也不像是喜欢你的样子啊。” 最后这一句，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却像一个石头似地砸在了魏茜的头上。 别说不喜欢了，魏茜看得出来，君思九根本就不认识她。 但怎么会不认识呢？自己儿时走丢了，是他把自己救回来的，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 在魏茜的意识里，她跟君思九见过很多次，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 看到魏茜失魂落魄的样子，宋不晚也只能一声叹息，单相思从来都是最煎熬的，尤其是魏家离开京都这么多年，她还是如此，这份痴情，便有点可怕了。 想到这儿，宋不晚默默地退了两步。 但魏茜又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宋不晚，红着眼睛道：“我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你对他好些。” “我肯定会对他好的。”宋不晚忙道。 魏茜依旧死盯着宋不晚，过了会儿，肩膀才逐渐松了下来。 “我知道，这世道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或者想娶自己喜欢的人，都不太容易。”魏茜低声道，像是在呓语。 这样的话，宋不晚觉得自己还是当听不见的好。 “魏姑娘，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宋不晚朝魏茜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继续朝花厅走去。 离得远了，宋不晚才回头看了一眼，见魏茜还待在那儿。 “姑娘，奴婢怎么觉得您有些怕魏姑娘呢？”青棠有些不解地问。 “青棠无忧，你们都记着，不怕对方有多厉害，最怕的是对方有多喜欢一个人。”宋不晚很是认真地跟两个丫鬟说到。 “为什么？”青棠不解。 为什么？因为爱会让人疯狂啊。 “一个人若极喜欢另一个人，那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很有可能什么事情都做昨出来的。”宋不晚想想，又改口，“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一部分人。” “知道了！”青棠连连点头。 “奴婢不嫁人。”无忧却道。 宋不晚看向无忧，不嫁人？ “那万一有个男子很……很喜欢你呢？”青棠小声道。 “那就打晕他。”无忧回。 宋不晚和青棠对视一眼，好有道理！ “那青棠你记着便好。”宋不晚对青棠道。 青棠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几人走到花厅，正好看到魏卿正从里面往外走。 “不晚。”魏卿看到宋不晚紧走了一步，“我看到堂兄把魏茜带回来了，她不会是惹祸了吧？” “倒也没有……”宋不晚看着魏卿抿了抿嘴，魏茜的事要不要跟她讲？ 没想多久，宋不晚还是说了，虽有暴露魏茜隐私之嫌，但她和魏卿的关系还是要近一些。 万一魏茜没想明白，做出什么，给魏将军府惹祸呢。 听了宋不晚的话，魏卿的嘴张了半天，魏茜对君思九有意？ “可，可她十岁的时候就离开京都了。”魏卿说道。 “也就过了四五年。”宋不晚回道。 “我会让人看好她的。”魏卿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魏总督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也不好硬赶走。 魏茜不在，宋不晚接下来还是过得挺愉快的，魏家是武官，宋家也是武官，请的姑娘也大多是武官家里的姑娘，因此可谓其乐融融。 直到一位姑娘轻声道：“咱们虽是武将之家，但也还是要讲究一些的好。” 这话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场面一静。 第八十章 九爷会不会坑人 “原来是贺姑娘，你是觉得我们哪儿不妥么？”魏卿沉着脸看向贺娇蕊。 贺家说起来也以武起家的伯府，只是上一代嫡长子贺老爷走了从文的路子，因此全家便开始“之乎者也”起来。 虽然如此，但贺老爷快致仕的时候，也就是个从四品，这在京都实在是不算显眼，因此也不受人待见。 因此贺家虽还是与武将之家来往得多些，但武将只是性子直，不等于傻，因此对待贺家也就一般。 宋不晚脑子子里将这些过了一些，然后看向贺娇蕊，想着这姑娘脑子是不是缺点什么。 可贺娇蕊并不觉得，她继续说道：“我们都是姑娘家，言行要有度。” 另一家的姑娘见不得贺娇蕊这般，当即便道：“我们言行哪里无度了？哪一句不合时宜，哪个动作，碍着你的眼了？” 贺娇蕊这会儿好像才意识到了什么。 “我也是为了大家好。”贺娇蕊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好像都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你是我家什么人，需要你为了我们好。”魏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大家身后。 宋不晚低头笑了一下，贺娇蕊这是撞到枪口上了。 “这是……”贺娇蕊不满地看向魏茜。 “这是我堂妹。”魏卿淡淡地回了一句。 虽说不大愿意，但看到魏茜出头，魏卿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她是主家，也不好对贺娇蕊说什么。 其实魏卿本没有想请贺娇蕊的，只是她二哥看上了贺娇蕊，因此才下了贴子。 现在魏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二哥这是什么眼光，根本不是一路人也就罢了，还脑子不清楚。 贺娇蕊在脑子里转了转，便明白了魏卿的堂妹是什么人了，因此忙起身行礼，此后更是不敢多说一个字。 对于贺娇蕊这前倨后恭的做法，大家虽然有些瞧不上，但也没人再说什么。 接下来倒也其乐融融，魏家的宴席摆得也极为体面。 宋不晚起身告辞的时候，日头已西斜。 “堂姐，我替你送宋二姑娘出门。”魏茜起身道。 远离了人群，两人虽默默无闻，倒也不觉得尴尬。 宋不晚不至于，魏茜心里有事，也没想到尴尬这件事。 倒是青棠不时地给无忧递眼色，无忧却像是没看见似的。 直到快到二门，两个小丫鬟急急地赶地来给宋不晚塞了两袋子青菜。 “我们家老夫人说，这菜是她亲自种的，送给宋二姑娘尝尝。”小丫鬟红着脸道。 “真的？”宋不晚亲手接过菜包，很是感激地说，“替我谢谢老夫人，我一定一点儿都不会浪费的。” “奴婢一定把话带到。”小丫鬟朝宋不晚行了行礼，便转身回去复命。 “靖安伯府用不着讨好魏将军府吧，你这又是何必？”魏茜瞟了一眼宋不晚手里的菜。 “当然用不着，所以我是真心的。”宋不晚回道。 “难不成靖安伯府吃不起菜？”魏茜扬了扬眉。 “京都又有多少人吃得上魏老夫人这样的老人家亲自种的菜呢？”宋不晚看了一下魏茜的脸色，“魏姑娘想必也没吃过吧？” “我用不着。”魏茜看向宋不晚的眸子，“我会盯着你和九爷的。” 说完这一句，魏茜便转身离开。 宋不晚自然也不停留，直到上了车，青棠才忍不住问：“姑娘，那魏姑娘要盯着您和九爷，她要干什么？” 宋不晚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宋不晚的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青棠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姑娘不会又让人套魏姑娘的麻袋吧。 青棠想像魏茜被打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但她唇角又莫名露出一抹笑意。 “回头和记多招些人。”宋不晚又道。 “啊？”青棠一时没明白，这不是说魏姑娘呢吗，怎么又看到和记去了呢。 “姑娘人手不够？”无忧却问道。 “是，我也想派人盯一盯那魏茜，总是能光等着兵来和水来啊。”宋不晚说道。 “九爷有人。”无忧回。 “不行！”宋不晚毫不迟疑地摇头，“九爷是九爷的人，无忧你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人。” 君思九做人挺地道，把无忧送过来的时候，身契也一块儿送过来了。 宋不晚这才知道，原来无忧之前并不是暗卫，而是丫鬟。 “是，奴婢记住了。”无忧在马车上不好行礼，只能低了低头，但之后又抬起头来，“ 不过，君思九有人？那就不止那几个暗卫了。 宋不晚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君思九他的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 “无忧，作为一个下人，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宋不晚看向无忧。 “回姑娘，最重要的是忠诚。”无忧毫不迟疑地回。 “那，在你看来，君九爷是个怎样的人？”宋不晚问道。 “回姑娘的话，君九爷……”无忧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顿住了，过了会儿才道，“君九爷是个很聪明的人。” 聪明？宋不晚眉心跳了跳。 应该不会有人认为君思九是个笨的，可提到聪明，大多数人都是摇头一声叹息，用“伤仲永”来形容他。 “那你觉得君九爷，是个……” 宋不晚原本想问无忧认为君思九是不是个好人，可好人，未必真的好。 宋不晚还没想到更合适的形容词，无忧便道：“姑娘是想问，九爷会不会负您？” “你要这么说，也算。”宋不晚点头，“你觉得他会不会？” “姑娘您放心，九爷不会的。”无忧的话让宋不晚刚松一口气，她却又来了一句，“九爷认准了的人，从来都不会辜负。” 可自己不是君思九认准的人。 “那，九爷跟别人合作的时候，会不会坑人？”宋不晚又问。 “生意嘛，不必太过真心。”无忧回道。 那就是说，会坑人？宋不晚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马车终于到了靖安伯府，宋不晚叹了口气，得想个法子，让君思九认为自己和他不止是合作关系。 “姑娘，那好像是罗家的马车。”青棠突然开口道。 宋不晚透过车窗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小厮赶着马车往后边走去，马车上确实有一个“罗”字。 第八十一章 与你无关 “姑娘，难不成是罗家来接大姑奶奶了？”青棠看向宋不晚。 “不管许多，下车。”宋不晚轻声道。 罗家的马车才牵到后院，应该也是才到。 但罗淞如果真的来接宋不予，也要看她愿不愿意回去。 如果是宋不晚，下毒的事情没说清楚，自己是不会回去的。 而且宋不晚总觉得罗淞没那么轻易就接宋不予回去，不过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看宋不予怎么做。 进了伯府，宋不晚衣裳都没换，便直接去了一心堂，罗淞果然在。 见宋不晚回来，罗淞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行过礼之后，宋不晚便一脸乖巧地坐到了宋不予身边。 尽管宋不晚什么都没说，但宋不予心里还是踏实了些，抬起头来对罗淞道：“我是不会这样跟你回去的。” “夫人，我都已经亲自来接你了……”罗淞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赵氏，“求岳母帮小婿说说情。” 其实赵氏在罗淞进门的那一刻便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打算好了要劝宋不予回去，不看别的，云姐儿还小。 可宋不晚过来的那一瞬间，赵氏不由得想到了纳采那天君思九的态度，他对宋不喧认认真真，对自己也恭恭敬敬。 而罗淞呢，求自己帮着说情，竟连腰都不弯一下的。 赵氏不在乎罗淞对自己的态度，可通过君思九明白了一个道理，女婿对她的态度，某一方面表明了女婿对女儿的态度。 “不予当然可以跟你回去，可你那个妾中毒的事情不明不白的，不予这怎么回去得了？”赵氏冷声道。 原本心头苦涩的宋不予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赵氏，她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赵氏，居然会帮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娘……”宋不予刚喊了一声娘，喉咙便哽咽了。 “大姐你放心，咱们家饭够吃。”宋不晚开玩笑地朝宋不予笑了笑，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罗淞见宋不晚以宋不予耳边嘀咕着什么，拧着眉头看了过去。 “夫人，你我是夫妻，有什么都可以回去说，你不用听信他人之言。”罗淞态度变得有些强硬起来。 “什么叫不用听信他人之言，我听信了谁的？”宋不予怒视着罗淞。 宋不晚暗自冷 笑，什么听信他人之言，不就是说自己在旁边多嘴多舌了吗？小肚鸡肠的男人。 “你自己心里清楚。”罗淞的口气也越来越不好了。 “夫君请回吧，娥姨娘的事情一日没查清楚，我便一日不回去。”宋不予说道。 “你是当家宗妇，不回去怎么可以。”罗淞一副忍耐到了尽头的样子，“我都已经过来接你了，你还待如何？” “可不予就算是回去，还顶着个下毒的名声呢。”赵氏也道。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为何要揪着不放？”罗淞看向赵氏。 这竟成了自己揪着不放？宋不予没想到罗淞已经到了如此是非不分地步。 眼看着赵氏说不出话来，宋不予被气得眼圈发红，宋不晚只能站了起来。 “姐夫，事情如果没有解决，便永远不会过去。娥姨娘的毒究竟是谁下的，一日没个定论，我姐姐这辈子就背着个毒害妾室的名声。” “我姐姐要的是清白，而不是什么当家宗妇。” 宋不晚不晚的这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宋不予听了，只觉得胸口一股子恶气舒解出去了。 可罗淞却受不了这一点，他一直以为自己罗家嫡长子为傲，看不上当家宗妇不就是看不上他么。 “你一个未婚女子说这些，也不怕婚姻受阻？”罗淞冲着宋不晚喊道。 “罗淞，你此言何意？”赵氏拿起手边的茶杯朝罗淞扔了过去。 他这话可说是诅咒，也可以说是威胁，赵氏如何受得了这个。 “我说罗家大爷，有君九爷在，我婚姻如何不劳您操心。”宋不晚一声冷笑，“我瞧着你这也不像诚心接姐姐回家的样子，也不知道怎地就想着过来接了。” 宋不晚的这句话引起了赵氏的警觉，不由得看向罗淞，猜他会不会是因为宋家与南平侯府联姻的缘故。 罗淞被赵氏看得心虚，只得对宋不予道：“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不回！”宋不予回得也很是坚定。 “既然如此，那你便多住些日子吧。” “等等！”宋不予叫住罗淞。 “改变心意了，那就走吧。”罗淞回头看向宋不予，唇角露出笑意，笑意里还带着一丝得意。 “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娥姨娘的事情没查清楚，你也不必再过来了。”宋不予说道。 “我若一辈子不过来，你便在娘家住一辈子？”罗淞咬牙道。 “是！”宋不予回得斩钉截铁。 “你不怕……”罗淞将“我休了你”四个字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你若想写休书，现在写便是了。”宋不予道。 “他凭什么写休书，错的不是大姐。”宋不晚在一旁道，“到时候是休书还是义绝，还不一定呢。” 义绝，那靖安伯府和罗家便老死不相往来，是世仇了。 虽说重文轻武，但罗家还是不大敢与靖安伯府为敌的。 “夫人，你这个妹子，还是离远一点儿的好，否则咱俩没好日子过。”说完罗淞便甩开袖子，连礼都没行一个便离开了一心堂。 宋不予紧紧地盯着罗淞的背影，宋不晚则看向宋不予。 罗淞这句话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如果宋不予是个不辩是非的人，将这件事情怪罪到宋不晚头上，那姐妹俩的嫌隙可能是一辈子的。 “大姐……”宋不晚刚说出口，宋不予便回过头来看着她，“不晚，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宋不晚盯着宋不予，与我无关？哪件事情与我无关？ “是罗家先不仁，让妾室栽赃于我，我才不义的，与你无关。”宋不予直视着宋不晚，“我们夫妻走到这个地步，也与你无关。” “大姐！”宋不晚上前抱住了宋不予，这是世上最好的大姐啊。 “没错，是罗家的不是，姐妹之间本来就要互帮互助。”赵氏既心酸，又欣慰。 第八十二章 我也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正说着，宋不喧下学回来了。 “娘，大姐二姐，国子监录取我了。”宋不喧高兴得眼睛都比往常亮了许多。 虽然小家伙一直说不想去国子监，就在书院也挺好的，可一旦被录取了，还是由衷地开心，这毕竟也是一种认可。 “真的被录取了？”赵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宋不晚和宋不予对视了一眼，姐俩都想到了一件事，罗淞过来恐怕也是要说这件事的，只是最后被气走了，没来得及说。 “大姐二姐，你们不高兴？”宋不喧见两个姐姐脸上都没有笑意，不禁有些不安。 “高兴呢。”宋不予忙道，“我们家不喧有出息了呢，怎会不高兴。” “当然是高兴的，只是一时没想到，所以我和大姐都愣住了。”宋不晚说道。 “怎会想不到呢，我也不差的。”宋不喧看了宋不晚一眼，“二姐，晚上罚你多写一张大字。” 宋不晚：“……好，不喧先生！” 罗淞回到罗府气都没消，但刚进二门，便被罗夫人身边的嬷嬷截了过去。 “人呢？没接回来？”罗夫人脸色一黑，“他们宋家究竟想要怎样？” “说是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回来。”罗淞闷声说道。 “不明不白的？还是为了娥姨娘那个事儿？”罗氏问道。 “是。”罗淞点头。 “这要怎么才能查得清楚。”罗夫人没好气地说，“当初也没人说一定是她，她倒是自己认准了。” 罗淞看了罗夫人一眼，当时，似乎都是认定了是宋氏的，怎地又说不一定是她？ 只不过这会儿，罗淞心里有气，也没有为宋不予辩解的心思。 “那这事儿，你看呢？”罗夫人又问罗淞。 “我已经去接过了，宋不喧也已经进了国子监，她既然不回，那便不回。”罗淞气道。 “就这么在娘家住着成什么样子，也不怕名声不好听。”罗夫人对罗淞道，“明日再叫个人去宋家，就说我病了，让她回来侍疾。” “母亲，您这不好好的？”罗淞打量了罗夫人一番，“您哪儿不适？” “我心里不适。”罗夫人白了罗淞一眼，“不这样说，她怎地会回来？若这样她还不回来，不孝的名声有她一份。”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罗淞起身朝罗夫人行了一礼，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说对宋不予已经没多少感情，但她毕竟是正妻，她长期在娘家呆着不回来，对罗淞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从罗夫人这里出来，罗淞便径直去了娥姨娘那里。 一进院门，便见娥姨娘俏生生地站在廊下，削瘦的身子似是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站在这里做什么，小心着了凉。”罗淞紧走一步。 “这都入夏了，哪里会着凉。”娥姨娘一边说一边迎了上来。 进了内室，娥姨娘又招呼人端茶倒水，并且亲自给他捶起了膝盖。 看着小心翼翼的娥姨娘，又想起一脸冰渣子的宋不予，罗淞的更觉得娥姨娘好了。 “你别忙了，快起来。”罗淞扶起了娥姨娘。 “大爷，大少夫人没接回来么？”娥姨娘轻声问道。 “她……”罗淞原想说明日便回了，但舌到嘴边又换了一句，“没回，她没回你不更自在些。” “大爷，哪里就自在了。”娥姨娘往罗淞身边蹭了蹭，“她一日不回，这满府的人不定怎么想我呢，可分明……” 娥姨娘说到这里委屈地低下了头，“分明是我的孩子没了。” “是，都知道受委屈的人是你。”罗淞哄着娥姨娘，“咱们早晚会再有孩子的。” “得亏了大爷心里有我，要不然我这样的人，哪里有活路了。”娥姨娘红着眼睛道。 “什么你这样的人，你可是我正经的妾，不过娥儿，你那日从那边回来，有没有喝别的茶水，或者……”罗淞的话没说完，依偎在他身边的娥姨娘便站了起来，“大爷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栽赃大少夫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你有没有可能记错了，或者下面的人疏忽了。”罗淞说道。 娥姨娘流产这件事情，罗淞也知道这件事情怕是真的冤枉了宋不予，但又没拿她怎样，因此没想到她会这么坚持，这么在乎清白。 至于娥姨娘，罗淞也不认为她会害死自己的孩子，因此只能猜测会不会是下面的人一时失手。 见罗淞这样说，娥姨娘目光闪了闪，才道：“大爷这么说，许是有的吧，只是娥儿为人糊涂，还请大爷作主。” 这意思就是说，全权交给罗淞来调查了。 见娥姨娘这么乖巧懂事又信任自己，罗淞只觉得心窝子里都是软的。 “你放心，我一直会查得清清楚楚的，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也不完全。”罗淞捏着娥姨娘的手说道。 “大爷说得是，若真是冤枉了大少夫人，我亲自去给她跪求请罪。”娥姨娘怯怯地看着罗淞。 “倒也不必如此。”罗淞心疼得不行。 待罗淞离开后，娥姨娘的贴身丫鬟一脸紧张地问她该怎么办。 “有什么好着急的，院儿里不有两个大少夫人塞进来的人么，选一个交出去好了。”娥姨娘冷笑道。 第二天，罗夫人病了的消息便传到了宋家。 宋不予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要回罗家了，饭都少吃了几口。 “大姐，你和姐夫已经生了嫌隙，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宋不晚问宋不予。 “能怎么办……”宋不予抬起头来看向宋不晚，“你放心，大姐不会过得太憋屈的。” “大姐，实在过不下去，就找机会回家来。”宋不晚说道。 “回家？唉，不晚，出了嫁的人很难真的回家了。”宋不予苦笑道，“大哥和小弟都是好的，但他们回头也会娶妻生子，我们……唉！” “不用他们，咱们自己也能行的。”宋不晚看着宋不予，“我也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不晚……”宋不予心里不免有些激荡，上前拥住了宋不晚。 原本心情有些郁结的宋不予，突然之间郁气一散而空。 “我是大姐，应该成为你的依靠才是。”宋不予说完一声冷笑，“他不是喜欢娇娇弱弱的妾么，很难么。” 第八十三章 同等回复 看着这样的宋不予，宋不晚在脑海里给她画了个深色眼影和暗红的唇膏。 宋不予回了罗家，罗家也给了她一个答案，便是当初下毒的人是娥姨娘院里负责洒扫的丫鬟。 那丫鬟自恃美貌，嫉妒娥姨娘，因此才动手害了她的孩子。 这个借口，宋不予听了都想笑，当看到送来的丫鬟，正是她当初安排进娥姨娘院儿里的，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娥姨娘，你是不是以为我安排个丫鬟到你院里，是有什么目的？”宋不予看向娥姨娘。 “大少夫人的话，我不懂。”娥姨娘含着泪应道。 “在我面前不必装，我也不需要你回答，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任何目的，这丫鬟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宋不予说道。 “大少夫人，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害了我，我把她交给您处理，就是这样。”娥姨娘说道。 “哦？既然如此，那就把她送到衙门审审。”宋不予说道。 “送，送衙门……”娥姨娘脸色微微发白，她没想到宋不予居然如此较真。 如果真的送到衙门，那自己的事儿……想到这儿，娥姨娘只觉得喉头发紧。 “明人不说暗话，你自己做的事你清楚。既然害你的人在你的院子里，怎么着也应该是你身边的人，一个负责洒扫的能顶什么事。”宋不予又道。 娥姨娘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宋不予。 “娥姨娘不愿意？来人，送这丫头去衙门。”宋不予对木槿说道。 “夫人和大爷不会让你把她送到衙门去的，哪家丫鬟犯了错，要送到衙门去呢。”娥姨娘急道。 “有些事情，不是夫人让不让的事。”宋不予看向娥姨娘，“你身份低微不怪你，但我能坐上罗家嫡长媳的位置，就不可能是那种能被揉圆搓扁了的，想送个人去衙门还真不是什么事。” 娥姨娘死死地盯着宋不予，宋不予则一心一意地喝茶，似乎根本不在意她怎么想。 “姨娘……”娥姨娘的贴身丫鬟白着脸看着她。 “大少夫人，你不要欺人太甚。”娥姨娘气恨得起身离开。 看着娥姨娘的背影，宋不予一声冷笑。 “大少夫人，您觉得娥姨娘会自断臂膀吗？”木槿看向宋不予。 “我怎么会知道呢。”宋不予叹息地摇了摇头。 不到晚上，娥姨娘那边便传话过来，说那丫鬟畏罪跳井没了。 “跳井？”宋不予站了起来，至于吗？ “是啊，竟，竟就没了。”木槿身上也起了一层冷汗。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这娥姨娘还真是个狠人。 就这件事儿，只要霜姨娘自己能原谅，顶多赶出府外便成了。 “大少夫人，往后，得小心着点儿。”木槿颇为担忧地看了一眼娥姨娘院子的方向。 “你说得对，这样的人还是少惹，可我不惹她，她难道就会放过我？”宋不予看向木槿，“这院子还是太冷清了，大爷恩师之女卞明珠，听说一直咒骂我？” “是呢，她的身份嫁不进罗家，可罗家又不纳妾……但这干大少夫人什么事。”木槿想起那卞姑娘，除了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就满足她，给她制造一个与大爷见面的机会。”宋不予说道。 “大少夫人，您想好了吗？”木槿心里微叹。 “想好了，热热闹闹的人丁才兴旺。”宋不予冷笑道。 罗淞自觉后宅之事理清楚了，只觉得人轻松了许多，至于是哪个丫鬟做的，他是不管的，反正那丫鬟也畏罪跳井了。 甚至因为娥姨娘的理由，是因为那丫鬟早就想爬自己的床，罗淞还有几分得意。 这日，罗淞正与几个同僚在酒楼吃酒，包间的门突然被踹开，只见君思九从外面走了进来，且大马金刀地会在了他的旁边。 他的好友郭子瑜也跟在后面，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对于君思九，罗淞一直有些纠结，和侯府公子的身份成为连襟自是好事，可偏偏是君思九。 “有事？”罗淞看向君思九。 “嗯！”君思九点了点头，“听说你对我不满？” “妹婿此言何意，在下不曾说过此话。”罗淞虽然这样回，但心里却认定是宋不晚在君思九面前告了他的黑状。 一个女子，还没嫁人，便在夫家面前说是非，以前倒不知她是这么不知廉耻之人。 “真的不曾？”君思九不信。 “真的不曾，妹婿可不要听信他人胡言。”罗淞只差没把宋不晚的名字说出来。 “可你分明在我未婚妻子面前，说她的婚姻会受阻。”君思九拍了拍罗淞的肩，“可有说过” “我……”罗淞没想到君思九提的居然是这一句，想想这一句也没什么，于是点头，“确有说过。” “你这不是咒我呢吗？”君思九一脸不解地看着罗淞，“我时得罪过罗兄？” “不曾不曾，我只是想劝告姨妹罢了。”罗淞赶紧解释道。 没办法，君思九是个无赖，他爹更是个护崽的无赖，罗淞惹不起，罗家也惹不起。 “劝告？我与我未婚妻子好好的，你劝告什么？”君思九摸了摸下巴，“若她的婚姻受阻，必然是我出了意外，你这不是咒我吗？” 这话郭子瑜都听傻了，哟哟，这还非卿不娶了？ “这，是为兄一时失言。”罗淞也是个下得了面子的人，当即起身朝君思九行了一个大礼。 “不必不必！”君思九赶紧回了罗淞一个大礼，道，“我比较习惯同等回复。” “同等……”罗淞不明白君思九的意思。 “你既然咒我了，我也咒你好了。”君思九说完这句，便指着罗淞骂道，“你一个大男人在姨妹面前说三道四的，你还是男人吗？是不是天热了，土松了，你就从坑里蹦出来了呀？还是盐吃多了，闲的呀，嘴巴怎么那么长呢，该不该你管的你都管？是时间不够长，急着躺回去？” 君思九的这一番话，直接把罗淞骂懵了。 “你……你你……”罗淞“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八十四章 脸就那么大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四周看戏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有的担心，有的则一脸兴奋。 可君思九却朝罗淞拱了拱手：“好了，你骂了我，我也骂了你，你我互不相欠，走了！” 说完这句，君思九潇洒地转身走出了包间，似乎刚才又骂又叫的不是他。 郭子瑜也笑嘻嘻地也朝罗淞等人行了一礼，跟在君思九身后走了出去。 “九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急的。”郭子瑜说道。 “你被狗咬了，你不急啊？”君思九回。 罗淞的脸色更加地难看，他原本可以跟君思九争上几句，哪怕没有，事后也有话说。 但被君思九这么一闹，罗淞事后都不好多说什么，要不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这酒是喝不下去了，但这会儿下去，只会跟君思九碰到。 虽不想承认怕君思九，但身体很诚实，罗淞只得又闷头喝了几杯酒，才告辞离开。 下了楼，罗淞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君思九，倒迎面便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裙，楚楚可怜的女子。 看到罗淞，那女子颤声道：“罗师兄？好久不见！” 罗淞一怔，半晌才道：“月，月娘？” 罗家没有爵位，那会儿罗祭酒还不是祭酒，因此罗淞进国子监必须要考，可他几次没考进，只能去松柏书院读书。 心里带着愤慨，书也读不进去，但没想到却遇上了山长的女儿卞明月。 罗淞不能否认那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只是后来家里为他求娶宋不予，他见过宋不予一次之后，便收拾行李回家准备成亲。 这期间，卞明月托人给罗淞递过书信，但他那会儿一心想着宋不予，匆匆看了一眼，便烧掉了。 因此对于卞明月，罗淞心里有些美好的回忆，但不多。 可这会儿看到卞明月红着一双眼睛，罗淞的心脏莫名地揪了一下，于是快步上前：“卞师妹，你怎地在此？” 卞明月抹了一把泪，说：“我爹病重，我出来给他抓药，没想到竟碰到了罗师兄。” “老师病重？”罗淞赶紧道，“不知道老师现在何处，快些带我去。” 当着众人的面，罗淞怎么也不可能对恩师漠不关心，只是他却因此忽略了一个问题，抓药应该是去医馆，怎么会到酒楼来。 恩师病重，探望一次是不能够的，因此这来来往往间，罗淞便跟卞明月又勾搭上了。 于是恩师顺势提出，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但想看到女儿有个好的归宿。 而师娘则也认为卞明月应该嫁人了，哪怕是冲冲喜也好，甚至开始为卞明月物色人家。 罗淞一急，便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愿意纳卞明月为妾。 师娘是不同意的，良家女子谁好好地去做妾，再说又不是王侯将相，不过是一个祭酒家的罢了。 “娘，您可别看不出祭酒，天下学子可都听他家的。”卞明月把亲娘拉到一旁小声道，“你看他家夫人的娘家弟弟便因此进了国子监，我若进了罗家，也是弟弟进国子监。” 这话让师娘心动了，但还是有些担心地说：“他家还在正头娘子，还有一个正得宠的妾，你进去没得要吃亏。” “不会的。”卞明月十分自信地说，“我与师兄的感情岂是她们可比的？那宋氏大少夫人已经与师兄不睦，至于那姨娘……嘁！” 在卞明月眼里，根本就不拿娥姨娘当回事，甚至提起她都觉得污了自己的嘴。 父女俩都同意，卞明月又说得条理清楚，师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端看罗家怎么说了。 如罗淞所料，罗祭酒虽气恼，但罗淞私下跟他说了几句后，他便答应了。 “老大这一而再再而三地纳妾，视家规于无物，你竟也同意了？”罗夫人看向罗祭酒。 “这就是给老大媳妇看的，我们家不纳妾是我们家的家风好，她若恃宠而娇，便什么都没有。”罗祭酒一声冷哼，放下茶杯便甩手离开了。 “这又是个去哪？”罗夫人看着罗大人的背影喊道，见对方没有应声，又叹道，“整天都不归家，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东西吸引了他。” 听到罗夫人这么说，旁边的嬷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于是罗家大房又纳了一房妾进来，松柏山长的女儿，正经的良妾，礼仪规矩都不差，罗夫人满意得不行，甚至把宋不予叫过去敲打，要她向卞明月学学。 至于娥姨娘，听说把屋里的瓷器砸了好些个，后来要补，罗夫人那里没答应。 宋不予则大度得吓人，不但毫不刁难地喝了妾室的茶，还送了个不大不小的礼。 一时之间，卞姨娘在罗家大房风头无两，都传到了外面。 但外面的话可就不那么好听了，堂堂祭酒家的大爷，居然纳书院山长的女儿为妾，脸就那么大？ 而同时，松伯书院也有很多学生选择退学或者转学，能把女儿送去当妾的山长，想来也没什么真才实学。 但卞山长不在意，只要结交上了罗祭酒，这破落山长不做也罢。 罗祭酒这会儿才知道儿子那新纳的妾，居然是松伯书院山长之女，气得不行，又把罗淞叫了过去。 “你不是说她父亲是个举人？”罗祭酒瞪着罗淞。 “卞山长确实是个举人。”罗淞躬身道。 “你说他带几个学生？”罗祭酒怒道。 “山长确实只带了几个学生。”罗淞又道。 “你……”罗祭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操起身边的茶盅就朝罗淞砸了过去。 罗淞避不过，额头上被茶盅砸中，当时便流了血。 那血看着吓人，实际上只是划破了一个口子，但罗祭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人都已经进府了。 总之因为这件事情，罗淞的名声又差了一截子。 君思九听说过之后，思忖道：“内宅之事传得这么广，应该是宋二姑娘的手笔。” “宋二姑娘？”谷雨皱着眉，“她一个小姨娘子管姐夫房里的事做什么？” “她什么时候管姐夫房里的事了，真要管那两个能娶进来？”君思九摇了摇头，“她只是推波助澜，帮着传播一下罢了。” 谷雨撇了撇嘴，暗道，您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第八十五章 坑人 “九爷，宋二姑娘这么厉害，回头可有您苦头吃了。”谷雨嘿嘿直乐。 “别拿爷跟那姓罗的一块儿比。”君思九将手里的瓜子砸到了谷雨的额头上。 罗家这边两个姨娘明里互掐，暗地争斗，宋不予的日子却好过多了。 而宋不晚这里却又出了事，有一个女子说，穿和记的成衣导致身痒痒，掌柜过去看了一眼，被轰了出来，给了银子却不收，只是说痒，身上难受。 “二姑娘，这分明就是故意讹人的。”青棠没好气地说。 “嗯，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宋不晚看向青棠。 “我……”青棠顿时愣住了，正常来说，她也觉得应该赔钱了事，哪有那么多精力去纠缠呢，可人家不收。 面对这种故意讹人的，青棠一时之间真的找不出个好的办法来。 “再想想？”宋不晚鼓励青棠。 青棠很是思索了会儿：“请，请大夫过去瞧瞧？” “嗯！”宋不晚点点头，“先去做。” 青棠兴致勃勃地去了，却垂头丧气地回来，对方不让大夫进门，说已经请了不少大夫了，根本就没用。 “姑娘，是不是说明她就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没问题？”青棠气得咬牙，但也没别的办法。 “这件事不好揣测，请太医吧。”宋不晚说道。 请太医？太医会给平民百姓看病？青棠表示怀疑。 但宋不晚却笑着说：“又不请院正，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请那些刚刚进太医院的新太医便成。” 刚进太医院的太医在宫里捞不到什么活儿干，薪水也少，而且看得少医术也会生疏，因此相对来说，要好请许多。 而且宋不晚要的只是“太医”这个名头，至于医术究竟如何倒不打紧。 因为对方是女子，所以不光太医，宋不晚还请了一个常在宫里行走的医婆，不光请了医婆，还派了个贴身照顾的婆子过去。 虽然银子花得确实不少，但却也因此敲开了那家的门。 如果太医都不让进，那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了。 “姑娘，那妇人身上还真的是有些疹子。”青棠皱眉道。 “那就让太医帮着治，然后将她的症状什么的都贴在和记门口。”宋不晚说道。 “贴在和记门口？”青棠连连摆手道，“那可不成啊姑娘，那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咱们和记的成衣，穿了会带病来么？” “那现在没人知道了吗？”宋不晚问青棠，“现在和记的成衣每天卖几件。” “有的时候一件，有的时候一件都没人买……”青棠低着头道。 “既然如此，还怕什么呢？这也说明，还真的是有心要做的。”宋不晚葱白的手指在下颌上敲了敲，“往后每天让太医或医婆去看一次，也在和记门口每天更新她的症状。” “奴婢知道了……”青棠虽然不知道宋不晚这么做的目的，但姑娘吩咐了，她便没二话。 几日后，青棠便知道宋不晚的目的了。 那妇人的症状每天被和记在特意做的告示板上张贴出来，渐渐每天都有人围着琢磨，越琢磨便越有问题，而且这些问题都不可能是穿件衣裳穿出来的，甚至有人怀疑这妇人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你瞧瞧这症状，像是被虫子爬过的呢。” “虫子爬过的三两日就好了，这么久没好，得是什么金贵的虫子。” “这样的虫子爬在衣料上，怎会看不出来？” “可不嘛，也不会独独只咬她一人，否则不早就传出来了。” “照我说，得找仙姑问一问。” ……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都在讨论那妇人的病症，都觉得有古怪。 渐渐发展到，那妇人家门口都没人敢去了，甚至有人说她家屋顶黑云盖顶。 还有人说那不是黑云，那就是阴魂。 直到有一日，那妇人的男人实在受不了，去和记门口要撕了那张告示，却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 “你们，你们快撕了那纸。”男人气垂败坏地喊道。 “不能撕。”大汉摇头道。 “为何不能撕？”男人嚷道，“信不信我去官衙告你们？” “你告什么呀？”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你家娘子说是穿我家成衣出了疹子，我们请了太医上门去诊治，药钱也一分不差的给了你们，还雇了个婆子帮你们熬药，伺候你家娘子。” “这些都是我们和记应该做的，但你家娘子究竟是什么病症，总不能收着藏着，我得告之我家客人，让她们好心里有数。” “我娘子的病，与他人有什么关系？”男人指着小姑娘道。 “自然有关系，都是和记的客人，其他人知道了前因后果，才能决定买不买我们家的成衣呀。” “我们和记做买卖，一是一，二是二，从不欺瞒。” 小姑娘说得铿锵有力，甚至都有人为她鼓起掌来。 “那你们要张贴到什么时候？”男人又问。 “当然是彻底查出是什么病症的时候啊。”小姑娘一脸认真地说。 “那要查不出来呢？”男人道。 “那就一直贴着，直到有人揭榜，找出其中真正的因由，这也是为你家娘子着想。” “另一个，若真是我们和记的问题，也得看裁缝坏了心思，还是衣料不够好。若是衣料的问题，是蚕出了问题，还是茧出了毛病。” 小姑娘说完，那男人都要晕了，那自家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能在和记买得起成衣的，家境应该还可以的，一般人家都是扯几块布，自己缝衣裳的。 当然也不会是太有家世的，像靖安伯府，自家都有绣娘。 “不是你们成衣的问题行了吧。”那男人受不了了大声道，“是有人给了银子，让我们买件成衣故意说的，那成衣我家婆娘还没舍得穿呢。” 这话一说出来，围观的百姓发出“轰”地一声。 “不是人家和记的问题，你这是故意坑人家呢？”虎子在外围大声喊道。 清芽茶庄跟和记原本就隔不远，他刚下值，过来看看热闹，便赶上了这一幕。 第八十六章 掌柜 清芽茶庄与和记都是靖安伯府的产业，一家人，虎子没有不帮忙的理。 随着虎子的话，旁人也开始唾弃起那个男人要钱不要脸。 那男人朝众人拱了供手，然后又冲和记的牌匾行了一礼，然后扭头钻进人群离开了。 丢一时的脸，早晚会被忘记，京都新鲜事儿不要太多。 可和记天天张贴这个榜，那就是天天丢脸，都有人开始往这里蹲守了，谁扛得住。 和记的人也没拦着那男人离开，而且小姑娘朝围观的百姓行了一礼：“多谢叔伯婶娘们仗义执言，和记这些日子也没什么生意，今日便煮一锅蜜水赠予大家，不要嫌弃才好。” 蜜水不值什么，但却是一份心意。 尤其大家尝过之后，发现这蜜水甜丝丝，冰冰凉凉的，甚是好喝。 有的喝完了一碗还要买，但和记也没收一文钱，反而又免费添了一碗。 经过这次事件，和记的名声不降反升，比以前更好了。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宋不晚问青棠。 “姓万，叫万青儿，今才十四呢。”青棠都有些感慨，小姑娘的决断力真是不错呢。 “那掌柜的呢？”宋不晚又问。 青棠原以为宋不晚最先开始就是问掌柜的，没想到这会儿才问。 “那男人过来的时候，他就找借口跑了，说家中老娘病了。”青棠不满道，“要不然，那万青儿怕是也不会出头。” “他老娘没事？”宋不晚问。 “没事，在家吃香瓜，不知道多香。”青棠回道。 “既然如此，就让他不要过来了，在家里陪老娘吃瓜吧。”宋不晚说道。 “姑娘，那掌柜的可是老夫人家的亲戚。”青棠提醒宋不晚。 “亲戚又如何？别说是个远房的亲戚，便是亲兄弟不能胜任也不能用。”宋不晚可不想拿自己的银子开玩笑。 “那您想用谁做掌柜的？”青棠看向宋不晚。 宋不晚想了想，让青棠查一下万青儿。 青棠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姑娘不会用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做掌柜的吧？ 这在整个京都，不，在整个大梁也是没有的事啊。 万青儿是京都本地人，倒也不难查。 家里有两个一兄一姐一弟一妹，她排在最中间，也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但往往这样的姑娘，最是机灵，最懂得察言观色，因为她几乎从记事起，就开始争夺父母的爱。 宋不晚上青棠把万青儿约在了清芽茶庄，和记虽然有地儿，但太显眼了些。 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整齐，样貌清秀的小姑娘，宋不晚示意她坐下说话。 “东家，我，我还是站着吧。”万青儿脆声道。 否则回一句话都要站起来，那样反而更辛苦。 宋不晚不知道万青儿的想法，但看到她手指都拧在一起了，便知道看着镇定，其实也是紧张的。 “那天，你是怎么想的？”宋不晚柔声问道。 “东家，其实也没怎么想，掌柜的不在，总得有人出来说话，恰巧我说得出来。”万青儿红着脸道。 “做得很好！”宋不晚又让青棠给万青儿添了杯茶，“对于现在的和记，你觉得还有哪些做得不好的？” 这一句话差点儿让万青儿呛到了，她就知道东家的茶水没那么好喝的。 “东家，我是什么人，哪里能知道这些。”万青儿说着，低下了头。 “你但说无妨，说得好的话，东家我有赏。”宋不晚笑看着万青儿，“但要说得好才有赏，当然，说得不好，也不会罚你。” 听到“有赏”两个字，万青儿看向宋不晚的眼睛便亮了亮。 “那我真说了？”万青儿朝宋不晚这边倾了倾。 “自然是要真说。”宋不晚示意青棠站在门外，不要让旁人靠近包厢。 青棠没想到万青儿这一说，便说了大半个时辰，等到宋不晚再把她叫进去的时候，她腿都站酸了。 “青棠，你陪着青儿走一趟，自今日起，她便是和记的试用掌柜，若是做得好，三个月后转正。”宋不晚对青棠说道。 试用三个月？青棠看向万青儿，还真的让她当掌柜的？ 不过这是宋不晚的决定，青棠虽好奇，但也没任何话说。 青棠带着万青儿去了和记，宋不晚便留在清芽茶庄喝茶，却见霜姑娘的院子里进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看着，还有些眼熟。 眯着眼睛想了想，这不是胡曼如的那个什么表哥么？ 这表哥跟霜姑娘熟？宋不晚察觉到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于是把虎子叫了进来。 “虎子，你盯一下，看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宋不晚指一下霜姑娘的院子。 “姑娘，小的早就盯着了。”虎子挺了挺胸口，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刻。 “哦，那你盯出什么了，说说笑。”宋不晚笑道。 “姑娘，我跟您说，这男的跟霜姑娘怕是早就勾搭上了，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跟熟人儿似的……”虎子面对得是宋不晚，因此他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说出脏话来，免得污了姑娘的耳。 他们这是想图谋胡家的家产？就胡家那点子……不过也不好说，自己看不上，不代表别人看不上。 “回头想个办法，让胡家的公子知道。”宋不晚叮嘱虎子，又亲自给了赏银。 虎子高高兴兴地去了，这点子事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就是传闲话嘛。 青棠知道后，不解地问宋不晚：“姑娘，您管胡家的事做什么？” 宋不晚笑了笑：“传个话罢了，就算是积德吧。” 宋不晚听到胡曼如发过牢骚，说家里的表哥着实令人讨厌，想问她有什么法子可以对付的。 那表哥，想必就是这位了。 说到底宋不晚还是心软，不忍心看到一个花季的小姑娘落到那种男人的手里。 至于胡家人怎么处置，这便看胡曼如的造化了。 回伯府的路上，青棠问宋不晚：“姑娘，您真的相信万青儿这三个月能行？” 宋不晚摇头：“不知道，但一个在家里不受宠的小姑娘，能想办法识得一些字，又打得了算盘，就说明她是有本事的。” 第八十七章 欣欣向荣 万青儿会识字，会打算盘这件事情，让青棠很是震惊。 “她是怎么学的呀？”青棠脱口而出。 “她家里为她哥哥和弟弟请了先生，她没事就去送送茶水，送完了就在门外偷听，她乖巧懂事，哥哥弟弟也教了些。” “至于算盘，说这还是来和记以后学会的。” 这些宋不晚都问得很清楚，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万青儿做的那一件事情，让她坐上代理掌柜的位置。 在京都铺子里当掌柜的，不认识字是万万不行的。 不过这么快速地晋升万青儿，也确实是因为手头没人。 “原来是这样……”青棠喃喃道，同时也很羞愧，自己天天跟着姑娘，粗活儿都由别人干了，都还没学什么呢。 自这以后，青棠开始努力了。 不当值的时候，青棠就读书习字打算盘。 对于这一点，宋不晚当然是支持的，甚至为此买了一些书回来，让青棠不认识的字先记下来，晚上再来问她。 至于打算盘，青棠拎了几斤点心去找了管家宋护。 宋护也没时间教，但看在宋不晚的面子上，指了个账房先生带一带青棠。 大家都没当回事，小姑娘愿意学，长得好看嘴又甜，还带了礼来，指点指点也不算什么，还能抢了自己的饭碗不成。 只是青棠这样一来，竟起了个鲶鱼效应，泠竹院竟人人自危，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比下来了。 面对这种情况，宋不晚把沁竹院的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大意是支持大家学习，如果愿意，可自行拜师。 “识字是件好事，但也不是说非要学个什么程度，实在不喜欢的，能认个名字认个日常用的几个字就行。” 听宋不晚这么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她接着又道，“但你们可以学自己感兴趣的，喜欢绣花的好好绣花，喜欢画画的好好画画，都行。” 丫鬟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绣花和画画二姑娘居然放在一起论？ “姑娘，那老婆子喜欢赌钱。”一个婆子嘻嘻笑道。 这话一说起，也有人跟着笑，但看到宋不晚面若含霜，都不由得噤了声。 “是，是姑娘自己说的……”那婆子低着头嘟囔着。 “可以！”宋不晚说道，“只是伯府不收这样的人，送她出去，爱去哪儿赌去哪儿赌。” 那婆子一听这话，吓得当即跪了下来。 “姑娘，老婆子就说个玩笑话的。”婆子干嚎起来。 “姑娘说话呢，由得你说什么玩笑话。”赵嬷嬷怒斥那婆子，“平日里就偷奸耍滑，竟还跑到姑娘面前来摆弄口舌。” “送出去，身契给她。”宋不晚摆了摆手。 “姑娘啊姑娘，是老婆子错了……”那婆子就地打起滚来。 身契有什么用，家里又没有会读书的崽儿，出去做什么呀。 赵嬷嬷招了招手，立即有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将身上的汗巾子往那婆子嘴里一堵，拖出去了。 宋不晚说话的时候，赵嬷嬷执行得很是坚决。 但人散了之后，赵嬷嬷却道：“姑娘，这赌个钱儿就赶出去，是不是过了些？” 宋不晚摇头：“靖安伯府上下，决不能赌，平时赌个小钱，要紧的时候，就能把整个府的人给卖了。” 赵嬷嬷觉得宋不晚说得也在理，于是又道：“那这事儿应该由夫人来处置，您还待字闺中，传出去不好听。” “嬷嬷，别人或许这个要紧，对于我来说，这个就不值一提了。”宋不晚说道。 “……您，唉！”赵嬷嬷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说夫人和胡家的事已经解释清楚了，姑娘也订亲了，孙家退亲的事可以翻篇了，可外面似乎又在传她脾气不好的话。 唉，总之是没好事。 见赵嬷嬷哀声叹气的，宋不晚安慰了几句，也就由她了，年纪大的人通常都有操不完的心，否则便会觉得空虚。 总之在青棠的带动下，泠竹院动了起来，生机勃勃的。 这渐渐也影响了伯府其他人，甚至连无忧每天早上起来晨练都提前了半刻钟。 “无忧，你以后每天早上带着我一起练吧。”宋不晚都觉得自己跟无忧说话的神情，应该是有些谄媚了。 这要在现代，请个像无忧这样的师傅，费用可不少。 无忧不明白宋不晚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懵懂地点点头：“姑娘想要练，自是可以。” 于是宋不晚每天早上起来跟无忧一起晨练，见她只是伸伸胳腿甩甩腿，无忧实在看不过去了，于是教她站桩。 宋不晚觉得自己一个人辛苦不大合适，又把青棠和兰芍拉着一起练，大家有个好的体魄，才能长长久久一辈子嘛。 青棠还好，她整天跑来跑去的，体力还行。 兰芍可就辛苦了，几次差点儿晕死过去。 “兰芍你想想，你将来生孩子的时候，如果身体不好可怎么办？那可是鬼门关。” 青棠的一句话，让都快翻白眼的兰芍又支棱过来了。 赵氏听说此事后，也有些蠢蠢欲动，还特意早起了些跑过来瞅一眼。 但看到宋不晚和两个丫鬟头上的汗珠子，腿又有些发软，又悄悄地溜回去了。 倒是董玉涵知道后，跑到泠竹院一脸委屈地说：“二表姐，你晨练为何不告诉我？” 宋不晚：“……很辛苦的。” 董玉涵摇头：“我不怕辛苦。” 不怕辛苦，那就来吧！ 姑娘都晨练了，丫鬟还能少得了吗？于是晨练的队伍又宠大了些。 后来孟绮罗也带着丫鬟过来了，虽然不知道她是真的想练，还是只是想跟宋不晚亲近一些，但晨练的人多了起来，总是好事。 跟主子们够不上的小丫头们，有的也开始远远地偷偷跟练，见主子没说什么，又靠近了些。 婆子们私下试了试，感觉不行，但也开始在园子里活动活动，没得被这些小丫头片子给比下去了。 后宅的丫鬟婆子们都动起来了，前院的护院不由得也警觉起来了，演武场上的声音比往常都大了些。 总之，整个靖安伯府除了宋老夫人、赵氏和宋娴，都动了起来，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第八十八章 不孝 身体动起来了，脑子也要动起来才好。 “青棠，你回头再去买些书回来。”宋不晚吩咐青棠。 “姑娘，买哪些书？”青棠随口问道。 “买你喜欢看的书，话本可以有，但不能全是话本。”宋不晚道。 “奴婢喜欢看的书？”青棠以为自己听错。 “把问雪堂收拾出来，在那里弄个书房，备上书和纸墨，你们想看书的，想写字的，都去那里。” 宋不晚话音刚落，青棠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她“咣咣”磕起头来。 “这是干什么？”宋不晚吓了一跳，赶紧将青棠扶起来。 “奴婢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居然碰到姑娘这么好的主子。”青棠眼泪哗哗地流。 “唉哟，不就是买几本书么，那边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给你们用上。” 宋不晚越说，青棠的眼泪越多，什么空着也是空着，哪个公侯之家没有空的院子，可谁会拿出来给下人用呢。 不止青棠，问雪堂布置出来之后，隔几日便有小丫鬟跑到沁竹院来磕头。 宋老夫人听说过，在宋娴面前嘀咕：“你看看，一个小姑娘，整得下人成天向她磕头，像个什么样子，也不怕折寿。” 宋娴笑了笑：“下人跟她磕头，也不折什么寿。” 宋老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你还帮她说话呢？” “不是帮她说话……”宋娴压低声音道，“伯府名声好一些，大家不都跟着受益。” 宋老夫人听到宋娴这么说，倒也明白过来了，她是为了孟绮罗呢。 虽说孟绮罗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宋老夫人却还是觉得董玉涵更亲热些，可能是因为玉涵长得像她。 为此，宋老夫人反过来又觉得有些愧对外孙女。 “你们怎地没早些过来，叫我说，绮罗跟那君九爷最配。”宋老夫人一脸地遗憾。 “娘，这不，还没成亲么。”宋娴的声音细若蚊蚋，但宋老夫人还是听见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撬墙角啊？”宋老夫人一说出口，把自己吓一跳。 “娘，您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宋娴抿了抿嘴角，“她若是留不住君九爷的心，没有绮罗也有别人。” 宋老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事儿。 “绮罗认识君九爷？”宋老夫人轻声道。 “纳采那日是见过。”宋娴说道。 纳采那日……宋老夫人算了算日子，又看了一眼宋娴，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绮罗是长得好，但二丫头长得比她娘还要胜上几分……两人换过来，君思九倒是有可能退亲另娶。 “多想点儿开心的事也好，不容易老。”宋老夫人一边说一边起身，“我困了，去歇会儿。” “娘，您这是……”宋娴看着宋老夫人的背影，撇了撇嘴。 靖安伯府的事儿也瞒不住，自然也传到了南平侯府。 “她这是做什么？”林氏问戴嬷嬷。 “就是……对下人格外地好。”戴嬷嬷回道。 “对下人格外地好？”林氏瞟了戴嬷嬷一眼。 “可不，您说说那些个丫鬟婆子能惯着？唉，果真不是当家宗妇的料。”戴嬷嬷一边给林氏抹手油，一边说，内心却隐隐有些希冀。 “你这话可别叫人听见，免得说你以下犯上。”林氏收回目光，懒懒地回道，然后闭上眼睛享受着戴嬷嬷的伺候。 “在夫人面前说的，谁能知道。”戴嬷嬷笑了笑。 “嗯，再继续盯着靖安伯府，有任何动静，都得告诉我。”林氏叹了口气，“可不能娶个搅家精进来……唉，还是应该再看看的。” 戴嬷嬷翻了翻眼皮子，觉得再看看也还是宋二姑娘，满京都只有她才符合夫人的标准。 “对了还有一件事，宋老夫人的娘家亲戚原本是和记的掌柜，宋二姑娘把他给赶走了，昨日听说还去伯府哭呢。”戴嬷嬷又道。 “赶走祖母的人？”林氏睁开眼，“这不是不孝么？” “可不！”戴嬷嬷抬头见林氏盯着自己，顿时明白了。 当宋不晚不孝的名声传到靖安伯府的时候，就宋老夫人都懵了。 “她对我确实没那么孝顺，可对着董老六，用得着孝顺他？”宋老夫人气哼哼地说。 那日董老六哭着进门，宋老夫人还有些气恼，觉得宋不晚不给自己面子，她在京都就这么一个娘家兄弟，居然也容不下。 虽然这娘家兄弟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可他至少也姓董啊。 于是宋老夫人让干嬷嬷亲自去把宋不晚“请”了过来。 “祖母，您拿他当兄弟，他可没拿您当亲戚呢。”宋不晚说完，便给青棠使了个眼色。 青棠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地将董老六这些年做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在铺子里的作为也就罢了，宋老夫人也不管这个，铺子亏没了也不关她的事。 正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青棠提到董老六每年都要给京都各家亲戚送礼的时候，眼睛就亮了起来。 “送的什么？”宋老夫人直起身子问。 “有吃的用的，也有书画，最贵重的是一尊金佛。”青棠回道。 “金佛？”宋老夫人的声音都尖利起来，“送给谁的？” 当知道董老六把金佛送给宋家三老夫人的时候，宋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宋老夫人和宋三老夫人最不对付了，她是继室，但也是伯夫人，可宋三老夫人却从来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现在知道自己一根毛都没得，反而宋三老夫人得了一尊金佛，看向董老六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 “她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要给她送金佛？”宋老夫人怒斥着董老六，“她都不姓懂。” “三姐，那是我家小子有事情求三老夫人家的二爷帮忙的。”董老六没想到这事儿居然也被查出来了，“您这些年也不在京都啊。” “我不在京都怎地？你要给我也送一尊金佛，哪怕在边关我也能送到。”宋老夫人气得声音都颤颤的。 “可……”董老六想说，可我也没那么要紧的事求您啊，我一个当掌柜的，能有多少金佛送啊。 第八十九章 这样容易长寿 可董老六也知道，这话不能说，说了自己说不定得挨一顿板子再出门。 但董老六不知道的是，他如果说自己给宋三老夫人送的金佛只有拳头大小，还是空心的，宋老夫人感觉会好很多。 在宋老夫人心里，董老六送的金佛得一尺高呢。 董老六自然是被赶出了宋家，但宋老夫人心里的气还没出呢。 因此听到宋不晚因为赶走董老六，而传出不孝的名声后，她少见地站在了对立面。 “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宋老夫人问干嬷嬷。 “这，奴婢也不知道……”干嬷嬷低下了头。 “你说要你有什么用！”宋老夫人气恼道。 “……老夫人，奴婢也大把年纪了，又才来京都……”干嬷嬷见宋老夫人脸色越发地难看，眼睛一转，道，“老夫人，过几日是十五，要不咱们也去庙里上上香？” “怎地突然说到上香的事了？”宋老夫人瞅着干嬷嬷，“难不成我是被鬼给摸了，所以被自家兄弟给坑了？” “那哪儿能啊，奴婢是觉得这二姑娘不孝的名声，怕是有心人故意传出来的。” “初一十五上香的人多，不定可以打听点儿什么出来。” 干嬷嬷说完，便觉得自己还没老，脑子还是可以转得动的，这个办法别人可想不到。 “说她不孝就不孝，又不是我传的，我还为她澄清不成。”宋老夫人嘟囔着。 “您说得是，奴婢只是想着府里两位表姑娘都想在京都找人家，总得注意着些。”干嬷嬷小声提醒道。 宋老夫人：……这两位表姑娘还都是自己这边的。 “可，总觉得亏……”宋老夫人不满道。 “不亏，二姑娘已经订亲了，南平侯府应当不会为了这个退亲。”干嬷嬷想想又道，“至于名声这个事儿，奴婢觉着二姑娘好像也不在意。” “倒也是。”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那就去，把绮罗和玉涵都带上。” “那二姑娘呢？”干嬷嬷又问。 宋老夫人瞪了干嬷嬷一眼，最终没好气地说：“带上吧。” 就那死丫头的性格，自己不带她上香，她就有可能不带绮罗和玉涵出门应酬。 稍晚了些，宋老夫人把几个姑娘叫了过来，说十五带她们去上香的事，让她们好好准备一下。 “二丫头，你都是已经订了亲的人了，可不能穿得花枝招展的。”宋老夫人故意黑着脸对宋不晚道。 我是订亲了，又不是守寡……宋不晚话到嘴边又咽下来，多少不吉利。 “祖母，我们是去上香，便是没订亲，也不能花枝招展的吧？”宋不晚好笑地看着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好像也是，可这死丫头…… “你怎么那么嘴硬，说你听着便是了，订了亲的人管没订亲的人做什么。”宋老夫人拿起茶杯猛喝了一口，烫得脸都皱了起来，然后眼泪汪汪地看着干嬷嬷，“这么烫怎么喝？” “……老夫人，原本不烫的，您喝太多了……”干嬷嬷也是无辜，每天不都是喝这样的茶水么。 “外祖母，绮罗给您再泡一壶茶。”孟绮罗上前接过茶壶，便转身去了西厢。 “还是绮罗贴心。”宋老夫人看着孟绮罗的背影，又瞟了宋不晚一眼。 这老太太……宋不晚很想对宋老夫人说，我不会跟你外孙女争宠，跟你外孙女争宠的是你的侄孙女。 “祖母，我就不打扰您和孟表妹的天伦之乐了，先回去了。”宋不晚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姑祖母，玉涵也先回去准备准备。”董玉涵也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跟在宋不晚的后面出去了。 “她生气了？”宋老夫人问干嬷嬷。 “您问的是二姑娘还是董表姑娘？”干嬷嬷反问。 “老糊涂了，我问那死丫头做什么。”宋老夫人别过脸去，那死丫头才不会生气。 “呃，那董表姑娘也不像是爱生气的样子，您别多想了。”干嬷嬷安慰道，“您才是老祖宗，用不着管其他人。” 二姑娘好像说过老年家要想开些，这样容易长寿。 干嬷嬷这些日子想得很清楚，老夫人长寿自己就有活儿干，有活儿干就有月例银子拿着，要不然还真指望伯爷拿自己这么一个继母身边的嬷嬷当回事吗。 宋老夫人觉得干嬷嬷说得也有道理，而且她自己也琢磨不出个什么来，干脆也就不想了。 倒是孟绮罗，在十四那天让丫鬟来泠竹院，打听宋不晚第二天穿怎样的衣裙。 “孟表姑娘这是？”兰芍不解地看着孟绮罗的丫鬟铃儿。 衣着这事儿，虽不算大事，但也是姑娘家的隐私。 “我们姑娘也没旁的意思，就是想和表姑娘错开来。”铃儿朝兰芍行了一礼回道。 铃儿这话兰芍也能够理解，凭自家姑娘的容貌，站在旁边不失颜色的倒也不多。 “这样啊，可我们姑娘现在也没定明日穿什么，但应该是素一些的。” 兰芍说的是实话，宋不晚穿衣裳看心情，心情好穿得鲜亮一些，心情不好，怎样的都行。 这会儿，兰芍也不知道宋不晚明日早上起床，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知道了，多谢……”铃儿嘴角扯了扯，还是向兰芍道了声谢。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将兰芍的话说了以后，孟绮罗眉头皱了皱。 “素色？去庙里难不成还大红大紫的不成，自然是素色。”铛儿撇了撇嘴，“二姑娘莫不是怕我们家姑娘抢了她风头，故意不说的。” 铛儿这话一说出来，孟绮罗和铃儿都朝她看了过去。 “怎么了？”铛儿不解道。 “铛儿，这话在外面可别说，人家得笑话我。”孟绮罗失笑道。 “笑话什么？奴婢就觉得您更好看些，二姑娘吧……”铛儿想了想，道，“二姑娘就像那墙上的画儿，看着让人不敢亲近，奴婢都不敢看她。” 孟绮罗、铃儿：…… 第二天一早，孟绮罗穿了一身天蓝色的长裙，但到宋老夫人那儿一看，宋不晚也穿了一件同色的。 第九十章 也就脸好看 孟绮罗看到宋不晚被一袭蓝色的衣裙衬得肤若凝脂，便有些不自在。 原本孟绮罗琢磨着，蓝色穿得人少，容易显黑，而自己肤白反而更好看，应该可以跟宋不晚错开。 可看到宋不晚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穿蓝色也可以好看到这种程度，可同时却又越发地显得自己没那么白不说，甚至还有些黑瘦。 孟绮罗不由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但这会儿回去换，也太刻意了些。 宋老夫人也瞧见了，可宋不晚先来，要是叫她回去换……算了，她没这么听话不说，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怪话来。 但叫孟绮罗回去换，宋老夫人又觉得委屈了她，也怕她多想。 吃过早膳，又让宋老夫人休息了会儿，大家才动身出发。 但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宋不晚身上罩了一件白色的纱衣，和孟绮罗算是对比不那么明显，可却显得她更加飘飘欲仙了。 可宋不晚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换衣裳还得换首饰和鞋，就要耽误出发的时辰。 孟绮罗朝宋不晚行了一礼，回头看到铛儿看向宋不晚的眼睛都直了，顿时扭头上了马车，真的没眼看。 宋老夫人也看到了宋不晚的衣裙，心里好过些了，又感慨，为什么不是自己嫡亲的孙女？若是嫡亲的，自己天天带着赴宴去。 今天赵氏和宋不晚一辆马车，宋老夫人要出门，她做儿媳怎么也该陪着。 “热不热啊？”赵氏看到宋不晚加了一件，心疼地问。 “娘，不热，这个薄。”宋不晚笑着说，“这是南边新出的羽雾纱，回头再给您做一件。” 羽雾纱顾名思义，像羽毛一些轻，像烟雾一样朦胧。 “我这个年纪了，穿这做什么。”赵氏摇了摇头。 “为何不穿？谁规矩只能年轻小姑娘穿了？”宋不晚坚定地说，“穿，回头找画工给您画幅画儿寄给爹。” 赵氏面颊一红，也没再拒绝。 终于到了皇觉寺，如意料之中人多，排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队，才到门口。 一行人刚到马车，便有人道安平公主府的马车到了，方丈也匆匆赶了出来。 宋家只是伯府，只能对着日头列在一旁候着。 公主府的马车自然是要先行，倒也没等多久，马车便到了门口。 原本也就互相见个礼，然后公主先进，各人拜各人的菩萨，各人敬各人的香便成了。 可安平公主一行人下了马车后，轮到宋不晚行礼的时候，一个姑娘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就是宋家二姑娘？” 这声音听着，有些不大友好，宋不晚不由得提起了一些精神。 “正是，不知道姑娘是……”宋不晚抬起头来，却迎上一对锐利得骇人的眼睛。 “姑娘，这是崇阳县主。”无忧凑到宋不晚耳边低声道。 “见过崇阳县主。”宋不晚朝崇阳县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可却半晌没被叫起。 宋不晚可以肯定，这个崇阳县主肯定和自己不对付。 可是自己跟她都没见过，至于原主，记忆里也没有和她有什么交集。 “慧儿！”一个颇为威严的声音响起。 “起来吧。”崇阳县主冷淡又高傲地说道，“也就脸好看。” 说完这句，便从宋不晚身边昂着脖子走过。 “这孩子被本宫惯坏了，老夫人莫怪。”安平公主朝宋老夫人笑着道。 “哪里哪里……”宋老夫人慌得不知道怎么回才好。 又想，若是自己被别人说“也就脸好看”，也没什么可生气。 安平公主便也没再多说什么，领着人跟着出来迎接的方丈一起，先行进了庙门。 拜了佛之后，回到厢房，安平公主让侍候的人退下，方看着崇阳县主皱眉道：“你方才那是什么态度？” 崇阳县主看向安平公主：“娘，我跟她一个伯府的姑娘需要什么好态度么？” 安平公主不满道：“那当着众人的面，她名声不好，你也不要名声啦？” 崇阳县主嘟囔着：“我就是不服气，她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南平侯夫人居然看上她了，她凭什么跟我比，凭她那张妖精一样的脸吗？” “你给我闭嘴。”安平公主揉了揉太阳穴，“便是没有她，你也不可能嫁到南平侯府，早早地给我歇了这门心思。” 安平公主甚至有些感激宋不晚，如果不是跟宋家订了亲，自家这个傻丫头估计还不死心呢。 “娘，只要他没成亲，我就还有机会。”崇阳县主扭头道，“我找皇帝舅舅去。” “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再说，你皇帝舅舅也不可能拆别人的姻缘。” 安阳公主见崇阳县主一副不怕被威胁的样子，又软下声音道，“我知道你不在乎他庶子的身份，但你这脑子去南平侯府，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啊？怎，怎么啦？”崇阳县主突然听到生啊死的，顿时给吓到了。 这些皇家以及公侯秘事，崇阳县主从小不要听得太多。 安平公主原本不想跟崇阳县主说太多，可见君思九都订了亲，她居然还想去求皇帝，因此也顾不得了。 “你知道当初南平侯有多宠爱君思九的姨娘么？那是走到哪儿都要带在身边儿的，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安平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崇阳县主眼睛放光。 但接下来，安平公主又来了一句，“那又怎样，不还是死了？” “啊？”崇阳县主灼热的心，突然就凉了下来，“被害死的？” 安平公主见崇阳县主终于不追着问君思九了，略松了一口气：“我见过那卫姨娘一次，粉面桃腮的，怎么也不像是……不过女人生产也说不好。” “原来是这样……”崇阳喃喃道，“不知道九爷知不知道这事儿。” “你快闭嘴吧。”安平公主的声音又提了起来，“你敢胡说八道，我禁你一年的足。” “娘，您也是公主，怎地如此小心翼翼的。”崇阳县主叹了口气。 “公主和公主能一样吗？我是……”安平公主的话没说完，崇阳县主便接话道，“知道了，外祖母只是个贵人，比不得人家皇后、贵妃她们。” 这话崇阳县主打小就听，都听腻了。 第九十一章 找岔 崇阳县主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她娘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她自己也只是想嫁给君思九，一个侯府的庶子，这难道很过份吗？ 想到这儿，崇阳县主的脑子里又出现了宋不晚的模样，不由得酸溜溜得，长得那么好看，君九爷一定很喜欢她吧。 “我不管你脑子里面想什么，给我择得干干净净的。”安平公主警告崇阳县主。 “知道了娘，那我可以出去走走吗？”安平公主嘟囔着。 安平公主盯了崇阳县主看了一会儿，才道：“去吧，别惹事。” “人不惹我，我定不惹人的。”崇阳县主懒洋洋地说。 至于怎样才算“惹我”，崇阳县主觉得应该由自己来定。 “秋水，你盯着她。”安平公主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因此冲着崇阳县主旁边的丫鬟叮嘱道。 秋水原本是安平公主院里的二等丫鬟，为免崇阳县主做错事，因此放到了她身边，说是伺候，其实就是看着她的。 崇阳县主乖巧地应了：“娘您放心好了，我保证不惹事。” 只是走出小院，崇阳县主便扭头看向秋水。 秋水把头都低到了胸口，崇阳县主才道：“秋水，你往后可是要跟着本县主的，我好你才能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想清楚。” “是，奴婢知道了。” 秋水恭恭敬敬地朝崇阳县主行了一礼。 这话自秋水到崇阳县主身边，她就说过。 其实这道理秋水都能明白的，否则她凭什么从前院的洒扫丫鬟，干到公主院里的二等丫鬟。 想到这儿，秋水的后脊梁都挺直了几分。 “去打听一下，宋二姑娘在哪儿。”崇阳县主盯着秋水，但话却是对一旁的小丫鬟说的。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扭头就跑开了。 皇觉寺虽大，但今天有贵人过来，因此后山不对外开放，打听起来也不难。 很快小丫鬟便过来道，打听清楚了，宋家的几位姑娘都在后山的迎风亭上看景儿呢。 “听说迎风亭看景儿最是清楚，咱们也过去瞧瞧。” 崇阳郡主一边说，一边脚步不停地往迎风亭那边赶，生怕宋不晚走了。 于是就在宋不晚坐得昏昏欲睡，想着要不要走动走动的时候，便看到崇阳县主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二表姐，这是来找你的吧？”董玉涵朝宋不晚这边倾了倾，小声道。 “我也觉得是来找二表姐的。”孟绮罗点了点头，“二表姐，我们要不回避一下？” “不必，她想为难我，总能找到机会的。”宋不晚说道。 “哦！”孟绮罗刚打算起来的身子，又默默坐了下去。 其实她想说，避开的是自己，只是单独行动好像不大好，便想拉着董玉涵一起。 孟绮罗想得有点多，她也看出崇阳县主和宋不晚不对付，这也正常。 姑娘中，长得好看的，不论性格好不好，都会有人来找茬。 但人家再怎么也是县主，亲娘还是公主，她如果要为难宋不晚，宋不晚只怕是也反抗不了。 这种事情默默地受着也就罢了，被别人看见，那就有些没脸了。 可宋不晚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孟绮罗也不好再解释。 见董玉涵也紧紧地依着宋不晚，不由得觉得她心有点儿大，可下一刻，竟也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崇阳县主终于进了迎风亭，宋不晚这才起身朝她行礼：“崇阳县主！” 孟绮罗和董玉涵也忙跟着行礼。 崇阳县主也是娇生惯养的，这一路赶过来，已经累得不行，看见有个椅子就坐下了。 “这椅子还挺舒服的，哪儿来的？” 崇阳县主一边问，一边看了一眼另外那两把椅子。 说是椅子，但大部分是布料，坐和靠着的地方，全是布缝的，只有几根木架子支撑着。 但真的，一点儿都不硌人，靠着就想睡觉。 “我们家自己做的，县主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送两把新的给您。”宋不晚说着，又给崇阳县主捧了一杯茶。 崇阳县主原不想接，可确实口干。 她的丫鬟虽有带了茶水，但冒着热气儿，看着就不敢下嘴。 宋不晚这一杯用深水晶盏装着，看上去似乎冰冰凉凉，至少不是热的。 “椅子就不必了，我和你的关系没那么好……” 崇阳县主说到这里，瞟了一眼宋不晚手里的茶水，秋水便立即接了过去。 端着架子小饮了一口，崇阳县主的眼睛亮了，然后一挥手让自己身边的下人都退下了。 秋水迟疑了一下，还是带着几个丫鬟退下了。 “这是薄荷蜂蜜水？”崇阳县主小声道。 她打小喜欢喝，但体寒，所以安平公主寻常不让她喝。 “是，不过里面加了一点点姜汁，中和了一下寒气。”宋不晚回道。 “这个办法不错。”崇阳县主有些懊恼，这么简单的法子，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也是，公主府那么好喝的饮子，没想到也是有的。 但今天是真热，因此崇阳县主一口气将这杯薄荷蜂蜜水都喝完了，于是又让再倒一杯。 “给县主倒一杯玫瑰陈皮水吧。”宋不晚对青棠说道。 “你出趟门带这么多东西？”崇阳县主打定了主意，不论宋不晚说什么，她都说小家子气。 名门贵女，最怕被骂小家子气了。 想到宋不晚的一张俏脸，羞恼得通红，崇阳县主就很开心。 “并不麻烦，这椅子是折叠的，茶水一早泡好，放进冰桶里也不会坏。”宋不晚解释道。 崇阳县主看向宋不晚，半晌才问：“这椅子是折叠的？，怎么折？” 宋不晚示意无忧操作了一番，几乎不需要力气，也不占空间，拎着就能走。 “这不就是个马扎吗？”崇阳县主曾经看到奶娘春日清理槐花的时候坐过。 “确实很像，只是大了些，有个靠背，舒服了些。”宋不晚说道。 “还，还不错，就是这垫子的颜色不大好看。”崇阳县一脸傲骄地说道。 “那县主喜欢什么颜色的，回头我让人做了送到府上。”宋不晚笑着回。 孟绮罗看向宋不晚，方才崇阳县主可是说不要的，万一又说不要，岂不是被打脸。 第九十二章 可怜的宋不晚 “我喜欢蓝色的。” 崇阳县主回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往宋不晚的衣裙瞟了一眼，蓝色真的好看呐。 宋不晚却像没看见似的，对青棠说道：“回去就让老吴再做两把，坐垫让和记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工。” 对于宋不晚的态度，崇阳县主还是很满意的。 这才是一个普通的闺秀，对待有爵位的闺秀该有的样子。 宋不晚又告诉崇阳县主，泡花茶的冰桶是瓷制双层的，中间放冰，里面放茶水，这样就不会坏掉。 “冬日里，也可以放炭，这样如若带饭菜，便不会坏掉了。”宋不晚说道。 “放了冰又放炭，多脏啊。”崇阳县主一脸嫌弃地说。 “县主自是可以用得起两个的。”宋不晚回道。 崇阳县主朝秋水使了个眼色，秋水摇了摇头。 之前看到青棠倒茶，秋水便悄悄问过了，这冰桶是宋二姑娘自己找人定制的，市面上可没有卖的。 “县主若是要的话……”宋不晚说起这一句，崇阳县主眼睛一亮，却听到她又道，“和记的铺子里倒是有现成的。” “说了半天，你这是拿我做生意呢？”崇阳县主瞪着宋不晚。 “说是也不是，这冰桶做起来也不难，县主自然是可以专门去订做，只是慢一些，而且得做几个，毕竟是瓷的，容易碎。”宋不晚笑看了崇阳县主一眼，“县主若真想订做，我可以把图纸给你。” 听到宋不晚这样说，崇阳县主刚刚激起些斗志的心又歇了。 这么麻烦的事，她懒得去弄。 “你那和记不是卖布料和首饰的么，怎地又卖这个了？”崇阳县主一脸疑惑地问。 青棠和无忧对视一眼，看来崇阳县主对自家姑娘还真的是上心了。 以后，怕是对这县主也是要多些关注。 “早就不只是卖布料和首饰了，成衣也卖的。” “我打算再扩大一些，可以多卖些。” 宋不晚淡淡地说道，至于怎么扩，巧了，君思九送来的铺子与和记就隔了三个铺子，其中有一间宋不晚买过来了，另一间对外出租，还有一间正在谈。 如果可以的话，宋不晚打算开个超市。 如果那一间不打算卖或者租，隔开也没关系，不同的品类，也没什么妨碍。 “你可真是会做买卖。”崇阳县主不由得脱口而出。 “闲着也是闲着。” 宋不晚冲着崇阳县主一笑，笑得她脑子有些微熏，一直到快到吃午膳的时间了，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来的。 “宋不晚，你为何要与君九爷订亲？”崇阳县主心里一急，便直接问了。 秋水闭了闭眼睛，哪有这么说话的。 “君家来求的亲。”宋不晚回道。 “那你为何要答应？”崇阳县主不满地看着宋不晚。 “我为何不答应？”宋不晚一脸好奇地看着崇阳县主。 宋不晚这会儿也猜出来为什么崇阳县主对自己有敌意了，原来她喜欢君思九。 不过这姑娘品行不坏，顶多被家里娇惯着，有些顶级贵女的脾气，这不算什么错。 “那你，那你喜欢君九爷吗？”崇阳县主问这话的时候，自己的脸先红了。 “之前，我和君九爷接触得也不多。”宋不晚抿嘴笑了一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你若不喜欢君九爷，你就嫁给她，岂不是耽误别人的姻缘吗？”崇阳县主急道。 “耽误谁啊？”宋不晚看向崇阳县主。 “我，我一个好友。”崇阳县主抬了抬下颌，觉得自己真是机智。 “县主，你好友若对君九爷有意，为何不让人去南平侯府问一声？”宋不晚说道。 “问了，那侯夫人也不知怎地，就是不答应。”崇阳县主嘟囔着。 “这我也不知道了。”宋不晚可怜巴巴地看着崇阳县主，“我可不是有意要抢你好友的姻缘，这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被退过一次亲了，君家来求亲，我若还不答应，这辈子还嫁不嫁了？你说是不是？” 听到宋不晚这么一说，崇阳县主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是有些道理。 这事儿本质上说，是怪不上宋不晚的。 再加上宋不晚刻意装出来的模样，崇阳县主看着都恨不得要哄哄她，哪里还谈得上怪罪。 “行了行了，我跟她说，不怪你便是了。”崇阳县主很是有些委屈地回道。 “县主，你可真是个好人。”宋不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你家也是伯府，倒不必如此。”崇阳县主勉强劝慰了宋不晚一句，但到底没什么兴致了，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厢房，崇阳县主忽然坐起身子。 “县主，怎么了？”秋水吓了一跳。 “是不是因为我不会做买卖，所以那南平侯夫人才瞧不上我的？”崇阳县主问道。 “你别胡思乱想了。”安平公主出现在房门口，然后坐到了崇阳县主身边，“之前的话没跟你说完，被你一打岔，我倒是忘了说了。” “什么话？”崇阳县主看着安平公主。 “南平侯夫人没看上你，其实是因为你太好了。”安平公主叹了口气。 “为何？”崇阳县主更加不懂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南平侯颇为宠爱那卫姨娘，你觉得侯夫人会真心……唉，你这样的儿媳进门，她还怎么拿捏你？”安平公主压低声音道。 “可，可您不是不得宠吗。”崇阳县主同样小声道。 “我再不得宠也是个公主，也是皇家的人。”安平公主瞪了女儿一眼。 “那为何会是宋不晚？”崇阳县主觉得宋不晚那样的，似乎也不是好拿捏的。 “宋二姑娘虽出身伯府，但却名声不好。宋伯爷常年出征在外，伯夫人又是二嫁，娘家还是个商贾出身，到她兄长头上才出了仕。” “这满京都，有哪个比宋二姑娘更好……更适合的？” 安平公主戳了一下崇阳县主的额头，“你也长大了我才跟你讲的，你可别到处嚷嚷。” “我知道了，只是……”崇阳县主觉得这样对宋不晚是不是不太公平。 但她知道这话不能说，说出来估计又要被亲娘戳额头了。 第九十三章 懂自己的人 同情完了宋不晚，崇阳县主才想到君思九。 只不过等安平公主离开了，崇阳县主才敢小声对秋水道：“你看看，这君九爷能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这话秋水也不好附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看着秋水这样，崇阳县主觉得很是无趣，看了一眼窗外，想着宋不晚不知道回去了没有，她还挺有意思的。 喝了一盏茶，安平公主才终于打算起身回城。 没想到在寺门口，又碰到了靖安侯府一家子。 “宋不晚。”崇阳县主看到宋不晚，想都没想就喊了一嗓子。 声音大得吓了所有人一跳，甚至连宋老夫人都一脸警惕地看着向崇阳县主。 私下里为难宋不晚她不晚，如果当着众人的面为难宋不晚，那自己就跟她拼了。 崇阳县主一脸狐疑地看了宋老夫人一眼，然后对宋不晚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好！”宋不晚笑着走了过去。 宋老夫人却瞪着赵氏。 “母亲？怎么了？”赵氏想了一下，自己没做错什么呀。 “你也不知道拦着，那不是你嫡亲的女儿不成？”宋老夫人小声斥责赵氏。 “为何拦着呀？”赵氏觉得能和县主交往，是件好事，回头侯府也会高看宋不晚一眼。 “你没发现那县主凶凶的？”宋老夫人觉得赵氏真是没救了，什么脑子。 “母亲，崇阳县主看着不晚的样子，挺温和的呀。”赵氏又朝那边看了一眼。 在赵氏看来，自己的女儿这么美，又这么懂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 真要说不喜欢，也就宋老夫人了。 宋不晚走到崇阳县主面前行了一礼：“县主，有事？” “我……”崇阳县主其实喊出声的时候就后悔了，应该是宋不晚主动叫自己的呀，但人已经过来了，也不能不理，只好仰了仰下颌道，“你不是说要给我送那个折叠椅吗？你知道我在哪里吧？” “知道，安平公主府。”宋不晚回。 崇阳县主姓郑，单名一个慧字，她伯父是临安侯，她父亲原是侯府嫡幼子。 当年安平公主成亲后，原本是一直住在临安侯府的，但半年后夫妻俩便一起搬到了公主府，并一直住到了现在。 也有人说，是安平公主跟郑老夫人发生了争执，所以才搬离的，驸马心疼妻子，便一起搬出来了。 为了这件事情，还有人指责安平公主不孝。 但很快便被打脸，公主住在公主府里，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再说公主是君，君在前，臣在后，哪里能谈得上不孝。 因此，没有人不知道崇阳县主是住在公主府的。 “知道就好，不过……”崇阳县主看了宋不晚一眼，“你亲自送过去。” 说完，崇阳县主转身便上了马车，都不给宋不晚拒绝的机会。 看着安平公主府的马车缓缓离开，青棠忍不住小声道：“姑娘，崇阳县主不会想要为难您吧？” 无忧都觉得难说，崇阳县主喜欢九爷的事，旁人不知道，她一个暗卫却是清楚的。 但宋不晚却道：“应该，不会！” 除非经过了一晚，崇阳县主受到了什么刺激，又开始作妖了。 见宋不晚全全乎乎地回来，安平公主那边也没说什么，首先宋老夫人先吁了口气。 “你真是走好运了，但好运气也是会用完的。” 宋不晚回来的时候，宋老夫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都愣住了，看向赵氏。 赵氏一脸温婉地笑了笑，见怪不怪了。 回程的马车上，宋老夫人直接睡着了，她老人家也累了，好不容易碰到了几乎人家，终于唠了几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下马车看到宋不晚的第一句话，宋老夫人说的便是：“你得知道我对你的好。” 宋不晚：…… 回到一心堂，赵氏才告诉宋不晚，宋老夫人帮她说话了。 赵氏心里清楚，也未必真的是为了宋不晚，但毕竟宋不晚也受益了，因此别的她也懒得多说。 女儿聪慧，应该也明白的。 “娘，明日给罗家下个贴子吧，我后日去一下罗家看看大姐。”宋不晚说道。 “也是，你姐姐回去也不知道怎样了。”赵氏扭头对年嬷嬷道，“我也去看看亲家母，病了这么久，不看也不像话。” “是，奴婢这就去办。”年嬷嬷转身就让吩咐去了，又准备着去罗家的礼。 宋不晚在马车上就让无忧去办了折叠椅的事儿，因此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安平公主府。 青棠总觉得崇阳县主没那么好说话，因此早就打算好了，在车上备好了茶水，甚至连安神香都准备好了。 谁知道一到门口，便被直接迎进了崇阳县主的院子里。 “原本想给公主也送两把，只是不知道公主喜不喜欢。”宋不晚笑着说。 “不喜欢。”崇阳县主毫不迟疑地回道，“我娘是公主，你懂的吧。” “懂！”宋不晚点头。 “真懂？”崇阳县主倒有些不信了。 “公主嘛，要有皇家风范。”宋不晚凑近崇阳县主耳语道。 “对极。”崇阳县主的眼睛闪闪发光，终于有人懂自己了。 只是，这个懂自己的人居然是宋不晚。 不过，就像宋不晚说的，与君思九订亲是南平侯夫人的主意，其实怪不到她头上。 要怪，就怪南平侯夫人没眼光。 而且自己在意君思九，与宋不晚多接触接触，以后对于他的事情不就知道得更清楚了吗？ 这么一想，崇阳县主看着宋不晚的眼神，则越发地亲和了起来。 “你喜欢吃什么，中午就留在公主府吃饭吧。”崇阳县主说道。 这话秋水都大吃一惊，县主什么时候留过别人吃饭呢，她连好友都没有。 “我不挑，不喜欢如果有辣的，则更好了。”宋不晚说道。 “你喜欢吃辣的，那你脸上不长火疖吗？”崇阳县主一脸羡慕地看着宋不晚。 “吃完了，再吃些下火的便成了。”宋不晚回。 两人正说着，小丫鬟急急地跑了进来。 “有话好好说，慌什么，没看到县主这里有客吗？”秋水的眼睛瞪了过去。 “是，可是秋水姑娘，郑家二公子过来了。”小丫鬟指了指东边。 第九十四章 那个母老虎 “他过来干什么？”崇阳县主站直了身子，看向小丫鬟。 “奴婢也不知，但听嬷嬷们说，是喝了酒过来的。”小丫鬟回道。 “他难不成还敢到公主来撒酒疯？”崇阳县主气得不行，扭头就跑。 宋不晚：…… “宋二姑娘，家里有事，便不留姑娘了。”秋水朝宋不晚行了一礼，便跟着崇阳县主去了。 宋不晚和无忧对视了一眼，既然人家家里有事，当然不能留了。 只是主人已经离开了，告辞都不必了。 好在崇阳县主院里的丫鬟懂眼色，立即有个小姑娘上前道：“宋二姑娘，奴婢薄荷，领二姑娘出门。” “那有劳了。”宋不晚点了点头。 只是几个走到二门的时候，便听到那里有喊声。 可这又是出门的必经之路，薄荷不由得一脸尴尬地看了宋不晚一眼。 宋不晚正想着，要不先在园子里转转，等这边事了了再走。 却听到崇阳县主道：“郑老二，你再不走人，我打断你的腿信不信？” 一个男子却道：“郑慧，我可是你二哥哥，你打断我的腿，往后谁给你撑腰去呀。” “我不需要你撑腰。” “那回头你若给人欺负了呢？” “欺负了也不要你去撑腰。” “可我是你哥，我不给你撑腰，人家会戳我脊梁骨的。” “又不是戳我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好像，也有理……” 宋不晚听着，不由得笑了，这兄妹俩虽不是一个爹娘生的，但性格好像也差不多。 昨天无忧就跟宋不晚讲了一下安平公主府的事儿，原来郑老夫人觉得皇上把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嫁到她小儿子，是害了她小儿子不能出仕。 再加上安平公主小时候在宫里受过磨难，因此一心想着拥有真正的一家人，也没摆公主的架子，倒让郑老夫人欺到头上去了。 一日安平公主进宫被姐妹们嘲讽，又喝了些酒，回来被郑老夫人抢白了一顿，趁着酒意，便搬出了侯府。 原本安平公主想着过几日就回去，毕竟驸马还是好的，她舍不得让驸马为难。 可第二天，驸马却也拎着包裹屁巅屁巅地跟来了公主府。 原来这郑驸马早就不满被娘管着了，他也不想当官，因此娶了公主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读书了。 只是公主太孝顺了，导致郑驸马早就打算好了，成亲就住到公主府的计划打断了。 可安平公主早年在宫里身子有了亏损，因此好不容易才得了崇阳县主这一个女儿，夫妻俩疼爱得不行，可却一直再没了动静。 于是公主府的这些产业，又被郑家的人盯上了。 尤其是郑家大房的二爷，觉得郑家爵位是大爷继承，那自己自然就要顶到公主府这边去。 其实郑二爷也不算坏，这些年他都维护着公主府，只是安平公主和郑驸马一直没松口。 因此，宋不晚虽然第一次来安平公主府，但一听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对于这一点，宋不晚是真的佩服君思九，居然可以把她培养到这种程度。 “宋二姑娘，您看这……”薄荷勉强冲着宋不晚笑了一下。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一处荷塘，好像荷花快开了。”宋不晚道。 “是是是，我领宋二姑娘过去赏荷。”薄荷忙道。 几个正要转身，身后却传来一声厉喝。 “别走，那个穿粉色的，你站住。” 穿粉色的？宋不晚左右看了一眼，只有自己。 “对，就是你，你说说我们俩谁有道理。”身后传来“咚咚咚”，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宋不晚无奈地回头，像见无忧正在身后抬手拦住了一个男子。 “郑二公子，叫我？”宋不晚看向郑二。 看到宋不晚那张脸后，郑二整个人愣住了，然后揉了揉眼睛。 “二哥，你干嘛？”崇阳县主赶过来，一脸警惕地看着郑二。 “我，我这是在做梦吧，公主府怎么还有一位仙子呢？”郑二痴痴地看着宋不晚。 “你傻了吧，这是宋家二姑娘。”崇阳县主没好气地瞪着郑二，“叫你不要喝不要喝酒，瞧瞧又喝上了。” “公主府怎地有仙子啊？”郑二像是没听见似地，又问了一句。 “我们家姑娘是君九爷的未婚妻。”无忧突然冒出一句。 “啊？”郑二像是被谁打了一棒子似的，突然就清醒过来，“九哥的未婚妻？那不是个母老虎么？” “母老虎？”宋不晚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还有这么个名声。 不过君思九倒是有意思，怎么不靠谱的人，都叫他九哥。 “原来是个小仙女啊。”郑二又补了一句。 “你还说。”崇阳县主心里酸溜溜的。 “你把她骗到公主府，想干什么？”郑二指着崇阳县主的鼻子道，“我可告诉你，你可别干傻事。” “我能干什么傻事？”崇阳县主脱口而出之后，才想起他前面的那句，“我没有骗她过来。” “你的小心思，我懂……”郑二拦在宋不晚面前，背对着她，手在后面拼命挥着，示意她赶快走。 宋不晚不禁好笑，这人，倒也不坏。 崇阳县主则气了个倒仰，这什么人啊，他把公主府当土匪窝了吗。 但一个喝了酒的人，你还指望他一些什么。 “那你走吧，回头再约。”崇阳县主冲着宋不晚摆了摆手。 宋不晚笑着朝二人行了一礼，然后和无忧挑了挑眉，赶紧走出了二门。 身后，那兄妹俩还在吵着。 “慧儿，你可以不讲理，但不能害人。” “我没害人，你喝多了。” “我喝得再多，你也不能害人。” …… 终于出了安平公主府，却见门口除了自己的马车，还停着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简简单单的，也没有族徽。 宋不晚上了马车后，本能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却见那边的车帘也打开，她吓了一跳，正要放下，却看到车帘后居然是君思九。 “出来啦？”君思九轻巧地问道。 “九爷这是在等我？”宋不晚好奇地问。 “要不然呢，这公主府门口有景儿啊？”君思九回。 就不能好好说话……可，为什么要等自己？ 第九十五章 就当她是家人 两辆马车一直停在公主府门口太奇怪了些，于是宋不晚让车夫往前赶赶。 马车开始慢慢走动，君思九的马车也跟了上来，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京都路虽宽，但世家大族也多，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百姓们都会很自然地让开。 “九爷有事？”宋不晚问道。 “你没事吗？”君思九反问。 “我能有什么事。”宋不晚故作不知。 “崇阳县主叫你过去，总不会是闲话家常。”君思九说道。 宋不晚一笑，虽算不上是闲话家常，但也差不多。 想了想，还是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人和人之间还是要坦诚相见的好。 折叠椅？君思九一脸狐疑地看了宋不晚一眼，一把椅子就入了崇阳县主的眼？ “你还是仔细些，这崇阳县主虽不是个聪明的，但毕竟和皇室子弟一块儿长大。”君思九觉得自己提醒得已经够清楚了。 “崇阳县主的确是对我没有歹念。”宋不晚非常自信地说。 “她没道理好好地，突然就对你好了起来，也是在京都长大的。”君思九提醒宋不晚。 “所以，郑二爷是九爷故意支使过来为我解围的？”宋不晚眼里的笑意，让君思九不由得紧了紧神。 “是！”君思九倒也不否认，“只是作为你的未婚夫，做了该做的，宋二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会放在心上，这是你作为一个男人该做的。” “崇阳县主对九爷有意，所以九爷才担心她对我不利。” “像我这样侯夫人满意，又和九爷达成默契的未婚妻，可不容易找呢。” 宋不晚趴在窗口跟君思九说这些的时候，神色轻松俏皮，君思九都有些愣怔了。 这样的话，是从这样美貌的女子，那樱桃小口里说出来的？ “怎么，九爷觉得我说得不对？”宋不晚见君思九不开口，又问了一句。 “对！”君思九只觉得好笑，自己居然还担心她。 “那九爷不如直接告诉我，京都有哪些闺秀对你有意，以后我好防备些。”宋不晚道。 “我是个纨绔，能有几个对我有意？”君思九说完这句便放下车帘，马车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宋不晚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姑娘，您笑什么？”无忧的胸口莫名地跳了跳。 “九爷在这里有宅子吧？”宋不晚瞟了无忧一眼。 “奴婢……”无忧看了宋不晚一眼，然后垂下了眸子，默默给宋不晚倒了一杯茶，不冷不热刚刚好。 这丫头嘴还挺紧，也是好事。 宋不晚笑了笑，便没再说话。 回伯府的时候，宋不晚顺道去正在装修中的和记杂市看了一眼，拿别人的铺子，打自己的招牌，这感觉很不错。 反正一切都是跟君思九说过的，他只需要挣钱，那宋不晚就放心大胆地干起来了，这些对于她来说，都算是小打小闹了，也不费什么精神。 夜里，宋不晚又写了几个花茶的方子，让人四处搜罗这些食材，这些在夏天做成冷饮，应该可以卖一波的。 从小宋不晚就知道，不能轻视钱，任何小钱积累起来，都可成为巨富。 最早谁能想到小杂货铺，也能做成超市。 而且宋不晚不担心储存的问题，赵氏名下还有冰库。 或者说，赵家给赵氏的陪嫁本身就是一个宝藏，只是她一直没好好利用。 直到赵嬷嬷催了好几次，宋不晚才回内室躺下，兰芍还特意给她点了一枝安神香。 对于身边的这些人，宋不晚真的很感激，前世她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奋斗，现在，她感觉自己身边跟着一群人。 在这样的心态下，宋不晚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那叫一个容光焕发。 梳妆的时候，宋不晚交待：“穿戴素些。” 兰芍一边给宋不晚梳头，一边笑着说：“姑娘，您哪怕什么都不戴，都把别人比下去了。” “可不能这么说。”赵嬷嬷在一旁瞪了兰芍一眼，“京都好看的姑娘多着呢，你这嘴可要仔细着说话，别给姑娘招祸。” “知道了娘！”兰芍小声应着，给宋不晚别上了一根碧玉钗，清清爽爽的，又极显贵气。 去给宋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她小声嘟囔着要把孟绮罗和董玉涵带上。 “母亲，我们这是去探病的。”赵氏都知道不妥。 “那昨日二丫头去公主府，怎地不带？”宋老夫人瞪了赵氏一眼。 昨天知道宋不晚出门了，宋老夫人差点气出个好歹来。 “祖母，昨日我也是第一次去公主府，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有个不好的，那可是立马要命的事。” “下回，一定带上两位表妹。” 宋不晚已经知道宋老夫人只是嘴硬，其实她什么也做不了，因此也愿意哄哄。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 兴不兴的放在一边，别添乱就行。 宋老夫人这边，只要她不作妖，那就当她是家人，宋不晚也不亏。 而且只要搞定了宋老夫人身边的人，就凭她的脑子，想作妖其实也作不出来。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分个轻重缓急也挺重要的。 见宋不晚这样说，宋老夫人并不是很相信：“你以后出门，可得跟我说一声儿。” 宋不晚眨了眨眼睛：“祖母，真的呀？” 宋老夫人刚要开口，干嬷嬷在她耳边小声道：“老夫人，二姑娘出门早……” 宋老夫人自从做了老夫人以后，就喜欢睡懒觉。 迟疑了半晌，宋老夫人终于摆了摆手：“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成，你做表姐的，看顾着些两个表妹。” “是，祖母的话不晚记住了。” 宋不晚乖乖巧巧的，宋老夫人心里熨帖了许多，这才让她们出门。 到了罗家，是宋不予亲自出门来迎的。 携着女儿的手进了门，赵氏才问：“你婆婆怎样了？” “婆婆身子还没好呢。”宋不予一声叹，才又小声道，“她既然说病着，那我自然要回来好好地给她侍疾。” 宋不晚不由得看了宋不予一眼，罗夫人这病，不会是宋不予伺候出来的吧。 第九十六章 有病 到了正院，宋不晚跟着赵氏进内室行了一礼，便被带了出来，毕竟是姑娘家。 丫鬟领着宋不晚在外间坐下，里面说话的声音倒听得很是清楚。 “您病了这么久，我想着应该是个小毛病，怎地还没好呢？”赵氏跟罗夫人客气着，“我早该来看看你的。” “原本也是小毛病，我也不知怎地，竟拖了这么久。”罗夫人一边说，一边捂着帕子咳嗽。 “母亲年纪大了，有些小毛病，也是正常。”宋不予在一旁说得很是淡定。 “是，倒辛苦你照顾着了。”罗夫人又道。 “母亲瞧您说的，我不照顾您，难不成叫娥姨娘来照顾您？”宋不予声音温柔，听上去倒极为真诚。 不过，宋不晚却听到了一丝嘲讽。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你还有妯娌呢，哪里就用得上姨娘，说出去不叫人笑话。”赵氏轻斥着宋不予。 “娘您不知道，二弟妹也病着呢。”宋不予重重地一叹，“也不知怎么地，这些日子，府里接二连三的，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身子不适。” “不予，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府上……咳咳咳！”罗夫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母亲，您慢慢说。”宋不予走到罗夫人身后给她抚了抚后背，“儿媳这说的也是实情，旁人听见了又能如何。” “你说得也在理，倒辛苦你操持了。”罗夫人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过几日白姨娘进府，也可以替你分担分担。” 白姨娘？赵氏扭头看向宋不予，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笑得温婉可亲。 “都听母亲的，您挑的人自是好的。”宋不晚轻声道。 但宋不予的不急不燥，却让罗夫人的心里更沉了沉。 白姨娘是罗夫人娘家旁枝堂姐妹家的庶女，她做主纳进来，就是为了帮自己料理家里的事。 之前罗夫人原本想着把白姨娘给罗淞，毕竟他是长子，往后是掌家的人。 可那卞姨娘知道了之后，竟闹了起来，又恰巧查出怀了身子。 罗淞亲自到罗夫人面前推辞，正好二爷罗涁在场，他竟“大义凛然”地接了过来，于是郭氏第二天就“病”了。 罗夫人深深地怀疑，这是宋不予在中间起了作用，可究竟她做什么了，一点儿形迹都没露出来。 看着宋不予那张贤妇的脸，罗夫人只觉得气闷。 罗夫人以前对宋不予还是欣赏的，只是当她亲自把妾室接回府后，便起了疑心。 一个能亲自把妾室接回府的女人，怎么可能对男人一心一意？想到赵氏被弃还能再嫁到伯府，罗夫人就觉得这个儿媳拿不住。 “行了，在你母亲面前说这些做什么。”罗夫人叹了口气。 “我不打紧，您好好养着身子，家里的琐碎事儿，就由不予去办。”赵氏忙道。 “年纪大了也没法子，要不然哪里舍得让她劳心劳力，我还指望她给我生个孙儿呢，姨娘到底是姨娘，生出来的也是庶子庶女。”罗夫人一脸期待地看向宋不予，“你若能生个男丁，我这病保管明儿就好。” “母亲这话说得没得叫人心寒，庶子不也是罗家的骨肉。” “原本府里规矩四十岁无子才纳妾，我还有些忧心，现如今有两位妹妹分担，我可是轻松一截子。” 宋不予一边说，一边从丫鬟手里拿过药罐子，打算伺候罗夫人喝药。 赵氏瞧着都心疼，一屋子下人，这种事情还要自己女儿亲自来？ “哪里用得上你，你且领着你母亲和妹子去你院里坐坐。”罗夫人笑着对赵氏道，“我身子不好，没法子陪您多说话，您见谅！” 说完，罗夫人便让宋不予带赵氏和宋不晚去自己的院里。 “那您好好歇着。”赵氏笑眯眯地宽慰着罗夫人，“咱们都这个岁数了，别操太多心，身体要紧。” “说得是……”罗夫人勉强笑了一下。 等到几人都退出了正院，罗夫人一抬手，将床边的茶水全都掀翻在地。 “她是什么意思，就是过来气我的么。” 罗夫人想到赵氏顶着那样一张如娇花似的脸，跟自己说“咱们这个岁数了”，那分明就是嘲讽。 “夫人，您跟她们计较这个做什么。”身边的嬷嬷见罗夫人的身子都晃了，赶紧劝着。 罗夫人也不想计较，可是她做不到。 明明跟赵氏是平辈的，可是看着像是两辈的人。 赵氏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到来，让罗夫人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她还在感慨着：“你婆婆这个人就是心思重，我看没什么大病。” 宋不晚一哂，没病装病，这就是得了大病。 宋不予一笑：“只是年纪大了，身子虚，她想养就养着。” 几人到了宋不予的院子，刚坐下说了几句话，外面便传来了吵闹声。 “怎么啦？”宋不予皱眉问道。 “大少夫人，是，是娥姨娘和卞姨娘过来了。”小丫鬟在门外回道，“朱槿姐姐已经过去问了。” “真是不省心。”赵氏没好气地说。 虽然嫁过两次，但不论是胡盛荣还是宋伯爷，都没有纳妾，因此赵氏想想都替女儿烦心。 “娘，没事，女儿过去瞧瞧。” 宋不予走到门外，吵闹声却越来越厉害了。 赵氏坐不住，也跟着去了廊下，却见两个女子斗鸡似地瞪着对方。 “这是怎么了？”宋不予一脸和气地看了两人一眼。 “大少夫人，我好歹也是先进门的，怎地连口莲子汤都喝不得了？”娥姨娘说着便开始抹泪。 “谁说你喝不得？罗家不至于连一碗姨娘的莲子汤都用不起。”宋不予说道。 “可我原本说好了的莲子汤，丫鬟过去拿的时候，竟被人拿走了。”娥姨娘说着狠狠地瞪了卞明月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你要莲子汤，我不能要么？”卞明月撑着腰白了娥姨娘一眼。 娥姨娘看到卞明月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才怀上呢，竟就如此作态，真是不要脸。 不就怀个身子么，谁没怀过似的。 第九十七章 莲子汤 “你要莲子汤我自然管不着，可你为何要抢我的？”娥姨娘指着卞明月道。 “那莲子汤上可写了你的名字，怎地就是你的了。”卞明月丝毫不退半步。 两个姨娘争执的时候，宋不予一直笑看着。 对于这卞明月，宋不予也是有所了解的，她和罗淞成亲后没多久出门上香的时候，曾碰到过一回。 那时，卞明月就当着宋不予的面，对罗淞含情脉脉，丝毫不知收敛。 只是那时两人刚新婚，罗淞没别的心思，因此她再如何作态，也是无用。 如今进得府来，卞明月有了妾室的名份，有的时候连宋不予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对娥姨娘示弱。 “不就一碗莲子汤么，值得如此么，说出去叫人笑话。”宋不予对朱槿道，“去跟厨房说一声，就说我要一碗莲子汤，回头送到娥姨娘那里去。” “大少夫人，不是一碗莲子汤的事，而是那一碗本来就是我的……”娥姨娘委屈巴巴地说道。 “可那一碗已经让卞姨娘喝了，你为何非要那一碗？莫不是，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宋不予一脸好奇地问娥姨娘。 有什么好东西？卞明月一听这话，神经立即拎了起来，扭头像是看鬼一样看着娥姨娘。 “你故意害我？你是不是在莲子汤里面下了药，然后引我去喝……”卞明月用手捂住肚子，然后慢慢地蹲了下去。 “姨娘，您怎么了？”丫鬟赶紧扶住卞明月。 “快请大夫。”赵氏在一旁急道。 哪怕是个妾室，若在女儿的院子里出了事，那脑子发昏的女婿回来，不知道又要说什么。 “还不快去。”宋不予对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叫来几个婆子，将卞明月抬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宋不晚注意到，宋不予看着急，但却没有动用过自己身边真正得用的人。 “你看看你……”宋不予看着娥姨娘欲言又止。 “大少夫人，我，我没有下药啊。”娥姨娘也慌了，“我都没有去过厨房。” “谁会自己动手呢……”宋不予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旁人会怎么想呢。” 旁人会怎么想？旁人怎么想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大爷怎么想。 娥姨娘想到这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宋不予面前：“大少夫人，您救救我。” 娥姨娘不傻，知道卞明月现在在罗淞心里的位置比她要重要。 “孩子，是多重要的事，你说是吧？”宋不予盯着娥姨娘，幽幽地来了一句。 这时一个丫鬟突然站在了院门口，朝宋不予点了点头。 “快起来吧，现在最要紧的是卞姨娘的身子，你的事回头再说。”宋不予突然高声道。 “大少夫人，您不能不管我呀，我知道了，那个贱人就是故意装的。”娥姨娘急急说道。 “无凭无据的，这话不好听，你要真有心，就替我去看着卞姨娘，我这儿暂时走不开。”宋不予说。 “我不去，我一过去了，那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没事不定都会故意落胎来坑害我。”娥姨娘看向宋不予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大少夫人莫不是故意在陷害我？” “这话从何说起？”宋不予一脸惊讶地问。 “你别装了，我知道了，那莲子汤里的药是你放的，是你让人放的，你挑唆卞明月去抢我的莲子汤，然后借她的胎儿来坑我？”娥姨娘摇了摇头，“大少夫人，你真是好心机。” “莲子汤是你叫人煮的，抢莲子汤的人是卞姨娘，与我有什么干系？娥姨娘你太放肆了。”宋不予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放肆又如何？这事儿就是你做的，你一直心里恨我，先是把卞姨娘弄进府来，现在又来吭我！”娥姨娘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对宋不予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黄娥，说话要有证据。”罗淞的声音从院口传了过来。 娥姨娘脸色瞬间白了，她在罗淞那里一直是委屈求全的那个人，她也一直认为，只要拢住了罗淞，宋不予是不足惧的。 “大爷……”娥姨娘转过身去，眼泪汪汪地看着罗淞。 “闭嘴。”罗淞冷着脸道。 娥姨娘知道这会儿自己多说多错，行了个礼，便不再吭声。 罗淞这会儿也看到了宋不予身后的赵氏和宋不晚，他虽不喜欢宋不晚，但还是冲赵氏行了一礼：“见过岳母，岳母今日怎么来了？” “我昨日便下了帖子，说要来探望你母亲，你不知道我今日怎么来了？”赵氏黑着脸道。 “是小婿的不是。”罗淞再次行礼。 “你也知道是你的不是，你看看你那个姨娘，对正室夫人如此信口雌黄，你们罗家还有没有个规矩。”赵氏一直是被宋伯爷惯着的，见罗淞如此对女儿，不满到了极点。 黄娥的话，罗淞也是听见了的，面对赵氏的指责，也无法辩驳，只能扭头道：“回你的院子去，关一个月的禁足。” “她这都可以说是陷害当家主母了。”赵氏不满道。 “岳母说得是，只是没有人会信她的胡话，岳母放心，小婿定不会让夫人蒙冤。”罗淞低着头解释道。 赵氏虽还是有些不满，但知道宋不予还要在罗家过日子，因此也只能忍了。 宋不予却道：“大爷，卞姨娘这会儿也不知如何了，不如大爷过去瞧瞧。” 罗淞看向赵氏，赵氏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到底是怀了你的孩子。” “那小婿便先过去瞧瞧，一会儿再过来陪岳母用饭。” 罗淞朝赵氏行过礼之后，便转身去了卞明月那边。 “你怎地也不朝你姐夫行礼？”赵氏扭头看向宋不晚。 “娘，姐夫忙着呢，我行不行礼的，他也瞧不见。”宋不晚哄着赵氏说道。 “胡说，这是你姐姐的脸面。”赵氏点了一下宋不晚的额头。 宋不晚瞟了宋不予一眼，却见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可见并不在意这个脸面。 趁着赵氏不注意，宋不予在宋不晚耳这小声道：“他都半个月没来我这院子里了，要什么脸面。” 宋不予说得轻松，但宋不晚却知道，这对于她来说也是无奈。 第九十八章 总有一家要你 罗淞这一去，便没再过来，卞姨娘那边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宋不予居中陷害之事，自然是子虚乌有的，娥姨娘的心思也露了出来。 宋不晚想，这便是宅斗啊。 扭头看向宋不予，她最初肯定也是不想的，否则为什么要嫁给罗淞，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么年轻的女子，真是可惜呀！ 吃过午饭，赵氏喝了口茶，便领着宋不晚回家了，知道宋不予没被欺负，她也就放心了。 只是想到那两个姨娘，赵氏心里便堵得慌。 回伯府的马车上，赵氏握着宋不晚的手：“这世道，女子艰难，娘都有些后悔把你许给了君家。” 对于赵氏的说法，宋不晚有些意外：“娘，君家不是挺好的吗？咱们提的条件也都答应了。” “答应是答应了，可……”赵氏叹了口气，“当初，罗家的家规都在那儿呢。” “娘您放心，我在君家，不会被欺负的。”宋不晚反握着赵氏的手，“您还不信我吗？” “信。”赵氏说得有些没底气，“可是我信不过别人。” 大女儿一向稳重，都过得如此艰难，小女儿这么个脾气，嫁的还是个庶子，婆婆想搓磨她还不容易吗。 只是如果再退亲，宋不晚的名声真的就毁了个干净。 “娘，我嫁到君家的条件，满京都都传遍了，南平侯夫人宽和仁厚也是出了名的，若出尔反尔，她不怕别人指责她么？”宋不晚靠在赵氏的肩头，“这京都，不要脸面的少。” 赵氏略微被宽慰了些，那南平侯夫人瞧着倒是个极要脸面的。 正说着，外面有个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车内，可是岳母大人？” 是君思九？宋不晚直起身来。 “停车。”赵氏掀开车帘，果然见君思九站在路边朝这边行礼。 虽然君思九只是穿着一件灰蓝色的直裰，但却贵气天成，仿佛置身于仙宫瑶台。 宋不晚也笑了笑，有的人如果不开口，倒也是公子如玉。 看到这样的君思九，赵氏方才的悔意又消减了几分。 “你有心了。”赵氏朝君思九点了点头。 这时，谷雨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抱了个油纸袋子。 君思九接过油低袋子，双后递给赵氏：“岳母，这是千味斋刚出炉的白兰酥，您尝尝。” 赵氏瞟了宋不晚一眼，这白兰酥明明她喜欢吃的。 “多谢了。”赵氏接过白兰酥，看向君思九的眼神格外地温和，“有时间，来家里玩儿。” “多谢岳母。”君思九一揖到底。 马车再次滚动起来，君思九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目送。 “九爷，也就一包白兰酥，这靖安伯夫人的脸色果真便好了许多。”谷雨在赵氏打开车帘的时候，吓了一跳呢。 原来一直温柔可人的靖安伯夫人，也有这么厉害的时候哦。 “因为她是当娘的。”君思九说完，扭头就走。 “九爷，您连宋二姑娘喜欢吃白兰酥都记得，您是真的上心了吧？”谷雨跟在后面嚷道。 “闭上你的嘴。”君思九一边走一边朝留春楼走去。 这一幕，却落在了两个人的眼里。 “娘，这君九爷瞧着貌如谪仙，却是个爱逛青楼的主。”孟绮罗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若真是个好的，又岂是宋不晚能嫁得了的。”宋娴叹了口气，“可纵然如此，他也是侯府公子啊。” 如果这是自己的女婿，靠不靠谱，逛不逛青楼有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他的身份。 孟绮罗看向宋娴，知道在她娘的心里，自己就是父兄的跳板。 董玉涵虽然家里也是重男轻女，但她只有一个妹妹，她只需要为自己挣一个前程便成了。 想到这儿，孟绮罗不由冷笑，娘家兄弟是好，但也要看是怎样的娘家兄弟，就自家这样的娘家兄弟，不如不要。 “你别这个鬼样子，你以为君九爷看得上你？”宋娴叹了口气。 “女儿没什么想法，一切都听母亲的。”孟绮罗淡淡地回道。 “你真听我的？”宋娴听了这句不由得来了精神，“听说平远侯要娶继室，你可愿意？” “平远侯？”孟绮都不知道这家人是谁。 “平远侯的妹子在宫里是贵妃，那可是宠妃，要不然你以为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为什么能坐上贵妃的位子。”宋娴越说越觉得好。 “继室？商贾？”孟绮罗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娴。 “继室怎么了？商贾又怎么了？那可是侯府，你外祖家也不过是个伯府。” 也是巧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老鸨热情的声音：“平远侯啊，您都好久没来了，不想我们家兰儿了吗？” 孟绮罗身子一僵，猛地扯开车帘，宋娴想拦都没来得及。 映入孟绮罗眼帘的，是一个近乎痴肥的男子，虽然看不清年龄，但应该不年轻了。 看着平远侯迈过留春楼的门槛都有些艰难，孟绮罗再一次看向宋娴。 “娘，您要把我嫁给她？”孟绮罗声音微微颤抖。 “你不想嫁？有的是人抢着嫁呢，你嫁过去之后，就是侯夫人了。” “如果不是看在你外祖家的份上，你以为这个位置还轮得到你。” 既然被孟绮罗瞧见了，宋娴也不再遮着掩着。 “娘，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女儿……”孟绮罗看着宋娴，眼泪流了下来。 “啪”地一声，孟绮罗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掌印。 “你这个孝不女，这句话都问得出来？” “你只想着你自己吗？不如你的意，你就怀疑不是我的女儿？这些年，真是白养你了。” 宋娴指着孟绮罗怒道。 “我可以听家里的，但家里就不该为我着想一点点吗？那个平远侯他……” 孟绮罗想到平远侯的背影，忽然觉得如果是君思九就好了，至少他长得好看。 想到这儿，孟绮罗泪眼朦胧。 “你要不嫁也可以。”宋娴看向孟绮罗，“那你就去做妾吧，京都这么多高官，总有一家要你。” 孟绮罗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可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第九十九章 满意 看到孟绮罗红着眼睛，宋娴气不打一处来。 “收起你的眼泪，给我高高兴兴地回伯府。”宋娴瞪了孟绮罗一眼，“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这么多年锦衣玉食，没动过你一个手指头。” 原来，不动手指头，就是好吗……孟绮罗听到马车外的车轮声，还有女子的笑声，不由得想，她们有没有被家里人动过手指头。 孟绮罗掩盖得再好，也被宋老夫人看出来了。 得知宋娴的打算，宋老夫人都愣住了。 但宋老夫人知道，自家的孙女都不听自己，更何况外孙女，她是孟家的孩子。 再者宋娴的性子自小倔强，她这个母亲是管不了的。 宋家母女离开后，宋老夫人对干嬷嬷道：“你看我这个女儿，可真不把她女儿当女儿。” 干嬷嬷虽越老越不想得罪人，可面对这事儿，也忍不住感慨：“大姑太太也太为着姑爷了。” 一说起这事儿，宋老夫人心里便很是恼火，没好气地说：“当年为了他，家里说得好好的亲事推了，劳心劳力了一辈子，这会儿还要女儿为他们辛苦，唉！” “大姑太太要强了一辈子，当初怕也是看上姑爷是个读书人。”干嬷嬷宽慰着宋老夫人。 “读书人？哼！”宋老夫人撇了撇嘴，“她爹她兄弟都是以武出身，她就那么嫌弃。” 干嬷嬷知道，这话也就在自己面前说说，这要是别人，宋老夫人会立即怼回去，一刻都不带歇的。 当初宋老夫人是继室，出身不高，因此对宋娴的教导也很是一般，因此便高不成低不就。 文官不大看得上宋家，而宋娴呢，又不想嫁武官。 当时宋伯爷原是想把魏将军介绍给宋娴，可宋娴嫌弃魏家门第太低了，配不上她。 “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您颐养天年就行了。” “是了，过几日君老夫人的寿辰，您想好穿哪件衣裳了吗？” 干嬷嬷干脆将话题转移了，宋娴的事情，那是三年三爷也说不完。 君家姑娘的曲水宴都没请过宋家的姑娘，君家老夫人的寿宴更不会请到靖安伯府来，但这一回，却是给宋老夫人下了贴子，她当时都有些激动了。 于是接下来宋老夫人挺忙的，要在几套衣裳里面选最端庄典雅适合自己身份的，又忙着给董玉涵和孟绮罗选衣裳首饰。 至于宋娴，宋老夫人让她干脆别去了。 “娘，我怎么就不可以去啊？”宋娴不满道。 “君家也没给你下贴子啊。”宋老夫人回道。 “那全家人都去了，就我一个人不去？”宋娴虽然这个年纪了，但仍然觉得委屈。 “你早就嫁出去了，也不是宋家人。”宋老夫人原本有些心软，但想到平远侯那个胖子，就又嫌弃起宋娴来了。 到了君家老夫人寿辰那日，靖安伯府早早地就出门了。 赵氏在马车上一遍又一遍地交待宋不晚，对君家人要客气些，多说说好话。 “你嘴甜一点儿，回头嫁过去，人家才会对你好一些。” “我知道你聪明能干，总比娘要强上许多。” …… 宋不予的事一直压在赵氏心底，虽然她那天脸上一直带着笑，但在赵氏心里，这不是她想要女儿过的日子。 赵氏说什么，宋不晚都点头。 到了君家，首先去拜见君老夫人，她对宋不晚依旧淡淡的，倒是林氏一直把宋不晚带在身边。 “哟，南平侯夫人不但喜欢九爷，这九媳妇也是格外宠爱呢。”有人不阴不阳地开着玩笑。 “瞧你说的这话，哪个儿媳在我眼里都是好的。”林氏说到这里，抓着宋不晚的手拍了拍，“只是她年纪小，又没进门，我多疼疼又怎么了。” 林氏笑容可亲，哪个看了不羡慕宋不晚好福气。 女子嫁人，一半是夫婿，一半是婆婆啊。 甚至有人在赵氏面前说：“你家二姑娘倒是给你连本带利地找补回来了。”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但赵氏也不气恼，只要女儿过得好，她怎么都行。 林氏这边闲下来了，便握着宋不晚的手谈心：“思九这孩子是个不争气的，我知道委屈你了，你放心，回头进了门，我定帮你好好收拾收拾他。” 宋不晚看了林氏一眼，故作害羞道：“多谢侯夫人，九爷他，挺好的。” “难为你还说他好话，可见你们是有缘份的。”林氏握着宋不晚的手，一脸感动地说，“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真是个好孩子。” “侯夫人过奖了。”宋不晚扭捏道。 “我真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马上把你娶进门来。”林氏笑眯眯地看着宋不晚，“听说你娘给了你几个铺面，你生意做得挺好的？” “回侯夫人，我娘事儿多，不像我闲着无事，去铺子的时候多，因此收益略好了些。”宋不晚回。 “瞧瞧你这小手，肉乎乎的，一捏就是聚财的手，回头思九的那点儿家当让他都给你。”林氏眼里的慈爱都快溢出来了。 “都听侯夫人的。”宋不晚颇不好意思地拧着手指道。 林氏看着宋不晚那副既扭捏，又开心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直到寿宴后，林氏才放宋不晚自己去散散。 虽已是夏日，但南侯府的园子依旧春日融融，有些花一看就是从花棚里搬过来的，怕不是用冰温降在养着的。 宋不晚对无忧道：“你对这里很熟吧？” 无忧点点头：“最初奴婢是九爷院子里负责洒扫的丫头，后来当了暗卫，便极少在人前出现，但对侯府还是熟的。” 宋不晚点点头：“回头你帮我画一张侯府各院落的图，以及侯府主子和下人之间的关系图。” 无忧有些意外：“姑娘现在就要这些？” 宋不晚看着天空叹了口气：“估计不久后，侯夫人就会去伯府请期了。” 请期，便要定下了成亲的日子。 林氏瞧着对自己还是满意的，肯定是打算在年前把自己娶进来，为免夜长梦多。 算算，也不过半年的时间。 “奴婢回去就画图。”无忧立即回道。 第一百章 遭了灾 宋家和南平侯府其他媳妇的娘家人一样，是最后一拨离开的。 回侯府的马车上，赵氏对于林氏的态度很是满意。 “虽说老夫人似乎……但侯夫人才是你正经婆婆，她喜欢你，娘就放心了。”赵氏颇有些感慨。 “娘说的是。”宋不晚也笑了，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林氏深不见底，倒不如君老夫人，她对自己未必是不喜欢，只是或许没有达到她的要求。 对于这一点，宋不晚反而是可以理解的，就自己这长得格外好看，名声又野的人，夫人们应该都不会喜欢。 所以林氏，其实才是反常的那一个。 但林氏身上，反常的事情并不少见。 而这会儿，林氏也在跟戴嬷嬷说着宋不晚。 “你觉得宋家这二姑娘如何？”林氏看向戴嬷嬷。 “长得好看，也乖巧。”戴嬷嬷试探着说道。 “乖巧？这和外面传的名声可不太一样。”林氏微微皱眉。 “靖安伯夫人一看就是个疼爱孩子的，宋二姑娘在外面自是不让人的，但这能跟在您面前一样么。”戴嬷嬷乐呵呵地说道。 “那倒也是，有眼力介儿就好。”林氏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戴嬷嬷，“去找人算一算，中秋节后有什么好日子。” “夫人是打算请期了？”戴嬷嬷笑着问。 “是，宋二姑娘出身好，性子单纯，虽有些小脾气，但咱们家九爷脾气也不好啊。”林氏叹了一口气，眼里却满是笑意。 “宋二姑娘这小脾气，已经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了。”戴嬷嬷也说。 “被娇惯着长大的，有几个不是如此。”林氏闭上了眼睛，“请期的事你去跟老九说一声，若他有不满，你好好劝劝。” “奴婢知道了。”戴嬷嬷轻声道，然后躬身退了下来。 南平侯府来请期，赵氏虽有些意外，但同时也很欣慰，这表示侯府对不晚很满意。 自己和长女与婆婆都没什么缘份，倒是次女结了婆婆的缘，对于赵氏来说，也算是一份安慰了。 不过南平侯府选的日子都是年前的，最晚的是冬月。 “腊月没有好日子了？”赵氏让年嬷嬷去拿老黄历。 “夫人，奴婢听侯府管家说，侯夫人是请了钦天监选的日子。”年嬷嬷在一旁说道。 赵氏愣住了，钦天监？那自是从自己翻老黄历来得更好些。 “那，那就选离过年最近的。”赵氏说着眼圈都红了，“伯爷也没回来……” “伯爷那是为国尽忠，也算是为姑娘公子们积福了，只是大公子得叫回来了。”年嬷嬷道。 “是，给不为去信，在外面野了这么久，妹妹都要成亲了。”说起长子，赵氏的声音轻快了许多。 之前因为胡盛荣那事儿，赵氏觉得名声有损，对不起孩子，因此巴不得宋不为别回来，在来往的书信里提都没提一个字。 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赵氏的心态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又想念起在外游学的长子了。 最终宋不晚和君思九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冬月初八。 宋不晚知道后，有些恍惚，自己要在这古代成亲了？想想，也是有些神奇。 “那是不得把他二叔一家子叫回来吧，侄女成亲，哪有叔叔婶婶不回来的理。” 宋老夫人一直心心念念二儿一家子，对于她来说，那才是自己的长子，是自己将来要依靠的人。 如今得了这个机会，还不得赶紧的。 “祖母，不晚只是出阁罢了，哪能耽误了叔叔婶婶是为祖父守陵尽孝，这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宋不晚笑吟吟地说道。 “你这名声……”宋老夫人想说，你这名声本来也没多好。 可见宋娴拼命地朝自己眨眼睛，也只能咽下了。 只是没想到，半个月后，宋二爷一家子居然回来了，且一下马车就开始嚎。 “娘啊，我们在可是遭了大难了啊。” “娘啊，我们命都快没了。” “祖母……” 这一哭，差点儿把宋老夫人哭得背过气去。 “这是怎么了？”宋老夫人白着脸，抖着唇抱着衣裳破破烂烂，黑着脸的宋二爷问道。 “娘，家里着火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宋二爷哭着回道，只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着火了？” 宋老夫人的身子晃了晃，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发现儿媳和两个孙女一个孙儿都挺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这家里好好地怎么会着火呢？”赵氏在一旁不解地问。 宋二爷听到赵氏的声音，身子僵了一下，低着头行了一礼。 “大嫂，家里下人失了手，夜里走水了……”宋二爷一边抹泪一边道。 宋不晚看了一眼宋二爷那因为抹泪，而更加乱七八糟的脸。 “二叔啊，您这一路上，都没换身衣裳洗把脸？”宋不晚扯了扯嘴角，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 宋不晚这话一问出来，大家都愣住了。 可不嘛，从安阳到京都，走得快也要一个月，怎地还是一副被烟火给熏着了的样子。 “你莫不是，住的客栈也给烧了？”宋老夫人的身子又开始晃了起来，干嬷嬷忙上前扶住了 “二爷，老夫人可经不得吓。”干嬷嬷声音虽恭敬，但态度明显不满。 “娘，我们这是，这是……”宋二爷说着，便扭头看向自己的媳妇宋二太太王氏。 “娘，客栈倒没烧，我们这是，呃，对了，我们为了省点银子，在客栈的时候自己去厨房做吃的，才弄得如此的。” 王氏说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这个家若是没有自己，早晚得散。 对于王氏这个漏洞百出的解释，大家也懒得再质疑了，人都到了，还能给送回去不成。 “赵氏，快，去收拾个院子出来，就那个疏影院吧。”宋老夫人直接把院子都定好了。 赵氏脸一沉，那个院子她早就想好了，是留给宋不为成亲的。 那院子里有一株极好的素心腊梅，花开的时候，能香到一心堂这边来。 除了腊梅，其他的四季花草，赵氏也让人细心照料，如今已经郁郁葱葱，景致极好。 宋老夫人见赵氏没动，不由得脸一沉：“怎地，我还叫不动你了？” 第一百零一章 我胡说八道的 “母亲，那院子不能住。”赵氏木着脸开口道。 宋不晚一看赵氏这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 赵氏硬生生将下面的话给吞了回去。 “如何不能住人？”宋老夫人一声冷哼，“那院子我瞧过，住着挺好的，就定那个院子。” 赵氏的脸色更难看了，可不好么，自己精心养护了这么久的院子，锦鲤都老大一条了。 “可……”赵氏一开口，便被宋不晚打断了，“祖母，那院子方位极阳，二叔一家刚遭了火灾，相克呢。” “你又在这儿胡说八道。”宋老夫人很是恼火。 “祖母若觉得我是胡说八道，那就让二叔一家子住进去，回头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只怕是连伯府都住不了了。”宋不晚淡笑着说道。 “为何连伯府都住不了？”宋老夫人没想明白这一点。 靖安伯府虽比不起这个侯府那个公府，但院子还锁了几个呢。 “祖母，二叔在老家，老家起火，在伯府，伯府起火，就算我们不说，那外人呢？” “我说在伯府住不了还是轻的，到时候，恐怕连京都都呆不下去了。” 宋不晚说得很是平静，但听在有些人的耳朵里，却不由得暗自心惊。 就连宋老夫人都听出了宋不晚是胡说八道，可她的话，真的能够忽视吗？ “娘……”三姑娘宋瑞君扯了一下王氏的袖子。 “娘，要不，我们还是不住疏影院了，伯府院子那么大，好院子也不止一个。”王氏说完，还瞪了宋二爷一眼。 宋二爷忙道：“是啊是啊，娘，伯府院子那么多，我们随便住哪一个院子就成了。” “爹，随便怕也是不行。”宋瑞君朝宋不晚行了一礼，“二姐姐，我们初到京都也不熟，还是麻烦二姐姐帮助找个天师看一眼，免得冲撞了伯府。” 宋瑞君这话说得极客气，但也是降了宋不晚一军。 看着宋瑞君含笑的眼睛，宋不晚点了点头：“好，三妹妹放心！” 见事情终于解决了，赵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至于请道士之类的，并不是什么难事，管家就可以办。 “这是三丫头吧，几年没见，长得越发地水灵了。” “五丫头也好看，二哥儿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一看将来就是要为官做宰的。” 赵氏将宋家二房的孩子们个个都夸了一遍，倒是满堂和乐了。 偏宋老夫人很不合时宜地抹着泪道：“这要老三一家子也在就好了，我都好几年没看到四丫头，四哥儿和五哥儿了。” 赵氏的笑便僵在了脸上，但也习惯了宋老夫人这经常扫兴的举动，于是便干脆不开口。 “娘，三弟是在外做官，那不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宋二爷摆了摆手道。 “是啊，我爹在边疆也有很多年了，我都要出阁了他都不能回来。”宋不晚说着也开始抹起泪来。 宋不晚是装的，但赵氏哭起来那可真的是情真意切了。 看到赵氏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宋老夫人不禁有些后悔，大好的日子，自己招惹她做什么。 而这时，宋二爷“哎哟”一声突然响起。 所有的人都朝宋二爷看了过去，就连赵氏都停住了哭泣声。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宋老夫人一脸担心地看着儿子，见他龇牙裂嘴地没回话，又没好气地对赵氏和宋不晚道，“就你们母女事多，你们说，现在让他们住到哪儿去？” 不舒服？宋不晚看得清清楚楚的，宋二爷是看了一眼赵氏之后，被王氏拧了一爪子。 难不成这宋二爷，对赵氏还有别的什么心思？ “祖母，我说过了，如果二叔一家胆子大，愿意住疏影院也是可以的。” “其实西边的乐安院离寿安堂不远，旁边又种了竹林，也不热，院子也大，倒是挺适合二叔一家，只是三妹妹说要请道士回来看，也有道理，不如就先住客院？” 宋不晚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朝宋瑞君笑了笑。 宋瑞君：……这个二姐姐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不让人，只不过，好像比小时候聪明了许多。 客院在前边，到后宅来极为不便。 宋二爷无所谓，他其实也没有多想跟老娘亲近，太爱叨叨，头疼。 但王氏却皱了眉：“要不，还是按不晚说的，住乐安院吧，回头若是不合适再说。” 这话王氏说得极为勉强，原本宋老夫人还在世，兄弟是不分家的，所以他们二房这也算是回家，可如今却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二婶这样说的话，那便定在乐安院，那里天天有人打扫，随时可以住进去。”宋不晚笑着回。 “倒是没想到，伯府如今竟是二丫头说了算。”王氏压下心里的不适，不咸不淡地刺了宋不晚一句。 “二婶说笑了，我也在家待不了几个月，尽我所能地帮一帮我娘罢了。”宋不晚收起笑意。 待不了几个月……王氏看向宋老夫人，见她好像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又看向宋不晚。 “二丫头这是说亲了？”王氏试探着问。 “是！”宋不晚故作害羞地低下了头。 “咱们府上与南平侯府的结了亲，已经定下了冬月初十的日子。”赵氏在一旁解释道。 南平侯府？王氏看着宋不晚，张了张嘴，又赶紧抿紧住了。 宋不晚是伯府嫡女，又长得美貌，嫁到侯府似乎也并不出奇，只是因为赵氏二嫁的身份，所以大家都认为她的女儿嫁不得高门。 又闲聊了几句，二房一行才起身去了乐安院安置。 赵氏考虑到宋瑞君已经十四了，便拨了馨桂院给她住。 五姑娘宋瑞雪，今年十岁，初来京都，单独住个院子王氏不放心，暂时跟她住同一个院子。 至于二公子宋瑞安，今年也十二了，因此在前面拨了个院子。 回到沁竹院，兰芍一脸兴奋地问宋不晚：“姑娘，您真的会看风水吗？” 宋不晚摇头：“不会啊。” 兰芍：“……那您怎么知道疏影院极阳呢？” 宋不晚：“祖母不是说了吗，我胡说八道的。” 第一百零二章 来自商战的残酷 胡说八道？兰芍以为宋不晚是气得说反话。 “姑娘，老夫人的话，您听了可别放在心上。”兰芍安慰宋不晚道。 “我就是在胡说八道。”宋不晚着重强调了“胡说八道”四个字。 “啊？”兰芍很是怔了一会儿，“那，那万一二老爷和二太太不信您的话，非要住呢？” “无忧你说呢？”宋不晚扭头看向无忧。 “那就让他们住，奴婢会让他们知道为什么疏影院极阳，他们住不来的。”无忧面无表情地说道。 无忧的话说完，兰芍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 还可以这样啊？原来当丫鬟，也可以这样当的。 还没等兰芍回过神来，青棠便走进来道：“姑娘，讹我们那妇人的事儿查明白了。” 那个说穿了和记成衣身上起疹子的事情虽已经澄清了，可这件事情背后很明显是有推手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宋不晚相信老天爷让自己穿到古代，不是来做圣母的。 因此虽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动静，但宋不晚却一直让青棠和虎子去调查，甚至不计代价，当然这个特指银子。 “又是钱家吧。”宋不晚很是笃定这一点，让青棠和虎子去查，只是为了钉死钱家罢了。 “是，钱家三老爷让她做的，许了一大笔银子，但并没有给齐。”青棠回道。 “好，接下来，就让钱家三老爷感受一番来自商战的残酷吧。”宋不晚抬起头来看向青棠，“继续盯着钱家和钱家三老爷，连他们家的狗叫几声，都别放过。” 青棠听了，眼睛直发光：“好嘞，奴婢这就去办。” 兰芍在一旁都有些跃跃欲试：“姑娘，您想要干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 宋不晚不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综合青棠和虎子撒出去的人得到的消息，宋不晚笑了，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要出击了，就算是为民除害。 没几天，久，钱记酒楼便有人说吃得拉肚子了，甚至在酒楼里面就忍不住拉了，熏得满堂的客人跑得一个不剩。 当时钱记的掌柜的气坏了，竟让店里的伙计对那位食堂大打出手，从店堂打到了店外好几里。 同时，那食堂的一身味儿，也熏了几里地。 于是事情便像那味儿一般，飞快地传扬了出去。 因为这事儿，钱记酒楼接下来几日几乎没人去，但钱记好像根本就不怕，依旧嚣张得很。 果然几日后，又有人开始上门了。 “真是稀奇，这钱记酒楼的菜就那么好吃么？”青棠气得叉着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姑娘，要不过去吃一回？”无忧看向宋不晚。 姑娘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你们不准去钱记酒楼吃饭，谁都不行。”宋不晚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青棠等人面面相觑，虽不知道宋不晚为什么如此，但还是赶紧答应了。 宋不晚思索了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无忧：“帮我把信送给九爷，就说我有事求他帮忙。” 青棠和兰芍对视一眼，姑娘不会是让姑爷找人对钱三老爷下黑手吧。 钱三老爷倒是无事，依旧扭着他胖胖的身子满大街窜。 倒是有一个钱记的老食客跑到钱记门口来骂，说吃了钱记多年的饭菜，把家都吃穷了不说，人居然也吃出病来。 “真真是好笑，又没人绑着你来吃饭的，你穷与我们有甚关系？” “生病了就找大夫去，怎地找上我们酒楼了，这不是讹人么。” 钱记的掌柜和小二们一起，冲着那位老食客又是推搡又是骂。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事儿，老食客的言行，叫人听着也觉得好笑。 吃饭吃穷了是你自己愿意吃，你生病了也是只能怪自己身子不行，怎地还怪上人家酒楼了。 钱记也没当一回事，可没多久，京都便有传言，说钱记的老食客虽多，但却没有一个胖子，且大多是身体不大行的样子。 这话最初只是当玩笑，最后竟越传越厉害，甚至有人说钱记的饭食里有蛊虫，专吸食人的精血。 为验证真假，有人专门蹲到钱记门口，看是不是都身体不大行的样子。 也有人跑到钱记去点菜吃饭，然后扒开菜来看，是不是真的有虫子。 这样一来，倒让钱记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钱老三在自家酒楼宴客，客人正是君思九、郭子瑜和温若初三人。 “这生意倒是不错。”温若初摇着扇子道。 “那是，小店开了这许多年，深得京都百姓喜爱，岂是那些个小丫头片子……嘿嘿，九爷、郭公子、温公子吃菜吃菜。” 钱老三做生意多年，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而这几个人他们可不是君子，且还都是贵公子。 别说自己了，哪怕是钱家后面的大人物，只怕是也不愿意招惹他们。 只是钱老三话音一落，君思九的脸色就变了变。 “钱三老爷所说的小丫头片子，指的是哪位？”君思九冷冷的瞥了钱老三一眼。 “呃……”钱老三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 方才钱老三只是嘴快，他对家虽然不少，但却只是前些日子坑了和记一回。 钱记酒楼开了这许多年，偏这时候出事，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和记捣的鬼，听说和记的东家是个小姑娘，能成什么事。 只是当着君思九等人的面，钱三老爷挺着胸膛道：“最近咱们酒楼被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给盯上了，不过没事，做生意嘛，这也是常事。” 钱三老爷说完，又陪了几杯酒，便退出了包厢。 “这老板可真是聒噪。”郭子瑜早就饿了，拿起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 “他说的小姑娘，不会是宋二姑娘吧？”温若初却一边扇扇子，一边看向君思九。 “与宋二姑娘有何干系，宋二姑娘是做成衣布匹和首饰生意的。”郭子瑜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着温若初。 “钱记可也是有成衣和布匹生意，再说了……”温若初用扇子指了指君思九，“你瞧他那脸色。” 郭子瑜看着君思九，没觉得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有九哥护着呢，宋二姑娘不会有事的。”郭子瑜一边拿着筷子夹菜一边说，“别说，这菜的味儿还真不错，香！” 温若初被郭子瑜给馋着了，刚拿起筷子，便听到君思九道：“不吃！” 第一百零三章 珍爱生命 “为何不吃？” 温若初看着盘子里的菜，色泽香气都诱人的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不能像儿时那般，谁得罪了谁家亲戚，便连带着看他家的狗都觉得丑吧。 “宋二姑娘说，不能吃。”君思九悠悠地回道。 “宋二姑娘说不能吃，那就不吃啊？”温若初一脸惊愕地看着君思九，从来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温若初说完，还瞟了那菜一眼。 可郭子瑜却立即放下了筷子不说，甚至将嘴里的都吐了出来。 温若初：“……至于吗？” 郭子瑜没搭理温若初，一脸认真地问君思九：“九哥，这菜是不是有毒啊？” “怎可能有毒？”温若初像看傻子似地看着郭子瑜，“就凭我们几个的身份，给他钱记十个胆子，也不敢在他们的包厢里，给我们下毒吧？” 郭子瑜却只是看向君思九。 “目前还没有查清楚，且等等。”君思九说道。 “还真的，下毒？”温若初的身子往后倾了倾，“不是，钱记这么大胆子？” 这真的在温若初的认知以外了，难不成钱记与他们三家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哪怕冒着灭族的风险也要搞死他们？ “那这菜……”郭子瑜看着眼前的菜，“如果不吃，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君思九站了起来，大声道，“走了！” 钱记所行之事极为隐秘，且经营多年，恐怕早已不像当年那么谨慎了。 君思九说完，便推门而出，郭子瑜和温若初忙跟上了。 几人刚走出钱记，钱老三闻讯赶了过来。 “九爷，郭公子温公子，可是饭菜不合您几位的口味？小的让他们再做，可好？” 钱老三已经知道几人并没有吃饭菜，心里不禁有些担心，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们了。 君思九瞟了温若初一眼，温若初立即笑着道：“留春楼来信，说梅娘子要见我们九爷一面，先过去了。” 这么一说，钱老三便能够理解了，他这钱记的菜再好吃，能有留春楼姑娘的点心好吃？自然是要赶着去那边吃的。 “原来如此，那小的便不打扰九爷了。”钱老三立即躬身作揖，目送几人。 君思九走了几步之后，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抬起头朝身后看了一眼，便见钱记对面茶楼的二楼，正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挑金线百褶裙的姑娘。 那不是，宋不晚吗？君思九胸口“突”地跳了几下。 “九哥，那是宋二姑娘啊。”郭子瑜往君思九身边挪了一步，“她不会听到了方才若初说的话了吧？” 这宋二姑娘，可是个有手段的人，郭子瑜想着，都替君思九的脚软了软。 “我那是胡说的。”温若初也看出不同寻常，赶紧解释。 “但人家不知道啊。”郭子瑜摇了摇头，“天底下的理由那么多，你为何要找那么个理由。” 温若初：“……你们也没说不好啊。” 郭子瑜继续摇头：“你都说了，谁能说不好。” 俩人正说着，却见君思九已经抬脚朝茶楼走了过去。 郭温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但最终还是跟了，跟班跟班，不跟怎么叫跟班， 不过他们坐在了一楼。 宋不晚看到君思九进来，有些意外。 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哪怕是个熟人，也应该过来打声招呼。 “九爷！”宋不晚朝君思九行了一礼。 “宋二姑娘。”君思九赶紧回了一礼，支吾了半晌才道，“我并不是真的要去留春楼，若初他胡说的。” “哦！”宋不晚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方才去了钱记，吃饭了？” “没吃，只是过去瞧了一眼。”君思九见宋不晚听到“留春楼”三个字没什么反应，心里忽然有些微的别扭。 “想必也看不出什么来。”宋不晚走到窗边看向钱记，“我在这儿瞧了一上午，来来往往的食客，进门的时候都有些迫不及待，出来却格外地心满意足。” 虽说人饿了都会有些急切，吃饱了都会心满意足，可钱记食客的神情却有些过了。 凡事过了，便不大正常。 “你放心，顶多五日我的人便会有结果。”君思九走到宋不晚身边道。 “那便等九爷的好消息，多谢了。”宋不晚又朝君思九行了一礼。 “若此事真如你所料，你也是为民除害。”君思九赶紧虚扶了一把宋不晚。 “既如此，那便不打扰九爷了，九爷忙去吧。”宋不晚笑得很温婉。 不打扰？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不是要去留春楼。”君思九无奈地解释道。 “我没说你要去留春楼啊。”宋不晚同样无奈地笑了一下。 “可我总觉得，你不信我。”君思九摊了摊手。 我信不信的，应该也没那么要紧吧。 宋不晚看了君思九一眼：“既然九爷那么在乎我信不信的，那你往后还会再去留春楼吗？” 君思九张了张嘴，却没办法说不去。 更没办法告诉宋不晚，他去留春楼，其实是有要紧的事，偏这事还不能跟她说。 最终，君思九只能说一句：“如无事，不会去。” 事？去青楼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那点子事。 宋不晚略微有些失望，但这样也好，这样的话，自己哪怕成亲后整日面对这张面如冠玉的脸，也不会心动。 女人是不能心动的，一心动就容易奋不顾身。 宋不晚上辈子拉扯了那么久，这一世，她只想好好活着。 珍爱生命，远离爱情！ “好！”宋不晚笑着点了点头。 君思九却犹如一颗石头梗在胸口，却又说不得。 郭子瑜和温若初喝着茶吃着点心正惬意，却见君思九黑着脸下来。 “怎地了，被骂了？” 郭子瑜迎了上去，温思九却往后退了两步。 君思九没回郭子瑜，径自走到门外，又忍不住往楼上看了一眼。 郭子瑜也跟着君思九朝楼上看去，却见宋不晚站在楼上如仙子一般，笑得仙气缭绕。 “也没生气啊。”郭子瑜不解地看向君思九，却被温若初扯了一下。 等君思九在前面走远了，郭子瑜小声道：“啧啧，九哥这回怕是要栽了。” 第一百零四章 梅娘子 “未必，只是这宋二姑娘是头一个在九哥面前好像特别坦然的人，九哥只怕是心里有些不适应。” 温若初说完，朝君思九追了过去，“九哥，你个方向可是去留春楼的方向呢。” 宋不晚和青棠在楼上目送几人离开。 “九爷还真的去留春楼啊。”青棠气得直跺脚。 “无忧，你去过留春楼吗？”宋不晚却问另一边没什么表情的无忧。 “姑娘，去过的。”无忧点头。 青棠瞪圆了眼睛看着无忧，她一个姑娘家，去青楼？ 难不成，无忧是被九爷从青楼解救回来的？ 不像啊，就无忧这容貌，在青楼只怕也只能做个丫鬟吧。 青棠这脑补得都快能写一本书了，然后听到宋不晚又问：“那梅娘子，长得美吗？” 无忧看着宋不晚，有些纠结。 很是过了会儿，无忧才道：“应该是美的。” “应该？”青棠都听出了这其中的语病，“你没见过吗？你猜的？” “见过。”无忧无奈地回，“姑娘，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奴婢也不能说。” 不能说？宋不晚目光闪了闪，这留春楼难道不是一般的青楼？所以君思九说，如果没事他可以不去。 那反过来，若有事，那是一定要去的。 这君思九到底在干什么？宋不晚目光沉了沉。 青棠和无忧却以为宋不晚是为君思九去青楼这事儿不高兴，因此一个沮丧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另一个无奈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私下里，青棠甚至暗自琢磨，如果可以重来，自家姑娘只怕是不会答应君家的求亲吧。 又观察了一会儿，宋不晚见天色不早，这里也不是清芽茶庄，因此便也起身下楼。 可谁知在楼下，竟碰到了孙录和几个友人正要上楼喝茶。 几个月过去了，孙录整个人瘦了一圈。 宋不晚像是没看见孙录一般，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孙录扭头看向宋不晚：“你真的要嫁给君思九？他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好？” 宋不晚顿住脚步，回道：“别人好不好的与你有什么干系。” “我是为你好。”孙录转回身走到宋不晚面前，“如果你愿意，我还是可以娶你，我一定会说服我娘的。” “孙兄。”孙录一旁过来的公子上前阻止他。 可孙录却推开那人，直盯着宋不晚。 “孙六公子，你是疯了吗？你凭哪一点，让我还想嫁给你？”宋不晚上下打量了孙录一番，然后摇了摇头。 这种眼神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可孙录却像是没看见似的。 “我，我为人正派……”孙录刚一开口，便被宋不晚打断，“为人正派？所以退亲之后还纠缠不休？” “那是因为我……” 不等孙录说完，宋不晚便抬脚离开。 可就在这时，孙录却又喊了一句：“至少，我不会去青楼。” 宋不晚回头看向孙录：“对啊，我宁愿嫁给一个愿意去青楼的，也不愿意嫁给你，高兴了吗？” 对于这种人，一点机会都不能给他。 上了马车，青棠撩开车帘看到孙录还在茶楼门口看着，不由得撇嘴道：“这孙六公子也是的，姑娘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且说过许多次了。” 这句话，既是青棠在表达不满，又是想说给无忧听的。 想让无忧告诉君思九，他逛青楼的事情，都能够成为别人攻奸自家姑娘的理由了。 另一个，也是想让君思九知道，孙录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不过青棠还是有些担心，这一幕若是传出去，姑娘的名声……算了，债多了不愁。 君思九这会儿正在留春楼门口，君思九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郭子瑜和温若初对视，苦笑了一下，也只能跟着进去了。 也没人搭理他们，反正又不点姑娘，进来多少回了，只是点些吃的喝的。 留春楼的姑娘们真的不明白，这些公子哥儿是怎么回事，哪里吃的不比留春楼的好，怎地非要来这儿吃。 便是留春楼里，真正好吃的，也在三楼，而不是一楼。 难不成，她们那些劣质的香粉更好闻些？ 三楼的冷香阁，梅轻笑正懒懒地躺在贵妃榻上，纵然背着光，只看到侧脸的轮廓，依旧美得依人心惊。 “今日，是不想进来？”梅轻笑扭头看向君思九。 “殿下的事办事如何了？”君思九远远地坐在桌旁。 “如何？这话也是你问得出来的。”梅轻笑一声笑，“若是没办成，我能躺在这儿？” “可还顺利？”君思九看了梅轻笑一眼，又问。 “若是顺利，我还能躺在这儿？”梅轻笑换了个姿势，侧身正对着君思九，“你现在，是不是心里只有你那未婚妻宋二姑娘？” 原本因为受伤所以有些羸弱，因此这句话被梅轻笑问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可君思九却无动于衷，只是说：“没事就好。” 说完，君思九起身便往外走。 “这么快就走，不怕人家说九爷你不行么？”梅轻笑嘤声一笑。 “这样的玩笑，我不喜欢。”君思九回头看向梅轻笑。 “你对这宋二姑娘，还真的上了心？”梅轻笑神色微凛。 君思九走到梅轻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我都是殿下的人，仅此而已。”君思九说完这一句，再次转身离开。 “可是我也可以不是梅轻笑，我也可以是与你身份匹配的千金小姐，殿下可以帮我做到。”梅轻笑的声音从君思九身后响起，“你知道的，我在这留春楼，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没人认识我。” “与我何干。”君思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宋二姑娘，不是你可以谈及的人。” 梅轻笑坐在躺椅上看着君思九离开，半晌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可以谈及？那就认识认识。 “找个人守着靖安伯府，只要宋二姑娘出门，就来告诉我。”梅轻笑扔了一个荷包给丫鬟。 于是宋不晚出门巡店的时候，便很“巧”地在和记布匹铺子里碰到了梅轻笑。 第一百零五章 挑衅 有客人来，自然由小二接待。 但梅轻笑却走到宋不晚面前，似笑非笑地问：“可是宋二姑娘？” 宋不晚迎着梅轻笑的目光：“是，姑娘请随我来！” 对于宋不晚的态度，梅轻笑有些意外，但还是跟着宋不晚进了后院。 后院已经沏好了茶，点心也摆上了，还用玉盏装了一碗水果。 水果中既有京都应季的，还有从岭南运来的荔枝，上面还带着绿叶。 梅轻笑看了一愣，看来靖安伯府还是挺得圣宠的，这荔枝，可不是轻易能有的。 但明面上，梅轻笑却不动声色地问：“宋二姑娘带我来到这里，是何用意？” “坐！”宋不晚示意梅轻笑坐到休闲椅上，又吩咐小丫鬟倒茶，“这是今年的新茶。” “新茶？可这都七月份了。”梅轻笑说道。 “所以姑娘觉得七月份出的茶，才叫新茶？”宋不晚也笑了。 旁边的青棠忍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 七月份的茶，那是大叶杆子，普通人家怕是都不喝的。 梅轻笑不由得有些尴尬，她哪儿能不知道这个，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按常理，一个世家千金，会抓住别人这个把柄？她不怕被别人说没有格局吗。 但梅轻笑到底不是一般人，因此很快就放过了此事。 “宋二姑娘请我到这儿来，是认识我？”梅轻笑朝宋不晚这边侧了侧身子。 “不认识。”宋不晚回得很是直截了当。 “既然不认识，为何又请我来这后院？听说，和记这后院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梅轻笑说道。 “这位姑娘口气不善，目光也不够温和，我琢磨着，应该是想找我麻烦的。”宋不晚却答非所问。 “怕我找你麻烦，所以将我奉为上宾？”梅轻笑抬了抬眉。 “怕你找我麻烦，扰了我的上宾。”宋不晚看向梅轻笑，“姑娘有话便说，我也没有太多时间给你。” “你……”梅轻笑完全没想到宋不晚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她不是世家贵女吗？ “姑娘请讲。”宋不晚催促着梅轻笑，“这次不说，下回过来可能就会直接赶你出门了。” 和记服务是周到的，但对于过来找麻烦的人，也不会太客气，尤其是进了黑名单的。 “呵，都说宋家二姑娘没规矩，我还以为只是那些人苛求，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梅轻笑一声冷笑。 “姑娘青楼中人，倒也不必说我没规矩，毕竟我的规矩你也不太懂。”宋不晚淡笑着回道。 “宋不晚，你这是什么意思。”梅轻笑看向宋不晚的眼睛犀利起来。 “梅姑娘，有话请好好说。”无忧上前一步。 梅轻笑看着无忧，脸色变了变。 “他居然把无忧给了你？”梅轻笑咬了咬牙，又问，“你又如何知道我留春楼的？” “我只知道你是青楼的，并不知道你是留春楼的。”宋不晚解释道，“你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告诉我你是青楼的。” 宋不晚也不知道君思九是不是只逛留春楼。 “我的言行举止？”梅轻笑出门的时候，已经非常注意自己的穿着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妥。 “红衣绿裙，金色的钗子，都是好东西，可配在一起就显得不够庄重。” “还有这发髻，太风情万种了些，包括这鞋，珍珠镶得太多了。” “另外你说话的时候，身子不稳，左右摇晃，这若是世家千金，怕是要从宫里求嬷嬷出来教了。” “再者……” 宋不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梅轻笑打断：“你住嘴！” 梅轻笑胸口起伏不定，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漏洞，可宋不晚说的，好像真的又有些道理。 既然如此，梅轻笑也不想装了。 “那我便告诉你，我叫梅轻笑，是君九爷的红颜知己，大家都知道的。”梅轻笑说完，便盯着宋不晚。 “你应该说青楼的人都知道。”宋不晚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我也知道了。” “知道了？”梅轻笑重复了宋不晚的话，“你，你不气恼？” “我为何要气恼？”宋不晚看向梅轻笑，“他又不会娶你。” “可是他心里有我。”梅轻笑说这话的时候，后脊梁微微挺了挺。 宋不晚一见，便笑了。 “他心里有你啊？”宋不晚瞟了梅轻笑一眼，就在梅轻笑被她看得快撑不住的时候，又道，“那他也不会娶你。” “我自然是知道他不会娶我，你也用不着这么强调。”梅轻笑莫名地就有些心酸。 “既然知道，那你到我这儿来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气气我，心里舒服些？”宋不晚突然变脸，将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摔在了梅轻笑脚边。。 梅轻笑吓了一跳。 从那杯子的力度来看，梅轻笑可以断定宋不晚是不会武的。 那，自己为什么会被吓一跳？ “宋二姑娘，惹恼了我，对你没好处。”梅轻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宋不晚。 “是你来和记找麻烦的，所以你恼不恼的，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就自己扛。” “如果你一定要认为是被我惹恼的，那也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没好处’指的是什么？” 宋不晚也站起身来，却比梅轻笑高了半个头。 赵氏一向疼爱女儿，从小就锦衣玉食不说，许多吃食还是从南边裹了冰运过来的，因此宋不晚的身高在世家贵女当中都算是高的。 而梅轻笑虽在留春楼也是有吃有喝的，可她幼年却是吃过苦的，因此身高这方面，不是她努力就可以办到的。 “我，就是来看看你是个怎样的人。”梅轻笑忽然有些泄气。 “那就远远地看，跑到我面前来是何意思？” “难不成，你是想让我一气之下解了与九爷的婚约？” “你嫁不进南平侯府，做妾都进不了，所以你是想独占君九爷？” “如若你真的有这个志气，君九爷也同意，我会成全你们的。” 宋不晚挑了挑眉，等着梅轻笑的答复。 梅轻笑张着嘴却不敢应，这宋家二姑娘她算是看出来了，有一股子脾气。 也是，要不当初也不会把孙六公子从伯府打出来吧。 第一百零六章 打我一掌 梅轻笑看得出宋不晚没有骗自己，可她也知道，君思九不会同意。 君思九若对自己有意，甚至他如若知道此事，他的怒气都不是自己可以承受的。 忽然之间，梅轻笑觉得自己今日的言行有些可笑。 殿下已经承诺过，假以时日，只要自己愿意离开留春楼，他会替自己重塑身份，届时想去哪里都可以。 哪怕，是殿下的后宅。 可是，真的喜欢君思九啊，喜欢了那么多年。 所以……梅轻笑心头微凛，看向宋不晚：“宋二姑娘，你不喜欢君九爷？”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意。 因为不在所，所以才不会气恼。 因为不会气恼，所以才说出那句可以成全的话。 梅轻笑想到这里，眼泪都快涌了出来。 君思九那样的男子，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呢？是了，这宋二姑娘肯定是不了解他。 想到这儿，梅轻笑的心里又舒服了些。 整个大梁，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君思九，哪怕是殿下，所以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梅轻笑脸上的神情笑一阵悲一阵，宋不晚从小就看惯了。 在宋不晚的记忆里，宋妈就是这样的，爱，而不得。 于是，心里又软了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圈，尽量在自己的圈里，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宋不晚说得不紧不慢，“过好之后，再想别的。” 前世就算是发现了贤夫成渣男，宋不晚也忍了下来，先把后路铺好，然后再一击而中。 “可是每个人一出生，圈就不一样。”梅轻笑喃喃道。 “这是老天爷的事，咱们管不着。”宋不晚顿了一下，“但老天爷也是公平的，你在青楼不被人看重，我在世家，一样被人说三道四。但那又怎样，你不会因此寻死觅活，我也不会。” 梅轻笑不由自主地点头，觉得甚是有理。 可这时，宋不晚又道：“所以，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你来为难我做什么。” “原来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梅轻笑都快气笑了。 “难道我说的没道理？”宋不晚也不否认。 “倒是有些道理，可你知道，你和我到底是不一样的人。”梅轻笑的声音冷了冷。 “所以我又没说要跟你成为朋友。”宋不晚说道。 梅轻笑：…… 离开的时候，梅轻笑没了过来时的趾高气扬，无忧看向宋不晚的目光则很是不同。 这梅娘子，无忧跟着君思九去过几次，知道她极为难缠。 否则凭她的容貌，其实还没到做花魁的地步，偏成了花魁，没哪个男人能逃得过她的掌心，除了君九爷。 花魁做到这份上，也有世家贵妇来找麻烦的，可没一个能在她那里讨了便宜，除了宋二姑娘。 所以，九爷和自家姑娘是最配的。 无忧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却听到青棠问：“姑娘，您干嘛要跟她说那么多话。” 以青棠的脾气，打出去算了，便是花魁又如何，她的那些恩客难不成还能跑到靖安伯府来为她要说法？哪怕是君九爷也不成。 “她会武的。”宋不晚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宋不晚不怕斗嘴，但她怕梅轻笑突然拍她一掌，万一因此断骨伤筋，这辈子可就真毁了。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宋不晚可不敢冒险。 “她会武？姑娘您是怎么看出来的？”青棠一脸惊讶地看向宋不晚。 “她进后院的时候，飞过来了一个灰蛾。”宋不晚抖了抖，“那灰蛾还没靠近她，就被扇死了。” 能把活动的蜜蜂扇死，那得多快的速度，多重的力量。 “啊？”青棠的嘴惊成了一个圆形，但还是不服输地说，“那，那无忧也会武啊。” “无忧，你和梅轻笑，谁更厉害？”宋不晚颇为好奇地问无忧。 无忧没回话，抬手扇死了另一只正往这边飞的灰蛾。 宋不晚：……虽然是低等生物，但也用不着这样找死。 “所以，无忧你应该比那梅娘子更厉害吧？”青棠一脸崇拜地看向无忧。 “没交过手，不知道。”无忧想了一下，“应该是她更厉害些，否则……但我比她练得勤。” 否则殿下也不会找梅轻笑不找自己，但这话无忧不敢透露。 只是无忧忽略了，就梅轻笑那股子媚劲儿，她三生三世也学不来的。 这时，宋不晚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世界的武力值还不是很了解。 “无忧啊，有没有那种功夫，打我一掌，当时我不觉得，回府后命就没了的？” “回姑娘，奴婢没听说过。” “无忧啊，那有没有可能，打我一掌，让我筋骨寸断，回府后全身瘫痪的？” “回姑娘，没有。” “无忧啊，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打我一掌……” “姑娘，奴婢不会让人打您一掌的。” 这个能力，无忧觉得自己还是有的。 除非对方出动整个暗杀卫队来刺杀宋不晚，但无忧觉得不可能，一个深闺女子，也就脾气骄纵了些，出动暗卫？呵！ 宋不晚终于放心了，那下回梅轻笑再来挑衅，自己可以放肆一些了。 回到伯府，宋不晚刚到院子，便见孟绮罗正从里面出来。 看到宋不晚，孟绮罗眼睛一亮，但又有些躲闪。 “孟表妹，有事找我？”宋不晚深深地看了孟绮罗一眼。 “二表姐！”孟绮罗朝宋不晚行了一礼，才低声道，“我在家中无事，想过来找二表姐说说话，会不会打扰你啊？” 青棠看孟绮罗一眼，暗道这孟表姑娘多新鲜，自家姑娘从外面回来，定是要好好歇息歇息的呀，她还问会不会打扰。 那，能，不，打，扰，吗？！ 可青棠一个丫鬟，内心嚎得再厉害，也不能说一个字，只能看着宋不晚。 “那进来说话吧。”宋不晚朝孟绮罗点了点头，同时给青棠使了个眼色。 孟绮罗明显有事要跟自己说，那便听听。 有事情摊开了说，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放着，憋闷着最坏事。 进了沁竹院，孟绮罗眼睛一亮。 院里竹丛下摆着几口大缸，里面荷花已经盈盈而立，难怪在门口便闻到了阵阵荷香。 第一百零七章 嫁就嫁吧 “屋里热，便在外面说好了。” 宋不晚话音刚落，丫鬟们便动了起来。 很快竹林下荷花前，便摆上了桌椅，茶水点心也端了上来。 看到丫鬟们安静有序，孟绮罗不由得暗自赞叹，京都大族的气派果然不是哪一件事堆出来的。 “这茶是丫鬟们用摘了院里的荷叶泡的，你喝喝看喜不喜欢。”宋不晚端起茶杯，朝孟绮罗示意了一下。 孟绮罗早就注意到了，净白的杯盏中，清碧色的茶水瞧着都是一股子凉意，上面还飘着一片暗红色的花瓣。 “真是有心了，谢二表姐。”孟绮罗端起茶水小啜了一口，“凉意袭人，清甜爽口，还有花香。” “那是玫瑰花，是从南边运来可食用的玫瑰，晒干后用来制茶做点心都好。” 宋不晚说完，便对兰芍说道，“你给孟表姑娘包一些过去，对了，再给董表姑娘也送一些过去。” “那便多谢二表姐了。”孟绮罗看着兰芍，“这些都是兰芍姑娘做的？回头，让铃儿也跟着学学。” 闲说了几句，身边的丫鬟们都退下了，孟绮罗便往宋不晚这边倾了倾。 “二表姐，有件事情一直在我心里，思索再三，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孟绮罗说这话的时候，盈白的手指紧紧握住了衣袖。 “何事？”宋不晚看向孟绮罗，看她这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那，那日我和母亲出门访亲，路过留春楼的时候……”孟绮罗说到这里，瞟了宋不晚一眼。 而宋不晚已经知道了孟绮罗要说的是什么，不禁有些头痛。 总不能跟她说，我不在乎吧。 孟绮罗接着道：“看，看到君九爷进了留春楼。” 说到这里，孟绮罗低下了头。 “我知道！”宋不晚点了点头。 “啊？”孟绮罗一脸惊讶地看着宋不晚。 “上半年京都的青楼还进行了最佳恩客评选，九爷差点儿都中选了。”宋不晚小声对孟绮罗道，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啊？”孟绮罗这回不是惊讶，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你琢磨了几日，鼓足了勇气才告诉对方一个秘密，却是对方早已经知道的，还能说什么呢？ “那表姐你为什么要，要跟他订亲呢？”孟绮罗觉得这是不可以接受的，宋不晚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因为其他人更差啊。”宋不晚又拿了一块点心，之前跟梅轻笑说那些，已经给她说饿了，“南平侯府求亲时，我提的条件，你应该听说过吧。” “可是二表姐，你真的信？” 孟绮罗觉得，这不过是南平侯府想求亲成功的权宜之计罢了。 之前孟绮罗还不能理解，南平侯府至于这么做吗？可看到君思九居然进青楼，便知道可能宋不晚已经是南平侯府最好的选择了。 “我信！”宋不晚回得毫不迟疑。 如果是别人，宋不晚也是会怀疑的。 可对方是林氏啊，林氏那么“宠”君思九这个庶子，也会同样“宠”自己这个庶儿媳的。 而且不但宠，她还会广而告之，为自己增加贤名。 宋不晚也会配合的，林氏要面子，她要里子，正好。 要说天生一对，宋不晚觉得自己跟林氏才是天生一对。 见宋不晚如此，孟绮罗再次觉得无话可说。 尴尬地又喝了几口茶，孟绮罗便起身告辞，逃也似地出了沁竹院。 宋不晚将椅子放低了，打算在这里躺一会儿。 兰芍领着小丫鬟过来收拾茶点，然后小声道：“姑娘，孟表姑娘不会是来寻您帮忙说情的吧？您可得想清楚了，姑太太这个人，可不是好说话的。” “说什么情？”宋不晚不解地看向兰芍。 “姑太太想把孟表姑娘说道给平远侯做填房。”兰芍压低声音道。 姜嬷嬷是赵氏的人，兰芍是她的女儿，又是宋不晚的贴身丫鬟，因此在靖安侯府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讨好，有些消息她比别人来得都要快一些。 “平远侯？”宋不晚一起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填房？他多大年纪？” “已年过不惑了，而且，据说身形痴胖，还贪色好赌。”兰芍说到这里，眼里也有些不忍。 不论是主子还是丫鬟，有娘疼的才有好日子过。 宋不晚也有些听傻了，宋娴这是疯了吗，这她总不可能是看上平远侯人品吧，不是卖女儿吗。 孟绮罗接受不了孟思九逛青楼，对这平远侯想必更难以接受。 也难为她了，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自己。 不过，也不排除孟绮罗有求助自己的意思，但最后被自己的态度吓跑了。 孟绮罗回到自己的院子，因走得急，脸上浮现一团红晕来。 “姑娘，您怎地不跟二表姑娘说呢？奴婢瞧着她是个有本事的，不定能帮到您。”丫鬟铃儿叹了口气。 姑娘如果嫁到平远侯府，自己和铛儿肯定也要跟着去的。 那日平远侯的背影不止落入了孟绮罗的眼里，铃儿也是看见了的。 “算了，二表姐自己都自顾不暇，哪儿有时间管我的事。”孟绮罗摇了摇头，“再说，她自己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怎么办。” 舅母生性懦弱，又不喜与外人来往，而且舅父跟自己亲娘还非一母所生……孟绮罗看着天空，呆坐了许久。 很是过了一会儿，孟绮罗忽然长吁一声：“嫁就嫁吧。” 正在做针线活的铃儿手中一痛，被针扎了。 “姑娘，您真的……” 铃儿眼里一红，将没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姑娘都迫不得已，自己还能说什么呢，逼姑娘有用么。 “嫁过去我就是侯府主母，至于别的，要紧么？”孟绮罗一声冷笑，“不要紧，只是我的光，也不是谁想沾就沾得上的。” 那一刻铃儿怔住了，觉得自家姑娘好像变了些，变得让人安心了。 “自明日起，你们每日都要按时叫我早起，我得去跟无忧好好学学。”孟绮罗说道。 宋不晚对于君思进逛青楼的事，都只能看淡，而别无他法，自己能有什么法子？ 既然如此，还不如学学宋不晚，一个男人而已，不重要！ 想到这里，孟绮罗的眼泪滚了出来。 但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家人流泪了。 第一百零八章 真巧 君思九知道了梅轻笑去找宋不晚的事，当天便去了留春楼。 “九爷大晚上的来找我，是想明白了？”梅轻笑朝君思九抛了个媚眼。 只是以往挺拿手的活儿，这会儿梅轻笑做来却像是眼睛抽了筋。 “我跟你说的话，你是没听见？”君思九看向梅轻笑的眼睛，一片冰冷。 “我又没有对她怎样。”梅轻笑回道。 “我说过，她不是你能接近的人。”君思九眼睛眯了眯。 “我接近了，又怎样？”梅轻笑一声冷哼，想回到榻上去。 但刚走出一步，人就被定住了，接着下颌被惊蛰打开，往她嘴里塞进了一粒奇臭无比的丸子，跟着谷雨非常利索地往她嘴里灌了一杯水。 等那丸子进了腹中，梅轻笑后背被拍一下，她跌落在了榻上。 “九，九爷，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梅轻笑面色一片惨白。 “暗夜白，不是很要紧的东西，只是午夜时分，会让你腹痛一个时辰罢了。”君思九慢悠悠地说道。 “暗，暗夜白？”梅轻笑听了都觉得浑身无力。 君思九说得轻松，可是她知道，这暗夜白的痛，那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九爷，我没有对宋二姑娘做什么，反倒是宋二姑娘，她根本就不在乎你。”梅轻笑抚着胸口道。 “她在不在乎我，是我与她的事，跟你有何关系。”君思九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 “九爷，其实也不在乎她？”梅轻笑看向君思九，一个 “我说过，与你无关。”君思九边说边往外走，“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就得付出代价，如若再犯，我就会将你退给殿下。” 这话让梅轻笑身子一片冰冷，退到殿下那里去，不死也会残。 殿下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基于君思九对她的认可之上的。 这一刻梅轻笑终于明白了，自己只是君思九的下属而已，对他存有妄念，就是找死。 君思九离开后，梅轻笑喃喃道：“世界就是一个圈，在圈子里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然后，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第二天一早，和记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人送礼过去了，且让带一封信给宋二姑娘。 宋不晚打开一看，竟是梅轻笑的。 信是梅轻笑亲手写的，里面满是对昨天之事的歉意，希望自己不要跟她计较。 “这梅轻笑是怎么了，突然写了这么一封信。” 宋不晚不由得怀疑，难道自己昨天哪句话，让梅轻笑醍醐灌顶了？ 不管怎么说，宋不晚也没打算拿梅轻笑怎么着。 生意人以和为贵，昨日也就打个嘴皮子官司，自己也没吃亏。 不过回信倒也不必，梅轻笑将礼送到和记，想必也没存着和自己交往的心。 倒是早膳后，赵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青柳亲自过来，送了一份红漆礼盒。 宋不晚打开一看，竟是一支芙蓉暖玉步摇。 这时，青柳忍着笑道：“二姑爷说，这是给夫人送的礼，夫人说她戴不来，转赠于二姑娘。” 哪家的夫人会戴芙蓉玉，一看就是给二姑娘送的。 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宋不晚眼睛一转，知道是为什么了。 想必君思九知道了昨天的事情，这是赔礼来的呢。 “既然我娘戴不来，那便退回去吧。”宋不晚将步摇又放进了礼盒里。 “姑娘，您，不收？”青柳有些意外。 “不是送给我的我收什么，我娘又不能戴，何必呢。”宋不晚笑着说。 青柳见宋不晚态度坚决，也只能按她说的去办。 君思九拿着送回来的礼盒，半晌没吭声。 谷雨：…… 九爷只给侯夫人送过礼，那些礼……这好不容易正经送一回，却给退回来了。 谷雨看了惊蛰一眼，是不是得劝劝。 可惊蛰却好像没察觉到似的，劝劝？呵，怎么劝，自己又不会。 谷雨并没有指望惊蛰做什么，可他这完全不配合的态度，却真叫人气恼。 以后要是看上了谁，可别让我给你出主意。 谷雨翻了个白眼，便开口道：“九爷，是不是宋二姑娘生气了？” 君思九又看了一些礼盒，过了许久，谷雨都打算去安排午饭了，他才问：“为青楼之事？” “那可不嘛，哪个世家贵女愿意自己未来的夫婿去逛青楼呢。”谷雨觉得这道理多简单，九爷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话都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君思九皱了皱眉。 “您只说必须要去青楼，哪里就说清楚了？”谷雨觉得自己是个姑娘，也会被气死。 但君思九却觉得宋不晚应该不是为着这个生气，可为着什么呢？他真的不大明白。 那就，约一约？ 宋不晚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宋瑞君。 “二姐姐。”宋瑞君朝她行了一礼。 “好巧，三妹妹这是要去哪里？”宋不晚笑着问。 “也没要去哪儿，就是四处转一转。”宋瑞君咬了咬下唇，“二姐姐，我对京都不熟，不知道可不可以跟着二姐姐？” “我今日有事。”宋不晚直接说道。 去见君思九还带着个妹妹？亲妹妹也就罢了，可并不是。 宋瑞君愣住了，没想到宋不晚居然这么直白。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二姐姐了。”宋瑞君退开一步，让宋不晚先走。 “那回头再约你。”宋不晚笑了笑，便上了马车。 直到宋不晚的马车没影儿了，宋瑞君还在伯府门口瞧着。 “姑娘，咱们是回府，还是……”丫鬟艾草看向宋瑞君。 宋瑞君根本就不是想出门逛逛，她是拿钱买通了看守马厩的下人，知道宋不晚要出门，特意在门口等着的。 可宋瑞君万万没想到，宋不晚居然毫不给面子地拒绝了自己。 “跟着。”宋瑞君说道。 “跟着？” 艾草看了一眼宋不晚的马车，好吧，应该还是跟得上的。 今日是十五，有许多人家的妇人会去庙里上香，虽然宋不晚的马车这会儿瞧不见了，但等到了出城的岔路口，应该会松一些的。 当宋不晚再次看到宋瑞君的时候，脸色便冷了冷。 “二姐姐，真的是太巧了，你怎么也在这里呀？”宋瑞君一脸惊喜地看向宋不晚。 第一百零九章 拆成了毛坯 “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一路跟过来的吗？”宋不晚看向宋瑞君。 “二姐姐，我没有……” 宋瑞君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宋不晚打断，“行了，你以为我出门，身边不会有人跟着吗？靖安伯府不缺那几个侍卫。” 宋瑞君张了张嘴，最后红了眼睛：“二姐姐，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京都那么大，自有你能玩的地方。”宋不晚笑了笑，“青棠，三姑娘今天你陪着，让她熟悉熟悉京都。” “是，姑娘！”青棠朝宋不晚行了一礼，然后看向宋瑞君，“今日，便由奴婢来伺候三姑娘了。” 明明青棠是个丫鬟，但宋瑞君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很明显，宋不晚不会让她跟着，而且宋瑞君觉得自己也的确对京都不熟，先去逛逛也好。 “那就多谢二姐姐了。”宋瑞君朝宋不晚行了一礼。 “青棠，带上几个侍卫。”宋不晚朝青棠使了个眼色。 “是，姑娘。”青棠一脸明了地点了点头。 就在宋瑞君将要离开的时候，君思九带着谷雨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不由得看得了。 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眉目清朗的男子？ 而君思九看都没看宋瑞君一眼，径自走到宋不晚面前：“来了？” 宋不晚点了点头，却听到宋瑞君问：“二姐姐，这位公子是……” 看到宋瑞君目光灼灼，谷雨立即看向宋不晚，这姑娘叫宋二姑娘“二姐姐”，想必是她家中姐妹。 啧，瞧这姑娘的目光，谷雨不禁有些激动，真跟话本子里一样呢。 “君九爷！”宋不晚说完之后，便对君思九道，“九爷，进包间再说吧。” 见宋不晚居然都不介绍自己，宋瑞君的手不由得攒紧了。 看着二人上了二楼的包间，宋瑞君看向青棠：“二姐姐这是看不起我？” 青棠低头道：“我家姑娘只是忙得很。” 所以没时间搭理你罢了，你那司什么之心，谁不知道呢。 宋不晚进了包间，直接问道：“是不是事情有眉目了。” 君思九：……这好像不是生气的模样。 “有眉目了，地方已经找到了，人这两日便会带回京都。” “我送的礼，你为何不收？” 君思九说完，目光便锁定宋不晚，他昨天夜里为了这个，都没睡好。 宋不晚看着君思九，这前一件事和后一件事，是可以拿来一起说的话。 “先说前一件事，多谢你。”宋不晚说着朝君思九行了一礼，“这开销的费用，我会付给你的。” “好！”君思九点了点头，等着第二个答案。 “至于你的礼……”宋不晚刚要开口，君思九便道，“你知道那不是送给你娘的。” “我知道，只是无功不受碌。”宋不晚眼神真诚得叫君思九没道理怀疑她。 “不是碌，是赔礼。”君思九道，“梅娘子的事，让你受惊了。” “并没有受惊，我没有吃亏。”宋不晚抿了一口茶，“所以你这礼，我还是不能收，受之有愧。” “你，气着她了？”君思九觉得倒是有这个可能。 “她气不气的我如何知道，总之我没气。”宋不晚郑重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武功不差，你以后离她远点。”君思九这话说出来之后，又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妥。 “她的武功和无忧比，谁更好一些？”宋不晚说到这个便来了兴致。 “……下回让她们比一比。”君思九有些闷闷地说。 本来，君思九担心宋不晚会说自己是不是在维护梅轻笑，可她似乎并没有往这上头想。 君思九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可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宋不晚看了无忧一眼，琢磨着以后可得好好地督促她不能偷懒，否则在梅轻笑这样的人面前，自己哪有嚣张的余地。 站在门外的无忧莫名地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是因为快要立秋了吗？ “这芙蓉玉你还是拿着，除了送给你，我也没别人可送。”君思九又从怀里拿出那个礼盒。 宋不晚本来想说，你可以送给你妹妹。 可送给自己的东西，再转送给别人，似乎也不大好。 “这，不就成私相授受了吗？”宋不晚笑了笑。 君思九可不信宋不晚在乎这个。 “私相授受的结果也就是嫁给我，反正你也是要嫁的。”君思九不以为意。 话说到这份上，宋不晚也就不再推托。 但要回些什么呢？宋不晚之所以不想收礼，主要是她懒得琢磨回礼的事。 “钱记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告诉我，我给你一块儿办了。”君思九说道。 “那有劳了。”宋不晚道了谢之后，低声告诉了君思九自己的想法。 这事儿宋不晚知道，君思九来办，比自己会做得更好。 反正君家也是个不消停的，自己以后要帮君思九扛的事儿多着呢。 两日后，钱记突然被查，掌柜的当着众人的面被捕快带走。 而钱家三老爷当天也从钱家被带走了，满京都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老天爷，前些时的那些传闻难道是真的？难道钱记的菜里真的有毒？ 紧接着，官衙便出了告示钱记在距离京都三百里的山里，种了一大片的云幻香，钱记的菜里都放了云幻香的果壳。 京都百姓都是见过世面的，对于云幻香没见过的也听过，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了会上瘾，但时间一长就会消耗身子骨。 紧接着几天，京都都不怎么太平，时常能听到吵闹声，大多与钱记有关。 “我叫你吃，叫你吃，家都被你吃穷了。” “你个烂肚肠的，吃了这些年还不明白？哪有菜那么好吃，家里就差门板没让你去当了。” “又病了吧，就是吃钱记吃的，身子骨不扛事了。” 有拿着棍子追着人跑的，也在性子温婉，瞧着当家的眼泪汪汪的。 更有甚者，直接跑到钱记拆门的。 拆门这一行动提醒了众人，于是倾刻间，钱记被搬空了，连破了的酒缸都被人捡回去种菜了。 看着空荡荡的钱记，宋不晚感慨：“这是直接拆成了毛坯！” 第一百一十章 和记女学馆 钱老三虽然进去了，但钱家还在。 不过钱记酒楼被钱家放弃了，这个铺子已经出了事，再做酒楼不大可能，做别的钱家也抽不出人来，况且也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 另一个，钱家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生意做了这么多年，这样下死手的可不多见。 钱家背后是有人，因此也琢磨着对家背后不定也有人。 而且只动了酒楼，钱家别的铺子却没有任何动作，很明显就是一个警告。 这么一想，钱家掌家之人非常利索地决定了将这个铺子给扔了，同时也看看，究竟是哪家要来接手。 可一开始并没有人来问，钱家这事儿做得有些缺德，一般人家觉得自己扛不住。 万一有那家破人亡的，要来找麻烦呢。 后来渐渐有人问了，但价格都压得极低，钱家觉得哪怕是空着，也比不卖划算。 就在钱家都快要泄气的时候，宋不晚的人上门了。 钱家经过调查，知道是靖安伯府家的二姑娘，便有些傻眼。 宋伯爷在外打仗呢，根本管不着家里的事儿。 而且就宋伯爷在家，也没听说他与别人有什么勾连。 至于宋二姑娘夫家，君家两代都是纨绔，谁不知道。 不过倒是听说宋家二姑娘喜欢做生意，钱家当家人不由得摇头一笑，真的是小姑娘闲的。 笑完，想到自家的处境又叹：“唉，难不成真的是误打误撞，天要灭我钱家？” 钱家掌事人想不明白，最后也只能算了。 既然宋家的小姑娘要这个宅子， 那就给她算了，比空在那儿要好。 “你确定要买这个铺子？那怕是得空两年。”君思九并不看好钱记这个铺子。 早知道，就让刑部的那些人偷摸着把人带走算了。 “不碍，我不做老百姓的生意。”宋不晚倒是没有半点儿担心。 不得不说钱家挺会找铺子，这钱记酒楼后窗可以直接看到明悦湖，随便推开哪一扇窗都是杨柳依依，浮光跃金。 阵阵湖风吹来，暑气尽消。 而且后面还有个极大的后院，该挖的池塘挖了，假山还是从南边运来的太湖石，红枫也长得比围墙都高，腊梅有小孩儿胳膊粗。 后院有一扇门，竟可以直通明悦湖。 宋不晚看到这里的时候，小心脏便不由自主地跳了跳，这实在是个好地方。 可惜这里没有玻璃，要不然用玻璃围墙代替石砌的围墙，想想都美得不行。 办法总比困难多，宋不晚不睡觉也要想出个法子来。 “你究竟要做什么？”君思九不解地看向宋不晚。 “我要做一间女子学舍。”宋不晚目光烁烁。 “什么叫女子学舍？”君思九直接听懵了，“女子书院？” “没有那么正规。”宋不晚笑着给君思九解释自己的设想。 “我打算请京都有名的才女来教授书文、琴、棋、书、画、绣工等等，七天为一期，姑娘们想学什么，可以自由报名。” “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学，过来喝喝茶，看看书也行。” “所以，我需要买很多书。” 宋不晚说到这儿，让青棠把她熬夜画的装修图纸拿过来，照着图纸告诉君思九她打算如何打理。 “这是，你画的？”君思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儿。 “画工一般，九爷见笑了。”宋不晚示意青棠把画儿收起来。 君思九听到宋不晚说见笑，但事实上却丝毫的不好意思，不由得也笑了。 “虽说画工确实一般，但却清楚明了，我好像已经看到了这里以后的样子。”君思九说到这里，扭头问宋不晚，“你为何要告诉我。”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宋不晚不会说其实自己是想炫耀，她瞟了一眼君思九，又道，“不过，确实有件小事，需要跟你说一下。” “你说！”君思九的后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 “就是，你帮我找到钱老三云幻香所花销的银子，我要晚一些些还给你。” “当然，如果你急需银子用，我这里也是可以等一等的。” 宋不晚说完，便等着君思九回复。 不想君思九却道：“确实急需用银子。” “啊？”宋不晚以为自己听错了，“急需，用银子？” “是，因为……”君思九突然靠近宋不晚，“我要娶亲了。” “那我……”宋不晚本想说，那我就尽快把银子还你，可又一想，娶的不就是自己吗。 “呃，这事儿，你家里不管？”宋不晚瞟了君思九一眼。 “家里自然会管，只是家里都规规矩矩的，我想着总不能太过简单。”君思九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宋不晚觉得，林氏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会把君思九的婚礼办得太过简单。 可这话，不该由宋不晚来说。 既然君思九要银子，那自己就凑钱给他算了。 “既如此，那后日，你来和记拿银子。”宋不晚一边说，一边琢磨着有哪些地方可以周转的。 “我没说找你要。”君思九一声轻笑，“我的那些银子，你也不用还我，就算是我入了这铺子的股。” 君思九原本没想着要宋不晚给银子的，不过就是费几个人的事。 可君思九又怕宋不晚误会自己有别的意图，因此便换了一种方式。 宋不晚没想到还有这蜂回路转的时候，不过照此看来，君思九的家底还是挺厚实的。 左思右想，宋不晚将店名写为“和记女学馆”，第一个女先生，她打算请宋不予。 宋不予没出嫁之前便有京都才女之称，嫁到罗家后，便极少在宴席上吟诗作画，名声才降了些。 “大姐，你可愿意来？”宋不晚将宋不予约到外面，“往后，我们就可以在女学馆里约了。” “七日一轮？”宋不予问道。 “是，七日才一次而已。”宋不晚抓着宋不予的胳膊晃了晃，然后自己打了个寒噤。 “那成吧。”宋不予爽快地应了。 “真的？姐夫会不会有意见？”宋不晚试探着问。 “会！”宋不予点头，“但是，我不会听他的。” 对于现在的宋不予来说，罗淞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叶障目 事实果如宋不晚所料，罗淞对此很上不满。 “姨妹这真是闲的，马上就要嫁人了，不应该好好地在闺房里待着绣花嫁妆么。”罗淞说完，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 宋不予看了一眼从茶杯里溅出来的茶水，有些心疼自己紫檀木的桌子，那可是自己的陪嫁。 “不晚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哪儿在家里待得住。” “再者说了，和记女学馆这也是好事，接待的都是世家贵女，你担心什么。” 宋不予不紧不慢地说着，言语温柔，但罗淞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坚定。 “你还是想去？”罗淞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以为自己表达了不满，宋不予便会打消念头。 “夫君，我这也是为了您和云儿……以及将来的孩子们好。”宋不予瞟了罗淞一眼。 “与我们何干？”罗淞虽这样说，但却面色一松。 “如何没有干系？”宋不予双手放到膝上，“我若成了世家贵女们的先生，不论是您，还是孩子们，将来的路总是要好走一些的。” “我堂堂男子，岂能靠内宅牵线搭绊来行事。”罗淞不满道。 宋不予只是笑，罗淞嘴里这样说，实际上那越来越松驰的神色出卖了他。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虚伪的人。 对于“一叶障目”这个词，宋不予有了最深刻的体会。 这“一叶”，就是罗家所营造出来的“四十不纳妾”。 不纳妾，但可以养外室啊。 宋不予喝了一口茶水，却想呕。 罗淞不由得眼睛一亮：“夫人，你是不是……有喜了？” “有喜了”三个字被罗淞说得跌宕起伏，嫡妻有喜自是好事，他子女再多，也还是要嫡子的。 可若真是怀上了，那岂不是去不了和记女学馆？ 罗淞瞟了宋不予一眼，果真是个没福气的。 “应当不是，才换洗过的。” 宋不予白着一张脸朝罗淞笑了笑，笑得罗淞心里发虚。 “那你好好歇着，我去前边的书房看看书，就不扰你了。”罗淞一边起身一边说，“姨妹那事儿，你自己看着办，你知晓我只是怕你精力不济。” “多谢夫君。”宋不予微微颔首，但满脸的笑意却在他出门后，立即收了起来。 “大爷也真是的，看您不舒服还走。”木槿拿来了一枚和胃丸给宋不晚服下。 “他不是说了，怕扰了我么，倒是了解我。”宋不予的手放在胸口，比刚才好过了许多。 木槿又点了安神香，然后将罗淞喝过的茶杯直接扔了。 这倒不是木槿自作主张，而是宋不予准备了一套茶杯，每次罗淞过来喝过之后，都是直接扔了。 “好些了吗？”木槿一边帮着宋不予抚着胸口，一边问。 “嗯，往后这丸子多备些。”宋不予吁了一口气。 男人真的还不如这些丫鬟们贴心。 “你和朱槿若有相中的人就跟我说，你们年纪也大了。”宋不予说完又威胁道，“若没有，我可就要给你们指人了。” “您可别操这些心了。”木槿一边给宋不予端茶水，一边说，“我和朱槿都不急。” 年龄是到了，可是主子这日子过得也不舒坦，木槿打定了主意是不离开的。 至于朱槿，她家里有表哥等着。 木槿原是叫朱槿先嫁了，可她却眼睛一瞪：“你没瞧见这罗家都是虎狼？大姑娘身边有几个贴心人，我若走了，谁护着她。” 木槿给她气笑了：“是是是，除了你朱槿姑娘，别人都是死人。” 朱槿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儿刺到木槿了，于是又是赔罪又是哄，直到木槿眉开眼笑为止。 但两个丫鬟也互通了心意，就是在宋不予日子安定下来之前，她们不离开。 至于宋不予的日子怎样才算安定下来，其实她俩也不知道。 宋不予猜到两个丫鬟的心意，于是让宋不晚帮着寻找一下合适的小姑娘。 姑娘家的花期能有几年，木槿和朱槿虽是丫鬟，但在她心里也是姐妹，不能耽误了她们。 “大姐说得在理，我也得准备准备了。”宋不晚说道。 “姑娘，奴婢还小呢。”青棠往后退了一步。 “没说现在就把你嫁出去。”宋不予好笑地说。 “那便好。”青棠松了一口气，却又嘻笑道，“奴婢就算了嫁人了，以后也在姑娘身边当嬷嬷，或者像姜嬷嬷一样，在小主子身边当嬷嬷。” “成，我这就应了你，青嬷嬷。”宋不予戳了一下青棠的额头。 “我要叫棠嬷嬷。”青棠觉得海棠花可好看了，她喜欢这个棠字。 宋不予定下在和记女学馆任诗书先生，君思九又把他妹子君宜宁推荐了过来。 君宜宁的一幅画画成的时候，宋不晚看不大明白，但也知道是好画。 而宋不予当时就惊了：“君七姑娘画得这么好，再假以时日，得称你为君大家了。” “罗大奶奶过奖了，哪有您说得这么好。”君宜宁被宋不予夸了，心里自然高兴，“您叫我宜宁便好。” “那我以后就叫你宜宁，不过你也别叫我什么罗大奶奶了，叫我宋姐姐便好。”宋不予瞟了宋不晚一眼，“反正，你以后也不会再叫她宋姐姐了。” “那倒是。”君宜宁眉眼弯弯，对宋不晚道，“这几个月，我便叫你不晚姐姐吧。” “随你。”宋不晚对这些不在意。 但姐妹间的情谊，她是很珍惜的。 只是没想到宋老夫人也知道了此事，一进伯府便被她喊了过去。 “你弄了那个什么女学馆，家里的这两个表妹一个堂妹，怎地不叫过去？”宋老夫人垮着脸，法令纹都快到了下巴颌了。 “不知表妹和堂妹们都会些什么？”宋不晚问宋老夫人。 会什么？宋老夫人也不知道，她不擅长琴棋书画，因此也极少让孙辈们在自己面前展示这些。 “都是自家姐妹，你管那些做什么，只管先让她们去就行。”宋老夫人觉得，让那三个在世家贵女们面前露露脸就是好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莫不是穷疯了 “祖母，我那里缺三样人，一是女先生，二是女侍者，三是女账房，若她们都干不了，只在那边坐着。” 宋老夫人正要说，那就坐着，却听到宋不晚又道，“我倒不打紧，不过是一壶茶的事儿，只怕是会被人耻笑。” 宋不晚倒不是唬宋老夫人的，走到天边，要么有本事，要么有地位，否则别人为什么要跟你结交，谁的时间不是宝贵的。 “那就当女先生。”宋老夫人觉得当女先生挺好，弟子都是贵女，想想都威风。 当女先生，谁不想呢。 前世自己还想去学校当老师呢，受人尊敬，还有寒暑假。 “也许，不过祖母，您还是把她们带过来，看她们能教什么，咱们今日就把这事儿定下来。” 宋不晚的话深得宋老夫人之意，她正想让人把那几个都叫过来，宋不晚又道，“不过她们是要跟我请的女先生们比拼的，若比不过，也当不了女先生。” “你莫不是故意的，既让她们当了女先生，如何又请别人？” 宋老夫人这话，让跟过来的兰芍听了心里都气恼得很。 和记女学馆那是做生意的地方，你如果什么都不会，又凭什么教别人呢，那不是砸自家生意么。 “生意想要做得长久，自然是要有真才实学才行，不过也不是没法子。”宋不晚说到这里，冲着宋老夫人深深地笑了一下。 “什么法子，你说说看。”宋老夫人本能地往后靠了靠，总觉得宋不晚说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可以不请别的女先生，祖母每个月贴补我一些亏空就行。”宋不晚一字一句地说道，尤其“亏空”两个字，被她说得格外地清晰明了。 “什么？”宋老夫人的声音高亢了起来。 “当然也不要祖母太多的银子。”宋不晚像是没感受到宋老夫人的震惊，继续说道，“一个月五十两银子便好，祖母出得起的吧？如若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到时候再盘出去。” “妹妹们和祖母开心就好。”宋不晚又补了一句。 “你，你这是故意坑我呢，如何还没开张呢，就要补亏空了。”宋老夫人指着宋不晚气得脸都青了。 “不是啊祖母。”宋不晚轻轻地声了一句冤，“这是京都，京都做生意光靠人情可不行，我就当您这五十两是挣来的，但其实跟亏了也没什么区别，开销也大呢，我这自己还要贴补呢。” “你怎知你就不能挣？”宋老夫人还是觉得宋不晚在坑她。 “祖母，如果比我请的女先生还要差，却去给世家贵女们当女先生，您觉得世家贵女们是傻呢，还是我们伯府的面子有那么大呢？” 宋不晚这话让宋老夫人回不出一个字来，甚至觉得那三个丫头好像也没那么大的脸。 但到底是自己的血脉，宋老夫人还是将三个人叫了过来，但却是将宋不晚说的需要的那三种人写了出来，问她们愿意选哪个。 三人目光都在“女先生”上扫了一下，董玉涵先说：“我选女侍者。” 这超出所有人的意料，宋老夫人提醒了一句：“玉涵，女侍者可是伺候人的活。” “姑祖母，玉涵知道。”董玉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些都是贵女，伺候得好不定有玉涵的机缘，况且除了这个，其他的玉涵也没这个能力。” 董玉涵主打一个就是有自知之明。 宋老夫人没说话，但内心却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我可以做账房……”孟绮罗的话还没说完，宋娴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你什么也不做，就在屋里好好地看看书，绣绣花，你跟不晚能比么。” 孟绮罗脸一红，然后咬紧了下唇。 人家亲娘在这儿，宋不晚也不会多管闲事，虽然她并不觉得宋娴那话是夸她。 “那三妹妹呢？”宋不晚看向宋瑞君。 “二姐姐，你那里还缺怎样的女先生？”宋瑞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不晚。 “诗书四经是大姐姐教授，琴棋书画中只有画定了君家七姑娘，其他的都还没定下来。” 宋不晚实话实说，如果宋瑞君真的有真才实学，用她也不是不行。 只要能给自己挣银子，宋不晚觉得什么都可以接受。 “琴，我擅琴。”宋瑞君说得很是坚定。 “好好好，那就这样定了。”宋老夫人都差点儿喜极而泣了。 瑞君给老身争气了。 “定不了。”宋不晚摇了摇头，“凤梧姑娘两日后来和记女学馆，届时你和她去比试一下才行。” “你方才不是说没定，如何又来了个什么凤梧姑娘？”宋老夫人觉得宋不晚这应该是故意刁难。 “因为除了凤梧姑娘还有几家贵女琴艺不俗，也有这个意思，所以我便打算一块儿听听。”宋不晚说道。 “那你……”宋老夫人想说，既然自己姐妹擅琴，那何必用旁人。 可想到宋不晚嘴里的“五十两”，她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定好了两日后比试，宋瑞君便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转身就回去练琴了。 孟绮罗也跟着宋娴回了自己的院子，唯有董玉涵十分坦荡，像平时一样，毕竟伺候人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没做过。 这天天伺候着姑祖母呢，那些贵女们总不会比姑祖母更难伺候，她们起码不会卡痰，说话也不会喷吐沫，半夜也不会要起夜。 想想马上就要跟香喷喷的贵女们见面，董玉涵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宋不晚都忍不住要感慨一句，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果然不容易内耗。 两日后的比试中，凤梧姑娘以碾压性的优势，获得了琴艺女先生之位，宋瑞君回府后在院里关了一整日。 王氏急得跑去找宋老夫人，却被宋老夫人反问：“你愿意每个月出五十两吗？” 王氏：……这老太太莫不是穷疯了，孙女不吃饭，她反倒找我出银子。 馨桂院里，宋瑞君正在发脾气。 “凭什么，都是嫡出，就因为大伯是伯爷，所以她就可以嫁到君家，她就可以开那个女学馆？” 一个梅瓶，砸在了地上，“砰”地一声碎成了渣。 第一百一十三章 性命攸关 “姑娘，那，那君九爷听着名声似是也不大好。”丫鬟松芝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好不好的用得着你说？”宋瑞君红着眼睛看着那丫鬟，“就他那个出身，就他那个样貌，他用得着什么好名声？” “可是，他已经跟二姑娘订亲了。”松芝有些害怕地看着宋瑞君。 二姑娘是伯爷嫡出，哪是自家姑娘争得过的。 “订亲了又如何，又不是成亲了。”宋瑞君恶狠狠地说道，“我为何要进京，难道就是为了看宋不晚一个退了亲的人，竟风风光光地嫁进侯府？” 想到那日宋不晚让青棠带着她遛了半个京城，回家腿都在抖的事，宋瑞君就气得想杀人。 松芝见宋瑞君面部已经有些扭曲了，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只是让小丫鬟进来把碎瓷扫出去。 “记得找地方埋了，别让人瞧见。”宋瑞君收起脸上的怒气，一脸平淡地说道。 “三姑娘，午膳送过来了。”外面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通报。 “姑娘，要不先吃了饭再琢磨别的？”松芝小声劝解道。 “灵芝呢？”宋瑞君却看向松芝。 “灵芝不当值，您要是想见她，奴婢让人去叫她过来。”松芝莫名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去叫！”宋瑞君闭上闭眼睛，就在松芝快要出门的时候，才又道，“把午膳拿进来。” 灵芝很快就过来了，且又很快就出了门。 但就在灵芝走出院门的那一刻，被松芝拉住了：“灵芝，京都不比安阳，你凡事小心些。” 灵芝看向松芝，好笑地问：“松芝，小心什么？我又不做杀人放火的事。” 不过是替三姑娘打听君九爷的喜好罢了，还能得罪了谁不成。 可是没想到，直到天黑了，灵芝也没回来。 松芝都有些急了，派了个小丫鬟去角门处守着。 宋瑞君倒是好吃好喝的，松芝忍不住道：“三姑娘，灵芝是买什么去了吗，要不要派个人去接接她？” “干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宋瑞君说着也朝窗外看了一眼，“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儿小事也办不好。” 但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咚”地一声响。 “去瞧瞧。” “是，奴婢这就去。” 松芝匆匆走到院子里，却发现院中有个麻袋，麻袋还在动。 “打开看看。”松芝吩咐道。 可丫鬟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上前的，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时麻袋里传来哼哼声，松芝神色微凛。 “快打开，是灵芝。”松芝说着便上前去解开麻袋。 可这麻袋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绳子捆的，打的又是什么结，最后还是松芝让人拿来剪刀，直接把麻将剪开，才把灵芝救了出来。 看着脸色惨白，浑身已经被汗湿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灵芝，松芝便知道她要办的事儿，恐怕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去打水，先洗洗！”松芝吩咐小丫鬟打水给灵芝泡澡。 但小丫鬟一转身，宋瑞君便在里面喊着让灵芝进去回话。 松芝扶着灵芝进门时，先给她喂了一杯茶，才让她略微缓了缓。 整个人靠在松芝的身上，灵芝才勉强进了内室。 看到脸色白得吓人的灵芝，宋瑞君吓了一跳，但下一刻，却怒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把自己办成这个鬼样子？” 这话一说出来，灵芝的眼泪就喷涌而出，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委屈的。 “你慢慢说。”松芝在灵芝耳边小声叮嘱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宋瑞君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问。 “姑娘，奴，奴婢也不知道。”灵芝说着身子就颤了起来，“奴婢才找几个人打听君九爷的事，才问，问几句就……被人打晕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就在麻袋里，也不知道呆了多久……” 灵芝边哭边说，说的支离破碎的，身上还有些异味儿。 “让她先去洗干净再来回话。”宋瑞君挥了挥手中的帕子。 宋瑞君这里缺不了人，松芝便让小丫鬟扶着灵芝清洗去了。 “你说，这究竟是谁动的手？”宋瑞君看向松芝。 “回姑娘，奴婢……不知！”松芝低下头，但又怕宋瑞君来找自己办事，才又道，“灵芝去打听消息，应当不是什么僻静之处，能当众打晕她带走，想必也并非常人。” 之前宋瑞君还没来得及细想，可经松芝这么一提醒，不禁毛骨悚然，这是怎样的人，才敢有这样的举动。 难道是君九爷的人？他是一个纨绔，当众打晕姑娘这种事情，在众人看来，应该是正常的，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灵芝是自己的人，又把她扔到自己的院里，这可是伯府的后宅。 宋瑞君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害怕，当天夜里便发起烧来。 松芝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让人去告诉王氏。 王氏便让人去找宋老夫人，宋老夫人又找到了赵氏，于是整个伯府都被闹起来了。 宋不晚知道是宋瑞君发烧了，立即倒头接着睡，病了就请大夫，她没道理陪着。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膳，宋不晚才去了宋瑞君那里探病。 原本宋不晚是不想这会儿去的，万一被传染了呢，可知道灵芝昨晚居然是被人装在麻袋里，扔在馨桂院的，她便不能不去了。 这是靖安伯府，是她的家。 馨桂院，宋不晚竟被拦在了外面。 小丫鬟说得挺客气：“二姑娘，三姑娘睡着了，要不您过几日再来。” 宋不晚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兰芍立即上前给了一耳光：“你这眼睛是不想要了吗？这伯府还有二姑娘去不了的地方？” 除了宋瑞君身边的那几个，院里的丫鬟婆子，哪个不是伯府的人，身契都在赵氏手上捏着呢。 否则，宋不晚哪儿知道灵芝的事儿。 这耳光一扇，小丫鬟顿时明白过来了，三姑娘是二房的，早晚上要被分出去的。 “是奴婢瞎了眼，谢二姑娘罚。”小丫鬟立即跪在了地上请罪。 “起来吧，知道谁是自己的主子，这是顶要紧的事。”宋不晚说道。 提醒她，也是为了她好。 在这个看上去是法治，实则人治的社会里，遵守规则很重要，重要到性命攸关。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除非人不知 宋不晚才进院子，松芝便迎了过来。 “奴婢见过二姑娘，实则三姑娘烧得厉害，怕给二姑娘过了病气，这才叮嘱小丫鬟仔细些，望二姑娘莫怪。”到底是贴身大丫鬟，松芝句句说得都在理上。 “不怪！”宋不晚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我是当姐姐的，三妹妹病了，自然是要过来看一眼的。” 进了正房，宋不晚顿了一下，还是进了内室。 这一路上宋不晚也想明白了，宋瑞君应该是吓病的，而不是感冒。 否则，早就请医拿药了，二房都不是会亏待自己的性子。 进了内室，见宋瑞君蜡黄着一张脸靠在大引枕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宋不晚。 “难为二姐姐在这个时候还来看我。”宋瑞君无力地笑了一下。 “你是我妹妹，来看你也是应当的。”宋不晚远远地在榻上坐下，又让兰芍把窗子打开。 “二姑娘，我们姑娘正病着，开窗见了风……会不会不大好？”松芝朝宋不晚行了一礼，一脸为难地说。 “没什么不大好的，你们家姑娘只是发烧了，又不是坐月子。”宋不晚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可，可我们家姑娘受了风寒。”松芝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宋瑞君一眼。 “受了风寒？她不是吓成这样的么？”宋不晚故意装出一脸诧异的模样。 吓成这样？宋瑞君脸色大变，她亲耳听到松芝交待下去，灵芝的事不得外传。 可这才过了一夜，宋不晚就知道了？ “二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宋瑞君哑着嗓子道。 “听不懂啊？那不如把灵芝叫过来，我们一起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宋不晚笑着说道。 “二姐姐这是要审灵芝？她又没犯什么错，你这样不是把我的脸往地上踩么。”宋瑞君闭了闭眼睛，原本喝过药觉得好些的脑子，又有些晕乎了。 “没错？那为何听说昨夜灵芝被人塞进麻袋，从外面扔了进来？”宋不晚抬头看向宋瑞君，正色道，“你到底让她在外面做了什么？” “只是出去买些丝线罢了。”宋瑞君咬了一下舌尖，使自己清醒了些，“至于塞进麻袋……不知二姐姐这话是从何说起，我怎不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不晚叹了口气，起身朝宋瑞君走近了些，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除非己莫为。” 宋瑞君往后倾了倾，只是她身后靠着大引枕，也没什么用。 “二姐姐，我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宋瑞君别过脸去。 “二姑娘，我们家姑娘还病着，您别逼她了。”松芝红着眼睛拦在宋瑞君面前。 宋不晚看了松芝一眼，又侧过脸看向宋瑞君。 “你这个丫鬟倒是不错。” 说完这句，宋不晚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内室。 宋不晚刚离开，宋瑞君便看向松芝：“她为何要夸你？” 松芝一脸懵：“奴婢也不知……莫不是，挑拨奴婢和姑娘？” 宋瑞君一声冷笑：“你倒是真看得起自己。” 松芝低下了头。 这时，宋瑞君又问：“她为何知道灵芝的事？” 松芝怕宋瑞君怀疑自己，赶紧道：“姑娘，这是靖安伯府，定是有人通风报信的。” “应当是……”宋瑞君这回点了点头，但下一刻却又坐了起来，“不对！” “如何，不对？”松芝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是故意让我们这么以为的，事实上，就是她干的。” “除了宋不晚，还有谁还能把人直接扔到我的院子里，靖安伯府的护卫是死人么。” 宋瑞君面如寒霜。 大伯父现在还在边关，他留下来人怎么可能那么不堪一击，任由人出入。 “可灵芝是在外面被打晕的。”松芝觉得宋不晚一个闺阁女子，能有这本事？ “又不是她自己打的，不定她早就盯上我了，灵芝一出门，她就知道了。”宋瑞君紧紧地拧着床单，“宋不晚，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尽了，她竟还如此羞辱我。” “那，姑娘，我们应当怎么办才好？”松芝怯怯地问道。 按松芝的意思，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即使没分家，但二房在靖安伯府里跟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区别，何必多事。 可宋瑞君却不这么想，她是要成为人上人的。 “宋不晚已经这么对我了，因头祖母过世，家分了，我们二房在京都哪有立锥之地。” “大伯母是个懦的，有宋不晚在中间捣鬼，她也不会给我说什么好亲。” 宋瑞君喃喃道。 这事儿，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来。 松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宋瑞君才好。 但这时，宋瑞君眼睛突然一亮，有办法了。 “松芝，我来换你了。”这时，灵芝从外面走了进来。 灵芝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比昨夜要好多了。 “还是我来吧，你……”松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宋瑞君打断，“你出去。” 松芝：“……是！” 宋瑞君考虑的问题，也是宋不晚正在琢磨的。 靖安伯府的护卫不是纸糊的，谁能够绕开他们，把大活人扔到馨桂院里呢。 而且灵芝只是个小丫鬟，想要查她的行踪，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姑娘，只能问灵芝自己了。”兰芍说道。 “可三妹不会放人的，若强行把她叫过来，祖母能把我娘那一心堂的瓦给掀了。”宋不晚想了一下，说，“把无忧叫过来。” 这事儿，只有无忧能办。 无忧也不负宋不晚的信任，当天夜里，就问了个清清楚楚。 “她去查君九爷？”宋不晚既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看来我这三妹对我未婚夫还不死心呢。” “所以这事儿，是君九爷做的？”兰芍眼睛一亮，“姑娘倒是选对人了。” “何以见得？”宋不晚是真的不大明白兰芍的脑回路。 “姑娘啊，灵芝去查君九爷是做什么的很清楚了，君九爷把人扔到三姑娘的院儿里，直接把她吓出病来，看她以后还会不会胡思乱想。”兰芍笑着回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阴阳怪气 “你可真是会琢磨，三妹也不知道这事儿是九爷做的呀。”宋不晚示意了一下馨桂院的方向。 “那奴婢过去传传风。”青棠现在做这种事情，可谓驾轻就熟。 “不必，内宅之事还是要小心些。”宋不晚摇了摇头。 姑娘家的内宅，被男子轻易就能进来，到底有损靖安伯府的声誉。 对于宋瑞君的心思，宋不晚只觉得好笑。 自己和君思九只是合作关系，满京都的闺秀目前还没一个他看得上的，他又怎么会是被别人算计了，就会娶回家的人。 “兰芍，你盯着馨桂院，那边哪怕一只鸟儿飞出去，你都要看清楚是什么鸟儿。”宋不晚交待。 “是，奴婢知道了。”兰芍忙应了，这点子事对于她来说，也不算难。 “三姑娘这是想什么呢。”青棠都觉得宋瑞君的做法太可笑了些。 宋不晚倒是能够理解，一个与外人没什么接触的闺阁女子，看见君思九那样样貌的，恐怕不心动的少。 只是有的人压抑着，而宋瑞君付诸于行动罢了。 对于宋不晚来说，宋瑞君只是跟踪君思九，和她没什么关系。 但在君思九那里没成功，她未必不会转过头来对自己动手，宋不晚不想做那个被动挨打的人。 宋瑞君知道自己院里肯定被盯着，但她行事也未必要用靖安伯府的老人，二房也是带了人过来的。 三日后，沁竹堂如宋瑞君所料，传来二姑娘生病的消息，大夫一个又一个地往那边请。 宋老夫人找人来问，才知道宋不晚起了一身的疹子，而且疹子有些短短一日便开始溃烂，保不齐还会留疤。 宋老夫人原本还想做一下表面功夫，去看看宋不晚，但听说溃烂了，又坐了下来。 “会留疤？”宋老夫人眉头微皱，“这还怎么嫁人？” 对于与南平侯府的联姻，宋老夫人还是很在意的，同气连枝，宋不晚好了，二房三房多少也能沾点儿光。 “伯夫人有银子，应该能请到良医。”干嬷嬷劝解道。 “嫁不了换个人嫁不就得了，咱们伯府又不是没姑娘。”王氏原是随口一说，说完便愣了，可不嘛，“母亲，您觉得咱们家瑞君如何？” “你快歇了这心思吧，你当那君九爷是个什么好的？那魔王只有二丫头能降得住。”宋老夫人白了王氏一眼，“旁人嫁给他，那就是吃苦的命。” 王氏听了没吭声，虽然她不这样认为，自家瑞君也不是个差的，她爹有的时候都得听她的呢。。 但抢大房的婚姻，王氏心里还是没底，大嫂虽弱，但二丫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王氏还打听到，宋不晚之前的未婚夫后悔了，结果一上门就给打出去了。 而且万一那要命的大伯哥回来，提着枪把自家挑了怎么办，王氏立即熄了抢亲这个念头。 事情正如干嬷嬷所料，赵氏出得起银子，终于通过特别的途径找来了解药。 只是二姑娘的病好了，但疤却暂时消不了，别说出门了，在家里与从人见面都得戴上面纱。 转眼间，就到了中秋节。 这一日宋老夫人很是高兴，二儿一家都到了身边，三儿虽不在，但那是在外面做官，也是好事。 一家人一早就聚到了宋老夫人的寿安堂。 看着满堂儿孙，虽有一半不是自己的血脉，但热热闹闹的，至少好看。 虽然看到戴着面纱的宋不晚，宋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往后让二丫头别出门了，这叫别人看见，多惹是非。”宋老夫人说道。 宋老夫人怕的是南平侯府知道了，再一次毁婚。 “祖母说得是。”宋不晚异常恭敬地应了。 这样的宋不晚，宋老夫人有些微地不适，但想到她脸都毁了，没了以往的嚣张也是正常。 “都准备妥当了？”宋老夫人难得地对赵氏多了一份耐心，神色也比往日温和了许多。 “一早就让厨房准备了，一切都捡最新鲜的买。” “正好桂花开了，夜里咱们说法在桂花树下团圆您看如何？” 赵氏想象着一家人在桂树下，闻着桂香，赏着圆月，其乐融融。 可宋老夫人却皱眉道：“那桂树上，不会飘下虫子来？” 赵氏：“可先置熏香，把虫子熏走。” 宋老夫人又道：“那桂花的香不也给熏没了？” 赵氏：…… 宋不晚扯了一下对赵氏的袖子，道：“娘，就听祖母的，在寿安堂的花厅办宴吧。” 宋老夫人：……我什么时候说过在寿安堂的花厅办了。 赵氏的提议宋老夫人觉得这儿不好，那儿也不好。 可宋不晚说在花厅办，宋老夫人又觉得在桂树下办也挺好的，她还没在桂树下吃过饭呢，也就赵氏能想到这一出。 “是啊，就在花厅办吧，都入秋了，夜里寒。”王氏在一旁附和道。 宋二爷想说在桂树下办多好啊，闻着花香人都醉了。 可看了老娘和媳妇一眼，默默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宋老夫人瞪了王氏一眼，没精打彩地说：“那就花厅办吧。” 定下来之后，各人便去忙各人的。 除了团圆宴，各人的院子里也要装扮装扮，府里发放了物品，但个人有兴致，也会买一些回来。 王氏带着儿女回到自己的院子，终于忍不住吐槽：“老太太是不是糊涂了，性子越来越古怪了，不是她自己说的要在花厅办的，却瞪我做什么。” 宋瑞君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娘，不是祖母说的在花厅办，是二姐姐说的。” 王氏不觉得这有什么差别：“她不是说不在桂树下办，那除了花厅还有哪儿？不是我说你，你该学学你二姐，要学会揣测别人的心意。” “揣测心意？”宋瑞君一声冷笑，“她倒是会揣测心意，但只怕是故意膈应人的。” “故意膈应人？”王氏脑子里转了几圈儿也没觉见得宋不晚有这意思，反倒说宋瑞君，“我倒是常见得你进京后，怎么阴阳怪气的。” 阴阳怪气？宋瑞君深吸了一口气，同样是姐妹，却有不同的命运，谁还能好声好气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使劲夸 “娘我累了，先回去歇了。” 宋瑞君不等王氏回话，便起身往外走，还留下一句话，“夜里我出去看花灯。” “你和谁去看花灯啊？”王氏在宋瑞君身后喊道。 “和二姐姐一起。”宋瑞君回道。 宋不晚？王氏想说老夫人不是不让宋不晚出门吗。 王氏还要再问宋瑞君什么时候和宋不晚约好的，但她已经走出了院子。 “这死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王氏不满道。 “姑娘大了嘛，您那会儿，也不听太太的话。”贴身嬷嬷在一旁打趣道。 王氏的贴身嬷嬷是她的奶娘，一直跟着她，因此格外地亲近。 “你说得倒也是。” “只是怎会君儿跟不晚出门？她俩平日里来往也不多啊。” 王氏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咱们姑娘跟聪明，二姑娘原本那样好的样貌，却……人遇上大变故的人性格也会变，没得过去受气。” “今日中秋，府里宋氏姐妹也就三人，那两个都是表的，总不能把二姑娘给落下，这是姑娘会做人。” 嬷嬷给王氏分析，说得她都不由得连连点头。 “一会儿给她送些银子过去，别在外面露了怯。”王氏一边吩咐一边叹息，“唉，儿女都是债。” 虽说是债，但心里也是乐呵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黄昏时分，人又都聚到了寿安堂。 宋老夫人朝外面看了一眼，又闻到了一阵桂花香，心里到底有些遗憾。 见宋不晚没过来，宋老夫人问：“今日也不过来？” 赵氏叹了口气：“她提前吃了，一会儿便过来陪老夫人。” 宋瑞君在一旁柔声细语地说道：“二姐姐多想了，都是一家子人，还有人嫌弃她不成。” “知道你们不会嫌弃她，今天大好的日子， 她自己不想……”赵氏说到这里眼圈红了。 宋老夫人并不在意宋不晚在不在，又不是她的血脉。 尤其想像一下宋不晚满脸地麻子，宋老夫人就微微抖了抖身子。 “二丫头身子不好，就依她。”宋老夫人站起身来，“开宴吧！” 这边刚吃完，宋不晚便带着青棠和无忧过来了，她穿着缃色衣裙，衣摆袖口都用绯色的丝色绣着卷草纹，戴着同色的面纱，别致又喜庆。 小坐了会儿，宋瑞君对宋不晚道：“二姐姐，听说今日有灯会，不如你带我们一起去玩吧。” 赵氏听了，眉头皱了皱，正要开口，宋不晚却应了：“好啊！” “不晚，你身子还没有大好，要不还是在家里歇着？”赵氏看向宋不晚，“灯会年年都有。” “可是大伯母，二姐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阁了，和我们姐妹却是没有机会一同出门去玩了。”宋瑞君可怜巴巴地看着赵氏，“再者说了，二姐姐长日待在府里，出门透透气也是好的，有马车跟着，也累不着。” “想去就去，这天都黑了，也瞧不着她的脸。”宋老夫人看到宋瑞君和孟、董两位姑娘都想出门，便一锤定音了。 至于自己这话是不是戳人心窝子，宋老夫人没想过。 “娘，您放心，我就出去转转，很快就回来。”宋不晚朝赵氏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赵氏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护卫多派了几个，叮嘱他们紧跟着姑娘们，尤其是二姑娘。 出了靖安伯府，马车便朝最繁华的平西大街去了，天上明月当空，鼓乐声隐隐传来，空中飘浮着桂花的香气。 宋不晚趴在马车的窗口看着天空，心里竟是隔外地宁静。 “姑娘，三姑娘这么盼着您出门，她是不是有什么手段？”青棠不等宋不晚回话，又道，“咱们还是要防范着些。” “不用防范，她只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罢了。”宋不晚眼睛一直盯着明月，想着现代空中的那轮明月，和眼前这一轮，是一样的吗？ “可真是恶毒。”青棠喃喃道。 这面纱一扯，自家姑娘毁容的消息不可能传不到南平侯府。 君九爷那样的样貌，怎么可能会娶个丑女回去啊。 “二姑娘究竟跟您有何仇怨，非要毁掉您的亲事不可。”青棠恨不得跑到宋瑞君面前，抓着她问，自家姑娘可曾得罪过她。 “她不是想毁掉我的亲事，只是想毁掉我，亲事便落到她头上去了。”宋不晚懒洋洋地回道。 “真是可笑，君九爷不娶您，就得娶她了不成？”青棠的一个白眼都快要甩到天上去了。 宋不晚“扑哧”一声乐了。 青棠说得是，但对于宋瑞君来说，多少是个机会。 这样的人如果在现代做销售，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人品不好，估计手头就算是有财，也抓不了多久。 这时，护卫头领宋疆走到马车身边，恭敬地说：“二姑娘，前面已经堵了，马车过不去了。” “那就下马车吧。”宋不晚对宋疆道，“每一名护卫盯着一个姑娘，其他人在旁边护着，千万不能出事。” “二姑娘放心。”宋疆朝宋不晚一拱手，便安排去了。 下了马车，宋瑞君的目光在宋不晚身上一扫而过，只见她缃红色的衣裙倒也平常，可那卷草纹里却暗藏着金丝银线，在柔和的各色灯光下，竟犹如彩霞一般熠熠生辉。 打扮得这么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见不得人。 “二表姐太好看了。”董玉涵的称赞从来不会缺席。 “脸都罩起来了，有什么好看的。”宋不晚说出了宋瑞君的心声，让她心虚不已。 “一般人才需要脸，二表姐不需要，单这眼睛和身形，都叫人瞧着面红耳赤了。”董玉涵在宋不晚耳边小声道。 这平西大街虽然人多，但好嘈杂，因此董玉涵的这番话，只有身边的几个人才能听见。 “都使劲夸，夸完了我有好事儿。”宋不晚笑着说道。 “二表姐，你美貌把这平西大街的姑娘都给比下去了。”孟绮罗也笑着赞道，“有什么好事儿啊？” “我身上这裙子的料子叫烟霞锦，尤其这缃色格外少见，回头我让铺子里给你们一人做一件。” 宋不晚瞟了宋瑞君一眼，“三妹妹想必不喜欢，便算了。” 宋瑞君一愣，这是说自己没夸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生一对 宋瑞君顿时气结，不明白宋不晚的心态怎么就那么好，明明脸都见不得人，她还有心情说这些？ 哼，我看你开心到几时。 宋不晚这作风，董玉涵早已经习惯了，也是被她这么直接收服的，因此并不放在心上。 孟绮罗却有些羡慕，自己若有一天，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就好了。 姐妹几人各怀心思地往前慢慢地逛着，每个人都目不暇接。 董玉涵和孟绮罗是第一次见到京都的灯会，彩灯的花样多，吃食也多，脑子都用不上了。 宋瑞君却被唤醒了儿时的记忆，小时候中秋和元宵，爹娘也会带着她出来逛灯会，也会给她买吃食。 原本这些，自己也是年年都可以享受得到的，现在却只有宋不晚可以拥有。 “二表姐，你看那是不是表姐夫啊？”董玉涵突然开口道。 表姐夫？ 能被董玉涵叫表姐夫的人，也只有君思九了。 宋不晚顺着董玉涵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见君思九站在一家酒楼的二楼看着她们一行人。 见宋不晚抬头，君思九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招手示意她们上楼。 君思九一笑，四周的灯火好像瞬间都黯了黯。 宋不晚也是一般人，自然也晃了一下眼。 这边的一幕，也落入酒楼其他包间，以及路人的眼里。 今日中秋灯会，临街店面俱是窗门大开，一日挣上一个月的银子，谁不想要有。 就在所有人都看过来的时候，宋不晚的面纱突然被扯了下来。 “呀！”董玉涵一声惊叫，上前就要把面纱重新给宋不晚给遮上。 但走到宋不晚面前的时候，却愣住了。 “二姐姐，你的面纱怎么掉了，你脸都毁了，这可如何是好。”宋瑞君在宋不晚身后急道。 可在这时，路人议论声也传了过来。 “这就是宋家二姑娘啊，果然貌美，和君九爷可谓天生一对啊。” 果然貌美？天生一对？ 宋瑞君推开挡在前面的孟绮罗，急走到宋不晚面前，却见她脸上不但没疤，反而在灯光的映照下，莹白得像是画中人一般。 “二姐姐，你的脸……”宋瑞君喃喃道。 宋不晚没搭理宋瑞君，而是看向众人：“要不要上楼去瞧瞧，那上面应当比楼下好看些。” 大梁中秋和元宵是不讲究男女大防的，而且宋不晚跟君思九还是未婚夫妻，更不会有人说什么。 “楼上自然比下面要好看许多。”董玉涵最先回过神来。 “那就走吧。”宋不晚抬脚就往前走。 到了酒楼门口，谷雨已经站在门口迎着了。 “几位姑娘，请随小的来。”谷雨的腰弯得比茶楼的小二还要低一些。 轻抬莲步，上了二楼，却发现除了君思九，他的那几个兄弟也在。 看到宋不晚，郭子瑜和温若初全都站了起来：“宋二姑娘。” 宋不晚朝两人行了一个平礼：“郭公子，温公子。” 几人手忙脚乱地，将视线最好的位置给了宋不晚和几位姑娘。 当然，君思九的位置是不让的，和宋不晚并列站在一起，尤如一对璧人。 不得不说，君思九他们挺会找的，这是个弧形拐角的位置，一眼看过去，两条街道的灯笼尤如两条火龙一般。 京都虽繁华，但如此盛景还是极为少见的。 一时之间，宋不晚竟是看痴了。 等回过神来，君思九递了一块点心过来。 “这家的桂花酥最是好吃，用的是自家院里的百年丹桂，据说，吃了能长命百岁。” 君思九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笑了。 宋不晚拿过来抿了一口，点头道：“确实可口，外酥内软，香气袭人，却并不甜腻。” “宋二姑娘尽管吃，九哥已经送好几盒去你府上了。” 郭子瑜在二人身后喊了一嗓子。 董玉涵和孟绮罗对视一笑，而宋瑞君却手一紧，把旁边的荷花酥给捏碎了。 温若初眉头皱了皱，这宋三姑娘怎地连块点心都拿不好？ “让小二过来收拾一下。”温若初示意自己的小厮。 宋瑞君不由得脸一红，顿时觉得丢人得紧，恨不得掉头就走。 可宋不晚兴致却好得很，也不知跟君思九在小声说着什么。 其实是君思九在问宋不晚：“你生病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宋不晚好奇地看着君思九：“九爷，您都送了那么多补品去伯府，还问我是真是假？” “我这不是为了你的面子吗？”君思九懒懒地倚在栏杆上看着宋不晚。 “多谢九爷。”宋不晚没有丝毫地不自在，至于感动同样没有。 她和君思九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她同样也会做好妻子这个角色。 君思九看向宋不晚，突然问了一句：“是不是心里还有那个姓孙的？” 宋不晚：“哪个……孙录啊？” 这个问题宋不晚都懒得回，还不如赏灯叫经。 可是她不回，君思九却当是默认了，握着栏杆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这时，谷雨进来道：“九爷，侯爷在外边儿看到你，这会儿已经上楼了。” 君思九皱了皱眉，这凑什么热闹。 没想到，跟着南平侯一起的，还有平远侯。 这两人一进来，屋子里面便逼仄了许多。 南平侯虽上了年纪，但身形还是均衡的，能生出君思九这样的儿子，样貌自是不差。 可平远侯却有他两个大，郭温二人默默地起身，和谷雨站到一块儿去了。 未来的公爹到了，宋不晚自然是要上前见礼的，只是她没想到交换来得这么快。 免了宋不晚的礼之后，南平侯东呵呵地说：“都是好孩子，今儿这里吃喝都算在爷名下了，你们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 众人听了一喜，虽说这些吃食也不值多少银子，但南平侯这态度，却令人欣喜。 “都是，宋家姑娘？”平远侯这时开口道。 同时，眼睛也在除宋不晚之外的几位姑娘脸上瞟过。 这种情形下，宋不晚只能将在场的姑娘们都介绍一遍。 但，如果孟绮罗不愿意嫁给平远侯府，现在也是个机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姑娘莫不是嫦娥下凡 孟绮罗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然后只留下一句话“原来这就是平远侯”。 震惊之后，孟绮罗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相较于之前看到的那个进门都颇为艰难的背影，这会真正见到平远侯正脸之后，孟绮罗觉得比自己以为的要好些，至少不是一脸横肉的那种丑。 甚至可以想像，平远侯年轻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勉强说是个美男子。 深吸一口气，孟绮罗走到平远侯面前盈盈下拜：“小女孟氏，见过侯爷。” “孟氏？”平远侯眼睛眯了眯，唇角扬了起来，“孟姑娘免礼！” 孟绮罗起身后，平远侯又对南平侯道：“今日不知要来见这几位姑娘，本侯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回头命人送到府上，你看可好？” “好礼不怕晚。”南平侯哈哈一笑，又强调：“但，一定得是好礼。” “那是自然，本侯虽不争气，但家底子还是有些的。” 平远侯说这话的时候，瞟了孟绮罗一眼，然后似是顺手似地递给她，“今日只带了这个，孟姑娘先拿着，回头送到府上的礼，便没你的份儿了。” 这个行为，除了宋不晚，大家都愣了一下。 虽说作为长辈送个见面礼是应当的，但刚不说了要送到府上的吗？ 而且平远侯到底是个男子，怎能将贴身的手串赠予一个姑娘？ 孟绮罗紧紧地盯着那手串，她明白这手串代表着什么，只要她接了，便同意了这一桩婚事。 可平远侯此举，又何尝不是希望得到她本人的确认，也算是难能可贵。 宋不晚看着孟绮罗，她虽没有退缩，但如果继续下去，平远侯应该也是会收回手串的。 就在平远侯目光微沉，手一抖，就要收回手串的时候，孟绮罗上前一步接过了手串。 “小女谢侯爷。” 平远侯依旧没什么表情，直到孟绮罗将手串戴在了腕上，才脸色稍霁。 宋不晚看向孟绮罗，心里微酸，但也有佩服。 既然接受了，就勇往直前，只不过这样的姑娘，宋娴想利用她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其他人也看出了端倪，宋瑞君只觉得难以理解。 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就因为他是侯爷？ 没容宋瑞君多想，便觉得身上有些不自在，很快这种不自在感便明确了起来，便是——痒！ 宋瑞君转了转脖子，很想挠一下。 但这里有两个侯爷，还有好几个世家公子，再怎么痒，也只能忍着。 可这种痒不是说忍就能忍得住了，趁着众人的目光还在孟绮罗身上，宋瑞君往后缩了缩，然后轻轻地在手上挠了起来。 “呀，你这是怎么了？” 郭子瑜看到宋瑞君挪到自己身边来，本有些好奇，但看到她手在动，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喊出声来。 随着这一声怪叫，大家都朝宋瑞君这边看了过来。 只见她露在外面的皮肤，脸上和手上都出了红色的疹子。 “三妹妹，你这是……”宋不晚惊道。 下一刻，宋不晚将自己之前戴的面纱迅速给宋瑞君戴上，又匆匆对南平侯定远侯行礼道，“两位侯爷，今日不早了，家里还有事，小女和妹妹们便先告辞了。” “快去快去，当姐姐的可真是不容易！”南平侯连忙点头，又对君思九道，“外面人多眼杂的，你送一程。” “儿子知道。”君思九朝宋不晚抬了抬眉，便领头走了出去。 “我也累了，正好顺路，便跟着老九一块儿送送。”平远侯艰难地撑起身子。 “该减减了。”南平侯朝平远侯挤了挤眼睛。 “老哥说得是。” 平远侯说完，心里不禁有些别扭，朝孟绮罗寻边看了一眼，这老哥怕是喊不了几回了。 宋不晚护着宋瑞君朝马车那边走了过去，只是这会儿人越来越多，哪怕有君思九在前面开路，也走得极慢。 一行人走到一处极高的牡丹花灯下，人更多了。 董玉涵看着那牡丹花灯眼睛都瞪圆了，同时又很是遗憾，这么快就回去了吗？别的地儿肯定还有更多更好看的花灯。 这时，牡丹花灯上头突然燃起了小簇的烟花，就连宋不晚一行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烟花照亮了宋不晚的脸，柔媚生辉，如娇花映水般婉约动人。 有人冲着宋不晚高喊：“姑娘莫不是嫦娥下凡，与民同乐？” 这原是善意的玩笑话，宋不晚也只能笑笑，笑得那人脚发软，幸亏人多，终不至倒下去。。 君思九却立即后退一步，走到宋不晚身边，甚至半个身子挡住了她，开玩笑的那人立即噤了声。 但这样的一对男女，玉人灯火竞相辉映，谁不想多看几眼。 可偏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挤了一下，宋瑞君脸上的面纱居然给扯了下来。 大家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虽然长疹子是长常的事，但从宋不晚和君思九的脸上，转到宋瑞君的脸上，这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 甚至有人冲着宋瑞君喊：“走开些走开些！” 宋瑞君从面纱被扯掉的那一刻起，脑子就是懵的。 这会儿听到这一句，更是血气上涌，满面通红，疹子受此刺激，越发的贲张，看上去闪闪发亮。 有的人见此，干脆别过脸去，手却还在挥着，示意宋瑞君赶紧走。 法不责众，更何况是道德。 这会儿，大家都想她别在这儿碍人的眼。 宋瑞君只觉得眼前发黑，宋不晚使了个眼色，让几个丫鬟一起把她一起架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作为姐姐，妹妹身子不适，她自是“不放心”的，必定要同乘才行。 上了马车，宋瑞君便靠在松芝肩膀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指了手指头蠢蠢欲动。 宋不晚欣赏了一会儿，笑了笑，然后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茶好喝吗？”宋瑞君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宋不晚。 “方才那么多人，说了那么多话，口真是渴了。”宋不晚又抿了一口，“口渴了，白水都好喝。” “是口渴了白水都好喝，还是看到我这个样子，白水都好喝？”宋瑞君哑着嗓子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家姑娘不行了 宋不晚看向宋瑞君，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就在宋瑞君的身子都开始抖起来的时候，她才道：“三妹妹为何要这么说呢？没得叫人伤心。” “二姑娘……”松芝才一开口，便被宋不晚厉声打断，“你闭嘴。” 松芝被宋不晚这一呵斥，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 宋瑞君被松芝被宋不晚一吼就没了声音，气得牙痒痒。 自己的丫鬟都比不上别人吗，宋不晚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哪个有这么怂的。 这时，马车的车窗响起了敲击声。 “九爷，有事？”宋不晚打开车帘朝君思九看了过去。 “她那不会传染吧？”君思九朝宋瑞君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要不你让她去别的车上。” 传染？宋瑞君的手不由得攥成了一个拳头。 都是宋不晚，肯定是宋不晚！ 但宋瑞君想不明白的是，这个药明明是给宋不晚下的，她身上也确实起了疹子，那解药还是自己拐了几个弯卖给她的，毕竟自己只是想要她毁容，并不是想要她的命。 只是为什么宋不晚并没有毁容，而且自己身上还起了疹子。 宋瑞君一时半刻也确实想不明白，只觉得痒。 越痒越挠，越挠越痒。 再加上君思九的话一刺激，她更加狂燥，身上就更痒了。 平远侯半道儿便离开了，毕竟还没过明路，若是送到靖安伯府来，就有些过了。 就在宋瑞君感觉快要痒炸了，恨不得直接在地上打滚的时候，马车终于到了靖安伯府。 宋不晚下了马车，却在和君思九低声说话 看着马车外面的两个人，宋瑞君的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 见宋不晚和君思九有话说，董玉涵和孟绮罗下了马车，匆匆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府门。 松芝见状，忍不住朝外面喊了一声：“二姑娘，我们家姑娘不行了……” 痒得不行了！ “什么？”宋不晚一声大喊，“方才不好好地么？” 说完，又让青棠赶紧进府去叫人。 “二姑娘不用了，麻烦让无忧过来帮着奴婢一起扶姑娘下车便成。”松芝紧紧地抱着宋瑞君。 这次出门，除了宋不晚，几个姑娘身边的丫鬟都只带一个。 人多马车也多，路上又堵，原本无碍，骑马的护卫多啊，能出什么事。 可这会儿，宋瑞君痒得浑身没力气，松芝一个人没办法，护卫都是男的，自然不可能去扶。 “松芝，三妹妹都不行了，无忧与你二人如何能行。” “这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你担得起么？” 宋不晚沉着脸冲着马车呵斥道。 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真担不起，可这能出什么事呢？松芝只能怪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君思九抱着胳膊看着宋不晚，女子还是这样的好，像个人。 那些规规矩矩的世家千金，蒙上脸就跟一个人似的，瞧着就无趣。 正要开口，宋瑞君自己从马车上滚了下来，真的几乎是“滚”的。 看到彼头散发的宋瑞君，宋不晚吓了一跳。 “二，二姑娘……”扶着宋瑞君的松芝快要哭了。 “无忧，快去扶一扶。”宋不晚又换上了一副面孔。 无忧过去了，但扶起宋瑞君的时候，却有些“柔弱无力”。 宋瑞君最终推开了无忧不说，连松芝都推开了，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大门那边跑了过去。 可偏在这个时候，王氏的哭声从门里传了过来：“我的君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侧门被打开，王氏领着众人从门内跑了出来。 宋不晚定睛一看，赵氏也跟在王氏身后。 大概王氏跑得太快了，赵氏身娇体弱的，有些跟不上。 看见赵氏，君思九立即上前行礼：“小婿见过岳母。” 赵氏没想到君思九也在，愣了一下，赶紧道：“快些免礼，这是怎么了？” 君思九摇头：“小婿不知。” 不知？赵氏有些懵。 不是说三丫头不行了吗？这一看就是君思九护送回来的，人都不行了他居然会不知道？ 接着赵氏又问护卫头领，可他也说不知道，只知道三姑娘好像身上起疹子了。 也起了疹子？赵氏不由得朝宋不晚看了一眼。 宋瑞君终于被王氏哭哭啼啼地带了进去，赵氏和宋不晚等人却还留在门外。 “今日府里有事，便不多留你了，多谢你今日送她们回来。”赵氏对君思九越看越满意。 这孩子长得好，又懂礼，全然不是大家嘴里的那个样子，看来也是被误解了。 赵氏知道让人误解有多难受，因此对君思九说话格外地柔和。 君思九感受到赵氏的诚意，也很是动容。 林氏跟他说话也温和慈爱，可跟赵氏比起来，孰真孰假，一眼可辩。 “岳母且忙去，小婿以后再来尽孝！”君思九赶紧道。 目送赵氏和宋不晚进府，君思九才骑马回府。 只是到了南平侯府门口，君思九有些不愿意进，缰绳一勒：“回半闲居。”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南平侯的声音：“回哪儿回？这是你家，你回哪儿？” 君思九无奈地回头，只见南平侯黑着脸站在不远处，他身边还站着一脸无奈的君弘文。 “爹，大哥。”君思九懒懒地行了一礼。 “你方才说什么？回哪儿？”南平侯上前踹了君思九一脚。 “爹，我就随口说那么一嘴儿。”君思九往后缩了缩，但整个身子却没动。 而南平侯的脚， 虽落到了他身上，但却并不疼。 一旁的君弘文见了，别过脸去，从小到大就这一招，都看腻了。 “回头把你媳妇娶进门，老子看你还回不回了。”南平侯一边骂，一边往里走。 “不回不回！”君思九忙应道。 “不回？”南平侯回头瞪着君思九。 “是不回那边。”君思九往后退了一步。 “那边能叫回？”南平侯又道。 “是不去那边。”君思九再次更新。 见小子态度尚好，南平侯心里舒服些了。 还是儿媳妇好，否则这小子哪有这么乖。 君弘文一直默默地跟着两人身后，直到把南平侯送到他的院子，父子俩也没说一句话。 第一百二十章 有心了 直到南平侯进门前，才对君思九道：“学学你大哥，多稳重！” 君弘文立即躬身道：“ 父亲过奖了，九弟人中俊杰，自有风采。” 南平侯回头看了君弘文一眼，笑了，尔后摆了摆手：“你们都回去歇着，中秋节一过，天也渐渐凉了，多注意身子。” 君思九听了，想说，爹，这样的话不适合您说。 但好歹是亲爹，还是让他睡个安稳觉吧。 只是一转身，便见君弘文似是感动莫名，眼中似有泪光。 “大哥，你这是……”君思九一脸诧异地看着君弘文。 “大哥无事。”君弘文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君思九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觉得君弘文有些多此一举，亮着呢，看得见。 南平侯屋里的灯熄了，兄弟俩才往外走。 “再过几个月，九弟便也成家了，父亲想必不会再为你担心。”君弘文一脸欣慰地看着君思九。 “大哥，成家后面还有立业呢，他不担心才怪。”君思九不以为然。 “那你就好好找份差使做。”君弘文拍了拍君思九的肩膀，“也该长大了！” “大哥说得是。”君思九乖乖点头，之后却又补了一句，“等我成亲之后再说吧。” “你啊……”君弘文摇了摇头。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到了岔路口，君思九打了个哈欠：“大哥，我累了，先回去了。” “好！”君弘文点了点头，再次目送君思九离开，直到人没影儿了才动身。 “大爷，您何必送九爷呢，该他送您才是。”身边的小厮德安小声道。 “自家兄弟计较这许多做什么，早早晚晚地，我不都得送走他们吗么。”君弘文笑得如清风明月般。 可惜即使侯府白日里人声鼎沸，在这样的深夜，依旧是寂静的，整个园子里，只有君弘文主仆二人。 没一个人瞧见。 德安倒是想起另一个可能，不由得眼睛一亮。 可不嘛，大爷是嫡长子，虽然侯爷还没有为他请封世子，那是侯爷身子骨还好，早请封也不吉利，但这侯府早晚不都是大爷的么。 其余的爷们，早晚都得搬出去。 “大爷说得是，是小的想岔了。”德安作势扇了自己一耳光，“真个目光短浅。” 君弘文笑了笑，一个小厮，你指望他能有多长远的眼光。 只不过九弟看着随性，但真是如此吗？ 君弘文想到这儿，不由得又回过身，往君思九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君家的齿序还包括了旁枝和庶出，南平侯接任爵位后，其他四房才搬出去，但孩子已经出生了，因此还是照这样排下来了。 因此虽然君弘文和君思九中间隔了七个，但其实他二人年纪也不过相差七岁而已。 踏着月光，回到自己的明心堂，大少夫人周氏正在哄小女儿睡觉。 周氏今年二十三，已生了一子一女，儿子榉哥儿已经五岁了，而小女儿萱姐儿才两岁。 看着妻子怀里的女儿，君弘文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等到奶嬷嬷小心翼翼地把萱姐儿抱走，君弘文才一脸心疼地说：“孩子让丫鬟婆子带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劳神。” “大爷说得好听。”周氏嗔怪地白了君弘文一眼，“萱姐儿哼哼一声你心就软了，若真是让丫鬟婆子去管，您不得心疼坏了。” “我哪有如此。”君弘文无奈一笑，然后坐到妻子身边，“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回来的。” “夫君，您不必在意我的。”周氏靠着君弘文，“我知道您也辛苦，父亲都出门了，您又怎能不跟着。”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君弘文感动地拥住了周氏。 “夫君……”周氏不好意思地作势推了推君弘文，没推动，只好岔开话题问道，“今年花灯可好看？” “好看，等明年萱姐儿大些了，为夫带你和两个孩子一同出门去看灯。”君弘文搂着周氏的手紧了紧。 “好，那我便等着了。”周氏一脸地幸福，过了会儿，才又碰了碰君弘文，“我给您留了月饼，您先去换身衣裳，回来一起吃，正好垫垫肚子。” “好！”君弘文朝周氏宠溺一笑，“让丫鬟们去置办，你坐着别动。” “知道了！”周氏温柔地推了君弘文一把。 只是等君弘文出门后，周氏脸上的笑意便渐渐落了下来。 这时，丫鬟银雪悄悄地进来朝周氏行了一礼：“大少夫人，咱们的人说，大爷跟侯爷出门没多久，侯爷碰到平远侯便一起去了酒楼，让大爷自己观灯去了。” “后来呢？”周氏淡淡地问。 “后来人太多了，没跟上。”银雪回道。 “知道了！”周氏顿了一下，又道，“让柳儿去闻一下大爷的衣裳，看是什么香。” “是！”银雪轻声应了，低着头退了出去。 “大少夫人，您也别太多想了，今日外边肯定有很多闺秀，又水泄不通的，不定怎么染上的呢。”一旁的金云小声劝解道。 “你说得有理。”周氏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金云知道周氏是个有主见的，她认定的事情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不是三两句便可以劝解得开的。 那边君弘文瞟了一眼进来收拾衣裳的柳儿，不禁一笑：“闻出来了？什么香？” 柳儿红着脸道：“回爷的话，是草木混着果子香。” “哦？”君弘文挑了挑眉，“这种香，一般情况下，是从哪里染来的呢？” 柳儿又道：“自是熏果子的灶屋才有的。” 君弘文抬起湿漉漉的手捏了柳儿一把：“是个聪明伶俐的，就这样回大少夫人。” 柳儿的话被带到周氏这边的时候，正好德安把一袋烤杏干送上。 “这杏儿是康郡王地库里藏着莱阳杏，大爷听说大少夫人喜欢吃，便着人买了来。”德安弓着身子说道。 “那为何是杏干儿？”金云在一旁问道。 “大爷说杏干儿酸甜可口，且极易保存，大少夫人可以存起来慢慢吃。”德安身子又弯了弯。 “大爷真是有心了。”周氏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对金云道，“送送德安。”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羡慕不来 金云亲自送，这赏银自是少不了的，德安喜上眉梢。 两人安离开后，周氏又拿了一张银票给银雪：“再换一批人盯着。” 银雪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不动声色地拿过了银票。 君弘文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过来，如月下仙人一般清隽雅致。 “夫君！”周氏起身迎了过去，脸上荡起一层轻笑。 一时之间，夫妻俩浓情蜜意，一旁伺候的丫鬟都不敢抬头。 启祥院的林氏知道长子长媳深夜居然在院子里吃月饼赏月，不由得一声幽叹：“孩子都两个了，还玩这才子佳人的戏码。” 戴嬷嬷在一旁劝解道：“大爷和大少夫人夫妻恩爱，也是您的福气。” “嗯，是福气！” 呵，福气？！ 闭上眼睛，林氏只觉得累，侯爷什么时候才会请封世子。 这个问题自君弘文出生到现在，一直盘旋在林氏的脑海里，隔三岔五地便翻出来念念。 只是哪怕在戴嬷嬷面前，林氏都没透露半个字。 侯爷肯定是对君思九还没死心，等到他娶了妻，依旧是个不长劲，看侯爷还能有什么指望。 林氏暗自一声冷哼，这才真正静下心来，可外面天色已露出了鱼肚白。 同样没睡的，还有靖安伯府。 接连几日，因为宋瑞君的病，靖安伯府大夫没断过，开了各种药方子，但都没有用处。 “去，请二姐姐过来。”宋瑞君看着帐顶呆呆地说。 “这会儿你还找她做什么？”王氏眼泪汪汪地瞟了宋瑞君一眼。 不敢细看，哪怕是亲娘，王氏也怕自己会做呕。 宋瑞君的脸上已经出现了脓头，有的已经溃烂了。 “我说叫她过来，你们就去叫啊。”宋瑞君突然激动起来，脸上越发地可怖，王氏都吓了一跳。 “好好好，去叫去叫。”王氏哄着宋瑞君，却又道，“她来不来，就不知道了。” 毕竟除了王氏，其他人都没过来，包括宋老夫人。 中秋那天夜里，宋瑞君进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大家都是看见了的。 但也没太着急，二姑娘不也得过，不也好了吗，现在那张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比以往日是更胜几分。 王氏去求过赵氏，希望找到之前给宋不晚治过的大夫。 赵氏自是毫无隐瞒，可王氏的人去赵氏说的地址一看，人家前几日就搬走了。 “自家这是什么命啊！” 王氏觉得二房的命都不好，明明也是嫡出，可日子过得那是真的很糟心。 没想到宋不晚来了，而且来得挺快的，但却没有进内室。 对于这一点，王氏也很是理解，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进内室，药味混着那个味儿，真的不太好闻。 “二婶，三妹妹究竟找我有何事？”宋不晚神色格外真诚。 “我，我也不知道。”王氏勉强笑了一下，扭头对灵芝道，“去问一下三姑娘，找二姑娘过来有何事要说。” 进去转了一圈，灵芝便出来了。 “二夫人，三姑娘请二姑娘进去说话。”灵芝说这话的时候缩了缩脖子。 就宋不晚这脾气，没一个人认为她会愿意进去。 可宋不晚却站起身来：“那便进去看看，三妹妹想必也辛苦得很。” 王氏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同时不知道要不要拦。 王氏知道宋瑞君不喜欢宋不晚，怕她惹了宋不晚不高兴。 虽然王氏私底下也骂骂咧咧的，但当着大房的面，她还是会恭敬一些的。 况且再怎么说，宋不晚也是要嫁到侯府的人，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要求到她门上。 同时，王氏也怕宋不晚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地把宋瑞君给骂一顿，回头吃苦的还是她这个当娘的。 只是没等王氏琢磨过来，宋不晚便进了内室，她也只能跟着。 可刚一进去，宋瑞君便道：“娘先在外面歇会儿吧，我有些话，想私底下跟二姐姐说。” 王氏顿住脚步，看向宋不晚。 “那便有劳二婶在外面喝杯茶。”宋不晚说着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瑞君，“你我姐妹，有话直说便好！” 松芝立即搬了把椅子过来，然后自己退到了王氏身边。 见宋不晚和宋瑞君不像是要吵架的样子，王氏这才放了半颗心，和松芝一起退到了外面。 “二姐可真是威风，连我娘都要听你的。”宋瑞君一声冷笑。 “你心里肯定在想，我是因为有个好父亲。”宋不晚回道。 “难道不是？”宋瑞君冷了脸。 “是啊！”宋不晚一边应着，一边理了理衣裙，“但这也是你羡慕不来的。” 宋瑞君：…… 每次看到宋不晚这个“你看不管我，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模样，宋瑞君都觉得手痒。 只是这会儿，她是真的手痒了。 “既然改变不了就别想了，我还是那句，有话直说。”宋不晚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都是姐妹，能帮的……我琢磨着，看要不要帮吧。” 如果有银子，那自然是会帮的。 宋瑞君却看着宋不晚，这说的是人话吗？琢磨着看要不要帮？ 宋瑞君的手指头在在手心疯狂地抠着，一方面是痒，另一方面是想揍人。 但痒，却提醒了宋瑞君，她不能揍人，现在能救她的可能只有宋不晚了。 “二姐，你是有解药的吧？”宋瑞君轻声道。 “什么解药？” 宋不晚嘴上不知，但那神情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知道是什么解药，而且她有。 “你究竟要怎样才会给我解药？”宋瑞君眼里燃起了希望。 “我怎会有解药呢，上次都用完了啊。”宋不晚欣赏了一会儿宋瑞君的脸色，然后才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找。” “你明明……”宋瑞君的话没说完，王氏便冲了进来。 “不晚，你可得救救你三妹妹啊，你们这一辈儿姑娘本也不多，姐妹之间可得互帮互助才是。”王氏紧紧地抓着宋不晚的手。 “二婶说得是。”宋不晚笑着应道，却瞟了宋瑞君一眼。 “你答应了？”王氏激动地问。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毒妇 看到王氏高兴成那样，宋不晚也很高兴。 “二婶，自然是愿意的。”宋不晚真诚地点了点头，又迟疑道，“不过，费用或许有点儿高。” “多少银子你说。”王氏忙道。 女儿都这样了，不是心疼钱的时候。 “二婶，也不是我要，只是这药非同一般，原本就贵。” “另一个呢，李大夫已经离开京都了，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寻得着的，这寻人的车马费以及一应开销，也是需要银子的。” “二婶啊，您还是得好好琢磨琢磨。” 宋不晚握着王氏的手，轻言细语道，对待客户，她一向很有耐心的。 “你说多少，二婶这就去给你拿。”王氏咬牙道。 “最少……”宋不晚叹了口气， 伸出一根手指，“怕是得一千两。” “一千两？明明……”宋瑞君脱口而出，只是话说一半，又咽回去了。 当初宋瑞君拐着弯儿将解药卖给宋不晚的时候，只要了四百两，她居然就敢要一千两。 可这事儿，宋瑞君没法儿说出来。 而且这毒和解药也是宋瑞君无意中得到的，想要再寻解药，那是难上加难。 王氏也没想到居然会要一千两，一千两啊！ 二房不是拿不出来，可一千两再怎么也不是小数目，给了之后，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吗。 “二婶，三妹妹，要不还是找大夫看吧，这太贵了。”宋不晚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不晚啊，你们那时也花了一千两？”王氏有些不信。 “那倒没有，只用了四百两。”宋不晚如实说了出来。 “那为何现在要这么多？”王氏声音高亢了起来。 “当时李大夫便说了，这个解药极为难得，每次卖出都是要翻倍的，我上一位买这解药的才两百两呢。”宋不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宋瑞君听了牙痒痒，可却无能为力。 “那也应该只要八百两啊，如何要一千两？”王氏沮丧得不行。 虽然如此，但八百两也很贵啊。 “可这会儿那大夫不在京都呢，还得请人去找，找了之后还得额外付银子作为他回京的费用，一千两不一定能打得住呢。”宋不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也觉得贵。” 宋瑞君瞧了别过脸去，她方才想过对王氏实话实说，可却又知道并没有什么用。 王氏对付不了宋不晚，而且只要她说出来，宋不晚搞不好会借着这个事情把他们二房赶出侯府。 又回到安阳？宋瑞君不愿。 王氏一时之间，为难得不行。 京城居大不易，虽住在伯府不需要银子，可其他的花用也高，便是人情往来的都不少银子，老爷又是个不管事的。 宋瑞君看了王氏的脸色，知道她舍不得了，虽明知这是宋不晚的手段，可心里的怒气依旧上涌。 但宋瑞君还保存着一丝理智，知道这事儿的根源在宋不晚这儿。 “娘，您出去吧，我和二姐还没说完……”宋瑞君声如蚊蚋，面无表情，比将死之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表情的，只是在宋瑞君现在的脸上，看不大出来。 王氏叹了口气，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宋瑞君冲着她喊了一句：“不要偷听。” 王氏脚步一顿，一咬牙，干脆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不晚暗自摇头，王氏对宋瑞君算是顶好的了，但宋瑞君却不懂得珍惜。 或许，这就是恃宠而娇吧。 但当娘的会永远疼爱自己的儿女吗？有，却也肯定不全都是。 说到底，拼的也是自己的运气。 但在宋不晚看来，宋瑞君没有这样的运气。 自己前世也没有这个运气，但这一世还不错，宋不晚唇角微微勾起。 这一抹笑落到宋瑞君的眼睛里，就成了嘲讽。 “二姐姐，你是故意的吧，你故意讹我娘的银子。”宋瑞君说到这里，气得有些发抖，倒比之前鲜活些了。 “故意讹你娘的银子？怎么能叫讹呢？为什么定这个价，我可是细细地跟二婶说明白了的。” “三妹妹，你当初卖给我的时候，可没实话实说。 宋不晚的这句话，直接叫宋瑞君的脸都白了，宋不晚果然知道。 “所以，你根本没中毒，我身上的毒也是你下的，你再用我的解药来卖给我？” 宋瑞君的声音尖利起来，然后朝宋不晚扑了过去，“你这个毒妇！” 就宋瑞君这力气，宋不晚轻轻一挡就能拦住，可她却趁机重重地把她推到了床上。 宋瑞君原本就没宋不晚长得高，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吃饭，整个人倒在床上想爬起来都难。 “毒妇？这些手段不都是你用在我身上的吗？我只不过还给你罢了。” 宋不晚慢慢地站起身来，“宋瑞君，你真的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这个人记恩也记仇，你怎么对我，我也怎么对你，仅此而已！” “可，可我没在你身上下这么重的药。”宋瑞君有气无力地说道。 看着宋瑞君全身上下，或许只有眼睛最厉害，宋不晚笑得很是开心。 “哦，忘了告诉你，我一般都是加倍的。” “对我好的，我会加倍，害我的，我一样会加倍。” “你得庆幸你是我堂妹，要不然的话，你何止只是脸烂了。” 宋不晚伏下身子对宋瑞君说，“你要不要改变策略，对我好一点呢？” 宋瑞君瞪着宋不晚，身子微微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算了，你就算是对我好，我也未必还能对你好，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不过这解药的事，你还得催催二婶，药效倒是不会过期，但你这张脸会过期，若是保不住可别怨我。” 宋不晚说完这些，只觉得神清气爽。 其实人生有那么几个敌人也不是坏事，可以疏肝解气，有益身心健康。 但就在宋不晚转身的时候，宋瑞君突然道：“凭什么？就凭当初大伯父怀疑我爹觊觎大伯母，就把我们一家子送到老家，都是宋家嫡出，就凭大伯父承爵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原来还有这一出？宋不晚倒觉得颇为意外。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脉亲 不过这是上一辈的事，而且貌似还是宋伯爷占优势，这就太令人舒畅了。 “只是因为我爹承爵了？你是忘了我爹现在在哪儿，你爹现在又在哪儿吗？” 宋不晚回头看向宋瑞君，“你不也为所欲为了？只是你人蠢，有这个胆子却没这个能力罢了。” 说完这句，宋不晚再不多说，径自走出了馨桂院。 宋不晚的心情是好的，转手挣六百两，这样的生意多来几单才好。 事情果如宋不晚所料，一千两银子，王氏有些舍不得，她想让宋二爷出，宋二爷却直接炸了。 “什么？一千两？”宋二爷的声音都劈了。 “这么大声音做什么。”王氏嘀咕了一句，侧了侧身子，又道，“那您说怎么办吧，真的不管了吗？” “你觉得是不是二丫头讹我们的？”宋二爷对宋伯爷有心理阴影，觉得女儿肖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就自己去找，总之有那么个人在，离开京都也没几天，总不会走太远。”王氏将事情推给宋二爷。 宋二爷觉得这也是个法子，于是让人去赵氏那里要了那大夫的画像，自己派人去找。 宋二爷对这件事情倒也用心，但再用心也是需要时间的。 听到宋瑞君又砸了东西的时候，王氏只觉得脑瓜子都痛了，也只能叫松芝和灵芝好好伺候。 好在这个时候，宋二爷终于说找到那个李大夫了，但人家要一千两百两。 “一千两百两？”王氏坐了起来，“怎地又涨价了？” “他说原本就是这样的价。”宋二爷唉声叹气地说。 “那为何不晚那里说只要一千两？”王氏气愤道，“他这分明是坐地起价。” “也不是，大夫的意思是，那个价里面有靖安伯府和南平侯府两家的面子在。”宋二爷摊了摊手。 “那这么说来，我们错怪不晚了？”王氏看向宋二爷。 宋二爷又能说什么，是他不相信宋不晚才导致今天的结果，不但涨价了，雇人找大夫这也花费了些银子呢。 王氏这会儿觉得还得是自家人，宋不晚直接给省了两百两。 “那要不，我们再去找找不晚？”王氏低声道。 宋二爷还是没开口，王氏知道他这是不想拿自己的体己银子，瞪了他一眼，然后让身边的嬷嬷去库房找出她那一对白瓷的梅瓶过来。 “还得送礼？”宋二爷皱眉道。 “之前不晚跟我们说可以帮忙，我们没应，这会儿又去求人家，不送礼不合适吧？”王氏其实也舍不得这梅瓶，这是她陪嫁中最好的瓶子了，这瓷质细腻得跟玉似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不给银子，一家人还能计较这个。”宋二爷余光瞟了一眼那梅瓶，漫不经心地说道。 “您说得也在理。”王氏又示意嬷嬷把梅瓶收回去了。 饭都没吃，王氏便去了沁竹院，宋不晚正在吃午膳。 “二婶要不一起过来吃点儿？”宋不晚热情地接待。 王氏一看，小姑娘吃得挺丰盛，这个季节桌上还有虾，想必是从南方运过来的，这可不容易呢，便爽快地应了。 “不知道二婶要来，简单了些，二婶莫怪。”宋不晚一边说，一边示意兰芍给王氏挟菜。 这还简单？王氏对大房的日常用度产生了新的认识。 “不晚你太客气了，我是来跟你说事儿的，吃什么都不打紧。”王氏忙说道。 “那吃完了再说吧。”宋不晚又示兰芍给王氏盛青菜肉丸汤。 “哪里用得着兰芍呢，我自己来。”王氏竟真的亲自动手，舀了几个肉丸子并几片菜叶子，汤倒没打多少。 这汤清清亮亮的，白开水似的，肯定是小姑娘怕胖，才没点儿油腥子。 没想到的是，一口入喉，王氏只觉得真个鲜掉了天灵盖儿。 “不晚，这汤怎地如此好喝？”王氏忍不住开口问道。 “二婶喜欢呀？这汤是用十八种山珍熬了十二个时辰，过滤了之后再熬十二个时辰，如此往复三次，才得了一碗。”宋不晚解释道，“倒是青菜和肉丸子不值什么。” 王氏看了一眼碗里的肉丸子，瞬间觉得，幸好这丸子不大，否则不是亏了。 一顿饭吃完了，王氏极为满足，都差点儿忘了自己要来干嘛的了。 还是宋不晚提醒王氏，过来可是有事，她才想起来。 “不晚，还是为了你三妹的事情，我们还是打算给她买药。”王氏说完抿了一口茶，这沁竹院的茶都要香一些。 “二婶，您和二叔不是已经找到大夫了么，直接买便是了。”宋不晚慢悠悠地回道。 王氏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了，她怎么知道？ “不晚，你不是说不知道大夫在哪儿，得找么？”王氏有些怀疑地看了宋不晚一眼。 “二婶，那大夫知道你们是靖安伯府的人，以为是我呢，总得来跟我问一声儿吧。” 宋不晚说着放下茶杯，桌上响起“啪”地一声，王氏感觉自己的胸口也跟着跳了一下。 “我们……我们也是无意中知道的……”王氏讪讪说道。 “嗯！”宋不晚用帕子擦了擦嘴，抬头对兰芍道，“把安神香点上吧。” “姑娘，已经点上了。”兰芍回道。 “二婶，我这些日子睡得不好，大中午的歇息也要点安神香，您可别见笑。”宋不晚笑着对王氏说道。 王氏明白，宋不晚这是赶人了。 “不晚啊，二婶也不耽误你歇息，便长话短说吧，那大夫要一千二百两银子呢，你能不能帮着去说说，少点儿？”王氏急急地说道。 “都是血脉亲，原本就是说要帮的，只不过现在大夫已经开价了……”宋不晚迟疑了一下，才又问，“二婶，您觉得少多少合适呢？” 少多少？那自然是越少越好，最好是不要银子。 但王氏知道，自己这话要真说出来了，恐怕宋不晚会立即撵人，哪怕自己是她的二婶。 “那要不，还是……还是一千两？”王氏试探着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恩将仇报 见宋不晚半晌没说话，王氏不免有些坐立不安，琢磨着要不要加点银子，可又有些舍不得。 “那我先去问问吧，也不一定能行。”宋不晚一脸淡淡地说道。 “你去说一定能行的，人家说了，你的面子可大了呢。”王氏这话说得是真心的，对方都说了看在靖安伯府和南平侯府的份上，肯定是和宋不晚相关的，否则她肯定直接去找赵氏了。 从沁竹院这里出来，王氏迟疑了一下，还是去了馨桂院。 刚走进院子，便见松芝红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就是又被骂了。 “二夫人！”松芝低着头朝王氏行了一礼。 “醒着呢？”王氏朝屋里挑了挑下巴。 “回二夫人的话，姑娘醒了有一会儿了。”松芝一边说一边退了两步，给王氏让路。 但王氏还是停了一会儿，才朝屋里走去。 宋瑞君有气无力地靠在被子上，看到王氏进来，极为委屈地喊了一句：“娘！” 看到女儿这样，王氏极为心疼，想上前搂住宋瑞君，但走到床边，又停了下来。 最终，王氏还是坐到了床旁边的椅子上。 “你莫急，已经让你二姐姐去问了，这两日药便来了。”王氏小心翼翼地对宋瑞君道，怕她一听到宋不晚的名字就炸了。 “娘，您催催她，让她快点儿。”宋瑞君眼泪汪汪地看着王氏。 到了这会儿，宋瑞君才明白，自己能依靠的人到底是谁，得罪了王氏有多不值得。 “好好好，娘一定让人去催，你莫急。”王氏隔着被子哄了哄宋瑞君。 可宋瑞君却觉得，宋不晚对她不会那么好心的，她真的只是为了挣银子吗。 但就在这时，小丫鬟说青棠姑娘求见。 “我不是刚从那边过来么，怎地有话不在那边说。”王氏觉得宋不晚是在拿捏自己。 “恐怕是找我的。”宋瑞君冷了脸，“让她进来。” 青棠轻轻巧巧地进门，朝王氏和宋瑞君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见二人都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不由得笑了。 “二太太、三姑娘，我们家姑娘让奴婢来拿银子的。”青棠笑眯眯地说。 “拿银子？就拿？”王氏不由得叫了起来。 “二太太，我们家姑娘拿药也是一手拿银子一手拿药的嘛，要不然您自己去买也是可行的。”青棠说着就要转身走人。 “你等等。”王氏赶紧叫住青棠。 自己去买就要一千两百两了，这个账王氏还是会算的。 “我这手头紧，能不能先帮我垫一垫？”王氏上前便拉住青棠的手，求她帮着在宋不晚面前说句好话。 “二太太，那可是一千两银子，我们家姑娘怎会有呢？”青棠赶紧抽回手，尖叫道。 便是宋瑞君，都觉得王氏提的这个要求有些没脑子。 宋不晚也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她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可我这手头实在是……”王氏一咬牙，对宋瑞君道，“我找你大伯母去说说。” “二太太，我们家姑娘说了，我们夫人需要静养，您若找她拿银子，那这药她便不买了。”青棠说着朝王氏行了一礼，“奴婢把话带到了，二太太看着办吧，只是若是晚了，不定会留疤呢。” 说完，青棠再不停留，径直离开了。 “这二丫头就是在故意逼我呢吧。”王氏气恼道。 “娘，您真的没这个银子么？”宋瑞君一双黝黑的眼睛看着王氏，看得她心里毛乎乎的。 “这……我这不是想让她们先垫垫，往后慢慢还么，你以为咱们家银子多呢。”王氏没好气地说。 “宋不晚的便宜，您就别想占了。”宋瑞君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知道了。”王氏没好气地说，“早知道不回来了，这一回来就损失这么多银子，怕是这伯府和我们家相克。” “您急什么，宋不晚不是过几个月就嫁人了么，等她嫁了，大伯母您哭几下不就成了。”宋瑞君冷笑道，“宋不晚一个出了嫁的人，难不成还要来管娘家的事儿。” “倒也是……”王氏说完，不由得看向女儿，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了？ 王氏莫名地有些怕宋瑞君，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馨桂院。 又拖了两天，王氏才把银子交给宋不晚。 可却是因为这两天的时间，可药用下去了，宋瑞君脸上的疹子倒是好了，可却留下了疤。 “去，把二姑娘请过来。”王氏看了宋瑞君的脸，怒道。 宋不晚来得倒是快，可一进门，便被王氏拉到了宋瑞君的床前。 “不晚，我可是实打实的银子交到了你手上，为何你二妹妹脸上……”王氏不敢说得太细，怕伤了宋瑞君的心。 “二婶，是你们给银子给晚了呀，那日青棠过来，都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宋不晚一脸可惜地说，“任何药都是有时效的，三妹妹你说是吧。” 对于这一点，宋瑞君并不清楚，这药她没用过，解药更没用过。 宋瑞君的手指一点点地在脸上滑过，感受着那些坑坑洼洼，心都在滴血。 “宋不晚，你是故意的，我跟你拼了。”宋瑞君起来朝宋不晚扑了过去。 宋不晚避都不避，只是偏了偏头，宋瑞君的指甲便在宋不晚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恩将仇报了。”宋不晚的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然后冲着王氏和宋瑞君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很快，王氏和宋瑞君便知道宋不晚那笑的意思了。 赵氏发现女儿被宋瑞君抓伤，气得跑到王氏那里骂了她一顿，并且放出了以后不再跟她们来往的话。 “大嫂，孩子们之间打闹呢。”王氏见赵氏气成这样，不禁慌了。 想到之前宋瑞君还说呢，等宋不晚嫁人后，她们正好拿捏赵氏。 可赵氏气成这样儿，这还怎么行得通。 “打闹？都快要成亲嫁人的年龄了，你当是两三岁呢，还打闹。”赵氏完全不听王氏的解释。 “大伯母，都是我的不是。”宋瑞君戴着面纱从外面走了进来，且跪倒在了赵氏的面前。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辈子也不可能碰到的人 如果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偏偏是对宋不晚动手。 看着宋瑞君，赵氏只觉得厌恶。 “你也这么大了，一抬手就往你二姐脸上招呼，用心何其歹毒。”赵氏丝毫不客气地骂道。 “大嫂，瑞君又不是故意的，哪里用得上‘歹毒’二字，这传出去了，她还怎么做人啊。”王氏在一旁不满道。 “这会儿想起怎么做人啦，她那爪子往不晚脸上招呼的时候，怎么不想怎么做人？”赵氏想到宋不晚脖子上的那道红痕，脑子便开始发热。 “都是我的错，请大伯母责罚。”宋瑞君的身子又低了低。 王氏见宋瑞君姿势低到这份上，心里颇有些不舒服，但想想以后，还是使劲忍住了。 这死丫头主意大，别回头又怪自己坏了她的好事。 再说了，宋瑞君到底是侄女，又一再认错，王氏不信赵氏真的会拿她怎样。 赵氏确实也不知道要拿宋瑞君怎么办，最终只说了一句：“往后别往我面前凑，离不晚也远点儿。” 这话不伤筋动骨，但一个姑娘被长辈这样说，传出去名声也没了。 回到自己院里，赵氏坐了会儿，抬起头来问年嬷嬷：“我方才那样说，是不是有些过了？” 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赵氏冷静下来又有些不忍心。 “您想想二姑娘的脸。”年嬷嬷只说一句。 赵氏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脖子啊，若是再深些，留下疤，夏日里都不好遮掩！ “想想还是便宜她了，这老二夫妻俩怎么教女儿的。”赵氏的心又硬了起来，“你说小时候，三丫头在不晚手里可讨不了便宜，怎地这回倒是让她给挠上了。” 讨便宜？年嬷嬷暗道，这回三姑娘只怕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要不然她又不傻，不知道现在是在谁手底下过日子么，怎么好好地要挠二姑娘呢。 年嬷嬷帮着赵氏打理后宅，宋不和二房之间的事她不可能一丁点儿都不知道，不过是看在自家姑娘没吃亏，便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想到这儿，年嬷嬷忽然福至心灵，对赵氏道：“夫人，二太太向来喜欢占便宜，三姑娘却又是个心狠的，您往后可得仔细着些。” “她还能对我怎么着不成？”赵氏听到这话也恼了，“再给她一个胆子。” “总之，二姑娘马上要出阁了，三姑娘还对她动心，这就居心不良，要说打闹，奴婢是不信的。”年嬷嬷摇头道，“二姑娘和三姑娘小时候都只有打，没有闹。” “你说得在理。”赵氏点了点头。 “回头三姑娘出阁了，您带着小公子在这府里，可得替小公子把这份儿家业给守好。”年嬷嬷叮嘱道。 “这我能不明白？”赵氏嗔怪地看了年嬷嬷一眼，“敢情话在这儿等着我呢，我何曾是那糊涂人。” 年嬷嬷笑着没说话，糊涂是不糊涂，但容易心软，经不起别人一求。 “只是您今儿个应该把二太太叫过来，何必自己赶过去。”年嬷嬷轻声道，“您可是长房长嫂。” “我一看不晚那模样儿，气急了嘛，顺带脚的就过去了。”赵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也是，奴婢瞧着都心疼呢。”年嬷嬷知道不能再说了，过犹不及，“明儿咱们可得早点儿出门，要去的地儿有些多。” 一说起这个，赵氏便喜上眉梢，没哪个当娘的对给女儿办嫁妆这事儿不上心的。 “多看几家，多准备着些，这日子一晃就过了呢。”赵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第二天天没亮，赵氏便起床了。 梳洗完毕，又匆匆吃了些早点，便出了门。 宋不晚原本想跟着一起去，但却被青棠拦住了：“姑娘，夫人给您办嫁妆呢，您怎么好跟着呀。” 宋不晚却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这不更得跟着吗，万一我娘买的我不喜欢呢？” “可您，您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能直接这么说出来呀。” “那不是浪费么？” 青棠都被宋不晚说懵了，好像也有道理哦。 “不行不行，您若跟着一起去置办嫁妆，让旁人看见了，不得笑话您啊。” 青棠像是知道宋不晚要说什么似的，又道，“奴婢知道您不怕人笑话，可夫人的眼光您还不信么？她挑的东西什么时候差过。” 宋不晚想想也是，赵氏比自己只强不差的。 倒是赵氏，兴致勃勃地逛了大半天，已经买了一辆的东西，最后一站去了宝妆楼。 宝妆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银楼，出的花样子最多，只是好的东西往往要提前预订。 赵氏是宝妆楼的老客户，人长得又美，她戴出去的首饰，常常会引来无数妇人跟风。 虽然最近赵氏经常会戴和记的首饰，但两家银楼不是一个档次，日常穿戴用和记没问题，真正的宴席以及婚嫁，还是得宝妆楼。 因此赵氏一进门，掌柜都是亲自来迎的。 “吴掌柜，我预定的首饰如何了？”赵氏笑盈盈地问。 “您放心，误不了二姑娘的好日子。”吴掌柜将赵氏一边迎进雅间，一边说，“已经打好了一个步摇，小的让人给您拿过来。” 赵氏点点头，便进雅间喝茶去了。 很快，便听到小二在喊：“赤金彩凤穿花戏珠步摇一对！” 赵氏一听，便知道自己的东西到了，这些银楼为了宣传自己的手艺，因此常常会以此手段来显得自己生意好，技艺高。 赵氏自己手头也有铺子，因此笑了笑也没在意。 等到步摇拿了过来，赵氏满意得不得了。 三尾彩凤展翅欲飞，凤尾分别镶嵌着各色宝石，最引人注意的是凤嘴里叼着的红宝石，那红宝石竟是活动的，轻轻一晃，便滚动起来，如同一团火焰。 “好看！”赵氏笑着将步摇放进首饰盒里，“赏！” “赏”字刚落，外面便传出小声此起彼伏的声音：“靖安伯夫人打赏啦！” 赵氏笑了笑，有了步摇在先，她再没什么不放心地，示意月白收起步摇，准备回府。 只是没想到一出雅室，便迎面碰到一群以为这辈子也不可能碰到的人，赵氏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是我儿媳妇 赵氏无数次地设想过，如果再见到胡老太太，她要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才最解气。 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赵氏只觉得脑子里面还是“嗡”地一声，像是有什么炸开了似的。 二十多年的岁月，似乎只是给折叠起来，藏在某一个地方，并没有真正远离。 胡老太太就是个开关，她一出现，那些东西又被翻腾起来了。 赵氏看到胡老太太的时候，胡老太太一行也看到了赵氏。 胡老太太也愣了一下，一双浑黄的老眼在赵氏身上刮了几遍，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又见赵氏身边几个下人手上都拿了东西，光看那些匣子的木材用料都极为考究，脸上的法令纹又深了些。 “哟，这又是买了什么好东西呀，这靖安伯府娶了你也是倒霉了，这些年怕是把伯府给搬空了吧。”小胡氏瞟了一眼年嬷嬷等人手上的礼盒，酸溜溜地说。 反正这些东西她现在是得不到的，干脆说几句酸话，心里也舒坦舒坦。 只是赵氏之前在酒楼就骂过小胡氏一次，这回更不悚她。 “靖安伯府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不成，说话也不怕被风闪着舌头。”赵氏冷言说道。 “你……你说谁家小门小户？”小胡氏瞪着赵氏。 赵氏瞟了小胡氏一眼，没回话，但那意思谁不懂。 “我们家伯爷可是能征善战的大英雄，皇上太后和各宫娘娘的赏赐这辈子都用不完，就不劳胡家姑太太惦记了。”年嬷嬷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 “谁惦记了。”小胡氏气恼地恨不得将帕子甩到赵氏脸上，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敢。 “怎地那么多话讲？”胡老太太不轻不重地斥责了女儿一句，又皱眉看向赵氏，“真个没长劲的，见了长辈也不知行礼。” 二十多年过去了，却依旧是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语气，赵氏身子晃了晃，年嬷嬷及时将她撑住了。 “夫人，咱们府上和胡家并无往来，这辈份也不知该往哪儿论。”年嬷嬷在赵氏耳边轻声道，同时也是说给胡老太太听的。 赵氏知道年嬷嬷是在提醒自己，但她也知道，在世人眼里，她在胡老太太面前依旧是晚辈。 为了儿女的名声，赵氏硬撑着给胡老太太打了个招呼：“胡老太太安好！” 说完，赵氏便打算带着人离开。 站在这老太婆面前，她觉得自己呼吸都不大好了。 可胡老太太却怒道：“谁教你这么行礼的？没教养的东西，就你这样，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听了这话，赵氏的脑子再次炸响了，骂她，她可以忍忍，可骂她女儿？ “这世上怎地有你这么歹毒的人，我家两个女儿自出生都不见过你，你为何要骂她？” “再者说了，我与你有甚关系，我是靖安伯夫人，你又是什么身份要我朝你行礼，且口出狂言，害我女儿名声？” 赵氏越说越气，血气上涌，更显得粉面桃花，娇不可言。 胡老太太最为厌恶的便是赵氏过人的容色，因此心里更是恼怒。 “我是什么身份？你在我胡家吃过几年米粮，我就有资格教训你。”胡老太太手指都快指到赵氏面上去了，戳得她连连后退。 “胡老太太，这话可说不得，我们夫人在胡家那几年，喝的水都是我们赵家请人去打的井，何曾吃过你家米粮。”年嬷嬷也不顾身份，直接怼了过去。 “那井不是在我家地里打起来的？你喝的还不是我家的水，有本事你吐出来。”胡老太太这几个月在京都也憋屈坏了，因此逮个机会就不管不顾地吵了起来。 在赵氏面前，胡老太太有着天然的心理优势。 不远处，一辆马车里祖孙三人直盯着这边。 “姑祖母，您真的不帮啊？”董玉涵扯了扯宋老夫人的袖子。 “可那婆子瞧着挺厉害的。”宋老夫人有些怂了。 “外祖母，那就是外强中干，您可是诰命夫人，那胡老太太的儿子品阶都没您高，您还怕她呢？”孟绮罗在一旁帮腔道。 “谁，谁说我怕她了，只是不想跟她计较！”宋老夫人不由得骄傲了一把。 “姑祖母，那胡老太太对表婶如此，分明就是看不起靖安伯府，看不起您呢。”董玉涵气愤不已。 “可不嘛，您现如今才是大舅母的正牌婆婆，她凭什么对大舅母颐指气使的。”孟绮罗也道，“再者说了，您帮了大舅母一回，她和表哥表姐们定会记着的。” 孟绮罗和董玉涵对视一眼，无论如何也要把宋老夫人劝下去，赵氏再怎么也是晚辈，在胡老太太面前只有吃亏的份。 “我用不着她那一家子记着。”宋老夫人虽这样说，但眼珠子却没停止转动。 “那是，您为的自然是靖安伯府的脸面。”董玉涵赶紧道。 “那是，这死老太婆有什么资格骂我靖安伯府的人，能得她。”宋老夫人一边下马车一边说道，董玉涵和孟绮罗赶紧一左一右上前扶住了她。 正在这时，胡老太太竟又骂道：“在我家住了几年，蛋都不生一个，好意思在我在前耀武扬威。” “就你这埋汰相，喝口水都计较，为何要在你家生蛋啊？你家的水更甜些不成？”宋老夫人冲到胡老太太面前，“你家真缺蛋啊，回头我给你家送几只鸡，你天天在家里陪着老母鸡孵蛋可好？” 胡老太太没想到半道儿上竟又有人横插一脚，当即没好气地问：“你谁啊？有你什么事？” “儿媳见过母亲。”赵氏上前朝宋老夫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这可把宋老夫人得意坏了，腰背都挺得直一些。 “乖媳妇，快起，可别闪着腰了。”宋老夫人笑眯眯地扮演了一回好婆婆，又扭头看向胡老太太，“瞧见没，这是我儿媳妇，她得向我行礼，朝你这前婆婆行的哪门子礼啊，你受得起？” 赵氏还是第一次被宋老夫人这么亲切地对待，都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嫡子 胡老太太一听，便知道这是靖安伯府的老夫人，不禁矮了半截子。 赵氏虽也是个伯夫人，但她就算是个王妃，胡老太太依旧瞧不上她。 但对于其他人，别说是个伯府的老夫人，就算是一般京都人家的老太太，胡老太太都觉得比自己高贵。 可吵架贵在输人不输阵，胡老太太还是回了一句：“我好歹也做了她几年婆婆，当不得她行上一礼么。” “可你这是要让她行礼么，你这是当街拿她当丫鬟婆子教训呢，你有什么资格？” “我儿媳再怎么说，那也是朝廷命妇，三品淑人，你呢？你算个什么东西要她给你行礼？” 宋老夫人本也不是什么名门出身，放开了之后本性就露出来了，那叫一个火力全开，怼得那叫一个爽。 说完了，眼睛还亮晶晶地看着胡老太太，等着她继续。 这一刻，宋老夫人突然有些明白了继子宋伯爷在战场上的爽感，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而远处茶楼，一头银发的君老夫人摇了摇头，扭头问林氏：“这就是你给老九说的岳家？朝廷命妇，居然当街与人吵闹，成个什么样子。” 林氏面露尴尬，说道：“儿媳当初见那孩子好，靖安伯夫人以往也是挺温柔细致的人……” 说完，垂下眼眸，笑意一并掩下。 君老夫人一声冷哼：“你是现如今的侯夫人，我只劝你一句，家和万事兴，该放下的早些放下！” 林氏脸色白了白，勉强笑了一下：“母亲说得是。” 这边话说完，那边也结束了，宋老夫人那昂首挺胸的样子，应该是靖安伯府这边占了上风。 林氏唇角勾起一抹笑，这京都世家大族不少，当官的也不少，可人与人之间该有的分寸，丁点儿都不能少。 靖安伯府与胡家是如此，而南平侯府与靖安伯府亦是如此。 “聘礼可准备好了？”君老夫人又问。 “回母亲，准备好了，伯府当初嫁嫡长女的时候十里红妆，次女怕也不会少多少，因此儿媳也准备了一百二十抬聘礼。”林氏回道。 “一百二十抬？”君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她一个庶子媳妇一百二十抬聘礼，你是嫌我们侯府家宅太宁了？” 南平侯府的嫡长媳也只有一百二十抬，而其他嫡媳也只有六十四抬，庶子媳妇四十八抬，或者更少三十六抬的都有。 “儿媳并非如此想，只是我一向拿九郎当嫡子一般，靖安伯夫妻俩又是京都有名的宠爱女儿，因此怕别人说侯府的不是。”林氏忙起身回道。 “万事说不过一个礼字，你若真拿九郎当嫡子，就将他记到你的名下。”君老夫人的一句话压得林氏有些喘不过气来，“是，儿媳回去跟九郎商量商量。” 君老夫人“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何意。 而林氏的心情已经糟透了，今天君老夫人说天气好，突然想出来走走，谁知道竟碰到靖安伯府的这一幕。 林氏原本觉得这也是天意，可谁知说得好好地，怎地就牵扯上了要把君思九放到自己名下。 对于这一点，林氏是不愿意的，她又不是没有嫡子，但君老夫人既然提了出来，多少总得去问一问。 但要怎么问，林氏心里还没个打算，可她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母亲，弘文也是当爹的人了，您看要不要跟侯爷提一提，请封世子的事儿？”这事一直是林氏的心病。 甚至私底下，林氏都怀疑南平侯一直不请封世子，是不是想把这世子之位，以别的法子塞给君思九。 而君老夫人突然提出将君思九放到林氏名下这事儿，让她更是疑心生暗鬼。 “请封世子的事儿，你们夫妻俩去商量，我这把年纪了，不管这个。”君老夫人慢悠悠地说道。 “是，打扰母亲了。”林氏心里窝着一口气。 这会儿不管了，但怎地聘礼这事儿却又管上了。 林氏倒不是真的想给多少聘礼，多少抬是明面上的，装了多少东西，那是另外一个说法，她有的是办法做得体面，却又不用花费太多银子。 回到南平侯府，林氏便让芍药去把君思九叫过来。 “夫人，您真的要把九爷放到您的名下？那可就是嫡子了。”戴嬷嬷提醒道，“如今世子之位可是悬而未决的。” “我能不知道这个？可我若不问他一声，老夫人那边怎么交代？”林氏一声冷哼，“这老夫人啊，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想起过问来了。” 君老夫人出身公府，在太后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因此林氏不可能不在乎她的想法。 “夫人，那这事儿……”戴嬷嬷都替林氏感到为难。 正说着话，就有小丫鬟报君思九过来了。 林氏给了戴嬷嬷一个眼神，便见君思九跨步走了进来，虽背着光，但整个人犹如修竹一般英挺勃发，风姿俊美。 看着这样的儿郎，戴嬷嬷直觉得可惜，这要是夫人亲子…… “九郎，过来了，坐！”林氏一脸慈爱地看着君思九，“果然是要等着成亲的人，精神瞧着就是好。” “母亲莫要娶笑儿子了。”君思九坐到林氏身边，“母亲急着叫儿子过来，可是有事？” “是有事！”林氏看着君思九，叹了口气道，“昨日老夫人突然提出，要把你放到我的名下，不知道你怎么看？” 不等君思九开口，林氏又道：“其实你小时候我便有这个想法，只是你出生的时候，你姨娘将视若珍宝，我若私自将你放到我名下，总觉得对不起她。” 戴嬷嬷听到林氏这样说，顿时松了一口气，九爷但凡有点儿良心，或者要点儿脸面，都不会同意过继到夫人名下了。 可君思九坐在那里，半晌都没开口。 “九郎，你都快要娶妻生子了，也该自己拿个主意了。”林氏一脸认真地看向君思九。 “母亲从小待我如亲生一般……”君思九话说半句，又停住了，就连林氏的心都提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自找苦吃 有那么一刻，林氏都有些后悔当初对君思九那么好了。 假戏可以真做，如果把自己做进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叫我一声娘，我自然当你如你两位兄弟一般，你我母子之间，又岂在这些虚名之上。” “现如今你也快成亲了，我的这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林氏一副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模样，眼眶都微微泛红。 一旁的戴嬷嬷也跟着紧张不已，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九爷马上也要娶妻了，在谁名下也不打紧，夫人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这一句话，基本上就断了君思九过继到林氏名下的心思。 “可九郎若想成为我的嫡子……”林氏咬咬牙，“你就直说，我拼着到地底下去被你姨娘责怪，也会将你放到我的名下。” “多谢母亲！”君思九起身朝林氏行了一礼，见她脸色发白，才道，“如戴嬷嬷所讲，儿子已经要娶妻了，且朝廷科考选官都不分嫡庶，因此，嫡出庶出也不打紧，便不劳烦母亲了。” 林氏的一颗心原本提得高高的，听到君思九这么一说，又重重地落了下来，胸口顿时便有些微的不适。 但林氏还是强撑着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且放心，万事总不会让你比旁人差上分毫。” 君思九再次行礼：“九郎谢母亲！” “如此甚好！”戴嬷嬷见林氏脸色还是不大好，一时也不知为什么，只得跟君思九道，“九爷，夫人刚从外边回来，有些倦了，不如有话回头再说？” “那儿子不打扰母亲了。”君思九忙乖巧地说道。 “成吧，晚上过来用膳，正好也一起商量商量聘礼的事儿。”林氏勉强冲着君思九笑了一下。 等君思九一离开，戴嬷嬷便赶紧命人熬参汤。 “夫人，您这是哪里不适？”戴嬷嬷一边给林氏揉着胸口一边问。 “我跟他们母子怕是相克，从他姨娘到他，每次见着，我总觉得胸口发闷。”林氏深吸一口气轻声1道。 “那您还让九爷过来用晚膳？”戴嬷嬷叹了口气，“您得对自己好点儿。” “都行了九十九步，还差这最后一步么。”林氏闭着眼睛说道。 纪氏，你在天上看到你的儿子视我如生母，你可高兴？ 你看到你原本惊才绝艳的儿子，如今成为纨绔，你可高兴？ 想到这儿，林氏的心里终于舒坦些了。 只是接下来，君思九竟真的没事就往启祥院跑，就连聘礼中的四京果四色糖这些，他都要一一过问。 林氏被君思九扰得疲惫不堪，忍不住朝南平侯抱怨，可南平侯却道：“你不如把银子给他，让他自己去办。” 给银子？林氏咬了咬牙，扯着嘴角道：“侯爷这说的什么话，父母俱在，哪有让孩子自己置办聘礼的说法，叫外人看了又怎么说我们侯府。” 南平侯摊了摊手：“你若顾忌那便没法子了，你自己从小惯到大的孩子，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性子么？” 林氏藏在袖子下面的手微微发抖，嘴里却道：“是是是，都是我惯的，以前也没见他对哪件事情这么上心过。” 南平侯一笑：“谁叫你给他娶了个他喜欢的小媳妇呢。” 他喜欢的小媳妇？林氏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在微微轻跳。 不过也是，宋二姑娘的那张脸哪个男子见了不喜欢，那就看娶进门，还喜不喜欢吧。 整日被君思思盯着，启祥院的人被支使得飞起。 林氏最后都忍不住对君思九道：“你要不去看看书？整日在我这里做什么。” 君思九却摇头道：“母亲，您知道我不喜看书，您莫不是烦我了？” 林氏挤出一丝笑来：“傻话，我怎会烦你，我巴不得你整日在这儿陪我呢。” 于是，君思九便整日待在启祥院了，且美其名曰，不能因为要娶亲了，就忽略母亲，成为那个忘了娘的大鸟。 戴嬷嬷都觉得林氏有些自讨苦吃，何必要这个外面光。 等到了君思九要成亲的前几日，林氏终于病倒了。 这回，林氏是真的病了。 “怎么到了这个要紧的时候病了。”君老夫人亲自来启祥院探望林氏，皱着眉道。 “母亲，是儿媳这身子不争气，九郎的这亲事……只能劳烦母亲帮着操持一二了。”林氏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给君老夫人行礼，却被她摁住了，“你且好好歇着吧。” 在林氏看来，她就算是病了，也不会有太多的事儿，该安排的她都安排好了。 只是君老夫人多年前便不管家了，为免出错，将府里的事儿都摊派了出去，就连君宜宁都分得了看管碗碟的差使。 成亲头一日，靖安伯府的家具提前搬了过来，一水儿的紫檀木，抬家具的下人都比别家多一倍。 家具先要摆在院中供大家观赏，那雕花繁复的拔步床，如同一间小屋子一般，床中有床，罩中有罩。包括与之配套的梳妆台，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认出，这些家具的雕花手艺是曲水的刘大师。 于是本就价值不菲的家具，顿时又拔高了几个档次。 “这拔步床和梳妆台要在咱们家，怕是得供起来，人家靖安伯府却是拿来给女儿用的。”有人感慨道靖安伯府的豪奢。 林氏一边听海棠描述那边的场景，一边瞟着长媳周氏的神色，见她脸上笑意不变，不由得暗自点头，是个稳得住的。 “周氏，你别放在心里，你九弟妹是个性格张扬的，但心不坏。”林氏拍了拍连氏的手背。 “母亲，瞧您说的，这是靖安伯府对九弟妹的宠爱，儿媳又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周氏笑眯眯地回道。 “嗯，你能这样想便好了！”林氏一脸欣慰地点头，然后张开嘴，周氏将手里的燕窝喂了过去。 而宋不晚却失眠了。 怎么会失眠？不过成个亲而已，而且早就说好了，又不圆房。 可纵然如此，宋不晚依旧在五更天的时候，才眯上眼睛睡了一小会儿。 感觉刚刚进入梦乡，便被兰芍给叫醒了。 “姑娘，要起来梳妆了。” 宋不晚睁开一条缝，天还没亮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梳妆 兰芍叫两个小丫鬟进来，一人一边扶住宋不晚，然后再用热棉帕子一点点地把她敷醒。 “兰芍，你这样太残忍了，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宋不晚嘟囔着。 “姑娘，先上好妆，一会儿您靠着奴婢睡可好？”兰芍哄着宋不晚。 面对温柔却坚定的兰芍，宋不晚都不好意思继续睡了。 尤其是看到昨天晚上赵氏送过来的那一盒儿瓷玩偶，宋不晚脸都红了。 不过赵氏比宋不晚的脸更红，她虽然成过两次亲，嫁过一回女，但面对这种事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最后还是宋不晚自己说：“娘，您放下吧，我都懂。” 赵氏当时有些懵：“你为何会懂啊？” 宋不晚：……我学过生理卫生啊。 “反正我就是懂，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宋不晚一边说，一边把赵氏往外推，“您就放心好了。” 赵氏很想问，你为什么会看过猪跑。 但想到深入这个话题，自己可能会更尴尬，最终还是没问。 反正明日就要嫁出去了，反正她还没吃过猪肉，这就行了。 在赵氏看来，估计看过猪跑也是因为君思九，否则自家乖乖的好女儿，怎么可能看到过猪跑。 得亏是嫁给他了，赵氏暗自松了一口气。 净了面，负责梳妆的喜娘一进门就朝宋不晚行了一礼：“姑娘大喜啦，祝姑娘和姑爷百年好合，龙凤呈祥！” “多谢了！”宋不晚话音刚落，兰芍便递上了一个红包。 这红包是真的红包，用红色的缎面或细棉布做的小荷包，里面放着铜板，或者金瓜子等物。 姜嬷嬷和兰芍整整准备了一筐，下人们发的是细棉布的小荷包，而喜娘或者小主子之类，发的就是缎面的。 喜娘接过红包，用手捏了捏，那不要钱的吉祥话就没停过。 无忧早已经将胭脂水粉准备好了，青棠则提前两天去了南平侯府那边看着嫁妆，也替宋不晚先行了解一下南平侯府。 只是宋不晚看到喜娘化妆的手法，小心脏便忍不住抖了抖。 “辛苦您粉不要敷得太多了。” “胭脂也要薄一些。” “口脂也别太浓了。” …… 宋不晚知道自己这样很讨厌，可她本来容貌过人，如果再施以浓妆，那就过犹不及，跟玩马戏的似的。 “二姑娘真是小妇人从未见过的天仙模样儿，真是不施脂粉都是万人不及的好容色。”喜娘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宋不晚怎么说，她便怎么应。 上好了妆，便开始梳头。 喜娘一边梳一边唱：“一梳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二梳金玉满堂，锦衣玉食；三梳儿孙满堂，多子多寿。” 直到乌黑的长发高高拢起，再换上大红绣着三尾金凤的喜服，才算是梳妆完毕。 至于凤冠，太重了，不到出门的那一刻，宋不晚是不愿意戴的。 “姑娘，夫人和大姑奶奶过来了。” 兰芍话音刚落，赵氏和宋不予便抱着云儿进了门。 看到宋不晚，赵氏的眼眶便红了。 宋不予立即扶住赵氏：“娘，您可别哭，不晚这妆刚化好，回头花了又得重来。” 赵氏深吸一口气：“嗯，我不哭，喜事儿呢，哭什么……” 说到最后，已经是哭腔了。 正好这时，董玉涵几人过来了，宋不予便赶紧把赵氏拉了出去。 家里有姐妹的，出门前肯定是要和姐妹待在一块儿，要不传出去，会说她为人不好。 姐妹们鱼贯而入，宋瑞君则戴着面纱，走在最后。 “二表姐，你今天可真美。”孟绮罗由衷地赞叹。 “等你出阁的时候，就由今天的娘子给你上妆。”宋不晚笑着回。 孟绮罗脸一红，不由得也有些期待。 孟绮罗和平远侯的亲事也算是定下来了，虽不是她所求的那般，但好歹也是侯府，摆正了心态，便觉得没那么差了。 可董玉涵却红了眼睛，握着宋不晚的手道：“二表姐，你出阁了，我一个……我多孤单啊。” “不会孤单的。”宋不晚捏了捏董玉涵的手，“你也在家里待不了两年，也会出嫁的。” 董玉涵进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寻个好人家么。 “二表姐……”董玉涵不由得脸一红，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宋不晚。 宋不晚朝董玉涵抬了抬眉，然后点点头，她便明白了，孤不孤单的也不放在心上了。 最后就连宋瑞雪都挤到宋不晚旁边，笑眯眯地说：“二姐姐，你是怎么长得这般好看的啊？” “你也想要这般好看啊？”宋瑞君瞟了宋瑞雪一眼。 “那是自然啊。”宋瑞雪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这辈子也想不到。”宋瑞君一声冷笑，“谁叫你不会投胎呢。” 这话一说出来，孟绮罗和董玉涵的脸色都变了，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投胎，多不吉利。 但二人到底是做客的，也不好说宋瑞君。 “我竟不知，原来三妹妹对二叔二婶一直有怨言啊。” 宋不晚可不忌讳什么，忍着不吭声，才不是她的风格。 “我何曾说过对爹娘有怨言。”宋瑞君感觉宋不晚又要给她挖坑，不由得心里警铃大作。 “你和五妹妹可是一母同胞，五妹妹不会投胎，那你呢？”宋不晚笑了笑，又对众人说道，“好了，我们姐妹间说笑也就罢了，可不能传出去。” “二表姐放心，我们姐妹间闲话，有外人什么事。”董玉涵和孟绮罗赶紧表明态度。 宋瑞君暗道，得了便宜又卖乖，但也不敢再说别的了。 没一会儿，外面便有小丫鬟喜道，姑爷过来迎亲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凤冠给宋不晚戴上，然后又盖上了红盖头。 只是宋不为这会儿还没见人影，因此送宋不晚出门的，居然是十一岁的宋不喧。 原本赵氏是想让宋瑞安送嫁的，好歹他大两岁，可宋不喧不让。 “我姐姐，自然应该是我来送。”宋不喧梗着脖子道。 “可你送得了吗？”宋瑞安一脸瞧不上的看着宋不喧道。 “你也就比我高那么一丁点儿，你还不一定有我有力气呢。”宋不喧朝宋瑞安挥了挥拳头。 正值中二时期的宋瑞安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便要跟宋不喧比试。 第一百三十章 出阁 宋老夫人哪里舍得自己嫡亲的乖孙受伤。 “掰手腕，谁赢了谁送嫁。”宋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朝宋瑞安挤眼睛。 傻小子，自己又不是姐妹，怎地好好地要去送别人。 况且这小个儿，回头闪了腰，这辈子也补不回来。 但宋瑞安压根没接收到宋老夫人的信息，只觉得此刻天大地大脸面最大，因此使出了最大的力气。 只是宋瑞安一直被王氏娇惯着，属于真正的五体不勤，竟很快败北。 “再来再来，三盘两胜。” 宋老夫人眼睛都快挤瞎了，宋瑞安也没瞧见，嚷嚷着再来。 结果，依旧是宋不喧赢了，且是秒赢。 宋瑞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不喧，又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胳膊，最后一脸受屈地奔门而去。 宋老夫人也惊住了，自个儿的血脉这般没用？ 可这会儿，宋不晚看着宋不喧，却只觉得他格外地瘦小，让这么个小孩子背自己，真的是罪过啊。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看着满脸通红，跃跃欲试的宋不喧，拒绝好像更是罪过。 没办法，宋不晚只好趴到宋不喧的背上，然后一双脚在地上撑着。 虽说新嫁娘有脚不能沾娘家土的说法，可这会儿也顾不上了，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尽量别落地就行了。 不得不说，这真的比自己走路都难受。 到了正堂，宋老夫人和赵氏都在那里端坐着。 虽然看不见，但宋不晚也猜到了，赵氏这会儿应该是双眼通红，搞不好已经哭过一顿了。 君思九早已经带着人进来了，宋伯爷和宋不为都不在家，前边儿靠宋瑞安撑那一会儿，已经快累趴下了。 也就在那一刻，宋瑞安下定了决心，不论是文还是武，总得学一样儿，要不太丢脸了。 正堂这边，宋不晚和君思九一起跪拜父母，赵氏扶起二人，却紧紧地握着宋不晚的手，不愿撒开。 “不晚，今日，你二人结发为夫妻，母亲祝你二人春日载阳，福履齐长，嘉门福喜，增累盛炽……” 按理，赵氏应该还要说些早起侍奉翁姑的话，可是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为什么要去侍奉翁姑呢。 这一晃神，君思九及时接话道：“岳母放心，夫人进了君家门，小婿定护她一生周全。” 这在宋不晚看来，原本该是敷衍赵氏的话，可却被君思九说得郑重其事，演技算是顶好的了。 这时，君思九又看向宋不晚：“今日吉时，吾与汝缔结良缘，誓言同心协力，共济时艰。不论世间沧海桑田，或是家中繁芜琐碎，皆当肩负起夫妻之责，同甘共苦，共谋福祉，愿此生此世，不离不弃，此心此志，永无更改。” 一番话，说得赵氏再次泪水涟涟。 外面的催妆诗已经唱过了三遍，所有人都看向宋老夫人，老祖宗说过之后，就要出门了。 宋老夫人被大家这么一关注，不禁有些紧张，之前准备的词儿都忘了，竟说了一句：“他若对你不好，你就回来。” 说完宋老夫人又后悔了，万一真回来了怎么办，这不是让娘家兄弟姐妹没脸么。 可是看到赵氏一脸的感激，想到她这些日子对自己的恭敬与孝顺，宋老夫人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最后还是又咽回去了。 宋不喧给自己鼓鼓劲，然后站到了宋不晚面前：“二姐，我背你。” 宋不晚一双手轻轻地搭在宋不喧的肩上，却听到小家伙又道：“二姐，你脚要抬起来。” 这意思是，马上要出门了，脚不可以落地了。 可这小身板儿……宋不晚正纠结着是要不要干脆自己夺门而出，创造一个新形式的出阁礼，便听到君思九道：“要不还是我来。” “那不成！”宋不喧年纪虽小，但规矩还是懂的。 “那要不咱俩一块儿背？”宋瑞安在一旁怯怯地提议。 一块儿背？大家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可，一块儿怎么背？ 从这里出大门，可不比从沁竹院到一心堂。 算了，还是我自己走出去吧！宋不晚到底还是不忍心。 刚要抬脚，便听到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妹妹，为兄回来晚了！” 为兄？宋不为吗？宋不晚狂喜，良心终于不用受折磨了，也不用做显眼包了。 “不为，你可总算是回来了！”赵氏哽咽道。 “娘，都是儿子的不是。”宋不为朝赵氏行了一礼，“儿子回头再向母亲请罪。” “行行行，你先送你妹妹。”赵氏赶紧让到一旁。 经过方才那一通纠结，原本心里的不舍，这会儿全变成了还是赶紧把宋不晚送出门要紧，别误了吉时。 宋不为不愧是在外游历了的人，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被宋不为稳稳地背上，然后轻轻地塞进了花轿里，宋不晚刚松一口气，便听到他在外面说：“妹妹，若有人欺负你，记得回家找兄长。” 宋不晚莫名来了一句：“找得着吗？” 外面一阵寂静，宋不晚正想说点什么来找补一下，便听到宋不为道：“是兄长对不起你，你放心，自今日起，兄长一定会护你周全。” 宋不晚两辈子都已经习惯了自力更生，因此对于宋不为这话也只是听听，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多谢大哥！”宋不晚坐在花轿中朝宋不为微微躬身。 听出宋不晚的不以为然，宋不为心中一阵难过，自责得不行，早知如此…… 宋不为一抬眼，便看到人群中的如花美眷，不由得晃了神。 “轿子一抬，富贵荣华。新娘新郎，百年好合。” “起轿！” 朱金雕刻，衬以绣片、珠翠、流苏等，流光溢彩的大红千工百子花轿被稳稳抬起，为显得南平侯府重视这门亲事，因此花轿在城中转了两圈。 宋不晚都靠在轿壁上睡了一觉，才听到外面的鞭炮声音。 “姑娘，到侯府了！”兰芍既紧张又激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接着外面响起嘹亮又吉利的声音：“新娘下轿，福星高照，恩爱夫妻，白头偕老！落轿！” 然后轿门被打开，喜娘在一旁急道：“九爷，得踢轿门。” 君思九笑道：“不必！”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拜堂 踢轿门是给新娘子一个下马威，君思九根本就没这个想法。 透过红盖头，看到那只手指细长，却骨节分明的手，一向淡定的宋不晚，也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见君思九的手已经开始左右乱薅，宋不晚赶紧握了上去。 下了花轿，君思九在宋不晚耳边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愿意下来，要悔婚呢。” 宋不晚同样轻声回：“我不是没有合作精神……不是这般不知礼的人。” 君思九一笑，不是？ 接着，几个仆妇抬了一个火盆过来。 这么冷的天，都能感受到汹涌的热意，宋不晚就知道这火不小。 为难我？宋不晚扭头问兰芍：“花轿没撤吧？” 如果真的要这样跨过去，她原路回去算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要她干什么都行，要她的命不行。 兰芍还真往后看了一眼，要哭：“……姑娘，花轿走了！” 另一侧的无忧：“姑娘，有马！” 就在这时，宋不晚身子腾空而起，她吓得赶紧抱住了君思九的脖子，一股格外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抱住了。”君思九在宋不晚耳边轻声说了一声，然后抱着她，直接跨过了火盆。 四周传来一阵惊呼，接着便是议论纷纷，无非是说君九爷可真是心疼宋二姑娘，不踢轿门不说，连火盆都不让她跨。 当然也有那头脑清醒的来一句：“那火盆是让人跨的吗？这南平侯府是不是对新娘子不满啊？” 另一人回：“反正君九爷是挺满意的，哈哈！” 不止于此，君思九竟一路将宋不晚抱到了正堂。 “这样好吗？”宋不晚虽觉得不用走路挺好，但还是觉得有些过于显眼了些。 “你不重！”君思九回。 宋不晚：……我要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君思九主要是不知道她们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干脆一劳永逸。 “九郎，怎能如此没规矩，哪有新娘子如此进门的，往后还不翻了天？”一位族老不满地对君思九道。 “我自己的媳妇自己抱回来，怎地就是没规矩了？再者说了，如此就能让女子翻了天，也只能怪自己无用。”君思九轻轻地将宋不晚放下，“五叔祖若看不惯，可以不看。” “九郎，你……”那五叔祖还要说话，却被南平侯的声音打断，“挺好挺好 ，我君家的儿郎娶亲，想怎么娶就怎么娶，不过九郎你可记着，这新娘子是你亲自抱回来的，往后好好过日子。” “父亲说得是，只要夫人不离，儿子自然不弃。”君思九瞟了宋不晚一眼，却只看到了红盖头，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媚眼抛给瞎子看。 “他二人琴瑟和鸣是好事，侯爷，快些拜堂吧！”林氏病恹恹的声音终于响起。 虽然病了，但这样的日子，林氏还是挣扎着起来了，也因此赢得了许多赞誉。 接下来，被盖着红盖头，只能看得见离得近的几只脚宋不晚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般。 在“一拜花堂……”的声音中，宋不晚懵里懵懂间，和君思九终于完成了这一世最重要也是最盛大的仪式。 拜完花堂，君思九又将宋不晚抱回了新房。 “九爷，您可以将新娘子放下来，正好也可以对侯府熟悉熟悉。”一个嬷嬷在一旁劝解道。 “盖头都盖着呢，如何熟悉？”君思九瞟了那嬷嬷一眼，那嬷嬷立即噤声。 青棠已经在琼陶院等着了，除了她，还有侯府给宋不晚和君思九准备的两个大丫鬟荷香和藕香。 君思九看到荷香和藕香，不禁有些意外，当即便道：“你二人在外面伺候，房里有九少夫人自己的丫鬟便成。” 荷香和藕香对视一眼，想说自己是侯夫人指来的，但想到林氏对君思九的宠爱，还是默默地退到了门外。 见此，君思九才对宋不晚道：“我得出去陪几杯酒，你累了就歇会儿。” 宋不晚点了点头：“知道了九爷，您也少喝点酒。” 君思九感觉到宋不晚的声音有些不同了，知道她是说给外人听的，但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等到君思九出了门，便听到一个女子道：“真是没想到，九郎还挺体贴的。” “可不嘛，九哥关心他那蛐蛐，比关心人都多。” “现在有九嫂了，那些蛐蛐该打入冷宫了吧。” 拿人跟蛐蛐比？兰芍的脸儿都有些难看。 “不知这是哪位妹妹？”宋不晚突然开口道。 大家吓了一跳，没想到宋不晚一个新娘子居然会开腔。 而且宋不晚的声音清朗悦耳，虽然声音不大，但竟把其他人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是六妹妹。”最先的那个女子笑着说，“我是你大嫂。” “见过大嫂。”宋不晚微微低了低头，又道，“回头我会跟九爷说，让他给六妹妹送几只蛐蛐。” “啊？”君六姑娘的脸都白了，“九，九嫂，我，我不喜欢蛐蛐啊。” 君六姑娘其实是旁枝的，为人精明，从火盆看出侯府对宋不晚这个儿媳并不是那么满意，便故意为难一下宋不晚。 君六姑娘想得好，今日宋不晚是新嫁娘，怎么着都会收敛一些。 再者说了，她盖着盖头，也看不见自己。 若是寻常过日子，君六姑娘怎么也不会为难宋不晚的。 只是没想到，宋不晚并不如她所料，做一个沉默不语的新娘子。 “不喜欢啊？那是我听岔了，难不成六妹妹是吃蛐蛐的醋啊？”宋不晚低头捂着嘴轻笑了一声，“九爷之前便说过，侯爷的姐妹们俱是有意思的人，果不其然。” 君思九说侯府的姐妹都是有意思的人？ 姑娘们面面相觑，这从九哥嘴里说出来，怕不是什么好话吧。 “都说宋家二姑娘不同寻常，果不其然，咱们成亲前，躲在门缝里瞧上一眼就顶不错的了，哪里还能说得上话。”又一个妇人嘻笑道。 “不知，这又是哪位？”宋不晚问道。 “姑娘，这是府里的四少夫人。”青棠在一旁回道。 “原来是四嫂啊。”宋不晚轻声一笑，君四少夫人心里不由得“突”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洞房花烛 君四少夫人看向宋不晚，心里略有些不喜，怎地这盖头还没揭，便如此不饶人呢？ 难怪说宋二姑娘名声不好呢，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君四少夫人心里忐忑莫名，但也没阻止宋不晚开口。 “不管见没见，说没说上话，夫妻恩爱白头到老便是好事。”宋不晚说到这里，君四少夫人刚松一口气，便听到她又道，“可不带后悔的。” 后悔？君四少夫人的脸瞬间就白了，她和君四爷之间的感情原本就一般，最近君四爷想纳个小进来，她一直不答应呢。 可这闹归闹，君四少夫人也不过是想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但如若传出自己后悔嫁了，这不就闹大了么。 “九弟妹说话真是有意思，我再没见过这么喜欢开玩笑的人。”君四少夫人勉强咧着嘴笑了一下。 “四嫂果真与我有缘，我就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宋不晚点头道。 宋不晚的神色大家看不见，但君四少夫人的样子，大家却是看在眼里的，因此有的乐，有的同情，也有的因此对宋不晚起了芥蒂之心。 只是也没人敢再挑衅宋不晚，又闲说了几句，便找借口离开了，只有君宜宁一直待在琼陶院。 “九嫂，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啊？”君宜宁小声问道。 “要！”宋不晚点头。 一大早地起床，虽然花轿在城中转圈的时候垫了一些，但也只是一点点，宋不晚真的饿了。 “快些拿过来。”君宜宁赶紧招呼下人。 宋不晚自己将盖头掀起一半，搭在凤冠上，便见眼前盖着红绸的圆桌上放着一个三层高的精致红漆雕花食盒。 之前因为君宜宁在宋不晚的和记做书画先生，因此两人熟得很，也不必太讲究了。 君宜宁亲自打开食盒，里面全是拇指大小的点心，各式各样，香气扑鼻。 “九嫂，这都是今日现做的，你尝尝？”君宜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不晚。 宋不晚拿起一块小小的杏花酥放进嘴里，果然香甜软糯，入口即化。 只是甜食吃多了也腻，但青棠却又端来一碗小虾仁馄饨，比寻常的更小一些，一口一个。 “青棠，你真是我的宝。”宋不晚喜道。 “姑娘，这是九爷让人准备的。”青棠可不敢拿君思九的功放到自己身上。 宋不晚一怔，没想到君思九会这么细心。 “九嫂，九哥对您可真是……”君宜宁脸一红，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好开夫妻间的玩笑。 “你九哥，对别人没这样么？”宋不晚有不信，君思九没理由对自己如此偏爱。 “自然是没有的。”君宜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便是对嫡母，九爷也只是送首饰。” 送首饰？这也挺好的，实在！ 直到眼看着外面酒喝的差不多了，君宜宁才起身离开，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跟着外人一起闹洞房。 这会儿，宋不晚才有空跟青棠说会儿话。 “你这两人在侯府待着，觉得如何？”宋不晚问。 “侯夫人对老夫人很是恭敬，但老夫人却是不管事的，没事就跟姑娘们赏赏花，吃吃茶什么的。” “至于侯府的规矩，奴婢觉得还不如伯府呢。” 青棠说到这里，本能地摇了摇头。 “这样？”宋不晚也有些意外，怎么看，林氏都是个挺精明的人。 “不过许是因为侯夫人这些日子病了，府里都是老夫人领着几位少夫人和姑娘人打理，有疏漏也是有的。”青棠说道。 宋不晚却不这么认为，如果规矩清晰明了，不会因为几日的事情，而让青棠觉得不如伯府。 况且，府里还有几位少夫人，林氏难不成全都把持在自己手里？ 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应该是君思九和闹洞房的过来了。 青棠赶紧把红盖头给宋不晚盖上，兰芍和无忧则将桌上的食盒收了起来。 “夫人，我进来了！”门外响起君思九的声音。 青棠和兰芍赶紧上前将门打开。 除了君思九，后面还跟着一群年轻的公子，每个人的脸上都笑意盈盈。 门一打开，众人便往里面挤。 青棠和兰芍不由得脸都红了，赶紧低下头站到宋不晚的身边。 君思九一过去，郭子瑜便将秤杆递给了过去：“九爷，可以揭盖头了。” 君思九深吸一口气，一个小秤杆，被他紧紧地捏在手里。 “九哥，你松一松，别把这秤杆给捏断了。”郭子瑜拍了拍君思九的胳膊。 “知道了。”君思九瞪了郭子瑜一眼，嫌他多话。 “九哥，别等了，九嫂都等急了。”温若初也在一旁笑道。 宋不晚刚想笑，便眼前一亮，接着便是满眼地红。 再看君思九，一身红袍，目若朗星，钟灵毓秀，真真是好样貌。 “九哥九哥，还有事儿没干呢，九嫂都娶进门了，还愁以后瞧不见么？”不知谁在一旁笑道。 宋不晚这才知道，原来君思九也在看着自己。 饶是活了两辈子，宋不晚也有些脸红，原本就雪肤花貌，面颊又添上两朵飞红，一时之间容貌倾城，不止君思九，洞房里的人哪个不是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接着君思九和宋不晚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床边，喜娘开始领着几个妇人往床上撒些金银花果，且一边撒一边唱道：“撒帐东，帘幕深闺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下，见说黄金光照社。今宵吉梦便相随，来岁生男定声价......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宁。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 宋不晚正听得出神，又有人端上一碟子烤肉，让她和君思九一起吃，这就意味着以后二人要一起生活了。 肉刚下肚，酒又端上了，宋不晚知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交杯酒”，也叫“合卺酒”。 宋不晚一闻就知道度数不高，因此也没当回事。 可一杯酒下了肚，却只觉得浑身像火一般烧了起来。 而君思九已经开始赶人了，刚才还很热闹的新房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宋不晚都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但这时，君思九又站起身来走到门边。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那柳下惠…… 君思九在门边站了会儿，然后突然拉开了房门，郭子瑜和温若初瞬间掉了进来。 “你们想要听墙角尽管听，不碍的。”君思九靠在门边，懒懒地看着二人，就在二人觉得颇为疑惑的时候，又道，“你们不是也还没成亲呢嘛。” 这语气里的威胁，已经不言而喻了。 郭子瑜和温若初赶紧爬起来就跑，却被君思九拎住了后衣领。 “九哥？”郭子瑜苦着脸看着君思九。 君思九朝外面抬了抬眉。 “懂？” “懂！” 门再次关上，四周真正安静了下来。 宋不晚迷迷糊糊间，目光掠过君思九被玉带勒得窄窄的蜂腰，唇角微微勾起。 “你笑什么？” 君思九走到宋不晚面前，被她笑得心里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脸上却火烧火燎的。 “这腰，可真细。”宋不晚竟在君思九腰上掐了一把。 “你……”君思九想退，腿却动不了，只眼睛瞪得圆圆的。 自出生到现在，君思九自觉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却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过。 “过来。” 宋不晚朝君思九勾了勾手指，君思九迟疑了一下，坐到了她身边，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怕我啊？”宋不晚双手搭在了君思九的肩头。 “不，不怕！”君思九颇为心虚地说。 “瞧你这小表情。”宋不晚葱白的手指在君思九的面颊点了点。 “你是在勾引我吗？”君思九咬牙道，然后将宋不晚的手握在了掌中。 “勾引？嘻嘻！”宋不晚一乐，“勾得着吗？你，不是不……呃，不是我姐妹么。” “姐，姐妹？”君思九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你平日里跟你家姐妹，都是如此相处的？” 不大像啊，宋不晚对她那些姐妹如何，君思九还是看得出来的，有的是互利互惠，有的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若犯了，我就淹死你。 “我家姐妹……”宋不晚的眼睛有些懵，摇头道，“不，不是……她们如何，如何能跟你比。” 虽不明白宋不晚是什么意思，但君思九心里莫名有些高兴。 “宋不晚，我是……不一样的？”君思九盯着宋不晚。 “自然，不过你是不是，得叫我夫人呀。”宋不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君思九，“快，来叫一声夫人听听。” “夫，夫人！”明明在外人面前也是也叫过的，可这一声，君思九却叫得磕磕绊绊的。 “相公……”宋不晚竟扑进了君思九的怀里。 君思九身子一僵，一双手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合适。 过了许久，君思九才轻声道：“夫人？！” 可回答他的，却是轻微，且带着些酒气的鼾声。 这是醉了？酒量是不是也太小了些。 低头看着双颊绯红的宋不晚，君思九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 可是拿她怎么办？君思九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如何才好。 又过了会儿，君思九一声叹息，终于叫宋不晚塞进了被窝了，等了会儿，才又冲着外面叫了热水。 宋不晚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早晨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了红彤彤的，且还绣着龙凤呈祥的帐子。 又瞟了一眼外面燃着的龙凤烛，宋不晚才想起来，自己这是成亲了，而且现在是在南靖侯府，并不是靖安伯府。 不过这床，是靖安伯府的陪嫁，宋不晚心里总算是安稳了些。 也就在这一刻，宋不晚知道了陪嫁的意义，甚至想着自己以后如果也有女儿，一定要给她一份好好的陪嫁。 晃了晃脑袋，精神虽好，但脑袋还是有些沉，难不成是昨天晚的酒喝的？ 那酒进口也没觉得有多厉害，后劲这么大吗？ 小心翼翼地别过脸去，便见君思九沉沉地睡在旁边，侧颜很是好看。 趁着君思九没醒，宋不晚放心大胆地欣赏了一会儿男子的神颜，很是满足。 只是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君思九道：“看够了吗？” 宋不晚吓了一跳，见君思九眼睛还是闭着的。 “九爷，你一直醒着呢？”宋不晚讪笑道。 “你醒了我才醒的。”君思九侧过脸看着宋不晚。 一夜好眠，屋里地龙也烧得足，此刻宋不晚眼睛晶亮，脸上粉扑扑的，就像树上刚熟透的水蜜桃，让人恨不得想啃上一口。 “九爷，一会儿……怎么解释？” 宋不晚虽然貌似醉酒了，但她也是个成年人，如果昨天晚上有发生过什么，她身上不可能这么清爽。 只是饶是活了两辈子，面对这种事情，还是有些羞涩。 “解释什么？”君思九不解。 还问我解释什么？这不是他们封建社会人士整出来的。 “你说呢？”宋不晚瞪了君思九一眼，“那个不是要检查元……元帕么！” 宋不晚一边说，一边往被子里缩，只露出一双眼睛。 重活一辈子，宋不晚也觉得自己成了个小姑娘了。 “现在知道说了……”君思九嘟囔了一句，耳根子也微微泛红。 “其实，我准备了一包鸡血，不过总得跟你商量一下。”宋不晚小声说道。 “准备鸡血？”君思九说完脸便沉了，“你为何要准备鸡血？” 为何？这还用解释？宋不晚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难不成君思九的不能生育，只是单纯的不能生育，其他的还是行的？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是不是误会大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在青楼连花魁都不碰呢？ 宋不晚记得大学的时候，还跟舍友讨论过，那柳下惠究竟是正人君子，还是因为某些方面不行。 因为有渣爹的先例，宋不晚是坚定地认为柳下惠肯定是某些方面不行。 同理，如果君思九真的行，他昨天晚上为什么不碰自己？好歹自己也是大美女吧。 “不准备鸡血如何交待？”宋不晚瞟了一眼君思九，“你割腕啊？”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宋不晚觉得风险太大，万一割到了大动脉呢，这可是医疗设备极其落后的古代。 “不过是因为你喝醉了，我不想趁人之危。”君思九咬牙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争宠 宋不晚沉沉地看着君思九，暗道，你就嘴硬吧！ 不过男人嘛，倒也是能够理解的，你要说他那方面不行，比杀了他还难受。 君思九怕是不知道谷雨将这事儿说出来了，想到这儿，宋不晚都替谷雨抖了一下。 “是，都是我的错，但今日的事总得先糊弄过去吧。” “不过，咱们院儿里的人还是得有个说法。” 宋不晚陷入了沉思，毕竟夜里有没有做什么，琼陶院里的人可是清楚得很。 君思九看着宋不晚，忽然扯着嘴角一笑，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轻声道：“放心，昨天夜里我叫了五次水？” “叫了五次水？什么意思……” 宋不晚话没说完，便明白过来了，五次？ 我天，这男人为了脸面，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啊。 “那，那就好！”宋不晚虚虚一笑，然后摸出早先就藏在枕头旁边的鸡血，在床上糊了一把。 所谓元帕，其实只是一个说法。 大梁真正的富贵人家是不会把元帕拿出来给众人观赏的，这样既是对女方的不信任，也是对女家的羞辱。 但过来帮着收拾床铺的，却是主母身边的嬷嬷，明面上是对新妇的尊敬，实际上却是来检查有没有落红。 只是做完这一切，宋不晚发现有些不方便睡觉了。 这拔步床再大，一半睡不了人，那也大不了多少。 而且这会儿起床又有些早，可也不能等到起床的时候再弄，那样太假了。 君思九往旁边让了让：“睡这儿来。” 宋不晚没办法，只能睡了过去，可这样躺着，她便几乎窝进了君思九的怀里。 为了避免尴尬，君思九悄悄地将某个部位躲了躲。 宋不晚却暗道，他果然是不行，抱着个大美女都……唉，可怜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兰芍和青棠红着脸过来叫起。 昨天夜里君思九叫了五次水，整个琼陶院里的人几乎都给折腾得一夜没睡。 因此除了宋不晚，其他人的精神都有些不大好。 天总算是亮了，宋不晚松了一口气，赶紧从君思九的怀里爬了起来。 可君思九睡在外面，要起来得从他身上爬过去。 “天亮了，快起来！”宋不晚用手指捅了一下君思九。 君思九其实也累了，感觉刚眯上才没一会儿，因此有些不想起。 今天虽非比寻常，但男子梳洗简单一些，君思九便觉得自己还可以睡会儿，因此坐了起来，闭着眼睛给宋不晚让出了一条道儿。 等宋不晚起来了，君思九又躺了下去。 到了外间梳妆台前，兰芍小声道：“姑娘，您让九爷睡在外边？” 宋不晚一愣，看向兰芍：“他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睡里面？” 兰芍感觉说得也在理，但还是说：“但听说，都是男子睡在里面，女子睡外面，莫不是奴婢听错了？” “你没听错。”姜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宋不晚道，“姑娘，女人家得睡在外面，夜里吹个灯，或者九爷要喝口水，您得伺候着。”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呵，可是老娘我两辈子都没干过这事儿。 宋不晚淡淡地说：“九爷用不着我伺候。” 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个宝宝，还要半夜伺候他喝水，美得他。 宋不晚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然后坐到了梳妆台前。 姜嬷嬷看了一眼宋不晚，想着自家姑娘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又是这脾气，让她伺候人，怕是行不通。 而且姑爷瞧着也是好说话的样子，姜嬷嬷便没再多说此事，只是扭头对兰芍和青棠道：“你们往后不要再叫姑娘了，得叫九少夫人。” 宋不晚知道，自己这算是高嫁，所以得改口。 如果是下嫁，那“姑娘”就可以叫一辈子，你看哪家的公主会改婆家的称呼。 但叫什么这个事儿，宋不晚并不在意。 净了面之后，便开始上妆。 这一步对于宋不晚来说，并不用费多少时间，毕竟昨日新娘大妆，都只是淡妆而已。 这时，荷香和藕香也进来伺候，宋不晚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兰芍和青棠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宋不晚旁边，没让荷香和藕香近身。 梳好头之后，宋不晚见君思九居然还没起来，便道：“去把九爷叫起来。” 宋不晚已经饿了，君思九这会儿起床，等她梳妆好了，正好可以吃早饭。 青棠和兰芍对视了一眼，想着这也是以后经常要做的事情，正要进内室，却见荷香竟抢先一步进了内室。 青棠的眼睛瞬间犀利了起来，宋不晚却朝她使唤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兰芍也拉住了青棠，这毕竟是在南靖侯府，荷香和藕香是侯夫人的人。 藕香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端了一杯茶过来递给宋不晚：“九少夫人，您要不喝杯果茶，先润润喉咙？” “果茶？”宋不晚有些意外。 “是，上半年摘了家里最新鲜的果子晒干了的，很是香甜润喉，您尝尝？”藕香笑眯眯地说道。 宋不晚接过来抿了一口，整个人顿时都舒坦了起来。 “嗯，真不错！”宋不晚笑着赞了一句，却没提往后要不要接着喝的事。 这时，内室传来君思九不满的声音。 “九少夫人没让你进来，为何进内室？” “九爷，是九少夫人让奴婢请您起床的。” 居然推给我家姑娘？青棠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家姑娘……九少夫人可没让谁进去，自个儿不要脸就得认。”青棠一向是不饶人的，这回更是收不住。 这回不论兰芍还是姜嬷嬷都没说什么。 这话青棠不说，难不成九少夫人还去跟一个丫鬟对质不成。 “罚半年的月银，若有再犯，就离开琼陶院。”君思九很明显听到了青棠的声音，罚了荷香之后，才又道，“滚！” 荷香哭着从里面跑了出来，竟不给宋不晚行礼，便直接跑了出去。 可刚跑到门口，脸上便挨了一耳光。 “大喜的日子，你哭给谁看？”戴嬷嬷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宋不晚知道，这怕是过来收拾被子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也不敢说什么 看来，林氏对君思九是真的“宠爱”，都让贴身嬷嬷过来。 宋不晚一笑，嫡母对某一个庶子这么好，总是有些不同寻常的。 这种不同寻常，可能会引起很多的反应，或许与人有关，或许与事有关。 “九少夫人，奴婢替荷香给您赔罪。”藕香突然朝宋不晚跪了下去。 “藕香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兰芍脸色变了变。 新婚头一日，竟让侯夫人安排过来伺候的人一个哭着跑了出去，另一个下跪求饶，这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况且，戴嬷嬷就在门口呢。 这一直没进来，只怕是也在听着这里面的动静。 “我……”藕香眼圈都红了。 “这一个二个的是来我琼陶院做主子的不成？竟受不得半点委屈。”君思九从里面走了出来，冷冷地说，“喜欢跪就跪到外面去。” 藕香脸色一白，跪在九少夫人面前，跟跪在院子里，那可是大有不同的。 跪到了院子里，自己的脸面不要说在琼陶院没了，便是在整个侯府也没了呀。 这就算不被赶出去，恐怕也会被安排去洗衣房那边去，还会因此受到排挤。 “九爷九少夫人，是奴婢失礼了。”藕香朝宋不晚磕起头来。 宋不晚看了藕香一眼，却没有多说一个字。 君思九在替她出头，如果她来做好人，不是直接给君思九没脸么。 “九爷九少夫人，奴婢过来给铺床了。”戴嬷嬷的声音终于在门外响起。 “有劳戴嬷嬷了。”宋不晚话音刚落，兰芍便过去掀起了门帘子。 “奴婢给九爷九少夫人道喜了。”戴嬷嬷进来，便给君思九和宋不晚行了个跪礼，又看向藕香，“这是怎么了？” “戴嬷嬷快些免礼。”宋不晚笑盈盈地抬了抬手，又看了君思九一眼，道，“这小丫头惹了九爷生气呢，我也不敢说什么。” 戴嬷嬷不由得心头微凛，这九少夫人看着年纪轻，但说话却是滴水不漏呢。 什么不敢说什么，瞧她那模样也不像是不敢说什么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不想因为一个小丫鬟，与九爷生分了，她心里清楚着呢。 “是，惹了九爷生气，自是随九爷处置。”戴嬷嬷笑着说。 “这次且饶过你，再有这样的事情，母亲饶过你爷都不会饶你。”君思九冷着脸冲着藕香道，“滚出去！” 戴嬷嬷原以为君思九会把荷香藕香直接赶出琼陶院，没想到并没有。 “我们家九少夫人才进门，往后还有劳嬷嬷多提点。” 姜嬷嬷倒似是没看到这一幕似的，只是拉着戴嬷嬷的手，然后将一个沉甸甸的荷香，塞进了她的袖子里。 如果说只是一个小红封，戴嬷嬷是不会收的，甚至可以生恼，她可是侯夫人的人，一个庶子媳妇居然打赏她，这是打谁的脸呢。 可，这荷包太重了，重到戴嬷嬷完全没办法拒绝。 这也是宋不晚和姜嬷嬷之前便商量好的，如果君思九是嫡子，这一招便不用了，可他到底是庶子。 而且从戴嬷嬷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如果林氏真心地拿君思九当嫡子，这个荷包她也是不会收下。 只是现在，戴嬷嬷收下了。 “妹子客气了，九少夫人进了侯府的门，便是侯府的主子，万事只管吩咐老奴便是。”戴嬷嬷笑得很是矜持。 可再怎么矜持，荷包收下了是事实。 宋不晚朝姜嬷嬷笑了一下，由姜嬷嬷和戴嬷嬷一起进内室收拾。 戴嬷嬷在这里，宋不晚也得装装样子，伺候伺候君思九。 大梁的规矩，新郎官第二天的喜服是由新嫁娘提前做好带过来，因此兰芍早就用红漆雕着喜鹊登梅花样的托盘，将大红蜀锦绣着吉祥如意纹饰的喜服拿了进来。 大红的衣裳，和昨日的喜服一样红艳艳的，但没那么隆重，略偏向常服。 君思九从小就没怎么穿过红衣裳，但这两日，他穿得心甘情愿的，甚至觉得红色挺衬自己。 衣裳刚刚穿好，戴嬷嬷和姜嬷嬷一起从内室走了出来。 “恭喜九爷，恭喜九少夫人！”戴嬷嬷乐呵呵地道喜，“奴婢就不打扰二位了，夫人那边还有事。” “姜嬷嬷，帮我送送戴嬷嬷。”宋不晚和和气气地说道。 “九少夫人客气了。” 戴嬷嬷再次行礼，心里却暗道，都说宋家二姑娘脾气不好，这看着也挺不错的，怎么着也是世家贵女，规矩还是懂的。 只是这样的话，夫人那边…… 这时，藕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说道：“九爷，九少夫人，早膳已经摆好了。” 虽被斥责过，不代表就不做事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但直到君思九和宋不晚离开琼陶院，荷香却都没有出现。 早膳中规中矩，但胜在小巧精致，两个水晶虾饼就是一小碟，因此倒也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看上去热热闹闹的。 吃过早膳后，两人一起便去君老夫人的千秋堂。 侯府面积大，从琼陶院去千秋堂，得穿过两座园子。 因此君思九和宋不晚一出琼陶院，便有两抬小轿在等着了。 “坐吗？”君思九看向宋不晚。 “走走吧！”宋不晚说道。 坐小轿只是轻松一些，并不能更快，毕竟抬轿的也得走路呢。 君思九也没多说什么，于是两人一路走，他一路给宋不晚介绍府中的情况，各房都住在哪里，平时有哪些来往之类的。 而兰芍和青棠带着小丫鬟们，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既不会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有吩咐又可以立即追上来。 园子里有不少负责洒扫或者修剪花枝的丫鬟和婆子，见到君思九和宋不晚走在一起，一派和乐，都道是天生一对 ，也因此对宋不晚的态度，有了些微的变化。 至少，不敢轻视。 只是没想到走在半道儿，居然碰到了君弘文和周氏。 “见过大哥大嫂。”君思九率先行了礼，宋不晚当然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哥大嫂”。 “哟，我这是提前就得了你一声‘大嫂’，这见面礼倒不知是这会儿给，还是等会儿给了。”周氏笑看着宋不晚。 第一百三十六章 倒是亏待你了 周氏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很难回。 按理，见面礼肯定是要在千秋堂那边当着众人的面给，在这儿私底下给算是怎么回事。 但周氏若说自己只是开玩笑，不定还有人说她对妯娌和气，不摆大嫂的架子。 兰芍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着急，不止周氏，那些丫鬟婆子们虽低着头，但也都在观望呢。 侯府的新主子，大家都想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这会儿宋不晚没回好，虽不至于说被下人爬到头上来，但往后在这南平侯府，日子怕是也会略微要艰难一些。 这些下人们当着主子的面规规矩矩的，可背地里有几个不是欺软怕硬的。 可兰芍和青棠也只能钉在原处，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却听到宋不晚害羞地喊了一声“大嫂……”，便躲到了君思九身后。 兰芍朝自家姑娘看了过去，耳朵都没红一下。 周氏倒是一愣，接着听到君思九道：“大嫂，不晚年纪小，您别开她玩笑。” 年纪小？翻年都十七了。 周氏不由得瞟了君弘文一眼，她可是刚过十五岁就嫁进了君家。 这么多年，君弘文只说过“你是嫡长媳”“你是未来的宗妇”“你是嫡母”……何曾说过自己年纪小之类的话。 忽然之间，周氏觉得有些累了，什么嫡长媳、未来的宗妇，嫁进来几年了，这世子夫人的头衔也没落到她头上。 君弘文见周氏脸色莫名，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瞧瞧，我只是跟九弟妹开了个玩笑，九弟就护上了。” 周氏上前想拉住宋不晚的手，“都是大嫂的不是，走，我带你去千秋堂。” 这一次，周氏是真心想当一个好大嫂。 有些事情一而再的，就蠢了。 可君思九却抢在周氏的前面拉住了宋不晚的手腕：“大哥大嫂先走吧，我带着她慢慢过去。” 慢慢过去……这原本挺正常的一句话，但由君思九说起来，就有了别的意味，甚至周氏都有些脸红了。 “行，那我们先过去了。” 君弘文笑着朝君思九点了点头，便先行一步，周氏赶紧跟上了。 “九弟和九弟妹还真是恩爱。”周氏在君弘文身边轻声道。 “嗯？”君弘文扭头看向周氏，“夫人，是我有哪儿做得不好？” “大爷想多了。”周氏朝君弘文笑了一下。 而宋不晚看着君弘文和周氏的背影，瞧着倒也是一对恩爱夫妻。 君思九放开宋不晚的手，但两人也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甚至在君弘文和周氏进了千秋堂之后，停了会儿才进去。 一进千秋堂，宋不晚便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君家还真是大家族，这么大个千秋堂，居然都坐满了。 大多都是穿着红色的衣裳，就连君老夫人，都穿着金边镶领绛红色底子金红色花卉缎面大袄，既喜庆又富贵。 “哟，昨日都没看清楚，这老九的媳妇果然长得如天仙一般。” “可不嘛，这满京都的闺秀可没几个能跟老九站在一起，不被比下去的。” “这南靖伯夫人还真是会生女儿，个个儿都好看。” …… 宋不是受虐狂，既然是夸自己的，当然也高兴，因此脸上一直带着羞涩的笑。 “好看是好看，怎地不说话呢？”有个妇人突然说道。 这话说得就很明显是挑刺了，哪个新嫁娘在敬茶的日子，吧吧说话的。 宋不晚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梳着圆髻，法令纹都快深到骨头里的妇人瞥着嘴看着她。 “三婶喜欢听我夫人说话？”君思九似笑非笑地看着君三夫人。 君三夫人被君思九问得，莫免觉得还是不要回的好。 可这所有的人都盯着呢，被一个晚辈随便一句便问得不敢回话，也是件没脸的事。 “我只是说新妇腼腆，不像是个乐呵的性子。”君三夫人回道。 男人可能听不大出来，但女人却听得明明白白的。 这人活到了一定的年龄，都喜欢乐呵的性子，这也意味着家宅吉祥。 但这会儿，宋不晚却不能为自己开口，因为一个人得罪一群人，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做法。 而且有君思九在呢，宋不晚很放心。 通过和君思九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宋不晚知道他竟意外地没什么大男子主义。 又或者说，君思九很有大男子主义，会把自己的人护得好好的。 宋不晚都成为他夫人了，自然就会被他归拢到翼下。 果然，都不必宋不晚暗示，君思九便君老夫人道：“祖母，三婶应该是个乐呵的性子，也喜欢说，您回头天天让三婶来陪您说说话。” 这话一说出来，君三夫人和君老夫人心里都是一紧。 君三老爷是庶出，因此君三夫人向来以林氏马首是赡，对婆婆君老夫人则敬而远之，她总觉得婆婆那双眼睛寻常虽不怎么睁开的样子，但好像看什么都能一眼看透。 而君老夫人更是不愿意和庶子媳妇在一起呆着，不要说话了，看着都烦，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因此，自君三夫人进门，在君老夫人面前的时间都不多。 可这会儿君思九开口了，君老夫人虽不愿意，但也只能说：“嗯，你说得是，我以往还不知道老三媳妇是个喜欢说话的，这些年，倒是亏待你了。” “母亲……”君三夫人的脸色比鬼都难看。 “自明日起，过来陪我一起用膳吧。”君老夫人淡淡地说道。 用膳？用膳是一日三餐的，所以得过来陪三顿？ 君三夫人知道婆婆并不喜欢自己，当然不会只是让自己过来陪着，不由得脸色隐隐发白，自己孙子都有了，还得过来立规矩？ 想到这儿，君三夫人求助似地看向林氏，却见她倚在戴嬷嬷身上，似乎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似的。 君三夫人气得直咬牙，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低着头应了：“是，母亲！” 也因此，宋不晚有了新的发现，君老夫人看着不苟言笑，她却似乎是真的在意君思九的那个人。 可，也似乎对自己不是很满意？ 第一百三十七章 答应了便得做到 不过宋不晚也不在乎君老夫人喜不喜欢自己，林氏看上自己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 自订亲到现在，不定在南平侯府各房人的心里下了多少眼药呢，不喜欢自己的人，不缺君老夫人一个。 不过君三夫人这一出使君思九挺身而出，反倒是帮了宋不晚。 君思九虽是庶出，但因为侯爷和侯夫人的宠爱，在南平侯府可谓“飞扬跋扈”，因此侯府大多数人对他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对于一个小时候，就会往你房里摇晃蛇的人，这种阴影是一辈子的。 因此敬茶的时候，倒格外地和谐喜庆。 宋不晚不禁有些感慨，从古至今，有男人在身手撑着的女人，似乎日子真的要好过些。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一种悲哀。 不过这一回，宋不晚倒是收获颇丰。 君老夫人的见面礼是一枝金步摇，虽无宝石镶嵌，但胜在做工精致，对于庶子孙媳妇，也算是很可以了。 通过这一点，宋不晚再一次肯定，君老夫人对君思九这个孙子是在意的。 老人家喜欢哪个，可是不对嫡庶的，都是自己的血脉。 可万没想到，林氏的见面礼，却是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 当这镯子被林氏亲自戴到宋不晚的手上时，二少夫人陈氏笑着说：“这镯子我记得是九叔送给母亲的吧，母亲竟又给了九弟妹，这真是让人羡慕。” 陈氏进门的时候，都只得了一个细细的，质地一般的玉镯，她知道不能和得了一整套头面的嫡长媳周氏比。 可都是庶子媳妇，怎地就差那么多，陈氏不由得心里有些气闷。 宋不晚听了不由得朝君思九看了过去，他居然给林氏送了这么个大镯子？而且肯定还是当着大家的面送的，否则陈氏又怎么会知道。 可也就是这一眼，让宋不晚不由得抬了抬眉，君思九居然不敢看自己？这镯子怕是有什么问题。 纵然如此，宋不晚也是高高兴兴地接了。 至于其他人，宋不晚送的是大路货，鞋和荷包以及各种挂坠，收回来的也都差不多。 敬完了茶之后，又闲聊了几句，林氏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今日便到这儿吧，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君老夫人和气地摆了摆手。 离开千秋堂之后，宋不晚便打算和周氏、陈氏一起送林氏回去，但却被她拒绝了。 “新娘子三天大，你赶紧回去歇着，我这儿有你两个嫂子呢。”林氏笑着握了握宋不晚的手，“咱们娘俩之间的日子长着，不急在一时，九郎，带你媳妇回去歇着。” 林氏说得“真诚”，宋不晚便也大方地接受。 “多谢母亲！” 朝林氏行了一礼，宋不晚便和君思九在一旁目送林氏离开。 林氏回到怡祥院，在众人的搀扶下才躺了下来，却没让周氏和林氏离开。 “你们过来，我跟你们说说话。”林氏冲二人招了招手。 “母亲，您有事尽管吩咐。”周氏上前道。 “也没什么事，只是你们九弟妹才进门，你们万事让着她点儿，别和她一般计较。”林氏说着又歇了会儿，“她脾气不好，若有什么惹了你们不高兴，你们来与我说便是了。” “母亲，您自己都病着呢，还想着九弟妹呢。”陈氏略有些不高兴地说。 “我年纪大了，病一场也是常事，你们九弟妹才进侯府，那能一样么？”林氏不满地看着陈氏，“你当嫂子的，得有当嫂子的气度。” 陈氏暗道，我又不是什么嫡出的，又不是大嫂，我要什么气度。 但被林氏这样盯着，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了。 只不过回到自己的院子，陈氏就骂了一句：“真真是个狐狸精，勾得九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帮她说话，就连母亲都站在她那一边。” “二少夫人，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一个新妇，还能与您争锋不成。”贴身丫鬟连枝在一旁陪着笑道。 “新妇？人家可是伯府千金呢，往后还不知道怎么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呢。”陈氏说到这儿，又想起宋不晚那一抬又一抬的嫁妆，眼睛竟红了。 “伯府千金又如何，咱们还是侯府呢，长幼有序，她越不过您去。”连枝见陈氏并没有被自己打动，又道，“侯爷和侯夫人疼爱九爷，不一定疼爱九夫人啊。” “为何不一定？”陈氏终于看向了连枝。 “奴婢娘就极疼爱奴婢的长兄，可却极不喜爱奴婢大嫂呢。”连枝在陈氏耳边小声道，“喜欢儿子的，大多不喜欢儿媳。” “你说得，倒也有些道理。”陈氏想起柳姨娘不就是吗，对自己儿子疼爱得不行，对她这个儿媳妇就没个好脸色。 想到这儿，陈氏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往后她不惹我也就罢了，若惹了我，叫她好看。” 宋不晚和回到琼陶院，便把姜嬷嬷叫过来了，打算把嫁妆清理一下，总这么堆着也不是回事。 可君思九却并没有离开，反而期期艾艾的，似是有话要说。 “九爷，您有事便直说。”宋不晚看向君思九。 “我，我就是想说母亲给您的那个镯子，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君思九说着脸都有些红了。 “那自是可以。”宋不晚让望梅拿来镯子，直接递给了君思九。 “我回屋看一下，过几天再给你？”君思九又道。 这话就连望梅都愣住了，这不是自家九少夫人的见面礼吗？这还带借的？ 但宋不晚却道：“成，九爷借到什么时候都成。” 君思九忙回：“你放心，不会借很久的。” 说完，君思九拿着手镯逃也似的出去了。 宋不晚也不怕君思九没地方去，他早就把前院书房搬了一半过来。 宋不晚不知道的是，君思九这完全是为了她。 这南平侯府踩高捧低的多，如果他在琼陶院待得少了，估计又会有不少人说他们夫妻不和，趁机为难宋不晚。 既然把人娶进门了，总得让人家有个宽松日子。 宋不晚答应嫁到侯府，也明明白白地说了，想过舒心日子。 应了人家，便得做到。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该懂得孝敬父母了 宋不晚最要紧的事，便是和姜嬷嬷一起领着丫鬟们盘点自己的嫁妆，她估计都得盘上半个月。 “好在琼陶院大，要不然咱们少夫人的这些嫁妆都放不下。”青棠一边登记一边感叹道。 “这些东西得陪着少夫人一辈子呢，放不下也得找地方放。”姜嬷嬷指挥着无忧开箱，“咱们夫人原本可是准备了一百二十抬的。” 准备了一百二十抬，最后只有六十四抬，于是赵氏使劲往里装，每一抬都沉甸甸的，扁担都压断了几个，还好带了备用的。 琼陶院是个三进的院子，因此收拾几间拿来做库房是不成问题的。 宋不晚看着这满满当当的嫁妆，心里也是满满的，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养活自己和几个丫鬟都不成问题，这相当于只是借住了南平侯府的屋子。 嫁妆单子里，赵氏将宋不晚经营的和记全部都给了她，而且还增加了其他的铺子，加起来都有快三十个铺子了。 当时宋不晚是不要的，毕竟宋不为和宋不喧还要娶亲。 赵氏却道：“你大哥和弟弟都是男子，他们自会为妻儿挣来荣耀，你和你姐姐不一样……” 说到这里，赵氏的眼圈都红了。 但女儿出阁也是喜事，因此生生忍住了。 想到这一幕，宋不晚只觉得心里发酸。 忙活了一日，夜里宋不晚刚躺下，怡祥院便来人，说侯夫人身子不适。 “我过去看看。”宋不晚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地说。 虽说大家都很给力，但宋不晚还是累，可如果不去怡祥院，明天自己会被唾沫淹死的。 “我陪你一起。”君思九先起了床。 “好吧！”宋不晚心里安稳了些。 只是姜嬷嬷找了个机会，私下告诉宋不晚，最好不要让君思九跟着，免得旁人说闲话。 “母亲病了，九爷怎么能不去呢？”宋不晚披上大氅，“至于旁人怎么说，那是旁人的事。” 姜嬷嬷见宋不晚口吻坚定，也不再多说，只是给她塞了一个手炉：“不论那边说什么做什么，您千万别冻着了。” “嬷嬷，我知道。”宋不晚将手炉握在手里。 这次宋不晚带上了无忧，夜深了，无忧的抵抗力要好一些。 到了怡祥院，周氏和陈氏已经在了，但看到君思九倒是有些意外。 看到宋不晚，林氏一脸愧疚地说：“怎地把你也叫过来了。” 宋不晚躬身道：“母亲病了，我和九爷怎能不来。” 这话说得周氏和陈氏都对视了一眼，毕竟尹弘文和尹嘉程可都没有过来。 尹弘文喝多了些，早早地就躺下了，周氏也就没叫他。 尹嘉程黄昏时分出的门，还没回来呢。 “没什么大毛病，就心里慌……”林氏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戴嬷嬷，可叫了大夫？”宋不晚问道。 “大夫瞧过了，说夫人是累的。”戴嬷嬷红着眼睛道。 累的？为什么累的，很明显，是为了君思九和宋不晚的事呗。 “三弟妹，母亲这里有我和二弟妹就行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周氏看着宋不晚说道。 “大嫂，我既然嫁进了侯府，母亲病了，我又怎能独自离开。”宋不晚一笑，“回头我娘知道了，都会责骂我呢。” 宋不晚都这样说了，周氏见林氏的脸色并没有比白天更差，因此隐隐猜到一些什么，便没再多说。 林氏很明显也听见了，但却仍然闭着眼睛。 只是没想到，宋不晚没走，君思九也一直待在这儿，哪怕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周氏想了想，轻声对宋不晚道：“九弟妹，要不让九弟先回去？他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别说林氏只是嫡母，便是亲娘，他也不便伺候。 宋不晚一脸温婉地点了点头，去外间对君思九道：“九爷，大嫂说让您先回去，您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帮忙？”君思九回道，“有这许多丫鬟婆子，难不成还要你们做事不成？不过是为了让母亲安心，我在这儿候着，也是让母亲安心！” 君思九说的声音不小，因此内室也听见了。 但宋不晚还是规规矩矩地进去复述了一遍，瞟见林氏的眼皮子抽了抽。 宋不晚乖乖地站到陈氏身后，她才进门，总不能抢了前面两位嫂嫂的事做。 周氏坐到林氏床边，见她没有任何动静，可就这样让君思九一个新郎官儿守着，明天传出去成什么了，于是抬头给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很快，君弘文也带着一身酒气过来了，进门的时候，还差点儿摔了一跤。 “母亲，母亲病了？”君弘文问君思九。 “大哥怎么才来，母亲应当是病得不轻。”君思九一脸忧心地说。 “如何会病得不轻？”君弘文这会儿酒精上头，没法子转动，是真的担心上了。 “我也不知。”君思九深深地叹了口气。 于是兄弟俩面面相觑，只能接着等。 直到大夫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见一屋子人，不禁心里一突。 给贵人诊脉虽然说诊金贵，但风险也大啊，尤其是这一屋子人，恐怕……大夫的腿已经开始抖了。 君思九一把扶住大夫的胳膊：“您别怕，认认真真给我母亲看诊便是。” 大夫见君思九这么说，心里略微定了定神。 诊了许久的脉，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林氏的病有恶化的可能。 可如果不是，怎地这家的爷们和少夫人都到了呢？ 大夫深吸一口气，告诉众人林氏操劳过度，累及了心肺，并无大碍，但需慢慢调养。 听了这话，周氏不由得面色一喜，这样的话，婆母是不是不能掌家了？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在这儿守着，便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周氏再次提及，要不要让两位爷们回去，可君思九依旧不愿。 “大哥若是累了，大哥回吧，我在这儿守着便是。”君思九口吻十分坚定，“我已经成亲了，该懂得孝敬父母了。” 君弘文：……我也成亲了！ 君思九不走，君弘文怎么可能会离开，于是大家就在这儿硬扛着。 这着实也是林氏没想到的，她病了那么多次，也没见君思九这样守过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夫人何苦 周氏见林氏还是没松口，也没再说什么了，人家儿子都不心疼，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夫妻之间，做到能做到的就成了。 想到这儿，周氏眉目更见温婉。 在宋不晚眼里，这大概就是古代最标准的儿媳妇吧。 直到药熬好了，林氏喝了药，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无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宋不晚不禁暗道，西药也没见有这么快的效果。 但嘴里，宋不晚还是弱弱地说道：“娘，要不我们还是在这儿陪您吧，您这个样子，我们也不放心不是。” 林氏、周氏和陈氏都听到了宋不晚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宋不晚不走，君思九就不会走。君思走不走，君弘文就不可能离开。爷们不走，儿媳妇们走？那成什么了。 “我已经缓过来了。”林氏朝着宋不晚温和地笑了一下，“母亲知道你有孝心，你们在这里我反正睡不好。” “那，那还是我们的罪过了。”宋不晚诚惶诚恐地退了一步，“两位嫂嫂，那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不打扰娘歇息了。” 说完，宋不晚朝林氏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内室。 君弘文看到宋不晚率先走出了内室，不由得皱眉，这九弟妹的确是不太懂规矩，两个嫂子还在里面，她倒是先出来了。 但宋不晚是新妇，君弘文做大伯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深深地看了君思九一眼。 这事儿，得他这个当夫君的说话。 君思九却似乎压根没明白君弘文的意思，反而立即起朝宋不晚走了过去：“辛苦了，累了吧？” 君弘文：……难道不应该是先问母亲有没有好点吗？ 唉，果然刚刚成亲的人，都是没脑子的。 “我不累，也没做什么，只是……”宋不晚瞟了君弘文一眼。 “有话九弟妹直说便是。”君弘文忙道。 “母亲说我们都在这儿反而打扰她休息了。”宋不晚可怜巴巴地扯了一下君思九的袖子，“所以我就赶紧退出来了，不是我不想伺候母亲。” 君思九明知道宋不晚是故意说给君弘文听的，偏偏看到她这个模样，心里还是软得一塌糊涂，还是像被人揪了一下似的。 这种感觉，君思九还是第一次有。 “我知道你有孝心，可真正的孝心，是顺着长辈的心意。”君思九说到这里，看向君弘文，“大哥，你说呢？” “九弟说的是，既然如此，那九弟九弟妹就先回吧。”君弘文勉强咧了一下嘴，不想却成了打了个哈欠。 “我看大哥也回吧。”君思九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 “九爷，如果大哥大嫂不走，那我们也在外面等着吧。”宋不晚声音清脆，丝毫没有困意。 “都听你的。”君思九一脸地宠溺，君弘文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两人重新又坐了下来，君弘文也只能坐下来。 不过很快周氏和陈氏便前后走出了内室，说的意思和宋不晚一样，林氏不需要伺候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深更半夜地，谁想在这儿守着呢。 众人谦让着正要离开，二爷君嘉程突然一身酒气地冲了进来：“母亲怎地了？” 不得不说这君二爷还真的是底气足声量大，宋不晚和周氏都给吓了一跳，倒是陈氏和君家几兄弟见怪不怪。 “二弟，怎地这会儿才回来？”君弘文摆起了长兄的架子。 “我这会儿回来不成么？又不是我成亲。”君嘉程扭头看向君思九，“九弟，你说是吧？”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瞟宋不晚一眼，然后整个人便呆住了。 君思九上前一步挡在了宋不晚身前，而陈氏的脸则涨得通红：“二爷，母亲没事了，让我们回呢。” “这就回？”君嘉程往里屋看了一眼，大声道，“母亲，真的无事？” 戴嬷嬷匆匆从内室出来朝君嘉程行了一礼：“二爷，夫人好多了，您轻点声儿。” 就君嘉程这大吼大叫的性子，好人都会被他吓出病来。 “好多了？”君嘉程不满道，“怎地我一回来就好多了，早知道不回来了。” 听了这话，戴嬷嬷脸上难看得紧，但她怎么着也只是个下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硬着头皮把这些爷们和少夫人们送走，戴嬷嬷松了一口气，脑子里莫名地来了一句：夫人这又是何苦！ 进了内室，只见林氏双眼无神地看着帐顶，一副困极的模样，却又睡不着。 “夫人，奴婢给您点一柱安神香？”戴嬷嬷轻声道。 “你给我下点儿蒙汗药看我睡不睡得着。”林氏捂着胸口哼哼道，“明日，把柳姨娘叫过来，她是怎么教儿子的。” 可怜的柳姨娘孙儿都有了，还得在怡祥院被立了三天规矩，而南平侯帮她说了一句话，她更是吓破了胆。 而陈氏当天夜里就找君嘉程闹了半宿，还摔了几个好瓷瓶，被林氏趁机教训了一顿。 这且不谈，第三天一早，按大梁的规矩，宋不为便过来接宋不晚回门。 见到宋不晚的第一面，宋不为便道：“小妹，你这几日可好？” 宋不晚：“……大哥，挺好的。” 新婚三天如果都不好，这是怎样的家庭？赵氏第一任，胡家？ 见宋不晚不似作假，南平侯和南平侯夫人也极为和气，宋不为也放心了许多。 但在回宋家的途，宋不为仍然在为他晚到家的事情道歉。 “不晚，都是大哥的错，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大哥尽量为你办到。”宋不晚骑在马上，弯下身子对马车里的宋不晚说道。 “大哥，闵家姐姐快出孝了吧。”宋不晚却答非所问。 宋不为与闵家三姑娘自幼订亲，先是闵家老太爷没了，闵家全家扶灵回了故土，也就等于退出了朝堂。 接着闵家太太又过世了，于是闵三姑娘等于要守四年的孝。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赵氏才会放宋不为出门游学，免得他在家里给闷坏了。 宋不为原本是想打趣宋不为，转移他的话题，没想到他脸色却僵了僵。 第一百四十章 回门 难道，这便宜大哥并不想娶闵四姑娘？这可是大事。 这时代退亲对于女子来说，伤害挺大的，除非宋不为有能力解决好这件事情。 可古代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如果不想娶当初就不会同意。 宋不晚深深地看了宋不为一眼。 宋不为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这件事与你无关。”然后便是一副不想与宋不晚多聊的模样。 “大哥，你莫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红颜知己？”宋不晚趴在窗口又问。 “快些放下车帘，你一个女子，如此像什么话。”宋不为正色道。 “大哥，无碍的。”君思九笑着看了宋不晚一眼，“有我在，谁敢说她什么。” 宋不为：我刚还说她了呢。 为了宋不为的脸面，宋不晚还是放下了车帘。 君思九却跑到宋不为旁边贱贱地来了一句：“舅兄，不晚真是个善良的女子，您说是不是？” 宋不为能说不是吗？那必须得是啊。 虽然宋不为并没有觉得宋不晚有多善良，但妹婿都这样说了…… “你说得是，不晚既善良又单纯，往后得靠你照顾着，别让人欺负她了。”宋不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不敢看君思九。 总觉得这君九爷是不是被坑了，他究竟是怎么想不开，为什么要娶不晚呢？ 在宋不为心里，宋不晚这个妹子没什么心机，但却被赵氏惯坏了，刁蛮任性，和不喧都能吵起来。 或许就是缘份？偏君思九觉得她好。 终于到了靖安伯府，赵氏、王氏和宋不予领着一群下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至于姑娘们，不方便抛头露面。 看到君思九笑逐颜开地跟在马车身边，赵氏终于松了一口气。 “别说，这孩子笑起来还真是……” 赵氏这会儿看到君思九觉得哪儿都好，可又觉得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儿夸，会不会让他太骄傲了些。 而宋不予好像看到了自己回门的时候，明明在罗家时，罗淞对自己还不错，可是一回到靖安伯府，他就收敛了笑意。 那会儿赵氏安慰她说，他们是文官，向来如此。 文官瞧不起武官，这在大梁朝由来已久，不要说赵氏，就连宋伯爷都无奈地逼着自己习惯了。 可这会儿，宋不予发现如果真的在意，又怎会在岳家摆架子，也不过就是个从三品罢了。 马车终于到了面前，赵氏红着眼睛上前喊了一声：“我的女儿啊！” 这一声喊得君思九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难不成以为我亏待了宋不晚？ “大嫂，你可别这样，不晚一定会好好的。”王氏赶紧在一旁安慰。 “那自是好好的。”赵氏瞪了王氏一眼，大喜的日子，说的什么话。 王氏：……那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做什么。 马车停稳了，宋不晚也赶紧从马车上下来。 “娘，我一切都好，您别担心了！”宋不晚还没下马车，便握住了赵氏的手。 “娘自然知道你会一切都好的。”赵氏忍着快要落下的眼泪，“娘只是想你了。” 王氏：才三天。 赵氏紧紧拉着宋不晚的手，一群人跟在身后进了府门。 虽然赵氏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按规矩必须先去宋老夫人的荣安堂。 今天宋老夫人也有些坐立不安，她既不想宋不晚的日子过得那么顺，又不想她过得太惨。 外嫁的女儿在婆家的日子过得好，两家才能互为依靠，否则等于白瞎了一个女儿。 “娘，这出嫁的是孙女，又不是您女儿，我瞧着您比大嫂都急呢。”宋雅娴在一旁打趣道。 “你懂什么？”宋老夫人瞪了自家女儿一眼。 因此看到宋不晚神采奕奕地进门，宋老夫人的嘴角也抿紧了。 “瞧着气色还不错。” 宋老夫人忍了忍，这次终于没再说些阴阳话。 不过这样的话，宋老夫人发现也没什么可聊的，因此闲话了几句，便让大家各自忙自己的，中午再一起吃饭便是。 和不是自己血脉的人在一起，就是不舒坦，宋老夫人暗地撇了撇嘴。 “你们一会儿也多跟她亲近亲近。”宋老夫人对宋瑞雪几个姑娘道。 这个“她”是谁，大家都明白，只是宋老夫人不愿意说出宋不晚的名字罢了。 “外祖母，这会儿估计大舅母有许多话要跟二表姐说，我们一会儿再过去。”孟绮罗笑着说。 往后孟绮罗就要嫁在京都了，她自然是想跟宋不晚交好的。 “嗯，你是个聪明的。”宋老夫人夸赞道。 宋瑞君的目光却沉了沉。 “祖母，我这样子就不去惹人嫌了！”宋瑞君起身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也累了吧，孙女不打扰了。” 这一句说得孟绮罗和董玉涵都不好再待下去了。 宋老夫人还是挺喜欢姑娘们在自己这儿的，个个跟花儿一样，瞧着也新鲜，当即便道：“我不累，你想回去就回吧。” 至于宋瑞君的脸面，宋老夫人还没想过，她都是老夫人了，还琢磨晚辈的心思和脸面干什么。 走出荣安堂，宋瑞君摸了摸脸，咬咬牙，成败就在今天这一举了。 赵氏这边则拉着宋不晚的手问长问短起来，得亏宋不晚是两世之人，否则还真的招架不住。 见宋不晚虽有羞意，但言行举止已不似闺中女子，但又如以前一般眉目舒展，赵氏是真的放心了。 “今日姐夫没来？”宋不晚问宋不予。 “他倒是说要来，我没让。”宋不予淡淡地回道，“何必扫兴呢。” “唉，早知今日……”赵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宋不予打断，“娘，有几人能早知今日呢，不说这个话了，今天是不晚的好日子，咱们别败了她的兴。” “大姐，你若真的过得不好，就和离吧。”宋不晚很是认真地对宋不予说道。 “和离？”宋不予倒是想，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云姐儿怎么办？大哥还要娶亲，不暄的年纪也小，我不能拖累了他们。” “你大哥无碍，闵家四姑娘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清楚，她不会在意。” “至于你弟弟，他才多大……” 赵氏说到这里，不由得瞪了宋不晚一眼。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赶着做妾 赵氏觉得自己都是被宋不晚带偏的。 “你这个嘴没把门儿的，哪有劝说别人和离的。”赵氏轻轻戳了一下宋不晚的额头。 “那大姐在罗家过得不开心，还得耗一辈子吗？”宋不晚反驳道。 赵氏便不再言语。 对于这一点，别人也就罢了，赵氏却是很清楚的。 当初在胡家过的什么日子，现在又在宋家过的什么日子，难道长女就得像自己的以前一样不成？ 而且那会儿，自己吃的是婆婆苦，长女却是跟夫婿离了心，若是伯爷……赵氏想到这儿，心里都是一紧。 “不予，不晚说得是，你若过得不好，便想法子和离吧。”赵氏一脸认真地看着宋不予。 “娘……”宋不予眼圈红了。 在宋不予的眼睛里，赵氏太软弱了些，可这会儿，她却觉得赵氏有再多的不好，在她是一个好娘面前，都不重要了。 门外宋不为站了许久，然后悄悄地离开了。 母女几人又闲聊了许久，宋不晚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孟绮罗和董玉涵早就让丫鬟在路口守着了，一有消息便报了过去。 因此宋不晚进门没多久，两人也跟着到了。 表姐妹几个说说笑笑的，一直到赵氏那边来人，说午膳时间到了，几人才一起离开。 只是也不知怎么地，宋不为好好地，竟突然猛灌君思九的酒，于是两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这两个孩子可真是……” 赵氏听说此事，只觉得头痛，恨不得去捶宋不为，喝酒就喝酒，怎地要喝这么醉呢。 “娘，都送到前院吧，这样也好照顾着些，免得熏到不晚了。”宋不予说道。 原本赵氏想着让君思九去沁竹院的，一听宋不予这话，便迟疑了。 又想到往后不定还有很多这样的时候，这一回就不辛苦宋不晚了，免得熏着她了，于是便答应了宋不予的提议。 宋不晚也没有一定要照顾君思九的心思，因此听说君思九喝醉了，和宋不为一个屋子，又有丫鬟和婆子们照顾着，且年嬷嬷也在，便放心了。 正好，还可以在靖安伯府多待会儿。 虽然穿过来没多久，但这里对于宋不晚来说，意义还是不一样的，至少要安心很多。 宋不晚有午休的习惯，睡到熟悉的床上，几乎一秒入睡。 只是醒来的时候，却见兰芍一脸气恼地坐在窗前的榻上绣花，且绣一针骂一句什么。 “你在嘟囔什么呢？”宋不晚躺在床上问。 “姑娘，您醒啦？”或许因为在沁竹院，闺中的称呼在兰芍嘴里脱口而出。 “谁惹你了？”宋不晚还没完全醒，靠在床头懒懒地随口问道。 虽这样问，但靖安伯府，宋不晚相信没有人敢惹兰芍。 “姑娘您都不知道，三姑娘简直是……”兰芍要深吸一口气， 才能接着说，“她居然跑到前院去了，说是给大公子送醒酒汤。” “他给大哥送醒酒汤？”宋不晚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可不，您说大公子用得着她送醒酒汤？”兰芍气鼓鼓地说。 宋不晚一声冷笑，宋瑞君真有这个心，让个丫鬟去送醒酒汤也就行了，用得着她自己送？ 所以，她的目标是君思九吧。 “然后呢？”宋不晚看向兰芍。 “幸好大姑奶奶过去，给拦下来了。”兰芍说到这里的时候，凑近宋不晚道，“还给骂了一顿，听说是哭着跑回去的。” 那应该是骂得挺难听的。宋不晚也笑了。 “姑娘您还笑呢？”兰芍给宋不晚笑懵了。 “那你跟着我过去，再把她骂一顿？”宋不晚道。 “这，好像也不合适……”兰芍低下了头。 这三姑娘说是给大公子送醒酒汤的，如果自家姑娘追上去骂，倒像是把屎往自己身上抹了。 “找人去前院问问，九爷醒了没有。”宋不晚顿了一下又道，“没醒也别叫。” 别叫？难道不是叫醒，赶紧回侯府？ 兰芍心里虽这样想，但还是赶紧应了去办差，反正三姑娘在伯府能翻起什么浪来。 宋不晚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去了赵氏那里，果然见她和宋不予的脸色也很是难看，约摸也是为了宋瑞君这事儿。 看到宋不晚过来，两人稍微调整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她又没成功，你们气什么。”宋不晚半躺到了榻上，赵氏赶紧塞了个大引枕在她身后，还拿薄被给她盖上了。 宋不晚不由得一愣，以往她也是这样，赵氏也没这样啊。 “你知道了？”宋不予问道。 “能不知道么，听说大姐你骂得还挺难听？”宋不晚歪着身子，抱着宋不予的胳膊问。 “就没见过那么不要面皮的东西。”宋不予提起来就气恼，“一个姑娘家，明知道有外男，还巴巴地拎着食盒就过去了，我就不信她平时也这么好的。” “平时？平时院门都懒得出，不知道的还以为禁足了呢。”赵氏说道。 赵氏这话说得宋不予都笑了。 “那得多谢大姐了，要不然我今日得带个妹妹回去做妾了。”宋不晚也笑着说。 “那倒不至于，咱们靖安伯府也是能任人横冲直撞的。”宋不予瞪了宋不晚一眼，“这些你难道不知，却特意来笑话我。” 说完，宋不予还拧了宋不晚一把。 这事儿不小，王氏很快也知道了，特意跑到馨桂院问宋瑞君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娘，您知道看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宋瑞君冷笑道。 “你，你真的是想去勾引……”王氏说出口了，又觉得对自己的女儿说这样的话，好像不大合适。 “是。”宋瑞君回得倒是直接。 王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瑞君，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她现在这模样，能入得了君九爷的眼？ “瑞君，你脸没了，脑子也没了？”王氏没好气地说。 “娘，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宋瑞君抬起头来看着王氏，冷静地问，“我该嫁给什么样的人？” “那也不能上赶着给人做妾呀？”王氏气得都快呕血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多此一举 宋瑞君不是庶出，也不是什么旁枝家的女儿，正正经经伯府嫡女，怎么也不可能去给人做妾呀。 “上赶着给人做妾？”宋瑞君一声冷笑，“娘，您以为我上赶着，人家就要我做妾么，就凭我这张毁了的脸？” 这句话把王氏都说懵了：“你既然知道，那这又是在做什么？” “我实话告诉您吧，我送去的醒酒汤里是下了药的，只要送到了君九爷的面前，便能成事。”宋瑞君说到这里都恨，都是宋不予坏了自己的好事。 “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王氏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她万没想到，宋瑞君居然会想到用药。 “胆子大？我若是能进南平侯府，未必您和爹不高兴？”宋瑞君讥笑道。 “你就算进了南平侯府，你以为你能得宠吗，你是不知道不得宠的妾日子有多难熬。”王氏心里的气消了些，女儿虽然做错了事，但好歹也是为了二房。 可一个妾而已，娘家连亲戚都称不上，又有何用。 “我又不指望能够得宠，只要我能有个一子半女的，比被你们随便找个人嫁了不是更强。”宋瑞君说到这里，眼里也有了泪光，“我不为自己打算，谁为我打算，您和爹吗？” “你……”王氏跌坐了下来，“唉，是我和爹不争气。” “是祖母不争气，当初她嫁进伯府的时候，大伯父年纪还小，她但凡心狠一点，我们的日子又怎会如此艰难。”宋瑞君说着，恨恨地瞟了一眼荣安堂的方向。 王氏都听呆了，她万没想到宋瑞君居然会有这个念头。 “君儿，你……你可不敢说这样的话，这若是让人听见了，咱们又得被送走了。”王氏只觉得心跳如鼓，她再也不想回到安阳老家那破地方了。 “被送走？我偏要说，不止祖母，爹也是，祖母不成他也不敢做什么，胆小如鼠！”宋瑞君说到这里，拼命地摇头，“我们不能被送走，绝对不行。” 王氏看到宋瑞君这近乎癫狂的模样，都有些害怕，同时又有些愧疚。 “都是娘不好，如果娘把你生在更为富贵的人家，也不至于要你受这份儿苦。”王氏说着便嘤嘤哭了起来。 “与您何干。”宋瑞君深吸一口气，淡淡地回道。 王氏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长女，没想到她居然还会为自己说话。 感受到了宋瑞君对宋老夫人和宋二爷的斥责之后，王氏这会儿居然有些感动了。 可接下来却听到宋瑞君说：“您的家世、容貌和才干，哪一样能嫁得到更富贵的人家。” 王氏：…… 抹了抹泪，王氏看向宋瑞君：“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宋瑞君过了半晌，才回：“找机会吧！” 王氏叹了口气，但还是说：“要不你找别的机会？不光是君思九还是宋不晚，娘觉得都是不好对付的，我和你爹也不会随便把你找个人嫁的。” 在宋不晚面前就已经输了，又何必硬往上撞呢。 不过王氏也挺愁的，像宋瑞君这种破了相的，确实不好找。 “知道了！”宋瑞君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句，然后靠在了大引枕上，“我累了，想歇会儿。” 王氏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起身道：“那你好好歇着吧。” 走出内室，王氏瞟见门边有人影闪过，以为是哪个小丫鬟，她心里有事，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只是等到王氏离开了馨桂院，宋瑞雪便从旁边转了出来，进了内室。 “三姐姐！”宋瑞雪甜甜地坐到宋瑞君旁边。 “你怎么过来了？”宋瑞君黑着脸道，“来看我笑话的？” “怎会看你笑话，你我一母同胞，我来安慰安慰你啊。”宋瑞雪脸上笑意不变，像哄孩子一样说，“三姐姐，没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咱们再想法子。” “你倒是会说，能想什么法子？有本事你去。”宋瑞君心里也很是郁结。 “我年纪还小呢，再说了，我去了还有三姐姐什么事？”宋瑞雪委屈地噘着嘴道，“三姐姐若是不喜欢我，我走便是了。” 说着宋瑞雪就站了起来，但却又被宋瑞君拉住了。 “方才是我口气不好，接下来，我怎么办？”宋瑞君忍着气问道。 “接下来……”宋瑞雪抿嘴一乐，“自然是准备当侯夫人啊。” “侯夫人？宋瑞雪你有脑子吗，南平侯怎么会娶我做侯夫人，现在那侯夫人虽病着，也没说是什么大病，养养不就好了。”宋瑞君别过脸去，觉得自己真的是晕头了，居然会听一个十岁小姑娘的摆布。 “谁说做南平侯府的侯夫人了。”宋瑞雪嘻嘻笑道，“京都只有一个南平侯不成。” “不是南平侯？”宋瑞君扭头看向宋瑞雪，明白她说的是谁了，不禁有些迟疑。 除了平远侯，她们也接触不到什么侯爷。 “三姐姐，你不想？”宋瑞雪察觉到宋瑞君的变化。 “听说平远侯年纪大不说，还貌丑，体肥。”宋瑞君怏怏回道。 若真是南平侯也就罢，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好歹样貌不错。 “嗯，不但貌丑体肥年纪大，听说后宅的妾也不少。”宋瑞雪点了点头。 “那你还要让我嫁给她？”宋瑞君眼里最后的一点光也没了。 “可他好歹是侯爷，要不孟表姐为何不吵不闹地愿意嫁，更何况，三姐姐你又有什么？”宋瑞雪掰着如葱管似的手指道，“你只有年轻，其余的，虽出身伯府，但却不是长房，样貌嘛，你自己也是清楚的。” “宋瑞雪，你……”宋瑞君指着宋瑞雪，但最终，手指无力地垂了下来。 宋瑞雪一点儿都不生气，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宋瑞君，她知道这个诱惑她这个姐姐拒绝不了。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让我今日去送什么醒酒汤，不是多此一举么？”宋瑞君颇有些警惕地看着自己年仅十岁的妹妹。 “没有今日之举，我怎么知道三姐姐听不听话呢？”宋瑞雪笑嘻嘻地回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倒是给护上了 这一句话，让宋瑞君听得心头火起。 “宋瑞雪，你别太过分了。”宋瑞君说着就要去抓宋瑞雪，却被她极为灵活地躲开了。 “三姐姐，你可别吓我，我年纪小，吓坏了脑子，可就没办法为你出主意了呢。”宋瑞雪竟缩着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宋瑞君。 “好，我向你赔不是。”宋瑞君咬牙，“那我应该怎么做？” “下个月，孟表姐不是要跟平远侯订亲么。”宋瑞雪凑近宋瑞君轻声说道，“平远侯可不像君九爷，有这么多人盯着他，咱们好好筹谋，一定能成功！” “可孟家在京都也有宅子，订亲那日，平远侯未必会到伯府来。”宋瑞君说道。 “怎会不来伯府，难不成你以为平远侯愿意娶孟表姐是因为她长得好啊？还不是因为伯府的面子。”宋瑞雪躺到了宋瑞君的身边，“三姐姐你放心好了，这个侯夫人啊，你当定了。” 宋瑞君心里一松，又是一喜。 可被宋瑞雪这样靠着，又颇有些不自在，她们姐妹何曾有地这么亲密的时候。 挪了一下身子，宋瑞君又问：“你为何要帮我？” 这话一说出来，宋瑞雪便笑了。 “三姐姐，你这话说得多新鲜啊，你我可是亲姐妹呢，我不帮你帮谁啊？”宋瑞雪抬起一张颇为天真的脸看着宋瑞君。 宋瑞君一时之间有些愣怔，那些主意，真的是宋瑞雪出的？ “可我以后，也未必会帮你啊。”宋瑞君知道自己不该说这句话，可她就是忍不住。 “你会帮的。”宋瑞雪亲昵地抱住宋瑞君的胳膊，“三姐姐，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 这话说得宋瑞君心里微微一颤，被宋瑞雪抱着的胳膊像是被毒蛇缠住了一般。 不过宋瑞君咬牙忍了，只要她成为平远侯夫人，宋瑞雪能拿自己怎样。 宋瑞雪似乎是真的不担心，没一会儿，居然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天快黑的时候，君思九才醒过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儿面临了什么。 不过宋不晚倒也没瞒着君思九，往后他们肯定还有回来的时候，让他知道也好防范。 至于靖安伯府的面子，宋不晚不是不在乎，但在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前，还是得放在后面。 “你堂妹？”君思九想了一下，“那个戴面纱的？” 如果不是因为戴着面纱，君思九肯定想不起来是哪个。 “是！”宋不晚点了点头。 君思九顿时明白过来了，不禁一声嗤笑：“当我是什么了。” 宋不晚瞟了君思九一眼：“那碗汤药里面不定有货呢，你当你真……” 或许真的能扛得住，毕竟他不是……想到这儿，宋不晚一笑：“是，九爷定是能扛得住的。” 君思九不明白宋不晚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拐了个弯，她真的就那么相信自己？ 这样的一份信任，君思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如果真的有货，君思九其实也没那么有信心，他是人又不是神。 “有谷雨和惊蛰守着，没人能近我的身。”君思九还是解释了一句。 “你和大哥不是同一个屋子么？”宋不晚看向君思九，“只要她能过去，相信便会有办法灌进你的嘴里。” “没同一个屋子，我不习惯跟旁人同一个屋子。”君思九说道。 那你跟我同一个屋子，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难不成不是不行，而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姐妹，所以和大哥同一个屋子便不好意思？宋不晚想到这里，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君思九见宋不晚神色莫名，又道，“你有事别瞒着我，我不会因此事对靖安伯府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没瞒着你，我琢磨着别的事呢。”宋不晚目光有些闪烁。 既然宋不晚不说，君思九也就没再多问，姑娘家总有许多事情是不便说出来的。 “要不要吃完了晚膳再回？”君思九看向宋不晚。 “我倒是想，但是我娘定然不会让我们吃了晚饭再回的。”宋不晚知道赵氏不会让自己在南靖侯府难做，当然，这是她以为的。 果不其然，两人见过赵氏之后，便被她赶人了。 “我已经派人去侯府说知会了，知道思九饮酒多歇了会儿，你们且放心，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吧。”赵氏说道。 “娘，您就不想留我吃晚膳？”宋不晚故意抱着赵氏撒娇道。 “胡说什么，哪有回门在娘家吃晚膳再回去的。”赵氏轻轻地拍了宋不晚一下，又瞟了一眼君思九才道，“虽说之前侯府答应惯着你，但你自己也要有些分寸。” “知道了娘！”赵氏的说法本就在宋不晚的意料之中。 又去拜别了宋老夫人，宋不晚和君思九才离开靖安伯府。 到了南靖侯府，刚下马车，便见二管家已经在门口守着，说侯爷和侯夫人都在等着九爷和九少夫人回来一起用膳。 两人便不再多说，匆匆往怡祥院而去。 林氏正在和南平侯说话，柳姨娘也在一旁伺候着，府里的几位爷和少夫人以及未出阁的姑娘也在，只除了君弘文。 见两人进来，林氏脸上浮现了一惯温柔的笑意。 “总算是回来了，叫我一直悬着心。”林氏笑看着二人道。 “叫母亲惦记了，是儿媳的不是。”宋不晚朝林氏行了一礼，弱弱地回了一句。 “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饮多了酒。”君思九忙道。 “侯爷您瞧瞧，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给护上了。”林氏笑着对南平侯说道。 “回门之日喝多了些也正常，倒也说不得他们。”南平侯呵呵一笑，道，“人都到齐了，那就吃饭吧。” 人到齐了？林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南平侯。 “侯爷，大郎还没回呢。”林氏忍着气道。 “嗯？”南平侯看向林氏，“他向来是个顾家的人，这会儿没回，怕是有要事。” 林氏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周氏。 周氏忙起身道：“大爷也没派人回府说话，儿媳也不……” 话没说完，便被林氏瞪了一眼。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发还母家 周氏立即低头缄默不语。 林氏这才对南平侯笑着说：“这孩子若是有应酬，都会跟家里说一声，只怕是我衙门里有事。” “嗯，弘儿一向稳重。”南平侯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君思九，“向你大哥好好学学。” “儿子知道了。”君思文懒懒地躬身行了一礼。 “九郎媳妇你别在意，侯爷器重九郎，才会时常提点他。”林氏一脸和气地牵起宋不晚的手，一起朝膳厅走去。 “是吗？看来父亲对九爷期待甚高。”宋不晚一脸羞地小声跟林氏道，“儿媳倒觉得九爷哪儿都好。” 这话走在前面的南平侯和君思九未必听见了，但跟在林氏身边的人却是听了个够。 周氏和陈氏对视一眼，嘴角都不由得抽了抽。 周氏心里只是一哂，但陈氏却腹诽，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君思九除了一张脸，还有哪儿好的。 呃，当然，身材也不错，至少比自家那位强多了。 这会儿陈氏才发现君嘉程也没回来呢，怎地父母和嫡母都没提呢？心里顿时越发地不好想了。 君宜姝和君宜宁跟在几位嫂子后面，她们说什么都当没听见。 到了膳厅，周氏和陈氏站着伺候，柳姨娘则更是忙碌，连布置碗筷都上手，只有宋不晚虽也没坐下，但也没动。 周氏看了宋不晚一眼，陈氏却直言道：“九弟妹，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宋不晚一脸地无措：“我，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周氏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是伺候父亲母亲用膳罢了。” “啊？”宋不晚一脸地不解，然后脱口而出，“这，不应该是丫鬟婆子做的么？” 这一句话说出来，周氏和陈氏便僵住了，而林氏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照九弟妹这么说，我和大嫂都成丫鬟婆子了。”陈氏冷笑道。 柳姨娘抬眼瞟了陈氏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我没这么说，只是我家里，这些都是丫鬟婆子做的，我娘说，若是主子来做这些，丫鬟婆子又做什么呢……”说到这里，宋不晚捂住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陈氏的眼皮子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难怪宋不晚的名声不好呢，就这脑子，名声能好得起来才怪。 饶是周氏这样八面玲珑的人，面对宋不晚的“实话实说”，这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你没说错啊，本来就是丫鬟婆子们干的，只是大嫂二嫂喜欢做罢了。”君思九说着，长手一伸，抓着宋不晚的手腕，便把她摁在了自己身边，“你不喜欢就坐着吃吧。” 喜欢做？陈氏气得手都抖了，谁贱成这样，喜欢伺候人呢。 “九弟，你这……”陈氏话刚说出来，却被柳姨娘掐了一把，立即清醒过来。 说什么呢？不论说什么，都是打嫡婆婆的脸。 那能怎么办，只能承认自己贱，喜欢伺候人呗。 这会儿林氏才开口道：“你们俩也真是的，我可从来没叫你们这样，坐下来吃吧，倒叫九郎媳妇误会了。” 陈氏瞟了周氏一眼，她进门后看到周氏这么做才跟着做的，林氏这样说，那自己这两年成什么了。 可就算是周氏自作主张，嫡婆婆也没反对过啊，这会儿倒如此说话，怎地对老九一家子偏宠成这样了。 心里一肚子话，陈氏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默默地坐下吃饭。 这一顿饭，周氏和陈氏味如爵蜡，但宋不晚吃得也不多。 不得不说，这南平侯府的饭菜真心一般，而且宋不晚之前在靖安伯府也没少吃，因此实在是有些撑了。 膳毕，林氏一脸关切地问宋不晚：“九郎媳妇，瞧你吃得不多，莫不是侯府的饭菜不合你口味？” 陈氏听着在一旁撇嘴，能得她，还不合口味，不爱吃别吃。 宋不晚则羞怯道：“不是的母亲，我晚膳一向吃得不多，怕夜里不消化。” 林氏听了，赶紧吩咐端山楂水来消食。 “母亲，九弟妹本就没吃什么，再喝山楂水只怕是消得没了。再说新婚燕尔的，这夜里还得辛苦呢。”陈氏笑嘻嘻地接话道。 话音刚落，便听到“啪”地一声，南平侯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就走。 陈氏不由得吓得腿软，君思九也起身朝林氏行了一礼：“母亲，儿子和不晚吃饱了，就不打扰您歇着了，先行告退。” 林氏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君思九便牵着宋不晚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林氏这才看向陈氏：“陈氏，你进门也有这么些时候了，怎地嘴里没个把门儿的。” 这是说陈氏家教过于不好了，陈氏再也撑不住，跪倒在林氏面前：“母亲，儿媳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当着公爹的面，这样开弟妹的玩笑？”林氏微微弯了弯身子，“我是不是得问问，亲家家里，是不是也是如此作风？” “母亲，是儿媳没脑子，求母亲责罚。”陈氏的身子深深地伏了下去。 柳姨娘在一旁即恼且恨，但也只能跪在陈氏身边帮她求情：“夫人，她是个心思单纯的，没想太多，您且饶过她这一次吧。” “你这是做什么？觉得她是你的儿媳，我罚不得她？”林氏面色沉了沉。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姨娘立即否认，“我都听您的，您别气坏了身子。” 柳姨娘赶紧爬起来，站到了林氏身后，正好瞟见林氏的发顶，不由得怔了怔，夫人竟也有了白发，看来也不如明面上看得那么风光。 柳姨娘心里好受些了，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需要过多久的吧。 “戴嬷嬷辛苦你跑一趟，把二少夫人送回陈氏，让亲家母好好调教调教。”林氏朝戴嬷嬷使了个眼色，“就说是我的无能，这几年也没教好她，辛苦亲家母了。” 陈氏面白如纸，发还母家重新调教？这事儿一出，自己就算回来了，哪里还有脸，怕是府里的下人都会欺到头上。 再者，往后亲戚间走动，自己还有脸出门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可全抛一片心 脑子里千回万转，其实也不过顷刻。 回过神来的陈氏膝行几步：“母亲，都是儿媳的不是，您怎么罚我都行，禁足或是罚月银，要不抄经也行，可千万别让我回陈家呀。” “我怎么罚你，还用你来教？”林氏沉着脸道。 “不是的母亲，您就看在惠哥儿的份上，您饶我这一次？”陈氏哭着道。 惠哥儿是陈氏和君嘉程的嫡长子，才两岁。 “你放心好了，奶娘和贴身丫鬟都在，惠哥儿不会有事。”林氏丝毫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氏还要接着求情，却被戴嬷嬷上前拦住：“二少夫人，老奴多句嘴，您是做儿媳的，怎能如此逼迫夫人呢？” “我，我没有啊。”陈氏抓住戴嬷嬷，“戴嬷嬷，你帮我在母亲面前说句好话吧。” “二少夫人，您就当回娘家住几日，这放在别人身上高兴还来不及呢。”戴嬷嬷劝慰陈氏。 陈氏看着戴嬷嬷，这样的高兴给你，你要不要啊。 但这时，戴嬷嬷突然低下身子，凑近陈氏道：“二少夫人，还是走吧，夫人心意已定，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没脸，这事儿不怨夫人，九少夫人是新妇，总得给些面子。” 九少夫人是新妇？她是新妇，就得把我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可陈氏也知道，林氏一惯宠着君思九，她这是故意拿自己给宋不晚立威，好让她在侯府站住脚跟。 自己还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陈氏终于松开了手，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般，几乎是由丫鬟婆子拖出门去的。 戴嬷嬷带着人押着陈氏刚走出怡祥院，便迎面碰到了君嘉程。 “这是做什么？”君嘉程看出情况不对。 “二爷，你快帮我跟母亲说说情吧。”陈氏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你这蠢妇，又惹母亲生气了？”君嘉程开口便道。 又？陈氏愣了一下，继而道：“什么叫我又惹母亲生气了，我什么时候惹母亲生气过。” 戴嬷嬷上前一步，冲着君嘉程行了一礼道：“二爷，二少夫人说错话冲撞了侯爷，夫人让老奴将二少夫人送回陈家教养几日。” “送回陈家教养？”君嘉程脱口而出，“用得着吗？” 陈氏的脸面不是她和陈家的，也是君嘉程的。 “用不用得着老奴也不知道，老奴只是按照夫人的吩咐。”戴嬷嬷神色丝毫不变。 “那……”君嘉程看向陈氏，半晌才道，“那就送吧！” “二爷，您都不去帮我求求情吗？”陈氏看着君嘉程难以置信。 “你都惹了父亲不高兴，我能帮你求什么情啊？”君嘉程气恼不已，“你这娘们对我没有丝毫帮衬不说，只知道拖后腿，回去教养教养也好。” “二爷，你……你还是个爷们吗？我帮你持家，给你生儿子，我拖了你什么后腿啊？”陈氏想起君思九对宋不晚的维护，气恼不已，“你自己没用，还怪我？” “你……”君嘉程气得抬起了手，却传来了君弘文的声音，“二弟不可。” 君弘文匆匆赶来。 知道了来龙去脉后，君弘文叹了口气：“府里正好有喜事，若把二弟妹送回陈家传出去也不好听，戴嬷嬷且歇会儿，我进去跟母亲说说吧。” 陈氏万没想到，帮她说话的居然是不是自家男人，而是大伯子。 看着君弘文的背影，陈氏松了一口气，差点儿瘫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君弘文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林氏终于同意暂时不把陈氏送回陈家了，但却需要日日到怡祥院来学规矩。 陈氏知道会很苦，但比回陈家丢脸也要强上许多，因此跪在怡祥院门口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宋不晚听到青棠说到这些，只是“嗯”了一声。 “九少夫人，您不急呀？”青棠都急了，“奴婢瞧着二少夫人似是本就对您……这回，怕是要恨上您了呢。” “这种事情也是避免不了的。”宋不晚回道。 那陈氏一看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在侯府不定受了些委屈，自己刚进门，正好成为她泄火的对象。 况且，林氏之心，宋不晚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亲自出面为难自己，肯定是会挑拨别人来，这原本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以后您在这侯府的日子不是更难过了？”青棠还在想陈氏的事。 “在哪儿日子都不会好过。”宋不晚默了一下，“但还是得好好过。” 这不是哪个人的事，是这个社会制度的原因，女人们被禁锢在后宅，整日无所事事，眼睛所看到的只有这方寸之地。 无事则生非，这句话并非生造！ 青棠知道宋不晚说的是这个道理，好像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便是伯夫人和大姑奶奶，那日子也没那么顺遂。 “不过幸好侯夫人还是站在您这一边的。”青棠想到林氏对宋不晚的维护，又松了口气。 “青棠，九少夫人教你一句话，凡事呢要多看多听多过脑子。”宋不晚看了青棠一眼，以前在伯府的时候不跟她说这些，但这是侯府。 “九少夫人，您的意思是……”青棠端着托盘的手紧了紧。 “ 逢人且抛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宋不晚从托盘里自己拿过杏仁露喝了起来。 丝丝滑滑的顺喉而下，好喝。 生活再苦，也能找到些甜的尝尝，更何况还这么美好。 想到这儿，宋不晚又笑了。 青棠正要开口，兰芍端着一小碟子洗干净的果子走了进来。 “九少夫人，夜深了，就吃这么点儿吧。”兰芍说道。 宋不晚今日不想吃东西，却觉得心底里好像有一团火，想吃些果子压一压。 “知道了，兰嬷嬷。”宋不晚打趣道，青棠也在一旁跟着笑。 “奴婢不怕您笑话，反正早晚会成为兰嬷嬷的，不过九少夫人，您今日在怡祥院为何那般说话？”兰芍知道宋不晚不是说话做事那么没分寸的人。 “不好么？”宋不晚说道。 “这……奴婢只是觉得您是新妇，是不是要……”兰芍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说什么词儿才合适。 “要收敛一些？”宋不晚一笑，“反正还早，要不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讲个故事 听故事？兰芍和青棠对视一眼，怎么突然说起故事来了。 “那今日奴婢等有福了，伺候您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听您讲故事呢。”青棠笑着应道。 “那便让你们乐呵一回。” “话说有这么一个新媳妇，她惠质兰心，出阁后上侍奉公婆，下教养子女，因为是平民女子，家里的活计也不少。可那一日，她不小心摔了一只碗，结果竟被婆婆骂了一顿。” “这女子嫁过来十年，因为一只碗被骂，又加上正好身子不适，下一顿便没有吃饭，于是碗筷便是弟媳洗的，结果却被婆婆夸了小半日。女子顿时心寒，自这一日开始，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做活，却被婆婆宣扬成了远近闻名的懒妇。” 宋不晚的故事说到这里，便没再说什么，而是看着青棠和兰芍。 “那，然后呢？”青棠急道。 “然后？如若是花本是，自然是婆婆后来发现最好的还是长媳。但生活中，然后怎样，谁都无法预料。”宋不晚回头。 “这婆婆也太过分了些，长媳辛苦十年，她硬是看不见么？”兰芍拧着帕子，脸都气得涨红了。 “所以九少夫人您的意思是，宁愿做那弟媳，也别做长媳？”青棠目光灼灼。 “没错，我反正名声已经不好了，何必为难自己呢，自己给自己立规则呢。”宋不晚笑看着二人，“你们说是吧？” “九少夫人说得在理，更何况九爷站在您这一边呢。”兰芍忽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担心，竟是那般地想不开。 姜嬷嬷默默地走了进来，瞪了两个丫鬟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抿嘴一笑，默默走开做自己的事。 姜嬷嬷则走到宋不晚身边，轻声道：“九少夫人，这样好吗？” 宋不晚漱了一下口，才道：“姜嬷嬷，没什么不好的，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姜嬷嬷不禁有些恍惚，她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家姑娘忽然就心里有数了。 正因为如此，姜嬷嬷发现自己能说能做的越来越少了。 “是，姑娘心里有数便好，奴婢多嘴了。”姜嬷嬷笑着给宋不晚递上了一块细棉布的擦脸巾。 也因此，第二日看到宋不晚吃完早膳后不去林氏那边请安，姜嬷嬷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什么。 倒是兰芍跟青棠也在嘀咕这事儿，姜嬷嬷也跟着捡了一耳朵。 “青棠，姑娘真不去怡祥院请安啊？” “自然不去啊，当初订亲前提的不就是这个条件么？” “可是，满京都做儿媳早晚都会去婆婆院里请安，咱们姑娘不去是不是不大好啊。” “可满京都也就咱们姑娘提了这个条件啊，侯夫人还答应了呢。” “那……” “别这个那个了，若这会儿又巴巴儿地去请安，咱们姑娘当初又何必提那个，白白地自毁名声么？” “这倒也是！” 姜嬷嬷在一旁听愣了，感觉一个小丫鬟都比自己看得清楚呢。 可不嘛，当初提那些个条件也不是白提的，就是想自己过得舒服一些。否则，又何必嫁到南平侯府来。 虽说九爷现在瞧着是不错，倒是极为维护自家姑娘，可当初也不知道九爷好不好，还是个庶出。 在姜嬷嬷看来，若不是侯夫答应了自家姑娘提的条件，还不如嫁个平头百姓自在呢。 想到这儿，姜嬷嬷心里又略微开阔了些。 “你们两个小丫头说什么呢？”姜嬷嬷唬着脸朝二人走去。 青棠和兰芍一起吐了吐舌头，往旁边躲了躲。 虽一个是自己的亲闺女，一个是外面买进来的小丫鬟，但动作却格外地一致，把姜嬷嬷都看笑了。 “我不是说了，要叫九少夫人，你们怎地又一口一个姑娘。”姜嬷嬷硬是唬着脸道。 “姜嬷嬷，您吓死我们了。”青棠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姜嬷嬷要说请安的事呢。 “吓什么？姑娘是主子……九少夫人是主子，你们听她的便是了。”姜嬷嬷撑着脸道，仿佛之前的口误不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宋不晚没去怡祥院请安，君老夫人那边原本就喜清静，只需要初一十五过去，因此她乐得逍遥。 倒是陈氏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怡祥院立规矩，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没几日，便面如菜色。 陈家虽不如宋家，但能嫁到侯府成为正室，也不会太差，陈氏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 再加上初嫁进侯府的时候，林氏为了名声也没为难她，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自己起早摸黑地在怡祥院立规矩，宋不晚却连请安都不去，使得陈氏临睡前还要骂一句“宋不晚那个贱人”。 “九弟妹哪里招惹你了，你怎地总是骂她？”君嘉程听得厌了，忍不住开口问一句，脑海里却浮现了宋不晚那张如娇花映月的脸。 “怎地？你心疼啦？”陈氏的眼睛立即瞪了起来。 君嘉程好美人，这一点陈氏比谁都清楚，偏偏她的样貌只是中上，连美都攀不上。 “你说的什么胡话，老子早晚被你害死。”君嘉程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胡话？你当我眼瞎呢，那日在怡祥院，你看到宋不晚那贱人的神情，活像是要生吞了她似的，以为我没瞧见呢？”陈氏怒道。 “你瞧见了又如何？人家就是比你长得美，不止是我，谁见了她不心神摇曳那么一下子？”君嘉程打量了陈氏一番。 “你还有理了？你倒是想娶个美人儿，你娶得着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陈氏一边哭一边骂，“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同样是庶子，同样是不成器的，怎地九爷就知道维护宋不晚，你却对我如此。” 陈氏哭得再厉害，君嘉程也没放在心上，反而道：“你若长成那样儿，我也把你捧在手心里，把你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明儿我给你买个镜子可好？” 说完，便转过身去，没一会儿竟传出了鼾声。 听着这鼾声，陈氏越发地心凉，也越发地怨恨宋不晚。 凭什么都是人，都是庶子媳妇，偏就她享尽宠爱。自己呢，婆婆不喜也就罢了，连男人都靠不上。 陈氏的泪珠子从眼角滑了下来，这一切，都是宋不晚的错，她不进门，自己也不会吃这份儿苦。 可陈氏也知道，自己拿宋不晚毫无办法，至少眼下是如此。 直到惠哥儿那日上吐下泄，陈氏匆匆赶回去，细问之后，发现宋不晚给他吃过果子，一时火起，竟顾不得照顾惠哥儿，直接冲到了琼陶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桔子祸事 到了琼陶院门口，却被告知要通报才能进去。 “你给我起开。”陈氏说着就去推看院子的婆子。 谁知那婆子力气大得很，竟一把没推动。再推一把，还是没动。 “你们都给我上去。”陈氏对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说道。 “二少夫人，这要是你们三个人一起上，老婆子我可要使劲儿了。”那婆子叉着腰说道。 这还没使劲呢？陈氏顿时不敢贸然行动了，回头没脸的是自己，有理也变成无礼了。 那婆子姓郑，倒也不是讹陈氏，她孙女像她，也有一把子力气，平时也就干些粗活儿。郑婆子本来愁得很，怕往后没人敢娶，但发现无忧是会武的，顿时眼睛一亮，想求着无忧教她孙女习武。 就为了这个，郑婆子无论如何，也要把门给守好。 别说陈氏了，就算林氏过来，郑婆子怕是都得迟疑一下。 虽然无忧还没答应，郑婆子就已经当自己生是琼陶院的人，死是琼陶院的鬼了。 见进不去，陈氏便站在门口喊：“宋不晚，你给我出来。” 郑婆子见陈氏居然不顾体面地喊了起来，顿时也大声喊道：“二少夫人，不是奴婢以下犯上，您这才刚过来，通报的人恐怕也才进九少夫人的门，您何必如此。” 她力气大，声音也洪亮，很快附近几个负责洒扫的婆子便过来瞧热闹。 “你这捧高踩低的婆子，今日如此嚣张，来日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陈氏的手指都快戳到那婆子脸上去了。 “二少夫人可是言重了，我老婆子只有忠心二字，哪里来的捧高踩低？再说了，您和九少夫人也没哪个谁高谁低啊。”郑婆子倒也不躲，她倒巴不得受点儿伤呢，好叫九少夫人知道自己的功劳。 陈氏见这样，那婆子都不让一下，心里恼恨不已，却也没法子。 这会儿，陈氏倒还略微冷静了想，想到还不知道惠哥儿情况如何，想着要不先回去看看，宋不晚也逃不了。 正要转身，兰芍却过来道：“二少夫人，九少夫人有请。” 陈氏看着兰芍，又不甘心这会儿就走了。 宋不晚在修理腊梅上的残花，无忧在一旁道：“九少夫人，要不扔了换一把吧。” 宋不晚摇头：“再养两三日吧，还有这么多花呢。” 盛极而衰，原本也是生命的过程，也值得欣赏。 “没想到这郑婆子看着五大三粗的，却是个有脑子的。”宋不晚挺满意。 “这院里除了侯夫人塞进来的，就都是九爷挑的。”无忧回道。 宋不晚点了点头，便见陈氏推了一把兰芍，抬脚就冲了进来。 陈氏进门被腊梅的冷香一冲，怔了一下。 “二嫂找我有事？” 寻着声音看过去，陈氏才发现宋不晚正站在花架前，她长得美，那腊梅竟成了她的陪衬，像一幅画儿似的。 若自己是个男子，第一个念头，应该是把这画儿卷起来，不叫旁人看了去。 陈氏一个激灵，赶紧将这个念头给狠狠地掐了，强行挪开目光，却瞟见了插花的瓶子。 那花瓶是净白瓷的，一看质地就很好，如白玉一般清透。 陈氏冲过去，抢过花瓶就砸在了地上。 “二嫂，这花瓶可是吴大师的作品，一个瓶子值五百两银子呢。”宋不晚叹了口气。 “五百两？宋不晚你少来讹我。”陈氏不信，如果真值五百两，宋不晚怎么会这么淡定，“宋不晚，你说，你给惠哥儿吃什么了？” “惠哥儿？”宋不晚看了一眼旁边的青棠。 “九少夫人，上午在园子里，您给惠哥儿吃了一个金桔果子。”青棠回道。 “哦是了，金桔。”宋不晚看向陈氏，“有何问题？” “有何问题？我惠哥儿现在上吐下泄的，你给的那个是什么果子，你给说清楚。”陈氏好不容易占理了，自然是分毫不让。 “刚不是说了吗，就是金桔，比市面上更好吃的金桔，惠哥儿喜欢吃。”宋不晚又问青棠，“吃了几个来着？” “回九少夫人，两个。”青棠再次回道。 “难不成惠哥儿吃不得金桔？那跟着奶嬷嬷和丫鬟也没说呀。”宋不晚皱眉道。 “你少往我的人身上扯，惠哥儿不是吃不得金桔，是吃不得你给的金桔，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那上头抹了药。”陈氏怒道。 “你怀疑那金桔有毒？可有证据？”宋不晚不慌不忙地问，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见宋不晚如此模样，陈氏恨不得上前挠花她的脸。 “都吃到肚子里去哪里来的证据，他都上吐下泄了，还要什么证据？”陈氏指着宋不晚斥责道。 “那可就说不清楚了呀，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院里的人给他吃了别的东西给吃坏了，又或者被风吹了呢。”宋不晚看着陈氏摇了摇头，“我敬你一声二嫂，但你若是信口胡诌，我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由得你不认……”陈氏上前就要动手，却被无忧拦住了。 “无忧让开。”宋不晚在无忧退到一旁后，走到陈氏面前，“二嫂，你若对我动了一根手指头，今日你要赔的就不止五百两了，你信不信？” 五百两？陈氏一愣，然后明白宋不晚说的是那瓷瓶子的事，她不禁有些慌，难不成真的值五百两？ 但宋不晚的嫁妆大家都是看见的，就没有便宜东西。 陈氏知道自己在琼陶院怕是讨不得便宜，宋不晚身边的人都是怪物，于是抓着宋不晚的手道：“你若真的没做亏心事，你跟着我去母亲那里，让母亲来断断是非。” 在陈氏看来，这事儿林氏也断不清楚，金桔已经吃下肚了，但惠哥儿也确实上吐下泄，林氏也不能太过偏向宋不晚。 顶多和个稀泥，不定还看在惠哥儿受苦了的份上，就此还免了自己立规矩呢。 这么一想，陈氏使的力气更大了。 “二嫂不用如此着急，你既然想去母亲那里，那便去好了。”宋不晚从陈氏手里抽过自己的手腕，“拉拉扯扯的，让下人瞧见了，我不好看，你也未必好看。”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桔无毒，毒的是…… 陈氏一愣，没明白宋不晚的手是怎么抽回去的。 但她也知道，宋不晚说的是那么个理儿，世家大族在哪里都要一个脸面的。 为了这个，林氏就会接着罚她。 “那现在就走。”陈氏瞪了宋不晚一眼，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宋不晚朝青棠使了个眼色，便跟着出去了。 青棠立即拿出一个包裹皮，将地上的碎瓷包了起来，跟在宋不晚的身后去了怡祥院。 林氏之前就知道陈氏去找宋不晚闹的事，这会儿听说她和宋不晚一起过来了，也不意外。 “让她们进来吧。”林氏叹了口气，“这当婆婆的也难，要教她们规矩，还得做判官。” “谁叫您是侯夫人呢。”海棠一边给林氏摁着肩一边笑着说道。 “让她们进来吧。”林氏示意海棠，“换一壶茶吧，泡那个贡茶。” “是，夫人。”海棠笑着去了。 陈氏一进门，就哭着跪倒在了林氏膝前。 “母亲，求您为儿媳做主啊。”陈氏一边抽泣一边说，“惠哥儿就是吃了九弟妹给的金桔，这会儿上吐下泄的，还不知是怎么个情况呢。” “母亲，那金桔可是好好儿的，怎会有问题，倒是二嫂……”宋不晚看了陈氏一眼，“没凭没据地来寻我的不是也就罢了，还砸碎了我一个吴大师制的花瓶。” “什么？”林氏是知道吴大师的花瓶有多金贵的。 “母亲您看。”宋不晚示意青棠上前。 青棠将碎瓷摆到林氏面前，正好落款那块底儿没碎，吴大师的章完完整整。 林氏瞧着心窝子像是被割了一刀似的，她之前还寻了个吴大师的瓷器送人，那价格让她几日没睡好觉。 这陈氏居然随手就砸了一个？林氏不由得看向陈氏，这败家娘们儿。 陈氏见林氏神色不对，心里一突，赶紧道：“娘，这不定是假的呢，谁会把吴大师的花瓶放在那儿养腊梅呢。” “假的？”林氏指着那落款，“吴大师的章那块儿有个缺口，这是无意之作，旁人想仿都仿不来。” 给磕坏了一个角的缺口，如何仿得来。 陈氏脸色一白，却道：“可是母亲，惠哥儿难道不比一个花瓶要紧？” “那你好好说惠哥儿的事，你砸你九弟妹的花瓶做什么？”林氏不给陈氏丁点儿辩解的机会，她心里的痛还没散呢。 “二嫂若是真的在意惠哥儿的病，刚怎地又说，还不知怎么个情况？”宋不晚一声嗤笑，“敢情我比惠哥儿更重要？” “我的儿子要你管？”陈氏冲着宋不晚吼道，“你这个毒妇。” “毒妇二字我可不敢当，我又不知道惠哥儿要去园子里，难不成我专门摆着一碟子毒金桔，守株待兔似地等着惠哥儿来？”宋不晚一脸地委屈，“母亲，您可要给儿媳做主。” “你九弟妹说得在理，你可还有别的证据？”林氏问陈氏。 “母亲，儿媳又不是在那三司当差的，如何有这样那样的证据，惠哥儿吃了金桔回来就上吐下泄的，还不是证据么？”陈氏边说边哭。 这时，一个小丫鬟走进来在林氏耳边嘀咕了几句，她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二嫂，我是辰时末刻给惠哥儿吃的金桔，你是未时末刻请的大夫，这如何成了回来就上吐上泄的？莫不是没有立即请医？”宋不晚抬了抬眉。 “你还敢恶人先告状，就是你在金桔上的毒……”陈氏刚一开口，便被林氏打断，“陈氏，惠哥儿病了你着急是应当的，可也不要胡说，金桔怎会有毒。” 这金桔说起来是秦王府送过来的，林氏往各院里送了一些，包括琼陶院，但陈氏那边却是没有的。 若真扯出金桔有毒来，传到秦王府就坏了两家的交情。 “母亲，金桔自然是不会有毒的，可谁知道宋不晚用了什么手段。”陈氏见林氏站在宋不晚一边，顿时急了，“或许她提前泡了药呢。” “那金桔又不是我的，那是五妹妹的，我如何提前泡药。”宋不晚回道。 “五妹妹？”陈氏愣住了，怎么又跟五妹妹扯上关系了，“你胡乱攀扯什么？” “这有什么可攀扯的，谁都能瞧见的事，我和五妹妹晒了会儿日头，那果子是五妹妹叫人拿过来的，后来她走了，果子便留下来了。”宋不晚轻巧巧地回道。 但每一个字，都让陈氏的脸白了一层。 五姑娘君宜姝，可是林氏嫡出。 陈氏知道林氏有多在意君宜姝，她和君嘉程私下里都琢磨过，林氏是不是打算把君宜姝送到宫里去。 “惠哥儿过去的时候，五妹妹已经离开了，自是与五妹妹无关。”陈氏指着宋不晚道，“但那果子是你给惠哥儿吃的。” “五妹妹离开没一小会儿，惠哥儿就到了，打扫园子的几个婆子都可以做证。”宋不晚摇头，“我细细想来，那果子也不是我给惠哥儿吃的，是他想要吃，我就让他的奶娘自己拿的，我都没动手碰那个金桔。” “金桔自是无毒的。”林氏一锤定音，但还是看向宋不晚，“只是不晚，你是长辈，不应该给那么小的孩子吃凉的。” 林氏说到这里，也在心里怪罪了君宜姝一把，大冷的天，一个姑娘家吃什么金桔，不怕寒了身子。 “母亲说得是，她就是故意拿冷果子给惠哥儿吃，导致惠哥儿生病的。”陈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母亲说得是。”宋不晚也应道，然后瞟了一眼一脸得意的陈氏，“可我给惠哥儿的金桔，是烤的桔子。” “烤，烤的？”陈氏愣住了。 “五妹妹爱惜身子，不吃寒凉的，因此那金桔是烤得温热的，不但不会生病，还有驱寒止咳的作用。”宋不晚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惠哥儿是有些咳嗽吧？” “惠哥儿有些咳嗽你也不请医？”林氏皱眉看向陈氏，“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君家的血脉？” “母亲，都是儿媳的不是，儿媳这几天一直在这边伺候您，惠哥儿都是奶娘照顾的。”陈氏颤声道。 宋不晚盼了陈氏一眼，这是急傻了，还是真糊涂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个字我不喜欢 果然，陈氏说完，林氏眉梢和唇角都沉了沉，就像是一张面皮，突然就落了下来。 “你这是在怪我？”林氏唇角落了落，“你回去的时候，难道不问问奶娘惠哥儿如何了，未必你问了那奶娘也不说？况且，你若是说了惠哥儿不适，我会让你待在我这儿？” “是啊二嫂，今儿惠哥儿不适，母亲不是立即叫你回去了，可你怎能都不问清楚，就来寻我的不是？”宋不晚朝林氏走近了几步，“母亲，二嫂心情不好寻我麻烦也就罢了，我皮糙肉厚的不打紧，可那花瓶是我的陪嫁，这才几日的功夫……” 说到这儿，宋不晚便红了眼睛。 演戏嘛，谁不会呢，哭不出来就咬一下舌尖，再倒吸一口冷气，眼里便有泪意，反正又不是要泪如雨下。 两人都哭了，可陈氏的哭那叫鼻涕眼泪一脸，宋不晚却是梨花带雨一点愁。 林氏都不由得在心头叹息，这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宋不晚可以说自己皮糙肉厚不打紧，但她可是伯府嫡女，被陈氏这样污蔑若不追究，恐怕伯府也会来要说法。 这几样夹在一起，林氏便不可能轻拿轻放了。 “陈氏，你让我太失望了。”林氏叹了口气，“你把你弟妹的瓷瓶赔了，我这儿也暂且教不了你，自己在院子里好好想想，暂时就别出来了。” 这意思就是，赔了银子不说，还得禁足，而且禁到什么时候，没说。 在怡祥院立了几天规矩，禁不禁足的陈氏这会儿听了倒不在意，她心疼的是那银子。 “那，那瓷瓶……”陈氏泪如雨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想到自己砸花瓶时的气势，陈氏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知道否认也没用，也找不到别的理由，陈氏只能咬牙认了，可这银子自己拖着，宋不晚还能日日到自己面前要不成？ 若真如此，她也未必有脸。 想到这儿，陈氏心里松快了些。 可这一口气还没松完，便听到宋不晚娇声娇气地说道：“青棠，你便陪着二嫂走一趟，也省得二嫂再让人送过来。” 陈氏瞪了宋不晚一眼：“九弟妹这是不信我？” 宋不晚冲着了陈氏笑了一下：“二嫂什么也没说啊，我怎么信啊。” “好了，就让青棠跟着你回去拿银票。”林氏不耐烦看两个庶子媳妇在自己这里打嘴皮子官司，摆了摆手道，“便这样吧，我也累了！” “那便不打扰母亲了。”宋不晚识趣地朝林氏行了一礼，便转身看着陈氏，“二嫂，我们一起走吧。” 陈氏很想拒绝，但又怕被林氏斥责，只能忍了。 走出怡祥院，陈氏便快走了几步。 宋不晚却在身后笑道：“二嫂，我又不会吃了你。” 陈氏回头看向宋不晚：“你不会吃了我？才刚进门几天，就从我这里讹了五百两银子过去。” “讹？这个字我不喜欢，太难听了！”宋不晚回过头来对青棠道，“五百两银子不要了，回琼陶院。” 不要了？陈氏心里一喜，接着又觉得不可能，宋不晚不是这么好的人。 “宋不晚，你想做什么？”这回是陈氏自己追上宋不晚。 “为了五百两讹人，二嫂这么羞辱我，我当然得为自己讨个说法。”宋不晚一边走一边说，“明儿正好大家都会去老夫人那里，就请大家一起评评理，我有没有讹你。” 为五百两论人是羞辱？如果能讹来，陈氏都愿意讹上一讹。 可是听到说要在全家人面前说这事儿，陈氏的脸就白了。 在林氏面前没脸也就罢了，在全家人面前没脸，她还没有这个勇气。 “宋不晚，我赔你银子好了。”陈氏咬咬牙。 “五百两而已，我不是在乎的。”宋不晚扶了扶头上的翡翠玉钗，通体碧绿，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对于宋不晚的话，陈氏是相信的。 可宋不晚不在乎她在乎啊，但那又怎样，这银子她还是得出。 “是我的不是，我说错话了。”陈氏说着便拉住青棠的手，“青堂姑娘随我去拿银票吧。” 宋不晚没发话，青棠不敢动。 “二嫂是真想觉得自己错了？”宋不晚淡淡地问道。 “是，我知道自己错了。”陈氏深吸一口气，露出一脸笑意。 “那行吧，一家人我也不想太计较了。”宋不晚从青棠手里拿过碎瓷，“你跟二少夫人过去吧。” “这碎瓷，不是给我的吗？”陈氏觉得五百两银子呢，哪怕是碎瓷，那也比别的碎瓷好许多啊。 “二嫂，那五百两是你赔给我的，不是你买这瓶子的。”宋不晚叹了口气，“你要是觉得不合理，明儿让老夫人断断也行。” “不必了！”陈氏恨恨地回道。 “二嫂，其实我不明白，我才嫁进君家，为何你对我就有这么大的敌意？”宋不晚压低声音问道。 “我对你……”陈氏却别过脸去，只是说，“我对你哪有什么敌意，只是……只是误会你罢了。” “没有就是最好的，大家都是女人，还得一起在这后宅住许多年呢，互相帮衬着才能好过日子。”宋不晚探身看了陈氏一眼，“二嫂，你说呢？” “你说得在理。”陈氏回得快，但很明显没往心里去。 宋不晚也不再多说，前面就到了岔路口。 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有的人可以一路同行，有的人却互相都看不顺眼，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宋不晚没放到心上，陈氏拿出五百两银票之后，整个人都空了，连惠哥儿都没去看。 君嘉程难得早回来一次，听到奶娘说小公子病了，二少夫人却只过来看了一眼，当即便怒了。 人这一怒吧，有些话就会冲口而出，比方说，君嘉程说他要纳妾。 “纳妾？”陈氏盯着君嘉程。 倒不是陈氏多难接受君嘉程纳妾这件事情，而是她觉得自己已经这么难了，他还在这个时候戳自己的心。 “对，我要纳妾。”君嘉程也被陈氏这要死不活的模样给刺激到了，觉得跟她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君嘉程，我跟你拼了。”陈氏朝君嘉程扑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章 祖母送你个人可好 第二天洗潄的时候，宋不晚听到外面的小丫鬟说，琼庐院那边闹了大半夜，不由得看向青棠。 “听说二少夫人撕了些书和帘子，倒是没有瓷器。”青棠说着便笑了。 现在二少夫人只怕是看到瓷器，都会远离一尺。 今日宋不晚穿了一件浅粉底绣海棠花镶红色万字纹花边的锦袄，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披风，既符合她新妇的身份，又不格外张扬。 只是君思九看到宋不晚这一身，不由得一脸地纠结，他一个男的，不会也要穿粉的吧？ 这时，兰芍也拿了君思九的衣裳过来，墨蓝的。 君思九眉头微皱：“怎地是这个颜色？” 兰芍手一抖，不由得看向宋不晚。 自成亲手，君思九的衣裳都拿到了琼陶院，但大多都是墨兰墨绿绛色等等，当时宋不晚就觉得，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外游荡的纨绔。 当然，宋不晚成亲的时候，也给君思九做了些衣裳，虽然不是她亲自动手的。 “再去挑几件来。”宋不晚对兰芍说道。 可哪一件，君思九好像都觉得不大合适。 “要不九爷您自己去挑吧。”宋不晚懒得为他折腾自己的丫鬟。 “你今日不是穿粉的么。”君思九说道。 其实勉强一下，他也不是不行。 宋不晚看了一眼自己的袄子，想像着君思九也穿一身粉，似乎……好像……也挺好看的。 果然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有粉的吗？”宋不晚问兰芍。 “好，好像有。”兰芍想了想，还真有一件。 那件其实是绣坊拿错了，青棠当时说，不定姑爷喜欢呢，就留下来了。 当时说完俩人都笑了，但还是留下来了，图个吉利。 但谁也没想到，姑爷居然真的要穿粉的。 这粉色的长袍一上身，玉带一勒，君思九整个人面如冠玉，神彩飞扬，却无一丝猥琐之态。 “九爷真是个美男子。”宋不晚由衷地赞道。 “还不快走。”君思九脸一红，拉起宋不晚的手就走。 今天是十五，要去千秋堂吃早膳和晚膳的。 到了千秋堂，所有的人都朝君思九看了过来，他居然穿粉的？因为九少夫人也穿粉的？ 虽说看着真是一对璧人，可，这是粉色的。 也不是没人穿，但君思九穿就叫人很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等到君嘉程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转移到他身上了，他脸上通红的爪印彻底盖过了君思九的风头。 陈氏被禁足了，脸上的青紫，倒是没人瞧见。 这时节男子金贵，哪怕他是一个庶子，是一个纨绔，但他在家中的地位依旧是女子不能比的。 没等君老夫人开口，林氏便道：“陈氏莫不是对我心怀怨言，所以才把气撒在了老二头上？” “母亲，陈氏她不敢。”君嘉程赶紧道，“是儿子说要纳妾，陈氏才动手的。” 君嘉程摸了摸脸，有些胆怯地瞟了君老夫人一眼。 君老夫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心一意地喂给君弘文和周氏的女儿萱姐儿喂点心。 “你要纳妾？”林氏皱了皱眉，“惠哥儿才刚两岁……即便如此，也得先跟我和侯爷说一声，这才是尊重她，哪有自己直接跟她说的。” 由着公婆出面，陈氏不答应也得答应，却被冠以“尊重”之名，宋不晚心里暗叹。 “是母亲，都是儿子的不是。”君嘉程认错的态度也很快。 “行了，哪家的姑娘？”林氏又问。 “其实，其实我只是气她的，并没有哪家的姑娘。”君嘉程低着头道，目光却有些闪烁。 “你这孩子……”林氏给无语到了，“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男人么，有的时候就喜欢自己找罪受。”君老夫人这会儿倒是听见了，补了一句。 “可陈氏也太不像话了。”林氏对身边的海棠说，“回头给二少夫人送些经书过去，让她抄了供在佛堂上，静静心。” 像南平侯府这样的人家，都有家庙，以便时时供奉菩萨。 “合着他是有人疼，我就没人疼。”陈氏拿起经书就想扔，却被丫鬟给拉住了，“二少夫人，可不能扔啊，若是传到夫人那里去了，只怕是……” 只怕是罚得会更重些！ 陈氏也知道这个理，因此最终还是放下不了手。 看着这么多经书，陈氏知道自己春节恐怕都出不去的，到时候她就该“病”了，娘家人只怕也见不得。 可见不见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陈家哪敢说南平侯府一个字。 这会儿，陈氏忽然发现宋不晚的名声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她的出身就是她的靠山，她若被掌煽了，靖安伯府肯定不会坐视不问的，而自己却只能硬扛着。 嫡母，果真是真的疼爱老九的，否则又怎么会为他娶出身这么好的女子。 “备墨吧……”陈氏放下了手，既然要她抄经，她便好好地抄。 往后，也叫她们寻不出来一丝错处便是了，没有人倚仗，那便只能靠自己了。 丫鬟见此，也松了一口气，赶紧去准备了。 而早膳后，大家各自散去，宋不晚却被君老夫人留下来说话了。 “坐！”君老夫人很是和气地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谢祖母。”宋不晚规规矩矩地应了。 君老夫人和宋老夫人不同，她出身名门，又在南平侯府当家多年，自有威势。 “你和陈氏的事儿我听说了，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君老夫人看向宋不晚。 “回祖母的话，孙媳没什么可说的。”宋不晚朝君老夫人笑了一下，“母亲处置得极得好。” “你母亲是个会办事的，不过你是新妇，初来侯府或许不大适应，祖母送你个人可好？”君老夫人看向宋不晚。 老祖宗送人，明面上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耀。 有这个人在，便是林氏塞人进来，都要悚几分。 可是宋不晚也看得出来，君老夫人送人其实是个双刃剑，对别人是个震慑的同时，对自己也是约束。 但能拒绝吗？当然不能，虽然君老夫人的口吻是询问，并非强求。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种子 既然不能改变，那不如愉快地接受。 “孙媳多谢祖母。”宋不晚赶紧起身跪谢。 “都是一家子人，倒也不必如此客气。”君老夫人亲手扶起宋不晚，“祖母只是希望你把侯府当成自家便成了。” “祖母放心，孙媳嫁进了侯府，侯府自然便是我的家。”宋不晚说得诚恳，君老夫人也笑得开怀。 “好好好，你的两个丫鬟，一个叫青棠，一个叫兰芍，都是颜色的名字，我送的这个就叫……薄柿吧。”君老夫人连名字都取好了。 宋不晚不禁有些动容，长辈送的人一般是不好改名的，连无忧的名字宋不晚都没改。 “将薄柿叫过来。”君老夫人对近身伺候的魏嬷嬷说道。 “奴婢这就去。”魏嬷嬷笑得一脸慈爱。 看到薄柿，宋不晚有些微惊。 原以为这薄柿应该是个美人，除了伺候自己，怕是要留着当通房，回头做姨娘的。 可是却并没有，薄柿顶多称得上是清秀。 “我老人家容易犯困，你领着人去吧。”君老夫人也不多说什么，冲宋不晚摆了摆手。 “那孙媳不打扰祖宗歇息。”宋不晚忙起身行礼。 等到宋不晚领人出了千秋堂，君老夫人才笑着摇了摇头。 “她刚才那个神情，你瞧见没有？”君老夫人对魏嬷嬷撇了撇嘴，“她定是以为我要送个绝世美女争她的宠呢，嘁，美得她。” “也难怪九少夫人这么想，京都其他府上的老夫人没少这么做。”魏嬷嬷在一旁劝和。 “我岂是那种死老婆子。”君老夫人不屑道，那些老婆子都是吃饱了撑的，管到孙子房里去了。 “可不嘛，九少夫人早晚会知道您的好。”魏嬷嬷忙道。 “这九郎媳妇瞧着就是个被家里惯坏的姑娘，说坏也算不上，得让她知道有人盯着，行事才能够周全一些。”君老夫人叹道，“唉，我大把年纪，还要操这个心。” 不免有些心疼自己，君老夫人盯着魏嬷嬷。 “您放心，回头定要让九爷知道。”魏嬷嬷小声哄着。 君老夫人哼哼了一声，终于没再说什么。 于是，宋不晚从君老夫人这边带个人回去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南平侯府。 “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林氏放下手中的茶杯。 君老夫人自从将中馈交出后，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千秋堂里养老，这怎么突然送个人出来。 “莫不是知道九少夫人要了二少夫人五百两银子的事，送个人敲打敲打？”戴嬷嬷试着回。 “也有可能，但……”林氏想说这不是君老夫人的作风。 五百两银子的事儿并不是冤枉陈氏，这瓷瓶越放越值钱，从这个角度来说，宋氏算是厚道的了。 至于惠哥儿，也确实与宋氏无关，既然她并没有错，为何要敲打？ 以前后宅闹得更厉害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为何只给宋氏送人？ 难不成，是针对自己的？林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夫人看着不管事儿，可跟个人精儿似的，莫不是她…… 林氏琢磨这个，几乎一夜没睡，原本快好了的身子，第二天又沉了几分。 除了林氏，周氏也没怎么睡好。 作为嫡长媳，周氏时刻准备着接掌侯府后宅，但她进门几年了，除了初一十五，君老夫人对她并没有特别地优待不说，单独找她说话都没有，更别提送人。 “难不成祖母想让九叔做世子？” 周氏说出这话来，自己都不信，家里两个嫡子呢，请封一个无所作为的庶子当世子，圣上那里只怕是也过不了。 那究竟为什么，祖母对那宋不晚另眼相待？以往也没瞧出来呀。 于周氏也一夜没睡，但知道林氏病情加重的消息，她还得过去侍疾。 至于宋不晚，林氏让不要惊动她。 宋不晚一过来，君思九也得过来，君思九一过来，君弘文也不能落下。 君弘文的名声不能有瑕疵，可他不像君思九没什么事，他还得请假，一个官员经常请假，也不利于仕途。 于是在林氏快好的时候，宋不晚才知道她病了。 不过这几天，宋不晚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和记女学馆那边跑进来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一进门就跪下了，说要被家里人抓着卖到别人家做妾，她不愿意。为报答，小姑娘还拿了几小包种子过来，说是在山洞里掏的。 “我正好在，瞧这小姑娘可怜，便收留了，你看怎么办？”宋不予事后也觉得自己这做法不妥，于是一脸抱歉地看着宋不晚。 不管这小姑娘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随意收留，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尤其和记女学馆在京都还是第一家，许多人的眼睛盯着呢。 宋不予虽是一时心软，可既然已经收留了，再把人家赶走，这事儿却更不地道。 “叫什么名字？”宋不晚问道。 “姓闻，单名一个樱字。”宋不予小声道，“今年刚十五。” 十五岁，正是说亲的年纪。 “大姐，那种子呢，我瞧瞧。”宋不晚道。 宋不予没想到宋不晚没先问小姑娘，而是先问种子。 但对于宋不晚来说，小姑娘已经进门了，但她竟然想用种子来换得庇护，应该不是一般的种子。 “我拿给你。”宋不予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几个小布包来。 宋不晚打开布包一看，眼睛顿时直了，老天爷，竟然是这些种子？ 一共四样种子，分别是玉米、土豆、番茄和辣椒，宋不晚记得，这些在现代的史料中记载，是清朝才传过来的。 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你看这个种子，怎么这么大。”宋不予指着土豆说，“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拿，也不知有没有毒。” “没毒。”宋不晚有些激动了，“快，把那小姑娘，闻樱是吧，快把她叫过来。” 宋不予瞧出宋不晚神情不对，赶紧让人去叫闻樱。 “不晚，你怎么知道没毒，你认识啊？”宋不予疑道。 “呃，大姐，我在一本杂物志上瞧见过。”宋不晚信口胡诌。 宋不予倒也没觉得不对劲，她知道宋不晚从小就喜欢看杂书，为了这个还被自己教训过。 可，现在竟然用上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这姑娘是个宝贝 闻樱比宋不晚也就小一岁，但是却要矮大半个头，个子小小的，怯怯地站在那里，一副很好被欺负的样子。 可是她一抬眼，宋不晚便知道，这姑娘是个性子烈的。 “这些种子，哪儿来的？”宋不晚指着桌上的四包种子问道。 闻樱一愣，她和宋不予的感觉是一样的，怎么先问种子而不是人呢？ “回东家，我挖野草的时候，挖到了一个被掏了洞的坟，就进去瞧了瞧，里面的东西都没了，只有这些。”闻樱说着便低下了头。 宋不予的嘴已经不由自主地张开了，这小姑娘……去掏坟？ “你这么大的胆子，还怕你家里人送你去做妾？”宋不予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所以我逃了呀。”闻樱一脸认真地说。 胆子不大哪敢逃，顶多在家里哭一哭，宋不予瞬间又心软了。 但再看宋不晚，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宋不予不由得也正了正脸色。 “以后别叫东家了，叫夫人便好。”宋不晚又问，“那你知道这些种子是做什么用的吗？” “不知。”闻樱摇了摇头。 “你既不知，又怎么能说是种子呢，万一是毒药呢？”宋不予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了，瞧这闻樱看上去虽有些怯怯的，但却对答如流，应该不是个怂的。 毒药？闻樱不解地看着宋不予，她就没往毒上面去想啊，怎地这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姑娘们就能想到是毒药呢。 “就算是毒药，那也是毒药的种子啊。”闻樱小声道，目光又在宋不予和宋不晚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宋不晚脸上，“我发过芽的。” “发过？没长成？”宋不晚微微皱眉，如果这种子质量不好，发了芽也不能长成，也是件麻烦事。 “不是的，我怕我爹娘瞧见了，又有旁的话要说，就……就掐死了。”闻樱再次低下头。 “你……”宋不予见宋不晚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这种子的事，觉得应该是要紧的，可闻樱却掐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闻樱，往后，你有何打算？”宋不晚问闻樱。 “夫人，您留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闻樱“扑通”一声跪到了宋不晚面前。 “可你连字都不认识，我这女学馆端茶倒水的都需要识字的。”宋不晚摇了摇头。 “我可以学啊。”闻樱忙道，“我学东西很快的。” “可我有现成的人，为什么要等你学啊？”宋不晚再次摇头。 “我……”闻樱伏下身子，“只要东家愿意收留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真的吗？”宋不晚笑了笑。 “我，我若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这是闻樱能说的最狠的话了。 “倒也不必如此，你家住哪里告诉无忧，先在女学馆住下来，等信儿吧。”宋不晚说完扭头对无忧说，“你去查，但凡有半字虚言，就赶出去。” 这话是当着闻樱的面儿说的，以无忧办事的能力，宋不晚相信她会查得清清楚楚。 倒是宋不予，在闻樱离开后，小声道：“不晚，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怎么会是麻烦呢。”宋不晚笑眯了眼，“只要她说的是真的，这姑娘是个宝贝呢，她带来的种子也是宝贝。” 听到宋不晚这么说，宋不予终于放心了。 但同时，又颇有些感慨，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撒娇的小妹，竟在不知不觉中，倒似乎成了自己的依靠。 一天的时间，无忧就把闻樱查得个清清楚楚，她家里有两兄一妹，她排在中间是最不得宠的那个，但又长得最好看，家里人抱着她以后应该可以嫁个不错的人家的打算，对她倒也不算苛待，只是活计全都让她干了。 原本闻樱和邻居刘大哥有些情意，可她爹却想把她卖青楼去，给她两个哥哥换娶媳妇的钱。 而刘大哥家境虽然不错，可刘大娘觉得自己儿子应该是可以考进士的人，也没答应他们在一起。 “青楼？不是说做妾？”宋不晚看向无忧。 “那是怕闻樱不愿意，骗她的。”无忧叹了口气，“她爹比较过，卖到青楼比做妾拿得多，她哥等着娶媳妇呢。” “这还是人吗？”宋不晚摇了摇头。 “她爹娘兄长都是村里有名的好吃懒做，家里家外的活计都是闻樱和她妹妹做的。”无忧当时都查到这些的时候，都忍不住弹个石子儿，至少让闻樱她爹在床上躺两日。 “只要她说的是真的，就没事。”宋不晚笑了笑。 “姑娘，那闻家人最是无赖，惹上怕是有些麻烦。”无忧提醒宋不晚。 “再麻烦也不过是个庄户人家，若这点事儿都解决不了，什么伯府侯府也就说来好听的。”宋不晚一声冷笑，又吩咐无忧，“给那些衙役塞些银子，让他们多看顾着些女学馆，别让人前去闹事。” “抓吗？”无忧又问。 “……不抓，让他们闹，人越多越好，只要他们进不了女学馆，伤不了人砸不了东西就成。”宋不晚笑了笑，“若有消息，立即来告诉我。” “姑娘也要去？青棠和奴婢就行了。”无忧说道。 “我得去，乖，听话！”宋不晚朝无忧笑了笑。 利用舆论这种事，当然得自己亲自出马，青棠和无忧还是不成的。 “奴婢一个姑娘家，您冲奴婢笑什么。”无忧耳根子一热。 “那你脸红什么。”宋不晚好笑地说。 “姑娘这样笑，神仙也顶不住。”无忧嘟囔着。 君思九刚要进门，便听到这对话，不由得顿住了脚。 难不成……不会吧？！君思九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日子，君思九一直琢磨着，自己和宋不晚这样是不是不合适，一直不圆房也不是回事啊。 尤其是听到有些男子这方面不行，女子便有诸多怨言，可君思九也没发现宋不晚有什么不高兴的。 原来她……君思九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了想，还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可跨出琼陶院的那一刻，君思九脑子里又起了一个念头，宋不晚究竟笑成什么样子了，竟然神仙也顶不住。 第一百五十三章 泼皮 宋不晚听说君思九来了又走了，以为他有事，也没多想。 倒是闻家那边来得挺快，第二天宋不晚刚午休起来，无忧便匆匆过来说，闻家人正在和记女学馆门口闹呢。 “那走吧！”宋不晚立即起身。 帮闻樱把闻家人解决了，她就是自己的人了。 宋不晚相信，只要给闻樱时间，这姑娘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只是再怎么着，出门也得跟林氏说一声，但林氏却歪在榻上半晌不应。 “九弟妹，母亲还病着，你这就总是往外跑，不合适吧？”周氏一边奉茶给林氏，一边端起长嫂的架子，轻声责备道。 宋不晚看着周氏，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嫂说得是，这几日大嫂伺候母亲想也是累了，要不我来侍疾吧，大嫂且歇着去。”宋不晚说着，便朝林氏身边走了过去。 “九弟妹，侍疾本就是我的本份，哪里就累了，你可别误解我的意思，叫旁人听了，倒说我不孝。”周氏心里很是不悦，就宋不晚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跟她攀比呢。 “那既然不需要我侍疾，我便去庙里给母亲祈福吧。”宋不晚不以为意，又笑着说。 “你就非出门不可？”周氏觉得自己是长嫂，有些话应该说。 “大嫂，既不需要我侍疾，又不让我去给母亲祈福，那你这是何意啊，非得让我在府中待着？”宋不晚不等周氏回话，又看向林氏，“母亲，本不该扰您的，可当初两家是说好了的，我想出门随时可以出的。” 周氏看向宋不晚，这话还能当真？满大梁瞧瞧，哪个女子嫁人后还真的可以随便出门的呀。 “你这孩子脾气怎地这么急呢，母亲也没说不让你出门不是。”林氏这时才开口，又道，“倒也不用给我祈福，给我带一份糖炒栗子回来便成了。” 林氏的态度让周氏都惊住了，就这么惯着？到底谁是嫡媳啊。 “多谢母亲，儿媳定给您带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回来。”宋不晚朝林氏行了一礼，便一脸得意地离开了侯府。 看着宋不晚离开，周氏明面上不动声色，但手指却抓紧了袖口。 “你是不是怪我对她太好了？”林氏突然开口道。 “怎会，母亲慈爱，是我们的福气。”周氏转过身笑眯眯地说道。 “唉，你我婆媳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么，有什么心事也不说出来，唉……”林氏叹了口气，“她在伯府被娇惯了，又刚嫁进来，我难免就多疼了一些。” “母亲说的是！”周氏低头应道，心里却暗道，谁在家里不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呢。 林氏瞟了一眼周氏的脸色，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想当宗妇，哪有那么简单的呢。 宋不晚上了马车，青棠脸上还有些担心。 “姑娘，您这样，会不会大少夫人对您也会心存芥蒂啊？”青棠有些担心，“往后，不定是大少夫人当家呢。” “那又如何，顶多从侯府搬出去啊，难不成我们的日子会过得差了？”宋不晚笑着说，这也是和君思九达成共识的。 “可靠着侯府，往后小主子们入仕和婚姻都会受益啊。”青棠回道。 小主子们？小主子们估计这会儿还猫在哪个墙根儿底下晒太阳呢。 “靠侯府？那你觉得现在侯府的爷们是仕途好，还是娶得好？”宋不晚嫩葱般的手指挑开车帘，一边看着街景，一边回道。 青棠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好像……也是哈。 侯府的少夫人们，除了大少夫人和自家姑娘，似乎出身都有些一般啊。 “原来姑娘是故意想惹大少夫人不高兴，回头早些搬出去？”青棠的顾虑没了，想到以往单住，倒也挺兴奋的。 “是有这个打算。”宋不晚点头。 但也只是有这个打算，宋不晚知道，距离实施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如果真的有那么久，她可能跟君思九就这样一辈子了。 除非，出现了特殊情况。 这个特殊情况是什么宋不晚也不知道，但总要先准备着。 马车快到女子学馆的时候，就有些进不去了，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脸上都闪着八卦的光芒。 “走后门。”宋不晚当机立断。 走前门就算是到了，只怕连马车都下不来。 从后门进了女子学馆，宋不予和凤梧都在。 看到宋不晚，凤梧立即迎了上来，嗲声嗲气地说：“不晚，外面那些人简直是个泼皮，吓死奴了。” 凤梧的琴艺极好，但说话做事也格外地做作，娇声娇气的。 但宋不晚看中的是她的琴艺，因此什么都能接受，和专业比起来，其他的不值一提，哪怕宋不予已经忍不住翻白眼了。 “不怕不怕，我这不是来了么。”宋不晚说这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比君思九更像一个纨绔。 “不晚，现在该怎么办？”宋不予听到外面的嚎哭，眉头都快拎到一块儿去了。 “我去见识见识。”宋不晚说着就要动身，却被宋不予拦住了，“不行，那一家子都是泼皮，你过去，他们还不生吞活剥了你啊，他们可不是讲理的人。” “不予姐说得是，不晚你可不能去。”凤梧的声音都粗了起来。 “我去二楼，居高临下地见识，他们还挨不着我。”宋不晚指了指楼上。 “这样啊，那倒也行。”凤梧松开手，“我也去。” 到了二楼的走廊，宋不晚看着楼下的闻家那几口人，跟唱戏的似的。 闻母坐在地上边哭边唱，时不时还拍一把地面，也不怕疼，而闻父则带着三个儿子叉着腰，骂得极不堪入耳。 唯有闻小妹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站着，好像只是为了凑个数。 “你这死丫头，你是过来看热闹的呢？”闻母也发现了，扯了一把闻小妹。 “我不会哭。”闻小妹往旁边躲了躲。 “你这个小蹄子不会哭？”闻老二扇了闻小妹一把，“会不会哭？” 闻小妹再次躲开了，闻老二却追上去打，且边打边问她会不会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发饼子了 1 “无忧，废了他的手。”宋不晚冷着脸吩咐道。 无忧笑着取出一袋石子儿，宋不晚第一次见，都愣了一下，这么多？ 拿出弹弓，无忧夹上一个石子儿，都没瞄准就弹了出去，那闻老二立即缩回手捂紧了。 “谁啊？谁射的我？”闻老二一边喊疼一边骂。 见闻老二和闻小妹分开了，宋不晚又喊了一声：“去端一盆水来。” 由无忧执盆，那一盆冷水满满当当地泼在了闻父闻母和闻家兄弟身上。 几人穿着棉袄，一时之间没有浸透，倒没觉得冷，只是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可往楼上一看，便呆住了。 虽然戴着面纱，但那身段，可不就是仙女么。 最先清醒过来的是闻母，见男人和儿子都跟傻子似的，更是气得眼前发黑。 “大家快来看啊，仗势欺人啊，要人命了啊……”闻母跳起脚来边骂边哭。 “我若是你，就把身上的袄子脱了，要不一会儿结了冰，不但冷，还脱不下来。”宋不晚慢悠悠地说道。 “你，你是谁啊？”闻家兄弟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闻老大结巴巴地问了一句。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啊，和记女子学馆的东家。”宋不晚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份。 “原来是你？你快把我妹子交出来。”闻老二怒道，只是气势略显不足。 “你妹子是从你们家逃出来的。”宋不晚倚在栏杆上笑着说，“你们这么急着找，是接了青楼的订金还是怎么着？” “你，你胡说，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她卖到青楼去了？”闻母见自家男人和儿子比之前弱了许多，气得不得了，指着宋不晚骂道，“你这个狐狸精，你快把我闺女放出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不卖到青楼，那她为什么要逃啊。”宋不晚看向宋母。 “我们订的亲她不满意罢了，但那又怎样？哪家子女订亲不是父母做主的，还能由着她一个丫头片子左右了不成。”闻母理直气壮地回道。 不得不说，这话倒是想些起了许多人的共鸣，姑娘家的亲事自然是家里说了算，个个都自己做主，这世上不都乱套了么。 “那请问是嫁给了哪家儿郎？”宋不晚又问。 “你是我们什么人，为何要对你讲？”闻母叉着腰嚷道。 “我是闻樱的义姐，她的事我自然是要管的。”宋不晚慢悠悠地说道。 这话让宋不予和凤梧都朝她看了过来，义姐？这可不是乱说的。 义姐？闻家全都呆住了，闻樱那死丫头什么时候有这么个看上去有钱有势的义姐。 “你少忽悠我们……”闻母说到这儿，又眯起了眼睛，“你这个什么女子学馆，老娘瞧着跟那青楼也差不离儿，你快说，是不是看我闺女长得好看，不想给银子，就把她藏起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立即有人议论纷纷。 宋不予和凤梧气得脸都红了，宋不晚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甚至还抿了一口茶。 直到下面的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宋不晚朝青棠点了点头。 便见青棠带着两个丫鬟，晃晃悠悠地抬了一篓筐裹着芝麻的发面饼过来。 宋不予：“又发饼子？” 宋不晚点头：“堵住嘴了，才会听我说话啊。” 再说，这发面饼子才值几个钱，比现代的广告费便宜多了。 “撒下去！” 宋不晚一声令下，青棠等人便开始往楼下撒饼子。 有免费的饼子吃，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疯了一样抢饼子，谁还管闻家那点事儿，甚至闻家那几个人都给冲得七零八落的，谁都找不着谁了。 闻母愣了会儿，竟也参与了抢饼子的行列。 饼子终于抢完了，大家发现这发面饼上面还包着一层油纸，落到地上，哪怕踩一脚都没有脏。 “唉呀，这女子学舍的东家还挺好个人。” “可不嘛，这油纸我可得留着，回去包饼子给我家大郎上学吃。” “这饼子上面的芝麻也多，老香了。” 有的人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芝麻的香气立即溢了出来。 也有的舍不得，咽了咽口味，将饼子揣进怀里，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闻母见有的人手上拿着三四个饼子，自己只抢到了一个，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你别指望拿几个饼子就能收买我们，我家女儿呢？”闻母想把饼子扔到楼上去，却又舍不得，暗道回头没扔上去，倒叫旁人抢了。 “把闻樱叫过来。” 宋不晚话音刚落，闻樱便急不可耐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早就等不及了。 刚走到宋不晚身边，闻樱便被她娘指着骂道：“你个死丫头贱胚子，给我下来。” 闻父这会儿也挤到闻母身边，冲着闻樱吼道：“你不回家也行，养了这么些年，银子拿来。” “你们养我跟养猪养牛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为了养大我卖钱罢了，你们要多少，我给你们写欠条。”闻樱看着楼下的亲人，眼里没有丝毫的感情。 “欠条？我呸！”闻母重重地啐了一口，“你是我们一口一口喂大的，那奶水那米饭老娘当时给你写个欠条可好？” 宋不晚终于知道为什么闻樱对家人没有感情了，当娘的都如此，更何况旁人。 “奶水和米饭？我什么时候喝过你一口奶水？我也就喝了一个月的羊奶，满月后你就不舍得给我喝羊奶，用米汤喂的我。” 闻樱说到这里，眼泪滚了下来，“我十五了，吃过几回米饭，大多数的时候喝的是清水粥，饿狠了就去山上摘野果子吃。冬天找不到吃的，我就刨草根！” 大梁虽如大多数的封建王朝一样重男轻女，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许多人听了闻樱的话，都红了眼睛。 “你这个白眼狼，说的什么浑话，我们家不是穷么，若是那富贵人家，难道不会让你过好日子？”闻母说着便又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闻母的话又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共鸣，可不嘛，谁家不想让孩子过上好日子。 可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样的呀，有的人天生就落在那富贵人家，有的人一出生就穷得丁当响。 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是她义姐 闻母这话和记女子学馆任何一个人都反驳不得，她们一看就是锦绣堆里养大的姑娘，说什么都不会引起共鸣。 但，有一个人可以。 “穷？那就一家子穷，可为何就穷我一个人？” “一年四季，只有我一个人在地里忙活着，后来小妹出生，她两岁就要被你们赶到地里，活儿没做好，大冷天的被你们打到屋外的柴垛里睡，差点儿命都没了，你们还是人吗？” “大家若不信，去栓马庄问问，姓闻的就一户人家，看他们名声如何。” 闻樱说这话的时候，宋不晚注意到远离闻家人的闻小妹终于抬起头来。 “不是吧，一家子人就她一个人做农活啊？两岁的小姑娘又能干什么。” “别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我娘家侄媳妇的舅母家的外甥媳妇就是栓马庄旁边柳树庄的，好像是说过这么一户姓闻的人家，那懒得哟，尿壶都没有，直接在老鼠洞里拉。” “合着一个大闺女加一个小闺女养活一家子，这能养得活？” “也养不活，就借呗，亲戚和前后村里熟悉的人都借了个遍。” “恐怕是没得借了，又想给儿子娶媳妇，便打算卖女儿了。” “我呸！” …… 闻母听着这些议论，不禁有些慌。 “没有，没有全让她们俩干，我们也是做了的。”闻母辩解道。 “也是做了？这世上有你这样当娘的？”旁边一大妈忍不住啐了闻母一口，“把孩子逼到逃了家，还好意思来追，下辈子你投胎牲口道吧，你哪里配做人呢。” 这时，宋不晚终于开口了。 “闻樱，你爹娘家人今日全都在此，你有何打算？”宋不晚看着闻樱朗声问道。 “姐姐，我要与闻家断亲。”闻樱声音微颤，但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楼上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宋不晚见闻樱喊了一声“姐姐”，笑意漫上了唇角，果然是聪明的姑娘。 之所以给自己套一个“义姐”的身份，主要是为了好处理闻樱的事情，师出有名。 同时，也避免了以后是人是鬼都上门求助。 “樱儿，你是我们闻家的人，自然要跟我们走，便是到官衙去也是我们在理，谁真能护你。”闻父终于开口了。 “你们不就是要银子吗，不如直接报个数。”宋不晚居高临下地看着闻父。 闻母和闻家两个儿子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激动，都看向闻父，这女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那衣裳恐怕都够自己娶媳妇了。 “我们不要银子，要的是闺女。”闻父却回拒了。 “当家的，你干什么？”闻母扯了一下闻父，“家里都没米下锅了。” “是啊爹，我还要娶媳妇呢。”闻老大也在一旁嘟囔着。 “你们懂什么，就这个什么学馆，舍得出多少银子要她？”闻父瞪了妻儿一眼，再次看向闻樱，“樱儿，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和你娘怎么着也养大了你，也比这个什么义姐的好，你别被人给骗了。” “二十一两。”宋不晚像是没听到闻父说什么，直接报了银子的价格。 无忧已经打听到了，青楼出的价是二十一两。 寻常好的丫鬟价格也就五两，青楼买正经人家的姑娘价格自是要高一些，闻樱容貌出众，便又高一些。 就多了一两？无忧和青棠都看向宋不晚，闻家怕是不会放手吧。 宋不晚回了她们一眼，看什么看，银子不好挣的好不好，更何况是给这么一家人。 如果不是为了尽快解决问题，宋不晚都恨不得再砍一些下来。 而且闻家这德性，价格若是太高了，恐怕更加不会撒手。 闻家人面面相觑，就比那边多一两？这……也好歹多了一两。 闻父目光闪了闪，冲着宋不晚大声道：“不行，我们不卖女儿。” 这态度，倒让一些人对闻家的恶感稍微减了减，看来懒是懒，还是把女儿当人。 姑娘家嘛，为家里多付出点儿也是应当的，回头嫁了人也管不了娘家。 “樱妹，我看你家人对你确实在意的，要不，你就回去吧。”宋不晚握着闻樱的手劝解道。 “是啊樱儿，快跟娘回家。”闻母虽然有些心疼那一两银子，但回头跟青楼讲讲，不定能加回来。 回去？闻樱眼泪都快涌出来了，她不想回去。 “求姐姐救我。”闻樱朝宋不晚跪了下来，宋不晚赶紧将她扶起来，“樱妹，我瞧着你是误会你爹娘了。” 可闻樱却只是哭着摇头。 “你这……”宋不晚叹了口气，对楼下的闻父闻母道，“樱妹吓坏了，不如你们家立个字据，接回樱妹后，不得将她卖给青楼为娼，也不能将她送人做妾，婚姻需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如何？” 这条件在许多人看来，就不是条件，哪家的姑娘不是如此的呢。 可闻家人却抿着嘴不应声，议论声再次大了起来。 “ 这位姑娘，你为何要与我们作对？”闻母哭了起来，“我十月怀胎生的女儿，我能不疼么，你把她还给我。” “还啊，只是要立个字据罢了。”宋不晚话音刚落，无忧便领着女侍搬来桌子放到门口，上面已经写好了宋不晚刚说的条件，只需要闻家人按手印便可。 字据旁边，还放了一包银子。 闻父目光闪了闪，应道：“行，我按！” “樱妹你看，你父亲不是那等牲口不如的人。”宋不晚说完，又冲着闻家人喊道，“每个人都要按，这字据放在我这儿，诸位也做个见证，若他们有违背，就莫怪我南靖侯府九少夫人做事难看。” 南靖侯府的九少夫人？闻父上前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原本闻父想着，签了字据又怎样，女儿是自家的，到时候如何处置，还不是自家的事。 可，她居然是南靖侯府的九少夫人？ 都说京都官儿多，走在街道上随便撞一下都是个官儿。 可公侯之家却不多，尤其现在太平盛世，只有西边偶有摩擦，因此像南靖侯府这样凭功勋封侯的侯府更少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的得救了 闻父目光闪烁，侯府的下人，都不是闻家惹得起的人，更何况侯府的九少夫人。 “签不签！”无忧瞪着闻父，一把拍在桌面上，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九少夫人也就罢了，这一个小蹄子跟自己横什么呀……闻父的眼睛往桌上一瞟，顿时愣住了，桌子裂……裂开了个缝？ 嘶……不会是之前故意弄裂的，然后再刷上漆，特意用来骗人的吧。 “不签就站到那儿去。”无忧拿出石子色随手扔了一下，竟就在闻母的旁边。 看着那石子儿，闻二郎的手更痛了。 闻父也看出来了，刚才闻二郎的手是这小蹄子……呃，这姑娘打的？还是个有真本事的。 “我……”闻父退回到闻母身边，且朝宋不晚行了一个大礼，“小的原不知贵人是九少夫人，既然贵人这么喜欢樱儿，让她伺候你便是了。” “是啊是啊是啊……”闻母已经吓得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我有伺候的人，不需要她伺候。”宋不晚直接回绝了。 “那贵人为何要留下樱儿？”闻父赔着笑道。 闻父的疑问，也是所有人的疑问。 富贵人家的内眷哪个不是长日在后宅待着，这南靖侯府的九少夫人抛头露面也就罢了，武将之家也不讲究这个，但为何要管一个平民女子的闲事？ 那些世家贵妇们瞧见了平民，没掩鼻而过就不错了。 “我留下她，是因为你们不把她当人看。” “她是女子怎么了，女子就应该当牛做马？女子就该当货物一样卖了，来补贴家用？女子难道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是畜牲生出来的？”宋不晚的这最后一句，直接把闻父闻母也骂上了。 “那，那既然贵人喜欢，送予贵人便是了，只是小的家贫……”闻父说到这里还抹了一把泪，突然话锋一转，“跟着您，那她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他这是良心发现了？”凤梧皱眉道，但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我堂堂南靖侯府的九少夫人岂能随意接受赠予？樱妹刚刚也说了，她要与你们断绝关系，所以我是要买下她，她成为我的人，你们往后便不得再与她有任何牵扯。” 宋不晚瞥着闻家人，“二十一两，成不成？不成就签下字据，把人带回去，我身边不缺丫鬟。” “这……”闻父还有些为难。 “要不，就二十一两吧，还多一两呢。”闻母在闻父耳边小声道。 “你懂什么，这大户人家的丫鬟听说月例银子都有近二两呢，咱们樱儿长成这样儿肯定是要做大丫鬟的，不定以后还要做姨娘呢。” 闻父比闻母见识多一些，知道有些当家主母会买人回去放在房里，以便笼络老爷的心。 可闻父也就多那么一丁点儿见识，真正想做这事儿，谁会这样当众买人，那不是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踩么。 “这样啊，那……还是送吧。”闻母这个账还是算得来的。 不论是卖还是签字据，都断了这个关系，那就拿不到钱了。 别家他们还敢闹，这侯府着实不敢。 “那要不然咱们不收银子，也不签那字据。”闻母小声道。 “就这么办。”闻父难得赞同了一回。 见闻家人不但不上前，反而转身要走，闻樱急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但就在这时，有几个人拦住了闻父等人的去路。 这是宋不晚早就叮嘱好了的，虎子带着几个铺子的人，在外围照看着呢，哪那么容易让闻家闹一场就走人。 “九少夫人，您虽是贵人，但也是要遵守律法的，您可不能无故扣押我们？”闻父挺着胸膛，表示自己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实则脚都在打颤。 “扣押着你们做什么，只是这你们不拿银子也不签字据抬脚就走的，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们说清楚。” “闻樱和我有缘，我也不想让她继续跟你们回去吃苦，我可以养着她，但也只是养着她，并无月例银子，你们若是走人，便是同意了。” “可我和记女子学馆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还得跟闻樱签一个约，她得在我这儿干满五年，要不然得赔银子，总不能白白养着她。” 若在别的时候，宋不晚的这话很不讲道理，哪有人家在你这里做事不给月银的。 可鉴于闻家这情况，大家就觉得合情合理，还认为她是个好人。 但闻家人却傻眼了。 并无月例银子？闻父闻母面面相觑，那他们的打算不是落了空吗。 “怎能没有月例银子呢？”闻母急了。 “不同意的话，你们可以把闻樱带回去，但即使你们不签字据，我也会让人看着你们。” “她是我义妹，我看哪家青楼敢买她，哪家豪商敢纳她为妾。” 宋不晚这一席话，说得下面的百姓不由得暗道，河东狮应该就是这模样，极不讲理，偏又叫人心里畅快。 闻樱眼睛晶亮地看着宋不晚，从此以后，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闻母脚一软，这个女儿怕是白养了。 闻父的脸也黑了，留不是，走也不是。 签字据，还是拿银子，或者转身走人……闻父的脑子里翻江倒海，最终走到桌子面前，伸手拿起了银子。 “他要银子啊，敢情真是卖女儿的。” “之前就是装的，故意显得很疼爱女儿的模样来，不过是嫌银子不够多。” “有这样的爹娘，真的是上辈子造了孽！” 银子到了手，闻家人脚步都轻了几分，这些闲言碎语丝毫伤害不了他们，甚至商量起去哪里吃一顿。 只有闻小妹默默地在身后走着，然后回头看了闻樱一眼。 虽然离得远，但闻樱还是感受到了妹妹的不舍和悲伤。 闻樱朝闻小妹挥了挥手，做了个口型：等我！ 现如今闻樱只能先把自己保住，才能解救闻小妹，而且今天她不能提小妹的事，她怕提了，往后父母会拿闻小妹来要胁她。 直到闻家人走不见了，闻樱才恍若隔世，自己真的得救了，真的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外行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九少夫人又不是属金元宝 “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当着所有人的面，闻樱朝宋不晚再次跪了下来，且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不必如此，女子立世艰难，帮你，也是助自己。” 宋不晚扶起闻樱，又冲着楼下的百姓道，“古人云，男为天，天地健，自强不息。女为地，地为坤，厚德载物。天不清家伤，地不宁家败。可世人却只记得‘男为天’，而忘了‘女为地’。我们女子从不比男子差，女子亦有一腔忠勇，女子可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披寒光，女子能琴棋书画，亦能提枪上马。这就是我们和记女子学馆的宗旨，文小姐武将军，想做谁，便可做谁。” “都是爹生娘养的，女子，不应该被当成货物一般随意处置。” 宋不晚的话说完，楼下满满的人潮，居然鸦雀无声。 不过，宋不晚也不是那等有改变整个古代社会大志向的人，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 前世的宋不晚，虽然拥有自己的企业，但一生也不过就纠缠于家庭和企业之间，能有一个这样发声的机会，她觉得极为难得了。 “说得好！”不知哪个女子突然喊了一声。 接着叫好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女子，甚至还有女子在嘤嘤哭泣。 而宋不晚身边的凤梧眼睛也红了，她们虽然日子过得舒适自在，可在许多时候仍然会觉得无能为力。 宋不予整个人却都僵住了，宋不晚的声音，就像是一记惊雷在她耳边炸起。 “文小姐武将军，想做谁，便可做谁”，宋不予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直到人群散去，宋不予都没回过神来。 “大姐，你还好吗？”宋不晚察觉到宋不予的异常，关切地问。 “我很好，非常好！”宋不予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些，“不晚，你说得太好了。” “那当然，我可是宋不晚。”宋不晚故意做出肤浅骄傲的模样来。 若在以往，宋不予又要无奈摇头，可现在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样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宋不晚订了一桌席面，不过她自己却没办法留下来吃饭，还得给林氏买糖炒栗子呢。 “闻樱，一会儿你的身契拿过来，自己收好。”宋不晚叮嘱闻樱。 “夫人，身契我自己拿着？”闻樱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不晚。 “你的身契当然是你自己拿着，而且，你不叫我姐姐了吗？”宋不晚又问。 “我，我真的可以吗？”闻樱捂着胸口，她感觉到那颗心快要跳出来了。 义姐之说，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家里人听的吗？难道夫人真要收自己为义妹？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宋不晚话没说完，闻樱便道，“我愿意的！” “那就行了。”宋不晚看了一眼天色，“我得赶紧回去了。” “不晚，你往后不用来得这么勤，还是要以侯府为主。”宋不予拉着宋不晚的手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说得不对。 “大姐，我心里有数。”宋不晚看了一眼宋不予发白的脸色，“你也要保重身体。” 闻樱的事解决了，宋不晚很是高兴，买了一堆糖炒栗子，侯府各院都送了一包，导致侯府许多角落都飘出了栗子香气。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大家也挺高兴的。 当然也有直接扔到院门外的，比方说陈氏，说是闻到板栗味儿都难受。 陈氏没有瞒着谁，宋不晚自然也就知道了。 “二少夫人太过分了，好心好意地给她送去的糖炒栗子，她不吃给下人吃也行啊，怎地直接就扔了呢。”兰芍不满道。 “随她去，你家九少夫人我又不是属金元宝的，哪能个个都喜欢。”宋不晚这话让兰芍听了都不由得笑了。 “奴婢只是可怜了那糖炒栗子。”兰芍回道。 小时候兰芍吃饭剩了几粒米，都被她娘姜嬷嬷用筷子头打手，因此对浪费吃食的人都深恶痛绝。 “就当这是那糖炒栗子的命吧，我们每个人都只能管得了自己。”宋不晚剥了一个糖炒栗子塞到兰芍的嘴里，“咱们不浪费就成了。” “九少夫人……”兰芍脸都有些红了。 “九少夫人，有喜事呢。”青棠高兴的声音传了过来，“咦，九爷？” 宋不晚朝外面看了一眼，君思九又在？他怎么不进门呢。 门帘被撩开，却是青棠。 “九少夫人，您是不是跟九爷吵架了？”青棠压低声音问。 “没呢，几天都没见着人。”宋不晚回，从哪儿吵起呢。 “这样啊……”青棠顿了一下，发现还有要紧事没说，赶紧道，“九少夫人，咱们家学馆这几日好多人送家中的女子过去报名，大姑奶奶问该怎么处置才好。” “真的？”这是宋不晚期待的，但她没想到居然会实现。 这应该跟区域有关，大梁太平盛世，京都常居着各国人，各路思想碰撞之下，相对于下面的府郡思想要开阔很多。 “自然是，只是学馆太小了，收不下那么多人，但也不能收这几个，不收那几个，因此大姑奶奶才让奴婢回来问您。”青棠的小脸色都比以前要光亮许多。 “都是哪些人？”宋不晚又问。 “有官宦之家的女子，也有平民小户，还有的打听学馆收不收女子的，不要月例银子也行，只要有口饭吃……”青棠说到这里，有些难过了。 “倒也不是不行。”宋不晚托着下颌小声道。 “啊？九少夫人，那恐怕人就多了呀。”青棠吓一跳。 青棠也是这会儿，才真正彻底明白宋不晚为什么说闻樱是她义妹了。 寻常人家会重男轻女，但像闻家那样吸女儿血的人家有，但像他们家那么过分的倒也不多。 若是和记女子学馆都像闻樱那样免费收进来，那还得了。 “是啊九少夫人，当初开女子学馆，是为了挣银子的吧。”兰芍也在一旁说道。 宋不晚自己都笑了。 是啊，当初是为了挣钱的啊，挣女人的钱最容易嘛。 可是现在，宋不晚的想法有了些微的变化。 第一百五十八章 真是绝配 怎么做呢？宋不晚闭上眼睛想了想。 “打听一下，学馆旁边可还有地方可以租的，贵些都不打紧，但面积要大一些……” 宋不晚说着，便让青棠去拿笔，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虽说事情办得有些猝不及防，但去做便好了，若是错了，再改就是了。 很快，和记女子会馆便发了公告，会免费收一些女学生，但这些女学生要经过考试才能入院。 至于考试的内容，可由自己定，善书的写字，善画的作画，善绣的当场绣一幅绣图（不论大小），善烹饪的当场做自己的拿手菜，哪怕是浆洗衣裳都行，但要让人看到你的不同之处。 这件事情，宋不予主动接手了。 但没想到，却让罗家很是不满。 这让宋不予很难以理解，罗祭酒居然反对自己的儿媳做女先生，用他的话说，去给世家夫人以及千金贵女们教授也不罢了，还给平民女子做先生，成何体统。 “怎么他就可以给男子做先生，我就不能给女子做先生？”宋不予想到那天宋不晚说的话，胸口不由得有些激荡，“男子可以在外建功立业，女子就只能生儿育女，打理后宅？” 打理后宅也就罢了，还得低人一等，这是哪来的道理。 凤梧看着宋不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不像宋不晚那样，那么会说话。 “那，那你要怎么着？”凤梧叹了口气，“你又不能和离，依我说，还是跟不晚说一声，好早些请先生过来。” 凤梧醉心于琴艺，有幸遇到良师，把她保护得很好，说话便有些不过脑，想什么说什么。 在凤梧看来，宋不予也就是随口说说，靖安伯府的嫡长女，罗祭酒家的长媳，怎么可能和离嘛。 既然不能和离，自然还是要以家里为重，当不成这女先生是早晚的事。 但宋不予听到“和离”两个字，却只觉得胸口一紧。 这两个字，很多次在宋不予的脑海里出现，但又很多次被压下去了。 可是这回宋不予感觉不一样了，她不想压，她想和离，真的想。 曾经带给自己许多悸动的罗淞，十天半个月没见，宋不予都没有丝毫的想念。 偶尔罗淞过来，宋不予甚至都有些抗拒，找理由也要把他赶走。 看着窗外的天空，宋不予听着楼下的百姓说话的声音，以及空气中隐隐飘来各种食物掺杂在一起的香气，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她要和离。 可是云姐儿……宋不予鼻子一酸，真的要舍下女儿吗。 “不予，你没事吧？”凤梧有些担心地看着宋不予，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对她产生了多大的冲击。 “没事，你放心好了。”宋不予冲着凤梧一笑。 笑得真丑！凤梧微叹，这是苦笑，所以自己还是不要成亲的好，成亲太苦了。 宋不晚的那番话，很快就传开了，一直传到南平侯府。 啧啧，九少夫人太厉害了，居然说女子和男子应该一样呢，她难不成还要为官做宰？ 林氏把宋不晚叫到怡祥院，一脸和气地问她为什么要当着百姓的面说这些。 “母亲，当时没想太多，就觉得不服气。”宋不晚回道。 “这有什么不服气的，咱们女人就是靠着男子过日子的。”林氏看着宋不晚，无奈地笑了笑，“你啊还年轻，不知道没有男子依靠的女子有多辛苦。” 宋不晚并不觉得林氏说得有错，可是这样的社会环境，又是谁造成的呢？ “母亲说得是，我还年轻，没有经历过，所以不知道没有男子依靠的女子有多辛苦。”宋不晚顺着林氏的话说。 “你可真是……”林氏看着宋不晚，虽然一脸苦笑，但却放松了几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便是了。” “知道了母亲。”宋不晚回得极快，快到林氏和一旁的德嬷嬷都看出她口不对心。 但，这样不是正好吗。 觉得自己做得对，那就再多做几次。 又不痛不痒地叮嘱了宋不晚几次，林氏就让她回去了，又把君思九叫了过来。 “九郎，我刚才说了宋氏，她好像不是很放在心上，枕边教妻，你回去好好跟她讲讲。”林氏叹道，“这满京都也就她一个人敢说这样的话，也不怕给家里招祸。” “说说话而已，给家里能招什么祸。”君思九很是不解地看着林氏。 “你是不知道她说过哪些话，还是真的不知道能招什么祸？”林氏脸一沉，“夫为妻纲，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怎能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儿，说男子和女子是一样的呢？” 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儿？那和记女子学馆怕不是得有乾明宫那么大。 “母亲，宋氏说得也没错吧？”君思九说完拿了一个果子啃了一口，“男子和女子本就一样，也不知是哪个迂腐老头闲极无聊，将男女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九郎，你这话在我面前也就说说罢了，可别叫你爹……算了，你爹也是宠着你的。”林氏指了指外面，“可别传出去，回头若叫圣上和太后听见了，咱们一家子都没好果子吃。” “母亲，外面已经知道了，且看咱们家有没有好果子吃吧。”君思九说完，把嘴里的果肉吐了出来，“这果子倒是不大好。”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林氏唬着脸瞪着君思九，“若不听我的，我再也不教你们了。” “好好好，母亲，那我先回去教妻了。”君思九说完，不待林氏再多说，便转身离开。 只是在君思九转身的那一刻，林氏脸上的怒气也同时消失，为夫妻俩谁都不会听她的，挺好。 不过林氏把君九爷夫妇俩叫去斥责了一顿的消息，倒是传了出来，同时，还有君九爷夫妇对嫡母阳奉阴违的消息。 总之呢就是林氏是个好嫡母，但君思九和宋不晚夫妻俩真是绝配，都不成个样子。 赵氏听说此事，赶紧托人让宋不晚回了一趟靖安伯府。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要面皮的 正好孟绮罗和平远侯订亲，孟家在京都宅子小，便在靖安伯府办了，借着这个机会，宋不晚便回家了一趟。 看到宋不晚，赵氏上前就想抱住她。 但就在手伸出去的那一刻，赵氏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在宋不晚身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你个傻孩子，怎能如此说话呢？”赵氏说着就红了眼睛。 “娘，我爹什么时候回来？”宋不晚扶着赵氏一说边一边往里走。 “怎么了。”赵氏跟在宋不晚身后，“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娘说也是一样的，娘也能护着你。” 宋不晚顿住脚步看着赵氏，这就是亲娘啊，在孩子面前，她从来就不是个弱者。 “没有人欺负我，除了您，我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宋不晚扶着赵氏往里走。 “我怎会欺负你……那，你为何问你爹？”赵氏觉得宋不晚肯定是被人欺负了，所以才要问宋伯爷什么时候回来。 “爹才最会哄你啊，我哄不来。”宋不晚愁苦道。 “你这个臭丫头。”赵氏被宋不晚给气笑了。 两人进了一心堂，赵氏又说起宋不晚在和记女子学馆说的那些话来，让她以后谨言慎行。 “娘 ，您真的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吗？”宋不晚看向赵氏，“如果世上的人都如我说的那般，娘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赵氏的苦不在身上，而在心里，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 不止赵氏，这时代大多的女子，都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 “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不晚啊，你说得再有道理又有何用，这世上能说话的人，大多是不讲这个道理的。”赵氏紧紧地握着宋不晚的手，“娘不是个能够想着所有人的人，娘只希望自己的女儿的日子过得好，过得开心。”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宋不晚看着这样的赵氏，心一软，“我以后不说这些了，您放心。” 宋不晚也不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她只是心有所感，只是想力所能及地说些话做点事，只是……最重要的是，宋不晚知道自己即使能够唤醒很多女人，但却没有彻底改变她们命运的能力。 这样的话，她们可能比以前活得更辛苦。 有的时候无知者，活得才最轻松自在。 见宋不晚说的是真心话，赵氏才算是真的放心下来。 “你明白这些就好，我不该叫你回来。”赵氏又有些后悔了。 “之前订亲的时候不就说了，我可以随时回来的，况且又是孟表妹订亲。”宋不晚为了不让赵氏多想，随口问道，“这些日子家里可好。” 孟绮罗订亲这事儿，宋不晚是可回可不回的，不过赵氏这会儿也懒得再多想。 “家里都好，就是……”赵氏有些迟疑道，“就是，发生了点事儿。” “又发生什么事儿了？”宋不晚看向赵氏，“和我大哥有关？” “不是，你大哥这些日子很是上进，你放心好了。”赵氏赶紧否认，“不是我们这房的事。” “不会是宋瑞君又作妖吧？”宋不晚虽这样问，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是她。”赵氏摇了摇头，“你说咱们家怎么会出这么个姑娘。” “她若做得过份，直接赶回安阳，要么就让他们那一房搬出去。”宋不晚说着，便开始琢磨着要怎么办这事儿，“娘，她到底做什么了？” “前几日， 我发现那丫头让小丫鬟出去买针线的时候，又买回了一些不明不白的香。”赵氏叹了口气，“这丫头怎么就死性不改，她究竟是要做什么，想着她我觉都睡不好。” 宋不晚眉头微皱，宋瑞君这是在君思九这边没走通，觉得没机会，便走孟绮罗那边的路子？ 听到宋不晚这么说，赵氏对宋瑞君更是嫌弃。 “您要不要跟姑母说一声？”宋不晚看向赵氏。 “不说，万一不是，没得我成了那个挑拨离间的人。”赵氏摇了摇头，“看严些便是了。” 宋不晚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一次不成，宋瑞君还下第一次药？她就那么傻？ 不过赵氏说得也是，以不变应万变吧，看紧她就是了。 “娘，我去看看孟表妹。”宋不晚起身道。 “你别乱说。”赵氏叮嘱道。 宋不晚装没听见，径自带着青棠离开了。 到了孟绮罗的院子，丫鬟没通报就将她迎了进来，想是她提前吩咐过了。 “二表姐，你可终于回来了。”孟绮罗在窗前看到宋不晚，便赶紧迎了过来。 “孟表妹今日可真是人比花娇，瞧这气色白里透红的。”宋不晚夸赞了一句。 孟绮罗今天订亲不需要待客，但也穿着一身银红，衣领袖边的祥云百花纹里，都埋着银线，使得她看上去贵气袭人，倒也符合侯夫人的气质。 孟绮罗低头一笑，倒也不否认。 平远侯孟绮罗是见过的，也没什么期待，亲事又定下来了，心也就跟着定下来了，因此这些日子她真的是好吃好喝好睡。 “谢二表姐的夸赞，快进来吃果子。”孟绮罗今天不用出门应酬，因此宋不晚能过来跟她说说话，她高兴都来不及。 “好！”宋不晚进了屋，却对其他人道，“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跟孟表妹说。” 除了孟绮罗带来的丫鬟，其他人都是靖安伯府的，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你也退下！”孟绮罗朝自己的丫鬟点了点头，等到屋里没人了，才看向宋不晚，“二表姐这是有要紧事说？” 难不成亲事有变？不过孟绮罗也无所谓，嫁不了平远侯府，虽然没有侯夫人的身份，但这才是她真正要走的路啊。 只是听到宋瑞君的事之后，孟绮罗还是气得柳眉倒竖。 “这个不要面皮的，她竟敢如此。”孟绮罗并不知宋不晚回门那日发生的事，当即就气得面红耳赤。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万一不是，我倒成了那个挑拨离间的人。”宋不晚拍了拍孟绮罗的，“若是，也不怕，我娘已经让人看着了，定不让她去前边，见不着平远侯她能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还是出事了 宋不晚的话刚说完，手便被孟绮罗握住了。 “我和她在二表姐面前又算个什么，你是胸有千秋的人，哪里会做这种事。你若真是挑拨，我还高兴了，说明你心里在意我呢。” 孟绮罗说得真诚，宋不晚还有些惭愧。 过来跟她说这些，宋不晚其实也是为了赵氏，毕竟她是当家主母。 “都是嫡亲的表姐妹，我也就顺口的事儿，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宋不晚说道。 “二表姐说的断错不了。”孟绮罗咬了咬唇，半晌后才又道，“我说她为何要对我动手，原来是起了这个心思。” “她对你动手？怎么动手了，怎地没听我娘说过。”宋不晚惊了。 只要是孟绮罗说出来了，宋不晚相信赵氏便能知道。 “二表姐，我之前也没想到这块儿。那日府上在荣安堂吃螃蟹，回来后，她便让人送来了几个柿子。”孟绮罗说到这里，目光也冷了下来，“我原本以为她是无意的，现在看来竟是有意害我。” 宋不晚也明白过来，孟绮罗家在南方，那边不长柿子，宋瑞君大概是以为她不知道螃蟹和柿子是相冲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娘知道啊，我们那里虽然不长柿子，但是却吃螃蟹的，我娘也会跟我们念叨这些。”孟绮罗越想越气，不好好地整治宋瑞君一番，她不姓孟。 宋不晚正要问孟绮罗怎么做，她却起身行了一礼：“这事儿，多谢大舅母和二表姐了。” “一家子人，不必如此。”宋不晚赶紧扶起孟绮罗，却觉得她的态度有些不大对。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宋不晚也说不上来。 “你，是真心愿意嫁给平远侯的？”宋不晚再问了一句。 “自是真心的。”孟绮罗这次回的倒是挺快，“我知道我是怎样的出身，能平到侯府做正妻，也算是我的福气。” 宋不晚知道，从孟绮罗的角度来说，她这样想也能够理解。既然没有嫁自己喜欢人的自主权，那不如嫁个钱有势的。 又坐了会儿，前边儿有人来叫宋不晚入席，她才离开。 半道儿碰到董玉涵，她一脸委屈地看着宋不晚：“二表姐，我方才去大舅母那里找你，才知你竟来了这里。” 董玉涵觉得自己先到靖安伯府，又很乖觉地表明了心意，成了宋不晚的人，她应该比孟绮罗更要紧些才是。 宋不晚携起董玉涵的手，笑道：“今天孟表妹订亲，我自要过来看看她的，回头等你订了亲，我也过来。” 董玉涵听到这一句，面色一红，也不再多说。 赵氏早就跟董玉涵透露过，等后年春闱的时候，帮她选个好的。若能选个进士自是千好万好，若是不成，便是同进士她也是愿意的。 京都官宦虽多，但董玉涵也知道，自己的出身顶多做个续衔什么的，是嫁不得世家公子的。 董玉涵只想自己过得舒服，又没有拉扯家人的心思，她才不想嫁个拖着一串儿子女的糟老头子，后娘哪是那么好当的。 因此听到赵氏为自己的打算时，除了感谢之外，董玉涵也庆幸自己一个人进京的。 若自己身边也跟个娘，表婶肯定就不会如此用心了。 孟绮罗只是外孙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因此只有京都与孟家有关的亲戚才会过来。 后来见人实在是太少了，宋老夫人厚着脸皮邀请了宋家几位老亲过来坐一坐，但人还是少，连宋不予都没过来。 不过宋雅娴这回倒是大方，孟家也不缺钱，便直接从春来酒楼叫了席面过来，宋不晚都吃撑了。 见天色尚早，宋不晚便去了一心堂，打算和赵氏多待会儿。 只是母女俩没聊几句，年嬷嬷便过来道：“夫人，还是出事了！” “怎么了？”赵氏心里一跳，赶紧起身问道。 年嬷嬷看了宋不晚一眼，想着二姑娘已经是人妇了，便也没瞒着。 “表姑爷和三姑娘在假山那里拉扯被人瞧见了……”年嬷嬷都有些说不出口，“极为难看！” “不是让人……”赵氏说到这里顿住了，假山？这不是后宅吗，“平远侯怎地没去前院？” “说是二老爷也喝多了，也不知道是谁把平远侯带到了后宅。”年嬷嬷只觉得头大，“看门的婆子说，是孟表姑娘请平远侯过来的。” 这都订了亲，见一面虽说不妥，但许多人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那是侯爷，因此那婆子哪里敢拦。 “哪个假山？”宋不晚却问。 靖安伯府有东西两面假山，东边的离宋瑞君的院子近，西边的离孟绮罗的近。 年嬷嬷回：“二姑娘，西边的。” 这便跟那婆子说的对上了，因此年嬷嬷也没怀疑什么。 宋不晚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孟绮罗好好地约平远侯进后宅做什么，是怕宋瑞君去前边坏事，所以想提醒平远侯？ 硬要说的话，逻辑也是通的，但宋不晚总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已经告诉过她会拦着了。 而且孟绮罗只是表姑娘，往后便是回娘家也不会回靖安伯府，平远侯也不会经常过来。 只要过了今天，宋瑞君便毫无办法。 之所以告诉孟绮，一个是提醒她注意宋瑞君，毕竟订亲离出阁还是有些时候，别在府里被她坑了。 另一个，宋不晚不像赵氏那么无私，既然为人家做了好事，当然要让人家知道。 是……孟绮罗不信赵氏和自己？可她的态度却又是真诚的。 “现在人在哪儿？”赵氏问年嬷嬷。 “平远侯被二老爷带到了前院，三姑娘在老夫人那里。”年嬷嬷一边说，一边端了茶汤给赵氏，“夫人您莫急，先喝口茶静静心。” 这茶是宋不晚请大夫特意给赵氏调配，静心养颜的。 赵氏匆匆喝完，便对宋不晚道：“你坐会儿，我过去瞧瞧。” 宋不晚跟着起身：“我去……” 赵氏打断宋不晚的话，瞪了她一眼：“你去干什么，没得让她记恨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快走 宋瑞君的样子这会儿肯定不太好看，她从小就跟宋不晚别着劲儿，若是让宋不晚看到她最糟糕的样子，就她那个性子，赵氏怕她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娘，我是去看看孟表妹。”宋不晚没有与宋瑞君较劲的心思，她扶着赵氏安慰道，“娘，我心里有数的。” 宋老夫人和宋瑞君说什么做什么，宋不晚基本上都能猜想得到。 这事儿最关键的人，其实是孟绮罗。 再次看到宋不晚，孟绮罗微惊，但也很快就释然了。 “二表姐，中午吃得可好？”孟绮罗笑着问。 “吃得倒是挺好的，就是……”宋不晚挨着孟绮罗坐下，“假山那边的事，你知道了吧？” “人是我约去的，自是知道的。”孟绮罗点头承认了。 宋不晚看着孟绮罗，半晌没再说话。 “所以，宋瑞君也是你约去的？”宋不晚看见孟绮罗的神色便知道了，“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侯爷愿意娶她为正妻，我就可以不嫁了。”孟绮罗朝宋不晚笑了一下，“或许未必是一个机会，但或许是呢？” 看着孟绮罗这个模样，宋不晚能够理解她，或许这真的是她唯一的，利用宋瑞君，为自己争一个未来的法子。 “那万一，平阳侯还是想要娶你，但愿意纳她为妾呢？”宋不晚却说出另一个可能。 宋家二老爷不过是平民，一个侯爷纳一个平民的女儿做妾，并不算过份，他甚至可以说，提宋瑞君为贵妾。 做妾？孟绮罗原本有些发白的脸不由得一冷。 “二表姐，她是伯府嫡女，家里会让她做妾吗？”孟绮罗看向宋不晚。 家里……宋家人走马灯似地在宋不晚的脑海中掠过。 “会不会的，你心里没数吗？”宋不晚一笑。 赵氏那性子肯定是懒得管，宋二老爷和王氏一个不会管，一个管不了，可能宋老夫人会不同意。 但宋老夫人不会同意单纯的只是因为，她的脸面不允许。 先老夫人的孙女嫁到侯府做正妻，她的孙女嫁到侯府做妾，这脸打得太响了。 但那又怎样，二房的宋二老爷、王氏和宋瑞君哪个是听话的。 所以，最后其实是看平远侯的想法。 孟绮罗咬咬牙：“如果侯爷要纳她做妾，她也愿意……那我倒要看看，她那样的妾，看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孟绮罗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宋不晚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不后悔便成。 见宋不晚愣神，孟绮罗一笑，抓住她的手道：“二表姐，我知道大舅母和你都是好人，但平阳侯府的妾也不会少，我把她带走，也省得大舅母操心。” “她又不是大房的女儿，我娘操心也有限。”宋不晚看向孟绮罗，脸色突然冷了起来。 “不论怎样，我不亏，就算还是要嫁，也就多带个妾过去。”孟绮罗说着脸上竟还带着一丝笑。 对于这样的女子，宋不晚不由得有些羡慕，这从不内耗的本领，是她两辈子都要学的。 只是不内耗自己，自然便要内耗别人。 “孟表妹，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说。”宋不晚的声音突然冷淡起来，孟绮罗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二表姐，你，你说！”孟绮罗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不管你嫁不嫁平远侯，从今往后只要你在伯府住着，记着一点，别拿伯府的名声去赌。”宋不晚看向孟绮罗，“这一次便算了，若再有一次，二表姐虽是出嫁女，但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孟绮罗脸一红，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确是有些过了。 虽说是宋瑞君起的心思，但赵氏已经出面拦了，自己却利用了她，若传出去，的确于伯府名声不利。 “是，二表姐放心，下次不会了。”孟绮罗站起身朝宋不晚行了一礼。 这时，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二姑奶奶，二姑爷过来了，夫人请您过去。” 宋不晚看了孟绮罗一眼，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 “二表姑娘也真是的，怎地不说三表姑娘，倒说是您了。”丫鬟铛儿在一旁不满道。 “你闭嘴！”孟绮罗转身抬手给了铛儿一耳光，“三表姑娘是宋家人，宋家要怎么处置需要给我交待么？你这样背后议论主子，害了我你又能好？” “是，奴婢知道了！”铛儿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孟绮罗居高临下地看着铛儿，过了会儿才扶起她：“起来吧，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但也要知道谨言慎行，二表姐算是厚道的了。” “奴婢知道了，只是姑娘，平远侯不会真的会改娶三表姑娘吧？”铛儿一脸担心地说。 虽说那平远侯年纪大了些，胖了些，但好歹是侯爷，而且都到这份上了。 若这亲事不成，自家姑娘名声也会受损的吧。 “你放心好了，侯爷不会娶她的，侯爷真的不要名声么？”孟绮罗一声冷笑。 这个道理她懂，宋不晚也懂，所以才会直接说出来，她不屑与自己拐弯抹角的。 赵氏知道君思九过来接宋不晚，也彻底放心了下来，以她的经验来说，只要男人站在女人这一边，这女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好笑的是，明明荣安堂那边闹成了一团，赵氏还没走出自己的院子，那边便来人说，宋老夫人中午多饮了几口酒，想要煮一壶醒酒汤。 赵氏都给气笑了：“……老夫人的醒酒汤自去煮便是了，用得着来这儿说？” 很明显，就是不想让赵氏过去。 这就连赵氏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是这个家里的当家夫人，这事儿能瞒得住她？ 那自己正好躲躲懒。 只是这乱七八糟的事儿，宋不晚躲得越远越好，因此赵氏忙不迭地催着宋不晚走：“天色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 天色不早？宋不晚看了一眼还在头顶的日头，但还是顺着话儿说：“那娘，我先回去了。” 赵氏想着快过年了，年前怕是见不着了，又有些不舍，但还是冲着宋不晚和君思九摆了摆手：“快走快走！” 再不走，老祖宗那里想明白过来了，不定又要拉着宋不晚过去说话。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光天化日之下 “娘，若是宋瑞君愿意为妾，您不要管她。”宋不晚叮嘱道。 “我为何要管，等你爹回来，他们定是要被赶出伯府的，碍不着你们和你兄弟的名声。”赵氏对宋伯爷信心满满。 宋不晚：这样……也行。 上了马车，宋不晚想到赵氏这辈子，都有些感慨。 “想什么呢？”君思九今天突然不想坐马车，可看到宋不晚，却觉得心头闷闷的。 见宋不晚似乎在想着什么，不由得暗自琢磨，她回娘家一趟，怎地就有了心事？ 听说今天，她那孟家表妹订亲呢。 念及此，君思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却一个字都说不得。 “我在想我娘这辈子，是好还是不好呢。”宋不晚抿了一口茶，微微烫喉，刚刚好。 原来是在琢磨这个，君思九终于松了口气 “岳母这辈子，也算苦尽甘来。”君思九总结道。 “前辈子她受了婆婆的苦，可现如今却被我爹护得极好。”宋不晚说着都有些羡慕，自己上辈子似乎从来都没被人护过，一直在争，争爸争妈争男人又争钱。 太累了！ 而赵氏呢，看着宋伯爷不在家，但府里的护卫、管家和嬷嬷，都是被他狠狠整治过，极为得力的。 就连宋老夫人，就凭她那脑子和心性，便是想欺负赵氏，也欺负不到哪儿去。 君思九想说，我也可以把你护得极好。 但这句话都冲到喉咙口儿了，又被他生生压下去了，人家未必需要他护着呢。 于是，君思九又改口道：“侯府，没有人会欺负得到你。” 宋不晚看了君思九一眼，沉默了一下，回：“九爷，我有的时候是不是显得，太过不讲理了些？” 既然是合作关系，对方的意见也很重要，及时沟通是很有必要的。 “不讲理？”君思九知道宋不晚怕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你一直都在理的这一边，所做的，都是之前说好的。” 君思九的态度，宋不晚很是满意。 只要君思九能够恪守当初的约定，那她就放心了。 君思九把宋不晚送到南平侯府门口，便又忙活自己的去了。 “九少夫人，九爷这整天忙活什么呢？”兰芍没等宋不晚回话，又开心地说，“九爷这么忙还是去伯府接您，瞧着对您很是在意呢。” 宋不晚也很满意，君思九懂得在外给她脸，她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回去大厨房点几个九爷喜欢的菜。”宋不晚吩咐兰芍。 君思九刚才没说不回来吃饭，那晚饭应该就是在家吃的，这一点宋不晚也很满意。 “成，点一个羊肉暖锅子，再切些鱼片，并一些鲜菌和青蔬，您看怎样？”兰芍问道。 “就这样！”宋不晚点头，君思九很喜欢吃暖锅子，“多来几样肉。” 君思九无肉不欢，宋不晚则喜欢吃蔬菜，只是大冬天的蔬菜不容易得，因此比肉还要贵。 但在吃食上，宋不晚不想亏待自己。 上辈子最后的那段时间，想吃却吃不进的感觉太难受了。 重生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开开心心地吃美食，只有食物进了肚子里，她才感觉到自己是踏踏实实地又活了一回。 兰芍也高兴，厨房的婆子们哪个对她都笑逐颜开的，恨不得拉她做干闺女。 自宋不晚进门后，南平侯府大厨房的厨娘和婆子们的日子便好了些，九少夫人总是要吃好的，剩余的边角料都便宜了她们。 而且九少夫人大方，给的赏钱也多。 出身好，又大方的主子，哪个会不喜欢呢。 进了后宅，宋不晚便下了小轿。 这会儿日头已有些偏西，正好走走晒晒太阳，锻炼一下身体，不想却遇到了君嘉程。 君嘉程愣了会儿，竟向宋不晚行礼：“九弟妹好！” 兰芍都呆住了，哪有当叔伯的给弟妹行这个大礼的。 “二伯好！”宋不晚则不慌不忙地还了个平礼。 君嘉程自愿行大礼的关自己什么事，他就算是愿意下跪磕头，那也是他的事。 “你们还要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拉拉扯扯。”陈氏突然从一个假山石后冲了出来。 兰芍吓了一跳，赶紧拦在了宋不晚前面。 “你这疯婆子，胡说些什么？”君嘉程暴跳如雷，扯了一把陈氏，约摸用的劲儿大了些，差点儿把她扯翻过去。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陈氏含恨看着君嘉程。 “我不清楚。”君嘉程甩开袖子道。 兰芍气得不行，确实光天化日之下，但陈氏居然就敢空口污蔑，谁家也没见过这样的。 兰芍正要开口，却被宋不晚拦住了。 这里都是主子，兰芍说什么都讨不了好。 “你们……”陈氏刚一开口便被宋不晚截住话头，“二嫂，说话要有凭据，我跟二伯隔着快一丈远了，如何拉拉扯扯？” “这会儿隔了一丈远，谁知……”陈氏话刚说到一半，又被宋不晚打住，“正如二嫂所说光天化日之下，婆子和丫鬟都看着呢，二嫂就这样空口白牙的就污蔑人，是何用意？” 这时一个婆子冲出来就喊道：“九少夫人说得没错，老婆子一直在这里修枝呢，二爷和九少夫人可都是规规矩矩的，哪里有什么扯拉。” 九少夫人赏钱多在侯府早就出名了，二少夫人小气也早就出名了，又不是庶出，因此不等宋不晚吩咐，这婆子就挺身而出。 其他人只可惜，怎地让那婆子抢了先。 “没错，九少夫人和二爷可没有一点儿逾矩的言行。”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也跑过来作证。 听说琼陶院缺人呢，侯府的小丫鬟们都在暗暗使力，如果能进去琼陶院，那日子怕是要好过一截子。 “你们这些贱皮子，有你们说话的份？”陈氏怒指着那婆子和丫鬟。 “二少夫人，奴婢虽是下人，可不下贱，这是非曲直还是弄得清楚的。”那婆子朝陈氏行了一礼，竟说得有理有据的。 眼看着又有人往这儿过，陈氏只觉得心窝子痛。 这些个贱皮子，平时有事她们溜得比谁都快，这会儿倒不怕事了。 知道再歪扯下去，对自己没好处，于是陈氏便冷着脸道：“今日，就算是我看错了。” 说完，陈氏转身就要走，却被宋不晚拉住。 第一百六十三章 命怎么这么苦 陈氏回头怒视宋不晚，宋不晚却冲着她笑了一下。 “二嫂，空口白话是这么好说地么？”宋不晚说完，压低声音在陈氏耳边道，“想要欺负我，你也不打听听打我宋二姑娘的名声。” “你想做什么？”陈氏缩了缩，却被宋不晚抓得动弹不得。 陈氏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闺阁女子的力气这么大。 其实陈氏只是想在宋不晚根基未稳的时候先拿捏住她，可谁知她竟丝毫没有做新妇的隐忍。 “做什么？自然是去母亲面前分说个清楚明白。”宋不晚扯着陈氏就往怡祥院走，并且喊道，“母亲，儿媳冤死了啊。” 不就是哭么，谁不会啊！ 陈氏看到宋不晚这个样子，顿时呆住了，她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还哭上了？ 君嘉程也呆住了，原来不是所有人大哭都像陈氏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原来美人大哭也很美啊，他觉得自己心都碎了。 “醒醒吧，那是你弟媳！”君嘉程抽了自己一耳光，真抽。 “可弟媳也是美人啊，看看也不打紧吧……”君嘉程再抽了自己一耳光。 兰芍支使了个小丫鬟去琼陶院报信，便紧跟着宋不晚去了怡祥院，她相信青棠自然会去找九爷的。 君嘉程却急得转圈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是自己不讲理的媳妇，一个是美貌的弟媳。 “二爷，您不得想个法子？”那婆子竟给君嘉程出起了主意。 “我能想什么法子啊。”君嘉程摊了摊手，媳妇和弟媳再加上一个嫡母，那三个女人哪个会听自己的。 “去找九爷呀。”那婆子凑近君嘉程小声道，“九爷回来不就解决了么。” “有理有理！”君嘉程顾不得那婆子一嘴的蒜味儿，跑着便去了前院。 那婆子有些遗憾，二爷是个穷的，就当日行一善吧。 君嘉程跑去了君思九的书房，奈何他不在家，便只能自己跑出门去找，又发动自己的那些纨绔兄弟们一块儿找。 君思九接到青棠报信的时候，便赶紧放下手头的事往家赶，正好在府门口碰到君嘉程。 “九弟啊我的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君嘉程都快给他磕头了。 “二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君思九这一开口，君嘉程傻了，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迟疑半天，君嘉程才道：“真的是个误会！” 边往怡祥院赶，边听到君嘉程支支吾吾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君思九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君嘉程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的时候，君嘉程没少被君思九打，下手那叫一个狠。 “九弟，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真的没做什么，就给九弟妹行了一礼。”君嘉程还学着之前的样子，也朝君思九行了一个。 君思九：……你还可以再跪一个。 “你以后离她远点儿。”君思九的声音听在君嘉程的耳朵里，冰棱儿似的冷硬。 “一定离远点儿。”君嘉程回完了话才意识到，其实挺远的，不禁嘀咕道，“再远就要喊着说话了。” “那就不说话。”君思九说完加快了步伐，君嘉程小跑着跟了几步，便开始喘。 看着君思九的身影越走越快，君嘉程不禁愣住了。 “都是纨绔，他长得比我好看也就罢了，怎地路都走得比我快？”君嘉程想了想，又道，“媳妇也比我的……” 唉，我可真是个命苦的人！ 等到君嘉程赶到怡祥院，已经是陈氏在哭了。 看到君嘉程，陈氏哭得更大声了，谁没个夫君呢。 只是这念头刚一起，便又被陈氏掐了，夫君和夫君是不一样的，她哭得更大声了。 果然，君嘉程来了一句：“别哭了，丑死了！”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受着。 陈氏：……君思九进门的第一句可是“谁又欺负你了”。 也不想想，就宋不晚那泼妇样儿，谁欺负得着她啊。 其实陈氏知道宋不晚和君嘉程没有私情，只是她刚听说君嘉程在养了外室，急火攻心想去他找问清楚。可刚追上人，便看到了这一幕，当时气血上涌，便有些口不择言了。 等到脑子清楚了些以后，陈氏想着能避就避，第二天再拎些礼上门赔个不是。 谁知宋不晚竟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就把她揪着来了怡祥院。 揪着……陈氏再一次琢磨，宋不晚怎地有那么大的力气呢。 “二郎，你自己家的事自己要管好，一个院儿里住着的，竟胡说八道，置我侯府的名声于何地？”林氏黑着脸毫不留情地斥责君嘉程。 “母亲，都是儿子管家不严。”君嘉程一揖到底。 其实这一礼，君嘉程是想赔给宋不晚，但君思九站在她旁边像个门神，于是他便有些不敢。 这回，林氏把陈氏院里的人都给换了，理由是看管不严，竟让陈氏从院里跑了出来。 看着一院子陌生的面孔，只除了身边的贴身丫鬟，陈氏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又输了。 可万没想到，还不止如此。 第三天，君嘉程便求到林氏那里，说陈氏善妒无理，他要纳妾。 林氏让君嘉程自己回去商量：“我帮你们都娶了亲生了子，纳妾的事你们夫妻自己定便好，我是再不管的。” 说是不管，其实也是纵容。 而君嘉程哪里是跟陈氏商量，其实就是通知，第三天就用一顶银红的小轿把人抬进府了。 银红的，用的是贵妾的规格，只是没有办酒席罢了。 贵妾？一个外室，凭什么能成为贵妾？ 陈氏气得把自己抄的经书全部都给撕了，清醒过来之后，又后悔不已。 撕经书的是她，抄经书的还是她。 “九少夫人，二少夫人下回再出院子，怕是要到清明了。”兰芍高兴地说。 宋不晚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林氏居然让一个外室成为贵妾？内宅不宁，这侯府能好到哪儿去。 叹了口气，宋不晚让兰芍把姜嬷嬷叫进来。 “劳烦嬷嬷，把这琼陶院盯得更紧些。”宋不晚叮嘱道。 “九少夫人，奴婢自当尽心，只是有些丫鬟是侯夫人那边的人。”姜嬷嬷叹了口气，人过来了，身契却不在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九爷不喜 这种事不独林氏会这么做，许多世家大族都是如此，放一两个丫鬟到媳妇院里，说是帮着媳妇管家，免得她初来乍到的，不熟悉。 其实呢，不过是放自己的一双眼睛。 这一双眼睛，打不得骂不得，明明是个下人，但却在主子面前作威作福的，让许多做媳妇的苦不堪言。 可等到自己做婆婆了，又继续延用这一招。 “那就让荷香和藕香去管。”宋不晚说着又问，“这两个丫头近来可安份？” “瞧着倒是安份，每天做自己的那份事儿，也不多言。”姜嬷嬷说着神情却越发地严肃。 自从敬茶那天君思九发了那顿脾气之后，宋不晚便趁机没让这两人进了房里，林氏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只说九爷不喜。 况且君思九发那通脾气的时候，戴嬷嬷也是亲眼得见的。 于是林氏又趁机塞了几个过来，宋不晚全部都放在院子里听用，至于进内室这件事，还是九爷不喜。 林氏把君思九叫过去问话：“怎地新妇带来的人就喜了，自己府里的倒不喜？” 君思九却双手一摊：“她的人我不喜也没法子，总不能把她也赶走吧？” 林氏听了，却也没什么话好说。 至于新来的那几个丫鬟，心里可能还有些忿忿，但荷香和藕香却再也没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姜嬷嬷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若侯夫人真的是个好的，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塞人进来。 若不是个好的，这两个丫鬟怕是憋着什么坏呢。 这会儿让侯夫人的人交给荷香和藕香管，姜嬷嬷倒觉得是个极好的主意。 “是，奴婢这就去办。”姜嬷嬷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姜嬷嬷这把年纪，不像兰芍和青棠，她自是看得出来这侯府里的一团乱麻，生怕自家九少夫人吃亏，于是不错眼的盯着院里的那些个婆子和小丫鬟们。 宋不晚嫁进来才多久，姜嬷嬷的衣裳便松了一寸。 姜嬷嬷离开后，宋不晚又问青棠，闻樱最近如何。 “九少夫人，闻樱可能干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女子学馆那边的事儿她都抢着干，您就放心吧。”青棠说起闻樱便赞不绝口。 宋不晚却皱起了眉头。 “九少夫人，不好么？”青棠察觉到宋不晚情绪不对，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她。 “我费心思留下她来，不是让她做女侍的。”宋不晚叹了口气，“做女侍我用得着花几倍的银子买她？” “那，那要怎么着？”青棠有些茫然。 “给她请先生，教她识字读书，另外让于先生过来教她打算盘做账，琴棋书画这些也要学……”宋不晚说得青棠都不由得张开了嘴。 于先生管着和记账房的总账，那一手算盘打得可响了。 闻樱这学得比大舅老爷学得都多吧，大舅老爷至少不用学打算盘呢。 “每隔七日，把她学的东西送过来给我看，每个月我会去考核她的课业。”宋不晚说道。 “这，这么严吗？”青棠身子一缩，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有些挤在一块儿了。 回头，九少夫人要是见青棠学得好，不会也让自己和兰芍学这些吧。 青棠这么想，但没敢问，怕宋不晚万一不是这个想法，倒提醒她了。 不过兰芍倒无所谓，她乐呵呵一说：“我要订亲了，约摸年后就要嫁了。” “订亲？”青棠的声音大了起来，“谁啊？” “我家隔壁的刘大哥。”兰芍脸一红，“你不要跟别人说。” “那个，刘全书？”青棠回忆了一下，人是不错，就是瘦弱了些。 “嗯！”兰芍笑中带蜜，又小声道，“刘大哥已经中举了。” “真的？你怎么这么好命呢，那他不是来年就要去参加春闱？要是高中了，你就是进士娘子了？”青棠知道，兰芍和这位刘大哥是小时候的情意，但还是羡慕不已。 “刘大哥说他学得还不够好，想再等几年。” 兰芍想起刘全书说，这几年先娶妻生子，回头再高中进士，人生就完美了，不由得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只是到了春节，兰芍都没再提订亲的事，青棠一忙竟也忘了。 南平侯府的春节提前一个月就动起来了，这一年的尘土要扫一扫了，就连抄手游廊顶上的灰都要擦干净，该补漆的也要补漆。 再就是各主子的屋子，除了琼陶院是崭新的，墙面都要重新再粉一次。 好在侯府院子多，倒也不会太麻烦。 另外就是挂灯笼和写桃符，灯笼好挂，桃符则由府里的男人们写，宋不晚特意选了君思九写的桃符挂在自己院里。 一个是做给别人看的，九爷和九少夫人夫妻恩爱，另一个也是因为君思九的字写得实在是好，哪怕是桃符看着都赏心悦目。 “瞧瞧九爷这字，挂在院里，咱们院子都值钱了许多。”宋不晚对君思九没有男女之情，因此夸起来也不遗余力。 直到发现小丫鬟们脸都红了，才发现自己是不是应该矜持些。 偏在这个时候，君思九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要不要给靖安伯府送去一些？” 宋不晚不由得老脸一红，他可千万别误会啊。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的字写得真的挺好的。”宋不晚解释道。 “所以，要不要给靖安伯府送去一些。”君思九声音软下来，好听得不得了。 “那，行吧！”宋不晚有些不敢与君思九对视。 这当然不是自己的错，哪怕自己是个老阿姨，哪怕自己七八十岁成为老奶奶了，那长得漂亮的男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这么一想，宋不晚便释然了。 后来宋不晚听赵氏说，君思九写了许多桃符送到靖安伯府，明年的都有了。 除了桃符，光秃秃的树枝上还要绑上红绸及绢花，各院的主子屋里，都是从暖棚来的新鲜花材。 这些，林氏交给宋不晚来做了。 扎红绸及绢花这些好做，都有现成的样式，连布都可以直接从库房里找，等到过年再来采买这些便会又贵上两成。 难的是鲜花，水仙这引起应季的花材还好说，但茉莉和绣球这类的是暖棚里养出来的，可提前不得，因此价格贵得惊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除夕（1） 宋不晚问了府里的采买，又让兰芍去打听了一下，便照往常一样，采买了些水仙、茉莉和绣球这些。 水仙是应季的花倒是好说，可茉莉和绣球是从暖棚里养开花的，那价格宋不晚都觉得咂舌。 但既是老规矩，那也省不得。 最常见的是水仙，如姨娘的屋里面，都会有一两盆水仙。 茉莉和绣球这些只在君老夫人和大房二房三房的主子屋里才有，陈氏今年被禁足，只给了一盆茉莉，绣球就没有送过去，而君老夫人院里的花是最多的，牡丹都摆上了两盆。 “祖母也喜欢花呀。”宋不晚闻了一下半开的茉莉花，一股子幽香瞬间沁入心脾。 “老夫人喜欢花，但是也念叨这样太奢侈了，只是新年家里有客来，虽然心疼花费太过，但也省不下来。”薄柿一边给水仙摆上好看的石子儿，一边说道。 别说君老夫人了，宋不晚都觉得奢侈。 南平侯府过个年，像是换了一个家，哪里都是簇新的，甚至盘子都是前几个月就从南边采买回来的，说是新年新气象，用旧物件儿不吉利。 靖安伯府就不讲究这些，瓷器除非缺了口子，要不也不会用新的，至于花材，也就摆上几盆水仙。 赵氏觉得年在心里，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宋老夫人更是心疼，总觉得有这些银子浪费，还不如给她俩儿子塞点儿，像是她俩儿子住在贫民窟里似的。 更重要的是，也没几个人去靖安伯府。 不过宋不晚是新妇，侯府的年要怎么过，也没有她开口的道理。 一切，照着林氏的指示办就行。 “不过九少夫人，琼庐院那边减了绣球，二少夫人会不会闹啊？”兰芍有些担心。 “这是侯夫人的意思，她闹便让她去怡祥院闹。”宋不晚回道。 “怕的是她在心底里恼您呢。”兰芍提醒道。 “心底里恼我的人恐怕不止她一个，只要她没说出来，我便当没有。”宋不晚半躺在圈椅上，“每个我还得去管她们心里怎么想，累不累得慌。” “……九少夫人说得是。”兰芍愣了好半天。 “九少夫人，您能不能好好儿坐着。”姜嬷嬷进来看到宋不晚坐没坐相，一脸地无奈。 “嬷嬷，我在自己的院里还不能想坐就坐，这生活有何乐趣。”宋不晚换了个姿势，接着躺。 “你，那你躺榻上去。”姜嬷嬷没好气地说。 宋不晚叹了口气，真的躺到榻上去了。 刚躺好，君思九便走了进来，看到宋不晚侧身面向窗外，小声问：“你们少夫人睡着了？” 姜嬷嬷、兰芍：…… 年宵花进了府，个个像祖宗一样抬进了各院里，陈氏看到只有水仙和茉莉，让小丫鬟去问别的院里都有什么。 知道自己这边少了一个绣球之后，恼得不行：“有她这么做事的么，我虽然在院里抄经，但好歹也是府里的少夫人。” 如果不是禁足，陈氏肯定是要跑到琼陶院找宋不晚算账的。 “我的少夫人，您快歇歇吧。”身边的卢嬷嬷给她塞了一杯茶，又道，“九少夫人便是跟您再不对付，也不会在这事儿上头明目张胆的针对您啊。” 那不是蠢么，九少夫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么蠢的人。 被嬷嬷这么一提醒，陈氏倒是冷静下来了，是啊，宋不晚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克扣自己的花啊。 “二少夫人，您凡事得多想想，别只看明面儿上的。”卢嬷嬷叹了口气。 前几个月卢嬷嬷身子不好，回家休养了几个月，没想到这才一过来，二少夫人竟被禁足了。 陈氏看了卢嬷嬷一眼，好歹是坐了下来。 这一忙，眨眼就到了除夕。 那天南平侯府一大早便大开中门，南平侯领着府里的男丁，等在大门口迎圣上赐下的对联。 “赐对联”是大梁的老规矩了，每年的春节，王府公侯以及一品大员家的对联都是钦赐的，若谁家圣上御笔亲提的，那就是莫大的荣耀了。 不过南平侯府是不指望能有圣上御笔亲题的对联的，用南平侯的话说，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好在今日天气不错，若是下雪，那才是真的遭罪，哪怕宫里一早就让人出来送对联，但毕竟是御赐，也不是扔下来就走的。 南平侯府的前面还有王府和公府，便是侯府，那也要看谁在圣上面前更得宠一些，轮到南平侯府，那是很要一些时候的。 后宅，林氏则带着周氏开始安排今日的团年饭。 团年饭不能省，最好是盘盘都有剩的，这才叫家有余粮，喜迎丰年。 吃食上倒不算浪费，主子吃不完， 下人可以吃。 宋不晚是新妇，林氏也没叫她，她自然不会往上凑，只管打理自己的院子。 兰芍和青棠领着小丫鬟们用红蜡烛捏了些红梅花绑在树上，轻盈剔透的，比彩绸做的假花要好看多了。 午膳就各院自己吃了，大厨房里做的简单，但如果要吃好的也行，不过是加些银子，食材都准备得足足的。 团年饭是要在千秋堂吃的，宋不晚歇会儿便带着薄柿过去了，府里的姑娘们倒比她更早些。 除了长房的君宜姝和君宜宁，二房排行第六的庶女君宜宣，排行第八的嫡女君宜妙，三房排行第九的庶女君宜安都在，君宜安虽年纪最少，但也有十一岁了，还有更些小的，得要大人带着才行，便没过来。 姑娘们都乐呵呵的，穿得也喜庆。 反正在自己院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陪老祖宗说说话，平时老祖宗不喜人打扰，今日是不会拒人的，哪怕图个祖孙相得的美名，婚事上也要好嫁一些。 宋不晚给君老夫人行过礼之后，姑娘们便又起身给她行礼。 “我还以为九嫂会晚些过来呢。”君宜姝笑看着宋不晚。 “我也想晚些过来，可我是个不中用的，府里什么忙也帮不上，想着倒还不如过来陪陪祖母。”宋不晚同样笑着回。 “我们在九嫂的嘴里，可都成了不中用的了。”君宜姝捂着嘴乐了一下，其他的姑娘也跟着笑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谁又欺负她了 姑娘们这说着话儿，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薄柿不由得有些紧张。 九少夫人的亲娘靖安伯夫人因二嫁名声不好，她自己……虽也是贵女，但只怕是侯府这些姑娘，并没有真正瞧得上她。 薄柿瞟了君老夫人一眼，君老夫人只顾着喝茶，她拧了拧手指，又看向宋不晚。 “瞧五妹妹说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家在娘家就是玩儿，要那么中用做什么？”宋不晚笑着打趣道，“五妹妹莫不是在未雨绸缪？” 薄柿松了一口气，姑娘家说话做事规矩太多，若是被家里的姑娘拿捏了，别说宋不晚，就是琼陶院的下人们出去，都会有人给脸色。 果然，君宜姝也只能红着脸喊一声“九嫂”，便没再多说什么。 君老夫人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刚将茶杯放到旁边的茶几上，陈氏便也带着丫鬟进来了。 虽然禁足，但好歹是过年，因此林氏让她除夕和初九请年客的这一天可以出来走动。 陈氏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林氏满是感激，否则不知道外面会怎么传呢，自己的脸面估计也没了。 “见过祖母！”陈氏规规矩矩地朝君老夫人行了一礼。 “嗯，坐！”君老夫人一如既往地淡笑着。 陈氏转身看到宋不晚，脸色便又难看了几分。 “妹妹们都在呢，我还以为你们会晚些过来。”陈氏竟说了和君宜姝一模一样的话。 姑娘们对视了一眼，不禁觉得可乐。 “我们也想晚些过来要，可奈何是个 中用的，府里什么忙也帮不上，想着还不如过来陪陪祖母。”君宜妙嘻笑着用宋不晚方才的话回了陈氏。 “六妹妹这是怪我没有去帮母亲的忙？”陈氏本来心情就郁结得不行，现在见一个隔房的小姑娘也来打趣自己，更觉得恼火。 去年过年的时候，陈氏也是在怡祥院帮忙的，今年却被禁足了，她觉得全侯府的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二，二嫂，我不是这个意思。”君宜妙急了，她只是觉得宋不晚说的有意思，便照着说了。 君二老爷是庶出，虽说君老夫人并没有区别对待，但二房的姨奶奶在世的时候，曾经很是猖狂过一阵子，因此老侯爷和姨奶奶过世后，二房便夹着尾巴做人。 否则，二太太王氏也不可能唯林氏马首是赡。 君宜妙之所以跟陈氏开玩笑，是因为君嘉程也是庶出，因此她心里上觉得更亲近些，却没想到，竟被陈氏唬着脸斥责了一顿。 君宜妙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这话原本是宋不晚说的。 “不是这个意思？是，八姑娘是世家贵女，说的话自有深意，哪是我这等粗人能听明白的。”陈氏沉着脸坐在了宋不晚上首的位置。 宋不晚看着一眼陈氏，这怕不是个傻子，自己还在禁足呢，竟就跟家里的姑娘吵起来了。 姑娘家是娇客，哪怕君宜妙是庶房的，那也是正经的姑娘啊。 要说这林氏可真是个妙人儿，给庶出的儿子娶的都是什么……这是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宋不晚抿了抿嘴。 “二嫂，八妹妹年纪小，也就跟你打个趣儿，你大人又大量，可千万别放在心里。”君宜宣起身朝陈氏行了一礼。 “六姑娘，打个趣儿你就行一礼，这我可担当不起。”陈氏别过脸去。 二房虽是庶出，但君宜妙是嫡出，也是娇养着长大的，见陈氏有些不依不饶，顿时也不乐意起来。 “二嫂，这话本是九嫂说的，我们都当打趣儿呢，怎地在你这里，倒得罪你了。”君宜妙说完还“哼”了一声。 见君宜妙提到宋不晚，陈氏心里的火更大了，她瞥了一眼君老夫人，见她没开口，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怎地，拿你们九嫂打趣你们的话来打趣我，八姑娘，你可真是好会做事。”陈氏还转回头瞪了宋不晚一眼，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跟她挨上边儿。 “可不，二嫂可不是一般人儿，回头咱们跟她说话，可得仔细着些。”宋不晚说完又对君老夫人道，“祖母，听薄柿说您这儿的玫瑰酪最是好吃，孙媳可否能讨一碗尝尝？” “哼，我这儿的玫瑰酪可不是那么好尝的。”君老夫人终于开口了。 陈氏的脸色终于好看些了，还特意转头看了宋不晚一眼，你当你是谁呢，在老夫人面前也由得你卖乖。 可下一句，便听到君老夫人道：“喝了我的玫瑰酪，可是要给我送给曾孙子过来的。” 姑娘们听了这一句，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又忍不住偷眼看宋不晚的神色。 陈氏：…… 偏这时，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老夫人，九爷过来了。” 君老夫人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他倒是来得巧！” 姑娘们听了君老夫人的这一句，忍不住脸都红了，但眼睛又都晶晶亮地看着进门的地儿。 虽说是自家亲哥哥，可长得好看的人，跟赏画儿似的，谁不想多看几眼。 君思九一进门，便察觉到有些不对，给君老夫人行了礼之后，直接瞪了陈氏一眼，肯定又是她欺负宋不晚了。 陈氏：……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瞪我做什么。 “你怎地这会儿就过来了，你父亲和兄弟们呢？”君老夫人说着还朝外面瞧了一眼。 “回祖母的话，他们快过来了，孙儿腿长，走得快，先过来陪陪祖母。”君思九说着，自顾自地在君老夫人身边坐下了。 “嗯，你倒是人乖巧的。”君老夫人把点心碟子往君思九面前推了推，“可真是来陪我的？” 这么明显，饶是君思九的耳根子都有些红了。 “老夫人，您瞧瞧您，姑娘们都不好意思待下去了。”魏嬷嬷在一旁打着圆场。 “这就不好意思待下去了？过几年都得嫁人，都得成亲生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君老夫人呵呵一笑，便又对姑娘们道，“出了嫁就没这般好日子了，在家里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君老夫人这话，倒叫宋不晚有些意外。 不过，宋不晚知道君老夫人的重点是“在家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 除夕烟火 没一会儿，林氏等人也过来了，接着是南平侯便带着君家男子们进来向君老夫人行礼。 “人都到底了，那就开宴吧。”君老夫人站了起来，林氏和王氏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团年宴设在千秋堂的偏厅，中间已经用屏风隔开了。 “撤了吧，都是一家子人，谁没见过谁，用不着遮挡。”君老夫人摆了摆手。 林氏有些迟疑，但还是冲着管事嬷嬷点了点头。 原本视觉是有些逼仄的厅堂，瞬间亮堂了起来。 只不过到底世家大族，团年饭从头吃到尾，竟悄无声息的。 净了手，潄了口，喝了盏茶之后，一家子人方又转到千秋堂正厅说话，倒也其乐融融。 直到外面天色一亮，君思九起身朝君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时候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去明月楼看烟火？” 明月楼为两层，建在君家地势最高的位置，站在楼上可以俯瞰整个京都。 “我这老婆子对烟火没那个兴致，不过……”君老夫人瞟了君思九一眼，指着他道，“你是新郎官儿，今年就依你。” “多谢祖母！”君思九长腿一跨，上前扶住了君老夫人。 “我不要你扶，我又不是没儿子。”君老夫人把君思九往旁边一推，“去你媳妇那边，免得她又被别人给欺负了。” 这话说出来，大家俱是一乐，唯独陈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儿的，在去明月楼的时候，便落在了后头。 “你怎地走路都比别人慢？”君嘉程皱眉看向陈氏。 “是，我走路都慢，我哪儿都不好，所以这个家里没一个人喜欢我。”陈氏说着眼眶都红了。 “你真是，真是不可理喻！”君嘉程指着陈氏一脸地无语，最后干脆扭头离开，懒得搭理她。 陈氏看着前面人影憧憧，却越发地觉得孤独，这不是过年呢吗？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 到了明月楼，座椅已经摆好，君老夫人坐在最中间的圆桌上，南平侯夫妇坐在左边，君二老爷夫妇坐在右边，其他子女各自按照次序站在自己父母的身旁或身后。 同一时间，京都世家大族各家都在放烟火，天空格外地璀璨。 宋不晚虽是异世现代化的灵魂，但却真的没看到过这样漫天的烟花，从各个角落亮起，不禁看呆了。 “好看吗？”君思九在宋不晚耳边问道。 烟花轰响，君思九不得不靠近些，宋不晚只觉得耳朵发痒。 “好看！”宋不晚扭头冲着君思九喊了一句。 看着宋不晚眼里的火树银花，君思九只觉得耳根子发烫。 从成亲那一夜开始，君思九便觉得耳根子经常发烫，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跟一个女子离得这么近，还这么久。 “一会儿还有好看的烟花，我给你放的。”君思九又冲着宋不晚喊了一句。 偏这会儿，附近烟火竟停了一下。 虽远处还响着，但君思九这话旁边的人还是听得到的。 “臭小子用得着那么大声儿？不怕把你媳妇的耳朵给炸聋了？”南平侯站起来越过君弘文，抬手拍了君思九一巴掌。 君弘文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南平侯又拍了一巴掌，两个人的距离倒是更近了些，看着倒像是南平侯和君思九站在一块儿，林氏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些许。 君思九想躲，但旁边是宋不晚，他又怕挤着她，只好这么站着。 等到各家的烟花快要放完的时候，南平侯看着君思九：“臭小子，你给你媳妇放的烟花呢？” 九郎要给宋氏放烟花？大家都惊着了。 之前吵得很，君思九和南平侯的对话，只有旁边的几人听得见，这些会只有零星的几朵烟花升起，因此都听见了，于是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宋不晚自我感觉一把年纪了，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有些面红心热。 “快了快了！”君思九话音刚落，天空中的烟花便突然炸开，竟是一只小兔子。 “兔子！”萱姐儿和惠哥儿一同喊出声来。 宋不晚属兔的，看着天空中那只肥硕的兔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幸好那兔子很快就消失了，但又有两只兔子升了起来…… “九少夫人……”一旁的兰芍拿着帕子给宋不晚擦了一下，她才察觉到自己的脸上居然有泪。 怎么会有泪？是汗吧！ 不过两辈子，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为自己花过这样的心思……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他都是为自己做的，为自己一个人。 一阵冷风袭来，宋不晚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赶紧裹紧了大氅，肯定是冻的。 兔子终于在天上蹦完了，当着众人的面，宋不晚朝君思九行了一礼：“多谢九爷。” “你我夫妻，有甚可谢的。”君思九立即扶住宋不晚。 “九弟自幼便有神童之喻，这烟花的妙思，是我等如何都想不到的。”君弘文突然开口笑道。 君弘文这话让大家听了一愣，他本是个严肃板正的人，居然会开这样的玩笑？ 而且这玩笑也不好笑，儿时是神童，长大了却只会用烟花来讨好妇人，岂不令人可叹。 便是南平侯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都淡了淡。 “大伯说得是呢，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九爷已经做到了前一半，后面的还会远吗？这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呢。” 宋不晚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君思九，在他人看来，那叫一个含情脉脉。 但在宋不晚心里，这叫礼尚往来，他为自己放烟花，自己便为他挡挡箭，这应该是夫妻之义吧。 君思九看着宋不晚，他没想到宋不晚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赞自己，都说她不好，可京都哪个女子能做到这一点。 君弘文都听得呆住了，“九爷已经做到了前一半”这话她好意思说出口？首先他修了哪门子身了？ 再者这宋二姑娘果然是不知“矜持”为何物 ，大庭广众之下，男人说话哪有女人开口的份。 可君思九还一副“我妻夸我了”的表情，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君弘文也不好再说什么，与女子争执便是赢了面上也不好看。 但君家的姑娘们却眼睛放亮，原来夫妻还可以这样做。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也嘴毒 林氏看着这一切，神色凝重得吓人。 可君老夫人却呵呵一笑：“行了行了，你们这新婚的小夫妻，看得我老婆子眼睛里面都起腻。” 说着便起身要下楼，南平侯与君二老爷赶紧上前扶住了。 众人将君老夫人送回千秋堂，又回到怡祥院那边，一起守到了子时，吃了饺子，才各自回到自己的院里。 除夕夜，各院的灯是不灭的，宋不晚一时之间有些睡不着，便扭头看向君思九。 这个男人长得真是极为好看的。 “为何看我？”原本面向外侧的君思九突然转过身来。 为何看你？这还用问吗。 “因为你好看。”宋不晚毫不讳言。 夸一个人就要明着夸，尤其对于男人，暗戳戳的他们根本就听不明白。 君思九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宋不晚夸自己长得好看了，很想说，我不止好看。 可这话，自己说出来总觉得不妥。 “除，除了好看，还有别的么？”君思九这话问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堪入耳，这声音怎地跟留春楼的姑娘似的。 “当然有！”宋不晚却没有丝毫异常的反应，反而一脸认真地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二好的夫君，如果没有你的维护，我在侯府的日子应该不会这么好过的。” 他好在哪儿，明确指出来，他就会在这方面继续努力。 第二好？君思九却是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第一好应该是她爹，宋伯爷。 对于这一点，君思九是服气的。 只是君思九觉得自己面对宋不晚的时候，脑子时常觉得不大管用。 “我还可以再好些。”君思九说完再次侧过身去。 宋不晚看着君思九泛红的耳尖，伸悄悄地伸过去，轻轻地捏了一下。 跟帅哥躺一张床上，他还这么羞涩，不撩拨一下，好像有点亏。 “你干什么？”君思九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以为你耳朵上有个虫子，结果不是。”宋不晚“嘿嘿”笑了一下。 虫子？君思九捏了一下耳朵，难不成没洗干净。 为了不让宋不晚再看到这边的耳朵，君思九只能向里侧身睡，把这耳朵压在枕头上，可这样就必须面对着宋不晚。 看着宋不晚那双亮晶晶，仿佛藏着漫天星河的眼睛，君思九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你转过身去！”君思九口中有些干燥。 “可我还没夸完呢。”宋不晚又细数起君思九的那些好处来，“你身体很好，应该不会轻易生病……” “这也算好处？”君思九觉得宋不晚在糊弄自己，这是对自己有益的，与她何干。 “当然算啊。”宋不晚严肃起来，“这个很重要，家里有个病病歪歪的男人，你知道这个女人会有多辛苦吗？这辈子都过不好日子。” 对于宋不晚这个说法，君思九倒也觉得有道理。 “再一个，你从来都不觉得女人低人一等，也不会限制我出门，对我也很是信任，这真的极为难得。”宋不晚又道。 宋不晚说得是真心话，便是现代，许多男人都双标得很，自己可以和异性一起吃饭聊天甚至更过分，只要没到最后一步便不是出轨。 而女人呢，跟异性多说几句话，便有出轨的嫌疑。 但君思九，宋不晚可以断定他不会，这种感觉很奇妙。 “如果不是如此，我为何要娶你？”君思九不免有些心虚，这一点他只是对宋不晚，于其他的女子，他并不是这般想的。 可君思九看得出来，宋不晚指的不单单是对她。 宋不晚听出来了，君思九是认为自己值得他这样对待，想了想，又道：“人和人应该是一样的，所谓女子见识短，不过是因为长期困在后宅罢了。若作奸犯科，自有律法，不该人为的将女人降等。” 宋不晚没说太多，毕竟君思九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 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君思九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从古至今，也有不少好女子，帝王有之将军有之能臣有之……只是更多的女子，被关在了后宅，又能有多远的见识，可偏又因此瞧不起她们。 那一刻，君思九忽然觉得许多男子，甚至是丑陋。 “九爷！”宋不晚像对孩子似的，轻轻拍了一下君思九的发顶，“你真的很好！” “你也很好！”君思九嘟囔了一句。 “我哪儿好？”宋不晚笑着问了一句。 “你也长得好看，心善，还嘴毒……”君思九说到这儿顿住了，这是夸吗？可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哦是了，你也嘴毒。”宋不晚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却察觉到被子底下的手被握住了。 君思九的手滚烫的，宋不晚顿时像是被摁住了开关似的，笑声戛然而止，身子也僵住了。 君思九却不敢再进一步，能这样握着手，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两人才睡着，等宋不晚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九少夫人，您醒啦？”兰芍和青棠立即准备了起来。 “九爷呢？”宋不晚下了床，往外面看了一眼，都快要吃午饭了吧，这起得够晚的。 不过今天是大年初一，各院都不用请安，午膳直接去千秋堂用，倒也不急。 “九爷去演武场了，还让奴婢等不要吵醒你。”兰芍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些脸红。 宋不晚知道，君思九肯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又叫了热水，叫这丫头误会了。 君思九，做事其实挺谨慎细腻的，联想到他时而闲适时而忙碌，宋不晚总觉得他并非大家以为的无所事事。 “这大过年的，九爷都要去练武，真是难得。”青棠拧了半干的帕子递给宋不晚。 因为勤加锻炼，所以身体才好啊。 宋不晚将帕子捂到脸上，然后笑了。 这时，姜嬷嬷匆匆走了进来：“九少夫人，夫人病了，大少夫人已经在那边伺候了小半日，便是二少夫人也让卢嬷嬷过去问候了。” “伺候了小半日？”宋不晚眉头皱了起来。 “是，传话的小丫鬟说是不敢惊动九爷。”姜嬷嬷气恨不已，又问道，“人已经绑在外面了，九少夫人可要问话？” 不敢惊动君思九，也不跟旁人说，这分明是故意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别哭了 这时君思九一身劲装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红润，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珠。 大冷天的，这是练了多久。 “这样的丫鬟，打发出去便是。”君思九很明显听到了姜嬷嬷和宋不晚的对话，“这样的人，何须劳烦九少夫人。” 姜嬷嬷心里一喜，这小丫鬟明显是怡祥院的人，由九爷处置是最好的，免得九少夫人落不是。 ，虽然这样想，但姜嬷嬷还是看向宋不晚，听她的吩咐。 “小丫鬟而已，倒不必劳烦九爷。”宋不晚毫不在意。 “夫人，这小丫鬟是母亲那边的人，你如何处置？”君思九示意了一下怡祥院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夜，现在叫宋不晚“夫人”，君思九有些别扭，好像生疏了许多。 “我知道，但还是我来处置的好，九爷这回帮我料理了，往后呢？您还能总待在这后宅守着我不成？”宋不晚摇了摇头，又问，“九爷可用早膳了？” 君思九当然用了，他睡得再晚，还是会在同样的时间起来。而且中途还回来了一次，见宋不晚还在睡，叮嘱人不要吵醒她，又跑去演武场练了一回。 打拳的时候，君思九总觉得自己的力度有些软，可脑子里面又情不自禁地在想，怎么真有人可以睡这么久，她的梦里究竟有什么。 练得久，吃得也多，但君思九竟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还没吃啊？兰芍、青棠快些摆膳。”宋不晚说着推了一把君思九，“九爷先去洗漱吧。” 这会子了，还用早膳？随便吃几口不行吗？ 姜嬷嬷虽急，但当着君思九的面，她不能不给自家姑娘面子，只能咬牙退下。 君思九被宋不晚推得晕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完澡的。 用完早膳后，君思九又问：“真不用我把人送走？” “不用，你忙你的去。”宋不晚示意君思九忙自己的去，“这点儿小事还办不了，九爷您还不如跟我和离了算了。” “我去父亲那边了。”君思九忙起身，几乎是夺门而出。 看到君思九恨不得跑着离开，宋不晚一笑，对姜嬷嬷道：“把那小丫鬟带来，和我一起去怡祥院吧。” “九少夫人，这会儿可不能去怡祥院闹。”姜嬷嬷赶紧说道，“夫人病着，又是过年，没得叫旁人抓住把柄。” “您放心好了，我宋二姑娘能叫旁人拿捏了？”宋不晚起身对青棠说，“跟我走一趟。” “是，九少夫人。”青棠响亮地应了。 姜嬷嬷眼睁睁地看着宋不晚和青棠带着那小丫鬟往怡祥院去了，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娘，九少夫人心里有数着呢。”兰芍在一旁劝解道。 姜嬷嬷回头看了兰芍一眼，又叹了口气，原本说得好好的亲事，居然又起了波折。 “知道了，你也别多想。”姜嬷嬷捏了捏女儿的胳膊，“多穿点儿。” “屋里暖和着呢，我又不出门。”兰芍扶住姜嬷嬷，“娘，我没事，他看不上我，自有看得上我的人。” “你倒是想得开。”姜嬷嬷无奈一笑，“想得开也好。” “九少夫人退亲后都找到九爷这么好的人，女儿定然也能找到比刘……更好的人。”兰芍虽这样说，但眼里的水光一闪而过。 姜嬷嬷也不再多说，有些事情得她自己较过这个劲儿。 只是那刘进实在不是东西，之前说得好好的，怎地这一中了举，便说什么只是把芍儿当成是妹妹。 呸，你家里是没妹妹还是怎么地，居然把我芍儿当成妹妹，你妹妹是手指断了不成，你穿我芍儿给你做的鞋。 姜嬷嬷想到这里，胸口就气得胀痛，她明明和那王翠花将两人的亲事已经说明了，就等着刘进中举后订亲，可那刘进居然说他娘没跟他说这事儿，而王桂花也避而不见。 还能怎么着，又没有订亲……不过芍儿说的也是，退亲就退亲吧，不定还能找着更好的。 找个举人怕是难，但至少不会像刘进似的出尔反尔。 姜嬷嬷想到这儿，朝着刘家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 宋不晚和青棠带着人到了怡祥院，便让小丫鬟跪在了院子里，然后红着眼睛进了内室，周氏和君宜姝、君宜宁都在。 总是咬舌头憋气也不好，所以宋不晚特意让人配了方子，煮水浸在帕子上，能让人瞬间流泪。 “母亲，您怎地又病了呢？”宋不晚走到林氏身边，一脸关心地问，“可又是头疼？” 原本林氏说头疼只是装的，可看到宋不晚这模样，真的觉得隐隐作痛。 “许是这几日忙了些。”林氏冲着宋不晚一笑。 “都是儿媳没用，害得母亲辛苦。”宋不晚又用帕子蹭了一下眼角。 君宜姝见了不由得心有愧疚，九嫂对母亲比自己这个女儿都情真意切。 君且宁都看呆了，九……九嫂对嫡母居然有这么深的感情？五姐都没哭呢，也就是个头疼罢了。 那，那自己要不要哭？君宜宁一急，眼圈也微微泛红。 周氏不免有些尴尬，她只觉得辛苦，但这会儿也假不假地用帕子摁了摁眼角。 林氏见她们这模样心里就……大过年的，真的很不吉利啊。 “没事，等过两年你对府里熟悉了些，老二媳妇也懂事了，我就把把手里的事儿交给你们三个，我就可以歇着了。”林氏看着宋不晚闭了闭眼睛，“别哭了！” 宋不晚也觉得这帕子还得改良，这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算了，凑合演吧。 “母亲，我今日比两个妹妹来得都晚……不是儿媳不孝顺，实在是那个小丫鬟太可恶了，她居然不通话。”宋不晚指着外面怒道。 “小丫鬟？”林氏故作不知，“小丫鬟做错了事，你罚一罚也就行了，我也没什么……” “母亲，这可不是小错，我该来侍疾的。”宋不晚打断林氏的话，“按我的脾气是要赶出府外的，只这小丫鬟的身契在母亲这里，我便将她带过来了，任母亲怎么罚都行。” 第一百七十章 母亲说得在理 林氏深深地看了宋不晚一眼，把我的人带过来，让我罚？这个主意打得可真好。 “德嬷嬷，听见九少夫人的话了？”林氏瞟了德嬷嬷一眼。 德嬷嬷一听喊到自己，赶紧上前。 “回夫人，奴婢听见了。”德嬷嬷嬷说着又朝宋不晚行了一礼，“都是奴婢的不是，这小丫鬟定要好好地罚她，只是琼陶院那边的人手怕是不够了，奴婢这回一定好好挑。” 君宜宁：……德嬷嬷，这是死活要往琼陶院塞人？ “好啊！”宋不晚赶紧点头道，“那有劳德嬷嬷了，德嬷嬷选人我自是信得过的。” 这话听着好听，但不经想。 什么叫德嬷嬷选人自是信得过的，那个小丫鬟又是谁选的呢？难不成是侯夫人选的？ 可你看宋不晚，却是一副极坦荡的模样，像是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旁的意思。 林氏都有些迷糊，这宋氏，究竟是真性情，还是假模样？ “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要去千秋堂那边用膳了。”林氏说着握着宋不晚的手道，“要不你陪我会儿？” “母亲，应该的呢。”宋不晚笑眯眯地说，“我今日便留在怡和院了。” 林氏嘴角抽了抽，她留下来，那老九也要留下来，一家子人又得给折腾得人仰马翻的。 “我无事，你倒不用整日留在怡和堂，吃完午膳后就回去歇着，明日还要回娘家呢。”林氏拍了拍宋不晚的手，“留你下来，是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母亲您讲。”宋不晚抽回手，正襟危坐。 林氏手里突然一空，眼皮子也不由得跟着抽了抽。 “看到你和九郎夫妻恩爱，作为母亲我自是高兴的，只是你是他的妻子，有些事劝着点儿。”林氏叹了口气，“女子艰难，有些事情明明是男人的主意，最后却落到女人头，何其冤枉。” 这话，连宋不晚都不由得说一声：有理！ “母亲，九爷他在外面败坏我名声了？”宋不晚皱眉问道。 林氏：……这会儿倒又精明起来了。 “没有，你也别想多了，我只是提醒你。” “就今日这事儿，我自是不需要你来侍疾的，只是九郎都起来了，你还……”林氏笑了笑，“年轻人起得晚点儿也没什么，只是传出去，怕别人说你勾着九郎。” “哪个嘴碎子这般说的，我若是勾着九爷，那……那该是他也晚起不是么？”宋不晚气愤不已，“传出这话的人，就该嘴上长疔烂肚肠。” 林氏被宋不晚骂得晕头转向的，她活了这把年纪了，也没一个人敢当着她的面骂这些话。 更何况，这原本就是她胡编的。 林氏脸上火烧火燎的：“九郎媳妇，你也是出身高门，大家闺秀，怎能骂出这些污言秽语？” “污言秽语？”宋不晚眨了眨眼睛，“母亲不是啊，我只是诅咒而已，有的时候还挺灵的呢，我跟您说，我祖母可喜欢这样骂诅咒别人了……” 宋不晚开始编故事，反正林氏自恃身份，也不会跑到宋老夫人面前去问这些。 林氏被宋不晚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旁边的海棠想听，又觉得好像不应该听，尴尬至极。 “宋氏！”林氏终于喝止住了宋不晚。 “母亲，您不喜欢听这些啊？”宋不晚怯怯地缩了缩脖子，“还是，还是不喜欢我？” “我，没有……”林氏闭上眼睛，使劲地调整呼吸。 “九少夫人，夫人若是不喜欢您，也不会单独把您留下来说话了。”海棠忙在一旁打圆场，“只是您说的这些，夫人从未听到过。” “原来是这样啊。”宋不晚再次露出甜甜的笑，“听多了就习惯了，我最初也听不惯，现在……” 宋不晚说到这里抿嘴一乐。 林氏拉过海棠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才又道：“不管别人怎么说的，你还能当着那人的面去说去……” 说到这里，手一颤，茶水差点儿泼了出来。 海棠赶紧接过茶杯，心里不由得感叹，也就九少夫人了。 “母亲说得在理。”宋不晚也跟着一叹。 “男人粗心，你得规劝着些，就像昨天夜里的烟花……”林氏顿了一下，“九郎自是心里有你，可这般张扬，那些心眼儿小的人不知道怎么想你呢。” 想到宋不晚方才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林氏又补了一句，“旁人怎么说怎么做是旁人的事，咱们自己先得做好，你说是不是？” “母亲说得在理。”宋不晚再次乖巧地点头，“万一有些人嫉妒我，因为这个来坑害我呢，您说是吧？” 林氏：……这宋家还真是不会教姑娘，这些话哪里能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不过，自己当初为君思九娶她，看中的不就是这一点么。 “九郎那模样你也瞧见了，不少姑娘心怡他，我也是为了你好，何必给自己招惹是非。” 林氏的话说完，宋不晚便陷入了沉思，而且神情越来越沮丧。 “怎地了？”林氏好奇地问。 “母亲，您说九爷他心里是真的有我吗？我之前看中了珍宝堂的一对红宝石耳坠子他都不给我买……”宋不晚垂下了眉头，“我倒不缺一对红宝石耳坠子，只是……唉！” “也不能那么说，昨天放的那些烟火，花销早就超过了那一对什么红宝石耳坠子了。”林氏劝解道。 “可是烟火放完就完了，红宝石耳坠子是实物，看着它就可以想起九爷啊。”宋不晚认真地回。 海棠想的却是，这九少夫人是怎么把这些话面不改心不跳地说出口的？ “倒也是……”林氏含笑看着宋不晚，“他呀从小就被惯着，大手大脚的，往后你给他收紧些。” 收紧些？宋不晚一哂，就君思九表现出来的性格，自己若是收紧些，只怕是得吵一架。 “那，九爷若是不高兴，母亲会站在我这一边？”宋不晚试探着问。 “傻孩子，母亲自然会站在你这一边，难道我不想你们好？”林氏一脸嗔怪地瞟了宋不晚一眼，扭头对海棠说，“把我的那一对儿红宝石的耳环拿过来。” 海棠一愣，这是要给九少夫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九郎是个好孩子 海棠知道，林氏的首饰已经不多了。 南平侯府不过是个表面光，经过了娶媳嫁女之后，首饰匣子已经空了大半。 那对红宝石耳坠虽然小小的，但却是侯夫人的嫁妆，她极喜欢的，原本是想留着给君宜姝添妆。 不过海棠也能理解林氏，上回敬茶的时候林氏送给宋不晚的那手镯便是君思九送的，后来听说君思九要去了几天才送回来。 自己送的礼，却被转送了，哪怕是自己的妻子，只怕是也不大乐意的吧。 更何况，林氏还有自己的目的。 等海棠把耳坠拿来了，宋不晚赶紧起身推辞：“母亲，我是想让九爷送的，哪能要您的呢，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在您面前要东西呢。” “你理旁人怎么说呢。”林氏笑了笑，“你喜欢我正好有，你就拿去戴着玩儿。长者赐不可辞，快拿着。” “既然母亲这么说，那儿媳便收着了。”宋不晚拿了耳坠，甜甜地笑着说，“还是母亲对我好。” “既然娶你进门，我自然拿你当女儿一样对待。”林氏看了看时辰，对宋不晚道，“时候不早了，你去外头坐坐，我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一起去千秋堂。” “儿媳来伺候您。”宋不晚立即起身。 但是，当宋不晚“不小心”扯下林氏好几根头发之后，终于被她赶到了外间喝茶。 宋不晚离开后，海棠轻声道：“夫人，这没什么由头便送一对红宝石的坠子，是不是不大妥当？” 九少夫人又不是那等低调的人，家里还有几个少夫人呢。 “有何不妥当的。”林氏轻声一笑，“我知道你琢磨的是什么，可九郎什么时候让我吃过亏。” 海棠顿时明白了林氏的意思，这红宝石坠子出去了，九爷定然会送一个更好的过来。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琼陶院便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最后君思九气愤又委屈地冲到了怡和院。 彼时林氏正在午休，早间的头痛是假，但大过年的辛苦是真的。 可刚刚入睡，便听到君思九在外面吼道：“让开，我有话问母亲。” 海棠在外面苦苦拦着：“九爷，奴婢都说了，夫人在歇午觉。” “我就问一句。”君思九站在院里喊了起来，“母亲可真的说过，我给宋氏放烟火，是害她的话？” 林氏的睡意全都没了，自己何时说过这一句。 “叫九爷进来。”林氏一边起床一边急急地对门口的小丫鬟说道。 随意绾了个发，便听到君思九在门边说：“母亲，宋氏说的话可是真的？” 林氏挑开门帘子走了出去：“你跑到我这里来大吼 大叫的，成何体统？” “儿子不管了。”君思九一屁股坐到了林氏对面的椅子上，“母亲，宋氏说的那些话，儿子是不信的。” “自不该信，我如何会说出你是害她的话。”林氏断然否定。 “这就好，儿子这就把她叫过来当面对质。”君思九站了起来。 “你等等，她是怎么跟你说的？”林氏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宋不晚性子娇纵了些，但她也不傻啊，哪能信口胡说。 “她讲您跟她说，我放的烟火是为了让其他的女子嫉妒她，然后背地里害她，她们就好进府做九少夫人。”君思九说到这儿，都气得直喘气儿。 林氏：……这娇纵到一定的地步，那就是个傻的。 虽然自己是这个意思，但哪能就这么直接跟君思九讲了出来。 不过……林氏见君思九气成这个样子，眼里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宋氏也是家里金尊玉贵的养大的，你让让她。”林氏劝解道。 “难道我不是母亲好好养大的，为何要让她？”君思九不愿。 “那你还比她大几岁呢。”林氏叹了口气，“我是让她别将放烟火的事说出去，免得外面风言风语的，她不好做人，谁知……唉！” “母亲自是好心，可她却不识好人心。”君思九说到这里，还冲着琼陶院的方向喊了一嗓子，“我再不愿意搭理她的。” “胡说什么，明儿初二回门呢。”林氏瞪了君思九一眼，又给海棠使了个眼色。 “可不嘛九爷，为着九爷和九少夫人夫妻和睦，夫人还把自己最喜欢的红宝石耳坠送给了九少夫人呢。” 海棠在一旁笑着说，“九爷，您要是不搭理九少夫人了，夫人这红宝石耳坠送得岂不冤枉。” “这说的什么话，宋氏是我儿媳，怎能说是白送。”林氏开口轻声斥责海棠。 “母亲居然还给她送那么好的耳坠？”君思九气得站了起来，“儿子这就给您要回来。” “你站住！”林氏喊住了君思九，“东西都送出去了，你却又去拿回来？怎地，你这是让别人骂我给儿媳送个耳坠子也不诚心？” 君思九顿住了脚步，接着又坐了下来：“可是母亲……行吧，回头我给母亲送一对儿更大更好的过来，气死她。” “说什么胡话呢，母亲还能图你这个？”林氏脸上露出笑意，“再者说了，你才成亲，又能有多少银子总是给我买首饰。” “我找爹要去。”君思九毫不迟疑地说道。 虽然知道君思九之前送的首饰都是从南平侯那里要来的，但林氏心里还是滞了一下，明明自己正妻，明明弘儿是嫡长子……算了，只要最后能到自己手里就行。 林氏硬是挤出一个笑来：“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哄哄宋氏。” “不哄。”君思九脖子一拧，起身道，“我明日能陪她回靖安伯府，算是不错了。” “你这孩子……”林氏还要再说，君思九却已经出门了。 “夫人，九爷人真是孝顺。”海棠在一旁夸赞道。 “可不嘛，多好的孩子。”林氏笑着点头，又吩咐海棠，“明儿送到靖安伯府的礼，再多加上一成。” “这，合适吗？”海棠小声道，各少夫人娘家的礼都是一样的。 “就他们两个那样横鼻子竖眼儿的，多送点儿，亲家母心里便是瞧着不乐意，也不会说什么。”林氏朝海棠使了个眼色。 “明白了夫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救命之恩 回到琼陶院，君思九往榻上一倒。 “夫人交待的，我可是好好地完成了。” 宋不晚看着君思九，暗自笑了，哄林氏这事儿，他难道不是做惯了的。 “九爷辛苦了，夜里陪你喝杯酒？”宋不晚说道。 “好……还是算了，明日你还得回娘家去呢。”君思九朝宋不晚眨了一下眼睛，“明日再说。” 宋不晚给君思九眨得心里一晃，真是要命，长得这么好看眨什么眼睛。 这一日两人早早地就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拜别南平侯和林氏后出了府门，便发现门口已经停了一溜车。 今日君家的儿媳都要回娘家，除了陈氏，君家派人去陈家说了，二少夫人病了。 只是给靖安伯府的礼，比周家都要多上一成，周氏见了，笑笑没说话。 君弘文倒是说了：“二弟妹是新妇，多些是应该的。” 应该的？周氏眼角颤了颤，谁没做过新妇。 君思九瞥了宋不晚一眼：“看母亲对你多好。” 宋不晚白了他一眼：“对我好的是母亲，又不是你。” 眼看着夫妻俩又要吵起来了，出来送行的德嬷嬷赶紧上前劝解，哄着宋不晚上了马车，甚至还把原本要骑马的君思九也塞了上来。 君九爷这脾气，谁不知道要让他做什么，他便不做什么呢。 德嬷嬷看着马车缓缓离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宋不晚和君思九却在马车上喝上了茶，是昨天君思九从南平侯的书房里顺来的。 “这茶好喝，是怎么存的，春茶竟跟新茶似的。” “宫里的老手艺，不外传。” 到了靖安伯府，那边为迎女婿，已中门大开。 只是进门之后，宋不晚才知道，原来罗家还没到呢。 给宋老夫人请了安，宋不晚便和赵氏一起回了一心堂，君思九则被宋不为领着去了前院。 “大姐夫可真是个忙人儿。”宋不喧不满抱怨了一声，又对赵氏说，“我也去陪二姐夫了。” 赵氏刚要说你二姐夫有大哥陪着呢，宋不喧便不见了人影。 “这孩子，就喜欢九郎。”赵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好事么，九爷可比大姐夫人品好。”宋不晚说道。 “你夸自己的夫君倒也不避着点儿。”赵氏更加无奈了，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时不时的就会露出那么点儿傻气。 “举贤还不避亲呢。”宋不晚看着门外，“还没到，不定罗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唉，怎么就没个太平的时候。”赵氏叹了口气。 “怎么了娘？”宋不晚看向赵氏。 赵氏说无事，但她是个藏不住事的，哪里躲得开宋不晚的眼睛，只好说是为了宋不为的事。 原本赵氏说要为宋不为去闵家商订婚期，结果他死活不答应，赵氏细问下来，才知道他心里有了别人。 “那姑娘姓白，你大哥在外面游历的时候，被她爹救过性命。”赵氏愁的便是这一点。 白老爷子得急病没了，白薇是独女，因此宋不为便把她把宅子卖了，直接带回京都照顾，这一路上俩人便生了情意。 如果是旁人，不管是给银子还是别的，打发了便是。 可这是救命恩人，一个不小心，自己家就成了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不允许忘恩负义，所以就可以挟恩以报？”宋不晚道。 “这不你大哥也是乐意的。”赵氏更头疼了。 宋不晚也沉默了，如果在现代，爱情自由。 可现在不是，闵家三姑娘这个年纪了，如果再退亲，想不开的去死一死也是有可能的。 “大哥怎地不早说？”宋不晚眉头皱了起来。 “你大哥是想着，要不纳那白姑娘做个良妾，闵三姑娘也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赵氏摇了摇头，“那白姑娘却说，她誓不为妾。” “所以大哥这是打算娶那白姑娘做正妻？”宋不晚问赵氏。 “这万万不可，白家有救命之恩，咱们报这救命之恩就行了，哪能让闵三姑娘因此受辱，她有什么错。”赵氏连连摇头。 可这救命之恩要怎么报呢？赵氏也不知道，因此哪怕是过年，心里都是愁云惨雾的。 “大哥可告诉她，自己已经订亲了？”宋不晚又问。 “我问了，他说过的。”赵氏点了点头。 “要不出些银子送她回老家，把她好好地安顿下来，寻个族人照顾着。”宋不晚说道。 真的不想做妾，也是个有骨气的姑娘。 有靖安伯府的名声护着，有银子傍身，她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苛待。 “说过了，她不要银子，也不想回去。”赵氏的手指摁在太阳穴上，又叹了口气，“那白姑娘说是不再跟你大哥来往，可一会儿生病了，一会儿受伤的……唉！”。 “不要银子也不想回去，她家里是有些财物的？”宋不晚问。 “哪里有什么财物，那宅子也就卖了四十两银子。”赵氏摇了摇头。 四十两银子，一个孤女在京都……宋不晚和赵氏对视一眼，想想都难。 “……你哥给她租了个院子，还请了个婆子和丫鬟照顾着，眼下过日子是成的，只是往后呢？”赵氏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厚道人，又觉得厚道的有些蠢了。 “那她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宋不晚都有些急了。 “也不说……”赵氏想了想，道，“只怕还是心大了，想着能进咱们伯府做正室。” 宋不晚见赵氏那模样儿，知道如果不是闵三姑娘，她不定就答应了。 “娘您也别再忧心了，回头我找人去打听打听。” 赵氏也不知道宋不晚还要打听什么，正好宋不予和罗淞带着云姐儿进来，便没再提此事。 行过礼之后，闲聊了几句，知道宋不予和罗淞已要先去给宋老夫人行过礼了，便让人带着罗淞去前院，且笑着说：“不为不喧和九郎都在前边儿。” 可罗淞却起身道：“岳母，小婿家中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这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好脾气的赵氏也不满起来，“还是你罗淞瞧不上我们靖安伯府，嫌我们府中的地儿污了你的脚？” “岳母言重了，实在是家中幼儿病重，不回去守着不放心。”罗淞倒也实话实说。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快些和离吧 赵氏听了这话，都快被气个好歹的。 家中孩子病了你是大夫不成，你非得守着？守到大过年的，也不能陪着正妻在娘家待上半日？这不是把不予的脸面往地上擦吗。 可真要拦着不让走，孩子有个不好，不定还能怪罪到靖安伯府头上。 “成成成，你走吧，我们家靖安伯府可不能跟你罗家的庶子相提并论。”赵氏冲着罗淞摆了摆手。 罗淞朝赵氏跪了下来，但磕了几个头之后，竟真的转身离开了，也没跟妻女交待一声。 “他这……”赵氏看向宋不予，“他在罗家是如何对你的？” “娘，他没对我不好。”宋不予看着赵氏笑了。 “因为大姐就见不着他吧。”宋不晚干脆戳破了宋不予的气球。 见不着还怎么不好？况且，宋不予好歹是靖安伯府的嫡长女，罗淞再有胆，也不敢对宋不予如何。 赵氏气得胸口痛，让人把云姐儿带出去吃东西。 等到云姐儿走远了，赵氏才道：“不予，和离吧。” “娘？”宋不予抬眼看向赵氏，“您说什么？” 赵氏自己是二嫁，原本听不得休弃与和离，可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自己的日子过得好才是最要紧的。 “我说你和离吧，我好生生的女儿嫁到罗家，不是为了去受苦的。”赵氏冲着宋不予喊道。 “可云姐儿怎么办？”宋不予的眼睛红了，她对罗家没什么留恋的，但一想到女儿，心里就揪得疼。 没有亲娘在身边的姐儿，哪里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大姐，你只要真的想和离，总会有办法的。”宋不晚说道。 其实宋不晚早就知道宋不予是想和离的，只是顾虑太多，这回当着赵氏的面说开，也是帮她定定心。 “我想！”宋不予坚定地点了点头，为了远离罗淞，她已经给罗淞又纳了一个妾。 现在就连罗夫人都说，长房后宅乌烟瘴气的。 宋不予不是管不了，她是不想管，她只要自己的院子里干净就行了，可每次罗淞过去，她便觉得自己的院子脏。 有一回罗淞才刚走，宋不予便让人收拾院子，叫罗淞知道了，便再没有来过。 虽然这是宋不予想要的，可这样的日子，的确是让人没什么盼头。 “娘，大姐，听说罗夫人昨日一早便去庙里抢头香？”宋不晚突然开口道。 赵氏看向宋不晚，这好好地说着和离的事儿呢，罗家的抢什么香和自家有何关系。 但宋不予却摇头道：“不行，云姐儿不能有这个污名。” 赵氏这回也听明白了，也道：“不晚，不论是与祖母相克，还是命格不适留在罗家教养，都对云姐儿不好。” “可世事从来难两全。”宋不晚叹道。 在宋不晚看来，先找个由头在和离的时候把云姐儿弄出来，反正她还小，这些年慢慢布局，什么是不可以更改的呢。 不过宋不予心切，她也是能够理解的。 那就，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可宋不晚也不是神，一拍脑袋就能有个办法，因此也沉默了。 “没事，既然娘都答应了我可以和离，我总能想到法子的。”宋不予眉眼弯弯，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看着女儿这般，赵氏心窝子里酸酸的，想到她刚出生的时候，自己和伯爷高兴成什么样子，这些年是如珠似宝地养大的。 下面几个顽皮的时候还打过骂过，唯独长女，真是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跟她说话声儿都没大过。 原以为嫁得个书香门弟，结果却是个肮脏的臭窝子。 “不予，你想要做什么，只管跟我们说便是了。”赵氏紧紧地握着宋不予的手。 “嗯，女儿会的。”宋不予赶紧点头，怕她娘又要哭。 但如果真的可以和离，哪怕回娘家天天看她哭都行……呸呸呸，哭是什么好事么，还是笑吧。 “娘，我姐若是和离是好事，您笑笑。”宋不晚所说，竟和宋不予所想一样。 “和离能是什么好事？”赵氏没好气地说。 “娘啊，您真的觉得不和离，这辈子就过得好？”宋不晚歪着头看向赵氏。 赵氏一时无语，她也几十岁的人了，虽说不常出门，但也知道多数后宅妇人是睁只眼闭只眼过日子的。 便是那有名的贤德妇人，又有几个不是背后的抹泪的？ 若真的是打心眼儿里开心，恐怕也是情意无几了，又是什么好事不成。 这么一想，赵氏的脸上真的露出了些许笑意。 “你妹妹说得是，这是事好，你快些和离吧。”赵氏想明白了之后，又巴不得明儿宋不予就带着云姐儿回来。 为着这事儿，赵氏还把宋不为和宋不喧，包括君思九也叫了过来。 话是曲曲折折地说了一箩筐，总之一点就是，宋不予要和离，大家都想想办法，怎样才能把这件事情办成。 “大姐，要和离？”宋不为看向宋不予，“大姐夫欺负你了？” “我揍他去。”宋不喧拧着眉头道。 “你揍他，怕反倒不好和离了。”宋不晚看了宋不喧一眼。 宋不为以为两人又要吵起来，结果宋不喧竟瞬间没声音了。 “不要说别的，当务之急，就是让不予和离，并且把云姐儿带回来。”赵氏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君思九身上。 君思九顿时如坐针毡。 同为女婿，君思九当然不会觉得罗淞做得对，但他也没想到赵氏一个当娘的，一开口就是“和离”两个字。 当娘的，难道不都是先劝劝的吗？哪怕卸了罗淞的一条胳膊也好啊。 “岳母，大姐，如果让大姐夫将妾室全部遣散，也和离？”君思九小心翼翼地换了个问法。 赵氏有些迟疑，看向宋不予。 “和离！”宋不予毫不迟疑地回，“我嫌他脏。” “被那么多女人碰过，可不就脏么。”宋不晚表示同意。 “不晚，我以前虽在青楼，但我可没碰过她们。”君思九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宋不晚用眼神安抚君思九，这事儿让他不用担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都不是好东西 一个都不喜欢女人的人，怕是所有青楼的花魁在他眼里，都是好姐妹。 君思九总算是放心了，但，又好像没那么放心。 赵氏倒是放心了，不晚都相信君思九，那她肯定是没有，那自然是没有。 因此重点，还是落到了宋不予头上。 “你们倒是说个话呀。”赵氏看向两个儿子。 “娘，我早说了，两个姐姐不论哪个和离回家，我都养着，养一辈子。”宋不喧挺直身子道。 “你个乌鸦嘴，什么不论哪个和离回家。”赵氏骂了宋不喧一句。 君思九想说，我和你二姐不会和离的，但想到两人之前的协定，又把要说的话压下了。 “我错了娘，只是我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么多。”宋不喧挠了挠头。 “你还是个孩子？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被你祖父放到军营里上阵杀敌了。”赵氏没好气地说。 不过这事儿其实宋伯爷也提过的，但却被赵氏严辞拒绝了。 “娘，我也可以去呀。”宋不喧眼睛放亮地看着赵氏。 “不成！”赵氏指着宋不喧斩钉截铁地说，“你敢离开家，我就敢跑到军中去把你揪回来。” 赵氏的这话大家都信，她在别的事儿上头怯怯的，能忍则忍，但在儿女身上，那是有着无限的勇气。 宋不喧缩了缩脖子，他信，所以不敢跑。 “不为，你说。”赵氏押着儿子们一个个地表态。 宋不予有些不好意思，想开口，却被宋不晚摁住了。 “娘，儿子身边长子，难道连不喧都不如不成？”宋不为苦笑道，“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罗家恐怕不会同意和离，更何况还要带回云姐儿。” 宋不为的考虑，也是问题所在。 过了会儿，君思九开口道：“罗家的话事人是罗祭酒，只要他答应了便成。”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怎么能搞得定罗祭酒呢？ 罗祭酒一向不苟言笑，罗淞纳妾之事听说他都气得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如今宋不予想要和离，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你们父亲又不在家，谁去跟罗祭酒说呢？”赵氏愁道。 宋不予环视一圈，不想自己的事情令大家为难。 “娘，我也不急的，罗家也不敢拿我怎样，等父亲回来再说便是了。”宋不予安慰着赵氏。 “可……”赵氏想说，可谁知道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但大过年的，说这话总是不大好。 “娘，大姐，这事儿还是要加紧办，但也没急得非得这会儿就要想出个法子的地步。”宋不晚说道。 “不晚说得在理，不如我们各自再琢磨琢磨？”宋不为看向众人。 “那便如此吧。”赵氏无奈地点了点头。 因为宋不予这件事情，大家在荣安堂吃午膳的时候，都格外地有些沉默。 待众人离开后，宋老夫人忍不住戳了戳年嬷嬷：“你去打听一下，那边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年嬷嬷去打听了，什么也没打听出来，倒是宋雅娴带着孟绮罗过来了。 上次宋瑞君的事情发生后，宋雅娴便带着孟绮罗搬到了孟家那三进的宅子里，虽小点儿，但却没有小人作祟。 至于宋瑞君，平远侯只有一句话，他订亲的是孟绮罗，自然不会再另娶他人。 “宋家二姑娘若是愿意为妾，本侯看在南平侯的份上，娶亲那日把她从角门抬进来便是了。” “若想为正妻万万不成，扑上来个姑娘本侯便要娶，那本侯还要不要出门？” 这话是平远侯亲口说的。 宋雅娴将这话直接砸到了二房的脸上，然后当天就搬离了宋家。 宋瑞君做妾吗？她是愿意的，但宋老夫人却不答应。 凭什么？凭什么先头那个的孙女儿嫁到了侯府做堂堂的少夫人，自己的孙女儿却要去侯府给糟老头子作妾。 王氏当时就哭了，宋瑞君也哭了，但是没用。 “你们怎地还没回去？”宋老夫人看到女儿也没个好脸色。 “娘，走到门口了，又有句话想跟您说。”宋雅娴看着宋老夫人，“我是您嫡亲的女儿，您就这么不待见我啊？” “不待见。”宋老夫人直接回道。 那平远侯就是她引来的，多大年纪了，惹得自家两个姑娘为他争风吃醋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宋老夫人平生最大的敌人就是已经故去的先老伯夫人，宋瑞君这件事情让她觉得自己到地底下去都要低上一等，因此与此事相关的，都不是好东西。 “那过几日平远侯府新春宴，您去不去呀？”宋雅娴硬生生地问道。 “不去！”宋老夫人冲着宋雅娴嚷道，“我去，那平远侯的老娘叫我叫什么？叫我老祖宗？我比她还小呢。” “这有什么的，您不去便不去好了。”宋雅娴说着转身就要走，正好碰到王氏领着宋瑞雪进来，当时便怒道，“你们还好意思到母亲这里来？” “姑太太，我是宋家的媳妇，瑞雪是宋家的姑娘，我们都是宋家人，为何不好意思过来？”王氏已经和宋雅娴撕破脸了，知道宋老夫人也没有多待见她，因此也不客气地回道。 “你们又有何事？”宋老夫人的眉头拧着更紧了。 “母亲，是雪儿有事跟您说。”王氏说完扭头看向女儿。 “孙女见过祖母。”宋瑞雪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又朝宋雅娴和孟绮罗行了一礼，“见过大姑母和孟姐姐。” “你倒是懂事，免了吧。”宋雅娴的脸色略微好了些。 “祖母、大姑母，雪儿那天无意中在小丫鬟的房里翻到一张纸。”宋瑞雪说着，便递上了一封书信。 宋雅娴眉头皱了皱，孟绮罗却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 “这是何物？”宋老夫人接过之后，打开看了一眼，眼睛便瞪大了，然后看向了孟绮罗，“绮罗，这是，是你写的？” “什么？”宋雅娴上前从宋老夫人手中抢走了那封信，看完后，冲着孟绮罗便是一耳光，“你，你竟敢做出这不要脸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不嫁了 宋雅娴知道，这封信落到了王氏母女的手里，自家和平远侯府的亲事怕是要毁了。 因此这一巴掌，宋雅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得来的亲事，就这样被这死丫头给毁了。 孟绮罗被扇得扑倒在了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宋雅娴将信扔到了孟绮罗的脸上。 孟绮罗拿着信，终于站了起来，却只是看向宋老夫人。 “外祖母，这信我没有送出去，我记得当时叫人烧了的，怎地……”孟绮罗说到这里，朝王氏和宋瑞雪看了过去，“你们，买通了我的人？” “孟表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瑞雪还带着稚气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管你有没有送出去，你都有这个心思。” 宋雅娴看着那信，抢过来就撕了，却听到宋瑞雪道：“姑母，孟表姐写的可不只一封信。” 宋雅娴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发黑，看到宋瑞雪像看到鬼一样。 其实王氏也差不多，小女儿一直不声不响的，怎么地有动静，竟就是这么大的事儿。 “你们都闭嘴。”宋老夫人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然后看向孟绮罗，“绮罗，你说！” “外祖母，我那日无意中碰到了李公子……”孟绮罗的泪珠子从面颊滚落了下来。 这李公子与孟绮罗原本自幼订亲，但家道中落，被孟家强行退了亲。 这一次，李公子是进京赶考的，无意中与孟绮罗碰到。 孟绮罗见以前的未婚夫虽着布衣，却依旧俊逸非凡，想到自己即将要嫁的平远侯……一颗心就像是被车轮子碾过一般地疼。 但孟绮罗什么都没做，就那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回来了。 她想着这会不会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又觉得这也有可能是个地狱。 孟绮罗到底没敢做什么，只是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然后让丫鬟一封又一封地烧。 “谁知……”孟绮罗泣不成声。 宋老夫人看向王氏：“把信都交出来。” 王氏退了两步，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宋瑞雪。 宋瑞雪上前一步，向宋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孙女知道您心疼孟表姐，但这事儿还请您多思量一二。” “思量什么？”宋老夫人沉着脸问。 到了这会儿，宋老夫人自然也看出这个孙女的不一般来。 “祖母，孟表姐虽然没有真正地私会那李公子，可是她既然存了这个心，就难保万一。”宋瑞雪看着孟绮摇了摇头，“万一她嫁人之后，再与那李公子来往，别说孟家了，便是宋家也会被她连累。” 宋瑞雪的话，倒叫宋老夫人沉默了。 “简直是危言耸听，她糊涂一时，还能糊涂一世？”宋雅娴黑着脸看向宋瑞雪，又问王氏，“你是怎么教女儿的，自家姐妹居然一个个的都在背后捅刀子。” 王氏抿了抿嘴角，心里也有些虚，但宋瑞雪一个眼神过来，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有本事你就别做错事，别让人抓住把柄啊。” “娘说得没错，这福气啊，是要凭本事才能抓住的。”宋瑞雪看了孟绮罗一眼，“只不过，有的福气对于某些人来说，却也未必。” “你把话说明白。”宋雅娴指着宋瑞雪道。 “姑母，平远侯府每年都要抬出几个妾室，上头的夫人也没了两位，您倒真的愿意把孟表姐嫁过去？”宋瑞雪冷冷地说道。 “什，什么？”孟绮罗惊道，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 可是看宋雅娴的表情，她是清楚的。 “雪儿，平远侯府居然是这样？那你三姐也不要嫁了。”王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娘觉得三姐能嫁给什么样的好人？”宋瑞雪冷眼看向王氏，“三姐是孟表姐能比的吗，她是伯府嫡出，大伯父正在边疆出力，家里又有南平侯这么一门亲事，平远侯是疯了吗，敢让府里的人对三姐动手。” 宋瑞雪这么一说，王氏也觉得有道理。 而孟绮罗这会儿已经心如死灰，就连王氏，她都要顾着女儿的死活，自己呢？ “娘，您不在意我至此么？” 孟绮罗脸色灰白，但那掌印却显得格外地明显了些，宋老夫人都有些看不过去了：“雅娴，你过分了。” “我过分了？我有什么办法。”宋雅娴抹着泪道，“她倒是喜欢那个姓李的，可有什么用，他就算是考上了进士，最后也只是出去当县令的命，一个县令而已。” “你当年不是有情饮水饱么，怎么到了女儿这里，倒不成了？”宋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因为我后悔了，所以我不想她走我的老路，我是为她好。”宋雅娴哭着道。 “娘，您没那么好心。”孟绮罗一声冷笑，“我命都有可能没了，您是为我好？” 孟绮罗说着，便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宋雅娴在后面叫住她：“你要干什么去？” 孟绮罗顿住脚步缓缓转身，却是看向王氏：“二舅母，您想嫁宋瑞君就嫁吧，我不嫁了，就说我病了，病得厉害。” 说完，又看向宋瑞雪，半晌后却也只是笑了一声，便再次离开。 “你要是非要嫁给那姓李的，我就没你这个女儿。”宋雅娴在孟绮罗身后吼道。 “您放心，我不会去祸害他，但您也没我这个女儿了。”孟绮罗继续朝外走去。 宋老夫人给年嬷嬷递了个眼色，然后看向宋雅娴：“你这说的什么话，她一个姑娘家出门都难，能怎么非要嫁？” 其实宋老夫人觉得嫁给一个进士也没什么不好，那是真正有学问的人。 宋老夫人当年也喜欢过一个读书人，后来被“伯夫人”三个字迷晕了头，嫁了之后才明白，后娘太难当了。 那平远侯府，那孩子老大了，老多了吧。 想到这儿，宋老夫人竟替孟绮罗松了一口气。 只是到底是外孙女，不姓宋，父母俱在，她一个外祖母能做什么。 眼看着孟家与平远侯府的亲事黄了，王氏看向宋老夫人：“母亲，那君儿这事……” 第一百七十六章 侯府挂上了白幡 王氏的心一半热一半凉，既担心女儿，又觉得当个侯夫人也不错。 “我不管，你们是她爹娘，与我无关。”宋老夫人说完，又扭头看向宋雅娴，“你让绮罗在我这儿住上些日子，出不了事。” 王氏不由得暗自撇嘴，没见过这么偏心外孙女的。 宋不晚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南平侯府的新春宴都已经办过了。 而孟绮罗病重，非得住到道观里去才能行，平远侯又不是那等痴男怨女，自然非常利索地退了亲。 但一个月后，宋不晚便接到了靖安伯府的帖子，是宋瑞君与平远侯订亲的宴请。 “还挺急的。”宋不晚笑了笑。 “宋瑞君寻到平远侯，亲自与他谈的。”君思九说道。 “胆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大。”宋不晚又端详了一番手中的请帖。 “让她嫁吗？”君思九问。 宋瑞君若嫁给平远侯，可就是侯夫人了，以后难免会到宋不晚面前耀武扬威。 “她费尽了心思，那就让她嫁嘛。”宋不晚轻轻地将帖子放下。 只是想到孟绮罗，有些叹息。 可这时君思九却道：“夫人，你那孟表妹只怕也是有些心思的。” 嗯？宋不晚立即看向君思九：“她不是住到道观里去了吗？” 宋不晚当然不相信孟绮罗是真的病重，但君思九这样说，难不成是那位李公子中了进士，两人再双宿双飞？那不是把平远侯的脸往地上踩。 “你知道她住的万花观是什么地方吗？”君思九压低声音道。 “什，什么地方？”宋不晚本能地察觉到事情是不是不大妙。 “万花观的观主是临安大长公主的私生女。”君思九看了宋不晚一眼，“在万花观敬香的，非富即贵，大多是皇亲国戚，尤其是皇子。” 宋不晚不由得张了张嘴，我天，这一点着实是没想到的。 不过站到孟绮罗的角色，或许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否则她陷在孟家的这个泥沼里，如何能脱身。 只是凭孟绮罗的出身，就算是进了皇子府，只怕位份也不高，她所做的也有限。 但宋不晚没想到的是，孟绮罗居然进宫了，且一进宫就被封为绮贵人。 据说，孟绮罗像极了皇上年轻时宠幸过的万贵妃，只是万贵妃在盛极时因病而亡，成为皇上心里永远的痛。 照这个趋势，贵人只是孟绮罗的起点。 宋瑞君订亲那日，孟绮罗封为绮贵人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她当时气得就砸了一屋子的瓷器。 “这个贱人，这一切是不是她算计好了的。”宋瑞君一边砸一边骂道。 “三姐，你这砸的可都是自己的东西，旁人分毫也伤不到。”宋瑞雪远远地坐在一旁说道。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宋瑞君瞪着宋瑞雪问道。 “她是不是故意的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想嫁到平远侯府做侯夫人，这成了就行。”宋瑞雪说道。 “可，可她现在是贵人，她如果恨上我了……”宋瑞君想到这儿，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是贵人也是宫里的贵人，你也是侯夫人啊，她手还能伸到侯府去不成？”宋瑞雪走到宋瑞君面前，摁着她的肩，“三姐，你安心当你的侯夫人便是了。” “我就是，怕她恨我。”宋瑞君也渐渐冷静下来，小声道。 “她恨你做什么，平远侯和皇上相比，哪个更好她不明白么？”宋瑞雪一笑。 “可嫁给平远侯好歹是正妻，在宫里，再得宠也是妾啊。”宋瑞君挺了挺腰身。 “三姐，这话可千万别去外面说，没得给家里惹祸。”宋瑞雪冷了脸，心里却道，可那是皇上的妾，你一个侯夫人见了，也得低头行礼啊。 但为了不刺激宋瑞君，宋瑞雪没说。 看着明明一团稚气，说话做事却格外有成算的宋瑞雪，宋瑞君忍不住问：“五妹妹，你以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我？”宋瑞雪一笑，“我还早着呢，只要你们嫁得好就好。” 姐妹们都嫁得好，自己何愁没有好姻缘。 不过听说宋不为想要娶那个恩人之女，宋瑞雪的心情又不大好了，那可是将来伯夫人的位置。 “这次的事，多亏你了。”宋瑞君握住宋瑞雪的手，“三姐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多谢三姐。”宋瑞雪笑得像个孩子。 可她，原本就是个孩子。 回到自己的屋子，宋瑞雪让丫鬟打水过来，洗了三次手。 不管怎么说，宋瑞君和平远侯订亲的事算是没出什么意外。 回侯府的路上，宋不晚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怎么就那么巧呢？ 孟绮罗写的信正好让宋瑞雪看到了，她正好又去了万花观，正好碰到了皇上，正好又像极了皇上最宠爱的贵妃，而平远侯还愿意再娶宋瑞君。 怎么就那么顺呢？谁能把这一切安排得这么妥当……宋不晚想到这里，忽然摁住胸口，妈呀！ “九少夫人，您哪里不舒服？”兰芍立即扶住宋不晚。 “没，没哪儿不舒服，只是被吓着了。”宋不晚深吸一口气，对兰芍说，“九爷回府的时候，让他立即来琼陶院，我有急事找他。” 这事儿必须得找君思九商量一下。 “哦，好！”兰芍一脸懵，“真的不用请大夫？” “不用不用！”宋不晚知道自己没病，只是被自己的突发奇想吓到了。 可没想到，回到南平侯府，刚一下马车，又受到了一个惊吓。 “九少夫人，您瞧这是怎么了？”先行下马车的兰芍上前扶住宋不晚。 宋不晚也呆住了，好好的侯府，怎地就挂上了白幡呢。 “这出什么事了？”宋不晚颤声道。 最近府里个个看着身子都康健得行，除了林氏……不会吧，她不是装的吗？ 宋不晚都有些愧疚了，如果林氏是真的不大好，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那么算计她。 “奴，奴婢也不知道。”兰芍结结巴巴地说，“奴婢去问，问问……” 这时，门口指挥挂幡的二管家看到宋不晚，赶紧上前行礼。 第一百七十七章 老侯爷没了 “刘管事，这是……这是怎么了？”兰芍战战兢兢地问道。 宋不晚抓着兰芍的手，也紧了紧，不管怎么说，出人命都不是好玩的。 “唉，回九少夫人，老侯爷……没了！”刘管事说完就开始那根本没有泪。 “父……”宋不晚刚说一个字发现不对，老侯爷？ “刘管家你说什么呢？”宋不晚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老侯爷那就不是自己的便宜公爹，而是祖父吧？可那不是早就没了吗？难不成还有另外一个老侯爷？ 难不成是别的府上的老侯爷？但那也没有让君家挂白的道理。 “九少夫人，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进府再说吧。”刘管事说着退出一条路来。 宋不晚点了点头，她此时的感觉，跟前世听到前夫出轨的感觉是一样的，整个人都是懵的。 偏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排山倒海般的哭声：“老侯爷，老侯爷呀……” “父亲啊……” “祖父啊……” 宋不晚吓得退了好几步，朝后看去，只见身后跪一排穿着孝衣的人，倒显得她这个为了应贺堂妹订亲，而穿着海棠色锦袄的她尤为不合时宜。 “你们……”二管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能转头对宋不晚道，“九少夫人，您先进府吧。” 宋不晚点了点头，看着这些人和他们的称呼，搞不好是一场家庭狗血伦理剧，看看戏还行，搅入其中就没必要了。 这不是她宋不晚能解决的，甚至君思九都没这个资格。 就在宋不晚想要转身进府的时候，突然一个虽年迈，但却娇娇弱弱的声音道：“这是府里的九少夫人？不知可否为老身带句话？” 宋不晚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瞧着慈眉善目，却过于柔弱的老太太在一个和她很是相似的小姑娘的陪同下，朝她走了过来。 为什么有的女人老都老了，还会让人如此怜惜呢？宋不晚暗叹。 “不能，带不了半句。”宋不晚退了两步。 年纪大了慈眉善目可以，但过于柔弱就有些违和了。 老太太大约没有被人拒绝，不禁愣了愣：“你说，什么？” 宋不晚没开口，兰芍上前一步道：“老太太，您要说的话，我们九少夫人带不了。” “为何呀？”老太太不解的神情，竟然还带着些少女般的天真，宋不晚再退一步。 “老太太都到府门口了，若是侯府的客人，自然可以进去说。若不是，我们九少夫人自然不可能为您带话。”兰芍一字一句地回道。 “只是带句话而已，如此为难么？”老太太一脸失望地说。 “若不为难，老太太又怎么会进不了府门呢？”宋不晚终于回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要进府，但身后却来了马蹄声。 回头看了一眼，竟是君思九和君弘文兄弟俩，看样子像是听到消息赶回来的。 看到君家兄弟，那些人像是苍蝇见到……呃，蜜蜂见到糖一般地围了过来。 “这两位是大侄子吧，我是你们四叔啊。”一个中年男人的眼睛在君思九和君弘文的脸上扫过，然后主动握起了君弘文的手，“侄儿，四叔终于见到你了。” 另外一个道：“我是你们五叔！” 说完，便要去握君思九的手，却被他闪身而过：“什么阿猫阿狗的就来自称是我叔？知不知道冒认官亲是什么罪？” “什么冒认官亲，我是你亲五叔。”那人一脸不屑地瞪着君思九。 “哦，是吗？五叔？”君思九朝那人伸过手去。 那人一脸得意地将手伸过来，下一刻，却被君思九拧得痛得眼睛都快翻白了。 君思九一声冷笑：“你这样的人，爷见得多了。” 这时，君弘文也抽回了手，对二管家道：“府卫呢？” 二管家赶紧上前道：“大爷要调多少府卫过来，不过这事儿得先跟侯爷说一声儿。” 侯府的府卫除了侯爷，其他人没有调动的权利。 “调两队，回头我会跟父亲说。”君弘文指了指门口道，“家中有丧事，生人一律不得停留。” “凭什么说我们是生人，我们都是父亲的血脉，你们凭什么拦我们？”自称五叔的男子吼道。 “你们说是我君家的血脉，可入了族谱？”君弘文冷着脸道。 “认不认族谱的，这不得进去掰扯掰扯吗？”那人没好气地回道。 “大哥，咱们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等父亲回来再说吧。”君思九在君弘文耳边说道。 君弘文虽然有些怀疑南平侯到底能不能处置，但还是同意了。 “在门口摆上香案，若有百姓想祭奠祖父的，可以上香，上完香好生劝离便是。”君弘文说完，便转身进了侯府。 路过宋不晚身边的时候，微微颔首，一旁看戏的宋不晚也赶紧行了一礼。 “进去吧。”君思九朝宋不晚使了个眼色，现在不是看戏的时候，回头更精彩。 宋不晚和君思九进府后，外面的那群人也想跟着进来，但却被拦住了。 进了府，宋不晚换了身衣裳便去了千秋堂。 这会儿，君老夫人应该是最需要晚辈安慰和陪伴的时候。 可是并没有，君老夫人身边坐着一群人，大家都到了，除了林氏，她这会儿应该忙得焦头烂额。 一君人中，气色最好的竟是君老夫人，因年岁大了，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都比往常要明亮许多，导致其他人不知道该不该悲凄，脸上的神色格外地难拿捏。 “孙媳见过祖母。”宋不晚朝君老夫人行了一礼。 “嗯，起吧。”君老夫人点了点头，见宋不晚起身了，又问，“听说你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那边的人在那儿闹，闹了些什么？” 看到君老夫人眼里的亮光，宋不晚笑着说：“祖母，一个个地在那儿哭叫呢，还想跟着大爷和九爷进府来，被拦住了。九爷说了，我们侯府岂是哪个阿猫阿狗能进来的。” 这话，是宋不晚临场发挥的。 果然，君老夫人的神情明显很是欣慰。 “老九媳妇，老侯爷过世了。”王氏将“过世了”三个字说得重重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生死不为妾 宋不晚明白，王氏这是提醒她别这么兴高采烈的。 可死了的那个重要吗？重要的是，活着的这位老祖宗好像挺喜欢看到自己兴高采烈的。 “二婶啊，侄媳不知，这老侯爷是哪位啊？”宋不晚转身看向王氏。 “是，是咱们府上的老侯爷啊。”王氏说着，看了一眼君老夫人。 “没错，是咱们府上的老侯爷，只是老侯爷视爵位如粪土，把爵位传给你父亲了，至于他……”君老夫人一叹，“我还当他死外边儿了，只是没想到，他到了这会儿，居然还能想到家里。” 君老夫人的一番话，叫大家都低了头，没谁敢应这一句。 宋不晚真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出，没人跟她说过这个，人活着将爵位传给儿子的，就没听说过啊。 赵氏寻常不爱出门，况且看样子君家老侯爷离家也很多年了，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祖母，老侯爷的日子过得怕也不大好。”宋不晚朝前走两步，凑近君老夫人道，“孙媳看到外面那些人穿得都是粗布麻衣。” “莫不是装的？”君老夫人问。 虽然老早不在意那老东西和那一窝子，但不妨碍君老夫人听到他们不好时的心情愉悦。 这个年纪了，能让自己高兴的事儿已经不多了。 “不会！”宋不晚坚定地摇头，“外面的可以装，那衣领都磨得起毛了呢，头发都燥得很，有个老太太，脸上的褶子也多。” 头发燥，脸上褶子多，这都是因为没有好好养护，日子自然不会太好过。 不过宋不晚不得不承认，那老太太的确是有资本的，这么大把年纪了，站在那里依旧可以让人想像到她当年的风采。 而且她身边有个小姑娘，也是个如娇花临水般的清绝夺人。 但，宋不晚觉得还是自己更好看些。 这张脸是原主的，因此宋不晚丝毫没觉得这样对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果然，听到宋不晚的话，君老夫人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甚至还有一丝遗憾，真的很想去看看那贱人现在是什么模样。 “九郎说得是，咱们侯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进来的。”君老夫人叹了口气。 这一叹，叹得某些人的心思便动了动，甚至想歪了。 “母亲，那边的毕竟也是老侯爷的血脉，要不然就让他们进府敬敬香？”王氏在上前说道。 宋不晚看向王氏，觉得她脑子是不是有包啊，这话能提？ 果然下一刻，君老夫人手边的茶杯就朝她飞了过去。 动作很粗野，但君老夫人说的话却很温柔：“老侯爷的血脉自是不能外流，要不你去拿族谱给我瞧瞧，哪一页写着他们是老侯爷的血脉？” 王氏方才险险躲过那个茶杯，这会儿哪里还敢多说。 “母亲，是儿媳想岔了，是儿媳的错。”王氏跪倒在君老夫人面前。 “想岔了？那你想什么的呢？”君老夫人看向王氏，“怎地，你们家姨奶奶在府里住得不舒坦，也想去外面松口气。” “母亲，这都是儿媳的不是，与他人无关。”王氏身子不禁有些发软。 “你这儿媳做得还挺不错，挺维护的。”君老夫人的话让王氏听得手足无措，一时之间竟不知她指的是什么，维护谁呢？ 还没等王氏想明白，君老夫人又道：“别跪我，我活得好好的呢，去跪该跪的吧。” 现在府里该跪的，也就灵堂的那一位了。 王氏看向君老夫人，张了张嘴，却连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 老侯爷是她公爹啊，她能求老夫人不让自己去跪吗？ “二太太，老夫人这是疼您呢，让您多尽些孝，老侯爷在天上也会保护二房儿孙平安康健。”魏嬷嬷在一旁劝道。 “是，儿媳这就去！”王氏艰难地爬起身来，几乎是蹭着出得门。 “你们都散了吧，我这儿也没什么好待的，都忙去吧，该尽孝的尽孝。”君老夫人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宋不晚先去灵堂敬了香，便回到琼陶院，反正也没人让她守着灵堂，大家都挺松散的，连君思九都不在。 刚进内室，只见君思九已经歪倒在了榻上。 “九爷，您怎地还有时间回来？”宋不晚以为他这会儿应该是挺忙的。 “大哥能干，用不着我帮忙。”君思九乐呵呵地说。 “有的人是劳碌命，有的人就是享福的命。”宋不晚歪倒在榻的另一头，与君思九隔着空对望，“九爷，这老侯爷是怎么回事啊？” 兰芍和青棠立即拿了炕几过来，摆上茶水和点心，然后悄悄地退下了。 君思九看着宋不晚，想起有人说宋伯爷当年宠伯夫人到什么地步呢？伯夫人怀第三胎的时候，突然喜欢上了听戏，于是宋伯爷便请了个戏班子，在家里唱了九个月的戏。 “不方便说？”宋不晚微微有些失望。 “不是……”君思九只是不知道该从哪个部分说起才好。 迅速整理了一下，才道：“祖父早先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原本是想纳进府来的，可那女子说生死不为妾，为此祖父跟祖母说，说要那女子为平妻。” 平妻？宋不晚听着都觉得好笑。 平妻那是商贾人家自己造的一个身份，说白了还是妾，掩耳盗铃罢了，哪个世家大族会认“平妻”。 可老侯爷却为了这个跟发妻闹，可见也是没什么脑子的，难怪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过日子呢。 “后来呢？”宋不晚兴致勃勃地又问。 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但宋不晚还是想知道一些细节，应该很精彩。 “我也没见过，听我父亲说的。”君思九抿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块点心。 当年其实君老夫人已经退了一步，同意老侯爷纳那白姑娘当贵妾了，但老侯爷不同意，就是要娶平妻。 君老夫人一怒之下，给了老侯爷一个选择：“南平侯府从来都没听说过平妻，我也没有这等姐妹，想要娶她进门，你先跟我和离。” “和离就和离。”老侯爷拍着桌子道，毫不示弱。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亏欠祖母良多 可南平侯府不是普通人家，哪是说和离就能和离的呢，还得先经过宫里呢。 君老夫人趁着老侯爷去哄白姑娘的时候，先进了宫。 于是太后下了懿旨，不准和离，孩子都要娶媳妇了，和什么离。 太后不准和离，老侯爷想要强势娶那白姑娘进门，君老夫人便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坐在侯府门口，看谁敢进门。 一时之间，南平侯府的笑话传遍了京都。 可等老侯爷气冲冲地回了侯府，君老夫人却先低了头：“你真的想要娶她进门做平妻也不是不行，你把爵位传给老大，也能安宫里和族人的心，她若还愿意继续跟你过，我便同意娶她做平妻。” 刚刚还怒气冲天，突然听到君老夫人竟然同意了，老侯爷心里的那根弦顿时一松，就再也绷不紧了，当时便同意将爵位传给长子，并且立即写下了给儿子请封的折子。 皇上也被南平侯闹得头痛，当场就批了。 拿着圣旨，老侯爷头脑有些清醒了，又跟君老夫人吵了一架。 “怎地你的爵位不是打算传给儿子的么？你想要留给别人不成？我告诉你，你有这个心思，皇上也不会允的，既然如此，你在这儿吼叫什么？” “她若心里真的有你，又何必在乎你是不是侯爷，若是没你，你为她做这些不觉得可笑？你对她若是真心，难道不知道她即便进侯府做了平妻，也在我之下？我若是你，便自己搬出侯府，与她双宿双飞，你敢吗？” 面对发妻的质问，老侯爷脖子一梗，敢啊，怎么不敢，于是当着儿孙的面儿真的就搬出去了。 据说，只带了几身衣裳，但君老夫人又让魏嬷嬷拿了几张银票出来，在侯府大门口说：“侯爷，您执意要离开侯府去找那位白姑娘，夫人也拦不住，这些银票您拿着，万一过不下去了……唉，夫人知道您性子直，再难也不会回来找儿孙……侯爷，可怜啊……” 可怜？爷们是去过好日子的。 老侯爷当时就把银票扔到了魏嬷嬷的脸上：“我若再回来，君字倒着写。” 魏嬷嬷当时就笑眯了眼：“那行，祝老侯爷和白姑娘白头到老。” 儿孙满堂？那就不必了。 在侯府众人和百姓的目送下，老侯爷昂首挺胸的去了，那模样跟将军出征也差不了太多。 宋不晚听到这儿，都觉得古代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也算是神奇了。 “那真的，老侯爷就没再回来过？”宋不晚问。 “倒也，不是……”君思九的目光有些躲闪。 老侯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因此为难的时候，也想过要回来。 只是自他离开侯府那天起，君老夫人说家门不幸，要做好事改运，便允许百姓在侯府门口做生意，别离太近影响出行就行，因此老侯爷一露面就被认出来了，他竟找不到能回来的机会。 “那也，还成？”宋不晚想说，老侯爷真的想回来，未必非要这样大张旗鼓。 “后来那白……”君思九顿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 “白老太太。”宋不晚赶紧帮他续上。 “是，那白老太太倒是托人找过几回父亲和二叔三叔，但都被祖母驳回了，还找人去问了祖父，是不是过不下去了，想回来了，自那以后就消停了。” 君思九说完，便见宋不晚似乎在琢磨着些什么，不解道，“怎么了？” “父亲和三叔是不是时常资助祖父？”宋不晚小声问道。 “你如何知道？”君思九没想到宋不晚的脑子转得这么快。 “因为我有脑子。”宋不晚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三叔我是没见过，但父亲肯定不会看着祖父的日子过不下去的。” “是，父亲时常会让人送些银钱过去。”君思九无奈地点头。 为了这件事情，君老夫人差点儿跟两个儿子断绝关系，住到庙里去，南平侯和君三老爷在千秋堂跪一日一夜，才求得她回心转意。 “父亲如果不这样做，那边日子过不下去了，还得回来闹祖母。”宋不晚说道。 君思九看着宋不晚，心里微惊，没想到她竟一眼就看出来了。 当年自己为着这件事情，还当着指责父亲的不是，不过也从那时起，祖母对自己格外地不同。 “是，只是祖母不理解。”君思九微叹，自那以后，祖母对大家都淡淡的。 “祖母怎会不理解。”宋不晚摇了摇头，“你们男人啊，不知道做母亲的心，她如果不罚父亲和三叔狠一些，祖父就会缠着他们不放。” “如，如此？”君思九从来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你自己想吧。”宋不晚笑了一下，抿了一口茶。 这老侯爷这会儿没了，对自己倒是有好处，君思九得守孝一年，这一年不会有人催生了。 想到这儿，宋不晚心情就愉快，差点儿没哼起歌儿来。 “可是夫人，自那以后，祖母好像真的心冷了，再也不管侯府之事。”君思九说道。 “是彻底不管，还是偶尔管？”宋不晚看向君思九，“就罚一次，然后依旧一家和乐，老侯爷看不出来吗？” 君思九不禁起这些年，但凡家里有要紧的时刻，祖母都会出面，只是平时便睁只眼闭只眼。 寻常不见儿孙，恐怕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想到这儿，君思九沉默了。 “这个家，亏欠祖母良多。”君思九叹道。 这话宋不晚倒也否认不得，如果不是君老夫人守住了侯府，老侯爷真的将那白老太太娶作了平妻，大家都别想过好日子。 另一个，南平侯和林氏的亲事，似乎也是那个时间定下来的。 恐怕林氏的娘家，在这件事情上，对侯府助益颇多。 唉！谁过得都不容易，哪怕是堂堂侯府的老封君。 “九爷，九少夫人，该去敬香了！”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今天夜里要念经，很辛苦的，要不你装吧？”君思九看向宋不晚。 宋不晚很是感动，但这个病怕是装不成了，她在千秋堂里精神抖擞的，说病就病？谁信呢。 第一百八十章 侯府血脉 宋不晚从来都不会恃宠而骄，如果有那样的时候，肯定是故意的。 “没事，我身子好着呢。”宋不晚朝君思九努力展现了一个大大的笑。 只是笑到中途觉得好像不对，这个时候，家里的狗都不能笑。 好在死的是那个老渣男，不会有人跟自己计较。 不过宋不晚没想到会这么累，从戌时到子时，整整两个多时辰，孝子贤孙们所做的事只有一件，道士走到哪儿他们跟着到哪儿，道士下跪，他们也跪。 明天，一定要生一场病才成！宋不晚念头刚起，陈氏便晕倒了。 宋不晚咬牙，竟让她抢了先。 回到琼陶院，宋不晚恨不得不洗就直接躺倒，但还是被姜嬷嬷等人硬架到浴桶里，洗刷干净了才扔到床上。 这一觉睡得死沉，再次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宋不晚趴在床边看着窗子。 不知道谁把窗子开了一条缝儿，外面的树虽然还没现绿，但是天很蓝。 “九少夫人，您醒啦。”兰芍走了进来。 “你就当我没醒。”宋不晚又把自己裹回了被子。 “那您再多睡会儿。”兰芍笑着说。 “没人叫我吗？”宋不晚又来了精神。 “千秋堂那边来了人。”兰芍见宋不晚眉头抽了抽，赶紧道，“老夫人说不用去那边，大家都多歇会儿。” “嗯，老夫人真是个好人。”宋不晚接着又趴了下来。 “九少夫人……”青棠匆匆走了进来，“灵堂那边闹起来了。” 灵堂那边这会儿只有道士闹吧……难不成，那边的人想法子进了府？宋不晚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个想法，自己都觉得荒谬。 可事实上的确就是这么荒谬。 据青棠打听来的消息，说是那群人是被君老夫人过来吊唁的娘家兄弟带进来的。 “老夫人的娘家兄弟？”宋不晚睡意全无。 “可不嘛，这会儿老夫人估计也过去了。”青棠说道。 “快快快，给我换衣裳，我们也得赶过去。”宋不晚说道，“千万不能让祖母被他们给欺负了。” 这样的老祖宗，可是侯府的定海神针，得像护宝一样护好了。 兰芍和青棠立即忙碌了起来，接着无忧和薄柿也进来了。 “九少夫人放心，咱们府上谁还敢欺负老夫人呢。”青棠宽慰着宋不晚。 “那可未必，老夫人这娘家兄弟……”薄柿一个丫鬟也不好说主子的不是，只好换了个说法，“前几年还过来府上找老夫人要银子呢，说是要纳妾，老夫人一个字儿没给，他竟冲着老夫人吼叫起来。” 薄柿说起这件事情，就很是气愤。 “这把年纪了还纳妾？”兰芍都不能信。 这就是个浑不吝的，宋不晚头发用银钗绾了，又洗了把脸，早膳都没吃就往灵堂那边疾走。 “九少夫人，您要不吃块点心呢？”青棠在后面叫。 “食盒给我。”薄柿拎着食盒朝着宋不晚追了过去。 “无忧，你也去。”兰芍推了推无忧。 “对，多带些石子儿。”青棠也道。 “多着呢。”无忧现在身上不但常备石子儿，而且还特意找那些有棱有角的。 宋不晚带着两个丫鬟到了灵堂，刚进门便听到了里面哭声和吵吵声响成一片。 “我有什么错啊，他们不都是姐夫的血脉，怎地就不能进府上根香了。” 一个瘦得像麻杆，长着两撇山羊须，头发都有了银丝的男子，冲着君老夫人叫嚷道。 “九少夫人，这便是那秦老爷子。”薄柿在宋不晚耳边轻声道。 “知道了！”宋不晚点头，便是薄柿不说，她也猜出来了。 “我君家的事由得你多嘴？”君老夫人气得拿起手中的拐杖朝秦老爷子抽了过去，但却被他躲开。 “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跟了老侯爷也几十年了，只是想来陪伴几日。”白老太太竟朝君老夫人跪了下去。 白老太太这个年纪了，这一跪，竟依旧跪出了风情万种。 “陪伴几日？”君老夫人一声冷哼，“你陪的时间还不够吗？” 这时，秦老爷子看不过去了，心疼地说：“大姐，人家只是陪伴几日，又不是说要抢你老夫人的位置，你何必冷嘲热讽。” 可君老夫人不吃这套，直接问：“之前说是上根香，又道是陪几日，然后呢？” 该死的已经死了，君老夫人现在是老祖宗，她不用顾忌任何人。 “姐姐……”白老太太还要哭诉，却被君老夫人打断，“你闭嘴，我秦家可没有你这等做人外室的姐妹。” 秦家家风清正，连庶女都不得做妾，更何况外室，唯有秦老爷子算是族中的异类。 白老太太开口不得，只能低头落泪，扶着她的小姑娘，眼睛也是红红的。 “姑祖母，您当心身子。”小姑娘一开口，如黄莺娇啼，听的人无不心醉。 看到这个小姑娘，周氏的目光沉了沉。 进门上香，居然还带着侄孙女，说这白老太太没别的目的，周氏都不信。 那宋不晚更不信了。 “祖母，孙媳来晚了。”宋不晚上前给君老夫人行了一礼。 “免礼吧，过来做甚，用了晚膳再来亦可。”君老夫人冷着脸说道。 “祖母，这家里有人闹事，孙媳怎能不过来瞧瞧。”宋不晚话音刚落，秦老太爷便道，“小丫头可别胡说，哪有什么人闹事……” 宋不晚一转头，秦老太爷看清了她的脸，声音顿时弱了弱。 老色胚……宋不晚暗骂了一声，然后行了一礼道：“见过舅公，这些人不是闹事的，为何又哭又骂的，怪吓人的！” “他们，他们是伤心啊，你祖父过世了，他们也是侯府血脉。”秦老太爷说道。 “侯府血脉？我年前方进门，倒从来没听起九爷说起过。”宋不晚又问，“可有凭证？” “有的。”那边过来一个女人，向众人展开了一张纸，“这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写的，说了我们家也是南平侯府的血脉。” 君老夫人顿时气得人都晃了晃，老东西死都死了，还给自己添麻烦。 第一百八十一章 滴血认亲 “这字迹，真的是祖父的？”宋不晚好奇地差值过去看着那封信。 “那自然是，这东西还能作假么？”秦老太爷好脾气地说。 “舅公，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宋不晚正色道，“信是最好作假的了，有的人专门模仿别人的笔迹呢，舅公您在外行走，可得小心才是。” “你说这信是别人模仿的可有证据？”白老太太叹了口气，“可不好信口开河的，毕竟是老侯爷的遗物。” “这位老太太，我可没说这信是假的，我说的是信是最好作假的。”宋不晚看了白老太太一眼，又对秦老太爷道，“舅公，就算信是真的，那人呢？这信上又没写出来谁是四叔和五叔，我们也不认识啊。” “我生的儿子，我可以做证。”白老太太说着看向君老夫人，“姐姐是认得我的吧？” 君老夫人脸一黑，这她倒不能说不认识。 “可您生的儿子，谁能做证是祖父的呢？”宋不晚又问。 “你胡说什么呢？再这样胡说八道……”君宗指着宋不晚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喊痛的声音取代。 接着便听到“啪”地一声，君思九掰断了他的手指，君宗顿时痛得倒在了地上。 “宗儿，宗儿……”白老太太心疼跑过去抱着君宗，尔后整个人摇摇欲坠，“我这把年纪了，居然被一个小辈将屎盆子倒在头上，我也活不成了，老侯爷，我找您去了！” 说着白老太太就要去碰棺，当然被人拦住了。 “宋氏，不得胡言。”林氏和南平侯这会儿也匆匆了过来。 “母亲，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也还有别的可能，不定生下来被掉包了呢，或者没生养大，又换成了别的孩子呢……”宋不晚一口气几乎将现代在狗血剧里看出来的可能，全都说了出来。 大家面面相觑，忽然发现也不能说没这个可能。 更何况，老侯爷在世也就罢了，人都没了。 “外室之子，血脉不清，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君老夫人开口道。 “母亲说得是。”南平侯朝君老夫人行了一礼，道，“来啊，送出去。” “那要如何才能证明他们是君家血脉？”秦老爷子居然又跳起来说道。 “这自然要他们证明才行。”南平侯摊了摊手，“舅父，这若满京都人都来说是我们南平侯府的血脉，我们侯府怕不是整天都得做这事儿。” “这个口子一开，何止是我们侯府的事。”君思九一脸严肃地看着南平侯，“父亲，此事万万不可，否则圣上怪罪下来，咱们侯府可担不起。” 自己证明？白老太太和她的儿孙们傻了，这要怎么证明得了呢？ “我在柳荫巷住了多年，你们可以去问去打听，或者把她们叫过来也行。”白老太太又道。 这些年，白老太太刻意与人为善，她相信旁边的邻居会为她说话的。 “那有何用啊，邻居们难道和你日日同床共寝不成，如何知道他们是不是君家血脉。”君老夫人也上了宋不晚的策略。 “我与外人从无来往。”白老太太急了。 “你都能逼人休妻，当人外室，你的话谁能信。”君老夫人一声冷哼。 “你们……我们说什么，你们都可以说不是，我们要如何能证明得了？”白老太太又开始哭了起来。 “那就送客。”君老太太说道。 “老夫人，小女玉蓉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白玉蓉走到君老夫人面前跪下，磕了个头，“老夫人，我姑祖母毕竟不同于外人，表叔他们是不是君家血脉，大家都心知肚明，表叔们不能证明自己是君家血脉，但您和君家长辈们，难道又能证明表叔们不是君家血脉？” 白玉蓉的话，叫君老夫人沉默了，她说得没错，这贱人毕竟与别人不同，百姓一向容易同情弱小，这件事情传出去，只会说君家仗势欺人。 甚至老侯爷当年的逼迫，都成为微不足道的事。 君老夫人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若这样，她觉得冤枉。 宋不晚微微眯了眯眼，倒是个聪明的，居然跳出了自证的圈子。 见君老夫人沉默了，其他人都没话说，宋不晚不得不开口道：“白姑娘，君家之所以怀疑自有君家的道理，你们若真的是祖父的血脉，怎地祖父在世的时候，不回来认亲？” 这话，君老夫人想到了，也问不出口。 “那不是我爹不让么。”君宗气恼不已，老是要脸要脸，这么要脸，当初怎么又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来，现在倒苦了他们。 “若是祖父不让，你们这又要来认亲，岂不是不孝？”宋不晚说着又摇了摇头，“可若真的如此不孝，那也早就想办法过来了，所以，你们这些人定然是看到四叔和五叔不会出面认亲，所以便钻了这个孔子。” “你们究竟是何人？”君思九及时厉声喝止道。 君宗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倒让她说成了自己不是君家血脉，这是怎么绕过来的。 “我有个主意。”秦老太爷却突然一脸兴奋地开始口，君老夫人恨不得一拐杖抽死他。 “秦叔？”君宗一脸热切地看着秦老太爷。 这个称呼足以证明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差点儿没把君老夫人气得呕血。 “滴血认亲。”秦老太爷将这四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祖父都过世了，如何滴血认亲。”周氏急道。 “老侯爷过世了，不还有现在的侯爷和老爷们么，兄弟之间的血脉，自然也是能相融的。”秦老太爷瞟了众人一眼，“难不成，你们不敢？” “我堂堂侯府，任谁都来这么一句便滴血认亲，他们兄弟的血岂不是要给挤干了。”君老夫人阴阴地看了秦老太低一眼，“真是荒唐！” 秦老太爷被君老夫人这么一看，心里也有些悚，他打小就怕长姐。 可一想到白老太太的许诺，便又不管不顾了，长姐什么都不给自己，你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第一百八十二章 滴血认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秦老太爷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姐夫与白老太太在一起多年，岂是旁人可比。”秦老太爷见过来吊唁的宾客越来越多，更加兴奋了，“这是正正当当的要求，你们不认，莫不是心里有鬼？” 君老夫人面沉如水，如果不应，君家肯定会被别人指责。 人死如灯灭，老东西在外面如何荒唐，自他没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会站在他的那一边。 可滴血认亲，这跟直接认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君老夫人打定了主意，不能滴血认亲，在君家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可却没有正当拒绝的理由。 尤其是，秦老太爷还是君老夫人的亲弟弟，他若出去胡说八道，君家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可这时，宋不晚却道：“那若是滴血认亲，他们不是君家血脉呢？” 所有人都看向宋不晚，就连君老夫人都有些不解，怎么可能不是呢？ 难不成，宋不晚是诈他们的？可这有什么用，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假冒。 “那自然不可能再来灵堂。”秦老太爷说道。 “只是不能再来灵堂？”宋不晚摇了摇头，“这样致君家于何地？就算君家大人大量不计较，皇上也不会允许，君家可是皇上亲封的侯府。” 宋不晚把皇上拿出来说事，那份量可就不一样了。 但君老夫人却暗自摇头，这是吓唬不到他们的，白氏那个贱人的心性，非常人可比。 “那就让官府把他们抓起来如何？”秦老太爷嗤笑道。 宋不晚却摇了摇头：“舅公，您说的可不算。” “好，我来说。”白老太太走到宋不同前，“若我儿的血液与君家的血液不能相融，那我们甘愿领罚，若相融呢？” “若是相融，他们自然是君家子孙。”宋不晚回道。 “若是相融，他们要和君家二老爷和三老爷一视同仁。”白老太太回道，“九少夫人能做这个主？” 宋不晚看着白老太太，果然心狠，君家二老爷也就罢了，他是庶出，居然还要和嫡出的君家三老爷一视同仁。 而且，白老太太这一句话，便是把君家的庶出和嫡出拉到了一样的位置，君家二房自然是乐意的。 宋不晚朝二房那边瞟了一眼，果然见王氏眼睛发光地看着这边，而君二老爷站在南平侯身后，倒看不见他的神情。 不过，白老太太说得倒是，宋不晚做不了这个主，因此看向了君老夫人。 君老夫人这会儿也看向宋不晚，很是过了会儿，才看向白老太太：“若滴血认亲，他们不是我君家血脉，自会受到相应的惩罚，那你呢？” “我，跪下来向姐姐叩首谢罪，给您赔礼道歉！”白老太太说道。 宋不晚都不由得感慨，难怪当年老侯爷被她迷得五神三道的，该弱的时候弱到了极致，该强的时候，又能挺直了腰身。 而且，即使君老夫人不让她叫“姐姐”，她依旧这么叫，叫得规规矩矩，若再制止，倒显得君老夫人小气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君老夫人的话一说出口，就连南平侯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其他人更是脸色极其难看，除了君思九。 “母亲，您不可听宋氏胡闹啊。”林氏急道。 “我自分寸。”君老夫人看向宋不晚，“你去准备吧！” “等等！”白老夫人看向宋不晚，“我怕九少夫人会有什么手段，换个人如何？” “白老太太您这是心虚了？我又不知你们今日前来，还能提前做准备？若是知道，你们只怕也进不了这侯府大门。” “况且，准备什么自然是下人去做，难道我还要亲自去办？您上了年纪的人，心思还是要用太多了，伤身！” 对于白老太太，宋不晚也不想给什么脸面。 白老太太觉得宋不晚说的也有些道理，便也没再坚持，反正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能做的也有限。 “这厅堂太小了，不如我们去外面？”宋不晚又道。 林氏皱了皱眉，外面太冷了。 “那就去外面。”白老太太却往外走去，外面人多，正好让所有的人都看到。 这时，正好大理寺卿过来吊唁，祭拜过之后，知道前因后果，便随众人一起到外面看热闹。 碗终于拿过来了，特意拿了一撂白瓷碗，水也拿了两小罐过来。 “吴氏，你去检查一下。”白老太太支使着儿媳。 吴氏上前把碗拿起来左右看了一下，暗叹一声，真是好瓷。 “母亲，碗没问题。”吴氏回到白老太太身边小声道。 “那水呢？你喝一口。”白老太太不满地看了儿媳一眼。 这么冷的天……吴氏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但在白老太太的逼视下，还是上前抿了一口。 “水，也是干净水。”吴氏又道。 “既然没问题了，就开始吧。”大理寺卿忙着呢，哪有时间待在这儿看他们磨叽。 有下人拿了针过来，几根针放在白色的棉布上，格外地显眼。 白老太太的长子君祖先取了针，在手指上扎了一针，挤出一滴血滴到碗中。 南平侯略迟疑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只得也扎破了手指，滴了滴血进去。 所有的人都紧盯着白瓷碗，却见两滴血到了碗中，竟带着一丝互相不待见的意思，没有丝毫想相融的样子。 “这……”君祖脸色一白。 “我来！”君宗拿过针，狠狠地扎了一下手指。 下人赶紧又换了一碗清水，南平侯只能又再挤了一滴血，可是这一次还是不相融。 白老太太这回，脸色真的白了。 “这不可能，肯定是这水，这水有问题！”白老太太说道。 “这可是你儿媳亲口尝过的。”君老夫人道。 “是啊，这是我儿媳尝过的。”白老太太重复着君老夫人的话。 “那我喝。”宋不晚拿起一只碗，让下人倒水。 “夫人！”君思九想阻止，宋不晚却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一大口，他只得让人赶紧送姜汤过来。 “我们要与他验。”君宗指向君二老爷。 这回，同样还是不相融。 第一百八十三章 滴血认亲（3） “怎么会这样？” 君宗难以置信地看着碗里的安安静静的两滴血。 “怎么会这样，应该问白老太太吧。”君思九冷笑道，“这么多年不声不响的，祖父一离世，便带着一家子上门来闹，是不是有什么事是祖父知道的，但我们却不知道的？” 这话就充满了遐想了。 “你，你别血口喷人。”白老太太怒视着君思九。 “可白老太太有合理的说法没有？”君思九指了指君宗，“是您儿子问的，他问，怎么会这样！” “老大老二，你们滴血。”白老太太说道，“若你们的血也是不相融的，那这水定是做了手脚的。” 宋不晚再次感慨这白老太太不简单，君老夫人却在心里将她骂得体无完肤。 可，也担心。 君老夫人也看出这水应该是宋不晚动了手脚，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因此再次看向宋不晚。 “无忧，倒水！”宋不晚朝无忧点了点头。 “是！”无忧手脚利索地倒了一碗水。 君祖和君宗这回一起滴了血进去，只是血液在碗里晃了晃，最后散开，竟融到了一起。 “所以，你们根本就不是君家的血脉。”南平侯沉着脸道。 事实摆在眼前，南平侯说得理直气壮，而白老太太百口莫辩，当即晕死过去。 “老大媳妇，她这是真晕还是假晕？”君老夫人瞟了林氏一眼。 林氏一脸为难地看了南平侯一眼，然后给宋不晚使了个眼色。 但陈氏却觉得这是个机会，立即道：“母亲，我过去瞧瞧。” 有陈氏出头，宋不晚自然后退了一步，到了这个时候了，出头的机会给给别人也没什么不行的，只要她能抓得住。 可陈氏却走过去探了探白老太太的鼻息，然后道：“祖母，是真的晕过去了。” “我是问是真晕假晕，不是问是晕了还是死了。”君老夫人毫不留情地瞥了陈氏一眼，又对宋不晚道，“九郎媳妇，你去看看。” “是，祖母！”宋不晚应声，然后便朝白老太太走了过去。 看到白老太太的手指抽了抽，宋不晚笑了。 “白老太太，您这会子应该醒了吧？”宋不晚走到白老太太身边，大声道，“您若不醒的话，该您受的罚就加倍落到您儿孙头上了。” 白老太太还是没什么动静，宋不晚暗道，果然自私，连儿孙都不顾。 “祖母！”宋不晚回头看向君老夫人，“不如好人做到底，趁着白老太太没醒，看看这白四爷和白五爷是不是白老太太的亲生子，若不是，这恐怕连白姓都不能加了。” 不是君家人，怎么能姓君呢？因此宋不晚非常利索地叫了白四爷和白五爷，那两位原想反驳，可听了后一句，又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面色都白了几分。 “我们自然是母亲的儿子。”白祖冷着脸道。 “我们自己的家事，由得你们胡为。”白宗也嚷嚷着。 白家其他人也在一旁叫嚷起来，滴血认亲这一宗让他们现在是杯弓舌影，明明这么些年认定了的事，怎么就不是呢？ 这没割手指的，都觉得隐隐作痛，只是不知道是手痛，还是心痛。 “我们可是为你们好，你们要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子，万一是另外一个有权有势，或是有钱的……”宋不晚这话说得白家人的脸色竟莫名复杂起来。 但林氏及一干人等却闭了闭眼睛，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不成……”白祖还是拒绝了，便是要验，也应该是回家去验。 “验一验，可以免你们的罚，如何？”君思九突然开口道。 “九弟，父亲还在这里呢。”君弘文低声喝斥君思九。 君思九却看向南平侯，眼睛眨了眨，这个时候不痛打落水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南平侯笑了笑，道：“照九郎说的做，正好将这件事情当着众人的面做个了结。” 宾客中有人暗道，你家的事已经了结了，别人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这话也只能想想，君老夫人及她的儿孙受了这么多年的气，当众羞辱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白老太太瞧着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个正经的，不定这还真不是一窝子，有好戏看谁不乐意呢。 南平侯都发话了，白祖还要说什么，却被白宗拉了一把。 “大哥，应了吧，咱们都这把年纪了，再去衙门走一趟，怕是命都没了。”白宗小声道。 “不至于。”白祖瞪了白宗眼，平时说话比谁都响，这会儿却怕了。 “别人自然是不至于，他们家可是侯府，打个招呼咱们不就……”白宗缩了缩脖子。 如果他们是君家子孙倒也罢了，可现在认亲没认成，他们平民老百姓的，凭什么跟侯府斗啊。 再说，他们的亲爹再大，能大过侯爷？若真大过侯爷，那老太太不就讹那人去了吗。 说话间，一个嬷嬷便拿着针走了过来，白祖终于被白宗说服了。 但就在嬷嬷抓住白老太太手指的时候，她竟突然醒了。 “不行！”白老太太挥手就打掉了嬷嬷手里的针，然后将手指放到了身后。 “不行？”君老夫人冷笑道，“原来，这两个也不是你生的。” “他们自然是我的儿子，只是你这验血的水定是动了手脚的。”白老太太言道。 “你这老太太这就有些不讲理了。”大理寺卿跺步上前，叹道，“你们之前就说过水动了手脚，但你们自家兄弟的血也相融了，难不成南平侯府有人会仙术不成？” “自不是仙术，但这水定，定不是好水。”白老太太哆哆嗦嗦地说。 “君九少夫人都喝了这水，人家刚嫁过来的新妇，难不成还拿自己的身子来坑害你一个百姓？”大理寺卿说到这里，肃起脸道，“再如此蛮不讲理，本官可要调衙役过来了。” 意思就是要关起来审一审了。 “娘，不如就验一验……”白宗走到白老太太身边，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掌，“孽障，你在怀疑什么？” 白老太太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赶出去 白老太太气愤之中没想过，她的这个行为，越发地让她的两个儿子生疑。 “娘，验一验我和大哥就免了罚。”白宗嚷嚷道。 “那你娘的脸面呢？”白老太太身子都抖了起来，“哪家的亲娘好好地跟儿子滴血认亲？” “是啊，脸面自然比儿子的身子要紧。”宋不晚闲闲地跟了一句。 这话说得白家人脸色都难看起来，只是针对的是白老太太。 “九少夫人，我与你有仇吗，你为何要针对我这么一个老太太？”白老太太盯着宋不晚，“风水轮流转，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白老太太，您这是在威胁我啊？”宋不晚摁住胸口，“可分明是你们先来侯府的，为何成了我要针对您呢？” 等宋不晚演完了，君思九才走到她身前，对白老太太和白家众人道：“你们，敢威胁我夫人？” “不敢不敢不敢！”白祖赶紧上前否认，然后转身拉过白老太太，“娘，别闹了。” 这时，趁着白老太太不注意，白祖抓住她的手指扎了一针，将血挤了出来，白宗则眼疾手快地倒了一碗水过来。 这一幕，把宋不晚都看呆了。 不过这一回，血，融了。 “对了白老太太，您说这水有问题？”宋不晚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白老太太，“您说，我是不是在针对您呢？” 白老太太盯着宋不晚，半晌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不不不，这水没有问题。”白宗赶紧否认，又苦着脸看向南平侯，“侯爷，既说了免我们的罚，可，可是真的？” 白宗倒是想有问题，既然爹不是亲的，干脆娘也不是亲的得了，不定还有新发现呢。 “本侯说话自是算话。”南平侯的话一说完，白家人恨不得夹着白老太太飞出侯府，但却被君老夫人叫住了，“事儿，还没完呢。” “说免了你们的罚，可没免她的。”君老夫人指了指白老太太。 众人愣住了，没想到君老夫人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儿，居然睚眦必报。 白老太太回头看着君老夫人，眼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她原以为自己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这一天，没想到死老头子闭了眼，都没把她接进侯府。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那个女人。 可现在，还要朝她下跪？白老太太眼前一黑，这一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算了，看来她身子真的不大好，我也不是那心狠的人。”君老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白祖和白宗恨不得替白老太太给君老夫人磕头。 “别谢，父债子还，母亲也一样，她的债便由你们还吧。”君老夫人话说出口，白家兄弟愣住了。 “如，如何还？”白祖问道。 “她不说要给我磕头谢罪吗？你们帮着她磕吧……”君老夫人话还没说完，白祖就跪到了地上，却听到君老夫人又道，“磕满两个时辰。” “两，两个时辰？”白祖傻了。 “怎地？老侯爷二十来年没照顾家里，尽照顾你们去了，两个时辰算多？”君老夫人眯着眼道。 之前宾客中原本还有人觉得跪两个时辰也太辛苦了些，但听君老夫人这么说，倒觉得还真的不算过份了。 弃原配与亲子不顾，去养外室和不知道哪来的野种，这老侯爷可真是……今日来给他敬香，都觉得亏得慌。 这时，吴氏突然冲到白老太太身边掐起了她的人中，一边掐一边哭着说：“娘，您快醒过来吧，他爹要是真磕两个时辰的头，那不得开瓢了啊。” 白老太太真的就被掐醒了，听到吴氏的说法眼前又是一黑，但看到她尖利的指甲，直接给吓得又清醒了许多。 “娘……”白祖看了眼白老太太，又问君老夫人，“老夫人，那我娘，要磕多久？” 君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半晌没说话，直到白老夫人的身子晃了晃，才道：“磕十个便成了！” “娘，儿子扶您起来。”白祖立即起身去扶白老夫人，白宗也过去帮助。 可这哪是扶，这简直就是把白老太太架到了君老夫人面前。 白老太太知道今日这一劫是躲不过了，她眼睛一闭，正要朝君老夫人跪下去，却听到秦老太爷一声断喝：“不成！” 白老太太立即泪眼汪汪地看着秦老太爷，看得他的心都软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秦老太爷，他走到君老夫人面前，大声道：“大姐，她都这把年纪了，你何必与她计较？还让她磕头，这传出去也难听不是。” “我不怕难听。”君老夫人说完，又拿起燕窝来喝了一口，这是魏嬷嬷刚刚送来的。 “怎会难听呢，这可是白老太太自己应承的。”君思九看着秦老太爷说道，“舅公要是不乐意，不如先回去，就别看着了。” “你，你小子居然敢赶我走？”秦老太爷瞪着君思九。 “九弟，不可无礼。”君弘文轻声喝斥着君思九，又对秦老太爷道，“舅公，这件事情确实是白老太太应诺了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秦老太爷看着君弘文皱眉道，“一个老妇人罢了，饶了她，人家不也说咱们侯府宽和？” “祖母……”君弘文回头看向君老夫人，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君老夫人道，“赶出去！” 众人俱是一震，赶谁？ “小的们，这就走。”白祖拉了一把白宗，就要把白老太太扶出门去，但却被人拦住了。 “把他，给我赶出去。”君老夫人指着秦老太爷道，“给秦家带句话儿，秦世相以后不得踏入南平侯府的门，他若再来，我便与秦家断亲。” 这话说的秦老太爷终于慌了神，虽然这个大姐对他不好，但秦家已大不如从前，但大姐终究是南平侯的老祖宗，侯府这个名头还是很有用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赶出去，往后谁还把自己放在眼里。 “大姐……”秦老太爷刚一开口，便被君老夫人打断，“赶出去！” 南平侯手一挥，立即过来几个侍卫，嘴一堵，就把人带出去了，半点颜面都不给。 “终于清静了。”君老太太吁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了白老太太，“磕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怀上了吗 白老太太扎扎实实地磕了十个响头，君老夫人才放他们一家子出门。 目送白老太太离开，君老夫人大笑了三声，眼角终于落下了一滴，已经默默淌了二十多年的泪。 拿着帕子抹去了，君老夫人的眼睛都比往常清亮许多。 “回吧！” 灵堂这个地方，君老夫人不爱待，晦气，她老人家受不得这个，还是自己的千秋堂好。 “九郎媳妇，那碗水是怎么回事？”林氏低声问宋不晚。 “母亲，什么水？”宋不晚不解地看向林氏。 “那水里你是不是放了东西？”林氏直接问道。 纠结了二十多年，到头来白老太太生的两个儿子竟不是君家的血脉？这一点林氏是不信的。 可宋不晚却道：“母亲，那水我都喝了，难不成我还会害自己不成？您不要多想了。” 林氏：……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 这时，君老夫人回头看向宋不晚：“九郎媳妇，你来，陪祖母我走走！” 宋不晚朝林氏行了一礼：“母亲，那我先送祖母回去了？” 林氏只能点头应了。 “娘，九弟妹还年轻，您别跟她计较。”周氏走到林氏身边，“早晚会懂事的。” “那是自然！”林氏拍了拍周氏的手，“不必担心我，还有这么多客人呢，你辛苦了。” “是！”周氏立即颔首应了，“这是儿媳该做的。” 林氏欣慰地点了点头。 千秋堂这边，君老夫人也在问宋不晚这个问题。 那俩兄弟究竟是不是老侯爷的种，君老夫人自然是查得清清楚楚的，否则怎么会任他们逍遥这么多年。 可这血却是融不到一起，这一点，君老夫人是怎么也琢磨不明白。 “祖母，其实也简单，我一说您就明白了。”宋不晚笑着说。 宋不晚之所以提议到外面滴血认亲，是因为外面天气冷，但有主子在，因此肯定会放几个火盆。这就保证了水够冷，而又不至于冻成冰块。 “这血一进水，就给冻住了，又怎么会融到一起呢。”宋不晚解释道，“所以验完了，我就让无忧立即将水倒了，时间再长，不定就冻成冰块了。” “原来如此。”君老夫人恍然大悟，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为何，他们家自己就能融到一起呢？” “因为无忧。”宋不晚朝君老夫人走近了两步，“祖母，无忧是九爷给我的人，她会武功，本来就不怕冷，再只要一使内力，那碗就不会那么冰，而且我让她们拿来的是两罐水，其中就有一罐是热水。” 碗和水都是温的，那血自然就能融到一块儿去。 君老夫人终于明白了，原来那抱着罐子的丫鬟拿着帕子，不止是隔冷，还隔热呢。 这九郎媳妇果真聪慧，君老夫人看着宋不晚眉目舒展了许多，又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宋不晚走到君老夫人身边，又被示意让她坐在身边。 “去，把我那个匣子拿过来。”君老夫人说道。 那匣子，魏嬷嬷拿得很吃力，几乎是搬过来的。 匣子一打开，宋不晚都觉得刺眼，满满一匣子珠宝啊。 “挑一个。”君老夫人财大气粗的说。 宋不晚心里虚得很，这是珠宝啊，又不是菜市场的菜，说挑就挑啊。 见宋不晚没动，君老夫人又道：“挑两个也成。” “不是的祖母，我好好地怎好拿您的东西，该我来孝敬您才对啊。”宋不晚是有些贪财，但她还没有到要贪老人财的地步。 “我不需要你孝敬我这个，也知道你不缺这些，但这是我的心意。”君老夫人朝宋不晚一笑，“二十多年了，今日最畅快，你要不拿，祖母可就不高兴了。” “祖母，您这些都是好东西，我怎能不缺呢。”宋不晚随手拿了一个翡翠手串，那翡翠颗颗圆润透绿，水汪汪的，一看就是极品翡翠。 没办法，这一匣子，全都是这种好东西。 “祖母我呀，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这些。”君老夫人说着又拿了一个红宝石的步摇插到宋不晚头上，“这上面的宝石，可是鸽血红的。” “我的老祖宗，您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九少夫人好戴着这个走出这千秋堂？”魏嬷嬷说着拿了个花梨木的小匣子过来，正好装那根步摇。 君老夫人撇了撇嘴，什么时候？好时候。 宋不晚放好步摇，手串却没取下来。 君老夫人暗自点头，又指着这匣子说：“这些，我都带不走，谁对我好，我就给谁。” 宋不晚依偎着君老夫人：“祖母，我指定对您好，只是您这话，是不是只对我一个人说过？” 君老夫人哼哼两声，没多说什么。 魏嬷嬷心里一笑，老夫人就是这脾气，喜欢一个人，便极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也极不喜欢。 现在看来，是极喜欢九少夫人了，也是，替她出了这二十年的气，怎么会不喜欢。 宋不晚能理解君老夫人为什么喜欢自己，却不明白君老夫人之前为什么好像对自己不那么喜欢。 但宋不晚不是个喜欢内耗的人，这会儿琢磨这些，已经没有必要了。 宋不晚在君老夫人这边待了一整天，毕竟活着的老祖宗也很伤心，也需要人陪啊。 虽然这在别家行得通，在南平侯府谁都知道不可能。 宋不晚离开后，君老夫人笑着对魏嬷嬷说：“你说林氏若是知道九郎媳妇是个聪明的，会怎么想？” “生气呗。”魏嬷嬷一边收拾铺盖，一边笑着回。 除了这一日，后来老侯爷停灵期间，君老夫人都是一大早把宋不晚叫千秋堂，夜里睡着了才让她回来。 整得南平侯都忍不住问君思九，他媳妇是不是怀上了，所以老夫人才特意如此。 “没有！”君思九脸一红。 “真没有？听说千秋堂那边的小厨房还炖了鸡呢。”南平侯说道。 南平侯知道他娘不会给他爹守孝，不会为此吃素，可炖鸡是不是也过分了些？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老九媳妇怀上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他不知道 “祖母年纪大了，吃只鸡怎么了。”君思九回道，“若是祖母身子熬垮了，不是更麻烦。” 南平侯瞟了儿子一眼，暗道，你祖母她才没熬呢，根本垮不了，而且这段时间尤其好。 总之宋不晚的日子好过极了，每天好吃好喝的，比在琼陶院还舒服。 等到老侯爷下了葬，别人都瘦了一圈，憔悴了不少，尤其是林氏，她病还没好透呢，又躺倒了，唯独宋不晚容光焕发的。 林氏榻前，陈氏酸溜溜地说：“瞧瞧九弟妹，这白里透红的，祖父过世了你倒是一点儿都不伤心。” 宋不晚却看向陈氏：“大嫂，你很伤心？” 陈氏：…… 伤心和不伤心，她都不敢说出口。 伤心？被老夫人听到了，自己只怕又得禁足。 不伤心？那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说宋不晚？而且若传出去了，这就是不孝。 “行了，你们这会儿还吵闹？”林氏摆了摆手，“都回去吧。” 林氏是真的病了，这些儿媳妇没一个真心照料她的，只知道作妖，干脆赶了，眼不见心不烦。 宋不晚本来想着，实在不行，就来照顾几天做做样子。 可没想到林氏倒是怕了，她怕有宋不晚在这里，她好不起来了。 等到林氏彻底痊愈，天已经渐渐暖了，都穿上夹袄了。 君思九带回一个消息，说他应该不久后要去户部做事了。 “户部？”宋不晚看向君思九，怎么会去户部？ 户部可是个肥缺，南平侯府虽爵位高，但在朝堂上却没什么份量，哪有那个能力让君思九去户部。 君思九看出宋不晚的不解，解释说，最近户部会有很多实缺出来，不止他们这些勋贵子弟，今年高中进士的，都有可能直接进户部历练。 宋不晚立即明白了君思九的意思，宋不为不就是今年下场吗。 找了个时间，宋不晚回了一趟苏家，却被赵氏的容色吓了一跳，整个人怎么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几岁。 “娘，家里出什么事了不成？”宋不晚赶紧问道。 按理不会啊，如果真出了事，定会有人给自己报信的。 “家宅平安，都好。”赵氏反倒不解地问宋不晚，“怎地这不年不节地回来了？” 宋不晚赶紧将户部的事情跟赵氏说了，虽说这考进士不是自己想中就能中的，但就跟自己前世高考一样，多一些动力，或许会好一些呢。 知道前面有个金饭碗，脑子正常的都想抓住。 “我试试吧。”赵氏叹了口气。 “娘，我哥又作妖了？”宋不晚小声问道。 赵氏看了宋不晚一眼，想说，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哥哥呢，可一想，可不就是作妖么，于是干脆点了点头。 “还跟那白姑娘牵扯着呢？您不是不让他出门吗？”宋不晚皱了皱眉，白姑娘？ “不是买纸就是买墨的，回来就坐在那里发呆。”赵氏摇了摇头，“我看你大哥，这回没指望了。” 赵氏对长子寄予厚望，不止她，哪家对长子不是如此呢。 可宋不为却为了一个姑娘如此不分轻重，着实让她伤心，可却又没什么办法。 那脑子一头栽进“情”字里的人，想要再拔出来，多难！ “算了不提他了，你呢，你可好？”赵氏又为宋不晚愁上了，“这才刚成亲，老侯爷怎么……” 孙子得守孝一年呢，这孩子还没怀上呢，生生耽误一年。 宋不晚却笑了，老侯爷别的不说，这死确实死得好。 “娘，我好着呢。”宋不晚把手抬起来，示意给赵氏，“瞧瞧，祖母给的！” 宋不晚前世也活了那么多年了，知道到了这个年纪的女人花言巧语的大多骗不到，她们看重实物。 “这手串儿可是好东西。”赵氏对这些的鉴赏能力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一眼就看得出来。 “所以您别担心我，我走到哪儿不是人见人夸呢。”宋不晚朝赵氏笑了笑，又起身道，“我去看看大哥。” “也好！”赵氏点了点头，“你想骂就骂他几句，我就当没听见。” “娘，我在那边骂，您本来也听不见。”宋不晚笑着转身去了。 “我最放心的就是她了。”赵氏看着宋不晚的背影欣慰地笑了。 当初孙家退亲的时候，赵氏还担心宋不晚想不开，结果她竟是越过越好了。 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氏也不知道自己形容得对不对，但好歹有个孩子是让自己能放心的。 宋不晚到了前院书房，果然见宋不为拿着一本书坐在窗边发呆。 “啧啧，美人临窗发呆还是一景儿，大哥，您这是做什么呢？”宋不晚站在窗外喊了一嗓子。 宋不为吓了一跳，手一抬，打翻了旁边的茶水，茶水又倒在了纸上，纸上的墨迹洇成一片，但隐约还能看得出来一个“璃”字。 宋不为赶紧把纸拿了起来，然后揉成了一团。 宋不晚撇了撇嘴，走进了书房。 “不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地也没跟我说一声儿。”宋不为让小厮倒茶。 “茶就不用了，我给你送了汤过来。”宋不晚将食盒放在桌上。 “辛苦你了。”宋不为忙道。 “不辛苦，我只是借花献佛，汤是娘炖的，哪怕知道你在发呆，但她还是怕你辛苦。”宋不晚没有跟宋不为拐弯抹角的，她没这个时间。 “不晚……”宋不为神色讪讪，想解释，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你不明白。” “我如何不明白，我既退过亲，又嫁过人，还死过一回，我能不明白？”宋不晚在宋不为身边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宋不为皱了皱眉。 这意思就是，你还是不要说了。 “你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宋不晚将户部的事情告诉了宋不为，看到他眼睛一亮的时候，又道，“可是大哥，你能抓得住这次机会吗？” 宋不为眼里的光又熄 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清楚。 “我知道了。”宋不为颇为艰难地说。 “大哥，你知道进入户部的重要性，爹是将军，打仗缺不了户部。”宋不晚只点了一句。 “我知道！”宋不为有些不耐烦了。 可宋不晚还是失望了，宋不为他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好礼 “那白姑娘就那么好？”宋不晚盯着宋不为。 “你不要去打扰她。”宋不为却抬起头来看着宋不晚。 “大哥，我做什么不做什么，你管不着。”宋不晚看向宋不为，“你做你能做的事，你若能保证在不伤害闵三姑娘的前提下娶她进门，就与她来往，否则……” “我已经没有见她了。”宋不为打断宋不晚的话，“还要怎样？” 这也就是说，他不能保证不伤害闵三姑娘。 “还要怎样？就你这个样子，娶了闵三姑娘也是在伤害她。”宋不晚闭了闭眼睛，很想说，你不要以为你娶了谁就是对谁有恩，你就没有错了。 可这是大梁，对于很多姑娘来说，娶了她，可能就是有恩。 宋不晚忽然不想跟宋不为说了，她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天空，一样的蓝天白云，她却有一种窒息感。 想了想，宋不晚去了一趟荣安堂，宋老夫人正在跟干嬷嬷一起盘点自己的首饰。 宋不晚过来，宋老夫人收都收不赢。 “你怎地这会儿来了？”宋老夫人连连朝干嬷嬷摆手，示意她赶快把首饰匣子拿走。 “您放心好了，我瞧不上您那点儿东西。”宋不晚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就是回府了，想来给您请个安。” “给我请安？你去你母亲你兄长那里兜了一圈儿才过来。”宋老夫人撇了撇嘴，“没有诚意。” “今儿不是有要紧事么，而且我回来的时候，您正在歇着呢，这不是怕打扰您么。”宋不晚坐到宋老夫人对面，伸头看了一眼她的首饰匣子。 和君老夫人那金光灿灿的匣子比起来，真的不够看的。 “回头，我给您送个……”宋不晚见宋老夫人眼睛一亮，又道，“送个好的首饰匣子吧。” “不用，我又没什么好的首饰。”宋老夫人的眼睛在宋不晚的腕上扫了一眼。 “祖母，这是君家的祖母赏的，您觉得好不好看？”宋不晚笑眯眯地问。 “好看。”宋老夫人木着一张脸道。 不过，宋老夫人心里也舒畅了许多，原本她还以为又是那个死老头子给大房留的呢。 只是看过宋不晚的手串之后，宋老夫人再看自己的首饰匣子，便有点儿嫌弃了。 都是老夫人，都遇到了死老头子，怎地那边就有那么多好东西，自己就这么寒酸。 看到宋老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宋不晚笑了笑，拿出一只金镯子套到她腕上。 “你这是做什么？”宋老夫人吓了一跳。 “金镯子啊，真金的，给您的啊。”宋不晚指着金镯子问，“您不喜欢啊？” 宋老夫人一脸警惕地看着宋不晚，金子谁不会喜欢呢，可这死丫头的金子是那么好拿的？ 虽然不信，可镯子已经套到了手上，硬要撸下去，那手也是很痛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直接说便成了，要不然你就拿回去。”宋老夫人把手镯伸到宋不晚面前，然后把脸别向另一边。 “祖母，我怎么会让您为难呢，很简单！”宋不晚凑近宋老夫人说道，“这段时间，您病上一些时日。” “你这不是在咒我么？”宋老夫人怒道。 “您又不是没病过，而且这还有个金镯子呢。”宋不晚指着金镯子道，“实心的。” “为何要我生病？”宋老夫人摸着镯子问。 “唉，我大哥喜欢上了一个平民女子，倒也不是说不好，可他已经跟闵家三姑娘订了亲，如何能出尔反尔，您说是吧？” “您病上一场，他至少暂时就不会提这事儿了。” 宋不晚瞟了一眼宋老夫人，见她目光转了转，直接道，“您也不用想别的心思，伯府的爵位就算大哥坐不上，还有不喧呢，到不了二房和三房。” “我说什么了，你就栽赃我，我……”宋老夫人眼看着就要唱念作打一番，手腕却是一痛，赶紧抽回胳膊，“你做什么？” “祖母既然不答应，那这手镯我收回便是了，免得您拿了心里也有愧。”宋不晚说道。 “什么叫不答应，有没有你这手镯我都要病上一场，我们靖安伯府又不是孙家，岂能做这失信之人。”宋老夫人抽回手，瞟了宋不晚一眼。 宋不晚都气笑了，想要金镯子，还要顺带着刺自己一嘴儿。 “祖母明白这个道理便成了，回头大哥若是高中了进士，孙女还有好礼相赠。”宋不晚起身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孙女还有事与我娘商量，便先告辞了。” 宋老夫人呆呆地看着宋不晚地背影。 “阿干，她刚才，叫我祖母了？”宋老夫人悄声问道。 干嬷嬷以为宋老夫人会向自己炫耀这金镯子呢，没想到居然说的是这个。 “可不嘛，以前二姑娘好像都是叫您老太太。”干嬷嬷回忆道。 “出阁了，被婆婆一搓磨就懂事了。”宋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手腕，这手镯可真亮，还挺沉，“你说，这不会是包金的吧？” “二姑娘虽脾气不大好，说话也不好听，但包金的这种事情她做不来。”干嬷嬷一口断定。 “也是，长房都大手大脚的。”宋老夫人想着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不会拿出这么粗的金镯子来。 干嬷嬷笑着没说话，长房如果不大手大脚，老太太又怎么会有金镯子呢。 “二姑娘被侯府搓磨了，您不去为她讨个说法？”干嬷嬷打趣道。 “哪个当媳妇的不被婆婆搓磨的，你瞧她那神气样儿，也没多厉害。”宋老夫人指使着干嬷嬷，“别扯别的了，让厨房去炖一些补脑的汤。” “老夫人，您头不舒服？”干嬷嬷有些紧张。 “我好着呢，你别乌鸦嘴，我拎了去看看不为。”宋老夫人想到宋不晚说的，如果宋不为高中了，还有礼呢。 就宋不为那指缝比自己拐杖都粗的样儿，定又有好东西。 干嬷嬷听了，立即亲自去办，伯府长房气候已成，与长房交好才是长久之计，她这个贴身老嬷嬷年纪也大了，也不想再折腾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多嘴 宋不晚回到一心堂，面对赵氏期待的目光，笑着说：“娘您放心，大哥已经明白了，只是这会儿离下场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今年未必会有好结果。” 想到这儿，宋不晚也暗自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吧。 “对了，闵家有人回京了，这几日只怕有人会上门。”赵氏皱眉道。 难怪赵氏急呢，闵家人这会儿进京不管是要做什么，但与苏家的亲事肯定是要说说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夫人，闵家的帖子到了。”年嬷嬷拿了贴子进门，“是闵三姑娘。” “什么？”这就连赵氏都有些惊讶了，闵三姑娘居然直接进京了？ 赵氏接过帖子，说是明日上门，于是看着宋不晚。 “我明日回来一趟？”宋不晚道。 “不用，你总是回娘家算怎么回事。”赵氏想到宋不为的事就头疼，不想宋不晚也过得不好。 “我今日回来没人知道……不如这样，过几日您去上香，邀请闵三姑娘一块儿去，我也找个由头过去见一见。”宋不晚不想插手宋不为的事，可现如今，是不插手也不行了。 赵氏是个实在人，宋不为身在局中，宋不予自己都还没有抽身……宋家长媳如果没有娶好，后患无穷。 大梁，家族的力量不可小觑。 自己想要过得好，宋家也必须得好。 有了方向，赵氏办事的速度倒是快，第二天就递了消息过来，五日后去怀清寺。 怀清寺不大，景致却极好，正适合春季过去，而且宋不晚正在孝期，她过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只是怀清寺常年紧闭山门，偶尔才开门迎客，以致门庭冷落。 不过赵氏是伯夫人，又舍得撒钱，她什么时候过去门都会开的。 知道宋不晚又要出门，周氏和陈氏一起看向林氏。 “你这孩子倒是有孝心，不如，把你两个妹妹也带上可好？”林氏问道。 宋不晚不过就是去看看闵三姑娘，有君家姐妹一起，说说笑笑的更好些。 “只要两位妹妹愿意，自然可以同行。”宋不晚笑看着君宜宁和君宜姝。 君宜宁倒是想去，但她怕打扰到嫂子。 可如果君宜姝也去的话，那她必须得跟着，因此扭头看向嫡姐。 “那就辛苦九嫂了。”君宜姝在家待着也无趣得很，能出去透透气也行。 “母亲，不如我也跟着一同去？说起来这些日子睡觉总是不得安枕。”陈氏挤出一脸的笑。 “你多喝些安神茶便是了。”林氏说着便扭头对戴嬷嬷道，“我那儿好像还有一些，回头让人给二少夫人送过去。” “是，夫人。”戴嬷嬷忙应了。 陈氏的笑则僵在了脸上，怎么就自己不能去呢？ 周氏在一旁暗笑，因为老侯爷过世被免了禁足，就真的当这件事情没有了不成。 见陈氏虽然脸色不好看，也没再多说什么，宋不晚起身道：“那母亲，我便先回去准备着了。” 陈氏正一肚子气没出发呢，听到宋不晚这样说，便道：“不就敬个香么，准备什么？” “我也就罢了，还有两位妹妹呢。”宋不晚看了君家姐妹一眼，“都是花儿一样的姑娘，磕了碰了饿了晒了都不好，自然是要准备的。” “九弟妹可真是个细心人儿，比我和大嫂都强不少呢。”陈氏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哪里比得上大嫂，对了……”宋不晚想起什么似地，对陈氏道，“二嫂，听说你有一个食盒儿，那食盒儿做得极好，吃食放在里面可以两个时辰不凉，可否借给我用用？” 什么？陈氏瞪着宋不晚，那食盒可是她无意中得到的宝贝，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九弟妹还真是金贵，怎地大家都出门，偏你还得带着热的餐食出门。”陈氏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我哪儿是自己带啊，两位妹妹还小呢，万一饿着又吃了凉的，坏了肠胃可就不好了。”宋不晚说着笑了笑，“若是二嫂不借也就罢了，两位妹妹多担待便是。” “九嫂无碍的，我和七妹妹不吃便是了。”君宜姝忙道。 虽知道陈氏和宋不晚打机锋，但这也是陈氏自己话多惹来的。况且君定姝是要和宋不晚一起出门，自然要偏帮着这边一些。 “我何曾说过不借。”陈氏咬着牙道。 “那便替二位妹妹谢谢二嫂了。”宋不晚像是看不出陈氏的不舍，笑着对君宜姝和君宜宁道，“两位妹妹有福了。” 君宜姝和君宜宁赶紧起身朝陈氏道谢。 “不必不必……”陈氏只得别别扭扭地起身还礼。 只是回去后，陈氏半晌都没送来食盒，于是宋不晚便让青棠过去要。 据青棠说，陈氏叮嘱了半晌，这个食盒该怎么用才好。 “九少夫人都不知道，这食盒原本就是咱们家柜上卖的。”兰芍笑得不行。 “谁叫她话多呢。”宋不晚笑着说，“放在那儿，别动她的。” 青棠和兰芍也知道，宋不晚只是想治治陈氏罢了，自家有更好的呢。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君家姐妹也发现了宋不晚带的食盒，与陈氏的那个并不一样。 早先陈氏为了显摆，曾经拿出来用过两回。 “我这个更大些，昨日只是跟二嫂开个玩笑罢了。”宋不晚说着打开食盒，两位姑娘不由得眼睛一亮。 这点心做得也太好吃了，而且还有小碟的卤菜。 “如果不是今日要去上香，我都会带些果子酒上来。”宋不晚遗憾地拿出果子汁来。 虽也好喝，但总还是少了些味儿。 “九嫂，我们也不饿，不如暂且留着？”君宜姝道。 “听说怀清寺后山还有溪水，溪水旁边百花盛开，好看极了。”君宜宁道。 “我们出门早，路上让车夫再开得快一些，不定能赶上日出的时候，烟云蒸腾的景致。”宋不晚说道。 原主见过，宋不晚像是看电影似的，瞧过一些片段。 这番话说得两个姑娘眼睛都亮了。 “九嫂，让马车快些跑。”君宜宁开心地说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姑娘就莫操心了 君家马车赶到怀清寺的时候，赵氏和闵三姑娘还没到。 喝了一盏茶，小沙弥才过来说靖安伯夫人到了。 初次见面，宋不晚对闵三姑娘的印象便好极了。 不是因为闵三姑娘长得好看，她只能算是清秀，可却像是一株新兰，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岁月静好。 人与人之间有的时候需要经历许多事情，但也有的时候只需要看一眼。 互相见了礼，也知道了闵三姑娘名为闵谢秋。 “未觉泮春冰，已复谢秋节，真是个好名字。”宋不晚赞道。 被未来的小姑子夸赞，闵谢秋面颊微红，但心里却松了松。 “不晚的名字也好听。”闵谢秋道。 “可不嘛，你一句春不晚，我便到了真江南。”君宜宁笑着看了一眼外面的春色，“这可不就到了春天。” “七姑娘可真是会说。”赵氏也笑着道，“他们兄弟姐妹的名字都是伯爷取的，她出生的时候早了些日子，伯爷原本想娶个不急的，不好听，就改成了不晚。” 这个解释让姑娘们都忍不住乐了。 “娘，这以后还是别说了，还是春不晚好听。”宋不晚赶紧道，又引得几人一阵笑。 “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赵氏笑着摆了摆手对宋不晚道，“我也乏了，得歇会儿，你对这儿熟，好好招待几位姑娘。” 闵谢秋见此，赶紧起身要服侍赵氏去内室，却被她拦住了。 “哪用得着你，丫鬟婆子们是干什么的，你跟不晚和君家两位姑娘玩儿去。”赵氏态度坚决，闵谢秋只好应了，但心里却又再松了一口气。 宋不晚引着三人来到溪边，那里搭了一个竹楼，竹楼边的野花野草一直蔓延到了溪边，虽不珍贵，但开得极为茂盛。 “这里可真是美啊，仙境也不过如此吧。”君宜宁好画，看到如此景致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君宜姝也感慨，竟不知京都有此美境。 “有此美景的原由，不过就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宋不晚说道。 君宜宁也不由得点头，若知道的人多了，这些野花野草可经不起采摘和踩踏。 几人说话的时候，丫鬟们已经把摆好了点心泡好了茶。 竹楼里只有几把竹椅，倒很是应景。 “我们今日该穿些棉布粗衣过来。”君宜宁笑着说。 “我在家的时候去庄子上，穿的便是棉布粗衣，做活儿不怕刮丝。”闵谢秋应道。 “做活儿？闵姐姐在家里做些什么？”宋不晚是真的有些好奇。 闵家虽说回了乡，但家里的姑娘应该也是千娇百宠着养大的，怎么会让她们做活呢。 “每年春秋两季插秧和收稻子的季节，父亲母亲便会带着我们去庄子上，有什么活儿就干什么活儿。”闵谢秋说起了家里，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多了起来。 君家姑娘哪里做过农活，很是好奇，宋不晚活了两世，对这些好不熟。 于是几人抓着闵秋谢问个不停，闵谢秋口才好，将她老家的风俗及景致说得引人入胜，直到赵氏那边叫人过来喊过去吃斋饭，才歇了下来。 “今日可把大嫂说累了。”宋不晚在闵谢秋耳边小声说道。 “不累。” 一句大嫂，把闵谢秋的耳根子都叫红了。 闵谢秋大方得体，思路清晰，闵家的家风也好，宋不晚都觉得宋不为有些配不上她。 回程的路上，闵谢秋和众人熟悉了，更是落落大方。 对赵氏也很是尽心，但却又没有过度。 快到伯府了，赵氏舍不得地拉着闵谢秋的手道：“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不如住到伯府来可好？” 自从宋不晚回家后，赵氏一个人也挺孤单的，没事只能把董玉涵叫过来闲聊。 还没成亲，便住到夫家，这如何能行。 闵谢秋红着脸拒绝道：“伯母，往后我常过去陪您说话可好？” 赵氏也知道自己唐突了，只能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宋不为早些把闵谢秋给娶进门来。 因此，回到伯府便跑到宋不为的屋里道：“不为，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今年中秋节之前，必须要把谢秋娶进门来。” 谢秋？原来她叫闵谢秋。 宋不为这才知道闵三姑娘原来叫闵谢秋，也知道赵氏应该跟她见过了，当即心里更加不悦，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笼络母亲对她如此满意。 而宋不晚回到南平侯府，便让无忧想办法去见白薇一面，帮自己带几句话给她。 “就跟她说，她想留在京都无可厚非，但苏家不是她的归宿。她若能待得下去是她的本事，若待不下去，就尽早做打算，提前跟靖安伯府说一声。” 这意思很明显，如果回老家，靖安伯府不会亏待她，可如果留在京都，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无忧将话传了过去，同时，也把白薇的回复带了回来。 “白姑娘说，既然是她的本事，姑娘就莫操心了。”无忧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气恼得很，当时差点儿没朝白薇扔一石子儿。 “既然如此……”宋不晚一笑，“跟我娘说，看紧我大哥和身边的人，只把那个送银子的送出来。” “九少夫人，还给她银子啊？”无忧不解道。 有银子养着，她不是更不会离开了吗。 “干嘛给他，给我不行吗？”宋不晚朝无忧勾了勾手指，无忧弯了弯身子，便听到她说，“然后你到白薇那儿，把银子给偷了。” “那，她不会再找大公子要吗？”无忧觉得这办法也不是那么好。 “要一次，你偷一次……”宋不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你能办到吗？如若不能就雇个人。” 无忧站直了身子：“九少夫人，您是瞧不起奴婢，还是瞧不起九爷呢？” 宋不晚：……你俩我都不敢瞧不起。 既然无忧能办到，这事儿就成了。 无忧虽然不知道这样做除了辛苦之外有什么用，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办了。 直到那次，无忧隐在暗中，听到宋不为的小厮莫行抱怨道：“白姑娘要不还是报官吧，我们家大公子还是个白身，手头也紧呢。” 第一百九十章 哪一样是你的 莫行心里也挺不乐意的，为了这白姑娘，大公子茶不思饭不想的，书也看不进去。 书看不进去还怎么科考啊？考不上进士便做不了大官，做不了大官。 下人跟着主子，都是水涨船高，主子高升，自己才有好去处。主子若当不了大官，自己这个小厮也就搁浅了，哪里还娶得上好媳妇。 想到这里，莫行心里越发地不乐意，还瞪了白薇的丫鬟枝儿一眼。 “你这是做什么？”枝儿不满地回瞪了莫行一眼。 “你说呢？你可别忘了你是谁买来的丫鬟，如果大公子没个好结果，你还能有什么好的去处不成。”莫行说完便扭头走了。 “我呸！”枝儿小声骂了一声，“大公子买的我又怎样，他又没把我接到伯府去。” 回到屋里，见白薇正坐在窗前发呆，枝儿放轻了步子。 “姑娘，要不还是报官吧，瞧那莫行的意思，大公子也没什么银子了。”枝儿一声轻叹，就凭自己的样貌，原本是可以进个好人家的，谁知给买到这儿来了。 若姑娘能进伯府也就罢了，可这样看下去，搞不好姑娘成了外室，自己又能落多少好处。 “报官？”白薇一声冷笑，“才几两银子，人家会帮咱们查么？倒不如直接找到偷金子的人。” “偷金子的人？”枝儿一愣，“姑娘是知道谁偷的？” “嗯。”白薇拿起笔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枝儿，“把这个拿去放到收金子匣子里。” 枝儿一看，上面写着：明日巳时三刻南山茶楼见，抬头居然是“九少夫人”，哪个九少夫人？？ 宋不晚看到无忧的带回来的这张纸条，笑了。 “九少夫人，去见吗？”无忧问。 “见，不过不是明日。”宋不晚故作苦闷，“我总是出门，也不像话是不是，过几日再说。” “就是，咱们九少夫人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青棠在一旁说道。 “无忧你盯着南山茶楼，这几日她过去点了些什么东西，都回来告诉我。”宋不晚叮嘱无忧。 “九少夫人，您不去，她还会在那里等啊？”青棠倒是没想到这个。 “会不会的，等无忧的消息便知道了。”宋不晚笑道。 事情果如宋不晚所料，白薇这几日天天去约好的南山茶楼。 某日，无忧告诉宋不晚，白薇只点了一碟子五香豆。 “那我们明日便去见见白姑娘吧。” 再不见的话，人淡如菊的白姑娘恐怕连五香豆都点不起了。 第二天白薇等到了午时二刻，还没见到宋不晚的身影。 “姑娘，这九少夫人定是不会来了，您何必日日苦等。”枝儿都为白薇抱不平。 “她是侯府的媳妇，又岂是想出就能出来的。”白薇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茶台，叹了口气，“走吧！” 刚要起身，便见一个衣着素净，梳着懒梳髻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虽衣着瞧着简单，但面料却光彩熠熠，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可以穿得上的。 这应该就是九少夫人吧？听说南靖侯府老侯爷没了，正在孝期，可即使如此，她身上的哪一件不是价值不菲，就连头上随便插着的玉钗，都清透如水。 白薇放在桌下的手都不由得握紧了些。 宋大公子温文儒雅，可这位九少夫人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尤其那双明眸，似乎能看到人心底里去。 宋不晚看了白薇一眼，便上了楼。 过了会儿，兰芍才下来对白薇说：“我家九少夫人请白姑娘上楼一叙。” 白薇点了点头，便带着枝儿去了楼上的包间。 “坐！”宋不晚朝隔了一张茶几的空椅子瞟了一眼。 “九少夫人，您总算过来了。”白薇坐下后见宋不晚没再开口，终于忍不住了。 “不是白姑娘约的吗？你若觉得我不会来，又约什么。”宋不晚抿了一口茶，皱了皱眉。 青棠正好拎了茶过来。 “九少夫人，您如何能喝这个茶呢。”青棠将那杯茶挪开，拿出自己带来的茶盏给宋不晚满上，“这是九爷昨日带回来的新茶，说是贡品。” “给白姑娘倒一杯尝尝。”宋不晚说道。 “不必了。”白薇挪开目光。 “不必？喝不出来？”宋不晚略有些惊讶，“那便算了，白姑娘是何用意？” “我也是想问，九少夫人是何用意？”白薇看向宋不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今日我们应该是头次见面吧。”宋不晚很是诧异地看着白薇。 “那您为何使人来我家偷盗财物？”白薇直接问道。 宋不晚看着白薇，笑了笑。 “还是奴婢还回白姑娘的问题吧。”青棠走过来朝白薇行了一礼。 “为何要你回？”白薇看向宋不晚，“我希望从九少夫人嘴里得到答案。” “白姑娘，我们九少夫人过来见您一面，是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否则您以为凭什么人，都可以见到我们九少夫人？”青棠长得白晰清秀，说话也软软糯糯的。 可是这番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根针一般，刺进了白薇的心窝子里。 “如果白姑娘没别的话说，那奴婢便说了。” “第一，那金子是大公子给的，并不是白姑娘的。”青棠说道。 “那是宋大公子给我花用的。”白薇说这话的时候，耳根子也不由得红了红。 “这便是奴婢接下来要说的了，第二，白姑娘的屋子是大公子租的，丫鬟是大公子买来的，哪一样是白姑娘的呢？”青棠笑看着白薇脸上血色全无，又道，“白姑娘进京的时候，只有一个衣裳包裹吧，那衣裳还是我们家大公子买的呢。” 青棠的话，白薇反驳不得。 这一切的确都是宋不为置下的，京都租居以及买卖下人，都是要造册登记的，这些都不是她的。 “九少夫人手伸到长兄的屋子里，就不怕我跟宋大公子说？”白薇红着眼睛道。 “不怕！”宋不晚不禁失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白薇，“你能见到他吗？” “九少夫人，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白薇说着眼泪就淌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九少夫人胆子小 看着白薇的眼泪如水珠一般滴下来，宋不晚只想笑，演技不怎么样，眼泪倒是挺多。 “啧，这会儿又成了弱女子了，不是要在京都待下去吗？” 宋不晚看着白薇，顿了顿，还是说道，“我没有说你不应该留在京都，你但凡有个手艺，泡茶也好，做点心也罢，或者刺绣也行，我也能帮你安置下去，可你偏偏看上了宋家嫡长媳的位子。” “我清清白白的，宋大公子在意我，是他说想要娶我的。”白薇抹了一把泪，一脸倔强地看着宋不晚，“据我所说，伯夫人也不是世家千金，为何她可以，我不可以。” 而且赵氏还是二嫁，这话，白薇不敢说。 “很简单啊，我大哥已经订亲了。”宋不晚看向白薇，“你如果想要进宋家的门，我未来的大嫂就要被退亲，她的命运如何，你可想过？” “我想过，但我顾不上。”白薇摇了摇头，“达则兼济天下，我自身难保的时候，想不到他人。” 这话，宋不晚竟无法反驳，这是人性啊。 倒难为白薇说了出来，倒也算坦诚。 “还有一个原因。”宋不晚盯着白薇，一字一句地说，“虽说，我爹当年能做自己的主，而我大哥连门都进不了，你觉得他说想娶你就可以？” 说实在的，赵氏也未必适合做靖安伯府的嫡长媳，但宋伯爷硬是凭自己的军功，让她坐稳了这个位置。 而宋不为，他能吗？以后不知道，至少现在不能。 白薇白着一张脸，死死地看着宋不晚。 “既然如此，九少夫人为何又要来见我？”白薇轻声道，“反正，宋大爷连门都出不了，他也娶不了我。” “我闲嘛，就想来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另一个呢，你爹是个好人，如果可以的话……算了，你好像不需要。” 宋不晚看着白薇笑了笑，然后让青棠拿菜单过来，“好不容易出来了，请你们吃顿好的。” “我不吃。”白薇颤声道。 “我没说你，我说的是我的这些丫鬟们，我和她们虽为主仆，但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九爷都长呢，情同姐妹。”宋不晚干脆把菜单交给青棠，“你们自己去点吧，别考虑银子，九少夫人我有。” 听到宋不晚的话，白薇只觉眼前一阵阵发白。 白薇虽说出身平民，但也是被娇惯着养大的，而且她长得又美，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话。 “既然如此，那便告退了。”白薇起身道。 “嗯！”宋不晚头都没有抬。 “九少夫人，你会后悔的。”白薇转身就要走，却被宋不晚喊住了，“等等！” “九少夫人还有话说？”白薇站住，却没有回头。 “别想着要去找我未来的大嫂，否则，我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宋不晚冷声道。 白薇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她没想到宋不晚居然猜到她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白薇的确是知道闵谢秋，宋不为跟她说过。 “不劳九少夫人操心了。”白薇说完，毫不迟疑地下了楼。 “九少夫人，怎么办？她不会真的去找闵三姑娘吧？”青棠颇有些担心地说。 无忧也不可能一整天守着她啊。 宋不晚却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让闵谢秋知道也好。 虽然只交往过一次，但宋不晚能看得出来，闵谢秋是个有决断的人，这件事情，她不应该被瞒着，那样对她太不公平。 “盯着她，别管她。”宋不晚对无忧说道，“花银子找几个人盯着她，尤其是她若找了闵三姑娘，说了些什么，我都要知道。” “知道了九少夫人，小事情。”无忧笑着说。 宋不晚也笑了，要不说要挣钱呢，没有钱，这些事情谁给你办，光靠无忧一个人，长出十只手来也不行。 吃饱喝足，宋不晚又去各个铺子里瞧了瞧，直到夕阳西下了，才带着丫鬟们回家。 刚进琼陶院，荷香便惊得手一抖，盆都快掉了下去。 “怎么了？”宋不晚眉头皱了皱，“什么味儿？” “九少夫人，西，西厢差点儿烧了，奴婢……”荷香眼圈一红，“奴婢差点儿见不着您了。” “胡说什么呢，在主子面前说这不吉利的话。”姜嬷嬷走了过来，瞪了荷香一眼。 “姜嬷嬷，西厢烧了？”宋不晚一边往正房走，一边问。 “是，烟草烧水的时候睡着了，荷香正好在里面午休呢，结果……”姜嬷嬷一拍巴掌，“得亏荷香在里面，要不然等火起了势，这全都要烧没了。” “烟草，那不是上回戴嬷嬷送来的丫鬟么？”宋不晚惊道。 “可不嘛，这名字起得也不吉利，叫什么烟草。”姜嬷嬷同样 “烟草人呢？”宋不晚问道。 “绑着呢，等您发落。”姜嬷嬷回。 “这又不是我院里的人，送回怡祥院吧。”宋不晚摆了摆手，“姜嬷嬷您亲自跑一趟，跟戴嬷嬷说说好话，让她千万挑个得用的过来。实在不行，不得用的也成，别弄一个要人命的来。” 姜嬷嬷听着这话，觉得是不是有些过了，但一想，这可是走水哦，不是小事。 戴嬷嬷听到这事儿也愣住了，那烟草虽然算不得极好的丫鬟，但也不至于烧个水能差点儿把屋子也给点了吧。 “戴嬷嬷，九少夫人听到此事都吓坏了，说了，求您拨个真正用得的过去。”姜嬷嬷说道。 “这件事是我的错，夫人这段时间身子不爽利，怡祥院这边也缺得紧，麻烦你帮着在九少夫人面前说说好话。”戴嬷嬷赔着笑道。 这样说软和话儿的事儿，戴嬷嬷好久没干过了。 “九少夫人还说了，若是缺人，哪怕拨过不干活儿的也行，九少夫人胆子小，经不起吓！”姜嬷嬷又说了些辛苦戴嬷嬷的话来，才回了琼陶院。 姜嬷嬷一离开，戴嬷嬷便把藕香叫了过来，知道还真是烟草差点儿把西厢给烧着了，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氏知道这事儿后，皱眉道：“这事儿肯定是有蹊跷，把她带进来我问问。”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打一顿比较爽 烟草自己也很迷糊，她明明是在烧水，怎么就睡着了呢。 “你是怎么醒的？”林氏问道。 “回夫人，奴婢是被荷香姐姐叫醒的。”烟草战战兢兢地回道。 “那荷香叫醒你的时候，她是如何模样？”林氏又问。 烟草在琼陶院也待了些时候，约摸也知道荷香和藕香是林氏的人，她们平时对她也很是照顾。 “荷香，荷香姐姐醒得快，拍醒奴婢后，浇了几瓢水就拉着奴婢去了外面。”烟草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一点。 但烟草没说的是，荷香也是晕晕乎乎的，头发都被火烧了一点点。 她怕说了，林氏会怪罪荷香，说荷香不得力。 烟草带下去后，戴嬷嬷问林氏：“夫人，您的意思莫不是怀疑，烟草是被迷晕的？” “原本是这样想的。”林氏说着又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荷香怎地会没事，若是迷晕，当两个人一块儿被迷晕才是啊。” 戴嬷嬷点了点头，是啊，那迷药也不是认人的，只迷烟草，不迷荷香。 “要不，奴婢再换个人？”戴嬷嬷看向林氏。 总不能烟草犯了事，还让她回去伺候吧，夫人要名声，这事儿她定是不会做的。 “换人？”林氏一声冷笑，“我虽然不知道宋氏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但这事儿一定跟她脱不了干系，我们若再让人过去，下次不定就是偷她的首饰了。” 再来几次，定会有人议论的。 “那，就不管了？”戴嬷嬷靠近林氏，“夫人，这九少夫人瞧着是个有法子的，九爷也挺维护她。” “急什么，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林氏慢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 “抓住男人的心。”戴嬷嬷说着便觉得这事儿不好办，九少夫人很明显已经做到了。 “抓住男人的心？”林氏一声嗤笑，“男人的心是抓不住的，最重要的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孩子比男人可要靠谱多了。” “您的意思是，等老侯爷孝期过后……”戴嬷嬷见林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终于明白了。 可这事儿，不大好办呢。 “等到那会儿，非得下猛药，容易败露。”林氏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纸包给戴嬷嬷，“这是西域的秘药，拿去溶了浸在那匹月菱里，然后将这月菱送过去给咱们的九少夫人做里衣。” 月菱本是贡品，做内衣最是舒服，是宫里赏的。 至于这秘药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戴嬷嬷不问也知道。 接过红纸包，戴嬷嬷打开闻了一下，竟无任何味道。 “放心，溶了之后无色无味，但却能随着衣裳慢慢地浸入到身体里，日子久了，自然不育。”林氏笑了笑。 “可若是洗了，不又没了吗？”戴嬷嬷说道。 “那就再送，这药咱们有的是。”林氏朝戴嬷嬷抬了抬手。 “奴婢知道了。”戴嬷嬷应了，却又忍不住提醒林氏，“夫人，宫里那边要的东西，奴婢总觉得越来越让人心惊。” “富贵险中求嘛，更何况那可是泼天的富贵。”林氏深吸一口气，“若云妃成功了，我儿的爵位又怕什么呢。” 没几个人知道，宫中的云妃和林氏那是自幼的交情，情同姐妹。 戴嬷嬷转身安排去了，林氏吩咐海棠，把烟草拖出去发卖了，同时告诉她，是九少夫人动了手脚，还留她在府里，九少夫人会不高兴的。 “九，九少夫人为何要害奴婢？”烟草不解地看向海棠。 “因为您是夫人的人啊，九少夫人也不知怎地，总觉得夫人要害她。”海棠叹了口气，“夫人一向对九爷好，也不好驳了九少夫人。” “海棠姐姐，您能不能帮我求求夫人别卖了我，我，我娘身子不好，还得吃药呢……”烟草抱着海棠的腿，哭得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本来夫人说了，把你卖到一个好人家，可好人家的月例银子也不多，看你这样……” 海棠咬了咬牙，“不如我给你指个明处？那里挣的银子多。” “海棠姐姐，我，我不去青楼的。”烟草害怕地放开了海棠的腿。 “谁说要把你送去青楼了。”海棠看着烟草叹道，“你长得好看，又会唱曲子，原本夫人是想着让你伺候九爷的，只是没成想老侯爷没了，原本再等等也无碍的，谁知……怕是被九少夫人瞧出来夫人的用意了。” 烟草脸一白，她没想要做妾的，可却偏落得如此地步。 “算了，事到如今也是白说。”海棠一脸可惜地看着烟草，“那地儿叫烟花阁，只弹琴唱曲儿跳跳舞，你要不要去？” “可我只会唱曲儿。”烟草小声道。 “只需要会唱曲儿，弹琴和跳舞另有他人，当然，你若是想学弹琴跳舞，自是也成的。”海棠说得极为轻松。 “那我娘病好了，我可以出来吗。”烟草又问。 “自是可以。”海棠说得极爽快，心里却道，进了那种地方，想出来哪有那么容易的。 烟草送走后，怡祥院不但没有再送人过来，反而送了十两银子，说让九少夫人自己去买个丫鬟。 宋不晚看着这十两银子，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当家宗妇，一切都做得恰到好处，让人无话可说。 “九少夫人，这银子拿不拿呢？”兰芍都觉得棘手。 “拿，买个丫鬟给母亲送过去，就说是我孝敬的。”宋不晚说道。 啊？原来可以这样，兰芍感觉自己的脑子又打开了些。 “兰芍，年前不是说你就要订亲了么，怎地这都翻过年了，你还没有动静？”宋不晚突然问兰芍。 “奴婢……”兰芍眼睛一红，“他不要奴婢了，奴婢也不要他了。” “怎么回事？”宋不晚感觉到自己的人被欺负了。 “他说一直拿我当妹妹呢，真是把自己真当根葱了，我要他这哥哥做什么。”兰芍又伤心又气恼，面颊绯红。 “不是你误会了吧？”宋不晚问。 “两家都已经说了订亲的时间了，如何会是误会。”兰芍气愤道，“他要么就是心里有了旁人，要么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他。” “那你这是打算放过他？”宋不晚对兰芍道，“你若气不过，借你几个人，一个麻袋。” “算了吧九少夫人，就凭他，不值当。”兰芍怏怏地说。 可宋不晚觉得，还是打一顿比较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娶我为正妻 宋不晚虽是主子，但也还是尊重兰芍的想法，她不愿意跟刘家有太多牵扯，也是对的。 “行吧，你需要的时候，跟我说一声，麻袋现成的。”宋不晚说道。 “兰芍，你要不试着打一顿？”青棠朝兰芍眨了眨眼睛，“你要害怕，我帮你啊。” “算了，不再与他来往就是了，别脏了你的手。”兰芍还是摇了摇头。 青棠不由得叹了口气，深觉遗憾，若是自己碰到这种事……呸呸呸，还是不要碰到的好。 宋不晚的心思在白薇那边，她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不论是白莲还是绿茶，前世见得多了。 果然，第三天无忧便说，白薇约闵谢秋见面，居然约在了赵氏名下清牙茶庄。 这应该是宋不为跟白薇说过，她故意挑衅闵谢秋的，这倒方便了宋不晚听墙角，但同时也很考验闵谢秋。 宋不晚琢磨了一下，还是让无忧想法子跟闵谢秋说了一声，虽然以自己的身份不大合适。可如果不说，对闵谢秋真的不太公平。 至于来不来，便要看闵谢秋自己做什么决定了。 按白薇说的地址，宋不晚早早地说去隔壁包间坐下了。 宋不晚到 了没多久，白薇也到了，还跟掌柜的说：“我是宋家大公子的好友，今日约了人喝茶，说些要紧事，麻烦掌柜的，隔壁包间不要安排其他人客。” 掌柜的原本就被宋不晚交待过了，这会儿自是爽快地应了：“才开门没多久，也没客人过来，姑娘放心便是。” 白薇没那么放心，因此还让枝儿在门外守着，不止守着自己的门，还守着隔壁两间没人进去偷听。 这边一贯淡定的无忧都忍不住要翻个白眼了，你还真看得起自己，你给了多少银子啊。 白薇坐下后，掌柜的便命小二送上了茶水和点心，虽不是什么好茶，但也能喝。 枝儿接过托盘送了进来：“这掌柜的真懂事，提一句大公子，他便送了这些过来。” 白薇也笑了，示意枝儿继续去外面守着。 喝了一口茶，白薇只觉得通体舒畅。 虽然宋不为并不是特意跟她说的，但对于宋家的事情，她哪样不精心。 想起宋不晚的话，白薇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自己凭什么坐不了宋家嫡长媳的位置，她凭什么瞧不起人。 直到门外响起枝儿的声音：“闵三姑娘吗？我们家姑娘等你多时了。” 门被打开，闵谢秋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白薇心里一松，这闵三姑娘的容貌可是远远不及自己的。 “闵三姑娘！”白薇起身朝闵谢秋行了一礼，亲自倒了一杯茶道，“请喝茶。” 闵谢秋看了一眼汤色，没动手：“白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怎么，闵三姑娘连一杯茶都不喝？”白薇又把点心往闵谢秋面前推了推，“那要不然吃点儿点心？” “白姑娘，我们姑娘说了，您有话直说。”闵谢秋的丫鬟晴翠忍不住道。 “闵三姑娘这是瞧不起我？”白薇抬了抬眉。 看着白薇，闵谢秋眉目舒展开来。 “白姑娘，我们家姑娘喝的茶都是当年的碧螺春，陈年茶是从来都不喝的。”晴翠说着又瞟了一眼那碟子五香豆，“这个，也就我们家看角门的婆子喜欢吃。” 白薇被晴翠这么一阵抢白，握着茶盅的手突然松开，茶水都溅出了几滴。 “那便直说。”白薇盯着闵谢秋道，“我与宋大公子情投意合，闵三姑娘可知？” “现在知道了。”闵谢秋面不改色地回。 “闵三姑娘果然是聪明人，我知道退亲这件事对于你来说不公平，你想要什么，只要宋大公子能办到的，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白薇死死地盯着闵谢秋，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又补了一句，“你就算是嫁给他，他心里没有你，你这一生又能过得好？” “这话，为何是你来说，而不是宋大公子？”闵谢秋反问。 “你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知？”白薇抬了抬下颌，“他出不来，因为想要娶我为正妻，伯夫人将他关起来了。” 白薇将“娶我为正妻”这一句，咬得重重的。 “他想娶你为正妻，但是连门都出不了，又怎么娶得了你呢？”闵谢秋唇角居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笑什么？白薇心里一紧。 面对这些世家贵女，白薇从不敢掉以轻心，可但凡她身后有靠，也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闵三姑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他是靖安伯府嫡长子，伯夫人难道会关他一辈子？”白薇摇了摇头，“伯夫人是他亲娘，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会毁他前程的法子来。” “所以你就认为他一定娶得了你？”闵谢秋站起身来看着白薇，“若他真的置亲情于不顾，这样的男子我也不要。” 置亲情于不顾？白薇知道，宋不为不是这样的人。若是，他便与自己私奔了。 白薇不是没提过这事儿，她说她不在乎宋不为是什么身份，只在乎他这个人。事实上，她是想生米煮成熟饭。 什么奔者为妾，只要把宋不为的心牢牢地捏在手里，自己就一定是妻。 可，宋不为不走。 所以白薇的目的，是让闵谢秋自己提出退亲，是想让闵家先发难。 “他就算顾了亲情娶了你，你这一生会好过吗？”白薇也站了起来。 “白姑娘你难道是真的在意宋大公子？你在意的不是宋家的地位吗？” 闵谢秋一眼似乎看进了白薇的心里，“你什么都没有，都能过好这一生，我有闵家在后面撑着，有公婆和姑姐小妹在旁边扶着，我为什么不能过好？” “可是……”白薇刚一开口，便被闵谢秋打断，“可是他不在意我？他在不在意有什么关系，他总要给我一个嫡子吧，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白薇都不相信这是从一个世家贵女嘴里说出来的话。 “能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自是好事，可谁又能求得到呢？”闵谢秋说到这里的声音，神情也柔软了下来，“后宅之中，婆婆好不好，小姑子好不好，才是最要紧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她不配 白薇怔怔地看着闵谢秋，不知道该怎么回她这一句。 很明显，靖安伯夫人不会喜欢自己，那个嫁到侯府的九少夫人对自己更是一脸的嫌弃……可那又怎样，自己这样的出身，能进靖安伯府便成功了。 想到这里，白薇又鼓起了勇气，但闵谢秋却已经走了出去。 “你站住！”白薇冲着闵谢秋喊道，可是她就像是没听见似的。 “白姑娘你好歹也是良家女子，竟做出这般下贱的事来，跟你说话，真是辱没了我们家姑娘。”晴翠回头冲着她喊了一嗓子。 晴翠气死白薇了，自家姑娘原本岁数就大了，见靖安伯夫人和九少夫人都不介意，甚至极和善，自家姑娘这几日心情都好了许多。 可偏这白姑娘……唉！ 上了马车，晴翠见闵谢秋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睛红色了，接着便小声抽泣起来。 “怎么了？”闵谢秋看到晴翠这个模样，只觉得头痛。 “大姑娘，您这么好的人，怎地宋大公子要如此对您。”晴翠哭着说。 “他不是如此对我，他只是喜欢上了别人罢了。”闵谢秋回。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晴翠抓着闵谢秋的胳膊，“姑娘，您还要嫁给他吗？” “我都多大了，不嫁真的在家里一辈子？”闵谢秋苦笑道。 “老爷和公子们不会说什么的。”晴翠嘟囔着，但手却从闵谢秋的胳膊上放了下来。 “那嫂子们呢？嫂子纵然不会说什么，我的那些侄女们呢？”闵谢秋又问。 有个嫁不出去的姑奶奶，姑娘们的亲事都会受阻，妹妹再亲也亲不过骨肉，到了那一天才是真的尴尬。 若是不为难哥嫂们，自己就必须再嫁。 可这个年纪了退亲再嫁，真的能比宋不为好吗？至少靖安伯府除了宋不为，其他人都极好的。 宋不为心里有别人又如何，只要宋伯爷和伯夫人认自己，自己就是正妻。 说白了，自己只是命不好罢了。 短短的时间，闵谢秋心里已经千回百转，最后下定决心，宋家，自己嫁定了。 “走，去宋家。”闵谢秋说道。 “去宋家？”晴翠不知道自家姑娘要干什么，“姑娘，不要先递个帖子吗？” “上回靖安伯夫人都说了，让我随时过去。”闵谢秋回。 晴翠：……那不是客气话吗？ 不过事到如今，确实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到了靖安伯府，果然门房直接把闵谢秋迎了进去。 这会儿，晴翠才明白了姑娘的意思，这伯夫人对自家姑娘是真的好，说的并不是客气话。 赵氏听说闵谢秋突然过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里微微不安。 直到看见闵谢秋通红着一双眼睛，便知道不好了。 “谢秋啊，谁欺负你了？”赵氏将闵谢秋揽进怀里。 “伯母，我今日见到了一个人。”闵谢秋半含着泪，将白薇约她见面以及说的话，一一告知于她。 “这个贱人，她竟敢如此？”赵氏气得胸口都痛了，可还是握着闵谢秋的手道，“你放心，我宋家绝对不会娶她进门的，你若不嫁，我便是让不为打光棍，都不会让她进门。” “多谢伯母，谢秋舍不得您……”闵谢秋抹了抹泪，“成亲后，我同意纳她为妾，只是求她别再来找我便是了。” “不会为妾，为什么妾呀，这样的人进了家门，就是个祸害。”赵氏都急了。 闵谢秋眉目微松，自己赌对了。 “伯母，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应当应份的，大公子心里有他，我不过是多余的人。”闵谢秋弱弱地说了一句。 “你们早就订亲了，谢秋你放心，除非我死了，要不然不会让不为乱来的。”赵氏嘴拙，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抚闵谢秋才好。 如果不是闵谢秋在这里，赵氏就干脆跑到前院揍宋不为一顿了。 “伯母，我，我想见大公子一面，想听听他的意思。”闵谢秋可怜巴巴地看着赵氏。 “你见他做什么，他有什么好见的。”赵氏紧紧地握着闵谢秋的手。 “早晚，都是要见的。”闵谢秋红着脸解释道，“就算嫁，我也想嫁得明明白白的。” 赵氏也知道，一对怨偶的日子有多难熬，虽不愿意，但也还是让丫鬟领着闵谢秋过去了。 可私底下，却让年嬷嬷抄近道去前院警告宋不为，他胆敢说话伤了闵谢秋的心，自己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宋不为听到赵氏传来的话，只觉得心梗：“我娘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她的儿子啊？” 年嬷嬷知道闵谢秋快过来了，恨不得朝他作揖：“祖宗啊，您可别气夫人了，她身子不好，万一有个好歹的，您这辈子可过得去？” “年嬷嬷，我娘身子怎么了？”宋不为一惊。 “夫人她……”年嬷嬷一怔，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夫人身子虽然瞧着弱弱的，但却也没什么大毛病。 见宋不为挺关心的，可怜从来没说过谎的年嬷嬷一咬牙，含着泪道，“伯爷一直没回来，夫人担心啊，您也一直没回来，夫人也担心啊，这身子能不垮么？” “那我娘到底有什么病？”宋不为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夫人说她那心里啊，时不时地就像是撞钟一样，有的时候都快要撞得要晕过去的。”年嬷嬷说得自己都要信了，“大公子，你不知道啊，老奴心里每日提心吊胆的，您这也回来了，可别再让她操心了，可好？” 宋不为能说不好吗？那还能是个人吗？ 因此看到闵谢秋的时候，原本想摆个冷脸的宋不为，生生挤出了一丝笑来。 闵谢秋看到宋不为，面颊一红，伯夫人长得极美，儿女们确实个个长得好。 就冲着这张脸，也不能把他让给那个什么白姑娘，她不配。 至于自己配不配的，闵谢秋没想过。 “宋大公子。”闵谢秋朝宋不为行了一礼。 “闵三姑娘。”宋不为赶紧回了一礼。 行完礼的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 还是闵谢秋开了口：“宋大公子都不请我坐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谁更可怜 虽然眼前的女子是自己的未婚妻，但宋不为总觉得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下，再想想办法，就能解除婚约。 但年嬷嬷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宋不为还是退了一步：“闵三姑娘请坐。” “闵三姑娘您喝茶！”莫行非常机灵地进来倒了热茶，又送了刚刚出炉的点心过来。 宋不为瞪了莫行一眼，莫行像是没看见似的，仰着脖子出去了。 这会儿，莫行恨不得把闵谢秋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别的不说，晴翠比那个枝儿就让人顺眼一些，他才不愿意让那个什么白姑娘进门呢，主仆两个都讨人厌，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偏大公子就喜欢。 有的时候莫行都想不明白，怎地贵人们都喜欢那种只会红眼睛，只会挑事却担不起事儿的女子。 闵三姑娘，你可以的！莫行隔着门为闵谢秋鼓了鼓劲。 “闵三姑娘来找在下，可是有事？”宋不为远远地坐了下来，开口便问。 “嗯，是有事。”闵谢秋听出宋不为的意思，没事就走人。 宋不为抬头看向闵谢秋，却见她竟在品茶。 “闵三姑娘，却为何事？”宋不为忍着心里的烦躁又问了一句。 “白姑娘来找我了。”闵谢秋抬起头来看着宋不为。 “什，什么？”宋不为站了起来，“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什么，大公子应该知道的吧？” 闵谢秋抬起头看着宋不为，不大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色，叫宋不为有些不忍心看了。 “闵三姑娘，白叔于我有恩，他不在了，我得照顾白姑娘。”宋不为解释道。 “大公子有感恩之心，我也很是敬佩，以后，我也会和您一起好好照顾白姑娘的。”闵谢秋说道。 “……我，我已经答应娶她……”宋不为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心虚，但他还是说了。 闵谢秋半晌没动静，宋不为抬眼看了过去，却见她一脸的泪。 她哭了？宋不为不禁有些慌。 闵谢秋的眼泪和白薇不一样，白薇哭的时候，那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滴的，明明是流泪，却感觉如大雨倾盆。 而闵谢秋呢？她的眼泪就像一湾溪流，静默无声，却…… “你别哭……”宋不为有些手足无措。 “大公子，你我早已订亲，难道不也是答应了要娶我的吗？”闵谢秋的眼泪又淌了下来。 这话，宋不为倒是反驳不得。 在遇到白薇之前，宋不为如没有万不得已之事，每年都会去闵家送节礼。 “不如，让我娘认你做干女儿如何？”宋不为轻声道。 “我有娘啊。”闵谢秋一脸惊愕地看着宋不为，“再说了，我若嫁给你，不也是要叫伯夫人娘吗？我会把她当亲娘一样对待的。” “可是白姑娘她家中只有她一人，举目无亲，她……”宋不为叹了口气。 闵谢秋看着宋不为，有那么一瞬间不想说话，但她知道不行。 “大公子，不如，让伯夫人认白姑娘做干女儿，您觉得如何？”闵谢秋怯怯地问道。 “我娘不喜欢她，再说了，她……”宋不为想说，白薇大概也不想做自己的干妹妹，她对自己有着一腔情意。 “大公子，有些话许不是我应该说的，但你姑且听一听？”闵谢秋说到这里，又抹了抹眼泪。 “请讲。”宋不为这会儿对闵谢秋的看法也有了些改变，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般巧言令色，骄横跋扈的世家贵女。 “您也说了，伯夫人不喜欢白姑娘，即使我与你退亲，白姑娘进了府来，伯夫人就会喜欢她不成？” “除此之外，当家宗妇一年三节与各家往来，与上峰下属互送节礼，家里的铺子田庄该如何打理，宗亲好邻又该如何相处，这些白姑娘真的懂吗？” “我知道，你会说她可以学，我也相信她能学，可是外人会给这个机会让她学吗？您是宋家嫡长子，没有人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说句僭越的话，伯夫人应付起来已经很是辛苦了。” 闵谢秋说到这里，起身朝宋不为行了一礼，“宋大公子，宋伯爷如今远在边疆，是为国为民，更为了家里老小，您觉得呢？” 说完这些话，闵谢秋便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而宋不为的耳朵里却像是响起了一声惊雷，炸得他呆立当场。 是啊，他是宋家嫡长子，父亲远在边关镇敌，苦苦地撑着这个家，自己这又是干什么？ 莫行这会儿蹭了进来：“大公子，小的觉得闵姑娘说得在理，这京都的人情事故，白姑娘又哪里懂得……等伯爷老了，回京了，那咱们府上……” 连莫行都懂得，当家宗妇不仅仅只是正妻，而是和家主一起撑起整个家族的人。 “可是白姑娘她……”宋不为的声音弱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小的姑娘您又要说白姑娘可怜了，那闵三姑娘就不可怜吗？”莫行以下犯上，打断了宋不为的话，因为他都听腻了。 那白姑娘就是靠着装可怜，拿捏自家公子的。 “闵三姑娘，怎么可怜了？”宋不为不解地看向莫行。 闵谢秋之所以能说这些话，不就是因为闵老爷子曾是翰林，一门清贵，即便闵老爷官位不高，但闵家在京都依旧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怎么不可怜了？您若与闵三姑娘退亲，她还能嫁给谁去？嫁给鳏夫、糟老头子还是出家做姑子啊？” 莫行深深地叹了口气，“白姑娘哪有她可怜，白姑娘若是别想太高，有靖安伯府护着，嫁个举子过日子，不比以前强上许多。” “她，她也可以……”宋不为想说闵谢秋也可以嫁个举子，但到底没说出口。 “大公子，话不是这样说，那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有的住在流云客栈都觉得好，您觉得呢？”莫行为了自己的将来，丝毫不给自家公子面子。 流云客栈是官府专门给家境贫寒，进京赶考的仕子提供的住所，在宋不为看来是极为简陋的，可在那些仕子看来，却是良居。 宋不为沉默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也能叫狐狸精 宋不为把自己关了三天，连房门都没出。 赵氏知道了，心疼得也跟着淌了几天的泪，却愣是没有去看他，也没有特意送什么吃食。 倒是宋老夫人听说后，让人送了几回汤过来。 “他这是学傻了？哪能不出门呢。”宋老夫人觉得这么学也不是个事儿，学成了个傻子，那也不成事儿啊。 “不是，听说一直在发呆呢。”干嬷嬷回道。 “发呆？眼看着就要下场了，还有什么没琢磨明白？”宋老夫人皱着眉，死丫头那里的礼怕是要不到了。 “老夫人，听说大公子那里遇到个狐狸精，缠着他要进门呢。”干嬷嬷凑近宋老夫人小声说道。 “不为不是已经订亲了么？”宋老夫人一时没明白。 “要不说是狐狸精呢。”干嬷嬷撇了撇嘴，“要我说老夫人这事儿您得把把关，就伯夫人那软和性子……” 干嬷嬷不好直说，只是不认可地摇了摇头。 “关我什么事。”宋老夫人嘟囔着。 “怎地不关您的事呢，若真让那狐狸精进了门，天天过来给您请安，然后二老爷三老爷一家子还得听她号令呢。” “再者说了，您想想啊，闵家是清流世家，白家就一个孤女。” 干嬷嬷这话说进宋老夫人的心里去了，这京都世家大族都是互相牵连的，世家宗妇娶个这样的女子回来，要不了几年怕是就要没落了。 “那还真不能由着他们行事了……”宋老夫人说到这儿，扭头看向干嬷嬷，“你是不是也收了那死丫头的礼了？” “没有。”干嬷嬷站直了身子，“奴婢可没收。” 干嬷嬷确实没收，但是她儿子媳妇都在宋不晚名下的铺子里当管事。 “那死丫头是何意，你是我身边得用的人，她都不来哄哄你？到底还是瞧不上我这个老婆子。”宋老夫人竟气恼不已。 “……老夫人，是我没要，我是您身边得用的人，要二姑奶奶的东西做什么。”干嬷嬷心里暖暖的。 “你也是个傻的，她又不是外人，便是收了难不成还会要你毒害，你还嫌好多东西多不成。”宋老夫人冲着干嬷嬷摆了摆手，“你年轻的时候脑子就不灵光。” 干嬷嬷：……我不气！ 宋老夫人想了想，有点儿兴奋，决定去见见那狐狸精，她这辈子还没斗过狐狸精呢。 等见着白薇以后，宋老夫人失望得很。 “老人家，请问您找我？”白薇见宋老夫人衣着很是华贵，知道应该是有身份人家的老夫人。 难不成，是宋老夫人？白薇心里一热。 “嗯，听说你想嫁给我大孙儿做正妻，我来瞧瞧。”宋老夫人实话实说。 “您请进！”白薇不禁有些紧张，果真是宋老夫人。 “……还是不进了吧。”宋老夫人有些嫌弃的朝里面看了看，“只是想跟你说一声儿，别缠着我孙儿了，你进不了我宋家的门。” “老夫人……”白薇的脸白了白，隔壁四邻已经有人出来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了。 白薇没想到宋老夫人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了出来，她只觉得脸面全无。 跟宋不晚和闵谢秋，白薇还可以为自己辩驳几句，跟宋老夫人，她说什么都不对。 “怎地了？不愿意？”宋老夫人脸色难看了起来，狐狸精们果然都是难缠的，“你想要什么？” “我……”白薇四周看了看，然后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就这身子骨，怎能进我伯府做宗妇，哪家宗妇要的不是身子好，能生养的。”宋老夫人倒没有认为白薇是装的，只是更加不认可她了。 白薇嘴角抽了抽，手不由得攥成了一个拳头。 “白姑娘醒了，手动了呢。”隔壁的妇人是有名的老好人，见此赶紧说道。 “醒了身子骨也不行，动不动就晕的，回头不够丢脸的。”宋老夫人摇了摇头，然后竟扭头走了，连之前问白薇要什么都放弃了。 白薇从眼缝里看着宋老夫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而耳边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这回是真的快要晕死过去了。 枝儿把白薇扶进屋里，便坐在一旁发呆。 “给我倒杯水来。”白薇轻声道。 枝儿迟疑了一下，然后倒了一杯水，心不在焉地放到了白薇面前。 “你莫不是以为，我这样就没指望了？”白薇冷笑道。 “姑娘您说什么呢，我是您的丫鬟，您有没有指望，我都得跟着您不是吗？”枝儿挤出一丝儿笑来。 “你明白这个道理便好。”白薇轻声道。 枝儿当然明白，但姑娘自己都在做不可能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呢？ 想到这儿，枝儿的心窝子微微发热。 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事，谁不想有呢。 宋老夫人带着一肚子的不满回了府，但却没有回荣安堂，而是直接找宋不为去了。 “祖母？”宋不为看到宋老夫人很是惊讶。 “看书呢？”宋老夫人瞧了一眼宋不为放在桌上的字，“写得好。” “谢祖母夸奖。”宋不为好奇地问，“祖母可是有事？” 毕竟不是血亲，大房和宋老夫人之间都只是明面上的客气而已，这特意过来，应该是有要事。 “嗯，我去找过那白姑娘了。”宋老夫人实话实说。 “祖母，你们为何都去找她？”宋不为黑了脸，站起身来。 “为何不能找？”宋老夫人一脸不解地看着宋不为，“见不得人不成，还不能找了？” “我，我只是问您为何找她。”宋不为声音低了些。 “我就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子。”宋老夫人看了宋不为一眼，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你的眼光着实不如你爹。” “祖母……何意？”宋不为冷着脸看向宋老夫人。 “你娘虽然也是……”宋老夫人话说到这里，被干嬷嬷碰了一下胳膊，便将说的话又咽回去，“你看看你找的这个什么白姑娘，这也能叫狐狸精？比你娘可差远了。” “祖母，她父亲于我有救命之恩，请祖母慎言。”宋不为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没死啊 一提救命之恩，宋老夫人便撇嘴。 “什么救命之恩，她若是个丑八怪，你娶不娶？”宋老夫人一脸看不上的说，“真要是那倾国倾城的，你为了她不顾长辈祖宗还说得过去，这么个……嗤！” 眼光这么低……唉，宋老夫人摇了摇头，死丫头的好东西拿不到了。 宋老夫人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扭头就回了自己的荣安堂。 能靠得上就靠，靠不上就放手，反正不是自己的血脉。 宋不晚听到宋老夫人去找了白薇，还愣了好半会儿。 “老太太还真是……”宋不晚说到这儿笑了，对财物挺执着，这一点倒是挺合自己的胃口。 “九少夫人，白姑娘这事儿……”青棠摇了摇头，想着都有些愁。 “也差不多了。”宋不晚喃喃道。 “九少夫人，您是说，要让白姑娘和白老太太见面了？”青棠眼睛放亮地问。 “没错！”宋不晚笑意深深，“去安排吧。” 宋不晚一直觉得白薇像一个人，那天从清芽茶庄回来，去给君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她忽然就明白过来，白薇像白老太太啊。 不是长得像，而是那种全世界我最苦我最弱的气质就是一个模子，包括那眉梢眼角的媚气，也如出一辙。 虽说白薇一直说是个孤女，但宋不晚还是想试试。 只是白薇也不知道是太过失望，还是怕被别人指指点点的，竟几日没出门。 打听到白老太太要去安华寺上香，于是青棠干脆放出风声，说宋家人也要带着宋大公子去上香，求菩萨保佑考个好的名次，白薇果然上了钩。 “九少夫人，您不知道，两个人哭得可厉害了呢。”青棠说当日和无忧一起扮做姐妹，也过去瞧了个热闹。 “那为何白薇说家里无人了？”宋不晚问青棠。 “不知道呢，当时便听到那白老太太抱着白姑娘哭诉，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她呢。”青棠想了想道，“估摸着这白老太太早先为了老侯爷，就离家了吧？” “离家？那她身边另外那个叫她姑祖母的是谁呢？”宋不晚摇了摇头，“恐怕离家的是那位白姑娘的爹吧。” 那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家？而且娶妻生子了都不回去，这时不比现代，若无家族是会被人欺负的。 虽有青棠的刻意引导，但那白老太太能当场认定白薇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可见她与她爹长得还是极像的。 “青棠，回去跟我娘说一声，让人去白姑娘家里那边查一下。”宋不晚扭头又吩咐无忧，“麻烦你亲自跑一趟白老太太的娘家。” 这时代一个姑娘家想跑得太远也不大可能，她当年能进京，并遇到老侯爷，说明她娘家也不太远。 打听白老太太娘家这种事情对于无忧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又过了五日，赵氏那边的结果倒真如宋不为所说，白家没有别人了，连族人都没有。 而无忧那边的结果可就精彩了。 白老太太的娘家已成了当地的富户，据说全是因为白家的姑太太在京都嫁了个好人家。 老侯爷虽然从侯府搬出去了，但他到底还是侯爷，一点都不耽误白家人拉着他的名头在当地作威作福。 而白薇的爹是白家二爷，当时和人打架犯了事，便跑出去一直没有回来。 其实也没跑多远，两地不过隔了两百里罢了，这在现代来说不算什么，可在古代乡下就是一辈子不相见的距离了。 “另外，奴婢在白家门口蹲了三日，貌似听到了有人在喊二老爷。”无忧说道。 “什么？”这倒出乎宋不晚的意料。 也就是说，这白薇的父亲白二爷并没死，而是回了老宅。 宋不晚不由觉得好笑，就白家，居然都能够护住一个杀人犯？那不过是一个外室的娘家。 “既然如此，那就以伯府的名义，知会一下当地的衙门好了。”宋不晚轻声道。 当白二爷被抓的消息传进京都的时候，白老太太和白薇都慌了神。 “好好地，衙门怎么会知道？”白老太太问白家来人。 “姑祖母，这谁知道呢，突然就进了门。”白家人急得不行，“塞银子都不成，硬是把二叔给抓走了，还是要查咱们家呢。” 白家的事儿可多了，巧取豪夺，占人妻女的事，可没少做。 原本君老夫人让人去治过一回，可最后老侯爷离家后，她发现自己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过，便不管了。 “这，这是得罪谁了？”白老太太跌坐在椅子上，泪眼朦胧，“我都还没有见到老二……” “姑祖母，会不会是靖安伯府做的？”白薇脸色发白地看着白老太太。 “他们是如何知道的，你跟那宋家大公子说过老宅在清江？”白老太太看向白薇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 “没有啊姑祖母，薇儿如何能做这没脑子的事。”白薇思索了一下，才道，“不过宋家一直瞧不上我，宋家的那位二姑奶奶，也就是南平侯府的九少夫人，最是爱管娘家的事，莫不是她做的？” 九少夫人？白老太太面如寒霜，又是她！ 可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得先把人捞出来才行。 “我去求求人吧。”白老太太艰难起身，然后看向白薇，“你也去求求靖安伯府。” “不，不行啊姑祖母，宋大公子一直以为我爹不在了……”白薇小声道。 “你现在莫不是还以为，你能够嫁进靖安伯府？”白老太太冷笑道，“你一开始如果愿意做妾，或许还能进去，现在只怕是做外室，他们都不会允许的。” “为何？”白薇问完又摇头，“不会的，宋大公子对我极好。” “对你极好？”白老太太托起白薇的脸，“你的容貌，还不足以让一个男人为你抛弃整个家族，放弃吧！” 说完，白老太太便出了门。 “薇姐姐，你还是听姑祖母的吧，她比您啊，可是见得多了。”白霜走到白薇身边道。 见得多？不也只是个外室，白霜目光一冷。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把我当成傻子不成 消息传到靖安伯府，宋不为却是不信的，当即便要直接去清江查个清楚明白。 “你去清江娘不拦你，但你不能去见那个白薇。”赵氏死死地盯着宋不为。 “儿子不见她，按理，她也不在清江。”宋不为低头哑着嗓子道。 “可你出了这个门儿，你想见谁娘如何知道？”赵氏这段时间急得上火了，嗓子都哑了，“你若不听我的，便不是我的儿子。” 宋不为抬头看着母亲，她原本比常人看着都要年轻十岁，如今为了自己却憔悴不堪，不由得心生愧意。 “娘放心，儿子只是去看一眼，若真的是他，此生再不会见白家人。”宋不为朗声道。 他再不堪，也没有到会为了一对不诚不实父女，弃亲情于不顾的地步。 “你能这样想，娘终于放心了。”赵氏松了一口气。 在这一瞬间，赵氏好像有一种丢失的孩子被找回来了的错觉。 不过宋不为一离开伯府，赵氏便让人递信给了宋不晚。 虽说也不需要宋不晚做什么，但让她知道这事儿，赵氏心里就踏实些。 宋不为第三天就回来了，赵氏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风尘仆仆的样子，眼圈红了。 “没事吧？”赵氏上前便在宋不为身上拍拍打打的。 “娘，您这是在做什么法事吗？”宋不喧在一旁不解地问。 “胡说什么呢。”赵氏瞪了宋不喧一眼，又看向宋不为，“他们没有打你吧？” 宋不为：“……娘，他们怎么敢……” 也是，好歹是伯府公子！ 赵氏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又催着宋不为去歇息。 可是宋不为并没有，他洗漱了一下，就在灯下看起书来，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第二天赵氏知道了，心疼得不行，拎了参汤就去了前院。 “不为，要不别这么辛苦看书了。”赵氏见宋不为好像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又道，“也，也来不及了……” “……娘，我知道！”宋不为苦笑道，“今年我不打算下场。” “也行，万一考了个同进士更不好了。”赵氏说到这里，眼睛一亮，“要不你把谢秋娶回来吧，你总得干成点儿什么吧。” 宋不为：……娶亲也算？ 最终，宋不为答应了，那一刻，他竟然有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宋不为再一次走出家门的时候，只觉得天清气朗。 只是刚到与同窗约好的书社，白薇便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走了过来，且目光凄凄地看着宋不为。 宋不为许久没看到白薇了，这一次再见，只觉得心里平静无波。 “不为哥哥……”白薇的声音颤颤的，听得许多人心都酥了一半。 以前的宋不为也是这样的，可现在他冷着一张脸并没有什么变化。 “白姑娘何事？”宋不为一脸木然地看着白薇。 “不为哥哥，可以借一步说话吗？”白薇不知道宋不为去了清江，她以为宋不为只是在同窗面前不好意思。 “不必了，白姑娘有话直说便是。”宋不为说道。 这让原本许多想避开的学子，都站住了脚步。 “多日不见，大公子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白薇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的。 “我与白姑娘自相识便是错的，至今已无话可说。”宋不为回道。 “自相识就是错的？不为哥哥怎能说出如此让人心寒的话。”白薇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枝儿后退了一步，无奈之中还是扶住了她。 “你心里不清楚么？我与白姑娘无亲无故，还请不要如此称呼。”宋不为朝白薇颇为生疏地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白薇喊住了。 “好好好，宋大公子，你曾经说过要娶我的，这才过多久，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还是你们世家公子，原本就是如此无情，只当我这个孤女是个玩物？” 白薇的这一番话说出来，当即便引起众人议论纷纷。 男子风流本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得有头有尾，对一个姑娘如此狠心，使得她当众泪水涟涟便极为不妥了。 而且连个女子都处置不好，日后如何为官？ “什么玩物，我们家大公子给你租房子买丫鬟，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你。”莫行听不下去了，指着白薇道，“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 “我问宋大公子，与你一个下人有何干系？”白薇斥了一句莫行，又盯着宋不为，“宋大公子就是如此管教下人的吗？还是您不敢回我的话？” “是啊宋兄，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可不是嘛，实在不行养在身边也就是了，如此吵嚷成何体统。” “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让女子这般心酸流泪，实是不妥！” …… 众人议论纷纷，宋不为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 “白薇，你真把我当成傻子不成？” 宋不为面色赤红地对白薇道，“你父亲先在林子里挖下深坑，待我落坑后假装好人来救我，我在你家中养伤的时候，你便想与我私订终身，见不成，便又设计你父假死，我念你父的救命之恩，念你孤苦无依，才答应了要娶你的。” 宋不为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想起宋老夫人的那句“她若是个丑八怪，你娶不娶”，不由得羞愧难当。 也因此，宋不为原本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件事情来，这显得他太蠢了。 可如今被白薇当众逼迫，如果还不细说分明，不止他的脸面，就连靖安伯府的脸面也没了。 “竟是如此？这女子也可恶了。” “宋兄，报官吧，像这样的恶人可不能姑息。”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居然有如此处心积虑之恶人。” 宋不为冷眼看着这些人，说这些话的和之前指责自己的，可是同一批人。 这一刻，宋不为只想要离开，再不与这些人有任何联络。 “报官倒不必了，她父亲原就有命案在身，已经在被关进大牢。”宋不冷瞟了白薇一眼，然后甩手离开。 白薇跌落在地，他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全都知道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怒斥 眼看着宋不为越走越远，白薇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没动静。 直到都快看不见人了，白薇才痛哭失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你父亲的女儿，你父亲做的事怎会没人知道呢？”说话的，竟是孙录。 原本孙录是无意中路过，看到宋不为在这里，便想过来说说话，结果却看到另外一番场景。 “这位公子，父亲一直嫌弃我是个女儿，行事如何会跟我说，我……”白薇说着又哭了起来，眼泪一丝丝地淌下来，明明万里无云的天气，愣是让人觉得心里都被她哭潮了。 “不为也实在是心狠了些。”孙录叹了口气。 可惜自己与宋二姑娘退了亲，否则定是要从中说和说和，怎能将她父亲之事怪罪到她身上。 “我父亲明明已经过世了，宋大公子怎能说他还活着呢，他就算是不想娶我，也不能……”白薇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枝儿瞟了孙录一眼，大哭起来：“姑娘，姑娘啊，您没事吧？您都几日吃不香睡不着的，您若是有事，枝儿也不活了……” “快，找几个婆子来，把她们送回去。”孙录对身边的小厮说道，毕竟这事儿还和宋家有关呢。 “六公子，这跟咱们有什么……”小厮话没说完，便被孙录给瞪回去了。 当宋不晚知道宋不为彻底与白薇断了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偏偏在这时，又传出宋不为欺骗良家女子，把她带进了京都，却又不管的消息。 宋不晚正要让人去查，君思九告诉她，这事儿虽是白薇当着众人的面儿喊出来的，可也有孙录的推波助澜。 “跟他有什么事。”宋不晚想起这人就觉得晦气。 “许是想仗义执言吧。”君思九歪在榻上看着宋不晚，一副“快求爷，爷帮你搞定”的模样。 宋不晚冲着君思九深深地笑了一下，然后低着头品茶。 刀要用在刃上，哪怕是自己的男人，也不能使劲地用。更何况，目前顶多只能算是半个。 这回还没等宋不晚出手，宋不为就派莫行跑了一趟清江。 莫行得了赵氏的交待，但凡大公子要做什么，就去跟二姑奶奶说一声。 “他要让你干嘛？”宋不晚问。 “大公子让小的去清江找个白家的人进京，帮他澄清这事儿。”莫行说道。 这事儿对于莫利来说，也不难办，那么大的白家，想找一个愿意为了钱出面挑破这事儿的人，容易得很。 宋不晚想了想，却道：“你回去歇几日，这事儿自会有人替你办，过几日，你便跟大公子实话实说。” 莫行不知道宋不晚要做什么，但伯夫人说了，一切都听二姑奶奶的。 对于这一点，莫行坚决执行。 五日后，当孙录带着白薇和同窗一起，在金明湖畔举行一年一度的惊蛰诗会时，一个妇人突然冲了过来。 “白薇你还是不是人，你爹都下狱了，你还在这里勾三搭四的不回去看一眼？”那妇人指着白薇怒斥。 “你是何人？”白薇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女子。 “我是你五婶！”白五婶撑着腰指着白薇骂道。 “我不认识你……”白薇哭红了眼睛，“你为何污蔑我。” “你当然不认识我，你爹杀了跑路的时候还没你呢，可却因为你和你爹，咱们好好的白家，硬是给人整了，我好不容易跑到京都来打听到你在哪儿……” 白五婶说着说着，便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不断地骂白薇是扫把星，然后把白家是怎么被白家父女连累地一一说了出来。 说得这么详细，怎么也不可能是假的。 孙录当即也傻了，难不成宋不为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这段时间又算什么呢。 白薇看到孙录这样 ，看向白五婶的眼神便犀利了许多：“你说你是白家人，那你为何到了京都” 白五婶理直气壮地说：“我是跑出来的……” “跑出来？”白薇一声冷笑，“那银子呢，白家都这样了，你还有银子一路从清江跑到京都？” 白五婶卡了半晌道：“我一路要饭……” 没等白五婶的话说完，白薇又道：“一路要饭？你看你身上穿的还是缎子呢，谁会给饭你吃。” 虽不是好的缎子，但也不是一个要饭的人能做的。 “你到底是何人？”孙录回过神来，怒斥着白五婶，“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爷送你去见官。” 白五婶一听说要见官，当即腿都软了，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哪里能再见去官。 “是，是有人把我接进京都的，说这死丫头缠上他们家公子了。”白五婶被吓得毫不费力地便说出了实情。 白五婶话一说出来，众人便明白过来，这只怕又是那宋家干的。 “那你真是白家人？”有人质疑道。 如若这妇人真是白家人，有没有可能是罪人，把她弄进京都，只怕…… “五婶，是薇儿不好，是薇儿害了你。”白薇上前朝白五婶行礼，眼泪汪汪地说，“我清清白白的，他怎能这样污蔑于我？” 说着白薇又开始哭了起来。 “真是太过分了。”孙录气恼不已，对白五婶大声道，“你说，是哪家让你过来的。” 白五婶瞧见面前好些个书生，为她说话的也不是一两个，一时看不清哪个才是白薇缠着的人，当即有些迟疑。 “你可不能信口胡说，这京都的衙门，可不比你们清江。”有人在一旁大声道。 “不，不敢胡说。”白五婶身子一抖，回道，“是，是孙家接我进京的。” “孙家？”白薇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录，“孙六公子……” “怎么可能是孙家？”孙录看向那妇人，“你信口胡言，我现在就把你送官！” “对，送官，让官家打上一顿板子就说真话了。”旁边不少人起哄。 “把我送官那也是孙家呀，那小哥说这死丫头缠上他们家六公子了。”白五婶说着便躲到白薇身后，“真的是孙家让我来的，可千万不能见官。” 第二百章 被黑衣人所伤 白五婶这些日子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如果再打几板子，她觉得自己的命肯定就保不住了。 老四家的那个平时身子虽说一年四季就要躺三季，但要好好养着，总也能活几年，可进了牢里，没几天就没了。 白家出事的时候，白五婶正好去了娘家，也正因为这事儿，她才愿意铤而走险，跟着孙家人进京的。 见此，孙录的面色一白。 “孙六公子，小女子感激您，并没有缠着您，您家着实不必如此。”白薇说完，含着泪深深地看了孙录一眼，便哭着转身离开了。 那白五婶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就是那孙家的公子啊，虽然长得人模狗样的，但看着确实不像太聪明的样子。 想了想，白五婶跟着白薇身后去了。 虽然她搅了白薇的事儿，但这死丫好像挺能干的，自己是她五婶，她也不能拿自己怎样。 后来据说，孙录回孙家后大闹了一通，孙夫人也将人关了起来。 白薇这回同意做妾了，可是孙家根本不答应，不但不答应，还让几个婆子过去把她打了一顿不说，屋子里全都砸烂了。 白薇只能去找白老太太，白老太太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至于白五婶，白老太太也是心狠，捂了嘴，托了走镖的又送回清江了，说是直接扔到县衙门口。 “那白薇就这样过上好日子了？这也太便宜她了。”青棠很遗憾地说，她知道虽说白老太太的那两个儿子没认回侯府，但他们的日子应该不会差的。 “也未必！”宋不晚摇了摇头，“你想想看，白薇为何之前不跟着白老太太，倒自己去攀附孙录？” 也因此，宋不晚挑拨起孙家来，丝毫都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白老太太对她有别的安排，她不乐意？”青棠说到这儿，顿时眼睛一亮，“大姑娘，奴婢能不能抽点儿时间多去瞧瞧白姑娘？” “你想瞧就瞧嘛，可别自己一个人瞧。”宋不晚也很想知道白薇会被她那好姑母卖到哪儿去。 “九少夫人放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道理，奴婢还是懂的。”青棠乐呵呵地说道。 不过很快，宋不晚就没这个心思了。 君思九一身血地被抬回了侯府，宋不晚瞧着腿都软了。 宋不晚从小就有些轻微的晕血，一看到血，虽然不至于直接晕过去，但却会感到血液逆流，浑身酥软，人都站不稳。 “大姑娘！”无忧和青棠赶紧扶住了宋不晚。 “这是怎，怎么了？”宋不晚看着谷雨，眼前却还是一片血红。 “九爷他……唉……”谷雨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谷雨不说，宋不晚这会儿也没时间细问，便让他赶紧带人去找南平侯，麻烦他请个太医回来。 南平侯回来得倒是快，只是那太医似乎是被他拖回来的，喘得厉害，脸色比君思九还要白。 等太医诊治完，宋不晚也松了一口气，没有伤到心脉，好好养着就是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平侯瞪着谷雨。 “侯府，小的真的拦不住啊，九爷把手头的银子都输了，找郭公子借，郭公子不借，就打起来了。”谷雨解释道。 “胡说，他和郭家的小子从小打到大，何时会伤成这样？”南平侯怒道。 “后，后来不小心把赌坊给砸了……”谷雨低下了头。 “哪家赌坊？竟敢伤了我儿子？” 南平侯那模样，似乎只要谷雨说起来，他便去把那赌坊拆了，竟丝毫不顾谷雨说的，是君思九先砸了赌坊。 “伤九爷的是一群黑衣人。”谷雨抹着泪道，“九爷从赌坊出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个黑衣人，把九爷给伤了。” 这话听着宋不晚都觉得不合理，大白天的黑衣人？他们是人高人胆大，还是故意给人看的？ 可事实是，君思九的确就是被黑衣人给伤的，这是许多人都看见了的。 “哪个黑衣人敢伤我儿，我这就去找大理寺。”南平侯居然没看君思九一眼，就出了门。 宋不晚傻傻地看着南平侯的背影，这爹是关心儿子，还是不关心？ 不管南平侯怎样，宋不晚可不敢离开。 进了内室，君思九已经换好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看到宋不晚过来，君思九睁开眼睛：“吓到你了。” 宋不晚端了把凳子坐到君思九面前，也不说话，就盯着他。 “我，夜里我躺到榻上去。”君思九说道。 毕竟受了伤，两人躺一张床上，容易碰着。 “我睡榻上吧，您别挪动了。”宋不晚说着，又对青棠说道，“跟大厨房说一声，这几天多买些黑鱼回来，每天给九爷炖一条。” “是，奴婢这就去。”青棠说着便转身出门了。 青棠出门后，宋不晚问君思九要不要喝茶。 君思九摇头说不需要，宋不晚点了点头，又吩咐兰芍这几天九爷的吃食都按太医说的来，务必精心，便去榻上看书去了。 君思九终于忍不住：“不晚，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宋不晚抬起头看着君思九：“没有，我想问的，恐怕也是九爷不能说的，那又何必问呢？” “你想问什么？”君思九扭头看着宋不晚，“或许，也不是不能说呢？” “真的？”宋不晚放下手中的书，道，“那您倒是说说，究竟是谁伤的您。” “黑，黑衣人。”君思九声音莫名地有些虚。 “您看看。”宋不晚笑了，“九爷不想说的便不说，我不在意的，只是我也不想听假话。” “你为何知道不是黑衣人？”君思九看向宋不晚。 “他们真要伤你，选在大白天赌坊门口？您身上的伤好像也都在不要紧的地儿，另一个……”宋不晚看了一眼君思九的身上，“九爷并非好赌之人，恐怕是做给别人看的？” 甚至这伤，宋不晚都怀疑是不是故意的。 君思九：…… 这一刻，君思九的内心五味杂陈，他第一次意识到，宋不晚的敏锐超乎了他的想象。 第二百零一章 关心 “你还记得云幻香吗？”君思九问宋不晚。 云幻香？宋不晚心头一跳，记得钱家酒楼里的菜都放了这玩意儿。 宋不晚怀疑，这东西就是罂粟，哪怕不是，至少也是和这差不多的。 我天，难不成这伤是真的？真的被那些人给砍了？宋不晚想到毒贩的心狠手辣，不由得抖了抖。 “你去查云幻香了？”宋不晚伏声问道。 君思九见宋不晚骤然靠近，不免有些脸热心慌，只是这会儿躺在床上，也是避无可避了。 “必，必须查。”君思九屏住呼吸，过了会儿才道，“这东西若在不及早处置，等到大梁的酒楼都用上了，我们大梁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说得在理！”宋不晚点了点头。 君思九见宋不晚一向无所谓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凝重的神色，不由得有些感慨，连她都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可朝堂上许多官员，却不以为意。 这事儿五皇子在朝堂上提过，可皇上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让他看着办。 “那你让人去就行了，何必自己去？”宋不晚又颇为忧心地说。 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宋不晚看了一眼君思九的身子，守活寡总比守死寡要强。 见宋不晚颇为关心自己，君思九不免心里很是有些感动。 “他们不知利害，贸然前去别白白丢了性命。”君思九摇了摇头，谁不是父母好生养大的呢，只是见宋不晚眉目不展，又道，“放心，我没有受伤，只是那些人格外狡猾，恐怕和朝中要紧的人会有牵扯，怕万一自己漏了行藏，所以故意演了一出戏。” “果然如此。”宋不晚脱口而出。 “你，看出来了？”君思九眉头抽了抽，连她都看出来了，自己不是白伤了。 “放心，只有我，别人看不出来。”宋不晚说道，“京都中人恐怕都会认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林氏的刻意渲染，以及君思九的配合下，满京都的人都已经默认了他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君思九一激动，握住了宋不晚的手。 “也不仅仅只有我这样想，你那些兄弟应该也是如此……”宋不晚赶紧抽回手，但脸上仍然发起热来。 虽然大把年纪了，但毕竟君思九长得俊美，脸红一把也是应该的吧，至少证明自己还是鲜活的。 这么一想，宋不晚便又平静了下来。 “不晚……”君思九正要说什么，便听到外面一声哭喊，“九郎！” 宋不晚一个激灵，赶紧站起身，将位子让了出来。 果然，林氏一进门就朝君思九扑了过来。 “母亲，他身上都是伤。”宋不晚赶紧上前抱住了林氏。 “这是怎么受的伤？好好地为何有人要伤他呢？”林氏哭着问宋不晚，但却滴泪都无。 “母亲，说是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人给伤的，父亲已经去大理寺了。”宋不晚愤愤地说，“早晚抓着那些人，剥皮做鼓，抽了筋给九爷当绳儿玩。”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不由得抖了抖，包括君思九。 “是，你父亲一定会督促大理寺早日找到害你的人。”林氏抹了抹泪，坐到君思九身边，“你哪儿疼啊？疼就叫出来，可千万别忍着。” “娘，哪儿都疼……”君思九正说着，那边青棠端了药进来，他赶紧摆手，“不喝不喝，端出去！” “怎能不喝药呢？”林氏皱眉道，“快把药喝了，早点儿好。” “娘，那味儿太苦了，我不喝。”君思九别过脸去，把一个纨绔被娇宠的孩子演得淋漓尽致。 也是，演了多少年了。 “好好好，那就先拿下去，一会儿再喝。”林氏很快就妥协了。 一旁的宋不晚瞧见了，不由得感慨，被林氏这样“呵护”着，君思九能活到现在，是不是他亲娘上的香多。 到底不是真心，林氏哭了一阵子，又让人拿了些补品进来，便对君思九道：“娘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了，你好好养伤，九郎媳妇这段时间也别出门了，九郎就交给你了，好生照料着。” 这若在现代，宋不晚好歹要来一句“我是保姆吗”，连门都不能出了？ 但这会儿，宋不晚知道自己还真的不好出门。 “是，母亲说得是。”宋不晚恭敬地回了。 只是等林氏出了门之后，君思九便让宋不晚想出门便出门，不必顾忌什么。 “我若这会儿出门了，后背恐怕都得被人戳烂。”宋不晚叹道。 宋不晚的手里好歹也有“教育”事业，她还是要顾虑一些形象的，小错可以有，大错不能犯。 “那等我好些了，你就当陪我出门散心。”君思九说道。 “你，对我还怪好的。”宋不晚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我还想跟你过一辈子呢，难不成还对别人好去。君思九心里暗道。 只是这话，君思九知道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很快，千秋堂那边也来了人，说老夫人问九爷究竟伤在了哪里，要不要紧。 君思九回了话后，德嬷嬷便亲自带了补品过来。 虽都是补品，但君老夫人让送来的都是强身健体的，而林氏的则都是发物。 反正都是好东西，顶多林氏的以后再吃。 虽说有些不宜保存，但没关系，赵氏做冷库生意呢，想存多少都行。 等到终于真正安静了，宋不晚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问君思九：“九爷，您背后的人是谁方便说吗？” 君思九听到宋不晚问这个，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不晚，为何问这个？” “我没别的意思。”宋不晚摆了摆手，“原本不想问的，知道得多了也不是好事，可我怕我行事鲁莽，万一不小心得罪人人家女眷，不是让您在中间难做人吗？” 这是宋不晚真正的想法，她不想卷入什么纷争之中，可也不想得罪人。 “放心，他目前还没有家眷。”君思九回道。 目前还没有家眷？宋不晚眨了眨眼睛，五皇子？ 第二百零二章 她都知道我是装的 这也很好猜，就君思九的家世和性格，一般人谁能指挥得动他？ 而皇子中，没有家眷，年龄又达到了夺嫡可能的，只有五皇子了。 “你，不喜欢太子啊？”宋不晚问完，便觉得自己嘴快了。 “往后遇到太子和他的人，离远些。”君思九觉得有些事还是应该跟宋不晚说说。 宋不晚倒是没见过太子，但听到君思九这话，就知道这太子只怕是个面善心恶的。 果然，君思九道：“太子瞧着对谁都和颜悦色的，但他一件真正利国利民的事儿都没干过。” 宋不晚琢磨了一下，说：“占着位置不干活儿？” 君思九摇头：“也不是，许多事明面上看起来也是为着百姓，但事情一串起来，就会发现最终都是有利于他的，百姓只是暂时拿了蝇头小利。” “哦！”宋不晚点了点头，“能把这些事情串起来的人，也挺厉害的。” 君思九瞟了宋不晚一眼，暗道，你能想到这一点，也算是……谁说女子目光短浅来着。 甚至君思九都怀疑，如果宋不晚是个男子，不受后宅的约束，她会不会比自己走得更高，看得更远。 想到这儿，君思九便想把朝堂之事，细细地讲予宋不晚知道。 宋不晚原本不想听，可她现在也算是官眷吧，君思九已经站队了，她真的百事不听，未必是好事。 不能知己知彼，许多事情就做不到未雨绸缪。 果然，老天爷还是不放过自己，如果穿成了盛世农家女，然后一心一意地种田挣钱多好。 琼陶院的人见九爷虽然受伤了，但与九少夫人整天待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心情也好了起来。 再没有什么是比主子和主母夫妻恩爱更好的了，这样她们才能够多得赏银，过上好日子啊。 甚至还有人私底下嘀咕，怎地就有那么多话说，侯爷和侯夫人，大爷和大少夫人也算是恩爱，可也没那么多话说啊。 二爷和二少夫人话倒是多，可那是整日吵吵呢。 为此尽管君思九躺在床上养伤，但琼陶院像是过节一般。 宋不晚那日无意中发现大家脸上都带着笑，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不禁问青棠：“是有什么喜事，你要嫁人了？” 这个院儿里，兰芍估计没那么快，只有青棠或者无忧要嫁人了能让所有的人都这么高兴的吧。 “九少夫人，奴婢要是嫁人的话，怎么着也得在您那里要些添妆银子才是啊。”青棠大大方方的回道。 “那就是无忧？”宋不晚又问。 “无忧倒是想，可那些男子见到她就退开三步远。”青棠实话实说。 “那是那些男子没眼光，又弱鸡。”宋不晚回。 一进门，便见君思九瞪着一双求知的眼睛看着自己。 “不晚，什么叫弱鸡？”君思九问。 “就是弱得像小鸡崽儿一般。”宋不晚回道。 君思九知道宋不晚新词儿多，但听到她说起这个，不由得很想起身去演武场练练，他不想当弱鸡。 只是身子才稍微动了动，就疼得他嘶牙咧嘴的，五皇子的人下手可真是不带一丝情面。 就冲着这个，君思九都觉得五皇子有帝王之相，冲着自己人下手是真狠。 君思九的伤还没完全养好，那边春闱便开始了，靖安伯府没什么动静，宋不为又不下场。 但赵氏还是在京都各大客栈都安排了人，然后就等着春闱揭榜。 “瞧瞧这个，这家家境不错，长得也行，但家中有一个小妹并一个寡母。”赵氏摇了摇头，“可惜了。” “怎地是寡母就可惜了？”宋老夫人指着那画像，长得是真的挺好的。 “母亲，寡母向来爱子心切，对儿媳未必好。”赵氏看向董玉涵，“还得看看老太太品行如何。” “都听表婶的。”董玉涵立刻表态。 赵氏点了点头，又拿起另一幅图来。 “这个家境也好，长相也不错，父母双全，是家中幼子。”赵氏解释道。 “那就这个了，幼子好。”宋老夫人指着这个说，若是自己年轻的时候，都想嫁。 “可这个在家里百事不问，一心只读圣贤书，儿媳怕他立不起来。”赵氏有些担心。 “这，这读书人可不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宋老夫人觉得赵氏有些吹毛求疵了。 “可儿媳觉得，庶务一概不通，将来也不是过日子的人。”赵氏有些为难地看着董玉涵，“玉涵你觉得呢？” “表婶说得是，二表姐说过，便是做官，做的也是百姓的官，不通庶务只怕是官也做不好的。”董玉涵把宋不晚的话放在心里，赵氏听着心里很是舒坦。 “这个我觉得倒是不错，就是长得比前面几个差点儿，但也不丑……”赵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宋老夫人否了。 “过一辈子的事，实在找不到是没法子，有长得好看的，怎能选丑的呢。”宋老夫人说道。 “可是母亲，这天长日久过日子的，看久了不也一样？”赵氏不大认可宋老夫人的说法。 宋老夫人看着赵氏，不明白她是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的。 她自己长成那妖精样儿，勾得老大为她要生要死的，这把年纪了打扮成这样，自己一个老婆子看了这么久，也没觉得和别人一样啊。 再者说了，自己女儿也嫁了京都最好看的纨绔，这会儿倒说出看久了也一样的话来。 只是宋老夫人的鄙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董玉涵便道：“表婶说得有道理。” 把宋老夫人气得不行，当即便揉着太阳穴道：“我头痛，见不得这些年轻郎君的画相，拿走拿走，你们自己去挑。” 赵氏无法，只能让人搬走这些画像，拉着董玉涵去了自己的屋子。 “老夫人，您哪儿不舒服，奴婢给您请太医来？”干嬷嬷急了。 “你怎地比赵氏都老实？她都知道我是装的，问都不问一声就走了。”宋老夫人说道，“我只是不耐烦她自己顶着那张脸，却说找夫婿不在乎脸的话。” 第二百零三章 这不是去找罪受么 干嬷嬷知道，宋老夫人对于赵氏的美貌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她靠脸就成了伯夫人，实在太好命了。 “可董表姑娘是个女子。”干嬷嬷无奈道。 “女子和男子不一样？男子想要娶个美娇娘，女子就不能要嫁个美郎君？”宋老夫人撇了撇嘴，当初如果不是死老头子长得好，自己才不嫁带着个拖油瓶的他。 “您说得是，您说得都对，那您为何不管？”干嬷嬷好笑地问道。 “你没听那丫头一口一个表婶说得是？”宋老夫人摆了摆手，“她自己乐意最好，我才不做这得罪人的活儿。” 再者说了，自己那侄子夫妇俩好像快要进京了，那对是个难缠的。 到时候不满意，让他们缠着赵氏去，想到这个，宋老夫人心里便很是舒坦。 就连干嬷嬷都没猜到宋老夫人琢磨的是这个，更何况是董玉涵。 这会儿董玉涵正在一心堂给赵氏磕头呢：“玉涵得表婶庇护，这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的，以后一定像表兄表姐们一样孝敬您。” “快起来，一家人跪什么。”赵氏赶紧扶起董玉涵。 其实赵氏心里清楚，董玉涵是个聪明人，她若跟不晚他们一样孝敬自己，只会对她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以董玉涵的身份，能孝敬赵氏是她的福气。 不过赵氏自己出身也不高，因此对董玉涵并没有丝毫轻慢之心，且尤其看中她的真心。 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这话是宋不晚跟赵氏说的，她一直记在心里。 “表婶，我知道的，您为了我的亲事花费了不少银子，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还不还得起呢。”董玉涵打心眼里真诚地说出这些话的。 让人蹲守各客栈，去查各学子的人品，包括家里的情况，若有不错的，还要试探一二，又命人画像……这都是要花银子的，有多少人家对自己的亲女儿都没这么细心。 至于自己的父母，董玉涵做梦都不会梦到他们会对自己这么做。 一向觉得自己父母缘份浅的董玉涵，竟在赵氏这里找到了亲娘的感觉。 “不用你还，表婶这点儿银子还是花得起的。”赵氏说到这里，又骄傲了起来。 自从心里的结解了以后，赵氏的心思也放到生意上来了，铺子里的收益，每个月都比以往多了许多。 当赵氏知道宋不晚的铺子收益也不少之后，兴之所至，竟想跟女儿比上一比，心思上来了，收益更多了。 “另一个，表婶，我爹娘他们恐怕这几日就要进京了，他们说什么您都别听，若有什么不好听的话，您就告诉我便是。” 董玉涵觉得自己也学到了二表姐的一些精髓，正好拿爹娘来练练手。 关于董玉涵爹娘要进京的事，赵氏也就那么一听，也没有放在心上。 宋不晚嫁人后，董玉涵一直陪着赵氏，早晚都过来跟她说说话，因此赵氏只想把她好好地嫁出去，董家人总不至于不知这个好歹吧。 只是没想到，宋雅娴居然找到赵氏，想让她给自家庶女找个好的亲事。 “庶女？”赵氏一脸怀疑地看着宋雅娴，她给自己的嫡女找的都是那样的，对庶女又有什么好心思，于是警惕地问，“你有什么条件？” “也没什么条件，就是希望对方有头有脸的，毕竟咱们家也是伯府，绮罗又进了宫，总不好说得太低。”宋雅娴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过分的。 “这样啊……”赵氏皱了皱眉，“可是我这整日不出门的，也不认识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啊。” “大嫂，你这是故意不帮吧？你整日来往的人中，哪个不是位高权重的？”宋雅娴的脸瞬间落了下来，“就说前日你赴宴的那家，应该是长公主府吧。” “我也只是赴个宴，这如何能说亲啊。”赵氏就算是赴宴，话也不多。 况且，宋不予是当年宋伯爷挑的女婿，宋不为是自幼订的亲，宋不晚是南平侯府主动上门的，赵氏真的没干过说亲的事。 即使是董玉涵，到时候肯定请的也是找人旁敲侧击地提一下，对方如果有意自然会请官媒上门。 可宋雅娴却觉得赵氏是在找借口。 “大嫂，我们家云罗若有门好亲事，不是对伯府也有益吗？”宋雅娴不满地看着赵氏，“京都哪家不是守望相助的呢？你都这个年纪了，儿媳都要进门了，怎地还不懂得交际。” 这话说得一旁的年嬷嬷都听不下去了，赵氏更是气得面红耳赤。 “姑母，母亲不需要为侄子去周旋云交际，她能好好地颐养天年，便是侄儿的福气了。”宋不为从外面走了进来。 宋雅娴被宋不为怼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好好好，我是坏人，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宋雅娴气哼哼地走了，宋老夫人听说后，撇了撇嘴。 “赵氏那是百事不问只享福的命，百年难遇的，她这不是去找罪受么。”宋老夫人甚至觉得自己以前也是脑子糊涂，赵氏这样的人，就得离她远远的。 至于宋雅娴，宋老夫人没见到她的时候想得很，这总待在一块儿，便觉得这个女儿脑子是有些蠢的。 等到春闱放榜了，君思九也能出门走走了，但最终却被宋不晚留在了院子里。 既然要装，就装得像一点，哪有砍得那么厉害的，这些点儿日子就能出门了呢。 为此，君思九要商量事情，来人只能半夜翻墙。 宋不晚先开始还有些紧张，后来都习惯了。 有这期间，宋瑞君终于出阁了，只是宋不晚有孝在身，因此并没有回去送嫁。 不过听说那天去的人也不多，送来的礼也是少得可怜，过来都是些逢迎拍马的，王氏气得直落泪。 “娘，哭什么呢，我都是侯夫人了，早晚她们有哭着求我的那一天。”宋瑞君冷声道。 “三姐，他们连侯爷都不会哭着求，怎么会哭着求你呢。”宋瑞雪说到这里，还笑了一下。 第二百零四章 要嫁侯爷 宋瑞雪脸上的笑意，宋瑞君瞧着都有些刺眼。 “你这又是何意？”宋瑞君扭头瞪着宋瑞雪。 “我只是提醒一下大姐罢了，不要得意忘形，嫁到侯府并不代表着就万事无忧。”宋瑞雪这话，王氏倒是极为认同。 “君儿，这话你妹妹倒是没说错，听说侯爷子女和小妾都不少，你得仔细着些。”王氏不放心地握着宋瑞君的手道。 “娘放心，我会常常去看三姐的。”宋瑞雪见宋瑞君一脸的警惕，不由得颇为无辜地说，“三姐你怕什么，我才多大？” “你年纪是不大，但心眼儿可比谁都大。”宋瑞君面对宋瑞雪既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我们是亲姐妹，我心眼儿再大不也是为了你好？”宋瑞雪躺在榻上懒懒地说，“你我姐妹一体，你好了我才能好，至于你家侯爷……嘁，我是看不上的！” “那你看上谁了？”宋瑞君脱口而出。 “她才多大，你问这个？”王氏瞪了宋瑞君一眼。 宋瑞君没反驳王氏，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不想闹得不愉快。 但在心底里，宋瑞君却觉得宋瑞雪是有自己打算的。 这一次宋瑞君出阁倒是顺顺利利的，没出什么幺蛾子，唯一不足的是，宫里竟传出孟绮罗有喜的消息，且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便晋为嫔位。 这事儿传到宋家，宋雅娴喜极而泣，可偏偏宫里传的是请赵氏进宫，而不是宋雅娴。 “什么？你不会是传错了吧，怎么会是她呢？”宋雅娴难以置信地看着传旨的内侍。 “孟夫人慎言，圣上的旨意咱家能传错，是不要脑袋了吗？”内侍皮笑肉不笑地回。 如果不是皇上对绮嫔格外看重，她又是绮嫔的亲娘，内侍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年嬷嬷赶紧给内侍塞上两张银票，赔着笑道：“公公您别在意，我们家姑太太是喜极了，太想见娘娘罢了。” 内侍瞟了一眼银票，立即换了一张脸，笑眯眯地说：“不妨事不妨事，主子说了，慢慢来，不着急。” 说是不着急，但圣旨都传过来了，谁敢真的慢慢来。 赵氏虽说不是第一次进宫，但还是紧张得很，尤其不知道为什么孟绮罗想要见的是她。 听到这个消息，宋不晚也有些担心，就赵氏那软面团子似的人进了宫，不会被人欺负吧。 “岳母哪年不是要进宫两回，没事。”君思九看到宋不晚眉头一直蹙在一起，恨不得抬手给她抚平了。 君思九第一次发现，当宋不晚不高兴的时候，自己的心情也是异常糟糕的。 所以为了自己心情好，也要让宋不晚心情好？ 君思九叹了口气，对宋不晚道：“你放心，我在宫里也有人，知道靖安伯夫人是我岳母，自然会关照一些的。” “什，什么？”宋不晚扭头看向君思九，“你在宫里，也有人？” “五皇子也是知道的，两条腿走路更稳当些。”君思九安抚着宋不晚。 这一句，略微安抚了一点点罢了，可却让宋不晚觉得自己上的这条贼船离岸越来越远了。 终于等到赵氏平安归来的消息，宋不晚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让无忧跑了一趟靖安伯府问情况。 “伯夫人说，绮嫔传她进宫也没说什么，就闲聊了几句，反倒是姑太太知道后气恼得不行，甚至觉得伯夫人瞒着她了许多事儿。”无忧说道。 宋不晚听到这里，心里升起一股颇为奇妙的感觉，孟绮罗不过是为了气宋雅娴，才让赵氏进宫的吧。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宋不晚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在孝期，她可能传的是自己。 宫里的娘娘啊，可真是闲。 董玉涵的好事也来了，赵氏看中的几个学子都高中了，至于名次，只要不是前三甲或者同进士，都差不了太远，最终还是看个人的能力，以及背后的靠山。 在这几个人当中，董玉涵挑了那个赵氏说除了长得一般，其他都好的，可董家夫妇却不同意。 他们的理由居然是，之前孟绮罗都能和侯爷订亲，差点儿成为侯夫人，那孟家也不怎么样，怎地她可以，自家姑娘就不行呢。 这话说得董玉涵都气得发抖：“你们只看到那是侯府，没看到那侯爷平日喜欢逛青楼赌坊，有多少个庶子庶女，有多少小妾吗？” “这算什么大不了的嘛，那是侯爷，人家逛青楼赌坊，也有银子逛啊，至于庶子庶女和小妾……”董太太瞟了董老爷一眼，“你爹不也一样，他还不是侯爷呢。” “你说什么呢，我如何能跟侯爷相提并论。”董老爷瞪了董太太一眼，又对董玉涵道，“你娘说得在理，听你娘的。” “我自我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听爹让我听娘的，说娘说得在理的。”董玉涵一声冷笑，“你们以为那侯爷是菜场里的菜，由着你们挑挑拣拣的呢，你们想要侯爷自己去找，找着了再说。” “我们找什么，我们哪儿找得到。”董老爷没好气地对董玉涵说，“你在京都这些日子是做什么的，怎地没让你表婶给你寻一个？” “爹，您当表婶是什么人呢，满京都的权贵由着她来安排婚事呢？再者说了，哪里来的几个侯爷干等着我的？”董玉涵只觉得好笑，转身就走，懒得搭理她爹娘。 可万没想到，董太太居然跑去找赵氏。 赵氏听到董太太这比宋雅娴都无礼的要求，惊得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说什么，要让玉涵嫁侯爷？” “是啊表嫂，我们也知道，那年纪轻轻的侯爷也轮不到我们家玉涵。”董太太一边说，一边将手腕上的金镯子褪下来就往赵氏的手上套，“一般般的，跟平远侯差不多的就成了，你多费费心！” 赵氏看到那纹饰里还有污垢的金镯子，吓得赶紧把手抽回来了。 这什么金镯子，肯定包金的，而且也不知道在手里盘了多少年，怕是都没有清洗过。 第二百零五章 心大 许多小户人家舍不得去洗金子，怕人家偷了金，因此金镯子越盘越脏。 “我想你搞错了，这京都侯府也就那几家，哪儿来的年纪轻轻的侯爷……” 赵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董太太打断，“表嫂，我说的是我们不求那年轻的侯爷，和平远侯那样儿的就成。” 虽然董太太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笑，但赵氏还是别过脸去，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将手中的茶水朝那脸上泼过去了。 “年轻的没有，平远侯那样的也没有，你想要自己找去。”赵氏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尤其是这种气上心头的时候，那自然是想什么说什么。 “那，那为何孟家姑娘当初就订上了呢？”董太太不满道，觉得赵氏不尽心。 “那又不是我订上的，你自己找我们家姑太太去吧，说起来，她跟你们倒更亲近些。”赵氏的话再明白不过了，从血缘上，宋家大房和董家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表嫂您这话说的，她哪儿能跟您比啊，她若能找得着，她家庶女不就……您说是吧？”董太太还想着拍赵氏的马屁，却被赵氏一句话蹶了回来，“我说了我找不着，你们若是瞧不上我找的那几个进士，便自个儿想办法去。” 说白了这进士赵氏都不敢找太好的，怕人家瞧不上董玉涵，反而不美。 说完，赵氏便起身进了内室。 年嬷嬷还是第一次见赵氏被气成这样儿，当即便上前一步送客。 “这，这哪有当亲戚的说着话儿就不理人的。”董太太也气着了，于是跑到宋老夫人那里去告状。 “什么？要嫁侯爷？”宋老夫人看着自己侄媳，“你们心已经这么大了？” “姑母，之前孟家姑娘不也说了个侯爷么？再者说了，玉涵若嫁得好的，您不也好么。”董太太凑近宋老夫人说道。 宋老夫人让了让：“我还能要怎么好？你脑子得放灵光些，玉涵能嫁个进士不错了，什么侯爷你做梦呢。” 宋老夫人这会儿头脑很清醒，她都这把年纪了，也已经到头儿了，原本想着董玉涵嫁得好了，也能和二房三房互相支撑一把。 现在看来，恐怕董家人都不够她撑的。 “姑母，话不能这么说呀，您……您不也嫁到了伯府……”董太太说着，头便低了下来，“这人往高处走，还有错儿了？” 宋老夫人见董太太居然敢拿自己说事，当即一个茶杯便摔了过去。 她后悔了多少年的事，现在居然被娘家侄媳拿来说嘴。 “赵氏说得极是，你们若是瞧不上那几个进士，就自己想办法，我这儿没得治。”宋老夫人连连摆手。 “姑母……”董太太还想说几句什么，却被宋老夫人打断，“别叫姑母，叫姑祖宗都没用，咱们这伯府唯一的能干人已经出阁了，其他的都成不了事，你求也没用。” “姑母说的能干人是……那个刚出阁的三姑娘？”董太太一脸热切地问。 “她？她自己都没明白过来呢。”宋老太太说到这里突然一笑，指着西边儿说，“南平侯府的九少夫人是咱们家二姑奶奶，你若能找上她，不定还有办法。” “那，那我明日就上门。”董太太心里一喜。 “哼哼。”宋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儿。 董太太心急火燎地递了帖子到南平侯府，宋不晚见了，琢磨了一下，同意了。 “九少夫人，这分明就是个难缠的，您见她做什么。”青棠看着这帖子都来气。 “见一见吧，就当是为娘分忧，再者说了，董表妹与我在闺中的时候，也算是要好。”宋不晚说道。 算是要好？青棠：……分明是董表姑娘成天讨好自家姑娘。 “让无忧去伯请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宋不晚又道。 这董太太总不可能是跑来跟自己说闲话的。 董太太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了，一进侯府便被震住了，到了琼陶院都还晕晕乎乎的的。 要说那靖安伯府也是大户人家，可这南平侯府才真正是富贵迷人眼啊。 董太太不知道，靖安伯府不像南平侯府原是王府规制，而且赵氏做事精打细算的，哪像林氏为了侯府气象，将银子都花在眼前了。 “九少夫人。”董太太居然见宋不晚虽一身素衣，却富贵气派，不由得腿一软，竟行了一礼，好在被兰芍及时扶住了。 “表婶折煞我了，哪有长辈向晚辈行礼的道理。”宋不晚虽这样说，但也神色却是淡淡的。 一旁青棠也很是鄙视，哪怕是来打秋风的呢，九少夫人都会给个笑脸儿，她这求的算是怎么回事。 昨天无忧回来说起董家所求，琼陶院的几个都开始同情董玉涵了，这把自家女儿当成什么了。 见宋不晚不再开口，只顾着喝茶，董太太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但想到这侯府的富贵荣华，还是咬牙道：“九少夫人，我今日来就是想托你给玉涵寻门好亲事……” 董太太的话没说完，宋不晚便道：“怎地，表婶是觉得我娘给董表妹寻的亲事不好？” 说完，宋不晚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啪”地一声响，吓得董太太一只手不由得抬起来捂在了胸口。 “倒，倒也不是，只是那些进士……”董太太的话再一次被宋不晚打断，“您看不上进士？不知道表婶自个儿能给董表妹找个什么好人家。” “我自然是找不着的，这不是有您么，您是君家的九少夫人，见多识广，手眼通天，定能给玉涵寻门好亲事的。” 董太太说了一箩筐好话，又要把手中的金镯子褪下来给宋不晚戴上，却被兰芍给拦住了。 “你说得没错，我是君家的九少夫人。”宋不晚一笑，董太太不由得喜出望外，有戏，却听到她又道，“但我不是你家的媒婆，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呢，居然上我这儿来指着我的鼻子让我帮你做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董太太赶紧摆手生怕惹怒了宋不晚。 “没这个意思？在伯府指使我娘，又跑到侯府来指使我，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宋不晚直接骂道。 “我，我这不是看在是亲戚的份上么。”董太太只觉得腿发软，心发虚。 “我们家也随时可以没有你这门亲事。”宋不晚看着董太太冷笑道，“你要不要试试看，明儿我就可以让人把你们扔出伯府。”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们可是老夫人正经的娘家亲戚，是你的长辈。”董太太说到这一点的时候，后脊梁又挺直了些，“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不孝？” 第二百零六章 好糊弄 不孝？这个帽子戴谁头上谁不怕啊。 但宋不晚知道，自己但凡表现出了一丁点儿害怕，这董太太估计就会纠缠不休了。 “不怕，你打听打听去，我们靖安伯府的名声也就那样，这是我爹没回来，我爹若回来就不是扔出去了，只怕是用长枪叉出去。”宋不晚瞥了董太太一眼。 对于这样的人，跟她讲道理是没用的，她有一堆歪理在等着你。 这时青棠也道：“董太太，您要是不巧等伯爷回来了，伯爷可是连老夫人的面子都不给的。” 这一点，董太太可是心知肚明的，老夫人若不是被赶回去了，也不可能在娘家待那么久。 不过别说宋伯爷了，就他家的这个二姑奶奶，董太太都觉得难对付得紧。 从南平侯府出来，董太太觉得日头都比往常耀眼了许多，照得她路都有些走不稳。 这宋家二姑奶奶可真是个厉害人，那说的话就像一根根的刺似地，简直是要扎到人的心窝子里去了，让人心里又痛又凉的。 好不容易回到靖安伯府，宋老夫人派过去的人立即回禀：“老夫人，董太太脸色难看得很，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一般。” 宋老夫人听了，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暗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有治你的人。 另一方面，被治的人却是自己的娘家人，宋不晚这死丫头竟一点脸面也不给自己。 董家夫妇不敢再去赵氏面前说话，但却去王氏那里试了试，毕竟她现在是侯爷岳母。 王氏看着二人，不禁冷笑道：“什么叫像平远侯那样的就成？我伯府家嫡出的姑娘，还比不上你们家的姑娘不成？” 王氏心里正烦着呢，虽然宋瑞君嫁到了平远侯府，但那平远侯都没去过她房里，这会儿了还是个姑娘的身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就是想姑娘们都嫁得好些，往后也能互相帮衬着些。”董太太脸上的笑都扯不出来了。 “不必了。”王氏别过脸去，就董家这夫妻俩别连累自己了。 董家夫妇终于认命了，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能够求得来的，只能狠狠地骂了董玉涵一顿，说她蠢，不知道讨好人，不知道为自己和家里打算。 “爹娘若是这么不愿意，那我便跟着你们回去，你们想让我嫁给哪家便是哪家。” 董玉涵的一句话，让董家夫妇闭了嘴，回去别说进士了，连个举人都未必嫁得了。 董家松了口，可赵氏再去打听的时候，那样貌一般的进士前几日突然有了意中人，且非卿不娶。 剩下便是家中是寡母以及公子本人是家中幺儿的那两位，董家夫妇的意思是嫁给有寡母的，家中的财物不用跟人分。 赵氏却觉得是家中幺儿的更好些，那幺儿虽说不通庶务，但也是因为被家中娇养惯了，品性却还是可以的，日后不定也是可以改的。 至于寡母那家，那母亲不在京中，一时也看不清。 婆婆若是不好，那日子过得有多苦，赵氏是体会得够够的。 但到底是董家的女儿，赵氏也不好说太多，一切都看董玉涵自己。 “表婶，就崔家，我爹娘那边我自己去说。”董玉涵咬牙道。 董太太见董玉涵选了是幺儿的崔公子，当时就气得胸口痛。 “你没让她给你选个好的，倒是听她的话，把她当成你娘老子似的。”董太太哭诉道。 “所以你们往后就别指望我了。”董玉涵木着一张脸道，“总之你们同不同意吧，不同意的话，我在这京都呆着也是没意思，这就跟你们回去。” “你个死丫头。”董太太在董玉涵身上狠狠地拍了几巴掌，“你怎地一点儿也不为家里着想，为你娘我着想？” “想什么？”董玉涵突然转头怒视着董太太，“娘，只有我和妹妹才是您亲生的，您把我们卖了为他们谋好处，您以为他们将来会对您有多好？” “他们对我好不好……那你和你妹妹能养我，能为我养老送终？”董太太抹着泪道。 看到董太太这样，董玉涵心里一软，出了嫁的女儿，的确是养不了父母。 “我便是不能侍奉在您身边，总不至于叫您没吃没喝，总也会在您身边留伺候的人。”董玉涵递了个帕子过去，“别哭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董太太又拍了董玉涵一把，“你个死丫头！” “是是是，我是死丫头，那您要不要留下来给我备嫁妆？”董玉涵看向董太太，“娘，我可提醒您，我这门亲事是表婶保的，不管我婆家如何，表婶对我是好的，二表姐对我也是好的，您自己掂量掂量吧。” 董玉涵又在董太太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她得让亲娘好好琢磨一下。 董太太不是一个人琢磨的，她拉着董老爷一块儿琢磨的。 “老爷，您看这玉涵这是何意啊？”董太太可怜巴巴地看着董老爷。 “她不过是想让咱们给她的陪嫁多一些而已。”董老爷没好气地说，“这竟是丝毫不顾及家中的兄弟了。” “这死丫头可真是……不是老爷您说，我还想不明白呢。”董太太拍了拍胸口，“不过，老爷，我琢磨着还是得多陪送一些。” “嗯？”董老爷眉头皱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那女婿不是进士吗？听说京都世家大族都喜欢扶持这样儿的，要不然您说为何表嫂那么好心，给玉涵相看这样的人家。” “所以你的意思是，女婿以后不定能靠着侯府和伯府能加官进爵？”董老爷若有所思。 到时候自家女婿还能不帮着自家人么？”董太太战战兢兢地把董玉涵教给她的话说给董老爷听。 “你说得，倒也在理。”董老爷终于点了点头，“那嫁妆比以之前的，再加一成。” “都听老爷的。”董太太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发现，原来自家老爷还是挺好糊弄的。 老天爷，您可保佑我家女婿步步高升啊，这样的话，自己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第二百零七章 挽起袖子 有靖安伯府保媒，这亲事自然一说就成，并且很快就走起礼来，崔家果然家境殷实，给的聘礼都是极重的。 宋老夫人看着董家的嫁妆显得太单薄了，深觉没脸，于是强压着董老爷将董玉涵嫁妆的份额又提了两成。 “这才对，别老是瞧不上女儿家，若不是我，灾年你命都没了。”宋老夫人指着董老爷说道。 “是是是，都靠了姑母，咱们家才过上好日子。”董老爷在宋老夫人面前，那是丝毫不敢造次的。 宋老夫人终于舒心了，当初是她把董玉涵带回来的，若没个好的交代，这心里也过不去。 冲着这一点，宋老夫人给赵氏送了一个丑丑的玉钗。 不值什么，但却也是她这个继婆婆给赵氏的第一件礼物。 赵氏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就戴头上了，宋老夫人怀疑赵氏是故意的，自己送的那钗在她那一堆珠光宝气的首饰里里显得尤为黯淡。 咬咬牙，宋老夫人把上回宋不晚送给她的手镯塞给了赵氏。 宋老夫人也不是没想过送别的，可她每一样首饰，是怎么得来的，又陪了自己多少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的，拿下这个舍不得，拿起那个还是舍不得。 可那金手镯是真的厚实啊，送出去闷了三天，宋老夫人终于把自己给劝明白了，反正是她女儿的东西，就当自己没拿过。 反正，宋不为还没考呢，等他再下场的时候，自己还是有用的，到时候那丫头在侯府坐稳了位子，不定好东西更多呢。 干嬷嬷任宋老夫人胡思乱想去，但私底下却暗道，这满天下恐怕也只有自家老夫人，会惦记着怎么从孙女儿那里薅东西吧。 宋不晚自是不知道自己居然被宋老夫人如此惦记着的，她也忙，董玉涵的事儿定了，闻樱的亲事也提上了日程。　　明日是闻樱订亲的日子，那刘公子落榜了，两家干脆把亲事订了，年底成亲，不定下次下场，能够儿女双全。 君思九还不能出门，宋不晚也只能在院子里窝着，于是让兰芍帮自己去给闻樱送份礼，可兰芍却红着眼睛从外面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让你去送个礼，倒把自己给送哭了？”宋不晚把兰芍拉到自己身边，兰芍平时瞧着也不是那么放不下的人啊，这都过了几个月了。 宋不晚突然愣住了，兰芍之前说要订亲的人，好像也姓刘？ 这时，青棠也嚷嚷起来：“不会吧兰芍，那姓刘的不会，不会是……” “就是！”兰芍抬起头应道，又扭头看向宋不晚，“九少夫人，闻樱的未婚夫婿就是，就是那姓刘的。” “可，你们不都说他是你们的邻居吗，你和闻樱那怎会不认识？”青棠问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青棠也不至于没想到这事儿。 “闻樱是从小和他一块儿的邻居，他前两年不是进京读书么，就租住在我们家旁边。”兰芍瓮声瓮气地回道。 原来竟是这样，青棠也不知道这事儿该说什么了。 “这样的人你没嫁是福气呢，我倒是担心闻樱呢。”宋不晚皱眉道。 就闻樱那脾气，往后若是知道了，不定得闹成什么样儿呢，她本来就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这倒霉事儿不能光可着一个人来啊。 “九少夫人不用担心了……”兰芍低下了头，“我跟闻樱说了，她，她带着刘家订亲的礼正往那边赶呢。” 闻樱已经与闻家断了联系，因此一切都是自己来操办的，便是退亲，也得自己退。 “所以，你方才是吓的吧？”青棠和兰芍比亲姐妹也不差什么，对她极为了解。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婚，毁人家婚姻是缺德的事情……”兰芍说话着又抽泣起来，“我会不会遭报应啊？再说，我应该跟着一起去的……” “对待渣男不用讲道德。”宋不晚哄了哄兰芍，又对青棠说，“你赶紧去找无忧，让她带几个人去帮一把闻樱 ，别让她吃亏！” “九少夫人我也去吧，我还可以帮着骂骂他，无忧那嘴不行。”青棠只差挽起袖子了。 “我也去……”兰芍站起身道，“九，九少夫人，我可以做证啊。” 宋不晚想了想，干脆把丫鬟们都放出去了，但叮嘱兰芍就算是想哭，也要先把事情说清楚明白，为闻樱作主是主要的，哭是次要的，轻重缓解得分清。 “你回来再哭，今日不让你当值。”青棠拍着兰芍的后背道。 “我才不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兰芍咬了咬牙。 丫鬟们都走了，宋不晚身边也空了，只能把荷香和藕香叫过来伺候，但姜嬷嬷却道，荷香被林氏给要走了。 宋不晚一愣，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荷香现如今在怡祥院当差？”宋不晚随口问道。 “哪儿啊，说是给赶到庄子上去了。”姜嬷嬷叹了口气，那丫头虽是家生女，但她娘老子重男轻女，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荷香的事，藕香是最有感触的，因此虽然进来伺候了，但眼睛都不敢往君思九那里瞟一下，哪怕是让她送杯茶过去，都是低着头的。 宋不晚都怕藕香会不会走着走着，就撞到哪儿了。 “你用不着这么害怕，本本分分地做事就行了。” 宋不晚觉得自己还是个比较公正的人，凡事论迹不论心，她只看你事情做得怎么样。 至于人心是怎么想的，这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呢，便是父母亲人，在许多事情上都是此一时彼一时。 “啊？”藕香却好像是受了惊吓似的，退开两步道，“九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本本分分的，肯定本本分分的。” 宋不晚：……那行吧！ “你可真是个惯着丫鬟的主子。”君思九都忍不住说宋不晚。 “什么惯不惯的，又不是做坏事。”宋不晚嘻嘻笑道。 可午觉过后，宋不晚就知道自己说早了。 看着三个兴致勃勃，眼睛亮晶晶的丫鬟，宋不晚不由得想起君思九的话，心里莫名地有些虚。 第二百零八章 砸得好 “怎么了，还成么？”宋不晚轻声问道。 “九少夫人，我们把刘家给砸了。”青棠赶紧回道。 “看你开心成这样，你是在邀功吧？怎么就砸了人家屋子呢？”宋不晚看向几人。 “九少夫人，真不怪我们。”青棠嘴皮子利索，于是将前因后果一字不漏地告知了宋不晚。 她们几个人赶到刘家的时候，闻樱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却正被刘家人围攻。 刘母指责闻樱道：“樱子，你这做法可不地道，什么人品不端，行儿他和那丫鬟订亲了吗？你分明就是看到他没考上进士，所以才不愿意订亲的。” 这话一说出来，围观的百姓看着闻樱的神色就变了。 是啊，没订亲呢，也不能说人家始乱终弃。 “我看就是嫌弃刘举人没考上，这是攀了高枝儿就不认人了。” “可不嘛，她连自己的娘老子都不认……” “要我说呀，这样的女子不娶也罢，没得以后是个祸害。” …… “我若真是嫌弃他就不收这订亲的礼了，何必非要等到今日。”闻樱大声驳道。 “说不定你就是怕别人这么说，所以才故意拖到今日来退亲的。”都不必刘母亲自开口，就有人帮着回了话。 “我是个姑娘家，为何要这么做，这于我名声有什么好处不成？”闻樱又道。 “反正你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破罐子破摔罢了。”又有人道。 闻樱平时嘴皮子再利索，也敌不过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 况且刘母平时就有一张巧嘴，哄得周围的邻居以为他们家是极好的，因此都向着她说话。 便是这个时候，兰芍她们赶到了。 “虽然我与姓刘的没订亲，但他写给我的信还在呢。”兰芍从怀里拿出几封信来，“有谁想看？” 这自然是有许多人想看的，这举人老爷写给姑娘家的信，不知道有多香艳呢。 刘母的脸色一白，指着兰芍道：“谁知道你这是哪里来的信，你一个当丫鬟的痴心妄想罢了，我们家行儿好歹是举人，怎会看得上你。” “我好歹也是伯府千金的贴身丫鬟，他凭什么看不上我？这信可是他亲笔所书。”兰芍回道。 因为想看举人老爷的信，因此没人再帮着刘母说话了。 “刘太太，这信上的笔迹可是极好验的，东边的吴先生就会验。”有人嚷道。 “那不过是我儿一时糊涂，受了你的勾引才做的事罢了。”刘母终于改了口。 “是吗？那你也是受了我的勾引？”兰芍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包袱来，里面有金钗和金耳环，她扔到刘母身上，“这可都是你给我买的，说是先订下来，回头再来合庚帖，现在都还给你。” “你……”刘母紧紧地拿着布包。 “你可还有何话说？”闻樱一脸鄙视地看着刘母，“你大概不知道，我的义姐南平侯府的九少夫人，便是兰芍的主子吧？” “什，什么？”刘母脸一白，所以自己这是把侯府给得罪了？ “这些订亲的礼都还给你，从此我与刘行再无干系。”闻樱说得很是决绝。 “我……”刘母咬了咬牙，却又扭头看向兰芍，“兰芍啊，我原本是喜欢你的，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看上她攀附上了侯府的少夫人，所以才……” 刘母这话说得兰芍都愣住了，扭头看向青棠，她这是什么意思？ 青棠一脸警惕地看着刘母，把兰芍往身后拉了拉。 果然下一刻，刘母便朝兰芍这边走近两步，一脸温和地问：“兰芍啊，伯母被你骂醒了，我们不应该做这么始乱终弃的事儿，你们俩的亲事，今日就定下来如何？” “啊？”兰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刘母的脸皮会厚到这种程度。 “这首饰你再拿回去，我明日就让媒人去你家送庚帖。”刘母说着便把包着首饰的包袱往兰芍手里塞。 “你别碰我。”兰芍往后面退了好几步，白着脸道，“我死都不会进你们家的，你离我远点。” “我知道你还在气我和你刘大哥，回头我让他去给你请罪可好？”刘母看着兰芍赔着笑道。 “不必了。”兰芍再退一步，“我不想再见到你们，别再提什么别的了。” “兰芍，你若真的不在意，为何又留着这些金钗和耳环呢。”刘母一脸嗔怪地看着兰芍，“伯母向你赔礼可好？” “我不是留着，只是因为那是包金的，所以一次都没戴，就给忘了。”兰芍说的是实在话。 宋不晚大方，给贴身丫鬟的赏银比月例银子都多多了，导致这几个丫鬟哪怕戴个小一点的首饰，也不喜欢包金的。 “你便是不愿意，也不必如此羞辱我娘。”刘行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听了那么久，终于舍得露面了？”一直沉默的无忧也难得地开了一次口。 “我不过刚回来罢了，你们这是何意？”刘行瞪了无忧一眼。 不管刘行有没有听见，闻樱再一次当着他的面，说明了来意。 而兰芍，也再一次把自己的话说了一遍。 这时刘行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蠢招，这无异于把他的人品又在地上踩了一回。 “退便退，又何必对一个长辈咄咄逼人。”刘行沉着脸道。 “我，我快给她们逼死了。”刘母很流畅的一歪，竟倒在了地上。 “娘！”刘行厉声喊道，伏下身子扶住了刘母。 “这是想讹银子？”闻樱看向刘母，然后和青棠对了一下眼色，两人便冲进刘家乒乒乓乓地砸了起来。 而刘母听到这声音，哪里还顾得上装病，起身就朝屋里跑了进去。 “我们，就是这样把屋里砸了的。”青棠低着头道。 “砸得好，如果不砸屋子，她定是要讹你们的。”宋不晚道。 砸的瓷器都是明明白白的价格，刘家也用不上什么太好的东西。 可如果刘母说身子被气坏了，那可胜负难料了。 “要赔多少银子？九少夫人我出了。”宋不晚大包大揽。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帘子外面传来咳嗽声。 君思九拿着茶杯，一脸尴尬地走了进来：“我不是偷听，刚好准备过来。” 第二百零九章 畅快了 宋不晚和丫鬟们看向君思九，这是不是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君思九却似乎没有丁点儿的不适，径自拿了一本书，在榻上坐了下来。 宋不晚：…… 算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于是宋不晚又看向几个丫鬟。 “九少夫人，也没砸多少东西，砸的都是便宜的碗啊瓶儿啊什么的，图个响儿。”青棠赶紧笑着道，“该赔的银子也赔了，不过我们另外找他们要了一笔钱，是您以前说的那个什么精神什么……” “精神损失费。”宋不晚道。 “对，就是这个，然后我们便拿了这个银子，出去吃了一顿。”兰芍接话道。 宋不晚：……吃一顿就完了？看来也没赔多少，姑娘们还是太心善了些。 “你们这砸了还赔银子，这不是帮着他们家换新碟子新碗么。”宋不晚瞧着几个丫鬟，不知道她们乐个什么劲儿。 “那，那应该怎么办？”兰芍弱弱地问。 “以后打架别打实在东西，找人啊，专捡那看不见的地方，别致人重伤和性命……” 宋不晚说着说着，发现四周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宋不晚看了看几人，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激进了，于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正打算换个话题，却见兰芍抬起胳膊，在自己腋下的位置轻轻地掐了一把，小声道：“九少夫人，是这里么？” 宋不晚看向兰芍，这问题居然是兰芍问的？ 青棠也看向兰芍，自己还没回过神来呢，这平时闷不吭气儿的，居然就琢磨起在哪儿动手了？可真狠！ “对，就是这里，你们可以自己再琢磨琢磨。”宋不晚瞟了君思九一眼，刚刚应该叫他出去的。 被宋不晚这么一说，虽然有点儿遗憾，不过几个丫鬟心里是极痛快的，今日她们吃饭的时候还喝了点儿果酒，那叫一个畅快。 “四少夫人，我们约好了，以后每个月聚一回，可成？”青棠一脸期待地看着宋不晚。 宋不晚很想说，能不能带上我呀？可她也知道，自己和丫鬟们虽亲近，但到底还是主仆，自己过去了她们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成，你们定好日子，银子九少夫人我出了。”宋不晚大方地说。 “那不成，我们都说好了，都自己分摊。”兰芍说道。 “没错！”无忧也点头。 既然如此，那宋不晚便不掺合了，回头打听到她们在哪儿，让人送些吃的喝的过去。 君思九见宋不晚面色略有些遗憾，往她那边倾了倾：“回头我也每个月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去春风楼，馋死她们。” 青棠她们才不馋，主子夫妻和睦，她们还能出去约着吃饭喝酒，这是神仙般的好日子呢。 至于那刘行，充其量也就只是个举人了，得罪了侯府九少夫人的干妹妹和贴身丫鬟，下次春闱谁还敢为他做保。 没人做保，他就下不了场。 据说刘举人又跑到兰芍家里来求，甚至都下了跪，最后被兰芍她爹和她大哥打出去了，还放出话来，他胆敢再来，就给他送官府去。 兰芍和闻樱原本心里还有些不痛快，因为这件事情，也看开了许多。 一个男人而已，没有他还不活了么？身边还有这么多好姐妹呢。 转眼间，天渐渐热了，脱下春衫，端午节便到了。 宋家还在孝期，因此除了自家人吃吃粽子，也没别的活动，亲戚间也没什么走动，更不用说去看划龙船了。 君老夫人在千秋堂里骂老侯爷，悄悄儿地死在外面好了，偏要跑回来，害得一家子一年都跟着吃苦，吃他的苦吃得还不够么。 这话大家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似的，谁还往外传不成。 当然，也有人暗自附和着的。 不过作为孙媳，宋不晚出门倒没有受到约束，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去热闹的地方玩，但清芽茶庄正对着玄泽湖，在这里看看热闹还是可以的。 因此宋不晚便带着君相宜出门了，这些日子，君相宜总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今日出门，咱们晚点儿回去，你想要吃什么，叫丫鬟们买上来便是。”宋不晚示意了一下楼下。 今日的街道格外热闹，两旁一大早就被摊贩们挤满了，许多庄户人家也会把家里的产出拿出来卖。 看着这样的烟火，虽然嘈杂，但宋不晚反而觉得内心格外地宁静，人间烟火便是康宁盛世啊。 想到这盛世也有宋伯爷的一份功劳，虽然还没见过他真人，但宋不晚心生敬意之余，又甚为骄傲。 “九嫂，你说如果我是那个卖馄饨的，会不会过得也很好啊。”君宜宁趴在栏杆上指着下面说道。 “不管是做什么，只要自己愿意，好好去做，就能做得很好。”宋不晚道。 “九嫂，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君宜宁看着宋不晚笑了，打心眼儿里都开心的那种笑。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宋不晚问君宜宁。 “没事！”君宜宁摇头，颇为贪恋地看着楼下。 宋不晚看着君宜宁的背影，想着约莫还是在家里呆太久了，不病也会抑郁，于是便让无忧她们下楼买了许多小吃上来。 君宜宁看着这些小吃，眼里浮上了一层雾色，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 林氏表面上也很好，从不苛刻日常用度，可是却也从不教君宜宁规矩，生活琐事也没有丁点儿关心。 君思九是个男子，只要没人欺负君宜宁就够了，哪里想得到这些。 “九嫂，你对我可真好。”君宜宁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硬逼着自己吃了几口。 “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么？”宋不晚一笑，君思九对自己也很好，所以投桃报李，自己对他的妹妹好也没什么好说的。 或许是腹中有了食物，君宜宁原本忽上忽下的心，居然就稳了下来。 这时，门被敲响，有人在外面道：“里面可是南平侯府的九少夫人和七姑娘？” 宋不晚朝青棠看了一眼，青棠便走了出去。 一会儿青棠进来回道：“九少夫人，是林家的五姑娘和六姑娘。” 林家？宋不晚看了君宜宁一眼。 君宜宁点了点头：“九嫂，是嫡母娘家那边的表妹们。” 第二百一十章 想好了 既是姻亲，那自然是要请进来的。 林家姐妹相携进门，一脸的笑，朝宋不晚和君宜宁行了一礼：“如烟（如云）见过九表嫂，七表姐。” “快些免礼，一家子亲戚这么大礼做什么。”表面功夫宋不晚想做的时候，也不比别人差，“快坐下来说话。” 林如烟和林如云对视一眼，都说这九表嫂不讲礼，似乎也不是那个样子。 “如若不是在外面看到侯府的马车和侍卫，我们还不知道九表嫂和七表姐在这儿呢。”林如烟笑着说。 “是啊，好久没见到七表姐了，早知如此，该约着一起出来玩了。”林如云也道。 林如烟看向林如云，这话如何能说，宋家人还在守孝呢，怎能出来玩乐。 “林表妹这话说的，七妹可不是出来玩儿，是我铺子里有些事儿，她陪着我罢了。”宋不晚拍了拍君宜宁的手。 “瞧九表嫂说的，难不成这茶庄是你家的？”林如云捂着帕子笑了。 “是啊。”宋不晚点头，林如云面色僵住了。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林如云扯了扯嘴角，真是大意了。 “没事没事，说开了就成。”宋不晚顿了一下，又问，“外祖母和舅母可都在？” “在呢。”林如烟赶紧点头。 林氏与娘家的关系一直不大好，这些年林家也没个有出息的后生，因此林家是很愿意与南平侯府走近些的。 “可惜我现在孝期，也不好过去打扰。”宋不晚想了想，对青棠说道，“让他们给林家那桌上送些点心果子过去，就说是我孝敬的。” “多谢九表嫂。”林如烟起身谢道。 “谢个什么劲儿，都是一家人，这般客气可是生疏了。”宋不晚笑道。 “九表嫂说得是，我们可不就快成一家人了。”林如云看着君宜宁笑了。 “如云，别胡说。”林如烟瞪了林如云一眼，真是服了她这张嘴，早知道不陪着她过来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谁还不明白这其中有蹊跷呢。 君宜宁和林家来往不多，因此见宋不晚在说话，便没开口，可听了这一句，不由得面色发白。 林家嫡出的三公子一直对君宜宁有意，还曾经出言调戏，导致君宜宁想到他便觉得恶心。 宋不晚虽不知实情，但看到君宜宁的神情，也知道事情不对。 “林五表妹这话是何意，如何叫快成一家人了？”宋不晚冷声道，“那之前还是我说错了，眼下竟还不是一家人呢。” 这话说得林如云都愣住了，怎地突然就变脸了呢？方才不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吗？ 倒是林如烟起身朝宋不晚和君宜宁行了一礼：“是我们说错话了，九表嫂莫怪。” 就凭三哥那德性，君家姑娘也不可能愿意嫁给他，虽说君宜宁是庶出，但那也是侯府庶出，人家想拒了也就一句话的事。 只是林如云也是嫡出，与林三公子一母同胞，她未必会这么想。 林如云这会儿心里的确是不大服气的，甚至隐隐中又有些责备姑母林氏，如若不是她跟娘家不亲近，自己又怎么会在一个庶子媳妇和庶女面前低声下气的。 不管林如云甘不甘心，但她也不能多说什么，或者多做什么。 甚至在林如烟这个庶姐面前，她都只能低着头。 嫡和庶的区别，是不能摆在明面儿上的，那样会让人说你家没教养。 接下来再说什么，也是索然无味，因此林家姐妹颇为尴尬地坐了会儿，便又回去了。 倒是青棠过来说，罗家也在清芽茶庄。 这倒是在宋不晚意料之内，除非玄泽湖划龙舟在湖边摆了彩棚，否则罗家哪年的端午节不是到清芽茶庄来。 “那再送一个果盘过去。”宋不晚说道。 罗祭酒虽学生遍天下，但他要面子，别人送的瓜果点心之类是从不收的，因此这些东西在罗家还是挺少的。 以前都是宋不予想法子带一些回去，现在她也懒得弄了。 宋不晚有孝在身不能过去行礼，那自然是宋不予过来。 “九嫂，我有些头晕，先回去了。”君宜宁起身道。 “要不要直接送你去医馆瞧瞧？”宋不晚关心地问。 “不必了，回去歇会儿就好了。”君宜宁摇头道。 宋不晚知道，君宜宁怕是受了林如云说的那句话的影响。 “你且放心，有你九哥在呢，你不想嫁的人他定不会让你嫁的。”宋不晚安慰道。 对于君思九宋不晚是相信的，他连南平侯面前都敢闹，肯定不会让君宜宁嫁给自己不愿意嫁的人。 可君宜宁却苦笑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多谢九嫂，我知道了！” 见她还是想回去，宋不晚也没多说，想着今日外面人多，便让无忧亲自带着护卫送她回去了。 看着君宜宁的背影，宋不晚总觉得她心里有事没说出来。 “九少夫人，大姑奶奶过来了。”青棠进来在宋不晚耳边说道。 话音刚落，宋不予便推门进来了。 “大姐。”宋不晚站起身来。 “你今日怎地还出门了？没人拦你？”宋不予笑道。 “我是出来办正事儿的。”宋不晚朝宋不予眨了眨眼睛。 姐俩心知肚明，相视一笑。 “怎地没把云姐儿带过来，我都好久没见她了。”宋不晚朝门外看了过去。 “想孩子就自己……”宋不予想到宋不晚还在孝期，若这会儿传出什么来，倒不是什么好事，“这也好，晚点些生，对身子更好些。” “说云姐儿呢，你倒说起我来了。”宋不晚看向宋不予，“云姐儿挺好的吧？” “好着呢，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便没带她来。”宋不予说道。 “姐，又出事儿了？”宋不晚叹了口气，“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宋不予知道宋不晚说的是她和离的事情，又不让人帮忙，看着白着急。 “等大嫂进门吧。”宋不予看向窗外，笑了，“也快了，过完这个夏天就成。” “你都想好怎么办了？”宋不晚又问。 “想好了，我过得好，云姐儿以后才能过得好。”宋不予看向宋不晚，“他又有个小妾有孕了，云姐儿也不喜欢他。” 宋不晚不由皱了眉。 第二百一十一章 被劫 宋不予的说法宋不晚听了直皱眉。 “大姐，你觉得他子女多，又不喜欢云姐儿，就愿意放手？”宋不晚道。 “当然不是，他们再不喜欢云姐儿，可他们要脸呢。”宋不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所以，我打算把嫁妆都留给罗家。” 宋不予握着帕子的手顿了顿，然后看向宋不晚。 宋不晚知道，宋不予并不想这么做，但也是没办法。 嫁妆是宋不予以后和云姐儿安身立命的保证，她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甚至如果闵谢秋若不是个大方的人，都有可能为了这个不让宋不予进门。 宋不晚也不赞成宋不予这样，不为别的，只是不甘心，凭什么？ “大姐，你想怎么做便去怎么做，以后我养着你和云姐儿。”宋不晚握着宋不予拿着帕子的手，“你且放心好了，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和云儿一口吃的。” “不晚……”宋不予的眼里冒出了泪花，甚至想起宋不晚刚出生时候的情景。 宋不晚刚出生的时候不好看，丑丑的皱成一团躺在那儿，宋不予当时就想，小妹以后肯定不讨人喜欢，那自己就多疼爱她一些吧。 也因此，后来有什么好吃好用的，宋不予都习惯给宋不晚留一份。 只是没想到，那个丑丑的小娃儿长大了，却成为了自己的依靠。 “大姐真是没用，但听了你这一句，心里踏实多了。”宋不予也笑了，“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把嫁妆给他们的，只是万一……” “所以，往后的日子都是好的。”宋不晚点头。 “好！”宋不予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又低声道，“你也快些回去吧，还在孝期呢。” “我这就走，如果不出来这一趟，如何能见你一面呢。”宋不晚笑了笑，“放心，侯府不会有人说我的。” 宋不予对于现在的宋不晚很放心，她的很多做法，看着叫人心惊胆颤的，后来却都是对的。 “行，那我过去那边了，云姐儿还在那里，我不放心。”宋不予看着妹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 “好！” 在宋不予离开后，宋不晚又独自琢磨了会儿，便带着青棠起身离开。 只是上了马车没多久，宋不晚便觉得有些困，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怎么会这么困呢？不好！宋不晚暗自大惊，想开口喊，却出不了声音，最终还是一头栽了下去。 宋不晚再次醒来，便看到青棠一张焦急的脸在自己眼前晃，她的嘴被堵着，眼睛瞪得溜圆。 “唔……” 宋不晚嘴巴动了动，果然，自己的嘴也被捂着了。 示意青棠安静下来，别做无用功之后，宋不晚开始打量这个柴房，却没有任何收获，这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柴房。 所以这也意味着，如果天黑了，可能会有老鼠？ 不知道有没有蛇，宋不晚打了个寒噤。 又过了会儿，总算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宋不晚坐直了些。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并一个婆子走了进来，长得不大像，但看着关系像是一对母子。 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宋不晚，那男子终于开口问：“你是南平侯府的九少夫人？” 宋不晚赶紧点头，这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否认也没用。 “听说，九少夫人是九爷心坎上的人，上一次九爷好命给逃了，不知道这一次逃不逃得了。”那男子蹲下来看着宋不晚皮笑肉不笑地说。 上一次？宋不晚眉头抽了抽，天爷呀，难不成这些是那些种毒的？这回怕是小命要折了。 见宋不晚眼中露出惧意，那男子满意地起身，用刀尖指着宋不晚道：“这把刀上次砍在了君思九的身上，不知这次砍在九少夫人的身上，他会不会心疼。” 嗯？宋不晚看着那把刀，上次砍在了君思九的背上？ 君思九不是五皇子的人动的手吗？换药的时候宋不晚瞟过一眼，确实划了很多刀，但伤口都不深，看着吓人罢了，好好养着，疤都不会留。 眨了眨眼睛，宋不晚松了一口气，但眼里的惧意却更明显了，甚至哼哼叽叽地想要解释。 一旁的青棠瞧着可心疼了，自家姑娘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九少夫人好像有话要说，拿下九少夫人的帕子。”男子继续用刀尖指着宋不晚，“不要想着喊救命，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这时候宋不晚的帕子刚好被拿掉，她连连点头：“我，我知道的，我不会喊的，我的命肯定比来救我的人没得快。” 那男子一愣，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宋不晚的意思。 “嗯，九少夫人果然是个明白人。”男子一声冷哼，“方才，你想说什么呀？” “这位小哥，我琢磨着您只是想拿我来威胁我们家九爷。”宋不晚看向那男子，“咱俩其实是无冤无仇的，对吧？” “那倒是。”男子点了点头。 宋不晚见此，知道自己赌对了。 “既然如此，那咱俩便可以好好说话了。”宋不晚在那男子开口之前，又道，“我保证不喊救命，不乱跑，您让我待哪儿我就待哪儿。” “这还差不多！”男子满意地收回了刀，“那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能不能麻烦这位婶子给我们拿碗水来？”宋不晚朝那婆子笑道。 “你还金贵上了？”那婆子忍不住开口道。 “你们对我好点儿，你们回头跟我们家九爷谈价不也更容易些么。”宋不晚说道。 “谁说要跟九爷谈价了。”那婆子瞪着宋不晚。 九爷？宋不晚抬了抬眉。 “不谈价，那你们关着我干什么呀？”宋不晚不解地看着那婆子，“总不会是想要我性命吧？那你们在马车上就可以把我们了结了。” “你倒是个聪明的。”那男子给婆子使了个眼色，“去拿碗水来。” “你可别耍什么花招。”那婆子瞪了宋不晚一眼。 “我只是要求喝口水，嘴干得很，能耍什么花招。”宋不晚连连摇头，“不会不会。” 见宋不晚被绑着，厨房也在不远处，因此婆子倒也没再多说。 “人走了，九少夫人是有话要说？”那男子又蹲了下来，盯着宋不晚问。 第二百一十二章 离间 “小哥果然是个聪明人。”宋不晚朝男子一笑，“其实要说银子，我比九爷多。” “难不成九少夫人是想自己赎自己？”那男子一声冷笑，“我们做这行的，答应了就得做到，九少夫人别费这个心了。” 不费这个心，你干嘛把婆子支使出去。 “小哥，你也不是做这行的，我早就看出来了，都是为了银子，谁给你不是一样？”宋不晚笑了笑，又道，“做生意讲信用是图来回，难不成下回你还能接得着这生意？” 那男子被宋不晚说愣了，总是绑侯府的少夫人，自己嫌命大不成。 “你有，多少银子？”那男子话一说出口，门便被推开，那婆子端着一碗水，黑着脸，“你们在说什么呢？” “这位嬷嬷也不用紧张，人生在世嘛不过就两件事。”宋不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果然两人都看向她，“不过就是为着别人，以及为着自己罢了，你们既然已经选择为了自己，又何必还想着别人呢。” “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明白。”那男子有些心虚地回了一句。 “那……你叫什么名字？”宋不晚突然改了口。 那男子不明白自己叫什么名字，跟宋不晚方才说的那件事有什么关系，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好奇。 “我叫……”那婆子赶在男子开口之前喝斥道，“柱子，闭嘴。” “柱子是吧？”宋不晚笑了一下，“不用紧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说话别扭。柱子，我换种说法吧，你其实是为了银子吧？” 宋不晚话音刚落，柱子的身子便往后倾了倾。 “想也是啊，如果不是为了银子，绑侯府的九少夫人做什么。”宋不晚叹了口气。 柱了不由得暗自点头，可不嘛，自己又不是疯了。 “柱子，你方才那话可给自己招祸了。”宋不晚看了那婆子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害了你儿子？” “九少夫人可真是一张利嘴，想要离间我们母子不成？”婆子说着便要拿帕子去堵宋不晚的嘴，却被柱子拦住，“让她把话说完，怎么就害了我？” “对啊，我只是说说话罢了，又不跑。”宋不晚不赞成地看了那婆子一眼，又对沉着脸对柱子说，“伤九爷的凶手还没抓到呢，你这自己上赶着承认，不怕投大狱啊，这可是杀人的罪。” 柱子听了脸色一白，忙道：“我只是吓唬你的。” “我知道你是吓唬我的。”宋不晚摇了摇头，“光我相信有用吗？你自己都承认了，我都忍不住要怀疑……” 说到这里，宋不晚瞟了那婆子一眼，柱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柱儿你可别听她胡说，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可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的，我怎会害你。”那婆子急了。 青棠一直闷不吭声地听着，听到这里不禁对宋不晚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家姑娘真的是太聪明了，应该是早就瞧出这不是亲母子了吧，可自己怎么就没瞧出来呢。 “你许也是无意的？”宋不晚又帮着婆子说了句话，“那就是支使你们干这事儿的人蒙了你们，你们把我绑过来，想想怎么了局了没有？” “明，明儿一早就把你放了……”柱子的声音弱了下来。 “这是想坏我的名节呢。”宋不晚叹了口气，“但你们却是会要命，我的名节没了，沉塘也好去做姑子也罢是我的事，可你们想想，南平侯府和我娘家靖安伯府会不会放过你们？你后面的人护不护得着你们？” “我……”柱子突然站了起来，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 “你们逃也没用，我爹是靖安伯，军中斥候不要太多，随便派一个出来，你们便是逃到敌国去都能给你抓回来。”宋不晚说道。 “你，你是靖安伯的女儿？”柱子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对，对啊。”宋不晚被柱子的神情吓到了，有点饭圈的味道了。 “我从小就想当靖安伯那样的人，我想去从军。”柱子大声道。 “我爹可是不收杀人犯的。”宋不晚忙道。 “我不是杀人犯，我没有动过君九爷，我都没见过他……”柱子把刀一扔，“我这就把你们放了。” 宋不晚：……这么容易？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柱子，你把她们放了，那夫……主子那里怎么交待？”那婆子急道。 “这位嬷嬷，是你儿子的命要紧还是主子的交待要紧啊？”宋不晚不认同地看着那婆子。 “那就算这会儿放了你们，你回去反口，说柱子是害你和九爷的人，那他不也是要蹲大狱的。”那婆子说完抓着柱子的胳膊道，“柱子啊，你别听她瞎说，主子不会不管我们的。” “杀人的事情，你们主子有多大能耐能管啊。”宋不晚立即反驳道。 “那你说要如何，怎样我们才能信你？”婆子指着宋不晚没好气地说。 “先把我们的绳子放了，我好歹也是金尊玉贵地养大地，从小到大都没这样被绑过。”宋不晚示意了一下自己脚上的绳子，又挪动了一下身子和手。 柱子听了宋不晚的话便要上来放人，却被婆子拦住了。 “娘，就算是去蹲大狱，我也得把她放了，她是宋伯爷的女儿。”柱子说完，便上前来给宋不晚松绑，偏在这个时候，那婆子竟操起手边的一根大棍子冲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棒。 估计是打到哪个要害了，柱子那么大的个子，竟应声倒地，扑到了青棠面前。 “唔……”青棠吓得一声尖叫，却只发出了一声哼哼。 那婆子见此，也吓了一跳，扔掉了手里的棒子。 “你杀人了！”宋不晚瞪着那婆子。 “我，我没有，我没杀人……”那婆子吓得扭头就跑。 宋不晚听到那婆子的脚步声应该是出了门，咬咬牙，使劲地挪到离柱子略近的地方，踢了踢他。 “柱子，柱子……” 可是柱子没什么动静，宋不晚都倒在了柴禾上，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婆子居然那么疯狂。 第二百一十三章 鱼死网破 “唔唔唔……”青棠一脸委屈地看着宋不晚。 “没事的青棠，咱俩想办法挪一挪，你把嘴放到我手里，我给你把那布拿开。”宋不晚示意青棠把嘴放到她手里来。 青棠照做，帕子终于拿了下来，她不由得大骂：“这是哪个死人做的事，好好地绑我们做什么。” 宋不晚心里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青棠啊，那婆子应该只是吓到了，一会儿不定还会回头，到那时候，就不知道她会做什么了。”宋不晚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 但是这会儿已经很晚了，还好今天是十三，月亮已经比较亮了。 “这样，我们想办法，看能不能把绳子解开。”宋不晚说道。 “啊？”青棠傻傻地看着宋不晚，“姑娘，手在后面呢，怎么解啊。” “把你的脚挪过来，放到我手边。”宋不晚说着，借助手指撑着地，将自己转了个方向。 青棠瞬间明白了宋不晚的意思。 “九少夫人，还是奴婢先来解您的吧。”青棠说道。 “我先帮你解了，一会儿你再来帮我解是一回事，别耽误时间了。” 在宋不晚的催促下，青棠赶紧照着她说的挪了过去，将脚放到了她手边。 宋不晚背对着青棠，摸索着给她的脚解绳子，然后便笑了。 真的是个实在人，柱子居然将两个人的脚打了个活结，大概是想着放她们的时候方便些。 宋不晚一拉青棠脚上的绳子便散开了。 青棠也照这个办法，把宋不晚脚上的绳子也解开了。 可脚上是解了，手上却还绑着呢。 “手上有没有可能也是活结啊。”宋不晚一嘀咕，便对青棠道，“我们背对着背，试着解一下。” 大概是怕散开，两人的手上打的居然是死结。 “拔下我头上的钗。”宋不晚蹲在青棠身后，将头塞进她手里。 青棠靠着金钗总算是把绳子戳散了些，又费了许多力气，才把绳子解开。 “九少夫人，开了开了……”青棠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等到宋不晚把青棠的绳子解开后，打开柴房的门，已经过去很久了。 出门的时候，青棠看了地上的柱子一眼：“九少夫人，要不要管他啊？” 这人，好像也不那么坏，只是有些傻。 “这会儿管不了。”宋不晚说着便走出了柴房。 “奴婢瞧着他怕是没死，只是晕过去了。”青棠跟在宋不晚身后道。 “死没死的咱们目前都管不上，想要救人，先得自救，等我们出去了再找人回来救他。” 宋不晚转身把柴房的门关上，然后拉着青棠沿着围墙边儿往外走，这样至少万一有人进来，也看不见暗处的她们。 果不出宋不晚所料，没走几步，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宋不晚赶紧拉着青棠在围墙边上的栀子花后面藏住了，现在正是栀子花开的季节，浓郁的花香，刺得两人鼻子痒痒的。 只见一个人影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斧子。 宋不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婆子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居然想着杀人灭口。 “九少夫人，跑吗？”青棠小声问宋不晚。 “等等！”宋不晚摇头。 这会儿如果跑出去，肯定会惊动这婆子的，人在疯狂的时候做出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最要紧的是，这块儿她们不熟，就算跑出去了，万一跑进个死胡同，如何能对付得了拿着斧头的疯婆子。 果然，便见那婆子每个房间都找了一下，甚至都灶屋都去看了一眼，但却没往围墙这边来搜一把。 接着那婆子居然就在屋檐下面坐下了，这连宋不晚都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操作？ 难不成这里真是个死胡同，她断定自己和青棠还在屋里，所以就这样守着？宋不晚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那这样下去，不会耗到天亮吧？宋不晚都后悔喝那碗水了。 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机会。 那婆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居然精神得很，坐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 最后就连宋不晚都撑不下，昏昏欲睡的时候，柴房的门居然嗄吱一声被推开了，青棠不由得抱紧了宋不晚的胳膊。 “柱子，你还活着？”那婆子立即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柱子。 “娘，你，你要杀我？”柱子揉着后颈脖瞪着婆子。 “柱子啊，我不是要杀你，我只是着急，怕你把那九少夫人给放了。”那婆子赶紧解释道，“那我们如何跟夫人交待。” “所以，你就想要杀了我？”柱子朝那婆子走了两步，但脚步却还是有些晃。 “我都说了我不是……”那婆子的话说到一半，便拎起斧子朝柱子砍了过去。 这一幕，就连宋不晚也完全没有预料到。 柱子往旁边一躲，但他还伤着，动作不大利落，于是那斧子深深地砍进了他的肩膀。 “啊！”青棠一声尖叫。 听到声音，那婆子扔下已经倒地的柱子，朝栀子花这里疾步走了过来。 “青棠，快跑！”宋不晚拉起青棠就往外跑，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死不死胡同了，只能赌了。 那婆子速度不慢，但眼看着要追上了，却又滞步不前。 宋不晚回头一看，却发现柱子竟站起身来，从后面抱住了那婆子。 看到柱子满身都是血，宋不晚只觉得腿软，想跑都有些跑不动了。 那婆子的斧头从前朝后使劲一劈，正好劈中了柱子的后背，可柱子却紧紧勒着她的脖子的胳膊却丝毫都没有松懈。 这一幕太过惨烈，宋不晚不想看，可眼睛却不听话似地挪不开。 “九少夫人，快，快走……”青棠倒先回过神来，拖着宋不晚就往外面走。 可两人眼看着就要走进出胡同了，却听到胡同外面的街上传来了脚步声。 难不成，这婆子还有同伙？ “九少夫人，怎么办？”青棠这回也走不动了。 “掉头，快跑！”宋不晚拉起青棠，两人不要命地往前跑。 可这回，真的跑进了死胡同。 看着高高的墙，宋不晚反倒冷静下来了，不就是死吗？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 “青，青棠，你，你拉紧我。”宋不晚想着就算要回去，也要带着青棠。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宋不晚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一十四章 梦 死就死吧，回不去就让我好好投胎吧，投到一个父母恩爱的家里，穷点儿也行。 宋不晚看似想了很多，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倾刻，就在她觉得自己该琢磨的也琢磨了，安心等死的时候，却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终于找到你了。”是君思九的声音。 老天爷，你终于来了！ 宋不晚感受着君思九的怀抱，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却闻到了血腥味。 “九爷你，你放开些……”宋不晚轻声道。 君思九听到宋不晚的声音，头脑也清醒了，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放开了她。 宋不晚缓缓转身，却看到君思九脸上是血，身上也是血，脑海里不禁又出现了柱子的模样，眼睛一翻，竟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宋不晚发现自己躺在琼陶院的床上。 老天爷，真的回来了？！ “九少夫人，您醒啦？”望梅红着眼睛疾步过来。 “望梅……”宋不晚左右看了一眼，“九爷呢？他是不是受伤了？” “九爷他……”望梅刚一开口，君思九便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君思九把宋不晚接回来没多久，南平侯便把他叫了过去，等到他回来，换了衣裳又洗漱了一番，正好宋不晚醒来。 “我没受伤。”君思九坐到了宋不晚的床边。 “真的？”宋不晚有些不醒，看着君思九脸上虽然有些青色的胡茬，并没有丝毫的伤痕。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宋不晚伸手朝君思九的脸上摸了过去。 “呃，不晚，我真的没事，就别……”君思九耳根子都红了。 “你真的没受伤啊？”宋不晚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竟扑进了君思九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吓死了！” 宋不晚这一哭，哭得君思九的心都碎了。 “没事，有我在呢。”君思九抱着宋不晚，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宋不晚哭着看向君思九，“我都已经在地上脚上撒了炉灰了。” 宋不晚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将桌上点香的炉灰打到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君思九：…… 见君思九不说话，宋不晚问：“你没瞧见香炉？” “瞧见了。”君思九点头，“只是，约摸你晕过去了，是被扛进屋子里的，所以地上并没有你的脚印。” 从前院回琼陶院的路上，谷雨已经将青棠说的告知了君思九，因此知道她们是先被迷晕的。 宋不晚一想，这也是极有可能的，所以自己这是做了个无用功吧。 不管怎么说，自己好好的，君思九也没受伤，这就很好了……嗯，君思九为什么会受伤？ “九爷，那您身上的血是哪儿来的？”宋不晚好奇地问。 柱子和那婆子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虽然那婆子够心狠。 “我……”君思九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指点了点，才道，“我带人去把那种云幻香的地，给铲了。” “你去那些云幻香给铲了？”宋不晚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行为是不是类似于把毒贩种的罂粟给铲了？ “嗯！”君思九点头。 这事儿他做得有些鲁莽，估计后续会比较麻烦，但那会儿，他真的也顾不上了，以为自己的身份被识破，宋不晚就是他们给掳去的。 “那，你真的没受伤吗？”宋不晚又问。 “没有。”君思九站起身，在宋不晚面前蹦了蹦，又反问她，“你呢？他们真的没有伤着你？” “没有。”宋不晚想到柱子，心里便有些闷闷的，“柱子，没了吧？” 君思九点了点头，见宋不晚眼中有些可惜，也能够理解，青棠已经说了，那个柱子还有些人性。 “那柱子和他的继母都已经亡故了。”君思九道，“他是他继母给养大的，说是养其实也不准确，自他记事起，就开始挣银子，也不知道是谁养谁。” “那，他爹和亲娘呢？”宋不晚问。 “他娘在他一岁的时候就病逝，他爹在娶了他后娘没多久死于恶疾。”君思九看了宋不晚一眼，“他们，都在林家的庄子上做事。” 宋不晚听了，也觉得在意料之中了。 “我听着察觉出来了，那两人说话几差点儿漏了嘴。”宋不晚看了君思九一眼。 “你都是被我连累的。”君思九很是愧疚，“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依你。” “你能这样来救我的性命，就算是扯平了吧。”宋不晚笑了，能有一个人为自己拼命，这种感觉她两辈子也没体会过。 说了会儿话，宋不晚又困了。 沉沉睡去，却又做了一个极为疲惫的梦，梦里疯婆子追着宋不晚，柱子追着疯婆子。 等到宋不晚从惊叫中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午后了，她想撑着身子起来，却发现四肢的关节都是酸痛的。 “九少夫人！”坐在床旁边的望梅赶紧扶住了宋不晚。 “我好像有点不对劲。”宋不晚靠在望梅身上说。 “您发烧了。”望梅心疼地说。 宋不晚反手用手背在额头上摸了一下，吓了一跳，这温度可不低，难怪整个人感觉都动弹不得。 “青棠呢？”宋不晚又问。 “青棠回来就开始烧了。”望梅叹了口气。 正说着，外面有小丫鬟通报，说七姑娘过来了。 “别让她进来。”宋不晚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没得过了病气给她。” 但君宜宁已经在门口了，哭着说：“九嫂，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无忧送我回去，您就不会被劫了。” “不关你的事，无忧在的话也一样，那迷药谁也没办法。”宋不晚示意望梅出去帮自己劝君宜宁回去。 这个时候，宋不晚不想说话，只想闭着眼睛接着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见君思九趴在床边睡着了。 宋不晚静静地看了会儿君思九乌黑发亮的头发，手指动了动，再一次睡着了。 也不知道醒了多少次，又睡了多少次，宋不晚终于在梦里打败了那疯婆子，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身轻松。 第二百一十五章 把他掰弯了？ 再一次睁开眼，宋不晚看到君思九依旧在床边趴着，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怎么一直趴着呢，不会也被自己传染了吧。 想了想，宋不晚抬手探了探君思九的额头，竟有一丝冰凉，是真的睡死了？ 宋不晚正要抽回手，却被君思九握住了手腕。 君思九抬头皱眉看着宋不晚，当终于看清她是谁的时候，赶紧松开了手。 “你不要紧张，是我！” 宋不晚想到君思九去端毒窝那一身血的样子，他恐怕心里也……想到这里，她的目光更柔软了些。 君思九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看着，不由得有些出神。 兰芍进门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但下一刻，便被姜嬷嬷拉了出去。 “一点眼力介儿都没有。”姜嬷嬷瞪着女儿。 “娘，我是怕九少夫人饿着，这都日上三竿了。”兰芍指着外面的天色说道。 “有情饮水饱，听过没有？”姜嬷嬷说着自己也笑了。 九少夫人嫁进来没多久，老侯爷就没了，姜嬷嬷一直担心着呢，这夫妻俩这么久没行周公之礼，在一起处久了会不会处成了兄弟。 方才瞟了一眼，姜嬷嬷终于放心了，哪里还能让兰芍进去打扰。而且姜嬷嬷也相信宋不晚和君思九，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来。 姜嬷嬷这边的动静，宋不晚和君思九也听见了，不免有些尴尬。 “不晚，还烧吗？”君思九问出这话的时候，手指有些痒，一咬牙，学着宋不晚的样子，伸手抚在了她的额头上。 “没，没烧了。”宋不晚虽然自己没有摸，但头不晕了，应该是不烧了。 只是君思九这动作，又让宋不晚想起胡同尽头的那个拥抱，不禁暗道，难不成自己的魅力这么大，把他掰弯了？ 想到这儿，宋不晚还有些小欣喜。 偏在这个时候，异样的叫声突然响了起来。 “什么声音？”宋不晚朝四周看了看，怎么有点像鸟叫？难不成是君思九给自己送了个小礼物？ “兰芍，给九少夫人端碗肉粥过来。”君思九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宋不晚不由得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己的肚子，难道是自己的胃发出来的胃鸣？这是饿麻了吗，它只管叫，没一点生理反应？ 把胃鸣当成了鸟叫，这事儿辈子=子都说不出口。 看着宋不晚的脸少见地红了，君思九劝解道：“你睡了这么久，饿了也是应该的。” 姑娘家为什么因为自己饿了，便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肉粥一上来，宋不晚就赶紧喝了两碗安抚一下自己的胃，然后对兰芍道：“去买一对画眉儿回来。” “买，买鸟儿？”兰芍看着宋不晚，这又为的哪出啊？ “对，你若没时间就让无忧去。”宋不晚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买一对鸟儿回来，“没有画眉，鹦鹉也行。” “我去买。”君思九说道。 君思九的行动力很不错，当天就买回来了，却是一只玄凤。 宋不晚看着这只玄凤有些头大，她倒是没养过，但记得以前公司的女员工养过一只，跟谈恋爱似的，每天下班就要往家赶，说不回去玄凤就不吃粮。 一人一鸟，整天黏黏乎乎的，宋不晚有些怕这种关系。 “喜欢吗？”君思九拨了拨玄凤的嘴，差点被它咬一口。 看着君思九那小心翼翼，又求表扬的神情。 宋不晚咧着嘴来了一句：“喜欢，好看！” 同时，宋不晚决定这鸟儿交给兰芍来养，反正她天天在琼陶院里，黏也是黏她。 一群人正逗着鸟儿，只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道：“九，九少夫人，伯夫人过来瞧您来了。” 伯夫人？宋不晚一喜：“我娘过来了吗？” 赵氏连帖子都没递一个便上门了，可见心里有多着急，也不知道是哪儿透露的消息。 君思九不免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明明最初娶宋不晚的时候，好像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没等宋不晚开口，琼陶院的人就开始动起来了，收拾的收拾，准备茶点的准备茶点。 闲着的，好像只有宋不晚和君思九。 不过宋不晚在等着赵氏，君思九就显得有些多余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也应该干点儿什么才好。 这时，突然那玄凤来了一句：“岳母大人。” 宋不晚朝玄凤看了过去，又看向了君思九。 君思九立即回道：“我没教它。” “那它好好地突然说这一句？”宋不晚不是不信君思九，而是有些担心，“一会儿它不会说出什么别的来吧？” “那就把它暂且拿走。”君思九刚要拿走鸟笼，赵氏便进门了。 “岳母大人！”玄凤在笼子里扑棱着翅膀，“好美！” 这回连赵氏也愣住了。 原本赵氏的心情是挺着急的，这次上门也有些兴师问罪的感觉，但被这鸟一叫，又见女儿笑眯眯地和女婿站在一起，心里的气也消了许多。 “娘！”宋不晚立即朝赵氏迎了过去，又朝陪同过来的周氏行了一礼，“大嫂！” “二弟妹免礼。”周氏赶紧回了一礼。 “见过岳母。”君思九紧跟着行了一个大礼，赵氏当着周氏的面也不好责备自己的女婿，点了点头，“免了吧！” 周氏陪同赵氏进门，闲聊了会儿，留了赵氏中午在侯府用饭，便推说怡祥院那边的事儿还没办完，起身告辞了。 周氏不在，赵氏便没有什么顾忌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怎地会被绑了呢？”赵氏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哽咽了，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 “岳母，都是小婿的不是，是小婿没护好她。”君思九低着头道。 “娘，跟九爷无关，是那对母子绑错了人。”宋不晚说到这里，推了君思九一把，“九爷，您不是还要去侯爷那里有事么？” “啊？哦，是。”君思九起身朝赵氏又行了一礼，“岳母，小婿先去一趟父亲那里，一会儿再过来。” “倒也不必过来，你忙你的吧。”赵氏没好气地说。 君思九又看向宋不晚，宋不晚见他把“女婿”演得极好，心里也高兴，赶紧冲他摆了摆手：“九爷您赶紧去吧，别让侯爷久等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格外真诚 “你倒是护着他。”赵氏想责备宋不晚，又有些舍不得。 “我哪儿是护着他呀，是想支走他，让我们母女说说话呢。”宋不晚抱着赵氏的胳膊撒着娇道。 有那么一瞬间，宋不晚觉得自己没救了，这撒娇还撒上瘾了。 但这也不怪自己，怪只怪这个便宜娘吃这一套。 “您这些日子可还好，不喧没气您吧？”宋不晚抬起头来看着赵氏。 “好着呢，你大哥脑子清醒了，有他管着不喧，凡事不需我管。” 赵氏看向宋不晚，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我还没说你呢，家里守孝呢，怎地还跑到外面去？叫别人说你不孝事小，这叫人绑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 赵氏话没说完，眼睛一红，金豆子就掉下来了。 “哎哟娘快别哭了，我都心疼死了。”宋不晚赶紧拿帕子去给赵氏擦眼泪，“您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这很难知道不成？你们回来的时候，从天上掉进来的？”赵氏想起早上听说这事的时候，急得出门的时候都快摔了一跤。 “是，门房说的？”宋不晚看向赵氏。 “咱们家的厨房，和你们侯府的门房的小姨子的二伯家的表妹熟，知道这事儿就赶紧跟年嬷嬷说了。”赵氏说起这个，都不由得拍了拍胸口。 宋不晚目光冷了冷，既然如此，这事儿恐怕传得挺广的吧。 究竟是林氏和周氏管家不力，还是她们故意的？当然是后者了。 “娘，我出门不是为了玩乐的，是为了见大姐一面。”宋不晚知道如果糊弄赵氏，她会更担心。 “你姐姐可好？” 说起宋不予，赵氏又愁上了，她也已经好久没见到宋不予了。 罗家不比南平侯府，那边行事古板得很，寻常是不会让家中女眷出门的，赵氏恨不得装一回病把宋不予骗回来，可是大过节的，不吉利。 “在罗家待着能好到哪儿去？”宋不晚摇了摇头，“大姐说，等大嫂进了门，她便提和离。” “那名头可想好了？”赵氏急问。 “娘，这些您就不要操心了，我们会有法子的。”宋不晚说道。 赵氏看了小女儿一眼，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没用的娘。 原本应该自己来操心的事情，儿女们都怕累着自己，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那你呢？快跟娘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真的没受伤？” “没事啊娘，若有事，我可不就躺床上去了。”宋不晚说着还站起身来，在赵氏面前伸伸胳膊甩甩腿，以示自己完全无事。 见宋不晚确实好好的，赵氏心里的石头才算是真真落了下去。 宋不晚又将那么的事，半收半藏地说了一说，赵氏仍然拍了拍胸口道：“可报官了？那母子俩可得好好审审，怎地好好地就抓了你去，便是要抢，也不该抢到侯府女眷的头上。” 既然打算抢劫了，又不是傻子，事先不做好准备的么，便是抢商贾，也不敢抢侯府啊。 宋不晚目光闪了闪，如果让赵氏知道那对母子已经没了，估计会吓个半死。 “娘您放心，都处理好了，饶不了他们。”宋不晚囫囵说了一句，怕赵氏又要提起这个，于是问她宋不为成亲的事准备得怎样了，要不要帮忙。 “你放心好了，都把你和你大姐嫁出去了，娘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该走的礼也在走着，谢秋还时常过府来陪陪我。”赵氏对于闻谢秋这一点很是欣慰。 按理说，马上就要成亲了，大多数人都要避嫌的，但闻谢秋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她觉得赵氏需要人陪伴，她就来了。 而宋不晚见赵氏很是高兴，也放下心来。 从这一点看，在古代女儿和儿媳的确是有区别的。 往后能陪伴赵氏一辈子的人，其实是闻谢秋，而不是宋不予和宋不晚。 “娘，您可要对大嫂好些，不喧还小，父亲又在边疆，往后她许是陪你最久的人。”宋不晚说到这里，喉咙都有些哽咽了。 “用得着你说？”赵氏白了宋不晚一眼。 “说起儿媳妇，您就对女儿摆上脸色了？”宋不晚故意不高兴道。 “是娘的不是，娘也是从儿媳过来的，哪儿不懂得这个道理。”赵氏又来哄宋不晚。 “你得对大嫂比对大哥更好些，别大哥有什么不好，就怪到大嫂头上。”宋不晚知道赵氏是个疼孩子的人，亲疏有别也是正常的，但却不能失去理智。 有的时候一句话，能伤人一辈子呢。 赵氏婆媳和睦，宋不晚才能真正安心。 在宋不晚刻意的引导下，赵氏跟她说的全是宋不为成亲的事情，等到怡祥院来请赵氏过去用饭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好些想问的没问呢。 “你亲自跑一趟怡祥院，跟夫人说，她身子也不好，我娘就不打扰了，在琼陶院用饭便是了。”宋不晚吩咐兰芍。 待兰芍离开后，赵氏微微皱眉：“不晚啊，是不是你婆婆对你不好啊？” 宋不晚不禁有些意外：“娘，您为何这么说？” 赵氏将宋不晚的手握在掌中：“你虽然从小脾气就不好，但心地良善，若是你婆婆对你好，你不会用这种口气跟兰芍说话的。” 面对婆媳问题，赵氏真的是格外地敏锐。 “娘，我是庶子媳妇，婆婆对我总是会有些不同的。”宋不晚扶起赵氏，“也是好事，我也不用请安和侍疾。” “这也未必是好事，回头外人会怎么说你？”赵氏透气的眉头蹙在了一起。 “那您是希望我每天过去请安，时常在那边侍疾？”宋不晚凑近赵氏，在她耳边道，“娘，我婆婆身子可不好。” “你婆婆也是，身子一直似乎都不大好。”赵氏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出了内室，她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只是阐述一个事实罢了，甚至还有关心。 但是林氏知道后气得不行，什么叫她的身子一直不好，她是病过，可谁还没病过呢？ 只是有些病，不是真病，但这也只有林氏自己知道，外人哪里清楚。 因此赵氏离开侯府的时候，想去怡祥院打个招呼，林氏却不见她，用的理由是头有些晕。 赵氏点点头，对怡祥院过来回话的丫鬟说：“那就不打扰侯夫人了，让她好好歇着，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伯府说，别的不好说，药材尽有的。” 丫鬟应声去了，宋不晚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知道林氏听到赵氏这真诚到心窝子里的话，是个什么感受。 第二百一十七章 乱家之源 林氏听了回话，当时就没控制住，摔了一个她极喜欢的定窑白釉刻花的茶杯。 “她莫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来气我的？”林氏看向戴嬷嬷。 “不，不会的侯夫人，那事儿谁能知道呢？”戴嬷嬷脸一白，“胡婆子和她儿子都没了，定是什么都没说的，若真的说了，也不至于会都没了。” 戴嬷嬷的话叫林氏心里好过些了，可宋不晚第二天一早，竟过来请安了。 宋不晚过来的时候，周氏和陈氏也在。 “九弟妹今日兴致挺好的呢？竟过来请安了！”陈氏酸酸地说。 “听说母亲身子又不好了，我做儿媳的，总不能不闻不问的。”宋不晚回道。 “要我说啊，九弟妹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吧，听说啊，受了惊吓的人，有的时候几年都睡不好吃不香的。”陈氏又道。 不得不说，陈氏这话说得宋不晚是认可的。 昨儿夜里宋不晚又没睡好，在梦里被追得都快喘不过气来，追了一次又一次，幸好每次君思九都赶到了。 因为这个，今儿早上一起来，宋不晚对君思九都生出了感恩之情。 “二嫂好像很感兴趣？”宋不晚看向陈氏，“那也可以感受一下的，又不是很难。”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氏眼里露过了一抹惊恐，这是什么好事么，感受什么。 “没什么意思，你我妯娌，帮你满足一下愿望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宋不晚上下打量了陈氏一眼，“二嫂又瘦了呢。” 这平平的一句，陈氏脑补了很多，她说我瘦，意思是我很好绑不成？ “好了，你们俩可别闹了。”周氏看了两人一眼，又对宋不晚道，“九弟妹的脸色的确是不大好，回头要不要找大夫进府调理调理？” “大夫就不必了，不如大嫂帮我请个太医来调理调理？”宋不晚笑看着周氏。 太医？周氏当即便闭了嘴，那太医是想请就请的么？不得塞银子？不得要人情？若是自家人生病也就罢了……呸呸呸，自家人不会生病的。 周氏和陈氏不再开口，宋不晚的耳朵总算是清静了些。 很快君宜宁和君宜姝也一起走了进来。 “九嫂！”君宜宁看到宋不晚就难过得不行，上前就握住她的手道，“你怎地没在屋里歇着呢？” “哟，七妹妹可真会行事，娘还没开口呢，你倒让你九嫂在屋里歇着。”陈氏阴阳怪气地说。 面对一个庶出没出阁的妹子，陈氏也没什么可顾虑的，先出口气再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君宜宁看内室看了一眼，想到林氏是不是已经听到了，不禁有些紧张。 君宜宁的婚事捏在林氏手里，她在林氏面前不得不小心翼翼的。 君宜姝则像是没听见似的，坐到了一旁。 “二嫂，七妹妹不过就随口的一句，你倒是扯上了母亲。母亲大度定不会将你这话放在心上，若是那小门小户的人家，把你的话当了真，岂不是要处处搓磨七妹妹，你又能得了什么好处？” 宋不晚瞟了一眼陈氏，见她要开口，又道，“你定然说母亲不是这样的人，我也知道母亲不是这样的人，可话不是你当嫂子能这样说的，家和才能万事兴呢，大嫂你说是不是？” 周氏正听得津津有味，却没想到被宋不晚猛地喊了一嗓子，当即便道：“那自然是！” 家和万事兴嘛，能不是吗？ “大嫂可是真会当和事佬儿，我才说一句，九弟妹这有一百句等着我呢。”陈氏甩着帕子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被九弟妹都快说成了祸家之源了呢。” “二嫂是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若说是祸家之源，却也没有言过其实。”宋不晚回道。 “什么？”陈氏扭头看向宋不晚，“你今日倒是得说出个一二三来，否则，我定不依你，定要拉你去老夫人那里说个好歹。” “何必去祖母那里，难不成母亲定不了是非不成？”宋不晚轻蔑地瞟了陈氏一眼，“你想知道，那我便说给你听听。” 内室里林氏早就梳洗打扮好了，只是一直坐在榻上喝茶。 原本听到外面快吵起来了，林氏打算出去的，儿媳们吵吵没什么，但也不能吵得太厉害了。 可宋不晚的这一句，又让林氏坐了下来，想听听她会怎么说。 “其实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偏二嫂听不懂，如若母亲是那等小气的人，会不会从此便不待见七妹妹了？七妹妹是要出阁的人，母亲会给她订一门不好的亲事，陪送一副大差不差的嫁妆。” 宋不晚这话，倒是让陈氏都不由自主地快要点头了，只是她说那话的时候，不过是想挑拨宋不晚与君宜宁的关系，真的没想过要坑君宜宁。 “母亲，不会的。”陈氏颇有些心虚地说。 “母亲自是不会的，所以说咱们嫁到了好人家嘛。若那不好的人家，七妹妹怕是就要这样嫁出去了。回头若是姑爷争气，七妹妹定要报这一口恶气，若是不争气，旁人知道了，不还是要说母亲的不是？” “母亲还能跟人辩驳不成？那也只能忍了，但忍了之后呢？哪个好人家敢把姑娘嫁进来，敢娶咱们家的姑娘？最后成什么了，娶的媳妇嫁的姑爷都是歪瓜裂枣的，咱们侯府也会成什么样子也很清楚了。” 宋不晚说到这里，再次看向陈氏，“二嫂，你说，你那话是不是乱家之源？” “我……”陈氏脸一白，“哪就有你说的那般厉害了。” “没有？”宋不晚双手叠在膝上，“那你说，若母亲真是那样的人，我说的哪一点又不对了？” 陈氏张了张嘴，总觉得宋不晚说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 “可真是巧舌如簧。”林氏小声对戴嬷嬷说道。 “可不嘛，偏二少夫人总是记吃不记打。”戴嬷嬷摇了摇头。 “这样才热闹，又能闹到哪儿去。”林氏终于起身，笑着走出了内室。 看到林氏，大家都起身行礼。 陈氏一脸委屈地看着林氏，她知道林氏肯定听见了，也知道林氏肯定不会听信宋不晚的鬼话。 可林氏却丝毫没提刚才的事，反而问宋不晚：“瞧着精神还差点儿，居然还来看我，辛苦你了。” 这话听着像是反话，可林氏一脸地真诚。 “母亲，儿媳不辛苦，只是被那婆子绑着的时候以为这回怕是活不了了，心里有些遗憾，难得遇到您这么好的婆婆，我做您儿媳还没做够呢。”宋不晚感慨道。 陈氏看着宋不晚，不明白这话是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那个要命的时候，她想到的是做儿媳妇没做够？ 而林氏听了这席话，脸色却变了变。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试探 陈氏以为宋不晚在拍林氏的马屁，但林氏可不会这么想，她听得出来，宋不晚这是话里有话。 “难得你有这个心，我们婆媳定然能够长长久久的。”林氏笑眯眯地说道。 “母亲说得是呢。”宋不晚看向林氏，“任他什么胡婆子也好，柱子也罢，再多来几个又能怎样，母亲您说是吧？” “那自然是。”林氏依旧笑着。 “九弟妹，我怎么觉得你这像是话里有话呢？”陈氏看向宋不晚。 “二嫂可真是个精明人，我好好地跟母亲说话呢，哪里来的话里有话？” “不过你若真是这么想，不如细说一番，我倒也想知道，我这话里的话究竟是什么话？” 宋不晚扭头直盯着陈氏。 “我哪儿知道你这话里的话是什么话。”陈氏撇了撇嘴。 “不知道你就信口开河啊？这是觉得我太好欺负了，还是嫌咱们府里太和睦了？”宋不晚的脸沉了沉。 陈氏被宋不晚的帽子抽得头发晕，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宋不晚，就想怼几句呢。 “是，算是我说错了。”陈氏甩了一下帕子道。 “算是你说错了？依二嫂的意思，并不觉得有错呢。”宋不晚面向陈氏，“我已经说过，二嫂尽可以说，倒不必如此含糊其辞的。” “老二媳妇，此事确是你的不是，给九郎媳妇赔个不是。”林氏给陈氏使了个眼色。 陈氏不由得心里憋屈，合着自己为不为婆婆说话，她心里都向着宋不晚呢。 “是我的不是，给九弟妹赔不是了。”陈氏不情不愿地给宋不礼行了一礼。 “二嫂，你都给我赔了多少个不是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宋不晚瞟了一眼陈氏，又笑了，“咱们要妯娌一辈子呢，你要不算算，得给我赔多少个不是？” 周氏低下头，对于宋不晚的嘴也很是佩服。 陈氏那样的不少见，许多人家都有这样的，只是没几个人愿意与她计较，显得自己家教不好。 偏宋不晚不在意这些，只图自己爽快。 但，也确实爽快。 经过宋不晚这一番连敲带打的，没人再记得君宜宁刚才说的话了，林氏也是让她们先回去顾着自己院里的事，却让宋不晚单独留下来。 陈氏离开的时候，还瞪了宋不晚一眼。 等到屋里只留下林氏、宋不晚和戴嬷嬷的时候，两碗血燕也端了进来，一碗是林氏的，另一碗是宋不晚的。 “母亲，这我可受不起。”宋不晚忙道。 “有何受不起的，你前几日受了惊吓，我身子也不爽利，也没有去探望你，你别埋怨我才好。”林氏微微探了探身子笑看着宋不晚道。 “母亲说哪里话来，儿媳还为没有好好伺候母亲而忧心呢。”宋不晚瞟了一眼那碗血燕。 林氏拿着汤勺的手一顿，看向宋不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日日在怡和院伺候着呢。 “早就说过了，我这里丫鬟婆子一大堆，哪里用得着你们来伺候。”林氏说到这里笑了笑，“是你大嫂，说什么不放心，非得来伺候着。” “是啊，大嫂辛苦了，这血燕该给她喝才是。”宋不晚道。 “嗯，回头给大郎媳妇送一包过去。”林氏对戴嬷嬷说道。 “知道了夫人。”戴嬷嬷应道。 “那你现在可能放心喝了？”林氏笑眯眯地看着宋不晚。 “长者赐不可辞，儿媳哪里有不放心的。”宋不晚端起血燕抿了一口，又看向林氏道，“是了母亲，那胡婆子，好像说是认得您？” “认得我？简直是胡扯，我怎么会认得她呢。”林氏将手里的碗搁到了桌几上，“九郎媳妇，你可切不要听信旁人胡言乱语。” “母亲，我自是不会听信的，否则又怎么会跟您说呢？”宋不晚也放下了手中的血燕，“我自嫁到侯府来，过得极为自在，母亲对我的好，都记在心里呢。” “你是个明事理的，这样母亲也就放心了。”林氏颇为欣慰地说。 婆媳俩其乐融融地喝完了燕窝，又闲聊了会儿，宋不晚才起身告辞。 “你说，她知不知道这个事儿与咱们……”林氏看向戴嬷嬷。 “夫人……”戴嬷嬷欲言又止，但还是说道，“方才九少夫人两次提到那胡婆子之事，可却并没有说胡婆子与绑她之事有关。” 林氏脸上顿时血色殆尽。 “宋氏，这是故意诓我？”林氏眸子变得犀利了起来。 “也未必，许也有可能只是随口一说。”戴嬷嬷安慰着林氏说道。 “如果是陈氏，可能是随口一说，但宋氏不会。”林氏摇了摇头，“她定是来试探我的。” “试探？便也说明她不知道。”戴嬷嬷小声道，但手却不由得暗自握紧了。 “可现在不是知道了么。”林氏说完，又是一声冷笑，“知道了又如何，她没有证据，又能拿我怎样，还是得叫我一声母亲。” “您说得是，只要九爷的心在您这边，她又能怎样。”戴嬷嬷附和道。 林氏笑了笑，君思九的心在不在她这边，她从来就不在意，又不是自己亲生的。 只是侯爷在几个儿子中，对君思九格外宠爱，总会让人心里不安。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外面有小丫鬟说侯爷到了，林氏立即起身相迎，而戴嬷嬷忙将方才林氏扫落的茶盘收拾干净。 “侯爷今日怎地有空过来？” 林氏笑着行礼，然后又帮着平南侯除下外袍，递上一盏好茶。 “路过这里，便过来坐坐。”南平侯淡淡地回 。 林氏面色一僵，路过？自己堂堂正妻，居然成了路过。 但心里有事，林氏还是笑着陪聊了几句，然后才道：“侯爷，大郎已经二十四了，这请封世子之事，是不是该提一提了？” “请封世子？”南平侯似乎没想过这个，颇有些意外地看了林氏一眼，“倒也是。” “那，侯爷打算什么时候为大郎请封？”林氏心里顿时热切了起来。 “你真的觉得，大郎适合承继侯府？”南平侯看着林氏。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太好了些 林氏一直觉得南平侯没有给君弘文请封，应该是他懒，可万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那，侯爷的意思是……大郎有何不妥？”林氏不解地看向南平侯。 “大郎哪儿都好。”南平侯看向林氏，“就是太好了些！” 太好了些？林氏看着南平侯，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太好了，所以不能请封世子？这个理由林氏怎么也想不明白。 “侯爷，您若是不想给大郎请封世子何不直说？”林氏用帕子摁了摁眼角，“我们大房的这几个孩子中要说不好的，便是九郎了，那您是想给九郎请封？” “我没这个意思，你可别胡搅蛮缠。”南平侯皱眉道。 “我胡搅蛮缠？大梁世世代代，哪家请封世子会因为太好了，所以不请封的？”林氏深吸一口气，“我想不明白。” “你后宅妇人，怎能懂得这些。”南平侯不以为意。 “那侯爷便说与我知道。”林氏盯着南平侯。 “你可知定老王爷为何年轻的时候惊才绝艳，皇上一登基他便四处招猫逗狗的？”南平侯看向林氏，“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不，我不明白。”林氏摇头，“那是王爷，咱们家不过是个侯府罢了，况且弘文他只是个文官，能怎么着？” “大梁已经多年没有侯爵了。”南平侯看向林氏，“便是咱们的亲家靖安伯，军功卓着，可却仍然没有封侯，你真的当咱们南平侯府比靖安伯更高贵不成？” 南平侯没说的是，如果宋伯爷娶的是个世家贵女，靖安伯的风头又哪是南平侯府能比得上的。 可是，谁又能说宋伯爷此举，不是正合圣心呢。 南平侯琢磨到这儿，又想到宋伯爷一直极其宠爱妻女，导致妻女在京都虽样貌是顶尖儿的，可名声却一般，最后长女嫁到了罗家，次女嫁给了自己的庶子。 眼睛眯了眯，宋澹啊宋澹，你才是个真正的老狐狸。 “九郎媳妇前几日受了惊吓，你可送了些补品过去？”南平侯问林氏。 林氏见南平侯这会儿还有心思去关心宋不晚，气不打一处来。 “侯爷，她自己不顾孝期在外乱跑才受了惊吓，没责备她就算了，还要另行安抚不成？”林氏这一生气，就说出了心里话。 “什么孝期不孝期的，说给外人知道也就罢了，自家还说这话？”南平侯摆了摆手，“可别叫娘知道了，没得又是伤心。” 林氏：……合着吃亏的就我一个？ “我这库里哪有什么好东西，侯爷要送便自己送吧。”林氏木着脸道。 “成！”南平侯说完便撑起身子，“你是当家主母，是侯夫人，心胸宽大些。” “我心胸还不够宽大？都差点没把九郎和他媳妇供起来了。”林氏这回是真的红了眼圈。 “侯爷，夫人前一会还给九少夫人炖了血燕呢。”戴嬷嬷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帮着林氏解释。 “嗯，倒是提醒我了，我那儿还有血燕。”南平侯说完，便抬脚就走。 林氏以为南平侯的意思是，他会把血燕送过来，让自己去做人情。 谁知道没一会儿，居然听到南平侯命人将血燕送给了君思九，让他带回琼陶院。 “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正妻。”林氏气得嘴唇都抖了。 “夫人，您想开些。”戴嬷嬷在一旁轻声道，“当初，唉……” “当初？”林氏原本还颇有些激动的心情突然冷静下来了，“当初我若不嫁给他，这会儿恐怕也是进宫的命。” “夫人您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何必计较这些？”戴嬷嬷说道。 “你说得在理，我有儿有女在乎这个做什么，他再喜欢卫氏，卫氏也早就埋进黄土化成灰了。”林氏说到最后，面目都有些狰狞，戴嬷嬷都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这边宋不晚接过血燕，不禁抬头看向君思九。 “九爷，您是不是吃了什么苦头？”宋不晚问。 “这是父亲给你吃的。”君思九回道。 “可没必要送血燕啊。”宋不晚把血燕交给兰芍，“去给九爷炖一盅过来。” “我说了，这是父亲送给你吃的。”君思九叹了口气，“怎地就是不信呢？” “父亲这么做，不过是怕单独送给您，别的儿子不高兴罢了。”宋不晚看了君思九一眼，“要么，就是您立了功，赏您的？” “也不算立功。”君思九说到这儿笑了，“云幻香的事儿牵扯出了左相，左相是太子的人，所以今年南边赈灾的事儿，就交到了五皇子手里。” 赈灾可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活儿，虽说是代表皇上施恩于百姓，但露脸的是你啊。 别的不说，史书上是要记一笔的。 若是收获了一把万民伞回来，恐怕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也要重上许多。 “那，父亲也是五皇子的人，他想夸你来着，又怕你骄傲，或者再去冒险，所以送了血燕过来？”宋不晚猜测道。 君思九看向宋不晚，半晌泄了气：“随你怎么想，这血燕是真的，你得吃。” “嗯，我吃！”宋不晚点头，“不过今日不吃，在怡和院吃了呢。” “那边的东西你少进嘴。”君思九的脸沉了沉。 “这倒不必担心，她怎会在自己的地儿害我？即使是有微毒，那也是需要天长日久的，我原本去那里就少。”宋不晚笑着说，“您这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宋不晚偷瞟了君思九一眼，见他好像没在意这一句，顿时松了一口气。 君思九当然听见了，只是他没敢表现出来，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只要她知道他是关心她的就成。 其他的，以后慢慢再说。 琼陶院这里连天空都是粉色的，但明心堂的天却黑了。 君弘文躺在榻上，脑子里却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南平侯的那一句“他太好了些”。 太好了！太好了？什么叫太好了？！ 周氏刚送榉哥儿回来，便看到君弘文闭着眼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由得心里一惊。 第二百二十章 不在意 这莫不是病了？ 周氏吓了一跳，心里隐隐也有些不悦，怎地好好儿地不来，病了就跑这儿来，待会儿别把萱姐儿吵醒了。 但周氏还是疾步上前：“大爷，您这是哪里不适？” 说完，周氏便要伸手探君弘文的额头，却被他抬手打开。 “我无事！”君弘文粗声粗气地说。 “怎，怎会无事呢，您……”周氏从来没见到君弘文这个模样。 “我说了无事便是无事，你啰嗦什么？”君弘文竟抬眼怒视周氏。 周氏吓退了好几步，这是吃了猪砂不成。 还真当自己是颗珍珠，周氏恨不得甩手去内室，还是女儿软软糯糯地让人疼爱，想一想就心里便化成了蜜水。 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 “大爷，那您好好歇歇。”周氏说完，示意丫鬟拿来针线，便坐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看着周氏灯下娴静的身影，君弘文的心里终于安静了许多。 “你说，若是父亲不给我请封……” 君弘文的话让周氏手指一抖，差点儿被针扎了。 什么叫不请封？不请封的话，自己好好嫁给他做什么。 “大爷，您是嫡长子，这世子之位早晚都是您的。”周氏扭头看向君弘文，“即使不请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有榉哥儿和萱姐儿，还求什么呢？” 君弘文看向周氏，他知道周氏是个贤惠的女人，可没有世子之位，他这个嫡长子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父亲说，我太好了。”君弘文看向周氏。 “什么叫，太好了？”这回周氏是真的不明白了。 “父亲说我什么都好，这侯府不敢交给我……”君弘文说到这里，不由得笑出了声，而且越笑声音越大。 “大爷，您不要听旁人胡言。”周氏过去扶着看上去快要笑疯了，眼圈却渐渐红了的君弘文。 “胡言？”君弘文再一次推开周氏，“你不信我？我亲耳听到的，他嫌弃我太好了。” 周氏看着君弘文，想说，这里面肯定是有些隐情的，哪个正常当爹的会嫌弃自己儿子太好了呢？ 要么是你以为的好，不是他要的好。 要么，就是还有别的事儿在这里边儿，总得把事情弄清楚才成。 可周氏的话还没说出来，便听到君弘文道：“我要纳妾。” “纳……妾？”周氏看向君弘文。 “父亲不就喜欢九弟那样的么，那我就变成他那样子好了。”君弘文一声冷笑。 “可是，九叔并没有纳妾。”周氏想了一下君思九是什么样子的，却发现好像也没哪儿不好的，挺多放荡不羁了些，可他没有强抢民女，没有吃喝嫖赌，甚至对宋氏还极好。 如果真的说像君思九那样坏，周氏倒觉得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偏偏，君弘文说出来的第一句是——我要纳妾。 所以，他不可能像君思九那样。 周氏放下针线活，低下头没说话，手腕却被君弘文握住：“你放心，不论家里有多少个妾室，你都是我的正妻。” 不论家里有多少个妾室？周氏看了眼手中的绣花针，如果再偏一点，就扎到君弘文手上去了。 绣花针尖歪了歪，但最终还是回正了。 “大爷，您想要纳多少个？”周氏看向君弘文。 “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哪里就说真的要纳很多。”君弘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愧色。 “那，需要我给您寻吗？”周氏嘴里这样问，心里却在琢磨着那小妾进门安置在哪个院里，最好离自己远点儿。 虽说不在意，但成天来自己眼前晃悠，瞧着也烦。 “不打紧，等祖父孝期过了再说。”君弘文道。 周氏看了君弘文一眼，难得他还记得现在是在孝期呢。 “大爷说的是，请封之事您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会儿也不好请封。”周氏安慰着君弘文。 “我何其有幸，得此贤妻。”君弘文握着周氏的手，很是感慨地说。 “大爷过奖了。”周氏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但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了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不在意一个人就不会伤心，管他纳十个八个妾呢。 这话谁说的？周氏使劲想了想，好像是宋氏说的。 原来自己不在意大爷啊。 大梁京都今年夏日比往常都要热一些，宋不晚出门也不多，没事就在院里整吃的。 目测南平侯府没有怀孕的，于是宋不晚有时候兴致来了，便多做些，给各院都送一份。 等到小荷塘的荷叶被宋不晚祸祸光了，秋天也到了，宋不为和闵谢秋的亲事也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了。 请示了君老夫人和林氏之后，宋不晚提前三天回了靖安侯府，帮着赵氏忙活。 有了宋不晚，赵氏轻松许多，心里也有了底。 闵老爷和闵夫人也已经提前几个月进了京，和赵氏早就见过面，双方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 闵家满意宋家的家世，而赵氏满意闵谢秋这个人。 这样的情况下，婚事自然办得热热闹闹喜气盈门，更何况宋不为是宋家嫡长子，而闵家也好久没有过喜事了，嫁妆也给得足足的。 只是宋不为和闵谢秋成亲前一天，宋不晚的人发现白薇居然在宋家不远处的茶楼往这边看，便让无忧带着两个人专盯着她。 果然在成亲这一日，白薇居然身着一身白，就要往宋家这边来。 只是还没出茶楼，便被无忧给绑了，扔进了靖安伯府后街的一处柴房。 靖安伯府后街是伯府专门买给府里的老管事老嬷嬷们的，白薇扔的这处柴房，便是年嬷嬷家的。 等到宋不为和闵谢秋拜了天地，又送进洞房，宋不为陪着众人笑闹了会儿，这才跟着无忧去了年嬷嬷家的。 看着一身素白的白薇，宋不晚不禁笑了：“怎么，白姨娘的日子也不好过么？ 白薇看向宋不晚，恨得眼睛都红了：“君九少夫人？怎么又是你，我是不是前世欠过你什么，你偏跟我过不去？” “你前世应该没欠过我什么。”宋不晚的前世心里门儿清，因此又道，“你是今生动了我的家人，还不明白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踏脚石 白薇动了动身子，但绳子被无忧绑得很紧，她完全动弹不得。 “九少夫人，我只是从那边经过，你为什么绑着我？”白薇干脆否认了自己的心思，“我们家御内若是知道了，定要去大理寺告你们靖安伯府。” 白薇被白老太太送给了户部左侍郎之子，人称王衙内，不学不术，最是爱美人。王大人原是个五品小官，因为有个女儿在宫里得了宠，便一跃成了户部左侍郎。 最近这两年，王家在京都很是风光。 “告我们？”宋不晚都笑了，“你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太看轻王衙内了？” 王御内虽然是个纨绔，但他并不蠢。 王家不过是有个宠妃在宫里，所以才得了圣眷，可那宠妃还没有生育皇子呢，谁知哪天就失宠了，他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哪里敢对官宦之家动心思，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妾室。 “九少夫人，我便是一条狗，也是王家的体面。”白薇瞪着宋不晚，“王家，可是负责往北地调运粮草的。” 往北地调运粮草？宋不晚眼睛眯了眯，却瞬间笑道：“你猜，我把这样的你扔到王衙内面前，他会怎么想？还要不要脸面？” 白薇脸色一白，王衙内有眼疾，所以他从来不让内眷穿纯色的衣裳，尤其是白色，她若这一身出现在他面前，少不了一顿皮鞭。 “你怎么知道衙内有眼疾的？”白薇脱口而出，“你们，你们宋家在监视衙内？” “宋家没那么闲，去监控一个衙内，况且，我也不知道王衙内有眼疾。” “只是觉得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的吧？”宋不晚朝白薇笑了一下，“多谢你，这会儿我知道了。” 白薇身子晃了晃，幸好无忧用脚把她挡着了，要不然捆成粽子一样的她就直接就倒下了。 “九少夫人，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罢了，我真的不求什么，只求有口饭吃，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我没有害人的心思。”白薇突然痛哭起来。 “你没错。”宋不晚看向白薇。 “你，你不怪我？”白薇自己都有些不信。 “每个人都有向往美好生活的权利，想要什么，可以想法子去争取，但不能使那些肮脏的手段。”宋不晚伏下身子看向白薇，“宋家不欠你的，或者说你命不好，选错了人家。” “九少夫人，您，您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在宋大公子面前出现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白薇一边挪动着身子，一边将自己的脖子露给宋不晚看，“我实在是被王衙内打得受不了了，他高兴和不高兴都要鞭打我，除了脸上，身上没一块好肉。” 这个时候，白薇的哭声是发自内心的。 今天也不知道王衙内抽签，抽到带白薇出来，她趁着王衙内喝醉了，说出来买点东西，实则是孤注一掷，想搏得宋不为的同情，哪怕只做个通房，她也觉得那是过上了天好的日子。 但宋不晚却知道，这只是白薇现在的想法而已，真的做了通房，她又会想做妾室，做了妾，眼睛便又会盯着正妻的位置，她永远都不会满足的。 这种不满足，只要不用在宋不为身上，宋不晚是乐见其成的，比方说，用在白老太太身上。 “这事儿，你不应该去找你的姑祖母白老太太吗？”宋不晚问。 “没用，我都出不得门去，给姑祖母写过信，她也没有过来看我。”白薇现在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谁，能将自己的处境说出来，她都觉得好过了许多。 甚至白薇想着，万一，万一宋不晚在宋不为面前说漏了嘴，然后宋不为心一软，过来找她呢？ 白薇知道，妾对于这些贵公子来说不过是个玩意儿，只要宋不为要，王衙内未必不会把自己送给他。 “你姑祖母当然不会去看你，她又不止你一个侄孙女。”宋不晚看着白薇摇了摇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聪明的？真是可笑，给别人做了垫脚石都不知道。” “你，你什么意思？”白薇听出宋不晚话里有话。 “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宋不晚拿过旁边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你那堂妹白霜进宫了，知道吗？当了娘娘！” “什么？她，她进宫了？”白薇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不晚。 “是啊，王嫔虽有宠，但是无孕，一直生不出孩子来，为了固宠，所以你堂妹被送了进去。”宋不晚一边说一边笑看着白薇。 “这个贱人，她是踩着我的骨血去做的娘娘。”白薇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还是你姑祖母厉害，这样的大事，她居然就办成了，不过你也别怪她。”宋不晚叹了口气，“或许，她不知道王衙内是这样的人呢。” 说完这句，宋不晚便让无忧把白薇放了。 “我这是最后一次放你，若是还在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宋不晚说着还让人打水给白薇洗了把脸，“至于你之前的衣裳，放在哪儿自己知道的吧？” “知道！”白薇木着脸回了一句，然后洗完脸扭头就走。 “九少夫人，就这么让她走了？”青棠都觉得太便宜白薇了。 “无忧，跟着她，看她去了哪里。”宋不晚没回青棠，却给无忧使了个眼色。 这边的事办完了，宋不晚又坐了会儿，才回到靖安伯府。 “你跑哪儿去了，让我好找。”赵氏看到宋不晚，嗔怪道。 “我回泠竹院歇了会儿，还是自己的院子舒服。”宋不晚哄着赵氏。 赵氏早就派人去泠竹院找过来，见宋不晚这样说，知道她不想说，便也没多问。 宋不晚陪着赵氏坐了会儿，只是没到一个时辰，无忧便回来了。 回到泠竹院，宋不晚还没坐稳，无忧便告诉她：“九少夫人，白老太太没了，白薇也被白家人当场打个半死，送进了衙门。” “什么……”宋不晚坐稳了身子，“白薇这么厉害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接大姑奶奶回府 原本宋不晚只是想让白薇过去骚扰一下白老太太，这老太太还挺记仇，居然让人打听宋不晚，感觉似乎是对上次认亲之事不满。 宋不晚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没想到，工具人白薇居然这么犀利。 这件事情后来的走向也很诡异，王御内居然去找衙门要人，没要到之后，便将气撒到了白家人头上，将他们全都赶出了京都。 “这难不成，还处出了真感情？”宋不晚对这场“虐恋”也很是唏嘘。 宋不为成亲后，夫妻俩倒是过得蜜里调油，而中秋节后，宋不予也向罗淞提出了和离。 和离的原因宋不晚听着都快气炸了，罗淞的两个妾室不知为何大打出手，宋不予前来劝阻，那个妾室的孩子没了，居然攀扯是宋不予使的手段。 罗淞再一次不由分说，冲进宋不予的院子掌掴了她，而宋不予因此摔倒在地，才怀上的孩子也落了胎。 宋不晚一听到此事，便立即赶往了罗家。 只是这一回，竟被罗夫人给拦下来了。 “怎地也没先递个帖子呢？”罗夫人沉着脸看向宋不晚。 “罗夫人，是我失礼了。”宋不晚朝罗夫人行了一礼，“那我现在可以去见我大姐了么？” 罗夫人一脸不喜地看着宋不晚，一个女子，怎能如此蛮不讲理。 “九少夫人，你出门做客如此没有规矩，就不怕丢了你们侯府的脸么？”罗夫人的脸都快滴出水来了。 “规矩？去别家需要讲规矩，来罗家就没必要了吧，你们家的规矩不都是下酒的么？”宋不晚说道，“当初是谁说四十岁无子，才会纳妾的？如今罗大爷的后院几个妾呀？” “你……我罗家的事情与你何干？”罗夫人心虚，声音也低了些。 “那我有没有规矩与您何干？您有儿有女的，操心我做什么？”宋不晚一声冷笑，“况且，南平侯府也不是夫人能够教训的人家，还是先把罗家管管好最是要紧。” 宋不晚说完便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这个泼皮……”罗夫人指着宋不晚的背影，半晌才道，“早知宋家女子如此，我儿定不娶宋不予。” “早知罗家有子如此，我大姐定然也不会嫁的，当我大姐稀罕你们家呢？当初是谁去求的，自己先扇几耳光。”宋不晚朝罗夫人一声冷笑。 罗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万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了，居然被一个晚辈指着鼻子骂。 可惜宋不晚已经走远了，哪怕罗夫人气得晕死过去，她也不会动弹一下。 倒是到了宋不予的院子，见她一脸憔悴地躺在床上，宋不晚很是心疼。 “大姐，你怎会这样……”宋不晚只觉得鼻子发酸。 宋不予示意木槿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等人都走光了，只留了木槿一个人，宋不予才笑着说：“没事，我若不这样，如何能离了这里。” 宋不晚不由得张大了嘴：“大姐，你是故意的？那，那是真怀还是假怀？” 宋不晚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是假怀，装病谁不会呢。 可宋不予却道：“这怀孕还有来假的么？可这个孩子，是他强要的，他想要个嫡子……我不想……” 闭上眼睛，那一夜的情景就在眼前，宋不予不由得抓紧了被角。 “这个牲畜……”宋不晚气得不行，“木槿，你和朱槿收拾一下，我接大姐回去。” “二姑娘，早就收拾好了，我们姑娘一直说等等……”木槿说着就开始抹泪，她也没想到宋不予说的等，是等的这一刻。 怀胎又落胎，这可是极伤身子的，一个不好，再不能生育了都是极有可能的。 “那现在去熬一碗参汤给大姐喝下。”宋不晚说着，又对无忧说，“出去叫个小轿进来，谁敢阻拦就揍谁，一切都由我来承担。” 听到宋不晚这一连串的吩咐，宋不予都惊呆了。 “不，不晚？”宋不予梦里都想离开罗家，可这一刻到了眼前，她却有些慌。 “大姐，今天你听我的。”宋不晚朝宋不予绽放了一个她自认为最灿烂的笑。 “可是不晚，你能把我接到哪里去啊？”宋不予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渴望，可却又不大敢。 “大姐，我陪嫁有宅子啊。”宋不晚笑着说。 说到这里，宋不予不由得张了张嘴，宋不晚有，她也有啊。 虽然宅子小，但那也比待在罗家强。 可为何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去自己的宅子呢，而只是一心想着回宋家，想着弟弟和弟妹会不会接受自己。 “不晚，我到底不如你。”宋不予叹了口气，却是笑了。 虽说和离不回娘家门，可能会被人瞧不上，但是离了这火炕，那些瞧不瞧得上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云姐儿…… “不晚，我要带云姐儿走。”宋不予对宋不晚道。 “那是自然。”宋不晚知道孩子是母亲的命，如果云姐儿不离开罗家，宋不予恐怕死也不会离开的。 无忧离开后，木槿和朱槿便开始准备起来。 虽然许多东西已经整理好了，但马上就要动身了，还是有许多东西要收拾起来带走的。 “把值钱的首饰匣子带走，库房换把锁锁起来。”宋不晚对木槿说，“也不是什么都要带的。” 嫁妆单子都在，罗家就算是敢这么不要脸，也怕宋家闹上门来，宋家的护卫大多数都是行伍出身，虽大多身有残疾，但对付普通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没想到，随着无忧过来的，还有闵谢秋。 “大嫂，你怎么过来了？”宋不晚迎了上去。 “我来接我们家大姑奶奶回府啊。”闵谢秋说着坐到了宋不予的床边，“大姐你放心，我和相公把院子都给你和云姐儿收拾好了。” 这时，门外传来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声。 “大奶奶，夫人过来了。”小丫鬟在外面喊道。 宋不晚站起身来，但闵谢秋却站到了她前面。 “你们宋家当我们罗家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么？”罗夫人盯着闵谢秋和宋不晚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离家 当知道闵谢秋也过来了，且一进门就直奔宋不予这里，罗夫人气坏了。 “罗夫人，我宋家的姑娘也不是由着你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闵谢秋在罗夫人面前毫不示弱。 见此，宋不晚退了一步，由着闵谢秋去发挥。 闵谢秋现在是宋家长媳，代表着宋不予的娘家人，她的身份比宋不晚来，底气更足些。 “谁打骂她了，我们罗家都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一般供着。”罗夫人回道。 “我实是不知，原来罗家就是这么供祖宗的，供得我家大姑奶奶孩子都没了？”闵谢秋说着便抹起泪来，她是个心软的人，是真心替宋不予伤心难过。 “这是个意外。”罗夫人说起来也心疼，到底是嫡出，比那些庶出的总要金贵些。 “意外？若不是罗大爷动手，孩子怎地就会没了？”宋不晚瞥了罗夫人一眼，“难不成是那孩子不喜欢你们罗家，自己个儿跑了？” 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孩子不喜欢自己个儿跑了，自己家是什么缺了大德的人家不成。 罗夫人现在听不得宋不晚的声音，一听就心梗。 “君九少夫人，你可别仗着自己是侯府媳妇就胡言乱语。”罗夫人怒视着宋不晚，“你叫你大姐自己说，我们罗家是不是正经当她拿长媳的。” “罗夫人，凡事论迹不论心，你们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如何知道，但现在是我大姐孩子都没了。”宋不晚看了闵谢秋一眼。 “没错，这个事儿，我们宋家不可能这么完了。”闵谢秋抬了抬下颌，“今日，我们必定是要接大姐回去的。” “她现在还在坐小月子呢，如何能动？”罗夫人一万个不同意，但却并非真的为宋不予着想，而是在这个时候抬出去，罗家还怎么做人。 “我可以动，我没事。”宋不予弱弱地说了一句。 见宋不予终于开口了，罗夫人跑到她的床前抹起泪来。 “大郎媳妇，大郎跟我说了，他只是失手挡了你一下，并不是真的想对你动手。”罗夫人说着上前拍了拍宋不予的被子，“你就原谅他一次可好？” “不好！”宋不予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他不是失手，他是怀疑我害了他的庶子掌扇我，如何叫挡了一下，我怀着身子还会对他动手不成？这不是第一次了，罗夫人，这个家我待不下去。” 罗夫人见宋不予连母亲都不喊了，直接喊罗夫人，心里恼得不行。 “宋氏，你真的是被惯坏了，你满京都看看，有几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的？”罗夫人说到这里，又柔声哄道，“你放心，母亲的话放在这儿，这种事情不会再出现了。” “您上次也是这么保证的，不过我能保证不会再出现了，我要离开这里。”宋不予态度很是坚决。 “宋氏……”罗夫人的声音严厉了起来，却被宋不晚打断，“罗夫人，您自己愿意罗大人三妻四妾甚至养外室是您的事，可别把这事儿强加到我大姐头上。” “什，什么三妻四妾，什么外室？”罗夫人看向宋不晚，“你别血口喷人。” 如罗夫人所说，京都男子三妻四妾的不少，可罗祭酒不一样，他坐在祭酒这个位置，为了树立家风清正的形象，早早就立过家规：罗家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话说出口了，长子不遵循，罗祭酒在同僚面前唉声叹气几句也就罢了，谁家没个糟心的儿子呢，大家就算看了场笑话，也动不了他的根本。 但如若罗祭酒自己背诺，那就是品行问题了，皇上都有可能要问一问的。 这一点，罗夫人最是清楚的。 想明白这些之后，罗夫人便认为宋不晚是故意乱自己的心神。 “九少夫人，我劝你说话做事还是要顾忌一下君宋两家的脸面。”罗夫人正色看向宋不晚。 “多谢罗夫人提醒，您与其现在拦着我们，不如带着人去青阳胡同瞧瞧的好。”宋不晚笑看着罗夫人，“我可是从不打虚言的。” 见宋不晚把地点都指了出来，罗夫人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那老东西难不成竟真的养了外室？ 可，可纵然如此，也不能让她们就这样把宋氏带走了，那样的话后患无穷。 对于罗夫人来说，罗家比罗祭酒要紧，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她怕什么。 “罗夫人，今日我们若不带走大姐，明日青阳胡同的事，保管传遍整个京都。”宋不晚示意木槿和朱槿现在搬东西，又看向罗夫人，“我知道罗夫人不喜欢我，毕竟我向来说话做事不怎么顾后果的，喜欢我的人也不多。” 这一点，宋不晚确实说对了，罗夫人最不喜的就是她的不守规矩。 可偏偏又是这一点，这会儿拿捏住了罗夫人，因此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小轿抬了进来，眼睁睁地看着宋不予上了轿，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出了院门。 只是没想到走到二门的时候，罗老夫人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二丫头你过来，跟祖母说说是怎么回事？”罗老夫人冲着宋不晚招了招手。 “老夫人，今日事忙，怕没时间陪您说话了。”宋不晚朝罗老夫人行了一礼，又道，“再者说了，罗家的事若要我来跟您说，也不合适，您说呢？” 罗老夫人面色变了变，然后一声轻叹：“终究是我们罗家对不住大郎媳妇，只是云姐儿留下吧，放心，我亲自带着。” “老夫人，云姐儿还小，哪里能离得了娘呢。”宋不晚抱着云姐儿问，“云姐儿，要不要跟娘一起？” “要，要跟凉一起！”云姐儿说话还不怎么清楚，但意思很明确，甚至还紧紧地抱住了宋不晚的脖子。 “大郎媳妇在坐小月子，如何能照顾得了她。”罗老夫人笑着说。 “老夫人，我和母亲也无事，宋家的下人也不比罗家少，您就放心好了，必定不会累着大姐的。”闵谢秋上前一步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怎么这么能哭 看着闵谢秋，罗老夫人暗叹赵氏自己只有一张脸，可却会生女儿挑儿媳。 罗老夫人正要开口，宋不予又有气无力地说：“祖母，云儿一向是孙媳和木槿朱槿一起带的，她一个人留在罗家，我哪儿能放心。” “不放心你就别走。”罗夫人看着宋不予那模样儿就来气，“云姐儿姓罗，自然不能跟你们去宋家。” “瞧罗夫人说的，怎地这亲戚都不让走了？外孙女在外祖家住个一年半载的在京都也不少见吧。”宋不晚看向罗夫人，“您是这会儿就想着谈和离？” “我何曾有这个意思……”罗夫人一口否认。 罗夫人是不喜欢宋不予，甚至觉得和离也不是不行，她连嫡子都没生，可宋家实在难缠，可这话不能由她嘴里先说出来。 “二丫头，不管怎样我还是那个意思，云姐儿得留下来。”罗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没了。 宋不晚看了罗老夫人一眼，知道今日不答应的话，宋不予想走只怕也难。 “云姐儿，姨母跟你说……”宋不晚在云姐儿耳边嘀咕了几句，便上前把云姐儿交给了罗老夫人：“望老夫人说话算话，由您亲自教养着。” 罗老夫人接过云姐儿，却差点儿没抱住，这小丫头怎么养的，怎么这么沉，于是又把云姐儿塞到了身边的丫鬟手上。 “不晚……”宋不予急了，看向宋不晚。 “大姐，老夫人说得在理，您先好好养着身子。”宋不晚上前摁住宋不予的手，轻声道，“大姐，信我！” 宋不予没再说什么，罗老夫人她连女儿都不要了，便知道她去意已决，也没再多言。 等到宋家的人出了门，罗夫人才哭着看向罗老夫人：“母亲，就这么让她们走了？回头人家会怎么说咱们罗家” “你这会儿知道啦？你拦不住，便要我来拦，我是你婆婆还是你嬷嬷？”罗老夫人说完将云姐儿交给旁边的丫鬟，抬手当着众人的面给了罗夫人一耳光，“我把好好的罗家交到你手上，你就这么管家的？” 罗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罗老夫人，她进门这么多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得婆婆一句夸，如今却为了儿媳妇被赏了一耳光。 想到宋不晚说的青阳胡同，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痛，罗夫人失声痛哭起来。 “哭，这会儿倒知道哭了。”罗老夫人瞪着罗夫人，靠近她低声道，“我当初说了，把她给淅儿娶进来，你就是不同意。” “母亲，事到如今，您还是觉得她好？她这么个……”罗夫人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罗老夫人打断，“她怎么了，嗯？她想办的事都办成了，她不讲规矩？君家可有说她一句不好的？” 罗夫人想说，君家就是故意娶她来膈应庶子的呢。 可，那君九爷似乎还挺在意宋不晚，不知道那南平侯夫人气不气。 这时，云姐儿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且一双手伸向罗老夫人：“老祖宗抱！” 罗老夫人看了一眼罗夫人，罗夫人只能伸过手去，勉强笑了一下：“云姐儿，祖母抱。” 可云姐儿却扭着身子，依旧看向罗老夫人：“老祖宗抱！” 罗老夫人看着云姐儿，想到方才像是抱着一个秤砣一般，腿都不由得颤了颤。 可当着众人的面，罗老夫人不能不抱，方才是她拦下云姐儿，也是她当着承诺要亲自教养云姐儿的。 一咬牙，罗老夫人勉强接过了云姐儿。 这边离罗老夫人的院子本也不远，还有丫鬟在下面托着，可纵然如此到了院子，她都快虚脱了。 “你娘给你吃什么了，这么沉。”罗老夫人轻轻捏了捏云姐儿面颊，后悔方才没叫一抬小轿。 “吃肉肉。 ”云姐儿脆声道。 “去，给大姑娘做一碗蒸肉糜。”罗老夫人吩咐下去，然后整个人都躺到了榻上。 宋不予出了罗家大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 这猛然离开自己，云姐儿会不会哭啊？那丫头倔起来，要哭上许久。 对于这一点，宋不予自己都很无奈，小丫头怎地就那么有精神，且哭完了还能照样玩乐。 “大姐您放心，过几日罗家就会把云姐儿送回来的。”宋不晚宽慰着宋不予。 宋不晚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罗老夫人真的是太不了解自己这个曾孙女了，居然敢接手过去抚养。 很快，罗老夫人就了解了。 肉糜很快蒸好端了上来，可是云姐儿却怎么也不吃，塞到她嘴里就吐出来了，再塞便哭，哭得罗老夫人后脑勺只觉得突突地跳。 罗老夫人也想过让身边的丫鬟和婆子去带云姐儿，可云姐儿不要她们，只抓着罗老夫人喊 ：“老祖宗，抱！” 原本罗老夫人听到“老祖宗”三个字，心里还暖暖的，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心肝儿都颤了。 白天也就罢了，可夜里这小丫头也不睡，没事儿就哭一哭。 人年纪大了，本来觉就少，好不容易睡着了，被这小丫头一哼哼，她就醒了。 可是觉少不代表精神好，罗老夫人被折腾了两次，头痛病彻底犯了，只能让丫鬟把云姐儿抱到外面去。 只是一离开罗老夫人，云姐儿又开始哭。 罗家本就不大，云姐儿使了全身的劲儿哭，便响彻了半个罗家，哪里是去院子里就能避开的。 “这丫头，可真不像罗家人。”罗老夫人蜡黄着一张脸道。 第二天一早，罗家人便知道老夫人病了，云姐儿也送到了罗夫人那里。 罗夫人其实也是一夜没睡，脑子里不断地回荡着“青阳胡同”四个字。 去，还是不去？不去不甘心。 去吧，罗夫人心里有些怕。 怕这一去了，许多事情便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原本就晕头胀脑的，骤然听到云姐儿的哭声，罗夫人心疾都犯了。 “这丫头怎地这么大的声儿。”罗夫人捂着胸口道。 嬷嬷抱着云姐儿转着圈儿哄，可没半点儿用，她也被吵得眼冒金光。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宋伯爷投敌 云姐儿其实挺会照顾自己，哭累了便睡，睡起来就吃，吃完了接着哭。 她牢牢记着姨母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哭。 云姐儿喜欢姨母，也相信姨母，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哭，一定会见到娘的。 想到这儿，云姐儿哭声更大了。 “把她送到老夫人那里，我得出门一趟。”罗夫人站起身来，下定决心要去青阳胡同。 罗夫人是哭着回来的，她亲眼看到罗祭酒和那女子像一家人一般亲亲热热的进了门，他对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一气之下，罗夫人怒气上头，竟冲了过去，但却在这时，被一个挑着担子的妇人拦了一下。 这一拦， 罗夫人倒是清醒了许多，自己不能像旁人一样闹，罗家经不起。 但没在青阳胡同闹，不代表不在罗家闹，一时之间，罗家从上到下，哭声震天。 罗祭酒看着像疯婆子一样的罗夫人，眉头都快搁到一起了。 “你闹什么？我不会迎她进门，这罗家只有你一个夫人，还不成？”罗祭酒觉得罗氏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什么叫只有我一个夫？”罗夫人没想到罗祭酒居然说出这混账话来，“你养外室还有理了？” “你看看满京都，有几个没有三妻四妾的？”罗祭酒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怎地就不知足呢？” 这话罗夫人听着，隐隐有些耳熟。 “你养外室，还要我知足？这是哪里来的道理？”罗夫人说着大哭了起来。 这两日，罗夫人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哭瞎了，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你若觉得此事让你为难，不妨回娘家住上几日。”罗祭酒没好气地说，“送夫人回房！” “你赶我走？”罗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罗祭酒，“你居然为了一个外室赶我走？我为你生了两儿两女！” “没有人会赶你走，我只是说，如果你想的，可以回娘家住上几日。”罗祭酒说得云淡风轻，却也让罗夫人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罗夫人亲爹早就没了，她娘卧床不起多年。 虽说过年回娘家，还会受到兄嫂的优待，那是因为罗家。 可若她被赶回去的，就是当丫鬟婆子的命，等母亲离世，娘家也未必有自己的存身之处。 最终，罗夫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呆坐了许久。 “夫人，要不您吃一口？”贴身嬷嬷一脸心疼地说。 “我吃不下……”罗夫人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你说，宋氏怎么就那么好的命呢，她弟媳居然过来接她回府。” “年轻人不懂得生活的难处。”嬷嬷回道。 可罗夫人知道不是这样的，她也年轻过，她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这时，云姐儿的哭声又响了起来，罗夫人闭上眼睛捂紧了胸口。 “快哄哄大姑娘。”嬷嬷斥责着抱云姐儿的丫鬟。 “嬷嬷，哄着呢，哄不好……”丫鬟也很无奈。 “送过去吧。”罗夫人轻声道。 “送哪儿去？”嬷嬷一愣，问道。 老夫人已经病着，若是送过去，只怕会被人说不孝。 “送到宋家，送到她亲娘身边去。”罗夫人突然大喊。 这回，就连嬷嬷都愣住了，这就送回去？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呢。 “夫人，要不要再琢磨琢磨？”嬷嬷说这句话也是挺无奈的，这小祖宗完全靠她们这些人照顾，可提醒主子也是她们的职责。 罗夫人听到嬷嬷说这话也迟疑了一下，但云姐儿偏又在这个时候哭了起来。 “送过去吧，我也想要有条命在。”罗夫人摆了摆手。 凭什么宋不予那么好命，有娘家对她贴心贴肺的，自己还要帮她养女儿。 越是这么想，罗夫人便恨不得立即把云姐儿给送走。 于是云姐儿就这么给送去了宋家，宋不予抱着女儿喜极而泣：“云姐儿，她们怎么就送你来外祖家了呢。” 云姐儿一本正经地回：“我哭啊！” 宋不予脸色一凛：“你被欺负了吗？” “没有！”云姐儿想了想，才道，“姨母说，哭，就能见到凉！” 宋不予隐约明白了云姐儿的意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女儿已经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下去，不过这还不够，最好是长长久久地离开罗家才好。 宋不晚正和宋不为商量着，这件事情要怎样与罗家交涉，宋家便被封了府门，说是宋伯爷投了敌。 赵氏一听这个消息，当即便晕死过去，而宋不晚大惊。 对于宋伯爷，宋不晚只在原主的记忆里对他有所了解。 但宋家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件事情不可能，甚至包括宋老夫人，哪怕她被宋伯爷赶回过老宅，但也不信他会投敌。 可信不信是自家的事，朝廷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 赵氏醒来后，看到宋不晚还在，便推她离开：“你已经嫁到侯府了，赶紧回去。” 接着又推宋不予：“你也回去。” “不晚回去吧，我不回！”宋不予态度颇为坚决地说。 宋不晚也没有跟宋不予争，一家人都留在宋家，谁来想办法呢。 “我回去。”宋不晚说着看向宋不予，“大姐就随她吧，她就算是回罗家，估计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宋不予赶紧点头。 “那云姐儿……”赵氏心疼地说。 “云姐儿都被送过来了，罗家人对她又有几分疼爱。”宋不予看着赵氏道，“娘，我相信爹是清白的。” 宋不晚离开宋家的时候，宋不予去送她。 走到半道儿，宋不晚停住脚步道：“大姐，罗家要来人，你得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宁愿死在宋家，也不会活在罗家。”宋不予态度很是坚决。 “我说的不是这个。”宋不晚当然明白宋不予的决定，“我猜想罗家只怕是想要休妻。” 宋不予停住脚步：“他们凭什么？” “这个时候，他们做得过分一些，恐怕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宋不晚看向宋不予，“罗祭酒外室搬了地儿，若他们要休妻，那就鱼死网破。” 宋不予点头：“我知道了！” 宋不晚却又道：“另外，你若想要云姐儿，就算是罗家提和离，你也别答应。” 这回，宋不予是真的不明白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只小白兔 “不晚……”宋不予叫住宋不晚，希望她能够跟自己说得明白些。 宋不晚也知道，宋不予看着冷静，实则心乱如麻。 “大姐，罗家这会儿肯定急着与咱们家撇开关系的，生怕受到牵连。”宋不晚提醒宋不予。 “我明白了！”宋不予低声道。 所以可以用云姐儿来拿捏罗家，如果他们不同意云姐儿跟着自己，那自己便不和离，拖着罗家。 宋不予当然相信她爹宋伯爷是被冤枉的，可万一就这样被冤枉下去了该怎么办呢？不是所有的冤情都会有昭雪的那一天。 不论是抄家灭族，还是流放三千里，只要和家里人在一起，自己无所谓，可是把云儿接过来…… 虽说在罗家，也未必不受苦，可总比这些要好。 这些宋不晚当然也明白，因此只能看宋不予自己心里怎么打算，作为母亲，谁又能下得了这个决定呢，可同时，谁又能替她下这个决定。 “其实，先让云姐儿留在罗家，咱们回头再想办法也行。”宋不晚安慰着宋不予。 宋不予点了点头，到时候看罗家的态度再说，为了云姐儿，争取和离而不是休弃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被休弃，云姐儿就算是留在罗家，也成了庶女。 “不晚，南平侯府那边……”宋不予一脸担心地看着宋不晚。 罗家想躲，那君家呢？未必不想躲。 宋不晚脚步微顿，君家？她并不在乎君家怎么作为，只是却情不自禁地想，君思九他会怎么做。 “大姐，如果我也回来了，一家人又在一起了，多好啊！”宋不晚回头冲着宋不予笑了笑。 宋不予看着宋不晚，半晌红了眼眶，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出宋府大门，宋不晚便见君思九正骑在马上跟负责封府的统领在交涉。 “林统领，我夫人是君家人，我进去接我夫人有何不可？皇上可没有说只准进不准出。”君思九怒道。 “除非贵夫人自己出来，否则您不能进去。”林统领朝君思九敷衍地一抱拳，“皇命在身，望君九爷见谅！” 对于一个纨绔，林统领并没有多少恭敬。 “我出来了。”宋不晚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晚！”君思九眼睛一亮，立即下马朝她走了过来。 “九爷！”宋不晚笑了。 “我来接你回府。”君思九上前道。 回府……宋不晚看向君思九，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此，林统领也不好再拦着，只能让到了一边。 宋不晚上车后，君思九没有再骑马，也跟着钻进了马车。 宋不晚看向君思九：“九爷，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否则当着众人的面，君思九放弃骑马钻进夫人的马车，他不怕以后被人笑话么。 “是！”君思九看向宋不晚。 “九爷请说。”宋不晚点了点头。 不论君思九说什么，都在宋不晚的预料之内，她本就没有什么期待，因此都可以接受，哪怕马车立即调头。 “宋家如今出事，我不知道我父亲和嫡母会怎么想。”君九思实话实说。 “嗯，我明白的。”宋不晚甚至朝君思九笑了笑。 看着这个笑，君思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冲着自己笑呢。 她，是不是误解自己了？ 想到这儿，君思九掏出一把钥匙：“不晚，这个是我私下置的宅子，父亲知道，嫡母不知。” 宋不晚深深地看了这把钥匙一眼，然后看着君思九笑了：“我也有自己的宅子，倒也用不上。” 宋不晚其实想问君思九，能不能让自己不回宋家，留在外面想办法，一家子窝在府里面，只能听天由命。 虽然这会儿宋不晚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可是万一能找到机会呢。 可不回宋家的办法，好像只有不和离，否则，她便会重新归为宋家人。 还没想到合适的说法，便听到君思九道：“你是我的夫人，怎能住自己的宅子，那我还是个男人么。” 嗯？宋不晚看向君思九：“九爷，您的意思是，和我一起离开君家？” “是！”君思九点头，“如果他们不接受你，就闹一场，我们一起离开君家，如何？” “九爷，您何必如此？”宋不晚摇了摇头，“我们并不是寻常夫妻。” “我们就是寻常夫妻。”君思九语气很是坚定地说。 “可……”宋不晚刚要开口，便被君思九打断，“你想始乱终弃不成？若是这件事情出在君家，想必你也与我一样。” 宋不晚看着君思九，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会不会和你一样。” 宋不晚不想骗这样的君思九，她是真的不知道。 事实上，“不知道”这三个字从宋不晚的嘴里说出来 ，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在不久之前，宋不晚的答案肯定是“不会”。 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冒着丢掉自己性命的风险，傻子才会这么做。 男人嘛，他只能跟你同苦不会跟你共甜的，没听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么？所以为什么要在他们苦的时候，陪着他们，然后等甜了，又自己来独自吃苦。 况且还是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候，那自然是怎么跑得快怎么跑啊。 可是这会儿看着君思九，宋不晚觉得动这个念头，好像有些过于自私了些。 君思九有些意外，张了张嘴，最终却道：“都是我不好！” 啊？君思九的回答再次出乎宋不晚的意料。 “九爷倒也不必如此……”宋不晚感觉像是遇到了一只小白兔，可君思九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我对你够好，你必不会如此想的。”君思九竟朝着宋不晚扯了扯嘴角。 什么才叫够好？宋不晚自己其实都不知道，她缺什么吗？好像都不缺，她要办的事，好像自己都可以办到。 可偏偏，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被君思九感动。 是不是前世太缺爱，今生就太容易满足了？ 还没等宋不晚顺理思路，马车便到了南平侯府。 “九爷九少夫人，侯府到了。”外面响起了谷雨的声音。 第二百二十七章 情深意重 宋不晚和君思九对视了一眼。 “那我们说好了，只要他们作妖，我们就大闹一场。”君思九道。 “九爷，如果不作妖，不是更要闹一场吗？”宋不晚看着君思九。 君家若不作妖，那就更不能连累这一府的人。 君思九看向宋不晚，很想伸手去捏捏她的脸，或者头发，但最终还是没敢。 “听你的！”君思九说着便撩开车帘跳下马车。 南平侯府一如往常，看门的见马车过来，赶紧从长凳上起身迎了过来，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见我们回来为何不开门？”君思九沉着脸怒斥着门房。 “啊？”门房看了一眼侧门，这不是开着的吗？ “是不是父亲母亲跟你们说了些什么？宋家并没有定罪，你们便如此势利，就不怕宋伯爷是被冤枉的？”君思九声音虽大，但却底气不足。 可门房依旧很懵啊。 “这……”门房战战兢兢地问，“九，九爷，这门要，要怎么开啊？” 总不能大开中门吧？这是九少夫人，又不是九娘娘。 “这门要怎么开你问我？那侯府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君思九说道。 “九，九爷，您可千万别赶老奴走啊。”门房被君思九这么一吓，干脆跪到了地上。 后面宋不晚见了，都有些不忍心。 这门房确实能力不大行，因此只有干门房的事，毕竟南平侯府的门房真的只要负责开门和关门，连行个贿什么的都没有。 据宋不晚了解，这门房已经负责侯府大门快二十年了，恐怕他对这门都有感情了。 而且除了看门，他真的别的也不会。 “滚！”君思九话音刚落，脑袋上便被拍了一拍掌，“你给我滚，发什么疯呢？” 君思九缩了缩脖子，一回头，发现居然是自己老爹南平侯。 当即便对宋不晚大声道：“夫人，爹叫咱们滚呢。” 一想到马上要和宋不晚要单独过日子，君思九还有些高兴。 只是脚刚一动，便被南平侯给拎了回来：“去哪儿？给老子进屋。” 凶过君思九之后，南平侯还冲着宋不晚笑道：“老九媳妇，进门，我看谁敢为难你。” 这样的南平侯，既宋不晚在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 这是宋不晚进君家门心情最为沉重的一次，如果君家人蛮不讲理，她可能心里还会好受些。 不过很快，宋不晚就“心想事成”了。 君思九进门后，直接被南平侯拎到了书房，宋不晚则回了后宅。 只是刚进二门，怡祥院的丫鬟便在那里候着了。 “九少夫人，侯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小丫鬟朝宋不晚行了一礼。 “知道了，我回自己的院子换身衣裳便过去。”宋不晚回道。 “九少夫人，侯夫人说不用了，一家人不碍的。”小丫鬟上前一步急急地说。 “母亲宽厚，但我却不能不敬，你且回去回话吧，就说我马上就到。”宋不晚说着，便转身朝琼陶院走去。 小丫鬟急得直跺脚，但也没办法，只能转身回怡和院复命。 宋不晚刚进琼陶院，姜嬷嬷和兰芍便迎了上来：“九少夫人，宋家怎样了？” 见姜嬷嬷居然都听说了，宋不晚便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在散布，那宋伯爷被冤枉的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进了内室，宋不晚一边换衣裳，一边问姜嬷嬷和兰芍：“府里可有什么动静？” 姜嬷嬷想了想，回道：“倒也没什么动静，就是怡祥院那边传话了，让咱们寻常别出门。” 姜嬷嬷当时还不解，哪个嬷嬷和丫鬟也不会在当值的时候乱跑，都是有事才请示出门的。 所以，怡祥院过来传话的意思，其实是给九少夫人听的吧。 “九少夫人，老爷他不会……”兰芍原本一直沉默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姜嬷嬷打断，“可别乱说话，咱们老爷绝不会投敌的。” 宋不晚不由得感慨，那皇上还没有姜嬷嬷头脑清醒呢。 换好了衣裙，宋不晚便带着青棠去了怡祥院。 “见过母亲。”宋不晚朝林氏行了一礼。 “来了？坐吧！”林氏笑看了宋不晚一眼，“家里可还好？ 宋不晚进门后，林氏其实没少冲她笑，可是唯独这一次，宋不晚觉得她格外地真诚。 “谢母亲关心，家里挺好的。”宋不晚笑着回，“儿媳相信皇上会还我父亲清白的。” “那是自然，所以一切听皇上的便好，这些日子你就在府里好好待着。”林氏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不是我不让你出门，而是你现在不止是宋家的女儿，还是君家的儿媳，说话做事，也要顾及一些君家。” “母亲是怕我给君家带来祸患？”宋不晚抬起头来看着林氏。 林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她没想到宋不晚会这样直接问出来。不过，她一向都是这样的，倒也不奇怪。 “君家不是哪一个人的，一府几百上千口人呢。”林氏淡淡地说道。 “母亲担心得在理。” 宋不晚这回是真的能够理解林氏，可理解不代表能够按她说的做，那宋家一窝子就等死不成，“只是我肯定还是要出门打探些消息的，如若母亲不同意，我只能搬出侯府了。” “搬出侯府？”林氏盖下杯盖，“你搬到哪里去，不也还是我君家的儿媳。” “那倒是，实在不行，那便只能不当君家的儿媳了。”宋不晚叹了口气，起身朝林氏行了一礼，“母亲，儿媳还有事做，便先行告辞了。” 宋不晚离开后，林氏脸上的愤怒渐渐消失，最终扬起了嘴角。 “宋氏这脾气啊，早晚会害了她的。”林氏叹了口气。 “侯夫人，您是想让九爷趁机休了她？”戴嬷嬷轻声道。 “原以为她那脾气和老九定然……”林氏目光沉了沉，“现在就看老九了，要么休了她，要么就一起离开君家。” “那夫人认为，九爷是会怎么做呢？”戴嬷嬷低了低头。 “他啊？他是个情深意重的，自然是会选择离开君家喽。”林氏说到这里笑容又深了深，“你现在去帮我办件事情，务必不能出错。”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最是实在的人 几日后，大梁京都忽然有传言，说君思九认为岳父宋伯爷不会投敌，对此很是不满。 这话传到了南平侯府后宅，就连下人看君思九的神情都不对劲了。 虽是下人，但京都叫花子也是懂得一点朝中之事的，竟敢说皇上的不是，皇上一怒那可就是人头落地，到时候吃苦受罪的可不只是主子，下人也是会跟着遭殃的。 甚至有些得脸的管事还到林氏面前嘀咕，旁敲侧击地问她能不能约束一下九爷。 林氏一直是宽和的，不可能不为全家人着想，但她没有去找君思九，而是直接去了南平侯的书房。 “侯爷，您可听说了那些流言？”林氏一脸忧心地问。 “什么流言？爷又不是妇人，哪有时间去琢磨这些。”南平侯一边说，一边逗着桌上的蛐蛐，“再说了既是流言，你别听就是了。” 这天都要冷了，蛐蛐自然不大爱动，南平侯的眉头都拧到一起去了。 如果是以前，林氏肯定就不再多说了，说了也没什么用，可是现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流言，说九郎对于宋家的事情表示不满，说那宋伯爷没有投敌呢。”林氏叹道。 “本侯也觉得没有。”南平侯的注意力都在蛐蛐身上，随口回了一句。 “侯爷，这有没有的岂是我们能说了算的？”林氏有些急了，“皇上都下了定论，又岂能由他人来说三道四？” “那冤案被翻案这也是正常的。”南平侯有些不耐烦地说。 “那是由着九郎在外面嚷嚷几句就能解决的？”林氏看向南平侯，“他若真的是这么想的，那自该去大理寺。” “那你这样说也是应该的，回头跟他说一说。”南平侯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 林氏见南平侯完全没当一回事的样子，原本是装的都变成真的了。 “跟他说一说？侯爷，是您说了有用，还是我说了有用？”林氏忍着想把那蛐蛐扔到窗外的冲动，“侯爷，您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万一皇上怪罪起来，咱们府上几百上千口子人可怎么办。” “他说什么了，就能让咱们府上几百上千口子人不知道怎么办了？”南平侯皱眉看向林氏。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能进宫去问不成？”林氏说到这里，心里倒是一动，也不是不行。 “那你说如何？”南平侯干脆面向林氏，摊了摊手，“难不成，把他赶出门去？分家？” 林氏很想回，是，分家，赶出门去，再也不要回来。 这是林氏在卫姨娘进门的时候就有的念头，她压了二十年。 可最终林氏的眼泪先淌了出来：“我来问侯爷的主意，侯爷反倒来问我了？他姨娘早就没了，是在我身边养大的，我不心疼不成？可我是他娘，也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不能只考虑他一个人。” 林氏义正词严，南平侯张了张嘴，也没什么可反驳的理由。 很是沉默了会儿，南平侯终于道：“行了，我答应你，等他回来好好跟他说说。” “自然是要说的，这要真的闯了祸，可不是小事。”林氏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我明日进宫去打听一二。” 南平侯瞟了林氏一眼，点点头：“想打听便去打听吧。” 林氏当天就朝宫里递了牌子，第二天便进了宫。 这宫进得快，出来得也快，甚至有些急。 一进侯府，林氏便直接去了前院书房，南平侯又在玩蛐蛐。 “还在玩呢？”林氏抚着胸口道，“宫里娘娘说了，皇上昨日还问过她，九郎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是还打算传九郎上殿问话呢。” “上殿问话？”南平侯扭头看向林氏。 “可不嘛！”林氏一脸愁容，“这可如何是好？” “把九郎叫过来。”南平侯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侯爷，您这是心里有了打算？”林氏捏紧了帕子。 “总得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平侯回道，“万一是别人冤枉他的呢。” “谁好好地拿这个来冤枉他，可是有什么好处不成？”林氏说着，情不自禁地瞟了南平侯一眼，却见他正瞧着自己，不由得心头一跳。 君思九过来得倒是快，他本打算出门，刚走到二门，便被拦了过来。 “见过父亲母亲，不知喊我过来有何要事？”君思九说完，还朝外面看了一眼，一副急不可耐想要出门的样子。 “没有要事就不能叫你了不成？”南平侯吼道。 林氏见南平侯这会儿还有心思跟君思九争这个，赶紧把他拉到了一旁。 “九郎，你父亲有话问你，你可要实话实说。”林氏叮嘱君思九。 “母亲放心，我最是实在的人。”君思九冲着林氏一笑。 林氏看着君思九都无语了，他实在？ “你母亲说，你在外面到处说宋伯爷是被皇上冤枉的？”南平侯陡着脸问君思九。 “侯爷，我如何这样说过？”林氏赶紧解释道，“不是我说的，是那下人都找到我面前来了，这事儿怕是都知道了。” “这事儿可是真的？”南平侯看向君思九。 林氏一声暗叹，果然，哪怕自己做了这么多的铺垫，他还是不信这事儿是君思九能干出来的，好像只有这个庶子是亲生的，其他的都是捡回来的。 林氏心里怒极，但面上却是不显，同南平侯一样，一脸期待地看着君思九。 不过林氏也不怕，就算是君思九否认也无用，南平侯若是“包庇”他，自己就去找老夫人。 虽说老夫人平时不管事儿，可这个家是她费尽心思才撑起来的，她肯定不会由着君思九的性子乱来的。 君思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没错，是我说的！” 这回林氏真的惊了，难不成他真的说了这些话？真的是个傻的不成？ 但同时，林氏又有些疑惑，不明白君思九为什么要承认，承认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不成。 林氏心里不解，但同时又有些紧张，是不是有什么是自己忽略掉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分家 君思九的做法让林氏心里很是不安，但这会儿，她知道自己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等。 南平侯的神情终于严肃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的言行会给君家带来祸患？” “儿子不孝！”君思九说着跪在了南平侯面前，“岳父受了冤枉，我是他女婿，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总要为之奔走才是。” “可是九郎，你也不能因此置君家人不顾啊。”林氏说着又开始抹泪，“难不成，要让君家为宋家陪葬不成？” “什么陪不陪葬的，宋家现在也好好的，只是不能出门罢了。”南平侯摆了摆手，又扭头问君思九，“你如何打算？” “爹，我想好了，分家吧！”君思九抬起头来看着南平侯。 “哪有父母在就分家的道理。”南平侯气恼道，“真是胡说八道。” “爹，我是庶子，庶出分家在大梁也不是少数。”君思九立即反驳。 林氏在一旁听着心跳都不由加快了，可她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君思九看见了后悔，南平侯对她起疑。 “你这个不孝子，这是非要跟本侯作对不成？”南平侯气得连“本侯”都用上了。 “爹，儿子不是要跟您作对，儿子也是为了君家着想。”君思九抬起头无奈地说道。 “九郎，那你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待着不就成了吗？”林氏故作难过地劝了一句，“朝廷那么多人，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 “你母亲说得是，你就在家里安安分分地待着。”南平侯指着君思九的额头道。 南平侯说完，林氏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君思九，他不会真的答应了吧。 “爹，女婿也是半个儿，我若真的如此，还有何面目去见我夫人。”君思九一脸倔强地说，“若是如此，那还不如与她和离，往后也不再娶了。” “成，你和离，你去庙里做和尚去，我君家没了你还能绝后了不成。”南平侯指着君思九骂道。 “成，我这就去写和离书，然后把头剃了。”君思九说完起身就朝外面冲了过去。 “九郎……”林氏伸出手去，指尖还没碰到君思九，他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母亲？” 林氏想说，我又没拉你，你回头做什么。 不过林氏也了解南平侯，他也就嘴上厉害，不会真的让君思九出家的。 事到如今，林氏也只能抹着泪对南平侯道：“侯爷，您又何必把孩子逼到这个份上？” “究竟是谁逼的谁？”南平侯抄起桌上的蛐蛐罐，想了想，又换了一支笔朝君思九扔了过去。 君思九轻松接过笔，投壶一般扔进笔筒里。 “爹……”君思九刚一开口便被南平侯打断，“你媳妇也愿意？” “她愿意。”君思九立即回道。 “九郎，你跟你媳妇说过这事？”林氏有些怀疑。 “她本说不想拖累家里，想与我和离的。”君思九说完，瞟了南平侯一眼。 “怎么着，还想让我夸你们不成？”南平侯踹了君思九一脚，“去跟你祖母说一声。” “是！”君思九喜不自禁，像是怕南平侯后悔似的，转身便跑出了书房。 事到如今，南平侯也没心情玩蛐蛐了，于是干脆出门寻乐子去了，而林氏则心事重重地回了一心堂。 “夫人，您怎地好像还有些不开心？”戴嬷嬷小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林氏摇了摇头，“怎地这么顺呢？” “夫人，您也别想多了，九爷对九少夫人，那是真的放在心上，许就是为着这个。”戴嬷嬷说道。 “他有那么傻么？”林氏觉得君思九其实脑子是不蠢的。 “那，要不奴婢盯着琼陶院那边点儿？”戴嬷嬷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等他们真的搬出了侯府，您也不必担心了。” 林氏听到这里，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们出了侯府的门，想再进来就难了。 “老夫人那里也要盯着点儿。”林氏看向戴嬷嬷。 “是，奴婢这就安排去。”戴嬷嬷说完便扭着胖胖的身子出了内室。 林氏又琢磨了会儿，也没想出个什么结果来，干脆决定先看看君思九那边的动静。 可没一会儿，戴嬷嬷便过来道，老夫人不同意君思九和九少夫人分家。 “她为何不同意？”林氏不由得站起身来。 “老夫人说九少夫人嫁进君家就是君家的人，祸不及出嫁女，没道理因为宋家，便让他们分家的道理。”戴嬷嬷说完，便将早已让人熬好的安神汤放到了林氏面前。 林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君宜姝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怎么了？”林氏从来没见过君宜姝这个模样。 作为侯府嫡女，君宜姝一直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她从来都没受过委屈吃过苦。 今日君宜姝受邀出门参加桂花宴，难不成是被哪个贵女欺负了？ “娘，冯家……”君宜姝眼泪淌了下来。 “冯家怎么了？”林氏不解地看着君宜姝。 “女儿今日遇到冯公子，他竟说，说暂时不来请期了。”君宜姝受不了，扑进林氏怀里痛哭了起来。 君宜姝从小就喜欢冯公子，也一直等着嫁到冯家，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心都要碎掉了。 “他这是何意？”林氏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定然是因为宋家的事。”君宜姝抬起头来看着林氏，“眼下，有谁敢沾着宋家的边儿。” “不哭，有娘呢。”林氏替君宜姝擦了泪，又让她喝了杯茶。 安抚好了君宜姝，林氏让人送她回了院子，便起身去了千秋堂。 君思九已经离开了，林氏朝君老夫人深深地行了一礼，才将君宜姝的事情说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宋家的事，也不会没个结果。”君老夫人看了林氏一眼，“若这个时候将他们赶出侯府，往后我们君家怎么做人？” “母亲我也不愿意让他们离开侯府，可府中也不止姝儿一个姑娘，况且不止姝儿，还有其他房的人呢。”林氏看向君老夫人，“他们虽不住在一起，但也是君家人。” 第二百三十章 有毒 平时也就罢了，一旦危及性命，他们又岂能甘休。 其实林氏很想等到那个时候，如果君思九还要顾及宋不晚，将他们除族也是可以的。 但林氏又不敢赌，万一君思九幡然醒悟，答应和离或者休弃宋不晚呢？那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直接赶出门去。 “林氏，你是侯府的当家主母，怎地胆子这么小，怕东怕西的，现在连那些旁枝你都怕了。”君老夫人声音很慢，但却让林氏的心里紧了又紧。 “母亲，儿媳也是没法子。”林氏声音都哽咽了，“宋家犯的可不是一般的罪，那是投敌，搞不好要诛九族的。” “可是九郎他们就算是分家，那也是君家的一份子，若真的要诛九族，也还是一样要诛的。”君老夫人瞟了林氏一眼，“这些，你可曾想过？” 林氏抬头看了君老夫人一眼，又低下了头，她当然想过，可是她跟南平侯的想法是一样的，宋家怎么着，也不至于被诛九族吧。 但林氏不敢说这样的话，虽说就算要诛九族，诛的是宋不晚的子嗣，可君家肯定也是会受到波及的。 “母亲，君家也不是一般人家，难不成，还真的要动到君家头上来？”林氏是真的有些怕了。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家又如何？不过是臣子罢了，该动的时候一样要动的。”君老夫人瞧着林氏，“话说到这份上，你还是想要九郎分家？” “总，总不能将他除族吧。”林氏喃喃道。 “倒也不是不行。”君老夫人回道。 “母亲，您说什么？”林氏难以置信地看向君老夫人。 “只是，没有好端端地将自家孩子除族的道理，族里也不会同意的。”君老夫人叹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提分家呢。” 林氏最终失魂落魄地从千秋堂回来了，如果说之前只是想要将君思九分出去，那这会儿，就恨不得要他死了。 “把九郎叫过来。”林氏咬牙道。 戴嬷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见林氏脸色奇差，只能按她的吩咐去办。 只是人都走到了门口，却又被她叫住了。 林氏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怎么跟君思九说，如果直接明言，他肯定只有一句：那父亲母亲就将我除族吧。 可理由呢？而且这个理由还要在南平侯面前过得去才行。 林氏把戴嬷嬷叫到身边，嘀咕了一句什么，才道：“去办吧！” 戴嬷嬷脸色发白：“夫人，真的要这么做么？” “要！”林氏红了眼眶，“我是当娘的，为自己孩子做什么不是应当应份的呢。” 很快君思九听到林氏再一次生病的消息，还叫他过去，说有话要跟他说。 到了怡祥院，林氏已经躺下了。 见君思九过来，林氏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我去了千秋堂，老夫人说得在理，你还是别离开君家了，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不怕。”林氏拍了拍君思九的手背，“听话！” “母亲……”君思九刚一开口，门外便传来戴嬷嬷的声音，“夫人，该喝药了。” “我不喝，端走端走！”林氏一脸嫌弃地说道。 “夫人，生病了哪能不喝药呢。”戴嬷嬷无奈道。 “我说不喝就不喝，快些端走。”林氏冲着戴嬷嬷直摆手，甚至将脸别到了一旁。 “九爷，要不您帮着劝劝？奴婢的话夫人一个字儿都不听。”戴嬷嬷说着，将手中的汤药往君思九面前送一送。 君思九略一思忖，接过了汤碗。 “母亲，小时候您可就跟我说过，讳疾忌医可不好。”君思九身子倾了倾，“要不九郎喂您喝，可好？” 林氏：……我跟他说过这话？ 林氏觉得自己应该是说过这话的，她自己就是如此，再苦的药都会一口喝完，只要身子能好。 可林氏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妥，她怎么会跟君思九说这句话呢？哪次喝药不是他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 除非，那天喂药的时候侯爷正巧过来了，这倒是有可能。 想到这儿，林氏扭过头看着君思九：“九郎，难为你连小时候的事情都还记得。” “如何能不记得，全都记着呢。”君思九回了一句，然后舀了一汤勺药递到了林氏的嘴边，“九郎还是第一次喂您喝药呢。” “你这孩子……”林氏一脸地为难，但还是张开了嘴。 这一幕任谁看来，都是母慈子孝。 林氏喝到一半就不想喝了，可君思九却道：“母亲，既然病了就得好好喝药，喝一半留一半如何还能有药效，前面的不是白喝了吗？” “可是，太苦了。”林氏推了一下药碗。 “哪有药不苦的呢？您若不把药喝完，我就不走了。”君思九蹙眉道，“过了时间，就得再加一碗了。” 林氏深深地看了君思九一眼，深吸一口气，将一碗汤药喝了个干净。 “你可满意了？”林氏看着空空如也的汤碗，只觉得胸口烧得慌。 “九郎也是为了您好。”君思九看着空碗，笑得很是真诚，“今日九郎方知，原来母亲也有孩子气的时候。” “你……”林氏正要说什么，忽然腹部传来阵阵隐痛。 不会吧，来得这么快吗？林氏不禁有些慌。 “母亲怎么了？”君思九躬身看着林氏。 “我，我肚子疼……”林氏的额头都冒出了汗珠子。 “怎会如此？”君思九惊道，赶紧冲外面喊道，“戴嬷嬷，快请大夫。” 好好地突然病重，导致怡祥院人心慌慌，生怕林氏有个什么意外，那样的话，她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好在大夫来得极快，可诊脉之后，却一脸严肃地说：“夫人的症状，倒极像是中了毒。” “怎会中毒呢？”戴嬷嬷在一旁急得都快要哭了，“今日夫人喝的药和平日一般无二。” “把药渣拿来我瞧瞧。”大夫说道。 药渣当然还在，那大夫抓起药渣一揉，再一闻，当时便是神色一凛：“不好，这药渣里有毒。”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公平 “有毒”两个字说出来，听到的都惊住了。 “大夫，您可不要乱说啊，这药怎会有毒呢？”戴嬷嬷神色倒是颇为冷静，且瞟了君思九一眼，“这汤药是我和几个丫鬟一起熬的，九爷亲自端给夫人喝的，可没经过他人。” 戴嬷嬷特意点出是君思九亲自端给林氏的，今日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办成的。 为了陷害君思九，林氏让戴嬷嬷给她用了林家的秘药，这药喝了之后会导致脉象极像中毒的症状，少量喝对身体伤害不大，可喝多了，却不好说。 戴嬷嬷为了演得逼真，便煮了满满一碗的汤药，反正林氏只喝一半，剩下的不喝便是。 谁知竟在君思九的“逼迫”下，不得已喝了一整碗，戴嬷嬷瞧着都肝儿颤。 “或许老朽无能，还请贵府另请高明。”大夫说完，收拾药箱转身就走。 这明明是毒啊，这世家大族，瞧着母慈子孝的，实际上却……唉，还是早些走的好，没得惹祸上身。 大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生怕又被抓回来验毒。 怡祥院内，戴嬷嬷怒视君思九：“九爷，您为何要对夫人下此狠手啊？” “戴嬷嬷！”林氏喝止住戴嬷嬷，摇头道，含着泪摇头：“我是不信九郎会对我下毒的。” 君思九看着林氏，不禁想笑，道：“母亲说得是，我空着手来的，若是下毒，会用什么下呢？” “九爷若真的想做，总是有法子的。”戴嬷嬷抹了一把泪，“我跟了夫人几十年，难不成我会给夫人下毒不成？” “那戴嬷嬷，我又为何会下毒呢？”君思九摊了摊手。 “那老奴如何得知。”戴嬷嬷梗着脖子道，又转过身给林氏跪下了，“夫人，这事儿一定得请老夫人和侯爷做主。” “不必……”林氏才一开口，肚子又痛了起来，汗珠子像雨滴一般淌了下来。 “母亲！”君思九一把扶住林氏，手劲奇大，掐着她胳膊和肚子一起痛了起来，整个人差点儿晕死过去。 “快，快去告诉侯爷，得请太医呀。”戴嬷嬷扶着林氏另一边嚎了起来，她是真的慌了，这药性怎地会这么大呢。 林氏是看到南平侯在府中，所以才设的局，因此南平侯很快就过来了。 “怎会如此？”南平侯也是第一次看到林氏这个模样，而且分明不像是假装的。 “夫人她，她中毒了。”戴嬷嬷抱着林氏痛哭了起来。 “胡说八道。”南平侯言词少见地犀利，“若再如此出言无状，就赶出府去。” 戴嬷嬷顿时噤言，可太医来了之后，也说是中毒，不过因林氏喝得少，所以解毒也不难。 “只不过此药太过厉害，即使夫人又喝得过多，因此还是伤了身子，至少得好好调养上两年，不能太过操心，最好是静养。”太医叮嘱道。 得静养两年？林氏眼前一黑，她可是侯府主母。 闻讯赶过来的君弘文夫妇对视一眼，眼底露出一抹喜色。 果然下一刻，南平侯便道对林氏道：“往后府中事务，便交由周氏来打理便是。” 林氏虽有不舍，但身子要紧，周氏也是她明正言顺的儿媳，总有一天要交给她的，因此便也只能虚弱地点了点头。 太医又道往后每半个月，他会过来给林氏诊一次脉，重新开一次方子，一切交待妥了，才离开南平侯府。 送走太医，南平侯想让众人去千秋堂，这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总得说个清楚明白。 “侯爷，就在这儿吧，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害我。”林氏有气无力地说道。 “娘，您不如好好歇着，爹肯定会给您一个公道的。”君宜姝在一旁哭着道。 林氏却盯了君宜姝一眼，去千秋堂她不放心，若这一次又放过了君思九，自己岂不是白伤了一回身子。 “我自是相信侯爷的，但凶手定是怡祥院里的，一日没揪出来，我一日不得安稳。”林氏换了一口气，又道，“我对怡祥院最是了解，又岂能不在场。” “你说得也在理，那就在这儿吧。”南平侯坐了下来。 林氏不禁有些心冷，他竟不问一句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这药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平侯第一个问的便是林氏，“你吃的什么药？” “不过是些安神的药罢了。”林氏轻声说道。 “侯爷，夫人自今年以来身子一直不好，夜里也睡不着，因此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药……”戴嬷嬷说到这里，便哭了起来，“谁知这里面居然被人掺了毒药。” 说着，戴嬷嬷又将这药是怎么抓的，哪些人熬的，又是怎么送到林氏嘴里的，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如此说来，这毒是你们下的？”南平侯的一句话，叫戴嬷嬷心肝儿差点儿都裂了。 “侯爷冤枉啊，奴婢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如何会害夫人啊？”戴嬷嬷说着便朝南平侯磕起头来。 “不是你，难不成是老九？”南平侯看了君思九一眼，“那他为何要害夫人？夫人一直当老九如亲子，老九也视夫人如亲娘，难不成他们母子之情不及你们主仆之情？” 南平侯的这番话，竟让戴嬷嬷无言以对。 “侯爷，既然下了毒，这毒总归是有出去的。”林氏在一旁提醒南平侯。 “也是，有道理！”南平侯点了点头，“去搜戴嬷嬷住的地儿。” “老奴不怕搜，只是侯爷，那九爷那儿呢？”戴嬷嬷看向南平侯。 “那自是也要搜的，先搜了你的再说，若在你那儿，便不用再搜了。”南平侯说着拿起茶杯想喝一口，但想想又放下了。 这一幕看得林氏心梗，他是当自己这里是毒窝不成，什么都有毒？ “老奴不服。”戴嬷嬷说着又给南平侯和林氏磕了个头，“老奴虽是下人，但忠心耿耿，既然这药是经过老奴和九爷的手，要搜便一起搜。” “你再忠心耿耿，也是下人，如何能跟九郎平起平坐？”南平侯恼了。 “可是侯爷，九爷比老爷更有给夫人下毒的理由。”戴嬷嬷直起身子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偷鸡不成 君思九有下毒的理由？这话说得南平侯的眉头都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你倒是说说看，他有什么理由？”南平侯看向戴嬷嬷。 “九爷他……”戴嬷嬷一咬牙，“府里都说卫姨娘的死和夫人有关，九爷肯定也听见了，他不定一直怀恨在心呢。” “侯爷，这事儿我……”林氏说着又捂起了肚子，唇色尽无，但还是说，“我是冤枉的。” 南平侯看了林氏一眼，并没有说别的。 倒是君思九一脸不解地看着戴嬷嬷：“府里，有这样的传言？我不知道啊！” 戴嬷嬷：……他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本侯也不知此事。”南平侯的眉头皱了起来，“究竟是何人在传？可有证据？” 林氏看向戴嬷嬷的眼睛，恨不得杀了她：“侯爷，那几个胡乱说话的贱婢已要发卖了，难不成您不信我？” “这不是你自己的人提起来的。”南平侯说完看向君思九，“你真的没听说此事？” “没听过。”君思九想了想，对南平侯道，“父亲，要不就按戴嬷嬷说的，一起搜，但是我姨娘的事情，也得查查。” “难为你还能说出这么有理的话来。”南平侯叹了一口气，“那就查，都查！” 林氏听了都要呕血了，就这也要夸一夸？ “是，奴婢这就带人去。”戴嬷嬷一听，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哪有自己查自己的道理。” 这时宋不晚领着德嬷嬷走了过来，又朝南平侯行了一礼，“父亲，儿媳没经过同意，便去祖母那里借了德嬷嬷过来。” “借得好，还是你想得周到。”南平侯说着看向林氏和戴嬷嬷，“由德嬷嬷过来搜，你等可有意见？” “没有。”林氏摇头，只是她看到宋不晚出现，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自己这怡祥院的事情，宋不晚怎么知道得这么及时，还恰到好处地把德嬷嬷接了过来。 幸好，已经都安排妥了。 “那就辛苦德嬷嬷了。”南平侯朝德嬷嬷点了点头。 “这点子事不算辛苦。”德嬷嬷朝南平侯行了一礼，便领着一群婆子们去了。 林氏发现，这门外的婆子，都是从千秋堂过来的。 半个时辰后，德嬷嬷终于过来复命。 “侯爷，侯夫人，九爷的屋子里，包括琼陶院，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儿。”德嬷嬷刚说到这里，戴嬷嬷便嚷道，“这不可能。” 德嬷嬷看了戴嬷嬷一眼，然后道：“倒是在戴嬷嬷的屋子里，发现了这个。” 德嬷嬷手一摊开，便是一个纸包，那纸包正是戴嬷嬷亲自放到君思九枕头下的，她不由得身子晃了晃。 宋不晚唇角露出一抹笑来，君思九的那个屋子，在她去请德嬷嬷之前，便让惊蛰和谷雨带着人清了两遍，别说毒了，连灰尘都没有一粒。 “你还有何话可说？”南平侯看向戴嬷嬷。 “侯爷冤枉啊。”戴嬷嬷腿一软，再次跪倒在了南平侯面前，“奴婢没，没理由要害夫人啊。” “怎会没理由呢？”宋不晚笑了笑，“戴嬷嬷的女儿当年是母亲做主，给三舅父做妾的吧？听说上个月胎死腹中呢。” “什么，有这事？”林氏看向戴嬷嬷。 可戴嬷嬷却像没听到林氏的话似的，反而白着脸看向宋不晚：“九少夫人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无意中听到的。”宋不晚抬头看向林氏，“母亲，戴嬷嬷心疼女儿，只怕是心里对您早就不满呢。” “夫人，您可别听九少夫人胡说，奴婢怎会不满呢，凤儿她当姨娘总比做奴婢的强啊。”戴嬷嬷说着，眼泪便淌了出来。 “戴嬷嬷，你这模样，可不像是真心这么想的样子。”宋不晚叹了口气，“当娘的，有几个愿意女儿成为姨娘呢，尤其是……唉！” 宋不晚的话让林氏的脸色更加难看。 “戴嬷嬷，当年可是凤儿想要进林家，我才做的主。”林氏靠在大迎枕上，有气无力地说。 “夫人，是她自己想的，奴婢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真的没有。”戴嬷嬷只觉得百口莫辩，“您可别听九少夫人信口胡说。” “或许那会儿没有，现如今孩子没了，听说以后也不能生育……唉，真是可怜啊！”宋不晚叹了口气。 “九少夫人，你是不是一直盯着怡祥院？否则，你怎地会知道这许多事情？”戴嬷嬷抬起头盯着宋不晚。 “好一招祸水东引啊。”宋不晚说着还“扑哧”一声乐了，“我为何要盯着怡祥院呢？即使如此，用得着盯你一个嬷嬷的女儿？” 这话说得任谁听都没什么问题，宋不晚不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又一向眼高于顶，她怎么可能把眼睛落到一个嬷嬷的女儿身上。 可偏偏宋不晚不是原主，她在现代的时候就知道，许多事情都是不起眼的人，不起眼的事串起来的。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便是这个道理啊。 而且盯着戴嬷嬷的女儿也不难，那林家跟个筛子似的，随便撒几个铜板就能打听到一箩筐的事情，都不用单独放人进去。 “况且，我一直都没说这纸包里是毒药啊，分明你早就知道了。”宋不晚笑得很是灿烂，而戴嬷嬷的心却凉透了。 “真是居心叵测。”南平侯听到这里，一脚朝戴嬷嬷的心窝子踢了过去。 戴嬷嬷被踢得滚了几滚，但还是使劲爬起来，哭嚎着：“侯爷夫人，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 可这药包是怎么回事呢？戴嬷嬷不能说，她知道这一说别说自己了，自己全家都要遭殃。 这时，南平侯站起身来，对林氏道：“你自己的人害的你，那你自己处置吧。” 林氏的眼睛闭了闭，她万没想到，这件事的结果居然是自己的身子损了不说，反倒失了戴嬷嬷。 “好……”林氏勉强应了一声。 偏在这时，林氏听到君思九道：“爹，我要分家。” 什么？林氏不由得抬眼看向了君思九，他竟然自己要离开侯府？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就是捧杀 南平侯听到君思九说要分家，眉头就皱了起来。 “为何？”南平侯没好气地说，“这已经查明了，与你无关。” “本就与我无关，却要污蔑我，这个家我待不下去。”君思九看向林氏，“而且我这会儿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母亲竟一直都是疑心我，从来都不信我的。” “我……”林氏想解释，可她这会儿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才好。 而且，为什么要解释呢？就让他这样离开君家不好么？ 装了半辈子，林氏忽然不想再装了，就这样让他走，不是更好吗。 想到这儿，林氏笑了：“你想走就走吧，我不留你！” 君思九却站着不动，林氏看着他：“怎地，又不想走了？” “既然母亲这些年来对我都是假的，那不如把我以往买给您的金银首饰都还给我好了。”君思九靠在门边说道。 “什，什么？”林氏瞪着君思九。 “不过母亲，您既然心里一直对我都有疑心，为何对我又这么好呢？”君思九又有些自说自话。 “九爷，母亲对您怎么好了？”宋不晚不明白地看着君思九。 “小时候我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不想上学堂就不上，每次跟同窗打架了，母亲都会给我出头，家里的衣食我都是最好的……”君思九将这些年的日子一一数了出来。 林氏听了也很是心惊，没想到君思九居然一直都记在心里了。 “你心里明白就好。”林氏哑着嗓子道。 “啧，这不就是捧杀么。”宋不晚笑了，“难怪人都说九爷以前惊才绝艳，现在碌碌无为，甚至拿九爷和仲永相提并论，合着根源在这儿呢。” “你胡说什么，我一颗慈母心，岂能由你污蔑？”林氏说着指着宋不晚道，“侯爷，一切都因她而起，依我看来，该休了她才是。” “休了我？”宋不晚一声冷笑，“好啊，只要你们……” 没等宋不晚把话说完，就被君思九打断了：“我夫人说得没错，母亲，您就是在捧杀。” 林氏嘴唇白了白，又看向南平侯：“侯爷，您说呢？我真是捧杀？” “是不是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南平侯看向林氏，“你对弘文他们又是如何教导的？” “可我到底不是他亲娘，又如何能像教导弘文他们一样？”林氏眼泪流了出来，“我这个做嫡母的容易吗？照顾得不好是苛待，照顾得好是捧杀，老天爷呀……” 宋不晚看着林氏，心里不禁一声暗叹，不管她的哭诉是真是假，这都是她的悲剧，也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剧，但孩子何辜。 “你也别哭了，他也没找你要别的，这会儿要分家了总得过日子，你把他送给你的那些还给他便成了，你也不亏。”南平侯说道。 林氏眼泪渐渐收了，如果分家，她这个做嫡母多少也是要给些东西的。 如果把他送的那些还给他，倒也是值了。 只是那些首饰林还真的有些舍不得，君宜姝这两年只怕是要出阁了，她原打算这些首饰拿些出来做陪嫁的，若拿金子去打首饰都要收不少工钱。 “九爷，送给母亲的东西如何能要回来，这样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宋不晚看了君思九一眼。 “也罢，不如母亲折些金银也成。”君思九颇有些不耐烦地说。 林氏一听君思九这话，心里不免一松，觉得这样要划算许多。 “海棠，去拿。”林氏冲海棠使了个眼色。 海棠应了一声是，很快拿了一摞银票过来，林氏看一眼点了点头。 海棠才将银票递给君思九：“九爷，您点一下，这些年给夫人的首饰可值这些银子。” 君思九接过来，竟真的数了数，然后看向了海棠。 海棠不由得心虚地低下了头，说实话这些银票是有些少，可再拿多了，夫人肯定不乐意的。 “算了，看在母亲好歹也算是养育我一场的份上，其他的，算是我孝敬母亲了。”君思九将银票一卷，塞进了宋不晚的手里，“以后家里，就有劳夫人了。”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林氏，她进门多少年了，才从老夫人手里真正接过中馈，南平侯可是从未替她说一个字。 可君思九却就这样随手将家托附给了宋不晚，她凭什么，凭她那个娇纵的性子？ 虽说他们那个小家与侯府不能相提并论，可这不是家业大小的事，而是一份信任。 林氏闭了闭眼睛，如果时光再退回去，她绝对不会给君思九把宋不晚给聘回来。 听到君思九和宋不晚几人都离开了，林氏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去盯着琼陶院，看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搬走，又搬去了哪里。”林氏轻声道。 “是，夫人。”海棠应了，迟疑了一下，又问，“那戴嬷嬷……” “叫她进来！”林氏叹了口气。 戴嬷嬷一进门就喊冤，林氏直到她哭完了，才让她坐下。 “我自然知道你这是冤枉的。”林氏看向戴嬷嬷，“可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那药包如何会到了你的屋子里。” “夫人，奴婢实在是不知啊。”戴嬷嬷说着又向林氏磕头，“夫人，您饶了我吧！” “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又怎么忍心……唉！”林氏叹了口气，“但这侯府你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的，回家去吧。” 林氏的话虽然叫戴嬷嬷伤心，但她也知道，出了这种事情，她肯定是留不下来的。 “夫人……”戴嬷嬷泪眼汪汪地看着林氏，“奴婢只是心疼你，回头奴婢不在您身边，往后若有人欺负您，谁能帮您一把？” 看到戴嬷嬷这样，林氏也有些心酸，身边用老了的人，谁愿意换呢。 “你先回去，回头想个法子，再让你进来伺候。”林氏招了招手，让戴嬷嬷走近些，“你出去盯着老九那一家子，我总觉得这事儿还是有些蹊跷。” “夫人？”戴嬷嬷立即精神了，“我瞧着，九爷和九少夫人倒像是挺想分家的。” 戴嬷嬷这样一说，林氏也是心里发沉，她心里所想被点破，只觉得心窝子都是痛的，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难不成竟是帮了他们一把？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他认定了你 “不管怎样，只要他们出了侯府就成。”林氏的肚子隐隐作痛，也想不了太多的事情。 “是，奴婢知道了。”戴嬷嬷一脸忧心地看着林氏，“夫人，您可要保重啊。” 林氏看了戴嬷嬷一眼，虽说她是无意的，但自己如此，也有她的一份功劳，该让她吃吃苦头了。 “行了，你收拾收拾便去吧。”林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蜷缩到了一起。 戴嬷嬷看到林氏的模样，心里很是不忍，但海棠却上前道：“嬷嬷您放心，夫人我们定然细心照料，绝不会出岔子。” 戴嬷嬷瞪了海棠一眼，她就知道这些小蹄子们早就巴不得让自己离开了。 君思九和宋不晚离开怡和院后，便分道而行。 君思九跟着南平侯去了前院书房，而宋不晚则去了千秋堂，借了君老夫人的人，总不能不过去回一声。 到了千秋堂，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君老夫人说了以后，君老夫人“嗯”了一声，然后让周围伺候的人都退下，只留了德嬷嬷一人。 “戴氏那里的药包是怎么回事？”君老夫人放下茶杯看向宋不晚。 “回祖母的话，那药包是从九爷的屋子里搜出来，然后放进去的。”宋不晚实话实说，“不过，也算是物归原主。” “你倒是实在。”君老夫人笑了笑。 “在祖母跟前，不晚不敢隐瞒。”宋不晚低了头。 “那往后，你打算怎么做？”君老夫人看向宋不晚。 宋不晚张了张嘴，又沉默了。 君老夫人也不急，慢悠悠地喝着茶。 “祖母，九爷说要跟我一起出府，可是宋家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宋不晚轻声道。 “所以呢？”君老夫人看向宋不晚。 “我可以和离。”宋不晚看向君老夫人。 君思九越好，宋不晚越不想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冒险，总觉得这样太不地道了。 可相处了这么久，宋不晚对于君思九的性子大概也有所了解，他决定了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劝说得了的，说多了，搞不好还有可能会因此伤了情份。 情份？宋不晚心里一惊，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呢。 “遇到事儿了就和离，这不是君家的作风。”君老夫人淡淡地说道。 “老夫人……”宋不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君老夫人打断，“这个孩子我清楚，他认定了你，就不会轻易放手，你与其说这个，还不如琢磨点儿别的。” 宋不晚：……认定了我？ 原本一颗被伤得死死的心，这会儿好像也不由得动了动。 可君思九他不是个……宋不晚目光闪了闪，有点怀疑自己曾经的判断是不是错的。 “祖母，那您可有何要交代我们的？”宋不晚看向君老夫人。 “我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可说的，你们离开了君家，凡事小心些便是。”君老夫人说着朝德嬷嬷点了点头。 德嬷嬷转身进了内室，然后拿了一个小匣子出来，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摞银票。 “这些拿去，年轻人分家，总是单薄的，就算是祖母给你们分府的贺礼。”君老夫人说道。 “祖，祖母？不，不用了。”宋不晚慌得不行，赶紧摆手道，“我和九爷都不缺银子。” “你们不缺是你们的，这是祖母给你们的。”君老夫人示意了一下木匣子，“快拿着，叫人知道我这祖母也没白当。” “九少夫人，您就拿着吧，长者赐不可辞。”德嬷嬷把小匣子放到了宋不晚的手上。 宋不晚拿着小匣子，只觉得掌心发烫，也有些恍惚。 前世，宋不晚为了争财产，一辈子都辛苦劳碌，真的是想要那些钱吗？并不是，她一个人能用多少。 可为什么呢？为的争口气啊，你们不爱我不疼我，我便不要爱了，我就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 但是现在这银票拿到手上，宋不晚的眼泪却淌了出来，不是高兴的，究竟为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傻孩子，这有什么可哭的，叫九郎知道了，还道是我欺负你。”君老夫人竟笑了，“等明年死老头的祭日过了，你们给我抱个重孙子回来就成了。” 嗯？宋不晚看向君老夫人，手一抖，难怪觉得这小匣子烫手呢。 君思九这会儿也觉得烫手，他爹居然给他塞了一块铁制的令牌。 说是铁制，但却没有丝毫的锈迹。 “爹，您为什么会有这个？”君思九瞧着这令牌，也不像是个普通的玩意儿。 “嗯，你曾祖父给我的，总算是交出去了。”南平侯松了一口气，像是扔了个什么碍眼的东西似的。 曾祖父？君思九想起自己还在守孝的祖父，看来年轻的时候就不靠谱。 “可是爹，这是何物？”君思九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两边的纹饰很是古朴，甚至其中还有龙纹的模样。 “这是黑铁令，黑铁令一出，黑鳞卫随行，你可听说过？”南平侯看着君思九。 “没有！”君思九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你自然是没听过的。”南平侯一笑，接着告知君思九这黑鳞卫的来历。 原来黑鳞卫是君家先祖和太祖一起成立，在大梁朝建国之初用于刺探情报以及刺杀逆贼逆臣，因为一直隐在暗处，所以并不为人所知。 黑鳞卫的存在只有皇上和君家掌家的人才知道，可偏偏其中有一任皇帝卒死没有交待，因此在皇家那边便断了档。 可到底是皇家，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现在的皇上也有所耳闻，还曾经向南平侯打听过。 “那您为何不说？”君思九不解地看着南平侯，皇上问起，把黑鳞卫交到皇上手里便是了。 这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留在手上干什么，嫌手太闲吗？ “你以为现在的黑鳞卫和当初能比？”南平侯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君思九顿时明白了南平侯的意思，皇上本就多疑，这样的黑鳞卫交出去，只会让他认为是君家有所隐藏。 一个臣子隐藏黑鳞卫，除了谋逆，还能是干什么？ 一旦皇上有所怀疑，结果只有一个，便是整个君家覆灭。 第二百三十五章 真的掰直了吗 君思九将黑铁令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别看了，拿回去想怎么看怎么看。”南平侯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 若不是这黑铁令，自己也不至于一辈子碌碌无为不敢冒头。 至于到底能不能冒头，这不在南平侯考虑之列，没有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呢，谁知道自己就不行呢。 “爹，您不是说，这黑鳞卫只能是君家掌家的人才能知道？”君思九凑近南平侯，“我只是个庶子，您再喜欢我，恐怕也不会服众，要不您还是收回去？” “老子为何要服众？”南平侯叉着腰道，“我不服众又能怎地？他们能拿我如何？但你若扛不起这黑鳞卫，便是你的问题了。” 君思九：……真想把这黑铁令扔到水缸里去，这是什么烫手玩意儿。 “可是我要分家了。”君思九将黑铁令塞到南平侯的手里，他却退了一步，“这样不是正好，谁也猜不出来在你手上。” “那以后呢？”君思九不解地看着南平侯。 “等宋家的风波过了，你们再回来。”南平侯觉得这不是个事儿。 君思九想说他不想回来，他早就盘算着要分府，可当着南平侯的面，说出来只怕是会少一条腿。 想了想，君思九换了个说法：“我那会儿再回来，这黑铁令还得还回去，我却成了那个知道了不该我知道的人……爹，儿子的命也是命。” “你放心，没人敢……会要你的命。”南平侯目光闪了闪，“拿着吧，还不还的也不打紧。” 说完南平侯将令牌塞进了君思九的怀里，把他推到了门外，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君思九摸了摸高挺的鼻子，也不怕夹着我？ 隔着衣服，君思九抬手感受了一下黑铁令的纹路，总觉得他爹这做法有些叫人琢磨不透。 心事重重地回到琼陶院，刚进门怀里便被宋不晚又塞了个匣子。 “这是何物？”君思九看着宋不晚，本能地想躲。 “祖母给的。”宋不晚回道。 “祖母？”君思九声音都有些微的颤抖，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有些不敢打开。 “怎么了？九爷您的脸色可不大好看。”宋不晚想伸手去摸摸君思九的额头，不会是发烧了吧，但手伸到半途又撤了回来。 “这是何物，你可看过了？”君思九答非所问。 “银票啊。”宋不晚见君思九竟松了一口气，不禁好奇地问，“九爷，您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君思九咧嘴笑了一下，“我以为祖母要把整个君家给我呢。” 跟黑鳞卫比起来，给君家好像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宋不晚眨了眨眼睛，朝君思九走近了一步：“九爷，是不是父亲跟你说什么了？” 君思九张了张嘴，最终却道：“没有，你别多心！” 并不是君思九想瞒着宋不晚，而是这破事儿让她知道了，对她没什么好处。 不过人既然到了自己手里，那利用他们来查查宋家的事情，应该不算过分吧，就当是磨刀，哪怕这刀可能已经生锈了。 “九爷，我们要怎么搬家？”宋不晚看着君思九。 “明日上午把族老们请来，该分的分了，咱们就可以去晚园那边。”君思九说道。 “晚园？”宋不晚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取的名字，好不好听？”君思九笑看着宋不晚。 “您怎么不取个不园呢？多有个性。”宋不晚笑道。 “个性？”君思九觉得这个词儿挺有意思的，但还是说，“不园不行，你们家不字太多了。” “叫思园也好听。”宋不晚说道，毕竟这宅子不是她的。 “那就叫思晚园。”君思九随口说了一句，两个人都愣住了。 宋不晚只觉得脸上瞬间像是被火燎了似的，她还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我，我去给您泡杯茶。”宋不晚一抬眼，见君思九的耳尖也红了。 宋不晚一边往外走，一边暗道，难不成我真的把他掰直了？ 这么一想，宋不晚的脚步都不由得轻快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南平侯便把君家的族老都请了过来。 君思九分家这件事情，几乎没有阻挠，就连君弘文和周氏都松了一口气，因此办得极快。 唯独陈氏有些闷闷不乐，怎么宋不晚就分家了呢？她才进门不到一年呢。 陈氏无疑是不喜欢宋不晚的，可想到宋不晚要搬走了，她又觉得有些孤独，甚至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搬走。 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陈氏心头一跳，当初为了嫁进侯府，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可这个问题似乎不能想，一想起来就压不住。 想到也可以搬出侯府，陈氏就很开心，心里的喜悦像潮水一般往外涌。 于是陈氏跑去问君嘉程：“二爷，我们要不也分家吧？” 陈氏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眼睛都发着光。 “你疯了吧？”君嘉程看着陈氏，“好好的，搬什么家？” “可是，琼陶院那边不也分了吗？”陈氏小声道，“他们能分，我们为何不能？” “我们能跟他比么？他有爹疼他，嫡母肯定还有贴补。”君嘉程翘着二郎腿道。 “可明面儿上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差别。”陈氏嘀咕着。 “明面儿上的这些够什么呀？”君嘉程皱眉看着陈氏，“往后咱们不要孩子吗？光这些都是不小的数目。” “那他们可以，我们为何不可以？”陈氏的声音提了提。 “那你能跟九弟媳比吗？她那些嫁妆不挣钱拿出来都能娶几房媳妇，你呢？”君嘉程看着陈氏摇了摇头，“不是不能攀比，但你得找对人。” 找对人？陈氏一直觉得自己找对了，大家都是庶子和庶子媳妇，怎么就不能比了。 可现在，就连她男人都说她找错了人。 那我该跟谁比呢？陈氏不禁有些恍惚。 “你别胡思乱想了，有这功夫去一趟琼陶院，看有什么可以帮的。”君嘉程起身道，“我也去问问九弟，有没有用得上我这个哥哥的地方。” 陈氏呆呆地看着君嘉程，都是庶子，至于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搬家 陈氏赶到琼陶院，发现那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二嫂？”宋不晚看到陈氏有些惊讶。 “我，我来看看你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陈氏自己都觉得说这话有些虚伪。 “那倒不用。”宋不晚一开口，陈氏就预料到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她又道，“要进来喝口茶吗？” 陈氏脚步顿了一下，想到宋不晚马上就要离开侯府了，以后想跟她吵怕也没什么机会，因此还是转身坐了下来。 “你这里的茶好喝，我便讨一杯。”陈氏笑了笑。 “茶都是一样的，只是我要离开侯府了，二嫂心里高兴罢了。”宋不晚看了陈氏一眼，“人一高兴，风都是甜的。” “我也，没有那么高兴。”陈氏小声道。 “我不在，没人陪你吵架了是吧。”宋不晚瞟了陈氏一眼，“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二嫂为何一直这么针对我呢？” “我，我只是觉得你我同是庶子媳妇，凭什么你就那么得大家的喜欢。”陈氏颇有些不服气地说。 “所以你当时就想利用你儿子来坑我啊？”宋不晚摇了摇头，“你也不想想，就算是被你坑成了，你又得到什么了？大家就都喜欢你了？你不被喜欢是因为我吗？” 宋不晚这一连串的问，把陈氏给问懵了。 “你只是没地儿撒气，想拿我撒气罢了。”宋不晚又道。 “我没有……”陈氏本能地想要反驳。 “而母亲正好看到这一点，所以尤其在你面前，对我格外地好。”宋不晚自顾自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陈氏的脸一白，自己被利用了？ “没错，我的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宋不晚说着，又给陈氏倒了一杯茶，“喝茶！” 这一口茶，陈氏便觉得没那么好喝了。 从琼陶院出去，陈氏有些失魂落魄，忽然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义。 真的如宋不晚所说的，守着儿子才是最要紧的，或者，再多要几个儿子？ 君嘉程听说陈氏去了琼陶院，不禁有些欣慰，总算是听得懂自己的话了。 可是一进门，还没开口，碰到陈氏的眼神他就想逃。 见君嘉程转身要走，陈氏忙上前道：“二爷要去哪儿？” 君嘉程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这还在孝期呢。” 陈氏不由得脸一红，自己的意思这么明显了吗？ 看陈氏这个模样，君嘉程心里一个“咯噔”，真被自己猜对了？甚至想起第一次看见陈氏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倒不由得心里一动。 这老太爷死的真不是时候，难怪祖母不高兴！君嘉程心里暗叹。 只一天的功夫，君思九和宋不晚就把要紧的东西都搬了，尤其君思九值钱的东西本来就是放在那边。 新宅最终取名为晚思园，是个三进的宅子，离南靖侯府倒不远，还带了个小花园，他们两个人住是足够的。 住进新宅的第一天，宋不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虽说住在侯府林氏出于某种原因，也没有阻止她出门，可仍然觉得不够自由。 姜嬷嬷带着众人收拾屋子，君思九则献宝一般，对宋不晚介绍起了晚思园。 “这棵腊梅已经有些年头了，等到了冬日，会香上一阵子。” “你看这花窗都是不一样的，听说都是直接从南边儿运过来的。” “这宅子瞧着是平的，其实有些微的倾斜，下再大的雨也不积水。” …… 把晚思园角角落落都逛了个遍，宋不晚的腿也有些酸了。 “九爷，在这里放一架秋千吧，回头我画个样子出来。”宋不晚道。 这会儿的秋千架太高太单薄，她要做那种椅子模样的千秋，垫上棉垫子，冬日也可以坐上许久。 “回头交给谷雨便是。”君思九忙道。 “多谢九爷。”宋不晚感觉自己又多了些人可用。 “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交给谷雨去办。”君思九正色道。 “好！”宋不晚也不说谢了。 “九爷九少夫人，晚膳好了。”青棠站在廊下朝二人行礼道。 “走，吃完晚膳，我们去一趟宋家。”君思九轻轻推了一下宋不晚。 “去，去宋家？”宋不晚一脸惊讶地看着君思九。 “我寻了人，咱们从角门进便是了。”君思九笑着说。 可是吃完晚膳以后，宋不晚只是写了一封信让君思九的人带给赵氏，免得她在家中慌乱。 毕竟人进去太明显了些，万一被有心人瞧见，搞不好会连累君家。 接下来的几天，宋不晚和君思九都是早出晚归，夜里快熄灯的时候才说上几句话。 君思九去见了黑鳞卫，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些看上去就蔫了，这些人是黑鳞卫？ 小半个月后，京都刮了一场古怪的妖风，君思九早早地回了晚思园，却发现宋不晚坐在窗前发呆。 “想什么呢？”君思九在宋不晚面前坐下。 “九爷，我爹这事儿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进展。”宋不晚叹了一口气。 “你是查出什么了？”君思九知道，宋不晚这些时候一直在为宋伯爷的事奔走。 “我让人找从北地回来的行商打听了，那边一直在僵持中，甚至药材用得都不多，可却一直在买粮……”说到这里，宋不晚看了君思九一眼。 “没错，我也查到了，户部调到兵部原本要运往北地的粮，半道儿分了三成出来。”君思九沉声道。 “三成？”宋不晚气得手都在抖，那军中的粮草怎么够的，“这些蛀虫！” “这件事偏偏在传言岳父投敌之后显露出来，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君思九看向宋不晚。 “如果这件事被曝出来，那么我爹叛国的理由也就找到了。”宋不晚看向君思九，他点了点头。 可如果不曝出来，那这些粮就落入了某些人手里。 “他们，太过分了。”宋不晚紧紧地握着茶杯。 朝廷中的党争各朝各代都有，可是把算盘打到了驻守边关的军士那边，这才是真正的叛国。 同时，宋不晚发现自己其实能做的不多，许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够掌握的。 但有一件事情，宋不晚可以做。 “九爷，我想往北地送粮。”宋不晚说道。 “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可你送的那点儿无异于杯水车薪。”君思九摇了摇头。 第二百三十七章 和离 宋不晚也知道，几十万大军的粮，不是自己说运就能运得过去的。 但自己穿到这里，所拥有的一切，其实都得益于宋伯爷，必须尽力而为，否则良心上也过不去。 “运不过去粮食，总能运得过去银子。”宋不晚看向君思九，“我买粮总是可以的。” “可是不晚，那边土地不适合产粮，因此……”君思九不想打击宋不晚，可这也是实情。 北地土地贫瘠，所以种起粮食来很是辛苦，产量也低。 “那被调走的粮呢？”宋不晚咬咬牙，“如果能找到那批被调走的粮，将那些粮想办法截下来……” 宋不晚不相信那些粮被拉走会直接给吃了，人为才死，鸟为食亡，肯定是为了卖的。 “这我或许能去查一查。”君思九精神一振，正好把那些懒懒散散的黑鳞卫给练起来。 “那辛苦九爷了！”宋不晚笑得眉眼弯弯，但心底里却是盘算着，自己的人也要动一动。 宋不晚早先就派了一批人去北地贩些特产，虽然那边有些危险，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就算是带回些零星的消息，也比自己在京都坐井观天的好。 据这些商贩说，北地那边看着剑拔弩张的，但并没有真正发生大规模的战争。 如果宋伯爷真的降敌，那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对方拿到了布防图，不可能一次有模有样的战争都没有发动过。 可，宋家依旧被围着。 宋不晚一边等，一边昼夜不歇地恶补与北地与朝廷有关的各类信息，然后画思维导图进行分析，再交给君思九。 君思九对这种方式叹为观止，很快就学会了。 而罗家却再也等不了了，他们生怕受到牵连，于是按照宋不予的要求同意和离，把嫁妆全都抬到了靖安伯府门口。 这件事情让负责封锁宋家的指挥使也傻眼了，立即进宫得皇帝的旨意。 皇帝也没见过这样的，特允宋家人到大门外与罗家说清此事。 宋不晚知道消息后，也赶了过去，靖安伯府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但看到宋不晚过来，还是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罗家人过来的是罗淞和罗夫人，宋家人则几乎全都出来了，甚至连宋老夫人也黑着脸站在那里。 “今日便在诸位的见证下，我与宋家长女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罗淞冲着众人大声道，像是他要和离的不是宋不予，而是这些百姓。 “那只怕你才能生欢喜，人家连门儿都难出，欢喜什么呀。”人群中有人喊道。 “那也与罗家无关，那是对她爹宋伯爷投敌才喜不出来。”又有人同样喊道。 “那事儿皇上都没有定论呢。” “没定了怎地会封府。” 看到有人帮着自己说话，罗淞脸上露出笑意，大声道：“那是宋家贼子辜负了皇帝的信任，辜负了百姓的重托，与在下何干。” 人多罗淞不怕，人越多，越能撇清与宋家的关系。 至于这些百姓，帮着说话更好，不帮着罗淞也不在乎。 “就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宠妾灭妻的人，跟你和离算是还我清白。”宋不予喊出心里盘旋已久的话，真是畅快，“哪怕是死，我也是以宋家人的身份，跟宋家人死在一起，我还得多谢你的成全。” “你莫不是早就想与我和离了？”罗淞看向宋不予。 “在你养外室的那一刻，我看到你就恶心。”宋不予说道。 罗淞死死地盯着宋不予，方才还无所谓的脸上，满是阴霾。 男人便是如此，他可以不要你，但你不能不要他。 “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你如此善妒，岂是贤妇所为。”罗淞指着宋不予说道。 “三妻四妾等于养外室？罗大爷，满城男子的名声可是要尽毁于你手了。”宋不予一声冷笑。 宋家如今这般模样，宋不予都不知道会不会下一刻命就没了，因此她不管这许多了。 “你休要胡说八道，今日与你和离，往后不必再来纠缠于我。”罗淞说着将和离书扔到了宋不予身上。 “你且放心，她若再去找你，我打断她的腿。”赵氏对年嬷嬷道，“去打水来，我要清洗家门。” “看你们能嘴硬到几时。”罗淞说着便要离开，却被宋不予叫住，“云姐儿，你不接回去么？” “你不一直想要女儿么，我把她给你便是了。”罗淞说道。 “罗淞，你还有没有心？”宋不予很舍不得云姐儿，但是她是当娘的，不敢拿女儿来赌。 “是你想要她，我才会把她给你的。”罗淞黑着脸看向宋不予，又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可如果宋伯爷做了对不起大梁，对不起百姓的事，就算云姐儿留在罗家，也护不住她。” 罗淞的话让宋不予的身子晃了晃，他这表明了一个态度，罗家不管云姐儿。 云姐儿只是姑娘，如果罗家真的想护着她未必护不住。 见罗淞如此，宋不予的神色渐渐冷静下来：“好，话说到这个份上，今日和离，你我再无干系，而且云姐儿既然跟着我，你们没有抚养她，她往后如何，跟你们也没有任何干系。” “你这么急着撇清云姐儿跟罗家的关系，莫非她不是我罗家的人？”罗夫人盯着宋不予道。 宋不予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夫人，万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哟，罗夫人这么想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宋不晚走上前去，冷笑道，“罗夫人说话可有证据？” “娘，您胡说什么？”罗淞也皱眉看着罗夫人。 别的事罗淞可以混蛋，但这事儿他不能。 罗夫人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妥，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却是没办法收回来的。 “没证据？那便向我大姐和云姐儿赔礼道歉。”宋不晚说道。 “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哪有和离之后，都不让女儿认祖宗的。”罗夫人强辩道。 “认什么祖归什么宗，那云姐儿不是你们不要，亲自送上门，这会儿又不要的么？”宋老夫人突然一脸厌烦地开口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清点嫁妆 宋老夫人一开口，大家都怔了一下。 面对伯府的老夫人，百姓心里都有些悚意，甚至本能地认为她不会撒谎。 “祖母说的是，你们早先就不要云姐儿，把她送过来了。”宋不晚说完对着身后的众人道，“想必那日，也有叔伯婶婶们看到过的。” 哟，靖安伯府的姑奶奶居然叫咱们一声叔伯婶婶？ 为了蹭这一声喊叔伯婶婶，不少人出面喊：“是，见到过，就是罗家送过来的。” 哪怕没见的，也跟着胡说八道。 “今日，再一次言明不要云姐儿，又有何面目说什么祖什么宗的。”宋不晚只差没指着罗家人的鼻子骂了。 “娘，一个丫头罢了。”罗淞说着便拉上罗夫人要走，却又被宋不晚叫住了，“罗夫人可以走，罗大爷还得等等。” “还有何事？”罗淞对宋不晚极其厌恶，“你一个出了阁的姑奶奶，为何要管娘家的事？” “为何不能管，老身让她管的不成么？”宋老夫人指着罗淞骂道，“你一个跟我家姑奶奶和离了的渣男，又有什么资格过问我们家的事？” “渣男”这个词宋老夫人还是听董玉涵说过的，深觉这个词儿极好，于是内心不断地骂老伯爷是渣男。 没想到今日一顺嘴儿，居然骂了出口来了。 宋老夫人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却听到百姓有人大喊：“没错，就是个渣男。” 虽说宋伯爷的事情还没定下来，但宋不晚和君思九暗中使人的操控舆论，已经有不少人在分析宋伯爷投敌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了。 宋不晚见大家就“渣男”两个字投入了极大的热情，赶紧开口道：“这嫁妆你们是拉过来了，但我们还得点点呢，万一其中有少的呢？” “你这是信不过我们罗家？”罗淞黑了脸，“我爹可是国子监祭酒，怎会做这种事。” “罗大爷，这话你说得就不对了，你都宠妾灭妻，始乱终弃了，还说什么信不信得过？信得过你才傻呢。” “再说这事儿跟罗祭酒有何干系？你养外室的时候，你爹可也是国子监祭酒。” 宋不晚的这番话，说得罗淞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可罗夫人的目光却闪了闪。 倒是看守伯府的指挥使林统领觉得为难了，这伯府还封着呢，就这么开门理嫁妆，是不是有些过不去？ 想了想，林统领再一次溜号进宫请旨。 皇上的意思也简单，相信罗家人品，因此就让宋家查吧。 有了圣旨，罗淞想溜也不大可能，只得大冷的天待在宋家外面，等着宋家清点嫁妆。 懂事的百姓眼睛一亮，宋家二姑娘……不，宋家二姑奶奶是不是又要发饼子了？ 因此，虽然天色越来越暗，天气也越来越冷，但围观的百姓却越来越多。 宋不晚也不辜负大家，不但给大家发了热乎乎的饼子，还架起了火盆。 罗淞又冷又饿，往火盆那边靠了靠，便立即有人把火盆抬走了。 于是火盆旁边的百姓都盯着罗淞，但凡他往火盆旁边挪一步，都有人过去挡着。 开什么玩笑哦，他一过来火盆就被挪走了，为了他一个人冷大家？真讨厌。 直到深夜，百姓才终于离开了，可是火盆也熄了，好在罗家自己送来了火盆和吃食。 这嫁妆清点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清理完，罗淞熬了一夜，整个人也像是老了十岁。 百姓们吃饱喝足了又过来看热闹，正好听到宋家念清单，家具倒是齐全的，但古董字画也少了不少。 可罗家却不承认，匆匆赶来的罗夫人道：“许是你自己拿去卖了也未可知。” “是吗？”宋不予一脸冷漠地看着罗夫人，“那这事儿可就说不明白了，我可得报官了。” 罗夫人瞟了宋不予一眼，一声冷哼，她才不怕，宋家已是大厦将倾，谁会傻到帮他们家查案子。 可宋不予对林统领道：“林统领，麻烦您代为报官，且帮我明言，追得的嫁妆统统归官府所有。” 宋不予宁愿自己不要，也不想便宜了罗家。 归官府所有？罗夫人脸色一白，有这个条件在，京都府尹只怕是眼睛不闭也会把这些东西追回来，相关人等再一过堂，什么东西问不出来。 想到这儿，罗夫人朝罗淞眨了眨眼睛，然后头一歪，竟晕了过去。 “娘！”罗淞一急，扭头看向宋不予，“夫妻一场，你要如此步步紧逼不成？” “罗大爷好会颠倒黑白，明明是你们贪墨了我大姐的嫁妆，怎地却成了我大姐步步紧逼？”宋不为白着一张脸上前骂道。 昨天宋不为发烧了，被赵氏命了粗壮的嬷嬷将他们夫妻俩都拦在院子里。 今天烧退了，他们立即赶出门来。 这时一个大夫拎着药箱挤了进来：“我是延鹤堂的大夫，我来给罗夫人瞧瞧。” 说完，那大夫就开始给罗夫人诊脉，半晌才摇头晃脑地说：“夫人的脉象不快不慢，不沉也不浮，身子极好！” “哟，那就是装的呗！”人群中立即有人喝倒彩，“快起来说清楚，是不是你颔了宋家大姑奶奶的嫁妆。” 罗夫人咬紧了牙关，这会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醒过来，哪怕…… 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哟，这大梁京都的百姓还真是好赖不分啊，怎地帮一个投敌的人家说起话来了。” “谁啊？” 大家四处查看，便见一个身着紫色窄衣窄袖，面若春花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身边的男子身形颇为高大，眼神不屑地扫视着在场的百姓。 “你是何人？”宋不为指着那女子道。 “我西凉国的贺纳郡主，这位是我兄长贺勋王子，今日刚刚进京便看到这等稀奇事。”贺纳环视一周，再次冷笑道，“这等背主的人，若在我西凉国，都不用等官府宣判，全族都会被百姓打死了事。” 贺纳这一番话，让百姓听着不由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有些人看向靖安伯府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母老虎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西凉郡主的话，罗夫人竟“幽幽转醒”。 “宋家可……可真的是权大势大，投了敌还是如此蛮横，倒打一耙。”罗夫人哭诉道。 这话但凡有脑子的人都可以听得出来有问题，靖安伯府现在都被封了，还怎么权大势大？若不是罗夫人的脑子一惯不大好使，宋不晚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阴阳。 “我爹才没有投敌。”宋不喧拎着棍子从里面冲了出来。 罗夫人一看宋不喧那愣头愣脑的样子，原本刚要爬起来的她，直接又重新摔倒了。 好在宋不喧及时被赵氏给拉住了。 “娘，您别拦着我。”宋不喧抬起头来，眼里满是倔强。 赵氏也不说话，只红着眼睛看着宋不喧。 这两天，赵氏一直都没说话，她知道自己没用，赶不上儿子女儿和儿媳，生怕说错一个字便坑了一家人，但她却时刻准备着拼命的。 宋不喧看到娘这个样子，刚刚鼓起来的劲儿，又泄了下去，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那棍子落地的时候，发出“咣”地一声响，罗夫人听着眼前都不由得花了花，那是铁棍子哦。 幸好……幸好被拦住了！ 还没等罗夫人放下心来，赵氏突然一声大叫，朝罗夫人冲了过去，一双手朝着罗夫人的面门挠了过去。 这一幕把宋不晚都看呆了，赵氏原本细白如葱的手指，这会儿却生生被她支棱成了九阴白骨爪。 等大家回过神来把两人拉开，罗夫人脸上已经出现好几道血痕。 罗夫人并非打不赢赵氏，而是她自恃身份，从来就没想过打架的事情。 另一个，赵氏突然冲上来，神仙也躲不开。 “你，你这个泼妇。”罗夫人捂着脸哭骂道。 “我就泼妇怎么了？反正也不知道明日能不能活了。”赵氏指着罗夫人骂道，“你再敢来欺负我女儿我外孙女儿，我就跟你拼命。” 围观的百姓也愣住了，早就知道靖安伯夫人美貌，美倒是真的极美，就是……就是怎地是个母老虎。 好美的……母老虎啊。 这么美的人被逼到这份上，肯定是对方的错。 “可不嘛，都和离了，还不把嫁妆给人家还清。” “我看罗家人也不厚道，说得好听，实际上做得那个事儿……啧啧啧！” “连孙女儿都不要呢，宋家不定都要满门抄斩了，孙女儿可是自家的。” 一说到抄斩，又有许多男子觉得宋家这些美人若是也给斩了，实在是可惜，可又不能怪皇上，只能怪罗家心太狠。 贺纳的挑拨没想到被赵氏这一挠，挠得围观的老百姓都不记得宋家犯了什么事了。 贺纳面色一沉，正要开口，却被贺勋给拦住了。 “小妹，不可！”贺勋朝贺纳摇了摇头。 他们是出使大梁的，若是表现得太过明显，不定让大梁皇帝察觉出什么来。 贺纳点点头，兄妹俩最终离开了人群，而宋不晚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二人。 罗淞最终签字画押，保证三日之内将少了的嫁妆补齐，若实在找不到的，则送上同等价值的银子，这才得以离开宋家。 人潮终于散去，宋不晚看到了君思九，不由得笑了，她就知道那些起哄的人，肯定是君思九的人。 宋家不是一般的罪，是投敌啊，如果不是有自己人在旁边带动，怎么可能会有人帮着宋家说话。 “九爷，多谢了！”宋不晚走到君思九面前朝他行了一礼，却被他抬手扶起，“你我……之间，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宋不晚目光闪了闪，猜测他原本是不是想说“你我夫妻”。 但，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不晚啊！”赵氏这会儿回过神来，可怜巴巴地喊了宋不晚一声。 “娘！”宋不晚转身扶住赵氏，“我扶您进去说话。” 宋不晚怕赵氏在外面哭出来，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又得闹出什么是非。 可赵氏却摇了摇头：“不，你别进门。” 宋家现在好进不好出，赵氏能保一个是一个。 “娘，您别担心，爹不会有事的。”宋不晚知道，自己的安慰有些空泛，但眼下也只能跟赵氏说这些。 “真的？”赵氏却是一喜，方才泪眼朦胧的眼睛立即亮了。 “真的！”宋不晚的态度也郑重了起来，凑近赵氏的耳边轻声道，“我已经派人去了北边儿，您等着我的消息。” 赵氏知道从京都去北边时间不短，但总归是希望，因此使劲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不晚，我们在里面都好好的，你也要好好保重身子。”赵氏说完，又趁着众人不注意，给宋不晚塞了一摞银票。 宋不晚一愣，赵氏却已经转身进了门。 “娘……”宋不晚拿着银票，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一刻，宋不晚都有些怀疑自己，怎么拿了银子还不高兴呢，上辈子劳碌一辈子，不就是为了钱吗。 “不晚，这些都是暂时的，皇上明察秋毫，肯定会查明真相。”君思九走到宋不晚身边道。 “查明真相？君九爷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孙录的声音突然在君思九身后响起。 宋不晚眉头皱了皱，什么叫阴魂不散，这就是吧。 “怎么，你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好听，心生惭愧？”君思九瞥了孙录一眼。 “君思九，你不过是个纨绔，离开了南平侯府，你还有什么？”孙录以前怕君思九，现在可不怕。 “你想知道？”君思九走到孙录面前，他刚要开口，便一脚朝他踹了过去。 “你……”孙录被踹得像只风筝似的，竟飘了出去。 “现在知道我还有什么了吗？”君思九走过去蹲在地上看着孙录。 “你，你别太，太过分！”孙录白着一张脸，捂着胸口道。 “我过分了又会怎样？我看你是牙太多了，所以这么爱说话。”君思九说着便抬起了拳头，孙录怪叫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突然跳起来跑得老远。 “原来孙六公子是装的呀。”宋不晚大声喊道，“九爷，我还真怕他讹你。” 第二百四十章 诛三族 怕自己讹他？ 孙录回头看向宋不晚，而痛感这会儿竟从四面八方袭了过来，他腿一软，差点再次摔倒在地。 “你怕我讹他？你没看到我被他踹倒在地吗？”孙录看向宋不晚。 宋不晚听了这一句，像看傻子似地看着孙录，他真的心里没点数吗？他是自己的什么人啊？ “看到了，不过就踹一脚罢了。”宋不晚叹了口气，对君思九道，“九爷，不然您让孙六公子也踹一脚，让他补回来？” “好，都听你的。”君思九朝宋不晚笑了一下，走到孙录面前，“孙六公子请踹吧。” 孙录往后缩了缩，自己的力气如何能跟君思九相比，别说现在了，便是之前，他自己便是踹他一脚，恐怕也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可孙录到底是个男人，他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他不如君思九。 况且，就算踹过去了，君思九真的不会还手吗？ 再次看宋不晚，孙录艰难地站稳了，说了一句：“是我多想了，你和君九爷还真是，真是天生一对！” 说完，孙录便在小厮的搀扶下，软手软脚地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宋不晚清脆的声音：“多谢孙六公子了，不过孙六公子，你这会儿不动手，往后可不能反悔，又寻我家九爷的麻烦。” 孙录越发地心灰意冷，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心灰了多少次，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后看到宋不晚，还会不会重新燃起希望。 这次孙录原本陪着外祖母在庄子上住几日，听说罗家抬着嫁妆上门和离，他忍不住想回城看看，君家会不会也要求和离。 如果宋不晚也和离的话，她肯定不会想要回宋家的吧，那就把她安置在自己的私宅里。 都到了这会儿了，宋不晚那臭脾气定然也会收敛许多……不过她就这性子，看在她受了变故的份上，自己便忍忍吧。 可万没想到，君思九不但没跟宋不晚和离，反而还为她撑腰。 而君思九这会儿满脑子只有“我家九爷”那四个字，明明两人早就成亲，可是只有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和宋不晚是真的成了一家人。 哪怕耳根子都红了，君思九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不晚，岳母既然已经开口了，那咱们便先回去，莫叫她老人家担心。” 宋不晚看了君思九一眼，赵氏肯定不愿意听到“她老人家”这四个字，幸好她已经进去了。 不过这会儿了，估计她就算听见了，只怕心思也不在这上头。 宋不晚突然发现，有的时候一地鸡毛的琐事，也是一种幸福。 罗淞一走，宋家门口终于清静了，而府内却是一片寂静。 赵氏求了一回林统领，愿意离开的都放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忠心耿耿愿意跟着主家的。 更何况宋不予和离了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在这个时候。 宋老夫人一直在床上躺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 “老夫人，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干嬷嬷看着宋老夫人道。 “有什么好走的，吹冷风不成，树都秃了。”宋老夫人摆了摆手。 “可您老是这么躺着，对身子也不好。”干嬷嬷颇为忧心地看着宋老夫人。 “依我说，你也该照我这样躺着才是。”宋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别动了，长点肉，这冬天不定炭火都没有，没点肉靠什么扛冻。” 干嬷嬷：…… “那您躺着吧。”干嬷嬷指着外面说，“奴婢出去忙活了。” “忙什么呀？”宋老夫朝干嬷嬷翻了翻眼皮子。 “伯夫人命人砍树呢，说是烧些炭。”干嬷嬷说道，“奴婢左右无事，干脆出去帮帮忙。” “烧炭？哦哟，可真是闲得慌没事儿干。”宋老夫人一脸地嘲弄，之后又摆了摆手，“你就是想去玩儿，去吧去吧，我懒得管你。” 烧炭，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烧炭的时候呢。 纵然如此，但宋老夫人闻到烟味儿，却感觉到有些活气儿了，竟坐了起来，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干嬷嬷烧炭去了，这边只留了一个小丫鬟艾草伺候，小丫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宋老夫人也懒得叫她。 赵氏也是心里慌极了，总得找点儿事做。 而且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女儿和儿媳身子都弱，不如烧些炭，冬天的时候日子也好过些，于是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如宋老夫人所说，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园子里的杂树也多。 这样一来，原本安安静静的靖安伯府居然热闹了起来。 林统领瞧见里面飘出了烟味儿，心里一紧，赶紧带着人冲了进来，后来知道是烧炭，当时就愣住了。 皇上听到林统领的汇报，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烧炭？” 林统领低了低身子：“是的皇上，靖安伯夫人说马上入冬了……” 宋家虽被围了，但宋家的爵位还在，赵氏还是靖安伯夫人。也因此，虽然宋家被围了，但林统计对宋家人还是极为客气的。 “她倒是想得长远。” 皇上一笑，不禁想起宋澹二十几年前，突然在下朝后找到自己，说要娶一个被休弃过的商女，想求一个恩典。 皇上到底没同意，自己堂堂天子，给一个商女赐婚，成什么样子。 后来听说宋澹对这位夫人极好，恨不得日日捧在手心里，皇上管不了臣子的家事，于是哪里有仗便让他去打。 两人成亲近二十余载，到底是聚少离多。 沉默半晌，皇上冲着林统领抬了抬手：“随她去吧，别把靖安伯府烧秃了才好。” 林统领不管，赵氏更加放心了，甚至平了花草，准备明年春天的些种些菜蔬，养些鸡鸭。虽说每日会有菜送进来，但总是不够，就连宋老夫人都瘦了一圈。 只是万没想到，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悬在靖安伯府头上的那把刀也落了下来。 圣旨终于到了，靖安伯宋澹投敌，看在历代靖安伯为国请命的份上，诛九族改为诛三族。 宋家人上下顿时乱成一团，哭声昼夜不止，怎么连个年都过不去了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最后的恩典 宋老夫人晕过去了。 圣旨下达的那一刻，宋老夫人只感觉“轰”地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接着，又隐隐听到哭声，可很快，哭声渐渐像潮水一般退去，安静得吓人。 琮一会儿又好像有人在喊老夫人，宋老夫人不大确定，想听得更清楚些，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宋老夫人看到赵氏趴在床边，很是愣了一会儿。 宋老夫人挣扎着起身，赵氏被惊醒，赶紧抬起头来。 “老太太，您醒啦？”赵氏一喜，脸上露出笑意。 “你居然，在笑？”宋老夫人竟抬起手来摸了摸赵氏的脸，然后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是做梦，这梦太吓人了。” 宋老夫人一边捂着自己胸口，一边喘着气。 “老太太，这，不是梦。”赵氏再一次朝宋老夫人笑了笑。 “不是梦？”宋老夫人不信，摇着头道，“就你这个人，若不是梦，你怕早就哭得晕死过去了。” “反正也没几天了，我不想哭了。”赵氏叹了口气，撇了撇嘴，又挤出一个笑来，“我这辈子总是在哭，下辈子不想哭了，那这辈子就笑着走吧。” 宋老夫人呆呆地看着赵氏，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赵氏了，不该哭的时候哭，不该笑的时候笑，谁喜欢她谁有毛病……等等，这不是梦？ “不，不是梦，那为，为何不在牢，牢里？”宋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帐子，这分明还是在自己的卧房啊，这可是上好的软烟罗。 “皇，皇上说不必那么麻烦了，后，后日就……”赵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泪已经流了下来，但赵氏还是使劲地笑了一下。 “还，还有人呢？老二和他媳妇呢？”宋老夫人扭头看向外面。 “他们……唉！”赵氏不知道该怎么跟宋老夫人说。 “他们怎么了？说呀！”宋老夫人狠狠地拍了赵氏一巴掌。 “老夫人，您就别念叨他们了。”干嬷嬷端着汤水进来，脸上也是难看得吓人。 “怎么了？他们怎么？”宋老夫人看着干嬷嬷，急着要下床。 “他们在屋里哭呢，您别急。”干嬷嬷回道。 “那肯定是吓着了，快，去把他们叫过来。”宋老夫人含着泪道，“一家人在一起总要好些。” “老夫人啊，让这丫头跟您说吧。”干嬷嬷把艾草推到了宋老夫人面前。 艾草上前行了一礼，道：“老夫人，前几日二老爷给那看门的统领塞银子，跟三姑奶奶见了一面，说想让三奶奶把二房捞出去，三姑奶奶当时就拒了。” “傻不傻呢，这哪里是三丫头能做得了主的。”宋老夫人摇了摇头，暗道，二丫头不定还有些法子。 “老夫人，二老爷可半个字都没提您呢。”艾草指着自己的耳朵，“奴婢亲耳听到的。” “那，那……我是这个家里的老夫人，哪里是说能出就出得去的。”宋老夫人虽这样说，但却也没再往外面看了。 “可您晕过去了，他们不也没来伺候您么？”艾草心直口快地说。 “哪有你这样做下人的，竟敢编排主子？”宋老夫人黑着脸道。 “老夫人，奴婢不过实话实说。”艾草看向宋老夫人，“您不喜欢奴婢也没法子，到了那一边儿，也只有奴婢来伺候您。” 宋老夫人死死地盯着艾草，最后一声长叹，她倒也没说错。 那些平日里花言巧语的都走了，就连宋雅娴都没回来看过她一眼，也没托人带任何口信儿。 倒是那不讨人喜欢的二丫头，时不时地托人带东西进来，有吃的喝的，还有她惯常喝的那些养身子的汤药。 “唉，我这一辈子死到临头了，这才看清楚人心。”宋老夫人说到这里，心里一抖，握着赵氏的手道，“老大媳妇，咱们服毒吧，这砍脖子太疼了。” “老夫人，我，我不想……”赵氏低下了头。 “不想？”宋老夫人不解地看着赵氏，“为何啊？” 从宋老夫人这个角度看过去，赵氏的脖颈白嫩纤细，如果被砍了……宋老夫人想象一下，都觉得很是残忍。 “老夫人，我两儿两女，现如今有三个跟在身边，但还有一个不晚在外面呢。”赵氏一边说一边抹泪，争取不让眼泪落下来，“若是自尽了，不遵皇命，不定会让她受到牵连。” 赵氏这话让宋老夫人愣住了，要说儿女她也有啊。 家里的这个不算，那个女儿估计宫里的娘娘也会保着，还有三儿呢。 想到三儿宋濂，宋老夫人的心都软了，他最争气，考上了进士之后，便带着一家子在外地做官，快十年没见了。 经过这事儿，三儿只怕是也会受到牵连，但他若是做个好官，皇上应该会饶他一命的吧。 “那我也不死了，等着砍吧。”宋老夫人说到这里，身子还是抖了抖，又对赵氏道，“把家里的那些药都找出来，给她们用吧。” 宋老夫人指着干嬷嬷和艾草等人道，这是她对她们最后的仁慈了。 “老夫人……”艾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还不想死呢。” 若在以往，宋老夫人肯定要不高兴了，还“我”呢？可现在，我就我吧。 “我也不想死，可这不是没法子的么。”宋老夫人叹了口气，“谁叫你不走呢？” “我没地儿去……算了，死就死吧，反正还有老夫人和夫人们陪着呢。”艾草抹了抹泪，又抓着干嬷嬷的手，“还有干嬷嬷陪着。” 干嬷嬷：…… “老夫人，我没有那些东西。”赵氏终于说得上话了。 “你，你连这个都没有？”宋老夫人一脸无语地看着顽皮氏，“哪家夫人屋子里不备着些。” “那您呢？”赵氏反问。 “我，我都老夫人了，我用得上那个？”宋老夫人想了想，对干嬷嬷道，“去老二屋子里找去。” 赵氏和干嬷嬷对视一眼，那倒也是。 王氏没想到都死到临头了，自己居然还会被搜屋子。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尽力 看着干嬷嬷和艾草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屋子里翻着，王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母亲为何如此啊？”王氏急了，问干嬷嬷，“我好歹也是二房的当家太太，临了了，老夫人这么一点体面也不给么？” “二太太，都这会儿了，体不体面的也没人知道。”艾草一边找一边回，“不该在意的，这会儿您就别在意了。” “你一个丫鬟，谁允许你这么说话的？”王氏怒道。 “老夫人允许的，说我以后都不用自称奴婢了呢。”艾草嘴上利索，手上也没停过。 王氏：…… 想了想，王氏起身，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匣子首饰塞给艾草。 “二太太，您这是做什么呀？”艾草吓了一跳。 “你们不就是找这个么？都给你们，别翻了。”王氏心灰意冷，“都这会儿了，还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您没用，那我们也没用啊。”艾草摊了摊手。 “你们居然，看不上？”王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们看不上，自己不也是看不上吗，这会儿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那你们到底找什么呀？”王氏哭道，“我这儿还能有什么能让你们瞧得上？” “毒药啊。”艾草看向王氏，“二太太，您这边一定会有吧，最好是吃了马上就死的那种。” 干嬷嬷这会儿也不翻了，扭头看向王氏。 王氏见干嬷嬷这神情，才知道艾草说的是真的，半晌才道：“为何说我这儿有啊。” “不知道，老太太说的。”艾草挺相信宋老夫人，又道，“您要不说实话，那我们就接着翻了。” “你们翻吧翻吧，就算是把这地板翻起来，我该没有还是没有。”王氏没好气地说。 “哦，那我翻去了。”艾草起身继续忙活，但干嬷嬷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长长地一声叹。 见此，艾草也没找了，眼泪溢满了眼眶，想好好死这么难么？ “你们……”王氏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一声叹，“家里这么多人，真的都要……那不得一箩筐啊。” “那这时候自然是我们这些老夫人身边的人先用了。”艾草抽抽哒哒地回道。 王氏看着艾草，半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这边的确是没有哇，一丁点儿都没有。 见此，干嬷嬷也没再继续待下去了。 干嬷嬷和艾草离开后，王氏想了想便去了宋瑞雪那里。 王氏来的时候，宋瑞雪正在看天。 若在平时，王氏多少会问一句，这天有什么看的，可这会儿不看天又能干什么呢。 王氏说明了自己的来历，宋瑞雪像是看傻子似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又看天。 “雪儿……”王氏一开口，却被宋瑞雪打断，“娘，您为什么会认为我这儿有呢？” 王氏想说，你心狠啊！ 可想到女儿再怎么心狠，小小年纪她也……王氏不由得抱住宋瑞雪大哭了起来。 宋瑞雪任由王氏抱着，没跟着一起哭，但也没有笑，好像是个木头人似的。 而 这会儿，宋不晚正穿着宫女的衣裳，站在孟绮罗的面前。 “宋二表姐，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呢。”孟绮罗看到宋不晚很是惊讶。 “事关家人的安危，胆子不能不大。”宋不晚说着朝孟绮罗跪了下来，“求娘娘！” 孟绮罗站了起来，她从来没想过宋不晚会朝她跪下来，她也没期待过。 “二表姐，起吧！”孟绮罗话音刚落，宋不晚便站起身来，她又是一愣，“我还以为二表姐会长跪不起呢。” “我总得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但娘娘如果不愿意救宋家，又岂会因为我长跪不起而改变心意。”宋不晚笑着说道。 “也有道理，宋二表姐一向聪明。”孟绮罗看向宋不晚，“你既然那么聪明，不如来说服我？若有道理，不定我会应了你呢。” “娘娘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娘娘靠不上孟家，总得有个娘家。”宋不晚看得孟绮罗。 “难道宋家靠得上？”孟绮罗笑得不行，“宋家都要被诛三族啦，就算我出面，顶多也不过就是免了死罪，我能靠得上什么？” “的确也是不怎么靠得上。”宋不晚说到这里也笑了一下，“只是宋家若是就这样没了，对于娘娘来说也不吉利。” “为何不吉利？”孟绮罗脸上的笑没了。 “宋家毕竟是娘娘的外祖家里，煞气太重，不利于娘娘养胎。”宋不晚说着朝孟绮罗走近了几步，又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这些，娘娘喜欢吧。” “这谁会不喜欢呢？”孟绮罗瞟了一眼那银票，心肝儿颤了颤。 宫里的娘娘说起来风光，可也不是所有的人日子都好过的。 在这下人比主子多，一辈子都出不去的地方，手里头没有银子，那些捧高踩低的有的是办法让你过得生不如死。 “只要宋家人还活着……”宋不晚轻声道。 “你如何知道我……”孟绮罗将手抚到了小腹上。 “您这屋里点的香是养胎的。”宋不晚沉默了一下，又道，“如果娘娘需要，我可以送个人给您，保娘娘顺顺利利地产下皇子。” “公主也好。”孟绮罗笑着说道。 “那有劳娘娘了。”宋不晚再次朝孟绮罗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孟绮罗在宋不晚行完大礼之后，才将她扶起来。 “宋二表姐快回吧，下次我会传你进宫，不必如此打扮了。”孟绮罗示意宫女送宋不晚出宫。 时间很短，但是效率很高。 这是宋不晚对这次后宫之行的评价。 “不晚！”君思九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看到宋不晚好手好脚地站到自己面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九爷，成了。”宋不晚突然哽咽了。 君思九知道宋不晚说的是她成了，至于孟绮罗能不能成不成，这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晚，你尽力了。”君思九不由自主地上前握住了宋不晚的手。 “是……”宋不晚深吸一口气，可这颗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救 明日午时，如果孟绮罗没有说服皇上，那宋家…… 宋不晚闭了闭眼睛，皇上就这么急着要送江家上路吗？ 天色已晚，宋不晚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如君思九所说，自己已经尽力了，可她又觉得还需要做些什么。 “九爷，五皇子应了吗？”宋不晚扭头看向君思九。 “答应了！”君思九过了会儿才点了点头，目光却有些躲闪。 宋不晚别过眼神，只当自己没看见。 “这就好，多谢九爷。”宋不晚抬脚朝马车走了过去，“我们回家吧。” 君思九看着宋不晚的背影，等到上了马车才快步走了过去。 将宋不晚送到晚思园门口，君思九才道：“不晚，你先进去，我还有点事。” “好，你注意安全。”宋不晚看向君思九，“我等你回来。” 君思九想说别等，自己或许会回得很晚，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君思九直接去了秦王府，因为赈灾有功，五皇子被封为秦王，领户部主事，并出宫建府。 “九爷，王爷他不在府上。”管家看到君思九便苦笑道。 这君九爷还真是固执，每天都要跑几次。 “那我便在这儿等王爷。”君思九干脆在门边坐下了，“我给王爷看门。” “九爷，您这是……”管家一脸无语，“九爷，王爷这意思您应该懂的吧？” “不懂。”君思九摇头道，“王爷什么都还没说呢，我如何懂得。” 管家一声叹，转身进去通传，这一通传就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才见管家兴冲冲地跑了出来：“九爷，王爷请您进去呢。” 君思九站起身来，面色却格外地凝重了。 君思九到书房的时候，秦王正在练字，他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 “你知道，宋家的事，我不便插手。”秦王拿稳稳地写下了一个和字。 “王爷，宋伯爷肯定不会投敌，您若这会儿为宋家说句话，待他回朝……”君思九的话没说完，秦王的笔便扔了过来，在他脸上留下一条墨迹。 “君思九，本王平时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秦王看向君思九，“若他是投敌呢？本王多年的心血，岂不是前功尽弃？” “王爷，皇上是仁厚之君，他不会责怪您。”君思九沉声道。 “不会？你说了能算？就算父皇不责怪，我又能落着什么好处？” 秦王起身走到君思九面前，低头看着他，“君思九，你不是不知道本王是怎么爬到这个位子上来的，我母妃只是一个宫女，以前我甚至连你都不如，你是想让本王把现在的一切，赌到你岳家身上？” “王爷，不需要赦免，只需要留全家人一条活路便成。”君思九看向秦王，“哪怕流放三千里。” “流放？”秦王闭了闭眼睛，“你太高看本王了。” “王爷，这事不难。”君思九看着秦王，急道。“皇上对于宋家一直留有余地，否则也不会拖这么久，也不会被抓进天牢，他心里未必真的认为宋家会投敌。” “留有余地所以诛三族？”秦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君思九，“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本王聪明，看得比本王远啊？” “臣没有这个意思。”君思九立即伏下身子。 “没这个意思便好，有些话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免得伤了你我的情份。”秦王转过身去，伸手掐掉了从窗外伸进来的竹叶，在手指间揉烂。 君思九抬头看着那片绿叶，以及从秦王手指渗出来的汁液，闭了闭眼睛，终于躬身退下了。 君思九离开后，管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这君思九似乎很在意他的岳家。” “在意？”秦王一声冷笑，“是够在意的，居然想拿本王的前程去救他岳家。” “可是王爷，那是靖安伯府，若不是皇上不想封侯，靖安伯府早就该封侯了。”管家看了秦王眼，“若王爷想成就大事，靖安伯府便值得一救。” “你可别忘了靖安伯府犯的是什么事，那是投敌。”秦王冷冷地瞟了管家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到本王面前指手划脚？” “小的多嘴了。”管家立即跪倒在秦王面前。 “出去吧，下次别再让本王听到这类的话。”秦王弹了弹手指上的竹叶渣。 “小的不敢。”管家说着立即退到了门外，但心里却是一叹。 王爷这是忘了自己在宫里过的那些日子？如果不是君九爷一力扶持，他又岂有今日。 幸好君九爷不是皇子，否则……管家摇了摇头。 君思九走出秦王府，天色已晚，他站了许久才离开。 走到半道儿，郭子瑜和温若初突然出现在君思九身后。 “九哥，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郭子瑜轻声问道。 “只有半天的时间了。 ”温若初想到宋不晚明日就有可能一个家人都没有，就不寒而栗。 “你们相信宋伯爷吗？”君思九看着郭子瑜和温若初，“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是为了我岳家，而是为了宋伯爷。” “对于宋伯爷，我等也是钦佩的。”郭子瑜回道。 “对，我也不信宋伯爷真的会投敌。”温若初一声叹，“他若是投敌了，那我大梁早就国破家亡。” “何况，仓丁也在宋伯爷军中。”郭子瑜想起那个臂力惊人，已经多年未见的少年。 当年他们四个可是“京都四杰”，虽然这个“杰”字，大家都不满意他们用。 “既然如此，那这一次咱们就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也不枉这京都四杰的称呼。”君思九说道。 “九哥，您莫不是要劫法场？”郭子瑜轻声问道。 “想什么呢？”温若初拍了郭子瑜一巴掌，“你当是戏台子演戏呢，劫了之后往哪儿跑啊？” 郭子瑜想想也是，于是看向君思九。 君思九瞟了一眼皇宫的方向，朝郭子瑜和温若初嘀咕了几句。 “啊？这事儿我们熟啊。”郭子瑜和温若初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宋不晚一夜没睡，她在等君思九。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守着 宋不晚不睡，兰芍和青棠也一样睡不着，她们是在靖安伯府长大的，那里也是她们的家。 “九少夫人，您还是睡会儿吧。”兰芍看着宋不晚颇为心疼。 “我昨天夜里，不应该让他走的。”宋不晚答非所问。 虽然不知道君思九究竟去了哪里，但他肯定是为了救宋家。 救宋家，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情，尽力就好了，不需要强求的。 想着想着，宋不晚眼泪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 “九少夫人？”兰芍吓了一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九少夫流泪了。 即使圣旨下来的那一刻，九少夫人也没哭。 “走吧！”宋不晚站起身来。 “去，去哪里啊？”兰芍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还黑着呢。 “去靖安伯府。”宋不晚说道。 兰芍想劝，但最终还是没说，只是吩咐人去备车。 就在宋不晚要出门的那一刻，青棠端了一碗鸡肉粥过来：“九少夫人，您吃点儿吧。” 看到青棠眼巴巴的样子，宋不晚冲着她笑了一下：“吃个粥而已，你干嘛这么可怜兮兮的。” 说完，宋不晚接过粥，然后将一口喝光了，可粥喝完了，青棠已经哭得快抽过去了。 “没事的。”宋不晚拿起帕子擦了擦青棠的眼泪，“别哭了。” “奴，奴婢不哭。”青棠咧嘴想笑一下，却比哭了还难看。 宋不晚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转身就要出门，却看到君不晚已经站在了门边。 “九爷？”宋不晚有些意外，又对青棠说，“快去，给九爷端一碗粥来。” “哦，好！”青棠立即转身朝厨房跑了过去。 “你这是要出门？”君思九看着宋不晚。 “闲着也是无事，我想去宋家那边瞧瞧。”宋不晚笑了一下。 君思九看到宋不晚这个样子，心里像是被剜了一般。 这会儿去宋家其实已经进不去了，她过去也是在外面干等着。 “要不你睡会儿？”君思九看着宋不晚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睛，知道她肯定一夜没睡。 “我，我睡不着。”宋不晚陪着君思九在桌边坐下。 “那就陪我一块儿多吃点儿。”君思九给兰芍使了个眼色，兰芍立即转身去准备了。 宋不晚叹了口气，知道都是关心自己的人，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厨房早就备好了，很快就端上了满满一桌子，但都是清淡易消化的。 宋不晚勉强又吃了两个素包子，外面已经蒙蒙亮了。 “走，我陪你去。”君思九起身道。 “九爷不去衙门吗？”宋不晚抬头问道，她知道君思九如今在户部也忙得很。 “今日不去。”君思九看向宋不晚，“你若不想这会儿去，先睡一觉也行。” “哪里能睡着。”宋不晚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是两人默默地出门，身边跟着的人也悄无声息的，这会儿谁也不想多说什么。 到了宋家，依旧有人把守，里面也安静得很。 宋不晚盯着宋府大门，想着赵氏是不是哭得眼睛都肿了，这次恐怕也不好哄了。 宋不予刚和离又面对这样的事情，估计心情也很糟糕，当初是不是应该劝她留在罗家呢？可这是诛三族的事情，自己被南平侯保下来了，罗家未必会保她。 还有云姐儿，宋不晚昨天接到君思九的消息后，就立即让无忧去了一趟罗家，如果罗祭酒不想自己养着几个外室，以及贪墨国子监学生油钱的事被公诸于众，他就得进宫去保下云姐儿。 前者，只是坏罗祭酒的名声，他未必愿意因此冒险保云姐儿，但后者却是直接要他性命的事。 罗祭酒当时就要进宫，但走到宫门口，那边已经提前落了匙。 “无忧，你去守着罗家。”宋不晚冲着无忧点了点头。 孟绮罗不知道能不能，现在能保一个是一个。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渐渐宋家门口围了一些人，但大家都很自觉地没有挡住宋不晚的马车。 “车上可是二姐姐？”宋瑞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让她上来。”宋不晚说道。 君思九捏了捏宋不晚的手，跳下了马车。 “姐夫。”宋瑞君朝君思九行了一礼，这才上马车坐到了宋不晚对面。 宋瑞君一直看着宋不晚，过了许久，才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你们家侯爷呢？”宋不晚问道。 “我们家侯爷？”宋瑞君一声冷笑，“我都见不着他，我只是个摆设罢了，你说当初他如果娶了孟绮罗，会不会也只是个摆设？” “得亏他没娶。”宋不晚又看向窗外。 说一句很自私的话，孟绮罗进了宫，至少还有一个希望。否则，宋家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从今天开始，咱们两个都是没有娘家的人了吗？”宋瑞君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宋瑞君不否认自己是想过上好日子，她也曾想过害人，但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把全家人的命弄没了。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宋不晚瞪了宋瑞君一眼。 “我如果说话算数的话，我求漫天神佛饶了宋家，可是有用吗？”宋瑞君哭着说。 “兰芍，送三姑奶奶下车。”宋不晚不想再看到宋瑞君。 宋瑞君被赶下马车后，君思九再次上了马车，一直握着宋不晚的手。 而宋不晚一直盯着皇宫的方向，如果有圣旨过来，肯定是会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可是直到宋家人从里面被押出来，依旧没有圣旨。 终于，宋家中门大开，宋不晚几乎是滚下了马车，幸好君思九紧紧地拥住了她。 宋家人男女老少，从主子到下人，居然全都穿着孝衣从里面走了出来。 “天啊，自己给自己戴孝？”人群中有人惊呼。 宋老夫人走在最中间，赵氏和宋不为等人在她左手边，宋二老爷和王氏站在她右手边。 只是王氏的脚都在发软，是宋二老爷架着她的。 可赵氏却一脸地平静，宋不晚死死地盯着赵氏，她眼睛都没肿。 “娘！”宋不晚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喊了一声娘。 “不晚，我的儿！”赵氏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但嘴角却在笑着。 第二百四十五章 法场行刑 宋不晚朝赵氏急奔了过去，但却被林统领拦住了，君思九却往他的怀里塞了一张大面额的银票。 林统领不由得一愣，想掏出来，却被君思九摁住了：“林统领，都这会儿了，难道要跟我拉扯这个？” 这些日子以来，林统领也没少在君思九和宋不晚这里拿好处。 这本来也是常事，算不得稀奇，可今日是要去午门行刑啊。 “放心，我夫人有分寸，不会耽误你的差事。”君思九低声道，“我还在这儿呢。” 林统领见宋不晚已经跟赵氏等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娘，你们放心，我已经进宫找过绮嫔娘娘了，她答应了会救宋家的。”宋不晚在赵氏耳边轻声道，“娘，不怕哈！” “娘不怕的！”赵氏抬起头，红着眼睛笑看着宋不晚，“不晚啊，你好好的活着，替咱们一家人好好地活着。” 赵氏知道这个要求对于宋不晚来说是有些残忍的，但活着比什么都好，心里的痛早晚会慢慢淡去的。 至于孟绮罗求情的事，赵氏也没放在心里，哪家出事没人求情，但真正求得下来的又有几个。 “娘，我会好好活着，活着等爹回来。”宋不晚使劲地点了点头，又从宋不予手里抱过云姐儿，“云姐儿……” “姨母不哭！”云姐儿肉肉的手指抹去宋不晚的眼泪，“云姐儿不怕的，云姐儿胆子可大了。” 宋不晚紧紧地抱着云姐儿，然后看着通往皇宫的那条路，怎么还没有人过来呢。 “二丫头，你，你就不跟我说点儿什么？”宋老夫人的声音委委屈屈地传到了宋不晚的耳朵里，“我都要死了……” “祖母！”宋不晚把云姐儿交给宋不予，看向宋老夫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唉，你这个丫头，果然是看在我死了，这一声祖母叫得贴心贴肺的。”宋老夫人瞟了一眼远处的马车，知道那是宋瑞君的。 但她没下马车，宋老夫人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 可王氏却道：“不，不晚啊，那是不是君，君儿啊……” 话没说完，便被宋老夫人打断：“你胡乱喊什么喊啊，她又不像二丫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王氏被宋老夫人这一声斥责，目光也黯淡了下来。 可心里到底不甘，凭什么都是女儿，宋不晚这又抱又哭的，自己的女儿过来了都不见一面。 想了想，王氏对宋不晚道：“不晚啊，我那首饰都在床架子后面的箱子里，你回头都去拿了来。” 宋不晚看着王氏，心里同样难过得很，这个二婶虽说目光短浅，为人小气又自私，可她再怎么也罪不至死…… 至于那些首饰哪里拿得出来，宋家人一离开，肯定是要封府的。 怎么还没来人呢？宋不晚又瞟了一眼那条路。 “不晚，没事的！”赵氏知道宋不晚期待什么，可期待越大失望便越大啊，赵氏握了握宋不晚的手，“不晚，来生，你还要不要我做你娘啊？” 赵氏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哪怕用尽了心力，也还是护不住儿女。 “娘，来生，来来生，生生世世你都要做我的娘。”宋不晚的眼泪不要钱似地往下淌，淌得她都看不清眼前的人。 宋不晚使劲的抹泪，可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还是看不清。 “好了，启程吧！” 林统领的声音传来，宋不晚只觉得身子发软，君思九将她整个儿拥进了怀里。 “思九啊，你好好地照顾她，娘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赵氏冲着君思九喊道。 “不用，岳母，来生您还做我的岳母……”君思九只觉得喉头发紧，不由得看了一眼天空。 “走了走了……” 人影在缓缓朝前移动，宋不晚想伸手去拉，却只能陡然落下。 在君思九的搀扶下，宋不晚跟在宋家人后面，一起到了法场。 “不晚，要不你还是到马车上去等着？”君思九再一次看了看天色。 “不用！”宋不晚摇了摇头，她一定要亲眼看到那一刻。 如果宋家人真的都没了，她要将这一幕刻进骨血里，然后血债血偿，害宋家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她过不了好日子，要争要抢要复仇，既然如此，那谁也别想好过。 偏就在这个时候，天突然暗了下来，人群中不免有些躁动。 “这是怎么回事？天怎么这么黑了。” “莫不是宋家有冤啊，我觉得宋伯爷不是那种投敌的人。” “听说宋家军打得很苦啊，连粮都没得吃，吃草根呢。” “啊？真的啊？那这是老天发怒了吧？” …… 人群议论纷纷，监斩官刑部李尚书大声喝斥：“不得胡言乱语，有妄言者，一律抓进监牢。” 话音刚落，天又黯了几分。 “点火！”李尚书大大声道，“哪怕是天黑也不能误了时辰。” 宋不晚死死地盯着李尚书，君思九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便是负责粮草调度的李尚书。” “我知道了！”宋不晚点了点头，这么急着要宋家人死啊。 “既然天色已晚，看不清时辰，那便即刻行刑。”李尚书一声断喝，“刀斧手，准备！” “慢着！”宋不晚冲了过去，指着李尚书道，“看不清时辰没有日晷吗？李尚书如此急着要宋家人的性格，究竟是为何？” “宋澹投敌，致我大梁千年基业不顾，致我大梁百姓不顾，宋家人死有余辜，什么时候行刑，又有何差别？”李尚书冷着脸斥责着宋不晚。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说午时便是午时。”宋不晚怒视着李尚书，“宋家一门都是老弱妇儒，李尚书如此作为，很难不让人乱想，听说北边的将士缺衣少食，而粮草都是李尚书调度的，你想隐瞒什么？” 李尚书没想到宋不晚一个女子，在这个时候竟还有如此胆色，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君九少夫人可不要乱说话，我若是贪赃枉法法自有圣上定夺，与宋家老弱妇儒何干？” 李尚书起身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我不过是依圣旨办事罢了，君九少夫人若是继续阻挠行刑，你也得蹲大狱。” 第二百四十六章 跟你讲个道理 李尚书指着宋不晚咆哮着。 “李尚书，皇上定的是午时行刑，还是李尚书想什么时候行刑就什么时候行刑？”君思九走到宋不晚身边道。 “自然……自然是午时。”李尚书面对着君思九，终于没有像面对宋不晚那样不客气。 “既是午时行刑，那为何李尚书现在就要行刑？”君思九看向李尚书，“李尚书究竟是有何目的？或者，与宋家有仇？” “君思九，你别信口开河，我可是朝廷命官。”李尚书气得脸都涨红了。 “朝廷命官？那皇上知不知道你是不遵圣旨的朝廷命官？”君思九不气，还笑了一下。 “那便午时行刑！”李尚书怒视君思九，“等这么一会儿，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 “不管有没有变数，都得按圣旨行事，难道这个还要我教尚书大人？”君思九也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你……”李尚书咬咬牙，最终甩了甩袖子，懒得与君思九多言。 君思九的名声在林氏的渲染下，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他从来都是不讲理的，连他亲爹都被他气得哇哇叫。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子，李尚书不想因为君思九失了颜面。 而且，南平侯是个护短的，他如果在皇上面前耍起赖来，皇上不定就轻轻放下了，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说话间，天越来越黑，已经有人心生惧意，琢磨着是不是要回家。 “宋家有冤情，这事儿已经遭了天怒。”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 “宋伯爷肯定没有投敌，天都黑成这样了。” “放了宋家人，要不然我们全部都要倒霉的。” “对，重审重审，宋伯爷肯定不会投敌的。” 天几乎黑透了，百姓也越来越躁动，甚至渐渐逼近了四周的侍卫。 侍卫们虽然拿着长枪，但总不能对着百姓动手，于是竟被逼得连连退让，就连李尚书都不由得站了起来。 “你们是要造反不成？”李尚书指着老百姓怒吼。 “李大人，这些都是平民百姓，您还是慎言。”君思九同样大声道，“一句话说出来容易，但一个不小心，可就是人头落地。” “没错，宋家不定就是被他们这些狗官胡乱定的罪。”人群中有人喊道。 “就是，宋伯爷若是投敌，那怎么北边儿还没打进来呢？”又有人应了。 “没投敌打不进来，投了敌那边也打不进来，这投的哪门子敌，人家是傻子不成？”另一边有人同样表达了质疑。 宋家人见此情形，立即大声喊冤。 “李尚书，我父亲十二岁便随祖父进了军营，他在外的时间比在家都多，他不可能投敌。”宋不为虽被绑着，但还是弯腰向李尚书行了一礼。 “李尚书，我和夫君成亲二十二载，他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他对大梁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啊！”赵氏也哭着说。 “我爹不会投敌的。”宋不喧也吼了一句，只恨手头没把长枪。 宋老夫人看着大房哭天喊地的几个人，又发现连下人都开始喊冤，一直慌乱的脑子突然冷静了下来。 “谁都有可能投敌，偏我家不会。”宋老夫人鼓起勇气冲着李尚书喊出了这么一句，喊出来以后，她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怕了。 什么尚书不尚书的，自己还是伯府的老夫人呢。 “会不会的岂是尔等说了算的？”李尚书气坏了，他没想到宋家人都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嚣张。 “我说了不算，但我跟你讲个道理。” “我们宋家自太祖起，杀了多少北狄人？曾祖那一代，我们宋家全府差点儿被北狄细作屠尽了，是老天爷不让我们家绝了种，我们家老太爷当时还是幼儿，被裹了牛皮，塞到水缸里才活了下来。” “我们宋家与北狄势不两立，这是世仇。我家老大岂会投敌，便是投了，那北狄又如何会接受？他们也恨毒了我们宋家，巴不得将我们家的人大卸八块呢，这是谁都知道的吧。” 宋老夫人原本对宋家没什么感觉，可却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愤慨，越说越觉得朝中当官的都是猪脑子，这点儿都看不明白。 原本宋老夫人偶尔还会琢磨着，老大是不是真的投敌了，可现在，她可以断定宋澹不会投敌。 “他哪怕是休了他妻子，他也不会投敌的。”宋老夫人开口又补了一句。 “老太太……”赵氏看向宋老夫人。 “这就打个比方，他不是在意你么。”宋老夫人扭头解释了一句。 宋老夫人的话说得实在，又都是老百姓能听得明白，不需要再琢磨的话。 现在不需要郭子瑜和温若初领着人起哄，便有人大喊不能就这样杀了宋家人。 “你们，你们是要抗旨吗？”李尚书大声喊道，“我看谁还敢再喊一句，谁再喊谁就是抗旨。” 这句话让百姓心里虽然愤怒，却真的不敢再开口了。 李尚书刚松一口气，人群中突然又躁动起来，然后便见大家自动让出一条道儿来，道路的尽头几个人风尘仆仆地往这儿疾走，好像还举着一把大伞。 “老太太，是三叔……”赵氏抓着宋老夫人道。 “娘啊，真的是三弟。”宋二老爷终于开口了。 “老三？真的是老三啊？”宋老夫人腿一软，幸好赵氏将她扶住了。 “娘……”宋濂奔到宋老夫人面前，跪倒在地，“儿回来晚了。” “不晚不晚，好歹最后一面见着了。”宋老夫人又哭又笑，片刻后又拍了宋濂一巴掌，“你回来做什么，回来做什么呀？” “娘……”宋濂刚要开口，宋老夫人又转身朝李尚书跪了下来，“尚书大人，老婆子方才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你放我儿子走吧，他是无辜的呀，他是个好官呀。” “三叔父，您身后的可是万民伞？”君思九问道。 宋濂看向君思九，长得面如冠玉，又叫自己三叔父难不成是不晚嫁的那小子？ “没错，这便是万民伞。”宋濂转身朝李尚书行了一礼，“李大人，下官千里进京给皇上送万民伞，可否容下官送完万民伞，再与家人团聚一二？” 第二百四十七章 圣旨到 宋濂的意思李尚书很清楚，就是暂缓行刑，等着他去拿着万民伞去求情。 “你送你的万民伞，我行我的刑，宋大人逃过一劫便应当对皇上感恩戴德，可切莫多想。”李尚书说完便转过身不理君思九。 “李尚书可莫把路越走越窄。”君思九走到李尚书耳边轻声道，“风水轮流转。” “你小子敢威胁本官？”李尚书怒视君思九，“我堂堂刑部尚书，是你小子能动得了的。” “威胁你又如何？”君思九比李尚书高一个头，俯视他道，“我还跟你明说了，树叶落下来也能砸死人的，夜里睡觉，最好睁一只眼，别一阵风吹走了你的魂。” 不知道为什么，君思九明明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李尚书听着却心里发悚。 “你……你究竟想怎样？”李尚书指着君思九的手指都有些发抖。 “下官只求李尚书秉公执法，顺应民意！”君思九大声喝道，然后后退一步，拱手向李尚书行了一礼。 秉公执法？顺应民意？李尚书瞪着君思九。 就现在这情形，想秉公执法恐怕就没办法顺应民意，顺应了民意那怎么秉公执法？这些老百姓都说要放了宋家。 不过，不如先答应了他们，免得在这里胡搅蛮缠。 “行了，你们快去忙，我自有打算。”李尚书别过脸将手背到身后。 “下官就在这儿陪着李大人说话。”君思九笑看着李尚书，“免得你寂寞。” “君大人今日不当值？”李尚书瞟了君思九一眼，“若大梁官员都如君大人这般，我大梁该如何是好。” “如果大梁的官员像下官这样，大梁自然是蒸蒸日上。”君思九正色回道。 李尚书：……可真是个不要脸的，怪不得说他是泼皮。 说话间，天色竟渐渐明亮起来。 “看，宋三老爷带着万民伞回来了，天就开了。” “宋家果然有冤情啊。” “老天爷，我等不知情啊，您莫怪啊。” 温若初朝老天爷跪了下来拜了又拜，他旁边带来的人也赶紧跟着跪 下来，于是呼啦啦跪了一大片，最后所有的人竟都跪了下来。 “谢老天爷庇佑大梁，大梁千秋万代。”宋不晚见此立即大声喊道。 “大梁千秋万代。”君思九毫不迟疑地跪到了宋不晚身旁。 最后所有的人只有李尚书和他身边的几个亲信面面相觑，但在众人的注目下，也不得不跪下，跟着喊了一句：“大梁千秋万代！” 在这种情形下，便是到了午时，李尚书也不可能真的行刑了，老百姓也不答应。 就算是真的把宋家满门都砍了，回头但凡有哪点儿不好，不论是闹饥荒还是瘟疫或者是别的，都会有人扯到他身上来。 李尚书看了宋家人一眼，只觉得武将家的人命真是硬啊。 宋不晚暂时松了半口气，另一口气就要看孟绮罗和宋濂了。 “九爷，你如何知道今日会日蚀？”宋不晚问。 “我手中有异人！”君思九凑近宋不晚小声道，他也不知道那些黑鳞卫看着都是怂货，原来竟全都是宝贝，手艺还没丢。 “多谢九爷！”宋不晚点了点头。 看着已经到了头顶的太阳，宋不晚暗叹，今日真是多亏了君思九，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日蚀，利用日蚀鼓动百姓拖延时间，这会儿不定宋家人头已经落地了。 宋不晚这会儿忽然发现，在这皇权为上的时代，许多事情真的是个人无能为力的。 君思九看了宋不晚一眼，好奇她不觉得自己手头有人，是一件值得问一句的事吗？算了，这会儿她应该也没这个心情。 原本阴气肃穆的法场，这会儿竟异常地安静，所有的人都在等宋濂送完万民伞回来。 他是会一个人回来，还是带着枷锁回来，或者带着圣旨回来……大家都在等，没有一个人离开。 李尚书看了看日头，想着午时应该到了吧？可他看了一眼四周一动不动的人山人海，却不敢开口。 算了，只要午时没过，便都是午时，自己就不算抗旨。 反正这事儿也跟自己无关，丞相的这个人情不是自己不给，是给不了。李尚书闭上了眼睛。 眼看着都午时七刻了，李尚书终于站起身来。 “君大人，可否让一让，莫挡着本官行事？”李尚书看向君思九。 “李大人，午时还没过呢。”君思九回道，然后握住了宋不晚的手。 宋不晚已经盯着皇宫的方向许久了，再这么盯下去，眼睛会瞎的。 君思九叹了一声，伸出手捂住了宋不晚的眼睛。 “我说现在就行刑吗 ？”李尚书冷哼一声，走到宋家人面前，打算一个个地验明正身，宋不晚的唇角却扬起了一抹笑意。 “九爷，你，你听到马蹄声了吗？”宋不晚抓住了君思九的手。 “马蹄声？君九少夫人是在做梦吗？”李尚书冷笑道。 “没错，是有马蹄声。”君思九又道。 被女子色相所惑的男人，到底不会有什么出息，李尚书摇了摇头。 但在几息之后，李尚书竟也听到了马蹄声，他不由得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隐隐有烟尘起来。 难不成，真的有圣旨？ 很快，一队人骑着马疾驰而来，最前面的那位小黄门，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圣旨，后面跟着宋濂和他的侍从。 “李尚书，皇上有旨……” 李尚书立即跪倒在地，圣旨读完了，他脑子里只浮现了一句话：宋家人得救了。 宋家人从死罪改为流放三千里，全场掌声雷动，宋老夫人和赵氏等妇人当场瘫软在地。 宋不晚也终于笑了，只要有一条命在就好，流放怕什么，大不了家里人流放到哪里，自己便去哪里做生意，定会让他们衣食无忧。 大梁所流放的地方大多是现代的福建和云南等地，那些地方宋不晚前世去过不少次，都是风水宝地。 不过这么多人流放，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于是继续回到靖南伯府等着。 这个圣旨宋不晚都觉得有些奇怪，大梁的监牢真的这么不够用？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再传圣旨 不过在伯府等着，总比进天牢要好得多，谁会多这个嘴呢。 倒是李尚书听完圣旨后，神色微凛，倒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强行将宋家人行刑。 百姓们一起，将宋家人送到了靖安伯府门口。 快要进门的时候，赵氏突然转过身来：“多谢诸位，我代表宋家人谢过大家伙儿了。” 说完，赵氏朝百姓跪了下来，宋不为等人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偏在这时，又听到一声“圣旨到”。 圣旨又来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宋老夫人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皇上要是又反悔了，自己就干脆在这里撞死了，谁也不管了。 只是还没坐扎实，宣旨太监就到了，于是众人再一次把宋老夫人架起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绮嫔孟氏，丕昭淑慧，敬慎持躬……着即册封为绮嫔，念宋氏一族与其有恩……” 圣旨上将孟绮罗夸了一箩筐的好话，根本原因是她有喜了，皇上这把年纪还能使妃嫔怀上孩子，一个激动，没等孩子出生就封她为妃，同时将宋家改为流放八百里了。 这流放八百里跟三千里，可是隔了老远了，几乎都不能算作是流放。 而且赵氏和宋不晚在距离京都千里之内，都有些铺子，有银子打点，就算是流放，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宋家人喜极而泣，只是他们现在是罪人，也不好拿银子感谢宣旨太监，只好一边哭一边给宣旨太监道谢，又一边托他帮着向皇上和绮妃娘娘道谢。 谢了一大圈，宋家人又跪谢老天爷，再求老天爷保佑绮妃母子平安。 宋不晚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却晃了一晃，孟思九赶紧将她扶住了。 “不晚，家里算是跨过这一劫了，要不你先回去歇息歇息？” 宋家人没事了，孟思九便只关心宋不晚的身体。 “我……”宋不晚正要开口，便听到宋瑞君大喊一声：“祖母，爹，娘……” 接着，便如乳燕投林般朝宋家人扑了过去。 但就在宋瑞君快要接触到宋家人的时候，宋老夫人躲开了，王氏也躲开了。 幸亏丫鬟及时拉住了宋瑞君，否则她搞不好会栽个跟头。 宋瑞君好不容易站稳了脚，目光在宋老夫人的脸上掠过，可怜巴巴地看向宋二老爷和王氏：“爹，娘，您也不理我么？” “我倒是想理你，可你呢？”王氏含着泪看着宋瑞君，“你这会儿才敢下马车……” 王氏其实也是能理解宋瑞君的，可眼瞧着宋不晚为了娘家人都搬出南平侯府了，又一早赶过来哭哭抱抱的，都是女儿啊，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人最怕的就是比较啊，这一比，宋瑞君真的不够看啊。 “娘，我，我在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宋瑞君轻声说道。 “你再不好过你也是侯夫人。”王氏将脸别过一边。 “娘，三姐也有她的难处。”宋瑞雪拉了拉王氏的袖子。 宋瑞雪也知道指望不上宋瑞君，但她好歹也是侯夫人，冲着这个名头在流放的地方，也能唬住一些人。 王氏也不想太过为难自己的女儿，摇头道：“你回去吧，既然已经这样了，又何必让侯爷不高兴。” 宋瑞君知道王氏说的是对的，她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转身上了马车。 “不晚，你也回去。”赵氏看着宋不晚心疼得很，人瘦了一圈，黑眼圈都有了。 “好，娘，我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宋不晚笑看着赵氏，“明日你们放心去，一路上都会有人照应的。” 宋家流放的地方叫云梁，宋不晚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便打算组个商队过去，然后请镖局护送，有这样的两队人跟随，宋家人绝对不会吃苦头。 打定好了主意，宋不晚心里也踏实了许多，然后走到了宋不予面前：“大姐，云姐儿要不然跟着我吧。” 圣旨里有说，十岁以下，六十岁以上可以免了流放。 宋老夫人年岁还差点儿，宋不喧和宋瑞雪刚好十岁，唯独云姐儿却可以不跟着流放的。 宋不予有些舍不得，但这一路上的辛苦，她也不知道云姐儿能不能扛得住。 “不予，让云姐儿跟着不晚吧，孩子能不受罪就别受这个罪了。”赵氏拍了拍宋不予的胳膊，“跟着不晚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没有不放心，只是舍不得。”宋不予说着眼泪都要淌下来了。 只是这毕竟是流放，比不得寻常出门，万一路上病了可就不好了。 “大姐放心，我以后寻着机会，就带云姐儿去看你们。”宋不予笑道。 听到宋不晚想得这么远了，宋不予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好，都听你的。”宋不予抱着云姐儿亲了又亲。 “大姐我明日再带云姐儿走。”宋不晚捏了捏云姐儿的手。 云姐儿半懂不懂的，她喜欢二姨母，可是娘亲看上去好伤心，她都不敢说话了。 宋不晚真的扛不住了，在赵氏的催促下，几乎是被孟思九半抱着回到了马车上，而且倒下就睡着了。 宋老夫人眼巴巴地看着君家马车离开，嘟囔着：“没良心的，也不跟我说句话。” “老夫人，明日二姑娘还会回来的。”干嬷嬷上前扶住了宋老夫人，“明日肯定会跟您说话的。” “不说就不说，谁爱搭理她似的。”宋老夫人撇了撇嘴，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宋不晚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 明日她会来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宋老夫人觉得如果宋不晚不来，她心里好像没什么底似的。 而宋不晚这一觉睡了许久，也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以前宋不晚很难理解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从马车上到床上还不知道呢，可这回她是真的不知道。 自宋家出事后，宋不晚就没怎么睡安稳过。 “我这是睡死过去了吗？”宋不晚喃喃道。 “呸呸呸，九少夫人可不能说这个字。”兰芍连呸了好几次。 “九爷呢？”宋不晚随口就问，问完了不由得一愣。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这是不是心悦 宋不晚自己都愣住了，为什么一开口就问君思九呢。 兰芍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回道：“九爷刚刚还在呢，谷雨过来找，便出去说话了。” 这么晚了谷雨还过来，恐怕是有事，宋不晚披了件薄袄下了床。 “九少夫人，厨房给您炖了青菜肉粥，要不要给您拿过来尝尝？”兰芍问宋不晚。 “好！”宋不晚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饿了。 洗漱完毕，兰芍去拿粥的时候，宋不晚坐到桌边发起了呆。 “想什么呢？”君思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等宋不晚回话，又道，“精神可好些了？” “好多了。”宋不晚笑着回头看向君思九。 宋家的人性命无忧，宋不晚心里的这颗石头也落了地，但她也知道，这一切都少不了君思九暗地里帮助。 “九少夫人，粥来了。”兰芍端了粥进来，看到君思九也在，忙让人再去端一碗进来。 在宋不晚吃东西的时候，君思九从来也不闲着，哪怕是瓜子也要跟着剥上一剥。 喝完了粥，兰芍和青棠将屋里收拾干净，退到屋外，宋不晚一时也睡不着，便定定地看向君思九。 “怎么了？”君思九被宋不晚看得浑身不自在。 “九爷，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宋家的大恩人。” 宋不晚很想给君思九磕一个，她穿过来这么久，第一次觉得在某些时候磕头，还真的能够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和情感。 但宋不晚也知道，君思九不会愿意她这么做的。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宫里的绮妃和你三叔也出力不少。”君思九很客观地说道。 “不一样，绮妃救宋家自然有她心善的一面，但也有她希望往后从我这里得到支持的一面。”宋不晚看着君思九笑道，“至于我三叔，他本来就是宋家人。” “我也不是为了宋家，而只是为了你。”君思九脱口而出。 这一句话说得宋不晚脸都红了，君思九这才后知后觉，一不小心竟说出了心里话。 但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她是自己的妻子，自己为了她，也很正常。 “九爷，我想……想问你一个问题。” 宋不晚知道这会儿问有些不合适，宋家人明天就要流放了，她不应该有心思想别的。 可心思这个东西，也不由自己控制的。 “你说。”君思九见宋不晚神情严肃，也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你，你喜欢女子吗？”宋不晚小心翼翼地问。 君思九万没想到宋不晚问的这个，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 联想到宋不晚说他是宋家恩人这一句，君思九不免多想了些。 “除了你，我对其他女子与男子无异。”君思九鼓起勇气回道。 女子与男子无异？或者反过来说，男子与女子也无异？宋不晚一向聪明，但在这个问题上，差点儿把自己给绕晕了。 “那，我在你心里又是怎样的？”宋不晚虽然问了这一句，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他的意思要只是合作伙伴关系，那自己这辈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唉，想把男人掰直还挺难的。 “你是……我夫人啊。”君思九说出这一句，额头都快渗出汗来了，却见宋不晚神情没什么变化，深吸一口气又道，“除了你，我不会再娶别人的。” 这意思就是，之前说的什么和离之类的，是不算数的，自己不想合离了。 可宋不晚却琢磨着，不会再娶别人？那当然啊，你若是断袖，自然不会娶别人。 宋不晚烦死了，拍了拍脑袋：“我想问的是，你喜不喜欢我，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说完，宋不晚便见君思九整个人都僵住了，暗道，我这是不是太直接了些。 这个时代的人好像很少说喜欢或者不喜欢，他们说……心悦？ 君思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流动，唯独身子动不了。 她不会是那个意思吧？她是说她心悦我？不对，她是问我是不是心悦她？ “我，我看到你高兴我就高兴，想把我所有的钱财都给你，想跟你一起白头到老，谁欺负你了我就想加倍还回去，你哭了我心里就像刀子剜一样……” 君思九话还没说完，宋不晚便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但君思九还是说了一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心悦。” 宋不晚笑了，把自己从君思九的怀里拔了出来：“是的，你是心悦我的，你记住，不能再心悦别人。” 管它是不是的，我先给你肯定了，该PUA的时候就要PUA。 这一刻，君思九抱着宋不晚，那是什么感觉呢，好像在悬崖深处开了一朵红红的花，花儿艳得很，然后越长越高，越开越大，最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 他有一种窒息感，但却又是满心的喜悦，觉得这样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偏在这个时候，宋不晚又补了一句：“我也心悦你的！” 做人应该有来有往，感情是双方的事情，宋不晚上辈子爸妈把日子过成那样，她特意学了情感心理学，结果没用上。 听到这一句，君思九脑子再次“轰”的一声，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老天爷真的不让他活了。 宋不晚觉得自己很伟大，这么难的事情也让自己完成了。 这一夜，宋不晚和君思九是手牵着手睡着的，还在老太爷的孝期，他们什么也不能干。 宋不晚不知道的是，夜里君思九醒了许多次，冲了三次澡，但还是舍不得睡到之前的榻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宋不晚见君思九一脸地疲惫，不由得心里突突：“九爷，你昨天晚上不会做噩梦了吧？” “怎么会。”君思九否认，“做的都是美梦。” 其实根本就没做梦，光看人去了。 宋不晚也能够理解，感觉君思九应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吃过早膳，宋不晚和君思九便去了宋家，依旧不能进去，只能在门外等着。 但互通了心意之后，宋不晚眼睛不由自主地便会瞟向君思九，而君思九也一样。 旁人看了，只觉得这两口子是太高兴了。 第二百五十章 让你没脸 能不高兴吗？从法场上抢回了一家人的性命，最后只流放八百里，这搁谁身上不得乐疯了。 虽说，真要乐疯了好像也不大合适。 宋瑞君今天也早早地过来了，昨天被宋家人怼了一顿，她是哭着回到侯府的，没想到平远侯却在等她。 问了问宋家的情况，平远侯的表情少见的严肃。 若在别的时候，宋瑞君不定还有别的想法，可现在她真的没这个心情，于是回自己的院里接着哭。 “夫人，宋家人不是都好好的吗？”松芝也没明白宋瑞君为什么哭。 其实宋瑞君自己都有些摸不清楚，她就是觉得伤心，为什么伤心，她也想不明白。 最后哭累了，宋瑞君吃了几口饭便沉沉地睡去了。 谁知早晨一大早，平远侯便过来，让宋瑞君去宋家送一送。 “侯爷，您为何……”宋瑞君缩了缩脖子，“我爹娘他们，都不想看到我。” “不想看到你是因为你蠢，你不会做人做事不知道跟你二姐学学吗？”平远侯微眯着眼睛看着宋瑞君。 宋家人能从斩首变成流放八百里，这中间学问大着呢，可宋瑞君却看不清楚这一点，若不是……他怎么也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为正室夫人。 “跟……”宋瑞君气息微滞，跟宋不晚学着分家不成？自己堂堂侯夫人，是她能比的吗？ 不过这话，宋瑞君不敢当着平远侯的面说。 “别说了，快些动身！“平远侯说完，便转身离开。 宋瑞君呆坐了会儿，终于起身，平远侯都开口了，她也不敢不听。 更何况，宋家人再怎样，也是自己的娘家人，自己胆小，但却不是冷血啊。 到了宋家门口，宋家人还没出来，她们也进不去，只能等。 只是看到宋不晚和君思九之间情意绵绵，宋瑞君只觉得扎眼。 “二姐，虽说圣恩浩荡，但大庭广众之下，你和姐夫是不是也得收敛一些。”宋瑞君瞟了宋不晚一眼。 “我们需要收敛什么，怎么收敛？”宋不晚看向宋瑞君，“三妹不如详说？” “你真不清楚我说的什么不成？”宋瑞君知道宋不晚在装蒜，心里不由得很是气恼。 “不清楚。”宋不晚直接回道。 宋瑞君气极，想直接说，你们不要在这里卿卿我我，可他二人又的确没什么出格的言行。 “三妹，作为姐姐我提醒你一下，管好你自己的事，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宋不晚一步一步走近宋瑞君，小声道，“别招惹我，否则别怪我让你当众没脸。” “你……我堂堂正正做人，你能如何让我当众没脸？”宋瑞君瞪着宋不晚。 “啪”地一声，宋瑞君脸上出现了一个通红的掌印。 “你打我？”宋瑞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不晚。 “打你又如何？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来谋算宋家财物，其心可诛。”宋不晚厉声道。 “我，我没……”宋瑞君还要辩解，却被宋不晚打断，“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你今日又为什么而来？” “那里面也是我的爹娘，我的祖母啊。”宋瑞君不管不顾地冲着宋不晚吼道。 “可昨日你连马车都不敢下，都不敢送一送。”宋不晚摇了摇头，一脸失望地看着宋瑞君，然后低声道，“你看看那些人是怎么看你的，你不是问我怎么让你没脸吗？就是这么没的。” “你……”宋瑞君看到周围人鄙夷的眼神，不由得连连后退，这就是宋不晚的手段？就为了自己说了那么一句话，她就要如此？ 在宋瑞君的印象中，宋不晚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以至于会当着众人的面，让姐妹没脸。 是了，宋家如今这个样子，也不存在要什么脸面，也不用在人前扮演姐妹情深了。 宋瑞君想到这里，走上前去抬起手想有样学样，却被无忧轻轻松松地拦了下来。 “宋瑞君，你再敢轻举妄动，信不信你这个平远侯夫人的位子都坐不稳？”宋不晚冷冷地看着宋瑞君。 宋瑞君不相信宋不晚能有这个能力，她不过是南平侯府的九少夫人而已，还是庶出的，她凭什么。 可心里虽这样想，但实际上，宋瑞君却是真的怕了，宋不晚是个疯子，但她也是个聪明人，万一她真的看出来了什么呢？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宋瑞君决定先忍下来，如果连平远侯夫人的位子都坐不稳，那自己真的一无所有了。 见宋瑞君安静下来了，宋不晚这才放过了她，可偏这个时候，罗家也来人了。 看到罗家的马车，宋不晚皱眉道：“他们来干什么？” “九少夫人，他们不会是来抢云姐儿的吧？”兰芍心里一跳。 “看他们有这个脸。”青棠一声冷哼。 宋不晚和宋瑞君怎么说也是姐妹，宋不晚也没说要与她断亲之类的话，所以兰芍和青棠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罗家如果要来抢云姐儿，她俩打定了主意，怎么着也要帮着主子一起护住云姐儿。 宋不晚却看向罗家人，心想他们怕是做过什么，这会儿想来补救的。 “不晚，罗祭酒进过宫，但还没有开口求情，皇上便说若是他要为宋家求情，便降了他的职，他便放弃了。”君思九在宋不晚的耳边轻声道。 “呵，这只是降职，便放弃了？”宋不晚不由得一声冷笑。 更何况，皇上说的是宋家，如果罗祭酒指的是云姐儿，皇上看在她是罗家的血脉，又是女孩子且年幼的份上，未必不会同意。 可罗祭酒却退缩了，为了他这个祭酒的位置，竟然放弃了自己亲孙女的性命，这就是罗家人。 宋不晚想到这里瞪了君思九一眼。 “怎，怎么了？”君思九一时没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很快又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在祭酒这个位置上坐多久的。” “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们儿女的婚事，你不准插手。”宋不晚回道。 罗淞当初就是宋伯爷看上的，可见男人看女婿的眼光有多不靠谱。 以后，我们儿女？君思九只觉得浑身发热，激动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第二百五十一章 抢姑娘 罗家人一直没下马车，等到宋家人出门，宋不予抱着云姐儿过来，罗老夫人和罗夫人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宋不予瞟了她们一眼，不由得将云姐儿抱紧了些。 赵氏和宋不为等人也走了过去，站在了宋不予的一侧。 宋不晚很坦然地走上前去，对云姐儿说：“云姐儿，来，姨母抱！” 只是话刚说完，罗老夫人等人便走了过来，一脸柔和地说：“君九少夫人，云姐儿是罗家血脉，还是我们带回去抚养吧。” “罗家血脉？罗家也好意思说这话？”赵氏看向罗老夫人道，“当初，可是你们不要云姐儿的。” “宋大太太，当初你们家好好的，云姐儿又小，自然应该跟着亲娘的，现如今，你们这一路颠簸……”罗老夫人一声轻叹，“我们也是心疼自家姑娘，你是云姐儿嫡亲的外祖母，想必也不想她吃苦受罪。” “不用你们操心，云姐儿会跟着不晚的。”赵氏回道。 “二姑奶奶自然是好的，只是她如今也搬离了侯府，自己都未生养，哪里养得好孩子呢。”罗老夫人笑看着赵氏，“云姐儿是罗家血脉，自然还是回罗家的好。” 赵氏见罗老夫人竟将和离那日，罗家不要云姐儿的事给略过了，当时不免有些心急。 赵氏不擅长吵架，越急越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但赵氏也知道，罗老夫人的身份比孩子们长许多，连她自己都是晚辈，如果宋不晚几个开口，这在别人看来都有不敬的嫌疑。 这时，宋不晚早已走到了宋老夫人身边：“祖母，别人都欺到门上来了。” 宋老夫人原本想着，老大家的事她就不插手，万一没说完，又被二丫头责备，可没想到宋不晚居然找到她了。 “那，那我要是说得不合适，你莫怪我。” 宋老夫人向来不爱与这些老夫人们打交道，她们虽没说什么，但那眉梢眼角都瞧不起她是继室，且出身不高，傻子才看不出来呢。 “不怪。”宋不晚立即回道，“您也别怕，您这是捡回一条命，有什么可怕的呢，福气在后头呢，她们谁有您这么好的气运。” “倒也是！”宋老夫人对于宋不晚的这番话，深信且喜欢。 “那拜托您了，一定帮我们把云姐儿留下来。”宋不晚凑近宋老夫人道，“等您到了云梁，我给您送大金镯子过去。” 宋老夫人琢磨着，流放的人戴大金镯子是不是不合适呢？但不能戴，留着也是好的。 有了气运加持，大金镯子的激励，宋老夫人斗志昂扬地走到了罗老夫人面前。 “怎地，又想来欺负我们家孙女儿？”宋老夫人瞪着罗老夫人，“你们罗家怎么这么喜欢欺负人呢？还祭酒呢，我呸！” “哟，妹子，我哪里敢欺负，只是舍不得云姐儿跟着吃苦受罪，想接回罗家好好养着。”罗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宋老夫人，倒衬得宋老夫人不讲理了。 不过，宋老夫人的人设从来就不是讲理的。 “倒也稀奇了，我们家都获罪了，你们把孩子送过来的时候不说怕吃苦受罪，这定下来不砍头了，你们反倒说吃苦受罪。”宋老夫人说着说着便叉起了腰。 “那不是云姐儿想娘么，在家里哭着闹着要见娘，家里不忍心，可你们这是要流放八百里……”罗老夫人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你是年纪大了听不见，还是脑子记不住事儿啊？不说了云姐儿跟着我们家二姑奶奶么？”宋老夫人把宋不晚拉到身边，“她有银子有身份，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也说了呀，宋二姑奶奶自己都没有生养，如何能带好孩子呢。”罗老夫人苦笑道。 “我不说了她有银子吗？请十个八个生养了的嬷嬷来照看着不就成了吗，你们家孩子是不需要嬷嬷插手的不成？”宋老夫人没好气地说，“一个姑娘，你们当初不要的，这会儿又巴巴儿地来求，是何道理？” 宋老夫人这话问出了一部分人的心声，可不嘛，当初也是罗家不要的啊，也没见他们对这个姑娘有多在意。 “哪有不要的，就是心疼云姐儿母子分离。”罗老夫人叹了口气。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当初不要了这会儿不会给你们的。”宋老夫人态度很是坚决地说。 “可见不是你们宋家的血脉你们是真的不心疼，皇上已经赦免了云姐儿，却还要她……”罗老夫人一声长叹，“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你们把我们罗家的血脉带走。” “昨儿要不是皇上，我们全家人头都没了，云姐儿也一样，你们怎地没去宫里求求？”宋老夫人说着从宋不予手中接过云姐儿，往宋不晚手中一塞。 “云姐儿，姨母保护你，可好？”宋不晚问云姐儿。 “好，姨母。”云姐儿猛地点头，又指了罗老夫人等人道，“不跟，她们。” 云姐儿还不是很大会说话，但脑子还是记事的。 “孩子对管教她的人，都是不大喜欢 的。”罗老夫人看了云姐儿一眼，“可哪个孩子不需要管教呢，不管只会害了他们。” 这番话倒是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不管教那不得上天了，尤其是姑娘家。 “是啊，那毕竟是个大家族，要不还给罗家得了。” “姑娘家还是得跟着自己族人的好，跟着姨母算是怎么回事。” “没错，宋家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往后嫁人难不成还要姨母出面，又有谁愿意娶一个没有娘家的姑娘。” …… 这些话，罗老夫人听了频频点头，然后看向宋不晚：“君九少夫人，你以往也叫我一声祖母，你知道我一向喜欢你，但今日这事儿你做得不对。” 说完，罗老夫人便示意身边的嬷嬷上前把云姐儿接过来。 就在嬷嬷的手指碰到云姐儿的那一刻，她突然大哭起来，然后紧紧地搂住了宋不晚的脖子。 “罗老夫人，到这地步，晚辈得说句不该说的话了。”宋不晚抱紧云姐儿说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夫人人美心善 罗老夫人皱眉看着宋不晚，很想说，既然是不该说的话，那你就不要说。 可，以罗老夫人对宋不晚的了解，她这么说也只是客气客气，哪怕把她的嘴给缝住，她想说的，估计也会想法子说出来的。 “你有何话说？”罗老夫人沉着脸看向宋不晚。 “您倒也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从来都只是实话实说。” 宋不晚将云姐儿递给一旁的无忧，这小丫头太沉了，抱着她实在发挥不好。 “宋不晚，你是怎样的人大家都知道……”罗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君思九便走到她面前道，“我夫人人美心善，大家自然都知道，这倒也用不着罗夫人来说，还是说正事吧。” “让她说。”罗老夫人瞟了罗夫人一眼。 多嘴什么，别回头让宋家这二丫头整得没脸。 “我们便说说云姐儿是怎么到的宋家。”宋不晚口齿清楚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一一道来，然后看着罗老夫人道，“当时罗大爷，也就是云姐儿的亲爹亲口说出，就算云姐儿留在罗家，罗家也护不住她，所以您老人家真的觉得，这会儿把云姐儿要到罗家合适？” 宋不晚的这番话说得就连罗老夫人都沉默了。 自己家的血脉，就算护不住那也得护啊，至少明面儿上不能这么说。 这危机解除了却来要，叫人怎么想怎么看？ 罗老夫人只觉得一阵无力，这就是罗家的长孙啊。 “唉，当日老祖母我确实不在，是我没教好他们，他倒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家中长子，难免会多想了些，心疼云姐儿的心却是真的。” 罗老夫人一声轻叹，又瞪了罗夫人一眼，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之自己，何至于如此被动。 “老夫人，罗大爷这……”宋不晚朝罗老夫人笑了一下，“倒也不算多想。” 罗老夫人看到宋不晚那张笑得如花儿一般的脸，不由得心头跳了跳，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 不算多想，难不成她想对罗家做什么？宋不晚现在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罗家还真的不能不警醒着些。 “没什么意思，人啊，总是要未雨绸缪，或者以直报怨。”宋不晚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回过头看向赵氏，“娘，女儿舍不得你。” 面对两个人，竟是两个模样。 明明前一刻如那要人命的精怪，后一刻，却又如同邻家小女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偎在娘亲怀里撒娇。 未雨绸缪和以直报怨，这分明是两件事……罗老夫人神色微凛，宋家这二丫头肯定有什么动作。 “回吧。”罗老夫人朝罗夫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便上了马车。 罗夫人瞪了宋不晚一眼，也跟了上去。 只是刚上马车，还没坐稳，罗夫人脸上便挨了一掌。 “母亲……”罗夫人捂着脸看向罗老夫人，“儿媳，儿媳今日可没说什么呀。” “你今日是没说什么，可那日的事情，为何不说全？”罗老夫人本是胸有成竹地过来的，却没想到罗夫人和罗淞当日竟将话说得这么绝，“云姐儿也是你嫡亲的孙女儿，你们怎能如此决绝？” “母亲，那时宋家的案子悬而未决，谁知道会是如何啊，若把那丫头接回来，万一皇上怪罪……”罗夫人抹着泪，“淞儿难道不心疼么？他也是为了罗家着想。” 罗老夫人死死地盯着罗夫人，知道她是拿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来搪塞自己，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那也是自己的孙儿。 “事已至此，罢了罢了！”闭了闭眼睛，罗老夫人一声长叹，“不过宋家那丫头，得找人盯着，不定她会干出什么来。” “这会儿，她还有精力来对付咱们家？再者，她又能做什么？”罗夫人不解地看向罗老夫人。 “她怎地就没有精力来对付咱们家了？宋家流放去了，她可是无所顾忌了。”罗老夫人像看蠢货一般看着罗夫人，“就宋家二丫头那性格，当初能把孙六公子从家里打出来，她能忍了这口气？” “哪，哪口气啊？”罗夫人有些懵，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个蠢货，你家女婿若抬着嫁妆到门口来和离，你能高兴？”罗老夫人的拐杖捶得马车咚咚响。 “可宋家他们，他们犯了事啊。”罗夫人不觉得自家对这样的宋家还要低声下气的。 “犯了事？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京都这样的人家还少么？”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这样的道理你们是丁点儿不懂。” 罗老夫人看着罗夫人只觉得心力交瘁，当初老大死活要娶她回来，就看上她的一张脸。 她若有赵氏那般的容貌倒也罢了，可……罗老夫人都懒得回想了，又没脑子又想多事。 “母亲，我回去自会跟老爷和淞儿说的。”罗夫人低着头说道，想了想，又问，“要不要跟淅儿说一声？” 罗淅前些时去外地求学，一直没有回来过。 “你要想他这辈子都不回来，便去说。”罗老夫人沉着脸道。 “我……”罗夫人心里也有些烦躁，怎么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宋不晚这边将宋家人直接送到了郊外十里长亭。 “不晚，回去吧，不要再跟着了。”赵氏眼泪汪汪地看着宋不晚，明明舍不得，却又要叫她走。 “娘，我一会儿就回去。”宋不晚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些，“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知道。”赵氏红着眼睛看着宋不晚，“你别操心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在一起呢，倒是你一个人在京都……” 想到宋不晚都从南平侯府搬出来了，宋家又是这个模样，赵氏心疼得不行，京都那些人向来捧高踩低。 “我无事，我有夫君呢。”宋不晚把君思九扯过来，“九爷对我好着呢，没人敢欺负我的。” “岳母放心，小婿定不让夫人受委屈。”君思九朝赵氏一躬到底。 “好好好，岳母放心。”赵氏连连点头。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话别 “大哥大嫂，家里就都拜托给你了。”宋不晚看向宋不为和闵谢秋。 “你放心，大哥是家中长子，自会挑起属于我的担子……”宋不为眼睛也红了。 “不晚，你保重身体。”闵谢秋也道。 在宋家获罪之时，宋不为曾要与闵谢秋和离，但闵谢秋生死不愿，甚至给闵家写了一封绝亲书，以免连累闵家。 这样的大仁大义，将来是要写上家史的。 宋不晚又特意叮嘱了宋老夫人一番，免得她心里又多想。 “祖母，我相信我爹不会投敌，所以咱们家早晚会回来的，您可别懒得动，每日饭后歇一刻钟便去动动……”宋不晚交待得很细，又叮嘱干嬷嬷一定要监督宋老夫人，要她照自己的吩咐做。 总之不能让宋老夫人闲下来，闲下来不定她就又要开始作妖。 赵氏对宋老夫人的法子只有一个，就是我不去见你。 可在外流放哪有那么好的，回头又要辛苦闵谢秋。 宋不晚不想宋家在那边，还整日闹得鸡飞狗跳的。 “二姑奶奶放心，奴婢记住了。”干嬷嬷回得很是坚决，宋老夫人都颇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靖安伯府的下人都赦免了，但干嬷嬷和年嬷嬷等跟在主子身边的老人，自愿过去跟着照顾。 想到闵谢秋，宋不晚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大嫂，等到了云梁，我的人会给你药材，你若不想这会儿吃可以熬了吃。若是想生，写封信来，我给你找接生婆送过去。” 闵谢秋见宋不晚说这么多，眼泪都下来了。 “不晚你放心好了，我知道的。”闵谢秋也顾不得害羞，同样轻声道，“我们去那边再看情况。” 如果情况还好，闵谢秋也希望能给宋家添丁，而且她和宋不为年纪也都大了。 “二婶，瑞安那边我也派了人过去传话，会一路护送他到云梁的。”宋不晚又对王氏说道。 宋瑞安之前出门读书，这会儿那边恐怕已经得到消息，在押解进京的路上，得到旨意后，应该是会转向云梁，宋不晚的人在必经的路上等着便成。 “不晚啊，辛苦你了。”王氏抹了抹泪，没想到这事儿最后靠的还是宋不晚。 “不过是使银子让人去做事，都是一家人，这点儿事不算什么的。”宋不晚朝王氏笑了笑。 之前，宋不晚是有打算与二房不再来往的，可经过了这件事情，她才知道什么叫一家人，那是真正的会生死与共的。 宋伯爷有了军功他们跟着一起享福，但若获了罪，他们也是跟着一块儿受罪。 “不晚，我有话跟你说。”王氏示意宋不晚走近些，然后小声道，“我有几个铺子……” 宋不晚听着听着，眼里便染上了笑意，没想到王氏还有这个心机，竟在外面置了几个铺子，落到自己陪嫁庄子上庄头的名下，就连宋二老爷都不知道。 “二婶放心，我会帮您好好打理着，银子给您攒着，等您回来，一定原原本本地还给您。”宋不晚说道。 “不用，这银子你就拿着用，回头瑞安若……唉，到时候再说吧。”王氏叹了口气。 被流放的人是不能有私产的，除非有大好的喜事赦免，但这也太难了。 王氏不指望，能救回一条命，她也知足了。 “我有银子，用不了这么多。”宋不晚也不多说，这会儿拉扯也没什么意义。 “不晚，瑞君那里……”王氏还要说，却被一旁的宋瑞雪扯了一下胳膊，“娘，别说了。” 王氏看了一眼宋瑞雪，默默地低下了头。 宋不晚看向宋瑞雪，过了会儿才道：“瑞雪，往上爬和想过好日子都没错，但，要看清路。” 看清路？宋瑞雪心头微震。 “二姐，不如你给我指条明路？”宋瑞雪轻声道。 “凡事先问问自己做得对不对，对的就去做，不对的就别做。” “往上爬是为了过好日子的，若夜里觉都睡不好，穿金戴银也未必是好日子，咱们家的人又不是没穿金戴银过，不过也就那么回事。” “日子能踏实过下去，有命在才好。” 宋不晚看了宋瑞雪一眼，没等她再开口，便又走到了宋不喧面前。 “二，二姐……”宋不喧不禁有些紧张。 “这次流放少不得会被人欺负，你平时舞枪弄棒的我都当没看见，但这会儿……”宋不晚话还没说完，宋不喧便道，“二姐，我不惹事，我以后不碰那些行了吧。” “不晚你放心，我们都会看着他的。”赵氏也在一旁说道。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宋不晚说完便朝宋不喧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要紧的时候你倒不碰了，学得那么辛苦真的就是为了玩的？” “啊？”不止宋不喧懵了，就连赵氏都一脸不解地看向宋不晚。 “爹为国，你保家。”宋不晚盯着宋不喧，“咱们家是流放过去的，难免会有人欺上门，你可得护着家里人。” 宋不喧被宋不晚说得热血上涌，连忙点头。 “二姐你放心，谁敢欺负我们家人，我揍死他。”宋不喧松了一口气，眼眶都有些发热，以后是不是不用读书了？ 可这念头刚一起，脑门子上又被拍了一下。 宋不喧一脸惊愕地看着宋不晚，二姐不会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吧？这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揍死谁？你是觉得这脖子上的大瘤子装得太稳了？”宋不晚瞪着宋不喧，又戳了戳他脑门子，“凡事要动脑子，谋定而后动，回头我会让人给你送兵法策书过去，你给我读十遍。” 十遍？宋不喧面色发白，但还是点了点头，跟性命相比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了。 经过这一遭，宋家人都有了一个共识，便是没什么比性命重要的，什么难事跟性命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因此虽流放八百里，但并没有人悲悲戚戚。 宋不晚又云姐儿和宋不予抱了抱：“大姐，我等你回来。” 对于宋不予，宋不晚没什么话好说的，可能整个宋家，她是目前最好的那个。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论迹不论心 “你也放心，在我和不为在，出不了事。”宋不予也红着眼睛回。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虽然塞了大把的银票，但押解的官差还是赶人上路了。 “没成想，最后是你来送我。”宋老夫人说着朝宋不晚身后看了过去。 “三叔定也是想来送的。”宋不晚安慰着宋老夫人。 是皇帝不做人。 这次能从行刑减到流放八百里，皇上未必不清楚宋家是无辜的，这或许是一个警告，又或许他真的下了杀心。 想了想，宋不晚又给官差各塞了一把银票，再求一刻钟。 “不晚，你是不是进宫求了绮妃娘娘？”宋不为把宋不晚拉到一旁问道，“你是不是答应她什么条件了？” 宋不为虽在感情上迷失过，但到底是世家子弟，在官场他并不糊涂。 看着宋不为，宋不晚点了点头。 “那你答应她什么条件了？”宋不为急问。 宋不为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宫里的贵人挟持，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表妹也不行。 一个女子若卷入到夺嫡之中，但凡有丝毫的不妥，往往都是最早被牺牲的那个。 可宋不为又很无力，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性命，而是整个宋家。 “大哥你放心，只不过是她要的，而我刚好有。”宋不晚看向宋不为，“我心里有数的，不应该做的事情，我决不会做。” 夺嫡什么的，那不是自己的专业。 “我知道你不用我操心……”宋不为深深地看了宋不晚一眼，“不晚，你和妹婿是宋家的恩人。” “大哥，一家人说这个话，岂不让人伤心。”宋不晚摇了摇头，却听到远方有马蹄声传来。 “是……是不是老三啊？”宋老夫人颤声道。 “娘，应该是二弟。”宋二老爷走到宋老夫人身边道。 宋不晚跟宋家人交待了个遍，便漏了他这个二叔，他心里也怪不好想的。 是，自己是没有撑住这个家，但自己无官无职的又能怎么办？说到底，还是怪大哥，好好地投什么敌。 对于宋伯爷会不会投敌这件事情，宋家包括宋老夫人都觉得不可能，但宋二老爷却觉得未必，无风不起浪，皇上又不是傻子，真的没投敌，他会把宋家人全都拉到法场？ 如果不是天狗食日，如果不是老三回来了，如果不是绮妃娘娘恰好有孕，他们这会儿全都成孤魂野鬼了。 因此，宋二老爷是有怨的，只是他这会儿不敢说出来罢了。 只是他却没想到，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如果，为什么这么多如果恰好凑到了一起。 远处的滚滚烟尘很快就到了眼前，宋濂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 “娘，儿子来晚了，幸好赶上了。”宋濂抱着宋老夫人的腿哭着道。 作为幼子，宋濂得到了宋老夫人最多的偏爱，但自宋濂考上进士被外放之后，母子俩也近十年没见了。 “你不用这么急的，再晚些也成。”宋老夫人眼泪汪汪地回道。 宋不晚：……到底不是您的银子。 “娘，您放心，儿子很快可以过去和您见面了。”宋濂红着眼睛道，“儿子也可以在您膝前尽孝了。” “你说什么胡话，你是当官的，云梁那地方……”宋老夫人听着这一句本能地觉得不吉利，但话说到一半，又怔住了，抬眼看着宋濂，“你也被流放了？” “娘，儿子是去云梁当县令。”宋濂说道。 “去，去云梁当县令？”宋老夫人的声音高高地扬了起来，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能一家子要在一起，流放的时候，还有一个儿子是县令，怎么着也是好事。 可站在宋濂的角度，云梁是被流放的地方，可想而知有多穷，去那儿当县令有什么好的，跟流放也差不多了。 但事已至此，说得再多也无益，只能往前看。 官差又在催了，宋不晚只能恋恋不舍得与宋家人挥手道别。 站了许久，宋濂转头看向宋不晚：“不晚，三叔离开家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没想到再一见面……不晚，你很不错！” “三叔过奖了，都是一家人。”宋不晚朝宋濂行礼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因此宋不晚和宋濂闲说了几句，又约好他去云梁的时候，为他摆宴送行，这才转头回城。 只是刚到晚思园，姜嬷嬷便迎出了门外。 “九少夫人，姑太太过来了。”姜嬷嬷皱眉道，“您离开后没多久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毕竟是宋家的姑太太，姜嬷嬷也不好不让她进门，却也没料到她能等这么久。 有这时间怎地不干脆去送送，为此姜嬷嬷还特意安排了两个小丫鬟到宋雅娴面前指桑骂槐，可人家就是纹丝不动，没听见似的。 “没事，我去见见。”宋不晚虽有些累了，但也不至于这点儿时间都抽不出来。 宋雅娴看到宋不晚，立即站起身迎了过来。 “不晚，他们……可还好？”宋雅娴的眼睛都有些红肿，想来也是哭过了的。 不过这些宋不晚也就瞟一眼，并没有多少触动。 宋不晚做事，向来是论迹不论心，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怎么做的才是大家都能瞧得见的。 “听姜嬷嬷说姑母早就过来了，真的想知道好不好，自己为何不去瞧一眼？”宋不晚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也没给宋雅娴让坐。 宋雅娴见此也没客气，径自坐到了宋不晚身边。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不满，可你以为我不想吗？那也是我的血脉亲人，可是……”宋雅娴抹着眼里的泪，“可我也得为宫里的娘娘着想啊。” “宫里的娘娘？姑母难道不知道，这次宋家得救，也有娘娘的一份功劳？”宋不晚看向宋雅娴，“如果宫里的娘娘知道姑母都没有去送一送娘家人，她会如何想呢？” “她，她自是知道我的，我也是为了她好。”宋雅娴回得理直气壮，心里却有些发虚。 “那以姑母对娘娘的了解，她为何替宋家求情？”宋不晚看向宋雅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