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有系统?狠辣郡主直接拿刀捅》 第1章 他们本就是云泥之别 “你这个逆女!还有脸哭!安宁郡主的身子金尊玉贵,你怎能那般不小心将她撞进水里!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不孝女!” “老爷,别打了,别打了,您刚刚都已经打烂了两根藤条了,再打下去,婵婵怕是要没命了!”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承桑刚睁开眼睛,便有三种不同的声音带着同样虚假的语气袭进耳朵,伴随着的,还有一道又一道的抽打声和哭泣声。 才苏醒的脑袋有些混沌,漂亮的狐狸眼里也一片迷茫。 这是,怎得了? 她都已经从城楼上跳下去了,难不成还能活着? 可若是她还活着,那他和边塞的将士们,岂不是要被新帝和那个毒妇逼上绝路了,说不得还要和她的父亲还有四个哥哥一样,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想到前不久偷听到的圣旨,承桑不禁心头悲戚,眼前也瞬间掀起一片朦胧,可就在泪水在眼角摇摇欲坠的时候,又是一道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子讥讽和怒气。 “张尚书可真会做戏,看那小藤条抽得,差点就能把张婵婵外面那层纱衣给蹭破了!” “春喜,慎言。” 春喜? 骤然听到这两个字,承桑的睫毛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滑落至鬓角的黑发中,本就不甚清醒的脑袋再次僵住,她的视线挪移,看到了两个背对着站在窗边的身影。 一高一矮,一红一蓝,一个背后挎着刀,一个长发才至腰。 像极了那从小到大跟在她身边的春喜和秋晚。 可春喜早就八年前就为了保护她被箭矢一箭穿心,秋晚也在不久之前死于深入心肺的慢性毒药,两个已死之人,又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呢?一切不过是妄想罢了。 正这么想着,那站在窗前的红色身影似是察觉到什么,耳尖动了动,猛地扭过了头。 “郡主!”春喜的惊喜之意溢于言表,“秋晚,郡主醒了!” 听到这话,秋晚也跟着回过头,可和春喜不同的是,秋晚的眉头微皱,向来矜持的步子快了数分,她走到拔步床前,屈膝跪下,“郡主,请允许奴婢为您诊脉。” 郡主醒得太早了,按理说,她开的那副驱寒安神的药喂下,郡主该再睡上一个时辰才对。 难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有着神之右手之称的秋神医第一次对自己把得脉、开的药方产生了怀疑,她的心中担忧,见自家郡主没有说话亦没有拒绝,便直接伸出了手。 承桑毫无反应地任她摆弄,可一双清凌凌的眼却死死地盯住了她的面颊,这是秋晚,也不是秋晚,或者说,这是在她记忆深处,四肢健全的,年轻的秋晚。 还有春喜—— 承桑又看向后面那个也跟着紧张起来的红衣少女,贪恋地看着她一点点靠近,直到一抹银白色闯入眼帘。 视线向下,承桑的呼吸一滞。 红衣少女的腰间挂着一只荷包,荷包有些旧,也格外的丑,银白色的布上,绣着一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圆形物体。 但承桑认得。 那是她人生中绣的第一个荷包,上面绣的,是牡丹。 虽然绣得连三岁的娃娃都不如,但春喜却格外喜欢,因为那是承桑特意给春喜绣的,连秋晚都没有,所以自收到起她便日日戴着,一直到十年前承桑因为这个荷包被人羞辱,她才哭着将其藏了起来,一直到死都没有再戴上。 可现在—— 承桑的瞳孔猛地震动,刚刚苏醒时模糊听到的嘈杂和哭声也终于传进脑袋,落水?藤条?婵婵? 心思转动,她终于抬眼打量起了四周,这个屋子,这些摆设,无一是她所熟悉的,难道,这里不是边塞而是京都?难道,她是回到了十年之前?回到了命运转折的前一天? 虽然还不敢肯定,但承桑的心情却是激荡万分,她死死地咬住了后槽牙,克制住难以自制的情绪。 “秋晚,郡主没事吧?”急性子的春喜有些等不及,探着脑袋想看看秋晚的表情。 “没什么大碍。”秋晚摇摇头。 郡主的身体是她一手调养的,身体之康健,哪怕在三九寒天里落水受了凉,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如今她一副药下去,就更没有什么大碍了,至于为什么醒得这么早,怕是因为外面那几个人。 他们也太吵了! 秋晚听着外面矫揉造作的哭闹声,眼里闪过一丝骇人的幽光,话说,她是不是还剩了一包哑药? “外面是怎得了?”承桑在借着秋晚的手喝了半杯茶后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然后,她如愿地从春喜的嘴里知道的前因后果,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郡主,您可千万不能心软啊!奴婢在旁边看得清楚,那张婵婵就是故意推您的!您能来张府参加寒梅宴是您赏脸,是您抬举张煜礼,如今遭了无妄之灾,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虽然说了也不一定有用,但春喜还是说了。 她就是觉得这张家配不上郡主,张煜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郡主拿张煜礼当个宝,但她却是半点都瞧不上的,所以有事没事就想着上上眼药,哪怕并没什么用。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万一成功了呢! 春喜的手攥成拳头,然后在腰间小幅度地挥了挥,给自己打气,承桑瞧着,有些忍俊不禁,“春喜,拉上屏风,再回王府请花嬷嬷来一趟。” 因为落了水,所以承桑现在还在张府的客房中,周遭除了春喜和秋晚两个贴身丫鬟,便再无一个得用的人,按理说,她堂堂郡主,身边的侍卫仆从该是一大堆,究其原因,无非是她听了张婵婵的话,觉得带一堆侍卫仆从会给她哥张煜礼带来身份上的压力,所以精简了。 也正是如此,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想到上辈子发生在今天的事,承桑心底发寒。 身份上的压力? 她是金枝玉叶的天朝郡主,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张煜礼不过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子,一介白衣,本就是云泥之别,有压力还不是正常,和她带不带侍卫仆从有什么关系? 无非是狼子野心罢了。 承桑的手指根根攥紧,落水这事,她可不打算像上辈子那样,轻易算了。 第2章 恨嫁的安宁郡主 “是,郡主。”对于承桑的话,春喜向来是言听计从,她简单的脑子没有多想,站在一侧的秋晚却是怔了怔。 郡主她......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 花嬷嬷来得很快,来得大张旗鼓。 因为春喜不喜张府的人,身份又在那摆着,所以她离开去干什么并没人知道,而等她带着人回来,张府一众才知道原来她是回了王府喊人,喊的还是长公主身边的花嬷嬷。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姐,亦是承桑的亲祖母,虽然已经亡故近十年,但是她的存在依然让承桑一家圣宠不断,而长公主生前的贴身侍女花嬷嬷更是让当今圣上都要称一声花姑姑的人。 也因此,她的分量,可想而知。 站在客房院子里的张家三人目光呆滞地看着花嬷嬷进了客房,连张尚书手中的藤条都定在了半空。 客房的门开了又闭,随着“咔哒”一声响起,他的眼中也陡然一厉,待朝着候在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后,手里那虚张声势的藤条便结结实实地落了下去。 霎时间,张婵婵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声音悦耳极了。 客房内的承桑听得清楚,她莞尔一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过,这还没完。 承桑斜斜地靠坐在拔步床上,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成了花嬷嬷带来的新衣,“花嬷嬷,桑桑让您劳累了。” 花嬷嬷岁数大了,本该在王府荣养,可昨日父兄五人都出去剿匪了,要过两日才回来,她一个未出嫁的贵女,哪怕是堂堂郡主,有些事,也不能沾。 她不能给那些豺狼留下一丝反噬她,反噬王府的机会。 就比如上一世她的罪状之一,手段狠毒。 天知道,她当时可是个连飞虫都不敢拍的人! 承桑歉意地看着花嬷嬷,花嬷嬷却心疼极了,“郡主说的是什么话,今日这事,您让奴婢来,那是看得起奴婢,您放心,您刚刚交代的奴婢都记住了,您受的委屈,奴婢定会帮您讨回来。” 她随着长公主几十年,面对的腌臜事不计其数,可不是吃素的。 承桑笑着点了点头,“嬷嬷只管使劲磋磨,出了事,我担着!” 今日,她是铁定要将推她下水的张婵婵,还有那假仁假义的张家夫妇,撕掉一块肉的! 闻言,花嬷嬷点了点头,她郑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佩拴在腰上,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过了身。 “去请张夫人和张小姐进来。”花嬷嬷是带了人来了,光站在屋外的侍卫便有十几个,听到吩咐,立刻有人动身。 “张夫人,张小姐,花嬷嬷请。” 侍卫不卑不亢,张尚书的脸却是变了又变,这是把他排除在外了啊!他有些不满,可还没等说什么,花嬷嬷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客房的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腰间的玉佩。 圣上送给长公主的玉佩,可随时入宫,直达圣听。 张尚书没再说话,张夫人只得自己带着张婵婵进去。 才进门,张夫人便期期艾艾地开口,“桑桑......” “跪下!”花嬷嬷眉眼倒立,“你们两个不过一介白衣,见到郡主岂敢不跪!”还敢叫郡主桑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郡主的闺名也是你配叫的? 花嬷嬷越想越气,使了个眼色,站在屋门口的两个丫鬟便立刻上前,将张家母女按在了地上。 两人膝盖一疼,齐齐跪倒在地。 张婵婵本就被藤条抽了十几下,这一被人毫不怜惜地碰触,叫的那是一个凄惨。 “放肆!郡主的身子何其娇贵,你怎敢在郡主面前如此的大呼小叫,来人啊,掌嘴!”得了承桑的吩咐,花嬷嬷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为承桑报仇的机会。 那按着张婵婵跪下的丫鬟正好没走,闻言抬手就是两个耳光,速度之快,张家母女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那巴掌还要继续落下,张夫人连忙伸手将张婵婵护在怀里。 “这是要做什么!”张夫人再没了刚刚那副柔柔弱弱,哭哭啼啼的样子,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 “安宁郡主,婵婵不是要故意撞您下水的,她也是被人推了一把,不小心的,你何必这么为难她呢!” “您看看,婵婵都被她爹打成了什么样子,她从小就和她大哥煜礼亲,这等会煜礼回来,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呢!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煜礼,张煜礼。 抬手扇巴掌的小丫鬟手掌停顿,就算是一直呆在王府深宅,她也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毕竟,整个京城都知道,金尊玉贵的安宁郡主看上了张家嫡子张煜礼,倒贴的那种。 小丫鬟举着手不知道怎么办,不打肯定不行,打了她又怕事后郡主反悔,她遭殃。 眼看着小丫鬟的手就要轻飘飘落在张婵婵脸上,一声轻咳响起。 承桑的眸子透过绣花的屏风,细细数着张婵婵衣服上的口子,十七道鞭痕,和她想的还差得远,看来,这张尚书还挺疼他这个嫡女。 “罢了,左右我也没什么大事,再说,婵婵也不是故意的。”承桑柔声开口,替差点害死她的张婵婵求情,就这番话传出去,任谁都得说她一句心地善良。 可没人知道,此时的承桑正想着,这会子少打了几巴掌,那一会,可得让张婵婵百倍还回来才是! 不然,怎么对得起她呕心沥血的惺惺作态呢? 张夫人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安宁郡主还是喜欢她儿子的,连生死大事都不在意,也是,她儿子乃是人中龙凤,在京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别说配一个八雅皆废的安宁郡主,那配上公主都是绰绰有余。 心中轻蔑地想着,张夫人面上却是感激涕零,可还不等她谢恩起身,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郡主,此事不妥。”花嬷嬷严声制止道,“您乃是圣上的外孙女,身上流着皇家的血,您心慈手软放过张氏女,不仅不是好事,还要给张家遭来祸患,您在张家受伤,张家却没得到严惩,这事若是传出去,就连圣上都是要过问的。” 花嬷嬷说的不假,张夫人也清楚得很。 这承桑在长公主在世时最得长公主的喜欢,也因此备受皇帝的宠爱,若这事传出去,他们家必将受到严惩,好在,老爷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第3章 怕死?那就来上一百鞭吧 张夫人瞥了张婵婵一眼,也不知这丫头今日是怎么回事,不像往常一般再朝承桑要点珠宝首饰,笔墨字画的也就算了,居然还大庭广众之下将承桑推进水池,若非如此,老爷也不至于带着她们在院门口做刚刚那一出戏。 害得她里子面子都丢了。 这般想着,张夫人也没有多心疼张婵婵身上的伤了,毕竟有这些伤,事情才好交代。 承桑看着张夫人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颇为埋怨地看了一眼张婵婵,嘴角轻勾,到底是和上辈子不同了。 “啊?那该如何是好?”承桑没等张夫人拿出张尚书他们提前想好的托词,便学着自己之前的语气,惴惴不安地开口,“张家对我不薄,我可不想张家轻易出事。” 要出,就要出上断头台的大事才行。 “必须严惩,按奴才跟在长公主身边的规矩,在您面前扰您清净者,掌嘴五十,害您跌入水池者,乱棍打死。”花嬷嬷说得笃定,可没人知道,这不过是按照承桑的吩咐说的。 可那又如何呢? 长公主早就进了皇陵,是真是假,身为长公主身边最衷心的仆从花嬷嬷说的话,总不会有人反驳的。 “什么?乱棍打死?我不要死,娘,娘,我不想死。”张婵婵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害怕极了,她不过才十五岁,听到死这个字自然害怕,之前她被承桑捧得高高的,做起事来毫无顾忌,现在想起宗室和平民的不同,她慌不择路。 爹和娘不是说她只要受几鞭子,装得可怜一点,这事就会被承桑揽到自己身上,说是她自己失足落的水么?怎么突然就死刑了呢?她还没享受够承桑的荣华富贵,她可不能死! 张婵婵握着腕上的玉镯子,身上的鞭痕越发疼痛起来,眼看着张夫人不说话,她猛地开口,想要自救,“承桑,你不是做梦都想嫁给我哥么?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就让我哥娶你!” 因为紧张和害怕,张婵婵的声音放得很大,不仅是屋里的人,连院子外的张尚书都听了个一清二楚,霎时间,张尚书脸色一变。 “闭嘴!”和张尚书一样脸色大变的张夫人立时伸手,抽了张婵婵一巴掌,声音很响,张婵婵的脑袋都被打得偏向了一边,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却没得到张夫人的半分眼神。 张夫人是心疼女儿,可更怕祸从口出。 虽然承桑恨嫁煜礼被他们胡嘬的人尽皆知,但当面说出来就是他们对宗室的大不敬。 圣上偏宠,可不是说着玩的。 “郡主息怒,我这女儿前些天生了病,现在脑子还不清醒,说了胡话,还请郡主不要怪罪。”张夫人卑微开口,她偷偷斜着眼睛想看看承桑的脸色,可隔着屏风,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怎么还用上屏风了!之前不是都不摆这套郡主架子么?看来都是假的,等嫁进来,还得好好调教一番,还有今天她和她女儿受的屈辱和委屈,也得全都还回去。 张夫人心中阴暗地想着,坐在床上的承桑却笑着点了点手背。 虽然话语似狗叫,但这一巴掌,她很满意。 “花嬷嬷,我真的没什么大碍,还是从轻处罚吧。” 承桑的轻字加了重音,花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摆出一副好似看在郡主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的开口,“按规矩,死刑可免,活罪难逃,最少,也要一百板子。” 五十巴掌,一百板子,这一套下来,就算不死也得废。 张夫人心中暗恨,正打算按照张尚书的计划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话语,却不想,再次被承桑抢了先。 “太多了,婵婵还小,打板子也伤身。”似是和张夫人想到了一块,承桑的声音满是不忍,她想了想,再次柔声开口,“我刚刚听张夫人说,张尚书打断了两根藤条?” 这话是张夫人刚刚在外面说的,她虽然觉得此时提出来好像有些不妥,却也不能反驳,毕竟为了做戏卖惨,听到的人不少,“回郡主的话,您听的没错,您看看婵婵这身上的伤,我这做娘的看着都心疼得紧,等和她最亲的兄长回来,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张夫人再次提起了张煜礼,妄图让承桑手下留情。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张煜礼这三个字,只会让承桑更加的心狠手辣。 承桑的眼底凝结成霜,听着张夫人的话,脑海中不禁闪过上辈子的今日,那时,张夫人说的几句,和现在大相径庭,可场景和语气却是截然不同,她们穿得整齐,站得笔直,表情更是毫无悔意,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丝施舍的味道。 看看,若不是我们大度,你就要被张煜礼厌弃了,有我们,是你的福气! 当时的她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在意,她以为自己的容忍讨好会换来未来夫婿的另眼相看,可惜到后来她才明白,张煜礼根本就没想过要娶她,他对她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利用而已,就连张婵婵今日推她下水,都是张煜礼计划中的一环。 三九寒天跌入深潭,若不是她身子硬朗,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将是谋杀! “既然如此,那就换成鞭刑吧。”这一世,有我,也是你们的福气。 承桑的长睫垂下,看不清里面的神色,只能听见她声音轻轻地开口,道,“反正婵婵的身上都是张尚书打的伤口,断了两根藤条想来也有上百道,哪怕不够想来只要再补上几道也就够了,到时宫里来人,看到这一百道鞭痕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还有那五十巴掌,便算了吧,毕竟刚刚张夫人打得,也着实不轻,我看了也很心疼呢。”承桑不动声色的上着眼药,伤痕要是摆在明面上,就算是恶人也会让人心生怜悯的。 而且,只是皮肉之苦,可是不够偿还她的。 她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啊~ 试图拿儿子说事的张夫人呆住了,因为被打了巴掌而在心中怨恨承桑的张婵婵也呆住了,她们都清楚,哪里有两根藤条,张婵婵的身上最多也就刚刚被抽出来的十几道伤痕。 可怎么说呢? 张夫人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能当场反悔自己刚刚说的话,毕竟这事关诚信,可大可小,但花嬷嬷在这,便小不了,她认了,是张婵婵一个人受罚,若是悔了,花嬷嬷告到皇上那去,说不得老爷都要跟着出事。 但婵婵...... “安宁郡主,这......” 第4章 等一个人,张府的算计 “怎么,难道张夫人是觉得,太轻了?”承桑把玩着指尖,慢条斯理的开口,“也对,据安宁这段时间的了解,张尚书向来是一个公正无私的人,我也不能因为心疼婵婵就坏了张大人的名声。” 听到这话,张夫人吓得连连闭了嘴。 比起张婵婵痛不痛,她更在意张尚书的名声。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承桑怕不是看清了他们的嘴脸,想要报复?想要坏了张尚书的名声? “安宁郡主说的是,这惩罚,着实轻了些。” 她死死地瞪着眼睛看着承桑,好似只要承桑再扯上张尚书,她就要扑上去,可谁知承桑话音一转,竟顺着她的话又落回了张婵婵的身上,“那就再加一百鞭吧,张夫人所求,安宁怎敢不应?” 张婵婵瞠目欲裂,看着她的母亲不敢置信。 屏风后的承桑无声轻笑,别看这对母女骨肉情深,可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狼狈相争,谁会先死呢?她倒是好奇的很。 承桑看了一眼旁侧的花嬷嬷,花嬷嬷立时恭声开口,“郡主大善。”要什么给什么,可不是大善? “两位,既然得了郡主恩尚,还不快谢过郡主!” 张婵婵恨得眼睛都红了,她仿佛忘记了自己刚刚怕死怕地朝承桑爬了两步的样子,她想破口大骂,可张夫人却已然权衡利弊,在她刚刚张开嘴的时候就一把捂住。 张婵婵说不出话,狠狠地盯着她的母亲。 张夫人没看到,她只是掩饰般地按着张婵婵的脑袋往下磕,“谢郡主怜惜,谢郡主怜惜。” 这五个字好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哪怕语气感激涕零,却依旧让人脊背一寒。 可承桑会怕么? 不会,因为,她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承桑没说话,她摆摆手,花嬷嬷便立刻让侍卫将两人带了出去。 两百鞭是轻了些,可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她不能急。 客房的门大开,张尚书就在外面站着,里面的话他刚刚也听得清楚,也明白花嬷嬷的意思,此时见人出来,他忙不迭地跟着弯腰,一脸感激道,“花嬷嬷大善,安宁郡主大善。” “来人,还不快将这逆女拉下去,行刑!”张尚书一眼都没看挣扎的哭泣的女儿,反而上前了一步,再次行礼,“今日之事都是鄙人教导无方,还望安宁郡主在客房好好休息,也让鄙人为逆女做出的错事做出补偿。” 花嬷嬷眉头皱起,刚准备拒绝,屋内却传来了承桑的声音,像山涧流水般悦耳,“有劳张尚书款待,那安宁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承桑的话自然无人辩驳,花嬷嬷也没再开口。 张家的人都撤走了,花嬷嬷在张夫人走前还告诉她,等晚些时候补齐了鞭刑记得来叫她,她要过去数清楚,也好跟圣上有个交代。 张夫人闻言,恨不得将花嬷嬷生撕了,但在张尚书的目光下,她只能卑微地点头,还要赞上一句郡主心地善良,花嬷嬷认真负责。 屋内的春喜满脸喜意,她做梦都不敢做这种美事。 郡主这是不喜欢张煜礼了?她终于把这股枕边风吹进郡主的耳朵了?但郡主为什么还要在这住下呢?这里又小又破,半点没有王府住得舒服。 总不能真是为了张尚书口里的补偿吧? 张家能有什么好东西! “郡主可是想等张煜礼张公子回来?”秋晚也在想这件事,她恭声开口,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探究。 “怎么可能!郡主刚刚可是严惩了张婵婵!”春喜下意识开口反驳,可话虽是这么说的,她的眼睛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瞟着承桑,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郡主有多青睐张煜礼,她和秋晚是最清楚的,就连今日郡主来参加寒梅宴,都是为了能看上张煜礼一眼。 可惜,他不在家。 承桑正顺着自己的长发在手指上绕圈圈,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到小腿的位置,发丝浓密,乌黑发亮,上辈子家破人亡,她为了逃命生存,狠心将头发剪断,后来即便是被那人娇养了几年,都没能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倒不是他喜欢她的长发,而是他知道,她有多喜欢。 承桑看着手里的发,像是想着什么重要的人。 半晌,她才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在等张煜礼,我在等一个人。” 一个被人利用,却直接毁了她一辈子的人。 只不过这一次,她要利用他,毁了他们的一辈子! 秋晚和春喜都不知道承桑说的是谁,但承桑不似之前一般喜欢张煜礼她们却是感觉出来了,毕竟,她们可是第一次听到承桑这般平静的说出张煜礼这三个字,而不是娇羞的张公子。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乐见其成。 可秋晚和春喜懂的事,张家人却不懂。 隔着半个府邸的小院内,张夫人正听着隔壁屋内的抽打和哭喊声抹眼泪。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不是说说的。 “等她嫁进来,看我不好好地磋磨她!”张夫人脸上满是怨毒。 张尚书看了自家夫人一眼,没有说出他和儿子的打算,这婆娘眼皮子浅,比婵婵还要不顶事儿,万一不小心漏了点痕迹,就功亏一篑了,左右就是今晚,晚点再说也就是了。 就是他这女儿...... 张尚书听着惨叫也心里烦躁,但张婵婵今日是在为张家办事,是功臣,因此,他只能瞥了一眼没什么用处的张夫人,训斥道,“行了,少说两句,我已经派人让煜礼快些回来了,连装可怜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还能办成什么!” “是我的问题么!”不说还好,说了张夫人猛地擦了眼泪,指着南边就站了起来,“我看她之前的讨好和低三下四都是装的,你看看今天那排场,哪里像是喜欢煜礼,想要嫁进来的样子,我可是她未来的婆母,婵婵可是她的小姑子!” 张夫人越说声音越大,张尚书拍了拍桌子。 虽说这内外都是自己人,可今日府里人多,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点。 “我倒是不觉得。”张尚书摇头,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方金黑色的砚台爱不释手地抚摸,“若是不喜欢咱家煜礼,人家何必屈尊来参加你这不入流的寒梅宴,还次次被你们母女俩扒皮,就算是不问世事心思单纯了点,也不能这般憨傻!” 就说他这不舍得用的砚台,那可是个一顶一的好东西,连圣上那都只有两方,万金难求啊! 捧着宝贝,张尚书越想越觉得对。 “说到底,她会说出用鞭刑替代也是因为婵婵被我先打了,所以才会想出这般自以为是的两全之策,而她今日能同意留宿,也定是想要我们缓和关系,再和煜礼见上一面的。” 这安宁郡主必是喜欢煜礼的,不然根本解释不通! 张夫人看着张尚书稀罕砚台的样子,气哼哼地扭过了头,她倒是和张尚书想的不一样,女人最懂女人,她觉得,那承桑就是看出来了他们做戏,所以才想阴他们一手的。 但也无所谓,这承桑以后定是要嫁进来的,不然就以她现在这个恨嫁的名声,除了他们张家还有哪家世家公子敢娶?说出去不管是嫁人的还是娶人的,整个家族都要被当成笑话! 想到这,张夫人就觉得自己当初的手段了得,不然他们家上哪抱得住这么一个金娃娃。 两人各自想着事,都不再说话,屋内寂静,只有张婵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 ...... 张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在天色将暗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来到了承桑暂居的小院之外。 他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袍,负手而立。 第5章 报复开始,前夫朱正茂! 承桑听着下人的通禀,翻看着书卷的眉眼微深,这辈子到底是和上辈子不同了。 上辈子,她可没有资格让张煜礼亲自上门。 承桑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春喜惴惴不安的样子,淡淡一笑,“拒了吧,时间不早了,这个时候见外男像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春喜高兴极了,她亲自出了院门,一字不差复述给了张煜礼。 张煜礼正站在院门外,夕阳余晖下,一身长袍干净又得体,等春喜说完,他俊朗的脸上一僵,然后拱了拱手,谦卑道,“是煜礼失礼了,既然郡主要在这里住下,那煜礼明日再来替妹妹告罪。” 说罢,他转身离开,四周昏暗,没有人看到,他扭过身之后骤然阴沉的面颊。 格外可怕。 春喜在他身后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还告罪,她第一次见人告罪不带礼的,怕不是还想郡主给她点? 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 她“哼”了声,扭头回了院子。 虽然张煜礼长得玉树临风,人也彬彬有礼的,但春喜就是不喜他,从第一眼开始。 其实按理来说,张煜礼和承桑的初见还有春喜的手笔,毕竟,张煜礼是春喜陪承桑外出踏青时救回来的人,虽然当时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承桑只是过问了一句便没了下文,但不知何时,京城里突然传出了有关于他俩美人救英雄的故事。 郡主心思单纯,没有多想,但春喜和秋晚却觉得不对劲,等到后来郡主日渐沉迷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戏子桥段后,春喜和秋晚更是觉得张煜礼这人狼子野心,不然这么偌大的一个京城,怎么就能次次出门,次次撞到呢? 每一次,还都是张煜礼的发光时刻,不是救了快要被马车撞的小孩,就是施舍给乞丐馒头。 他是有多闲! 可惜,郡主落入情网,对她们的话置之不理,如今终于有被春喜吹动了枕边风的苗头,她可开心了! 春喜美滋滋地往回走,承桑也跟着收回了看向院门口的视线。 虽然只有半个身子,但她依稀能看到张煜礼穿的还是她之前送的浮光锦做的衣裳,这倒是和上一世一样,想来,他今日出去的目的也是相同的。 承桑悠悠地翻了一页书,说起她和张煜礼的相识,等她回府还要好好说道说道,虽然她年少不懂事,被戏文洗了脑,可这戏文,却不是她亲自去看的。 这些事等回府后再说,今夜,张家可是有一出好戏要上演的。 这般想着,承桑看了一眼和拔步床离得极近的窗扇,嘴角勾出了一抹嗜血的笑容。 ...... ...... 夜色幽深,整个京都都陷入了沉寂,冬日里的月光好似都带着寒意,让人走一步都要被冻得缩缩肩膀,但在张府却有这么一个人,穿着薄薄的衣衫,步伐矫健地窜进了花园中的假山群。 “张兄喝醉时说的地,应该就是这儿吧!”一个又瘦又高的男子小心地挪开了一块大石头,只听一声闷响,他身后的假山就挪出了一个大洞,见状,男子眼睛都亮了,弓着腰就往里走。 这密道不长,一路通向南边,等他进去,密道入口的假山便自动合拢。 他行色匆匆,并没有注意到,在距离假山群不远的位置,正隐秘地藏着两个人。 “煜礼,那安宁郡主的身边可是高手如云,你确定他自己就能闯进去?”张尚书看那人猴急的样子有些不信,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今天的事情没办好,他的女儿不仅没有陪着承桑一起睡,还被打得不省人事。 “能。”张煜礼肯定的点头,他爹不知道,他却是清楚,这人模狗样的侯府庶子,可是个鼎鼎有名的采花大盗,别的不行,一身轻功内力却是了得,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更别说他在侯府嫡母的手下过得猪狗不如,如今正想尽办法要傍上个大腿,好机会就摆在眼前,就算没他的帮助,他也会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不然错过这一次,等他的好事传遍京城,可就没下家了。 “你放心吧,爹,我现在就过去,只要有一丁点响动,我就带人来个措手不及。” 张煜礼说得信誓旦旦,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半柱香之后,他嘴里的采花大盗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那原本以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娇人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掀开的被子下,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一双偏圆的狐狸眼里带着刺骨的恨意和杀气,血腥味之浓郁,好像有不少人曾死在她的手里。 此时她的手中正攥着一块粉色的帕子,里面还残留着一点白色的粉末。 “你,你......”两个字吐出,男人闷头倒了下去。 承桑一手捂着口鼻,一脚将要往拔步床上倒的男人踹了下去,男人“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地上铺着羊绒垫子,动静不大,却惊动了在外室候着的春喜和秋晚。 两人齐齐走进屋内,也惊住了。 这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对自己内力向来有信心的春喜脸色大变,手一背,就抽出了身后的刀,她刚要说话,另一只手便被秋晚掐了一把,她闭上嘴,看着秋晚走上前,给承桑喂了一颗药丸。 “这是昏睡粉的解药,没事了,郡主。”秋晚不动声色将脚边的男人再次踢远,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闻到这味道,她也知道郡主这是用了晚上才和她要的晕睡粉。 “奴婢们都在呢,没事的。” 秋晚安慰的声音再次响起,承桑不自觉颤抖的身子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哪怕她对今夜的事情胸有成竹,可再次见到这个人,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惧意还有恨意。 朱正茂,她上一世的夫君。 朱正茂是安伯侯府的庶子,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在小的时候还曾走丢过一段时间,过了几年才被人找回,也正是从这时候开始,他拥有了一身的内力,虽然没什么武力值,但飞檐走壁却不在话下,也从那时候起,偷香窃玉便成了常事。 可没有人知道,其实朱正茂早已经不能人事,所谓的偷香窃玉其实是单方面的折磨,更像是宫里太监宫女的对食,但也正是如此,没有被真正侮辱的女子都下意识隐瞒了此事,没有人去追查是谁闯入了闺房,也让朱正茂过了几年肆无忌惮的日子。 而上一世的今天,便是她破碎一生的开始。 第6章 改变悲惨的开始 上一世的她也如今日一般被张家留下,而被她原谅的张婵婵则打着将功赎罪的由头和她睡在了同一间屋子。 当时的她很开心,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今夜宿在张府的不仅有她,还有一群京都的贵妇人,和一个朱正茂。 朱正茂借着张府的密道直接进了她的卧房,轻功卓绝的他动作小心谨慎,又有张婵婵做内应,并没有惊动被张婵婵故意赶出屋子的春喜和秋晚,而等到张婵婵借故起夜出了屋子,张煜礼便带着人开始大规模地搜寻,至于缘由,则是府上丢了贵重的财物。 春喜和秋晚将人拦在门外,屋内的她被外面的嘈杂吵醒,然后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也因此,被众人捉奸在床。 哪怕她备受皇帝的宠爱,但两人共处一榻被众人目睹是事实,为了掩盖住丑闻,不给皇家和宗室抹黑,她也只能嫁。 因为朱正茂是庶子,没钱没势没权,所以婚后便和她一起住在了王府,刚开始的时候朱正茂还一副人模狗样,说醉酒闯进屋子是他的过错,着实是什么委屈了她,如果她不同意的话,绝不会勉强她,和她同床,到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朱正茂早就不行了。 可当时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朱正茂还算有点良心,便打算认命好好过日子,如果不是皇舅爷突然逝世,民间皇子强势登基,王府墙倒众人推,只怕她到死也看不到朱正茂残忍的一面,更不会知道今夜的真相。 承桑摸了摸还没有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皮肤,将心底的杀意全都藏了起来。 朱正茂还有用,他还不能死。 杀了也太便宜他了。 不过—— “秋晚,你那可还有七日香?”七日香,名字好听,却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者每日散发一种花香,到第七日却是没了,若是不能在第七日得到帮助他激发香味的解药,便将七窍流血而亡。 这种药,她也是在上一世听秋晚提起过的,就是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有。”秋晚愣了一下,开始掏口袋。 虽然她也奇怪,为什么郡主会知道她在偷偷研制毒药,还是前不久才研究出的七日香,但是在她的心里,郡主如何都是正常的,正如初见时郡主还是个婴孩不会说话,却明白她的难过会哄她一般。 她的郡主,本就是个内秀的人。 “郡主。”秋晚将药瓶掏出,见承桑摸着手臂,还以为她冷了,当即又把被子拢吧拢吧裹在了承桑身上,“郡主想要怎么做?” “给这个人喂下。”承桑伸手指了指,秋晚便走过去蹲下身。 承桑看着令行禁止的秋晚,心中酸软。 她知道,十年之后的自己和十年之前的自己是不一样的,让秋晚和春喜不察觉基本是不可能,若让她遮掩躲藏,她也是不愿的,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防着身边人,只会让她寸步难行。 春喜粗心大意也就罢了,但秋晚向来聪慧,不然上一世也不会想尽办法将已经变成了孤家寡人的她从京城带走,将她送到边塞送到那个人的身边,让她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 更别说她昨晚才跟秋晚要的药,现在就用到了朱正茂的身上,还有眼下的七日香。 秋晚肯定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也定会想办法证实她的身份。 她本就是承桑,所以丝毫不担心,她一切如常就好,让秋晚自己去查吧。 而春喜,最是信任她和秋晚,只要秋晚不说什么,春喜是不会多想的。 承桑想得透彻,却独独不知道,秋晚对她的盲目。 一种郡主什么样都是正常的,就算郡主现在跟我说她是男的,我也是信的的那种盲目。 承桑招了招手,秋晚和春喜便附耳过来。 ...... ...... 夜深露重,承桑才不过刚脱了衣服躺下,外面便火光四起,嘈杂满天。 “张家大爷,这是怎得了?” “出了什么事?” 张家的客院都在南边,承桑窝在被子里,都能模糊地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她的眸子看向窗扇,轻轻开口:“家中遭了贼,丢了贵重的东西,煜礼想着今日家中还有贵客,唯恐诸位也遭了窃,所以才赶忙着想要将人抓住。” 和上一世在皇帝舅爷面前说的,分字不差。 还真是个好脑子,就是没用到正地方,连个会试都考不过。 屹立在众人之前,端的一副文质彬彬的张煜礼自然不知道身后院子里有人在偷偷编排他,他如今正满心奇怪。 这承桑睡得这么深么?就这都没醒? 还是说朱正茂用了迷药,真给人强了? 张煜礼胡乱猜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哪怕他已有心仪之人,更是两情相悦,可面对千金之躯却愿意对他温柔小意的承桑,还是有一丝男人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独占欲,更别说承桑长得貌美,京都贵女就没有一个比承桑还要好看的人。 若真的被朱正茂给...... 张煜礼脸色难看了几分,恨承桑的不争气,连转身看到出现在院门口的春喜和秋晚时都没什么好脸色,这俩丫鬟也是个不争气的,连个主子都看不住,若是能及时抓住朱正茂,承桑也不至于失身,到时候就算承桑还是要被迫和朱正茂成亲,但承桑的清白之躯肯定还是他的。 毕竟,没有人比他再清楚,承桑对自己的情谊。 嫁给不喜欢的人,身子可不得留给喜欢的人么! 想到这,张煜礼也没心情再做什么铺垫,他想着,说不得现在闯进去还来得及,承桑的第一次还是自己的。 “麻烦两位把安宁郡主唤醒,郡主这小院也要检查一下。” 听到张煜礼的话,春喜看了眼秋晚,然后迅速垂眸遮住眼里的惊疑。 居然和郡主说得丝毫不差! 秋晚倒是没什么异色,只是不满地皱眉:“张府今日留宿了这么多贵客,巡逻和护卫居然做得这么差劲么?连偷窃的贼人都能随意闯入,万一来个暗杀的,是不是我们今日还要没在这。” 秋晚的话说得好不客气,若是其他人,虽说让人都心里一惊,但少不得要落得个诅咒他人的名头,自己也讨不了好,但秋晚是安宁郡主身边的大丫鬟,身份本就高,这么说话,他人也不会在意,更不敢在意。 “说的是,我家老夫人本就睡得不好,若是受了惊吓,让我家老夫人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我家夫人可是听了张夫人说明日日出时的雪梅极其惊艳才留在这的,你们既然要人留宿,怎能不做好万全之策?” “我们家夫人也是,张家大郎,你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众人都七嘴八舌地开口,向来只与读书人交流的张煜礼哪见过这种阵仗,最多,他也只是在偷偷逛花楼的时候听过类似的嘈杂,可那也不是全都对着他。 张煜礼想说话,却插不进去,也无从说起,他的鬓角开始出现汗珠,眼睛不住地往春喜和秋晚身后的院子里瞅。 这么大的动静,承桑还没醒么?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半点比不上他的桃儿聪慧机敏,帮不上一点忙,看来选择桃儿,舍弃一个空有其表的郡主来换取宝贝是对的!毕竟,桃儿也是宗室女啊! 张煜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周围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终于—— “此事是张家有错在先,张家愿意一力承担后果,被贼人闯入实乃大事,还望诸位允许张家先行为诸位扫清潜在的危险,还诸位一个安全,而且府内已有财物被贼人偷走,若贼人也同时顺走了诸位贵人的什么东西,现在检查一番,张家也好如数赔偿。” 第7章 一步一步,请君入瓮 张尚书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语气沉稳,目光平静,可扫过张煜礼的时候,却还是免不得露出一丝失望。 他这个儿子,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却蠢得可笑。 到底是没有经历过低谷和朝堂上的厮杀,不成事。 张尚书的话如一枚定海神针,顿时让场面安静了下来,他到底是个手握重权的三品大官,能来这参加寒梅宴的人,少有地位崇高可以丝毫不给他面子的,更别说旁边院子里还有个心心念念想要嫁进张家的安宁郡主。 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因此,大家纷纷闭上了嘴,开始思考如何才对自家更有利。 丢没丢东西,还不是自己家一句话的事? 张煜礼不知道张尚书的想法,更不知道这些人看在谁的面子上没有不依不饶,他只是快速地松了口气,“我父亲的意思想必在场的都明白,所以还望大家行个方便,允许张家的仆从进去搜查一番,若有财物的损失,张府也好及时赔偿。” “好说,好说。” 有一人松口,其余的便纷纷出声应和,立时,张府的仆从分成了几队,在各家仆从的带领下开始进各个小院搜寻,张煜礼看着依旧挡在院门口的春喜和秋晚,主动上前,“安宁郡主身份尊贵,就由我带人亲自搜查一番吧。” 秋晚没有说话,春喜直接拔刀,横在了门上,“知道郡主身份尊贵,就不要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 大半夜让外男入院子,她们又不是疯了!没看到王府的侍卫都在院子外面站了一圈么?瞎? 春喜的脑子里逼逼赖赖,眼里也透着一股子杀气。 哪怕她再迟钝,也猜到了今夜闯进郡主卧房的贼人和张煜礼乃至张家有脱不开的关系。 不过...... 想到郡主刚刚吩咐她干的事,春喜心里的杀意微微收敛,若不是控制着,差点就笑了出来。 谁被捉奸还不一定呢! 春喜和秋晚带着一众侍卫以强势的姿态拦在了院门口,张煜礼连院门都进不去,更别说卧房了。 他不禁心中暗恨,还有些着急,平时这俩丫鬟虽然见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有承桑管着,也没有这么不给他面子过,为什么今天这么不客气呢? 他好不容易才装着醉酒,不露痕迹地带着朱正茂回了张府,若是此次不成,那他还怎么要挟朱正茂?就算今日朱正茂得手,日后和承桑结了亲,那也和他没关系了呀! 今日不在府里把事情办妥,那他这么久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不行! 张煜礼越发急切,满脑子搜寻着对策,突然,他看了眼站在那的春喜和秋晚,瞳孔突兀地张大了几分。 “安宁郡主是不是出事了!”张煜礼的声音陡然尖厉,像是宫里太监的公鸭嗓,使得周遭的人都下意识望过来,就连不远处的张尚书都皱着眉看他。 可张煜礼却顾不得,因为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不对。 春喜和秋晚可是承桑的贴身丫鬟,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在卧房边上候着,却来了院门口呢? 之前的时候,她们可都是和承桑寸步不离的。 难道她们不怕承桑突然醒来么? 不,除非承桑已经醒了,而且出了什么事,才会派她们两个来守在门口。 张煜礼想到桃儿所说的朱正茂的轻功,越想越觉得对,他声嘶力竭地开口,“说!是不是郡主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可都是郡主贴身的丫鬟,大半夜不在郡主跟前伺候,怎么跑到了这里?难道是贼人闯入了郡主的屋子,威胁你们出来的守着的不成?” “......” 秋晚和春喜对视一眼,心里想着,郡主果真料事如神,所以紧接着,应该是—— “怎么回事?”在众人的目光中,一直在远处观望的张尚书也走了过来。 众人的目光汇集,张煜礼立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霎时间,众人纷纷觉得有道理。 张尚书也这么觉得,他背过手去,一脸威仪,“此事事关郡主的安危,我们张家断不能坐视不理,来人,将安王府的侍卫还有丫鬟统统拉开,我们都进去瞅瞅!” “大胆!”秋晚向后面看了一眼,有些慌神又强作镇定,“这可是郡主暂居的院子,你们闯进去,便是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定会严惩不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张尚书,你可要想清楚了!” 秋晚的异样虽然微弱得一闪即逝,但还是让对面的张尚书看了个清楚,心里头原本还存在的一丝疑虑彻底消失,他一脸严肃地往前走了一步。 而站在旁侧的张煜礼也更加肯定,承桑必然是出了事。 毕竟,这名为秋晚的丫鬟,平时可不会这么慌乱。 “父亲。” 听到张煜礼的催促,张尚书也没再多做思考,直接道:“若是郡主无事,那今日闯院之事我一力承担,明早我就身背荆条去王府负荆请罪,可若是郡主出事,今日我不管,郡主焉有一线生机?” 说罢,他大手一挥,就让人拉开了春喜和秋晚等人。 张煜礼先一步跑进了院子,张尚书和其他人紧随其后。 “承桑!承桑!你没事吧!” 张煜礼着急地喊着,后面的人听到,觉得这张家大郎好像也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喜安宁公主,或许,安宁公主也不是全倒贴?这张家搜院子也有几分真心? 一行人心思各异,眼看着张煜礼跑到了卧房旁就要推开房门,只听“咯吱”一声响起,门开了。 张煜礼看着还和门有段距离的手,呆滞。 而更呆滞的,还有院中的其他人。 “这是怎得了?”承桑披着一件银白色带狐狸毛的斗篷站在卧房门口,斗篷很大,将娇小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堪堪露出掩在白色毛毛中的下巴还有一点嫣红色的鞋尖。 她的头发未束,分到两侧披散着,莹莹月光下,似潺潺流水。 但这一切都在那莹白的小脸下黯然失色。 众人不禁失声,每次看到安宁郡主,都觉得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就是蠢......单纯了些。 张煜礼看痴了。 第8章 想捉奸?我带你们去啊! “你们,闯本郡主的院子?”承桑颦眉,格外厌恶张煜礼看自己的眼神,平白让人恶心。 张煜礼回神,心中的惊异不加遮掩。 春喜和秋晚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们三下两下就把挟制住她们的张府仆从放倒,然后跑到承桑旁边告状。 承桑听着她们的诉说,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就要指摘出声,张煜礼连忙开口,先一步责问道,“安宁郡主,屋内可有旁人?” “放肆!”春喜终于能放开手脚,直接将张煜礼从门口踹到了院子中央,滚到了张尚书的脚边,“郡主的清誉岂是你张嘴说毁就能毁的?真是好大的狗胆!” 要不是郡主说这人还留着有用,她都要拔刀了! 张尚书脸都黑了,张煜礼是狗胆,那他是什么? 他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在脚边抱着肚子吐血,心里又气又恨,可他现在没工夫管他,他看出来了,今晚这件事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安宁郡主也多少是有些蹊跷,可眼下都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 “还请郡主见谅,犬子也是担心郡主。”张尚书一开口,春喜差点又要笑出声来。 她就说狗胆吧!你看,他爹都承认了! 张尚书继续道,“张府今夜闯入了贼人,失了窃,唯恐郡主这边也出了岔子,所以才有的这么一遭,不知郡主为何自己一人在屋?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又或是被什么人给,威胁了......” 虽然张尚书说的遮掩,但在场的又不是傻子,都知道张尚书的意思和张煜礼刚刚说的一样,不就是怀疑安宁郡主屋里藏着人么? 可眼下安宁郡主站在门口,门开的缝隙也不足以看到其他的,还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万一,真的有人呢? 众人目光灼灼,承桑看着那一双双丑陋的眼睛,斗篷下的手指根根捏起。 上辈子,就是这群人,闯进了她的院子,闯进了她的卧房,然后众口铄金,将她推进了豺狼虎穴。 许是人天生的劣根,总想将那高岭之花踩进肮脏的泥水里,才让人觉得畅快。 “你在说什么蠢话。”承桑冷冷开口,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安宁郡主金尊玉贵,早些年长公主还在时,跟着养成了除了皇宫少有出门参加普通世家宴席的习惯,也就是这两年才在京城出现的多些,也正是如此,才让他们见识到了安宁公主恨嫁的一面。 安宁郡主出现时旁边总有张家的人,她们每次见到的承桑都是温和的,笑着的,从没见过这般,这般贵气的时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头,嘴唇颤颤竟有种跪下的冲动。 张尚书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了,危机意识让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承桑却没有给他机会。 “本郡主就站在这,怎么,你们谁想进来看看?”承桑的狐狸眼扫过,所有人都把头又往下埋了埋。 看什么看,他们又不是显命长,别说里面没人,就算是有人,也不是他们能看的。 这可是郡主,安宁郡主! 皇上最疼爱的外孙女。 好似众人现在才发现承桑的身份,想起了两者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得脖颈处凉凉的。 承桑看着她们,嘴角轻轻勾起,人就是这样,你若是平易近人不发威,就总被当成是病猫,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也有人敢摸一把,不过现在,谁敢伸手,她就敢把谁的手砍断! “花嬷嬷。”一声下,承桑的身后走出一个人影。 这下子,张尚书是彻底慌了。 这花嬷嬷不是在查了婵婵身上的伤口后就出了府么?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和承桑在一个屋? 这么说,煜礼找来的人,真的失败了? 承桑的看着张尚书惨白的脸,还有他脚边不省人事的张煜礼,笑了,笑得有些渗人,“花嬷嬷,张尚书说家中遭了贼,我记得我今日来张府,也带了不少随身的贵重东西,我那些东西可比张家的破烂要值钱得多,只怕是也被偷了,如此,我们就帮上张尚书一把吧。” 张尚书只觉得半边身子发凉,头皮发麻,“安宁......” “来人。”承桑厉声打断,之前还被挟制的王府侍卫整队而入。 承桑看着张尚书,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都站在了月光之下,熠熠生辉,“全面搜查张府,花嬷嬷会从旁协助你们,把被偷走的东西都找回来,一处也不能放过。” “是!”整齐划一的呵声。 “至于我们......”承桑抬手戴上兜帽,“也不能闲着不是,就帮着一起找吧。” 说罢,承桑理都没理张尚书,抬脚就往院外走。 张尚书伸手想拦,一抹银色的刀光闪过,他猛地收了回来,若是慢上一点,说不得手指头都要少四个。 春喜坠在最后面,笑嘻嘻,“不好意思,手滑。” ...... ...... 张府彻底热闹了起来。 承桑在前面走着,众人在后面惴惴不安地追着,就连张尚书都在最后面跟着。 忽地,待众人走到张府东边,一张歇斯底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住手!住手!这是我的东西!你们到底是谁!谁让你们干的!我要告诉我家老爷,我要去状告皇上!没王法了,没有王法了!” “你别拿,我的,这都是我的。” 女人又哭又喊,活像个疯子。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这人是谁,不可避免地往后瞧了瞧,呵,张尚书那脸哟,比煤炭还黑。 承桑也笑了笑,脚下一转,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不急,大餐之前,来点没味道的小点心也不错。 “你在干什么!” 众人走到了张家的主院,还不等承桑开口,张尚书便先发了火。 院子里有不少人,大多是王府的侍卫,他们手里拿着从屋里凑出来的金银珠宝,笔墨字画,正一件一件地往院子中间送,而张夫人则被侍卫隔在院子的角落,她披散着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顶着一个鸡窝,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歪歪斜斜,半点不见之前那端庄典雅的贵妇人的样子。 第9章 嘴贱,当然是欠抽啊! 张夫人看到张尚书的时候,又惊又喜,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没有理会张尚书的呵斥,边哭边跑到张尚书边上告状,“老爷,你可算来了,你快看看这些土匪!他们把我们家的好东西都抢了!还有,还有您最爱的金丝墨玉,也被拿走了!呜呜呜!” 她的玉钗翡翠镯,红宝石赤金...... 张夫人哭得好不凄惨,张尚书的脸青青白白。 承桑站在一侧轻笑,“张尚书的,金丝墨玉?呵,那可是顶顶好的东西,我记得就连我皇帝舅爷手里也只有三块,去年还赏了一块给我,怎么,张尚书的府上,也有这种好东西?” 张尚书咬牙。 他当然有!那可是在他知道皇帝将金丝墨玉赏给承桑后,拐弯抹角让承桑自己送来的宝贝,可他不敢说,毕竟,承桑送来的时候没人知道,他自己也不敢四处张扬,生怕皇帝知道了找着由头责罚他。 而现在说,摆明了承桑是不会认的,金丝墨玉又是藩国进贡的金贵东西,他府上若私自有,明天他的头就不用要了! 张尚书不敢吱声,可张夫人却敢。 她不心疼金丝墨玉,她心疼她的金钗玉镯,那可都是顶顶好顶顶值钱的东西。 “承桑!你这个......”张夫人刚刚一心哭喊没瞧见承桑,眼下见她笑得讥讽,再没了清醒的脑子,还当自己是承桑未来的婆母,承桑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她疯了一般的叫嚷,可话音还没落,她的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啪”的一声,承桑转了转手腕,瞥了周遭的人一眼。 众人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露着黑漆漆的脑壳。 春喜暗暗跺脚,恨自己手慢了,秋晚直接从腰间掏出了药膏,捧着承桑的手给细细抹上。 生怕那掌心红上一点。 承桑任秋晚摆弄,她看着张夫人和张婵婵那如出一辙的不可置信的眼神,和善地笑了笑。 若说这俩不是母女,都没人信。 她的眼神冰凉,在看到这群人,再次经历了这一夜之后,她心里的杀意和恨意止都止不住,若是再不亲自干点什么释放一下,她怕自己真的疯了。 而且,她突然发现她之前全都想错了,什么阴狠不阴狠的,这世上,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赞歌,只要她能一直站在众人的头顶,便不会有一个不好听的声音出现。 有?杀了就是。 如果还有,那就一起送入乱葬岗。 曾经的张府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她可不相信,这群能聪明的乖乖跟在她身后的贵妇人,上一世没有一个察觉到异样的,只不过随着今夜计划的成功,让张府的势力也越来越大,就算她们睁开了眼睛,也愿意当个瞎子罢了。 就和现在一样。 眼下这些贵妇人的识趣让承桑很是满意,她的眼神收回,轻轻吹了吹泛着药香的凉飕飕的手心,温声细语,“张夫人可小心着点,下次再往我手上撞,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张夫人捂着脸,眼睛通红,明明里面满是怨毒,可身子却下意识地往张尚书的身后缩了缩。 她害怕了。 如果承桑不愿意捧着她,那她在金尊玉贵的安宁郡主眼前,便什么都不是。 这个道理,她懂。 可她不明白的是,才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承桑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她不解,也没有人为她解答。 承桑看着张夫人的样子满意极了,抬手拢了拢披风,“看来这里是没有贼人了,也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那么,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说罢,承桑转身再次带着大部队离开,张夫人有心想要跟张尚书问些什么,可张尚书却理都没理,他看着承桑前行的目的地,心中惊骇,他似是猜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他没有任何办法,别看他的身边没人,别看承桑没有理会他,可那把泛着银光的刀,总是能在他不老实的时候,从他的头顶或者身侧猛地划过,带着一丝渗人的凉意。 他不想死,他只能老实地跟着。 张夫人看着张尚书的慌乱的身影,也跟着慌了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拿宝贝的侍卫,哭丧着脸跟在了张尚书的后面。 再看下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跟上老爷。 可张夫人不知道,这一去,就是挖心的痛。 宝珠斋—— 承桑终于在挂着金色牌匾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抬头,她看着那纯金的牌匾,眸色微凉。 她脑子以前,一定是被驴踢了! 承桑双手环胸,“啧,这不是我的金子么?怎么在这,肯定是那贼人手脏,偷偷拿过来的,春喜,去,把它给我摘下来,咱王府的猪圈也需要个牌匾,这么大块,说不得还能融一部分给咱王府的狗做个项圈。” 虽然,王府没有猪,也没有狗。 “是。”春喜飞身而上,将牌匾硬生生拽了下来。 牌匾有点大,她前后左右翻看了看,然后两手一个用力,就将厚厚的金牌匾团吧团吧,揉成了一个比脑袋还大的球,还是很大,她两手再次往里揉捏。 在场的无不吸口凉气,更加安分。 承桑没有理会,抬脚就往院里走。 这院子算是张府唯一安静的地方,到现在王府的侍卫都没来,但是承桑来了,侍卫也就不远了。 “郡主。”果然,承桑才停下脚步打量着四周,花嬷嬷便带着搜完主院的侍卫找了过来。 “嬷嬷,我看这里也有不少被贼人偷藏起来的东西,让他们进去好好地搜,一个都不能少,当然,也不用多。”承桑懒懒抬眸,看着这间精致的小院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因为越是看里面的东西,越觉得自己以前,蠢得无可救药。 给男人花钱,注定没出息,为了男人讨好婆家讨好小姑子,也注定死得凄惨! 她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是。”花嬷嬷手里可是有秋晚给的册子,哪些是承桑的东西,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过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花嬷嬷的视线瞧向了毫无动静的主卧,那里静悄悄的,好像里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听到外面的嘈杂。 想着郡主在打开房门之前的吩咐,想着刚刚张府强闯郡主屋子的嚣张,花嬷嬷大步走了过去。 第10章 以彼之道还于彼身 花嬷嬷一步步朝主卧走去,目的之明确,让站在最后面躲着的张夫人看得心慌不已,这里是女儿张婵婵的院子,那是婵婵的卧房,这是要做什么! 张夫人顾不得多想凭着直觉跑过去拦,可还没等站稳就被花嬷嬷一手推开。 她的力气很大,张夫人直接摔了个屁墩,疼得冒汗。 花嬷嬷不屑一笑,她年轻的时候,可是在长公主身边干过掌嘴的活计的。 “咯吱”一声响起,花嬷嬷推开了门。 就如张尚书和张煜礼设想的一样,屋门被推开之后,屋里乱成一团的样子便显露了出来,所有人站在门口,哪怕隔着外室,也能看到倒地的屏风后面,有两具白花花的肉体躺在拔步床上。 只不过,那拔步床上的人,却不是他们设想的承桑。 “啊!”张夫人一眼就看到了白皙皮肤上的一颗红色小痣,她疯了一般地大叫,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不许进去,你们不许进去!来人,快来人啊!有人私闯民宅!快把她轰走!把她们都轰走!来人,快来人啊!快,快!” 随着最后一声泣血的喊叫,张夫人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张尚书站在原地脚都没迈,手也没伸,但那脸却是再次黑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都还没看到脸呢就喊了出来,这不是自报家门呢么!他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废物点心! 承桑看着倒地的张夫人,为她的母爱感动,更为她之前下作的手段敢动! 不管是美人救英雄的故事,还是她倒贴张煜礼的事迹,都是张夫人贪图她的身份和富贵派人以讹传讹的! 若不是她,她也惹不上一身骚! 承桑心中戾气纵横,她缓缓后退一步,身后跟着的众人就跟听到了命令一般齐齐上前,发挥了她们应有的作用—— “这是,安伯侯府的四郎?他怎么会在这,还......” “不是他还能是谁,你没听说?这庶子可都闯过好多姑娘的屋子啦!就是没被抓到过......” “怎么可能,若真是这样,那些姑娘不闹,家里不闹?被糟蹋了还怎么嫁人......” “说的也是,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但你看,这不是就被抓到现行了么!” “......” 承桑没有再往下看,也没有再往下听,她转身离开,站在了小院之外。 那些话,她上辈子就听过,那些嘴脸,她上辈子也见过,只不过不是她们背后,而是被她们团团围着,指指点点。 相比于当时的她,张婵婵显然要幸运的多。 毕竟,张婵婵是晕着的,不用直面这可怕的一幕。 承桑深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上辈子她悲惨的半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这些人,都是张府特意挑选留下的,她们身份的不高却遍布了京都各处,家中人都在朝为官背靠大树,虽然没什么本事却都嘴碎的很,短短时间就将此事传遍了整个京都。 若非如此,上辈子以她的身份,也不会没有一点办法。 人言可畏,法不责众。 好在她上辈子在今日所受的委屈,这辈子被她亲手送了回去,如今的张家,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和她半生的痛苦相比,这还远远不够。 承桑看了眼春喜,春喜立时摸了摸胸口,点了点头。 承桑忍不住勾唇,带着冰冷的嘲讽的味道。 身后的嘈杂还在继续,承桑双眼无神地看着不远处,恍然间,一股子温柔的亮光闯入了她的视线。 她凝神望去。 只见那遥远的边际缓缓出现了一缕曙光,灰蓝色的天空逐渐变蓝变浅,当一抹金色漫出黑暗,漫天的云海仿若织锦,妙不可言。 旭日东升。 她终于在这一天,没有坠入无边的黑暗,而是见到了上一世想见又不曾见过的日出。 阴暗的心口像是被照亮了一丝,承桑的脸上也终于在此刻重新露出了笑容,不是冷的,不是讥讽的,而是温暖的,轻松的。 承桑缓缓抬手,伸向了久违的太阳。 ...... ...... 张家的事闹得很大,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一个早上的功夫,整个京都都知道了。 当然,也包括皇宫。 皇帝坐在高位上,听着下面群臣的吵闹,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臭丫头竟给他找事,不过,这丫头是不是不喜欢那张煜礼了?不然怎么会给张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听说还抄了家? 啧,这倒是件好事。 皇帝罕见地在早朝上走神,而他嘴里的丫头则坐在凤鸾殿上,吃着皇后亲手为她做的翡翠莲耳羹。 “桑桑,一会吃完了,再去睡一会,昨晚闹了一宿,只怕是没休息好,这女子呀,可不能睡的少了。”头戴凤钗手戴金甲的中年女子穿得端庄,可她坐在饭桌旁却像一个普通的母亲般唠叨,就连那带着几丝皱纹的脸上也泛着浓浓的心疼。 承桑从碗里抬起头,撒娇地抱了抱皇后的手臂,“皇舅奶奶,您别担心,我的身子您还不知道么?威武健硕,力大如牛。” 说着,她又举着自己的胳膊拍了拍。 细细的,怎么看都弱不禁风。 容皇后摇摇头,忍俊不禁,伸出那没带金甲的莹白食指点了点承桑的脑门,“你这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没个正行,你说你,那张家是什么好人家么?巴巴地去参加寒梅宴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夜宿在那,若不是花姑姑在,本宫可要好好说说你。” 容皇后同皇帝一般,都管花嬷嬷叫花姑姑。 “也幸好你还知事,知道喊花姑姑一起,不然,本宫看你今天只能哭着来!”容皇后说着说着又生气了。 她虽然和皇帝少年夫妻,母家强大又贵为皇后,但前朝后宫,腌臜事不计其数,她今日一听就明白,这张家打的应是承桑的主意,虽不知张家到底收了朱正茂多少好处要这么做,又是怎的自作自受落到了自家嫡女身上,但不妨碍她对张家生出诸多不满。 可不满又如何呢? 若不是承桑今日没有深陷局中,还扯着抓贼抓赃的大旗当场就破了张家的局,只怕今日这事,还有的掰扯,毕竟,张尚书怎么也是个手握重权的三品大官。 就算是眼下,张尚书也只不过是失去一个可以为他换取利益的嫡女,罚上几个月的俸禄罢了。 至于那个安伯侯府的庶子朱正茂,在容皇后的眼里,已然和一个尸体没什么区别。 “桑桑对今日之事,可有什么想法?” 第11章 让他们成亲吧【改】 什么想法?她自是想要他们偿命的! 可她能说么?不能! 张家是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张嘴,就被撸下马的。 承桑也比谁都清楚,张府这个天朝新贵的背后,站着的是谁,有宗室的撑腰,要想对付张家,只能用让他们再也无法翻身的证据一巴掌拍死才行,而这个证据...... 承桑眼光流转,嘴唇翕动。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想到了上一世的今日。 上一世,因为父兄皆出了京都,所以在遇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她就逃进了皇宫,本来趁着皇舅爷上朝拦住了许多官员,皇舅奶奶想赶紧将她送出京都避一避,可还没等安排妥帖,宗室的人就来了。 那可是天还没亮的时候。 他们又不用上朝,为什么能到的那么及时,那么快呢? 这不得不让承桑怀疑,皇后的凤鸾殿里,有他们的奸细。 毕竟,她是断不会怀疑皇后的。 上一世若不是皇帝和皇后力挽狂澜,只怕就不仅仅是她嫁不嫁人的问题了。 当时的她不懂,怨天怨地冤皇帝皇后,可等到家破人亡,在边关被那人教导着寻学问道之后,才终于明白,当时她的婚事有多么的关键。 在当时,她的婚事,是众手所推,是宗室对皇室伸出的一只利爪,她嫁,舆论被压住,她的家还能留,她若是不嫁,只怕她们一家子,都要被碾进泥土里,就连亡故的长公主,都要受牵连。 皇舅爷他们只能保一个,可他们万万想不到,他们费尽心力想要保住的安王府,在他们相继亡故之后,便立刻破碎成渣。 最后留下的,还是她自己。 一个最没用的废物。 承桑思索半晌,终于开口,“皇舅奶奶,让他们成亲吧。” 没错,既然还不能确定是否能扳倒张家,那就让当初间接害了她的两个人,彻底锁死在一起吧,那一定很快乐。 容皇后愣了愣,在她看来,那朱正茂是必定要被秘密处死的,可现在听着承桑的意思......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桑桑可是和那张家嫡女感情很好?”容皇后问的小心。 承桑眨眨眼,“现在不好了。” 容皇后松了口气,她十分怕承桑到现在还没认清张家人的真面目,再遭算计,她斟酌着开口,“桑桑,这张家可不是个好东西,昨夜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以后你和他们来往,定要怀着最坏的恶意。” “你要切记,让你入府说不得就是要害你,请你吃饭说不得是要毒你,邀你去游湖说不得是要推你下水。”容皇后开始举例子,然后把自己弄得十分紧张,就好像下一秒,承桑真的会出事一般。 承桑听着和上一世相似的话,笑着揽住了容皇后的手臂,“皇舅奶奶,您放心,我知道。” 容皇后看着她无奈摇头,如果桑桑真的知道,又岂会说出让张家嫡女和安伯侯次子成婚这种话? 桑桑还是太善良了,她是一百个不放心。 罢了罢了,还是和皇帝说说,派几个人护着桑桑点吧! “桑桑昨日没休息好,可要去睡一会?” 承桑歪歪头,“皇舅奶奶,我想去福寿宫。” 福寿宫,长公主的宫殿。 上一世的今日,她恨上了无法帮助自己的皇舅爷和皇舅奶奶,从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再来过皇宫一次,等到她终于想明白,皇舅爷两人却早已相继离世,她再没了资格来这,而等到新帝登基之后,皇宫更是成了她永远不能踏足的地方。 至于祖母的福寿宫,也被新帝和那个毒妇改成了享乐之地。 面目全非。 如今,她想去看看。 “也行,那就让花姑姑带着你回福寿宫休息吧。”福寿宫和凤鸾殿离得极近,是长公主曾经的住所,哪怕长公主已经走了十年,皇帝和皇后还一直为其留着。 “是,皇后娘娘。”一直站在一旁当隐形人的花嬷嬷立时躬身应声。 承桑也起身行礼,“皇舅奶奶,那等承桑醒了再来陪你说话。” “去吧,去吧。”容皇后摆摆手。 她看着承桑转身离开,泪水终于止不住流下。 承桑今年十七岁,可在容皇后的眼里却还是个孩子,承桑从小就没了母亲,跟在长公主的身边长大,亦是在皇帝皇后旁边跑来跑去的小团子,因为备受宠爱,所以从小就行事乖张,肆无忌惮。 可现在,这孩子在自己面前,得体得不行。 容皇后看着被吃干抹净没有一丝残留的玉碗,想着承桑明显吃不下却又强吃的样子心里酸疼。 桑桑长大了,可她并不高兴。 一旁的大宫女碧华看着容皇后伤心有些心疼,皇后的身子近来一直不大好,偶有咳血之症,这般的大悲定会伤了身子,必须要制止才好,她眼珠子转转,试图转移皇后的注意力。 “娘娘,您不是说,陛下想要您将花嬷嬷留下问问张府的情况吗?怎么让她走了?” 这件事事关宗室的阴谋,自然是要问清楚的,而在皇帝的眼里,承桑还太小,自然是找个稳妥的人问。 可如今—— 容皇后看了眼碧华,“我的桑桑才经历了这么一遭,心里该是多么的害怕啊!我怎么能将花嬷嬷留下,让她自己一个人去福寿宫呢?总归都在宫里,什么时候问都来得及。” 桑桑比真相要重要的多。 “对,碧华,你让碧婉也跟着去看看,若是桑桑需要什么,赶紧给桑桑备好了,再派一队禁军守在福寿宫外,一定要让桑桑觉得,福寿宫是最安全的地方!让她睡个好觉。” “......是。”碧华还能说什么呢? 说安宁郡主不只有花嬷嬷,还有两个丫鬟站在了凤鸾殿门外?说福寿宫样样齐全什么都不缺?还是说就算不安排禁军,福寿宫也是极其安全的地方呢? 毕竟,福寿宫离皇后娘娘的凤鸾殿近,也意味着离皇帝的云霄宫不远。 碧华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将旨意吩咐了下去,而容皇后也坐在位子上想着还有哪里没有安排妥帖。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这是怎得了?” 皇帝云北尧走进凤鸾殿,一眼就瞧见了容皇后正低着头擦拭着眼泪,他心疼坏了,“可是那桑丫头又气你了?她躲哪去了,你看朕不给她找出来打一顿,好好给你出出气。” 容皇后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像是体会到了刚刚碧华的心情。 “朝堂上怎么说的?就这么放过张家?”她比较关心这个。 第12章 破局者,皆死在了十六年前 皇帝哑然,然后挥了挥手。 随着太监总管左公公躬身领命,凤鸾殿内的其他人都被清了出去,不过转眼,偌大的凤鸾大殿上,只剩下了帝后两人。 “可是桑丫头跟你诉委屈了?”不然,怎么一开口就跟吃炮仗似得。 容皇后看了他一眼,“桑桑没说,但不代表她没受,你不心疼,臣妾还心疼呢!” “诶诶,这话可不兴乱说,百年之后,皇姐还不得揍死朕。” 皇帝在结发妻子面前也十分放松,他笑了一下,又悠悠的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张府也是受害者之一,虽说他的各种举动都让人怀疑,可到底没有确凿的证据,那安伯侯府的次子也不知道收了张家什么好处,打死也不攀咬,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自己醉酒进错了屋子,没扯桑丫头亦没扯张家嫡女,这是打着两不得罪的算盘呢!”皇帝冷笑。 他以为这样能让自己活下去,殊不知,在他进了尚方监的那一刻,就注定不能活着走出去。 皇帝眼露杀意,皇后心知肚明。 “他不能死。”皇后直言,“桑桑说,希望他们俩成婚。” 皇帝惊讶。 “臣妾知道是桑桑太善良了,可她少有请求,臣妾不想拒绝。”皇后也叹了口气,“归根到底,这安伯侯次子也只是一枚棋子,最终的推手,还是那宗室的走狗,张家。” 只要张家破碎,那安伯侯次子便也逃不掉。 可惜,他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把柄将张家打死。 “陛下,臣妾这次不想退了。” 十六年前他们就为了天朝百姓退了一次,间接害死了那一家子人,难道十六年后,还有害死她的桑桑么? 容皇后无法接受,她看着皇帝默默垂泪,皇帝伸手将其揽在腰间,心中暗叹。 容儿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呢? 可能破这局的人,都死在了十六年前,眼下,这就是个死局啊! ...... ...... 凤鸾殿的悲戚无人知晓,哪怕承桑因重生学会了谋略,也猜不到她毫不知晓的,掩盖在十六年前的秘密。 或者说,上辈子,那人一直不曾让她有过接触。 眼下,承桑正专心致志地走在福寿宫里。 偌大的福寿宫没有多少庭院,更多的是一个个湖泊、亭台和一处处花坛、丛林,长公主喜欢养花、种树、喂鱼、赏月,不喜杂乱、人多,所以,这里并不奢华富丽,更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可以说,在承桑及笄之前,这里就是她第二个家。 只不过在上一世,这里被承桑弄丢了。 承桑仔细地走过每个角落,目光拂过每一处砖瓦,最终,她在最后一处,一个摆着大大秋千的小院外停了下来。 小院没有高挂牌匾,反而是院门的边上斜斜地倚着一块绿到发黑的玉石。 上面是两种不同的字体刻出的四个字。 ——云下小筑。 这是承桑三岁的时候和祖母一同刻画的,承桑如今看着,依旧觉得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 承桑忍不住勾起嘴角,眼泪却库库地往下流。 云下小筑,是她和祖母一起生活过的院子,那院子中大大的秋千是祖母特意为她摆的,小时候她常在上面玩,旁边还有一个模样精巧的石桌石凳。 石桌上有用玉石雕刻的棋子和用金墨勾勒出的楚河汉界,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个雕蓝烧花的双耳瓷瓶,里面插着一根根白羽箭,角落里,还有一个金红色相间的藤球...... 这里的每一处,都写满了她和祖母的回忆,是上一世的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许是近乡情怯,承桑的脚迟迟没有抬起,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这辈子,她一定会用尽全力守护这里。 绝不会再让这里沦为供人享乐的杂乱之地。 承桑终于回了自己的屋子,她以为自己会想很多很多,想上辈子的事情,想即将发生的事情,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但她才躺到拔步床上,就被一股困意猛地侵袭,哪怕她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在宫里休息,但这里一直都被皇后管理得好好的。 被子蓬松,屋子暖和,躺在这里,包裹住承桑的是她上辈子用了十年都没有找到的安心。 她睡着了,睡得很香,无梦。 而等她再次醒来,天色已然昏暗。 “郡主醒了。”承桑才睁眼,守在旁边的秋晚便走了过来。 经历了昨夜的事,秋晚和春喜不敢离开床边一步。 她服侍着承桑从床上坐起,然后用春喜递来的沾了热水的帕子细细擦拭着承桑的双手。 待擦完一只,春喜便给承桑递了一杯香茶。 承桑漱了漱口,清醒了几分,目光转向屋外。 “现在几时了?”明明睡前还是个艳阳天,眼下却乌云密布,看不到一丁点的太阳。 “郡主,已经申时三刻了。”秋晚又半蹲着身子擦拭着承桑的双脚,擦完一只就往一只套上白色的袜套,“王爷和几位少爷未时就进了宫,眼下,正在屋外等着郡主呢。” 承桑愣住,捏着玉杯的指尖泛白,“你是说,我爹他们现在都在外面?” 承桑知道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的父亲和哥哥们肯定会和上一世一样,被皇舅爷提前召回京,可因为上一世她赌气从皇宫直接回了家,所以并没有过在皇宫里和父兄见面这一茬。 自然,她也没想到父兄几人会天寒地冻地在外面等。 还是个刮大风的阴天。 承桑从床上翻身而下,急急忙忙就往外走,秋晚和春喜一惊,拿着斗篷和鞋子就在后面追,边追边道,“郡主您别急,我们给王爷他们搬了火炉,虽说还是不如屋里暖和,但肯定是冻不着的,您昨日才受了寒,要小心着点才是。” 若不是王爷几人心疼郡主的身体执意不肯让她们将郡主叫醒,又在知道福寿宫外禁军守护的缘由后觉得极其有道理,也跟着不放心离开,她们也不会在郡主才醒就说起此事。 她们已经很努力地在缩短时间了,可还是慢了一步。 秋晚和春喜担心不已,承桑却无暇顾及。 除了她,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她的家人了。 “爹爹!” 第13章 父兄:让人头皮发麻的父爱 门才被拉开,承桑便叫喊出了声。 她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院中围坐在火炉旁的几人,她的眼圈一热,眼泪就忍不住簌簌而落,她抬手狠狠擦拭,有些气恼这些眼泪挡住了她的视线,“大哥,二哥,三哥。” 承桑一个个叫过去,声音要哭不哭的,好让人心疼。 她强迫自己笑,往前又走了两步,可还没等到她走下台阶,那围坐的几人便纷纷迎了上来,其中跑得最快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暗纹大氅,头上玉冠高束的中年男人。 “桑桑!你没事吧!” “爹爹!”承桑看着父亲担忧的眸子,上下打量的动作,再也绷不住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她一把扑进了父亲的怀里,抱着那两手都环不过来的腰,哭得昏天黑地。 “爹爹!呜呜!”承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重生回来之后的惶恐和上一世死前的惊惧在这一刻通通爆发,带着她的满心思念,满腹委屈,还有她所有不知道要和谁诉说的情绪。 承宥择被承桑一把抱住的时候,还有些愕然,可等到他听到了承桑的哭声,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心疼地搂住了承桑单薄的身子,轻柔地顺着承桑的头发,眼角也跟着泛红,“没事了,桑桑,没事了,爹爹在呢,别怕,只要有爹爹在一天,就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家的桑桑!” 一言罢,承宥择似是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不靠谱,又紧接着补充了两句,“就算爹爹不顶事,你还有你的哥哥们呢,你放心,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壮的,肯定能保护好你!” “......”站在旁边的三人无语凝噎,有心想说什么,但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承桑,还是点了点头,附和父亲的话语,“父亲说的没错,桑桑你别哭了,你还有你大哥/二哥/三哥我呢!哪怕是天塌下来,你哥我也会帮你顶着!” 一旁的老三承无恙则多说了一句,“你四哥也定会护着你!我们都会站在你的前面。” 为你遮挡风雨。 家人安慰的声音接连传来,可承桑的哭声却是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反而还越来越大,想着上一世尽皆死在她前面的父兄,她的心口好像塞了一团子棉花,又堵又涨,又酸又涩。 他们做到了他们所说的,可就是这样,她才更难受。 她只想让他们都好好活着,哪怕让她以命换命。 承家的男人都是笨嘴巴,他们心疼地看着承桑,束手无策,也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侧默不作声的秋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虽然只是一下,却也让围着承桑慌乱的无从下手安慰的承家老大承无虑下意识回过了头。 他一眼就看到了秋晚手里的白色斗篷还有春喜手里的绣鞋。 承无虑赶忙往承桑的脚下看了一眼,大惊,“小妹你怎么连鞋都不穿!这么冷的天,脚还要不要了!” 说着,他伸手就将春喜手里的鞋抢了过来,然后蹲下了身。 众人纷纷低头去看,只见层层叠叠的裙摆下,两只雪白的袜套已然染上了脏污,一只乱糟糟地堆叠在脚上,一只已经掉了一半,露出了半截莹白的足跟。 承桑的哭声终于停了停,她泪眼摩挲地低下头,看到大哥承无虑正蹲在地上,借着她厚重的裙摆攥住了她的脚踝,紧接着,他又甩了甩袖口,用袖子蹭着她脚底的袜套,像是在试图将上面的石子砂砾统统抹干净。 承桑心疼地伸手拉了拉他肩膀上的衣服,哽咽地开口,“大哥,没事的,你别弄了,我直接穿上鞋子就行。” “那怎么行,有东西扎着肯定不舒服,你从小就娇气,这若是磨出了泡,几天都好受不了。”承无虑摇了摇头,等终于将两只脚弄干净,他才将鞋给它们套上。 一旁的承家人都见怪不怪。 承家几兄弟从小就没了娘,父亲承宥择又是个不靠谱的,自然,年龄最大的大哥承无虑是又当爹又当妈,除了承桑因为才刚出生而被祖母单独拎出去养了几年之外,其余几个都是承无虑一手带大的,这些事,承无虑也为他们做过。 只不过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如今已经不再有了而已。 但承桑作为他们最小的妹妹,自然是需要的。 她还是个孩子呢! “你哥说的是,你就别管了。”站在承桑身前的承宥择也跟着说道,他瞥见秋晚抱在手里的斗篷,将其拿过来为承桑披上,许是动作太快再加上有风,承桑的头发都被乱糟糟地堆在了脖颈。 承宥择看了一眼,一边往外拽承桑的头发一边絮叨,“你说说你也是,衣服鞋子都不穿好就往外面跑,这么冷的天,也不怕风寒找上门,就算你身体强壮,但你昨天不是才掉进水里么?这可是三九寒天啊!你别不当回事!” 承宥择难得摆出一副严父的面庞,可承桑却无法露出感动乃至乖巧听话的神色,她红着眼睛龇牙咧嘴,差点抱头鼠窜。 披风太厚太沉,哪怕她的头发丝滑,也架不住这般的生拉硬拽。 更别说她的头发长至小腿,太疼了! “父亲!”才站起身就看到这一幕的承无虑瞪了一眼承宥择,然后伸手帮着将承桑的头发从承宥择的手里解救出来。 承宥择本来还有些不解,等看到收回的手里挂着长长的青丝,才神色讪讪。 他愧疚地看了眼承桑,想说什么又紧紧闭上了嘴巴,女人都把那三千青丝当金子,他小的时候可是不止一次因为扯他老娘的头发而被他老娘胖揍。 虽说桑桑肯定不会打他,但眼下桑桑刚止住眼泪,他可不能再把人惹哭了。 承宥择偷摸地将手背在身后,捻动手指往下扒拉。 站在一旁的老二承无忧看得清楚,无语地摇了摇头。 他们的老爹就是这么的不靠谱! 这么想着,承无忧上前一步,牢牢遮住了承宥择正诡异扭动着的半边身子,“小妹,没事吧?” “我没事的,二哥。”被家人这么一闹,承桑倒也没有了再继续哭的欲望,她抹抹眼睛,摇了摇头。 第14章 一切都将和上一世不同【求戳!】 老三承无恙看着承桑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脸蛋,也侧了侧身,站在了风口的位置,“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吧。” “对对,我们进去说。”承宥择手上没了多余的东西,闻言也跟着开口。 承桑自然是不会反对,她被几人簇拥着往屋里走,等大家纷纷落了座,她便主动将在张府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当然,也包括朱正茂闯进了她的屋子,然后又被她丢到了张婵婵的床上。 对于父兄,她不想隐瞒。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兄长们的表情,唯恐看到一个觉得她恶毒的眼神。 毕竟,毁女子清誉,比杀人要狠毒的多。 好在,一个都没有。 承桑松了口气,看着一家子就该如此的表情,总觉得走向有些奇怪,也就在这时,随着“砰”的一声,她转头看去。 原来是二哥气的锤了桌子,然后又疼的龇牙咧嘴。 嗯,这样才对嘛! 诶?不对—— “四哥呢?”承桑扫了一圈,终于发现少了个人,那个比她大上三岁,和三哥同胎而生的四哥,承无虞不在。 承家几兄弟对视了一眼,由老三承无恙开口,“收到消息时,你四哥没和我们在一起。” “桑桑你也知道,这次去京郊剿匪是皇舅爷白给咱家的功劳,有魏将军坐镇,我们也就是个陪衬,所以,你四哥昨日才出京都就拐了弯,现在也不知道人跑到了哪里去。” “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去寻了,你四哥要是知道你出了这事,肯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承无恙说得信誓旦旦,可承桑却是皱起了眉。 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上一世的今日,她骤然遭逢祸事,心绪大乱,才从皇宫回到王府就遇到了匆匆赶回的家人,她的父亲还有四个哥哥,一个都不少,当时她的四哥尤为气愤,若不是三哥拦着,只怕要直接出门去安伯侯府把朱正茂揍一顿。 可如今...... 承桑不由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起来,就连父兄几人回京的时间都比上一世晚了很多,她不过是在张府扇了扇翅膀,就能改变这么多事么?她可不觉得。 只怕,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上一世不知道的。 会是什么呢? 承桑心思转动,面色看起来便有些凝重,但她所想承家人却是不知道的,他们以为承桑是在为四哥承无虞的不在而感到难过。 毕竟,她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想要家人都陪在她身边也正常。 承宥择心头起火,眼看着就要骂两句承无虞解解气,大哥承无虑连忙开口,转移话题:“桑桑,你放心,这次你在张家受的委屈,大哥定会帮你还回去!就算死罪可免,大哥也必将他们扒下一层皮!” 虽是想转移话题,但承无虑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张家敢算计到小妹头上,就要承担安王府的怒火。 “对,桑桑你别难过了,为了那个姓张的小子不值得!”二哥承无忧也跟着道,“你要知道,与其让自己哭,不如让别人哭,等出了宫,二哥去帮你揍死他!” 三哥承无恙倒是没有说话,可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和承桑相似的狐狸眼里却满是算计的味道。 回眸,他和大哥承无虑对视了一眼。 这次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先不说张府为什么要放弃承桑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就说他们这次外出剿匪,恐怕就有猫腻。 承无恙从来不相信巧合,这件事,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当然,他也和承桑一样,没有往皇帝皇后方面想,他想的是—— 城外匪患。 若是那些匪患是被人拿来当做棋子的,那这背后的东西,可就可怕的狠了。 两人眼神攒动,然后默默收回。 这件事,只怕要和皇帝舅舅通个气才好。 而等承桑闻声回神,听着兄长们的话语,心中却是一悸,这就是她的父兄们啊! 可是—— “大哥,二哥,你们......” 上一世,贵为安王府世子的大哥就为了她的事,动用了大部分人脉,试图将张尚书拉下马,可不知怎的,中途出现了失误,本该被张尚书以次充好然后送他下地狱的粮食突然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张家侥幸逃过一劫,虽伤筋动骨却没有彻底伤到根本。 而张煜礼便没有那么好运了,他被人从火里救了出来,大火烧毁了他半边面颊,让他彻底失去了入朝为官的资格。 据说,张煜礼是去救火的,可真相却无人知道。 但也正因为这件事,在皇舅爷和皇舅奶奶两人相继离世,父亲也惨死在流放途中后,承袭了王爵的大哥因手段过于阴狠,遭百官排挤无法以仕途入朝为官,而为了保住已经岌岌可危的安王府,他只能另辟蹊径选择去岭南当兵,妄图以战功支撑起安王府。 可最终,他却遭奸人迫害死在了战场,尸骨无存。 若论因果,这次针对张尚书的做法,便决定了大哥未来的路。 可以说,只要这次大哥不出手,未来就会好走很多。 但承桑的嘴巴张了张,规劝的话语却停滞在了喉头,她看着大哥承无虑想要守护她守护家人的坚韧眼神,原本早在昨日重生归来后就想好的一切说辞都破碎殆尽。 如果换城是她,她会愿意听到这番话么? 不会。 她甚至都能想到自己说完那番话后,大哥失望失落的神情,让大哥就这么放弃为她报仇真的好么?她所以为的为大哥好的方式,真的是大哥所希望的么?大哥想保护她,她却拒绝,真的不会伤了大哥那颗拳拳爱护之心么? 承桑的拳头微微紧握。 昨晚打那一巴掌的舒爽,再次冲上心头。 有仇就报,爽么? 爽! 承桑的眼睛越来越亮,而另一边,承无虑却有些担忧,他不知道承桑怎么了,怎么突然说了一半就没音了。 倒是坐在他旁边的承无恙瞥了眼承桑,眸子里黑沉沉的,他像是明白承桑想说什么,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桑桑还是太善...... 不是,桑桑她,说什么?! 第15章 做哥哥们背后的大女人 所有人都没料到,承桑竟直接伸出了手,拉住了大哥承无虑的衣袖,然后,她悄咪咪,阴狠狠地道,“大哥你放手去做吧,我跟你说,我昨晚不仅让王府的侍卫给张家抄了家,还找到了这个。” 她的手一伸,秋晚就秒懂般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承桑接过,将其郑重地放在了承无虑的手中,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架势,“大哥,这是张尚书行贿受贿,贪赃枉法的证据,还望大哥好好利用,一切就拜托大哥你了!我相信你,大哥!” 这便是她在皇舅奶奶那想拿又没拿出来的东西。 这册子是承桑借着王府侍卫的遮掩,让春喜从张尚书的书房中偷翻出来的。 它的存在是上辈子的承桑在多年之后才知道的事情,虽然当时因为张尚书的贪污金额巨大而闹得满城风雨,但当时的张尚书早已不似现在的势单力薄,哪怕嫡子张煜礼失去了作用,可他的女儿张婵婵却是在他的手段下嫁入了端王府,成为了端王侧妃。 更别说张家其他的庶女,也尽皆嫁给了朝堂显贵。 官官相护,新帝庇佑,即便是万人请愿,也不过让张尚书自请辞官,连府邸都没有被收回。 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因此,在承桑重生归来,发现自己的处境的当下,她便做出了这个胆大的决定。 找到日后那本被受害者用血肉堆砌才偷出来的册子,提前将张尚书撸下马。 不仅是为自己,也为万千的黎民百姓。 虽不一定能成功,但她愿意赌一把,赌以张尚书的小心谨慎,让他从入朝为官后就撰写了这本册子,以作后路。 而显然,她赌对了。 承桑本想着皇舅奶奶那有人盯着,那就找个机会私底下给皇舅爷,可眼下,她却觉得将其交给大哥更合适。 既然大哥想要为她报仇,想要守护家人,那就让大哥放心的去做吧,有什么事,她担着。 承桑盘算着上辈子收集的把柄,数了数眼下手中能立刻就用得到的底牌,心中微定。 就如她今早想的一样,不就是世人轻飘飘的一句手段阴狠么?他们行得端做得正,他们是为民除害,有什么不可为的? 再者,如果安王府这辈子再也不会跌落泥潭,她就不相信,他们还敢胡说八道!就算安王府还是逃不过,大不了,他们一家,就带着所有坏人,一同下地狱! 听着承桑的话,承无虑和承无恙都惊讶极了,而随着承无虑将那本册子翻开,两人的眼里先后掀起了惊涛。 里面涉及的金额和官员无疑是巨大的,有这东西在,哪还需要什么人脉和计划,简直分分钟就能将张尚书一脉拉下马! “你放心吧!桑桑,这次,我定让那妄图欺辱你的张家一行,吃不了兜着走!”承无虑握着册子心潮澎湃,他看着承桑满是孺慕和信赖的眼神,狠狠地拍了拍胸脯。 承无忧有种被人抢走了动作的难受。 而另一头,承桑也狠狠地点了点头,“好!” 她想,以前她许是想错了,大哥哪里是守规守旧的人,从他敢另辟蹊径去当兵就可以看出,大哥是有那么一点敢拼的架势在的,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和王府的地位,没有给大哥展示的机会。 不过这一世,有她在,定能让大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有二哥—— 承桑回头又看了眼承无忧。 上一世的承无忧,是被人活生生打死的。 因为上头有大哥承无虑这个世子顶着,所以二哥承无忧生下来便是个享福的,承无虑习文断字的时候,承无忧到处招猫逗狗,承无虑舞刀弄剑的时候,承无忧翻墙钻狗洞的出去找乐子。 再加上安王府有权有势有钱,承无忧在京都,算是头一号纨绔。 可就是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却是极其护短的。 哪怕当时的她已经名声扫地,清白不在,还下嫁给了朱正茂,但承无忧还是容不得有人说她半点不好。 有人说就一拳头上去,安王府还屹立的时候没人敢说什么,但安王府跌入泥土的时候,却不一样了。 承无忧就是在父亲和大哥相继去世之后,出的事。 当她和三哥四哥得知消息后,在京都郊外的乱葬岗里整整翻了一夜,才翻到了被打得不成人样,早就失去了呼吸和心跳的二哥尸身。 那般惨状,是承桑到现在都会午夜惊醒的程度。 承桑垂眸,掩住眼中的悲戚和恨意。 二哥的尸身上一世的秋晚特意检查了,她说,若不是有人故意搞鬼,二哥不可能死得那么快,也不可能死得那么惨。 二哥他,是被活生生疼死的。 所以,在这一世重来时承桑就想着,让二哥老实些,离打架斗殴之事远远的,可如今,她却不这么觉得了。 有些东西,躲,是没有用的。 就和大哥的事一样。 承桑压下心中的哽咽,看向承无忧。 “二哥,你如果要去揍张煜礼,最好带上王府的侍卫,别到时候打不过,你反倒被揍,而且你最好穿得低调不起眼一些,等到人少偏僻的地方再行动,如果可以,最好给他套个麻袋,切记,不能让张煜礼看出你的身份,不然他要是上门要医药费,我可不帮你掏。” 承桑似真似假,似娇似嗔地开口。 张无忧本来听承桑说自己打不过还有些气,但一听后面的话,却是下意识摸了摸荷包。 他本不是个贪财的人,可当纨绔子弟,哪一样不需要钱撑着。 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承无忧心思转动,“你放心吧,你二哥什么时候出过差错!”看来他以后出去打架,光叫上那群狐朋狗友是不行了,最好再带上府里的侍卫偷着打,不然打不打的过是一回事,若是真的给人打出问题了,让他掏药费咋整。 “嗯嗯,我二哥是谁啊,怎么会出差错呢?只不过是连他的亲妹妹我都打不过罢了。”承桑了解她的二哥,也知道自己刚刚那么说了之后,二哥肯定会听她的话,不过她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潜移默化的改变二哥的想法,让他习武强身。 她就不信,以后二哥出门的时候都带着一堆人,身上也有点像样子的功夫,还能被人揍得娘都不认识? 打不过,跑不就得了! 不过,只是这点准备还不够! 第16章 被三哥发现了异常,坦白 最好给二哥请个师傅教他。 然后再让秋晚多配点昏睡散什么的,让她的每个哥哥都带着,万一真出什么事,也好有个退路。 或者,找皇帝舅舅要点死士什么的? 承桑的眸子转来转去,突然,就对上了三哥承无恙的视线。 霎时间,她头皮发麻。 说起来,承桑在家里最怕的人,便是她的三哥,承无恙。 不是承无恙不疼爱她,相反,她的每个哥哥都很宠她,只不过三哥更聪明也更明事理,不会像父亲和二哥一般毫无原则,也不会像大哥一般被她哄哄就找不到东南西北。 他站在她这一边的前提,是她没有犯错。 而眼下,承无恙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探究和质疑。 三哥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也是,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没有遭受过百般磨难,没有在上一世努力学习心机谋算的承桑,该是个心软善良,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娇娇女才对,哪里能说出刚刚那些话。 承桑心虚地低了脑袋,等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抬头勇敢地对视回去了,熟悉她一切小动作的承无恙见此,立刻眯了眯眼睛,没有给承桑一丝反应的机会—— “既然桑桑都安排好了,那刚刚,桑桑为何哭得那般伤心?” 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听得他心口疼。 承无恙凝视着承桑乌黑的头顶,幽幽开口,“是有什么事是三哥不知道的么?桑桑应该不会骗三哥吧。” 明明是问题,可他说的却是肯定句。 承桑才张开的嘴巴再次闭合,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三哥都这么说了,她不能也不想说谎,可不说谎,她又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难道,她要说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么? 说她们家上辈子,家破人亡了么? 这,这为什么不行呢? 承桑悲伤的眸子动了动,眼前豁然开朗。 重生归来,她好像陷进了一个误区,一个上辈子家破人亡,万事都想亲力亲为的误区,可眼下,她明明就不是一个人,她有父亲,有兄长,有秋晚春喜,有皇舅爷和皇舅奶奶,她明明,有无数的后盾和退路啊! 就算他们一开始不信,她也可以用“先知”的能力让他们一点点相信啊! 她是谁,她可是被亲人捧在手心里的安宁郡主! 承桑的眼睛愈发明亮,还没等整理好思绪开口,一旁正欣慰地看着承桑的承宥择便突然站起身,一巴掌拍上了承无恙的后背,“你这当哥的怎么说话呢!遇到了这般大事,还不能哭了?你小时候还哭过好几次鼻子呢!老子还没嫌弃你呢!” “还不会骗哥哥,桑桑这么乖,什么时候骗过人!从来都是你这小子骗我们!” 承宥择骂完,又安慰地朝承桑笑,“桑桑乖啊,我们不和你三哥这个有一百个心眼的人一般见识,你刚刚说的那些可真不错,是谁教你说的啊?难道是皇后娘娘?花嬷嬷?还是桑桑自己想的?啧,我们家的桑桑啊,真是长大了。” 说着,承宥择有种想哭的冲动。 晚娘,看啊,我把咱们的女儿养得多好! 承宥择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而承桑则被父亲夸奖的话语弄得耳朵通红,大概,也只有父亲一直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没有骗过人了。 “父亲,这些我们一会再说。”承桑定了定神,再次说起自己刚刚整理好的话语,“父亲,大哥,二哥,三哥,还有春喜,秋晚,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其实我......” “我......” 承桑瞪大了眼睛,“我......” 她为什么说不出口! 承家人不知道承桑此时的困境,看着她在那我我我半天,还以为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承宥择率先出声安抚,“不用着急,也不用感到担心和害怕,有什么事,桑桑你只管说就是,你要知道,你父亲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你哥哥们也是。”承宥择特意瞥了眼承无恙,其中暗示的意味显而易见。 承无恙没有理他,反而看着承桑,眉头微颦。 承桑都快要哭了,“我......” 她想说我其实已经死了一次了,但是她我不出来!别说我不出来了,但凡触及到上辈子这种字眼,她就发不了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重生归来的禁忌么? 可她刚刚已经想通了,想要和家人一起努力改变他们的结局,现在就让她这么放弃,她如何甘心!更别说,她已经和父兄们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了,难不成,她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填补么? 难道,上辈子的事情,她只能独自承受么? “桑桑。”看着承桑不说话两眼赤红的模样,连粗枝大叶的承无忧都跟着着急了,“桑桑你到底怎么了?秋晚,你来说!” 一直站在门口守着的秋晚:“......” 你没听到刚刚郡主说让我和春喜也听么? 我要是知道,我还听什么! 秋晚的俏脸越发冷了,但她眼下没工夫理会郡主的傻子二哥,她看向承桑,眸中担忧,心口紧缩。 郡主这是怎么了? 自昨晚起,她和春喜就一直陪在郡主身边,寸步不离,不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不知道啊,难不成,是再早一些的时候? 比如,朱正茂...... 秋晚彻底想歪,可她的嘴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她只是死死低下了头,细数着自己会什么折磨人的毒药。 要不然,给那叛出师门的毒师小师弟去封信? 也就在众人尽皆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承桑终于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开口了——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们一家都死了,一个不剩。” “父亲流放三千里死于非命,大哥死于战场尸骨无存,二哥打架斗殴被丢尸乱葬岗,三哥遭人陷害自裁于牢中,四哥积劳成疾病死在寒冬,还有春喜和秋晚。”承桑早就将她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一个被箭矢一箭穿心,一个被毒药折磨致死。” 更多更详细的东西承桑说不出来了,这些,是她能说出的有关上一世的最多的话。 众人紧张的表情一滞,然后纷纷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第17章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虽然承桑的小题大做害得他们担惊受怕,可关于做噩梦这件事却比让他们听到别的安心得多。 承宥择更是直接摸了摸承桑的头,笑道,“傻丫头,别怕,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就是,父亲可是堂堂的安王殿下,皇舅爷要多想不开才会让自家侄子流放三千里啊!大哥是世子,未来的安王,又怎么可能会去军队吃苦呢?三弟可是有一百个心眼子的人,别人陷害他?他陷害别人还差不多!四弟身强体壮的,积劳成疾?想想都不可能!春喜和秋晚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武功卓卓,一个在世医仙。” 承无忧擦了擦脑门子上急出的汗,泛泛而谈,“还有我,我在京都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出去谁敢不给我面子,又怎么可能被别人打死呢?都是些无稽之谈,你不用害怕。” “父亲和二弟说得没错。”承无虑倒是有些沉默寡言,眼里还有一丝潜藏的疑惑。 至于承无恙—— “那你呢?”承无恙骤然开口,一双黝黑的眼睛看向承桑,“桑桑,是怎么死的呢?” 众人的呼吸再次停滞。 承桑睫毛轻颤,回视承无恙的双眸,“跳下城楼,应该是,死得挺丑的吧。” 她勾唇笑了笑,想尽量说得轻松一些,可承家人在听到自己死亡时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却在此刻纷纷惊怒。 承宥择猛地站了起身,他忍了又忍,然后一手猛地握拳,打了下掌心,“虽说梦和现实都是反的,但万一呢?万一这是个暗示呢?桑桑,你以后可千万别去城墙上了,不,你连城门边上都得少去。” “对对,父亲说得对。”承无忧也跟着疯狂点头,“我看桑桑以后还是少出门的好,正好我们已经和张家撕破了脸,桑桑也用不着再往张煜礼的身边去凑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呆在家里或是宫里面就挺好的!说是城楼,万一别的楼也算呢!” 说着,他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对,皇宫这地也得少来,父亲,咱王府最高的楼也就两层吧?” 承无忧有些草木皆兵。 而承宥择听了他的话,想了想最近已经快要施工完成的,为承桑特意建造的观月楼,咬牙,“没错!”大不了桑桑的生辰礼他重新准备再是了!这种事可不能马虎,回去就把楼拆了! 呜呜,他的小钱钱! 承宥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破绽,可上一世经历过的承桑却是记得,当时那五层高的观月楼,她可是喜欢的不得了,还亲手给楼题的字呢! 她既心酸又好笑地看了眼父亲,摇头道,“父亲,二哥,你们光顾着说我,可有想过自己?” 一言罢,她又看了面色迟疑的大哥和面色凝重的三哥。 果然,他们这一大家子,只有这两个人靠谱些。 不过,这还不够! 承桑垂下眼睑,又下了记猛药,她似是不在意般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语气轻快,“若是你们都不在意,我想我也是不用在意的,毕竟,我虽是第一个死的,却从来都也没见过梦中的城楼。” “那城墙通体黑红色,城楼上还有一个大窟窿,咱这赫赫天朝哪里能有这种城墙呢?这些肯定是我幻想出来的,对吧?”承桑说得一脸真诚,嘴巴里却谎话连篇。 因为,她说的根本就不是边塞的城墙,而是—— 在承桑的笑容下,众人面色再次难看了几分。 通体黑红色的城墙是少有,可偏偏他们知道。 那是京都西城延平门外的一处旧城墙! 那城墙是开国之初建造的,因只是临时御敌,所以材料和高度都不合格,再加上独处一处,早已遗弃不用,而且西城延平门边上住的都是贫民,城外再远一点的地方又是乱葬岗,因此,京都有点身份的女子都不会走西门出城。 自然,在他们的记忆里,身为娇娇女的承桑也没有去过那。 更别说,还有那只有上了城墙才能看到的破损之处。 可承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还真是预兆之梦? 本就关心则乱的承宥择和承无忧一下子就慌了神,就连承无虑都忍不住开口,劝说道,“桑桑你以后出门,定要让侍卫跟在左右,哪怕有春喜在也不可掉以轻心,万一出了什么人多的乱子呢?春喜一个人也看顾不过来不是?还有,城西极乱,你没什么事,就不要往那边跑了。” “......”从承桑出生起就把承桑的安危视为己任的春喜很不服气,但她抿着嘴并没有出声反驳。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 若不是郡主机敏,手中还有秋晚给的昏睡散,她当真是没有听到一丝动静。 只是这么一想,春喜那一点就爆的脾气便彻底熄了火,她捏了捏手指,心中憋闷,看来她还是太懈怠了,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是。 承桑不知道春喜所想,若知道,只会点着她的脑袋告诉她,朱正茂的内力来路不正,她一个老老实实靠自己努力了二十多年的小姑娘哪里能比得过,她已经很棒了。 但现在,她只是看着自家大哥道,“大哥这么担忧,难道,真的有这处城楼么?”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承无虑唯恐承桑好奇,真的跑到那处城墙上去看,连连摇头,“自是没有的,大哥只是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说是梦,但万一发生点什么,便是追悔莫及。” “不仅是桑桑,我们几个也是要小心谨慎的,至于四弟,等他回来我亲自嘱咐他。”承无虑看向家人,“父亲、二弟三弟觉得呢?” “大哥说的是。”只要能让承桑乖乖的,承无忧自然没意见。 至于承无恙,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唯有一旁的承宥择听得青筋直跳,这个兔崽子,管天管地还想管他老子了? 不过看着承桑眼巴巴地视线,他还是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有些事,要背着桑桑反抗。 “老大说的是,行了行了,既然桑桑醒了,我们也该去趟凤鸾殿然后告辞回家了。”承宥择总觉得在宫里不自在,哪怕这里是他老娘的宫殿,可说起来,他在这住的时间,还没有承桑的百分之一多。 还是家里舒服。 而且,他也想听听对于张府的事,皇帝和皇后有什么看法。 若是不能给桑桑报仇,他可是要铤(mei)而(pi)走(mei)险(lian)了! 第18章 一个聪明蛋,点醒另一个聪明蛋 承桑知道粗神经的父亲并没有把他和哥哥们的安危当回事,这么说也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揪着不放,可她并不担心,因为,她本就知道在无法据实相告的情况下,父兄几人不会因为她的一个梦做出什么惊天的改变。 但,只有一两个人谨慎起来,她今日的目的就达到了。 比如—— 承桑看了眼还没站起的大哥和三哥,压下心中的情绪露出了笑脸,然后挽住了父亲的手臂。 父亲年纪大了,不能让父亲担心。 刚刚说出来也是迫不得已,但好在,父亲忘性大。 “那爹爹,我们走吧!” 刚刚还沉寂的院子骤然响起了欢声笑语,才踏出房门的承桑正抱着父亲的手臂撒娇,身后,紧跟着出门的承无忧见缝插针的开口,惹得承桑拉着小脸冲着他挥拳头。 等到春喜和秋晚都躬身跟着出去,承无恙依旧坐在座位上没有站起身,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已经走到了门口的承无虑回头瞥了他一眼,唤道,“三弟,我们走吧。” “嗯。”承无恙点了点头,可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眼看着承无虑就要迈过门槛,他突然开口,“大哥,你说什么情况下,父亲会被流放三千里呢?” 承无虑抬起的脚停滞在半空,脸上惊讶非常。 承无恙低着头没有看他,还在继续问:“又是什么情况下,二哥才会被人打死丢进乱葬岗呢?” 而他,居然是被人陷害,在狱中自尽而亡。 他怎么可能会自尽呢? 承无恙想笑,觉得他这死法离谱至极,没有半点的可能性,他了解自己,自然知道,他这人,信奉天无绝人之路。 可嘴巴咧了咧,却是没能笑出一声。 而另一边,承无虑也是久久没有开口,他的眼中神色悸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在,这种两相无言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承无恙没有从承无虑的嘴里得到答案,或者说,他本就不需要承无虑给他答案,他只是低着头再次道,“父亲可是祖母唯一的子嗣,皇舅爷可是祖母一手带大的,若是没有祖母,只怕这天朝帝王......” 都要换人当。 更别说皇舅爷和祖母一母同胞,感情非常。 所以,只要有皇舅爷在,他们的父亲就不可能出事,他们就不可能出事,安王府就会屹立不倒。 除非......皇舅爷不在了。 承无恙的眼睛再次深沉了几分,他终于站起了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一步踏出,然后在承无虑的身侧略微停顿了一下,声音轻轻,好像自言自语,“好在,这只是桑桑的一个梦罢了。” 说完,承无恙大步离开。 承无虑瞳孔骤然紧缩,他垂在身侧的手都不自觉地颤抖。 显然,在承无恙若有似无的话语下,他也想到了。 从他刚刚认真嘱咐承桑的话语就可以看出,他并不觉得那只是一个梦,不仅是因为承桑后来所说的黑红色城墙,还因为承桑之前所说的关于他的死亡—— 死在战场。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看似对什么都接受良好的承无虑有多厌恶朝堂的尔虞我诈,他曾在多年之前有过当兵的梦,虽然只是年少轻狂,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可若是有一天安王府真的势弱,他最有可能走的路,必是参军无疑。 对他来说,拿战功比走官场要轻松得多。 所以—— “这真的,只是梦么?” 承无虑扪心自问,他看着已然远离,逐渐连背影都有些看不清楚的家人,心中的答案渐渐清晰。 他握紧拳头,大步跟了上去。 ...... ...... 日落西斜,金红色的光芒普照了整个凤鸾殿。 凤鸾殿的主殿内,容皇后端坐在上首,正和才坐下的承家几人闲话家常。 说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 “对了,桑桑,关于昨夜张府之事,你皇舅爷有事需要花姑姑配合,让花姑姑去一趟可好?你放心,一会就回来。”容皇后看着乖巧坐在自己身边的承桑询问出声。 她的神色平和,承宥择几人下意识看向承桑。 承桑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呀!” 她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花嬷嬷,声音娇软,“嬷嬷你去吧,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回家。” 花嬷嬷躬身,笑得恭敬而慈祥,“是,郡主。” 容皇后目光温柔地看着,“花姑姑,让碧婉带您过去。” 花嬷嬷再次躬身,“谢皇后娘娘。” 说完,她跟随着碧婉离开,一路上她都低着头看着脚下,碧婉在前面带路,见此忍不住出声道,“花嬷嬷,您别担心,只是陛下和娘娘担心郡主的安危,所以想问问昨夜的情况,没什么其他的事,您照实说就好。” “照实”两个字,碧婉加重了语气。 花嬷嬷闻言抬头看了碧婉一眼,她有些诧异,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其实她并不担心,刚刚低头,也不过是在想说辞而已。 花嬷嬷回想起清晨,几人刚到云下小筑的主卧时,郡主和她说的那一番话—— “嬷嬷,一会的时候,皇舅爷和皇舅奶奶可能会找您问询今晚的事情,桑桑有些担心,毕竟,今夜我在张府闹的实在是太大了,会不会对安王府不好啊!” “不过也没关系,那些东西本就是我给张家的,现在不过是将这些东西拿回来了而已,到时候嬷嬷只管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便是了,我还不信了,这张府能把我怎么样!” 承桑不服气的小脸和张狂的话语似在眼前,花嬷嬷却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张府是不能拿安王府怎么样,可对于郡主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子来说,若将她是此事的主导者传出去,却是格外吃亏。 更别说还有朱正茂一事...... 花嬷嬷想着昨日半夜,郡主派春喜来喊她,说做了噩梦,像叫她陪同一起休息的场景,掩下了心中的不安。 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做不得实。 就算朱正茂醒来后胡乱攀咬,可他赤身裸体地躺在张婵婵的床上却是事实,怎么也扯不到郡主的头上。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花嬷嬷嘴里念叨着—— 搜查张府是她出的主意,她昨日更是从天黑便一直都在郡主的房里,从未离开。 第19章 原文男主还没出场,便臭了 花嬷嬷洗脑着自己。 不管谁问,这两句话都将是答案,不管怎样,对于长公主生前最疼爱的安宁郡主,她都愿意用生命去守护。 她整了整衣裳,走入殿堂,跪拜。 “陛下万福金安——” 花嬷嬷到了云霄宫,而凤鸾殿的寒暄还在继续。 众人说说笑笑,承桑则娇憨地靠在了容皇后的身旁,她低着头,好似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皇后衣服上的带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昨日的局,花嬷嬷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哪怕她有信心在朱正茂苏醒之后,经过权衡利弊不会随便地攀咬她,却也不敢赌朱正茂的不要脸和张尚书的心狠手辣,所以,她需要一个能证明自己一夜安眠、并无人闯入房门的人。 虽说春喜和秋晚都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可她们的身份太低了,说出的证词在朝堂上没有几个人会信,而且昨日的计划,也必须有人去刺激张尚书。 无疑,张煜礼熟知的秋晚和春喜就是最好的人选。 也因此,她还需要一个特殊的人来证明她的清白,而花嬷嬷便是这么一个存在。 毕竟,花嬷嬷曾是已故长公主身边的一品女官。 哪怕已卸任多年,也余威尚存。 恩宠浓厚,没有人会怀疑她,也没有人敢怀疑她。 只是这么做有一点纰漏,那便是心思缜密的花嬷嬷定会察觉出异常,好在,有上一世的记忆在,对于花嬷嬷的忠诚,她还是十分信得过的,更别说她早上还特意提点了一番。 承桑无意识地往手指头上缠着缎带,心中思量。 这些,都是她昨日重生归来时就已经想好的安排。 除了必要的原因,她还有一点私心。 她不想自己算计的嘴脸暴露在皇舅爷和皇舅奶奶的面前,她想做他们心中那个天真单纯的桑桑,不是为了名声,而是不想去赌在他们的心中,自己和他们失散多年的亲孙子到底谁更重要。 只要自己依旧是他们最喜欢的那个桑桑,想来,当有一日自己终要和未来的皇太孙处于对立面时,皇舅爷和皇舅奶奶,应该也不会太过偏心吧! 承桑不确定,她更不确定,这辈子有她提前去揭露那毒妇的真面目,是否能让皇太孙耳清目明。 毕竟,那就是一个眼盲心瞎的东西。 若是改变不了,只怕他们之间,必会出现针锋相对的局面。 只是这般想想,承桑的手指都忍不住用起力来,她不想让皇舅奶奶他们伤心,要不,直接把那臭虫给掐死得了。 反正还没到春闱,也没人注意到这批黑马。 “桑桑?桑桑?” 轻柔的呼唤响起,承桑从梦魇中回神。 她抬头,看着目光担忧的容皇后,下意识笑了笑,“怎么了,皇舅奶奶?” 容皇后心疼地搂了搂承桑,将承桑那已经泛着乌青的手指从缎带中解救了出来,刚刚她和承桑说了好些话,承桑目光呆滞地没有丝毫反应,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想了想,又侧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柔声开口,“傻丫头,看来还是没休息好,罢了罢了,本宫看你们也别等那个忙忙碌碌的皇舅爷了,赶紧出宫回王府好好休息吧!” 看着就怪让人心疼的。 闻言,承桑连忙摇头,“要等皇舅爷的,早上就没见到。” 皇帝本是想下了早朝就过来看承桑,可偏偏因为承桑在张府惹出的乱子,让他久久都没能下朝。 等他来,承桑又刚好被容皇后赶去睡觉。 因此,到现在也没见到。 而眼下,皇帝又是因为张府那点事,没能及时来凤鸾殿见他们,他们怎好直接离开呢? 皇帝本就是在为承桑收拾烂摊子,说什么承桑也是要见一面皇舅爷才能走的。 “是了,总是要见见皇帝舅舅再走的。”承宥择也跟着说道,别看他不喜欢皇宫,但对于皇帝和皇后他还是很喜欢的,毕竟,他从出生便被帝后两人偏宠着,一直到桑桑出生才被分走了这份宠爱。 承家三兄弟纷纷点头。 “你们呀!”容皇后心中慰藉,摇摇头,没再多说。 也就在这时,殿门外,皇帝又没让通禀,直接大刀阔斧地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伸手拍了拍站起身迎过来的承宥择。 明明差了辈,可两人站在一起,却像是一个岁数的人。 皇帝的欣喜之意溢于言表,“好小子,终于舍得来皇宫看看舅舅了?多日不见,你是不是胖了?啊?虚胖?” “啪啪啪”几下,皇帝的大手在承宥择的肩膀上又拍了拍。 承宥择疼得龇牙咧嘴,“皇舅,你再拍下去,我下次再来,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你小子,威胁朕?”皇帝挑眉,就要再伸手。 承宥择想躲又不敢躲,委屈解释,“我可不敢,这不是要回家养伤么!”说着,他又看了眼旁侧,小声道,“我闺女儿子都在这,您老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嘛!” 听到侄子的哀怨声,皇帝这才讪讪收手,以拳掩唇,“咳咳。” “皇舅爷。”承家人只做看不到,听不见,纷纷上前见礼。 皇帝摆摆手,“都坐吧,也没外人。”说着,他走到了皇后的身边坐下,瞧了眼乖乖站着的承桑。 还没等他说话,承桑便先一步开口:“皇舅爷,花嬷嬷呢?” 皇帝挑眉,“怎么,桑桑这是怕朕给花姑姑关起来了,不还给你不成?” “那倒不怕。”承桑摇头,一脸娇憨,“桑桑是怕皇舅爷为了花姑姑的花茶,趁着花姑姑入宫的机会又让花姑姑给您配上几百服,给花姑姑累坏了!” 听到陈年旧事,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 容皇后和承家人也忍俊不禁。 “还笑呢~”容皇后嗔了皇帝一眼。 皇帝也不气,直言道,“谁让桑桑这么了解她皇舅爷呢!朕还真是让花姑姑给我配花茶去了,不过没有几百服那么多,哈哈!还是桑桑记忆好,这得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当时桑桑也才五六岁吧!” 容皇后点头,“五岁,才过了生日没多久。”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承桑知道后还为花姑姑打抱不平,自己偷摸着给皇帝配了一服奇苦无比的花茶掺在那一堆里头,喝得皇帝龇牙咧嘴,但最终,还是一滴没剩。 毕竟,是桑桑特意给他配的茶呢! 第20章 震惊!眯眯眼都给瞪大了 这般想着,容皇后有点吃味,那可是桑桑第一次配茶。 “一转眼,都这么大了。”皇帝看着皇后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连开口转移话题。 虽说转的不是很成功。 容皇后瞥了眼皇帝,“桑桑上个月还进宫陪咱们吃了饭,您是没到么?” “......”皇帝摸了摸鼻子,不敢吱声。 承桑看着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皇帝不敢和皇后怼,却是不怕承桑,他伸手就给承桑了一个脑瓜崩,看着她龇牙咧嘴轻哼,“臭丫头,还敢笑,也不看看这次给朕找了多大的麻烦。” 承桑抱头,撇嘴,嘟嘟囔囔,“张家不尊重我,我自然不能放过他们!不然我安宁郡主的面子往哪搁!” 皇帝闻言又瞥了眼承桑,“怎么,不喜欢那张家小子了?不是巴巴地将朕送你的金丝墨玉都给人家了么!” 这事皇帝是知道的,自然也气得很。 不过东西都给了承桑,又是承桑自己巴巴送去的,他也没有理由说什么,毕竟,送给了承桑那就是承桑的,虽说那金丝墨玉珍贵,他自己都用得珍惜。 都说女儿向外,这不就是了! 皇帝心里头酸酸的。 “喜欢一个人,当然是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啦!但他不喜欢我,自然也是不能强求的。”承桑没有反驳,毕竟,她曾经确实是喜欢张煜礼的,只不过那种欣赏的喜欢和男女之爱有所差别,她被养得太单纯,不懂。 不过现在,她懂了。 承桑骤然想到了那个人,心里忍不住的激动,雀跃,细数数,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能见面了! 皇帝看着承桑的模样,自以为发现了什么,还有点心疼。 瞧瞧这单相思的样子! 他们如珍如宝养大的娇娇女,凭什么看不上呢!这张家,一家子都眼睛有问题! “没事,有皇舅爷在,桑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不是问题,不就是一个张家嫡子么,皇舅爷给你找十个八个......嘶——”皇帝的话才至一半,便骤然吸了口凉气,他缩了缩腿,没再出声。 容皇后笑得愈发得体,她瞥了眼皇帝,宽大的袖袍从桌子底下抬起,然后拍了拍承桑的手,夸赞道,“桑桑真是长大了,情爱之事就是如此,强求不来,桑桑处理得没有错。” 承桑笑眯眯地贴近容皇后,娇气道,“本来东西都给张家了,我也没打算要回来,可张婵婵不仅不怀好意推我进水池,大晚上的张家还想带一群人强闯我暂居的院子,这般羞辱,我可忍不了,若不是念着皇舅爷不好办,我非得给张府闹得底朝天不可。” “推你进水池?”皇帝和皇后的重点都在这五个字上,两人齐齐愣了一下,这又是哪跟哪? 承桑下意识捂了捂嘴巴,眼睛眨了又眨。 可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承宥择可算是找着机会了,一脸气愤地告状:“皇舅和皇舅母还不知道吧,昨日桑桑留宿在张府的原因,是因为桑桑被那张府嫡女给推进了水池子里!这大冷天的,若不是桑桑身子好,只怕不被冻死也要病倒在床上了!” 说完,他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说什么死呢! 皇帝和皇后也没工夫管他奇怪的动作,皆是一脸惊怒。 “这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听着皇帝的话,承宥择便将下午从春喜和秋晚那听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说了一遍,这一次倒是没有夸大其词,但也足以让皇帝气愤地拍了桌子,皇后心疼得眼眶通红。 承桑安慰地抱了抱皇后的胳膊,皇后更想哭了。 “桑桑~”我可怜的桑桑哟~ “这该死的张家!”皇帝气得咬牙,“来人,宣御医,不,让顾院卿来一趟!” 顾院卿?那个特意召入宫中,向来只给帝后诊治的顾神医? 叫他来干什么? 这是要给她看病?那不是坏了规矩了么! 承桑反应过来,连连摆手,“皇舅爷,不用......” “桑桑!”还没等承桑拒绝,容皇后便堵住了她的话,“就算你身边有秋晚,可到底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多一个人查查情况也好,别让你皇舅爷和皇舅奶奶担心,好么?” 容皇后都这么说了,承桑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闭了嘴巴。 站在殿外的春喜听得清楚,她下意识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秋晚,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她们俩的权威就先后受到了挑战,真是两个可怜的人啊! 果然,她一定要更努力才行! 春喜想什么秋晚不知道,她也没什么深厚的内力能让她听到殿里面的声音,她只是还在思考着—— 要不,还是给小师弟去封信吧! 时间一晃而过,顾院卿匆匆而来,他背着小药箱跑得飞快!一点都不像年过半百的小老头。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一入殿,顾院卿便行了个大礼,还未等起身,便抬起头,眯缝着眼睛去瞧皇帝和皇后,见两人坐得好好的,他才抬起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 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啊!这给他急的! “顾院卿免礼,你快来,快给安宁郡主看看!”皇帝挥挥手,让顾院卿上前,“安宁她昨日被人给推进了水池,三九寒天的,你快看看她有没有伤到身体?” “喏!”顾院卿才放下的心脏再次提起,虽然因着他身份特殊没见过安宁郡主,但安宁郡主有多得宠他还是知道的,这不,连他都被叫来给安宁郡主查身体了! 顾院卿倒是没什么不满的,哪怕以他的身份,那是只为帝后服务的,但帝后让他服务谁,他还能不听不成?他就是担心安宁郡主的身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毛病。 毕竟,女子入寒潭,很难不出问题。 “安宁郡主。” 在顾院卿的示意下,承桑乖乖伸出了手。 绢帕覆盖,顾院卿眯着眼睛把脉,刚开始表情还有些凝重,可随即他便瞪大了眯缝着的眼睛。 第21章 出宫,承桑想去干大事! 承桑直面看着,心里忍不住想,没想到,这小老头的眼睛居然这么大!还是个双眼皮呢! 好在,不多时,顾院卿便平复了心情。 他再次眯着眼睛收回手,又仔细看了看承桑的面色,得出了一个让人心安的结论—— 身体壮硕,可以打死一头牛。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承桑却讪讪地笑了笑,上辈子因为负气离宫所以无缘得见顾院卿,没想到这一世倒是见着了,她早就听说这顾院卿诊病向来直言不讳,脑子里没有什么弯弯绕绕,没想到真就这般地敢开口。 打死一头牛...... 她可是个柔弱的娇娇女来着! 承桑的拳头硬了。 “郡主在落水之后吃的药可谓是对症下药的好东西,不知是谁给郡主开的方子?”顾院卿不知道承桑心里头的埋怨,他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小药箱,腆着脸开口。 “不知能不能给微臣观摩观摩,当然,微臣也不会白要郡主的东西,这十全大补丸,就送给郡主了。”顾院卿旁若无人地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塞进了承桑的手里。 “......” 承桑呆滞,这老头,强买强卖?公然行贿? 她看了眼皇帝和皇后,两人一脸的见怪不怪,皇帝甚至在放下了悬着的心后,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正细细品着,“桑桑,这大补丸是个好东西,你小时候总闹着要吃的糖球就是这个。” 闻言,承桑的眼睛都亮了亮,虽然只在小时候吃过一粒,但那种让她受伤都感觉不到疼,还可以玩上三天三夜不用睡觉的糖球她却是记得很清楚。 好东西啊!想要! 承桑心痒痒地摸了摸瓷瓶,可出口的话语却是道,“药方是我的贴身药师给我开的,能不能给你观摩,我得问问她。” 顾院卿点头,“那是自然。” 秋晚被叫进了殿中,听着承桑的话,她点了点头,道,“当然是可以的。”不过是她为郡主开的一张驱寒药方而已,就算郡主直接送出去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 秋晚看了一眼承桑的手,没有多说什么。 她走到一旁,就着顾院卿殷勤递上的笔墨快速写好了药方,等将其交给了顾院卿,她抬头看着他满意的样子,趁机再次开口,“顾院卿,奴婢这还有其他对症下药的药方,都是经过奴婢细细推敲改良过的,顾院卿可要?” 顾院卿抱着新鲜出炉的药方眼睛都亮了,还有这好事? 这药方上的药材组合是他从没想过的,但凭借他的能力,粗粗一看便知道,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好东西谁不想要! “当然。”顾院卿连连点头,紧接着,他又道,“小丫鬟,你想要什么?” 秋晚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承桑握着瓷瓶的手。 顾院卿秒懂,他纠结了一下,爽快地点了头,“行!一瓶十全大补丸换一张改良后的药方!若是急难杂症的,就两瓶换一张!” 虽然十全大补丸的药材有些难寻,但有皇帝和整个天朝做后盾,他也不是找不到,相反,这种另辟蹊径,只存在于别人脑子里的药方才是金贵东西! 秋晚点头同意,然后退到了一旁继续写药方。 两人的交易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的进行着,承桑看着,心中酸软得很,而帝后和承家人则是笑着点了点头,他们并不在乎秋晚是不是僭越,只要对承桑好,他们就很满意。 更别说,春喜和秋晚的身份本就特殊,一起相处了十七年,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 容皇后笑容满面地看着,回头,她伸手拽了拽承桑那因为把脉而微微拉起的衣袖,又垂手理了理承桑的裙摆,“好了,等秋晚写完药方,你们也就回吧,本宫和陛下就不留你们用膳了,这天色是越来越晚了,也越来越冷了,再迟些,少不得要受冻的。” “是,以后也有机会的,侄子一定常来看您。” “下次再来看皇舅爷和皇舅奶奶。” 众人皆是同意,就算心有不舍,也是时候各回各家了。 等到秋晚写完,顾院卿当即掏出了十瓶十全大补丸,数数数目不够,他转手又写了个欠条,等他欢天喜地地离开,花嬷嬷也配好了花茶回到了凤鸾殿。 承家人起身告辞。 帝后两人跟着起身相送,他们站在凤鸾殿高高的殿门口,看着数盏小灯渐行渐远。 寒风拂过,吹起了皇后鬓角的一缕发丝。 皇帝为其理了理,然后被皇后握住了手。 “陛下,这张家,总是要吃些教训的,不然在宗室的手里讨食的久了,怕是都要忘记了,谁才是他的主子。” “容儿说的是。” ...... ...... 宫门大开,一辆通体乌木色,窗棱和四角都点缀着宝石流苏的宽大马车自皇宫驶入了长街。 天色已然漆黑,街上行人少得可怜,自然,这辆低调奢华的马车也没有吸引太多的视线。 才拐过第一个弯,一个身影便自上面翻身而下。 承桑趴在窗口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 承无忧去找人处理张尚书贪污之事去了,今夜怕是要很晚才能回来,或者干脆就宿在外面。 本来承桑和承宥择还有心想劝他明日再去,毕竟今日已经这么晚了,但看着承无忧急迫的样子,还有承无恙赞同的眼神,两人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官场之事,她和父亲定是没有大哥和三哥懂的。 承桑闷闷地垂下手,耷拉在窗户外面,她也想去。 倒不是想去处理张尚书贪赃枉法之事,而是她也有一件好重要好重要的事情要办。 特别重要。 承桑打定主意,回过头,刚准备开口,就被人抢先一步。 “咦?这不是安王府的马车么?怎么停在这?”公鸭嗓刺耳又难听,语气却是格外的嚣张,他说起安王府这三个字的时候,多少带着些嘲讽的味道。 承家人纷纷皱眉。 还不等他们动作,车外那人又猥琐至极的开口,“哟,瞧瞧这马车上坐的是谁啊!肤若凝脂,玉手芊芊,可真是世间少有,想来,该是那大名鼎鼎的安宁郡主吧!” 第22章 宗室七姓,陈家陈不归 这句话可把承家人恶心坏了。 承桑的眼皮更是猛地一跳,目光转动,看向了自己搭在窗沿上的八根手指,她有些嫌恶地将两手收了回来,都不用探头,便看到一匹黑色骏马正朝着这边走来。 那黑马长得极其健壮,个头也匀称高大,悠悠月光下,皮毛黝黑发亮,长鬓如风。 就算是没什么见识的人,也能看出这是一匹绝世好马,更不用说上一世在边关生活了七八年之久,对养马颇有心得的承桑了,她看着黑马黝黑的眸子,眼里便忍不住露出喜爱之情。 上辈子的她不喜欢马,虽然从小就学会了骑射,但出门更喜欢坐马车,所以她一直都没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等喜欢马的时候,却已然家破人亡,经历了劫难和奔逃,她没有金钱和地位再去找到一匹好马,更没什么心思骑马游玩。 好在,这一世还来得及。 承桑再次给自己未来的行程填了一笔,然后悠悠抬眸。 马是好马,但马上的人,着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看着那人熟悉的面容,想到上一世这人恶心的纠缠,承桑可惜地看了眼黑马,然后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窗帘垂下,遮住了那双垂涎的丑陋眼神。 承桑低头看着指尖,细细思量,不一样了,上一世的她可不是在今日偶遇的陈不归。 陈不归,宗室陈家的嫡次子。 上一世的承桑并没有在今日见到陈家这个不堪重用的二儿子,相反,她见到了陈家的家主陈启和深受陈家器重的嫡长子陈不凡,而随着陈家而来的,还有宗室其他几家—— 魏、苏、李、宋、白。 天朝一统大陆多年,曾和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本来有十二家,而云家称王,十二家并称宗室,占据了天朝半边朝堂,共享荣华,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或是子嗣断绝或是两族联姻,到最后只剩下了七家依旧庞大。 他们承家因子弟稀薄再加上和皇室联姻,被宗室排挤在外,而陈家则恰恰相反,靠着家族兴旺和手握矿脉,成为了宗室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上一世承桑能见到其余六家齐至,还是因为她失贞的事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本来皇帝想尽了办法遮掩,皇后也准备将承桑送走,可这一切,却在宗室到来时功亏一篑。 若非宗室,承桑的上一世也不会那么惨。 承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为首的陈家逼迫她时说的话:“堂堂郡主之尊,却做出了这种肮脏之事,不叫你沉塘浸猪笼都是我们仁慈,为了宗室的名誉,天朝的荣光,你不能逃,也不能死。” “你必须嫁。” 是的,她连死都不能。 想着上一世拿着刀却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的自己,承桑恨得眼睛都红了。 宗室,张家! 承桑想了很多,其实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窗户上的锦帘还在颤动,马车的车帘却被一手掀开。 “陈家老二,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家安宁也是你可以评头论足的?”承无忧凶着脸走出了马车,他站在驾车的位置,一手叉腰,一手握拳,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架势,“是不是找揍了,啊?!” 还真别说,哪怕承无忧还没有动手,只是言语恐吓,就足以让那看着车厢窗户出神的陈不归吓得往后挪了挪屁股,等反应过来,他的脸上便带上了几分恼羞成怒。 他会这样,都是小时候被承无忧打怕了,形成了肌肉记忆,一看到承无忧的拳头就想躲。 可这次来,陈不归是有心想要找回场子的。 他重振旗鼓,刚准备再次嘴贱两句,那身下的黑马便因为他刚刚的动作突然踏蹄,他又被吓了一跳。 承无忧忍不住嗤笑出声,“出息!” 丢人丢大发了,陈不归彻底愤怒,他高高地扬起鞭子,然后抽打在了黑马的身上。 “啪”的一声响起,承桑忍不住探头往外看。 只见黑马发出了长长的嘶鸣,它想要动作挣扎,却被马头处牵着缰绳的仆从死死地遏制住。 无法扬蹄,只能被动地接受鞭打,叫得凄惨。 爱马之人承桑的拳头都硬了,哪怕她和陈不归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陈不归也不愧为陈家人。 都是畜生! 畜生陈不归不知道自己被骂,他打了几鞭后终于心满意足,他看了眼黑马又看了眼恼怒的承无忧,最后望向那只露出了半张面颊的承桑,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格外猥琐。 他若有所指地嗤笑着,“看看,这才对嘛,什么东西就该呆在什么位置,畜生就该有畜生的样子,哪怕再怎么金贵,还不是被我骑在了身子底下,随意凌虐?” 马车上的众人皆是泛起了杀意。 哪怕承无忧再迟钝,也还是听出了陈不归那恶心的意思。 他勃然大怒,“陈不归,你找死!” 承无忧自马车上一个大跳,凌空就要给陈不归的脸来上一拳,虽说他的功夫连三脚猫都算不上,但打一个被酒色掏空的废物蛋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满头怒火的承无忧没有发现,那本该感到害怕的陈不归却是不闪不避,倒三角的眼里还闪过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悠哉地瞧了一眼牵着黑马的黑衣仆从,准备着事后的话语。 该说些什么呢?他可不是故意的。 黑衣仆从低着头站在原地,看似毫无动静,可那塞紧的袖口处却露出了一点寒光。 也就在这时—— “春喜。” 两个字悄然响起,除了车厢内的承家人,再无一人听到。 承无恙看了眼承桑,准备站起的身子再次坐稳,又是一道破空之声自车厢前传来,那才要动作的黑衣仆从眉眼一厉,欲要朝承无忧伸出的手一转,就朝着身侧的陈不归劈了上去。 陈不归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他自是知道黑衣仆从的手中握着匕首,毕竟,那是他出门前特意吩咐的,眼下这般朝着自己的面门而来,他还以为黑衣仆从是想要噬主! 他吓坏了,挣扎着从马上滚到了地上。 一身狼狈。 承无忧的拳头自是落了空,可那黑衣仆从的手却劈在了一个小石子上,他的眼中当即划过一抹痛色,等手再次垂下,点点樱红赫然流出,在地上聚成了小小的一滩。 黑夜中,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正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来。 第23章 炮灰女配苏清桃 “二少爷。”黑衣仆从没有管自己的伤势,连忙去扶陈不归,却不想陈不归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找死!没用的废物,你给我等着,等回了张府,我定要让大哥给你好看!”陈不归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马鞭对着黑衣仆从进行抽打,黑衣仆从不声不语地低着头,任由他动作。 红色流的更多了。 承无忧看得眉头紧皱,哪怕他也个是纨绔子弟,却从不曾对自家的下人这般苛责。 这简直是把人当成了牲畜。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他也清楚,卖了身的仆从,旁人是没有资格指指点点的,哪怕现在是帮了他,回头也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承无忧纠结地握了握拳。 好在下一秒,陈不归不知怎地将鞭子抽打到了一旁站着的黑色骏马上。 骏马再次嘶鸣,这一次,没有黑衣仆从在马头边制止,黑马高高地扬起了蹄子,狠狠往陈不归的腿上踏去。 霎时间,凄厉的声音响起:“啊!我的腿!” 哪怕黑衣仆从及时用手去阻挡,可还是没有让陈不归完全躲过。 他抱着腿在地上翻滚。 承桑趴在窗户边上冷冷看着,视线饶有意味地扫过黑衣仆从,最后停在了陈不归身上,看着他的惨状,她只想道一句:真是活该,就是可惜了这马,伤了人,只怕是...... “真是活该!”承无忧冷笑着摇头,他本就厌恶陈不归,见此心中更是没有生出半点怜悯,反正也死不了。 他学着无赖的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嘲讽道,“什么玩意啊!本少爷还没打到你呢,就吓得屁滚尿流,还以为你这陈家二少有多大本事呢,就这就这?” 承无忧忍不住撇嘴,而深藏功与名的春喜却是缓缓从驾车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看向了长街的尽头。 那里,响起了一道微弱的马蹄声。 有些耳熟。 春喜的手缓缓伸向肩头。 承无忧还在教陈不归做人,“刚刚你抽马打人的劲呢?怎么不继续了?知道什么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么?陈不归,你现在的下场这就是你应得的报应!我警告你,下次见到安王府的马车,你最好绕着走,不然——” 揍死你丫的! 承无忧隔空挥了挥拳头。 陈不归疼得浑身冒汗,也没工夫再和他大呼小叫了,甚至在看到那拳头的时候,身体的肌肉记忆还让他不顾伤腿下意识地往后缩,等反应过来,他再次哀嚎。 陈不归凄惨的样子让承无忧十分满意,他拍了拍手,想着还在马车上等着的家人,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车边上走去。 还是早些回去为好,承无忧这般想着。 可就在这时—— “安宁郡主,你难道不解释一下么?”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让承无忧转身的动作一滞,也让坐在马车上的承桑猛地抠住了窗棱。 再抬眼,承桑的眼里已然一片赤红,比刚刚充斥的血丝还要骇人上几分,她眼中的仇恨铺天盖地,带着一股让人心惊的杀意,好在她背对着家人,再加上夜色浓郁,车厢内也只有一颗挂在顶部的夜明珠照明,她不回头,旁人也看不见。 承桑的指尖都抠进了乌木窗棱里。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苏清桃?”承无忧对这个声音也很熟悉,毕竟,自家四弟没少在自己的面前带着苏清桃溜来溜去。 承无忧对这个女人无感,但眼下,却是有些莫名其妙。 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想让桑桑解释什么? 承无忧闻声看去,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自长街的另一端疾驰而来,借着悠悠月光,可以看到上面侧坐着一个穿着一件银白色裙装的女子,飘然的缎带迎风而起,似仙女下凡般动人心神。 只不过,坐在她身后的,好像是他那舔狗四弟? 对美色无动于衷的承无忧鬓角抽搐,忍不住责骂出声:“好你个承无虞,你还知道回来!说,这两天你都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小妹她......” “承二哥!”承无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回应他的不是被他责问的承无虞,而是一脸谴责的苏清桃。 苏清桃坐在承无虞的身前,替承无虞说话,好似承无虞没有嘴似的,“承二哥又不知道承四哥有多心急,怎么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责备他呢?难道您没看到,承四哥的手受了伤么?为了赶回来,承四哥都没有看医师,只是随便包扎了下!” “难道这还不够么!”苏清桃红着眼睛为承无虞打抱不平,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疼。 可惜,现在是大晚上,天黑黑的,连离她最近的承无虞都要扒着眼睛才能看到。 更别说承无忧了。 承无忧嘴角抽搐得更厉害。 大黑天的,还坐在马上,你还在前面挡着,他上哪知道承无虞伤了手?而且伤了手还能带着你骑马,也不见得伤得有多重! 他懒得和女子一般见识,再次开口,“承无虞!” “二哥。”承无虞闷声,因为着急赶路他出了一身的汗,若不是苏清桃送来了马,他都要直接跑回来了。 本来他紧赶慢赶担心不已,但看到承无忧这副还有心情责骂他的样子,便明白承桑肯定是没什么事,不然,以二哥对承桑的疼爱,哪有功夫和他说这么多话。 他看了眼马车,抬腿下了马,然后他又抬起手,将苏清桃扶了下来。 承无忧站在原地看得青筋直蹦,孤男寡女共乘一骑也就算了,怎么还拉拉扯扯上了?虽说天朝民风开放,可也不能这么干啊!承无虞不怕世人口舌,苏清桃这个小姑娘也不怕吗? 像什么样子! 承无忧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紧接着,他身后的马车帘子被缓缓掀开。 他连忙回头,“桑桑?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回去!” 秋晚扶着承桑走出车厢,承桑站在高高的踏板上,冲着承无忧摇了摇头,再抬眼,她努力忽视那张看似乖巧可人,实则阴狠毒辣的脸蛋,借着春喜和秋晚手中点亮的提灯,看向四哥承无虞。 她有多久没见过这般健硕,好似一拳头能打死一头牛的四哥了。 “四哥。”承桑开口,努力地勾起嘴角。 第24章 承无虞好感度:60 本来承无虞听到承无忧的话就愣了一下,这一被唤,他搀着苏清桃的手都是一顿,他连忙回身去看,只见清凌凌的月光下,承桑的脸惨白的瘆人。 他下意识就松开了握着纤细手臂的大掌,朝着承桑而去。 “桑桑,你......”不是应该没什么事么?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难不成,张煜礼那家伙又欺负了承桑?该死的! 心中想着,嘴上说着,可还没等他一步踏出,身侧的位置,一具娇躯便晃了又晃。 承无虞下意识回身扶住,苏清桃也抬手按住了他的手掌。 那手格外娇软,馨香,却烫得承无虞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承四哥。”苏清桃半垂着眼睛,显得可怜又无辜,“我没关系的,你还是先去看看安宁郡主吧,她一定很需要你,我不过是为了护住你受了点小伤,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现下我的丫鬟和家人都不在这,但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的。” “你放心好了!”苏清桃想要笑笑,可嘴角勾起,眉眼中却难掩疼痛的痕迹,甚至微风拂过,她身子都要不稳地晃上两下。 她一定难受极了! 承无虞哪里还能放下手,他恨不得将强撑的苏清桃整个人都抱起来,小心呵护。 “没事的,还是我扶着你吧。”桑桑身边有丫鬟,还有父兄,有的是人照顾,但苏清桃,只有他。 承无虞的眼神有些呆滞,他洗脑着自己,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是了,他要把苏清桃捧在手心里。 承无虞再没有回头,承桑站在原地看着,手指根根紧握。 苏清桃! 若说承桑上辈子最恨的人是谁,不是算计她的张煜礼,不是毁了她的朱正茂,更不是咄咄逼人的六大宗族,而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温温柔柔的女子,苏清桃! 一个在上一世坐上了皇后之位,与天朝新帝并称双圣的毒妇! 承桑恨不得食其血肉,将其挫骨扬灰。 可以说,承桑上辈子所有的磨难,都是苏清桃一手造成的。 张煜礼会选择算计她,是因为张煜礼在让承桑迷上了以身相许的戏文恋上他之后,就遇到了苏清桃。 两人一见倾心,郎情妾意,眼看着就要干柴烈火,水到渠成,可彼时的承桑却成了最大的阻碍。承桑已经陷入了张煜礼为她专门布置的温柔乡,再加上前面张家放出的美人救英雄的铺垫,京城对承桑恨嫁张煜礼之事是人尽皆知。 因此,苏清桃拒绝了张煜礼的求爱,次次见面次次哭泣。 张煜礼以为他和苏清桃是两情相悦,而承桑则是苏清桃三番两次拒绝他的主要原因,所以,他好不容易蛊惑的承桑就变成了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存在。 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后面的张府抓奸计划。 既可以摆脱承桑,又能得到一笔惊天财富,一举两得。 可惜他不知道,其实那身藏巨大秘密的朱正茂是苏清桃特意挑选出来,并且亲手送到他面前的。 可以说,昨晚张府的那出戏,全部都是苏清桃导出来的,张煜礼和朱正茂,乃至整个张家,都不过是她手中的小小棋子。 上一世的承桑查到这一切的时候想不明白,她根本就不认识苏清桃,为何苏清桃要处处针对自己,针对安王府呢?就连她的父亲、大哥、二哥、三哥、四哥的死,都是苏清桃的手笔。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 这一点,直到承桑被苏清桃逼得跳下城楼,都没有弄清楚。 重生归来,承桑也不像上一世那般在乎原因,若是能将背后的因果弄清楚最好,若是弄不清楚也没太大的关系,毕竟,她的一切都还在,她所有珍视的东西也没有被毁,血海深仇已铸,不管是苏清桃因为什么,她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这一世,苏清桃必须死! 承桑的杀意不加遮掩,苏清桃本来在摇摇晃晃的身子都变得有些僵硬。 她不敢看承桑,下意识往承无虞的怀中躲了躲。 心中大喊—— 【统子统子,救命啊!这女主不是天真善良的傻白甜嘛!这眼神是怎么回事啊!我不就是拉了一下她四哥的手么,怎么跟要杀了我似的!你确定她不是个兄控?!】 兄控她可惹不起,那都是疯子! 想着自己穿书前看的那些小众文学,苏清桃狠狠地抖了抖身子。 系统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不是。】 【原文女主不仅不是个兄控,还和她的四哥不对付,所以,你要想在原文女主身边安个钉子,承无虞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蛊惑他成功的几率要比蛊惑其他几人的几率要大得多。】 【你现在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最好想想这次任务失败后,接下来要怎么改变重要剧情,宿主,你的积分可是已经不多了。】 机械音冷酷无情,苏清桃崩溃大喊:【啊?不是还有五千多积分呢么!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可是她辛苦一个月攒下来的! 【改变原文女主重要剧情节点失败,扣除一千积分。】 【长期辅助任务:做好事弘名天朝失败,扣除一千积分。】 【系统强行混乱承无虞今日记忆,扣除一千积分。】 【承无虞好感值濒危,系统被迫重新蛊惑,扣除五百积分。】 【宿主积分:1538。】 闻言,苏清桃松了口气:【还行还行,还有一千五呢!统子,给我看看属性面板。】 【承无虞好感度:60】 【张煜礼好感度;60】 ...... 【苏子寒好感度:15】 【朱正茂好感度:10】 ...... 【承无忧好感度:0】 【承无恙好感度:0】 【魏延好感度:0】 【旺财好感度:0】 ...... 【啊啊啊啊啊!】苏清桃再次崩溃大叫,【怎么两个男配的好感度都掉了啊!统子,你不是说已经重新蛊惑了么?怎么承无虞的好感度从85变成了60啊!还有张煜礼的,怎么也从80变成了60,才刚刚过及格线,连为我花钱都得考虑半天!】 【呜呜呜,我不活了!】 第25章 穿书者和拯救炮灰系统 系统被苏清桃吵的头疼,【任务失败,张家背锅,哪怕张煜礼不知道这是宿主的计划,却依旧对给予他灵感的宿主心生埋怨,好感度自然就掉了,至于承无虞,宿主最好想想自己都干了什么。】 【系统只是被迫重新蛊惑,恢复不了巅峰也是正常,若是宿主努力些,早日让他们的好感度达到不可更变的100点,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说到底,都是怪她自己。 听着系统的话,苏清桃有些心虚。 今天这事也不能全怪她不是? 她是一个月之前穿到这本名为《嫁给状元郎后,团宠郡主竟成了一国之母》的架空小说中的,刚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幸好有系统在,给她看了这本书,才让她认清了现状。 这本书是以承桑的视角展开的,身为天朝郡主的承桑自出生起便受尽了宠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偏偏在婚嫁之事上,却是出了岔子,险些遭人算计嫁到包藏祸心的张家。 幸好当时恰逢春闱,状元郎横空出世,凭着一颗正义之心将承桑从张家那个虎穴狼巢中给救了出来。 再之后,两人顺理成章的相恋,相知,相守。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顶多算得是上一生顺遂,可偏偏那状元郎竟是已逝前太子遗留在外的孩子。 天朝动乱,皇族式微,状元郎理所应当的恢复了身份,成为了皇太孙,而等到他铲除乱贼,登基称帝,承桑便成为了一国之母,和新帝并称天朝双圣,共享荣华。 至于苏清桃穿的这个人呢? 可谓是文中第一个出现的炮灰。 张家虽是狼子野心,可在没被揭露的时候,却是实打实的天朝新贵,自然,张家嫡子张煜礼也是数得上名字的贵公子,对于苏家最不得宠的庶女苏清桃来说,堪称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也因此,苏清桃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自荐枕席,在张煜礼和安宁郡主两人之间插了一腿。 她被张煜礼的满口情爱迷了眼,当真以为张煜礼最爱她,只等着安宁郡主过门之后再接她进府,直到张家设计承桑事败,遭到皇室和安王府的疯狂打压,她才看清了张煜礼的真面目,和他断了联系。 为了遮掩这件事,她被苏家家主火速嫁给了安伯侯府的庶子,朱正茂。 最开始的时候也算是过了段舒心的日子,可等到苏清桃怀孕,她才知道什么叫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原来朱正茂早就不能人事,他清楚的知道苏清桃并非处子,而这些日子在夜晚抹黑进她房的人,也根本就不是他!而是这间宅子里随便一个仆人。 不仅如此,他还每日都躲在旁边偷看! 朱正茂可以忍受绿帽子,却不能忍受她生下别人的孩子,在知道苏清桃怀孕了之后,他开始了无休止的折磨,最终导致苏清桃精神失常,死在了血泊中。 文章的最后,对苏清桃的结局只有一句话。 “朱苏氏短短一年内便流产三次,来自三个不同的男人,她最终大出血而亡,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了乱葬岗,遭野狗啃食殆尽。” 多吓人啊! 穿越而来的苏清桃看到这串话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冷气直冒,好像真的切身经历过一般。 在书中,原主苏清桃过得凄惨,穿越而来的苏清桃自然不会再走原主所走的轨迹,她看上了主角承桑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不心动。 因此,在看完书之后,她便开始了布局。 虽然想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但好在她有拯救炮灰系统,只要根据系统发布的任务赚取足够的积分,再用积分兑换好感度,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她先是按照任务和张煜礼相识,如上一世一样,她只是微微奉献了点肉体就成功得到了张煜礼的青睐,虽然只是浅薄的,但只要有一点好感,系统就能用积分强行兑换好感度。 她可不会像原主一样傻,将身子都交给张煜礼,她还等着做冰清玉洁的天朝皇后呢!更别说男人向来是得不到的最香,因此,她直接花了些做任务得到的积分,便成功让张煜礼对她死心塌地,甘愿成为她的钱袋子。 紧接着,她又按照任务接近承无虞。 承无虞倒是君子的很,无法用美色,她只能靠伪装出来的善良接近,等获得了一点好感度之后,她再次如法炮制,用积分兑换大笔好感度,让承无虞成为了为她鞍前马后的舔狗。 就这样,她一步一步进行着计划,最终促成了昨日的张府捉奸。 只有在状元郎出现之前将承桑嫁出去,才能彻底杜绝承桑和状元郎之间命定的姻缘。 本来系统是想让苏清桃利用张煜礼的,毕竟承桑本就看上了张煜礼,只要推一把就可以解决,但苏清桃觉得,张家不好控制,若真让安王府和张家联姻,说不得因为婚礼的豪华,今年都不一定能成婚。 而且张煜礼实在是太有钱了,她也舍不得。 虽然系统的积分商城可以兑换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神仙物品,但唯独真金白银,她兑换不出,就算是用积分换宝贝,再用宝贝去换金银,也没有白给的划算。 因此,她想留着张煜礼,向系统推荐了朱正茂。 既然她要走承桑的路,那承桑自然要走她的路。 系统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也就当即改了任务。 一人一统谋划好了一切,准备也做的十分充足,可没想到临到头来,却是功亏一篑—— 承桑并没有毁了清白! 在今日清晨,苏清桃本来还在按照计划,为了躲避京都即将因承桑掀起的腥风血雨,而在京郊做长期任务,可才睡醒睁开眼睛,就听到了任务失败的系统提示音。 这是她穿书以来的第一次失败,还是败在了最重要的任务上。 这次任务有五万积分的奖励,任务失败,便意味着她错失了这一大笔积分,不仅如此,她还被扣了一千! 苏清桃知道积分的重要性,她惊慌失措,想着京都鞭长莫及,便妄图利用长期任务先弥补一部分损失的积分。 总不能什么都捞不到。 可谁承想,就是这一想法出了大乱子! 第26章 任务接连失败!苏清桃开始倒霉 炮灰拯救系统除了会发布改变重要剧情的主要任务外,还发布了一个长期任务,便是通过知名度获取积分,只要有一个人知道苏清桃的美名,便可获得一点积分。 而获取美名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做好事。 因此,这在苏清桃看来,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任务。 毕竟,她有钱袋子出钱,还有舔狗鞍前马后。 而这次来做长期任务,苏清桃主要依仗的便是从张煜礼手中得到的银钱,可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钱这么不经花,不过布施两日,就用了五百两白银。 虽然苏清桃在苏家不得宠,可苏家也没短过苏清桃吃喝,只是她没有碰过钱更没有去买过东西而已,也因此,穿书而来的苏清桃不懂现在的物价,更没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相关的东西。 至于承无虞,被迷了心智的人还能有什么脑子呢? 本来苏清桃没钱了就该回去,可现在却是不能了。 她急需将积分补回来,眼下,也只能委屈自己了! 苏清桃拿出了头上张煜礼送她的金钗,又从跟来做苦力的承无虞身上搜刮出了五十两,继续买粮食布施,毕竟,只要有一个百姓知道她的美名,她就能得一点积分,这买卖无疑是划算的。 可惜,她忽视了人的劣根。 天朝风调雨顺,没灾没害的,谁没事给能吃饱的人布施呢?而且就算是布施,也少有人用白花花的大米做好事的,毕竟布施意在救活更多的人,而不是吃的好。 这做法不是傻子是什么? 家里有点家底的都不会去,怕沾上什么麻烦,去的都是爱占小便宜的,他们一个传一个,在苏清桃接连布施了两日之后,这里可以白拿浓稠的白粥和白面大馒头的事情便传出了二里地。 到了第三天,来的人自然就更多了,还都是不好惹的。 本来像之前每日有着两三百两白银,那被苏清桃雇来干活的庄稼汉在贪墨下大部分之后也够布施给大家吃的,可今日只有五十两和一根金钗,明显是主家相形见绌了。 庄稼汉心里清楚,却不会手软。 一个不知世事的娇小姐跟一个憨头憨脑的汉子,他可不会怕。 是矣,僧多肉少,到了布施的时候,粮食就不够分了。 庄稼汉将这件事告诉了苏清桃,他本以为多少还能再从苏清桃的手里抠出些银子来,却不想,苏清桃是真的没钱了,她想了半天,决定往粥里面掺沙子,往馒头里掺陈粮。 庄稼汉被吓出了冷汗,这弄不好可是会吃死人的!可他又不敢反对,毕竟万一主家要把他换了,下一个帮忙干活的人没他聪明,到时候出了人命,惹了官府的人来,他也讨不得好。 他不怕贪墨的事,却怕人命官司。 因此,在庄稼汉左思右想之下,便决定表面顺从,暗地里将这件事透给那些来蹭吃蹭喝的人。 这下子可是炸了! 本以为是富人家的傻妞,谁知道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众人直接掀了掺了石子的粥锅,砸了蒸馒头的蒸笼,然后拿着棍棒农具叫嚣着闯进了苏清桃暂歇的院子。 苏清桃哪见过这阵仗,直接吓傻了,幸好有承无虞在,拉着她逃了出去。 承无虞一边逃一边试图调解,他不明白怎么做好事还要被打,而等他从追打他们的人口中知道事情的原委,他满心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善良的苏清桃会做这种事。 承无虞对于苏清桃的好感,本就由善良起始,如今发现苏清桃可能是蛇蝎心肠,好感度自然下滑,他当即就想弄清楚原因,可还没等他开口问询,便被苏清桃一把推了出去。 原来,在承无虞分心的时候,他们逃跑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眼看着那群穷凶恶极的刁民要追上,苏清桃自然就出手了。 她是真的跑不动了。 她想着,如果有一个人给他们泄愤,自己是不是就不会继续被追了,就算不行,哪怕只是阻挡一时让她歇歇脚也是好的。 承无虞毫无防备,重重地摔倒在地,棍棒农具齐至,他只能选择双手抱头护住脑袋,手臂当即挨了一下,鲜血直流,同时,他也对苏清桃彻底失望了。 鲜红的色泽出现,那些群情激奋的百姓也渐渐恢复了理智,他们推推搡搡骂了几句,也就没再继续追打,纷纷逃也是的走了。 等苏清桃察觉到情况回头,便发现了眼神冰冷的承无虞。 若不是有系统当机立断,将承无虞的这段记忆混淆,只怕她现在已经和承无虞分道扬镳了。 回忆至此,苏清桃甩了甩脑袋。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若不是将承无虞推了出去,只怕受伤的就是她了。 她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一次,只不过是太过明目张胆了而已,若是有下一次,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得更好,至少,不会让被她推出去的人发现是她干的。 苏清桃也格外庆幸,幸好自己机智,在离京的时候将自己此去的目的地告诉了承无虞,她本是想着让承无虞来帮忙做苦力,顺便在任务成功,她得到系统提示,承桑遭难后带着承无虞去找承家人,让他们及时回京,然后深陷局中。 没想到还能帮自己挡上一劫。 苏清桃核桃大的脑仁已经忘了,若不是任务失败,她根本就不会遭此劫难,她觉得自己聪明无比,却不知道,若她真的聪明,根本就不会有后面这一遭。 系统知道,但系统懒得和傻子沟通,它清楚苏清桃所想,所以无比嫌弃。 一看就是没学问的,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呢!难道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若只顾自己的利益而不顾他人,甚至选择不择手段地伤害他人,那么他迟早会遭受天地的惩罚和世人的唾弃么? 她完全背道而驰,还信奉,这和诅咒自己有什么区别。 下次,还是不要听她的了! 系统正懊恼着,突然,苏清桃那带着惊慌的声音再次出现:【统子,赶紧帮我将承无虞的好感度恢复历史巅峰!】 第27章 十点好感度的威力! 苏清桃想了很多,但现实也才过去一瞬而已,等她回过神,觉得承桑的眼神是越来越冷了,她怕得要死! 她急需承无虞的保护!她觉得六十好感度没有一点安全感! 【强行增加基础好感度25,积分比例1:100,宿主积分不足,已调整为强行增加基础好感度15。】 【请确认——】 【已确认,积分扣除,宿主积分:38】 【承无虞好感度:75】 苏清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作完,然后大大的松了口气,积分变成两位数是悲惨的,但十点好感度的效果却是显着的。 在得到炮灰拯救系统后,苏清桃便对好感度的重要了然于心,在系统的计算中,人与人之间的好感度最低为0,最高为100,而在0-100这个区间,又分为四个阶段。 0-30属于点头之交,31-70属于莫逆之交,71-99属于金石之交,100则属于生死之交,俗称命都给你文学。 而眼下,随着好感度恢复到75,承无虞再次变成了为她鞍前马后的舔狗。 苏清桃往承无虞的怀里贴得更近了,她娇滴滴地道了声,“承四哥......”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承无虞的眼神却迷茫了一瞬,等再次恢复清明,他的手便放到了苏清桃的腰间,然后,他看着苏清桃害怕的表情和颤抖的身子,顺着她隐晦的视线看向了她躲避的源头—— 承桑。 虽然承无虞憨直,看不懂承桑眼中的杀气,但那双狐狸眼中的冷意还是显而易见的。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声音严厉地开口,“承桑,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对初次见面的桃儿有什么不满么?还是你觉得,只要你在场,我们全家就都得围着你转!” 承桑被骂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承无虞,你在说什么屁话?!”还不等承桑回过神,承无忧便先不满起来。 他无法接受承无虞如此赤裸地向着外人却不向着桑桑,这一点连最大公无私的老三都不会干! 更别说桑桑根本就没做错什么,她连话都还没说。 他也十分不理解承无虞眼下在干什么,还桃儿!? 承无忧听得脑仁子嗡嗡的,他看着此时那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在承无虞的身上,好似没有半点男女大防和廉耻之心的苏清桃,原本漠视的眼中多了几分警惕和厌恶。 若不是她,刚刚四弟也不会突然对桑桑说出那番话。 他的四弟为人正直,怎么近半个多月跟被魅了心神一般。 男未婚女未嫁,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像什么话!而且看两人骑马回来的样子,怕是承无虞会在全家男儿都出京剿匪的时候溜走,就是和苏清桃私会去了...... 他们承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瞎了眼的东西! 承无忧被自己的脑补气得青筋直蹦,他冷笑着嘲讽,“桑桑能什么眼神,还能眼神如刀把你的桃儿给捅死不成?承无虞,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嘛!” “若是不敢让人看,出来干什么!是家里待不住了嘛!”承无忧对女子仅有的那点客气都消失了,这第二句话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却讥讽得很。 闻言,承无虞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不知道怎么辩驳承无忧,因为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他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但他清楚一点,不能让苏清桃受委屈。 她可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承无虞没再多说,他低着头看向怀中的苏清桃,“桃儿,我们走吧,这群人,不配让你我负伤赶来!” 他说得坚决,拉着苏清桃就想上马离开,可苏清桃哪里肯,如此大好的机会,她不趁机给承无虞上上眼药,降低降低他对承家人的好感,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系统说过,人的感情都是定额的,只有对别人的少了,对她增加的才会更多。 以前她觉得七八十也就够了,剩下的可以通过相处慢慢来,但经过今天白天的事,她却不这么想了,因为,她再也不想在一个配角身上浪费大笔的积分了! 必须尽快到100!她才可以为所欲为! 苏清桃打定主意,一步也没有动,“承四哥,你不要这样,承二哥终究是你的哥哥啊,哪怕他再如何偏心,你也不能......” “走!赶紧走!我没他这样的弟弟!”听着苏清桃似是而非的话语,承无虞更是气血翻涌,他直接怒吼出声,吓得在地上躺着装死看戏的陈不归蹭蹭往后挪。 等挪完,他才又反应过来,抱着腿无声哀嚎。 死也不能出声,这场戏他必须看完! 而另一边,承桑也拉住了承无忧的胳膊,试图平息他的怒火,她知道二哥是在为她谋不平,可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她不希望二哥和四哥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承桑低着头仔细回想,她并不记得或者说并不知道,在上一世的今日,四哥是和苏清桃在一起的。 因为承桑自出生起就没母亲,又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所以她在安王府可谓是受尽了宠爱,她上面有四个哥哥,其中三个哥哥都是对她百依百顺、笑容满面的,唯有一个四哥总是对她冷着脸,还时不时出言刺她几句。 小小的承桑记仇,所以长大后,她和四哥的关系也是最差的。 就连上一世,也是到家人都接连死亡后她才发现,其实四哥也是很疼爱她的,为了赚钱养她,干尽了苦活累活。 而在这之前,承桑对于四哥承无虞说是漠视都不为过。 自然,她也不知道承无虞喜欢过苏清桃。 重生归来,承桑还是不知道,但是眼下听着承无忧的口吻,看着承无虞爱怜的眼神,她得出了一个让她极其不想承认的结论:承无虞早就喜欢上了苏清桃,家里人怕是都知道。 承桑死死地咬住了后槽牙。 苏清桃在玩弄四哥的感情! 这一点,不仅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是苏清桃对京都子弟的惯用手段,也不仅是因为她知道现在苏清桃和张煜礼打得正欢,更是因为上一世承无虞的死。 第28章 苏清桃是会恶心人的 若是苏清桃对四哥有一丁点的真心,就不可能在安王府覆灭,承家只剩下她和四哥后,还要对四哥痛下杀手! 本来,哪怕安王府没了,以她四哥承无虞的本事,也可以干很多事情,干很多轻松的活计,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可在苏清桃的吩咐下,整个京都乃至半个天朝,都没有一个人愿意雇佣他。 最终,他只能靠着一手的力气,给各家干苦力。 可即便是如此,苏清桃都没有放过他,一次又一次的使坏,让承无虞最终败了身子,倒在大街上撒手人寰。 这哪里是曾经爱过,这是曾经恨过还差不多。 而眼下,承桑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重生归来,只是在张府煽动了一下翅膀,就改变了家人归京的不同。 原来,还有始作俑者苏清桃在里面掺和! 张家的捉奸计划是苏清桃一手策划的,再加上她和张煜礼之间的关系,派人盯着或是被人通知也是无可厚非。 想来,这一世和上一世家人的不同,就是因为如此。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从这时起,苏清桃就不止是在针对她,而是开始了对安王府的布局! 还真是煞费苦心! 就是不知道,她对她的四哥做了什么,居然让如今的四哥变成了这副样子。 想着刚刚承无虞的异常,承桑表情凝重,和承无忧一样,承桑也注意到了承无虞的用词,先是桑桑和张姑娘,一转眼就变成了承桑和桃儿,先是对她满眼关切,一转眼就变成了烦躁厌恶。 四哥做事,会如此的两极分化么? 不,不会。 四哥虽然不像大哥一样待人处事温和有礼,也不像二哥一样见人就称兄道弟,更不像三哥一样对谁都有一百个心眼子,但四哥却是最老实憨厚不懂变通的那一个。 他要是对一个人笑,就只能说他打心里觉得他好。 可刚刚...... 这太奇怪了。 承桑想不明白,明明上一世的四哥不是这样的! 明明从这天开始,四哥对她也如其他家人一般疼爱有加,不仅如此,还说了好多贴心的话,说他小时候对她态度的由来,说以前都是他做错了。 难不成就因为这一世的她没有受辱,四哥就不再疼爱她了么? 怎么可能! 承桑现在满脑子的谜团,她知道,真相就藏在迷雾之后,那雾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可眼下,她却是无论如何都破不开的,她想,她怕是缺失了最关键的钥匙,只有找到,才能解开诸多疑惑。 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她此刻想要平息两人怒火的决心。 “二哥......”承桑冲着承无忧摇了摇头。 可就是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却让承无忧更加气愤。 小的时候,承无虞就总是和承桑打嘴仗,承桑次次都被气得躲在屋子里哭,可那是在家里,是兄妹之间的事,吵吵闹闹也算正常,但现在承无虞为了旁人这样,就很让人生气了。 承无忧扭头继续朝着承无虞输出,“承无虞,你是出去了一趟就分不清是非黑白,亲疏远近了么?你回来不知道关心桑桑,竟因为旁人埋怨她的眼神?你怕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你知不知道,桑桑昨日还被人推进了水池,昨晚也......若不是桑桑命大,恐怕你也不用赶着回来了!” 承无忧这番话说得极为难听,可里面的意思却是把承无虞给吓了一跳。 他受的伤重不重他自己清楚,昨日在张府承桑受了委屈的事他也听下人说了,可承桑跌入水池之事却没有人告诉他,他看着承桑惨白的面颊,心中不由一疼。 这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是他血脉相连的妹妹。 哪怕他从小就埋怨她,总觉得是因为她,他才失去了娘亲,可再怎么怨恨,也终究做不到冷血无情、 明明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他也看开了,可不知是因为从小就针对惯了还是怎的,最近每次见到承桑,他总是心生怨怼,跟有病似的! “桑,”承无虞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没能叫出桑桑二字,他总觉得哪里别扭,却又说不上来,他的目光晦涩,只能僵硬着开口,“你没事吧?” 哪怕承无虞的语气干干巴巴,像是完成任务,可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承桑还是猛地抬起了头,和承无虞四目相对。 霎时间,承桑眼里的刀剑泯灭,周身的尖刺收敛,她努力地瞪大眼睛让自己不要哭,然后勾起唇角晃了晃脑袋,“我没事,四哥,倒是四哥你,要不要紧呀!” 上一世四哥并没有受伤,自然也无从考究。 承桑眼泪汪汪的小模样让人看着怪心疼的。 本就有点心疼她的承无虞见此,再也摆不出严肃的面容,也跟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一点小伤罢了。”虽然流了不少血,看着有些渗人,但并没有伤筋动骨,倒是苏姑娘...... 想着,承无虞的眼中突然划过一丝茫然,他下意识开口,“倒是桃儿为了我,后背受了重伤,都怪我。” “这怎么能怪你呢!”一直躲在承无虞怀里的苏清桃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抬起头满目含情,“是我心甘情愿保护你的,只要承四哥没事,哪怕让我去死我都是愿的。” “......” 这句话出来,整条长街都静了静。 除了深受感动的承无虞,所有人都觉得有病,包括躺在地上看戏的陈不归。 看着承家和苏家的热闹,陈不归觉得腿都不疼了! 他知道苏清桃,因为苏家也是宗室之一,可以说,在宗室中,苏家和陈家的关系还算是不错,自然,陈不归也总听父亲说起苏家,说苏家有个多厉害的后生,他拍马都赶不上。 可现在看来,啧—— 苏家多少是有点大病啊!别说家中庶女了,他家的丫鬟都不敢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车厢内,承宥择的嘴角也在疯狂抽搐。 他本来还想出来管教这些不成器的儿子几句,在大街上吵也不怕别人看热闹,可现在却恨不得死在车里。 第29章 他好像是个小丑 承宥择身为承无虞的长辈,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出去的,不然承无虞和苏清桃的关系便算是过了明路,被彻底做实了!说不得只待承宥择一出车门,安王府和苏家定亲的事就能传出二里地! 哪怕眼下解释,也是要被传上几年的家风不正的。 家里其他三个儿子也就罢了,可他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呢! 不出去,打死都不能出去,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他就在车里! 承宥择打定主意,心里却忍不住无能狂怒:这苏家到底是个什么家教!怎么能养出这般胆(tian)大(bu)妄(zhi)为(chi)的姑娘! 车厢内,承宥择被气得大口地喘着粗气,承无恙伸手抚着老头子的胸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车厢外,承无忧被辣得直闭眼睛,承桑则是一脸的见怪不怪。 毕竟,早在上一世,她就见识到了苏清桃的与众不同。 夏日露胳膊露腿露脚是常事,美其名曰是属于女子的自由,和几个非亲非故的男人说说笑笑搂搂抱抱是常事,美其名曰是交朋友的自由,若不是皇太孙的出现让她收敛了性子,只怕京都的子弟尽皆要成为她的裙下臣。 承桑两世来头一次仔仔细细打量苏清桃,一张脸算得上清秀,有股江南女子的柔美,却说不上大气,比很多大家贵女都不如,身材算得上娇小可爱,皮肤也十分白皙,却是要胸没胸,要腰没腰,要屁股没屁股,到底是哪里吸引人呢? 真让人想不通。 目光婉转,承桑扫过苏清桃微微后仰的脊背。 然后,她又看了眼秋晚和春喜,眉梢轻抬。 “这么说来,安宁还要替四哥谢谢苏姑娘了,不过四哥,你今日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险境,苏姑娘又是怎么救的你呢?”哪怕情绪掩饰得再好,可看着苏清桃,承桑的声音里到底是多了几分凉薄。 苏清桃听着,下意识瑟缩了下肩膀。 说好的傻白甜呢! 怎么就变成高冷御姐了! “我,我们在京郊遇到了一群暴动的百姓,承四哥他不小心受了伤,而我为了护住他就挨了几下打,其实也没多严重,不是什么救命之恩。”苏清桃抢着开口,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一般。 至于被什么东西吓到,从苏清桃的眼神就能看出。 承无虞又一次对着承桑皱眉,“你吓到她了。” “......”一旁听着的承无忧差点都气笑了,苏清桃是刚出生的孩子么,这么容易就被吓到!他上前一步就要再次开怼,可随着两根手指拉扯住衣袖晃了晃,他又咬着牙将嘴闭上。 桑桑好不容易主动关心老四,他还是再忍忍。 听着承无虞的话,承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虽然能压下,但此时她更想不加遮掩地表现出来,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四哥到底对苏清桃到了什么地步,也好细细筹划接下来对苏清桃的报复! 承桑一双秋水盈盈的狐狸眼泫然欲泣,委屈地开口,“四哥,我就是想问问苏姑娘伤得严重不严重,你也知道春喜的医术,那是曾经连太医都自愧不如的。” 说着,承桑又落寞地低下头,两手纠在一起,“当然,若是四哥嫌弃桑桑多事......” 经过上辈子,她清楚地知道,四哥是吃软不吃硬的。 装委屈装可怜她不会,但她的学习能力,向来很好。 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老师么? 长长的睫毛下,承桑的眼里无情,可一滴泪却悄然滑落,在她精心的计算下,那滴泪顺着她的脸颊到了她的下巴,要坠不坠。 有些痒...... “怎么会!”果然,承无虞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既然是你的一番好意,我又怎么会嫌弃呢?”他高兴都来不及! “是么!那,苏姑娘呢?”承桑立刻接话,面上露出被家人肯定的惊喜,“苏姑娘可会嫌弃?其实,我刚刚那般看你,也是因为我不明白,苏姑娘为何对我有那般大的敌意。” “为何还未下马,就让我解释呢?”承桑话音一转,“不知苏姑娘想让我解释什么?” 若她所料不错,她接下来的话,会给她,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承桑拍了拍突然搀扶住她手的春喜,压住了眼底的笑意,而她突然的转移话题,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不是说到受伤医治了么?怎么...... “对啊!”还是承无忧比较粗线条,他听着自家小妹的话,立刻想到了最初的疑惑,将其余的抛之脑后,责问出声,“苏家女,我倒是想听听,你想让我家安宁解释什么呢?” 这苏清桃以前见时还羞涩知礼,他还不曾注意,如今对桑桑却是如此的不客气,怎么看都不是个好相处的,如果承无虞真要娶,到时候就分家! 承无忧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他来养桑桑! 虽然,怎么想都不可能。 承无忧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八千里之外,其余人完全跟不上,那被他责问的苏清桃更是如此。 她刚刚还在想怎么拒绝承桑要帮她治伤的提议,怎么突然就拐到这里了?不过,她刚刚为什么要让承桑解释啊,解释什么? 苏清桃两眼迷茫。 【......】系统无语。 系统指点:【看你的左后方。】 苏清桃下意识看去,只见昏暗的亮光下,一个满身狼狈,却笑得贱兮兮的乞丐正躺在地上。 “......”她不理解,并大为疑惑,然后—— 这是,陈不归?对,她想起来了! 苏清桃眼睛一亮,立刻抬手指向地上的两人,“安宁郡主,我对你并没有敌意,我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陈不归看着那白嫩的指尖,怎么也没想到,吃瓜居然吃到了自己身上,不过以他家和苏家的关系,他自然不会拆台,当即抱着已经不敢动的那条腿就要在地上滚。 可还不等他跟着哀嚎两声,苏清桃的下一句便紧接着传来,“难道安宁郡主不觉得那个仆从很可怜么?” 所有人:“......” 陈不归脸都黑了,他好像是个小丑。 第30章 来自血脉的压制:大哥 “安宁郡主既然让丫鬟动手,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呢?用暗器伤人,那是小人行径!那仆从明明保护了自家主子,却还要被主子误会责打,难道不可怜么?说不得等回去之后,这仆从就要被打死了。” 苏清桃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若是安宁郡主能为他解释一下,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众生平等,仆从的命,也是命啊!” “......”众人再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苏清桃。 承无忧更是将才刚看向春喜的感激眼神收回来,一脸无语,“你的意思是,他要伤我,我还要为他求情?求的人还是那个指使他伤我的人?你觉得我是吃饱了撑的么?还众生平等......” 我看你才是吃饱了撑的!! 承无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承桑又一次听到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上一次,是上一世的苏清桃在众百姓的眼皮子底下解救被官家子弟强取豪夺的妓子时说的,这一次,却是在他们的面前。 虽然肯定是有几个百姓听到的,但效果,却是大大的不同了。 承桑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苏姑娘,你可是忘了,你也是高高在上的一员,你的姓氏,你的家族,注定你生来就不是个下人,你的丫鬟,你的小厮,乃至你的姨娘,都和你不平等。” “难道,你敢说你不曾享受他们的服侍么?难道,你敢说你没有让他们为你干活么?你的膳食是谁给你做的?你的衣服又是谁给你洗的?就连这匹马,你刚刚,就没有骑过它么?” 众生平等,在天朝,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苏清桃妄图用这句空口白话给自己加码,可没有人帮她运作,只会成为一个笑话。 承桑看着苏清桃,言辞犀利,“至于你所说的暗器伤人乃小人行径,在我看来,只要有用,能一招制敌,便是好招,人都要命悬一线了,难道还打个把式舞两下不成?” “而且,最开始当小人的,就是你所指的那个可怜的仆从吧?你是不是指责错了人?就算这个仆从回去真的被他的主子打死了,也是这个仆从罪有应得,亦是他的主子没眼睛更没脑子,一叶障目,只会恩将仇报!” 苏清桃被怼得哑口无言。 陈不归则气得脸都红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安宁郡主如今变成了个嘴皮子厉害不好惹的主,而这个苏家庶女则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没事扯他干什么!他家签了卖身契的奴仆,用得着你可怜? “陈家的事,就不劳安宁郡主和苏姑娘费心了。”突然,一道声音传来,让本就安静下来的场面更加寂静。 众人随之看去,只见那长街的转角处,又是三匹高头大马缓缓而来,一人面带微笑,一人面色森寒,一人面无表情。 陈不归和苏清桃两人皆是一僵,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 承无忧翻着白眼的脸也终于正式了几分:“陈不凡,苏子寒,白九安,你们怎么在这?” 看这路线,都是从宫里来的? 可皇舅爷和他们说了那么久的话,宗室几家也应该早就出宫了才对,怎么? “你说呢?”陈不凡表情温和,看都没看地上的陈不归一眼,待离近了,他翻身而下,拱手道,“事关宗室,总要有人管,陈家陈不凡,见过安宁郡主。” “安宁郡主。”另外两人也跟着下马作揖。 如今在场的几人里,不算上藏在马车内的承宥择,承桑的身份是最高的,行礼也无可厚非。 若是往常,承桑怎么也会侧半身,还一礼,可眼下,承桑冷眼看着,却是连最基本的面子都没给,她直言道,“陈家是什么意思,苏家又是什么意思呢?” 陈不凡暗暗挑了挑眉,“陈不归。” “......大哥。”陈不归战战兢兢。 虽然这次他来找茬,试探安王府是家里的意思,可让仆从动手却是他自己的意思,若是成功还好,家里说不得还要奖赏他,可如今不仅失败了,还被人掀开了遮羞布...... 陈不归打了个寒战,对苏清桃恨得牙痒痒。 都怪这丫头多事! “还不快滚过来!”陈不凡再次开口,语气也依旧温和,“给安宁郡主和承二爷赔罪。” 陈不归腿还疼得厉害,可他也不敢违抗陈不凡的意思,他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用一边的臂膀挪着走,那凄惨的样子,承无忧都没眼看,但他也没好心到要叫停的地步。 还是陈不凡身后的仆从上前,将陈不归从地上给提溜了起来,然后放到了陈不凡的身前。 陈不归单腿站在地上,疼得冒了一身汗,可他不敢喊痛,更不敢迟疑,当即低头,晃晃悠悠道:“是我不懂事,小人心肠,因为之前的不甘便想趁此机会报复,还望安宁郡主和承二爷大人有大量,宽恕我一次。” 陈不凡微笑,“我这二弟是个不争气的,做了这么大的错事,还妄图得到宽恕,也罢,还是按照律法来。” “当街行凶未遂,该罚杖刑两百,可他如今伤了一条腿,也算是得了报应,再加上他怎么说也是我张府嫡次子,多少也要留条命,就罚杖刑一百,如何?安宁郡主可满意?” 面对陈不凡堪称示好的言语,承桑无动于衷,“他想伤害的是我二哥,你问我作甚。” 陈不凡被落了面子,也不恼,又转头看向承无忧,“安宁郡主说的是,那承二爷觉得呢?” 承无忧看着陈不凡笑眯眯的样子,有种想要打寒战的感觉,他娘的,这人看着,比老三还恐怖! “就这样吧,让他以后少在我和安宁面前晃悠,不然下一次,可就不是杖刑一百这么简单了!”承无忧还记得陈不归的出言不逊,可如今人家的靠山在,又做出了惩戒,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承二爷大量!”陈不凡终于瞥了眼陈不归,“听清楚了么?还不快谢过承二爷。” “是,是,下次,我绝对绕着走。”陈不归刚刚还在为一百板子觉得头秃,眼下,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看他大哥这样子,就知道还有比一百板子更恐怖的事情等着他! “苏清桃,过来。” 第31章 承桑再出手,又是一巴掌 随着陈家的事情处理完,又是一人上前,喊了一声。 苏清桃闻言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虽然在刚刚看到这三匹马的时候,她就已经和承无虞离开了距离,可因为就在旁边,承无虞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苏清桃的害怕。 他的眉头再次皱起,看向了那出声的人。 “苏子寒,你吓到她了。” 苏清桃的“大哥”还在嘴边,此时竟怎么也喊不出来,她扭头看向承无虞,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 承无忧倒是想笑,又觉得丢脸,他想,四弟肯定是脑子有病,回去就让秋晚给他看看! “叫个名字就能吓到,她是什么刚出生的孩子么?还有,我苏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承四爷来管了?”苏子寒本来就面色森寒,闻言更是冷得渗人,“苏清桃,过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苏清桃瞪了承无虞一眼,低着头走过去,“大哥。” “你怎么会在这?”苏子寒再次开口。 “我,我......”苏清桃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说。 苏子寒又瞥了眼苏清桃的衣裳,眼里更加冰凉,“苏清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衣服,他三天前就见她穿过,如今想来,怕不是这三天都没换过? 也就是说,她三天前偷溜出了门,至今不曾回家? 苏子寒狠了心,“认错!” 苏清桃震惊脸,“凭什么!” “其一,你乃平民,承桑乃郡主,见郡主却不曾行礼,还出言指责,你犯下了大不敬之罪,其二,你未知全貌,便管中窥豹,让安宁郡主向行凶者解释,还口出狂言众生平等,你犯下了忤逆皇室的诛九族之罪!” 苏子寒凝视苏清桃,“你可服气?” 这番话下来,众人皆是一震:是个狠人,狠起来连自己都诛! 虽然皇家也不能真的借此诛了苏家,但能说出来,便是旁人难以做到的了! 就连承桑看向苏子寒的眼中都带上了些许的不同,上一世,除了苏清桃,她对苏家了解的不多,因为不管是苏清桃成事之前还是成事之后,苏家在宗室一直都是中立者,老好人的存在。 就连上一世她遭难,苏家都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和魏家联手,试图给她留有一丝余地。 只可惜,终究敌过不过其他四家。 本以为苏清桃代表了苏家的品行,可现在看来,说不得,苏清桃是苏家的例外? 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心中想着,承桑眼睑微垂。 她不曾开口,另一边的承无虞却是再也忍受不了苏清桃这般被欺负的委屈流泪的样子。 他抓心挠肝一样的难受! “够了!”承无虞大步上前,将苏清桃护在身后,“你刚刚所说的,不过都是小事,何必扯出这么大的罪状!我安王府不计较,你那些便也做不得数!” 苏子寒的视线被挡,他冷冷地抬起头。 “让开!”苏子寒的语气多了几分嫌恶,“你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帮你的妹妹原谅他人,我却不能让我的妹妹走入歧途!承无虞,你以为你是谁,也敢管我苏家的事?” “苏清桃!”苏子寒又是一声,苏清桃的眼泪哗啦啦地流。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异常难受。 虽然她明白,面对在苏家说一不二的苏子寒,她最好的做法就是听话,可眼下她却是不愿的。 她宁可躲着,当个缩头乌龟。 苏子寒见苏清桃躲在承无虞的身后一动不动,眼里满是失望,抬手,就想将苏清桃给拉出来。 承无虞立刻严防死守,求救般地看向了承桑。 眼下,唯有身为安宁郡主的承桑才能制止苏子寒的行为。 承无忧见状,气得也将承桑藏在了身后,然后瞪了回去:要有病你自己有病去! 承桑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她狠狠咬住唇,虽然知道要想缓和和四哥之间的关系,最好是帮一把苏清桃,可让她主动开口原谅这个毒妇,她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的,她是杀了她一家的凶手啊! 原谅这两个字,何其重!哪怕是谎言,她也不能说! 眼看着承无虞眼中越来越失望,承桑狠心扭开了头,可陡然间,随着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传来,苏清桃摔在了地上。 原来,是苏子寒出手了。 他面似寒冰,“道歉!” 苏清桃还是一声不吭,捂着脸默默流泪,承无虞也心疼得紧。 而除了他们,众人的表情各有千秋。 马车的车帘缓缓掀开了一角,一个小厮附耳,然后走到了承无忧的身旁轻声,承无忧瞪大了眼睛。 承桑因为离得近,听得清楚,是三哥让人过来的。 至于原因—— “道歉就够了么?”承无忧抱臂冷笑,“苏子寒,你别整表面这一套了,你刚刚也说了,这苏清桃犯了多大的错,怎么,想利用我家安宁的善良让你妹妹逃过一劫?你当我们这些兄长都是死的么?” 苏子寒眸色微动,不着痕迹看了眼承无虞。 再抬头,“明日,苏家自会送上厚礼向安王府赔罪。” “切!”承无忧翻了个白眼,“你......” “够了!我认错!我道歉!承二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承二哥了。”苏清桃从地上站起,嘶吼出声,承无忧觉得自己吞了口苍蝇。 这给恶心的。 然而这还没完—— “还有你,金尊玉贵的安宁郡主,今日之事是我蠢笨无知,是我冤枉你!行了吗?现在你满意了吗?难道你们想要逼死我么!”苏清桃冲着承桑大喊,然后眼睛一闭,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那架势,就好像承桑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站在她身边的承无虞虽然神色呆滞,但反应还很是迅速,他转身接住那软软的娇躯,可还不等用力,又是一双手臂袭来,将苏清桃抢了过去。 是苏子寒。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承四爷自重。” 承无虞咬牙,急得脸红脖子粗。 承无忧终于止住了恶心,闻言又翻了个白眼,“就跟你没看见苏清桃往我四弟怀里钻似的,还授受不亲。” 他扭了下身子。 苏子寒面色僵硬,还不等开口,承无虞便率先出声,一拳头就朝承无忧挥了过去,“够了!我不许你这么说她!你算个什么东......” “啪!”承无忧嘴角被拳头砸出了鲜红,而承无虞的脸也被扇向了一边。 不知何时,躲在承无忧身后的承桑抬起了手。 她眼睛通红的看着承无虞,承无虞面色僵了僵,扭过了头,再也没说什么。 承桑心疼地看了眼二哥,然后又瞧了眼苏清桃,苏子寒将苏清桃半搂在怀里,好像在把脉。 她整理了一下仪态,抬脚走过去,“苏清桃的身体怎么样了?让我的随身医师给她看一下吧,她到底是救了我四哥的。” 说着,她错开一步,让秋晚上前,可还不等秋晚接近,苏子寒便先一步躲过了秋晚的手,“她无碍,只是受了些小伤,刚刚又情绪过激,所以才会晕过去。” 苏子寒抱着苏清桃站了起来,似不经意间撩动了一下苏清桃的袖口,露出了莹白的小臂。 众人看得清楚,在小臂上方的位置,有一长条形的红得发紫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棍棒所伤。 袖子垂下,伤痕被遮挡,众人的表情各异。 承桑神色一冷,看着苏子寒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审视。 第32章 活该,让你最得宠! 承桑早就从苏清桃的动作中看出,她根本就没有受伤,所以她对承无虞的救命之恩也纯属无稽之谈,她本想借着秋晚的手揭露真相,让四哥醒醒脑子,可现在,却是功亏一篑。 毕竟,刚刚苏清桃手臂上露出的痕迹大家都看到了,是崭新的伤痕,哪怕再让秋晚诊脉,说出实情,也不会有人信,至少,对苏清桃用情至深的承无虞是肯定不信的。 而她又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苏清桃扒个干净。 这已经变成了一个死局。 承桑看向低头抱着苏清桃的男人。 苏子寒!她还真是小看他了! 那个伤痕的位置,刚刚苏子寒曾覆手过,很明显,就是他弄出的痕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清桃会没有反应。 难道是真的晕过去了? 承桑的视线尖锐,苏子寒低头只做看不见。 他抱着苏清桃站起身,声音清冷,“安宁郡主,三妹她不过受了些皮肉伤,实在当不得秋神医一观,回去擦些药也就好了,如今天色已晚,三妹又晕了过去,苏某便不多留了,告辞。” 一言罢,苏子寒直接转身,眼看着承无虞还有蠢蠢欲动跟上来的架势,他再次开口,“以三妹的伤势,也当不得承四爷的一句救命恩人,承四爷,苏某觉得,你当多吃些鱼目和脑花。” 苏子寒走了,陈家兄弟见没戏可看,便也跟着告辞离开,至于白九安,全程只是来去时说了六个字,便再没多的。 人去楼空,承无虞站在原地没有动,痴痴地看着苏清桃离开的方向,像一座望妻石。 承桑看着他,一点点攥起红彤彤的掌心,然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回了马车。 春喜和秋晚自然跟着,承无忧也转头就走,眼看着车夫正纠结得不知道要不要甩鞭子离开,马车内,一直不声不响的承无恙突然掀开了车帘走了下来,“回吧,我陪着四弟回去。” “是,三爷。”马夫应了声,驾车离开。 车轴咕噜噜转动,渐行渐远。 承无恙刚刚不出来,为的就是这一刻,他知道老四的脾气,若是公然反对,只会事极必反,他牵着枣红色的大马走到了承无虞的身边,道,“老四,走吧,我陪你去喝一杯!” 承无虞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三哥......” ...... ...... 月挂枝头。 苏家—— 苏子寒抱着苏清桃进了门,还不等转身往后宅去,便碰到了等着他的苏铭。 “爹。”苏子寒恭顺地低下头。 苏铭背着手回身,刚要开口,却先一步皱了眉头,“你这是?” “三妹身体不适,我准备送她去府医那看看。”苏子寒没有说其他的,只是隐晦地点了一下苏清桃的脖颈,然后又招来了两个粗使婆子,让她们送苏清桃过去。 苏铭站在旁边看着,等人都走后,他才再次道,“我知道因为已故青姨娘的关系,你对三姑娘多了几分照顾,可今日是大事,你不能分不清轻重。” “是。”苏子寒点头。 苏铭见苏子寒听话的样子,也没再多说,转而说起了正事,“可看出了什么?” “承家其他几人如常,倒是安宁郡主......”苏子寒想着今夜承桑的变化,“像是变了个人。” 苏铭来了兴趣,“哦?” “不仅言辞犀利,做事也颇有些手段。”若不是他当机立断,只怕苏清桃今日讨不得好,“除了她,还有一个承无虑和承无恙,乃至承王爷都一直没有现身。” “看来,昨晚张家之事,只是个巧合,或者,是安宁郡主一人之为了?”苏铭开口。 “儿子以为如此。”苏子寒点头。 苏铭点了点头,像是思索着什么,良久,才挥了挥手,“你忙你的去吧,这事,便算了(liao)了。” “是,儿子告退。” 苏子寒转身离开,苏铭站在原地没有动,不多时,又是一个黑色身影出现,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老爷。” “说。”苏铭的语气森然了几分。 “承家马车出来,承无虑便离车去了魏府,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我们的人还在......承家几人则先是遇到了陈二......三姑娘随承四骑马归来......大爷并陈不凡和白九安......” 黑衣人将今日之事细细道来,连对话都一丝不差。 苏铭把玩着手里的珠串,挥了挥手,黑衣人躬身退下,院里也重新恢复了静谧。 良久,苏管家进门,恭声:“老爷,三姑娘被点了睡穴,刚刚才给解开,大爷吩咐侍从看好三姑娘的院子,看样子是想让她最近都不要出门。” “呵~”苏铭轻笑一声。 苏管家低头,“大爷也是一片爱护之心。” “是啊,我苏家,倒是出了个高风亮节的人。”苏铭转身,“爱护之心?那看来,我也该爱护一下我的三女儿才对,让她最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是。”苏管家应声退下。 而与此同时,陈府—— “哎哟,我的腿!哎哟,我的屁股!哎哟,轻点轻点!”屋子里一片呼天喊地,可屋子外,除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心疼地抹眼泪,另外两个男人都一脸的笑意。 “母亲,你放心,我都是让人用了巧劲的,虽然看起来严重,但没什么大碍。”陈不凡到底是安慰了一句。 “母亲晓得。”陈夫人点点头,又抹了把眼泪,“母亲知道你的用心良苦,就是忍不住,好了好了,你和你父亲说话,娘去给你弟弟熬点补气血的东西吃。” “母亲慢走。”陈不凡躬身,继续笑眯眯地听着弟弟哀嚎。 陈老爷瞥了他一眼,也只有夫人这个傻的,信他的鬼话,这补品若是没有他一份,老二还得遭罪。 “爹难道不是?”似是知道陈老爷在想什么,陈不凡突然开口。 陈老爷撇过眼,“今日,可看出什么?” 陈不凡笑得更灿烂,“承家确实出了个好玩的人,不过儿子能应付,倒是魏家......” “放心,有我们几个老的看着呢。”陈老爷拢了拢袖子,“只要没什么大把柄被抓住,这张家,便还是我们手中的一把尖刀。” “那就好。” 冷风呼啸,伴随着屋内的惨叫,院子里的两人笑的更灿烂了。 活该,让你最得宠! 第33章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相比于陈家和苏家,白家则要安静得多。 白家书房—— “可看出什么来?”白老爷把才回府的白九安叫到了跟前来,认真地问询道。 “并无。”白九安摇头。 “承家可有异常?” “没有。” “那你以为,昨日张家之事是何缘由?” “不知。” ...... 白九安是一问三不知,白老爷气的胡子都飘了起来,他怎么有这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儿子!不说比拟苏家文韬武略样样拔尖的苏子寒,连陈家那个笑面虎陈不凡都比不上! “滚滚滚!”白老爷气得摔了砚台。 白九安转身就往外走。 可还没等他踏出房门,一道娇柔造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老爷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呀!是谁惹得老爷生气?奴家可心疼死了!” 房门打开,一个粉面桃腮,眉眼含情的女子出现在了门口。 她看到白九安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低头行礼,“奴家见过大爷。” 白九安眼中闪过丝厌恶,他全作没听见,大步离去。 白老爷气得跳脚,“你给我滚回来,姨娘你是不会叫吗!我是生了个哑巴不成!若不是这么多年只盼来了你一个小子,我早就给你掐死了我!” “老爷~您别生气......” ...... ...... 苏家书房一片喧哗,而张家的张尚书也在大发脾气。 “你不嫁也得嫁!”张尚书猛地挥手,将小几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茶壶茶杯碎了一地,张尚书看着,还有点心疼,自昨夜之后,张家也没什么精巧的东西可以霍霍了。 越想越气,张尚书狠狠地掀了桌子。 抱头痛哭的母女俩吓了一跳。 张煜礼亦是如此,但看着母亲和妹妹,他还是提起勇气小声开口道,“父亲,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么?那朱正茂......” 话还没说完,张尚书的目光便看了过来。 阴恻恻的,让人脊背发寒。 张煜礼低着头不敢说话了,张尚书狠狠地撇开了眼,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再怎么样,也不能掐死啊! “爹,我真的没有和他发生什么,我娘让医女给我检查过了,他根本就没有碰我!我是被算计的!”事到如今,张婵婵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我昨天受了重刑,又发烧又晕倒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爹,你说话啊,哥!你们不是说,只要我推承桑入水,我就是家里的大功臣么?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张婵婵感觉人生无光,天都黑了,“呜呜呜,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嫁给一个没用的庶子!” “你以为以你现在的名声,嫁侯府庶子还委屈你了不成?”张尚书字字如刀,“你可知道,昨日你和那庶子入了多少双眼睛,你可知道,你那点破事传遍了整个京城!如今人家要你,已经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了!” “还不是你们娘俩不争气,推人入水却被本人发现,卖惨装可怜却害我丢尽脸面,你们能成什么事!本来,现在哭的该是那承桑,愁的该是安王府,结果现在......”说着,张尚书眼前发黑,身子都跟着晃了两晃。 张煜礼连忙抬手扶住,却被张尚书一把甩开。 “还有你!”张尚书看向张煜礼,他自天刚亮就入了宫,也就现在有时间处理这些破事,“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你不是要抓个现行么?这就是你说的都安排好了?要不是你说可以用承桑换取惊天的财富,我会冒这种险?”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张婵婵我告诉你,你要怨,就怨你哥出了馊主意,你要恨,就恨你娘把那个煞星招进了门,你要怪,就怪自己嫉妒人家下了死手,这侯府庶子,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一言罢,张尚书转身就往屋外走。 张夫人见状连忙伸手拦,“老爷,这么晚了,你......” “哼!”张尚书狠狠甩开袖子,看着张夫人的眼里满是漠然和戾气,“今夜,我就歇在崔姨娘的房里了,你赶紧把女儿给我搞定,我不希望,半个月后,她哭哭啼啼地上花轿!” “砰!”房门猛地被推开,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张夫人的身子一抖,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 ......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与此同时,一入府就和父兄说要休息的承桑正站在荒郊野地,她抬手抹了把汗,然后把下巴搭在手背上,手则撑在锄头上,望着远处双眼无神。 还在埋头锄地的春喜和秋晚回头,一个拿帕子一个拿水,齐齐凑到了承桑的身边。 “郡主,您歇歇,奴婢们来就好。”秋晚细细擦着承桑湿漉漉的脸蛋,满眼担忧。 春喜则打开了竹筒,将水递到承桑的嘴边,“对,郡主您歇一下吧,有奴婢和春喜就够了,这地方不大,奴婢保证,一个时辰,不,两个时辰就能翻找到您想要的东西。” 没错,承桑大半夜不在安王府休息,而是跑到这片荒地中,就是为了找东西。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被人盗走的宝贝。 这件事还是朱正茂临死前说的。 上辈子,朱正茂直到安王府破败才露出了真面目,他仗着承桑性子单纯,不懂男女之事,开始在晚上肆意地折磨她,每每让她疼痛难忍,外表却看不出一丝伤痕。 当时的承桑已经被父兄的接连死亡击溃,对以往露出善意的枕边人还抱有一丝如海中浮木般的期待。 对于私事她也羞于开口,便谁也没告诉,谁也没敢说,直到有一次朱正茂醉酒,打得狠了些,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鞭痕,这才让服侍她洗澡的秋晚发现。 秋晚问她,她却不知如何说,好在,秋晚还有一手毒术。 秋晚偷偷给朱正茂下了自白丸,让他主动说出了一切,然后,在毒药还没消散的情况下,又被双眼猩红的秋晚掐断了喉咙。 秋晚的手何其珍贵,她是用了大力气的,以至于第二天手还在颤抖。 承桑现在想想,都心中发软。 她当时是恨极了。 而这里的秘密,也是因为那颗自白丸被朱正茂自己爆出来的。 第34章 藏宝地,我见到了天外飞人! 据朱正茂的交代,这片槐树林里藏着一笔惊人的财富,是当年那个掳走他的老汉藏起来的。 当年那个老汉以为朱正茂是死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所以对他并没有遮掩,谁知道后来朱正茂假意讨好,实则与老汉的仇家暗中勾结,学习了吸功之术,趁着老汉情迷之时,将他的半身内力都给吸了过来。 再之后,便是老汉身死,他逃回了京都。 因为这里离那老汉仇家的老窝极近,他自己又只有一身内力没有武功,所以他一直没敢再来这,而是选择伺机而动,谁承想,不知那张煜礼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利用在张府发生的捉奸之事,威逼出了藏宝的地点。 当时是朱正茂亲自带张煜礼来的,因此也看到了藏宝的箱子,他记得很清楚,上面有一个很大的图案,是承家的族徽,那东西,是老汉从承家偷走的。 毕竟,老汉本就是个颇有名气的大盗,偷东西也实属正常。 承桑将这件事记得很清楚,因为朱正茂还说过,那晚,跟随他和张煜礼去的,还有一个人—— 苏清桃。 当时的承桑不明白,为什么苏清桃会跟去,因为不熟,亦没有在意,可等到后来查明了真相,她才恍然惊觉,苏清桃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既然朱正茂和张家都是她一手安排的,那这里的宝藏,一定是她的目的之一。 这里,有苏清桃需要的东西! 想到这,承桑跟打了鸡血一般,重新打起精神,站直了身子,再次抡起锄头,“没事,早挖到早回去!” 这一世,张府事败,朱正茂被抓,她不知道苏清桃还能不能知道藏宝的位置,又或者,苏清桃本来就知道,只是自己不敢来。 所以,她只能尽快将东西挖出来,就算她不知道这里的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但她也绝不会将其留给苏清桃,尤其,这还是他们承家的东西。 上一世,她都怕老祖宗们气活过来! 至于为什么大晚上的她要自己在这挖,那是因为人多眼杂,父兄又对她格外操心。 若是和他们说了,只怕他们不会让自己来。 朱正茂说,这里离那老汉仇家的老窝极近,倘若一群人来,只怕要打草惊蛇,当年那老汉仇家就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如今过了十多年,只要没死,便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家中侍卫来得再多,都不够人家杀的,还不如就她们三个,偷偷摸摸进行,如果被发现,秋晚也能用毒药拖延,然后她们俩再被春喜夹着跑,速度很快,刚刚就试过了。 虽然这样也就意味着这里的东西她就拿不到了,但至少,苏清桃他们也拿不到。 这也是她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给谁也不能给自己的仇人! 再说,这片槐树林这么大,只要小心一点,不被发现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承桑干得起劲,春喜和秋晚见状,也没有再劝,只是纷纷将自己的动作加快了些。 郡主说得对,早挖到早回去,她们干得快一些,郡主就能少干一些! 三人干得热火朝天,时间也一分一秒地过去...... 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 承桑还在埋头苦干,她高高地抬起锄头,又狠狠落下,可还不等她拉动,便听到“铛”的一声响起,和之前挖土的声音天差地别。 承桑累得呆滞的眼中浮现波动,她蹲下身,用手摸了摸。 在粗糙湿润的泥土和砂砾之中,有一片入手冰凉的,光滑的东西出现,她扔开锄头,用两手往旁边扒拉,直至穿过泥土摸到了两侧的棱角,她才抬起头小声地惊喜道,“我挖到了!” 春喜和秋晚立刻就围了过来。 刚刚的声音她们也听到了,但又担心是一场空,让郡主白高兴一场,这才没有过来。 眼下,自是要来帮忙的。 “郡主,您歇息下,既然找到了,我和春喜也就够了。”秋晚再次劝道,春喜也是跟着狂点头。 这次,承桑倒是没拒绝,她点点头,话都没有说,便走到了一边坐在了地上。 她太累了! 虽然她的身体很健康,但和上一世的后期比,还是差太多了! 简直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不行,回去要赶紧操练起来! 承桑使劲地喘着气,却又不敢张开嘴,因为只要一张开,喉咙便干痒得厉害。 过了好一会,她才打开竹筒,抿了一口。 春喜和秋晚的速度很快,承桑才放下竹筒,她们就将箱子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通体青黑色的箱子,不大,却也说不上小,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乌金色虎头锁,而在箱子盖上,则如同朱正茂所说,印着一个圆形图案,正是承家的族徽。 承桑摸了摸箱子,又看了看锁头,心里有些高兴。 可算是找到了! “将这个埋箱子的坑填一填,然后我们就回去!”其实承桑是想将这片地恢复原状的,但他们光是挖就挖了半个晚上,现在,这片槐树林的中间位置遍地开坑,实在是有心无力。 一会还要抬着箱子回去,她们是人,也不能当牛使啊! 反正东西也挖出来了,又没人看到,若是有什么岔子,也招惹不到安王府的身上。 承桑安慰着自己,而春喜和秋晚则是万事听从安排。 几人匆匆收拾好,将留了脚印的地方都用泥土糊了一遍,待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抱着工具,抬着箱子转身离开。 来的时候是春喜夹着她们俩用轻功来的,回去却是要走回去,可不得抓紧些。 一直到天都泛起了亮色,几人才回到了京都外。 春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然后运起轻功将秋晚、箱子和承桑依次送到了城墙之内。 几人偷偷摸摸往王府赶,在到了王府外面,春喜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如法炮制。 这一次,她先将承桑运了进去,而等到她往复一次,带着箱子再次飞过王府高墙时,却乍然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春喜惯性落地,然后呆滞地抬眼。 远处,正站着一个满脸都是水的承无恙,旁边,还有一个和她同样呆滞的承桑。 第35章 对苏清桃动了杀心 承无恙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宿醉归来,在将四弟送回房间休息后路过这个小院,不过是按照习惯将脸埋进了水中清醒了会,一个抬头,居然看到了天外飞人。 这飞进来的,还是小妹的贴身侍女,春喜。 若不是太阳还没升起来,他都想要看看太阳是在哪边了! 他怕不是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承无恙双手撑在水缸的两侧,倾身看了看一身泥土的承桑,又看了看抱着大箱子的春喜,然后缓缓眯了眼睛,“真巧啊!” 承桑、春喜:“......” “怎么,外面的秋晚不用带进来了?” “......”沉默,是今早的康桥。 ...... ...... 半柱香后,春喜和秋晚站在了紧闭的房门两侧,严防死守,但从她们的目光中就可以得知,她们比任何人都想破门而入。 屋内,承桑和青黑色箱子并排罚站,承无恙坐在上座,低头抿了口清茶。 良久,他才悠悠开口道,“说吧,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承桑低着头,“寻宝去了。” “......”承无恙长眉一跳,看向那个印着承家族徽的青黑色箱子,“这就是你寻来的宝藏?” 承桑点点头。 “你从哪得来的藏宝图?”看箱子上的族徽,确实像是自家的东西,可他长这么大却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那箱子的边角位置还带着些许的泥土,真真是地里挖出来的东西。 他都不知道的东西,比她还小的桑桑又怎么会知道呢? “......梦到的。”承桑开始在心里打草稿,想着怎么利用这件事给家人提个醒,可她万万没想到,都不用她自己编,承无恙就给她圆了回来。 “你昨日说的那个梦?”承无恙狭长的狐狸眼瞥了下承桑,看着她垂在裙子边的手无意识地捻着布料。 那是承桑从小就有的习惯,只要一紧张,就会如此。 她在撒谎,可她说的,又不全是谎言。 承无恙盘了盘手中的茶杯,“你的梦里,是不是有苏清桃?” 承桑猛地抬起了头,看着承无恙瞪大了双眼,她本来还在盘算怎么和三哥透透底,好让他帮助四哥迷途知返,却不想,她说不出来的话,居然被三哥说了出来。 “而且,还是我们的敌人。”承无恙再次开口。 承桑眼睛都红了,“三哥,你是不是......”她想说三哥是不是也重生回来了,可一到关键字,又再次张不开嘴了。 她多想告诉家人上一世的事情,可惜,除了家人的死状,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冥冥之中,她也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宣之于众的。 承桑落寞地低下头,她知道,是她想多了,终究,回来的只有她一个。 承桑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承无恙叹口气,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后像招小狗一般朝着承桑招了招手,待承桑走近,他安抚地摸了摸承桑的头,“我的妹妹是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么?” 虽然被全家娇宠着长大,却没有半点不好的品质,待人和善,性格单纯,不然也不会被张家骗得团团转,张家的事有些奇怪,他本来还在和大哥调查,想着等出了结果再告诉她,谁知道...... 幸好,幸好有人帮她。 承无恙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承桑居然重生了,或者说,他根本想不到重生这两个字,他只觉得,该是有人在帮承桑,帮安王府。 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但总归到现在为止,那个人都是在做对安王府有利的事,所以,听一听那人说了什么也不无不可,至于信息是真是假,自有他和大哥去判断。 而发现苏清桃的异常,还是在承桑下马车之后。 承无恙向来心细,承桑才走,他便发现了窗棱上的木屑,还有点点樱红,那是被承桑一手抠出来的,这得是有多恨? 在承无恙的记忆里,承桑从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人,更不会对一个陌生人露出恨意。 所以,承桑和苏清桃之间必有龃龉。 他当即派人去调查,没想到,还真查出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承无恙想着昨晚手下的汇报。 苏清桃在下棋,或者说,苏家在下棋,一局和安王府有关的棋。 虽然每一步都很不起眼,但串联起来,却足以让人心惊,若不是承桑露出对苏清桃的恨意,再加上最近之事引发了他的一系列联想,只怕,等到事发之日,他才能注意到苏家。 毕竟,苏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老好人的存在。 可老好人,更容易捅刀子。 承无恙眼中晦涩,杀意顿起。 “别哭了。”承无恙抬手,用天青色的帕子轻柔地擦过承桑的脸颊,“再哭就不好看了。” 承桑有些脸热,她都多大了,还要哥哥哄,她赶紧将帕子拿过来自己擦,一边抹一边说,“三哥,那个苏清桃可坏了,实在是配不上四哥,你可要好好劝劝,她就是一条毒蛇!” 承无恙点点头,不置可否,“嗯。” 劝?按照昨夜四弟的样子,劝是没用的,更别说,解决的办法,从来不止一个。 本来不想动她怕惊动苏家,但看桑桑这般紧张,还是先安她的心为好。 承无恙的敷衍承桑自是察觉到了,大家十几年的兄妹,谁不知道谁啊,她连连开口,想要承无恙重视一些,可承无恙手一抬,就将承桑手中的帕子给抽了回去,收入怀中。 “你最好想想,怎么和父兄解释。”承无恙又开始喝茶。 “???” 承桑一脸迷茫,紧接着—— “桑桑!”承宥择和承无忧来了。 两人一进门就往承桑的旁边赶,一人站左,一人站右,然后又一人一个力道,把着承桑的肩膀就给她转了一圈,“桑桑你没事吧?三弟说你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怎么这么埋汰,这是去地里滚了一圈?”承宥择给承桑扒拉回来,心疼极了。 承无忧不甘示弱,再次伸手,“眼底青黑,这是没睡好吧!” “桑......” “停!”承桑在中间被转得脑袋发晕,她连忙伸手,止住了一人一下的力道,“爹爹,二哥,我没事,我就是昨晚偷偷溜出去,然后今早回来的时候被三哥逮了个正着。” “你这孩子!出去玩也不能半夜啊!还偷偷溜出去,万一出什么事,你让你爹我怎么办!”承宥择生气了,可语气却重不起来,还带着一股子忧愁的情绪。 “就是,你要出去叫上你二哥我啊!这不是让人担心么!”承无忧懊恼。 他也就昨天老实了点,实在是累了就没有出府,没想到就和桑桑错开了去,可...... “你去那地方干嘛?” 第36章 太爷爷留下来的宝贝 承无忧以为承桑是去了花街,毕竟,京都三更宵禁,能游玩到第二天早上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了,至于出城?天还没全黑,城门就关了,怎么出城!连他都出不去! 承桑眨巴眨巴眼睛,没懂。 还是承无恙被茶水呛了下,连忙开口,唯恐承无忧污了承桑的耳朵,“她昨晚出城了!” “出城?!”承无忧惊叫。 承宥择后怕,“你出城干嘛?”随即,他又似想明白一般,“桑桑是想出去散散心?那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不知道去哪?正好,前些日子郊外庄子上的王管家说有一处梅林开得漂亮,你可以去那住两天。” “......” 承桑眨巴眨巴眼睛,她好像知道二哥刚刚说的是什么地方了。 一回头,承无忧满眼求知欲,“桑桑,你怎么出得城?” 一旁的承无恙的太阳穴直跳,他真是受够了这俩憨货了!他本来还指着这两人好好教育教育承桑,让她以后不要这么胆大妄为,结果现在都什么跟什么啊! “昨晚桑桑去挖了宝藏,就在你们的旁边。”你们是眼瞎看不到吗?! 承无恙“啪”地一下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他大步走上前,拨开了承无忧,给承宥择指箱子,“父亲,您看看这箱子,您可认得?” 还是说正事算了。 承无忧被拨到了一边也不气,冲着承无恙圆滚滚的后脑勺就撇了撇嘴,小样,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还不知道你的小算计,你宠着桑桑不想当坏人,以为他和父亲就想当么?哼! 不过,以后确实是要加强府内的安全问题了,偷溜出去事小,不知道她偷溜出去事大啊! 承无忧摸了摸下巴,心里思索着办法。 而另一边,承宥择顺着承无恙的手看向了地上的箱子,他本来还不甚在意,结果看到之后,却有些震惊。 这,有点眼熟是怎么回事? 承宥择走上前,扒拉了一下乌金色的虎头锁,他似是陷入回忆,半晌,才喊来春喜让她去给管家传个信。 因为来得急,又听承无恙传话说是事关承桑,所以他来的时候身边没带一个人。 不一会,年迈的管家喘着粗气跑来了。 承宥择也没让人进来,而是走到了院子里,将管家带来的两件东西接过,再回来,他用左手里的东西和箱子上的比了比。 那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虎头锁,只不过箱子上的看起来新一些,而管家拿来的这个,要旧一些。 承宥择又伸出右手,露出一把和虎头锁同颜色的钥匙,钥匙插进了锁孔,只听“咔哒”一声,虎头锁应声打开。 “是我们承家的东西。”族徽可能被人刻画伪造,可这虎头锁却是承家独一份。 承宥择记得,小时候他爷爷曾给他看过,这种带虎头锁的箱子大大小小有五十几个,但钥匙却只有一把,爷爷说,这是承家的根,是承家的传承,只要有这些在,承家就在。 当时承家迟暮,这些东西是要藏起来的。 可谁也没有想到,本家中会出现叛徒。 还不等箱子藏好,那做锁的能人异士就被人抓走了,连带着那些箱子也跟着消失。 爷爷一口气没上来,死不瞑目。 若不是当时已是姻亲的皇室出手,只怕承家早已被其余的宗室吞没,哪怕是现在,承家在天朝也已销声匿迹很久,除了宗室高官,世人皆知的,只有安王府。 而承家最后剩下的,也只有他手中那个因为好奇而被爷爷送给他的锁,还有从父亲那继承来的,堪称无用的钥匙。 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 承宥择想笑,却笑不出来,一瞬间他好像老了很多,他摸了摸手中的虎头锁,连带着上面的钥匙一起放到了承桑的手里,只留了他自己的那一个。 “这箱子里,装的应该是一些古玩字画,金银珠宝,是当年咱家式微,你们的太爷爷准备藏起来的东西,可惜......”承宥择摇了摇头,“既然是桑桑找到的,那这些东西就是桑桑的。” 承桑手里一沉,她看了眼连箱子盖都没打开的青黑色箱子,张了张嘴:“爹爹......” 承宥择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就转身出了门。 承桑无助地看向二哥和三哥。 承无忧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可能是想到伤心事了,过会也就好了。”承家旧事,他也只知道一点,但不难看出,老头子大概是因为这箱子,触景生情了。 连最疼爱的女儿都顾不上了。 “不是你的错,不要多想。”承无忧又安慰了一句,“这箱子你收好,里面的东西正如父亲所说,你找到的就是你的了,放心,父亲那,有二哥在呢,二哥去看看。” 见承桑点头,承无忧这才放心离开。 至于承无恙,他正叫春喜进来,帮承桑抬箱子,他刚刚看了,这箱子的制作材料很特殊,是一种比铜铁还要坚硬的东西,不仅十分沉重,怕是还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若不是老头子手里有钥匙,只怕没人能将其打开。 “让秋晚或者春喜给我画张挖掘地的路线图,一会给我送来。”承无恙往外赶着承桑,“你昨晚一夜没睡,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不过,以后若是再梦到什么,先来找我,不可再轻举妄动。” “听清楚了么?” 承无恙有些严肃,承桑乖乖点了点头,“好。” 既然有哥哥信她帮她,她又怎会不用。 今天是例外! “藏箱子的地方我掩盖了下痕迹,应该没有事,如果三哥还是要派人去,一定要小心,那里也许还有其他人。”承桑皱了皱鼻子,又嫌弃地拿手往鼻端挥了挥,“安排好后三哥也沐浴休息一下吧,你身上好大的酒臭!” “也就我不嫌弃你啦!”一边说着,承桑一边往外走,她高举着挥了挥手,承无恙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倒是聪明,就是还和小时候一样记仇。 他不就是没告诉她自己喊了父兄来么!居然说他臭。 不过,真的很臭么? 承无恙抬起胳膊,凑近闻了闻,啧,没感觉出来啊~ 再闻闻...... 第37章 这小金元宝,谁看了谁不迷糊! 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可无论外面的阳光多么灿烈,多么刺眼,都不及承桑眼前的金色震撼。 他们承家,以前这么有钱吗? 盘腿坐在地垫上的承桑扒着比肩膀还要高些的箱子,又摸了摸那一个挨着一个,挤得密密麻麻像是一个个圆滚滚饺子的金元宝,眉开眼笑。 虽然承家也有金子,承桑还曾大方的送了块金牌匾给张婵婵,但金子和金子之间也是不同的,她手中的这些,是纯纯的赤黄色,比那青黄色的金牌匾要强太多,若是去官家钱庄兑换成常用的银子,青黄色一两能换10银,赤黄色就能换13银。 别看只差了3银,却是平常百姓一年赚的钱。 而且承家的金子也是有数的,安王府是富裕,但大多都是些不能变现的东西,不然,上一世她的父亲也不会为了她的锦衣玉食,着了别人的算计,走上一条不归路。 想到这,承桑的笑容微微凝固。 上一世的她不懂,如今的她却是明白,他们安王府的公账上其实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这些小金元宝来得还挺及时! 承桑想着,将金元宝一个一个往外拿,在身边摆了一圈都没能摆下。 “八十八个。”承桑拿出最后一个,放在膝盖边上,“数字还挺吉利。” 金元宝足足铺了一层,下面是和箱子一样的青黑色隔板。 隔板的两侧有两个凹陷,承桑把手指放进去,惊讶,这隔板竟和纸一样薄,而且这隔板之下的东西...... 承桑的指尖动了动,心里有了猜测,她抠住隔板的凹陷往上拽,然后,时光竟然“倒流”了!又是八十八个金元宝,和第一层一模一样,承桑继续拿,继续拽,足足拿起了四层隔板,才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景。 她顾不得看那些用油纸和皮子包裹着的东西,直看着脚边的金元宝咽口水。 4层,88个20两的金元宝,91520两银子,她发了! 承桑不是没见过贵重东西,就拿那抢回来的金丝墨玉来说,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但就是因为有钱也买不到,所以她着实是没见过这么多金元宝。 她稀罕地摸了又摸,好半天才止住了激动的情绪,虽然她并不贪财,但这小金元宝一个个的,谁看了谁不迷糊! 而且有了这些,父亲又岂会遭人哄骗,去赚什么蝇头小利? 想想都不可能! 承桑心里高兴,拿起一个金元宝就亲了口,等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才继续往箱子里看。 四层元宝已经占据了大半个箱子,如今箱子里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层,这一层比上面那一层紧贴着一层的隔板空间要深得多,所以里面的东西也大大小小,参差不齐。 承桑看得费劲,也没选,随手就拿了一个最上面的。 待拿出来,才发现那是一个被天蚕丝包裹的长条形物体,大概有小臂长,摸起来有棱有角的。 承桑想不通这是什么,但看着天蚕丝便知道这东西挺贵重,毕竟这天蚕丝冬暖夏凉,产量极少,向来是富贵人家做里衣的料子,连她也只有两套,是有钱都难买的东西。 想着自己随手一拿就拿了个好东西,承桑还觉得自己有点运气。 她将天蚕丝扯开,扯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待手都酸了,里面的东西才露了出来。 那是一条上好的金丝楠木。 木头被刻成两样,一半是平滑的长方体,一半是月牙形的复杂雕花,中间相连,看起来像个摆件。 承桑将其反复观摩,也没想出这个东西贵重在哪。 拥有一张金丝楠木床的承桑并不知道金丝楠木的贵重和市价,哪怕她上一世逃难到边关,睡的都是另一张金丝楠木床,毕竟,有人乐意宠她。 所以眼下,她只觉得稀疏平常。 就是这样子,有点眼熟。 “难道,是什么大家之作?”承桑摸了摸下巴,“算了,还是看看别的吧!” 她将东西放在一边,继续往箱子里伸手。 这一次,是一个土黄色的油纸包,它的形状是个类圆,有一些厚度,承桑把它贴近了比,发现比她的脸还要大得多。 这次的包装就很廉价了。 承桑想着,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唐突一点,还是那般小心翼翼。 这都是祖辈留下来的东西,哪怕不贵重,也是要好好爱护的,等以后留作传家宝! 承桑这个念头还没消失,油纸里面的东西便露出了真容。 然后,她呆滞了...... 那是一块浅绿色的环形玉器,色泽温润,晶莹剔透,散发着一种深邃的神秘感,上面的雕刻繁杂而华丽,只是粗粗打量,承桑便看到了龙、凤、虎、鸟几种动物,各种线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精美的图案。 这绝对是个宝贝! 承桑笃定,然后更加的小心谨慎,她左右打量着放哪里合适,却又觉得哪里都不安全,待视线转了一圈,最终竟落到了躺在腿旁边的金丝楠木上。 她看了看手里的玉器,又看了看木头,终于解惑,这块木头的样子可不就是个架子么! 想起自己刚刚自诩运气好,承桑脸不红心不跳。 有点,但不多! 承桑将两个东西放在一起,纹丝合缝。 她心满意足,将其放在了远一些的桌子上,后退几步,眼睛贪恋着欣赏了半天,才回去继续拆包大业。 一个两个三四个,等终于拆完,承桑周围的金元宝已经被堆在了一边,而另一边,则被七八件或低调奢华,或璀璨夺目的玉器摆件占据。 这一箱子底,都是玉器,还都是一眼就能看出贵重的大摆件! 哪怕是承桑,都没有料到这一点。 她和承宥择以为的一样,想着箱子里顶多是金子、首饰和值钱的古玩字画!谁承想,这哪是值钱的东西,这简直是要命的东西!若是这些东西被旁人看到,说不得抢都要抢过去! 怪不得太爷爷要将其藏起来,这都是无价之宝啊! 无价也无市! 上面铺的那几层金子,怕不是担心这些东西被不成器的后代子孙卖掉,所以才摆的? 不得不说,承桑真相了。 承桑搓了搓手心,拆东西还挺快乐的,有种上瘾的感觉,可惜的是,已经没了,她撑着箱子就要站起身,可膝盖一动,碰到的箱子里响起了“噔楞”一声。 诶?还有东西? 第38章 终于拿到金手指了! 承桑不解,承桑疑惑,承桑跪在了地上扒着箱子,趴进去了半个身子。 箱子空荡荡的,一眼望去全是青黑色的木板,可承桑确定,她刚刚听到了物体碰撞的声音,她伸出手,寸寸摸索,终于在边角的位置摸到了一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东西。 这是什么? 承桑把手缩回来,瞪圆了眼睛看,发现那东西居然是个青黑色的盒子,和箱子用的是同一种材料。 怪不得刚刚没发现呢! 莫名的,承桑的心里有种直觉,这东西,恐怕就是苏清桃无利不起早的原因。 心中微微紧张,承桑屏息打开了盒子。 然后,emmmmm...... 怎么说呢,就是以为它憋了个大的,结果给她拉了坨大的。 这小小的有些分量的盒子里,居然是一块灰扑扑不起眼的石头,形状倒是很特别,像个小葫芦,但是大小都没有超过她的指甲盖。 就这东西,还特意装了个盒? 一定是她见识浅薄了。 承桑对自家老祖宗有一种没脑子的信任,她将小葫芦拿起来,反反复复仔细观摩,直到肚子都开始咕咕作响,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要不,拿去给父兄们看看? 这么想着,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叩击声。 “郡主,已经是巳时四刻了,可要布膳?”秋晚站在门口,眼里暗含担忧,自郡主从三爷那回来以后,整整一个早晨,都在屋子里拘着,也不知道渴了没,饿了没。 昨晚可是一夜未睡,干了一晚的体力活呢! 秋晚忧心忡忡了一早上,但因为承桑进门前的吩咐,她也不敢出声打扰,眼下,才抓到机会。 “秋晚?”屋内的承桑惊讶,看向了紧闭的房门,“你怎么没去休息?我不是说让旁的人看在外面就行了么?” 昨晚她带着秋晚和春喜折腾了一夜,哪能不休息的! 虽说秋晚和春喜的身体特别好,但总归不是铁打的不是! 她有些担心,扶住箱子就想要出门看看,可她一着急,忘记了手里还攥着葫芦石头,随着虚虚握住的拳头拄在箱子边上,一道刺痛传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承桑颦眉,展开手心,发现了点点樱红。 葫芦石头把她的手给刺破了。 屋外的秋晚听到了细小的声音,但没听清,她凑近了些,“奴婢先让春喜去休息了,等晚些时候春喜醒了,奴婢再去,让别人守着郡主,奴婢多少有些不放心。” “这样啊!”承桑没敢说自己受伤了,她应承着,然后稀罕地看了眼石头。 居然连打磨都没打磨好,这怕不是老祖宗自己做的小东西? 不然,何必和这些宝贝放一起? 承桑觉得十分有可能,她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换了个手后,才拿手指头搓了搓掌心的伤口。 口子很小,搓搓也就没了。 这般想着,承桑抬脚就要往外走,可还没等挪动,她又奇怪地低了头。 这触感,是不是有些不对? 承桑展开了没受伤的左手,发现手指上沾了一层细细的灰黑色粉尘,而她的手心也沾染了一片,至于那葫芦石头的位置,更是聚成了小小的一堆。 好家伙,这石头碰瓷! 她还没怪石头给她手刺破了呢!石头竟先给她碎了! 承桑嘴角抽了抽。 本来她还想带着石头去给父兄几人看看,现在看来,怕是只能看到石头的尸体了。 承桑心虚,要不,尸体也不用看了,直接挫骨扬灰得了。 不然若真是太爷爷或者太奶奶的东西,父亲还不得哭死! 因为早上父亲的异常,承桑心有余悸,她狠狠心,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成功把自己呛了个半死。 “咳咳咳!”粉尘扑了一脸,承桑连忙拿右手挥了挥,泪眼婆娑间,她居然看到了巨石嶙峋。 她好像置身于一处山洞之内,面前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不仅是左右,还有头顶,只不过那些石头有大有小,千奇百怪,其中最大的一个,就在她的身前,触手可及。 承桑惊呆了,她直愣愣地瞪着红彤彤的眼睛,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做梦。 突然,似是被一束光芒照射,她面前的钟乳石发出了一阵七彩的光晕,再之后,一滴轻盈剔透的液体出现在了钟乳石的尖尖处,摇摇欲坠。 掉下去就可惜了! 承桑的心中闪过念头,她的手也下意识伸出。 “啪嗒!”一种清凉的感觉袭来,承桑整个人震了一下,等回过神,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山洞,明明是自己的卧房。 “......”承桑眨巴眨巴眼睛,她得癔症了? 承桑左右看了看,最后凝向自己的掌心。 那之前一小堆粉末的位置,此时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玉石,还是葫芦的形状,只不过缩了水,也变了质。 这是石头里藏了玉? 承桑扒着眼睛凑近看。 那玉石虽小,但质地水头却是一等一的好,晶莹剔透的,若是放到水里,怕是肉眼难寻。 可即便如此,它的大小也局限了它的贵重,这么一块,连边角料都算不上,不过—— 承桑捏着兰花指抬高看,这葫芦好像是空心的? 里面好像装着水? 下意识的,承桑想到了自己刚刚在山洞里接住的那一滴。 她翻转过葫芦,因为看不出有盖子之类的东西,她只能下了狠劲往下晃,右手隔空接着,倒了半天却没什么感觉。 难道这水出不来? 不然怎么不流呢? 念头才起,承桑的眼前便突地一花,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葫芦里滴落,掉在了她的掌心。 熟悉的清凉感袭来,承桑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好神奇! 承桑脑子里蹦出了这三个字,殊不知,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等到承桑再次看向手心,那一滴液体早已消失不见,而一起消失的,还有她掌心的伤痕。 哪怕刚刚划出的口子小,但也不是一点没有的,更别说是在承桑这种被娇养得细嫩无比的皮肤上。 而且—— 承桑又看向自己的指尖。 昨天因她抠住窗棱而落下的细细伤口也不见了,伤痕累累的指甲也恢复光滑莹润,手指肚粉嫩嫩的,一如往常。 第39章 金手指这就用光了? 郡主好久没这么食不下咽过了! 连筷子都没有动! 难道是因为今天膳食不合胃口?还是郡主生病了? 秋晚心中三连,她拿着筷子,夹了一块承桑最喜欢吃,却因为要保持身材而一顿只吃三块的红烧肉,“郡主,您尝尝这红烧肉,听厨娘说是顶级的精粮猪,要三十银一斤呢!” 因为是给承桑吃的,所以这一碟红烧肉都是厨娘特意按照承桑的喜好挑出来的五花,更别说秋晚还在碟子里又选了一下,如今夹出来的这一块,连肥带瘦,均匀得似高山上的梯田。 五花三层的红烧肉浓油赤酱,泛着透亮的棕红色,摆在白花花的大米饭上,让人格外的有食欲。 可惜,承桑一眼没看。 “嗯,好。”她点点头,应承得极快,但筷子都没有拿起来。 不是她不饿,也不是她换了胃口,而是她被其他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的承桑正低着头,细细看着自己的两只手。 因为生来娇贵,所以她的两只手又软又滑,不仅肤若凝脂玉,更是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 可眼下,她的右手明显更软了些,也更白了些,亦是更滑了些。 虽然肉眼根本看不出来,但她自己的手,她还能不知道么?更别说,还有她的十指指尖。 左手五指的指尖处还带着微小的伤痕,右手五指却完美无瑕。 嘶—— 承桑忍不住掐了把自己的脸,重生都没让她露出的惊疑和不可置信,眼下统统出现,就类似于你梦到日后你要成为千万富翁,可你一转头,却发现自己居然可以飞一样。 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欣喜异常,她不是在做梦! 那只能存在于神话中的宝葫芦,居然真的到了她的手里! 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造福一方的好事么?居然得到了神仙的这般垂怜?又是重生又是宝葫芦的,都给她整不会了,虽然在上辈子,这个宝葫芦是落到了苏清桃的手里。 承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情绪。 没错,直到宝葫芦的样子和功效显露,承桑才终于确认,这东西必是苏清桃的目的之一。 因为葫芦的样子很平常,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承桑并没有想到这个葫芦就是她上一世曾在苏清桃的耳朵上看到的玉葫芦耳坠,毕竟那耳坠是两个,宝葫芦是一个。 可直到她的掌心伤痕被修复,她才恍然惊觉,这恐怕就是苏清桃上一世能成为神医的原因。 不然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不通一点药理的苏清桃,突然就在过年的宫宴上救了突发心疾的端王,还因此得到了皇家的赏识,身份一飞冲天。 后来,她又接连救了不少皇亲国戚,成为了享誉天朝的神医。 明明她未开一方,未下一药,更未施一针,可那些被世人皆知的奇难杂症,却奇迹般地痊愈了。 承桑记得,其中就有一世家老太爷,在秋猎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骨头都戳破了皮肉,去了大半条命,不过是在苏清桃的手上过了一圈,短短半个月便恢复如初。 当时所有人皆是称奇,连秋晚都说了三句不可能,然后便钻进了医书里苦读了七天七夜,最后失望而出。 她沮丧地跟承桑说她做不到,实在罔顾神医之名。 但现在想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世人皆知,那些不合理的治愈,怕都是那苏清桃靠着承家的宝葫芦做的! 承桑是又惊又喜,一旁的秋晚却吓得直掏口袋。 她再次拿出了那外面千金难求的药膏,为承桑泛红的脸颊细细涂上,“郡主,您这是作甚?有什么事情,您说出来,秋晚就是拼死也会为您办到的。” “何苦为难自己?”秋晚不知道郡主怎么了,竟愁得饭都吃不下不说,还要掐自己。 虽然承桑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难看,还隐隐带着欣喜,但她的动作却是让关心则乱的秋晚心急。 承桑才被掐热的脸碰到药膏,泛起了一阵清凉,她回过神,看向秋晚的眼里好似冒着小星星,她迫不及待地分享着喜悦,“秋晚,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不管上一世如何,这一世,她有了这宝葫芦,有了这灵液,她家人的安全就更有了保障! 她一直在细细图谋,想要暗中出手,做到一击必杀,就是不想让敌人走投无路,图穷匕见,怕的就是家人受伤,甚至丧命,可现在她感觉她有了充足的底气! 这般想着,承桑再次掏出了放在胸口荷包中的玉葫芦,她想要倒出一滴灵液给秋晚,让秋晚研究。 毕竟,比起神仙赐福,她更相信秋晚,虽说这灵液神秘,但万一能发现些什么呢? 秋晚爱医,一点突破,都将是巨大的惊喜。 更别说,若是真的从灵液中发现了什么,那受福的,将是千千万万的百姓,比她一个人拥有宝葫芦要有用得多。 承桑想得头头是道,可惜—— 宝葫芦不争气。 “......”承桑看着空空如也的宝葫芦,心中一慌,然后又强自镇定。 既然上一世的苏清桃可以利用宝葫芦救数位皇亲国戚,那它就不可能只有一滴,也许,这葫芦里的液体需要积攒,就是不知道,多久才能积攒出一滴。 而且,这葫芦隔了几十年重见天日,里面的液体怎么会只有一滴呢?难道需要人为接着? 承桑疑惑不解,她之前就尝试过回到那个怪石林立的山洞,可惜都没能成功。 应该,不会让她空欢喜一场吧! 承桑的手指微微紧握。 “郡主?”秋晚担忧开口,她实在是看不懂郡主的表情了,一会开心一会难过的,她想着,要不要一会给郡主把把脉?别是有什么隐疾她没查出来? “我没事。”承桑压下心底的不安,安抚地朝秋晚笑了笑。 可惜,秋晚没有受到一点安慰,“郡主先用膳吧,再过会,这温着的饭菜怕是都要凉了。” 虽说盘子下面放着温石,可时间久了,也就没那么热了。 承桑点点头,这一次倒没有左耳进右耳出,她将玉葫芦放回了荷包塞进怀里,然后拿起了筷子。 她扒着饭,秋晚也长舒一口气,给承桑介绍着今天的菜色。 秋晚本来以为,郡主终于能好好吃顿饭了,可为什么,随着她的话语,郡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第40章 查询失败,请重新提问 和承桑相比,苏清桃才是真正的食不下咽。 此时的她正咬着筷子,看着外面站得笔直的两个小厮。 【统子,怎么办啊!我觉得我这次是真的难出门了!】 【推荐方案一:利用积分换取看门小厮好感度,趁机出门;推荐方案二:利用积分换取苏子寒好感度,随便出门;推荐方案三,利用积分......】 苏清桃:【有除了积分之外的方案么?】 【正在查询,查询失败,请宿主重新提问。】 【......】要不是旁边还有人在,苏清桃都想翻白眼了,【真是听君一席话,浪费十分钟!】 系统冷眼:【没积分怪谁?】 【......】 苏清桃不再和系统交流,这事还得靠她自己!她扭过头,看向了一旁为她布菜的小丫鬟,“秋香,你坐。” 她伸手就拉那小丫鬟,可还没等她碰到小丫鬟的衣角,那小丫鬟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泛着点点印记的额头也死死地磕在了地上,“三小姐,奴婢秋娴,谢三小姐赐名,秋香敬听三小姐吩咐。” “......哦,我记错了,不用不用,你还是叫秋娴吧!”苏清桃连忙摆手,摸了摸鼻子。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从系统那听过《唐伯虎点秋香》这个话本子之后,便一直记着,连贴身丫鬟的名字都给弄错了,好在,这丫鬟也没有怀疑过她不是本人。 “是,小姐。”苏清桃不知道,跪在地上的秋娴表情都没变,因为这个场景已经出现了好几次了,她清楚的知道,苏清桃并不会改掉她的名字。 但她还是担心的,担心苏清桃接下来的话。 毕竟每一次,她都没有好果子吃。 上次,三小姐偷偷出府,她被罚打了三十个板子,上上次,三小姐让她坐下吃饭,她被罚打了两百手心,上上上次,三小姐不让她下跪,她被罚跪了整整一夜,上上上上次...... 秋娴的内心是崩溃的,但身子还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清桃因为心虚也没再拉她,“秋娴,你把你衣服脱了。” “是,三小姐。”秋娴内心暴风哭泣,难不成,这次要跪搓衣板了?还是一整夜不穿衣服在外面冻着?或者...... 秋娴怕得要死,却不敢拒绝,苏清桃虽然知道秋娴曾经因她受了不少惩罚,可也没有多上心。 反正死不了! 再说,她也是好心,都是苏家的掌权者手段狠辣,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可是一个大好人。 大好人苏清桃吃饱喝足,然后嫌弃地用一根手指挑起秋娴那布料粗糙的丫鬟装,“这是你今天新穿的吧?” 秋娴已经被冻了小半个时辰了,哪怕屋里生着火炉,可只穿着一层薄薄的里衣,还是冷得发抖,她闻言连连点头,“是奴婢今早新换的,干净得很。” 苏清桃一愣,嗔了秋娴一眼,“我怎么会嫌你衣服脏呢!我可是把你当好姐妹的!” 说着,她就往下脱自己的衣服,因为有些繁琐,还是秋娴帮她脱的,刚脱完,她就准备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便又猛地停下,只是一个迟疑,她就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连忙让秋娴给她穿上丫鬟装,等恢复了暖和,她才拿过自己的衣服走向柜子。 半晌,她递出了一套半旧的月白色春装。 “这个给你穿吧。”苏清桃轻咳一下,解释道,“我一会穿你的衣服出去趟,你就穿我的衣服在屋里假扮我,屋里生了火炉,穿太厚会热的。” 秋娴抬头,隐晦地看了一眼苏清桃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今年府内新做的厚实冬衣,恭敬地将半旧的月白色春装双手接过,“奴婢谢过三小姐关心,三小姐慈悲。” 苏清桃笑了,对秋娴能懂她的良苦用心分外高兴。 “记得见机行事。” 秋娴低着头无声苦笑,“是,三小姐。” ...... 苏府边角小院的主卧房门开了又关,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走了出来,她拎着食盒,低着头往外走。 途中因为太过慌乱还被小石子绊了下,食盒脱手摔在地上,里面的盘子滚落,碎了一片,丫鬟的身上跟着起了一层冷汗,她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 好在,没人注意,就连那看着院门的小厮都不曾回头。 丫鬟松了口气,蹲下身子,飞快地捡着碎片,突然,一抹刺痛划过,她惊呼了一声。 小厮偷偷扭头,原来是丫鬟的手被碎片划伤了。 他再次转过了脑袋,全做看不到。 丫鬟把伤口送在嘴边嘬,心里一肚子抱怨,【呜呜呜,我真的好惨啊!我就是想出门挣个积分,怎么就这么难呢?呜呜呜,我不想活了!】 系统烦了,它又不是树洞,也不是垃圾桶,和它说什么. 不过...... 【你还记得我同意你将张煜礼换成朱正茂的主要原因么?】 装扮成丫鬟的苏清桃舔舐伤口的动作一停,想起了书中的原文: 【......在和苏清桃成亲之后,朱正茂的日子便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他本就是想找个强大的亲家,可苏家虽是棵大树,他却丝毫靠不得,传闻中被苏家嫡子独宠的三姑娘根本就是个谎言! 终于,在又一次被嫡母责罚之后,他愤愤地出了门。 他想去拿那笔被藏起来的宝藏,想要离开京都离开安伯侯府。 可就在他寻到了藏宝地点,将宝箱挖出来之后,却遇到了当年利用他的那个人。 那个人还活着,又老又丑,还有了和老汉一样的癖好。 他惊恐,他挣扎,却怎么也逃不掉,好在,他这辈子的运气没白攒,让他在生死的关键时刻,遇到了出城游玩的承桑和顾......】 苏清桃的眼中异彩连连:【你是说,朱正茂手里的宝藏?】 钱啊,都是钱啊!钱从四面八方来啊! 系统无语,系统选择将苏清桃的心里话忽视,【是也不是,最重要的,是女主通过这个宝藏获得的金手指,据原文中记载,那是一个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宝贝。】 【你手上这个小口子,那个宝贝分分钟就能给你治好,你手臂上还泛着剧痛的淤痕,也可以瞬间消失不在。】 第41章 大家一起做瞎子吧! 【宿主不是要做好事积攒积分么?有了这个金手指,宿主就再也不需要费心费力费钱了,宿主随便救一个人,就算做一件好事,到时候,救他个十万八万的,积分还不是手到擒来!】 听着系统蛊惑的话语,苏清桃也很是激动,虽然积分商城里也有那种能治愈伤口的宝贝,可最便宜的一种,都需要一万积分,还只能修复轻微皮肉伤,像骨折或者内疾的,则需要几十万到上百万不等。 她现在就三十八,一万对她来说都堪称是个天文数字了,更遑论几十万上百万。 而且这生死人肉白骨的金手指听起来就很聚财! 苏清桃恨不得瞬间就得到,她激动地握拳,可才用上力,手臂上就传来了丝丝缕缕的痛感。 她皱着眉摸了摸,好疼...... 苏清桃对昨天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的道歉。 她本是想装晕骗取承无虞对家人的失望,苏子寒对她的愧疚,可谁知脖子一疼,竟真的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她躺在自己的屋子里,胳膊上还有一个老大老疼的淤青。 据系统说,那是苏子寒揍的,至于原因,则不明。 苏清桃当即查看了属性面板,发现苏子寒的好感度从15变成了5。 她恍然记得,一个月前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因为还没有开始接触男配,也没有做任务,更没有用积分换取好感度,所以好感度面板上干净得很,除了身边的两个侍女,便只有一个苏子寒。 当时,苏子寒断崖式排第一,好感度达到了惊人的60。 可现在...... 莫不是苏子寒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所以好感度才会一步步跌落? 而手上这一道,则是为妹报仇? 早晨的怀疑再次在苏清桃的脑海中浮现,她甩了甩脑袋,提着装着几个瓷片的食盒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算了,不管了,反正苏子寒在这本书中连配角都算不上,好感度降就降吧,她又没花过积分! 苏清桃忽视心中的异样,抬脚就往院外走,她大步跨过地上乱糟糟的盘子和饭菜,却又好似视而不见,【统子,我们之前不是想等到朱正茂事成,让张煜礼去威逼么?可现在朱正茂失败了,还成了张煜礼的妹夫,这怎么威逼?】 【难道书中就没写宝藏藏在哪吗?】苏清桃终于聪明了一回。 可惜—— 【全本书我都给宿主看了,宿主觉得呢?】系统冷漠脸,【不过宿主不用着急,这件事,我们问朱正茂不就知道了么?】 苏清桃眼睛程亮,【他会告诉我们?】 【不会。】 苏清桃无语,【......】 【所以,请宿主加油赚积分吧,有问必答丸,只需要18888哦~】 【......】滚啊! 苏清桃愤恨地摔了手中的食盒,然后熟练地扒开了草丛,钻进了狗洞,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刚刚还站在小院门口目不斜视的两个侍从正看着她撅起来的屁股。 良久,又默契地扭开了头。 管家说,他们是两个瞎子,嗯,管家说得没错。 ...... ...... “你们都是瞎子么!” 偌大的安王府后厨,响起了一道狐假虎威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矮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一个穿着朴素头上还绑着碎花布的女子身前。 “小的吴永顺见过安宁郡主。”吴永顺低眉顺眼地弯腰,笑得一脸谄媚。 承桑扭头看去。 经历过上一世的世间百态,她一眼就看出那笑容很是虚伪,若是落在旁的脸上,傻子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可落到吴永顺胖乎乎的脸上,却显得有几分憨厚。 再配上他那圆滚滚的身子,竟是格外的老实,这么一打量,也不外呼他们一家人都被他骗得团团转了。 承桑转了转手腕上的金丝镂空雕花镯子,也跟着笑,“吴永顺吴管家是吧?” “正是小的。”吴永顺连忙点头,见承桑笑,提着的小心脏不由得松懈了点。 承桑再问,“你在安王府干了几年了。” “回郡主的话,小的是家生子,从小就在安王府做活计,十三岁之前都在马厩帮着伺候马,得王爷赏识,十六岁当了厩牧长,一直到二十三岁,承父亲亡恩,当得大农,二十七岁,又蒙李府令栽培,在他手下帮忙至今。” “眼下,小的已经三十有五了。” 吴永顺说的李府令便是今早跑着给承宥择送虎头锁的李管家,他从承宥择小的时候就掌管安王府事务,至今已三十年,更是有六十二岁的高龄。 按理说,这个岁数也该颐养天年,可李管家放心不下安王府,承宥择也习惯了李管家的陪伴。 是以,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几年前,承宥择便给了李管家特殊的权利,让他挑选了几个帮手,帮助他协管安王府。 而吴永顺便是其中之一,掌后厨采购。 “哦?”承桑点点头,“没想到吴管家看起来这么年轻,居然已经是个快四十年的老人了!” “不敢不敢。”吴永顺谦卑地摆手,心里却不禁窃喜。 本来他听说安宁郡主素衣现身后厨还有些担忧,以为这位娇小姐是从哪听到了什么想要微服私访,可眼下听着她和气的话语,他却心中大定,想来,是这郡主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也是,后厨都是他的人,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有人会放着白给的钱不拿而选择背叛他。 吴永顺本就被肥肉挤得小小的眼睛笑得更小了,他觉得他也算是因祸得福,这般在安宁郡主前过了眼,等李老头不行了,他肯定是第一个被想起来的。 说不得,他马上就要升官了! 吴永顺喜不自禁,然而下一秒,他便错愕地瞪大了双眼。 “不敢?”承桑同样微微一笑,然后一脚踹了过去,“你还有什么不敢!” 随着一声怒喝,吴永顺直接起飞。 因为知道吴永顺的吨位,所以承桑的这一脚是用了大力的,而吴永顺因为没有准备,直接被踹了大马哈。 他痛得全身痉挛,整个人都是懵的。 承桑也没让他懵太久,抬手就拽过了旁边木墩子上立着的,用来劈柴的斧子,然后一步步走近。 第42章 手起斧落,主打一个快狠准 吴永顺被吓得想跑,可肥胖的身子让他像个翻不起身的乌龟,他只能往后躲,可还没等挪动两下,他的后背便抵上了一块硬物。 抬起头,只见一个倒着的人脸出现在眼前。 那脸阴沉沉的,皮肉都往下坠着,好像一个吊死鬼。 “啊!”心态已经崩了的吴永顺以为见到了鬼,他挣扎大叫,连滚带爬地又往另一边挪,可惜,还不等他离开,又是一只手出现,拽住了他的脖领,将他困在了原地。 是花嬷嬷和春喜。 眼下已过了巳时,秋晚早在用完膳后就被承桑赶去休息,而承桑则带着已然休息好了的春喜往后厨赶,路上,还恰巧碰到了正在给祖母的小花园浇水的花嬷嬷,两相问候之下,花嬷嬷毛遂自荐,便跟着一起来了。 见花嬷嬷有意陪同,承桑甚至想问问花嬷嬷要不要离开祖母那空无一人的院子,陪在自己的身边。 毕竟,前两日花嬷嬷在张府和宫中的表现极好,承桑也不介意自己的身边再多个贴心的人,再加上上一世,花嬷嬷的结局多少有些凄惨,所以承桑想做出些改变。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她忙完眼下的事情再说。 原来在秋晚陪着承桑用膳,承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承桑想到的,便是她一餐食的价钱,上一世,还是在安王府破碎之后,她自己跑到粮铺去买粮,才知道粮食的价钱有多低。 而她,乃至整个安王府,又吃了多大的亏。 这些眼贪手黑的家仆,是以为他们承家人都是吞金兽不成? 承桑怒气翻涌,可看着眼下这个被衣服领子勒得脸红脖子粗的吴永顺,她却掂着斧子眉眼弯弯,笑得一脸温柔。 吴永顺的罪责她心知肚明,她穿这身来,可不是为了从这里打探些什么的,她为的,是想知道这个厨房里还有多少有良心的人,省得错杀无辜。 可惜,一个都没有。 承桑慢悠悠蹲下身,锋利的斧子在吴永顺的三层下巴上来回地剐蹭,声音似是沾了糖一般,“来,吴管家,给本郡主说说,你是怎么敢报出一斗米十银,一斤肉三十银,一条鱼五银,还有两只茄瓠五十银的?” 彼之蜜糖,吴永顺之砒霜。 他的喉咙“嗬嗬”作响,却吐不出一个字,他死命地拿手抠着衣领,却没有一点用。 承桑全做看不见,她甚至还贴心地侧了侧耳朵,“嗯?不说?还挺有骨气!” 吴永顺人傻了,他的眼睛瞪得像只死掉的金鱼。 “既然如此......”承桑离开了一些,她摇了摇头,然后手起斧落,“就和你的骨气一起下地狱吧!” 眼看着斧子劈头砍来,吴永顺崩溃大叫,他以为承桑疯了,自己要没了命,可谁知,随着他闭眼缩头,他的头顶和裤裆便同时传来了一阵凉意和温热。 承桑那一斧子把吴永顺的发髻给砍了,而吴永顺则被自己吓得尿了裤子。 提着吴永顺衣领的春喜嫌弃地直皱眉,她的手一松,吴永顺便像没骨头似的倒在了地上。 疼痛袭来,吴永顺才恍然惊觉自己没死。 他睁开眼,再也顾不得其他,连连用发软无力的短小四肢从地上爬起,然后疯狂地磕头,可几次下来,他的头都因大腹便便而磕不到地上,急得他就地一趴,“砰砰砰”地撞着地面。 像一条濒死的咸鱼。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小的也是受人指使,小的也是受人指使啊!” 承桑挑眉,拎着斧子落座在春喜搬来的太师椅上,“哦?原来不是以为,我能吞金子啊~” 这话听起来还带着丝笑意,可吴永顺却吓得打了个哆嗦,连连交代,“郡主明察,郡主明察啊,这一切,都是李管家吩咐我做的,小的也是听命行事啊!” 吴永顺攀咬李管家,承桑多少是不信的,不提李管家跟了安王府多少年,就说他孑孓一身,也是半点不需要积财的,安王府又不是不给他养老,花嬷嬷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而且在上一世,父亲惨死的消息传回王府,李管家伤心得食不下咽,没多久就跟着去了,反倒是吴永顺,一夜失踪,不知到了何处。 这让她怎么信李管家是个坏的呢? 承桑的眼睛眯了眯,斧子瞬间脱手,旋转着扎在了吴永顺的大腿上。 吴永顺猛地蜷缩起身体,捂着臀腿处的伤口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可承桑的脸上却是半点都不见怜悯的,甚至还嫌他聒噪。 “闭嘴!” 吴永顺立时用手捂住了脸颊,肥肉挤出,带着鲜血和汗液,十分狼狈,他颤颤巍巍,又死不悔改,“郡主,郡主我说的是真的,您可以让人带李管家来,我当面和他对峙!郡主,您不能因为他是府里的老人,就徇私枉法啊郡主!” 眼看着吴永顺疯狂的样子,承桑皱了皱眉,然而还不等她再做些什么,门外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安王府的主子,没有一个人会徇私枉法。” 承桑抬眼望去,只见李管家自院外从容地走来,“属下见过安宁郡主。” 承桑的眼神微变,从座上站起。 “管家爷爷。”她起身迎去,李管家却是慈笑着摆了摆手,“郡主,使不得,使不得。” 他拖住承桑的手臂,又将承桑送回了椅子上。 再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摆,跪在了承桑的脚边,“郡主,这贪墨之事确是因属下授意,这一点吴永顺没有说谎......” 承桑愣住,吴永顺大喜。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郡主,郡主你看啊,我没有说谎,就是他,他才是主谋!那些贪墨的银子,我全都给了李管家啊!”吴永顺再次磕头,“郡主,我是不敢不从啊,我是不敢不从啊!” “呵!”李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永顺打断,他皱了皱眉,然后摇着头看向吴永顺,那双沧桑的眼中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吴永顺,你以为,安王府这么多为我做事的管家,我为什么,偏偏找上你。” 吴永顺磕头的动作顿住,看着李管家的眼里惊疑不定。 “还不是因为你,小心思不断,无知无畏又贪财,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你早该被我按规矩毒瞎、拔舌、贯耳再发卖!又岂能多快活了这许多年。”李管家的声音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带着血腥之气。 “你觉得,我掌管王府事务这么久,手上会没有你的把柄么?还是你觉得,你已经算无遗漏,万无一失?天真!可笑!愚蠢!” 吴永顺被李管家的话吓坏了,他颤抖着身子,喃喃不知言语,半晌,才打了个激灵,色厉内荏地吼了回去,“你个死老头子,你以为你抓了我的把柄你就能好过么?你敢说这财不是你让我贪的么,我若被毁去三通,你亦要如此!” 李管家面不改色,扭过头不再理他,他抬眼看了眼承桑,又迅速地低头敛下,无人看到,他的眼里溢满了欣慰的光芒,和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第43章 堪称一双无情铁手!【五一快乐~】 李管家的身子跪得笔直,他颤颤巍巍地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双手递过头颅,“启禀安宁郡主,属下的屋内床下有个带锁的箱子,这个便是钥匙。” 承桑眼神变换,抬手接过。 李管家继续诉说,“箱子里放着十三本册子和一个木匣。” “那十三本册子是府内十三名管事的弱点与把柄,除了一个牛管事,剩下的十二个,虽各有缺憾,但也都不似吴永顺般致命,属下的建议是用这些把柄将其逐个拿捏,但若是有谁的缺憾是郡主所不能忍的,可当即按照府规发卖。” “至于牛管事,属下以为可承某府令一职,当然,这只是属下的拙劣之见,用与不用皆在于郡主自身,至于那个木匣,里面的东西乃是这么多年属下贪墨的银两和真实的账本,共两万四千七百三十三银又七百八十八铜。” “按照属下的计算,吴永顺那里应还剩四千三百二十七银又四百九十五铜,自贪墨开始,他就一直被属下派人盯着,大抵是没机会用的,若是少了些许,郡主只管到他妻弟王富贵那搜,虽不一定能搜齐全,却也该是差不离。” “这一点,也是属下最近两年才发现的。” “至于这些还在后厨的人......”李管家言语轻轻,却杀人于无形,“没一个无辜的,郡主尽皆打杀发卖便是,那些好的,属下早都将其安排进了主子们小厨房,或发卖或重新归置,但凭郡主做主。” 如此,也便全部安排妥了,老爷的安王府也终于迎来了一个能扛事的女主子。 李管家合上眼睛,神色前所未有的轻松。 “郡主饶命啊,郡主饶命啊!”而随着李管家音落,后厨房内,响起了一片嘈杂。 原来,自承桑的身份被吴永顺一语道破后,后厨的仆从便都躲在了角落里装死,他们不声不响,却一个个竖起了耳朵,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原本还偷听得津津有味,可眼下见李管家杀伐果断,还波及了自己,他们便争先恐后地钻到了空地上,哭天喊地地求着怜悯。 他们不敢说冤枉,连在他们看来只手遮天的吴永顺都被李管家查得透彻,他们这些蝼蚁,又岂会有秘密? 众人纷纷磕着头,用惨状求心软。 可惜,承桑早已冷心冷肠。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喟叹。 其实,她早就知道吴永顺不是贪墨的主使者,因为他没那么大的胆子,但她又确实没有往李管家身上猜,毕竟她信李管家的忠诚,而她刚刚显露出的凶残,不仅是想逼吴永顺说出背后的人,也为了她自己。 当年她会迷上那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话本子,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吴永顺夫妇。 李管家养虎为患,以为拉住了锁链,却忘记了吴永顺的妻弟也是个会咬人的伥。 就如李管家后来发现的一样,吴永顺的妻子王婆子最是疼爱她的弟弟王富贵,所以总会偷偷接济,也正是如此,才让她发现了王富贵的小秘密,王富贵接触到了府外之人,最近正在府内讲着话本子。 他不明原因,只知道要将其穿进郡主的耳朵,而且二十两银子换讲一个月的话本子,这买卖无疑是划算的。 王婆子发现后,非但不制止,还加入了进去。 本来王富贵没能耐,只能在几个人之间传播,可有了吴永顺夫妇的加入,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们吩咐厨房做着糕点美食,然后让厨娘们借由送膳跑到承桑能听到的地方讲,因为只是无伤大雅的话本子,便也没人在意,等后来被秋晚发现不对劲,却已经迟了。 话本子渗透了承桑的生活,让彼时天真单纯,整日喊着无聊的承桑日渐沉迷。 这才有了她和张煜礼的后续。 承桑承认,是她沉迷话本子,错把好奇好感当成了情爱,落到了那步田地也无可厚非,可她泾渭不分,错把鱼目当混珠有错,这些有心算计自家主子的家仆亦不能免责。 更别说,李管家还一一罗列了他们的罪证。 原来,安王府,早就不是祖母在世时的铁桶一个。 承桑的指尖点了点座椅扶手,声色无情,“春喜,叫郑副典军派些好手过来,我要彻查安王府,府内的侍从有一个算一个,来历,去处,过往,收支,都给我仔仔细细地查!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贪墨我安王府的东西!” 那她,就把安王府,重新加固! “是!”得了吩咐,春喜应声离开,后厨众人失魂,唯有李管家和花嬷嬷眼露欣慰。 两人无意中对视,一个淡然处之,一个惋惜遗憾。 他们的岁数差不多,都是跟着长公主和承驸马一路走来到了安王府的老人,虽说一个内宅一个外宅交流的并不多,但总归是认识的。 花嬷嬷十分不解,怎么老了老了,却办了糊涂事呢? 虽然听着李管家说得头头是道,还句句在理,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他犯下的错。 贪墨,可谓是大罪,是要掉脑袋的! 花嬷嬷心中怜悯,想着以后清明,多给李管家烧些纸钱,省得到地府都没得花,又要干糊涂事。 可还不等她想完,她又迷茫了—— 这纸,怕不是买不成了? 花嬷嬷的眼神随着承桑的动作而动,她以为承桑站起来是要离开这里,谁承想,她居然是要将李管家给扶起来。 李管家都惊了,他想要挣脱继续跪着,却没想到承桑抓着他的手臂格外大力。 堪称一双无情铁手。 他被迫站起,正打算说些什么,却没想到承桑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语,也打碎了他的从容不迫。 “四哥的计划您完成得很好,大哥和我都很欣慰,您是为了我们承家才选择抹黑自己,只身诱敌,如此大功者,怎能被罚跪呢?”承桑言笑晏晏,还伸手拍了拍李管家膝盖处的清灰。 李管家惊疑不定,他张张嘴,“四爷都跟您说了?大爷还赞赏我了?那王爷呢,王爷他......” 承桑的眼睛一亮,又安抚地拍了拍李管家的后背,“大哥和四哥只告诉了我,父亲那自有我来说,您也知道,这么大的事,又瞒了这么久,父亲定是生气的,也只有我哄得了了。” “是了,是了,王爷最疼郡主,不然也不会不顾三爷的阻拦,非要......” 第44章 三哥可记得我十岁生辰礼? “......非要将府中一个月的花销都拿来给您买首饰。”李管家下意识点头,然后又恍然惊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郡主,您可千万别怪三爷,三爷也是很疼您的,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安王府着想,若是不偷着藏着,只怕按王爷的手笔......” 安王府早就败没了。 这么多年,都是他拿贪墨的银子偷着给安王府的花销贴补。 李管家忧心不已。 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三爷自己说给了郡主听,虽说三爷的计划是为了安王府,是为了大局,可再怎么说,也是在防着郡主,郡主还小,他不知道郡主能不能想明白。 兄妹相斗,皆为利益,他在官宦世家之中听过数不胜数,所以很是担心安王府出现类似的问题。 李管家一生无亲,早就把安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把这些主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是最不想看到他们之间生出隔阂的,也因此,在刚刚东窗事发之时,他也没有选择供出承无恙。 他以为,只要他把这件事扛过去,安王府便是雨过天晴,三爷这么多年的计划成功,安王府也终于迎来了聪慧的郡主,可现在...... 说什么都无用了啊! 承桑在一旁听着,眼中异彩连连,她想,她大概知道三哥和李管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计划了。 没错,其实承桑并不知道李管家是得了三哥的授意,但从李管家的品行和她对李管家的了解,便也猜到一些,如此连蒙带骗,连猜带唬的,也被她弄了个差不离。 不过她倒是觉得,李管家也是被三哥忽悠的那一个,毕竟以大哥的性子,只怕不会同意此事,但三哥忽悠李管家的原因她也清楚,这安王府中,大哥才是世子,王爷和世子,总要有一个人压阵才行。 “李管家,你放心,我这辈子,怀疑谁,都不会怀疑父兄对我的疼爱。”当然,那还被苏清桃迷得像个智障的四哥除外。 等他恢复正常,再谈待遇。 承桑安抚下李管家情绪,然后将李管家才交给她的钥匙重新放回了李管家的手里,让他处理接下来的事宜。 这安王府,她注定是要清一清的! “郡主放心,属下定幸不辱命。”李管家瞒了几年的事情终于放下,他感觉压在身上的大石头轰然崩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郡主您回去休息吧,等查完,属下自去禀报。” 承桑点点头,还真就带着春喜离开了。 而花嬷嬷则自请留下,毕竟,内宅的事情,她要熟悉得多。 而且...... 花嬷嬷看着承桑离开的背影,一个和李管家相似的念头悄然浮现在脑海。 ...... ...... 承无恙一觉醒来,便被小厮禀报,承桑在书房已经等候多时。 他惊了惊,这丫头怎么来了。 怕是有什么事,承无恙床也不赖了,迅速就起身下了地,他扯过了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可才至一半,他又猛地定住,拉着领口闻了闻,“清风,你闻闻,有味么?” 清风不明所以,凑近,吸了吸鼻子。 有股淡淡的酒香,还挺好闻,一看就是顶尖的陈年佳酿。 他点了点头,然而还不等说出这句话,就见承无恙一把把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去给我拿套新的,这套洗了。”有味可不行! 清风不解,但乖乖听了。 等到承无恙再次穿好了衣服,时间已来到了半柱香之后。 承无恙大步走至书房,还不等进去,便透过半开的窗扇看见了趴在书桌上的承桑。 书房向南开,书桌的左右两侧都有两扇大大的窗子,虽然眼下还是冬季,但屋里烧了炭火,总是要通风的,更别说此时阳光正好,灿烈的金光从南面的窗子洒进,扑了一室,也扑了承桑一身。 除了她的脸。 承无恙看着承桑脸前立着的书本,笑着摇摇头,然后虚空点了点承桑的脑袋。 小猪。 他无声开口。 承无恙了解他的妹妹,这模样,定是趴着睡着了,再联想到昨夜挖宝,还有不过午时便跑到这里等他,如何不明白,他看着春喜一点不急切的表情,便也没有叫醒承桑的打算。 他和站在书房外的春喜还有春风示意了一下,便半掩上房门走了进去,他随意地坐到了南边窗下的客座上,又随手拿了本书来看,掀一页,便看一眼承桑,很是“下饭”。 等承桑悠悠转醒,旭日已然西斜。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小懒猪终于醒了?” 突然,一道带着揶揄的声音传来,承桑吓得立时放下手臂扭头去看,只见她的三哥端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拖着茶盏的底,一手捏着茶盏的盖子,正慢条斯理地撇去漂浮的茶叶。 好一副谦谦君,美人图! 承桑放松下来,靠在了椅子上,别说,还真别说,她的三哥就是养眼得很! 虽说承桑有四个哥哥,三哥和四哥还是双胞胎,可她的四个哥哥却是长得各有特色,亦各有千秋。 大哥就比较温润如玉,薄唇低眉,玉簪半束,看起来就是个读书人的模样,哪怕穿着普通的浅色常服,也是矜贵无比。 二哥则从里到外都是个纨绔子弟,衣服从来不会好好穿,还格外的花里胡哨,金冠玉带,再配着他那张很是显年轻的圆脸,明明二十有二,却活像个十五岁的少年郎。 四哥倒是长得有些憨厚,浓眉大眼的,是他们五兄妹中唯一一个像安王爷的人,但安王爷至少身材消瘦,看起来也算文质彬彬,而他却是身材健硕,因为不喜欢笑,所以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至于三哥,三哥是长得最好看的,不是承桑自夸,三哥是和她最像的,只不过她的狐狸眼偏圆,而三哥的狐狸眼却是狭长的,言笑吟吟间,格外的动人心魄,再加上光洁额头上露出的美人尖,有种让人忽略性别的美。 承桑心思转来转去,可眼睛就那么定定地看着。 承无恙挑眉,心中升起几分警惕,可还不等他多想,随着茶杯送到嘴边,茶水沾上唇峰,一道带着些许沙哑的清澈嗓音响起,“三哥可记得我十岁生辰礼?就是爹爹花了两万两给我买了一整套的赤金红宝石头面那一次。” “咳咳!”承无恙一僵,茶水瞬间呛了嗓子。 第45章 承桑不记仇,有仇当场报! 承无恙本就聪慧,若是承桑只说十岁生辰他还能不以为意,可承桑还说了那套价值两万两的赤金红宝石头面,却是让他瞬间联想到自己隐藏多年的事。 他连忙掩住唇,放下茶杯,一双狐狸眼微红,似嗔似娇。 他强自镇定地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春风危险地眯了眼睛,而春风却只留给他了一个后脑勺。 反正都是死,何不潇洒一下! 春风想得霸气,脸上却欲哭无泪,这事真不怪他,他也是在三爷进了书房后才得到的消息,他曾经有好几次都想把三爷叫出来禀告这件事,可每一次都被三爷视若无睹,就跟看不见他似的,而他也不敢直接出声音,毕竟,春喜还在旁边看着呢! 他也不知道郡主这次是巧合还是发现了什么,他怎么敢随意嚷嚷。 春风彻底进入了装死状态。 承无恙攥了攥拳头,只能再次看向承桑。 承桑面无表情,承无恙心里发凉,他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在小妹心中的形象,可还不等他开口道歉,承桑便先一步从座位上站起,然后朝着他走了过来。 那一瞬间,承无恙都觉得自己要被打,虽说承桑就没有打过人。 承无恙现在有种认打认罚的心理,毕竟这件事确实是因为当时他年纪小考虑不周,做错了,虽说当初是父亲想给承桑买,可那又不是承桑要求的,和承桑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和承桑谈谈,说不得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比如,让承桑去劝父亲少败家。 他相信,哪怕当时承桑只有十岁,只要他说明白原因,承桑会愿意的,他了解他的妹妹。 可当时的他,年轻气盛,只想着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 而对于他来说,谋算永远比费嘴皮子简单。 至于他为什么一直隐瞒到现在,则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害怕,他摸不准承桑知道后,会不会对他心怀芥蒂,所以这件事,便一拖再拖。 再之后,便是承桑就被一头猪给拱了去,甚至还染上了和父亲一样的毛病。 当时的他还庆幸没有说,而等承桑经历了前天的变故,终于有了几分懂事的样子,他便知道,也是时候说清楚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两天,承桑就自己将这件事给挖了出来,怎么说呢,他是有点霉运在身上的。 承无恙心里苦笑,可突然,一双软若无骨的手覆上了他不自觉握起的发颤的拳头。 他赫然抬头,承桑一脸孺慕,“幸好有哥哥!” 承无恙惊了,然后又喜了。 他其实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看吧,谁家的妹妹能这么懂事,谁还能哥哥过他啊! “你,不怪我?”想是这么想,但承无恙问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 好在,承桑十分大度。 “当然不怪!”承桑一副理解的表情,“若不是当年三哥未雨绸缪,只怕我也不能一直这么衣食无忧,我不怪三哥,只是有些难过三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不然,我也能分担一些。” 说着,承桑有些可怜兮兮地缩回了手,然后惭愧地低下头,“不过也是,我后来做了那么多错事,三哥不告诉我防备着我也正常,若是告诉我了,只怕我要直接送钱给张家了。” 她确实无比庆幸,在她迷上张煜礼的时候家里没有多少现银,所以在她犯糊涂的时候只能往张家送宝贝,虽然宝贝要贵重得多,但是能拿回来啊! 而且那些东西大多都是皇帝舅舅赏赐的,是过了明面的东西,若是换成要银子,只怕整个朝堂乃至整个京城都要对他们安王府点评上个三天三夜。 毕竟,虽说人人都觉得安王府有钱,却没人知道安王府有多少银子。 银子这东西,还是得财不露白才好。 不然,只怕要走上承家之前的老路。 承桑说得真心实意,周身的气息也跟着落寞了下来。 本来承无恙还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对劲,见此,除了心疼再也顾不得其他,“是哥哥的错,当年我开始计划时,桑桑还没有做错事,错的是宠溺无度的父亲。” 似是怕承桑难受,承无恙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 和承桑想的一样,整件事都是承无恙的手笔,因为当时的他只有十三岁,为了李管家能听话,他只能扯上比他大五岁的大哥。 书房内的承无恙说的事无巨细,书房外的春风却再次眼前一黑。 看看我,三爷,你看看我啊! 算了,随三爷去吧,大不了,他就是条被打死的命了! 春风伤心地闭上了眼睛。 “......还请桑桑原谅我。”承无恙终于讲完,口干舌燥,虽然身体不适,但身心却前所未有地放松。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算计他最亲的妹妹,哪怕是为了她好。 承桑摇了摇头,眉眼弯弯,“三哥不用道歉,因为我从不曾怪过三哥,以前不曾,以后也不会有,我永远相信,三哥无论做什么决策都是为了安王府好,为了我好,可是......” 承桑歪了歪头,一脸窃笑,她弯下腰凑近承无恙,声音也压得特别低,只有他们俩还有春喜能听到,“三哥,我能明白,却不代表爹爹也能明白,三哥,你,懂,么?” 随着承桑的语音落下,紧接着响起的,是来自书房门口的怒气嗓音,“你好样的,承无恙!” 承桑后退,将战场让给被她叫来的父亲、大哥和二哥。 承无恙都没有回头,只看着承桑苦笑。 这丫头,不仅和小时候一样记仇,还比小时候要聪明! 不过,罢了,终究是他亏欠她一次。 “承无恙,你看你妹妹做什么,你以为你妹妹能保护你么?”承宥择走进书房,走到承无恙的身前,然后使劲拍了拍桌子,“你爹我可是都听到了,为了防着我,让李管家贪墨银子,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啊!” 承宥择的嘴不停歇,给承无恙骂了个狗血淋头。 边角处,承桑偷笑不已,承无忧凑过去,冲着承桑伸出个大拇指后也跟着偷乐,唯有承无虑,表情有些担心。 承无忧见状,拉了拉承无虑,小小声:“大哥别担心,父亲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既然桑桑都不在意,父亲更是不会在意的,他就是觉得自己面子没了,想要摆摆父亲的谱。” 更别说上午父亲才失了活力,早膳都没有吃多少,如今让他发泄发泄也是好的。 承无忧都能看明白的事,承无虑怎么会看不明白,所以承无虑其实担心的并不是承无恙,而是—— 承宥择。 第46章 父亲,听说您和人做了生意? 啧,老三可是比小妹还要记仇的,父亲你再骂下去,你确定你扛得住他的报复么? 承无虑没眼再看,他才刚回府就遇到了父亲和二弟,然后三人一同来了这里,本来他因为已经安排好了张府的事情想要和家人分享喜悦,可眼下—— 好像这件事更热闹,也更让人开心。 承无虑撇过头,嘴角却忍不住翘起,同时,他还顺手将承无忧和承桑的脑袋也转到了一边。 听听得了,别到时候也被那锱铢必报的三弟给记恨上,那就得不偿失了!真羡慕四弟啊,到现在还醉酒醉得不省人事,不需要经历这惨绝人寰的一遭! 羡慕这个词,他都说腻了! 兄妹三人在书房的角落排排站,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好像上面有什么稀罕的东西,承宥择站在书房的正中间骂骂咧咧,张牙舞爪,好像很是生气,而承无恙则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好像在乖乖低头认错。 嗯,多美好的一幅合家欢画卷! 春喜天真地想着,拥有敏锐触感的身体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她抬头看天,啧,降温咯? ...... 时间流逝,彩辉满天,承无恙的书房内,承宥择终于骂累了,抢过承无恙手中的茶杯就仰头喝了起来。 可茶水刚入口,承无恙就抬起了头,笑眯眯道:“父亲,听说您和人做了生意?” “咳咳咳咳咳!” 承无虑:啧,他就说吧!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书房里的人也还是那五个,只不过一个转眼的功夫,他们的位置就变了。 承无恙强硬地扶着承宥择坐在了他刚刚坐的位置上,然后又将躲在角落里的兄妹三个给拉了过来,几人围成个弧形,将承宥择定在了中间,“父亲大人,您说说呢?” “......”承宥择额头冷汗直冒,“干,干嘛!我自己的钱,我做点生意还不行了!” “小妹。”承无恙见“犯人”嘴硬,派出了手下的一员大将。 承桑身先士卒,“爹爹,您老实说。” 她看似是顺着三哥的意思开口,可实际上,她比承无恙更忧心这件事。 自己的父亲自己知道,那根本就是做不出生意的料啊!不然凭着祖母和母亲留给安王府的那么多商铺,安王府在钱财上根本就不会相形见绌,连管理都不行,更别说自己亲自下场了。 而且若是她所料没错,这一年,不,在她有生之年,父亲接触到的生意,只有那一件,让父亲被流放千里的那一件! 承桑的眼神灼灼,承宥择也不想对着自己的小女儿撒谎,他只能瞪了眼承无恙,然后讪笑着朝承桑开口道:“是有一件,不过是件好事,你们还记得你们祖母在世时,经常来做客的永恩侯府的周伯伯和周伯母吧?” “......”无人表态,唯有承无忧沉默半晌,然后摇了摇脑袋。 不记得,根本不记得。 承宥择口中的话语一噎,全作没看到般继续开口,“你们那周伯母的老家是关外的,听你们周伯伯说,他前些日子收了老家那边的来信,说关外今年闹了雪灾,很多人都快送死了,那边本来那边就比咱这边冷,如今天寒地冻的,百姓更是民不聊生......” “......我们就商量着,利用我们的身份为那些百姓从周边煤炭多的富人家手里买一批煤炭,当然,我们并不是打着要吃人血馒头的主意,为的其实是那边的粮食,虽说那边冬季严寒,但却是个产粮大地......” 承宥择侃侃而谈,可承家兄妹几个却没什么笑脸。 承宥择发现了,越说声音越低,毕竟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可他会同意这事,也不全是为了赚钱,他的本意,是想帮一帮受苦受难的百姓,尤其,还是关外那边的百姓。 “怎么,哪里不太好么?”承宥择挠挠头。 承家三兄弟齐齐皱眉,承桑的眼神也分外凝重,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提前了,或者说,从这么早就开始了! 上一世,父亲被人告发的时候,便是这么一番证词,可惜,没有一个人信,而经过多番查证,也发现根本就不是这回事! 他的钱并没有买什么炭火,更没有资助什么百姓,而是被拿去放了印子钱!因为京城富人多,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所以那笔数目可观的印子钱便分送到了关外之地。 关外之地确实遭了雪灾,也确实有人卖炭火,可那炭火的价,却是比金子还贵! 百姓们买不起,却又不得不买,因为所有的炭火都被垄断,连入山的通道都被官府把守着不让通行,没木头没炭火,再受冻下去,只怕大家都要被冻死了!可让他们买,他们又没钱,怎么办呢? 当然是借! 压房子、铺子、粮食乃至是人,就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银子,就能买炭火,就能活下去。 听到这,也许有人会问了,那些放印子钱的人就不怕这些借钱的人最后还是没有熬过去,死了么?毕竟,哪怕利息再高,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们也就什么都没了! 可这些人当然不怕,因为他们就是那些卖炭火的人。 而那炭火,也根本就不是从富贵人家买来的,是抢来的! 他们不需要本金,而钱也不过是从左手放到了右手,一本万利的事,为什么要怕?更别说天高皇帝远,他们又是官商勾结,京都还有安王府的安王爷给他们撑腰,为什么要怕! 这些,都是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的证词。 也是将承宥择打入地狱的锤子。 面对证据证词证人,承宥择辨无可辨,只能锒铛入狱。 可以说,承宥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蛋,不会动脑子更不会动嘴,什么事都看得简单,心思也天真,半点都没有得到皇家的血统的遗传,也半点没有长公主的足智多谋和运筹帷幄。 更不要说长公主的杀伐果断了。 人人都说他是长公主一生中唯一的黑点,唯一的败笔,可谁又知道,他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长公主一手促成的。 承宥择本就是长公主云婳的老来子,因云婳自小在宫内长大,从小便死了母亲的她见过了太多的血腥和阴谋诡计,后来又经历了皇室变革,从尸山血海中独自带大了弟弟,所以她的性格到了中年后便有些偏执和古怪。 她选择嫁给宗室承家的嫡子承怀澈,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将自己的亲弟弟捧了上去。 第47章 解决父亲的生死之劫【戳我!】 长公主这辈子,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她为了活,将自己和弟弟都变成了她最不喜的样子,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她想要变成的样子,无病无灾,无忧无虑,最好不要起什么雄心壮志,只求一生平安。 有承家在,有皇帝在,她觉得这是可以办到的。 所以,她没能教好自己的孩子,将承宥择养成了一个废人。 可长公主却没料到,世事变迁。 在承宥择快十岁的时候,承家便陡然式微,她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不济还有皇帝,可她不能料到的是,在她死后的第十年,皇帝也死了,承宥择再无后台,他入狱,朝堂上没有一个人反对,甚至乐见其成。 毕竟,一个哪哪都不如自己的人,却能压在了自己的头上这么多年,谁也不乐意。 承家拼尽了全力周旋,想要捞出承宥择,可这一切,都随着来自关外的皇太孙入朝,盖棺定论。 好死不死的,那收养皇太孙的富贵人家,便是那被抢了炭火的人家,寒冬腊月,他们家没了炭火,也死了不少人,其中,便有皇太孙的养母,顾苏氏。 皇太孙雷厉风行,判决承宥择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回京。 据说,这是皇太孙留给安王府最后的仁慈。 可惜的是,安王府没留住这份仁慈,不过才离京半个月,便传来了噩耗,承宥择在途中坠下山崖,尸骨无存。 人人都说承宥择没有福气,可无一人在意,承宥择可能是被冤枉的,他不过是一颗被人算计的傻得可怜的棋子而已。 真相还在调查,可人却已经没了。 这件事,对于承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想到这,承桑闭了闭眼,对她来说,不管承宥择有多么不堪,他都是自己的父亲,是最爱自己、也是自己最爱的亲人,而且她了解承宥择,哪怕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断不会吃人血馒头,毕竟这些百姓,都是祖母最爱的子民。 这件事,一定有古怪! 当年哥哥们查了很久,都没能查出更多有用的东西,每一次都是在接近真相的时候,就断了全部线索,哪怕是重新换个方向,都会败在临门一脚之时。 就好像有一只神秘的大手,知晓他们的进度,将他们的前路尽数毁坏,还有父亲跌落悬崖之事,也是如此。 而她查到真相,还是在她逃到了边关以后。 那人向来不避讳她,所以她干脆用了那人的势力对之前的事重新展开了调查,这才发现,当时押送她父亲的,正是隐藏在朝廷中披着平民衣裳的苏家家臣!而那苏家家臣,则是受了太孙妃的旨意! 苏清桃!又是苏清桃! 熟悉的让人恶心的三个字在脑海中炸响,承桑咬紧牙关,强行闭上了双眼,压住那迸发而出的恨意。 她不知道苏清桃现在有没有掺和进来,但这件事,她决不能再让父亲沾染一丝! 和承桑想法一致的还有承无恙,虽然他不似承桑一般知道未来的事情,但他却听出了这件事的蹊跷。 同时,还有些庆幸。 其实早在半个月之前,承无恙就发现了承宥择和许久不曾有来往的周侯爷有了联系,因为周家惯是个趋炎附会的,以前祖母在世时还经常来往,可自从祖母走后便再没有登过门,所以他便觉得周家这次主动接触父亲,定有猫腻。 他当即展开了调查。 原本按照他的个性,该是调查清楚再去找父亲对峙,然后原模原样地报复回去,就和他半年前突然察觉到张府有问题时一样,可因为今天受到的刺激,他将这件事提前说了出来。 也幸好说了出来。 不然等他查到问题,只怕父亲早就被人坑得底掉了。 毕竟,永恩侯府虽小,却依旧是个侯府,哪怕调查的难度比不上朝堂新贵还有人给擦屁股的张家,却依旧是进展缓慢,和那大大咧咧天天在街上逛游的苏清桃完全不同。 不过,苏家安排苏清桃如此,又何尝不是种大智如愚呢? 正是因为她的不加遮掩,还有那人人皆知的行踪,才没有惹到他的关注,也没有让他发现她的意图,好在,他有桑桑这个大宝贝,睡能“下饭”,醒能“抗伤”。 毕竟,今天的事会这么顺利,也全是因为有桑桑。 若不是有桑桑在前面扛着,只怕他问了之后,不仅会被父亲责骂,还收集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更不用说这般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他们的父亲是很嘴硬的,若是没有直观的证据摆到他脸上,他一般是不会认的。 毕竟,父亲对他们这些儿子来说,有一种不能低头的威仪。 那是一种名为父亲的尊严。 虽然他们兄弟几个并没有看出来,但也是愿意宠着的,除了那总是和父亲对着干的老四。 承无恙突然想起了昨晚和四弟的一夜宿醉,还有四弟那打死也拉不回来的劲,有些头疼,怎么能阻止明天四弟出门然后再次巧遇苏清桃呢?要不再去和四弟喝上一晚? 啧,看来有些计划要加快进度了,不然他这种黑白颠倒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还有很多新书没来得及看呢! 看来,以后他的计划,需要更加快狠准才行。 承无恙打定主意。 他不知道的是,上辈子他吃了无数苦头才得出的结论,做出的改变,这一世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承桑完成了,而承桑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个报复,让承无恙少走了多少弯路。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承家另一个聪明蛋承无虑,还在认真地思索着可能性。 “父亲,您看过那所谓的来自周夫人娘家的信件么?您在这之后又通过其他人了解过关外的灾情么?若是真的冻死了人,为什么朝廷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呢?您觉得凭您一己之力能救得了多少人呢?但如果上报朝廷.......” 承无虑说得头头是道,承宥择听得两眼发晕。 到最后,承宥择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了,但他的眼角余光却一直看着站在旁侧点着脑袋的承桑,然后也跟着狠狠地点了下头。 女儿都能听懂,他怎么会听不懂呢? 女儿都觉得对,他又怎么会觉得不对呢? 随着承宥择被自己洗脑,都不用承桑和承无恙开口,这件事便解决了三分之二。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 第48章 改变第一步,金子来铺路 “我听你们的,明日就去宫里找你们皇舅爷谈谈,可是,我钱都给出去了,怎么办?”承宥择摸着头,“我这不是想着,又能做好事,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么!万一给慢了,这好事落到了别人身上,那我岂不是亏死了?” 承宥择点着脑袋,“对啊,这叫抢占先机。”虽然抢错了。 “......”承家兄妹无语。 承无忧落下致命一问,“还能要回来么?”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 承无忧挠挠脑袋,“父亲,您不会又把府中一个月的花销都给拿去用了吧?” 承宥择:“......” 承无虑叹气,“算了,我这还有三十几两银子,二弟......”话至一半,承无虑突然发觉出不对,三弟怎么一声不吭呢?之前发生这种事的时候,每每都是他最生气啊! 毕竟,有很多时候,都是将三弟的宝贝藏书拿出去抵押才能凑够安王府的花销的。 承无虑忍不住看向承无恙,却不想,承桑突然开口,“大哥。” 承无虑回头,恍然。 怪不得三弟不着急呢,对啊,他怎么忘了,桑桑可是从张府带回来好多自家的东西,里面还有金子啥的呢! 还好有桑桑,承无虑心中响起了和承无恙一样的话语。 可紧接着,他又陡然发现,是他没见识了。 随着承桑拍了拍手,春喜带着一众侍女走进了书房,每个侍女的手中都端着个一个被红布遮住的托盘,而春喜的手中,则是一个让他们分外眼熟的箱子。 几人对视了一眼,等侍女们鱼贯而出,房门再次掩上,承宥择最先一个开口,“桑桑,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么,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不用担心安王府的花销问题,大不了,我亲自上门去永恩侯府要回来。” 为了女儿,承宥择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承宥择视死如归,承无虑都没眼看,“父亲不必着急,小妹昨日不是让人从张府送回来了一车的东西么?那里面有不少东西是可以买卖的,足够应付这个月了,小妹拿这些来,怕只是想让我们看看。” 不然,小妹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会提前准备好这么多带红布的托盘呢? “就是说。”承无忧这次倒是不跟着父亲一起傻了,毕竟,他比父亲和大哥多了点小道消息。 想着大哥说的卖东西,承无忧眼珠子转转,言语间颇有些嘚瑟的味道,“父亲,大哥,你们怕不是还不知道吧,桑桑今天中午可是干了一件大事,别说一个月的开销了,就算是一年的,都能管够!” 听到这,承桑倒是有些惊讶了。 没想到从这个时候开始,二哥就已经和安王府的郭典军和邓副典军有这么深的交情了,看来天天在府里招猫逗狗的,也不是没有用处的,这不,她才让邓副典军办点事,二哥就知道了。 二哥可和身为世子掌管安王府的大哥,还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三哥不一样,他这是全靠人脉广啊! 至于父亲,他知情才不正常,毕竟,唯一一个会告诉他的李管家还在干活呢! 承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像二哥这种人才,她上一世在边关的时候,可是在那人身边见过的。 这一边,承桑眼中异彩连连,另一边,承宥择和承无虑则被承无忧神神秘秘的话语吸引了。 他们当即就问了出来,而承无忧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摆起了摊子,拍起惊堂木。 别说,还真别说,经过了承无忧这张嘴润色,连承桑这个本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好!”随着最后一句结束,承无忧躬身,承宥择“啪啪”地鼓起了掌。 承无虑也看着承桑一脸自豪和欣慰,“怪不得我们刚来的时候听到三弟同你说起六年前的事,原来前面还有这么一遭。”本来还以为是三弟良心发现,没想到是小妹聪慧过人。 而他也确实没料到,那贪墨之数目,竟然如此巨大。 这幸好是三弟的计划,若真有人贪墨,岂不是要损失惨重?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什么异常呢? 承无虑皱眉思索,承桑倒是心知肚明,大哥是君子之道,讲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在心里认定了李管家的能力,也认定了李管家是个好的,便对李管家所说之事没有产生过一丝疑虑。 也正是如此,三哥才会走出这一步棋。 看似简单,实则是对人性的拿捏,而当时,三哥才十三岁。 承桑的心头动了又动,一转眼,却见本该在身边的承无恙已然跑到了一边,一双手正对着那些托盘来回试探。 要多小孩有多小孩。 “......”承桑忍俊不禁,“三哥,你想掀就掀开吧。” 她本来就是拿来给家人看的。 其实她还想告诉父兄他们她手中有个宝葫芦,可现在,只能等明日再说,毕竟,眼下这葫芦里是一滴都没有的,说出奇异之事,可不得有个东西证明一下? 承桑摸了摸胸口,然后走到了另外两位兄长的身边。 “父亲,大哥,二哥,你们也看看吧。” 承桑都开口邀请了,承家四人自然不会反对,而随着承无恙掀开了红布,众人皆是呆滞。 这是什么无价之宝! 承无恙动作不停,继续掀,一连七个,众人一脸麻木。 他们承家,以前这么有钱的么? “还有这个呢!”眼看着承无恙停下了动作,承桑伸手打开最边上的青黑色箱子,霎时间,一片金光闪瞎了众人的双眼。 有钱,他们承家,是真有钱! 唯有知道这些箱子底细的承宥择有些心口疼,若是一个箱子里就有这么多的宝贝,那他们承家可是丢了五六十个箱子的啊!怪不得爷爷被直接气死了,他现在都有点喘不上气了! 承宥择坐在座位上扭过了头,他需要缓缓。 “那个,桑桑。”承桑没想到,第一个回神的,竟是二哥,毕竟在她的印象里,二哥是最贪财的,可眼下...... 看来,她的想法,一点也没错。 承桑彻底下定决心。 承无忧莫名的有点冷,但金子当前,他还是腆着脸说道,“桑桑啊,能分我十个金元宝么?不不不,五个,五个就行。” 承无虑简直没眼看,这弟弟,太没出息!居然和小妹要钱花! 他想呵斥,却完全来不及,还没等承无忧话音落下,承桑便已经将整个箱子都推到了承无忧的面前,“这些,都是二哥的!” 第49章 承桑去做梁上君子 “......”承无忧被眼前数不清的金元宝冲昏了头脑,眼睛都被刺激得微微发红,可他定了定神,还是咬咬牙拒绝了,他拿大拇指和食指笔画了一小块,“这都是给桑桑的,我只要一点点!就行,我就是最近看上了个折扇,想买回来。” 本来在承桑主动说出要给承无忧的时候,承无虑就已经不想干涉了,但听到这句话,他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开口,“大冬天买折扇,你是想买来烧了取暖么?” 有病! “......”承无忧不理他,他们这些正经人,哪里懂纨绔的快乐。 承无忧眼巴巴地看着承桑,可承桑却摇了摇头,还不等他的脸上显露沮丧,承桑的话又传了过来,“我说了,都是二哥的,不仅是这些,还有——” 承桑用手比划了一下摆在托盘上的无价之宝,“父亲和哥哥们挑选出自己喜欢的拿走,然后剩下的,也都是二哥的!” “!!!”本来承宥择还有些头晕眼花,听到这,他可就一点也不困了,他搓了搓手,站了起来。 承宥择到底是见识过富贵的,他知道,这些无价之宝是没人会卖的,所以他拿着和女儿拿着,唯一的差别就是他拿着的时候,可以每天看看顺便把玩一下。 而且这东西,完全可以等他百年之后再送还给女儿。 承无忧和承无恙也都明白,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那就多谢桑桑了。” 这些东西看着就赏心悦目,放屋里都神清气爽。 而且桑桑送他们的礼物,他们没道理拒绝,他们兄妹之间,也没必要推脱来推脱去。 “三哥也给四哥挑一个吧。”承桑想了想,还是开口了,“不过什么时候给四哥,由三哥决定。” 三哥四哥是双生子,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心意相通的。 而且,她相信三哥,知道什么时候给最合适。 正如承桑想的一样,承无恙清楚的很,他甚至还想着,如果等苏清桃死了,四弟还是屡教不改,他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损失了一个万万! 见承桑安排好,父亲大哥三弟甚至是四弟都收了东西,承无忧有些无措地摸了摸鼻子,他虽然憨直,但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为什么大家都一个,到了他这里就一堆了呢? 难道...... 是桑桑最喜欢他这个二哥? 承无忧傻笑了起来,比看到这些宝贝和钱财时还要蠢的多。 承无虑没眼看,果断伸手。 “啪”地一下,承无忧后脑勺一痛,承无虑正经了起来,他看向承桑,“桑桑是想让二弟管理安王府的产业么?”不然,他想不出承桑将这么多宝贝和钱财给二弟的原因。 不过,二弟真的合适么? 承无虑看着承无忧。 承无忧则被承无虑的话给惊呆了,他顾不得钝痛的后脑勺,连连摇着脑袋,“大哥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不行的,我......” “二哥不行么?”承桑眨巴眨巴眼睛。 承无忧闭嘴。 承桑继续追问,“二哥真的不行么?” “......”承无忧鬓角青筋直蹦,“大哥,你快劝劝桑桑啊!要是听她的,咱家都得被败完!”承无忧对自己的名誉没有半点的手下留情,可惜—— “我觉桑桑说的,也不是不可行。”承无虑看向承无忧。 “???”承无忧惊呆了,大哥这是被小妹迷魂了头脑?“三弟你快劝劝大......” “桑桑说得没错,我也觉得二哥可以的。”承无恙断了承无忧的念想。 承无忧孤立无援,他寻找着认同者,可目光落到承宥择身上,又立刻收了回来,算了吧,父亲还没他靠谱呢,连三弟都被桑桑给洗脑了,父亲也没啥用。 承宥择牙齿要的“咯咯”响,本来他是想反对的,但是看到了承无忧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这件事非常的不错! 承桑再次开口,“我们都相信你,二哥。” 承无忧的身子猛地一震,他看了看家人们的眼神,第一次认真地思考了起来,过了很久,他咬牙开口,“若是......” “若是出了差错,还有我们给你兜底呢。”承无恙看了他一眼,“还是说,你真的不行?” “......” 承无虑拍了拍承无忧的肩膀,“别怕。” 而承桑则给承无忧的手里塞了个金元宝,“还有它,二哥,你有充足的资本可以让你试错!” 怕什么,钱这种东西,他们现在有一堆! “试试吧!反正......”承宥择撇开眼,换了个说辞,“说不得你这小子赔得钱,还不如你爹我败得快呢!” “......” “好!”纤长的手指终于攥紧了金元宝,因为用力,指尖和虎口的肌肤泛着点点苍白,“我一定,会努力的!” 承桑开心极了,她眉眼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至于父亲给出去的钱,我来办!” 吃了她的,都得给她吐回来! ...... ...... 是夜—— “你说什么?”随着“砰”的一声,一个人影被踹到了墙角。 他“哇”地一下喷出了一大口血,整个下巴淅淅沥沥,可他却连擦都没擦,直接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重新趴伏在地,“少爷饶命,少爷饶命,这事是侯爷吩咐的,是侯爷说您既然和张家嫡女情投意合,那这苏家三姑娘的婚事就不能再给您了的!” “小的只是个传话的啊!求少爷放过小的一马!求少爷!” “传话?”昏暗的烛火下,才从尚方监放回来的朱正茂满眼的阴霾,“青林,你是我院子里的人,什么时候,我父亲的话也要用你来传了?怕不是,你传话是假,那毒妇让你来刺激我是真吧!” “怎么,想把我刺激得去找父亲理论,然后彻底把辛辛苦苦求来的婚事让给她的小儿子吗?” 青林的身子抖了抖,然后疯狂地磕头,“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啊少爷!” “饶命?”朱正茂阴恻恻地笑了,他缓缓蹲下身,然后一把掐住了青林纤细的脖颈,“我饶了你的命,谁来饶了我的命呢?断人后路如同杀人父母,你知道的吧,青林......” 青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少爷知道,少爷知道他是因为家人被抓而被威胁的,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青林想不明白,也没功夫再想,他半个身子都被拽了起来,随着朱正茂的手指用力,他的脸也霎时间涨得通红,他张着嘴巴,口水横流,发出一阵“嗬嗬嗬”的响声。 他想呼吸,薄薄的指甲在那宽厚的手掌上划出一道道红痕,他的身子挣动,双腿在地上胡乱蹬着,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力气越来越小,眼皮也越来越沉。 等手下再无跳动,朱正茂像甩开垃圾一样甩开了青林。 他站起身,接过青谷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也丢在青林的尸身上,“先丢井里,等明早找两个乞丐,用泔水桶运到延平门外的乱葬岗里去,记得,弄干净点。” “是,少爷,额!” 青谷正点着头,突然脖子一痛,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谁在外面?!” 第50章 我可以,帮你啊! 万丈苍穹之上,无星亦无月。 而罗列整齐的瓦片之上,却赫然飘下来两个黑衣人。 他们落在卧房门口,冷眼旁观。 朱正茂看不清他们的脸,长袖下的手微微捏紧,“你们是谁?难不成,是张府的人?” 为首的一人抬抬眼皮,清冷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嘲意,“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搁这,玩聊斋呢?”说着,她手一甩,一枚泛着冷光的暗器便朝着朱正茂的手射了过去,朱正茂的手猛地一缩,半截响箭滚落在地。 见传讯的东西已经被毁,朱正茂的表情终于变了,“你们是安王府的?” 两人没有说话,朱正茂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再次开口,“你们是跟在安宁郡主身边的那两个丫鬟?呵,怎么,因为我闯了你们郡主的香闺,所以过来杀人......嘶!” “唰”地一下,又是一抹银光划过夜空,朱正茂捂着脸踉跄着后退,而随着一缕发丝落地,他的掌下也跟着滚落了一串血珠,伴随着的,还有一股奇怪的诱人甜香。 春喜收刀,眼露杀气,“再有下一次,就是你的脑袋。” 朱正茂嘴角抽了抽,一脸晦气,还真是那俩煞星!“你们来这是想干什么?我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就是在侯府过不下去了,想要抱个大腿而已,是你们郡主倒霉,正好被我撞上了。” “我这两天在尚方监那也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说我喝多了,出去如厕,结果迷迷糊糊走错了地方,关于安宁郡主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提,我也不傻,不会在那位的眼皮子底下找你们的麻烦,就算真的坑了你们郡主,我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你们也实在是没必要抓着我不放。” 朱正茂不打算道出背后的真相,摆出了一副无赖样。 “你不会以为,你和张婵婵结亲,张家就会护着你吧?”被朱正茂误以为是秋晚的承桑缓缓抬眼,那遮住了整张脸的鬼怪面具下的唇角微勾,“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能让女儿嫁给你的张尚书,会是个什么货色。” 朱正茂的脸一沉,强行打着哈哈,“我岳丈大人自然是公正无私的......” “你本来想求娶的,可是苏府的苏清桃?那还真是可惜了,哪怕嫡庶有别,可苏家到底是宗室,而张家,不过是宗室手里的一条狗罢了,娶了人的不一定是人,但娶了狗的......呵~” 承桑又是一句,彻底让朱正茂破防。 他攥紧了拳头,咬牙,“你偷听到了多少?” “自然是该听的,都听到了。”原本还能听更多,可随着朱正茂的那句乱葬岗,她失了方寸,气息一乱,再藏下去只会打草惊蛇,所以,她让春喜带着她提前现身了。 承桑压下心中的杀意,抬眼,盯住朱正茂的神色,“你难道没想过么?为什么你会在你父亲已经答应了为你去求娶苏家女之后,又去张府铤而走险?为什么和你没有丝毫关联的张煜礼,却在最近一月找你频繁喝酒?又为什么张府的密道会那么巧的,被你所知?” “朱正茂,你该不是个傻子才对,我听闻这世上有一种毒药可蛊惑他人心智,你觉得,这是真的么?”这个猜想,也是承桑在听到了朱正茂和他的小厮青谷对话之后才想到的。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朱正茂真正看上的大腿,是苏家。 也是,他要想逃离嫡母的魔爪,最好的办法便是娶一个能和嫡母势均力敌的女人,这侯夫人是宗室白家的庶女,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便只有同为宗室的人,凭他的身份自然是异想天开,可苏家的庶女苏清桃无母庇护,却正好适合利益交换。 所以在上一世,朱正茂是因为在打苏清桃的主意,才会被苏清桃反利用拿来陷害自己的么? 本以为是一石二鸟,结果是一举三得? 可朱正茂为什么会中计呢? 就以上一世朱正茂娶了她之后的装模作样和卧薪尝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会放着万无一失的婚事而选择铤而走险的人,所以,朱正茂为什么会放弃垂手可得的苏清桃而选择危险重重的她呢?以她的身份,应该并不在朱正茂的备选项中,除非...... 联想到四哥的异样,还有她怀中的宝葫芦,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承桑脑海。 这个世界本就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许,迷惑心智的毒药或者其他的神仙之物本就存在,也说不定。 承桑心中一动,这件事,她还要测试一下才行。 她可舍不得拿四哥做实验,所以,眼前这个实验品,正合适。 “说不得,张煜礼也是被苏清桃给下药了,不然他怎么会放着安宁郡主在一边,而跑去和苏清桃私会呢......” 本来朱正茂还没有什么反应,但随着这一句的出现,朱正茂隐藏的情绪彻底冲破了脸皮。 他恍然记得,他和张煜礼的初次见面,就是因为苏清桃。 当时的苏清桃因为要给小乞儿送吃食被一群乞丐挤倒,幸好有张煜礼及时出现,将苏清桃从一群乞丐的脚下救了下来,而他也因为出手帮忙,这才和两人相识。 若是那次本不是无意遇到,而是他们俩本来就在一起...... 朱正茂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自从十年前回了侯府,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他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苏家的下一任家主苏子寒受过苏清桃生母的恩惠,又好不容易用藏着的宝贝说服了父亲替他求娶苏清桃,为什么临到头来,他会选择亲手放弃呢? 虽然安王府的安宁郡主是苏家的苏清桃无法比拟的,但他向来求稳,就连偷香窃玉都是去那种调查清楚的人家,又怎么会...... 还有张煜礼和张家的地道...... 这么明显的算计,他怎么可能一头扎进去呢? 他一定是被下药了,一定是。 朱正茂陷入了逻辑怪圈,也彻底跌入了承桑的算计,他忘记了自己听说可以算计到承桑时的心动和冲动,满脑子都是蛊惑人心的毒药。 他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承桑,声音嘶哑,“张家的事情你们都知道,甚至连张煜礼和苏清桃的事情都清楚,所以你们并不是来问背后的真相的,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自然是想用你的手,让你和张家互相折磨啊~ 不过现在...... “自然是帮你得到你本应该属于你的东西啊!”承桑用充满蛊惑的声音道,“朱正茂,难道你不想逃离你嫡母的魔爪么?难道你不想拥有一个强大的妻族么?难道你不想为惨死的母亲,报仇么?” “我可以,帮你啊!” 第51章 我们不是穷亲戚,是债主 漆黑的夜空下,朱正茂的一双眼亮得惊人,但他的嘴里却依旧不屑道,“我想,但你们也不用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想利用我为你们的主子报复张煜礼和苏清桃,总要有合适的筹码,不然,我凭什么为你们办事,和你们合作?” “凭你们一张嘴么?我像是那么大方的人吗?” 朱正茂想狮子大开口,他可是听说了,安王府从张家要回去了多少东西,想来,送过第一次,就能再送第二次吧,虽然他还有个宝箱在城外藏着,但钱这种东西,谁又嫌多呢? 朱正茂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可惜—— “我不是和你合作,我是在威胁你。”承桑眉眼弯弯,笑得一脸温柔,“难道你这两天没有闻到,你的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么?七日亡魂七日香,朱正茂,我不仅是在帮你,更是在救你啊~” 毕竟,她最善良了。 朱正茂不寒而栗,他知道承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这两天在牢狱中,他夜夜都被这种奇香所困扰,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梦魇,相比于这个味道,承桑所说的致命之毒,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是在张府?”这是他唯一和承桑有过接触的时候。 承桑没有回答,朱正茂明知再出声恐要落入下乘,可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再问,“你要我做什么?能不能先给我解药?”这味道,他是一天都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还没等毒发,他便要因失眠惊惧疯掉了。 “呵~”承桑嘲讽地笑了,她扶住了春喜的手臂,“朱正茂,要想得到解药,就要看看你的诚意了,毕竟,我也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 ...... 与此同时,在城外的一座废弃庙宇内,睡在杂草堆上的苏清桃不舒服地翻了个身,衣服松散,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而在那领口沟壑的位置,一颗淡红色的小痣突然变得如同泣血一般。 【朱正茂好感度:0】 【咦?】像是不可置信,一道带着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自苏清桃的身上响起,【该死!这个女人又干了什么!这么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啊!】 【真是个蠢......】 “苏姑娘?”突然,一道叩击门板的声音传来,那骂骂咧咧的声音瞬间销声匿迹,就连樱红的小痣都跟着暗淡了下来,整个庙宇内再次恢复宁静,可没一会,门板却还是被轻轻推开了,一个人影走进。 “苏姑娘?可是你醒了?”那人又一次轻声问询。 可苏清桃正酣睡着,没有人能回答他。 虽知道男女有别,但因为刚刚的动静,他还是选择进来查探一番,等绕了一圈,他才停在了苏清桃的身边,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了苏清桃的睡颜,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也微微一红,他想转身离开,却又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苏清桃松散的衣领,还有那神秘的沟壑。 来人彻底成了熟透的虾子,他想跑,脚却跟定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良久,他僵硬地蹲下身,手指轻颤。 “咕噜”一声,是谁忍不住咽了一下。 ......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过去了一夜。 还未破晓,整个京都便已经热闹非凡。 一辆马车穿过人群,咕噜噜驶着,直直地停在了宣阳坊内一处端庄大气的宅子前。 那看门的小厮远远地就看到了这辆寒酸的马车,见停到了自家门前,他颇为嫌恶地拧了拧眉头,大声地呵斥道:“嘿,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么?这里不许停马车,懂不懂?赶紧走,再不走,我让京兆卫把你们都抓起来!” “可我看其他的府邸,都是停在门口的。”赶车的是个穿黑衣的姑娘,她从车上跳下,前后看了看,一脸认真地解释。 小厮更嫌弃了,这连个马夫都没有,能是什么好人家,他拿着大扫把出了门,使劲地往马车的方向挥了挥,“那是人家,你们能一样么?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大扫把眼看着就要碰到姑娘的面颊,幸好又有一只手伸出,将姑娘往后拉了拉。 小厮见状瞥了眼从马车内走下的白衣女子,看着要比那个充当马夫的秀气些,想来,这就是那丫鬟的主子了。 他看了看两人朴素的穿着,彻底认定了这是个穷鬼人家。 哪怕他只是个看门的小厮,也半点没有客气,“我劝你们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滚,我们永恩侯府可不认识什么穷鬼,更没有你们这种穷亲戚,就算有,也不欢迎你们上门打秋风。” 说着,他又要挥扫把,这一次,竟是离两个姑娘更近了些。 “哎呦。”路过的行人下意识惊叫,这般力度的扫把若是扫在姑娘的脸上,说不得要破相,更别说,还对着眼睛。 好在,那两个姑娘也不是手无缚鸡之辈。 只见那马夫姑娘一个抬手,就攥住了宽大扫把的一部分枝条,然后又是用力一扯,那握着扫把握把的小厮一个不察,便“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周围本就因为刚刚一幕而纷纷看来的过往行人顿时大哗,他们忍不住驻足停留,交头接耳了起来。 那小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摸了摸疼得火辣辣的嘴,竟是一手的鲜红,他恨极了,“好啊你们,竟敢来我们永恩侯府撒野,你们给我等着!”一边说着,他一边逃也似的往府内跑去。 可还不等踏进大门,只听“哐”的一声,他的左侧,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刚刚被人夺走的扫把此时正直直地插进了厚重的门板内,只剩下尾部宽厚繁多的枝条一颤一颤,小厮吓得直哆嗦,只觉吾命休矣,好在,那出手的马夫姑娘并不想对他做什么。 马夫姑娘后退,将位置给另一个姑娘让出来。 “我们并不是贵府的亲戚,而是贵府的债主,既然你想要去府里叫人,那烦请你和你的主子说清楚,有些昧着良心拿来的钱,也是时候还了。”这个姑娘就要文静得多,声音平和,可听到小厮的耳里,却宛若催命符。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进去,周遭的人见状,有几个好心的人小声开口。 “两位姑娘,你们快走吧,这永恩侯向来自私又小气,别说是来要债的了,就算是狗来舔口泔水都会被他们打死!” “你们一会可千万不要进去,我见过好几个来要钱的人走着进去却躺着出来啦!这永恩侯府,吃人哟!” “对,最好就在这府门口要,就算债要不回来,至少在大庭广众之下,人还能好好的。” “可不是,这永恩侯府最是会巧言令色了,之前有伤者和他们对持公堂,谁能说得过他们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站在马车前的两个姑娘对视,眼中皆是惊讶,她们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永恩侯府的名声居然差到了这般地步。 白衣姑娘后退两步,贴近了马车,轻声,“郡主,您看......” 第52章 永恩侯府有好几个有脑子的 “无碍,这不是,正合我意么?”承桑撑住下巴,借着车帘的缝隙往外看。 永恩侯府,还真是体贴得让人心疼呢~ 秋晚点头,还没等离开车边,一阵繁杂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队手持兵器的护院冲出了侯府大门,他们一个个身高马大,凶神恶煞,此时和那两个纤细柔弱的女子站在对立面,让人忍不住心头一紧。 不过看看那把还插在门上的扫把,又有些安心。 众人五味杂陈,好在,还有个缺了两颗牙齿,说话漏风的小厮给他们逗趣,“四他们,就四他们闹四!快打死她们,乱棍打死!” 一堆四扑面而来,听得人两眼发晕。 那为首的护院推开没出息的小厮,看着两个凑起来还没有自己大腿粗的小丫头,淫邪地舔了舔嘴角,他没有说什么打死不打死的,而是挺了挺下体,媟笑出声,“原来是两个娇人,怎么,这一大早上就来找我,是想我了?昨晚上还没让你们舒服够?” “哈哈哈哈!”周围的护院齐齐哄笑,更有甚者夸起了为首者的雄风。 那人得意的又挺了挺胯,然后大手一挥,“来吧,把这两位娇人请进府里,咱们好好的满足满足她们!” 一言罢,位于他身后的十几名护院立刻一拥而上,动作之迅速,半点也不似刚刚的懒散,他们的脸上眼中皆是杀气和戾气,再没了半点刚刚放荡的让人恶心的样子,活像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承桑透过缝隙冷眼看着。 这人,是有点谋略在的,他想利用这些浑话来扭转春喜和秋晚的身份,也想利用这些话让周围路人中的女子做出避让,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巧言令色、阴谋诡计,都将是无用功。 春喜早就忍不住了,若不是还记得承桑所说的,让永恩侯府先行动手的话,只怕眼前这几个人早已人头落地。 如今看他们冲来,她直接一脚横移,然后将手伸向了左肩,下一刻,一把裹着厚重粗布的长刀被她双手握住,随着她的视线抬起,不过一个眨眼,她的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而同一时间,那团团围来的护院则一个挨一个地遭受重击,或肚子或脸颊或下体,只听“砰砰砰”几下,纷纷跌落在地。 他们叫得凄惨,竟是不堪一击。 也就在这时:“小心!” 一声提醒传来,原来是周遭的围观者发现了问题,那护院头头不知何时溜到了马车边上,朝着那白衣女子伸出了大掌。 擒贼先擒王,就算那黑衣丫头有再高超的武功,也无济于事。 护院头头狰狞地笑了,仿佛已经看到了两人尽皆跪在他脚下的样子,可惜,迎接他的,是秋晚冷冷的眼神,还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往前一步的手。 又是“砰”的一声,男人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他口吐白沫翻着眼皮,极其恶心。 春喜站在原地冷笑。 惹谁不好非要惹秋晚,她只是让他们受皮肉之苦,可秋晚却是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长刀收回,春喜抱胸而立。 秋晚也跟着回头,看向场上唯一站着的永恩侯府人士——最开始的那个看门小厮,她声音依旧温和,“烦请再去通报一声,要债的来了,有些钱,也该还了,如果死都不还钱......” 秋晚笑了。 小厮本就惊骇,见此,他更是双腿一软“噗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他恍然惊觉,自己好像惹了不该惹的人。 春喜看着小厮呆滞的脸直皱眉,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帮这小厮一把将他丢进侯府的时候,她的耳朵一动,再次看向了永恩侯府的大门。 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队侍卫缓缓走出,他看着一地狼藉似是毫不惊讶,也不觉得丢人,反而温和有礼地拱了下手,问询道,“听闻二位姑娘上门要债,不知是何方人士?又有何凭证?” 随着他开口,他身后的侍卫立刻分成了一左一右两队,和刚刚一拥而上的凶神恶煞不同,这些人并没有对春喜两人做什么,而是将她们和马车围了起来,然后向外扩散,驱赶着看热闹的行人。 又来一个有脑子的,这永恩侯府,着实有点奇怪。 坐在马车内的承桑心想,抬手掀开了车帘。 ...... 这一边,承桑刚迈出第一步,而另一边,早在一炷香之前便有人快马加鞭来到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一听,立刻调兵遣将,欲要将那在永恩侯府门前的闹事者捉拿,可才出了大门,踩上轿凳,一匹高头大马便从远处驶来,顺带着,还有马匹之后的一队士兵。 京兆府尹扭头,看着这群士兵身上的银黑色甲胄,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 他连忙从轿凳上下来,擦了擦莫须有的汗珠,然后躬身道,“不知魏大人来访,何某有失远迎啊!”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毕竟,来者魏迟不仅是魏家嫡长子,未来承袭魏家军的首选,更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年纪轻轻便已官拜从三品大理寺卿,虽和他等同,可他已经老了,而这魏迟却还有大把晋升的机会。 明眼人都知道,孰高孰低,孰轻孰重。 京兆府尹有礼,魏迟也同样和善,他勒绳下马,回以一礼,“马上就要上朝了,不知何大人这是要去哪?” 说着,还不等京兆府尹回答,便再次开口,“说来也巧,若是之前,魏某是无论如何也拐不到这京兆府衙来的,可今日这圣上的心尖尖在宣阳坊内发了大火,魏某也只能绕道而行了。” 京兆府尹眼神微动,他和魏迟可不算熟,无缘无故的,总不能是来和他话家常的。 而且,还特意提了宣阳坊...... 他心头莫名地紧了紧,接话道:“哦?魏大人所说的,可是那安王府的......” 魏迟微微颔首,“幸好何大人不用路过宣阳坊,不然,只怕也要和我一样绕道而行了,对了,不知何大人这是要前往何处?可是有什么大事?需不需要魏某帮忙?” 魏迟的一双眼很是真诚,可京兆府尹看着,却觉得里面藏了几分威胁。 开玩笑,都知道这闹事的是安宁郡主了,还用得着威胁么?他一定能离有多远离多远。 京兆府尹讪笑,“哈哈,哈哈,也没什么事,就是天气冷了,怕我手底下这些人许久不动胳膊腿的僵硬了,所以想让他们去京都内多走动走动,别到了用人之时,挥不动刀。” 魏迟点点头,“何大人多智。” “魏大人,该上朝了。” “同去。”魏迟翻身上马。 他看着京兆府尹进了马车,也看着那群维持京都秩序的士兵重新回了府衙,再然后,他双腿用力,夹了下马肚子。 京兆府不动,安王府门空,在散朝之前,再也没人能请承桑离开永恩侯府。 接下来,就靠她自己了。 马匹飞驰,直奔朱雀大街而去。 第53章 给你抹个零头吧! 永恩侯府的门前,被火把和灯笼照得亮如白昼,而在周遭,则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他们口中嘈杂地喊着:“参见郡主。” 原来,是有人认出了承桑的身份。 虽说承桑贵为郡主,天潢贵胄,世人本不能识,但因为近两年张家的操作,让承桑在百姓之中颇有几分辨识度,即便这算是一件丢脸的事,可就以现下的场面来说,却并非全然没有好处。 承桑站在马车之上,身姿之卓越,相貌之昳丽,哪怕百姓已经被护卫隔开了很远,却依旧有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众人跪伏,那正笑着威胁的章管家呼吸一滞,跟着跪了下去,而随着他的动作,那些手握火把和武器的护卫也跟着跪下,霎时间,地上齐刷刷的一排黑色的头顶。 “奴才见过安宁郡主。”章管家口舌发紧,“不知安宁郡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承桑垂眸,也没让他起身,“你是谁?” 章管家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却又听承桑道,“不重要,叫你家主子来回话,大家也不用跪了,都起来吧。” 说完,她竟又转身回了马车。 承桑本就是想显露身份,如今轻而易举完成,自然连马车都不用下。 章管家看着,脸色更加难看,这安宁郡主竟是丝毫不把自家侯爷放在眼里,虽说永恩侯只是个从三品的清闲人,可到底是长辈,又和安王相熟,哪能被这般的作践? 还回话...... “安宁......”章管家还欲说什么,可惜,下一秒,一把裹着粗布的长刀便怼到了他的脸上。 站在马车边的秋晚温润一笑,“郡主吩咐,尔等可能听明白?” 章管家咽了下吐沫,虽然胆寒,但能做到他这个位置,也不是吓大的,哪怕知道继续说下去讨不得好,可他却不能不做,不然,就算安宁郡主不找他麻烦,他在永恩侯府,也再无立足之地。 “安......” “好了。”正在章管家准备要舍生忘死之际,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让他猛地松了口气。 他跪着转过身,恭敬叩首,“属下参见侯爷。” 穿着一身朝服的周侯爷朝章管家摆了摆手,没有多言,他扫视了一圈大门四周,然后又朝着马车的方向拱手作揖,“本侯不知安宁郡主驾到,实在是有失远迎,还望安宁郡主恕罪。” 周侯爷这番话格外奇怪,说恭敬不恭敬,说不恭敬却也恭敬,他甚至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直接站直身体,笑得和善,“不知安宁郡主来访,所为何事?若是不急,可否等......” “自然是急的。”还不等周侯爷说完,承桑的声音便从马车内传了出来,“周侯爷,有些银钱,您是不是也该还了,还是说,你也要看看凭证再说?” 明明带着点笑意,可听来却冰冷至极。 周侯爷神色一敛,拢了拢袖口,他自然猜到了承桑所说的银钱是什么,可那明明不是他借的,而是安王与他合股的,但他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么?不能,这关外雪灾还没有传进京都,他若是公然提起必定会闹出事端,更别说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他的脑袋就不用要了。 毕竟,下面的折子还没上来,他就先知道了,不曾上禀不说,还想着趁机捞上一笔,哪怕是好心,也必定没有好下场。 而这安宁郡主如此说,自然也是和他一样的顾虑,哪怕皇帝恩宠浓厚,可这件事,事关民生大计。 至于今天这场闹剧,想来该是那安王府三爷搞的鬼,毕竟在前些日子,他可是听上面的人告诉他了,承家老三在调查他,若不是上面给他遮掩,只怕他已经被查了个底掉,如今突然整这一出大概是觉得不对劲,想要强行拿钱撤出去吧。 可惜,上了贼船,可就不好下了。 周侯爷自以为想明白了,心中嘲讽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可怜相,“这自然是不用的,以我和安王殿下之间的情谊,哪里需要这些东西......” “不需要最好。”承桑趁着周侯爷欲言又止,再次开口,只不过这第二句,并不是对着他,“秋晚。” 秋晚俯身,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她翻开数页,轻声告知,“永恩侯,您共欠债7312两66铜,看在相熟的面子上,零头便舍了,还给王府7312两也就是了。” “......”周侯爷的嘴角忍不住一抽。 先不说为什么他拿了7000两变成了7300多两,就说这抹零头,就算不抹掉312也该抹掉12吧,哪有抹铜板的!这安王府怕不是穷疯了? 周侯爷的目光秋晚自是清楚,但她无动于衷。 郡主可是说过了,安王府不怕被说穷,只怕被传富。 “若周侯爷有疑虑,奴婢可以给周侯爷报一下这笔钱财的支出之处,十二有三,侯爷游玩梅园,借银钱五十......”秋晚又掀了一页纸,周侯爷鬓角都开始抖了。 他算是知道了,这哪里是那笔7000两搭伙钱,这是把最近安王爷在他身上的花销全算进去了。 “我自是相信安王府的,7312两便是7312两。”周侯爷连连开口,生怕秋晚继续报他和安王的行踪,安王背靠大山不怕被人议论,他却是半点也沾不得的。 脑海中瞬息万变,他转而苦笑出声,“安宁郡主亲自要债,永恩侯府自然是不敢不还的,可安宁郡主有所不知,这银子是安王殿下半个月前才借给我应急用的啊!如今这就要回去,我......” 周侯爷欲言又止,他摇了摇头,“虽说这钱是因为家中老人病情所需,可我永恩侯府也断没有欠钱不还的道理,只不过如今这钱已经花了大半,我侯府也不似安王府一般财大气粗,短时间内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了啊!不知安宁郡主,可否宽限些时日?” 周侯爷说得格外凄惨,但心中却不由冷笑。 想要钱,那就先承担骂名吧!虽说他是亏了些,但总归上头交代的事情算是办妥了一半,更别说,这钱他也不用全还上,只要留一部分在,安王就逃不掉。 周侯爷的眼角余光瞥着周遭那些竖着耳朵听的百姓,似是愁眉不展,可还没等承桑回答,他又咬了咬牙,抬头道,“算是老夫求安宁郡主......” 第54章 改变主线剧情二!50000积分! 周侯爷才至一半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抬头,他看到那手握着册子的秋晚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仿佛正等着他说完,而那只纤细莹白的手,也正捏着一页纸张,欲翻不翻。 只是一刹那,周侯爷就断定了自己有把柄在这人的手上,可还没等他想清楚是什么把柄,旁侧,便传来了一声他所熟悉的嗓音。 “父亲!不要求她!” 周侯爷下意识扭头,只见自家那三天前便离家出走的嫡子正扒开人群走过来,“钟宇?你......” 原本的后半句被强行吞下,他话音一转,“你来做什么,还不回府!” 周侯爷瞪了眼周钟宇,可周钟宇却浑然不惧。 他可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怕什么? 周钟宇没理会他爹,转而看向一侧的马车,刚刚过来的时候他从旁人那听了一嘴,知道这车上的是谁,也知道她来是干什么的,如今又听了父亲的话,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大言不惭地开口,“安王府就是这般做事的么?安宁郡主就是这般蛮不讲理的么?若是只借这么几天就着急往回要,当初又何必借呢?是拿来作秀的么?” 承桑听着这番无理又指责的语气颇为惊讶,现在这欠钱的都成大爷了? 她冷嗤,根本无意回答,毕竟在她看来这侯府嫡子如今也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估计是脑子都没长全,可不知怎的,她的眸子突然看向了窗帘的缝隙,瞥见了一抹淡淡的黄色。 她下意识伸出手去,再然后,便看到了一个让她十分熟悉且十分厌恶的人影—— 苏清桃。 承桑紧紧皱起眉头。 虽然不知道这苏清桃为什么会在这,还大半夜的和永恩侯的嫡子凑到了一起,但这并不妨碍承桑的眼中再次露出一抹杀意。 她很想直接杀了苏清桃,可自昨日她看到苏清桃起,春喜便偷偷告诉她,有人在跟着苏清桃,内力浑厚,深浅不明,而这,也是她一直未动手的主要原因。 她不知道那人是谁派来的,又是敌是友,但最大的可能,便是苏府派来保护苏清桃的人。 先不说有这个人在,能不能做到一击必杀,就说这杀了之后的事情也格外不好解决。 苏清桃到底是苏府的庶女,她若是杀了,便不能留下把柄,也不能让人知道是自己杀的,不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也更加的不可预测,眼下,她只能一步步谋划,寻求一个合适的机会。 而在这之前,她必须保护好她的父兄。 承桑闭了闭眼,压住浓郁的杀意,她的手点在车厢上,站在马车之外的秋晚便紧紧闭上了嘴巴。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周钟宇见无人回话,还以为是自己说的有道理,压制住了承桑,他再次乘胜追击,“原来安王府居然是这种人家,怪不得在张家出事之后就迫不及待和张家撇清关系,还将张家搬空,原来是外宽内紧啊!” “钟宇,还不住嘴!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么!还不快给安宁郡主道歉!”周侯爷的制止终于姗姗来迟,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把柄,也没有等到把柄的出现,便想用自己这还小的儿子试探一下。 总归还小嘛!罪不至死。 周钟宇梗着脖子不说话,承桑在马车内摇头冷笑。 “既然周家外紧内宽,那烦请尽快还清银子吧,不然下一个被搬空的,就是永恩侯府了,还有,以后咱们两家也不用再有来往了,毕竟,你们家是内紧外宽,只进不出。”承桑冷冷的声音传出,竟是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 周钟宇不可置信,他没有想到这承桑的脸皮居然这么厚,而且还在众人面前公然承认了是她搬空张府,要知道,这张府的事情,对外都是说有贼人盗窃的!就连他知道,也是因为凑巧。 周钟宇以为自己要展露雄风,可如今看着马车,心中一阵憋屈。 直到现在,这承桑也不曾下车,真是狂妄至极。 越想越气,她觉得承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直接开口就是一个大义灭亲,“还就还!父亲,咱把她的臭银子还给她!她不想借,我们还不惜地要呢!” 周侯爷脸都黑了,他想要拒绝,可又不想打儿子的脸。 他只能呵斥道:“钟宇,你怎么说话呢?就算你还小,也不能这般的口无遮拦,不分尊卑,不辨长幼!” 周侯爷看着马车说出的这句话,也不知道在暗喻谁。 “安宁郡主,还请......” “不就是银子么?谁没有似的!”周钟宇再次和他爹顶嘴,然后看向了远远站在一旁的苏清桃,“苏姐姐。” 少年的眼睛闪烁着希冀,苏清桃却只觉得两眼一黑,她来是制止承桑要钱的,可不是准备掏钱的!别说她现下也没多少银子了,就算是有,也不能借给别人啊!何况是才认识了一天的小屁孩!若不是看出了他破烂衣服里藏着的玉佩,她才不会搭理他呢! 可现在...... 苏清桃咬咬牙,想起了把自己半夜叫醒的系统提示音,【统子,你再说一遍这次任务的奖励。】 【改变主线剧情二:制止永恩侯府向承桑还清银两。 完成奖励:50000积分。】 苏清桃又是一阵激动,不是做梦,真的是五万积分啊!拼了!就算她已经折在承桑手上两次了,可她就不信承桑能次次成功,她可是穿书女,可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就算是原文女主又怎样,还不是个纸片人! 将自己的气打足,苏清桃再问,【只要不让永恩侯府将全部的银钱还清就行了是吧?】 【是的。】 系统的声音冷漠至极,苏清桃却越来越兴奋。 她发现她找到了BUG! 苏清桃收拾好激动的心情,落落大方地走近,等到了周钟宇的身侧,她朝着周侯爷福身,“苏家三女清桃见过侯爷。” 她自觉自己端庄淑丽,来古代短短一个月就有了点大家小姐的样子,却殊不知在周侯爷的眼里,格外怪异,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和承桑如此说话。 谁好人家的姑娘这么说闺名啊! 周侯爷有些如鲠在喉,但听到苏姓,也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他点点头,“原来是苏三小姐,久仰。” 苏清桃婉言一笑,然后又侧对着马车福了福身,“也见过安宁郡主。” “......”承桑掀开窗帘,“怎么,是昨日没被打够么?谁教你这么行礼的?和我说说,这般教坏庶女的嬷嬷可是要被杖毙的。” 眼下承无虞不在,承桑半点没有顾忌,她看着脸色发青的苏清桃,心情格外好,“你也不用感到自卑,等查清楚后,我一定让皇后娘娘赏赐你个好的,重新教你一遍。” 第55章 苏清桃出血,任务BUG? 苏清桃的脸青青白白好不精彩,那站在一旁的周钟宇见了,更是心疼得紧,他扭头就要为苏清桃找回场子,可还没等开口,便听承桑再次说道:“还有这位——” 周钟宇看着承桑看向自己。 “像是乞丐一般的永恩侯府的小侯爷,见到本郡主,为何不行礼呢?难道也是没学好规矩?也对,毕竟......”承桑没把话说完,她轻飘飘地收回视线,“罢了,本郡主就当回好人,放过你吧!” “谁用你放过!”周钟宇瞬间炸毛。 哪怕承桑并没有说完,可他却瞬间想到了后面的几个字,无非是继室的孩子,从小到大,就因为这一点,他在京都的贵家子弟中永远低人一头,而这次他离家出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钟宇不想被人看低,他立时躬身行礼,“见过安宁郡主。” 一言一行,规范的不能再规范。 承桑勾唇,看来三哥的情报还是很给力的。 承桑开心,可有人却不开心,苏清桃看着周钟宇的动作,狠狠地咬了咬牙,如果周钟宇不做,她便可以躲在周钟宇的后面也跟着有样学样,可现在......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苏清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僵硬地福身。 突然—— “你该行的,是跪礼。”承桑冷冷的声音传来,苏清桃眼睛都给气红了,要她给承桑跪下,绝不可能! 苏清桃仇视地盯着承桑,都是因为承桑,她最近的日子才过得这么凄惨,张煜礼许久不曾来找她了不说,就连承无虞这个苦力都不知道去哪了,若非如此,她昨日出城布施,哪用得着睡破庙!还因为任务大晚上赶夜路!钻狗洞! 若是恨意能化成实质,只怕承桑早已千刀万剐,可惜,并不能。 承桑冷冷抬眼,点了下窗棱,春喜手腕翻转,下一刻,苏清桃的膝盖窝一痛,“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跪得结结实实,疼得她脸色发白。 一旁的周钟宇闻声回头,见状一脸感动,他不知有异,只觉得苏清桃本不该经历这一遭,都是因为他,“苏姐姐......” 三个带着颤音的字传来,刚缓过劲想要质问承桑恶行的苏清桃当即闭上了嘴。 她还能说什么呢?哪怕做实承桑的恶行,也没什么大用,归根究底,她一个平民百姓就是该行跪拜礼的,如今跪都跪了,还不如就此认下这件事,加深周钟宇的好感度。 毕竟,她还需要利用他。 【周钟宇好感度:60】 这些可都是白给的!谁不要谁才是傻子! 苏清桃想清楚,抬头朝周钟宇安慰地笑了笑,再之后,她俯身垂眸,“参见安宁郡主。” 跪都跪了,不能再让承桑抓住把柄了。 苏清桃一步步洗脑着自己。 承桑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她突然有些喜欢这个脑子没长全的小侯爷了。 她没有再理会苏清桃,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周侯爷,“周侯爷,既然你家小侯爷说不缺钱,那就请将钱还回来吧,你们侯府不缺,我们安王府,可是缺的。” 承桑说得大大方方,周侯爷却听得脸都绿了。 就算他刚刚编瞎话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不要脸皮。 他再次装委屈,想要求承桑宽限些时间,或者先还一部分,可承桑却依旧全部否决,眼看着周围的百姓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时候,苏清桃动了。 她在周钟宇的搀扶下站起,朝着周侯爷福身道:“侯爷还差多少银两?” 周侯爷愣了愣,然后连忙道:“已用了两千两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母亲得了一种怪病,侯府的府医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用人参灵芝之类的药物为其吊命,所以......哎,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走借钱这条路啊!” 承桑在一旁听着,高高地挑起眉头,她不过说是欠债,这永恩侯居然连原因都给想好了,想来,这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这件事一查就能查出来,还真是个好脑子,就是没用到正地方。 她撑着下巴看戏,一双狐狸眼眼波流转。 那本来听得很是气愤,想要斥责承桑冷血无情的周钟宇扭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无端的,他心中一动,目光发直。 好在,此时也没人注意他在干什么,这边周侯爷说道苦涩之处,还伸手擦了擦眼睛,而听他诉说的苏清桃,也是一副感同身受,那泪眼汪汪的,活像重病的是她的母亲。 苏清桃摸向了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了一枚玉佩和两张折着的银票,“侯爷,清桃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帮助到你,帮助到老夫人,但好在,清桃的身上还有些银两。” “虽然只有一千两,但这玉佩,也值一千多两银子,想来,也是足够了的。”苏清桃没有说借,也没有给周侯爷,而是直接将手伸向承桑那边,她的表情大义凛然,可她的心却在滴血。 她也不想给啊! 但是,她没办法。 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承桑索要钱财,也没有办法让侯府死都不给,哪怕眼下的永恩侯府是一副嘴硬的模样,可万一等承桑找了皇帝或者皇后,永恩侯又怎么敢不还呢? 只要还了这笔钱,她的任务便算失败,那可是一万点积分啊!就算从积分商城换珠宝首饰都比两千两银子值钱!更别说再过不久,男主就要出现了,她怎么能不握点积分在手里呢! 可不是人人都像这周钟宇一般,不过半天半夜就能贡献60点好感度的。 所以,她必须大出血。 苏清桃对安王府和永恩侯府之间的猫腻丝毫不知,毕竟,那本书上也没有写有关于这方面的事,里面的描述也是单方面的要钱,而要钱的原因,则是承桑的三哥承无恙指派。 至于其他,便再也没有多的了。 而苏清桃如今的所作所为,则是她所找到的任务BUG! 任务只是说不能让永恩侯府还清全部银两,又没说不能代还,她帮忙垫付不就行了?她也不需要永恩侯府将这两千两还给她,自然也不存在债务转让。 她不过是硬塞钱给承桑,想来,承桑也不会拒绝,毕竟她只是想要7300两银子罢了。 苏清桃舍己为人的话语将众人震惊。 第56章 债务两清,弯弯的狐狸眼 周侯爷看着苏清桃,第一次见识到傻子是什么样,而周钟宇则从呆滞中回神。 他看着承桑的目光瞬间变为厌恶。 就算长了副仙女面容又如何,总归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哪里有他苏姐姐半点好,要知道,昨日苏姐姐可是一点没有嫌弃他流浪汉的模样,还亲手给他了一个馒头,那温柔的语气,那如水的目光,都将是他一生的救赎。 更别说,还有今日。 周钟宇会在刚刚喊苏清桃,本就是想让苏清桃支援些,毕竟,昨天他是见识了苏清桃的豪气的,那布施的排场,没有点身家的人可办不到,而且自他知道苏清桃是宗室苏家的人之后,更是对苏清桃的富有达到了一个惊人的自信。 宗室苏家诶!怎么会没钱呢! 不像那个抠搜鬼安王府! 周钟宇见苏清桃掏了钱,也不管周侯爷还在想什么,直接伸手将银票和玉佩抓过,然后朝着承桑的方向递了过去,“钱给你了,还不快接着!”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施舍,本来他是想直接丢过去的,可惜,苏清桃掏出的银票里裹着玉佩,丢不得。 而苏清桃拿玉佩抵钱这件事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谁没事会在身上揣个几千上万两银子呢?那不是大傻子么?眼下苏清桃能掏出一千两都让他震惊了,要知道,他的月例才二十两。 承桑挑眉,并不在乎周钟宇的语气,“还有五千多两呢?我不接受先还一部分。” 至于谁还,她倒是不在乎,让苏清桃出出血也更合她意。 听到承桑的话语,苏清桃很高兴,这意味着她的任务有成功的可能,而周钟宇则是更加鄙夷,至于周侯爷,也在两人的推动下无奈地同意了,这也是他最开始想到的底线,只还一部分。 至于剩下的,哪怕安王府不要,他也有本事将钱硬塞给他们,毕竟,他确实只还了五千。 周侯爷吩咐下去,章管家立刻进了府门,不过片刻,便带着几张银票和一箱子金元宝银元宝还有银裸子回来了,那拼凑的样子,将永恩侯府的穷刻画得极为鲜明。 周侯爷让章管家将东西交给马车旁的两个侍女,“五千三百一十二两银子都在这了,您点点。” 这本是客气的话,但承桑却极为不客气,当即让秋晚算账。 周侯爷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 而另一边,苏清桃将玉佩和银票又从周钟宇的手里拿了回来,亲手交到了春喜的手里。 周钟宇到底是永恩侯府的人,万一他还也算是永恩侯府还得呢!还是她亲自给比较保险。 “这些你也可以点点。”苏清桃语带嘲讽,她递给她们的银票只有两张,一张五百两,自然没什么可点的,这么说,只是想让承桑丢脸一些,不过她却是忘了,承桑不怕丢脸。 承桑瞥了她一眼,认真地点头,“也是,银票不用,玉佩也是要的,春喜,去,请珍宝楼的刘掌柜来一趟。” 珍宝楼,京都数一数二的银楼,里面不仅卖也买,金银玉宝,无一不存,自然,珍宝楼的刘掌柜有着一双闻名于世的慧眼,堪称一眼鉴真假,一眼定富贵。 苏清桃自然也去过,这玉佩,还是张煜礼带她去珍宝楼买的。 她咬牙,这么黑的天,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那珍宝楼每天都那么多客人...... 苏清桃心中不安,更是懊恼,这承桑还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早知道她就不多嘴了。 承桑好笑地看着苏清桃的表情,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畅快。 直接杀了,哪有现在有意思? 时间转瞬即逝,正当周侯爷有些着急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春喜带着人赶到了。 刘掌柜虽然从出了家门便脚没沾过地,但也气喘吁吁,吓的,谁知道这空中飞人这么可怕啊! “草民参见安宁郡主,参见永恩侯。”刘掌柜气都没喘匀,便跪在了地上。 承桑对他还算和善,“起来吧,本郡主找掌柜来,是为了让掌柜的掌掌眼。” “谢郡主,郡主吩咐,草民自然义不容辞。”刘掌柜起身,然后接过了秋晚递来的玉佩。 一碰到他就觉得熟悉,这一翻看,立刻道:“此玉佩乃珍宝楼近日所卖,价值1300两,才出手半个月,也没有什么损坏,草民若是要回收,可出价1000两。” 这钱虚高了一百两,但安宁郡主所问,他也不敢压太低,万一安宁郡主想卖呢? 承桑也知道刘掌柜心思,点了点头,“那便好,如此,也算债务两清。” 她抬眼,好心地告知周侯爷,可周侯爷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道,“那不知安宁郡主可否让行?下官该去赶早朝了!” 承桑似讶异,她高高地挑起眉毛,“上朝可是大事,本郡主又岂会因小小的债务而阻拦?周侯爷,您往两边看看,这周围挡路的可都是您永恩侯的护院啊!” 周侯爷咬牙,这承桑是没有在正门拦,可侯府的后门和偏门都被安王府的侍卫团团围住了啊,别说出去,连开门都是做不到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选择从大门出来和承桑掰扯。 本来他在出来的时候就派了小厮翻墙去寻救兵,可惜等到这个时候,救兵都没来,他便知道出了岔子。 而从始至终,承桑都没有让他说出上朝两个字,直到刚才...... 这承桑,打的就是这上朝的机会! 周侯爷再次感叹承家三爷算计颇深,半点也没往承桑的身上想,他见过小时候的承桑,也听过这两年的传言,便一直觉得承桑该是和她父亲一般的性子,蠢!蠢得可怜。 周侯爷想到进行的计划,心中郁气终于消散了些,他让人赶马车来,可还不等他上车,便听那珍宝楼的刘掌柜突然开口,“对了,周侯爷,不知侯夫人和二小姐可在府内?” 周侯爷皱眉,他直觉不对,可还没等他想明白,便听他的好儿子道:“自然是在府里,你问这个干嘛?” 周钟宇阴谋论,这刘掌柜问得就有古怪,谁家夫人和女儿大半夜不在家会在外面呢?一定是和这安宁郡主串通好的!想要栽赃陷害他的母亲和姐姐! 刘掌柜丝毫不在意周钟宇的语气,他笑笑,“珍宝楼最近到了两件新首饰,前日侯夫人来买赤金盘璃璎珞圈的时候,曾吩咐了在下,若是有了新首饰当立即告知,她还想为府中未出嫁的二姑娘购置些。” 周侯爷脸色骤然一黑,他猛地扭头,正正地瞧到了一双弯弯的狐狸眼,一眨一眨的,颇为动人。 第57章 随时欢迎您和张大少爷光临 “你在胡说什么!”周钟宇也听出了不对,但他想的可和他父亲不一样,只见他大声呵斥道,“你是不是收了承桑的好处,到这里来栽赃我们?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祖母最近病重,我们已经到了需要借钱周转的时候了么?你居然还说什么购买首饰!简直荒谬!” “够了!”周侯爷被自己儿子的声音吓了一跳,压抑的怒气再也止不住,他看了眼周遭的百姓,给章管家使了个眼色,“将大少爷带回府去!” 他不想让自家的傻儿子再多说什么,毕竟,当他看着承桑笑颜的那一刻,便知道这就是承桑所抓到的把柄,而这刘掌柜,说不得都是承桑提前安排好的。 他下意识看了眼惹来刘掌柜的苏清桃,她低着头,看不清脸色。 他撇开眼,虽然不知道这苏家三女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但眼下最主要的是刘掌柜,他不能让刘掌柜再说下去了! 周侯爷打定主意,看向刘掌柜,“犬子不懂事,还望刘掌柜勿要见怪。”这珍宝楼能在京都做到这么大,背后又怎会无人,据他们调查,珍宝楼的背后不止有朝廷官员,还有宗室的影子。 万万不能得罪。 刘掌柜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他还是和善地笑着:“小侯爷还小,草民省得。” 可惜,他不追究,有人不罢休。 周钟宇哪里能忍,他最烦的就是父亲总把他当个孩子,什么也不让他参与,像其他和他一般大的贵家子弟,早就已经开始跟着家中长辈处理各种事务,参加各种聚会了,只要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就不懂事了!这明明就是承桑安排好的!他们两个狼狈为奸,要给母亲泼脏水!难道父亲看不出来吗!”周钟宇一把推开了章管家,冲到了马车之前,“承桑,你可真恶毒!你根本就不配郡主之位,你们安王府不过是群奴颜媚骨的小人!” “啪!” 只听一道清脆的响声,周钟宇的脸歪向了一旁,他的身子不稳地摔在地上,两眼发直,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扇了巴掌! “啊!”周钟宇疯了般地叫喊,却被春喜一刀给压在了地上,半点起不来身。 承桑慢悠悠地从车窗收回手,看向周侯爷,“本郡主为侯爷教训一下口无遮拦的儿子,侯爷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他的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罪过可就大了。” 周侯爷看着狼狈的儿子恨极,却又丝毫不敢说介意,甚至,他还要感谢承桑能出手,不然就凭周钟宇刚刚的那些话,他们一家子都不够皇帝杀的。 他的胸口快速地起伏了两下,还没等整理好情绪,承桑便继续开口,她瞥向周钟宇,“读了几年书就喜欢乱用词语的习惯可不好,记得改,不过既然你都说了我恶毒,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不是?” “刘掌柜,有人说我们狼狈为奸,给永恩侯府泼脏水,您不打算解释一下么?”承桑没等刘掌柜回话,继续道,“刘掌柜不敢招惹永恩侯府,我却是受不了这气的,秋晚。” “奴婢在。”秋晚躬身,然后立时翻开了手中的册子,“十二月十,周二姑娘在珍宝楼购买百合嵌宝石赤金钗......十二月十五,侯夫人在霓裳坊购买......十二月十六......” 随着秋晚的开口,周侯爷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想阻止,却听承桑笑着道:“周侯爷,再不去上朝,可要赶不上了,您这是又不着急了么?” 周侯爷不着急,她可是着急的,若真不去,可就少了出好戏了。 承桑趴在窗棱处,眼中兴味十足,周侯爷身子都气得发抖,可还是得扭头就走。 承桑说得对,他若是再不去,就赶不及上朝了,没关系,就算承桑抹黑永恩侯府也没关系,只要安王府的钱还有一部分没收回去,他就不会输!他迟早要他们好看! 周侯爷疯狂安慰着自己,然后扭头就走,丝毫没理会趴在地上的儿子。 若不是他这个好儿子,他也不会如此丢人! 周侯爷甩袖上了马车,永恩侯府的护院驱赶百姓,给马车让出了一条大路,都不用掀开窗帘,周侯爷都能感觉到百姓那些如芒刺背的视线!他气得狠狠拍了下轿厢,却不知,更让他生气的还在后面。 承桑慢悠悠地收回视线,看向苏清桃。 此时的苏清桃在听了这么时间线和购买物品后也反应过来了,但她却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甚至还有点开心,毕竟她本就是要付钱完成任务的,若不是永恩侯装可怜骗人,她也没办法掏出这笔钱。 如今任务完成,五万积分到手,她自然开心! 不过....... 苏清桃眼珠子转动,看向周钟宇的视线变得更温柔了些,她抬眼看向承桑,两人目光相对,“安宁郡主,还请您让您的丫鬟将周公子放开,他这样很不舒服。” 周钟宇疯狂挣扎的动作终于顿住,他已然要羞愤地哭出来的表情都跟着变为了感动,“苏姐姐......苏姐姐不要求她,我就不信她敢对我做什么!” 承桑瞥了眼苏清桃又瞥了眼周钟宇,笑笑,“我是不能对你做什么,只不过可以让你一直这么呆着罢了,不过,苏清桃,你有什么资格请我放开他呢?凭你苏家庶女的身份?还是你和这周小侯爷之间的关系?” “不知什么时候,能喝上二位的喜酒?” 苏清桃脸色一白,“安宁郡主!” 周钟宇也格外羞恼,“你在胡说什么!我和苏姐姐清清白白,你不要信口雌黄!” “哦?”承桑歪头,“那你们大晚上的,怎么会在一起,难不成半路碰到的?看你们这衣衫褴褛,着实不像是个正经人,不过,也不重要,钱既然已经要回来了,本郡主可就没心情管别的事了。” “刘掌柜,这玉佩你带回去吧,等晚些,会有人去取银子。” “是。”刘掌柜恭敬低头,目光一转,也看向了苏清桃。 苏清桃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没等她开口阻止,刘掌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苏三小姐和张大少爷当时不是很喜欢这块玉佩么?怎么会将其卖掉呢?可是玉佩有什么问题?这倒是珍宝楼招待不周了,珍宝楼又新到了一批玉佩,随时欢迎您和张大少爷光临,到时,在下可给您算便宜些!” 第58章 青青草原之怒 天还没亮,宣阳坊的百姓便觉得吃饱了。 吃瓜吃的。 先是永恩侯府欠钱不还,安王府上门要债,后是苏家三小姐慷慨解囊,刘掌柜口出惊言,最后结果竟然是永恩侯府谎言被扒开,苏三小姐和某位张姓公子现身珍宝楼。 明明哪都不挨着哪,可哪一句听起来都是惊为天人! 百姓们倒是对永恩侯府没什么说道,毕竟在他们的心中,永恩侯府本就差劲得很,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觉得永恩侯可怜,大部分都觉得永恩侯活该,更多的则是觉得安宁郡主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人家永恩侯府的老夫人毕竟是要钱续命的。 可随着永恩侯府的谎言被揭穿,所有人都觉得安王府的安宁郡主有双慧眼,而最开始让人心怀好感的苏清桃遭人嘲讽。 倒不是她人傻钱多,毕竟是做好事,让人唾弃的是她不检点。 先是周小侯爷,又是张姓公子的,谁听了谁不多想。 大半夜一起出现,可一点都不正常,而那珍宝楼的玉佩可是值一千多两银子呢!没什么关系会送这个?至于这个张姓公子是谁,百姓们也众说纷纭。 最让人感到赞同的,便是张尚书的嫡子,张煜礼。 百姓们可是看到了承桑对苏清桃的态度的,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一时间,京都的茶余饭后,全是两人的闲话。 ...... ...... “啪”的一声,张煜礼被扇了一巴掌,他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承桑的事败,他都没有挨打,怎么今天却要遭这种委屈?他现在脸火辣辣的疼,一定是肿了,这三天为了避风头他都没出门,刚想着今天出去,可现在...... “父亲?你做什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张尚书气得又从旁边抽起一把宝剑,把剑抽出来丢掉,拿剑鞘当棍子用。 “你个逆子!”张尚书一下一下往死里打。 张煜礼不敢还手,只能拼命跑,“父亲,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张尚书追着打,“你居然连出什么事都不知道?!” 他更气了,打得也更狠了。 张尚书刚下朝回来,由于今天朝堂发生了不少大事,散朝的时间便比平时晚了很多,因为时间早就过了饭点,他和同僚又想着商议一些事情,便一起去了醉花酒楼吃饭。 可还没上楼进到雅间,便听到了大堂中的议论纷纷。 直到现在,张尚书都记得同僚的诧异眼神,还有安慰自己的诡异语气,所有人都是猜测,可作为张煜礼的老子,张尚书却是直接给张煜礼定了罪,因为,张煜礼曾跟他说过,向苏家提亲,只不过被他驳了回去。 毕竟他效忠的,可是激进派的宗室四家。 当时的他没多想,只以为儿子不知道宗室之分,还特意跟儿子说了很多,可现在......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苏家三女才选择设计安宁郡主的?”张尚书怒目圆瞪,“你所说的什么惊天财富,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你给我老实交代!” 张煜礼惊了一下。 他这才知道自己为何挨这顿打,可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张煜礼小心翼翼捉摸着父亲的语气,坚定地对视了回去,“父亲说的是什么话,您居然怀疑儿子?” 他眼睛都红了,“我当初向您提议向苏家定亲,只不过是不知宗室内情,想让您往上走一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断没有和苏家三女扯上关系,至于算计安宁郡主,也是为了您的大计,朱正茂手里的宝贝,可是笔惊天之财!这些我不都和父亲说过么?” “难道父亲在否定您当时的判断?或者因为失败就把原因往儿子身上推?若是如此,儿子愿意承担父亲的责怪。” 说着,张煜礼直接跪了下去,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张尚书的手抬了抬,终是垂下。 “为父自然不是在往你身上推,算计安宁郡主那件事,也确实是为父应允的。”张尚书叹气,回身坐到了太师椅上,剑鞘也扔在了桌子上,他心中憋屈。 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决定的,而是宗室那边的选择。 宗室想要借他们的计划重创安王府,刺向皇室,若非如此,他根本不会同意这件事,毕竟,在他看来,安宁郡主能给张府带来的巨大利益,可比什么不知名的财富要强得多。 可他不能跟儿子说,毕竟,他还有当父亲的尊严在。 他可以给别人当狗,却不能让儿子知道。 张煜礼见糊弄了过去,连忙开口问到:“父亲,您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您和我说说,最近我和母亲、妹妹不是想着之前那件事影响太大,所以一直没出去么!” 张尚书这才想起了自己那日对张煜礼几人的斥责,“府里没有派小厮出去?” 张煜礼摇头,“您不是把管家权给崔姨娘了么?我们院子里的人这些日子都没出去。” 张尚书面色更尴尬了,“罢了,我说给你听吧。” 他将今日在酒楼听到的事徐徐道来,暗暗观察张煜礼的脸色,见张煜礼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气愤,他这才觉得这些话都是污蔑,不然,自己儿子何必如此怒火? 张尚书忘记了,还有一种怒火,为青青草原之怒。 张煜礼狠狠地拍了桌子,“岂有此理!” 张尚书也拍,“可不是,我看这安宁郡主就是故意的!说不得那苏家三女都是被她请过去的,两人联手编了套谎言,毕竟,这苏家虽不似魏家一般是陛下那边的,但苏家向来老好人,谁都不得罪,安宁郡主去找,她自然也不敢拒绝。” 张尚书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对,可张煜礼却想的另一件事。 为何苏清桃会在半夜和周钟宇一同出现?而且还把他送给她的玉佩拿去帮助永恩侯府。 难不成...... 张煜礼差点就直接冲去苏府问个清楚,好在还有张尚书的喋喋不休唤回他的一点点理智。 张煜礼牙都快咬出血了,“父亲,我们不能任由这件事这么发展下去。” 他和苏清桃之间倒还好,但是他们之间总夹杂着周钟宇,却是让他忍不了的,这么下去,说不得都不用他证实,苏家就要和永恩侯府联姻了! 他决不允许。 张尚书也不想让自家儿子再被人议论,“这事可都传开了,不好控制啊!” 这么一想,和他们之前传安宁郡主何其相似。 张煜礼眼露狠光,“要想压下旧舆论,自然,要有新的谈资。” 第59章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觉醒来,承桑丝毫不觉得神清气爽。 这几日连续地颠倒黑白,让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她食之无味地扒了两口饭,头疼地撑住太阳穴。 秋晚有些忧心,可她也没什么好办法。 是药三分毒,若非必要她不想给承桑开药,可她看着承桑难受却又格外的心疼。 “郡主,要不您再休息休息?”秋晚开口劝道,承桑丧丧地点了点头。 可还没等两人动作,门外便有小丫鬟来报:“郡主,花嬷嬷和李管家来了。” 秋晚皱眉,春喜也跟着挠了挠头:“郡主,要不奴婢让他们晚些再来?”天大地大,郡主最大,自张府那日,郡主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这让她们如何不担心? “不用了。”承桑摇头。 她大概能猜到花嬷嬷和李管家来此所为何事,自她昨日吩咐两人彻查王府之后,还没有见过他们,想来这次,便是来汇报这件事的结果的,事关王府的安危,她该见一下。 “让他们去书房等我。”承桑站起身,“秋晚,将前几日从顾院卿那换来的十全大补丸拿来。” “是。”秋晚点头。 当日换的时候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等拿到手里,她便知道这是郡主小时候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犹记得郡主小时候只吃过一次,药效极强,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感觉不到困意,而当时郡主正痴迷骑射,竟凭借着那颗药连续练习,最后手也肿了腿也破了,被长公主好一顿心疼,而赐给郡主药丸的皇帝也被长公主和皇后责怪。 也从那时候起,郡主没能再吃到一颗。 小孩子忘性大,虽然刚开始郡主还总惦记,可等到后来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也就忘了。 而眼下,是郡主第二次接触,也是第二次吃下。 秋晚倒出一颗十全大补丸,将其递给承桑。 那药丸很小,还没小指甲盖大,黑不溜秋的,没什么特别,隐隐有股苦涩的清香味。 承桑打量了一眼,然后和水吞下,药丸见效很快,只一会,就让她精力充沛,她有些高兴地摇了摇脑袋,真的一点都不头痛了,毕竟是小时候吃过的东西,过去这么长时间,她也没办法特别确定它的药效,若是不管用,她都打算喝一滴灵泉试试了。 没错,承桑又有灵泉了。 昨晚子时一到,还在安伯侯府的承桑便感觉胸口突然一凉,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和荷包,她都感觉到了宝葫芦的不同,而等她回了王府将其拿出来,正正地看到了里面晶莹剔透的一滴。 如今,那滴液体已经被她转移到了另一只小巧的玉瓶里。 那是她让秋晚特意给她找的,用来装药丸的药瓶,样子和宝葫芦特别像,如今就揣在她的怀中。 她不能确定宝葫芦能装多少滴,又是不是能累积,为了不浪费,她决定将里面的液体每天都倾倒出来,等多攒一些,再看看宝葫芦的容量,还有这液体倒出来几天之后的药效。 若是没有问题,再分给秋晚几滴让她去研究。 毕竟,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液体真正的作用,一切都是上辈子的道听途说。 承桑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绳,在绳子的末端,就系着宝葫芦。 她将宝葫芦当坠子戴了。 “秋晚,你小的时候不就说想研究一下药效么?拿去试试吧,若是能自己制作,以后我就有吃不完的十全大补丸了!”承桑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又吩咐春喜,“对了,春喜,等晚些时候你乔装一下去趟珍宝楼,将钱取了,再将我准备好的万年紫檀带过去。” 万年紫檀,是承桑的私藏,或者说,是她祖母送给她的众多礼物之一,一根紫玉凤钗的外包装。 虽然只是个盒子,但它的价值却是极高的。 也是这次她和珍宝楼刘掌柜的交易之物。 刘掌柜替她说些无伤大雅的真相,而她将万年紫檀以五千两的价格卖给珍宝楼,双赢之事,刘掌柜自然不会拒绝。 本来她是准备等秋晚道出册子上的事情之后再请刘掌柜去当证人的,却没想到出了苏清桃这个岔子。 而且还岔得刚刚好。 刘掌柜出现的时机也更加妥帖。 至于承桑为什么会知道刘掌柜需要万年紫檀,就要说起上一世听到的传闻了,上一世,刘掌柜在过完年节之后便重金求购万年紫檀,据说是有一种稀有药材,需要万年紫檀才能保存。 可惜,万年紫檀珍贵,向来都是做成大件,摆在家中,自然没有人家会选择抠自己的桌子或者床来卖,而她当时正自怨自艾,更不会卖什么万年紫檀盒,最后,是苏清桃出手,以一万两白银的天价卖给了珍宝阁。 虽说此事后珍宝阁被众人称为冤大头,但到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珍宝阁和苏清桃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倒是苏清桃确实是赚了一大笔银子。 只不过这一世,却是被她截了胡。 承桑勾唇,心情愉快地往屋外走去,眼看着手就要推开门,阳光洒进,她的身子突然晃悠了一下,差点往前栽去。 跟在旁边的春喜立刻伸手护住,秋晚也吓了一大跳。 “郡主!” 两人担忧的声音响起,承桑连忙安慰,“没事没事,我就是绊了一下。”一边说着,她一边低下头闭了闭眼睛,刚刚的晕眩来得莫名其妙,又带着一股恐怖的熟悉。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承桑下意识撸了下袖子,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血管处,白皙的皮肤下青紫鲜明,正常得很。 她松了口气,暗骂自己吓自己。 这辈子才刚刚开始,怎么会中毒呢?就算上一世,也是等父亲大哥都死后,她才被人暗害的。 应该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承桑压下心中担忧,拍了拍春喜的手,“你去吧。” “是。”春喜看了眼秋晚,然后先一步离开,而秋晚一直扶着承桑,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花嬷嬷和李管家正等着。 而在两人的正前方,承桑的梨花桌案上,摆着两摞高高的书册的卷宗。 “......”承桑懵逼地眨了眨眼睛。 “参见郡主。” ...... 午后的阳光总是明媚的,但人的心情却是多样的。 布置奢侈的书房内,承桑咬着笔,听着李管家和花嬷嬷对昨日之事的总结,还有对今后之事的安排,而她的眼睛,则看着桌上足足有半人高的账本欲哭无泪。 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将安王府的营生交给二哥的第二天,整个安王府的事务就找上了自己,而且,正好还是临近年节的时候,不仅有安王府的一堆事,还有他府的年节礼。 承桑多少有点想晕倒的意思。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要管家啊! 第60章 安王府到了一群小鹌鹑 “噗嗤!” 随着一声响起,承桑哀怨地看去。 花嬷嬷笑着摇头,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她家的小郡主这么的精灵古怪呢?“郡主,左边的这些您若是不想看,是可以将它吩咐下去由旁人审核的,奴婢和李管家将其拿到这,是例行公事。” “至于右边的这些,才是需要您亲自过目的,不过也不需要页页过眼,您可以找个信任的人,为您记下里面重要的数据,核对里面的重要信息,然后全部过一遍就行了。” “而这年礼单,府中年年送,也年年收,完全有迹可循,您可以看看往年的单子,照猫画虎,甚至照搬照抄都是可以的,咱安王府也没什么亲眷,除了宫里的两位,都是大差不差的,而宫里的,您往年不是都会特意准备年礼么?” “所以,没多少事的。”花嬷嬷安抚着承桑,生怕她一个委屈直接撂挑子就不干了。 虽然她和李管家都有为安王府鞠躬尽瘁的想法,但这安王府,也确实需要一个女主子,本来她还指望着大爷娶妻,然后陪着大夫人一点一点磨合,可她万万没想到,大爷都二十有五了,还没有一丁点的消息,反倒是把小郡主给熬出来了。 虽然不想比较,但无疑她是偏心承桑的。 花嬷嬷瞥了眼李管家,想让他也说两句话宽宽承桑的心,可李管家笑得傻呵呵的,一点也没有跟在承宥择身边时的机灵。 “......”花嬷嬷心累。 好在,承桑并不是十五岁的天真不谙世事,她虽然头疼,却也甘之如饴,这是她的家,她不干谁干呢? 承桑点点头,并没有真像花嬷嬷说的一般,将手里的大部分都分发下去,虽然花嬷嬷说的没有错,可她刚接手安王府,至少要对这些东西有个大致的了解,不然,便是两眼一抹黑。 花嬷嬷心疼她,她却不能不知事。 也幸好,她昨夜就将手头上的最后一件要紧事给安排完了,这两天,刚好有时间处理一下安王府的问题。 经过昨日的一番彻查,安王府内除了后厨,就只有两三个洒扫外院的丫鬟和干粗活的家丁有点问题,花嬷嬷和李管家将其按府规惩治之后就发卖了出去,至于吴永顺一家,自然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神仙的眷顾,再重来一世。 不过,这已经和自己没关系了。 承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她抬手就拿起那一摞最上面一本,开始了翻看,不过也就在这时—— “郡主,邓副典军求见。”书房门外,丫鬟恭声通禀。 承桑歪头,“让他进来吧。” “是。” “属下见过郡主,李府令,花嬷嬷。” “免礼。”承桑压着比自己还高的账册去看,“邓副典军?你怎么来了?” 副典军邓巍,是安王府的家生子,他的父亲,曾是上一任的安王府典军。本来在邓老典军死后,该是由样样都出色的邓巍承袭他的职位的,但因为郭典军郭远山的卓绝,改变了这必然的结果。 而这次彻查安王府,也证明了郭远山的手段。 看守安王府的守卫中,无一人有问题。 承桑用笔管戳了戳下巴,说起郭远山,就不得不让她想起另一个人的了。 一个这一世,还未曾出现的人。 另一边,才抬起头的邓巍愣了愣,再次恭敬低头,“郡主。” 他没有想到,安宁郡主会这般地从书卷后冒出一个小脑袋,一双眼睛纯澈的似一只小动物,让人看了就想笑。 邓巍长得威武高壮,一张国字脸很是严肃,如今因为憋笑憋得面红耳赤,却让人觉得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才让他如此急切。 好在,还不等承桑再问,他便恢复了正常,“郡主,属下是来找李管家和花嬷嬷的,官牙的王牙婆送人来了。” 承桑了然。 既然有卖出,自然要有买入,王府除了特许在主子身边的,府内的下人都是定额的。 她点点头,“那李管家和花嬷嬷去一趟吧。” 两人皆是行礼应声,三人一同往书房门口走,走至一半,花嬷嬷突然回头,看着只露出一个皱巴巴的小眉头的承桑,有些心软,“郡主可要跟去看看?” “诶?” ...... ...... 安王府的后门处,王牙婆正吃着糕点笑的见牙不见眼。 要不说安王府能宠冠全京城呢!看看人家这态度!啧,那是别人家半点也比不上的,她要是顶上那位,也愿意宠这家。 王牙婆又美滋滋地喝了口茶。 她瞅了眼旁边站着的一堆小鹌鹑,“今个,你们可都要好好表现些,我能挑你们来这,可都是看重你们,这安王府是个什么人家,你们再看看前些日子,又都是什么人家。” “这富贵啊,我可是塞进你们手里了,握不住,那就是你们没那个命了。” 小鹌鹑们:“谢王婆婆垂爱。” 所有的小鹌鹑们都恭敬地低着头,唯有一个最末尾的女子动不动就往门口瞧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摆了下威风,王牙婆美上了天,又是一块新点心下去,幽香甜腻还有点糊嗓子,她拿起茶杯刚想就水等下咽,那守在里门的丫鬟婆子突然出声,“参见安宁郡主,见过李管家,花嬷嬷,邓副典军。” “起来吧。” 承桑摆摆手,带着花嬷嬷和李管家出了里门。 王牙婆激动地站起身,“见过安宁郡主!噗!”一口点心面从她嘴里喷了出来,眼看着就要顺着口气往承桑的脸上扑,位于后面的邓副典军突然上前一步,一掌挥出。 劲风袭来,不仅将污秽扫开,还顺带着将欲要行礼的王牙婆给推了个屁股蹲。 “王婆婆!”小鹌鹑里突然冒出了个好心的丫头,她急急地上前一步,将王牙婆扶了起来,“王婆婆你没事吧?” 王牙婆哪里敢说有事,她摆着手,痛得没能立刻吭声。 小丫头见状,连忙转头朝承桑这边跪下,以头碰地,“奴婢见过安宁郡主,安宁郡主万福金安。”一言罢,一旁的小鹌鹑们都跟着跪下,“奴婢见过安宁郡主,安宁郡主万福金安。” 第61章 有些人,还真是经不住念 全场寂静。 小鹌鹑们有些不安,而那为首的更是紧张,她以为承桑会让她起来回话,可等了半晌,都没能等到一个音。 而她不知道的是,承桑此时,正看着她的头顶,微微出神。 有些人,还真是经不住念。 “都起来吧。”半晌,承桑才缓缓开口。 她坐在了下人搬来的太师椅上,随手把玩着手中包裹了厚厚丝绢的鎏金汤婆子,一眼都没给那些小鹌鹑。 一旁花嬷嬷见状,立刻想起了前日承桑在张府的时候,她似有所感,看着眼前这些人的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当下气势全开,“大胆王牙婆,如此不知礼数,冲撞了郡主,你该当何罪?” 王牙婆“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她磕磕巴巴说不出第三个字。 好在,她的身后,还有之前那个好心的小鹌鹑,她又一次跪了下来,“奴婢见过花嬷嬷,花嬷嬷,王牙婆不是故意的,她为了安王府的事情,忙得一早上没吃饭,所以刚刚便不堪了些,还请花嬷嬷看在王牙婆岁数大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王牙婆连连点头,“对!对!花嬷嬷,求花嬷嬷饶奴婢一次,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奴婢有罪,都怪奴婢这张破嘴。” 说着,她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起了自己的嘴巴。 承桑闻声抬眼,轻笑,“喜欢扇?那就一起扇好了?” 王牙婆惊呆了,倒是一旁的小鹌鹑愣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扇了自己一嘴巴,力道之大,她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虽然这种态度让人满意,可她怕是忘了,她旁边的王牙婆,可是扇了四五巴掌都没留印子的人。 承桑瞥了王牙婆一眼,王牙婆立刻咬着牙用了狠劲。 看着两个开始比赛力气大的人,承桑笑得更满意了,她慢悠悠地数着数,一直到一百,她才再次开口,“行了,看来王牙婆还知道些规矩,希望日后,王牙婆不要再送来个不知礼数的丫鬟。” 本来王牙婆就心有猜测,如今被承桑证实,她更是咬牙切齿,承桑贵为安宁郡主,她自是不敢恨的,毕竟恨也没什么用,但身边这个小丫鬟,她却有的是办法磋磨。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丫鬟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心,这是要踩着她上位呢!好在,安宁郡主也不是蠢的。 “谢安宁郡主宽恕,安宁郡主大善。” 王牙婆的后槽牙咬得死紧,言语却很是恭敬,而一旁的小鹌鹑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她跟着叩首,脸色却不可抑制地难看了起来,只不过因为肿得厉害,倒也看不出什么。 不过,如此好戏,自然是承桑的看在眼里。 眼看着王牙婆的眼里写满了算计,她突然开口,“你叫什么。” 这话一听,王牙婆也知道不是在问自己的,她不敢吭声,恶狠狠地瞧了眼走大运的小鹌鹑,那小鹌鹑愣了愣,恭敬地磕头,道,“回安宁郡主,奴婢名为,春良。” 春良? 承桑眼底晦涩,是春良,还是春娘呢? 承桑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这么早就遇见了她,燕春娘,一个和安伯侯府有着血海深仇的女子。 上一世两人初见,是在安王府还没有出事之前,她下嫁给朱正茂半年之后,因要例行陪同朱正茂回安伯侯府团聚,她的马车路过了朱雀大街,然后就遇见了卖身葬父的燕春娘。 当时的燕春娘因貌丑受人侮辱,欲要用两个铜板买去做小妾,可两个铜板连个棺材板都买不起,她自然不从,奈何对方人多势众,险遭强抢,是承桑吩咐春喜出手救她出了虎口,可惜,承桑的一片善心终究是错付了。 燕春娘是宗室陈家派来的细作。 燕春娘先是成了承桑院里的洒扫丫鬟,不过短短半月,便凭着聪明劲成了二等丫鬟,再之后,她拥有了陪同承桑出门的权利,又在一次去安伯侯府的时候,给他们的吃食中下了毒。 当晚,吃了那顿团圆饭的朱侯爷、侯夫人,还有几个嫡子嫡女全部惨死,唯有回到安王府的承桑和朱正茂被秋晚救了回来。 安宁郡主差点出事,安伯侯府一家可谓是被满门血洗,事情闹成这副模样,朝堂自然不会做事不管,而等到都尉上门捉拿燕春娘,她已然自裁于屋中,而她的手里,还有一份罪己诏。 她承认得干脆,死得也干脆,却亲手将承桑和安王府拖到了悬崖边上。 承桑沦为了京都宴会的摒弃者,安王府也失去了和朝堂官员走动的机会,毕竟,谁也不想让一个能让自己一家惨死的人进府,哪怕是大名鼎鼎的安王府和金尊玉贵的安宁郡主。 而这,也为安王府后来跌入深渊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重活一世的承桑知道,其实燕春娘早就投靠了陈家,是陈家手中的棋子,她当初用的毒药和所有计划,都是陈家的手笔,为的,就是利用舆论,将安王府推向深渊。 而她甘愿成为棋子的目的,则是为自己的外祖一家报仇。 安伯侯是她的亲爹,亦是杀死她娘和她外祖一家的仇人。 这件事承桑后来调查得清楚,知道她很是可怜,可这并不是她利用并且害了安王府的理由,不是可怜就可以不顾一切去报复的,一个人若没有了底线,和牲畜何异? 更别说,她在报了仇之后,又设计陷害了郭典军,只为毁掉安王府固若金汤的防守。 本是无奈投靠,却成了咬人的狗。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承桑的手指微微捻动,“你倒是心善,也有几分聪明。” 王牙婆大惊,刚说这安宁郡主不似外面传的那般蠢,这么一眨眼就又蠢回来了?这也叫心善?看不到她肿成猪头的脸吗? 王牙婆心里骂骂咧咧,但嘴里却温顺地开口,“安宁郡主可真是慧眼,虽然这春良是这群丫鬟中年龄最大的,但这心思和眼力见却是数一数二的厉害,更别说这手里的狠劲了,瞧瞧这小脸蛋哟,啧啧啧啧!” 看似夸赞,可王牙婆却将春良所有的缺点都指了出来,她手里解恨地捏着春良肿胀的脸颊,偷瞄着花嬷嬷不喜的表情,心中痛快,她可不会让这丫鬟被选中,不然,她这仇得什么时候才能报? 正当她这么想着,突然,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第62章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留下吧。” “......”王牙婆惊呆了,手也跟着松了劲。 春良连忙磕头,那紧贴在地面的脸上还有一丝决然,“奴婢谢郡主恩赐。” 承桑挑眉,她的恩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花嬷嬷。” “奴才在。”花嬷嬷躬身。 “劳您再挑上几个看过眼的丫鬟了,至于小厮,就有劳李管家选选了。” “喏。”两人领命,然后认真选了了起来。一要衣帽端正,二要干净卫生,四要面善稳重,五要一技之长。不一会,便有四男四女被选了出来,站在了众人之外。 因春娘是承桑特指的,所以花嬷嬷便多挑了个丫鬟,若是春娘没被承桑留在屋里,花嬷嬷便打算将小梅送到承桑的小院里去,别的不说,就这小梅的一手绣艺,便足够了。 春喜和秋晚啥都好,就是手太笨。 花嬷嬷很满意,她朝着承桑示意,“郡主,就这几个了。” 承桑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这次来,她本就是闲着没事想要观摩观摩,没想到居然遇到了燕春娘,已经是赚到了。 “奴婢/奴才见过安宁郡主。”几人还是很有眼力见的,见承桑颔首,便齐刷刷跪下磕头。 立在他们身后的其他小鹌鹑则眼露艳羡。 承桑摆了摆手,站起身便往外走,花嬷嬷带着五个丫鬟跟着,而李管家和四个小厮则留了下来。 送王牙婆出门的是个面容憨厚的矮个子,承桑走进里门的时候还特意瞅了眼,这应该就是李管家说的那个牛管事了吧,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就是嘴边的痦子有些碍眼。 不过,她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承桑的脑子只是过了一下,便不再关注,也就在这时,跟在她旁边的花嬷嬷突然开口,“郡主,您可有意留一个丫鬟到您的院里?” 承桑点点头,“春良就留在我院里吧,嬷嬷可是有喜欢的?” 花嬷嬷笑笑,“奴才不是看郡主都没个手巧的丫鬟给您添置些精美的绢袜之类的么,所以便要了个会绣活的丫鬟,不过既然郡主有打算,那便算了。” 承桑再次点头,然后想起了昨日突然兴起的念头,“嬷嬷可愿意搬来和我同住?” 花嬷嬷哑然,然后眼泛泪光。 她没想到,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居然还能得了郡主的眼。 可是...... 花嬷嬷的纠结承桑看得清楚,但她也看出了花嬷嬷的欢喜,并不似不想来的样子,她歪头想了想,又道,“嬷嬷可以继续住在祖母的院子,我这边也给嬷嬷留出屋子来,若是嬷嬷想我了,便可过来,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可过来陪我。” “刚刚嬷嬷说的那个绣活丫鬟,也可收到祖母的院子去,归嬷嬷的手底下,嬷嬷年纪大了,到底是要个人伺候的,再者,您不是说我这没人给我添置小件么?到时候你觉得我缺什么,就吩咐那丫鬟给我做,岂不是很方便?” 承桑的话无疑是让花嬷嬷心动的,她自然想去陪着长公主最爱的孙女,也确实舍不得长公主一个人住一个院子。 虽然时时有人打扫,但她总觉得,长公主习惯了她,总是要她服侍的,哪怕,长公主已经去了十年了。 花嬷嬷的眼泪流了下来,“奴婢谢过郡主。” 承桑连忙伸手,制止住花嬷嬷想要下跪的动作,“嬷嬷无需如此大礼,是安宁也需要您呢。” 她小时候一直跟着祖母住,也相当于是花嬷嬷一手操持的,自然她对花嬷嬷也是有感情的,只不过随着祖母离世,她有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便少了许多来往,这才疏远。 上辈子,花嬷嬷死在了祖母的院子,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近十天,当时正值父亲被抓入狱,安王府乱成了一锅粥,再加上是冬天,更是没有什么气味传出,也就没能及时发现。 这一世,她断不会让花嬷嬷那般凄苦地死去。 治疗内疾或者延长寿命,应该是要内服的吧? 承桑不确定,毕竟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猜来的,她决定再攒多一些试试看。 希望不会让她失望吧。 承桑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玉瓶。 “郡主可是饿了?”花嬷嬷笑着搀扶住承桑的手,“昨日清了大厨房,有几个好手被李管家重新安排了进去,其中有一个会做奴婢的家乡菜,鸡髓笋,郡主可要尝尝?” 她以为承桑是在摸肚子,而承桑听了花嬷嬷的话还真觉得饿了。 她点点头,眼睛晶亮,“好呀!既然是花嬷嬷家乡的美食,那花嬷嬷陪我一起尝尝吧!正好,也点评点评,看看那新厨子做得正不正宗!对了,再加一道醉排骨和葱泼兔,春喜和秋晚也跟着一起吃。” 承桑三言两语便做了决定,将花嬷嬷拒绝的话堵在了嘴中。 花嬷嬷看着秋晚恭敬的应声,便也没再开口。 近十年没有一起生活,她确实有些拘谨了,这是长公主的小郡主啊,怕什么呢? 花嬷嬷突然想通,也跟着慈笑点头,“那就谢郡主恩赐了。” 几人和乐融融,身后刚入府的小丫鬟们心中羡慕,也感到分外庆幸,这安王府,还真是个好地方。 所有人都这么想的,除了春良。 她看着承桑的背影,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 ...... 而与此同时,珍宝楼。 春喜带着白色幕篱,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下了马车。 珍宝楼的伙计立刻出门迎接,一口一个小姐需要些什么,春喜没有理会,直奔珍宝楼掌柜。 本来刘掌柜还有些奇怪,直到春喜掏出万年紫檀木盒,他才猛地惊觉,然后连连拱手,将紫檀木盒拿了起来,他表情十分高兴,“好东西,好东西啊!” 万年紫檀木不过是个名头,而并非真的长了万年,所以其中有好有坏,而春喜拿来的这个,无疑是顶好的。 刘掌柜转身开始掏银匣。 “这东西,五千可少了些。”刘掌柜掏出了好几张银票,一起放在了柜台上,“一共是七千两,您可要点点?” 春喜摇头,也没在意多了一千两,拿起来就走。 她嘴笨,多说多错,所以在外很少开口。 春喜来去匆匆,刘掌柜啧啧称奇,但他也没多关注,见珍宝楼里没什么客人,便吩咐了伙计一声,拿着紫檀木盒就去了楼上,人人都知珍宝楼一共有三层,一贵二富三珍,可没人知道,在这三楼之上还有个小阁楼。 阁楼没有窗户,也很狭小,在高高的屋脊之中。 第63章 流言蜚语,苏清桃自证清白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刘掌柜也不觉得意外,他等了片刻,才推门走进。 “咯吱”一声,房门闭合。 阁楼里黑漆漆的,没有阳光更没有烛火,可刘掌柜进了门,却轻车熟路地绕过了所有摆设走到最里侧,然后直接跪了下去,他双手捧着万年紫檀木盒抬高,语气欣喜:“主子,属下幸不辱命,有了这个盒子,芷柔小姐的药必能保住。” 没人回答,可下一刻,却有一只修长的大手伸出,精准无误地抓住了紫檀木盒。 似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木盒又被重新放回了刘掌柜的手中。 “谁家的?”这人的声音透着几分散漫,听着不大正经,却又带着一股磁沉的威慑力。 刘管家的身子压低了些:“安王府的安宁郡主。” “......”长久的沉默,“给那位送去吧,别说来处。” “是。” “等等。”那人再次开口,“派人将最近才兴起的传言压下,也算是,还了人情。” “是。” ...... ...... 关外大灾的事还是传开了。 近日,京都百姓本就在说着永恩侯府、苏府还有张府的瓜,没成想两日不见主角,在这个清晨,便有禁军出现在永恩侯府外,将整个侯府团团围了起来。 原来周侯爷自安宁郡主出现在永恩侯府门前的那日起,便再没离开过皇宫,究其原因,竟是对关外大灾知情不报,妄图从中谋利。 侯府的大门被紧紧关上,不许进也不许出,可京都的百姓们却纷纷聚集,将烂菜叶子丢进侯府的院子里。 永恩侯府一时间臭名昭着。 连带着,还有一股邪风也跟着传开—— 永恩侯府吃人血馒头的事,安王府也参与其中,只不过安王府势力庞大,无人撼动。 又是一日午后,清风酒楼,二楼雅间—— 苏清桃满脸泪痕,坐在她旁侧的承无虞一脸戾气,他的拳头紧了又紧,听着那无时无刻不在往耳朵里钻的讨论声,“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我去找他们理论!” 说着,他打开了房门,站在了二楼的走廊上。 身后,苏清桃象征性地伸了伸手,口中一声“承四哥”似刚出生的小猫一般微弱。 她看着门外走动的小二扭头来看,连忙低头用帕子挡住了脸。 清风酒楼设有说书者,二楼中间悬空,站在二楼走廊便可看到一楼的景象,自然,一楼的人抬头也能看到二楼的人。 承无虞闹出的动静不小,但在嘈杂的酒楼里还是不够看的。 他看着楼下说得最欢,正肆无忌惮地讲着满嘴荤话的一桌吃客,随手抄起路过小二托盘上的一只酒杯就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起,碎裂的瓷片飞射,划过了众人的脸。 “哎呦!哪个龟孙敢......” 其中一个长大五大三粗的汉子站起身,正准备破口大骂,可坐在他旁边的一人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地说了几个字,大汉立刻偃旗息鼓,像是耗子见到猫一般缩了缩脖子。 他看着二楼的承无虞,咽下口中的不满,讨好道:“原来是承四爷,不知承四爷有何吩咐?可是清风酒楼的酒不合心意?小的立刻就去京都最好的酒坊为四爷买上一壶!” “草民去买,草民去买。”清风酒楼的掌柜及时出现,也跟着连连开口,“承四爷只管吩咐。” 两人都有些寒噤,他们想不通是哪里惹了这尊大佛。 好在,承无虞是个直性子的人,“不过是道听途说,怎可如此辱一女子清白!人面兽心,厚颜无耻!” 两人有些懵逼,女子清白? “你们刚刚,不是在说苏家三小姐?”承无虞厉声。 大汉恍然,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一件惊天大秘密,他的表情古怪,然后连忙低头认错,“都是小人的不是,是小人胡说八道惹承四爷生气,都是小人的不是。” “对对对,都是我们的错,草民应该及时制止这些人的污言秽语才对。”掌柜也跟着开口。 但除了这几个人,其余的百姓却是忍不住窃窃私语,“苏家三小姐?这......”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罢了。”苏清桃及时地出现在了承无虞的身边,她的双眼红肿,脸上蒙着块丝绢,“难道女子就不能有男性朋友么?我们只不过是一起布施,想要天朝百姓都过上好日子,我们有什么错?” “我们手里的银两,没有一处不用在布施上!难道就因为男女有别,就要放弃这一善举吗?抱歉,我做不到,无论世人要对我用多么苛责的话语,我都不会放弃爱护百姓的心。” 苏清桃说得掷地有声,楼下的百姓一时间都被镇住。 而等他们回神,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 “那你前些日子给安宁郡主的那枚玉佩是怎么回事!”一楼的百姓中突然传出一声质疑。 苏清桃默默垂泪,“因为多次布施,所以我抵押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我母亲给我的玉佩,那块玉佩和我原本的玉佩很像,是张公子特意买来感谢我的善意的,并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那永恩侯府的小侯爷呢?” “周公子如今才十二岁,我们也是因为布施巧遇,一起赶回来的罢了,我那日会给出银两只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却没想到永恩侯府居然是吃人血馒头的人家,这都是我的错......” 苏清桃不动声色地将今日缠在她身上的桃色绯闻解释清楚,一楼百姓看她的眼神也终于好看了些。 眼看着之前那个人不再开口,其他围观的百姓正要纷纷散开,又是一声响起:“那安王府呢?既然你和承四爷这么熟悉,那安王府和永恩侯府同流合污的事,你可清楚?” 苏清桃瞪大了眼睛,这人不是她安排的。 “我......”苏清桃打算否认,可突然,心中出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我只知道安宁郡主当日从永恩侯府的手里要回去了七千多两银子,其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承四哥。”苏清桃看向承无虞,“安王府知道永恩侯府妄图利用灾情谋利的事情吗?我听人说,这次雪灾的事情,就是安王府进宫告诉的皇上,是真的么?” 她眼巴巴地看着承无虞,承无虞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第64章 苏清桃被逮捕,承无虞被捂嘴 承无虞的嘴动了动,却是没有传出一个音。 “承四哥?你若是知道就说出来吧,我相信,安王府肯定和永恩侯府不一样,投钱进去也只是以身入局,想要找出天朝的害虫,而你更是里面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苏清桃靠近了承无虞一些,“我最喜欢白莲了,承四哥。” 随着苏清桃的话语,承无虞的眼神越来越迷茫,可他的嘴却咬的死紧,没有说出一个字。 苏清桃气急,终于下定决心:【统子!给我再加好感度!我今天就不信了,等好感度到了一百,这承无虞还能否认我的话!】 她今日一定要让承无虞承认安王府曾和永恩侯府同流合污过,哪怕真的像她说的一样,安王府是以身入局,可只要有过这件事,她就能让其变成吃人血馒头。 口耳相传,可不是说说而已。 【强行增加基础好感度25,71-99好感度积分比例1:1000,99-100好感度积分比例1:10000,宿主积分51800,扣除积分34000。】 【请确认——】 【已确认,积分扣除,宿主积分:17800】 【承无虞好感度:100】 随着好感度增加成功,苏清桃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虽然耗费的积分是巨大的,但只要能让安王府陷入这件事,她就是成功的,毕竟她清楚的知道,男主就是关外之人,而在这次雪灾中,男主的养母更是直接身死。 只要安王府参与过,承桑就不可能再在男主的眼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就算是有,也该是仇恨才对。 苏清桃激动地手都在颤,她再次开口,“承四哥......” “苏清桃,你可真是叫的比我都勤快呀~” 苏清桃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一道她格外厌恶的声音传来,她猛地扭头看去,是承桑。 承桑见苏清桃瞅来,眉眼弯弯,“若不是四哥和三哥一母同胞,我都快要以为四哥是你的亲哥哥了~怎么,苏家的日子不好过,想要来我家享几天福吗?” 这句话说的苏清桃脸都黑了,她怒视着站在二楼正对面的承桑,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会在这?” 承桑觉得好笑,“这是你家开的?苏清桃,几天不见,规矩又忘了?还是说,你以为四哥在就有人给你撑腰了?” 苏清桃眼睛一亮,承桑可是给她提了个醒。 “承四哥,你看她~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苏清桃的嗓子柔得似能掐出水来,而随着她的话语,承无虞也跟着扭头。 他看着承桑面无表情,“承桑,你的规矩和礼仪呢!你身为陛下亲赐的安宁郡主,乃是陛下的恩宠,安王府的脸面,你怎能因此张扬跋扈,恃宠而骄呢?” 随着承无虞的声音,苏清桃的脸上多了几分可怜,只可惜,丝绢蒙面也没人看到。 承桑懒懒地瞥了眼好似没带脑子的四哥,不理他,直冲着苏清桃开口,“苏清桃,我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装可怜博同情的,我只是想好心告诉你一声,你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苏清桃皱眉,“你什么意思?” 承桑看向酒楼的门口,那里,出现一列身穿甲胄的士兵,“就是,这个意思——” “苏清桃何在?”随着士兵鱼贯而入,一个腰间挎刀的男子走进了酒楼,他先是例行公事开口,然后一双眼径直地看向了二楼的苏清桃,眸子微眯,“抓住她!” “是!”士兵得令,纷纷上楼。 苏清桃惊慌失色,连连后退,“什么意思?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苏家女,你们凭什么抓我!” “住手!”承无虞挡在苏清桃的身前,“魏迟,你什么意思!” 魏迟冷眼,“苏清桃涉嫌与永恩侯府同流合污,需带走调查。” “什么?”苏清桃不敢置信,“我没有!承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诬陷我!”她才准备将这盆污水往安王府的身上泼,转眼居然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让她如何不怀疑。 “魏迟,桃儿她不会做这种事的,你肯定是搞错了。”承无虞也跟着开口,“是不是承桑让你这么做的?魏迟,你不能这么任由她胡作非为,就算是陛......” “够了!”魏迟看着承无虞的表情更冷了,“苏清桃,人证物证俱全,容不得你抵赖,还有你,承无虞,哪怕你是安王府嫡子,妨碍公务,我也有权将你一起捉拿归案。” 魏迟没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手一挥,霎时间,身后的士兵飞身上楼,他们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承桑站在另一侧看着,在发现承无虞的嘴巴被人捂住了之后,才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捏住的玉佩。 若不是魏迟反应快,她手里的玉佩都砸出去了。 承桑心里烦闷,她的二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不成,真是魅惑人心的毒药? 可她最近几日一直在让朱正茂试探,并没有发现朱正茂有被魅惑的迹象啊?难不成是因为朱正茂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不蛊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桑脑子乱成一团,她想起怀中的玉瓶,垂眸看向站在楼下的魏迟,“四哥恐是喝醉了酒,胡言乱语了些,怕是要麻烦魏大人派人将其送回安王府了,毕竟我们几个小女子,多少是有些扶不住的。” 本来魏迟还没有反应,听到这句话,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视线扫过,魏迟点了点头,“无碍。” 说完,魏迟又再次拱手,“下官事务繁多,先行告退,承四爷下官会派人送到府上的。” “多谢魏大人,魏大人慢走。”承桑回礼。 她看着士兵带人离开,然后转身回了包厢,包厢的门再次闭合,而楼下却再没有传出什么嘈杂之声。 也是,承桑就在楼上,就算他们想讨论,也不敢吭声。 承桑随手点了点桌面,“秋晚,一会去清点下酒楼的损失,我们如数赔偿。” “是。”秋晚点头。 “春喜,去查查楼下刚刚开口说话的人,除了苏清桃安排的人之外,恐怕还有别人。”承桑想着那最后一个问题,眼神微眯,她可不觉得,一个平民百姓敢说出这种话语。 可宗室四家都没有动,又是谁在动呢? “是。” 第65章 收网,一个都逃不掉 谁也没想到,苏清桃会因为一千两银子和一块玉佩被定罪。 苏家书房内,苏铭坐在上位:“看完了么?” 他面色沉沉,很是难看。 苏子寒坐在一旁翻阅着手里的卷宗,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良久,他才放下手里写满苏清桃这些时日行踪的册子,“父亲,这件事很蹊跷,先不说为何张煜礼能平白无故给三妹这么多银子,就说三妹做的这些事,也一点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我觉得,很可能是宗室四家对我们出手了。” 苏铭眸子微动,“你是说,有人在清桃背后出谋划策?想要利用我们家,对安王府动手?” “是。”苏子寒点头,“只不过那人没想到的是,安王府居然撤得这么快,撇得这么干净。” 说着,他又皱了下眉,“父亲,这安王府的背后也有人。”不然按照安王府之前的处事风格,绝不会动作这么迅速,简直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一头刺破了抓捕它的大网。 苏铭点点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安宁郡主?或者说,是安宁郡主背后的人?” 同为宗室,苏铭自然不会放过对安王府的调查,自然也知道安王府的现状,基本是由承三策划,承大出手,剩下的几个,就是吃白食的,可最近几次动作,却丝毫没有这两位的影子。 “不无可能。”苏子寒思索片刻,给出了结论。 苏铭点点头。 “父亲。”苏子寒垂头,“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理三妹的事?”苏清桃被关入了京兆狱,虽然那里不如尚方监看管得严,但这件事关系太大,没人能在皇帝的关注下将苏清桃偷偷救出来,只能光明正大地出手。 苏铭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苏子寒没有抬头,“毕竟事关家族颜面,总是要管的。” 苏铭似笑非笑,“这件事我会看着办,你就不用管了。” “是。” “对了,昨日安王府为关外捐了一万两白银,你去安排一下,我们苏家,捐十万两。”苏铭再次吩咐。 苏子寒点头,“是,那儿子这就去了。” “去吧。” 书房的门开合,屋中再次寂静,苏铭坐在书案之后,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他点了点桌面,似是自言自语,“人不能留了,问出她身后的人,然后,杀。” ...... 苏子寒离开书房,步伐稳健,他先是叫来了管家整理出十万两白银,安排好后续事宜,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脚踏入院门,苏子寒脸上的表情骤变,他几乎是步履匆匆走向书房,嘴里也跟着低声,“快,派人守在京兆狱,若是有人对苏清桃下手,格杀勿论。” “是。”候在书房外的其中一个小侍应声离开,另一个小侍看着苏子寒焦急的样子,为他倒了一杯茶。 “少爷,可是情况不妙?”多竹和多福是苏子寒的心腹,不仅知道苏子寒很多私事,手里更是握着苏子寒在暗中培养的势力,自然,也敢说敢问。 苏子寒接过茶杯,牛嚼杜丹,“父亲要出手了!” 多竹一惊,“怎么会这么快?难道老爷他......” 苏子寒摇摇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父亲没发现端倪。”父亲会这么快出手,不是因为他,而是有人在钓鱼,最严重的是,这个人恐怕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不然父亲绝不会如此纵容苏清桃的动作。 父亲和他不一样,他从不会监视自己的妹妹,也不会控制自己的家人,但父亲控制欲极强,这座苏府里的每个人都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他半点不相信父亲刚刚所说的,是才查出来的消息。 苏清桃这段时间做的事目的性太强,他都能一眼看出来,没道理父亲看不出,可父亲没有阻止,已经很说明问题,父亲试图从苏清桃那找到些线索。 可惜...... 苏子寒手掌用力,只听“咔咔咔”几声,茶杯碎成了粉末。 天朝,要乱了。 “多竹,告诉多福,苏清桃不死就行,她背后的人,我们也要知道......” ...... ...... 与此同时,张府—— “父亲,你说什么?”张煜礼面目狰狞。 张大人叹了口气,“安王府捐银一万两,还捐出了许多布匹棉花等物品,谣言不攻自破,已经没用了。” “什么?才一万两就......” “没错,就一万两。”张大人捶了下桌子,“经过前些日子,安王府上没有银子,只有御赐珍宝的事众人皆知,他们拿出一万两,已经够那些愚民称颂了。” “该死!”张煜礼恨极,他没想到他才放出安王府大肆敛财的谣言没多久,就出了这种事。 可张煜礼不知道,即便安王府这次没有捐钱,张府散布出去的谣言也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因为早在出现的最开始,就已经被抹杀殆尽,张煜礼被他父亲被断了耳目,不清楚,张大人却是清楚的。 但张大人不敢说,因为这次对他出手的,是珍宝楼。 珍宝楼的背后是宗室,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家,但总归不是他能惹的,说到底,他还要庆幸,庆幸安王府捐银子的事,让他得以保住了当父亲的威严。 “煜礼,最近你就不要.......” “老爷!老爷!不好了,大理寺的人闯进来了!” 书房外的叫喊让张大人整个人一惊,他猛地站起,眼睛惊骇地看着窗外,“什么?!” “张尚书涉嫌贪污,本官奉旨前来,将其捉拿归案!”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张大人惊骇地退了一步,腿脚撞上座椅,他一个不稳,便跌坐在了地上。 张煜礼惊讶,连连上去扶,也正是这一碰,才让他惊觉,自己的父亲一直在发抖,“父亲?” 他不明白父亲怎么了,可张大人却是清楚。 做了亏心事,哪能不害怕。 张大人踉跄的站起,扶着张煜礼的手就跌跌撞撞地走向一旁的博物架,张煜礼不敢吱声,亦步亦趋地跟着,而随着张大人的手扭动放在博物架上的瓷瓶,屋内,响起了一道几不可闻的“咔哒”声。 “煜礼,快,快把烛台点了。”张大人颤抖着手伸向一旁挂在墙上的画卷,张煜礼也察觉到事情紧急,连忙松开手往后面走,可还不等他迈动脚步,又是“砰”的一下。 他回头,只见张大人再次坐在了地上,而目之所及,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密格。 第66章 苏清桃的背后还有其他人 “将军——” 承桑手指轻推,将兵往前挪了一步。 棋盘上,春喜的红将军已被重重包围,往前是相,往左是车,往右是炮,往后退还有马在守着。 “又输了......”春喜沮丧极了,才走进门的秋晚笑着摇头。 就算没看,她也知道郡主肯定放了很多次水,毕竟两人的棋艺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她端着糕点走近,看着棋盘上仅剩的三三两两的红色棋子,心中了然,看来郡主之前一直在尽可能多地吃春喜的其他棋子,迟迟没有进攻将军,不然春喜只怕坚持不到现在。 虽然进度慢了些,不过如此拖延下来,春喜眼下当真是没有一颗棋子能救自己的将了。 因为她用无可用。 承桑安慰地拍了拍春喜的脑袋,“已经很不错了。” “郡主就会安慰奴婢。”话虽是这么说,但春喜还是立刻笑了起来,格外的好哄。 站在旁边的秋晚将糕点放下,屈膝行礼,“郡主。” 承桑笑着回过头,“秋晚来了,可是有结果了?” 早在几日之前,承桑便将手中的灵液给了秋晚两滴,一滴是宝葫芦新凝聚的,一滴是她之前保存在玉瓶中的,经过她的实验,宝葫芦内只能存放一滴灵液,若是不在当天倒出,第二天的灵液便会消失。 而她想让秋晚究研的,便是新鲜的灵液和保存的灵液有何差距。 秋晚得到灵液的时候眼睛都亮了,除了定时定点的来服侍她吃饭睡觉洗漱之外,一整天都在自己的房间究研灵液。 眼下还没到饭点,秋晚却突然过来,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事。 承桑满心期待。 而正如承桑所想,秋晚确实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郡主,奴婢幸不辱命,奴婢已经可以确定,新的灵液和旧的灵液两者之间并无区别,效能是一样的,奴婢还将两滴灵液进行多次分散,用在了好几只动物或者植物上!” 秋晚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这灵液的作用,堪称活死人,肉白骨,只要有一口气在,它就能将其救活,但灵液也不是没有限制,通过奴婢多次救治,发现灵液的效用和它的用量有直接关系。” “一只蝴蝶所用,和一只鸟儿所用,差了翻倍不止,长度一厘的伤口,和长度一分的伤口,也差了翻倍不止,奴婢觉得,若是用到人的身体上,要救活一个将死之人,根据这人的体型和严重情况,恐怕需要五十滴到一百滴不等。” “而且奴婢还发现了灵液的另一个妙用,虽然施行的对象数目不够多,但奴婢有九成的肯定,这灵液,可解百毒!” 秋晚的话无疑让承桑惊喜,听了这句话,她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亮色。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承桑喃喃自语,随即她拍了拍秋晚的肩膀,“秋晚,多亏有你在。” 秋晚面色红红,“是郡主厚爱。” 这种宝物,郡主都跟她明说,不是厚爱是什么?她若是什么都究研不出来,才是有愧于郡主。 承桑摇头,上一世,她可没听过苏清桃为谁解过毒,苏清桃是一个万事万物都追求利益的人,若是能解毒,她定不会不说,想来,是苏清桃根本就不知道灵液的这一妙用! “春喜。” “郡主。”春喜低头应声,刚刚她在两人的边上听着,并没觉察出其中明历,她只是觉得灵液很厉害,出现的也很是时候,郡主的安危也有了更多的保障。 “你带着秋晚去一趟平乐居,将四爷打晕,注意,不要让四爷发现,秋晚,这个装灵液的玉瓶你带着,我怀疑四哥是中了毒,你先探查一番,若是查不出什么问题,就用灵液怼!” 灵液这么厉害,一定会有用的吧! 平乐居是承无虞的院子,承桑在知道了灵液妙用的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承无虞。 她想给承无虞解毒,她是真的觉得承无虞中毒了。 自从前两日苏清桃被抓,魏迟将承无虞绑回王府,承无虞就没有一天安静的时候。 每天不是想要出门,就是在想要出门的路上。 他想要救苏清桃,求家人无果,甚至想入宫求皇舅爷。 这简直离了大谱! 大哥知道后,立刻下令将四哥关在院子里,不许他出去,可他在院子里天天闹,不是翻墙就是试图自己挖洞然后钻狗洞,要不就是闹绝食,甚至前些日子还打算上吊,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若不是三哥让二哥将四哥绑起来,只怕四哥现在魂都入地府了。 春喜和秋晚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当即点头,“是,郡主。” 两人离开,承桑的心情却是不能平静。 毕竟承无虞中毒只是她的猜测,若真是情爱所困,只怕几千滴灵液下去,也没什么用。 承桑叹口气,揉了揉脑袋站起身。 她还有事情要忙,偶尔忙里偷闲一会,已是花嬷嬷和秋晚看她太劳累,让春喜拉着她玩的。 她走到一旁的柜子,指尖滑动,从一排药瓶中间拎出来一个细长的白瓷瓶,倾倒,一颗黑色的十全大补丸出现在手中,虽然累,但她还不能休息。 张府破灭,但张府背后的宗室可还在,永恩侯府破灭,但永恩侯府背后的人还未知。 就连苏清桃,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杀死。 承桑想到前两日三哥跟她说的话,手指缓缓蜷起。 老怪居然暗杀失败了! 老怪,便是当初教会朱正茂吸功大法,利用朱正茂杀死老汉的那个人,他杀老汉的原因,不止是仇恨,还和这个藏宝箱有关,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离开老汉死前的洞府。 他一直在寻找,寻找老汉藏起来的东西,可惜那槐树林很大,离老汉的居住地也很远,所以他一直没有找到。 能用十几年找一个箱子,老怪对箱子的心思可想而知。 因此,她挖出宝藏的地方并没有被三哥填平,而是被三哥栽赃嫁祸到了苏清桃的身上,里面的痕迹处处都表面了苏清桃的存在,这也成功勾起了老怪对苏清桃的杀心。 十几日之前,三哥曾告诉她,老怪进了京,他在试图将苏清桃抓走,可惜,都失败了。 第一次,老怪从苏府的人手下逃走,第二次,老怪还是逃走,等到第三次,便是三哥找到的尸体。 老怪死了。 死状凄惨,并非苏府所为。 本来承桑还打算利用苏清桃这次犯下的大错,让苏家彻底放弃苏清桃,甚至于为了安全亲手灭杀,可若是苏清桃的背后不止是苏府,那苏清桃,恐怕是很难死成了。 第67章 一闪而逝的黑色痕迹 承桑有种预感,苏清桃背后的那个人,就是上次出现在清风酒楼内,公然针对安王府,却又让她调查无果的那个。 天朝的水,比她想象的要深。 心中担忧顿生,承桑捏了捏指尖,视线无意识看向棋盘,黑色淹没红色,繁杂的思绪渐渐回笼,她定了定神。 既然她能一步步将张家和永恩侯府推下地狱,那她就能同样将背后之人一起推下去,两者之间不过是简单和难的区别,只要她好好谋划,拉长战线,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别说,还有一个对于苏清桃来说很重要的人把在她的手里。 就算这次她杀不死苏清桃,还有下一次,总有一天,她会亲手杀死苏清桃。 既然面上的还未清理干净,何必翻背地里的。 直取枭首是一种办法,屠杀殆尽也是一种办法。 她不能急。 承桑一点一点地理清思路,她长吁了一口气,走向一旁的书案,长袖翩翩下,无人看见,她的手腕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痕迹,转眼,又消失不见。 ...... ...... 时间飞速流逝,临近年了,关外却出现了这样的事,皇帝也没什么心情宴请群臣,见宗室官员都纷纷效仿安王府捐财捐物,皇帝便把宴请群臣的钱也送了过去。 积少成多,物资可观。 终于,在上一世一直到二月底才传出消息的关外雪灾,在这一世的一月便得到了有效的救助。 大年三十,承家人入宫。 虽说皇帝不打算宴请群臣,但一家人总是要一起过个节的。 承桑睡到日上三竿才被秋晚从床上拉起来,她打着盹等秋晚为她洗漱穿衣,梳妆打扮,一直到上了马车,才微微回神。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被承宥择点了点脑袋。 “昨天又忙到很晚么?怎么这么困?”承宥择有些心疼,“不是说过年这几天就好好歇歇么?事情那么多,哪有忙完的时候,不要太心急了,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承宥择絮絮叨叨,承桑连连点头。 她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反而开心得很,“爹爹说的是,桑桑记下了,下次,下次一定!” 承桑的敷衍承宥择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张张嘴,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视线转动,他看向了另一边的承无忧,“你看看桑桑,你再看看你,桑桑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你倒好,睡得比猪早,起得比猪晚!” 承无忧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顿,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两下,虽然承宥择说的又是实话,他也没法反驳,但父亲为什么不能看看他之前的那些努力呢? 大概是父亲眼瞎吧! 承无忧在心里自问自答,然后转了个方向继续闭目养神。 儿子不搭理自己,承宥择也不生气,他转而换了个人,“但总归是比老四强,那死小子,真真是气死我了!老大,今天你一定要把老四看好了,可不能让他去皇舅面前胡说八道。” “儿子省得。”承无虑点了点头。 一旁的承桑笑眯眯地听着,也不由地叹了口气。 她失败了。 事实证明,承无虞并不是被下了药,而是真的被情爱困住了。 前些日子,承桑曾让秋晚去给承无虞把脉,秋晚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还是按照承桑的交代,将灵液给承无虞灌下,一滴没反应就两滴,两滴没反应就三滴。 等到承桑攒下的灵液耗尽,秋晚才愧疚而归。 承无虞的身体更强壮了,但对苏清桃的执着却是一点没有少。 这无疑让承桑难受,可她再没有什么办法。 若不是皇帝下令让他们一家同去皇宫,只怕到现在承无虞还被关在院子里,不得而出。 承桑下意识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另一辆马车。 此时的第二辆马车内,承无虞正求着承无恙,“三哥,你帮帮我吧,桃儿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她那么善良,那么单纯,怎么会做出鱼肉百姓的事情呢?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这些话承无恙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而他的回答也和之前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明白的,老四,你容我想想办法。” 他现在只能用拖字诀。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承无虞被绑回王府,他总觉得承无虞对苏清桃的痴迷更严重了,他甚至怀疑承无虞是中了蛊,而他这一次将承无虞带到皇宫,便是想借顾院卿的手探查一番。 如果查出中了蛊最好,若是查不出,他就让人给承无虞下蛊! 不然再这么下去,承无虞必废! 承无恙看着承无虞眼下不起眼的黑眼圈,叹了口气,也幸亏承无虞的身子好,不吃不喝、作天作地这么久,居然没有变得消瘦,更没有什么伤底子的样子,若是换成别人,只怕早就起不来塌了。 这边,承无恙正担心着承无虞的身体,可另一边,承无虞却是担心着苏清桃的身体,“三哥,快一些,再快一些,桃儿她被关进去这么久,一定吃了很多苦。” “三哥。” 承无恙点头,“你放心,今天,就今天。” 今天这件事,必须解决! 怀着承无恙的坚定,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而与此同时,在京都的另一个方向,也有两辆马车朝着朱雀大街行来。 在拐入朱雀大街时,他们碰了面。 高头大马相对而立,两辆马车一黑一蓝。 “哟,这不是端王府的马车嘛?端王可在上面?本王早就听说端王回了京,却一直没能过府拜会,端王不会因此生气吧?”黑色马车内,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子讥讽的意味。 “咳咳。”与之相反,蓝色马车内的声音就要文雅平和得多,帘子掀开,坐在蓝色马车内的端王看向对面,他面色苍白,正捂着嘴轻咳,“有劳二王兄惦记,愚弟是半个月前才回来的,身子不适,未能到二王兄府上看望,还望二王兄不要见怪。” “端王说的哪里的话,我们都是一家人,谈何见怪不见怪。”那人明显心情好了些,但他依旧未掀开帘子,而是道,“端王这次去看病,还是没什么效果?” “咳咳。”端王笑着摇了摇头,“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哪那么容易好呢,不过就是求个心安罢了。” 说着,他再次发出了一长串猛烈的咳嗽,等用帕子堪堪止住,才开口道,“二王兄先行一步吧,不用等愚,咳咳咳咳。” 眼看着又要咳得不行,黑色马车也没再说什么,“也好,我们宫中再叙。” 黑色马车走了,走得格外快,活像后面有个什么瘟疫。 而等到人去楼空,蓝色马车内还在猛烈地咳嗽,过了很久,咳嗽才再次止住,马车也再次前行。 第68章 宫中家宴,暗潮涌动 “因为关外雪灾,所以这次家宴广汉王也来了,若是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桑桑不用理会,交给陛下和安王他们,你坐在静婉旁边安安静静吃饭便是。” 御花园内,容皇后拉着承桑的手细细叮嘱。 一旁跟着的大公主静婉也跟着点头,“对的,桑桑你就坐在我边上,其他的不用理会。” 闻言,承桑点了点头,道“我听皇舅奶奶和皇姑姑的。” 容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哎,若是往年,小二和老四这时候也早就到了京都了,陛下那边人也不少,哪里会和我们同桌而食,还有和婉、柔婉和婷婉她们,今年竟是一个都没能赶回来过年。” “哎!”容皇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静婉公主连忙搀住容皇后的胳膊,“母后可是不喜欢静婉了?这是看只有静婉在京都厌烦静婉了不成?那我明日可得和驸马好好说道说道,我们也要出趟远门,体验体验民情才好,不然母后只记得其他几个,不记得我了!” 容皇后瞥她一眼,点点她的鼻尖,“你呀你呀,才回来没一个月又想往外跑!居然还想拿我作筏子,真是好大的胆!” 静婉甜甜笑着,“哪有,女儿说的都是实话,您不心疼我,也得心疼心疼安宁吧,二弟二妹他们几个都不在京都陪你,却被您一直念着,反倒是我们两个在的,您不看了。” 说着,静婉朝承桑眨了眨眼,承桑连忙点了点头。 “皇舅奶奶,有桑桑和静婉姑姑陪着您呢!您放心,桑桑一定好好看住静婉姑姑,不让她那么早就跑出京都去玩!不对,是帮皇舅爷体察民情。”承桑说得一板一眼,若是她眼里没有笑意的话。 静婉笑骂,“好啊,小安宁,敢看到你姑姑头上了。” “看得好,省得你出去乱跑!”容皇后也跟着笑开,她自是明白两个人是为了她能开怀,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伤感的话。 当初让儿子女儿们出去的时候,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容皇后恢复如常,静婉和承桑纷纷松了口气。 承桑低着头往前走,心里却忍不住犹疑,上一世,因为关外雪灾的事情没有发酵,所以宫宴如常,虽然她并没有参加上一世的宫宴和家宴,但她还是听说了这次家宴的人员,其中,并没有此时还留在天朝京都的两位直系王爷。 广汉王自是因为本就和皇帝不亲,而另一个端王则是因为病重。 也正是这一天,苏清桃的地位陡然上升。 可以说,端王的命都是苏清桃救回来的。 承桑皱眉,眼下别说是救命了,连苏清桃都在大牢里关着呢!万一端王真的命悬一线,她要不要出手? 承桑拿不定主意。 她不是苏清桃,没有那种利益至上的勇气,她只想用灵液保护好她的家人,如果可以,造福百姓,但她并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身怀救命之物之事。 上一世的苏清桃不知何原因混得如鱼得水,可她却是知道,身怀异宝必是危机重重。 苏清桃运气好,她却不能赌运气。 承桑左思右想,最终只能暂时决定,让秋晚先上,如果秋晚都保不住端王的命,她再考虑出不出手。 “参见皇后娘娘。” 不知不觉,承桑已经跟着容皇后来到了暖阁。 今日家宴,就设在这里。 容皇后摆摆手,“今日家宴,无需多礼。” “谢皇后娘娘。” 而随着两位王爷起身,承桑和静婉皆是退后一步,行了个晚辈礼,“广汉王殿下,端王殿下。” “咳咳,大公主,安宁郡主。”端王一动作,竟再次咳嗽起来,他连忙用帕子捂住嘴。 广汉王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别搞这些虚的了,没听皇后娘娘说么,今日家宴,无需多礼。” “是。”静婉和承桑没多说,站起身就躲在了容皇后的身边。 容皇后拉着两人的手,“都坐吧。” 她莲步轻移,“碧华,去问问,陛下什么时候到?” “是,娘娘。”碧华躬身,可还没等她离开,暖阁外,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嗓音。 “皇上驾到——” 容皇后笑着摇摇头,也不往里走了,拉着承桑和静婉直接转身,众人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皇帝身后跟了一长串的人,承家的男儿赫然都在其中,皇帝大刀阔斧地走进,先是扶起了容皇后,然后才道,“今日家宴,不必多礼。” “谢皇上。”又是一连串的话语,众人才得以落座。 皇上坐在主位,左手分别坐着的是广汉王、端王、安王和驸马一家,右手则是皇后、承桑、广汉王的子女,虽然广汉王和端王的性子完全不同,但两人都没有王妃。 端王是因身子抱恙,年到三十也未曾娶妻,府内倒是有几个庶妃一个侧妃,不过这次并没有带来,而广汉王的王妃是死得早,一直并未续弦,和安王承宥择的状况有些类似。 但两人的子嗣,却是天差地别。 广汉王没有一个儿子。 “安宁郡主。”承桑正吃着东西,突然,身侧传来了一个声音。 她回头看去。 随着皇帝刚刚宣布开席,大家也纷纷开说,皇帝自是和几位王爷聊起了国家大事,而皇后则安静聆听,至于承桑和静婉也和皇后差不多,选择默不作声,毕竟,除了她们俩,剩下的几位女眷都是一家姐妹,也正聊得亲热。 承桑颔首,“云染妹妹。” “安宁郡主。”得了回应,瓜子脸的云染笑了笑,“不知安宁郡主平时都做些什么?” 承桑眨眨眼,这是再找自己聊天? 这倒是稀奇。 上一世的今天,承桑因遭了难所以躲在了安王府没有按时参加宫宴,自然没有见过这些人,而在这之前,她每次参加宫中宴会都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也没有见过广汉王的这些子女。 在她的记忆里,这些女子对她人都寡淡得很,姐妹之间倒是情谊浓厚。 今日为何会主动找她闲聊呢? 承桑心思转动,面上却笑着道,“冬日天冷,自是在屋里打打络子画画画,不知三妹妹都做些什么?” 云染脸上一红,“这倒是巧了,妹妹在府内,也常常作画。” 承桑挑眉,“那确实巧。” 一言罢,她便不再开口,而等着她问的云染却是傻了眼。 正常情况下,说了同样的爱好不应该问问都画些什么么?怎么这安宁郡主就这么打住了?她刚刚还开心安宁郡主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呢,如今竟是啪啪打脸。 云染张张嘴,承桑突然回头,“这道什锦蜜汤不错。” “......哦?是,是吗?多谢告知。” 承桑笑,“不客气。”想要利用她,也要看她愿不愿意,而很显然,她不是很愿意。 第69章 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 虽然承桑不知道云染想干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了云染一眼,扭头便和静婉姑姑说起了话。 大公主静婉是天朝七位公主中唯一一个招了驸马的人,剩下的几个,除了还未及笄的六公主和刚刚两岁的七公主,都被皇帝嫁给了手握一方权柄的朝中重臣。 如天女散花一般,分布在天朝的每一个角落。 至于天朝皇子,也是如此。 无论是皇后所出的秦王表叔几人,还是嫔妃生的几位皇子,无一例外,都在天朝的各处监管一方。 整个京都,皇室人员少的可怕。 承桑看过历代书籍,知道这样很奇怪,但因为经历了上一世,也多少明白皇舅爷的不可不为,那些官员,那些地方,无一不被宗室拿捏着,若是皇室不采取些行动,只怕天朝早就变了姓。 就是苦了皇舅奶奶。 “安宁不用理会,一会我自会收拾她。”似是看出了承桑的心不在焉,静婉安抚了一句,她不知道承桑在想什么,还以为是云染说了什么让承桑苦恼。 毕竟,她正巧知道云染的小心思。 承桑迷茫地眨眨眼睛,往大公主静婉的身边凑了凑,悄悄咪咪地说起了小话,“静婉姑姑准备怎么做?”静婉姑姑好像知道云染想要干什么,但她不知道啊! “自然是让她颜面扫地!还想往父皇的身边塞人,真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长的!”静婉的语气讥讽,手上却动作轻柔地给承桑倒了杯酒,“安宁,你万万要记得,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 虽然她前些时日才回京,但作为大公主,还是时刻洞察着京都发生的事情的。 自然,也知道前不久发生在张府的闹剧。 她借由云染的事暗暗提点,只希望承桑能明白,张府并不是个好人家,张煜礼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三年,承桑对张家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 虽然前段时间承桑和张府闹掰,但静婉还是怕。 怕承桑再陷入那个泥潭。 而承桑听了静婉的前半句话,狐狸眼都瞪圆了:云染想要给皇舅爷身边塞人,云染是疯了么?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无可能,毕竟在上一世,广汉王府在过了年没多久,就出了一桩喜事,当时她的父兄几人都去了,她没去。 虽然她只是后来听说,却也知道是圣旨赐婚,这广汉王女嫁的还是詹阳侯府的嫡次子,一个能和她二哥承无忧玩到一起的纨绔。 当时她还奇怪,以广汉王的权势,断不会找这种亲家,而皇舅爷或者皇舅奶奶也没这么闲,玩什么圣旨赐婚,现在想来,只怕是这次宫宴惹怒了皇舅爷。 承桑心思转得飞快,耳朵却也并没有错过静婉的后半句,她甜甜的笑,“我明白的,静婉姑姑。”虽然和静婉姑姑相处时间不长,但皇舅奶奶所出的姑姑和叔伯们都很宠爱她,她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静婉很是欣慰,她一手顺了顺承桑披散在身后的头发,一手将酒杯往承桑的手边推了推,承桑没有看,下意识拿着被静婉塞进手里的酒杯就往嘴边放。 触嘴温凉,口感辛甜。 她猛地皱了一张小脸,吐了吐舌头。 这不是果酒吧!怎么这么辣! 承桑连忙低头喝了口甜汤,静婉笑着捂住了嘴,可还没等她多笑上两声,就感觉有一道目光定在了自己的身上,里面的暗示不可谓不明显,但那又如何呢? 静婉侧了侧身,全做看不到容皇后的眼神。 “小安宁,怎么还是这般笨,也就你还在京都了,却连个酒都不会喝,这让我怎么在京都呆得下去。”静婉随手拿起和承桑同样的酒杯,然后一口闷了,那动作之利索,皇室少见。 承桑看了眼已经明着看过来的容皇后,为静婉姑姑默哀了片刻。 也就在这时—— “哇,二姐姐画得也太好看吧!” 似是没克制住音量,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暖阁内的谈论声突兀一静,只留下女子的欣喜,可旋即,她就欣喜不出来了。 众人视线望过去,广安王的四女儿云姚连忙走出坐席,跪在正中间的地上,“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女一时之间情难自禁,竟惊扰了今日家宴,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开恩。” 云姚磕了几个响头。 皇上挑眉,还不等开口,一旁的云染竟也走出了坐席,跪在了云姚的身边,“启禀皇上,此事都是臣女的错,臣女愿替妹妹承担此次罪责,求皇上,皇后娘娘饶了无辜的妹妹。” 说着,她也几个头磕了下去。 承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脑门疼,越发想不通这广汉王的女儿是吃了什么药,居然能为了其他人做出这种事。 静婉姑姑说,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 难不成,是这云染喜欢的人家搞的鬼?那这云染岂不是和她当初一样蠢么? 承桑在心里顺带着将自己也骂了一通。 皇帝迟迟没有出声,他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广汉王,见广汉王的脸上满是压抑的怒火,才斟酌着开口,道,“起来吧,既然都说了是家宴,自然是随意就好,倒是不知道是何事情让你们都情难自禁啊!” 皇帝放下筷子,看着云姚。 他本是按照规矩一问,没想到云染竟激动起来,语气兴奋,“回皇上的话,是一幅画!” “哦?”皇帝讶异。 “臣女这次来参加宫宴,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准备了一幅万福图以贺新年,没想到下人竟失手拿错了,拿来的并不是臣女的万福图,而是詹阳侯府嫡长女所画的百花图,至于刚刚四妹的情难自禁,则是因为百花图实在是太过惊艳了!” 皇上再次看了眼广汉王,此时的广汉王整张脸都黑了,若是离得近些,只怕都能听到牙齿咯咯直响。 “原来如此。” 皇上没再多说,云染却有些急了,“皇上可要一观?” “......”除了云染的姐妹,所有人都觉得云染脑子有问题。 静婉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观什么?你以为什么东西都能往我父皇的面前送么?” 帝后琴瑟和鸣,自然生的孩子也是各个得宠。 静婉身为两人第一个女儿,亦是其中翘楚,虽然眼下她开口有些不合乎规矩,但刚刚皇帝都说了这是家宴,可随意些,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说法了,她看着云染,眼神锐利。 “云染,你可知罪?” 静婉又是一句,云染呆滞,“大公主......” “入宫贺年居然带错书画,其一罪;送给皇上的贺礼和旁人的放在一起,其二罪;皇上还未开口,你却接连出声,其三罪。”静婉咄咄逼人,“若不是今晚是家宴,就你的礼仪,早该被打板子了!” 第70章 天朝山河图,我想要封地 云染被吓住了,她呐呐张嘴,“我,我......” “够了!”广汉王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大声呵斥了云染一句,再然后,他躬身朝向皇帝,“皇上,都是臣管教无方,竟让小女在家宴上这般放肆,待臣回去,定好好教导。” “一时情急,还望皇上恕罪。”广汉王单膝跪地,云染的脸色变得煞白。 而与此同时,广汉王的其他女儿也察觉到不对,纷纷走出坐席跪了下去,“求皇上开恩。” 见此情形,皇上还能说什么呢? 他摆摆手,刚准备说话,突然,那跪在众女身后的一丫鬟身子不稳,竟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而她捧在手里的画卷也跟着滚向前方,绑带缓缓滑落,画卷也跟着展开。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不知为何,他们都屏住了呼吸,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眼看着画卷里的牡丹都露出了一半,变故再生。 一只金丝勾勒的绣鞋突然伸出,抵住了画卷的翻滚。 承桑垫着脚站在画卷的旁侧,眉眼弯弯,她弯腰将画卷拿起,待端详了一下,又重新卷了起来,她一边卷一边摇头,“是好看,就是太工匠了,皇舅爷和皇舅奶奶还是别看了,不然这么一对比,安宁就惨了。” 她嘟嘟囔囔的摇着头,本来还皱着眉头的皇帝和皇后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连静婉都松了一口气。 刚刚她可是看见了,那画卷的后半部分,有字,像是一首诗。 再一联想到她偷听到的,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还好有安宁! 静婉这么想着,一旁的皇帝倒是对承桑的话起了几分兴趣,他先是朝着广汉王摆了摆手,道:“既是家宴,就不扯那些规矩了,不过你在这管教子女方面,确实薄弱了些,该多向安王学学。” 承宥择本来还在偷偷挑虾仁吃,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号,连忙放下了筷子,起身—— “陛下说的是。” 全场寂静,承桑差点就忍不住笑,用脚趾头想,她都能猜到父亲肯定是没听到皇舅爷在说什么, 广汉王的脸一下子就绿了,皇帝赶忙咳嗽了一声。 承无虑连忙伸手,拽了父亲一下,真是一会看不住就出事! 这般想着,他又赶忙瞧了眼承无虞,这位事更大,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行了,都回座吧。”皇帝轻咳。 “谢皇上。” 广汉王先一步落座,视线之下,云染几人也不敢再作妖,只能低着头往座位上走,承桑跟着蹦跶回了自己的座位,手中的画卷却没打算再还给云染。 云染瞧了她一眼,也不敢吭声。 “桑桑。”突然,皇帝唤了一声承桑,“你刚刚所说的惨了,是何意啊?” 承桑起身,作揖,“安宁就知道皇舅爷等不及。”说着,她拍了拍手,早时被她央求着皇后安排好的四个宫女立刻走了进来,他们共同抬着一幅丝质画卷,画卷很大,足有半身高。 皇帝兴致更甚,“这是?” “自是安宁为皇舅爷准备的贺礼。”承桑走到画卷的旁边,扯开上的丝带,然后退到一旁。 满是刺绣的丝质画卷被徐徐展开,上面勾画的纹路让在场之人皆是眼前一亮,随着熟悉的陌生的线条越来越多,广汉王甚至直接站了起来,之前站起是因为怒极,这次则是因为他太过惊讶。 这居然是一副—— “天朝山河图。”承桑一眼一般,然后恭敬跪下,“安宁绣技一般,但画工还不错,所以便查阅典籍,画出了这幅山河图,然后又由王府绣娘齐力,绣制出了这一幅天朝山河图,正值佳节,安宁只愿以此图祝天朝昌盛,国泰民安。” “祝天朝昌盛,国泰民安。”安王府几人也跟着跪下,他们是知道承桑最近在做什么的,但见到却是第一次,耳闻不如眼见,这无疑要来的震撼太多。 “祝天朝昌盛,国泰民安。”这一次,在场的人皆是跪拜。 皇帝坐在上位,忍不住喜悦,“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才缓缓平复下心情,等到让众人起身,他长出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承桑,“安宁,你这贺礼可谓是送到了朕的心坎上,说吧,你要何奖赏?” 承桑歪歪头,“什么奖励都行么?” 皇帝和皇后相视而笑,“自然!” “那安宁想要扩大封地!”承桑直接狮子大开口,让刚刚才平息了惊讶的广汉王再次瞪圆了眼。 你可是真敢说啊! 这般想着,他的视线看向了一旁的安王和安王世子:这两位难道不管管?郡主封地可都是从他们的封地里扒的啊! 可惜,广汉王错估了安王府众人对承桑的宠爱。 皇帝倒是清楚,但他并不觉得承桑会做出这种事,毕竟她扒她父亲的封地,和扒她自己的也无甚区别,除非...... 似是想到了什么,皇帝挑眉:“你想要榆关那边?” 承桑点头:“对!” 知我者,没过皇舅爷也。 其实广汉王想的没有错,扩大封地,一般都是往周边扩大,少有东一块西一块的,而承桑身为郡主,封地都是从其父的封地中选出一县或几县,所有在扩大的时候,免不了会再次抢走一部分,但承桑的封地却是个例外。 因为喜欢雪景,所以承桑的封地在安王封地的边角处,自然,往外扩大的时候便可以选择不属于安王府的那一边。 承桑眼巴巴地看着皇帝和皇后,“可以嘛~” 那般可怜兮兮的小兽样,让皇帝断了想要询问原因的想法,他点点头,“当然!” “安宁谢过皇舅爷!”承桑高兴极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可皇帝看着,却是有几分心疼。 因为当年长公主的选择,所以安王一直处于朝堂的边缘,而为了他的安全,他的封地并不是什么富饶之地,勉强够温饱,没有多少食肆,而再北一些的地方,则更加的贫穷,承桑想要的榆关便是那边。 这傻孩子,还笑呢,封地是大了,但那种贫困的地方,向来都是朝廷拨银子支援,如今到了承桑手上,必得亏进去不少银子。 他摇摇头,暗暗打算等晚些时候,多贴补承桑一些。 而与此同时,同样打量承桑的,还有端王和广汉王。 广汉王自是觉得承桑狡猾,觉得她这一动作无疑是在给安王要封地,让安王的封地更大,而端王—— 承桑感觉到了端王视线中的探究,虽然这在她提出扩大封地之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不正常的是,这一晚上,端王都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边瞧。 她之前还以为端王是在看其他人,可随着她刚刚落座,端王的视线变得更加强烈,让人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而等到她跟皇舅爷要完封地,视线才减弱了一些。 端王为什么这么瞧着她? 第71章 画卷之下的秘密 家宴继续,可在座的人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承桑自是想着那幅画卷。 “静婉姑姑,您是怎么知道云染要做什么的?”承桑再次开口。 静婉回过头,“怎么?是画里......”她看了一眼被秋晚捏在手中的画卷,没再继续问,而是回答道,“安宁有所不知,这云染和荆州刺史府的嫡子交好,而这荆州刺史府,还有个未出嫁的小女儿。” 荆州刺史是个手握实权的三品大官,其小女儿自是娇生惯养着长大,前些日子才过及笄,门槛都快被媒婆给踏破了,但这荆州刺史夫人却是一个也没同意,只说是想再留些日子。 这也平常,但好巧不巧,前些时日静婉出去游玩,路过了远近闻名的静安寺,当时静婉想着大家都有个静,也是有缘,就想去里面拜一拜,却没想到遇见了荆州刺史府的女眷。 而更巧的是,她还无意间听到了其中几人的对话。 后来一查,那人是荆州刺史的侧夫人和她的女儿。 “......就是她们亲口说,阮张氏想要小女儿嫁到皇室的!她们还说,阮张氏要利用儿子的婚事攀上广汉王,为女儿谋高位!”静婉压低着声音,但语气还是十分气愤。 承桑倒是没多大感觉,但她听出不对劲,“静婉姑姑,你那日为何会去静安寺?真的只是碰巧么?” 静婉一愣,安宁这话的意思是...... 她皱了皱眉,没觉得冒犯,反而真的认真回想了起来,半晌,她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只是,碰巧。” 承桑抿抿唇,“那可能是我多想了。” 也许,真的是静婉姑姑想岔了也说不定。 “什么意思?”静婉疑惑。 “其实这阮清雨看上的,不是皇舅爷,是端王。”承桑也没藏着掖着,小声地告诉了静婉她的发现,她看了眼秋晚手中的画卷,那画卷并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多了两句诗:开帘见新月,便即下阶拜。细雨人不闻,北风吹裙带。 这诗是好诗,可这里面的内容却大有琢磨。 天朝皇帝,名云北尧。 听起来好像有些牵强,但云染的所作所为只能让人往这个方面琢磨,毕竟,拜新月可是在七夕时节的风俗,再加上静婉先前听到的消息,还有她根据查探而日益渐深的笃定,更是无可辩驳。 静婉坚定不移地觉得阮家是为了皇帝,可这些字眼听在承桑的耳里,却是另一个意思。 细语人不闻,北风吹裙带。若真要强行理解为情爱之词,里面的北风指的很可能不是皇舅爷,而是端王。 因为端王云北离,字卓风。 再加上上一世在今日出现的乱子,还有如今依旧端坐的端王,也让承桑更加确定,上一世端王会突然病发,可能就是这件事闹得,幸好,这一世被她及时阻止了。 不然她说不得还真要用宝葫芦去救人。 承桑松了口气,可随着低头,却突然发现,静婉的手在颤抖。 很轻微,但确实存在。 她连忙握住,只觉得那只手冰冰凉,“静婉姑姑,你怎么了?” 承桑担心不已,静婉却犹自瞪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和承桑不同,她知道的要更多一些,想的也要更多一点,更别说她刚刚还骗了承桑,她会路过静安寺,全然是因为驸马所选的路。 虽然可以说是巧合,但如果真如承桑所说,那阮家图谋的不是父皇,而是端王...... 那她这一听岔,便要出大乱子。 因为,荆州刺史是父皇的早就布下暗棋,广汉王府虽说和皇室关系极差,但因为有长公主的存在,所以广汉王也可以说是父皇这边的人,这件事牵扯最深的两个,都是父皇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这让人如何不多想。 还好,还好她还没来得及和母后说。 她若是说了,就算事情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但隔阂也必定种下。 而且她更是清楚,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天朝到处游历的原因,若是从她口中说出,父皇定会怀疑。 静婉攥紧了承桑的拳头,“幸好,幸好。”幸好有安宁在。 原本她就打算一会家宴之后就跟父皇母后好好说道说道的,现在看来...... 该说的,是别的事。 静婉闭了闭眼,她想要看一眼驸马,却又硬生生忍住,她握着承桑带着暖意的手,只觉得冰凉的心得到了一丝温度。 承桑看着静婉惨白的唇色更加担忧,但她没有开口,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静婉露出这副表情的原因。 她刚刚说的,可是端王啊! 端王在天朝,在皇室都是个隐形人一般的存在!不同于从小就是长公主身边的小跟班广汉王,端王能活到现在的原因,除了他的出生不好、身体不好之外,便是他一心礼佛,从不与人交际。 可以说,安王府是这一辈有名的闲散王爷,端王就是他的前辈。 若不是如此,他早就步了皇室其他几位王爷的后尘。 被长公主亲手杀死。 所以,静婉姑姑和端王之间应该没有丝毫交集才对,可静婉姑姑为何会在她说完那番话之后露出这副表情呢?难不成静婉姑姑和端王之间还有其他的羁绊? 承桑被自己的脑补吓到,连忙摇了摇头。 静婉回过神来,没看懂承桑的动作,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晚些时候,陪我去趟凤鸾殿。” “好。”承桑自是不会拒绝,而且她本就要去一趟。 秋晚手里的那幅画,虽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展开,但皇舅爷和皇舅奶奶还是要看看的。 时间再次流逝,家宴也步入尾声。 虽说中间有点闹剧,但总体来说是很美满的。 皇帝也很高兴。 他和广汉王向来不对付,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纯粹是小的时候两人都爱在跟着长公主,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争宠,再长大一些,就对对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了。 但说到底,两人属于一边。 这次关外雪灾,还是需要有人坐镇的,广汉王能自请,这也是最好不过的。 皇帝笑着让人赏了广汉王一杯酒,广汉王心里翻了个白眼。 从小就小气,当皇帝了也没见好哪里去。 “陛下若是真感谢臣,那就帮臣一个忙吧!”广汉王看了眼对面的承桑,既然安宁郡主都敢要封地,那他讨个圣旨应该不难吧! 皇帝挑眉,“你先说说看。” “......”就说这皇帝不讨人喜欢吧!广汉王心里直撇嘴,“请陛下,为小女赐婚!” 第72章 驸马有鬼,皇后吐血 承桑没想到,就算她阻止了画卷之事,没有让家宴出乱子,也没有让云染遭到责罚,可上辈子属于云染的轨迹却还是如约而至。 广汉王请旨,圣上赐婚,下嫁詹阳侯府嫡次子,李鑫。 只不过这一世,她多了个封号,长乐郡主。 云染谢恩的时候,承桑曾隐晦地去看,毫无意外的,她看到了云染苍白的脸,还有麻木的眼神,也是,按照静婉姑姑所说,云染喜欢的是那阮家少爷。 也不知道那阮家少爷喜不喜欢她,还是说,云染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厢情愿的被利用者呢? 承桑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桩婚事已定,非云染之力可以阻止,在宴席结束,离开暖阁的时候,她忍不住在云染的身后驻足,说了一句话,“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 凤鸾殿—— 家宴才结束,端王和广汉王等人就都出了宫,唯有安王府一家还在宫里,悠哉游哉。 “桑桑那山河图,可准确?”纠结很久,皇帝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毕竟这件事对他对天朝来说很重要,若是准确,有些东西便可以开始实施,若是不准确,就等等再看。 皇帝一点都不担心被承桑欺骗,满眼认真。 “是准的。”这句话是承无虑说的,“皇舅爷有所不知,就在前不久,桑桑偶然找到了太爷爷留下的宝贝,在里面,便有一张详细的天朝山河图,虽然有些破损,但很是轻微,桑桑献上来的那幅,是已经补充完好的。” 这番话,是承家统一的口径。 毕竟承桑拿出来的山河图,是她梦里所见。 虽然大家都相信,可这件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即便皇帝可信,但在承无恙的建议下,还是将这件事瞒了下来,而承无恙说服唯一能提出反对意见的承无虑的理由很简单—— 承桑梦到了皇帝之死。 哪怕承桑没说,但无论怎么推断,这都是事实。 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说。 事关承桑的安全,安王府的安危,承无虑自然没有再反驳,也因此,便有了这么一些话,毕竟,承家之前的势力,有一幅天朝山河图再正常不过。 而且,承桑得到太爷爷的宝贝是真的,山河图也是真的,小小的组合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无伤大雅。 承无虑这么安慰着自己,而皇帝也没有再发出任何的追问。 作为皇帝,他不在意怎么来,他只在意这东西能不能用;作为亲人,有些事,难得糊涂。 皇帝高兴坏了,连连吩咐太监总管左州临,让他去找人给他临摹一幅小的,他最近要时时看,日日看,毕竟,天朝山河图已经失传很久了,再次得到,无疑让人爱不释手。 皇帝记得在他小的时候还曾看过御书房内挂着的山河画卷,可惜随着长大,却再也看不到了。 左州临带着宫女太监躬身退下,安王府的几位男子也很有眼色地离开,他们都看到了面色不安的静婉公主,还有跟着她走进凤鸾殿的承桑,和她手中捏着的画卷。 凤鸾殿内,再次剩下了四位主子。 静婉公主起身,跪在了大殿中央。 容皇后吓了一跳,但她没有开口,倒是皇帝刚刚的喜意还没完全消散,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静婉,你这是作何?”皇帝皱眉。 静婉恭恭敬敬磕头,“儿臣恐怕做了件天大的错事。” 皇帝和容皇后的脸色都变了,“你且细细说来。” 承桑倒是想离开,可这一家三口好似忘了她似的,开始讲起了皇室秘闻,“儿臣奉命前往周边城镇,调查宗室......” “......”现在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承桑只能摆烂,低着头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静婉姑姑是皇舅爷派出去的眼线!原来,宗室分布在外面的暗子都是静婉姑姑查出来的!原来,已经有很多暗子被静婉姑姑策反或者杀害了!原来...... 承桑大开眼界,却没看到皇帝和容皇后的眼神。 好笑又欣慰。 好笑的是承桑的心大,欣慰的是承桑终于和安王不一样,能听进去这些皇家秘密了。 “......儿臣怀疑,驸马已经成为了宗室的走狗。”静婉又是一句话,承桑的眼睛都瞪圆了。 她就问了句是不是无意中路过,驸马就被她泼了一盆脏水么? 万一泼错了,她岂不是要负荆请罪? 还好,就在承桑担心的时候,静婉又说了几个怀疑之处,虽然各个都是很小的点,但连在一起,却将一片平静的湖面彻底打碎。 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看向承桑,“桑桑,那画卷上写的是什么?” 承桑起身,带着画上前,“皇舅爷请看。” 画卷展开,如云染所说,是一幅百花图,若没有天上明月,若牡丹不那么特殊,若没有那两行诗句,这就是一幅普通的,画工还可以的百花图,可惜,没有如果。 天上明月住了人,牡丹被金线勾了边,诗句也...... 皇帝怒火被点燃,不管是阮家是被倒戈了,还是被人发现遭算计了,都不是件好事,正当他的鬓角气的青筋一鼓一鼓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容皇后突然吐了口血! 霎时间,整个凤鸾殿慌乱起来。 皇帝抱着皇后就往寝殿跑,趁着太医还没来,承桑连忙吩咐秋晚跟上,而她则搀着因为心急差点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地的静婉,一同朝着皇帝离开的方向赶去。 静婉惊慌不已,即便她在外早就独当一面,可看到容皇后口吐鲜血,脸若金纸,还是没了分寸。 她拉着承桑,“怎么办,安宁,怎么办!”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母后也不会......”静婉的眼泪一颗一颗掉落,“我真没用......” “静婉姑姑。”承桑也同样心焦,她双眼含泪,想哭却又努力忍住,安慰静婉,“静婉姑姑你别着急,我已经让秋晚跟去了,你知道的,秋晚医术很好,而且顾院卿不是一会就到了?皇舅奶奶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对,她身上还有宝葫芦呢,皇舅奶奶怎么会有事呢? “静婉姑姑,我们快跟上去。”承桑拉住静婉的手腕,就要往寝殿跑,可还没等她迈开腿,她的身子便突兀一颤。 静婉都准备跑了,见此,还有些疑惑,她泪眼婆娑:“安宁?” 承桑脸色煞白地扭过头,她颤抖着手拉住静婉的衣袖,将其一点点向上掀开。 第73章 皇后吐血晕厥的真正原因 在那莹白的手腕上,有一条红得发黑的血管,它甚至是微微凸起的,在承桑的指腹之下,有力跳动。 承桑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 承桑上一世的死法,是从高高的城楼上一跃而下。 她会走到那一步,不仅是因为她听到了京都传来的圣旨,想要为边疆的将士还有百姓换一份清净,还因为她已经命不久矣,继续苟活只会给他人带来麻烦。 其实她在离开京都的时候就中了毒,深入五脏六腑,无药可救。 是秋晚保住了她的命,并且一直在试图为她解毒,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秋晚才会死在她跳下城楼的半年前,秋晚以身试药,用一身的病痛制出了缓解的药剂来延长她的寿命,可最后,却将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她早该在十年前便风消玉陨,却在秋晚的手中一次次活过来,然后拿走了秋晚的命。 何其可悲,何其可恨。 重生归来,承桑一直在暗暗警惕这种没有解药的毒,虽然她上一世中毒是朱正茂所致,可她和秋晚都觉得,这种特殊的毒药,恐怕只有那个奇怪的苏清桃才有。 而这,也是承桑在知道灵液能解百毒之后分外高兴的原因。 可承桑万万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中毒,静婉姑姑便先出了症状。 再加上皇舅奶奶吐血晕倒的症状...... 承桑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静婉不明所以,但也明白承桑这是看到她的手腕担心了,她拉着承桑就想往后面的寝宫赶,一边走一边说道:“安宁无需担心,这手腕上的东西我早就找御医偷偷看过了,只是身子虚一些,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就是看起来有些奇怪罢了。” 静婉想要用这句话平复承桑的担忧,可她哪里知道,就是她的这番话,反而让承桑更加确定。 这种慢性毒药,症状就是如此。 从虚弱到咳血、再到吐血晕厥,最后与世长辞,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全靠毒药药量的多少来决定。 承桑的心被猛地攥紧,若是这么计算,上一世皇舅奶奶死的日子就在三个多月以后,而咳血晕厥,也正是第三阶段。 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没再多说,跟着静婉一路小跑到凤鸾殿的寝宫。 此时,顾院卿已经被春喜拎着衣领带到了这里,虽然被吓得脸色发白,但来得反而比她们两个还要快上一些,他也知道事态紧急,当即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查看起了容皇后的病情。 静婉走进门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她两手紧握着站在一旁,而在她的前面,皇帝也眉头紧锁地站在拔步床边。 容皇后的状况很不好,她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唇惨白,她身上银白勾丝粉紫绢花的衣裳已经被血洇湿了一大片,布料黑红黑红的,可绢花却因为材质不同不沾血,显得格外清亮。 看起来也格外瘆人。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等着,连得知消息的安王府几人和静婉驸马也到了门外,心焦地踱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顾院卿收回了查看的手,退后,吩咐一旁的医女掩上帘子,为容皇后施针,皇帝动也没动,只有顾院卿和静婉、承桑几人远离了床边。 等施针结束,顾院卿才跪在了地上:“微臣参见陛下,见过大公主,见过安宁郡主。” “免礼。”静婉连忙摆手,“我母后她......她没事吧?” 静婉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好在,顾院卿并没有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回大公主的话,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气血两亏,今日应是情绪波动太大,造成了身体的负担,所以......” “没有别的问题?”静婉忍不住打断,不是她不想给顾院卿留情面,实在是这番话太过熟悉,熟悉得她不想再听一遍。 之前母后咳血的时候就说气血两虚,如今都吐血晕厥了,怎么还是要用气血两亏来解释呢? 这合理么? 顾院卿被打断也没心里恼怒,因为他也觉得奇怪,容皇后的身子太奇怪了。 就像承桑是被秋晚一手调理的一样,天朝帝后的身子也是他一手调理的,他入宫三十年,可以说,帝后的情况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个一二,可不知何时起,帝后的身子便急转直下。 别看眼下只是容皇后吐血,其实皇帝的身子也不大好。 只不过因为皇帝天生就比皇后强健,所以没这么严重而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院卿忍不住铭心自问,可他早在察觉出不对的时候就检查了帝后的寝宫还有食物,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也正是因为这,他才会觉得可能是帝后两人太过操劳所致。 不然,也没有别的原因能解释了。 顾院卿心里叹口气,正准备回答,突然,看到了一旁的秋晚。 他连忙开口:“不知这位医师可探查出什么?” 上次的那些药方彻底折服了顾院卿,也让顾院卿愿意尊称秋晚一句医师,而不是小丫鬟三个字。 秋晚皱皱眉,低头回话:“皇后娘娘最近可有服用什么东西?奴婢拙见,总觉得皇后娘娘的身体不该这么脆弱,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消磨殆尽一般。” “什么?”这一下,连皇帝都忍不住出声,他一手掀开帘子,手中染血的帕子被攥得紧紧的。 一旁的静婉也瞪大了眼,“秋晚,什么东西,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毒?或者是,相克之物?”顾院卿倒是听懂了,可惜他打心里觉得不可能。 他会问秋晚,纯粹是觉得秋晚和他的看法该是一样的,让秋晚回答,可以帮他转移静婉公主的注意力,也可以帮他分担一部分即将到来的帝王火力。 但他万万没想到,秋晚居然说出了不一样的话。 顾院卿摇头,“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在这一时刻,承桑终于开口了,她抬眼看向床榻,“皇舅爷,安宁请求让顾院卿规避,事关秋晚的医承,有些东西不可外传。” “......”顾院卿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秋晚。 秋晚猛地低下头,顾院卿并没有看清她的表情,但他还是觉得秋晚在偷偷得意,毕竟,人家有医承,他只有自己,不过有医承又怎么了!就你头上有人?他上头还有...... “顾院卿。”皇帝沉声开口。 顾院卿,“臣告退。” 第74章 一家子都中了毒 房门开合,顾院卿走到了院子里和安王府几人一起罚站。 安王府倒是想问问皇后身体,但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他们本想着驸马会不会开口,可谁知驸马一直低着头,像个鹌鹑。 承无忧看了驸马一眼,眼底幽深。 而与此同时,屋内—— 承桑上前一步,“皇舅爷,可以让我和秋晚看看皇舅奶奶么?” 承桑没有说为什么,但皇帝还是点了点头,他让开一步,让承桑和秋晚走近,静婉也趁机跟了过来。 在两人的注视下,承桑将皇后的衣袖一点点拉开,静婉突然想到了什么,握住自己的手腕,可惜,容皇后的手腕纤细莹白,并没有如她所想一般,出现古怪的红痕。 静婉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心脏却猛地抬起。 随着袖子一点点拉高,容皇后的整条手臂都露了出来,虽然容皇后的小臂莹白纤细,但她的肘窝却有一道红得发黑的线条,很小,却又清晰可见。 霎时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皇帝惊声。 承桑心中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 “这是千丝毒,一种慢性毒药,安宁不知道这种毒药是如何让人中毒的,但安宁知道这种毒药的特性。”千丝毒,由上一世的秋晚命名,而其特性,是由上一世的她亲身体会。 承桑继续道,“这种毒一旦沾染很难让人察觉,最开始的时候会让人虚弱,表现为掌心微微泛红,其后便是让人咳血,手腕出现红色长丝,然后便是吐血晕厥,肘窝出现黑红线条,最后便是胸口出现黑色痕迹,死亡。” “因为它的存在会一点点亏空中毒者的身体,所以所有因此毒而死的人,都查不出异常。”也许,这就是上一世皇舅爷和皇舅奶奶死得那般迅速的原因。 承桑突然松了一口气。 这一世,她最怕的就是皇舅爷和皇舅奶奶的死,因为在她上一世死前,她已经调查清楚了父兄五人的死因,而皇舅爷和皇舅奶奶却因为皇宫森严,她一直都无法查明,她很怕她没办法及时插手,让上一世的事情再次上演。 尤其是在今天看到云染重走人生轨迹之后。 好在,现在不用怕了。 先不说灵液管不管用,就说秋晚上一世制出的可以延长她寿命的药,就已经是及时雨。 更别说她还记得秋晚写的那些东西,她可以让秋晚直接拥有十年才制作出的解毒方案,说不得这一世,秋晚能完成她上一世未完成的作品,对于医术,秋晚向来都是认真的。 承桑看了眼秋晚,“这种毒的解药异常难制,连秋晚都说她只是在小的时候在她师公那见过,所以目前,秋晚恐怕只能制出延缓的药剂,彻底解毒的药剂还需要时间。” 秋晚表情呆滞,等到皇帝和静婉等人的目光纷纷投来,她恭敬跪拜,“郡主说得没错,还望皇上和大公主见谅。” “这有什么见谅的!你至少能看出问题!只要这毒能解,母后平安,就不是什么大问题。”静婉抢先连忙摇头,她看了眼还未苏醒的容皇后,缓缓掀开了衣袖,“所以说,刚刚安宁掀开我袖子时表情凝重的原因,是我也中毒了是么?” 皇帝大惊,“静婉你......” 他就说桑桑怎么会一眼就看出皇后的问题,原来原因在静婉这! 毕竟,肘窝的位置常人是很难见到的,而吐血晕厥更是有很多种可能,若是秋晚说出这番话还好说,毕竟她刚刚把了脉,可承桑说出就很奇怪了,要知道,承桑是不会一点医术的。 当然,他并没有怀疑承桑,只是在想承桑是不是自己也中了毒,所以才会这般敏锐。 没成想,承桑没中毒,他的女儿中毒了! 皇帝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静婉像小时候一般拉住了皇帝的衣袖,撒娇般地摇了摇:“儿臣没事的,父皇,您刚刚不是听安宁说了么,我这情况还没有母后严重呢!吃了解药也就好了!是不是,安宁?” 承桑点头,“吃了解药再补补身体,也就没事了,只是在没解毒之前,要吃些苦头。” “那不怕,我从小就不爱吃甜的!”静婉大咧咧摆手,然后又一秒掉眼泪,“就是母后......都怪我......” “傻孩子。”容皇后不知何时醒过来了。 她颤巍巍睁开眼睛,被皇帝扶着坐了起来,静婉将一旁的凭几放在容皇后的身体,让她倚着。 皇帝端来一杯茶水给容皇后漱口,“可有哪里特别不适?” 他很担忧,明明知道容皇后现在哪哪都不舒服,可还是想问点什么才能缓解忧虑。 “陛下,臣妾没事。”容皇后是懂皇帝的,她温柔地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像是得到了安慰,大大地松了口气。 容皇后笑着转过视线,看向静婉,“静婉,你听我说,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中了毒身体亏空,吐血晕厥再正常不过,你并不用觉得是你的错,这是我本该遭受的一劫。” “若是你觉得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让我担心,所以才导致我吐血的,这也没错,但你更不该觉得愧疚,毕竟,若不是这次被引出来,只怕只有等我快死了才能知道真相了。” “所以你该高兴,幸好有你。”容皇后擦了擦静婉的眼泪:“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子,也不怕被桑桑笑话。” 静婉更想哭了。 容皇后又看向承桑,“我也该感到高兴,幸好有桑桑,也多亏了秋晚,多谢......”她眼泛泪光。 “皇舅奶奶这说的什么话。”承桑拦住她的道谢,“我们是一家人!” 容皇后的眼泪终于落下,“是,是。” 容皇后哭了,静婉倒是不哭了,“母后,你别哭。” 静婉给容皇后擦眼泪,容皇后心疼地看了看静婉的手腕,摸了又摸,虽然并没有她的严重,但落在静婉的胳膊上,却让容皇后格外地难受,也格外地心疼。 突然,一旁的皇帝看着静婉的手腕,说了句:“静婉,你可让人给你瞧过了?” 皇帝了解自己的女儿,女儿是容皇后一手带大的,所以很多性格和习惯都和容皇后一样,身体出现异常,静婉是不可能不做出行动无视的,可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传出? 更别说,皇后也是从这种情况过来的。 这一瞬间,皇帝突然懂了承桑刚刚要屏退顾院卿的原因。 第75章 时光流转,灵液却所剩无几 “你说什么?”皇帝猛地攥紧了拳头,表情冷凝。 被巨大屏风遮挡的容皇后、静婉公主和承桑三人对视一眼,面色也很是难看,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不过是一个说话的功夫,太医院就接连死了两个人。 还正是当初给静婉公主看病的那两位。 承桑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然后缓缓攥紧,这幕后之人,当真这么深不可测?静婉公主不过随意地找了两个太医看诊,就正好是那人的棋子,皇后不过是偶然间吐了血,就直接杀死了知情人? 这未免也太谨慎了些。 怪不得上一世她一直没有查到这人的丁点信息,就这一点风吹草动就杀干抹净的程度,能查到才怪了。 承桑表情凝重。 “查!去查!”皇帝似是被气得很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将手伸进了太医署!” 一系列的命令安排下去,听得承桑心惊胆战,原因无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总不是说说而已。 她见惯了帝后的温和和善,却忘记了最是无情帝王家。 承桑手脚发凉,也就在这时,容皇后拉住了承桑的手,外面皇帝已经下令砍了几个人的头,但容皇后却依旧笑得温柔,“桑桑,最近一段时间,可能要委屈桑桑留在宫里了。” “安宁听皇舅奶奶的。” ...... 太医署死了一半的太医,这件事在顷刻间便传遍了整个朝堂。 明明年假三天不上朝,可因为这件事,大年初一各个官员就心惊胆战地齐聚,唯恐触了皇帝的霉头,好在,皇帝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再次对谁发难。 唯有皇后病重,据说是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就要命不久矣。 文武百官神态各异,有扼腕叹息,毕竟皇家子嗣繁荣,后宫能这么平和都是皇后娘娘管制有方,若是没了皇后娘娘,只怕皇上也不能这么悠闲。 有担忧惊喜,毕竟皇后死了,这新皇后就要从妃嫔中选出来,他们都有自己的流派,自然也有各自的宫里人,他们纷纷顶着脑袋往宫里送人送物,都想自家的宫里人胜算更大一些。 月余,凤鸾殿—— 容皇后喝下秋晚熬来的药液,然后含了颗蜜饯。 这些日子,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康健,从大年三十下不了床榻,到现在每天都要去御花园里走两圈,差的虽不是天差地别,但也相去甚远。 而且,她感觉呼吸都轻松了几分。 容皇后笑着看了眼眼巴巴看着她的静婉和承桑,分别用没有被把脉的那只手摸了摸她们两个的小脑袋,“不用担心,我能感觉到,我体内的毒已经没了。” 这一切都是承桑和秋晚的功劳。 容皇后又看了眼坐在绣凳上给她把脉的秋晚,心中暗暗思量。 静婉笑着揽住承桑的手臂,表情虽然还是担忧,却再也不是当初的苍白和紧张,“儿臣自然是清楚的,毕竟儿臣身上的毒,早就被秋晚解了,儿臣只是怕母亲因为那毒伤了身体。” 容皇后到底是年纪大了,而且中的毒也最严重,难免会伤身。 她还想母后能一直陪着她呢! 静婉使劲抱了抱承桑的胳膊,好像在汲取力量。 承桑的胳膊都有些痛了,但她并没有抗议,反而拍了拍静婉的手背,她倒是不为皇舅奶奶感到担心,毕竟,只有她和秋晚清楚,其实皇后娘娘喝的那些药不过是辅助,真正起作用的,是灵液。 从刚开始的七天一滴,到现在的一天一滴,足足用了一个月才治好了容皇后和静婉。 而因为服用过灵液,容皇后的静婉的身体比之前还要康健几分。 只可惜,救了容皇后和静婉之后,她身上的灵液也不多了,还有七滴,能在关键时刻应个急。 本来她还想为继续为家里人调理身体的,可现在,还是要等等再说了,想来她之前和家里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放过的几滴,应该也是有作用的,按照秋晚的推测,女子十五滴,男子二十滴便足够强身健体了。 承桑掰着手指头打算,可她却忘了,除了第一天得到宝葫芦的时候,她便再也没有为自己用过一滴。 就连秋晚和春喜都被她投喂过,可她却忘了自己。 “静婉公主不必担忧,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一会我再开两幅药方补补,也就好了。”秋晚收回了手,恭敬行礼,“恭喜皇后娘娘凤体安康。” 闻言,静婉和承桑也跟着笑了起来,齐齐作揖,“恭喜母后/皇舅奶奶凤体安康!” “好,好!都有赏,都有赏!”容皇后也笑了起来。 屋里一团和气,房门被缓缓推开,又是没通禀的一人走进,承桑和静婉都不用回头,便纷纷行礼:“参见父皇/皇舅爷。” 这些日子,承桑都熟悉了这套流程,更不用说静婉了。 承桑总觉得奇怪,她记得她小时候在宫里也不这样啊!就算是前几年,也没有这样啊! 怎么还越来越让人觉得齁的慌了呢? “什么事这么高兴?”皇帝摆了摆手,也不管俩孩子,直接朝着坐在软榻上的容皇后走去。 容皇后半低下头,“陛下。” “父皇,母后的身子已经痊愈了!”静婉压低了声音,但更觉得其中喜悦非常,“刚刚母后说要赏我们呢!” “哦?”皇帝也格外高兴,他知道最近两日皇后就能解毒,但不知道是今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温柔地握住了皇后的手,皇后嗔了他一眼,将手收回。 皇帝只能摸了摸鼻子,看了眼静婉,“皇后赏赐桑桑和秋晚我倒是能理解,不过,皇后为什么要赏赐你呀?朕记得,你好像除了天堂蹭吃蹭喝蹭住,什么也没做吧?” “......”静婉表情皲裂。 话虽是实话,可说出来就挺难听的! “儿臣这是陪母后呢!什么蹭吃蹭喝!”静婉生气地噘嘴,“母后!你看父皇!再这样,静婉可就不和母后一起住了,静婉去找安宁一起住!安宁,你会收留我的对吧?” 承桑忍俊不禁。 不知何时,从皇舅爷开始,皇家一脉,都把云下小筑当成了长公主的私人物品,而长公主死了,这东西便成了承桑的。 总之,不是皇室的,更不是皇宫的。 第76章 他们几个都在书香雅居 承桑笑着点头,“自然,安宁最喜欢静婉姑姑了。” 她知道静婉不想回她自己的宫殿,也不想见驸马,所以她自然不会拒绝,更别说,这只是静婉一时的玩笑话,皇舅奶奶身体还有些虚弱,她也不会放心离开。 “果然是安宁最好了!”静婉朝着皇帝吐舌头。 明明二十好几的人,看起来却像个小孩。 皇帝摇摇头,“可安宁怕是要收留不了你咯!” 承桑和静婉纷纷瞪大了眼睛,倒是皇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轻笑:“安王府又来要人了?” 闻言,承桑的眼睛一亮。 她在宫里住了一月有余,虽然父兄几人轮番来宫里陪她,可她还是十分想念他们的,自然,也十分想念安王府,她想要回家,可皇后的身子还没好,太医署还没肃清,此时回家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现在...... 顶着承桑亮晶晶的视线,皇帝笑着点头,“今天已经是在明着要人了,怕是桑桑再不回去住几天,宥择那小子能住在我的云霄宫,念上三天三夜。” 承桑听出了皇帝的意思:“皇舅爷......” “去吧,你的父兄就在云下小筑等你,回家住些时日,等什么时候想来宫里住,再回来。”皇帝点了点头。 皇后也笑着:“我的身子也好了,桑桑也该回家看看了。” 承桑快速作揖:“谢皇舅爷!谢皇舅奶奶!安宁等过段时间再来宫里陪您!” “安宁告退!”承桑扭头就想飞奔离开,可就在这时...... “等等!”皇帝突然开口。 承桑的步子一顿,她疑惑地看向皇帝,以她对皇帝的了解,自是知道皇帝不会有反悔的意思,但突然叫住她,又实在不像是皇帝的风格,“皇舅爷?”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笑眯眯,“回去让秋晚多配一些解药送到宫里来,以备不时之需。” 承桑的眸子一动,没有多说什么:“是。” “去吧!” 皇帝再次开口,承桑离开,秋晚也在行礼后紧随其后。 静婉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臂,表情有一瞬间的委屈,“说好的最喜欢我呢?我看我还是去找小玲婉玩去吧!” “哈哈哈哈~”凤鸾殿里,响起了大笑。 ...... 这次不同于之前,来宫里的只有承宥择一人。 但这次更甚于之前,承宥择是打定主意要带承桑回家的,天知道,自从宝贝女儿在张府差点出了事后,他有多害怕,这些日子没在家里睡觉,他都快夜不能寐了! 承桑看了眼父亲明显新做的衣衫,又看了眼父亲微微显露的第二层下巴,点了点头。 “爹爹最好了!我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呢?” 听到第一句话,承宥择高兴坏了,他笑成了弥勒佛,“他们啊,正在书香雅居呢!” 承桑愣了愣,书香雅居,是二哥新弄出的产业。 之前是平平无奇的茶楼,现在是以文会友的书香之地,可二哥在那也就算了,听父亲的意思,大哥和三哥也在? 她歪了歪头,承宥择看着犯迷糊的承桑笑了。 自从两个多月之前桑桑出事,他多久没看到她这般傻乎乎的样子了!还挺怀念的。 “桑桑怕不是忘记了最近快到什么日子了?” 承桑愣了愣,今天是三月初三,好像也......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几分, 因为在家宴上发现了当初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毒药,所以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沉迷于毒药的背后之人。 皇帝大肆操办太医署在前面吸引视线,而春喜和皇家暗卫则在暗地里则将凤鸾殿和公主府翻了个底朝天,他们都想找出致使容皇后和静婉公主中毒的原因,可惜,一无所获。 秋晚日夜究研,也只查出了千丝毒需要口服。 可偏偏,凤鸾殿和公主府的餐食最为可靠,并没有一丝奇怪的地方。 这件事耗费了承桑大量的心神,也让她忘记了时间。 三月初,会试,他要来了。 承桑的手一瞬间紧握,她的表情似惊似喜,似忧似惧。 承宥择看得清楚,忍不住开口:“桑桑?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在皇宫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妃嫔欺负了你?还是说皇后娘娘的身体......” 承宥择并不觉得是自己刚刚说的话让承桑这样的,毕竟,一个会试,和他们爷俩没什么关系。 承桑这副表情,明确是有重要的事。 不知皇后真实情况的承宥择下意识多想,可随即他又摇头否决掉了第二点,若皇后娘娘身子真的不好,皇舅也不会让桑桑带着秋晚回家了,所以,只剩下...... 眼看着承宥择就要问是哪个嫔妃了,承桑终于开口:“我没事,爹爹,我就是想到了一件事,有点害怕。” “什么事?”承宥择下意识开口。 承桑咬唇,“皇舅爷他......” 说到这,承桑欲言又止,见状承宥择也没有追问,他甚至还贴心地说了句:“很严重的事情么?若是很严重,我派人将你大哥和三哥叫回来!” 承宥择真的被长公主养得很好,他牢记一句话,知道的越少,就能活得越快乐,也能越安全。 承桑差点就要笑了。 她不能和父亲说上一世的事,也不能说她有个朝思暮想的人,她只能说出另一个刚刚察觉到的事情,比如,皇舅爷恐怕也中毒了,可她又突然想到,这毒能解的事情,并没有外传。 所以她在纠结怎么说,没想到,父亲先一步解决了问题。 承桑摇摇头,好像她之前,和父亲一模一样。 可惜,逃避终究不是办法,憨傻能够存活,不过是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上辈子她没有扛起的重物,这辈子,她总该扛起来。 “不用了爹爹,我去一趟书香雅居好了!”承桑想去一趟,若是如二哥所说一般,书香雅居已经名声在外,说不得,她还能在那里碰到老熟人...... 承宥择本想带承桑回家的,他还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些好吃的,可现在...... “父亲要和我一起去么?二哥说,书香雅居有很多糕点都是新研制出来的,味道非常不错呢!”承桑笑得见牙不见眼,“等晚一些,我再带父亲去清风酒楼吃晚饭!父亲不是最爱吃清风酒楼的红烧雪见鱼?” 第77章 不愧是天子龙孙 书香雅居人满为患。 因为会试在即,京都各处都可见赶考生的影子,甚至还有些赶考生因为到得晚了而找不到客栈,只能露宿街头,今年参加会试的考生之多,连国子监也没预料到,再加上关外雪灾,朝廷分身乏术,一时间竟是没有更妥帖的办法安置这些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书香雅居站了出来。 书香雅居是个刚竣工没多久的三层小楼,之前还没开业,大家都以为这里和之前的香雅居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加了一个字,还是吃饭喝酒的地方,可等到它将近百名书生容纳,才发现里面大有文章。 这居然是间客栈。 书香雅居的二楼是住宿之处,明明房间算不上多,可一个房间里却有好几张床,在这里,床是分上下的,只要屋子建得足够高,叠放三张都是没有问题的。 这也就算了,可这里居然连一楼吃饭的桌子都比别处的酒楼大得多,管你是不是一起来的,只要有位置就能坐。 虽然没有隐私性和安全性,但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却是如旱地甘霖。 京都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说好,也有说不好。 可对于那些差点冻死在街上的倒霉书生,还有那些借钱来京的穷苦书生来说,却是好的不能再好。 他们打从心眼里感激店家,在知道店家的店名还有以文会友的意思在之后,更是摒弃拘束,共同在午后的书香雅居内探讨学问,有时说得激烈了,连路过的人都能听见内容,虽然嘈杂,但在赶考的书生耳里,却是如冒着香味的鱼饵在鱼的面前晃。 一人所短,众家所长。 他们忍不住加入,时间长了,人便越来越多,而书香雅居也越来越有名,期间也不是没人效仿书香雅居的布局,可来参加会试的书生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搬家,虽然也有些书生为图便宜,可还是不及书香雅居的十分之一。 至于那些想要整垮书香雅居的,也着实是碰到了硬钉子。 安王府做后台,和皇帝做后台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随着找事的人服软,书香雅居也彻底名声大噪,到了最后,竟连那些想要招贤纳士的官家子都跟了过来,也是这个时候,众人才知晓这第三层楼的用意。 这天午后,承桑带着承宥择赶到的时候,书香雅居内正探讨得激烈,承桑还未下马车,便听到一句斩钉截铁的话:“我所愿,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这句话格外熟悉,这声音也有几分耳熟。 可承桑还没露出什么反应,承宥择却是大大地挑起了眉毛。 “这人,倒是个有抱负的。”只是一句话,承宥择便对其有种莫名的好感,更是生出了爱才之心,“也不知道你大哥和三哥挑得怎么样了,若是没选好,我看这个人就不错。” 世家在官场之上若想发展势力,除了培养自家子弟,便是招贤纳士,而会试前期,便是极好的可选择场所,若是所看中的举子榜上有名,那自然是极好的,就算落榜,也能为府里效力。 以前安王府不想参与朝政,一直没有参与过权贵间的争夺,今年是第一次。 也是两世的第一次。 承桑微微掀开车帘,看向书香雅居的大门。 人头攒动,堪堪可见一个个子高高的,穿着天蓝色衣袍的背影站在正中央的位置,他头顶碧玉簪,腰系白玉带,身子略有些消瘦,身姿却可见清风明月。 承桑的手指动了动。 虽然上一世见这人的机会很少,仅有的两次都是跪在地上不能仰头去看,但想来,就是他了。 该说不愧是天子龙孙吗? 承桑的眼神暗了暗,也就在这时,春喜贴近,“郡主,已经打点好了,我们可以从后门进去。” 书香雅居的一楼此时站满了人,她和安王爷自然不能这般大摇大摆地走进,也因此,承桑让春喜先一步去了书香雅居,眼下,自然是办妥帖了。 承桑点了点头,放下窗帘。 马车再次向前行驶,站在大堂中间的男子似有所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也正是这一下,让他透过徐徐落下的帘子看到了承桑的半张面庞。 虽然一闪而逝,但还是让男子忍不住心中一悸。 她是谁? “顾兄?”正当男子怔愣时,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小矮子突然开口道,“顾兄在看什么?” 小矮子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头顶玉冠,腰间却丝毫未系,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却很好地藏匿住了身形,一眼看去,只觉得他个子小了些,身材也有些胖,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 可若是承桑在这,一眼便可看出,这人是谁。 毕竟,这是她此生最恨的人。 “哦,没什么。”被称作顾兄的男子回神,摇了摇头,“苏弟刚刚说了什么?” ...... ...... “小妹,你怎么来了!” 也就在楼下两人交谈之时,承桑已然到了酒楼的后门,承无虑和承无忧正在这等着,见到马车到,便匆匆迎了上去。 “没想到父亲还真把桑桑接出来了?厉害!”承无忧毫不吝啬自己对承宥择的夸赞,他冲着承宥择竖起拇指,但转眼,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递给正在下马车的桑桑,“桑桑,这段日子二哥忙,没能去宫里看你是二哥的不是,二哥给你赔罪了!” “这是二哥特意给你挑的礼物!咱家里人一人一个,这个是给你的!” 自从书香雅居赚了钱,承无忧便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是个纨绔,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掌管整个安王府的产业,他以前喜欢到处玩乐,不过是找不到努力和奋斗的目标,毕竟,上有大哥顶着,下有三弟帮衬,安王府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没差,他自然就喜欢潇洒。 可自从承桑在宫里说了那场梦之后,他就有种危机感。 他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做什么。 是承桑给了他一条康庄大道,他走上去,也想走得更好。 而书香雅居,便是他努力的证明,哪怕书香雅居真的不行,安王府也不会受到什么波动,但对他来说却是个极大的打击,但好在,书香雅居很行,不光是家人们看好,连皇舅爷都赞赏有加。 而承无忧,日思夜想的便是让承桑看看。 他看着承桑的眸子里带着期盼,承桑扶着秋晚的手臂走下,笑着接过了承无忧递来的盒子。 第78章 别说,跟心灵沟通似的! “谢谢二哥。”承桑自是没有错过承无忧的情绪,她紧紧抓着盒子,表现出极大的惊喜,“二哥你真是太厉害了!虽然我之前就相信二哥能做好,却着实没想到二哥居然在短时间内就做出了这么大的成绩,我好佩服二哥啊!” 承桑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变了个小包裹出来,“二哥,恭喜你。” 要不说承桑和承无忧是一家人呢! 过完年,这碰面的第一件事,便是送礼。 承无忧高兴坏了,他得意扬扬地看了承无虑和承宥择一眼,然后接过承桑手里的长条形小包裹。 承无虑想翻白眼。 得意什么,桑桑给每个人都送了,你是最后一个! 承宥择更是懒得理他,转而想起了刚刚在书香雅居外听到的那番话,他想问问承无虑物色的怎么样,却不想承无忧爆发出了巨大的惊喜,“这是,皇舅爷提的字?” 承无忧已经将小包裹打开了,里面是一把精美的折扇,玉骨白面描金边,无一不显出它的贵重,可最贵重的,是里面的字,虽然不过两句,八个字,但每一个,都是万金难求。 这可是皇上的字,是能留着做传家宝的! 承无忧激动坏了,差点就蹦起来。 承宥择的话才到嘴边,便转了个弯,“皇舅的?那可真不错。” 他也有,但不是扇子,是一幅画,他满月的时候皇帝送的,现在还在书房里藏着,上面的字也少,但分量却是不同,承宥择心里门清得很,儿子那个顶多算是传家宝,他那个,却是免死金牌! 承宥择心里没多大情绪,但承无虑却是好奇地去看。 然后,“这是桑桑的画?” “什么?”承宥择一听站不住了,歪着脑袋去看,承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女子八雅都不是很精通,自然画画也少得可怜,但年礼那幅刺绣,却是承桑画的底,他们都看到过一二。 他们没人有承桑的笔墨,可承无忧却有,这怎么能行? 两人纷纷围过去,承无忧呲着大牙傻乐,却也知道将扇子牢牢地藏进怀里。 谁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动手抢?大哥还好说,可父亲呢? 他可不能赌上他老父亲的人格。 承宥择气坏了,一旁的承桑忍俊不禁,连连拦住想要扒衣服的承宥择,“爹爹,等回去,桑桑也给你画一个。” “大哥也是。”承桑笑着看了承无虑一眼。 承无虑摸了摸鼻子。 他有点心虚,毕竟,他刚刚的那几个字,是打着算计父亲的主意的,二弟有桑桑画的扇子,他也想要,可若是他提,说不得会被父亲二弟说几句,但让父亲提,却不一样了。 桑桑肯定会一人一把的。 谁让桑桑送他们的东西都不是自己亲手做的呢? 他也想要。 承无虑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只有承宥择和承无忧两个傻子听不清,也不对,承宥择是彻底没发现,而承无忧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没想出来。 做生意还是锻炼脑子,脑子这个东西,也是越用越活分的。 这是真理。 “我们快去楼上吧,再晚些,怕是三哥要跳下来了。”承桑抬头看了眼三楼唯一一扇打开的窗户,里面看不到人影,但她确实知道那肯定是三哥。 毕竟,那扇窗子正是她说一人一把扇子的时候打开的。 承桑无奈地摇摇头,却没发现,身边跟着的秋晚和春喜都是满眼喜意。 秋晚手里捏着一条帕子,上面绣着一串桂花,艳丽的黄色,似是能闻到从上面飘出香味,而她的腰间则挂着一个荷包,荷包上也同样是桂花,只不过是淡淡的乳白色,配着青色的底,栩栩如生。 至于春喜,她的腰间还是那个丑丑的牡丹荷包,但她背后的长刀上,却挂着一个彩色的络子,小小的,却能一眼看出编织的复杂和用尽的心思,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她们两个手笨,这东西哪来的,自然不用多说。 她们最喜欢郡主了! ...... ...... 承桑几人通过书香雅居的第二个楼梯上了三楼,这是承无忧特别的设计之一。 他可能看戏文什么的看多了,总觉得会出现什么搜查客栈,窝藏罪犯的故事,他自然不可能干这种事,但若是被人栽赃,那真是一百个嘴也说不清,自然,要给自己留后路。 这条路有专门的人看守,牛高马大的,看起来很吓人。 但春喜感觉了一下,觉得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们弄死。 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承桑不知道春喜的感觉,还觉得挺安全,她跟着上了三楼,直接就到了包间。 这间房布置得清雅,左右封闭,正前是两扇可以彻底拉开的门,而门前则放着一扇巨大的屏风,就算打开了门,只要人不出去,外面的人就看不到里面。 自然,也看不到承桑从墙后走出来。 等几人均落了座,承桑才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刚刚走出来的地方。 一整张博物架,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门的痕迹。 三哥从哪找的人,还挺厉害。 承桑心思转动了几下,看向了一直看她的三哥承无恙,“自然也是有三哥的。” 承无恙满意了,转而说起了别的,“舅奶奶身子好了?” 承桑讶异,在这里能说这个? “别担心,这墙很硬。”承无忧又竖起大拇指,“只要不要太大声,旁边都听不到,更别说眼下这里嘈杂得很,你恐怕得吼出来他们才听得到了。” 承无忧侃侃而谈,说起书香雅居的设计,还有自己的巧思。 “这工匠是咱家的,从承府便是家生子,手艺代代相传,只不过没有用武之处,喜欢在庭院栽花种树。”承无恙像是知道承桑的好奇点,提前解了惑。 承桑更惊奇了,居然是那个断指的老伯。 这念头一起,她突然又想到,那老伯孑然一身,这手艺怕不是要失传? “你二哥给古伯找了一徒弟,特别符合心意。”不然,古伯才不会在一个小小的书香雅居,下这么大的心思。 承无恙总是知道承桑所想,在承桑还没开口之前就说出答案,这无疑让承桑感觉开心,一旁的承家人也见怪不怪,老三这个怪胎,他们早就领会到了。 别说,跟心灵沟通似的!光听他一个人叭叭就够了! 承宥择看向承无恙,承无恙无动于衷。 “......”承宥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第79章 手段阴狠的木辞 承宥择百般努力,可承无恙还是没能回答他想问的问题。 承桑在一旁忍不住笑意,“爹爹,三哥又不知道你刚刚听到了什么,又怎么能知道回答你什么呢?” 还真当三哥有仙术了不成? 承宥择一听也是,讪讪地打算开口,可就在这个时候,承无恙眸子一动,突然出声,“父亲和桑桑可是听到了刚刚那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 若是单凭父亲瞪眼珠子,承无恙确实不知道父亲想问什么,但听到桑桑这么一说,他立时想到了刚刚书香雅居的骚动,再联想到小二来楼上通禀的时间,也就串上了。 承无恙看着承桑点头,再次开口,“那人我们要不得。” 承无恙知道承宥择想要说什么,摇了摇头。 承宥择讶异,“为何?我听着是个有志气有才学的!就凭他这几句言辞,我们再暗中拉一把,必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到时候老大上朝,也有个帮衬不是?” 承无恙表情淡淡,“这人不仅我们要不得,这三楼其他的达官贵人,也不会要。” 承宥择更惊讶了,“难不成......” 承无虑点头,“这些时日,来书香雅居的书生足达八成,这人也是日日来此,而刚刚这般惊才艳艳之句,也不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出现了,若是不出其他的差错,这人不仅会荣登一甲,怕是要在那前三名之中。” 前三名都是他保守了,若是按照往年,这人必是鼎元。 人人皆知,殿试的头三名必是身家清白之辈,身后不能有一丝其他人的影子,若是有,那便废了,一生都不会得到重用,因为,这三个人是皇帝看好的人,是皇帝选定的臣子。 自然,他们的身后,只能有皇帝一个。 这是所有赶考生心中都明白的事情,自然,觉得自己有实力争得前三的人,便不会接受世家贵人的招揽,而世家贵人在看到特别惊才艳艳之人,也不会抛出橄榄枝。 和皇帝抢人,总不能明着。 承宥择虽然傻,但也是懂的,他摇摇头,看样子有些惋惜,倒是一旁的承桑松了口气。 能远离这个人自然是好的,毕竟,他便是上一世的皇太孙,未来的新帝,苏清桃的夫婿,虽然上一世的他助纣为虐,但不得不说,他的学识是真材实料的,可惜,就是眼睛不太好,看不出枕边人的蛇蝎心肠。 承桑把玩着手里的盒子,心思婉转,“那大哥和三哥看好谁?” 她今日来,也不是来找着皇太孙的茬的,自然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承无恙扭头,将身前的册子推到承桑那边,“你自己看看。” 承无虑惊讶,他之前还在想,为何三弟要往一个小册子上写这些书生的信息,本来他以为是需要细细琢磨,但现在看来,只怕就是为了给小妹看的。 毕竟,承无恙也不知道承宥择真能把小妹给带出宫。 他眸子动了动,三弟是什么时候开始重视起小妹的意见的呢? 或者说,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听小妹的话的呢? 承无虑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新奇,但一旁的承桑却是被承无恙的动作惊到了,三哥这么认真的? 她将册子接过,看起上面的人名。 李文理,二十有四,祖籍山城......性格好爽,直白......家境贫困,家室清白,尚有一老母...... 韩晓,二十有二,祖籍泗水县......性格沉默寡言,稳重......家境富裕,父母健在...... 秦无量...... ...... 承桑一页页翻看下去,里面被承无恙记了十数个人名,每一个人名后都写了性格、喜好、家室和成绩等信息,让人一目了然。 “桑桑可有满意的?”承无恙看承桑翻看到最后,开口,“我觉得韩晓还不错。” 承桑看了眼承无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恐怕三哥是看到了她中途停顿了一下吧,不过,这次三哥可是猜错了,“韩晓我倒是觉得不太好。” 她摇摇头,“这人看起来就像是个薄情的。” 承桑这番话自然不是无故放矢,上一世,这韩晓便做了一次薄情郎,他对自己的才学不是很有自信,因为沉默寡言,所以一直没有在会试之前崭露头角,只不过三两下便被一小侯府招揽了过去。 而等到放榜,他居然喜得探花郎。 可惜,这一切都在他同意侯府招揽的时候成了过眼云烟。 韩晓自然不会甘心,他想尽办法,攀上了宗室李家,娶了李家嫡女李宓儿,被李家一手捧上了高位,而之前招揽他的侯府,自然被李家打压得一蹶不振。 这还没完,更可怕的是,等到来年,会有一女子来到京城,她便是韩晓的发妻。 没错,韩晓娶妻了,却为了前途选择了隐瞒,而等到发妻找上门来,他更是狠心将发妻掐死,丢在了城外的乱葬岗,可他不知道,他的发妻不是一个人来的,一同的,还有他刚满几个月的儿子。 女子寻夫,将儿子放在了一户百姓家,她给了银两,却完全不够儿子长时间生活,这户人家虽然心善,可这女子长时间不回来也不是办法,最终只能选择报官。 京兆府尹自然是查了,可结果却是没有结果。 毕竟,韩晓的岳家是宗室李家。 这件事还是承无恙告诉承桑的,没想到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承桑又掀开了一页,“这魏幕还不错,母善贾也可以。”这两个在上一世都是做出了成绩的官员,自然也给招揽他们的人带来了不小的好处。 不过—— “三哥可知道木辞?”承桑再次开口,木辞,便是她这次来的最终目的。 上一世一甲末尾,却在十年内坐到了尚书令的木辞。 这人有勇有谋,性格阴霾,甚至算得上阴狠,却十分重恩。 上一世的苏清桃,便是那个救了他母亲一命的恩人,也因此,得到了他的忠诚。 承桑捏了捏手指。 承无恙皱眉,这个名字,他听都没听过,他看向承无虑,发现承无虑和他的表情差不多,两人均是摇头,唯有一旁的承无忧眨巴眨巴眼睛,迟疑地开口,“桑桑说的,可是告辞的辞?” 承桑扭头,“二哥认识?” 第80章 原文男主:顾知许 “若桑桑说的是木辞,我想我是认得的。”承无恙点了点头,然后得到了全家人的注视,他挠了挠脑壳,指了指后院,“如今,他和他的母亲就在后院的柴房住着呢。” 不过,桑桑找木辞做什么?不是在说书生么?难道木辞也是个书生? 承无恙想起自己初见木辞时的场景,猛地摇头,那家伙都能打得过地痞流氓,哪里是温柔的书生,是武将还差不多。 “那都是一个多月之前了。” 承无恙把自己和木辞的相识说出,承桑也越发肯定了这人就是她找的木辞,毕竟,木辞本就是从贫民窟走出的孩子,也因此,他的所有善良都给了贫民窟。 若说那皇太孙是嘴上说得好听,那这木辞,便是实打实的行动派了。 在他为官的十年,天朝少见平民窟的影子,也少见弱小的乞儿。 淋雨的人,总想给他人撑把伞。 承桑看着承无忧的脸,心中冒出了一个猜想,可能在上一世,二哥就曾遇见了木辞,并且帮了他,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从京都逃出去。 她和秋晚都清楚,敌人的阵营里有人帮她们,但在当时,她们完全想不出这人是谁。 可现在,却是多少有些懂了。 “桑桑怎么会认识这种小子?”承宥择有些奇怪。 承桑垂眸,“无意间听说的,他很孝顺母亲。”说着,她看向二哥,“二哥,你可有给木辞的母亲找医师看看?听说,他的母亲病的厉害。” 若是上一世二哥就帮木辞找了住处,又怎会不给木辞母亲找个医师呢?最后,居然被苏清桃截胡。 “啊?他母亲病了么?”承无恙完全不知。 明明昨天晚上他们还喝酒,木母还给他们做了道辣炒田螺呢! 想起这些时日吃过的小灶,承无恙连忙起身,“我这就派人去找个医师来给木伯母瞧瞧。” 承桑偏过头,“二哥何必舍近求远?” “嗯?”承无恙看向承桑,然后瞧见了秋晚,“对对对,有秋晚还要什么医师,二哥先代木辞那家伙谢过桑桑了!” 说着,承无恙便带着秋晚去了后院,承桑回过了头,对上了承无恙和承无虑的眸子,她笑笑,半点没有遮掩的意思,“我觉得这木辞不错,大哥和三哥觉得呢?” 承无虑和承无恙对视一眼,点头,“桑桑觉得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承宥择觉得不可以,但奈何承桑根本没问他。 他撇撇嘴,没敢轻易开口,他有些怕,毕竟承桑很少注意到旁的人,前一次注意的,便是那张家的张煜礼,他唯恐承桑又一次被什么奇怪的人吸引去,思来想去竟真的想到一个办法。 桑桑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但嫁人他舍不得,所以,要不招个婿呢? 刚刚说出那番话的书生着实不错,若是不能招揽,不知道能不能成为一家人?以皇舅和他们家的关系,想来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承宥择下意识起身,走到包厢朝里的窗户旁,探头往下看。 他想看看这书生的外貌符不符合承桑的喜好,可这一瞧,却忍不住皱眉。 “这旁边这个,是个女子吧?” 闻言,包厢内的承家人纷纷一惊,女子? 要知道,这书香雅居内是没有女子来的,即便是有,也该是众人皆知的事,毕竟这里聚集了上百个书生,有女子可是大事,但承无恙和承无虑到了许久,完全不知道啊? 承桑也走到了窗户旁,往下看去。 刚刚听了承宥择的话,她便心头一跳,若真的有女子,那恐怕只有一个人了。 承桑眼底微深,眸光扫过一个个头顶。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鹤立鸡群的皇太孙,然后,还有他身边的一顶白玉冠。 可能是因为个子太低,所以“他”在和旁边的人说话的时候要微微仰起头,而从承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很熟悉,熟悉得想让人将其抠出来,捏碎。 “苏清桃。”承桑开口,包厢内再次呼吸一滞。 承无恙起身,“我让人去查。” 他自然不会怀疑承桑的话,但苏清桃现在不该在大牢么?是怎么出来的? 承无虑同样走到窗边,可看了半天却是无果。 “就那个。”承宥择指给承无虑看,他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男子的不同,虽说也不是没有男子长得白,长得小的,但胸脯子和喉结长势相反的,却少有得很。 承宥择抱胸,“长得这般普通,老四的眼睛是瞎了不成?” 之前承宥择一直没见过苏清桃,只知道承无虞在家里为了她寻死腻活,本以为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结果就这?人人都说老四最像他,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像! 好在苏清桃的系统只提供好感度的正值,若是还提供负数,只怕苏清桃现在耳边全是-100,-100了。 “顾兄,你看我这字,可有几分风骨?”苏清桃温柔小意,可她的心里却在焦躁不安,【统子,到底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不是五点五点的涨好感度么?怎么今天都四五个时辰了,一点都没涨?】 她是半个月之前逃出大牢的,为的就是这书中的男主,顾知许。 她知道顾知许会在来京的路上马车出现问题,因此特意雇了一辆马车在城外等候,同时为了能让顾知许和自己共处一车,她还特意办成了男子的模样。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顾知许如她所愿地上了她的马车,然后住到了她在京都租的宅子。 会试在即,顾知许少有出门的时候,每天就是在院子里看书,自然也每日和苏清桃朝夕相处,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按照计算,只怕会试一过,两人就会出现火花。 可偏偏京都出现了一个书香雅居,书香雅居的名气太大,让顾知许的家丁都听到了风声,自然,也传到了顾知许的耳朵里,自此,顾知许每日都要到书香雅居。 两人单独相处的少了,顾知许的好感度竟是许久不曾涨了。 如今,才堪堪25。 这让苏清桃如何受得了,她习惯了被人捧着,很难这么去捧着别人,哪怕他是男主。 【宿主可用积分兑换。】系统还是毫无感情。 苏清桃差点就破口大骂,她要是有几分用得着在这受罪? 第81章 我一个举人还要撒谎? 苏清桃也没想到,这主角的好感度兑换比例居然和配角的好感度兑换比例天差地别。 才初级,就要一万积分一点,早知道如此,她就不把那做任务得的几万积分用到承无虞身上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更可气的是,因为承桑改变了剧情,提前揭露了关外的雪灾,导致本该有的年节宫宴取消了! 那可是她下一个改变重要剧情的任务!就这么没了!一下子损失了十多万积分不说,她早就想好的古诗词,还有那些新奇舞蹈也都用不上了,还真是恼火。 难道,她注定斗不过小说女主么? 苏清桃心里忍不住犹疑,甚至出现了一抹退缩的情绪,她想,若是真的斗不过承桑,她离得远远的不就是了,反正现在顾知许和承桑还没有碰面,只要她生米煮成熟饭,以男主顾知许的性格,一定不会不管她的。 顾知许可是未来的皇帝,他们成亲,她便是他的发妻。 想到自己能当皇后,苏清桃心情激荡,可就在这时,脑海中除了发布任务之外,很少主动开口的系统突然说话了,【宿主想要获得大量积分,办法很简单。】 苏清桃被这句话吸引,【???】 她天天累死累活地去做好事,也不过几百积分,哪里简单了。 【改变有利于女主的人事物都可称为改变重要剧情,而眼下,便有一个机会,宿主可记得书中描写的,后期男主欲要封女主为后,宗室百般阻挠,却被一人一力破之的剧情?】 苏清桃恍惚,【你是说......】 【没错,正是未来的尚书令,木辞。】 其实苏清桃半点没想起来,但这不妨碍她顺着杆子往上爬,【对对,就是他,可那不是七年之后的事情么?我现在上哪去找人?就算找,也得七年之后再说了吧!】 系统多少有些无语,等到七年之后,那还有你什么事啊! 【宿主有所不知,这木辞性格阴狠,锱铢必报,少与人来往,而女主能得他的帮助,全是因为在木辞在为官后的第二年,女主帮他保住了他母亲的性命。】 【虽说只是延长了三年,但木辞和他母亲相依为命多年,最是孝顺,也最是记恩。】正是因为这样,才会从一个奸臣成为承桑最忠实的仆人,一只会咬人的狗。 苏清桃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截胡?】若是她先一步救了木辞的母亲,那她岂不就是木辞的恩人了么! 【木辞他娘什么时候出事?】苏清桃连连询问。 系统回答:【一年之后。】 【......】苏清桃牙都快咬碎了,这狗系统,怕不是有病吧! 【但是你可以将时间提前。】系统的声音冷了几分,【商城中有千金难买的灵药,自然也有害人性命的毒药,你只需要救了快死的木辞母亲就行,原因是何,谁有在乎呢?】 苏清桃没有说话。 系统皱眉,难不成它猜错了?苏清桃的心里还有几分善良? 可殊不知—— 【啧,本来我觉得商城里的掏心蚀骨毒不错,可以将全身大面积皮肤挠破,看起来更惨烈些,到时候我救了人,恩情也更大,可惜太贵了,我积分根本买不起。】 苏清桃正看着系统商城的第一页,因为没有翻动,所以系统没有一点感觉。 但听到苏清桃的这句话,它还有什么不明白,【呵~】 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苏清桃还没来得及细想,脑子便被任务充斥:【改变原文女主重要剧情五:收服忠犬木辞,任务完成,奖励五十万积分。】 五十万! 苏清桃瞪大了眼睛,她要尽快找到一种合适的毒,这五十万,她势在必得! 时间转瞬流逝,一眨眼便天色昏暗。 书香雅居亮起了灯盏,一大半的书生也意犹未尽地告辞离开,他们之中,有很多都不是书香雅居的房客,所以不能在这呆到太晚,而住宿在书香雅居的,自然没有这种顾虑。 他们打算填饱肚子再继续。 顾知许也想这么干,可惜,他并不是这里的房客,他到京都太晚了,如今只能暂住在苏清的小院里。 若是书香雅居还有空位就好了,他一点也不嫌弃没有隐私。 顾知许心里想着,脚下却跟着人群往外走去。 而就在他踏出书香雅居的门槛,一阵“哒哒”声传来,他的四周瞬间被火把包围。 那是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 同样被围起来的,还有其他一起出门的书生,他们被吓了一跳,挤在一起瑟瑟发抖,顾知许倒是镇定,他家境殷实,从小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自然不怕。 而且,他更清楚,天子的脚下最为安全, 就算杀烧掳虐,京都也少得可怜。 他看着那些面容严肃的甲胄军想要问些什么,可突然,他的手臂一紧。 是和他在京都城外相识,并且好心收留他的苏清,苏贤弟。 “别怕。”顾知许安慰地拍了拍胳膊上的手,他不是头次知道苏清贤弟的手这般小,但还是头次感受到了它的嫩滑,他有些尴尬地将手又收了回来,再次开口,“你我都是良民,这些人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万事有我。” 苏清桃心中感动,可同时也格外心虚。 这些人,该不是来抓她的吧!应该不是吧...... “犯人苏清桃何在?” 天不遂苏清桃愿,还不等苏清桃做完心理建设,为首的一个甲胄军便直言道出了目的。 苏清桃吓得头都缩起来了,她躲在顾知许的身后,妄图逃避这一切,可惜,这队甲胄军目的明确,似是知道苏清桃就在这里,开始一个个地对照着画像寻了过去。 哪怕眼前这些都是男的,但他们依旧辨别得仔细。 不一会,便来到了顾知许这里。 顾知许报上姓名祖籍,然后看着害怕不敢露面也不敢吭声的苏清贤弟,将“他”的姓名祖籍也一同报了出来,霎时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除了顾知许,顾知许好像没发现苏清和苏清桃只差了一个字,还在为她辩解。 但顾知许单纯,士兵可不单纯。 “抬起头来!”甲胄军严声呵斥,苏清桃的身子一抖。 顾知许跟着皱眉,“我说了,他性格胆小,你不用问他了,问我就行,难不成,我一个举人还要撒谎?” 第82章 安宁郡主,你可知情? 在顾知许看来,这甲胄军是在欺压百姓,品行恶劣,而在甲胄军看来,他是妨碍公务,包庇罪犯。 眼看着甲胄军就要伸手将顾知许扒拉到一边,又是一道声音自旁侧响起,“将画像给这位举人看看。” 少女的声音空灵,带着一丝冷意,在这寒冬的深夜,莫名地让人敬畏,所有旁观者都隐晦地看过去,只见在那灯火盏盏的书香雅居大门处,站着一个壁人。 通身红色的衣裙,上面是金丝勾勒的百花,一头黑发半扎,红宝石金步摇垂坠,柳叶细眉下,是一双莹润的狐狸眼,明明该是娇媚如斯,却因深沉的眼神衬得格外高贵。 再看那通身的金玉首饰,还有站在她身后的几个承家男儿,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甲胄军单膝下跪:“参见安宁郡主。” 至于承桑身后不远处的几个承家兄弟,因为没有出来的意思,甲胄军也就没有多嘴。 他看着承桑摆手,顺从地起身,让手下将画像递给顾知许。 可顾知许此时哪里还能看到,他的一双眼正大咧咧地看着承桑。 是她,那个下午让他惊鸿一瞥的女子。 原来她是位郡主,安宁郡主。 顾知许目光痴痴,躲在他身后的苏清桃自然感觉到了,苏清桃气得吐血,但她现在自身难保,也无可奈何,她的视线垂下,开始思索着应对之法,可以她的脑子,真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苏清桃看向承桑,眼里满是憎恶,又是承桑!又是承桑!怎么哪哪都有承桑! 看来,她和承桑之间,只能活一个! 苏清桃看向承桑的视线中终于带上了杀意,可承桑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她。 承桑看向顾知许,目光带着丝不可名状的厌恶,又是和上一世一般烂好心,明明身后就是犯人,可因为熟悉和亲近,便先一步认为她没有罪,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 若不是眼看着士兵就要推搡他,她断不会出现。 毕竟在上一世,随着顾知许的身世之谜被揭露,有太多的人想要讨好他,这也让那些曾经看底他,甚至是欺负他的人受到了太多惨无人道的对待。 若真是欺压他的人也就罢了,可很多的人和事,都是顾知许有错在先。 这种人,真的能当皇帝么? 承桑发出疑问,却无人可解,她冷冷开口,“这位举人,这画中人你可识得?”不管他能不能当皇帝,这一世,她就看在皇舅爷两人的面子上给他个活命的机会,就看他,要不要把握住了。 杀意被藏在长睫下,顾知许的眼里只剩下刚刚的厌恶和不喜,他还以为是自己放肆的目光惹人恼怒,连忙低下了头,行了个礼,“参见安宁郡主,鄙人多有失礼,还望安宁郡主恕罪。” 他脸蛋红红,觉得自己真像个登徒子。 他这是怎么了? 顾知许下意识摸了摸心脏,那里“砰砰砰”跳的厉害。 承桑没有理会,一旁的小兵将画像怼到了顾知许的脸上,他现在都恨不得将顾知许的眼睛戳瞎,往哪看呢?他们心地善良,温柔聪慧的安宁郡主也是他能肖想的? 自安王府为关外捐银捐物以来,安王府的形象便稳步上升,而随着一件件好事叠加,终于在前些日子,书香雅居解决了广大举子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后得到了升华。 安王府一家都是好人,尤其是人尽皆知的安宁郡主,更是人美心善,温柔聪慧。 当然,除了人美心善,其他的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们恨不得将一切美好的词往承桑的身上贴,连一个普通的小兵也没能逃脱。 而眼下这拿着画的,便是承桑的迷弟之一。 他的动作快狠猛,顾知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而正躲在他身后的苏清桃,也因为他这一步摔倒在地。 苏清桃惊愕地坐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捂屁股还是该捂脸。 而顾知许也在后退一步之后看到了眼前的画,里面的人,格外的眼熟,可名字到嘴边,他却是道不出来,他匆匆撇过,心里疑惑,正当他一边思索一边准备将身后跌倒的苏清桃扶起的时候,他的视线划过了苏清桃的眼睛。 倏忽间,他灵光乍现。 “苏清,苏清桃?”顾知许终于聪明了回去,“你,她......” 他看着苏清,又看了眼画,“这是,你妹妹?” 承桑冷眼,白夸了,这顾知许除了看书厉害以外,其余的地方,简直像是没长健全。 “苏清桃,宗室苏家庶女,行三,家中确实有一个哥哥,但据我所知,这苏家嫡子名苏子寒,是个文武双全的好手,可不是个名为苏清的,娇娇弱弱的书生。”承桑徐徐道来,“至于为何出现一个和苏清桃如此相像的苏清——” “咻!”一道暗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击上了苏清桃的白玉发冠,发冠破碎,长发披散。 若说束起长发还能勉强说她是个文弱书生,那长发披肩,便辨无可辨。 承桑居高临下的俯瞰,“苏清桃,你可知罪?” 苏清桃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像是一只破笼而出的野兽,那满身的杀气让春喜都忍不住眯了眯眼,可下一刻,她抬起的脸上竟挂满了泪痕,她期期艾艾地看着承桑,“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承桑的眼皮一跳。 “你四哥喜欢我,又不是我的错,我真的不喜欢他,你不能因为我不喜欢他就这么对我啊!”苏清桃哭得梨花带雨,她的脸抬起得恰到好处,借着天边的彩霞,有种动人心魄的朦胧美。 “苏贤,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知许皱眉,他对苏清桃还是有着这段时间相识的滤镜,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便觉得这件事的背后另有隐情。 毕竟,苏清在他的眼里,是个乖巧知礼上进的弟弟,而承桑,则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 怎么看,苏清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苏清桃低着头抹了抹眼泪,摇头,“没有,是我的错,是我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我想要找个心意相通的良人,是我不识好歹看不上安王府的四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逼良为娼,欺男霸女,苏清桃就差把这八个字说出来了。 顾知许本就聪明,他怎能听不出来。 他看了眼神情冷淡的承桑,虽然心中已然信了苏清桃,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安宁郡主,这些事,你可知情?” 第83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承桑看了顾知许一眼,“知情又如何,不知情又如何,苏家三女犯的罪乃是欺压百姓的重罪,和情情爱爱又有什么关系,这位举子可是没看出你身后的甲胄军是谁?还是觉得,天子脚下,可以容忍旁人胡作非为?” “听这位举子的口音,怕是关外之人,那你可知道,被你护在身后的这位苏家三女,都做了什么事?她联手永恩侯府欲要发一波灾难财,你现在,是在以恩报怨么?” “可就算你心地善良,你又凭什么代替关外百姓,饶了她呢?” 承桑字字珠玑,没给顾知许半点反应的机会,自然,苏清桃也完全插不进话,她都不敢看顾知许的脸色,毕竟,她知道顾知许是从何处来,也知道这场雪灾里,顾知许失去了谁。 她绝对不能和雪灾扯上一点关系!哪怕别人不信她,也得让顾知许信她! 苏清桃打定主意,咬着牙开口,“承桑!是你,是你给我设的圈套,本来和永恩侯府联手算计关外百姓的是你安王府,可......” “那你说说,我是怎么给你设的套呢?”承桑轻笑,“那天晚上的事,很多百姓都看到了,是你自愿帮永恩侯府还钱,当时我们还以为是你心地良善,可后来永恩侯府事败,才真相大白。” “你想要吃人血馒头,却还要装出一副好心肠的嘴脸,苏清桃,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苏清桃是什么德行,她上一世就清楚得很,不过—— “还是说,你那天那般好心,是因为永恩侯府的周钟宇呢?” 看着承桑似笑非笑的面庞,苏清桃心中一冷,承桑说的没错,她确实有过发灾难财的念头,可因为任务规则,她当时就放弃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承桑会知道,但她知道,她和周钟宇的事情,绝对不能再被承桑做实。 苏清桃眼含泪珠,拼命摇头,“我们只是朋友,我......” 苏清桃泣不成声,她扯住顾知许的衣袖,哭哭啼啼,“我只是愿意为朋友付出一切,我做错了么?我真的不知道永恩侯府居然是要做那些事,呜呜,顾大哥,我做错了吗?” “我是不是不该与人为善,是不是不该傻傻的付出真心,我是不是不应该在城外救下你,更不该带你回家......”苏清桃说得浑浑噩噩,“若是不曾识君,也许我根本就不会再被扯入黑暗。” 这句话苏清桃倒是没说错,若是没有顾知许非要出来,她根本就不会被承桑发现已经逃出了牢狱,可她却忘了,她要跟着顾知许,是她自己的主意。 顾知许也忘了。 他被苏清桃的话语带回了这段时日的相处,带回了两人的相识。 在他的眼里,苏清桃的本性好得不能再好。 顾知许安慰地拍了拍苏清桃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是你遇人不淑罢了,若这世上人人都惧怕真诚待人,那这天朝,要多出多少可怜人?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 承桑站在原地听着,眼里也泛着冷意。 她上一世就在猜测,顾知许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今看来,怕是没有意外了。 就是不知道,为何顾知许一直到了二十岁,都没有回京认亲。 承桑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了,她打算回头让三哥调查一下,至于眼下,她冷冷地笑了下,“那这位举人还真是心善啊!不过,您如今不过是个举人,只怕帮,也是帮不上的。” 承桑挥了挥手,无需言语,站在她身后的春喜立刻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苏清桃拎离了顾知许的身侧,然后丢在了甲胄军的脚边,而这个人,正是那个手拿画像的小兵。 小兵感动坏了,安宁郡主真是人美心善,居然连抓人这点小事也帮忙! “谢安宁郡主!”甲胄军齐齐行礼,承桑施施然抬手。 她又看了一眼顾知许,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激愤,心里对他的杀意也就越来越大。 顾知许这一世已经提前知道了苏清桃的真面目,可还是冥顽不灵的相信苏清桃,若是让顾知许迷途知返,只怕要让苏清桃在他的面前犯下大错,可惜,苏清桃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而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他真的会恢复身份将苏清桃救出来,到时候,上一世的事情只怕又要重演。 她决不允许! 她已经给过顾知许机会了。 承桑闭了闭眼睛,看向了苏清桃,此时的苏清桃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意,看来,苏清桃是知道顾知许的身份,所以才刻意接近的,但苏清桃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件事,帝后不知,宗室不知,若非她重生归来,该是件天知地知顾知许知是事情。 苏清桃的背后,到底是谁?又为何对苏清桃如此青睐。 一国之母,让苏清桃去做,这其中的恩情不可谓不大。 承桑心中满是疑惑,她看着被押解在甲胄军手下的苏清桃,一步步走近,“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承桑的手指捏上苏清桃的下巴,明明她没有用力,可就是这一下的触碰,那白皙的肌肤便开始泛红。 苏清桃想要甩开承桑的手,但一想到顾知许在旁边看着,立刻红了眼眶,像是被掐哭了一般,她很清楚,她的身体有多娇嫩,只是轻轻一碰,就会红肿。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可怜极了。 “呜呜,疼~”苏清桃找着角度,长睫朦胧,“我真的不喜欢承四爷,安宁郡主,你就放过我吧......” 一切正如苏清桃所想,顾知许怒火滔天。 他猛地站起身,就要从脖子上掏出个什么,可才拽住红绳,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就拉住了他,然后毫不留情的,将他脖子里即将露出全貌的东西又塞了回去。 顾知许的手被一把甩开,他气坏了,扭头就想看看是谁坏了他的好事,可眸子一扫,他又瞬间老实。 来人就站在他的身旁,无喜无怒,却让顾知许一身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他讪讪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而这边的动静,也同样吸引了贴近的承桑和苏清桃。 两人皆是看来,却是同样的震惊。 是他! 第84章 我们的男二,姜行! 姜行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是有怒的,他深吸了两口气,心中忍不住庆幸,幸好芷柔的眼睛尖,看到了顾知许,就差一点,就要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了。 还好,还好。 姜行平复情绪,看了眼表情惭愧的顾知许,再然后,他朝着另一端的承桑作揖,“草民姜行,见过安宁郡主。” 【是姜行!他居然是姜行!】 是他,真的是他。 苏清桃和承桑的心里都响彻了这几个大字,原因无他,姜行便是书中的男二,也是上一世于边关护了承桑近十年的人。 承桑近乎贪恋的看着姜行,嘴唇颤抖不知作何是好,而随着她的心思转移,放在苏清桃下巴上的手指也跟着离开,苏清桃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扭过头。 心中尖叫:【统子!你怎么没有和我说男二居然长得这么帅啊!要是早知道男二这么帅,还有男主什么事啊!】 人人都有理想型,苏清桃自然也不例外,相比于书香气息浓厚的顾知许,她更喜欢铁血铮铮的姜行。顾知许的个子已经不算低,但姜行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头。 别看姜行如今只穿了一件朴素的黑色褂子,但随着腰间的粗布条扎紧,硬是将他的身材比例完美的展现了出来,倒三角,大长腿,肩宽窄腰,孔武有力,处处都让人流口水。 更别说还有姜行的痴情人设,在书中,他是在承桑和顾知许婚后一生未曾娶妻的存在,在书中,他是承桑万千后盾中最微不足道,却又是最关系偏远的一个。 旁的都是亲朋好友,又或者恩施并行,而姜行,只是一个悄无声息的暗恋者。 书中,姜行和承桑只有过一次碰面,连话都没有说,可姜行却为了承桑守了五十年的边关。 这是一个让苏清桃念念不忘的存在。 她想要他。 【姜行是配角,所需的积分不多吧!】苏清桃动了歪心,既然顾知许的好感度太贵又难升,她想换一个。 【姜行作为痴情男二,好感兑换比例和男主等同。】 系统的声音冷冷的,好似夹杂了一丝嘲讽。 可系统是电子合成,怎么会有人的情绪呢? 苏清桃甩掉了疑惑,再次道:【那还不算太贵,我也不需要点数太高,第二等就行。】 系统沉默了片刻:【请宿主努力赚取积分。】 【必须的!】 苏清桃好像忘了自己听到顾知许的兑换比例时的夸张语气,她志得意满,眼中泛起了饥渴的绿芒。 这一点,自然没有让承桑忽视,她的心中一惊,还不等思考,一巴掌就已经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起,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苏清桃。 她不可置信,又疼又觉得丢人,她想破口大骂,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变成了熟悉的哭啼,“安宁郡主,就算我是犯人,可你也不能莫名其妙地打我啊,你这般公报私仇,不分青红皂白,和永恩侯府的侯爷有什么区别!” 承桑其实也被自己的动作吓到了,她这一巴掌,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她又一次在苏清桃的眼中看到了窥伺的目光,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眼神,而这个眼神,竟然是冲着姜行去的。 上一世的承桑就知道,苏清桃性格偏激,信奉得不到就毁掉,所以她决不允许苏清桃把主意打到姜行的身上。 可她刚刚,是不是太冲动了。 会不会,给姜行留下不好的印象。 承桑心中难安,她想要扭过头看看姜行的表情,可脖子僵硬,半天都没有挪动一下。 她在害怕,害怕在姜行的脸上看到厌恶的神色。 其实说起两人的感情,承桑也是蛮莫名其妙的。 她根本就不认识姜行,但姜行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接受了已被全天朝缉拿的她,还将她秘密地保护了起来。 当时的她不能出门,他就在边关找了一座山,亲手给她搭建了一座小院,只为她能不拘在城里的房间,可以到出跑跑跳跳;她想要强大起来报仇,他就给她找来好多手段高超的能人,一点一点地教会她计谋手段。 她后来的一切,都是姜行给的,她是因感激生好感,因好感生爱意,可姜行为何喜欢她,她一直都不明白,她上一世问了好几次,可姜行一直都没有说。 所以承桑现在好怕,好怕改变他们之间的初识,改变上一世的温柔目光。 “安宁郡主!” “当然有区别!” 又是两道声音出现,打破了承桑的惴惴不安。 喊安宁郡主的自然是顾知许,他想要为苏清桃打抱不平,而另一句,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女子的声音很娇弱,听在耳里让人忍不住怜惜,她的声音很小,却能听出她用尽了全力。 承桑下意识看去,然后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是谁? 只见刚刚还低头等着她回话的姜行已然直起了腰杆,伸手扶住了来到他身后的娇人。 声如其人,那女子长得也格外娇弱,她上身穿着白色的褂子,下身穿着水绿色的长裙,衣裙的料子很好,但上面却没有什么繁杂的样式,只在袖口和裙摆的边角处,缀了几朵梅花。 她的肤色很白,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她全身上下都小小的,唯有一双眼睛在干瘦的小脸下大的瘆人,但同时,她一身的生气,都是从她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 好像一盏太阳,夺目刺眼。 姜行的言语是责怪,语气却满是心疼和小心翼翼:“不是让你好好待着么?怎么还是过来了?” 承桑的身子都有些不稳了。 在承桑的印象中,姜行除了和她,再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用过这种态度,他是严肃的,冷酷的,无情的,独独对她,是温柔的,宠溺的,可她突然发现,这好像不是她一个人的专属。 而且,姜行最喜欢的花,正是梅花。 她那座山上的小院后,种了一大片梅花树,她本以为是姜行自己喜欢,可姜行却摇头,她后来以为是她的喜欢,可现在想想,那梅花林存在已久,而她不过才到边关,如何是为了她呢? 所以...... 承桑的身子再次晃了下,秋晚立刻伸手扶住,表情担忧。 “郡主?” 承桑头晕目眩,她闭了闭眼,“我没事。”是的,她没事,她不过是知道了些上一世不知道的,何必被自己的怀疑吓得半死呢?这只是她多想了而已。 只是她多想了而已。 第85章 吃醋是不可能吃醋的 “我就想看看嘛~”她本来是想凑凑热闹的,谁知道听到了这番茶言茶语,这谁受得了? 被称作芷柔的姑娘撅了撅嘴巴,哪怕她的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可还是格外的俏皮。 姜行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但一旁同样注意到姜芷柔的顾知许却是开口道:“芷柔妹妹,原来你也在,怪不得姜大哥......原来是为了陪你?怎么样,这次疗程后,身子可清爽些?” 顾知许言语体贴,可姜芷柔并没给什么笑脸,她朝着顾知许屈膝道:“多些顾公子关心,其实芷柔建议顾公子也去妙善堂看看,毕竟芷柔觉得您,可能身体有疾呢。” 比如眼睛瞎,脑子不好使。 姜芷柔偷偷翻了个白眼。 然而顾知许并没有听出她潜在的意思,还以为姜芷柔这是久病成医,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是我脸色难看么?那我要真得看看去了。”会试在即,他可不能生病。 姜芷柔嘴角抽了抽,不再理会,扭头,看向了正前方的两人。 她目光扫过,眼冒星星,“您就是安宁郡主么?早就听说您人美心善,如今一见,果真如此!您好白呀,皮肤好好呀,头发也黑黑的长长的,您是天上的仙女吧!” 一车的好话从姜芷柔的嘴里吐出,给承桑整不会了。 这是她有史以来听过的最朴素又最别致的赞美,还是从一个小姑娘的嘴里。 承桑看向姜芷柔,哪怕她对姜芷柔还有一层情敌滤镜,可还是不得不承认,姜芷柔的性格太好了,她的话真心实意,她的眼里都是真诚,哪怕瘦弱得好似皮包骨,也挡不住她甜美的样貌,甚至让人对她还多了一层怜爱。 如果没有姜行,她觉得她会喜欢她。 可承桑喜欢姜芷柔,苏清桃却是不喜的。 再苏清桃的眼里,顾知许是男主,姜行是男二,一个是她的皇权富贵,一个是她的梦中情人,都该是她的掌心之物,可偏偏,这两个人此时都在姜芷柔的身边,还都露出了一副小心呵护的表情。 不过是个病痨鬼,有什么好呵护的。 说不得这几天就死了! 苏清桃会这么想不是没有依据的,毕竟,书中完全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按照故事线,顾知许和姜行在遇到女主承桑之前,可是没有任何的红颜知己,所以,这个病痨鬼必是要死的! 苏清桃心里恶毒的诅咒,面上却哭哭啼啼,“这位芷柔妹妹,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不要擅自开口,我知道,你是迫于安宁郡主的淫威才说出的这句话,可安宁郡主恃强凌弱......” 姜芷柔本来还对承桑犯花痴的脸立刻皱起,她看向苏清桃,满脸嫌恶地打断她的话,“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和你不熟,还有,我刚刚会说那句有区别,也不是迫于什么淫威不淫威的。” “安宁郡主贵为郡主,身上的威仪自然不用多说,但并不是你往她身上泼脏水的理由,我不仅不想帮你,我还想骂你!”姜芷柔细细柔柔的声音颇为有气魄,“安宁郡主为关外捐财捐物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了?” “安王府安置一城的赶考生的时候,你又做什么了?你说安宁郡主恃强凌弱,你哪里凌?哪里弱?真的凌弱还能越狱?还有心思女扮男装追着一个书生跑到这书香雅居?” “你说安宁郡主和永恩侯没区别,可你却不知道,你,就是最大的区别!”若不是自己身子弱,不能动手,就凭她的姓,她就能将她扇出二里地! 姜芷柔翻了个白眼,然后又一次柔和下表情,朝着承桑的方向盈盈下拜,“小女子乃关外人士,即便不曾受到郡主的资助,但也同样感恩,若不是郡主大义,只怕这次雪灾,关外将死不少人,多谢安宁郡主慷慨。” “多谢安宁郡主。” 随着姜芷柔说完,连姜行都低下了头,顾知许表情尴尬,也跟着拱手,承桑站在原地,第一次享受到了一言不发,被一个小姑娘维护的感觉。 别说,还不赖,怪不得女儿被称为贴心小棉袄呢! 承桑看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姜芷柔,彻底软了下神情,这么一个娇人,她恨不了一点。 “这是本郡主应该做的,不必多礼。”承桑看了眼姜行,狠心撇开眼,她看向苏清桃,还没开口,苏清桃便知道她想说什么。 苏清桃心急如焚,她看了眼已经不准备再开口的顾知许,便明白她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她打算不管不顾的开口,可就如同她了解承桑一样,承桑也了解她。 只是玉手轻抬,苏清桃的衣摆便被塞到了她的嘴巴里,衣摆团成了很大的一团,将苏清桃的嘴塞得满满的。 承桑冷笑,拍了拍苏清桃鼓起的面颊,“将犯人带走吧!回去告诉你们大人,把人看紧一些,若是再出现越狱的事情,他脖子上的东西,也不用要了。” 承桑的声音淡淡的,杀气也没多少,可听到她话的小兵却是绷直了身子,如临大敌:“是!” 不愧是郡主之尊,就是不一般! 甲胄军带着苏清桃离开了,围观的百姓见没热闹可看,也纷纷退走,连带着,还有一脸不舍的姜芷柔和一脸阴郁,看着承桑满眼都是失望的顾知许。 至于姜行,依旧面无表情。 承桑盯着姜行的背影,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脚下一步都挪动不了。 他们的初识,好像被她搞砸了。 姜行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连承无恙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都不知道。 “桑桑认识她?” 承无恙突然开口,承桑身子一颤,她摇摇头,“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她无法说自己的上一世,自然也无法说起他。 承无恙像是信了,他点点头,继续开口,“姜行,二十有五,祖籍关外平塞,家中无父无母,只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妹妹,于今年的一月......” “妹......妹妹?”承桑突然扭过头,瞪大眼。 承无恙跟没察觉到似的,点头,“对,亲,妹妹。” 承桑的嘴巴一点点地张大,她突然想到,在她上一世刚到边关的前两年,承无恙总会是在清明的时候突然消失个两三天,等到后来两人心意相通,便是他们一同消失。 第86章 原来是妹妹啊! 而他们消失的原因,则是去一个极为偏远的山中祭拜。 那是一片坟地,姜行会背着一大缸酒上山,一个墓碑一盅酒,一个个祭拜过去,最后他留在四块紧挨着的墓碑前,将剩余的酒搬到身边,开始叙说最近一年发生的事情。 一边说一边喝,直至酩酊大醉,日夜掀片。 姜行告诉过她,那是他的家人,他的父母,他的弟妹。 曾经的他以为妹妹走后,自己将再无亲人,是承桑的出现,填满了姜行所有的情爱。 当时的她以为姜行的妹妹是最后一个走的,所以姜行才会有此一说,可现在想来,怕不只是这样,姜行的妹妹,现在还健在,所以在上一世,她才死没多久。 想起那个名为芷柔的姑娘瘦弱的身体,苍白的脸色,承桑心头一紧。 她之前就在思考,这么一个姑娘死了太可惜了,要不要借着秋晚的手帮上一把,哪怕有些危险,可她还是见不得心善的人早死,如今加了姜行的亲妹妹的身份,更是让她确定。 她要救她。 可...... 承桑看着眼前早就没了的三人,看向了身边已经闭上了嘴巴的承无恙,“三哥......” 承无恙扭过头,嘴角带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桑桑想知道姜行他们住在哪?可是桑桑刚刚不是说,不认识他么?怎么,突然又想起自己认识了?” “......”承桑咬牙,臭三哥,怪不得刚刚在旁边突然说起了无关紧要的话,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可也不是她有意要骗他的啊,就算说了认识,三哥要问怎么认识的,她还是说不出真话啊!到时候,还不是一样骗。 承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刚打算开口,承无恙却转过了身,一摇一晃地走进书香雅居,“他们住在玉子胡同,那边都是孤寡老人,桑桑一去,便能找到。” 承无恙看出了承桑的意思,不打算再问了。 桑桑不能说,他自己查就是。 刚好,他最近对于情报有了新的想法,若是得以实施,只怕获取消息的速度要比之前快上许多。 “谢谢三哥。”承桑心里暖乎乎的,她暗自记下地址,打算晚些时候先去他们所说的妙善堂看看,询问一下有关于那个芷柔姑娘的病情,到时候送药,也有的说。 至于原因...... 承桑歪了歪头,眼中异彩连连。 “桑桑!快帮我一下!”又是一声传来,承桑连忙回应,她快步走到后院,看到了死死搂住承无虞和一根柱子的承无忧,显然,在被承桑灌下了好几滴灵液的承无虞更强壮了,完全不是承无忧可以比拟的力量。 承桑看了眼一旁被挣断的绳索还有一截已经碎了的木头,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春喜。” 平淡的一句,却让承无虞立刻安静了下来。 承无虞猛地捂住自己的后脖颈,也不挣扎了也不跑了,只是粗声粗气道:“不许砸晕我!” 承桑差点忍不住笑,她拦着春喜的动作,抬眼,“四哥想要不被砸晕,要看四哥的表现了?就凭四哥偷偷去京兆狱甩牌子,威胁狱卒这些事,四哥怕是要长眠不醒呢!” 没错,苏清桃能逃出来,都是承无虞的原因。 那日除夕,承无虞是没有在宫里搞出什么乱子,但他却偷了皇舅奶奶的凤令。 凤令一直是个众所周知却悄无声息的存在,帝后一体,能让皇后用出凤令的时候屈指可数,一般都是皇帝的龙玺出面,而如今的天朝帝后两人琴瑟和鸣,更是许久不见凤令的身影。 也因此,被熟悉凤鸾殿的承无虞偷出了数日,都不曾被发现。 至于知道凤令出现在承无虞手中的人,也选择了隐晦不言。 毕竟承无虞的身份太敏感了,安王府盛宠不衰,偷凤令又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京兆府尹怀疑,以他又墙头草又怕事的性格,根本就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 若真是偷的,他表面上报有功,背地怕是要被帝后恨死,若不是偷的,他更是挑拨关系的小心。 是真是假都讨不得好,自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从而让苏清桃逍遥了这么久,还和顾知许有了感情。 承桑想起这件事,又是一阵气闷。 她一直在让人看着京都各处,却完全没发现顾知许的踪迹,连她旁敲侧击地询问三哥都没线索,可苏清桃倒是眼尖,听苏清桃刚刚的意思,只怕顾知许才到京都就被苏清桃发现了。 是巧合?怎么可能! 但苏清桃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背后的人,真这么神通广大? 承桑总觉得自己被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很多事。 但身在局中,也由不得她看清。 这般想着,承桑对于始作俑者的语气有些不好,“还是,四哥想要再变卖一些东西,来养着那位苏小姐啊?” 张府破败之后,张煜礼便从苏清桃的身边销声匿迹了,虽然苏清桃的身边还有一个朱正茂,可朱正茂一个庶子,自然是穷鬼,苏清桃想要钱也要不出,她只能把注意打在承无虞的身上。 也因此,承无虞的身份得到了升华,从一个平平无奇的苦力,变成了一个苦力加一个荷包。 可惜,这个荷包有点瘪,导致苏清桃连布施都没弄几次。 苏清桃愈发看不上承无虞,却不知道,承无虞为了给她钱,屋里都快搬空了。 承桑眼神凉凉,承无虞有些面红耳赤。 安王府的财政大权到了承桑的手底下,他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没有选择提前支出月例。 如今被承桑的眼神这么一看,更是有种被扒了裤子的羞耻感。 承无虞的拳头都握紧了,抖动了好几下。 承无忧怕承无虞打承桑,连忙护在了承桑的身前,“四弟你可不要冲动,桑桑虽然说得难听了些,却也没有错,而且你还把玉器瓷瓶贱卖成那个样子......” 想起去抵押行赎回物品的时候,承无忧痛心疾首,“你简直是和父亲一样的败家子!” 不赚钱,不知赚钱难! 败家,太败家了! 承无忧的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承无虞整个脸和脖子都红透了,“我会还的。” 他一字字挤出牙缝,“放我离开,桃儿被抓回了大牢,她一定又要受委屈,凤令你们拿走了,我也救不出她了,所以你们也没必要担心了,我只是要去京兆狱而已。” 第87章 想去就去,收了木辞 承无忧无语:“你既然知道你没了凤令,京兆狱的人也不会再听你的,那你还去干嘛?去和苏清桃同甘共苦,住一个牢房吗?” “......”承无虞的眼睛陡然一亮。 他本就有些走投无路,身为安王府的老四,他可谓是安王府中最没有能力的一个,也是最没有一技之长的一个。 若是换成承无虑或者承桑,他们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京兆狱给苏清桃弄个豪华单间,就算换成承无忧和承无恙,也能凭借脑子和称兄道弟的本事让苏清桃好过很多。 可承无虞...... 就想苏清桃说的一样,他只是个什么都不行的废物。 承无虞的脑海一阵浑噩,桃儿说的没错,他是废物,但他有着一颗真心,他救不了苏清桃,却可以和苏清桃一起受苦。 “我要去京兆狱,我要去牢房,我要照顾桃儿。”承无虞的眼里满是疯狂,“如果你们不让我去,我就去杀,去烧,去抢,总能让自己进去!” 承无忧大惊:“四弟,你是疯了么!” “我没疯!我要去京兆狱,我要去京兆狱!”承无虞不受控制地大喊。 承无忧的表情都扭曲了,他看向承桑,试图让承桑骂醒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可谁知一回头,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那张微圆的狐狸眼里,似一滩黑色的深潭。 “春喜,送他去。”承桑轻声道,“记得让京兆府尹不必在意他的身份,只当个寻常犯人就好。” “承无虞,你可满意?”说罢,承桑不再多看承无虞一眼,转身朝着秋晚走出的房间而去。 承无虞看着承桑的背影,总觉得心里难受得很,可仔细感觉,又感觉不到,他被即将见到苏清桃的巨大喜悦席卷了脑子,在被春喜带走的时候,安分得不正常。 承无忧伸伸手,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挠了挠头,看向头顶开着的窗户,闭上了嘴巴,既然大哥和三弟都没说话,他也没必要说什么。 反正这四弟,他是早就放弃了。 承无忧跟着承桑走去柴房:“怎么样?木伯母没事吧?” “木辞谢过安宁郡主,谢过承二爷。”木辞也走出了屋子,然后直接跪在了地上。 承无忧连忙去扶,“怎么了?木伯母......” “木夫人没什么大碍,调理调理便好了。”秋晚说得平常,可木辞的脸上却满是感激。 “若不是秋晚姑娘出手,哪里只是小事那么简单。”木辞摇头。 他也是才知道,原来在半年多以前,自己的母亲曾晕倒过,而且因为他们之前的屋子过于狭小,她的头还重重撞上了屋内的柜子,当时的她苏醒后,虽觉得头痛,但因为没有流血就没当成什么大事。 这也就导致了她脑袋里出现了血块,而且日益增大。 最近她经常看不清东西,或者头晕目眩、眼前一黑,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笑他这个儿子却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母亲一直不曾告诉他,也没有去看医师的原因,他要进京赶考,需要一大笔钱,也正是因为这,才让母亲的病情一拖再拖。 若不是遇到安王府的几位贵人,只怕...... 从小就因为没有父亲而遭受不少欺辱的木刺再次跪在地上,真诚地磕头。 承无忧的力气居然挡不住,他只能跟着蹲下身,“木伯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正说着,他突然觉得有些怪异。 扭头,看见了站得直直的承桑。 “......”承无忧连忙转过头,桑桑比他聪明多了,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不知......”木辞拒绝承无忧的拉动,忐忑开口,“不知安宁郡主可愿收留木某?虽然木某的学识算不得拔尖,但木某明白,恩情大于天,木某愿意为安宁郡主效犬马之劳。” 木辞的脸上全是少年的单纯和懵懂,很符合他的岁数,承无忧挠挠脑袋,差点就要帮承桑同意了。 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 桑桑在,还是要看桑桑怎么说。 承无忧这么想着,可承桑却是道:“二哥觉得呢?” 承无忧瞪大眼睛:他觉得?他能觉得什么? “若不是二哥看出木伯母的脸色有些不好,我也不会让秋晚来给木伯母诊脉,说来,二哥才是木家母子的恩人,自然,若是木辞要投奔安王府,也该是二哥的人。”承桑眉眼弯弯,“所以,二哥要收留他么?” “......”承无忧哑然。 他什么时候说木伯母的脸色不好了?而且,他一个做买卖的,要个举人干什么,收账吗? 承无忧满心奇怪,可他又明白现在不是反驳承桑的时候,再一联想到刚刚在包厢内承桑和三弟说的话,他突然像明白了什么,斟酌地开口道:“我倒是想收留,可我只是个做生意的,不如,木兄入我安王府吧!” “若是榜上有名,我安王府当鼎力相助,就算落榜,我安王府也愿意以幕僚之礼相待,如何?” 承无忧的这番话说得很是妥帖,承桑看着二哥的眼里满是赞叹。 这才多久,二哥居然能口灿生莲了? 这番话,正是承桑想说的,但她又不能说,毕竟,木辞和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截然相反,若不是有上一世的记忆在,只怕她也不会知道这个看起来天真的少年,早年经历过什么。 他是从泥潭中走出来的人,何谈干净,可她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也不遑多让。 她还不至于为了木辞的感激对木母出手,但这不代表木辞不会心生怀疑,毕竟,秋晚出现得太过巧合了,也太过不同寻常了。 承无忧帮他们,还可以说是心善,但秋晚突然要给木母把脉,却是奇怪的,但这一步,承桑又不得不走,再过两日,便是会试,再拖下去,便意味着机会流失。 她是断不能再让木辞成为敌人的。 所以,她才兵行险招。 如果木辞相信了最好,若是不相信...... 承桑垂眸,看着那低着头的少年,然后缓缓捏了捏手指,让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黑莲花消失,很简单。 可惜,一直到木辞磕头谢恩,她都没再看到木辞的眼。 承桑转身离开,轻声道,“派人盯着他。” “是。” 第88章 和礼部尚书八字犯冲 玉子胡同。 这里是一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胡同,里面住着的,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民百姓,但这几日,偏偏有一个不普通的人出现,日日到此,从不缺席。 “阿宁姑娘,又来啦~”清晨,一位阿婆才打开门,便看到了一道雀跃的身影,她穿着简单却能看出十分贵重的紫色罗裙,步伐雀跃,满是小女儿的天真。 “王阿婆~”承桑回过头,从手中的竹篮里掏了两个肉包子,“您还没做早饭吧,这个您拿回去吃,是我家自己做的,不值钱。” 这话当然是假的。 虽然王府已经恢复了正常物价,但这包子的馅却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哪怕正常价格,也要几十两银子才能做一蒸笼。 王阿婆自然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姑娘送的食物里都带着不知名的药材,吃了只觉得身子都爽利很多,她也不客气,“那就谢谢阿宁姑娘了,等下午回去的时候,阿宁姑娘记得来阿婆这那些酱菜回去吃。” “好!”承桑也笑着点头。 自从查出了姜芷柔的病,她便日日来此,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自然,和玉子胡同的几位阿婆阿公都熟悉。 承桑忍不住看向远处,即便隔着重重屋脊,但还是能看到天青色的山脊。 会试结束了,武举在昨天也结束了。 若是一切顺利,今日应该就能再见到他。 “宁姐姐。” 正当承桑走神的时候,身前不远处,响起了一道欢喜的声音,是姜芷柔,哪怕承桑每天都来,可姜芷柔还是对承桑的出现表现出巨大的惊喜。 比期待哥哥还要期待。 “芷柔。”承桑看向她,微笑,“今天面色不错。” “都是宁姐姐和秋晚姐姐的功劳。”姜芷柔小跑上前,挽住承桑的手臂,“今天醒得早,芷柔可是掰着手指头盼着宁姐姐来呢!” “可是不舒服?”不然,应该不会醒得早才对。 姜芷柔摇头,“我只是有些激动。” 她的目光也看向远处的山脊,激动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承桑眸子动动,没有开口,她在调查清楚姜芷柔的病情后便来了玉子胡同,当时,姜行还在,对于她的到来,姜行表现得很奇怪,似是警惕,又似是叹息。 承桑不懂,但并不妨碍她的计划。 她能治好姜芷柔的先天之症,便是姜行都不会赶她离开。 如此,便一直到武举开始的那天。 那是他们几天以来第一次对话,很奇怪,但又很正常,无外乎是祝你马到功成和感谢,可承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只是她想了这么久,都没想出来。 而等到姜行离开,她便开始给姜芷柔用灵液。 姜行在的时候她不敢,姜行的敏锐她是知道的,灵液这个东西,她还没准备让别人知道,姜行不算是别人,可那是上一世的姜行,就像是上一世的四哥。 即便是姜行离开后,她给姜芷柔的用量也很少。 先天赢若之症,娘胎中带出来的,见过的医师都摇头,自然不能好太快。 但姜芷柔太乖了,她舍不得她一直受苦,也便出现了开始在餐食里面加料的情况。 思绪回笼,承桑和姜芷柔往回走。 “宁姐姐激动么?”进了院子,姜芷柔突然开口,承桑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姜芷柔傻笑,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她。 可等两人坐下,准备吃饭,姜芷柔又道:“宁姐姐可是喜欢我哥哥?” “咳咳咳咳咳!”温热的粥呛到了喉咙,承桑眼睛都咳红了。 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这都什么跟什么? 承桑一边捂嘴咳嗽一边瞪着姜芷柔,姜芷柔见承桑呛到还有些愧疚,可下一刻,她却是将眼睛撇开,嘴里的话也没停:“我早就看出来了,宁姐姐是喜欢我哥哥的,不然,又怎么会帮我医治顽疾,这是爱屋及乌,对吧?” 这孩子...... 这番话说得有些刺耳,承桑觉得不对劲,姜芷柔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果然,随着秋晚帮她顺气,指尖点上了她的肩膀。 她余光瞥过春喜,只见她正眯着眼睛看向某一处。 承桑挑眉,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回眸,她的声音真诚,“真是个傻丫头,我自然是心悦你哥哥的,但对于你,我也是真心爱护的,毕竟,像你这般古灵精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难寻得很,我可舍不得让你就这么没了。” 姜芷柔攥着勺子的手指顿了顿,看向承桑。 她身子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虽然遭罪,但她同样受益,从小她就能感受到别人的善意和恶意,哪怕只有一点点,所以她很确定的是,承桑说的是实话。 她喜欢人美心善的安宁郡主,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万事都有缘由,安宁郡主也不会无缘无故上门救她,毕竟这天朝受苦受难的不止她一个,自然,她也猜到了安宁的心思。 她乐见其成,想着哥哥身边有安宁郡主是再好不过的,可如今听了安宁郡主的话,她突然觉得哥哥配不上安宁郡主了。 自然,那屋里的人更是不配和安宁郡主抢人。 “宁姐姐。”姜芷柔的眼泪掉进粥碗里。 承桑以为她要说谢谢,刚打算拦住,却听到一句:“要不你嫁给我吧,等我身子好了,我去当女将军,肯定比我哥风光,我哥的脑子没我好,我肯定能爬得很快。” “......” 小院鸦雀无声,连准备灰溜溜离开的几人都被吓得摔下的窗棱,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惊回了承桑的心神。 她刚准备让春喜动手,便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自院门口闪进,他直接进了屋子,然后便将五个人被丢出,而其中唯一一个没有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姑娘。 好巧不巧,承桑认得。 那姑娘都快哭了,她惨兮兮地往地上跪,“礼,礼部尚书之女,秦芳芳参见安宁郡主。” 没错,秦芳芳,新任礼部尚书秦立的嫡次女。 而她的姐姐,是宫中唯三生下儿子的顺嫔。 至于她为什么来此,通过刚刚姜芷柔的话语,她也能猜出几分。 承桑忍不住心里犯嘀咕,难不成这礼部尚书和自己八字不合?怎么上一个才被她弄倒台,这一个又犯到了她的手上呢?而且还比上一个更严重,居然是想和她抢男人。 啧...... 第89章 姜行,我心悦你! 玉子胡同的院子很多,都不大,因为这里住的都是孤家寡人,所以来往的人也不是很多,可偏偏今日清晨,就在这最末尾的一个小院中,聚集了不少的人。 有男有女,神色各异。 “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秦芳芳带着她的侍女和侍卫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她怎么也没想到,以她的身份,不过是看上了一个出身贫寒的武状元,却遇到了硬茬子。 安宁郡主诶,别说是她,就算是公主都不敢跟这位抢男人。 早知道这姜行和承桑有一腿,她还来什么啊! 不就是昨日父亲在大殿上被当众拒亲么?只是丢点脸,又不是什么大事,她本来就没看到过姜行,也没多想嫁给他,这次来也不过是来找场子的...... 这般想着,秦芳芳突然看了一眼站在屋门前的男人,哭得更可怜了,这么帅,还是挺想嫁的,可这人是安宁郡主的人,她怎么可能抢过安宁郡主呢? 就算能抢得过也不能抢啊!就凭安宁郡主的心狠手辣,说不得,她一家都要步了张家的后尘! 作为张家溃败的得益者之一,秦家还是有点门道,知道内情的。 而秦芳芳,又恰巧偷听过。 她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家族的罪人,哭惨了,活像被承桑欺负了一般。 承桑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一旁的姜芷柔倒是很开心,半点也不在意姜行看来的目光。 她今日起得早,是因为这秦家的到来,他们知道她哥哥姜行可能在上午回家,所以提前了一步,打算先敲打敲打她这个妹妹,然后再找回场子。 她刚开始是客气的,可这些人高高在上,秦芳芳身边的侍女还差点动手,所以她才会想要借助承桑的力量震慑住他们。 可她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她可能,要多个嫂嫂了! 姜芷柔有点开心,她的笑容越来越大,下一刻,她虚弱地往承桑身上倒,一只手还按住了鬓角。 承桑吓一跳,“芷柔!” 秋晚也赶紧在承桑的示意下把脉,可随着她的手指碰触,承桑看到了在手掌遮掩下,偷偷对她眨眼睛的姜芷柔。 姜芷柔是装的,而她装的原因—— 承桑的眼角余光撇过往前走了一步,绷直了身体的姜行,她轻咳了一声,“芷柔的身子本来就不好,怕是被这些人惊到,秋晚,你扶着芷柔回房休息下。” “是。”秋晚自然也看出了异常,她扶住姜芷柔没有说什么。 倒是春喜疑惑的眨眨眼睛。 郡主什么时候还精通医术了? 但一想到郡主这段时间展现的出色的女子八雅,她又觉得稀殊平常,郡主这么聪明,能迅速地学会那么难的东西,短时间内就精通医术也没什么问题。 随着秋晚和姜芷柔走到门口,堵在门口的姜行让开了身子。 他目光沉沉的,一言不发。 唯有跪在地上的秦家众人胆战心惊。 秦芳芳满脑子都在想死法:完了完了,那丫头一看就虚得不行,万一真出点啥事,安宁郡主保不准将问题安到她的头上,虽然,她也占一部分小小的原因。 “我,我家有千年人参,万年灵芝,我可以赔给她!”秦芳芳想起承桑抄家的壮举,尝试的开口,“若是不够,我,我可以赔白银万两,能不能饶了,饶了我一次。” 承桑哑然,“你们秦家,还挺有钱,比我们安王府都有钱。” 秦芳芳哭得更惨了,“没有啊,没有安王府有钱啊,这都是我娘给我攒的嫁妆,我家没钱啊!” “安王府也没钱。” 秦芳芳说的是实话,承桑听出来了,而承桑说的也是实话,秦芳芳没听出来。 秦芳芳觉得承桑装穷,就是为了想要从她这多坑点钱,毕竟这件事是她理亏,而安宁郡主之前的两次壮举都是跟钱有关。 虽然安宁郡主有点见钱眼开,但说安王府没钱,她却是不信的,关外大灾,安王府虽然捐的银钱不多,但物资多啊!她父亲说,林林总总有十来万呢! 可秦芳芳不知道,那些东西,不是安王府买的,是别人还的。 承桑在永恩侯府前伸手要钱的举动,惊呆了一片人,自然,也让很多人还了钱。 承宥择人傻重情义,手松,借出去不少钱,都没想着要,自然有很多人没着急还,而承桑这么一闹,倒是让这些人有了自知之明,因为怕承桑像是堵永恩侯府一样堵他们,所以都开始筹钱还钱,银钱不够,自然拿东西抵。 这便是安王府捐出去那一大笔东西的来源。 承桑摩擦了一下下巴。 秦芳芳的父亲秦立,也就是新任礼部尚书,算是个好人,上一世也只有他刚直不阿,导致被张尚书欺压,十年都不曾有过晋升,这一世倒是搭了个顺风车。 “也罢,就按照你说的来吧。”承桑开口,秦芳芳连忙谢恩,一群人手脚慌乱地爬起,然后离开了院子。 承桑看了眼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姜行,勾唇。 “恭喜。”承桑盈盈一笑。 本来姜行还打算叫住秦芳芳说些什么,可这下,却是没机会了,他只能低头拱手,“下官见过安宁郡主。” 昨日,他已夺得魁首,更是得皇上亲封,从六品左卫长史,自然已经不是平民百姓,当得一句下官。 “免礼。”承桑还是一脸的笑意,倒是姜行有些不自在,她似是没注意到,再次开口,“姜大哥用过早膳了么?若是不曾,可一起用些,味道很不错。” 这话说得很是不合规矩,别说他们身份有异,男女同席也十分不可取。 姜行皱眉,看着承桑还有些稚嫩的圆脸蛋,握拳抵唇轻咳,“多谢郡主好意,不过下官回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吃过是不可能吃过的,但吃也是不可能吃的。 承桑不在意,自顾自拿了个包子。 姜行再次开口:“刚刚多谢郡主解围,不过郡主,下官建议您拦一下秦小姐,若是放任她出去乱说,恐惹郡主清誉。” “嗯?”承桑歪头,“她乱说什么能毁我清誉?” 姜行,“自是郡主刚刚说的那番话,下官知道,刚刚不过是郡主心善之词,可那秦小姐怕是不清楚。” “哦~”承桑眨眨眼,“可,我说的是实话啊~” 姜行愣住。 “姜行,我心悦你。” 第90章 这毒没完没了了啊 “桑桑要去何处?” 这日清晨,承桑才提着小篮子出门,便遇到了承无恙。 她回头,下意识将篮子往身后藏,藏到一半,又讪讪地递给一旁的秋晚,“三哥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承无恙似笑非笑,“自然是有事。” “哦。”承桑忍不住转开视线,“那三哥快去忙吧!” 承无恙摇头,“可我的事,就是找你。” 承桑呆住,“三哥找我,为何要来大门......”她的下意识话语已经停在了喉咙,为什么来大门口找她,自然是她这几日早出晚归,堵大门比较方便。 承无恙看了眼秋晚手里的篮子,他闻到了一股子油香,“可是小厨房做的葱油饼?早上还没吃饭,倒是有些饿了,桑桑这是准备去拿到哪里吃?不知道我有没有口福尝一下?” “三哥,我让小厨房给你送了的。”承桑无奈,她看出来了,三哥这就是来找茬的。 她会给姜家兄妹送吃食,其一是为了给姜芷柔强身健体,其二自然是见心上人,可她并不会忽视家人,所以每一次,她都会让小厨房做上许多,保证大家都有的吃。 可这三哥,装得跟不知道似的。 “三哥,我......” 承桑想摊牌,可承无恙不愿意,他找了个借口,“我出来得太早了,没等到,桑桑也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忙,会试结束,家臣还需要扶持,还有四哥留下的烂摊子。” “也幸好还有大哥帮忙,不然我不光是吃不好,怕是都要睡不安稳了。”承无恙舔了舔嘴边可能会出现的油星,“今日想让桑桑陪我去趟皇宫,但若是桑桑没空......” 承无恙拉长声音,承桑皱眉,“去皇宫?” “带着秋晚。”承无恙加了一句,承桑神色一变,都不需要权衡和迟疑,她让秋晚将篮子递给春喜,“春喜,你汤药和药膳送过去,我和秋晚进宫一趟。” “是。” “等等。”承桑拦住春喜,掀开篮子从里面取出一袋油纸包,葱油饼很大,被切成了几份,每一份都被油纸包着保温,没想到倒是方便她取出来了。 春喜离开,承桑将油纸包塞在承无恙的手里,“吃吧!” 活爹! 总觉得还有两个字要脱口而出,承桑皱皱鼻子,出门上了马车。 承无恙倒是开心,他直接打开了油纸开始啃了起来,“嗯嗯,果然桑桑给的,就是要好吃些。” ...... 今日休沐。 皇宫里有些寂静,承桑坐着轿子来到凤鸾殿,看到了相对坐着的帝后两人,两人吃得很温馨,好似没什么问题。 承桑的眼神动了动,盈盈下拜。 “无恙和桑桑来了,不用多礼了,外面冷,快进来。”容皇后招呼着。 不知何时,天色突然阴沉,还下起了蒙蒙细雨。 容皇后拉着承桑的手,再次开口,“碧池,你去我的寝殿内拿我的掌心炉来。” “是,皇后娘娘。”碧池转身离开。 承桑默不作声地看着,也没似之前一样阻止,等到碧池走远了,她才开口道:“皇舅奶奶,出了什么事?碧华呢?” 皇后的身边有四大宫女,碧华、碧清、碧池、碧玉。 她们协助皇后掌管后宫,其中碧华更是皇后身边从小跟到大的丫鬟,向来寸步不离,可今日...... 皇后的表情有些灰暗,“碧华,死了。” 承桑瞪大眼睛。 “咳咳。”皇帝轻咳,“前些日子,宥择来了一趟,将凤令带了回来,其实凤令丢失,我和容儿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没想到是无虞,我们本想秘密调查,毕竟凤令丢失也不是小事,本以为能吊出背后的大鱼,没想到是出乌龙。” “这也就罢了,可偏偏就在凤令失而复得之后,碧华自裁于房间内。” 死状极惨,身边,还有封遗书。 像是罪己状。 “......她说,她监管不力,再次丢失,难辞其咎,所以自裁谢罪。” 皇帝说完,容皇后眼里便含了泪,“不是这样的,就算凤令真的是她弄丢的,她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离我而去,一定,一定是有人陷害她,有人杀了她,把她送上了白绫。” “这个人,很可能是宗室的奸细,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栽赃到碧清的身上,妄图打草惊蛇,让我们自乱阵脚。”皇帝安慰地环住容皇后的身子,语气严肃。 皇帝觉得,这一切都是宗室的阴谋。 因为之前在容皇后和静婉的身上都查出了毒,所以他便找了个由头清了遍皇宫,也正是如此,才会让这些人狗急跳墙,在皇宫严防死守,变成了一个龟壳之后,最好打破龟壳的办法,便是让布置龟壳的人,亲手推翻。 所以,才会选择以暴露一个细作的代价,以点破面,并且,再创造出一些微不足道的惊喜。 “我观察了些时日,发现这个人,很可能,是碧池。”容皇后整理了一番思绪,拉开了她的衣袖,只见一条乌黑的线条,出现在了她的手腕上。 还是那种毒,皇后她,又中毒了。 承桑大惊。 她很确定,十多天前她离开的时候,皇后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可现在...... 毒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还有朕。”皇帝突然开口,露出了他的手腕。 他的症状比皇后轻,只是掌心发黑,但这种黑色,已然快要进入第二阶段。 曾经的猜测被证实,承桑握了握手心,突觉一阵刺痛。 她松开力度,闭了闭眼睛。 若是不能解决这个毒的源头,只怕她身具灵液,也救不了他们了,毕竟,这毒的剂量可大可小,可她的灵液,一天只有那么一滴,如果两个人都中毒颇深,只怕...... 更别说,还有她的父兄...... “皇舅爷和皇舅奶奶这段时日,可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这就多了去了,可是,前些日子我们也是如此,并没有什么变化啊!”容皇后叹口气,她已经很小心了,真的没发现任何有异常的地方,连太医,这段时间她都没看过。 “顾院卿也老实得很,整个太医署都没有异处。”皇帝也是摇了摇头。 本来他是不想暴露自己中毒的,毕竟身为天朝皇帝,中毒这件事无疑是件天大的事,身为他的亲人可以知道,但他却不能说,可容皇后却不这么认为,而容皇后也说服了他。 第91章 查出了中毒的根源 “中毒的原因还要调查,但陛下的身子......”容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她找承桑来的目的。 早在解药研制出来之后,她便听秋晚和承桑说了,治好她身体的解药中加入了一种奇特的药材,名为天灵花,那种花数量稀少,秋晚手里剩的也不多,而陛下派人出去寻找,也没有找到。 如今她再次中毒,也不知道还够不够。 再加上之前她便吃了一个月...... “若是......”若是不够,就先救陛下。 “皇舅奶奶放心。”承桑连忙打断了容皇后即将出口的话,安抚道,“您和皇舅爷一定会没事的。” 看来灵液以后还要更精打细算一些,好在,姜芷柔的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了,家里人的身体也健壮了许多。她有些埋怨自己,早知道四哥好不了,就不往他身上浪费那么多了。 正这么想着,她的左手突然被承无恙捏住。 承桑以为承无恙是看到了自己刚刚抓破的掌心,刚打算说什么,却见承无恙又抓过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两只娇小的手掌被一只大手拢到一起,是相同的白皙。 承桑脑子有点走神,三哥是真的白啊! 可突然,坐在她旁边的容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桑桑怎么会中毒?” 承桑愣了一下,一双眼却下意识看向了她的掌心。 她本就白,手掌中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因此,总是泛着一股淡淡的青色,她一直不曾在意,可如今和跟她同样白皙的承无恙的手掌放在一起,却是能一眼看出不同。 她的掌心,泛着一股乌黑,不浓,但是存在。 “应该,应该不是......”承桑下意识开口,又自我否决。 她中过这种毒,知道这种毒的表象,之前看不出,不过是因为中毒太浅,再加上她太白,掌心本就发青才没有察觉。 承无恙松开了承桑的手,声音倒是平静,“桑桑最近,都干了什么?”他根本就不听承桑说的不是,因为他已经确定了。 “我......”承桑皱眉。 最近她几乎是两点一线,吃的也都和家里人一样,更是没有摸到什么不该摸的东西,怎么会...... “我没干什么啊。” “秋晚。”承无恙看承桑说不出什么,将站在殿门口的秋晚叫了进来,“秋晚,你仔细想想,最近可遇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不对劲的事?” 秋晚疑惑,但还是尽力地想了想,半晌,摇了摇头。 去玉子胡同,见姜行,都不对劲,可是她不能说。 还不等秋晚开口答复,承无恙又道:“她也中了毒。” 这下,本来还算淡定的秋晚惊了,她下意识挪动身子,不顾礼节地走到了承桑的身边拉起了承桑的手。 和秋晚没有那么白皙的手放在一起,承桑的手心当真看不出什么问题,可等秋晚把完脉,她却是皱起眉,跪了下去,“奴婢三天前给郡主把脉,郡主还没有事,而这三天,郡主去的只有安王府和玉子胡同,也没有什么异常。” “若说吃的......”秋晚知道承无恙聪明,为了承桑的安全,在承桑的同意下将这三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自然,也没有放过玉子胡同的姜行和姜芷柔。 皇帝本来还有些惊讶,想开口说什么,被容皇后看了一眼也就老实了,等听完一切,也皱起了眉头。 很平常,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不论是吃食还是触碰,承桑和秋晚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可秋晚并没有中毒。 承无恙皱眉,“三天......” 众人还在思索,而回忆的承桑听着承无恙那下意识念叨出的三天两字,突然心头一震,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皇帝和容皇后,“皇舅爷,皇舅奶奶,你们最近,可吃了十全大补丸?” “嗯?”帝后均是一愣。 十全大补丸用处极大,也没有什么后遗症,但两人并不会多吃,可最近—— 帝后自然也知道承桑说出口的意思,他们对视一眼,皇帝率先出声,“前段时间事务繁多,会试和武考赶在一起,所以我吃过两次十全大补丸。” “我也是。”容皇后的手颤了颤,“我最近总感觉身子乏力,再加上......所以,吃了好几次。难不成,真的是......” “是不是,试验一下就知道了。”皇帝看了眼秋晚,“如果不服用,能看出问题么?” “回陛下,可以。”秋晚恭敬道。 “左林州!” “奴才在。”看守在凤鸾殿门口的左公公也走了进来,皇帝跟他说了几句,左林州再次躬身退下。 当天下午,凤鸾殿被砸碎了一个瓷瓶。 ...... ...... 时间转瞬即逝,一晃,已然春暖花开。 “静婉公主。” “静婉公主。” 偌大的观看台上,众多贵女低头作揖,静婉公主敷衍地点点头,一双眼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什么人,然后走到了最里面。 身后,见静婉的背影不见,刚刚还一身恭敬的贵女立刻站直了身体,冷嗤,“装什么装!皇后娘娘都快不行了,还有闲工夫来参加什么春日大比!” 她的声音很小,但站在她身边的几个人都能听到,穿着华贵些的几个人抬头,纷纷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倒是一个素雅的女子开口拦住她,“白小姐慎言,皇后娘娘不过是偶感风寒,不要将那以讹传讹的话当真才是。” “切。”白凌霜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这宋可意就知道装模作样,她看向了一旁低着头的姑娘,“秦芳芳,你姐姐不是顺嫔么?你来说说,这皇后娘娘是风寒还是不行了!” 秦芳芳已经尽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了,却没想到还是祸从天降。 她颤巍巍抬头,看到了几位姑娘看来的眼神,这些人都是宗室的小姐,白凌霜和宋可意还是嫡出,她可惹不起,她也着实没想到,平时理都不理自己的几位,今日居然会叫上自己。 她就是一个小小尚书的女儿啊!叫她干什么啊! “我,我也不知道......” 秦芳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凌霜推了一下,她本就害怕,一个不稳竟然摔坐在了地上,她的眼睛腾一下就红了,身边的丫鬟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 第92章 春日大比即将开始 白凌霜也没想到看起来很是有资本的秦芳芳这么弱不禁风,她有些怔愣,本不想理会,可一想到出府时父亲的交代,想要离开的步子便慢了下来,“我可没下什么重手啊!是你自己没站稳。是吧?秦芳芳?” 白凌霜的声音带着威胁,秦芳芳还能说什么。 她连连点头,都要哭了。 “不许哭!”白凌霜又是一句,秦芳芳咬住了嘴唇。 秦芳芳一直以为只要父亲做了尚书,她的身份就水涨船高,再加上没了张婵婵的欺负,她在贵女面前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可事实证明,她之前只不过是没接触到更高级别的人。 张婵婵之前能和这些宗室女一起玩,根本就不是因为她的尚书之女的身份。 “白凌霜,你别太欺负人了。”一旁的宋可意突然开口,站在了秦芳芳的身前,“你不要以为你仗着身份就可以肆意地伤害别人,有人怕你,我却是不怕的,这秦小姐,是我的朋友,还请离我的朋友远一点。” “......”白凌霜瞪大了眼睛,这宋可意是疯了么? 这秦芳芳的父亲又和张婵婵的父亲不一样,那可是个实打实的纯臣,怎么还因为她和自己作对起来了? 白凌霜有些生气,刚准备说什么,远处,又有一人走了过来。 “哎呦,都是自家姐妹,怎么还吵起来了。” “关你屁事!”白凌霜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墙头草苏家的苏清莲,当即骂了过去。 就算宋可意刚刚惹到了她,但白家和宋家是一伙的,她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宋可意翻脸,而苏家却是不怕的,更别说这苏清莲还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白凌霜瞪了眼宋可意,看向苏清莲。 苏清莲人如其名,跟朵小白莲似得,看着就讨厌死了,她正准备再喷两句,却见苏清莲脚步一转,黑着脸往里走了。 白凌霜再次翻了个白眼,怂货,正这么想着,却看到宋可意的眼神跟了过去,她粗声粗气地开口,“诶,你看什么呢?” 宋可意回过头,“没什么。” 说完,她朝着白凌霜眨了眨眼睛,很刻意的那种。 白凌霜愣了下。 宋可意却是没再眨了,她牵起了秦芳芳的手,也转身朝着里面走去,“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别欺负我朋友。” 秦芳芳感动坏了,白凌霜嘴角抽了抽。 “......”不是,你有病吧! 白凌霜都快气笑了,等人都走干净了,才带着她的小跟班往里走去,而随着她离开,一旁的拐角处,又一次走出了一个人来,还留在此处的贵女纷纷屈膝。 “参见安宁郡主。” 承桑摆了摆手,口中喃喃,“倒是有趣。” ...... ...... “你可算来了!”静婉看到承桑出现,松了口气,她都快无聊死了,这些人有的看她是同情,有的看她是怨毒,她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才好了。 承桑屈膝道歉,“静婉姑姑不要生气,有点事耽误了。” 两人都没有笑,因为不能笑。 静婉嘴角古怪地抽了抽,“找你的小情郎?” 短短几天,京都贵女圈都传开了,这安宁郡主继张煜礼之后,又看上了当朝新贵,武状元姜行,将其是作为己物,还将秦尚书之女秦芳芳暴打了一顿。 “你真打了?”静婉看了眼坐在下面不远处的秦芳芳,那孩子正看着承桑打哆嗦。 “静婉姑姑不要道听途说。”承桑不让静婉打趣,但是又满足了静婉的好奇,“姜行这个人,确实不错。” 静婉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目光在对面扫来扫去。 今日是春日大比,更是展现天朝实力的比试,天朝如今在京都的武将或世家子弟都来了,自然这新武状元姜行也不例外。 本来这个比试该是在冬日的,是番邦小国进贡之后的聚会,但因为这个冬日各处闹灾,前不久还发了水,所以皇帝心善,允许番邦小国的进贡晚些再送来,便拖到了今日。 也让这一批新的朝廷官员赶上了。 “啧,没看到啊~”静婉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承桑摇头,“右边四排倒数第三个。” 静婉惊讶,那个位置离得很远,她只能看到个大概,脸是半点看不清的,“你是真上心啊!也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若不是宥择表弟舍不得你那么早离家,你怕都生下两孩子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静婉压低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调侃,可说完之后,她却是有些叹息。 承桑看了静婉一眼。 她知道静婉在叹什么,静婉和驸马成亲七年,却没有一个孩子。 静婉姑姑是很喜欢孩子的,可惜...... “静婉姑姑,让秋晚......”承桑的话才到一半,静婉便摇了摇头,她的眼里带了几分凶悍,“不用,安宁,这不是身体问题,只不过是......”人为罢了。 静婉想起最近查到的那些东西,眼里更冷了些,至于心痛,她早就痛过了。 扭头,她看着承桑担心的眼神,声音压得更低了,“安宁不用担心我,不就是孩子么,男人多了,孩子自然也就多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承桑惊呆了,什么意思? 她自是知道驸马有问题,也知道现在还没有和离怕是静婉姑姑是有些别的计划,但男人多了...... 承桑咽了口口水,不敢想。 “怎么,安宁羡慕?要不,安宁也别嫁人了,以你几个哥哥的本事和宠爱,说不得安王府要落在你手里,你干脆招婿算了。”静婉这话别人听了怕是会嗤之以鼻,毕竟安王府的几个男儿在他们看来可没什么本事,但承桑却是认真地摇了摇头。 “有能力不代表就要让出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安王府是大哥的,就算大哥要走上武将这条路,安王府也是他的。 而对于她,那是她拼命守护的家。 静婉没再多说。 若说安王府和皇室的羁绊在于长公主,那他们这群公主和皇子的好感,便是因为安王府这群人了。 “也......” 静婉正打算说些什么,突然,远远地,传来一声尖细声—— “皇上驾到——” 第93章 能不能嫁到天朝来? 阳光洒在回形中心的比武场上,金色的光芒与兵器的暗芒交相辉映。一堪堪用兽皮遮掩住裸露的上半身的大汉和一穿着青色劲装的男子对峙而立,一人手持大刀,刀身闪烁着寒光;另一人则紧握长枪,枪尖直指天际。 两人还未有什么动作,周边便率先嘈杂了起来。 “魏靖!上啊!打倒他!” “阿木奔!你是我们草原最棒的勇士!砍他砍他!” 这次来天朝进贡的是回纥小国,因为其土司性格十分乖顺,和天朝的关系一直是非常好的,所以他带来的勇士也少了几分敬畏,有些口无遮拦。 他们率先为他们的勇士加油助威,天朝的子弟们自然不甘示弱,当即在看台上大喊了起来。 贵女这边对其不忍直视。 本来还有几个姑娘红着脸,这下子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实在是有辱斯文。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静婉公主往嘴里送了口葡萄,绿莹莹的看起来颇为喜人,就是有点酸。 静婉小幅度皱了皱眉,“自家人在下面打架,自然是要帮着加油助威的,有什么好斯文的,如今天朝平和,大有重文轻武之向,早就该整顿整顿风气了!” 承桑在旁边听着,暗暗点了点头。 静婉说的正是她所想的,但奈何根据上一世的天朝走势,新帝上位后,文人之势大涨。 所以,这皇帝还是得换人来当。 承桑看了眼对面,正对上顾知许看向这边的眼神。 他作为新科状元,这一次的春日大比也有参加的机会,可他在看什么呢? 承桑的目光再次随之横移,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刚刚就察觉出了,这顾知许一直在好奇什么,可她身边都是宗室贵女,有什么可看的呢?她上一世也没听说,这顾知许还娶了什么宗室女啊? 承桑皱皱眉,目光扫向秋晚。 秋晚微微摇头。 承桑只能把视线转回来。 两人的动作很小,几乎没有人看到,可即便如此,还是吸引到了别人的目光。 比武场上的比斗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长刀如银河划过天际,枪影则如影随形,彼此攻防之间,只见寒光闪烁,气流激荡,两人打得有来有回,唯一不同的是,兽皮大汉气喘吁吁,劲装男子却丝毫没有疲累的迹象。 一直在暗暗看着女眷一侧的回纥王也注意到了,大笑着恭维出声道,“不愧是泱泱天朝,每一个武士都不容小觑,我这回纥第一勇士是半点不够看啊!” 皇帝谦虚的笑笑,“回纥王不必自低,这魏靖在我天朝,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回纥王哪能不知道皇帝是在给他面子,可他却一点不要,“天朝之强悍,岂是我这种小地方能及的?我回纥早就知道,谁才是这片大陆的王。” 皇帝笑而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暗芒。 他看了眼身侧的左林州,左林州当即躬身后退了一步,可还不等他离开,又听见那回纥王再次开口:“好在,我回纥在这半年,也发现了立足之地。” “不知道皇上,对黑纹铁可感兴趣?” 回纥王的声音没有什么遮掩,机会左右两侧离得近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自然,也包括承桑。 静婉皱眉:“黑纹铁?安宁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承桑的眸子闪了闪,摇了摇头。 现在的黑纹铁只有回纥的人才知道,但上一世的黑纹铁,却是相当出名,易锻造,够坚韧,都是黑纹铁的特点,最重要的是,比普通的铁矿开采要简单许多。 可这黑纹铁,是今年进贡的么? 不该是明年么? 承桑不安地捏了捏指尖,而与此同时,回纥王也已经向皇帝解释了黑纹铁的优点。 皇帝的面上看不出喜怒,语气还带着淡淡的恭贺,“哦?那朕要恭喜回纥王了。” “皇上说的哪里的话,”回纥王连连摆手,“这种好东西,我小小回纥要了又有什么用呢?当然是要献给天朝才是,只有皇上您,才配支配这些卓越的黑纹铁。” 皇帝轻笑,“那多不好意思啊!不知回纥已经开采出了多少黑纹铁?” 回纥王还想要拍马屁的嘴哽了一下,“已有七十万斤。” “不错,不错。”皇帝的表情好看了一些,半年七十万斤,虽然少了些,但若是质量好,倒是也能抵得过数量。 回纥王观察着皇帝的表情,觉得时机到了,正准备开口,突然,左右两侧响起了叫好之声。 原来,是回纥的勇士败了。 皇帝当即站起身,“赏,重重有赏。” 左林州当即安排下去,小金锭就这么被一盘盘端出来。 本来回纥王还觉得奇怪,这又不是两族间的第一把比试了,怎么皇帝还激动地站起来了,但看到连失败的回纥勇士都得到了一盘金元宝之后,又觉得站起来也很正常。 八名勇士,八连败,但至少得了八盘金元宝不是? 而且...... 一想到之前打算好的事,回纥王看着皇帝高兴的表情,觉得心情更好了,他跟着皇帝重新坐下,然后才道:“恭喜陛下,不知道陛下可愿,喜上加喜?” 皇上挑眉,“哦?” 回纥王起身,对着皇上行了个回纥礼,然后高声道,“塞班!” “儿臣在!” 回纥勇士中走出一个人,他穿的和回纥勇士极其不一样,虽然五大三粗,但穿的是天朝的公子服,只不过水蓝色的长袍配着他有些黝黑的皮肤,多少有些不好看。 而这男子似是穿不惯,动作也格外别扭。 倒是那张脸,算是帅的。 静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许是物极必反,她现在的审美和之前天差地别。 和承桑有点像,都对张煜礼或者驸马那般的书生有些厌恶。 “皇上,这就是我的小儿子,也就是天朝所称的嫡次子,卓列塞班。”回纥王开始了自卖自夸,“他今年不过十六岁,但他的力量却是我回纥第一,骑术箭术也是数一数二,若不是王族不能成为第一勇士,只怕......” 回纥王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帝下意识看着飞身到比武台中央,恭敬作揖的塞班,有些许的欣赏。 不说别的,就凭这衣服,这天朝礼,就能给几分好感分。 “你这次子,不错。”皇帝点点头。 回纥王更开心了,“谢陛下夸赞,不知道陛下可觉得我这小儿子,能不能嫁到天朝来?” 第94章 一石二鸟,恨嫁所有人 惊! 回纥王这句话说出来,在座的无一不惊。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吱声,连皇帝都下意识看了看身侧的左林州。 皇帝原本以为这回纥王是想求娶,毕竟有了姻亲,能保证回纥国很长时间的和平,上一代、上上一代都有一位甚至两位天朝公主或者是郡主嫁到了番邦小国,以此来安他们的心。 可这一代的皇帝是他,他是不愿的。 他本就是从皇子中拼杀出来的,受长公主的影响,他也向来不喜欢搞什么姻亲的手段。 他那些后宫嫔妃都是他的黑历史,自然也对联姻没什么好感。 也因此,之前在察觉到回纥王的想法时,皇帝几次三番避让。 可现在...... 谁来告诉他,这回纥之前是男子嫁人的? 似是皇帝久久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头,回纥王再次道:“陛下可是觉得我这小儿子有什么地方不合适?陛下您大可开口,只要能嫁到天朝皇室,我这小儿子都是能改的。”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皇帝的目光看向了右侧下手。 而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连静婉都不例外,她轻咳了一声,嘴唇微张,“安宁,你好像,是我们皇室里,唯一一个及笄的姑娘了吧?” 本来还有一个广汉王的女儿云染,但在半个月之前,云染被匆匆嫁了出去,而云染的妹妹云姚几个,都才十二三岁,还远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至于皇帝的女儿,也都已经为人妇,再小的才五六岁,更是不可能。 承桑都快要怀疑到自己的头上了,她下意识看了眼比武台,然后对上了一双如孤狼一般的眼神,带着几分杀气,“......”也是,哪个男子听到自己要嫁出去,会不带杀气呢? 她咬咬牙,拳头都紧了几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辈子,也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事情啊? 难道是上辈子她也嫁了,所以这回纥王子没人嫁了? 承桑表情难看了起来,一旁的贵女看着,都有些幸灾乐祸,尤其是坐在最前面的白凌霜,差点就笑出声了,她下意识朝着身边开口,“啧啧啧,看来我们这宝贝一样的安宁郡主,要被卖掉咯!” “哎!嫁给一个没前途的蛮人,还不如死了。”有人回应,可白凌霜却是不太开心。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也太讨厌了,她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才和宋可意战略性闹翻,眼下身边坐着的是苏清莲。 想到这,白凌霜半点也没有客气,更不觉得有什么和苏清莲同仇敌忾的必要,“那祝你以后嫁个有前途的蛮人,不然我还得清明给你烧纸!” “......”苏清莲的眼圈都红了,“白小姐,你......” 白凌霜直接走了,她身后的丫鬟连她的椅子都给搬走了。 苏清莲还没有掉下来的眼泪卡在眼眶里,又憋了回去,她拧紧了手帕,回头摸了一把身后的丫鬟。 那丫鬟惨叫了半声,就被旁边的丫鬟一把捂住了嘴巴。 苏清莲冷冷地收回了掐人的手,“你最好不要骗我,若是这场春日大比结束,白凌霜还是没有和我交好的意向,我就要你好看!你该知道,没有大哥护着你,你不过是个臭虫!” 没人回应,只有身后被捂住嘴的丫鬟掉了几滴眼泪。 而与此同时,高台之上,皇帝也看到了承桑那不好看的脸色。 他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回纥王,你这个要求,朕怕是不能允了。” 回纥王一愣,“陛下,我可以为我这小儿子准备陪嫁,优等战马三千,黑纹铁百万......” 好处还没一一道明,皇帝再次摆手,“好了,回纥王,这些东西对回纥也有不少好处,便自己留着吧,这大比还有两场,我们再看看这比赛,不是很好?” “这......”回纥王张了张嘴,看向了下方的小儿子。 塞班正皱着眉,俊朗的面容黑沉黑沉的。 “陛下。”塞班单膝下跪,“我想挑战一个人!不知陛下可否允许?” “哦?”皇帝正愁怎么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呢,见这回纥二王子松口,当即道:“你想挑战谁?” “他!”塞班看着承桑,手却往斜后方指了过去。 众人跟着往那边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刚刚心里还是九成的怀疑,那么现在就是确定了,因为,这塞班想挑战的人,赫然就是前不久还被大家议论的安宁郡主的新目标,这一届的武状元,姜行。 姜行看着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目光淡淡。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的表情就不曾变过。 哪怕回纥王说要将塞班嫁给承桑。 皇帝的目光看向姜行,姜行起身,拱手,“皇上。”他的声音平稳,不带半点情绪。 若是平时,皇帝高低得夸一句,可眼下,他却是皱了皱眉。 他也是听过坊间传闻的,自是知道这段时间承桑的动向,本来他还以为承桑经历的张煜礼之后聪明了许多,可现在看来,怕不是又要飞蛾扑火? 想到这,他的心情当即就不好了。 啧,安宁的情路怎么这么坎坷呢? “你可愿意?”皇帝冷声。 一旁的左林州摸了摸鼻子,之前陛下看到这武状元可都是和颜悦色的,哪怕他在众人面前拒绝秦尚书的婚事,可今日涉及到了安宁郡主,却变成了这幅样子。 果然,陛下只有对安宁郡主才是真的偏爱。 姜行低头,“陛下有旨,臣自当遵从。” 再次哗然,承桑也再次被众人注视。 如果说刚刚众人看向承桑的视线是惊讶,这次便带着嘲讽,毕竟这被传的风言风语的主角之一,可是没有看出半点喜欢的意思呢!怕不是这安宁郡主太过恨嫁了? 皇帝的脸都黑了,静婉也有些不高兴,倒是承桑没什么表情。 这本就是她预料到的事情。 当日她没有警告秦芳芳,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反正她的恨嫁之名早就传出去了,就算她怎么洗白,这件事也不会被抹杀,与其在众人想到她的恨嫁之名时就想到唯一一个张煜礼,还不如让众人觉得她恨嫁所有人。 而姜行,便是她的最优选。 一石二鸟,若是第二只鸟打不下来,也没办法。 承桑收回了看姜行的目光,而于此同时,姜行掌心下的皱褶衣袖也终于趋向平整。 第95章 怕不是惊天大乌龙? 比武台上,两个身姿卓绝的男子相对而立。 此时的塞班已经换掉了那对于他来说奇奇怪怪的天朝服饰,穿回了自己的衣服,一双长腿被裹在黑色的长裤里,裤腿被两只长靴紧紧箍住,上半身和回纥勇士相似,兽皮马甲下露着大片的肌肤。 脖子上挂着一串长长的石头项链,每一颗都不同,他的头发不再披散,反而是半扎起,编成了一个个细小的辫子,头颅转动间,伴随着轻响的铃铛声。 有点像域外的舞姬,但却满是阳刚之气。 若说之前只是脸能看,那眼下便是让人流口水的存在了,反正静婉看得目不转睛。 “这打扮,本公主喜欢。”静婉忍不住开口,承桑看了她一眼。 周围的贵女都是偷偷看,这位倒好。 “静婉姑姑,注意形象,想想皇舅奶奶。” 承桑小声提醒,静婉咽了下口水,微微偏过了头,“你说,他们俩谁能赢?” 承桑为静婉推过茶盏,然后拿起自己的一杯,轻吹,“自然是,姜行。” 锵—— 在承桑话音落下的时候,金铁交鸣之声随之传来,姜行和塞班战在了一起,和之前回纥人的大刀,还有天朝兵士的长枪不同,这两个人用的武器,一个是剑,一个用的是锏。 剑者,灵动,锏者,重攻。 两人厮杀在一起,明明是点到即止,战意却令人胆寒。 “好!”皇帝拍案叫绝,回纥王自是附和。 所有人都被这场精彩绝伦的对战吸引,唯有两双眼睛不同,一双带着失望,一双带着玩味。 宋麟伸手压住嘴角的翘动,扭头看向一旁的魏靖,他玩味地看着魏靖眼里的失望还有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开口道:“魏小弟这是怎么了?这形势一片大好,你叹气作何?难道是觉得有人压过了你的风头,觉得不爽?” “......”宋麟这番话声音不小,身边的贵家子弟都下意识看过来,魏靖的脸红了又白。 他气呼呼地咬牙,“宋麟,你在胡说什么?我魏家岂能有那种宵小之辈?” “我可没胡说。”宋麟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得嘚瑟,“魏家是铁骨铮铮,但你一个魏家的庶子,又能继承多少风骨呢?你刚刚失望的表情我看得可清楚了。” 魏靖气的眼里都有点发红,“你......” “你哪只眼睛看的?” 还不等魏靖开口,又是一声传来,不带一丝情绪,但周围听到这句话的人却是齐齐抖了下身子,然后拱手:“见过魏大人。” “大哥。”魏靖回头,这次眼眶都红了。 魏迟没看他,依旧盯着宋麟。 宋麟的嘴角抽了抽,他拿扇子敲了敲脑壳,讪笑着开口,“当然是两只眼睛......都没看到了。”若是若看到,这家伙怕不是要将他两只眼睛都挖掉? 啧,这家伙怎么来了,公事这么轻松?还有闲心来这溜达一圈? 总不能是为了这小屁孩吧—— “这年头,欺负个魏家的小屁孩都这么难了?”宋麟嘀咕着,灰溜溜地坐回了座位。 魏迟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反而将目光看向了比武场,和魏靖一样,他的目光肉眼可见的失望了几分。 随即,他转身离开。 宋麟摇了摇扇子,打开的折扇遮住半张脸,也遮住了他微笑的嘴角。 这一局,他赢。 ...... ...... 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比武场上的两人都有些力竭,但没有一个人放弃,目光凶悍地撞在一起,龙争虎斗。 “宋可意,你说这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啊!”白凌霜无趣地撇了撇嘴,拉过宋可意身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就在刚刚,她搬着椅子离开了原有的位置,来到了宋可意的身边。 秦芳芳坐在宋可意的另一边,低着头,看都不敢看白凌霜一眼, 宋可意拉着秦芳芳的手,没搭理白凌霜。 白凌霜也不觉得尴尬,继续开口,“不过这承桑还真是个香饽饽啊,两个男人这么争她,虽然没一个我看得上的......” 宋可意终于瞥了她一眼,她安抚地拍了拍秦芳芳的手背,低头说了句什么,秦芳芳点了点头,而随着秦芳芳起身离开,宋可意才开口道,“擦擦你的口水再说话。” “......”白凌霜真擦了擦。 “白凌霜,你该知道秦芳芳的重要性,事关我们宗室的大计,你不要耍小性子,回你的位置去。”宋可意再次开口。 白凌霜委屈,“可这次计划我也是参与者啊。” “所以你一开场就搞砸了?” 宋可意说得毫不留情,白凌霜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好了,快回去,忍忍,这次春日大比结束,也就没什么机会碰到一起了。”宋可意安抚着白凌霜,但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冷,随即她更是怒斥道,“请你离开!” “......”白凌霜哑然,这就开始了? 宋可意不是个戏子吧?她怎么这么会演戏啊! 白凌霜也不甘示弱,“砰”的一下站起了身,远远的地方,秦芳芳正站在拐角处,听着她的丫鬟给她透露场上的情况。 她的眼里似有挣扎,可突然,一个身影越过她,她的眼神突然一怔,然后握紧了拳头。 “郡主。” 春喜回来了,她附耳轻声。 承桑收回看向比武场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看来今天的戏还真不少啊!就是不知道,开始的戏太多,还会不会按照他们安排好的路线走呢? 她摇摇头,刚准备和春喜再交代些什么,突然—— “呵!”静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武状元,还真有点东西。” 承桑扭头看去。 只见刚刚还战况激烈的比武台上,已然安静了下来,一人站,一人跪,站的那人衣袂翩翩,唯有发丝凌乱了一点,跪的那人就凄惨得多,兽皮衣下,渗出了鲜红的色泽。 “承让。” 姜行拱手,塞班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堪堪握着重锏,撑在地上,手都在抖。 刚刚还颇有礼节的塞班没有理会姜行,反而扭头看向了身后。 那里,坐着承桑。 “还真是痴心啊!”静婉忍不住开口,摇了摇头。 一旁的承桑却是表情有点古怪,若是她刚刚没看错,这塞班的表情...... 第96章 你要嫁谁?姜行求娶? 承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静婉姑姑,你说,这回纥二王子看上的,其实是你呢?” 她十分确定,刚刚静婉摇头的时候,塞班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若这塞班倾心的真的是她,为何静婉会牵动他的情绪呢? 所以...... “怎么可能!”静婉差点不顾形象敲承桑的头。 承桑还是坚持己见,“可你和我坐在一处啊?他看向我这边,又何尝不是看向你那边呢?” 静婉瞪大眼睛,“我成亲了!” “您不是说,男人不嫌多么?” “......”静婉觉得自己被打趣了,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她虽然表面上觉得离谱,心底又觉得承桑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就在刚刚,她的视线和那个塞班对上了,她还以为是巧合,可...... 静婉再次看向塞班,再次对上。 不会吧...... 承桑挑眉,隐晦地看了两人一眼,若是这回纥看上的不是她,一切就有的解释了。 毕竟,她纠结的不是回纥嫁人,而是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上一世的回纥并没有得到天朝的延迟朝拜的恩许,他们来的时候,天朝来客也不止这一个番邦小国,也因此,春日大比要比今日盛大得多,回纥要是想嫁王子,自然要私下和皇帝说。 这件事知道的人肯定不多,但身为主角,是一定会知道的,而她不知道就很奇怪了。 但如今主角转换成静婉姑姑,就能说得通了。 承桑看了眼静婉,上一世不用猜,静婉姑姑肯定是没有同意,毕竟她和驸马还是很恩爱的,可如今...... 她看向对面。 驸马不在,自一个月前驸马便生了病,养在公主府。 若是病死了,自然不能让公主守寡不是? 承桑眼中闪过了一丝安慰,也就在这时,静婉突然回过头,“你倒是眼睛尖,那你可知姜行刚刚为何突然变了攻势?若是按照之前的打法,该是两人都力竭才是。” “不会的。”承桑摇头,她很清楚姜行有多厉害,如今拿了个不擅长的长剑,已经是手下留情,刚刚拖了那么久,已经很给回纥面子了,“他本计划好了,要这时赢。”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静婉挑眉,“我刚刚看到,他往这边看了一眼才下狠手的,你说,他会不会是在看你?” 承桑愣住,虽然心里知道这可能是静婉在逗她,但她还是控住不住看向了姜行。 四目相对,没有人率先移开。 也就在这时—— “陛下,我是真心喜欢静婉公主的,求陛下,给我一个机会。” “砰砰砰”三下,塞班跪了下去,众人皆是哗然,除了承桑和皇帝,连静婉的面色都难看了几分,她怒视了一眼塞班,然后担忧地看向承桑。 “安宁......” 伴随着静婉的呼唤,周遭人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传来—— “原来不是......” “啧啧啧......” “我就说安宁郡主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 “这番邦小国,怎么敢的......” “这让安宁郡主如何自处?真是......” “该杀!这回纥,狼子野心......” ...... “快通知......” “快去告诉......” ...... 每个人的声音都很小,但因为每个人都在说,这声音便逐渐大了起来,有人嘲讽,有人愤怒,有人焦急,但唯有承桑,一脸平静地看着场上的风波。 她有些无奈。 在刚刚知道回纥二王子的心意后,她就想到了这个场景,可还没等她想到解决或者制止发生的办法,事情便爆发了,让人始料未及,也无可奈何。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承桑缓缓低下头,收回了看向姜行的视线。 自然,也错过了姜行眼中突然出现的杀气。 皇帝的脸色漆黑一片,回纥王吓得跪了下去,“求陛下息怒,是塞班不懂事,自己没把握住机会还要......”终究是自己儿子,回纥王也说不出什么重责。 他只能连连叩首,“求陛下息怒。” “你儿子要嫁的,是静婉?”皇帝的声音森寒,“你们可知,静婉已经嫁人了?” 回纥王愣了下,他本以为皇帝生气的是小儿子再三贪求,可如今听这句话,他却觉察到了不对,他本就发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咱们天朝不是讲三妻四妾么?这公主殿下......” 他没把话说完,但皇帝却明白他的意思,身为皇统,既然是招驸马,自然是可以招好几个的,这也有迹可循,可那早已经是天朝女帝时期的旧黄历了,如今的天朝,早就没有一女几夫的情况! 也正是如此,才让他们所有人都误会了! 皇帝现在烦躁得想杀人,他都不敢看承桑,又心疼又愧疚。 早知道,就该让着这什么塞不塞的滚下去! 若是不让塞班比这一场,也就没这么多事了,若是直接免了这回纥的春日大比,也就没这么多事了,若是没有让安王府那几个臭小子去筹划,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可现在...... 皇帝的青筋直蹦,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可和之前在京都百姓间的议论不一样,在场的这些人...... 皇帝被自己气得眼前发黑。 而就在静婉和皇帝都在担忧,周遭的人都在看热闹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他又一次来到看台的边缘,欲要飞身而下,可还没等动作,一个清雅的嗓音便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却因为他的位置,很是惹眼。 承桑刚要开口的话语下意识吞回肚子,一双眼看向比武台,而另一边正表情古怪地看着魏迟的宋麟也猛地扭头。 他整个脸都皱了起来,是姜行在说话? 姜行他,说什么? 什么叫就算是要奖励,也该是赢的人要?他想要什么? 同一时间,皇帝也愣了愣,他视线向下,瞥到了比武场中央的姜行,眼中划过一丝聪明人都会冒出的猜测,他连忙清了清嗓子,威严道:“姜爱卿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么,姜爱卿想要什么奖励啊?” 姜行礼了礼衣衫,又正了正发冠,然后恭敬拱手,“回陛下,臣斗胆,求娶安王府嫡女,安宁郡主,承桑。” 比武场再次哗然。 第97章 两个人都求娶怎么办? 短短一炷香内,事情反转反转再反转,所有人都有些回不过神。 刚刚以为倾慕安宁郡主的要嫁给静婉公主,刚刚以为对安宁郡主不屑一顾的却要娶她。 这都什么事啊? 也就在所有人都暗暗观察场中情形的时候,又是一个声音传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陛下。”一个身影翩然而下,他站在了姜行的旁边,和姜行差不多的身形,做出了差不多的动作,也说出了差不多的话语,“臣心悦安宁郡主已久,想向陛下求娶安宁郡主,还望陛下应允。” 姜行皱眉,看向身侧,然后对上一双充满战意的眼。 皇帝本还在思忖的脑袋彻底宕机,他看向下方:魏迟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霎时间,皇帝才松缓下来的表情再次变得凝重,而周围本来被镇住的声音也再次复起。 若说姜行的话小幅度地挽回了承桑的名声,那魏迟的话出现,又将承桑的名声拉回了深渊,一个人求娶是真心实意,两个人都求娶就有点凑巧了。 尤其,这两个都是皇帝的忠臣。 “我就说......”白凌霜双手环胸,“原来是皇上的命令啊!这安宁还真可怜。” 虽然不是同一阵营,但同为女子,她还是有点点同情在的。 “有什么可怜的。”不知何时,苏清莲竟又凑了过来,“能得姜状元和魏大人的一句求娶,她也算赚到了,名震京都世家,做梦都能笑醒吧~” “......”白凌霜差点就翻白眼了,这人狗皮膏药不成?“给你这个名声你要不要?” 白凌霜没好气的开口,本想再次远离,又觉得三番五次的避让有失她白家的地位。 她扭过身,“离我远点!再凑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白凌霜冷哼了一声,撞过苏清莲的肩膀走过。 苏清莲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她的表情却是带着点惊喜,她伸手捂住肩膀,看着白凌霜的背影,然后瞥了眼离她极近的丫鬟,“最好有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苏清莲跟了上去。 而她身后的另外几个丫鬟再次钳制住为首的那个,紧紧跟随。 “有意思。”不远不近的地方,宋可意视线瞥过,眯了眯眼睛。 站在她身边的秦芳芳以为她说的场上形势,下意识接口,“确实有意思,陛下想要挽回安宁郡主的名声,却没想到出了这种岔子,难道是有人算计安宁郡主么?” 陛下肯定不会派出两个人求娶的,若不是有人算计,定不会出这种搞笑的情况。 可一个是新武状元,一个是魏家嫡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别人安排的棋子啊。 没了白凌霜在旁边,秦芳芳还是能保持大家小姐的体面的,而且她也比白凌霜有脑子,她的眼神变动了几下,“难不成,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真心的?” 然后阴差阳错撞到了一起? 宋可意看了秦芳芳一眼,轻笑,没有说话。 而与此同时,在正对面的位置,她的哥哥宋麟却是差点把栏杆给握碎,至于他身侧的魏靖,则是在一本正经的和那些小声嘀咕的世家弟子解释,“我兄长本就倾慕安宁郡主,你们都不知道么?不然你们以为,为何每次安王府出城,都是和我兄长共事?” “近水楼台先得月,娶妻当捧娘家人。”魏靖说得头头是道,周遭人都忍不住点头。 除了宋麟,他一腔火气无处发,“真是笑死,一个连通房都没有的小子,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搞笑呢?” 魏靖的脸再次又红又白,咬咬牙,“活该你二十好几,好没个正妻,哼!” “你!” 看台上的交谈都是偷偷进行的,可比武台上的两人,却是光明正大。 “你不该出来的。”姜行冷言。 魏迟皱眉,“我若不出来,难道要看你毁了郡主一辈子么?” 姜行神色淡淡,“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怕了,所以哪怕你的出现会毁了她的名声,也不惜掺和进来。” “......”魏迟眼神抖动了一下,“总比让她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好,只要我和她成亲,琴瑟和鸣,一切流言蜚语都会如镜中花、水中月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姜行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你伤害她的理由。” “还有,谁说我不喜欢她。”姜行看向看台之上,那里,承桑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 在承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里萦绕着温柔,“我只是不想,将她拉入泥潭罢了,可偏偏,她在一步步朝我走来,魏迟,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霎时间,魏迟神色大变,他看向姜行,嘴唇张了张。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突然插入。 塞班的脸色有些古怪,“安宁郡主,是谁?” 霎时间,姜行和魏迟两个人的拳头都硬了。 “咳。”皇帝轻咳了一声,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他言语轻笑着,“你们一个两个臭小子,之前看你们高风亮节,不为外物所动的样子,还以为有多特别,原来都是过不了美人关的主!” “我长姐家就安宁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都想要,那也得看看你们谁有本事才行。” 这句话下来,姜行和魏迟的身上同时战意涌动。 承桑也抬起头,忍不住颦眉。 皇舅爷不会真的要给她比武选婿吧?不会吧,皇舅爷应该知道她心悦姜行的消息啊。 她忍不住捏了捏手指。 虽然她知道姜行很厉害,但是也同样明白魏迟的卓绝。 哪怕两人没什么交集,但也知道这人名闻遐迩。 万一...... “哟,现在知道着急了?还以为你对着姜行多有信心呢。”静婉晦涩的心情突然放晴了一些,虽然依旧担心,可因为经历的驸马的事情,她多少有些看开了。 人活一世,哪能被名声所困,她都打算养面首了! 若是安宁也被名声侵扰,大不了她们一起养面首就是了。 这天朝,凭她们的身份,要什么没有? 静婉拉住承桑的手,拍了拍,“你放心,就算姜行输了,姑姑也一定把他送到你的床上去!至于魏迟,不用管,若是魏老将军生气,我给你抗着!” “......”承桑瞪大了眼睛:“???” 第98章 重生一次又怎样 哪怕承桑不愿意,可比武决婿这件事还是被皇帝定了下来。 当然,这武,与刚刚天朝士兵和回纥武士的比斗并不一样,到底是比武招婿,自然承桑也要下场,所以便不可能刀剑相向,皇帝一琢磨,将其变成了承桑也会的骑射和步射。 承桑被皇帝赶去换衣服,而趁着这个机会,也让刚刚才打过一场的姜行恢复体力。 众人纷纷移步射击武场。 虽然春日大比已经算是完结,但没有一个人要离开,他们都想知道这件事,到底要怎么收尾,说到底,他们还是不信这魏家的魏迟会心悦承桑,毕竟,一个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八雅皆废的郡主呢? 说不得,最后还是要让那个没有背景的武状元兜底。 众人窃窃私语。 云静婉走在最后,将那些说承桑坏话的人盯了个遍。 “静婉公主。”突然,一道音调有些古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静婉的神色变得幽暗,她没有回头,而是看了眼身边搀扶着自己的丫鬟,“别打死就行,也别打脸。” “是。” 塞班被捂着嘴拖了下去,身上被姜行打出的伤才被上好药,再次崩裂。 他反抗不得,保护他的回纥勇士更是没有救他的打算。 毕竟,王上说了,打不死就行。 静婉很满意,她拍了拍手掌就要去找承桑,可一转头,却看到了让她颇为吃惊的一幕。 远处,两个女子正结伴走着,很是亲密。 这白家嫡女和苏家嫡女,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这白家女不是除了才女宋可意变谁也看不上么?难道她的情报出错了? 静婉的眸子眯了眯,突然发现,苏家嫡女的身后,有点奇怪。 她招了招手,眨眼间,一个小太监便从远处跑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承桑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红色骑装,她正坐在椅子上等着秋晚给她编辫子,可猛然间,她的一双眼却看向了再次回来汇报的春喜。 承桑的语气惊疑,“苏清桃?” 春喜点头,“没错,之前苏清桃扮做苏清莲的丫鬟,跟着来了西城外的比武场,本来还一切如常,可就在刚刚,她突然脱掉了身上的丫鬟装,换成了和小姐一样的骑装。” 闻言,秋晚的手都顿了顿,承桑也眼露惊讶。 这太奇怪了! 之前苏清桃能逃出京兆狱是因为凤令,那这一次呢?难不成又是失踪的凤令?可承无虞都被一起关进了大牢,又是谁拿的凤令呢?就算有凤令,但因为之前的事京兆府尹都被敲打了,他是万万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啊! 更别说苏清桃这一次逃出来,还是为了参加春日大比。 不仅如此,她居然还穿上了骑装,要知道,这座比武场自春日大比开始便限制了出行,她如今身上的骑装还是皇舅爷派人快马加班送过来的,那苏清桃呢? 她不可能和她一样,所以只能是自己带过来的。 可她为什么随身携带呢? 难不成,她以为春日大比大家都要上场?怎么可能,这又不是第一次举行春日大比! 承桑心中疑窦丛生,反复怀疑否决,找不到出路。 而在这时,春喜皱了皱脸,“郡主,你说,我用不用去把苏清桃打一顿!” “嗯?”承桑愣住,“你打她作甚?” “她明显就是提前知道了郡主要招婿,想要掺和啊!”春喜气愤地挥了挥拳头,“万一被她毁了郡主的比武招亲怎么办,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先......” 春喜絮絮叨叨的声音就在耳边,可承桑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见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承桑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和这一世所有和苏清桃有关的事,她突然发现,就像春喜说的一样,这苏清桃好像未卜先知一般,什么事都提前就做好了准备,然后发出致命一击。 上一世她觉得苏清桃是计谋无双,又或是背后有高人相助,毕竟她的三哥和姜行都能提前料到敌人的所思所想,所以她觉得苏清桃背靠苏家,有这么一个谋士也正常。 可这一世她提前遇到了苏清桃,并没有发现她有多么聪明,也没有发现苏家有多看重她。 那么在上一世,苏清桃为什么从这个时候开始,就算无遗漏呢? 她本以为苏清桃的背后有别的势力在帮她,可万一,并没有呢? 万一,苏清桃只是,和自己一般,重生了呢? 承桑的心脏在“砰砰砰”地跳,她有种直觉,她这种想法,是正确的,可突然,她又想到了前些日子三哥派人引过去的老怪,若是苏清桃身后无人,那她是如何躲过那个老怪的暗杀的呢? “郡主,好了。” 正当承桑纠结的时候,秋晚放下了手中的梳子,她从铜镜中看了看,然后伸手整理了一下承桑脖子上的红绳。 霎时间,承桑按上了胸口。 是了,宝葫芦。 谁又能肯定宝葫芦只有一个呢?谁又能肯定没有其他的仙人之物呢? 既然上一世秋晚就知道宝葫芦的存在,那她凭什么不能知道其他的,万一在她的身上,还有其他的仙人之物,岂不是就能说得通她为何能逃得过暗杀了? 承桑的眼睛越来越亮,她被自己说服了。 “咚咚咚!” 也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春喜往外看了一眼,对着秋晚点了点头,秋晚皱眉,却不得不打断看起来在发呆的承桑,“郡主,陛下派人来催了,我们......” “哐当”一下,秋晚的话还没说完,承桑便站了起来,她身后的椅子随着她的动作倾倒,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承桑回头看,眼睛晶亮,这一世,已然和上一世不同,而若是苏清桃和她一样,她现在做的,就是拨乱反正。 “我就不信,你还能再来一次!” “就算你能再来一次又怎样,只要杀你一次,我就是赚了。” 承桑忍不住低声叨念,秋晚没听清,春喜倒是疑惑地咬了咬下嘴唇,杀人?郡主要杀谁? “我们走。” 承桑率先往外走去,秋晚看了眼春喜,跟上。 春喜歪头想了想,走在了最后面。 别管郡主要杀谁,总之,她动刀就对了! 第99章 求娶者又加一人 承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苏清桃为什么要换上骑装,可等到了骑射场地,看到了空地上出现的第三个人,才知道这苏清桃算计的目标,从未变过。 她更加也笃定苏清桃必是知道些什么,她的神色凝重,却对自己如今已经如同玩笑一般的比武招婿毫无波澜。 “安宁来了。”高台上,皇帝黝黑的面色终于柔和了一些。 承桑屈膝,“是安宁来晚了。” 皇帝摆摆手,“来人,赐座。” 皇帝让承桑坐在了他的下手,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作为这场比试的主角,她坐得高些无可厚非,再者,皇帝的恩宠也无人敢反驳。一旁的回纥王见了,朝着承桑点了点头。 承桑回礼,坐下。 皇帝安慰了一句,“你先看看,若是都不合心意,就不用上场了。” 大不了嫁不出去,他皇室养一辈子。 这般想着,皇帝黑着脸看向教场中间,语气严厉,“顾卿家,既然你刚刚提出自己也很是倾慕安宁郡主,想要加入这场比武招亲,那就拿出你的诚意吧。” 皇帝的手抬了抬,一旁的将士立刻抬出了一个巨大的木架子,上面摆满了长弓,大小、粗细、轻重各不相同,怕是将天朝所有尺寸的长弓都汇聚在了这里。 “就由你,率先开始吧。” 又是一声令下,木架子被重重地放在了顾知许的身前。 没错,顾知许。 就在刚刚承桑没来的时候,一直作壁上观的顾知许突然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也和姜行、魏迟一般,要求娶安宁郡主。 这个决定无疑让人诧异,但却有效地挽回了一些承桑再次跌落的名声,就算这些世家子都在猜想这是皇帝的吩咐,可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娶,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这安宁郡主,怕不是被人算计了? 这个想法占了大多数,可还有人觉得,是皇上见出了差错,便一不做二不休,又命令了一个。 为的,就是让他们这些人觉得不对劲。 苏清莲便是其中的代表,她摇了摇手中精美的团扇,上面绣着一只黄鹂,“皇上必定是预料到了我们所预料的,这叫做快人两步,你说对吧,霜儿妹妹。” “苏姐姐说的是。”白凌霜坐在她的旁边,附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抬手,给苏清莲倒了杯茶水,“苏姐姐喝茶。” “谢谢霜儿妹妹。”苏清莲娇笑,垂下的长睫挡住眼中的惊喜,她用手抬了抬茶盖,似是不经意开口,“对了,霜儿妹妹,你长兄今日,没来参加这春日大比么?” 白凌霜愣了下,摇头,“我兄长有别的事情。” “那真是可惜了。”苏清莲抿了口茶。 “若是苏姐姐有空,待明日,可来我苏府做客......” 白凌霜的声音不高不低,少了之前的盛气凌人,倒是多了些许和善,可偏偏,就是这股和善,让坐在不远处的宋可意扭过了头,她的眉头下意识皱起。 “宋姐姐?” 秦芳芳突然出声,宋可意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立时开口,“秦妹妹,我看那边有你喜欢的梅花酥,可要用些?” 宋可意笑着回头,压下心里的不安。 应该,没什么事吧...... 教场看台之上,人影攒动,教场中央位置,倒是平和的很。 姜行和魏迟都退后了一步,将位置让给顾知许,顾知许不敢看姜行的脸,倒是看了眼看台,再然后,他抬手拿了一把长弓,那弓很是平常,不大不小,算是朴素。 可随着他拿起,一旁百无聊赖的老臣们倒是纷纷直了下腰杆,就连皇上都皱了下眉头。 承桑眼神闪动,看向一侧的看台。 “你在看什么?”静婉公主仗着身份矜贵,也将自己的位置往上挪了挪,眼下,还是坐在了承桑的身侧。 承桑的视线扫过,然后摇了摇头,“没看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新科状元在看什么。” 静婉也下意识看去,“他们,到底是对安王府动手了。” 这句话,静婉的嘴唇没有用,声音也压得很低。 承桑知道静婉在说什么,但她却没有回应,她总觉得,顾知许出现,并不是宗室的局。 若顾知许真的和宗室有所关联,皇舅爷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在即将身死之际,将皇位破例传给这个孙子辈,哪怕顾知许是已死大皇子的儿子,但宗室,到底是皇室的死敌。 哪怕皇舅爷疼惜这个遗留在外的皇嗣,也不会拿天朝的正统开玩笑。 所以,这个顾知许,为什么会下场呢? 承桑的眼神扫过顾知许手中的弓,悠悠开口,“静婉姑姑,你看那弓,是不是,有点眼熟?” 静婉下意识从看台转过视线。 顾知许拿弓的时候她看到了,没看出什么不同,灰扑扑的,没有什么装饰,她没有多看,但如今承桑说了,她自然是要多看几眼的。 然后...... “那是......”静婉的眼神一点点瞪大。 “霸王弓!” 相同的文字出自不同的声音,隐藏在暗处的苏清桃下意识叫,然后连忙捂住了嘴。 【霸王弓?你是说男主手里的那张弓,就是书中确定男主身份的霸王弓吗?】苏清桃兴奋极了,本来还忐忑不安的情绪全然消失,剩下的全是惊喜。 【没错。】系统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哈哈哈哈哈!】苏清桃忍不住大笑,【我果然是天命之女!】 苏清桃忍不住看向看台上,只能虚虚看到一个侧影的承桑,手指捏住裙摆,用力,似是在发泄着什么,【就算剧情出现了不可预测的变化又怎样,就算你是女主又怎么样,这有关于男主的故事,还是在原封不动地发展着。】 这一刻,苏清桃彻底放下了畏惧。 她最近一段时间很安分,哪怕系统催促、任务诱惑,她都没有再靠近过承桑,经过之前的几件事,她害怕了,她害怕自己斗不过书中的女主,最后落得凄惨的下场。 尤其是在承无虞也被送进了京兆狱之后。 要知道,书中的承无虞可是潇洒了一辈子,哪怕他伤害了承桑,都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可眼下,却因为她被关进了京兆狱。 她觉得,再和女主敌对下去,她怕是死路一条。 第100章 一切都会走向既定的结局 苏清桃想过逃走,她手握系统,脑子里都是现代的知识,觉得自己哪怕没有男主,也能过得很好,可她又有点放不下男二姜行,毕竟顾知许是权利,姜行是心头好。 她想带姜行一起离开,可惜,姜行对她的好感度一直是0,而她的积分,也不足以强行转换。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系统给出了建议。 系统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它明白了她的顾忌,不想再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所以打算帮她,它让她完成最后一个改变主线剧情的任务,然后用积分在积分商城买下痴情蛊。 只要给姜行下了痴情蛊,姜行便会义无反顾地爱上她,虽然不如积分换来的感情纯净无瑕,没有弊端,但胜在便宜、简单、快捷。 苏清桃心动了,她接受了任务,打算逃出去。 可惜,她失败了。 京兆狱和她上一次被关时完全不一样,不仅守卫森严,而且就算她装死装病都不管用,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承无虞有多么大的力量,或者说,安王府有多么大的权利。 她无法出去,便做不了任务,甚至还要接受刑罚。 永恩王府的罪责快要下来了,她就算不死,也要被发配。 苏清桃自然是不愿的,所以她让承无虞对自己下手了。 承无虞的牢房就在她正对面,她亲眼看着鲜血从承无虞的手腕上漫出,然后流了一地,越来越多,一直到承无虞面色苍白地倒下,她都没有急着叫人。 因为,只有承无虞伤地越重,这里才能越乱。 但她也不能让承无虞死,毕竟他死了,他还怎么和京兆府尹提要求呢? 最终,在承无虞用命要挟下,苏清桃离开了大牢。 她按照系统的提示,找到了苏清莲的马车,她想要靠苏清莲参加春日大比,可苏清莲作为嫡女,和她关系并不好,甚至针锋相对,自然不会帮她。 但苏清桃有系统,她知道苏清莲的心思,并懂得怎么利用,书中说,苏清莲喜欢白家的嫡长子,白九安。 自然,她要从白九安下手。 虽然白家和苏家都是宗室,但苏家作为墙头草,和宗室的其他几家关系并不好,自然,也包括白家,而这也就意味着,苏清莲不可能有嫁给白家的未来,白九安的机会,哪怕白家需要助力,但白家更想找一个好控制的亲家。 可若是白九安自己愿意,那就不一样了,毕竟,白家家主管不住白九安,人尽皆知。 苏清桃为了让苏清莲带她入春日大比,便告诉苏清莲,自己可以促成她和白九安,当然,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第一步,便是让苏清莲和白九安的妹妹,白凌霜交好。 这么离谱的事,苏清莲不信,但苏清桃给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苏清莲想着,苏清桃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兄长不护着,也翻不起多大的水花,当个玩物也不错,若是骗了她,她有的是办法收拾一个小小庶女。 就这样,苏清桃扮作丫鬟跟着苏清莲参加了春日大比。 苏清桃的系统不能作用到女子身上,也不能帮助别人作用到第三者身上,但是,商城里的东西可以。 她用掉了最后的积分,买了一份迷魂散,趁着和白凌霜贴身接触,给白凌霜下了药,迷魂散的作用是让人迷失自我,听从下药者的话,而苏清桃告诉白凌霜的是,她和苏清莲的关系最好,苏清莲的要求她都愿意满足。 自然,也就促成了两人如今亲密的关系。 这药效很短,只有十二个时辰,但足够了,就算是半天,都足够了。 苏清桃想着自己今日受到的欺辱,想着京兆府尹看着自己充满杀意的眼神,握紧了拳头。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步了! 【统子,剧情已经被改变了,不是所有京都子弟都参加的礼射,而是属于承桑的比武招亲了,你确定,顾知许还会和书中一样吗?或者说,你确定我不会死么?】 【确定,就算剧情被改变,男主也不会受影响,你不是知道的么?男女主属于分庭抗礼,男主的剧情,必会如常,就算是你,也只能代替女主,而不是改变男主,更何况,我怎么会让你死呢?】系统悠悠道,【我降临到你的身上,你死了,我也会消失的。】 苏清桃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系统的最后两句话,她却是信的,她定了定神,提着裙摆,弯腰走向了既定的位置。 而就在她离开的下一秒,春喜猛地扭头。 春喜左右看了看,她刚刚好像察觉到了一个视线在盯着郡主,可因为那视线没有杀气,她无法辨认具体位置。 是谁? 春喜没有找到,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紧绷起来。 承桑并没有注意到春喜的异常,但她也正暗戳戳地观察着周围。 苏清桃会出现在哪呢? 既然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顾知许,那眼下顾知许上场,她也该出现了吧,啧,居然能躲过暗卫的监视,这苏清桃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承桑的眼神幽暗。 也就在这时—— “好!”通天的叫好声响起,承桑随之看向教场中央。 原来就在刚刚,顾知许已经射出了第一箭,那箭矢如一颗璀璨的流星,笔直地穿过教场,射向了远处的靶子,入木三分,而紧接着,他又射出了第二箭。 两根箭矢分毫不差地撞在一起,随着木条崩裂,第二根箭矢也插在了最中央的位置。 “好啊!”众人敬佩不已,唯有几人觉得无趣。 其中一个,便是静婉公主。 “这种固定靶,有什么好叫的,本公主五岁就能射中了。”静婉不屑至极,“更别说他还用的霸王弓,啧,真是大材小用,到底是谁将霸王弓放在这一堆里面了啊!真是离谱!” 而第二个,便是魏靖。 作为魏迟的弟弟,魏靖对魏迟的心上人,也就是承桑也是十分尊敬的,自然,对这个搅屎棍顾知许并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在看他一堆人捧他,甚至说他将要赢取安宁郡主之后。 魏靖皱眉,“这不过是入门,我兄长四岁就能做到了,之后的两项,才是重点,我兄长,必定夺魁。” 一旁的人被他的话吸引,也想起了魏迟的凶悍,刚打算说什么,宋麟却突然开口。 “跟一个新科状元比谁厉害,也真好意思。” 魏靖怒视,“你!” “要不,你跟我打个赌?”宋麟双手环胸。 魏靖很生气,但还有理智,“谢邀。” 说罢,他转身就往远处走,再跟宋麟待下去,他一定会被气死。 可宋麟却不放过他,跟在他后面,絮絮叨叨,“就比这场比武招亲,是谁赢,都不可能是你大哥赢,怎么样,比不比,魏靖,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激将法很明显,但很好用。 魏靖回头,“比就比!” 第101章 教科书级别的骑射 看台上,两人郑重地定下了赌约,看台下,顾知许、姜行还有魏迟都完成了第一项。 可以说,三人的成绩,丝毫不差,都是十箭同位,箭箭定点。 这是最好的成绩。 周遭叫好声一片,承桑却是诧异地看了眼姜行和魏迟。 没错,她诧异的不是顾知许突然表现出的高超箭术,而是本该藏拙的姜行。 姜行和魏迟求娶,她有自己的猜测。 她以为,姜行会求娶,是姜行怕她声誉受损,所以想要帮她挽回名誉,毕竟,虽然这些日子她都屁颠屁颠地往玉子胡同去,可姜行从没有跟她有过过多的交流。 说好听点,她是救他妹妹的恩人,说难听点,她是死皮赖脸的泛泛之交。 姜行心地善良,她是知道的,但她也同样知道,他对待感情之事是认真的,今日姜行所料的结局,该是有两种,一种是皇舅爷顺水推舟的赐婚,这一种,代表姜行真的对自己有意,但这一种实在是微乎其微,毕竟,她见过姜行心动的样子。 而第二种,则是自己拒绝他的求娶,在她挽回名声的同时,给他一个台阶下。 也算是姜行的一种报恩方式。 承桑清楚地知道,她该选第二种,可因为贪恋,她还是迟疑了片刻,就是这么一小会,造成了更奇怪的发展。 魏迟上场了。 魏迟求娶让她措手不及,但又理解。 毕竟,魏迟和皇舅爷的心腹,他所作所为都有皇舅爷的影子,再加上魏迟和自家关系还不错,所以眼下会帮忙也无可厚非,不仅是帮她,更是在帮姜行。 安宁郡主的名头,可不是说说而已,这些日子的传言,魏迟想必也是知道的。 他大概是怕她真的同意了姜行的求娶,出现乱子,所以才横插一脚,想要将这场闹剧搅黄,可惜,皇舅爷这边却出了茬子,也不知道皇舅爷怎么了,居然还真的给她举办了什么比武招亲。 难道皇舅爷觉得她嫁不出去了? 想趁机讹一个是一个? 那顾知许呢?难道也是皇舅爷叫进来的? 承桑忍不住猜测,可就在刚刚,她的所有想法都被推翻,若是顾知许是皇舅爷叫来的,那顾知许就不可能作为第一个上场,若是魏迟是来帮忙的,他就该发现皇舅爷此时的异常,还有姜行,如果姜行对她无意,在这种情况下,该是败走才对。 别说什么武状元不能低人一等,姜行最会权衡利弊,他该清楚地知道,哪个更重要。 承桑忍不住看向姜行,难道...... 姜行此时正背对着她,他的脊背挺得很直,长长的黑发扎起,垂至腰封...... “别说,真别说,你这心上人,身材是真的......”静婉忍不住开口调侃,承桑羞恼地看了她一眼。 静婉本以为承桑会羞涩的不知如何是好,可谁知:“静婉姑姑,那是我的人。”您看看其他人吧! “......”静婉嘴里的茶突然涩了起来,她大概能听明白承桑的意思:那是我的人,你就少看几眼吧!啧,这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对自己的东西把得死紧,谁都不给碰。 静婉心中碎碎念,可她不知道,承桑和她想的差不多,果然没了爱情,静婉姑姑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她还以为她从良了呢,原来是嫁人压抑住了她的天性! 还是那般喜欢美人,不管男女! 可驸马爷也没多帅啊!搞不懂,真搞不懂...... “现在进行,第二项——” 不管众人心思如何,比武招亲还是如常,第二项,骑射。 作为大理寺卿,魏迟自然是有自己的马的,可顾知许和姜行却是没有,他们只能去马厩中挑一匹,而这一挑,又挑出了问题。 皇帝的眼睛眯起,众老臣的表情也都不太对。 继霸王弓之后,顾知许再次惹人注意。 这座比武场建来已久,里面的东西都是珍品,除了武器,作为不可或缺的马匹亦是如此,这里不仅有汗血宝马,照夜玉狮子,更有一字板肋玉麒麟等,而顾知许选的,便是神驹赤兔。 不是最名贵,却是最特殊。 三人齐齐上马,顾知许还是第一个上场,他驱马上前,魏迟和姜行纷纷看向他。 两人目光幽深。 魏迟忍不住开口,“难道,这是你设计的?” 姜行没有说话,垂下了眉眼。 “第一箭——” 随着宦官尖细的嗓音,校场上的靶子纷纷动了起来,靶子有高有低,有的是人力高抬,有的是板车拖拽,有的移动速度飞快,有的前前后后恍恍惚惚。 靶子不同,自然,分值也不相同。 顾知许三人手里都只有十支箭,若想赢,当然是击中那些难度最大的,将分数抬高,至于求稳,顾知许并不考虑,因为魏迟和姜行的实力,他求稳是没有用的。 顾知许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姜行,这是他上场以来第一次看过去。 可惜,姜行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可顾知许却是有些发虚,他的手心和后背突然冒出了一层的汗,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他彻底违背了姜行的计划,会不会...... 心中担忧,顾知许却义无反顾。 他叨念着给自己打气,“为了兄弟,自当义无反顾!” 似是有了无上的勇气,他直接用双腿夹住马身,然后反手抓过背上的霸王弓,单手一抖缰绳,纵马疾驰。 倾身,侧下,沉臂,拉弓。 这卓绝的姿态,万中无一。 周遭的人群再次叫好,都觉得这新科状元该是第二个魏迟,甚至要超越魏迟,毕竟,他们都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魏迟是宗室子弟,培养教育都是数一数二的,而顾知许却没有这些特权。 因此,这顾知许该是更厉害,更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他们的期待才刚刚升起,便要叫他们失望了。 只见教场之上,顾知许的姿势堪称教科书级别,那霸王弓的弓弦被拉到极致,二指虚空,只等马匹到位,便可一箭射出,但不知怎的,顾知许的手指竟提前松开,箭矢突然离弦,直直地射向了最远处靶位。 的左边。 几乎是擦边而过,靶子毫发无损。 “嘘——”一片嘘声,突然——“啊!” 第102章 已经没办法阻止了 堪称戏剧。 顾知许这一箭没有射中靶心,甚至没有射中靶子,却射中了苏清桃的胸口。 堪称一箭穿心。 没有人知道苏清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在苏清桃中箭,又被一群侍卫当做刺客围起来之后,她居然还有力气高喊出自己的身份,“我是苏家的苏清桃,救,救救我。” 这一下,可出了乱子。 无数人被抓了起来,看守的,巡逻的,凡是有护卫之责的人,都被人带走,开始了一系列的调查。 而在一片人仰马翻之后,一个御医匆匆来到皇帝面前。 “启禀陛下,伤者已无大碍,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之后还需静养。”随行御医跪在地上,抹了抹脑门上的汗,他的衣襟上还有些许红色,是刚刚拔箭所致。 又一人走来。 “启禀陛下,苏家的三小姐乃是扮作婢女进入......”一御前侍卫躬身,言辞冷厉,将调查结果如数上禀,而在他的身边,还有被侍卫押过来的苏清莲。 “臣,臣女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清莲身子都在发颤,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唯唯诺诺,声称只是想看看繁华的庶妹居然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自己不过是因为白凌霜的亲近,一个不留神没看紧,让这苏清桃跑了,她自觉不会有什么大事,可这苏清桃,怎么就走到靶场后面去了呢? 还好死不死的,被顾知许一箭射中,差点被当成刺客。 真是离谱至极。 她一个刚从大牢里被放出来的庶女,怎么敢这么出风头的! 苏清莲生怕被安个刺客的罪名,连忙磕头解释,“陛下,此事都是臣女的不是......”苏清莲看似实话实说,但实际上巧妙地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苏清桃的身上,她没有说两人之间的交易,而是说苏清桃为了来此以命威胁,“都怪臣女一时心软,才险些酿成了大错,陛下......” “你可知,这苏清桃是越狱之人?窝藏罪犯,可是死罪。” 这句话无疑是给苏清莲惊天一击,她身子抖了抖,面如死灰。 她刚刚想了许多,却怎么也没想到,苏清莲居然是再次逃出京兆狱的。 她怎么敢的啊!她怎么这么刑! 那可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怎么到了苏清桃的手里,就变成了一个可以三翻四次逃出来的筛子了呢?她之前还以为,是兄长他们将苏清桃救出来的呢,结果...... 苏清莲彻底失语,偷听的众人也啧啧称奇。 静婉在承桑的身边窃窃私语,“这苏清桃,可真厉害,居然三番两次越狱,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一箭无妄之灾,也够她......” 无疑,静婉是在宽慰承桑,毕竟承桑和苏清桃之间因为承无虞闹的针锋相对,静婉是清楚的,但对于静婉的话,承桑并不认同,她看着不远处被隔离出来的小白布帘子,还有站在不远处一脸担心和自责的顾知许,知道苏清桃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这也充分说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苏清桃一定是知道今日会发生的事情,然后特意前往的,中箭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别人或许不知道苏清桃想干什么,但她知道,一个未来要荣登宝位的皇太孙的怜爱,有多珍贵。 而顾知许这一箭,也有意思得很。 “小姐。”春喜又一次回来,承桑回头看,目光扫过她的周身。 没受伤就好。 原来,就在刚刚,就在顾知许即将射出手中一箭的时候,在看台的位置,一颗细小的石子突然从人群中射出,它速度极快,精准无比地打到了赤兔的前蹄,造成了顾知许的失手。 因为石子很小,所以造成的动静也几不可闻,再加上马蹄声的遮掩,更是无声无息。 全场,只怕只有几个人发现了。 而能动作的,唯有春喜。 春喜直接追去,却连个衣角都没碰到。 “无事。”承桑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摇摇头,安慰了春喜一句,若不是春喜太快,她根本来不及阻拦,她是不会让春喜追过去的,毕竟,从之前的种种迹象表面,苏清桃手里或者背后的武力,是能碾压春喜的。 她不想让春喜涉险。 “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承桑忍不住开口。 对于查清楚苏清桃的秘密,她更在意春喜。 “是。”春喜乖乖点头,心里后悔,她后悔的不是刚刚的莽撞和冲动,后悔的是自己还是不够努力,自张府一事,她便开始加练,可如今,竟还是低人一等。 回去该更努力才是。 春喜咬咬牙,握紧了拳头。 承桑自然是不知道春喜所想的,秋晚站在春喜的旁边倒是看出来了,暗自决定要帮承桑管住她。 而承桑则缓缓看向了四周。 她有预感,如果刚刚不是苏清桃的神来之笔,那刚刚丢出石子的人,一定会回来,毕竟,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他(她)该是舍不得离开才对。 更别说,如今形势混乱,此时离开,不是个明智之举。 可人太多了,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来,又是谁离开。 早些要是吩咐侍卫还能查探一二,可当时,她没想到,也不愿意打草惊蛇。 这里的一切算是小事,不能因小失大。 承桑往远处看,这里位置有些低,看不到京都,更看不到皇宫。 但只是这么看一眼,就有种心安的感觉。 “安宁,你对顾知许,可有了解?”突然,静婉又一次贴近了承桑,低声询问。 承桑眼睛眨动,同样压低了一点点身子,“我知道一点,但是不多,他是关外人士,家中乃是富商,这次......” 承桑将承无恙查出来的东西都告诉给了静婉,至于其他的,她没有多说,毕竟,此时的她不该知道这些东西,比如,霸王弓和赤兔马乃是已逝大皇子的最爱,再比如,自大皇子死后,霸王弓和赤兔马便成为了帝后的朱砂痣,无人再碰。 而今日的顾知许,可谓是在刀尖上跳舞。 或是悬崖,或是富贵,都是皇帝的一念之间。 承桑心中叹了口气。 上一世,顾知许接触霸王弓和赤兔马的时候乃是今年秋猎,也正是因为这,才引起了皇舅爷和皇舅奶奶的好奇,她最开始打算的是在秋猎中阻止,可没想到,时间居然提前了这么多。 这只是个巧合么? 承桑扭头看向皇帝,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她已经没办法阻止了。 第103章 为了苏清桃拒绝皇帝 承桑转头看向静婉,果然,哪怕皇帝还能控制住表情和注意力,静婉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顾知许那边望,她似是在透过顾知许看谁,又似是在顾知许的身上找什么相同点。 她的眼里有狐疑,有激动。 承桑也不知道顾知许和他死去的父亲,也就是曾经的太子,天朝的大皇子殿下像不像,但想来,该是像的,否则上一世...... “一点都不像。” 静婉的声音突然传来,承桑只觉得脸疼,她下意识看向静婉,静婉已经将眼神从顾知许的身上收了回来,还在碎碎念,“......大哥他生不出这么蠢的,一定是我看错了。” “......”好嘛,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不过,真的不像吗? 承桑对此产生了一些好奇。 大皇子亡故的时候承桑还没有出生,所以她对大皇子没有丝毫的记忆点,哪怕在小的时候偶然见过大皇子的画像,但时隔这么久,也回想不出什么。 承桑现在很想看看大皇子的画像,因为她很清楚地记得,上一世的顾知许就是因为神似大皇子,才被皇舅爷重用的,后来又因为霸王弓和赤兔,才调查的身世。 若是不像,那么这一切就不合理了。 虽然也有可能是皇帝当时的推辞,但承桑觉得,也许背后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她心里有种感觉,这画像,她该看上一看。 思及此,承桑回过头,让秋晚附耳过来。 而与此同时,高台上的皇帝还阴沉着脸,直到旁边的左公公提醒了声,他才温和着声音开口,“让回纥王见笑了,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心事,倒是惹出了些许乱子。” 回纥王刚刚就大气都不敢喘,眼下更是皇帝说什么,他就附和什么,简直恨不得刚刚那一箭是朝自己射来,好让他晕死在这,什么都听不到。 毕竟,皇室和宗室,他一个也惹不起。 苏家的两个女儿折腾,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呢? 今早他离宫的时候,可是应皇帝的吩咐,将所有的护卫都留在了宫里,若是真有什么万一...... 回纥王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脸色都有点泛白。 皇帝察觉到了,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刚刚解释的两句不过是给众多番邦小国一个脸面,而并非真的朝着回纥王,若是顾忌,他刚刚也不会在他的面前审查了。 “咳。”皇帝轻咳一声,看向前面的教场,刚准备说什么,眸子一转,又看向了不远处,“让顾卿家回来继续参加比试,刚刚造成的失误不算,可重新来过。” 皇帝的眸子深深浅浅,不知在思虑什么。 “喏。”左林州躬身,扭头准备吩咐下去。 可他的嘴张了张,却是突然抬起脚亲自走了过去。 此时的顾知许正站在原地,满心担忧,他也没料到,那等优良的赤兔马居然会出现失误,造成这么重大的事故,若是苏清桃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怕是要愧疚死。 顾知许是个善良的人,总是能记得别人的恩情,也总是将人往好的方向想,他下意识忽视了当日承桑曾警告过他的事情,忘记了苏清桃身上的恶,只记得苏清桃对他的好。 他没有思索苏清桃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场内围,只觉得愧疚难当。 “顾大人。”左林州带着人走近。 顾知许回头,惊讶,“左公公?” 左公公点了点头。 “左公公也是来看苏姑娘的?”顾知许眼睛一亮,往左公公的身边走了走,“左公公可知道苏姑娘伤势如何?有没有大碍?如今又可醒了?” 一连三问,左林州原本要说的话突然哑住。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眼顾知许,在他担忧的神情上转了一圈,轻声劝道,“顾大人,这苏氏乃是逃犯,您能将其一箭射中,乃是好事一桩,您无需心怀愧疚,不死,已是大人的恩德。” 顾知许似是没想到左林州这么说,他脸色变得难看,冷硬地点了点头,“左公公的意思,恕在下不能苟同,这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下实在看不得它说没就没。” 顾知许转过身,继续看向不远处被侍卫把守的房门。 苏清桃就在里面,可他进不去,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那血,真的流了好多。 顾知许的手颤了颤,当时他看到了,也吓到了。 “可您在这,也无济于事啊?”左林州皱眉,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卑。 “我可以为她祈福。” 顾知许的这句话,左林州无话可说,“......” 他摇摇头,不再多说,直言道,“那顾大人,安宁郡主的比武招亲您不参加了么?陛下说了,要奴才招您回去,重新开始,刚刚的失误可以不作数的。” “烦请左公公替下官告诉陛下,这比试,下官就不参加了,苏姑娘因下官受伤,若是不能看她苏醒,下官再无心任何事。”顾知许转身拱手,说得真诚。 可就是这么一番真诚的话,把左林州气了个仰倒。 拒绝陛下传召,他以为他是谁啊! 为了一个苏清桃拒绝陛下传召,一个两个都嫌命长了是不是? 左林州无声冷笑,准备回去向皇帝好好说说,可还不等转身,一个声音传来,将他定在了原地,“左公公。” “奴才参见安宁郡主。”左林州都不用转身,便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他俯身行礼。 “不必多礼。”承桑抬了抬手,看都没看顾知许。 倒是顾知许听到了左林州的声音,抬起了头。 他看向承桑,两眼发直,哪怕这已经不是今日的第一眼,甚至都不是第十眼,但他依旧被承桑的美貌暴击。 因为今日是春日大比,所以承桑穿得便隆重了些,她上身着了一件莲青色团花刺绣对襟小褂,下身是一条月白色双蝶千水裙,身上的装饰不多,但都是深浅不一的蓝,看起来像是幽深湖水中的明月,美得让人心颤,却又可望而不可即。 顾知许的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欣赏,没有任何污秽,清澈得像是孩童对美没有任何抵抗力。 可惜,承桑依旧厌恶。 春喜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了眼顾知许。 登徒子! 第104章 难道我的存在影响了她的发挥? 顾知许窘迫地摸了摸鼻子,他拱手想要道歉,道自己唐突,可承桑却是不愿听的。 “左公公,本郡主刚刚听这顾大人说,若是看不到苏清桃苏醒,就无心其他?哪怕皇舅爷找也不行?可有此事?” 闻言,左林州脸上没有惊疑,点头道,“回安宁郡主的话,正是如此。” 顾知许瞪大眼睛,“不是......” 顾知许虽然心善,却不傻,这话里的问题,他听得清楚,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要解释,可也要有人听才行。 承桑神情冷淡地打算了他的话,吩咐道:“顾大人可是我大天朝的朝廷命官,若是因为这等小事乱了心绪出了岔子,那可就是大事了,但苏清桃乃是逃犯,刺客的罪名也没有洗清,若是要见,也要皇舅爷的许可才行。” “可偏偏这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功夫,耽误别的事小,但到底回纥王还在,总不能让回纥王看笑话......”承桑斟酌了一下,“这样吧,就让顾大人进去看一眼,我来监督,左公公则回去想皇舅爷禀明,就说是我的主意,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左公公以为,如此可好?” 四字问来,左林州的心中猛地一凉,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承桑眉眼弯弯的笑脸,只是点头道:“安宁郡主说的是,如此甚好,那一切就都如安宁郡主的吩咐。” 说着,左林州做了个手势,那看守在房门口,顾知许怎么说都不让他进去,甚至要拔剑相向的两个护卫便往两边退了一步。 “顾大人,请。”左林州道了句,然后朝着承桑躬身,“安宁郡主,奴才这就回去禀报。” “劳烦左公公了。”承桑笑着开口。 顾知许站在原地,直到左林州走远了,他才回过神。 他看着左林州的背影还有让出来的房门脸色难看,他再一次认识到了权势的重要性。 可明明,他才是正统的皇室子。 顾知许心里有点不舒服,可转眼,他又甩了甩头。 抛开繁杂的想法,顾知许拱手道谢,“多谢安宁郡主。” 他觉得承桑心善,以前实属误会她了,可惜...... 承桑冷冷地看着顾知许的发顶,眼中的幽光明明灭灭,终于,她率先抬脚朝着关押苏清桃的屋子走去,顾知许摸了摸莫名有些发凉的脖子,也抬脚跟上。 而就在两人进入房门之后,左林州突然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他停住不动,他身后的小太监亦然。 见他停的久了,一个小太监还往前凑了凑,“干爹,以安宁郡主的身份,还用得着向陛下请示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探视,这还要您走一趟?不是多此一举么?” “那可是安宁郡主诶,就算她强闯,只怕也没有任何事吧!”小太监还要絮絮叨叨,突然,“哎哟!” 左林州一巴掌打歪了小太监的帽檐。 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只不过很慢,特别慢,“少说话,多办事,命,才活得长。” “诶!” ...... ...... “苏姑娘!” 才进屋子,顾知许便和苏清桃四目相对,他连忙冲过去,然后又避嫌地转过身子,跟面壁似的贴着屏风,言语关心,“苏姑娘,你还好吗?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此时的苏清桃穿着单薄的中衣,一张脸毫无血色,嘴唇惨白,堪称我见犹怜。 可惜,就是太我见犹怜了,让顾知许完全不敢转过去看。 这也就导致,她所做的凄惨模样全都白费了。 承桑忍不住想笑,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接过秋晚递过来的果干,慢悠悠地磨起了牙。 这是家里的小厨房给做的,据说是残次品,本该香软可口,谁知居然格外有嚼劲,但承桑还挺喜欢这种口感的,那些废品几乎都进了她的嘴里,也算是阴差阳错。 香软可口倒是成了无用的。 她慢悠悠地嚼着,目光看看这,又看看那,可突然,她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承桑看向苏清桃,苏清桃看着顾知许。 “顾大哥,多谢你来看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苏清桃说得有气无力,像是伤得狠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顾知许自然自责,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关心和照顾的话,苏清桃听着,时不时还要规劝一句,这一切都很正常,可就是太正常了,在承桑看来,就很是不正常。 承桑本不欲开口,可眼下,却是顾不得。 她的眸子扫过苏清桃,“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顾知许的声音停下,和苏清桃一起看来。 承桑的面容平静,让顾知许本来都要出口的责备又吞了回去,他有些迷茫地挠头,是了,承桑问的是很正常的事,他若是说承桑咄咄逼人,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那他刚刚为什么想那么说呢? “我......”另一边,苏清桃求救般地看向顾知许。 可顾知许背对着她,脸上的表情比她还可怜。 苏清桃恼恨地收回眼神,“我不过是想看看这闻名已久的春日大比罢了,安宁郡主该是知道的,我不过是一个庶女,平日里都是被关在苏府的,自然对盛大的春日大比好奇。” “可今年的规格是最小的。”承桑眨眨眼,像是鄙夷。 苏清桃攥紧了手,垂眸,“我,我不知道,是我没见识......”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顾知许突然开口,勉力道,“以后,我们一定会看到更加盛大的。” “顾大哥......”苏清桃当即感动的眼泪汪汪。 承桑不置可否,她没打算再问,因为苏清桃挺正常的。 难道是她没想到这一招? 不可能! 承桑鼓了两下腮帮子,否定了这个答案,可苏清桃为什么没有借着伤势吸引顾知许过去呢?按照苏清桃的目的,她现在最该干的,就是加紧和顾知许之间的关系啊! 而无疑的,以身为诱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顾知许是个善良的老实人,是很有可能负责到底的。 但现在...... 难道是我的存在影响了苏清桃的发挥? 承桑心中狐疑,她的眸子在苏清桃的身上转了又转,最终在那微微露出的胸口上停下,那里的色泽,好像有点不太对。 第105章 郡主难道不曾心仪下官? “顾大人,既然已经探视过了,是否该回教场了?您不在意陛下的传召,我却是在意的。”承桑突然开口,打断了顾知许和苏清桃两人的交谈,她缓缓站起了身,抬脚,和进屋时一样,再次先一步往屋外走去。 她没有管顾知许是否同意,仿佛对这个结果不置可否。 顾知许扭头,看到的只是承桑的背影。 苏清桃看得分明,她的眼神闪了闪,小声道,“安宁郡主,也太霸道了。” 她的声音确实很小,但因为这个屋子很静,顾知许听得也十分清楚。 顾知许垂下眼睛,不知道想了什么,但转瞬,他又低着头朝着苏清桃作了个揖,语气和善,却依旧没有去看苏清桃,“知你无事,我也就心安了,等春日大比后,苏姑娘若是还有什么不适,可来清风酒楼寻我。” “苏小姐,告辞。”说罢,顾知许也出了门。 苏清桃的脸色青青白白,咬牙切齿。 这顾知许难道不知道自己在清风酒楼留下的笑柄么?居然还让自己去那找他?真是...... 【什么聪慧过人,什么善良宽容,这小说的主角介绍,都是骗鬼的吧!】苏清桃心中恼怒,【还说什么女主天真单纯,人美心善,我看是蛇蝎心肠才对!一个两个的,都是假的!】 【还好我就要离开了,不然在这两人手里,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苏清桃碎碎念着,系统一言不发。 没由来的,苏清桃的心中有些惶恐,【统子,我们的计划会成功么?】 【当然,主人想要的,系统都要帮忙实现。】 系统的声音依旧没有情感,但苏清桃却是心中大定。 它都叫我主人了,又怎么会不帮她。 【好,那我就等着了。】苏清桃缓缓放平身子,闭目养神。 ...... ...... 顾知许还是没能回到教场。 承桑看着他的身体在春喜的掌下缓缓软倒在地,眼神冰冷刺骨,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只要抬手,她就能抽出春喜背后的长刀,将顾知许一剑穿心。 可其实,在上一世,顾知许并没有真的针对过她,甚至都没有针对过安王府。 唯一对安王府的伤害,就是将父亲流放。 可如那些大臣说的一样,那已经是仁慈,毕竟在顾知许的眼里,父亲是间接杀害他养母的凶手。 他是真的心善,却又是真的眼瞎。 他明明娶的是一个毒妇,却将其奉为天仙,他对苏清桃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不是他没有能力调查,而是他没有想过调查,甚至,他在即将看到真相时,都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他给予了苏清桃全部信任,也给予了苏清桃全部势力。 他成为了一国之君,也成为了苏清桃最大的后盾。 可以说,苏清桃做的一切恶事,都有他的一笔恶账。 他该死,也该死在她的手上,毕竟,他亦是间接杀死她全家的凶手,可这个时候杀了他,合适么? 脑海中闪过几个人的面颊,承桑权衡利弊。 突然,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安宁公主。” “姜大人。”承桑一愣,安抚地拍了拍春喜的手,回过身,“不知姜大人来此,所为何事?”春喜早在之前就提醒了她,她想过了很多势力,却独独没想到,会是姜行。 是偶然么? 承桑看着姜行一眼都没看向顾知许的眼睛,心中否定,不是。 那他,是想要干什么。 难道是皇舅爷...... 承桑的眼神深邃,让人看不清晰,姜行从拐角处走出来,站在一棵刚刚发芽的树下,他的身姿挺拔,芝兰玉树,他的目光扫过承桑的眉眼,拱手道:“下官奉陛下之命,前来寻找安宁郡主。” “哦?”看来,不是皇舅爷让他来的。 承桑了解姜行,也了解皇帝,也因此,这句话她是半分不信的。 先不说姜行,就说以皇舅爷对她的宠爱,她便清楚地知道,皇舅爷不会派人来找她。 左林州是个聪明人,他一定会将她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皇舅爷,而皇舅爷也一定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别说是探视,就算是她想杀了苏清桃,皇舅爷此时想的,也定是为她遮掩。 毕竟,上次张府之事,给了皇舅爷一个提醒,他是断不会再看她看安王府受制于宗室的。 所以,他一定不会派人来寻她,坏了她的事。 若是姜行说是来寻顾知许的,她还能信上几分。 毕竟,皇舅爷的偏爱就是如此的没有理由。 承桑眉眼微缓,是了,她的父亲和哥哥们也是如此。不得不说,顾知许还真不愧是皇家子嗣,护短的性格都是一模一样的,只可惜,他没有完美的继承,护错了人。 她自诩不是正人君子,但苏清桃,却是滔天的恶人。 而她的亲人,是绝不会对一个恶人百般呵护的,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 想到刚刚顾知许的表现,承桑心中的纠结消散。 她想,其实她也不必执拗,成王败寇,实属正常。 只不过这一世,她掌握了先机,多了几分胜算而已,如果能杀了苏清桃,顾知许便可以放一放,若是不能,顾知许就要死一死了,她必须彻底断绝上辈子的所有可能。 她倒要看看,就算苏清桃身怀仙家至宝,是打不死的小强,没了身后的助力,是否还能像上一世一般,凌驾于众生之上。 承桑的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 姜行看得清楚,心中的担忧也缓缓收敛,他突然用手抵住嘴唇,轻咳了一下,“下官,咳,下官击败了魏大人,成为了比武招亲的胜者,郡主,该回了。” “......”承桑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你说,什么?”姜行赢了?可是...... 承桑看向脚边,“这怎么可能?顾知许不是还没......” 她的话还没说完,姜行突然开口:“难道安宁郡主心仪的,是状元郎?” “当然不是!”她又不是疯了! “那为何不可能?”姜行再次开口。 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得近了些,承桑清楚地看到了姜行眼角两腮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嫣红,看那样子,似是对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产生了羞赧。 可这怎么可能呢? 承桑直直地看着姜行,然后四目相对。 “郡主难道不曾心悦下官?郡主之前的示爱,难道都是逗弄下官的不成?” 第106章 抱住姜行的胳膊不撒手 “怎么可能!” 或是姜行的眼神太过蛊惑,又或是姜行的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承桑的话语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然后场上,便出现了两个红了面颊的人。 不知何时,春喜和秋晚都退了下去,连带着,还拖走了躺尸的顾知许。 偌大的丛林小道上,只剩下了近在咫尺,又遥遥相对的两人。 承桑的手松松紧紧,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 天知道,她两辈子都没有这么奔放过,这幸亏自己是郡主,不然怕是要被浸猪笼。 承桑努力得让自己冷静,可姜行一句话,再次让她心生涟漪。 “那就好。”姜行又往前了一步,阳光影影绰绰的掉在他的半张脸上,明明灿烈,却异常的柔和,明明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武将,此时却像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之行,亦心悦安宁郡主,承桑。” 之行,他原本的名字...... 承桑的心都在发颤,她听出了姜行的认真,她看向姜行的眉眼,心动不已,却还强忍着,一手打破了这脸红心跳的气氛。 “你若是为了我的名声,大可不必......” 姜行面容真诚,“安宁郡主,的名声?” 明明姜行的语气没有鄙夷的意思,可承桑就是有些羞恼,她下意识攥起了拳头,就要像上一世被挑逗时一般揍他,而随着拳头落下,她的手腕也如上一世一般,被姜行一手抓住。 那掌心炽热,烫得承桑身子一颤。 她的头脑恢复了清明,也再次终结了这甜腻的氛围。 “那你为何心悦于我?” 承桑很疑惑,她始终明白,上一世是上一世,这一世是这一世,她爱姜行,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可她并不认为,上一世的姜行爱她如命,这一世的姜行也必须如此。 如果相爱,她相信姜行会和上一世一样,如果错过,亦是他们的命。 “不知郡主可相信,一见钟情。”说着,姜行笑了,很好看,前所未有的好看,承桑看得目不转睛,也听到了姜行的后半句,“郡主该是相信的,毕竟郡主对我,也该是一见钟情才是。” 承桑眨眨眼:谁说的?明明是上一世的你追了好几年。 姜行眨眨眼,不懂。 承桑点头,“你说得对,一见钟情。” ...... ...... 承桑最后还是没有和姜行一起回教场,至于他们之间的比试,承桑觉得完全没必要。 她的武功可以说几乎没有,但她的骑术和箭术却是了得,除了年幼时会的可以横扫贵家子弟的技术,她还有上一世姜行的教导,当时的姜行说,她学了个十成十,也不知道会不会饿死他这个师傅。 如今她觉得,会。 若是此时比试,她一定会把姜行打败的,所以这场比试,最好不要比,不然放水被看出来,容易伤了姜行的自尊心。 承桑完全不觉得这个时候的姜行会比十年后还厉害,对自己的箭术格外看好。 可姜行不知道。 姜行也觉得,他也觉得这场比试没什么必要。 因为,他必然会赢。 两个都觉得会赢的人此时正贴在一起,或者说,是承桑单方面的抱紧了姜行的胳膊,姜行飞檐走壁,承桑是个极为完美的挂件,而春喜,则在后面带着秋晚。 春喜终于不用带两个挂件了,但她并不是很高兴。 突然,姜行停在了一棵树上,春喜也连忙停在了另一棵树上。 四双眼睛皆是往下看。 而他们会停住,自然是因为,他们所追踪的人,突然不动了。 【统子,现在我们要往哪走?】苏清桃一手扶住树干,一手叉着腰,气喘吁吁。 她胸口的伤势还是很痛,虽然这次的任务她完美完成了,也获得了一大笔积分,但她丝毫不敢奢侈,只用了500兑换了一瓶止血的金疮药,不流血,但口子还在。 而此时,她正在系统的指路下,去找姜行。 【统子?】只不过,系统指路到一半,就突然不吱声了。 苏清桃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心慌,又不敢多想,她努力安慰着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回想着今日。 难道自己的任务出了问题?所以系统也出问题了? 应该,不能吧...... 苏清桃也不确定,因为这一次,她又作弊了。 按照真正的任务设定,她应该加入此次的春日大比,然后力压本该在春日大比上夺得魁首的承桑,成为所有官家子弟中骑射最厉害之人,最后在皇帝的嘉奖中,彻底取代那个在小说中为了保护第二名的顾知许,为他挡箭的承桑。 可这个完成任务的方式,从一开始便行不通。 所有子弟参加的春日大比变成了承桑的比武招亲,别说女子,就连很多男子都根本没有机会上台。 因此,她根本就不能力压承桑。 至于为顾知许挡箭,更是因为前提条件的消失,所以也不可能实现。 难道要她一直跟着顾知许么? 可顾知许作为招婿三人之一,她有什么资格上前? 只怕一露头,就要被抓起来,更别说等什么刺客了。 因此,她只能另辟蹊径,她仔细想了,这件事里,最重要的其实只有一件事,便是得到顾知许的愧疚,而除了为他挡箭,那就只剩下被他所伤了,只有这样,才能抢先承桑一步。 苏清桃想得很完美,系统也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所以,她在系统的指点下,偷溜到了教场内围,一堆灌木丛中。 她本想着一会冲上去,来个不小心,没想到顾知许先给她来了个不小心。 那一箭,毫无预兆,正中心脏上面一点的位置。 苏清桃觉得,一定是系统帮了她,不然她可能已经死了,而随着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她也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 顾知许来看望自己,她猜到了,却没猜到顾知许如此蠢笨。 她惊喜打扮了许久,堪称冰美人的我见犹怜,顾知许是一眼没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屏风上镶了金子。 自此,苏清桃彻底对顾知许没了兴趣,她喜欢顾知许能够带给她的权势,却还没有要为其豁出小命的打算,承桑太古怪了,和小说中描写的傻白甜毫不相同! 再抢下去,她一定会死的! 早知道承桑是个黑心莲,她一定躲得远远的! 苏清桃喘了口气,再次呼唤,【统子?】 第107章 苏清桃,死! 【统子,你说话啊!统子!】 苏清桃的脸色越发苍白,这已经是她第几百次呼唤了,而随着她尝试在脑中唤出系统面板,她更是心如死灰。 “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没了!系统!系统你做了什么!”苏清桃彻底崩溃,她控制不住地大喊大叫,本来就受伤的身子在她的折腾下更是虚弱不堪。 一个踉跄,她平地摔倒,跪在了地上。 她的身子都在抖,“不会的,不会的,你我双生,你怎么会背叛我呢?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系统!系统!” “别喊了。”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苏清桃猛地转过了头。 承桑站在地上,冷冷地注视着她。 “承桑!你怎么会在这!”苏清桃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你,你跟踪我,卑鄙......” 这一刻,苏清桃还有什么不明白。 “我卑鄙?”承桑挑眉,压低身体,“一月三,张府,蛊惑张煜礼和朱正茂对我下手的人,不是你?一月四,朱雀大街,妄图往我身上泼脏水的人,不是你?一月二十七,永恩侯府,想要将罪证死死按在我安王府身上的人,不是你?” “再加上我那半死不活的四哥,我安王府差点丢失的宝藏,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是你?现在,你和我说卑鄙?”承桑伸手,捏住苏清桃的下巴,“谁给你的脸!” 她一脚踹上苏清桃的胸口,将苏清桃踹出了两米远。 一大口鲜血在半空中喷洒,将堪堪泛出青色的地面染得黑红。 明明是承桑在伤害苏清桃,可就在她动作完,隐藏在暗处的姜行和春喜、秋晚三人却如临大敌,四处观察,就好像,这暗处有什么厉害的人在藏着一般。 虽然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但承桑说了,他们自然是要上心的。 不过,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人? 承桑的双手此时也交叠在腹部,她死死扣住藏着的匕首,半晌,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赌赢了。 苏清桃,现在不过是个弃子罢了。 承桑的身体激动地颤抖。 而另一边,苏清桃也在颤,害怕地颤,她的身前衣襟全是她吐出的鲜红,她胸口那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也开始泛起了剧烈的疼,她惨白着脸,往后缩。 “你不能杀我,我是苏家人,你不能杀我。” 苏清桃无疑是愚蠢的,不然也不会拿着天选之子的剧本,走到如此溃败的结局,哪怕承桑掌握先机,但在系统的帮助下,结局也完全可以五五开。 可她也是有点小聪明和眼力见的,就比如现在,她瞬间察觉到了承桑的杀意。 铺天盖地。 苏清桃看着承桑再次走来,她吓得要死,可她现在浑身都疼,背后又是大树,跑不能跑,退无可退,她只能强装镇定,“承桑,我承认,我是有些坏心思,可我没有一件成功过,你不能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理由就杀了我。” “我是苏家人,即便是个庶子,可依旧是宗室的一份子,你若杀了我,就等于皇室对宗室开战,你真的要这么做么啊?”极端的恐惧之下,苏清桃突然思维大开,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长公主用了一生都没敢迈出的一步,你确定,要因为一点小事迈出么?你确定,要让天朝,生灵涂炭吗?” 苏清桃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天朝的势力划分这般清楚,虽然不明所以,可她脑海中清楚的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这就是天朝的形势。 果然,随着苏清桃的这句话落下,承桑停了下来。 苏清桃松了口气,她呵呵笑了两声,撑着身子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这就对嘛,承桑,你是个聪......嗬!” 苏清桃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长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疼痛自心脏处蔓延,席卷了她全身,明明很疼,可她发不出一声惨叫,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你......”苏清桃看着承桑,看着承桑捅进了她心脏的匕首,“你怎么敢......” “苏清桃,你难道没发现,你已经被放弃了么?”承桑缓缓贴近她的脸,轻声,“系统没了,保护你的人也没了,你说,我凭什么不敢呢?你不会真的以为,宗室会为了一个弃子,对付皇家吧。” “噗嗤!”承桑猛地将匕首拔出来,鲜血喷射,溅了她一脸。 苏清桃的呼吸都微弱了几分,承桑眼疾手快给她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然后再次将匕首捅过去,“苏清桃,我不让你死,你怎么能死呢?死得太容易,岂不是便宜了你?” “嗬嗬!”苏清桃的眼睛瞪得像是要掉在地上。 那药丸入口即化,她不想吃都不行,药丸也确实是奇药,一颗下肚,似是清甜的泉水,将她身上的疼痛立刻减缓,可随着承桑再次捅进的一刀,疼痛也再次加倍。 苏清桃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她现在只剩下眼里的恐惧,她再一次对原文介绍破口大骂,这哪里是傻白甜,这就是个毒妇! 承桑看着她眼里的惊悚,缓缓转动着手里的匕首,血肉在匕首上发出难以入耳的声音,她瞧着,言笑晏晏,“苏清桃,你知道么?其实你已经多活了很多天了,若不是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你,在我回来后的第一天,你就已经死了。” 没有人知道,承桑在张府苏醒的当晚,就对苏清桃下手了。 她在张府用左手写了个陌生字迹的纸条,连带着五千两银票,让春喜连夜赶路,送到她上一世记忆中隐藏在京郊茶馆的血衣阁,她想让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血衣阁对苏清桃进行暗杀,可惜,失败了。 血衣阁前前后后一共暗杀了不下十次,每次都会夭折。 不是苏清桃幸运躲过,就是暗杀者有去无回。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总之到最后,血衣阁放弃了这个任务。 也是从那时起,承桑再没了赶紧杀死苏清桃的想法,她之前一直以为是苏清桃背后有人,所以想要先击垮她的后盾再说,可后来经过调查,她发现除了苏子寒,再无别人。 但苏子寒没有那么大的势力,可以喝血衣阁叫板,这一点,在三哥出手对付苏清桃的时候便得到了验证。 随即,她和三哥又对苏府展开了调查。 苏子寒做不到,苏家的家主苏铭,却是可以的。 本来承桑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想对苏家下手,毕竟在上一世,苏家还曾在张府一事上帮她说过两句话,她记仇,亦不会恩将仇报,可惜,随着调查的深入,发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 哪怕无法确认苏府就是苏清桃背后的人,但苏府本身,就是个很有意思的存在。 而这,也就造成了今日的局。 承桑本就打算在春日大比之后,在京兆狱结束掉苏清桃的性命,却没想到,会在春日大比上发现苏清桃,还发现了苏清桃很可能和她相同的秘密。 如此,她也就没必要再等待讯号动手了。 因为再没有人,可以打断她。 这般想着,承桑的手再次拧动。 “啪!”苏清桃的手突然抬起,她扣住承桑的手腕,想要做些什么,可惜她没有力气,承桑猛地拔出匕首,她的手也跟着落下。 她喘息了一大口气,像是回光返照,“你,你不能,杀我,我,我能告诉你,告诉你一个,惊天......” “噗嗤!” 苏清桃的声音戛然而止,响起的,还是那道熟悉的,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 “嗬嗬——”苏清桃的喉咙再次发出气音。 承桑站起身,松开了握紧的匕首,居高临下,“苏清桃,你还在妄想让我饶了你么?可惜,我对你口中的秘密丝毫不感兴趣,你怕是忘了,你已经是个弃子了,你嘴里的东西,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 “你难道没有发现,其实你,一直都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么?你一直在被别人操控着往前走,又怎么觉得,自己可以拥有什么秘密和我交换呢?是你的命太不值钱,还是我的脑子不如你的好使?” “你,嗬——”苏清桃死死地瞪着承桑,眼里的恐惧转变为怨毒。 可承桑看都懒得看,她慢条斯理地抽出帕子,擦拭着手腕,“你难道没有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似你所想的那般顺利么?你难道没有察觉,你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被人编造的谎言么?既然是谎言,我又何必听呢?” 她将帕子丢下,正好盖住了苏清桃那张狰狞的脸,“你马上就是一个死人了,活人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操心了,下辈子,争取做个牛马,也好过继续当个傻子。” 说罢,她转身离开。 而随着她的动作,苏清桃的喉咙也再次发出两声“嗬嗬”,她终于没了声息,脑袋也终于无力地垂下。 帕子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像是要留住她的最后一丝尊严。 承桑一步步走远,终于,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快意。 再然后,她看向一棵大树。 姜行从树上一跃而下,他看着承桑,伸出手,递给了承桑一张天青色的帕子,干巴巴道,“干净的,别嫌弃,不然一会血迹干了,郡主怕是会觉得不舒服。” 承桑本来想要说的话都被噎在了嘴里,她眨眨眼,没有动作。 见此,姜行皱了下眉,他纠结了一下,拿着帕子往承桑的脸上擦去,他刚开始是试探,见承桑没有闪躲,便一点一点地擦了起来,他擦得很小心,每擦一下,他就会看看有没有将承桑的皮肤擦红,可他擦的是鲜血啊,又怎么会不红呢? 这也就导致姜行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柔。 终于,在姜行的磨洋工下,承桑脸上的血迹被擦掉了大半。 姜行舒了口气,“好了!” 那样子,好像完成了一个什么天大的工程。 承桑看着姜行,这一刻,好像什么都不需要说了,若是姜行觉得她残忍,又怎么会帮她擦脸呢?而且,她如此凶残,都是上辈子的姜行一手教的啊! 她现在都记得,姜行为了让她适应杀人,适应鲜血,让她杀的那一百只鸡。 和那一百天的鸡肉...... 承桑歪歪头,伸出手,拉住了姜行的袖子,“我想吃烧鸡了,你要吃么?你要,和我回一趟安王府么?我想,在皇舅爷赐婚之前,你有必要去见见他们。” “你觉得呢?”承桑说得很有底气,眼神也很自信,但她最开始说的那句要吃烧鸡么?却暴露了她的忐忑。 姜行看着承桑的眼睛,点头,“要吃,要去,臣会做叫花鸡,郡主要吃么?” “要。” “那臣去抓鸡。” ......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可这两个人的周身,却满是粉红色的泡泡。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太阳落下,月亮还没升起的时候,一棵巨树之后,响起了衣料摩擦的声音。 可还不等他大幅度动作,一道狼嚎突然响起。 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黑灰色的皮毛油光发亮,冒着绿光的眼睛在昏暗的空间格外的瘆人,他们数量很多,似乎是闻到了血腥味,所以纷纷赶来,享用意外出现的美食。 才发出动静的人抖了抖,没再动,眼睁睁地看着群狼一拥而上,疯狂撕咬着那具靠在树下的尸体。 本来已经变淡的血腥味再次浓郁起来,撕咬、吞咽的声音接连响起,却没有皮肉被撕扯的声音来的可怖。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群狼才停止进食,而随着一道狼嚎,狼群开始有序离开。 又过了很久,一道黑影走出,站在了尸体前。 或者说,残破的尸体前。 许是因为因为胸口和嘴边都是血迹,所以这两个地方残缺的格外厉害,整个脸上的皮肉都被啃食干净,已经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里面的惨白骨骼,胸口被破开到了肚子,里面的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手掌不翼而飞,手臂不见一丝的皮肉,大腿的位置被啃食的残缺不全...... 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即便这样,黑衣人还是伸出手,摸向了尸体上还算完整的胃。 然后,转身离开。 又是过了很久,一直到天边泛起白色,昏暗中,一道声音响起,是个女子,“别睡了,快起来,该干活了。” 突兀地,两个少女自树后出现,其中一个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她的胸口鲜血淋漓,唯有脸上还算干净,好像被帕子擦拭过一般。 第108章 从没被遗忘的过去(姜行) 姜行小的时候,很惨,非常惨。 他是一个弃婴,无父无母,在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人裹着一个薄薄的被子,丢弃在了道边的杂草中。是一个老瞎子捡到了他,见他哭得响亮,便打算带着他上路。 老瞎子说自己当时并不是真的好心,他只是想将这个小婴儿卖到城里去,挣点口粮,可惜,那年头到处都闹饥荒,没人愿意家里多一张嘴,他也只好自己留着,这一留,便是三年。 三岁的姜行很懂事,会乞讨,能干活,跑起来都很利索,而相反的,老瞎子也更老了,他本来就看不清东西,现在连走路都费劲,就这样,姜行还是没有被卖掉。 他们躲在一处破庙里过活,姜行照顾自己,也照顾着老瞎子。 可破庙也不是人人都可以住的。 就在姜行再次从城里乞讨回来,打算将怀里好不容易得来的窝窝头给老瞎子吃时,老瞎子死了。 被三个外来的乞丐活活打死的。 没有人知道原因,但不外乎就是抢东西,占地盘,哪怕老瞎子他们的东西很破,但在乞丐眼里,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更别说,他们还独占了一处破庙。 老瞎子的尸体就被丢在了破庙不远的地方,他们的铺盖还有捡来的锅碗瓢盆什么的,都不见了,而破庙里,住了另外三个人。 姜行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悲伤,什么叫气愤,他只是恨不得冲进去,打死那三个人。 可他太小了,他是冲进了破庙,也打到了那三个乞丐,可他自己也被一脚踢飞了出去,落到老乞丐的边上,他和老乞丐两人嘴里都冒着血,闭着眼睛躺在了一起。 等姜行再次醒来,他躺在了暖和的被子里。 身前,是一个长得很美的女子。 不,两个,其中一个管另一个,叫阿娘。 姜行不知道阿娘的意思,还以为这是那个正在喂给他粥喝的女人的名字,他也叫了,他想问问老瞎子在哪,结果床边的两个人都愣住了,直直地看着他。 他不知所措,缩成了一团。 年轻些的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拦住,那个年长些的女人笑得很温柔,对他说,“也好,我正好缺个儿子。” 就这么的,他有了自己的名字,江培,字之行。 他穿上了柔软的衣服,盖上了暖和的被子,吃上了可口的饭菜,住上了大大的房子,有了温柔的母亲,有了喜欢逗他玩却对他很好的姐姐,有了严肃却对他很好的父亲。 他拥有了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但他还记得那个老瞎子。 老瞎子被他的家人安葬了,可以说,生前未曾拥有的,在老瞎子死的时候,都拥有了。 可这还不够。 姜行不知道哪里不够,但他就是觉得不够,他将自己的想法说给父亲听,没有理由,他就是觉得,这个想法就该说给父亲听。 而正如他所愿,父亲也给了他回答。 他开始了惨无人道的训练,连几个小外甥跟着姐姐来的时候,都纷纷皱着小眉头。 尤其是那个比他小两岁的三外甥。 虽然才会走路,话都不会说,却好像什么都看得懂。 母亲和姐姐都很担心,但他告诉她们,这是他自己选的。 父亲说,帮他报仇和让他自己报仇,选一个。 他问什么是报仇,父亲说,就是当有人欺负了你,或者伤害了你所爱的人时,你最想干的事。 他说,他要自己报仇。 就这么的,他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扎马步,挥剑,打桩...... 一直到半年后,父亲带着他来到了那处破庙。 破庙还是很破,可里面的人却变了,那三个乞丐不在破庙里,他曾经的东西却在,只不过又一次换了用的人,他问那群用他东西的乞丐,那三个乞丐在哪,可惜没人知道。 他失望了,他好像报不了仇了,可父亲却是问他,还想不想找到那三个人,还想不想报仇。 他当然想。 父亲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他开始接触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过上了比之前更忙碌的日子,终于,又是半年后,他找到了那三个人,并且亲手杀了他们。 他害怕,但也高兴。 父亲夸赞了他的胆量和执着,然后告诉他,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和父亲回了家,再次见到了母亲和姐姐。 两人的表情都很难看,但是是对着父亲的,对着他的时候,她们都在笑。 姜行觉得,那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东西了。 他想要他们一直笑下去。 就这么的,时间来到了他姐姐江晚晚第四次怀孕的时候。 江晚晚这次怀孕,孕吐的很厉害,江府就把江晚晚接回了江家,他看着江晚晚消瘦的身子哭的稀里哗啦,比母亲还难过,所有人都忍俊不禁,但唯有江晚晚,摸了摸他的头。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江晚晚对他更好了,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他送来,惹得父亲都有些吃醋。 最离谱的,是江晚晚的话。 江晚晚说,若是这次生了女儿,就嫁给他做媳妇,若是还生了儿子,就和他拜把子。 当天江晚晚叫的可惨了,若不是还怀着孕,只怕要被爹娘打死。 姜行那时候已经五岁了,他知道了很多事,甚至知道了连江家母女都不知道的黑暗,自然,没有把姐姐江晚晚的话放在心里,他只是想着,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家人,他也要保护好。 可惜,等到灾祸临头,他才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江晚晚临盆那日,他是被人从睡梦中唤醒的,明明是夜晚,窗外却亮若白昼。 父亲不在,母亲是笑着的,如果,忽视掉母亲身上的血迹的话,一切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母亲说要带他离开,送他去找姐姐,说他姐姐生了,生了个漂亮的小姑娘,等以后长大了,可以给他做媳妇,还说做外甥女婿也没什么不好的,总好过做儿子。 母亲以为他听不懂,但是他都听懂了。 他没有反抗,抱着自己的剑就跟着母亲走了,他听话的上了马车,听话地和母亲挥手,说再见。 可等到路口一过,他就偷偷下了马车。 他疯了一般向着冒着火焰的江府跑去,可才翻过高墙,就被人一把抱在了怀里。 是姐姐。 哪怕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可他还是闻到了姐姐身上的海棠花香。 他的眼皮突然很重,但他不想睡,他想哭,又哭不出来。 闭着眼睛的时候,他听到了姐姐的声音,她说,她生了一个女儿,叫承桑,她想让他帮她照顾好她的女儿,她说,如果以后不喜欢也没关系,你可以把她当姐姐,因为她和她长得很像。 江晚晚一边说一边笑,有温热的水滴啪嗒啪嗒往他脸上落。 最后,江晚晚抱了抱他,说,她很喜欢他这个弟弟,像是提前养了个儿子。 姜行觉得,江晚晚的辈分真的很乱,总喜欢各论各的。 可他,真的很喜欢她这个姐姐,也很喜欢江家。 他想说,能不能不要在江家出事的时候,将他推出去,他想和他们在一起,可惜,他没机会说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他已经在了千里之外。 送他的,是江家管家的儿子,江越。 江越说,请主子赐名,江家满门被灭,没留下一个活口,而他们满身污名,已经不能再用之前的名字了。 他没说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一直过了很久,他才告诉姜越,以后他们姓姜,他叫姜越,而他,叫姜行。 ...... ...... 再次回到京都,是姜行十岁的时候。 虽然那时的他还是很小,但和五岁的他相比,总是不一样的,比如,他有钱了,也有势了,比如,他这次回来,只在一夜间就杀了十二个人,其中八个,是当初江府的仆从,另外四个,是当初攀附江府的朝廷官员。 而除了这个身份,他们都是当日血洗江府中的得力干将,是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而除了他们,自然还有宗室苏家、白家和陈家,只不过,姜行现在还羽翼未满,并不能对他们做些什么。 父亲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懂。 而这一笔小小的利息,那些宗室,应该也懂。 其实,在他结束了刺杀了后,应该立即离开的,毕竟等到天亮,京都可能就要大乱了,他还需要去布置后续的事,为以后的报仇做准备。 可他不想走,他想回江家看看。 除了江家,还有姜家。 他姐姐死前生的那个孩子,是否还安好,江家没了,姜家对他那几个外甥,是否还一如往常?躲在关外的这些年,他见过了太多的后宅肮脏事,所以很怕那几个可爱的外甥出事。 这些问题都在姜行的脑海萦绕不去,所以,他很干脆地去了安王府。 看看就知道了,他想。 他很轻松地进了安王府,这里的看守在他看来,像是一个筛子,别说难了,他都能直接走进来。 姜行心里不满,但也知道,姜家和江家是不一样的。 姜家有长公主,就算没有侍卫看守,也不会有人敢乱闯,而江家...... 怀着满腹心事,姜行撞上了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人撞上了他。 “!!!” “???” 两双眼睛对视,然后齐齐瞪大。 姜行怎么也没想到,只不过在角落里走神了一会,就被人抓了个现行,还是个才到他膝盖的小团子。 他伸手,想要小团子叫之前捂住她的嘴巴,可下一瞬,一把大刀就朝着自己砍来。 他想要躲过,可外面,恰好走过一队侍卫。 姜行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可就在这个时候—— “慢着!春喜!我们可不能别发现了!”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制止住了那把威风凛凛的大刀,直到这个时候,姜行才发现,这个小团子的身后,还站着另一个人,这个人的武功没他高,但轻功却学了个十成十。 哪怕带着一个小团子,都来去自如。 不,带着两个,还有一个小女孩,刚被她放在旁边。 “......” 姜行被这拖家带口的行为惊到了,但看着那两个丫鬟装扮的小姑娘一个拿刀,一个抓着手里足有两个巴掌长的针,他瞬间猜到了她们是谁,更别说,还有小团子那双圆圆的狐狸眼。 “你是谁?” “你是,承桑?” 两人同时出声,五岁的承桑显然有些生气,她瞪着眼睛,一脸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表情。 姜行忍俊不禁,“你可以叫我,小舅舅。” 他的手一翻,一块令牌露出来。 霎时间,站在承桑身后的春喜和秋晚都变了神色,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没再做什么动作。 虽然他们还小,但江府当初有哪几个主子,他们还是知道的。 姜行看了她们一眼,“这就放松警惕了?看来五年过去,你们的警惕,倒退了不少。” 春喜和秋晚的身子齐齐紧绷。 小承桑忍不住打了他一下,“你敢欺负我的人?” 姜行再次低下头,笑着,“不敢。” 小承桑气呼呼,“我才不要叫你小舅舅,你就比我高......”两根手指比了一咪咪,“这么一点点,还想做我舅舅,美的你!不过,你为什么出现在来我家啊?还蒙着脸......” 小承桑瞪大眼睛,“你该不是坏人吧!”她扭头想跑。 姜行再次笑了。 这短短片刻,他笑的比过去的五年都要多。 因为这五年,他从未笑过。 姜行蹲下身子,拽住承桑的后脖领,他将承桑拉到身前,看着承桑,“你的反应和你的母亲有一拼,都够迟钝的,不过,我不是坏人,你见过坏人和你说这么多的么?而且你们三个,我一个,我就算是坏人,也打不过你呀!” 承桑没发现自己被点了哑穴,因为只是一瞬间,就被解开了。 她也没在意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不能说话,只是在能说话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衣角,“你认识我的仙女娘亲?” 姜行愣了愣,“仙女,娘亲?” “对啊。”承桑点了点头,“你要是认识我的仙女娘亲,你能不能告诉她,让她从天上下来看看四哥,四哥可想她了,天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还有大哥,二哥,三哥,他们......” “你不想她么?”姜行心脏酸涩。 承桑捏着自己的手指,低下头,“四哥说,就是因为我,娘亲才走的,娘亲大概,不喜欢我吧。” “不是,不是的。”姜行眼睛猛地红了,他抱住承桑,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娘亲最喜欢你了,走之前最舍不得的,也是你。” 承桑抬起头,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她狠狠地擦着脸,眼巴巴的,“真的么?” 姜行帮她擦,拿帕子擦不干净,就拿衣袖擦,“真的,你忘了,我让你叫我小舅舅啊!小舅舅,就是你母亲的弟弟,姐姐和弟弟,是从小就住在一起的,就像你和你哥哥们一样。” 承桑好像被说服了,她死死地攥紧了姜行的衣角。 姜行笑着,“相信我么?” “嗯!” “那叫声小舅舅?”姜行逗弄着承桑。 “不要。”承桑再次拒绝,不过这次,她提出了一个要求,“除非,你下次能把仙女娘亲带回来,我就叫。” “好。” 承桑开心了,“还有,长辈都要送礼物的,你的礼物呢?” 姜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下次一起给你带!” 承桑躲开,鼓着腮帮子,“大人都会骗小孩,但你也是小孩,应该不会骗我吧!” 姜行点头,“当然不会。” “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吧!”承桑伸出手,“拉钩!” “拉钩!” 月光下,一大手,一小手,连在了一起。 第109章 大新闻,苏家没了! “你怎么不说话?”京郊的一条小河旁,承桑伸手戳了戳姜行的胳膊,她看着姜行的眼神带着审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呢!” 因为要杀鸡,所以姜行将袖子挽了起来,也正是这个动作,让承桑看到了姜行的胳膊。 上面有很多疤,其中一道,最深,也最长。 可她明明记得,上一世姜行的身上,并没有疤痕,为什么...... “十岁的时候,被剑划的。” 姜行从回忆中回过神,他的声音突然传出,吓了承桑一跳,她抬头去看,正对上姜行的眼睛,两人都没有躲开,霎时间,她感觉她的灵魂都震颤了一下。 该怎么形容姜行的眼神呢? 如果说,刚刚陷入沉默的姜行的眼神似是在想什么痛彻心扉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孤寂,那么如今姜行的眼神,就是在思念着什么一般,就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看谁呢? 承桑心中有些慌,她想看得再清楚些,可姜行却已经低下了头。 “郡主不用担心,伤害我的人,我会一一报复回去的。”姜行把鸡处理好,“一个都不会逃掉。” 明明挺阴冷的一句话,可承桑听了,却并没觉得不适。 本就该是这样的。 “嗯。”她蹲在姜行的旁边,点了点头。 承桑的周身有些低迷,虽然微弱,但姜行还是察觉到了,他包裹鸡肉的动作一顿,想要问承桑怎么了,可才张嘴,一旁树林中,便响起了杂乱的马蹄声。 与此同时,京都大乱。 ...... ...... 自承桑和姜行相继离开,春日大比也算是彻底进入尾声,安宁郡主的比武招亲结束的奇怪,大部分官家子弟都等着看承桑的笑话,他们觉得,这亲事,肯定是要黄的。 可还有些人觉得,不一定,毕竟在最后,他们都看到了姜行和魏迟的比试,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半点不为过。 若是逢场作戏,何必那般全力以赴呢? 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想法等待后续的发展,甚至还有人因此打了赌,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等到他们随着龙撵回到京都,这件事便瞬间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因为,京都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 苏家没了。 字面意义上的,没了。 苏铭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妄想挟持因身体不适,留在皇宫中没有参加春日大比的皇后,围杀从春日大比归来的帝王,可惜,在这第一步,他就失败了。 没有人知道,原来今日的皇宫这么热闹。 苏铭一进皇宫,便撞到了入宫探亲的帝师,容杉,还有陪同着的安王府众人,他想一不做二不休,全都抓起来,可惜,他的兵马还没动手,就被回纥勇士射杀了个干净。 再具体的就没人知道了,他们只知道最后,随苏铭杀入皇宫的苏家人都死了,血漫宫门,只剩下苏铭一个,被侍卫生擒。 有这等大事在前,安宁郡主比武招亲的小事自然被遗忘。 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人,很是关心。 “桑桑!” “小妹!” “爹爹!大哥,二哥,三哥!”承桑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你们没事吧!我刚刚听林公子说,你们遭遇了宫变,还和苏家家主苏铭撞到了一起!有这回事么?” “......”安王府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是有这回事,不过,都已经被帝师处理好了。”承宥择安抚地拍了拍承桑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们没受伤。” 说罢,他将她推到了承家几兄弟中。 “是的,我们没什么事,倒是桑桑你,怎么会突然......”承无忧看了还站在原地的两人一眼,压低声音,“你和皇舅爷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突然比武招亲了啊!” 承桑摸了摸鼻子,“此事说来话长。” “桑桑会和他一起回来,可是满意?”承无虑突然收回审视的眼神,看向承桑。 承桑的脸都有点红,“还,还挺满意的。” 霎时间,本来还算和蔼的承宥择彻底黑了脸,他看着站在对面的两个男子,颇有威严地咳嗽了一下。 当即,两人纷纷往前走了一步。 “宋家宋麟,见过安王殿下。” “晚辈姜行,见过伯父。” 高低立现,承家人都没想到新武状元居然这么厚脸皮,之前不是挺有风骨的么,在早朝上就将尚书的求亲都拒绝了,怎么现在......难不成是觉得他们安王府比较有前途? 这话承宥择自己都不信,“免礼。” “谢伯父。”姜行施施然直起腰,宋麟却是一直低着头。 “谢安王殿下。”宋麟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抬起了头,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不行,在这呆着都很危险! “安王殿下,晚辈突然想起,家中还有点急事,这就告辞了!失礼之处,等下次,晚辈定当登门谢罪!”宋麟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上马,等说完,他已经扬起了马鞭,驱马离开。 他走得很急,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但大家都有些不明所以。 除了承桑。 承桑看了眼宋麟的背影,又看向姜行,两人再次四目相对,承桑弯弯眼睛,笑了。 姜行没由来地有些冷。 一旁的承宥择看到了,还以为是在蜜里调油,他有些气恼,又有些得意,说不清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涌,最终化为了一句,“走吧,桑桑,爹爹带你回家。” “好!”承桑笑眯眯地搀住承宥择的手,两人相携往马车里走。 姜行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是承无忧比较好心,拉着马往他旁边走了走,“小子,就是你要比武招亲赢了,要娶我家桑桑?” “......”姜行乖乖点,心里却想。 二外甥从小就傻,照顾着他一点吧。 “长得是不错,看起来就不好惹,怪不得能当状元呢......”承无忧围着姜行转了一圈,然后挠了挠头,“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姜行愣了愣。 他本以为这般光明正大的出现,该是老三看出他的异常,结果,居然是老二...... “大概长得帅总是相似的吧!”承无忧嘀嘀咕咕一句,“走吧,桑桑带你一起回来的意思应该是让你去安王府,人都走了,就由我带你去王府吧!” “多谢。”姜行摇头,承认自己是高估他了。 第110章 刑讯逼供,严刑拷打 安王府—— 接待宾客的中堂内,安王府承宥择坐在上首,承家兄弟在左边坐了一排,而右边只有姜行一个。 若不是这里灯明瓦亮,没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俨然像是刑讯逼供。 “不知姜大人是哪的人啊?”承宥择开口。 姜行乖乖回答,“伯父叫我名字便可,晚辈自关外来,家中只剩下了一个妹妹,早年间家中还有些银钱,近几年倒是贫苦了些,不过伯父放心,晚辈既当了这武状元,还承蒙皇上赏识得了官职,定会亲手拼得一份家业。” “......定不会让安宁郡主受委屈。” 承宥择只不过问了一句,姜行便说了一堆,几乎把承宥择想问的都说完了,还承诺了不少东西,表明了决心。 不得不说,承宥择是有点欣慰在的,觉得姜行这个小伙子确实不错,可一想到这小子是准备和他抢女儿的,又觉得心中酸涩得很,看他也格外不顺眼。 “姜大人这一番话,说得倒是顺畅。”承宥择刺了一句,就差说他花言巧语了。 姜行面不改色,诚恳道,“自郡主和晚辈说,今日要带晚辈来安王府后,晚辈便在腹中拟了无数次稿,本来因为紧张出了些差错,却没想到还是被伯父听出来了,伯父当真明镜高悬。” 承宥择有些脸红,这话,听着真舒服。 承无虑看了眼父亲,摇头,“不知姜大人为何会参加安宁的比武相亲呢?据我所知,姜大人才到京都不久,应该对京都的人事物不甚了解才对,难道是因为陛下?若是如此,我想姜大人不必将这次的比武相亲放在心上。” “虽说我安王府不似别家繁荣,但深得皇上荣宠,这比武招亲之事,凭我安王府,还是能请皇上收回的,毕竟,皇上对安宁也是一等一的偏爱,我们这几个亲人,都希望安宁嫁的是两情相悦的良人,而不是相敬如宾的夫婿。” 若说承宥择说的是外在,那承无虑说的则是内里。 他甚至都替姜行找好了退路,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在了安王府的身上,可惜—— 姜行认真听完了承无虑的话,然后神色严肃地站起身,他拱手作揖,言辞恳切道,“晚辈姜行,是真心心悦安宁郡主的,此事无关皇上,无关他人,更无关道听途说,还望安王殿下,世子殿下,给晚辈一个机会。” 承无虑眼神好看了些,缓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一旁的承无忧和承无恙看着,纷纷走神。 只不过承无忧是纯无聊,而承无恙则是看着姜行,缓缓皱起了眉头。 而与此同时,京兆狱—— 承桑没有留在姜行的身边,陪他经历家人的拷问,她甚至没有留在安王府里,而是只身来到了大名鼎鼎的京兆狱。 “安,小姐来了。”等候在京兆狱外的京兆府尹张了张嘴,然后连忙向前几步,将手放在了马车旁。 承桑戴着幕篱,抬手,扶着京兆府尹胳膊旁的马夫,下了马车。 京兆府尹讪讪地放下手,表情谄媚,“请小姐随下官来。” 承桑点头,跟着往里走。 京兆狱很大,看守却不多。 京兆府尹似是看出了承桑的疑惑,连连道:“其实之前的京兆狱还是有很多士兵的,不过这不是出了乱子么,所以有很多人都被带走了,现在这里由皇上的锦衣卫看守,一直到苏家的罪行调查清楚,再行布施。” 闻言,承桑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里还有四哥的一份功劳。 承桑的眼里划过一丝叹息。 两人继续往里走,这个时候,他们的周身已经完全看不到阳光,哪怕京兆狱内每隔几米就有一个砖头大小的窗户,但并没有什么用,只能借助旁边的火把视物。 “安宁郡主,就是这了。”京兆府尹停下,躬身,“下官就在这等郡主殿下。” “有劳了。”承桑终于说了第一句话,给京兆府尹感动坏了。 京兆府尹推开门,承桑缓缓走进。 “郡主。” 而随着她的踏入,里面唯二站着的人齐齐躬身,正是消失很久的春喜和秋晚,至于另外几个或躺着,或绑着,或跪着的,则分别是承无虞和苏家三人。 其中一个,便是苏清桃。 当初被狼啃食的,是这死牢中的一具女尸,而真正的苏清桃,早就被春喜和秋晚给换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死苏清桃—— 杀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更别说,她背后的人,可还没完全现身,总要留点后手才行。 承桑的视线划过苏清桃明显还未苏醒,进气多,出气少的脸,淡淡地移开视线。 她走到承无虞的身边,皱眉,“四哥他......” “四少爷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伤口过大,若是搬动容易造成二次伤害,所以才留着这罢了。”秋晚上前,恭声开口。 “那就好。”承桑点了点头。 对于这次这个计划,唯一受伤的,只怕只有不在计划中的四哥。 她也着实没想到,苏清桃会在今日闹着要出去。 而因为今日的大事,隐藏在京兆狱内的锦衣卫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轻易放苏清桃离开,最后只能按照苏清桃的布局,让承无虞付出巨大的代价,换取她逃出去的机会。 毕竟只有这,才不会惹人怀疑。 “呵!”一道笑声突然响起,带着十足的嘲讽,“既然已经抛弃了家人,现在又在这装关心,装伤感给谁看?没想到过去了百年,承家还是如此的,让人恶心。” 承桑愣了下,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苏铭。 “你们确认了他的身份么?”这一瞬间,承桑怀疑了所有,甚至怀疑是自己幻听,也没有怀疑是苏铭本人在说话。 毕竟,在她的调查和了解里,苏铭该是个冷静自持,阴狠毒辣的存在,这种人,怎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呢?成王败寇,难不成他说几句,就能改变什么么? 不,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苏铭该是闭着眼睛,无视一切的。 可现在...... “确认了,陛下亲自确认的。”春喜老实点头。 苏铭冷冷看来,一双眼睛盯着承桑,就好像在盯着一个死物。 承桑这时才点了点头,看来是没错了,也不知道承家和苏家有多仇多大恨,能让苏铭在见到她的时候,出现那般剧烈的情绪波动,不过,挺让她开心的就是了。 第111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过承无虞的伤势,承桑转身走到了苏铭的前方。 春喜立刻搬来一个干净的太师椅,承桑抚裙而坐。 苏铭垂着头,看都没看承桑一眼,和刚刚还出言讽刺承桑的时候判若两人。 承桑不在意,她轻声开口,“苏铭,你想让苏子寒活么?” 这次苏家举族谋反,其中便有苏子寒一个,所有人都以为苏家只剩下了苏铭,却不知,还有一个身中数剑,受伤濒危的苏子寒,在最开始的时候,苏子寒就被抓了起来。 其原因,是苏子寒撞到了一半真相。 有关于苏家入宫的真相。 宗室和皇室制衡多年,谁都不是傻子,即便是表面墙头草的苏氏也不例外,所以,苏氏是断不可能做出举族谋反的事的,或者说,在没能笃定成功的情况下,他不会做。 而这次入宫,他所要做的也不是谋反,是救驾。 救因病留在皇宫的皇后娘娘。 只可惜,这本就是针对他,针对苏家所做的一场局,自然,也只有毁灭这一条路可走。 “苏家都没了,我儿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哪怕是跪着,苏铭的眼神依旧锐利,他看向承桑,“输了就是输了,只不过老夫没想到,会输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真是可笑。” 苏铭摇摇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苏家早就游离在宗室之外,也没有什么人能指挥我苏家,所以,不要白费心机查探了。” “是么?”承桑挑眉。 若是苏铭没有这么说,她也许还会信,可惜—— 他太着急了。 苏铭自一开始,便处于一个很奇怪的状态,像是极端的愤怒,造成了不过脑子的嘲讽,这种状况,是很正常的,可苏铭不知道,她对他太过了解了。 因为苏清桃,所以承桑在上一世的后期,曾反复调查苏府,她想看看苏府有没有助纣为虐,想看看苏清桃做出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可调查结果,却是苏府异常的干净,从里到外,和苏家表现出的心善一般无二。 当时她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来,苏府也太干净了些。 不说其他,就说安王府,都没有那么干净。 权势太大,造就的就是底下的人狐假虎威,哪怕后面会被主家一手料理,也会留下污点,可苏家,竟是连污点都没有,当然,也不是说不会出现这么完美的家族,但相比于这个万中无一的概率,更有可能的,是苏家擦得干净。 到底是什么势力,能让苏家的过去,变得那般干净呢? 承桑看了眼旁边吊着的,依旧昏迷不醒的苏子寒,抬手,“苏家主可听说过,父债,子偿?” 苏铭无动于衷。 承桑的手掌挥下,春喜抬手—— “啪!”长长的鞭子凌空甩下,将苏子寒本就破碎的衣服再次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苏子寒还在昏迷,可随着鞭子落地,他的嘴里却是下意识发出一声呓语。 模糊不清。 “啪!啪!啪!”一下接着一下,转眼,这本来还算干净的牢房内,涌出了一股子血腥味。 苏铭依旧面无表情,毫不理睬。 承桑更是不在乎,她拄着腮帮子看指甲,津津有味。 终于,在承桑数到九十八道之后,苏铭开口了:“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之前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无论是安插还是陷害,又或是鼓动,都是我亲手做的。至于原因,你可以回去,问你的父亲。” 苏铭终于说话了,承桑嘴角一笑,“我知道。” 苏铭几不可见地愣了一下。 承桑继续道,“我知道永恩侯府背后的人是你,而不是白家,我知道燕春娘背后的是你,而不是张家,我还知道,其实苏子寒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你夫人和她心爱之人的结晶,只不过和你的夫人长得太像了,所以你舍不得他的脸受伤,这些我都知道。” 而正是因为都知道,所以她才布下了这个局。 让苏铭上钩。 “咯吱”,苏铭本来还很淡定,可等到承桑的最后几句,他面色森冷,脸颊鼓动,牙齿咯咯作响。 承桑毫不在意,她站起身,一步步走上前,俯视,“所以我想问的是,今日之事。” 苏铭抬头,像是不解,但随即,他又目光一沉。 承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怕是已经猜到了,不过,还需要她加把劲。 承桑转身,往苏子寒的身边走去,“所以,苏铭,是谁让你下定决心进宫的,又或者说,是什么消息彻底打动你的?这个局是我亲自布下的,我很清楚的知道永恩侯府和燕春娘的消息并不足以让你如此相信,这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可以告诉我么?如果告诉了我,这张脸,也就不用受苦了。” 承桑接过春喜手里的长鞭。 长鞭是黑灰色的,上面带着点点银光,通体精铁,四面带着尖锐的倒钩,打在人身上,疼就算了,还会带下一大片血肉,看起来很是渗人。 不光是人,还有鞭子。 承桑抬起鞭子,指腹抹过,鲜红的,温热的,柔软的。 苏铭没说话,承桑也不催促,她抬起握着鞭子的手,贴近苏子寒的面颊。 轻轻—— “是。”苏铭的声音立刻传来,“是有另外的消息,但,并不是一个。” 承桑眉心一动。 “是两个。”苏铭看向她,“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消息,郡主对这个答案,可满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铭大笑,他看着承桑的背影,就知道承桑懂了,也知道,自己给了承桑一个难题,他幸灾乐祸,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两个仇人,不,三个仇人互相厮杀的情形。 可笑,该笑。 “不满意。”也就在这时,承桑回过头,她言笑晏晏,“我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承桑的手一甩,一鞭子抽到了苏铭的身上。 苏铭的笑声止在喉咙,一声闷哼就要破口而出,被他硬生生咽下去。 “我已经告诉你了。”苏铭艰难开口。 承桑又甩出一鞭,“对呀,我不是已经放过,苏子寒了么?” “不对,该叫,高子寒。” “啪!” 第112章 苏家,苏子寒 不过四十七下,苏铭便疼晕了过去。 承桑将鞭子递给春喜,让她继续,而她,则给苏子寒的嘴里喂了一滴灵液。 虽然只有一滴,但见效很快,当然,也归功于春喜独特的甩鞭手法,只造成了看似严重的皮外伤,或者说,连皮外伤都只有几道,九十八道鞭子,有三分之二都是假的。 但也足以唬人。 “多谢郡主。”苏子寒开口,声音虚弱。 承桑抬眼,“你我交易,不必多言。” 不错,交易。 若不是横生变故,其实苏子寒才是承桑的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而她和苏子寒之间的接触,正是在苏清桃入狱的时候,是苏子寒主动找上的她。 而找她的原因,是求助,亦是报仇。 苏子寒的父母皆是被苏铭所杀。 苏子寒的母亲是个美人,家中是江南有名的富商,人美不一定是好事,人美又有钱就更不一定了。 最开始,苏铭只是盯上了富商的钱财,后来,又看上了富商的女儿,他强取豪夺,将富商一家弄得家破人亡,而这富商之女也是个聪慧的,知道自己不嫁,父母都会死在苏铭的手里,所以她只能嫁。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她离开家之后,苏铭还是对她的父母下了毒手,而苏铭也万万没想到,这富商之女不仅聪慧,还带着几分叛逆,她的报复,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结婚一月,怀胎两月。 苏铭恨极,他自己都舍不得碰的美人,居然被别人碰了,他想杀人,却又舍不得美人的脸,最后只能将美人的情夫,也就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抓来泄愤。 情夫被糟蹋的不成人形,美人自然痛不欲生。 美人想死,苏铭拿苏子寒的命来威胁,他强留着美人,又对她日日凌辱,以此来消减头上的青青草原。 而日复一日,终于,美人再也挺不住,香消玉陨。 苏子寒本该跟着死去,却因为那张酷似美人的脸活了下来。 可他当年才三岁,就算没被苏铭杀死,但长时间的独自生活,旁人的不闻不问,还是让他几次濒临死亡。 若不是有位姨娘不忍,每次都偷偷带着吃食照顾他,他只怕早就死了,而这,也正是他照顾苏清桃的原因。 至于后来苏子寒怎么入得苏铭眼,当上了苏家的大少爷,就该从苏铭没有本事生儿子说起了。 更别说,苏子寒自己也有本事。 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苏子寒崛起的点。 本来苏子寒是不知道真相的,这件事早就被苏铭掩埋了,苏子寒也只是知道母亲死后,他失去了父爱,有些埋怨苏铭对他小时候的不管不顾,但随着真相的到来,这一点点父子之间的埋怨,变成了血海深仇。 承桑收回思绪,伸手,从秋晚的手里接过两个罐子,一大一小,一深一浅。 她将罐子放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浅色的是蜂蜜,深色的蚂蚁,备得很足,相信足够你用了。” “多谢郡主。”苏子寒身上的束缚被解开,他滑坐在地上,强忍着疼痛抬起手作揖,“请郡主放心,我知道分寸,会给他留一条命,以作后来。” “不用,你不杀,我也是要杀的。”承桑摇摇头,转过身。 “多谢,让我知道真相,也不枉,母亲疼我三年。”苏子寒这句话的声音小了很多,他没有指名道姓,就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 他猜到了,那封真相,是承桑给他的。 但那又如何呢? 承桑看了眼旁边半死不活,全身九十八道鞭痕的苏铭,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别的,就不重要了。 不过—— “你觉得,苏清桃变了么?” 承桑突然开口,苏子寒愣了一下,他打开罐子的手顿住,看向一旁跪着的苏清桃。 沉默良久,“她没变。” 苏子寒摇了摇头,“三妹......苏清桃她从小就是如此,她的性格不似姨娘一般单纯善良,反而和苏铭一样,满脑子都是小心思,而她又没有苏铭的势力,所以做的事情从未成功过。” “她的胆子很小,在小时候被二妹妹欺负后,便再也没敢单独出过院子,她最大的梦想就是不劳而获,甚至想种金子得金子,她偷过我不少银钱,明明视财如命,却喜欢在外大手大脚,死要面子。” “她喜欢......”苏子寒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终,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可她到底是姨娘唯一的孩子,安宁郡主,还请郡主看在这次的交易上,给她留个全......” 承桑的目光看来,苏子寒最后一个字没能吐出。 他低下头惨笑了下,没再说话。 如果这次真的是他作为最后一根稻草,他自然有底气提要求,可问题是,他不是。 苏子寒看了眼人事不知的苏铭。 他本可以有个幸福的家,若没有苏铭的强取豪夺,他的母亲和父亲,在第二年就会成亲,他本可以有个光明的未来,若不是苏铭为了打压他,和他一起长大的手下和挚友,都不会死。 就连最后,苏铭都要摆他一道。 他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像个弱小的可怜虫,只能等着施舍。 苏子寒一点点捏紧拳头,摸上了一旁的罐子。 他连自己都顾不了,哪还能顾别人呢?他欠姨娘的,只能下辈子再偿还了。 浓浓的香甜味道传来,偌大的牢房里,只剩下了苏子寒,和苏铭两人。 ...... ...... 皇宫—— 皇帝正和皇后漫步在后花园中,而在他们两人的前面,一个太监穿着的男子跪在地上。 “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带着皇后走向湖心亭。 皇后的脸上还有些虚弱。 虽然这些日子她是在装病,但为了逼真,她每天都吃得很少,日日在床上睡觉,着实把身子给躺废了不少。 “陛下可是不信?”皇后直言不讳。 皇帝眼中迟疑,“若是广汉王,我倒是还心几分,毕竟长姐早就走了,他变了心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桑桑说还有端王......”他下意识摇头,“别说端王从来就没有露出对权势的渴望,就说他的身体,也不可能啊!” 第113章 我想见见他 也不怪皇帝对端王这么放心,毕竟,端王确实弱,弱到什么地步呢?没有一个方面是能引起人的惊觉的。 他的生母是个宫里的丫鬟,不是各地府衙送上来的,也不是选秀淘汰下来的,而是在先皇还是王爷时,在民间救下来的孤女,因为看她可怜,就让她在王府里做了个丫鬟。 先皇并不是色令智昏之人,孤女更不是国色天香,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两人并没有交集。 一直到十多年后,先皇登基,孤女也变成了一个老姑娘,两人才阴差阳错有了肌肤之亲。 而这一切,还是在孤女怀孕被发现,差点被人打死的时候,才被先皇后调查出来的,就这么的,孤女被封了才人,她没得到皇帝一丝一毫的怜爱,反倒是被先皇后留在自己的宫中养胎。 可子嗣多珍贵啊! 先皇后有子女双全,并不在意,但别的妃嫔却是恨得牙痒痒,最终,孤女失足早产,血崩而死,只留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婴儿,而这个婴儿,便是如今的端王。 从小到大,端王都在死亡的边缘行走,几次生命垂危,都被太医署救了回来。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异常脆弱。 不能习武,甚至连跑跳都有限制,不能习字,劳心劳力或者心思过重都会损伤他的身体,可以说,他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当个闲散王爷,每天吃喝睡。 当皇帝? 只怕他刚兴起这个念头,他就已经离死不远了。 更别说,端王和他们的关系。 如果说广汉王从小就是长公主的跟屁虫,那么端王,就是他们母后第三个孩子,虽说端王因为从小体弱,和他、和长公主都不是很亲近,甚至因为身份和年龄的差异没有多少交流,但他和他们的母后无疑是亲近的。 母后去世时,端王没有哭,但母后下殡后,端王却生命垂危。 太医署说,端王是悲伤过度,心存死志,没有活的欲望,是太医署的顾院卿用了无数的法子,才从阎王的手里夺了回来,也是长姐的一句怒骂,让端王活到了现在。 可以说,现在的端王,全是为了母后在熬着,哪怕身体的疼痛早就将他击垮。 皇帝下意识摇摇头,他还是不信端王会背叛皇室。 而他所想,容皇后也清楚,但容皇后还是觉得桑桑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这次的计划是桑桑主导,他们从旁协助,哪怕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心,但随着计划一点点展开,容皇后已经彻底相信承桑。 如果说最开始是秉承着让桑桑试一试,玩一玩的心态,那么自苏家倒塌起,便不一样了。 “陛下可是忘记了之前对苏家的看法?”容皇后轻声。 皇帝的眉头一皱。 容皇后无疑是说到了点子上。 若不是承桑察觉到安王府的异常开始调查,查到了苏府的身上,只怕他现在还以为苏家是个可以招揽过来的墙头草,是剩下的几个宗室中,仅存的良善人家。 “到底是老了。”皇帝摇了摇头。 皇室能和几家宗室对垒,自然是有自己的优势,而这个优势,名为天眼。皇室的眼线遍布天朝,任何一个举动都能轻易发现,正因为如此,皇室才能提前制约住异动的宗室,也让宗室忌惮。 可以说,这股势力在长公主的掌权下,已然达到了顶峰,而到了他的手里,却出现了衰败的迹象。 连一个小小的苏家,都看不住了。 容皇后轻拍了拍皇帝的手,无声安慰,她嘴唇颌动,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皇帝突然神情一动—— “对了,容儿。” 容皇后疑惑看向皇帝,皇帝的语气有些兴奋。 而事实上,也确实激动。 皇帝反握住容皇后的手掌,用力,本来皇帝是想调查清楚之后再和皇后说的,可不知为何,他刚刚居然脱口而出,而等容皇后看来,他也没有迟疑,“容儿,你可还记得君儿那未出世的孩子?” 已故的大皇子,当年的太子,名为云羡君。 容皇后的眼神霎时间落寞下来,这无疑是她的痛,但她也清楚,皇帝同样在意,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皇帝是不会在她的面前提起君儿的,更别说,他的孩子。 孩子...... 当年的云羡君没有娶妻,因为是太子,所以太子妃的位置皇帝和皇后斟酌了很久,却没想到一次外出治水,让云羡君带回了一个乡野村姑。 两人情投意合,却也无媒苟合。 女子怀孕了,太子这次带她回来,便是想要娶她为妻,这得到了满朝文武的斥责,皇帝也对此事颇为不满,哪怕容皇后不在意,但也没有帮太子镇住朝堂。 毕竟,皇后的身份,事关重大。 这事一直拖了几个月,哪怕朝堂不同意,但太子府中,却早已将女子奉为太子妃。 当年太子出事的时候,那女子也在,所以他们都认为那女子也跟着去了,自然,才刚刚七个月的孩子也不可能活下来。但万一呢?七生八死,万一生了呢? 容皇后有些激动:“皇上......” 两人四目相对,皇帝点了点头,“没错,君儿的孩子,我们的孙子,很可能没有死。” 霎时间,容皇后的手握紧,比皇帝更用力。 “也许,从二十年前,我自长姐手中接过天眼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问题。”他本就不如长姐,他认,但他没想过自己这么废物,不过事关君儿,他宁愿自己真的这么废物。 “是,是谁。”容皇后的话语带着颤音。 “皇后应是听我讲过。”皇帝的表情复杂,“今年的新科状元,顾知许。” 容皇后更惊讶了,她忐忑不安的心里也更相信了几分,毕竟,她的君儿,从小便聪慧异常,三岁能文,五岁能武,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还小的时候,就被封为太子。 孙子是状元,这很正常,“陛下,我,我想见见他。” “好。” 皇帝自无拒绝的道理,他揽住容皇后,低垂的眼睛里,似是在想着什么。 第114章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承桑回安王府的时候,姜行正在和承无恙下棋。 承无忧在旁边观战,承无虑和承宥择在角落说话。 “郡主。” 姜行是第一个察觉到承桑回来的人,他当即站起身,朝着承桑行了一礼,眼神灼灼,带着一丝热意。 承宥择和承无忧当即转头,“桑桑回来啦!” “父亲,大哥、二哥、三哥。”承桑先跟家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看了姜行一眼。 她的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兴味,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她回以一礼,道,“姜大人。” 两人中间隔着不近的距离,承无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承无恙和承无虑则下意识挑眉。 奇怪,太奇怪了。 承无恙嘴唇微勾,放下手中的棋子,“桑桑回来了,想必,这局也不用下了。” 心思都不在棋上,还下什么。 承无恙的潜意思姜行听得清楚,他拱手,刚准备说什么,承桑便突然在他们的旁边冒出来,“为什么不下了,我也想观战呢!我刚刚出去买了些东西回来,你们谁赢了,就给谁做奖励!” 这句话一出口,棋盘的两侧都静了一静。 甚至连承宥择都想过来掺和一下。 承无恙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姜行突然变了的目光,无需多言,便重新捻起一枚黑子。 “啪嗒!”棋子落入棋盘,姜行再次拱手。 两人继续下棋,有来有回,旁边的臭棋篓子看得津津有味。 “三哥,你觉得,谁会赢?”承桑拿了块糕点吃,承无忧闻着香甜,也跟着伸手拿了一块,他没看,一口咬下,外酥里嫩,咸甜适中,是上好的鲜肉酥。 承无忧下意识低头,看到了点心上印的三个大字,吃得更香了!他一边吃着,一边回答承桑的问题,“肯定是三弟啊,你什么时候看三弟输过棋!” 承桑也啃着,“我看不一定。” 姜行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凡事要不不学,要学,就必会学到极致。 她说得嘟嘟囔囔,但并不妨碍承无恙听得清楚,他的笑容更灿烂了,承无忧下意识看了眼承桑,抖了抖,嘶,怎么感觉突然有点脊背发凉呢?天变冷了? 承桑倒是没什么感觉,她看着棋盘走神。 犹记上一世,她有一段时间经常和姜行下棋,下得有来有回,堪称两个臭棋篓子,却没想到—— “嘎吱——” “嘶!”承无忧心疼,“桑桑你不吃你别捏碎啊,你这买的可是天馨斋的点心,排四个小时都不一定能买到一块呢!” 承桑没反驳,她仰头将碎渣倒进嘴里,咬牙切齿。 承无忧不敢说话了,畏畏缩缩,“其实,碎了也可以不吃。” ...... 时间一点点过去,棋盘上愈发焦灼,承桑和承无忧虽然是两个臭棋篓子,但看谁赢面大还是能看出来的,可眼下,他们却毫无头绪。 承无忧拉过承无虑,无声问询。 承无虑摇了摇头。 承桑在旁边看着,她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却没想到,姜行的棋居然真的能打过三哥。 手更痒了怎么办。 “和棋。”又是半柱香后,承无虑开口,转身离开。 承无恙放下手中的棋,轻笑,看起来高风亮节,“有心了。” 姜行拱手,“在下已经竭尽全力了。” 竭尽全力不赢半子。 承无恙鬓角的青筋都跳了跳,他没有说话,站起身,顺走了承无忧腰间别着的扇子,扇了扇,“这局是我输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承无忧敢怒不敢言,他看着承无恙手里的扇子,手都在抖,“桑桑你先吃着,我等会回来!” 说着,他追着承无恙的背影而去,“三弟,你去哪啊!” “咳,没茶了,嘶,我新买的茶叶放哪了?”本来承宥择坐在最里面喝茶,突然,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也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走着,一边用自认为姜行看不到的位置,朝承桑使眼色。 承桑无语地摇了摇头。 等到家人都跑了,她扭头看向姜行,“你很会下棋?” 姜行摇头,“一般。” “哦。”承桑走近两步,“那你的意思是,我三哥比一般都不如咯?” “......”姜行没有说话,承桑气笑了。 姜行没笑,他眼巴巴地看着承桑,承桑知道他想要什么,龇牙,伸手,往姜行的手里放了一包糕点碎渣,碎得挫骨扬灰的那种,“我特制的,一口可以尝到多种风味,希望你喜欢。” 说罢,承桑扭头就往外走。 有点生气,但是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屋内,姜行看着手里满满一大包的点心渣,打开,捏了一点往嘴里塞去,刚刚承桑吃碎渣的时候他就在想,应该很好吃吧,毕竟承桑吃的脸颊都鼓鼓的,嘴唇粉粉的...... 现在尝起来,嗯,确实很好吃。 姜行打算把点心收起来,回去慢慢吃,可手一动,却在油纸包的夹层中摸到了一个硬物。 他打开去看,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瓷瓶,上面拴着一根红绳。 这瓷瓶也太小了,跟绳子比起来,小得可怜。 不过,姜行想到曾在承桑脖子上看到的红绳,欣喜异常。 他当即戴上,顺着承桑刚刚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果然,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等他的承桑,承桑站在已然泛起春色的荷花池边,美得让人目不转睛。 “谢谢郡主的赏赐,我很喜欢。” 姜行以为承桑送的是自己戴的,自然高兴,承桑瞥他一眼,看出了他的开心,也没在意,毕竟收了她的东西,不开心才不正常,“那可是神仙水,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我没跟你开玩笑。” 虽然她和他上辈子的接触在一年多以后,但因为接触,她还是了解过姜行的过往的。 其中,便包括这两年让他声名鹊起的日子。 崛起,也代表着危险。 虽然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姜行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姜行身上那些疤痕,还是让她忍不住心颤。 有些东西变了,万一...... “你要认真记住我的话。”承桑忍不住叮嘱一句。 姜行乖乖点头,“好。” 他看着承桑笑,承桑关心他,他自然高兴,他知道承桑身边秋晚的厉害,可是,他的身边,亦有能人。 该不该和承桑说呢?或者说,该怎么说呢? 姜行低头思索,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承桑再次开口。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第115章 来自小舅舅的礼物 自然是有的。 姜行看着承桑的侧颜,道:“我从未想过要瞒着你什么。” 不然,他也不会在承桑的面前性格突变。 这都是他,不一样的他。 姜行的情绪在面对不同的人时是不一样的,因为小时候生活的艰辛,所以他善于伪装,后来又经历了剧变,他更是将伪装发挥到了极致,憨厚老实、铁血无情、嬉皮笑脸、唯唯诺诺...... 全都是他,因为,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样子才是真正的他。 他曾经一度困扰,差点抑郁成疾,好在,他有幸遇到一位巡游的道长。 道长开解了他,并在临走时赠他一言—— “允许一切如其所是。” 他好了,也接受了情绪多变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大抵是病了,但他能接受,至于别人能不能接受,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毕竟,他的身上背负着江家的血海深仇。 在没有大仇得报之前,他不准备考虑其他,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姻缘,可他万万没想到,承桑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因为对他来说,他可以不考虑所有人,却独独不能不考虑承桑。 承桑是不一样,从她出生起,她便是他的事。 那是姐姐亲手交代他的,也是他在十岁那年记在心里的。 当年的他年纪小,只是把承桑当做自己的小辈,但随着这么多年的关注,也不知是姐姐曾经说的话影响,还是他的执念变了味,承桑对他来说,总归是不同的。 他以前并没有尝试去弄清楚,他的人生已经不完整了,他不希望承桑的人生也被毁掉。 当年江家的事,除了几大宗室、帝后和长公主,再没一个人知道内幕。 包括安王府的承家人。 知道的人都对此讳莫如深,自然,承桑是不可能知道真相的。 江家的仇,他一个人背负足以,如果可以,他宁愿承桑一辈子都不要知道,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安王府很好,里面有爱承桑的家人,是个强大的避风港,这足以庇护承桑,所以他只要远远看着,就够了,也因此,自十岁那年见过承桑之后,他再也没有去过。 后来的每一次,都是在暗中陪伴。 若不是这一次承桑公然接近,大胆示爱,只怕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再交集。 除非,安王府破,皇室凄凉。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从不曾设想或者奢求。 但万万没想到...... 对于承桑的爱意,姜行是高兴的,他回想着,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美的木盒子。 “礼物。” 承桑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的视线从姜行转向盒子,又从盒子转向姜行,心中的惊疑仿佛无头苍蝇,倒出乱窜,她定定神,一字一顿,“礼,物?” 姜行微笑,“来自,小舅舅的礼物。” 霎时间,承桑瞪大了眼睛。 一幕幕已经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然后迅速定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她的心跳还有姜行那泛着光泽的眼睛在跳动。 “咔嚓!”是树枝被掰断的声音。 姜行安抚地摸了摸承桑的头,将手里的盒子塞在已经不会自主行动的承桑手中,然后,他拉住承桑的另一只手,看向一处偏僻的角落,“别看了,出来吧,小虑,小忧,小恙,还有,姐夫。” “......”四个人走出,每个人的脸上,都色彩纷呈。 承宥择看着姜行牵住承桑的手,有心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 说什么,怎么说,这可是他的小舅子! ...... ...... 还是熟悉的安王府中堂,还是熟悉的人员分布,只不过这一次,像是姜行一人包围了承家四个,而承桑,则是他刚到手的战利品,让他的嘴角自始至终都勾着。 “你,真的是小舅舅?”承无忧最先开口,他上下打量,越看越觉得眼熟,“我之前就觉得,你看着有点眼熟......” 马后炮。 承家另外三人齐齐鄙夷。 承无虑凝视:“不知,姜大人可否为我等解惑?你如何证明,你就是江之行,或者说,你能告诉我们,当年的江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而你又为何......又为何没死,那我们的阿娘呢?外祖父外祖母呢?” 明明知道这些事应该瞒着承桑,可答案就在眼前,他再也忍不住。 这事,他疑惑了十几年,也自责了十几年,他必须问出来。 姜行看了他一眼,声音轻轻,“你们不是知道么?江家走水,一场大火席卷了半个京城,江家人自然,无一存活,而我为什么活着,我也不知道,若可以,我也不想独活。” 他的话语虽然平淡,但没有一个人怀疑其中的意思。 他们是家人,他们对自己的小舅舅,有着清晰的认知。 哪怕承无虑的嘴上还在怀疑,可心里早就信了八分,江家江之行,不是别人想冒充,就可以冒充的。 承无虑手攥得紧紧的,死死看着姜行。 姜行还在继续说着,一边说,他一边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那场大火,我受了重伤,一直生活在关外,本以为活不长了,也就没打算再回来打扰你们,直到前不久遇到一位神医,他彻底治好了我。” “若是还需要物证,这,可足够?” 姜行像是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块令牌,令牌在他的掌中平躺,正面朝上。 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江字,四周是复杂的花纹。 看起来很平常,只是花纹难做了些,要造假,也不是不可能,但承家人看着,都沉默了。 因为随着令牌出现的,还有四个黑衣人。 他们站在中堂的四个角落,低垂着脑袋,似是没有呼吸的尸体。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江家的江石人,一种类似于皇室天眼的暗卫组织,和皇室天眼的耳目众多不同,江石人的作用,是暗杀,就像现在一样,无声无息地进入房子,杀死目标。 就算令牌可以造假,但江石人却是造不了假的,而指挥江石人的办法是口口相传的,只有江家本家才知道。 不过让他们彻底相信姜行就是江之行最重要的点,是如今姜行没有停下的嘴巴,“......小虑四岁的时候,因为白天陪我听了鬼书,导致晚上不敢出被子,更不敢出声,尿了一床......” “小忧两岁的时候,因为偷偷掀开管家孙女的裙子找糕点吃,被揍的屁股肿了半个月......” “小恙一岁的时候,因为......” “我们相信了。”承无恙面无表情的开口,说出了到这来的第一句话。 承无忧哀怨地看着承无恙,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凭什么他们都出糗了,三弟不出糗? “我不......”承无忧的话语被承无恙杀人的视线击落回肚子,他打了个寒战,“我不怀疑,从不怀疑,你说是吧,大哥,父亲?你们也不怀疑吧?” “......”场面一度寂静。 第116章 你们不觉得有问题么? “我怀疑。” 在承家父子都沉默的时候,承桑突然开口,看向坐在身旁的江之行,“我怀疑。” 她又重复了一句。 一旁的承家人面面相觑。 承宥择第一个开口,轻叹:“桑桑,不会有错的,江家覆灭的时候,你才刚出生,你没有机会见到你的小舅舅,但如果你见到,你就会知道,你的小舅舅就该是这个样子。” 文韬武略,君子六艺,无一不精。 哪怕当年他只有三五岁,可表现出的卓绝,展现出的天赋,还有那用功的刻苦劲,却是二十岁的他都敬佩不已的。 而这些特点,如今都在姜行的身上完美地复刻。 早在几日之前,他就听皇帝说过,这一届,皇帝最看好的,不是被帝师连连夸赞,号称文曲星下凡的文状元顾知许,而是不声不响,以黑马之姿杀出重围的武状元,姜行。 之前的中堂对话,下棋博弈,无一不证明了姜行的优秀。 再加上周围的江石人,姜行口中的记忆,他只能是江之行无疑。 承宥择苦笑不已。 晚晚怀孕的时候,总说之行好,以后肯定是一个尊妻爱子的好相公,她要是这一胎生了女儿,就让之行做女婿,权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当时的他还觉得是玩笑话,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看向窗扇,遥望外面的天空。 晚晚,难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么? 中堂陷入沉默,承桑看着姜行的眼睛,都泛着点点的红,他怎么会是他的小舅舅呢?那他们的上一世,算什么? 承桑的头都是晕的。 承桑是见过小舅舅的,不只是五岁的时候,还有二十岁之后。 上一世,边关。 当时的她初到边关,对什么都不熟悉,而姜行为了让她安心,带她去看了小舅舅的坟墓,那是一座十年前的墓碑,他告诉她,他和江之行是好友,所以理应对她多点照顾。 她能听出是假话,毕竟姜行说的时候,就带着一抹心虚。 但无所谓,她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了。 她无路可走,有一个心灵慰藉,总好过漫无目的,无所事事。 自此,她月月为小舅舅扫墓,年年为小舅舅摆贡品,一直到她彻底信任姜行,才再次问出口,姜行告诉她,那座墓里是小舅舅,十多年前死于一场大病的小舅舅。 可现在...... 姜行,为什么要骗她?不,上一世的姜行是不会骗她的。 那就是眼前的姜行...... 承桑看着姜行,目光震颤,她垂在身边的手用力的握紧,带着一点点的颤抖。 姜行看去,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我是小舅舅,你五岁的时候,不是见过我么?”姜行看出承桑的抗拒,但他还是狠了狠心,他不想欺骗承桑。 承家人面面相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五岁的时候? 他们怎么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没再来过?”承桑五岁的时候,已经有清晰的记忆了,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见过小舅舅之后,开心得一整晚都睡不着,甚至第二天还特意去看了讨厌她的四哥。 她说会给四哥一个大惊喜,让四哥等着。 同时,她也在等。 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一直等到又和四哥打了一架,才惊觉自己被骗了。 在她的旁敲侧击之下,她从父亲的口中知道自己有个小舅舅,但很可能已经死了,她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当时的她并不愿意说出来,她只是想着,再也不要听到任何有关于小舅舅的事。 就这样,一直到了安王府破,她逃到边关。 按照当时姜行的说法,小舅舅是在见过她没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死去的,所以,她也就顺理成章地放下了当年的介怀。 可现在...... “我刚刚不是说过,我生病了呀。”姜行眉眼温柔。 他没有骗她,他真的生病了,只不过,此病非彼病。 承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她的脑子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找不出麻线的一端,更别说,她现在心里想得最重的,是另一件事—— 她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行看着她纠结的表情,没有选择打扰,他看向另一边的承家父子。 或者说,承宥择。 “我和桑桑的赐婚圣旨,不日就会降下,还望......”姜行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还望安王爷不要阻拦,我会照顾好桑桑的,我以性命发誓。” 承宥择没有说话,姜行也没管他。 他又看向承无虑。 “至于我的身份,现在也不适合公开,等我在朝堂之上,或者军营之中闯出一番亮眼的成绩,再行上禀比较好,毕竟,江家重振,总是需要巨大的力量的,提前露出身份,并不利于发展。” 这番话,承无虑听懂了,他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帮忙隐瞒,没有其他的坏处,相反,只有对江家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江家是他的外祖家,他自是要帮的。 “既然小......”承无虑的声音也猛地顿住,他看了看姜行,又看了看承桑,咳嗽了一声,“既然姜——大人已经做好了打算,我安王府自然是要全力配合,不管怎么说,江家和安王府,从来都是不分彼此的,姜......小......” 承无虑要烦死了,他狠了狠心,“之行既然告知了身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 一旁的承无忧都要笑出声了,不仅是取笑大哥,更是真的开心。 当年处处碾压他们一头的小舅舅如今变成了他的妹夫,怎能不激动! 他跟着附和,“正是,正是,小舅舅,你现在可是要成为我的妹婿了,亲上加亲,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要不说承无忧是承家最敢之人呢! 承宥择和承无虑都瞪着他,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傻乐。 承无恙在最后出声,“妹夫的棋,不错。” “......”承家三人纷纷看过去,果然,他们家最记仇的人是老三,不是说说而已。 姜行难得的好脾气,就连承无恙叫他妹夫,都笑眯眯。 他是真的开心。 可承桑开心不起来,她一脸难以置信。 “不是。”承桑终于忍不住开口,“爹爹,大哥,二哥,三哥,你们,不觉得这有问题么?” 第117章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听了三哥的解释,承桑瞪大了眼睛,“所以,小舅舅和娘亲,并没有血缘关系?” “当然!”承家人纷纷点头。 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承桑面色那么难看了。 也是,换谁知道情人变亲人,都不能接受吧。 他们倒是接受得挺快。 这不仅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姜行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还因为他们多年没见,不然,一个被常年当做长辈的人,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变成妹夫或者女婿的。 首先情感上就不能接受。 不得不说,姜行能和承桑走到一起,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承宥择再次苦笑,他往日没心没肺,今日却是格外心累。 “桑桑。”承宥择看着依旧面色凝重的承桑,开口道,“你随我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承桑虽然惊讶,但还是乖乖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中堂。 而承无恙看着两人消失在院门的背影,突然出声,“姜行,有时事情,你也该如实地告诉我们了吧。” 本来姜行也在看承桑离去的身影,闻言,看了承无恙一眼。 随即,他又看了眼承无虑,“这也是你的意思?” 承无恙从小就聪明,再加上这几年他一直在发展暗中的势力,对当年的事,通过一点点的了解而展开合理的猜测,也是情理之中,这些姜行都看在眼里,而承无恙会问出来,他也早就想到。 他既然选择了和承桑在一起,就没再打算,单兵作战。 不过这件事关系太大,不是一个承无恙就可以做决定的。 承宥择不管事,可安王府,还有安王世子。 安王府要下水,总要有安王世子的同意。 姜行想的很清楚,他从不是个自私或者自大的人,他不过是在选择中选择了当时情况下最合适最有利的一面,而现在,便是一个新的选择。 面对姜行的眼神,承无虑想起了曾经。 他想起了小时候。 作为一个从小就勤奋刻苦的安王世子,其实承无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的,更多的,他是受到姜行的引导和刺激,他慕强,自然会选择向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姜行学习。 所以对于小舅舅,他是崇拜的。 他知道姜行对他们隐瞒真相肯定有他的理由,他也愿意相信。 可是...... 承无虑的眼神很坚定,“没错,这也是我的意思,小舅舅,将真相告诉我们吧,江家,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江家,江家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都想为外祖家,做些什么。” “......”姜行缓缓点头,“也好。” 他徐徐到来,说出了尘封已久的真相,面对着两个精明的,一个憨傻的,还有—— 一个旁听的。 姜行的视线扫过门边,那里,一小片衣角露了出来。 ...... ...... 时间掐得刚刚好。 承桑独自回到中堂的时候,承无虑三兄弟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了姜行一人。 姜行就坐在原本的位置上,静静地品着手中的茶。 闻声,他朝她看来,面上带着一丝微笑:“你回来了。” 又不一样了。 承桑眨眨眼,她不傻,自然是注意到了姜行多变的情绪的,在上一世,姜行在她面前,都是温柔的,可靠的,仿佛天塌下来,都有他给她顶着,可这一世—— 先是冷酷,后是憨直,如今,倒是和上一世的后来有几分相似。 如果,忽视他注视自己时,眼底的疯狂的话。 承桑站在门口没有动,姜行看着她,轻笑着拿手掩了一下双眸,“吓到你了吧,抱歉,我会控制好的,或者,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性格,我都可以的。” 姜行的声音很轻,等到手指挪开,那副温柔的表情是承桑再熟悉不过的,“我听说......这样,你可喜欢?” “......”承桑的长睫颤了颤。 姜行并没有说他到底听说了什么,但承桑明白,他想说的,该是她的喜好。 翩翩儒雅,温柔强大。 她确实喜欢这种类型,不然也不会看上张煜礼。 所以在上一世,姜行是知道自己的喜好,提前伪装好的?那他每次见自己,也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真实的他并不温柔,并不情绪稳定,甚至,有些疯。 “不要害怕我。”姜行就坐在那,神色平静,可说出的话却堪称祈求,“我不会伤害你的。” “姜行。”承桑并没有直面姜行的话,她发出了疑问,带着对姜行的信任,“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姜行似是没料到承桑会这么问,但他也没有躲闪,“我......或许是昨日,我误以为回纥王子想要嫁给你的时候,也可能是一个多月前,你站在书香雅居的门口,言辞犀利,又或许是半年前,我看到你和苏......” 说着,姜行闭了嘴巴,“我也不知道,但我无比确定,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无关其他。” 承桑垂着眼,又问,“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表露心迹?如果我没有接近你,你是不是,会将这件事一直瞒着?” 就和上一世一样。 姜行没有开口,承桑也没等他开口,“那什么情况下,你会选择不告诉我身份?而是欺骗我,隐瞒我?” 姜行的瞳孔震颤,“我......” 他说不出我不会,因为就在刚刚,他还和承无虑他们商量,如何瞒着承桑。 姜行迟疑了。 “姜行,回答我。”承桑没有给姜行思考的时间,姜行的脑子太好使了,她怕一个不小心,又被他糊弄过去,还一糊弄就是十多年。 哪怕是善意的,温柔的,她也不愿意。 “除非,我走到了绝境,面对了一个必死的结局,我才会选择欺骗你。”姜行避开了瞒着这两个字,他设想了一下,直言道。 承桑听出来了,但她不在意,她再问,“那如果我没有接近你,你会在什么情况下,靠近我呢?” “......”姜行摇头,“桑桑,如果你没有喜欢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我不想......” 承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姜行不得不停下,老实回答,“如果有那种可能,那就只有一种情况,你再无靠山,我也再无退路,人死前,总是有私心的。” 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因为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会选择让承桑平安度过一生。 姜行苦笑,“可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我没有和安王府相认,我也不会看着安王府出事。” “桑桑,你在想什么?”直到这一刻,姜行终于发现了承桑的不对劲。 她问得太奇怪了。 这些设想,都太恐怖,恐怖的不可能出现在视家人如命的承桑眼中。 “那如果,如果安王府出事了呢?”承桑的手在颤抖,“如果,在你的看护下,安王府还是出事了呢?是不是证明,有一股势力,你从未发现,或者正视?” 姜行没有否认,他看着承桑的表情,终于站起身。 他走到承桑的面前,按住她的肩膀,“桑桑,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若是真的发生了,我会不惜一切,让那些伤害安王府的人,付出代价。” 第118章 猜猜猜,猜个不停 直到这个时候,承桑才将一切都串了起来。 上一世,她因污名仓促嫁给了朱正茂,等到春闱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亲了月余,所以哪怕姜行喜欢她,也不会选择接近,再后来,边关大乱,他被皇舅爷派去帮助秦王。 也就是这个时候起,安王府开始一点一点走向灭亡。 姜行远在边关,哪怕施以援手也作用不大,更别说还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在暗中阻挠。 安王府就这样死在了苏清桃看似简单的算计之下。 而她,则阴差阳错逃了出去。 不,有可能,不是阴差阳错。 承桑再次开口,“木辞,是不是你的人。”木辞,那个上一世被二哥收留,被苏清桃救下母亲的奸臣。 她原本以为木辞会在最后关头放她离京,是因为他曾受过二哥的恩惠,可现在想来,苏清桃对他的恩德更大,而且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 他那么在意母亲,会没有发现母亲的病痛么? 除非...... “是。”姜行有些无措,他没想到承桑这么聪明,这件事不大不小,但小的原因是他如实告知,而不是被承桑发现。 “我不是要安插什么,我只是......”姜行是好心,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现在承桑明显对他有误会。 但承桑是信的,“我明白。” 木辞是姜行派来保护他们的,或者说,一开始是这样,只不过上一世苏清桃横插一手,让姜行改变了计划,而这一世,她让苏清桃失去了插手的机会,又变回最开始的样子。 至于上一世的后来,就很好解释了。 安王府只剩她一个,姜行没能护住安王府,所以他像他所说的一样,展开了报复。 一股能瞒住皇上和姜行,屠了皇室和安王府的势力,该有多么强大,姜行要与之对抗,自然是孤注一掷,而这也正好印证了姜行所说的两个条件。 所以,他在边关见到她的时候,选择了欺骗。 他骗她身份,一开始是因为他走上了绝路,不想让她有了亲人又再次失去,也再次受伤,他后来的欺骗,是他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却没了亲人为他佐证他们没有血缘。 但一切猜测的前提,是姜行说的都是真的。 承桑的情绪起伏,她愿意相信姜行,但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缺了些什么呢? “桑桑,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让安王府出事的。”姜行试图安抚承桑,语气严肃。 可承桑却是心中悲戚,毕竟在上一世,姜行并没有做到。 突然,承桑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你为什么觉得,安王府会出事呢?有皇舅爷在,安王府无比安全。” 姜行愣住。 承桑却是看向他的眼睛,“你当然可以无条件保护安王府,因为我们是亲人,但你的做法,却透着另一层意思,你让木辞隐藏身份来保护安王府,其实并不是要瞒住我们。” “你是想瞒住其他人。”承桑的话斩钉截铁,“你在忌惮谁?皇室?宗室?你说你不会让这种事发生,那你如何保证?难道,你提前做了准备?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是不是江家,是不是当年,并不是普通的火灾。” 这是承桑能想到的所有,她有些咄咄逼人,姜行看着她,却露出一丝微笑。 姜行下意识抬手,想要摸一摸承桑的头,可抬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你长大了,明明小时候,还挺好糊弄的。” 承桑拧眉,他没有直面回答。 “刚刚,父亲是故意把我支开的,对吧?你和哥哥们,商量好了要一起瞒着我?”承桑再次道。 她刚刚被父亲叫走,是为了去看一些东西。 她母亲留给她的。 因为从小就没有母亲的记忆,家里人都怕她伤心,从没有过多的告诉过她关于母亲,关于江家的事,自然,她手里也没有一件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她到今天才知道,她的母亲,给她留了满满一屋子嫁妆。 连她小时候穿的小衣服、襁褓,都是母亲生前就准备好的。 这些很重要。 却不必在今天去看。 父亲说是看她要嫁人了,所以想着告诉她,她信了,但是现在,她半点都信不了。 别人总说父亲笨,父亲是祖母唯一的黑点,但祖母那么聪慧,就算父亲被养废了,脑子至少还是能用的,更别说,他们兄妹几个,就没有傻的。 ......除了四哥。 可四哥也只是这辈子蠢,上辈子也很正常的。 所以父亲是故意的,故意支走她,给哥哥们创造机会,有些事他不能说,他选择让姜行和哥哥们说。 姜行看向院子,“我说得对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父兄,不可能不在这。 “......” “出去吧,现在老实交代,桑桑还能少几点仇。”是承无忧的声音。 “傻子。”承无恙咬牙切齿,“捂都没捂住,一炸一个准。” 无奈,几人走了出来。 姜行眯了眯眼睛,没错,她就是在炸二哥。 她双手环胸,看着几个面色迥异的哥哥,然后又看向姜行,“好啊你们,第一次见面就打算合起伙来骗我!” “我们早就见面了。”承无忧嘀嘀咕咕,“比你早好几年呢!” 承桑一眼瞥过去,承无忧闭了嘴。 承无虑叹了口气,“桑桑,我们只是不想让你背负太多,你去年还是个只知道傻乐,去各处骑马游玩的小姑娘,今年就开始为家里谋算这个,谋算那个......我们心疼。” “你若是知道过去那些事,你一定不会不管不问,可江家有江之行,安王府还有我们几个,真的不想让你也跟着一起操心。” “会老的。”承无忧突然开口,“老了,就不好看了。” 承桑感动到一半,又是一眼睛横过去。 “桑桑,难道不相信我们么?就算桑桑不相信姜行,也该相信你的哥哥们吧!”承无恙出声,惹得一直沉默不语的姜行看了他一眼。 果然,赢了一局棋,要被承无恙针对好久。 但他没说话,如今,承桑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也不觉得承无恙说错了什么。 毕竟,他如今在承桑的心里,肯定比不过她的哥哥。 但以后...... 姜行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第119章 展开合理的推测 “你们不想让我插手,可以。”承桑思考了一瞬,道,“但你们知道,你们所面对的,是谁么?” 承家三兄弟齐齐一默。 承无恙开口,“刚刚桑桑说的,隐藏在暗中的势力?” 他们一直在这,所以承桑和姜行的对话他们听得清楚。 自然知道,承桑在说什么。 而对于刚刚承桑的提问,相比于姜行,承家几兄弟想得更深远一些,毕竟,他们知道承桑的梦,那个可怕的,梦。 承桑点点头。 承无虑开口:“小妹难道是觉得,广汉王有问题?” 若说隐藏的势力,那天朝还真不多,毕竟整个朝堂都被宗室六家把控着,能发展起来的势力,几乎没有。 而除了他们,便是皇室的几个王爷。 当今皇上的皇子,还有广汉王和端王。 对于二皇子秦王还有三皇子晋王,承无虑显然是信任的,他们是皇后的孩子,和他们的关系十分好,他想不到他们要迫害安王府的理由,更别说他和三弟分析的—— 安王府若是落败,首先没的,便是皇室。 而剩下的三个皇子,都没有母族,不足为惧。 至于皇帝的兄弟广汉王和端王,也只有广汉王让人忌惮,毕竟广汉王和长公主亲近,手里是握着兵权的,而端王一个病秧子,他的理解和皇帝一模一样。 承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毕竟在她的推测中,广汉王也算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概率偏大的那一个。 但是...... “端王。”姜行突然开口,承桑回头去看。 姜行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承桑方便和所有人说话的位置,“桑桑担心的,可是端王?” “广汉王虽然手握兵权,势力极大,但他对长公主无比推崇,就算他真的要对皇室做什么,也不会伤害安王爷,就算这一点随着对权利的贪恋而消逝,但他作乱的几率,依旧很小。” “因为他的权势,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世人的眼皮子底下,不仅是皇室,也有宗室,如果他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除非他和宗室联手,可这无比艰难,宗室六家,可从来不是齐心的。” “反观端王,却是不一样的,正因为他身体不好,无权无势,所以不会有人关注,而且,他每年都会有很长的时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治病去了,但万一呢?” “万一,他没有去治病,万一他除了治病,还做了其他的事呢?无人知道,哪怕是我,都没有耗费过资源去调查。”资源是有限的,自然要用在合适的地方。 小时候他还调查过,可随着千篇一律,他便没有再投入过,他想着,偶尔查一查也就够了。 可惜,他再没有调查过。 随着承桑刚刚的话语,他突然觉得不对起来,依照他的性子,是不会遗忘一个人这么久的,可为什么,他将这个人彻底遗忘了呢? 姜行面色淡然,但眼中的神色却很凝重。 一旁的承无恙也同样如此,他的眉头紧皱,姜行所做的事,他也做过,而他,也同姜行一样,将其遗忘了。 按理说,姜行遗忘,是因为姜行继承的是江家残余的势力,势力庞大,但调查得多,分布的广,所以姜行会选择将不重要的延后,但承无恙是自己组建起来的。 他没有那么长的手,他将主要的调查范围,定在了京都。 按理说,他是不会放过端王的,毕竟天朝的王爷就那么几个,可偏偏...... 他为什么会没有持续调查呢? 好像,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端王病重,离京医治,然后,他就将此事延后了,最后,就忘记了。 承无恙的表情很难看。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可端王一个病秧子,想做皇帝很难吧。”承无忧挠挠头,“就他那身子,劳累一点就得死,这不是当年祖母放过端王一命的主要原因么?祖母不会骗我们的。” 长公主生来冷血,对于她来说,除了亲弟弟,还有她的孩子,其他的都可以抛弃,广汉王是凭借自己的价值留下的,而端王,是凭借着自己的废留下的。 哪怕端王和先皇后有母子之情,长公主也不会留下一丝祸患。 所以—— 承无忧看看大哥,看看三弟,却无一人附和。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承桑突然出声,“可就是如此,我才觉得,他有问题。” 上辈子她没有怀疑过苏清桃背后有其他人,其原因,便是最后做了皇帝的人,是顾知许。 试问,谁谋划了一切,却不自己去当皇帝呢?顾知许是皇帝的亲孙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顾知许成为皇太孙的时候,所有人都去调查了,不仅有皇室,还有宗室,就连在她逃到边关后,都和姜行一起调查过。 而且他也不是傀儡皇帝,虽然顾知许任人唯亲,纵容了苏清桃作恶,但他有思想,有抱负,除了在苏清桃一事上颇为愚昧,无人能左右他。 可若是苏清桃的背后之人是端王,那么这一切,就有解释了。 端王,是做不了皇帝的,他的身体不允许,做了,就是死,可他不做皇帝,又为了什么做这些事呢? 灭了皇室,灭了安王府,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承桑想不明白,这也是她将广汉王也列入怀疑对象的原因。 她找不出端王这么做的目的。 可哪怕找不出目的,也不能将其排除在外。 承桑没再开口,也没有说为什么,但承家几兄弟的面色却纷纷变了,他们都想到了承桑的梦。 承无恙直接道,“我去查。”他一直以为承桑的背后有高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推翻自己的猜测,也许,也只有梦和预知才能解释了。 承无忧没再说话,他比承无恙更早相信承桑的梦。 承无虑则是叹了口气,苦笑,“看来,还是我们几个哥哥废物了些。” 想瞒着承桑,想保护承桑,却偏偏...... “大哥。”承桑看向承无虑。 承无虑再次道:“我没事,小妹,我只是感叹,有些事,确实该告诉你的。” 第120章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天朝建立之初,便有宗室十二家。 十二家宗室的第一任家主,都是跟随开国皇帝云璟打天下的人。 或者说,共同打天下之人。 毕竟,他们当时的关系是平等的,没有谁比谁高一等,没有谁比谁更厉害,不过是今天我帮你,明天你救我,他们比肩前行,自乱世而出。 一直到海晏河清,云家才被民声推到至高处。 云璟称帝算是众望所归,可剩下十二人也同样是平定天下的大功臣,他们也同样拥有拥护者,拥有称帝的机会。可这些人都是心系天下之人,如今好不容易安稳,自然不会再次发起战乱。 就这么的,云璟称帝,十二人自愿为臣。 云璟自觉有愧,想要补偿其他十二个人,也因此,他想了一个办法—— 建立宗室。 凡入朝为官者,需先成为宗室依附,他想通过宗室来保证他们十二家的权势不出现更迭。 没有不变的官员,却有不变的宗室。 而为了保证云家的皇权,十二家宗室也立下了本家人不可入朝为官的铁则。 从那一刻起,满朝文武便成为了十二家宗室的嘴,朝廷大事也从众说纷纭,变成了十二股势力之间的博弈,最后,再由帝王云璟盖棺定论。 刚开始,这种整合无疑是极好的,毕竟再怎么说,也和他们当初十三个人逐鹿天下、唇枪舌战的时候差不多,可随着老一辈死去,弊端就显现了出来。 没了曾经的感情,有的只是利益和权利。 宗室十二家太多了,朝堂上有十二个声音也太多了。 要想获得更大的话语权,自然是要减少声音。 就这么的,宗室之间开始互斗,开始相互吞并,开始死去,而江家,便是其中一个。 江家不弱,或者说,每一个宗室都不弱。 他们有自己的官员,有自己的势力,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可这种不弱,只是他们互相比较,当两个宗室甚至三个宗室联手,就有点不够看了。 更别说,他们还会找机会。 那年,关外水灾,江家派出去了大批的人去救灾,这也就导致京都剩下的人不多,他们以为所有宗室都一样,可偏偏有那么些个别有用心之人,违抗了皇命。 他们舍弃了百姓,忘记了自家崛起的原因,只为了宗室能再少一家,自家的权利能再高一分。 江家被围困,遭屠杀,可能救他们的,全在关外。 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却又被凶手很好地控制住了火情,除了江家,再无一处房屋损毁,就连外面走来走去的百姓,都没有受到一点点伤害。 无知的百姓感恩戴德,死去的,只有江家。 一心为民的江家。 再次听一遍,承家兄弟依旧气血喷涌,连道出这些话语的承无虑都捏紧了拳头。 反倒是姜行,淡定地垂着眼睑,好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可承桑却是知道,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在意。 原来,这就是姜行上一世瞒着她的事情,是她三番两次觉察,却怎么也发现不了的事情。 承桑闭了闭眼。 她突然觉得,上一世她跳下城楼,还真跳对了,若是她一直活下去,只怕姜行还会将计划一推再推,只为了能万无一失,将所有仇人都杀掉,让她拥有一个安稳的未来。 而她死了,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是李家、白家还有陈家吧。”承桑开口,带着一丝颤音。 承家三兄弟看向她,姜行缓缓抬头。 承桑凝视着姜行的眼睛,再道:“毕竟,魏家是皇上的人,而宋家,是你的人。” 上一世,她之所以会选择跳下城楼,是因为听到了圣旨。 而那圣旨,是有人故意给她听到的。 宋麟,未来跟着姜行一同前往边关镇守的家伙,他没有任何的官位和身份,却是姜行的左膀右臂,也是最不想她留在姜行身边的人。 当初他对她透露圣旨,应该只是想让她离开。 可惜,她岂会如他的愿? 她可是承家最记仇的人,没有之一。 ...... 安王府西院—— 也就在承无虑几人为承桑重提当年江府之事时,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走进了这个偏僻的院子。 “四爷,您走错地方了。” 春喜突然出现,手里攥着长刀,横在了承无虞身前。 承无虞看了她一眼,眼睛通红,他没有说话,而是毫无预兆地往长刀上撞去。 春喜吓了一跳,连忙收刀,她已经很快了,可即便如此,承无虞的发丝还是被削掉了一缕,胸前的衣衫也被划开一长道口子,好在,没有流血也没有受伤。 承无虞撞空,踉跄着跌在了地上。 他狼狈地爬起,一声不吭,继续往院门里走去。 春喜无法阻拦,她看到了他贴在脖子上的匕首。 这是生怕自己死不掉么?撞完刀,就割脖子。 她不敢靠近,那脖子已经开始渗血了,她只能恶声恶气道:“郡主好不容易将你救了回来,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苏清桃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承无虞充耳不闻,听都没听一下。 他一脚踏入了院门。 春喜跺脚,赶紧去通知承桑。 “呼”的一下,承无虞的衣摆翻飞,他的手割得更狠了,皮肉翻卷,他一手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内,苏清桃躺在床上,身上被捆了绳子。 虽然被承桑喂了灵液,却还是因为伤势太重没有醒过来,毕竟是被心窝捅刀子,能保住小命已经很不错了。 承无虞一步步走近,站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动了,他用手蘸取脖子上的血,往苏清桃的嘴里捅。 他捅得很粗暴,没有丝毫怜惜,一下又一下,将苏清桃本来苍白的嘴边涂满了红色的血迹,看起来活像是吃了小孩。 可效果也是很明显的。 嘤咛一声,苏清桃睁开了眼睛。 “承,承无虞。”苏清桃眼中带着迷茫,还有些困惑,“你怎么在......啊!” 苏清桃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承无虞眼中神色莫名,但他的手很快,他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小声,“别叫,我是来救你的!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就逃不出去了!难道,你想死在这么?” 第121章 我只是有点舍不得 苏清桃猛地摇头,眼泪鼻涕一起流。 没有真正的濒临死亡,是永远不会懂死亡的恐惧的,她现在无比害怕,连系统消失的事情都顾不上了,她只想活着,离那个恶魔远远的! “唔唔。”救我,救救我。 苏清桃攥着承无虞按在自己脸上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虽然系统已经没了,但承无虞能来救自己,就说明他的好感度还在,这就已经够了。 承无虞垂着眼睛,“别害怕,我就是来救你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闻言,苏清桃疯狂点头。 可随即,她又觉得承无虞怪怪的,至于怪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而另一边,承无虞见苏清桃恢复了清醒,不会再乱喊乱叫,便放下了捂着她嘴巴的手,扶着她从床上下来,还没等苏清桃趿拉上鞋子,承无虞再次开口,“我们离开这吧!” 苏清桃愣住。 承无虞凝视着她的双眼:“我带你离开京都,去一个远离是非的地方,我保证,我会努力,重新让你过上富足的生活,虽然比不得苏家,但......” 说着,他又猛地摇头,“不,我一定会比苏家给你的更多!” 承无虞的手死死地按着苏清桃的肩膀,似乎是在做一个坚定的承诺。 苏清桃被感动到了。 她没想到,这本书中最爱她的人,居然会是一个靠着女主哥哥的身份,得到配角的路人甲。 哪怕他的好感度都是她用积分强行兑换的,可他对她的好却是实打实的,只要好感度不下降,那他对她的好就不会变,谁又能说装一辈子不叫真实呢? 苏清桃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拉住了承无虞的手,她觉得,她刚刚觉得的怪异,一定是他太爱她了。 她从没有感受过这么炽热的感情。 这般想着,她的声音娇软,脸蛋微红:“好,我跟你走。” 她缓缓倾身,将额头抵在承无虞的双手上:“承哥哥,以后我可就只有你了,千万不要负我。” 承无虞没有说话,回应她的,是他用力的手掌。 ...... ...... 春喜赶到中堂的时候,秋晚已经到了,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姜行的身影没敢吱声。 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不在,她俨然已经分不清形势。 这姜行,算不算自己人呢? 如果是郡主的夫婿,那算,可郡主还没和他成亲呢呀!但昨天晚上的事郡主又没有瞒着他,之前更是日日去他家......可眼下众人的情绪明显不对...... 春喜看着面容严肃的众人,站在原地踌躇。 “春喜。” 因为秋晚的提醒,承桑回过头看向春喜,她的眼眶红红,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 春喜瞬间心疼,“郡主。” 她的拳头握起。 是谁把她的郡主惹哭了?看她不揍死他! 虽是这么想,但春喜直接看向了姜行,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些人里,也只有姜行会欺负郡主了。 她上下端详了一下,自觉打得过,可还不等她动手,承桑再次出声:“可是苏清桃那出了事?” 闻言,春喜连忙点头,“郡主,是奴婢的失......” 承桑摇头,制止了春喜接下来的话,她抬起手,莹白的指尖是一封泛着淡淡墨迹的宣纸,上面的字很多,春喜从背面看去,只能看到刚开始的一些字迹。 因为刚开始的字还算正常,后面的却越来越密,越来越密。 像是完全写不下一般。 为什么不换第二张纸呢? 春喜不懂,但她心痛,郡主哭了。 另一边,承桑的眼泪正不自觉地流下,她咬住嘴唇,沙哑道:“春喜,派人把燕春娘救出去,不用表明身份,也不用说什么,把她带出安王府,随便丢在周围就行。” 燕春娘,那个和安伯侯府有着血海深仇的女人。 她表面上是受了陈家的恩德,为陈家做事,可实际上,却是在为苏家卖命,不是她这个人两面三刀,在宗室上演碟中谍,而是给她发布命令的陈家家仆人背叛了陈家。 这也是这一世的承桑才调查到的东西。 不是这一世的她更厉害了,而是上一世的他们太过一叶障目。 毕竟,早在上一世燕春娘死的时候,那个陈家家仆就死了,一个陈家的家生子,没人想到他能会做出背弃宗族的事,再加上燕春娘的那些事都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只是针对安王府,所以便错过了真相。 更别说当时的苏家,早就不是现在的苏家。 承桑的眼中泛着冷光。 春喜点头,“是,郡主。” 虽然不知道承桑为什么改变主意,要将本来决定好要丢进大牢,处以极刑的燕春娘丢出去,但她只要听话就行,至于苏清桃和承无虞,她也看出来了,郡主心里有数。 春喜看了眼秋晚,扭头离开。 而与此同时,承桑看向了承无恙,“三哥,我需要你的帮助......” 承无恙低着头,安静地听着承桑的话语,他沉默半晌,最终点了点头,道,“好。” 他转身离开。 “大哥。”承桑又看向承无虑。 “我知道。”承无虑也点点头,“我现在就去。” 说着,他也要走,可才抬脚,他又突然停下,轻声问了句:“小妹可有什么,要让我转达的么?” 承桑的手瞬间紧握。 下一刻,她连忙低头,将手里的宣纸抚平,她的眼泪再次流下,没有给任何人看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承无虑没再说什么。 他也走了,小院里,只剩下了承桑、姜行和秋晚。 秋晚往后退了退,一直到院门的位置,将空间留给了承桑他们。 姜行也没辜负秋晚的好意,他看着承桑低着的小脑袋,抬手按上去,微微用力,“桑桑。” 承桑的脑袋突然有了个支撑,她不自觉往前倾去。 她没有说话。 “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帮你。”姜行继续道,他看出了承桑的难过,万分舍不得,“我们还有很多办法,哪怕时间长一些,难一些,都没关系,我会做到,一定会做到。” “所以,不要难过,也不要勉强自己。”我可以信任,可以兜底。 姜行最后几个字没有说,但承桑懂。 毕竟他上一世就是这么做的,但是—— 承桑摇了摇头,头还是紧贴着姜行的手心,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浓浓的哭腔,“这是最好的方案,我们都明白的,而且,姜行,你该了解我们承家人的。”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性格,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有着一身的倔脾气。 说好听点是傲骨,说难听点就是犟驴。 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只是舍不得,就像大哥他们告诉我真相时一样。”承桑将手里的宣纸折起来,贴在心口,“可舍不得不代表要阻止,还可以走另一条更宽阔的路子,不是么?” 第122章 和她有仇的,都死了 京都大变革。 宗室之一的苏家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就算它在宗室之中不算起眼,却也是座高楼大厦,大厦将倾,无数的人会遭到波及。 有住在里面的,有依靠它生存的,还有它脚下的。 这是一块硕大的蛋糕,也是一块容易在炎热的夏天坏掉的冰激凌蛋糕,要想接手,必定要先具备强大的实力。 宗室李家、宋家、白家、陈家冷眼旁观,等着皇帝亲自来将这块蛋糕送到他们的嘴边。 可惜—— “爹!娘!”陈不归疯了一般跑进家,“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陈老爷正和陈夫人赏花煮茶,闻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又赌钱赌输了还是和谁斗法没斗过来要钱了?去去去,再让账房支给你三千两。” “诶?”陈不归的脚步一停,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喜意,“真的嘛~那我去了~” 陈不归乐开了话,一摇一晃往外走。 陈夫人本来都急得站起来了,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老爷拉着陈夫人坐下,谄媚地递上一块糕点,“夫人......” “父亲!” 陈老爷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他的笑脸僵了僵,刚要发怒,却发现不对劲,父亲?是不凡? 陈不凡刚进院门,就看到了傻笑着往外走的弟弟,他抬手拎住陈不归的后脖领,再次往里走,“父亲,出事了,西海赌坊、岳上西客栈、西风酒楼都被转手了。” 陈老爷的面色猛地一变。 而这时,陈不归也突然回神,小鸡啄米,“对对对,爹,我就是要和您说这事,苏家好些产业都被收了,都有十多天了,其中有一家赌坊今天就重新开业了呢!” 他日日在外面浪荡,反倒比陈不凡他们知道得更早。 只可惜,他反应慢。 陈老爷看了一眼陈不归,问陈不凡:“消息可准确?” “嗯。”陈不凡点头。 “是谁?”陈老爷直喘气,他接过陈夫人递来的一杯茶,牛嚼杜丹,“除了魏家,还有谁?难道皇室动用国库了?如今关外灾情才好些,他怎么敢!” 陈不凡皱眉,“上面那位,没动,动的是......” “是安王府!”陈不归插嘴,“我都看到了,承无忧站在新赌坊的门口,可洋气了!爹!我也想......唔唔唔?” 陈不归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夫人一把捂住了嘴。 她没好气地看了眼自己的傻儿子,让身边的丫鬟将他拉一边去,捂着嘴拉一边去。 陈老爷的气刚起便消,他忍下了,手指不住地敲桌子。 “安王府,安王府。”陈老爷猛地站起身,“来人,准备马车,我要去趟白家!” 说着,他大步往外走,“夫人,午饭为夫就不陪你了,不凡,你随我去。” “是。”陈不凡点头。 陈夫人也跟着走,“你们路上小心,我让人给你们带点点心,路上也可以吃些。” “不凡,你可千万看着你爹点,他......”陈夫人示意了一下。 “我知道的,娘。” 陈不凡来的快去的也快,还顺道带走了陈老爷。 而等两人离开,陈不归终于恢复了自由,他抹了一把流出来的哈喇子,期期艾艾,“娘......” 陈夫人担忧的表情一僵,没好气地看了眼自己的二儿子。 “去去去,找你翠香姑姑支些银子去,别想着你爹说要给你的那3000两了,最近他心情怕是要不好,你少惹他。” “哦。”陈不归撇撇嘴,忍不住开口,“娘,你说,咱家会不会和安王府对上啊?” 陈夫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看上了安宁郡主?” 陈不归疯狂摇头:“我可没有。” 承桑那心肝都是黑的,他可招惹不起。 “没有就好。”陈夫人松口气,“人家安宁郡主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对于承桑,陈夫人倒是颇为欣赏,说起来,承桑也算是陈夫人从小看到大的,只不过是远远的看着,从未有过接触的那种,毕竟,两家的关系不允许。 陈夫人本是个善良的性子,也有自己的喜好,可嫁到了陈家,自然要夫唱妇随。 “什么叫对上呢?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啊!”陈夫人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 然后—— “啊?那我们家会不会和苏家一样啊!” “咳咳咳咳咳!”陈夫人被陈不归的话呛了个半死,她一巴掌拍在陈不归的脑袋上,“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陈不归捂住头,哎哟哎哟地叫。 其实他一点也不痛,但他习惯了在陈夫人面前撒娇示弱。 陈夫人果然上当,伸手帮他揉了揉,“你这话,可万万不能在你父亲面前说,真是的......呸呸呸,童言无忌。” 陈不归脸红,他都多大了,还童言无忌呢! 不过,“可安王府真的有古怪,尤其是那承桑。” 陈不归小小声。 陈夫人皱眉,“你不是说你没看上安宁郡主么?儿子,你可不能有什么......” “我真没看上。”陈不归就差发誓了,“我这么说,是因为安王府太古怪了!娘,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是不知道,和承桑作对的人,不,作对的人家,都怎么了!” 陈夫人看他:“怎么了?” “先说那张家吧,之前的张尚书您知道吧!”陈不归小小声,显然是怕极了,“咱们扶持得好好的,就因为张煜礼私自戏耍了安宁郡主,就闹得张尚书身败名裂,砍头抄家!” “您能想到么?到现在,那张煜礼娘仨还在贫民窟呆着呢!听说前不久还被人套了麻袋,腿都打折了。” 陈夫人沉默了一下,“也是张尚书的问题,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们再给资源也没用。” 陈不归看他娘不信,急了,“那永恩侯府呢!是不是也被承桑一个人搞得满门抄斩了!” “也是永恩侯府愚笨,和......” 陈不归不想听陈夫人的话,他再道,“还有安伯侯府,安伯侯府没有什么问题吧!” 陈夫人皱眉,“安伯侯府怎么了?”这她倒是真不知道。 “对哦,这事太血腥了,我爹和大哥不让我告诉您。”陈不归突然想起,挠了挠头,但既然说到这,他自然是不可能停的,“就在前不久,安伯侯府被屠了满门!死状可惨了!” “重要的是,朱正茂之前,曾参与到了张家之事中,您觉得是巧合么?”陈不归摇头,“不可能是巧合,和承桑有仇的都死了,都死了啊!就连苏家,也逃不过!” 他可是很清楚,承桑和苏清桃有仇的! “......”陈夫人没再开口,皱起了眉头。 第123章 小心安王府 “老爷。” 陈老爷和陈不凡坐在马车上,一张小纸条隔着窗户送了进来。 陈不凡接过,打开,然后紧紧皱眉,“父亲。” 陈老爷正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闻言语气沉沉,“怎么?又得了什么消息?” “是母亲。”陈不凡才回答,手中的纸条便被抽了出去。 是陈老爷。 他坐直了身子,借着夜明珠一字一字地看纸条上的小字,“小心安王府。” “父亲,可要我找人来问问?”陈不凡再次开口。 他从不觉得母亲会无的放矢,既然特意递了消息,肯定是知道些什么,而且,他也觉得安王府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陈不凡的眉头再没有松开。 陈老爷看了他一眼,正要点头同意,突然,马车外传来了几下敲击声;“老爷,大少爷,白府到了。” 同为宗室,陈家和白家离得不远,自然也快。 “算了。”陈老爷摇摇头,“等回去再问问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他就着下人的手往下走,陈不凡没有反对,也跟着下了马车。 白府门前,白九安正在这候着。 他臭着一张脸,随意地拱了拱手,“陈伯父,陈兄,家父和李伯父、宋伯父已经等候多时了,请。” 陈老爷和陈不凡对视一眼,似是习惯了白九安的这幅态度,没有说什么,只是齐齐往里走。 下人赶紧上去带路,白九安没有动弹,等人都走光了,他才缓缓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长街笑了一下。 他的眼睛出奇的明亮,转身,也进了府。 ...... 白府中堂—— 陈老爷和陈不凡进去的时候,白家家主、李家家主还有宋家家主正坐在里面等。 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侍奉的丫鬟和仆从,就连院子里的小厮都退得一干二净,刚刚带陈老爷他们过来的下人更是到门口就头也不抬的走了。 陈老爷也没奇怪,他直接道:“老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老爷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他疲惫地抬眼,看了眼匆匆走进来的陈老爷。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这不正等着你要一起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呢么?就数你到得晚!”白老爷没好气地开口。 对待第一个问他的宋家家主,他还有点客气,但随着这人数一上来,他也来了脾气。 他白家是负责安置的,但这也是他们几家一起同意的。 他又不是他们的下人,凭什么受这责问? 白老爷哼了一声,肥肥的屁股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 陈老爷吃了个闷亏,他气急败坏,可还没等他再次开口,那一边坐着的李家家主和宋家家主便率先出了声。 “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有什么可吵的,看完不就知道了!” 陈老爷甩了下袖子:“有什么可看的,这安王府都有财力接手苏家的家底了,东西还能留着?!我看,就是有人看管不力,才出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你说谁呢!”白老爷“砰”的一下站了起来,手“啪啪”得拍着桌子,“当初是不是你们家求着我白家来看管的,要不说自己家不方便,要不说自己家没地方的,现在出事了怪我白家了?” “你是看我白家好欺负?”白老爷口水四溅,酷酷狂喷。 陈老爷不甘示弱,“怎么,让你白家看管没给你白家好处么?你可不要忘了,当初那些东西是谁拿了大头!” “那也是为了建造那宝库,你以为那宝库是大风刮来的?说有就能有的?我白家可还没问你们要场地费呢!”白老爷跳脚,继续“砰砰”拍桌子。 “你!” “好了。”李家家主赶紧上前一步,“这宝库钥匙我们四家一人一把,当初放在白家,也是我们的父辈决定的,你们这是要怪长辈么?更别说还没确定结果呢,能不能先去看看再说?” 一看看戏的宋家家主也跟着开口:“对啊,就算是要怪,也得等到看到结果之后再怪啊!” “......”李家家主无语的看了眼宋家家主。 都是弱势的跟屁虫,怎么这个家伙就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呢! “去,现在就去!”陈老爷从身上掏出一把大钥匙,“我要让这老匹夫无话可说!” 陈老爷扭头就往外走。 白老爷不甘示弱,“我怕你啊!”他也掏出一把大钥匙跟上。 李家家主和宋家家主紧随其后。 几个老东西健步如飞,陈不凡都差点没赶上,他不认路,幸好路上碰到了过来的白九安,才紧赶慢赶地到了目的地。 一处偏僻的别院。 别看偏僻,里面的莺莺燕燕可不少,但眼下,已经都被白老爷哄到了其他地方去。 可即便如此,一进院子,还是有股浓郁的脂粉味。 陈老爷气得心脏狂跳,“离谱!离谱!” 白老爷翻着白眼,“你懂个屁,这叫大隐隐于市!越热闹才越不容易被发现,更别说密道的入口,我派了重兵把守。” “老爷。”随着白老爷说完,空荡荡的院子里便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从更里面的屋子走出,穿着露骨的薄纱羽衣,浓妆艳抹。 陈老爷的脸都绿了。 虽说他没看出这人是个男的,但他听出了这个人是个男的,真离谱! 白老爷给了陈老爷一个白眼,随即,他对着下跪的男扮女装之人吩咐道,“带我们去你的密道入口。” “是。” 几人再次往里走,这一次,跟着男扮女装之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香,许是怕被发现什么异常,这里比旁的屋子还要香上几分。 直给陈老爷熏得犯恶心。 白老爷舒服了,冷笑,“拉开吧。” “是。” 男扮女装之人再次应声,他走到一旁,开始对着一柜子的瓶瓶罐罐进行旋转和挪移。 李家家主不由皱眉,“老白,你居然将这机关交给了他?” 他的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白老爷却不这么认为,“他可是我从小跟到大的暗卫,谁背叛我,他也不可能背叛我。” 李家家主直摇头。 “咯吱。”突然,又是一声闷响,正面墙壁开始震动,往两侧拉开。 白花花的墙壁里,是一个斜在地上的石门。 石门看起来就很厚重,最中间是有个硕大的狮子头,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唯有空洞洞的眼睛还有硕大的鼻子有几分奇怪和瘆人。 那是四个钥匙孔。 “没问题。”白老爷松了口气,其实到这一步,他就可以认定不是他这出的问题了。 毕竟,这石门没有碎,他们四个人的钥匙也从没丢过。 他早就想过来看了,可又怕自己遭不住打击,才等着其他三个人一起。 “还是打开看看吧。”陈老爷开口,向前一步。 “行。” “那就打开吧。” 另外两人都是同意,三人纷纷上前,随着白老爷插入钥匙,又是一声“咔哒”—— 石门开了。 第124章 “咔哒”,锁开了 宝库被打开,几个老头挨个走了进去。 这宝库的石门很小,看起来也很简陋,可这随着石门被打开,才知道这石门有多么厚,这宝库又有多么大。 可以说,比上面的小院还要大上一圈。 陈老爷是第一个走进去的,他扶着一旁的扶手下了楼梯,顺手扯下了盖在夜明珠上的墨色粗布。 霎时间,光芒普照。 剩下三人都不由得拿手挡了挡眼睛。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宝库的内里,可陈老爷看到了。 他不可置信地往里走。 “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啊!”陈老爷如此惊讶,并不是宝库被窃,恰恰是宝库完好无损。 几百平的地面上,只摆放了一种东西,那就是青黑色的箱子。 很多青黑色的箱子。 哪怕每两个箱子的中间仅仅留出了一条堪堪能过人的缝隙,可还是将整个空间堆得满满登登。 除了梯子的方圆半米之内没被占据之外,遍地都是。 陈老爷一个个摸过。 而另一边,白老爷三人也放下了遮挡眼睛的手,看了过来。 白老爷很是高兴,“哼,我就说了,我这计划是天衣无缝的,绝对不可能有人能想到,我的美人院下,就是藏宝库,哪怕是熟悉白府的人来了,都猜不到这里!” 陈老爷的脸很臭,他看着手指上的灰尘,又无法反驳。 一旁的李家家主眼神闪烁,盯着箱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家家主亦是如此,甚至,宋家家主还和陈老爷一样,伸手摸了摸。 李家家主正好看到他的动作,不禁疑问道,“老宋,你这是在干嘛呢?难不成你怀疑他们不是偷盗的箱子,而是直接开了箱子拿走了里面的宝物?” 宋家家主抽抽嘴角,这老货,自己怀疑就自己怀疑呗,往他身上推什么! 他张张嘴,还没等吱声,陈老爷便先拍了下手掌。 “对!”陈老爷自觉发现了问题,“就是这样,箱子目标太大,所以他们将里面的东西搬出去了!” 陈老爷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宝库被盗还是不想要宝库被盗了,他信誓旦旦的说着,心里却又在祈祷。 白老爷翻了个白眼。 “什么蠢话都说得出口。”箱子好搬还是宝贝好搬,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吧! 白老爷摆摆手,“那您可得赶紧查查,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掀,可不能有一个纰漏。” 累不死你! 陈老爷脸都黑了,他又不傻,这么多箱子,靠他自己掀得掀上半天,他老腰还要不要了? 他不要,他夫人可要。 “这样。”就在陈白两人互瞪的时候,李家家主再次站了出来,他像是个和事佬、老好人,“我们派人将箱子都搬出去,若是真有什么不对劲,一搬也就能发现了。” 陈和白纷纷皱眉,显然,他们都不太同意这个计划。 宋家家主默默抬眼,看着李家家主的背影。 嘶!这家伙,怎么看起来这么像苏家那个老东西了呢? “正好。”李家家主还在继续,“我们也可以看看这箱子,有没有什么腐朽的地方。” 另外三人纷纷一震。 “这箱子几十年前开不开,可不代表几十年之后还开不开,我们父辈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们做不到。”李家家主说得很平静,可愣是给陈和白说得热血上头。 搬! 必须搬! 陈和白纷纷同意,宋家家主自然也只能随大流。 可他心里却是疑惑的,今天这老李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了呢?要知道,他们两家已经是如今宗室中最弱的存在了,别说话语权,一般情况下都是附和的一方。 怎么今天......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此时的他正跟着陈和白的身后爬楼梯,等走到一半,忍不住回头,只是随意一眼,他便看到了正裂开了嘴巴,笑得阴森恐怖的老李。 “......”宋家家主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转过脑袋。 可怕!太可怕了! 他为自己刚刚兴起的念头感到心慌,但一想到自己,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嘶...... 箱子被一个一个搬到了阳光下。 哪怕箱子材质坚硬,他们几家当年硬是用刀、用火、用尽一切办法都没有将其打开或者损毁,但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地叮嘱着。 “慢点慢点!”白老爷看箱子放得重了一点,心痛地直摸胸口。 一旁的白九安冷笑。 陈不凡倒是能理解,毕竟,他虽然是第一次来,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却也知道这些东西的贵重。 它们之中的一小部分就让陈家在这些年扩充了一半规模,足以想象...... 不过—— “你怎么这么开心?”陈不凡悄声开口。 白九安笑着看了他一眼,“谁看到好东西不开心?” “也是。”陈不凡点点头。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来,或许,白九安是真的因为金银财宝而开心的吧! 陈不凡下意识看了眼不见一队侍卫的小院门口,强稳下心神。 白家的守卫还是可以信任的,哪怕看不到,也该在暗处保护呢! 他暗自念叨两句,继续盯着箱子。 白九安的眼角余光撇到陈不凡的东西,笑容更大了,他就知道会很有趣。 果然很有趣。 ...... 历时一炷香,144个箱子终于都被搬了出来。 它们密密麻麻堆满了小院,中间的间隙连人都挤不进去。 可四个老头却纷纷上前,一个一个摸着锁头。 明明刚刚还在说,只要一搬就知道哪个箱子有问题,可随着箱子都垒在院子里,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手。 “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 “这个好像有点腐朽了,嘶,要不再用用力?” “拿刀来!” “我就不信了,今天我还砸不开你个小锁头了?” 几人各显神通,都势要将箱子给打开,可惜,这只是他们的痴心妄想罢了。 陈不凡在试了两个之后就放弃了,他比四个老头看得更明白,这锁头根本就不是铁,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他们目前了解并且能将其破坏的材质。 白费力气。 “你要不要试试?”明明平时半句都嫌多,可今日陈不凡特别想和白九安说话。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白九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试试就逝世。” 说着,他走上前。 陈不凡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的语调有问题,可还没等想清楚问题在哪,他的身子便突然一僵,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老爷猛地踹了一脚箱子,“都是狗屁,根本就没办法打开!” 他气坏了,肥得流油的脸上满是汗滴。 “要不,你试试用这个?” 一只莹白的小手伸了过来,手心里放着一把钥匙,这钥匙古古怪怪的,但配着那手,意外的养眼。 白老爷本来还想张嘴就骂,见此哪还忍心? 这么好看的一只手,值得他色令智昏一下。 他拿钥匙的时候还想撇油,可那小手抽得飞快,他碰都没碰到一下,他没有选择继续去摸,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毕竟若是长得太丑,毁了这双手在他心中的形象就不好了。 左右不过是他院里的一个美人,想用这种特别的小性子来吸引他的注意力罢了,他懂。 就凭这只手,他就愿意陪她玩玩。 白老爷一边用钥匙开锁,一边意淫。 突然—— “咔哒”,锁开了! 第125章 美人的力气真的大 开锁的声音看似很大,其实只有白老爷和他身边的人能听到。 白老爷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他刚刚还在心里想,若是箱子打不开,就惩罚身边这个有着玉手的小妖精,在床上酱酱酿酿,可没想到—— 箱子开了! 白老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哆嗦着手往上抬了抬箱子盖。 很沉,很难抬,但确实是可以抬动的,和之前那纹丝合缝、连头发丝都无法插入的样子天差地别。 他更激动了,因为用力,他的整个胳膊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可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想法,他知道,他这是要发财了!这箱子若是能打开,他就能在族谱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许是这个想法给了他力量,随着“哐当”一声,箱子盖终于被掀开,里面摆放的物品也显露了出来。 是密密麻麻的金元宝。 白老爷自诩是见识过金山银山的,可只要一想到身边全是这种箱子,他还是狠狠按住了自己的心脏,“发了,发了,发了哈哈哈哈!”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三个从各个方向看向他的老伙计们大喊,“发财了!我们发财了!哈哈哈!你们想要开箱子么!给我六成,不,给我八成,我给你们开箱子!” 白老爷状似封魔,话语间满身的肥肉都在跟着抖。 他很是兴奋,并没有注意到对面三个老家伙的表情很奇怪,更没有注意到这间小院里突然多了一些不属于白府的人。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见没人回应,甚至挥舞起了手中的钥匙给他们展示,“看到了么?看到了么!这是钥匙,这是可以打开宝箱的钥匙,你们要想开箱子,就只能求!” 白老爷的话还没说完,钥匙就被抢了。 他的手一空,话语也跟着戛然而止,他亲眼看到,一只莹白的手抽走了钥匙。 哪怕只看到过一次,他也记得清楚。 这就是刚刚递来钥匙的那个美人指。 他怒火中烧,一边回过头,一边狠狠地朝身侧的位置甩过去一巴掌,“贱人,谁允许你抢我东西的!” 在利益面前,美人自然没有那么重要,别的时候还可以由着美人胡闹,可现在—— “砰!” 一个人猛地飞了出去。 众人齐齐色变,只不过有人是惊骇,有的是欢喜,还有的,是脸色煞白口吐鲜血。 正是那半死不活的白老爷。 他躺在墙边,奄奄一息,毕竟刚刚那一下,是他飞出去了。 飞得不高,摔得挺惨。 陈老爷死死皱起了眉头,“安宁郡主,你这是要对我们宗室发难么?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目无尊长了些!” 一边说着,他一边隐晦地看向周围。 其实刚刚他就观察过了,可还是贼心不死。 由于这里位置特殊,他们的贴身护卫都没有跟来,眼下身边唯一能够保护他的,只有他的大儿子,可惜,陈不凡早就被一把刀抵在了喉咙,动不了一点。 而老白的儿子看起来又像是个傻子,竟站在一旁发呆...... 陈老爷狠狠甩了下袖子。 也是,若是聪明,又怎会被人闯了白府! “看到生机了么?”承桑戏谑地开口,她甚至还贴心地给陈老爷留着观察的时间。 此时的她正拿着手帕细细擦拭着钥匙,自我感慨:我可真是太善良了! “若是没看到生机,不如,我送你一个?” 承桑再次开口,还不等陈老爷回答,一旁的李家家主便怒声斥责道:“放肆!安宁,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小小的郡主,就敢如此和我们没大没小,你当我们宗室是吃干饭的不成?”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几家,都和苏家一样好收拾吧!”李家家主冷笑着走到陈老爷的身后,“到时候天朝生灵涂炭,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就是。”宋家家主鹦鹉学舌。 承桑懒懒地看了眼他们,没有理会,再次看向如今在宗室内隐隐为首的陈老爷,“您也这么觉得么?” 说着,她丢了手中的帕子。 带着鲜血的帕子飞扬,顺着风朝着陈老爷那边飘去。 陈老爷皱着眉走开了两步,然后又喘了两口粗气,不回反问:“其实安王府根本就没有完全整合苏家,对吧?” 承桑挑挑眉,没说话。 “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我们自乱阵脚。”陈老爷背起手,摇着头夸夸其谈,“怪不得我那不成器的二儿子都能知道你们买了好几个铺子,我们的暗线却今天才知道。” “其实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又想藏着等到合适的时候让我们知道,不引起我们的怀疑,又怕我们知道得太晚甚至不知道,让你无法再多撑几天商铺的支出,你真是好大的胆量!” “可就算是这几天,也该是如流水般的银子吧,你安王府怎么掏得出!” 这才是关键点。 若非想不出安王府哪来的钱,他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么简单的问题呢? 整个天朝的财富总共就那么多,他们宗室占了一大半,而国库的一小半皇帝又没有动,安王府凭什么整合苏家的产业? 凭脸面么?真是笑话! “凭脑子啊!”承桑似是知道陈老爷的心里话,她直言不讳,一点也没藏着掖着的意思。 毕竟,她早就打好了草稿,等着别人问呢! “你猜得不错,当然,有几点没能猜出来,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银子,自己挣的银子,陈家主,你该不会以为别人都和你们一样,要靠着意外之财一夜暴富吧?” “难道你以为,你们当初抢来的那些财宝都是大风刮来的么?还是说,天上掉馅饼掉的?”承桑随手从脚边的箱子里捞起一个金元宝,抛着把玩,“那都是我们承家人一铜板一铜板挣的!” 宗室承家,自第一任家主起,便是商人。 只不过生不逢时,本来抱着算盘的手,终是拿起了屠刀。 但不论何时,承家依旧是最富裕的人家,没有之一。 承桑看向遍地的箱子,这些箱子都很眼熟,都和那个她重生归来后,在荒郊野外挖出来的箱子一模一样,而上面的虎头锁,更是丝毫不差,能打开的钥匙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这都是她承家的东西。 “对于你们来说,一锭金元宝变成两锭需要一百天,可对于我二哥来说,只需要一天,毕竟,你们太蠢了,即便当初抢了我们家的钱,也依旧没什么起色。” 承桑早就想好了,要在今天将她二哥的经商天分宣扬出去,她二哥厉害,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而不是还逢人就被偷偷嘀咕。 想起前几日出门看到的一幕,承桑将手里的金元宝丢进箱子,然后脚一抬,将箱子盖给合了上去。 “人赃俱获,诸位,该不会有人想抵赖吧?” 承桑笑得很甜,让看到她消融的人心情都跟着放松几分。 如果忽视周围的利器,还有墙角半死不活的白老爷的话。 第126章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这里是我家 “贤侄说的哪里的话,这些东西本就是我们偶然发现,打算严惩白家之后交还给安王府的。”宋家家主突然开口,将自己胆小怕事的模样发挥到了极致。 “这白家罪大恶极,贤侄可万万不要看在我宗室的脸面上,对其从轻处理啊!抓起来,通通抓起来!” “......”李家家主本来还低着头站在陈老头的身后,闻言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丢人! “丢人的东西!”陈老爷和李家家主想的一样,他更加直白,还直接说了出来,他的手指颤抖着点点,“你以为,这丫头做了这么多事,只是为了这么一点钱财么?你错了!” “她是要对我们宗室所有人下手!”如果说之前他的想法的和宋家家主的大差不差,那在听完承桑说完她二哥的经商头脑之后,他便知道他错得离谱! 这些钱确实多,可对于生财有道的承家来说,却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重要。 反观宗室,却是他们这家人的心头刺。 不管是已逝的长公主,还是已经落寞的承家,都恨不得宗室就此消失。 陈老爷自觉想清楚一切,他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一子,是我败了!可你,亦没有赢!安宁郡主,你虽没接手,可到底是接触了苏家的烂摊子,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这宗室,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陈老爷的声音说得笃定,哪怕周围都是承桑的人,可他一点都不畏惧,“就像开国先祖说的一样,这天朝,可以没有任何人,却不能,没有宗室。” 承桑冷冷地看着陈老爷再次志得意满的样子,没有反驳。 因为无从反驳。 陈老爷说的没有毛病,宗室比世人想象的更庞大,也更恐怖。 它不仅代表着朝堂的派系,还代表着天朝的民生,苏家败落,被苏家负责的中南区域便立刻出现了大面积的暴乱,不管是商铺还是官员,都跑的跑,死的死。 杀烧掳虐,都在顷刻之间。 若不是四公主提前做了准备,稳定局面,只怕还要闹得更厉害。 可她会投鼠忌器么? 不会。 毕竟这件事,她上一世就曾经历过,只不过上一世乱起来的并不是中南区域,而是西北区域,因为上一世最先没的宗室,不是苏家,而是白家。 承桑懒懒地垂下眼睑,“什么宗室不宗室,重要不重要的,我不懂,也不在意,我只知道,我承家的东西,不能让你们白拿。” 陈老爷皱眉,不满承桑装傻,他哼了一声,“你不懂没关系,反正,我们宗室不是你安王府可以随意拿捏的,这些箱子我们可以不要,但是其余的东西,你也......” “噗嗤!” “啊!”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陈老爷的话还没说完,一根短小的弩箭便贴着他宽大的衣袖飞了过去,直直地插在了正在偷偷往院门口挪的白老爷身上。 原来,就在刚刚,白老爷突然苏醒,别看他样子凄惨,但也许是肉多,所有在筋骨上并没什么大问题,他当时的位置就在院门口的那堵墙边,见没人注意他,他就想偷溜出去。 可惜,不是没人注意他,而是有人太注意他,所以不需要其他人注意。 几个老头的眼神都看向弩箭射出的位置。 不可置信。 “你,你......”李家家主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白九安就简单多了,他抬起手里的弓弩,扯了下嘴角,“别拿你的手指指着我,还是说,你也想试试?” 李家家主立刻将手放下,脸色涨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像是强行挽尊,“白贤侄,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有这利器,却要对着老白动手?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宗室要败落,所以你着急投靠安王府?真是蠢货,糊涂!” “怪不得你爹说你笨,我看,一点没说错!” 若是刚刚那箭对着承桑射出,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么? 李家家主越想越气。 可陈家家主却是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疑惑或者愤怒。 要不说人家能做宗室之首呢!弩箭贴着过去,都没吓尿! “其实你早就投靠安王府了吧?”陈老爷终于开口,他的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灰白,“这次安宁她能这般轻松的出现在白府,应该都是你的功劳吧?怪不得......” 怪不得闯入府邸这么大的事,去没有一点响动,怪不得承桑从出现道现在,都胸有成竹。 她做的准备,何止一点点。 “是为了你娘吧。”陈老爷讽刺的笑,“宠妾灭妻,将发妻逼得上吊自尽,我当时就说了,你这么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看向被一箭刺中腹部,自第一下叫声之后便再没有动弹过的白老爷,眼神冰冷。 活该。 陈老爷不喜白老爷,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当初也确实说过,他会自作自受。 只不过过去了这么久,记忆早已经模糊了。 不仅是因为宗室之间的利益往来和牵扯,也因为白九安的态度,他好似忘记了小时候的事,忘记了他的母亲死在他的面前,天天在他父亲面前献殷勤,瞻前马后。 甚至还因为父亲新娶的小妾,新的弟弟妹妹而拈酸吃醋。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看走了眼。 “原来你这儿子,不是龙,不是虫,是睚眦啊!” 陈老爷又是一句,可白老爷却再也没机会听到了,他身下流淌了大片的鲜血,已经凉透了。 一旁的白九安倒是听到了陈老爷的话,笑了,“他也配当龙?确实,某个方面还挺像的。” 龙性本淫。 如此讽刺的话语,陈老爷没再开口。 毕竟白九安说的也没错。 宗室权利滔天,各家家主自然都是凭着本事上位的,这白老爷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的本事,是他的老娘。 那个早就死了很多年的,白家老夫人。 那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陈老爷回头看向承桑,“这白家,可是当年的主谋。” 他没有多说,但胜过千言万语。 白九安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想反驳,却又隐隐觉得,陈老头说的该是真的,毕竟,当年白家得到的利益,是几家中最大的,光是代为看管这一点,可远远不够。 他有些紧张地看向承桑。 承桑没看他,甚至都没看陈老爷,仿佛两人说的话都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144。 承桑无声数完,双手环胸,道:“少了四分之一,赔吧,你们三家,都得赔。”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别问为什么只有三家,问就是这里以后,叫承家别院。” 第127章 绑匪要赎金,很正常不是么 赎人的热潮如火如荼,陈家、李家、宋家也体会到了前不久永恩侯府被承桑堵门时的焦急,或者说,更甚,毕竟这一次,承桑可不是登门要债,是绑票。 陈家父子和李家、宋家两位家主一人一个椅子,坐在大大的太阳底下,面无人色。 而在他们的对面,摆了一个大大的桌子。 桌子上摆着各色美食,正是风口,微风拂过,他们纷纷吞了一口口水。 “二哥!”承桑看着新端上桌的烤鸭,喊了一声承无忧,然后抬手,给承无忧的嘴巴里塞了一块,外酥里嫩,满嘴流油。 “好吃么?” “好吃!”承无忧点头。 他是被承桑叫来接手承家即将入府的资产的,现在简直就是一个身心满足。 而与此同时——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嘈杂的声音自殿外传来,惊扰了正在用午膳的帝后,都不用猜,他们就知道这能明目张胆闯宫门的会是谁,毕竟,这天朝也没有几个女子可以这么做了。 容皇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 而皇帝又夹了一块鸭肉,一边吃一边侧首,“去查查,桑桑又干什么了?” 他是知道承桑想要对付宗室的,毕竟承桑前不久才和他们说,但他着实没想到,这手会下的这么快,而且还这么严重。 宗室妇集体哭丧,他已经多久没听到了。 上一次,还是长姐在的时候吧?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容皇后看着皇帝也放下了筷子,才开口,“让她们进来吧。” “喏。”碧清俯身,往外走去。 她的步伐很慢,这是曾经的她从来没有过的,毕竟以宗室在天朝的地位,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可以怠慢的,哪怕她是皇后的奴婢,也只会因此给皇后增添麻烦。 但现在,她却是半点都不怕了。 因为承桑,也因为皇后娘娘。 碧清昂首挺胸,这是皇后娘娘给她的底气。 她们这些给上位人做奴婢的,早就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主子的态度便是自己的态度。 她觉得,皇后的态度变了,所以她也变了。 她和碧华一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自然知道皇室和宗室之间的恩怨,再加上最近她隐约听过一些承桑和帝后的交谈,心中便有了些许猜测。 因此,她付诸行动,而显然,她猜对了。 见身后的帝后没有任何声音,碧华的下巴昂得更高了一点。 “奉皇后娘娘旨意,宣李刘氏、宋左氏、陈林氏进殿——” 凤鸾殿外,三个穿着一品诰命服的妇人正站在一旁皱眉,听到这声音,她们的表情纷纷一变,好不精彩。 旋即,她们又恢复了之前的哀愁表情,哭丧着脸往殿内冲。 “皇后娘娘,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又是一声传来,已然走到了正堂,正要坐上高位的容皇后抽了抽嘴角,心里兴起了一丝好奇。 这桑桑,到底干了什么? “李刘氏,你这是怎么了?”容皇后看着哭哭啼啼的妇人,半点没有感同身受,眼里满是好奇和疑惑。 那哀嚎的李刘氏本来还要哭诉,见状眼泪都差点流不出来,幸好她提前准备了东西。 她抽出身上的帕子,擦了擦了眼角,霎时间,眼睛通红,眼泪直流,“妾身李刘氏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妾身求您了,快救救我家老爷吧!” 她又抽噎了两声,“我家老爷本就体弱多病,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更是劳心劳神,如今受此惊吓,还不知道日后要遭多少罪呢!若是再晚些,我怕,我怕......” 李刘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顾自的开口,丝毫没有理会皇后的问题。 皇后没能吃到准确的瓜,她转动目光,看向另外两个人。 显然,和同样哭得全身颤抖的宋左氏相比,陈林氏要镇定得多,容皇后找到了目标,再次问道,“陈林氏,你来说,你们三家,到底是遭遇何事了?” 承桑她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听李家刚刚那意思,是对几家家主动了手不成? 真刺激。 “......”陈林氏总觉得自己在皇后的脸上看到了什么信息,却又说不出来,她只能屈膝道,“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礼毕,她低眉顺眼地回答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我们之所以会如此着急,是因为我们三家的老爷,都被安宁郡主抓住了!” 容皇后瞪大了眼睛。 陈林氏说得格外直白,“安宁郡主还在前不久给我们三家都送来了一纸书信,让我们,筹备银子赎人,妾身们以为,此事实在有些败坏皇室的名声,所以......” 她恭敬地跪下,“求皇后娘娘为我们主持公道,让安宁郡主放过我们三家家主,若是安宁郡主需要金银,大可在我家老爷回府后再行安排,毕竟是小辈,我家老爷一定不会吝啬的。” “陈家可以承诺,一定会给安宁郡主一笔丰厚的嫁妆。”安宁郡主如今也十七岁了,用这个理由,半点也不突兀,也算是全了宗室和皇室的脸面。 这是陈林氏早就想好的。 毕竟,她本就不愿走这一趟。 她早就发现了安王府的不对劲,又怎么会在陈老爷不在的时候选择和安王府对着干,她想要先示弱,再进行下一步,可安王府要的实在太多了。 陈家虽然拿得出,却也一定会元气大伤。 所以她不能拿,也便有了这一趟。 她想着,不能不给,也不能全给,示弱还是有必要的,但显然,有人和她的想法不一样。 “没错,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吧!”李刘氏抬起头,眼里满是红血丝,“我家老爷的身子事小,可百姓的事大啊!这万一因为这惊吓得了大病,下不来床,这西南地区的民生可如何是好啊!” 李刘氏的话语带着隐晦的威胁,容皇后自然听懂了,她本还在吃瓜的心思发生了些许的转变。 而另一边,李刘氏说完,便看了眼一旁的两人。 这是她的主意,但她更希望旁边的两人也跟着施压,却不想,她这一扭头,身边的两人竟都远在几米开外。 别说附和了,那是坑都不吭一声。 “......”蠢货! 李刘氏气急败坏,可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开口,她只能瞪着眼睛,给宋左氏施压。 陈林氏她是不敢的,毕竟陈家是宗室中最强大的一家,但宋左氏可不一样,她和她那个宋家家主差不多,都是个面糊,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她以为只要瞪上几眼就会有用,可惜—— 她眼睛都瞪酸了,流泪了,宋左氏还在那低头哭。 “......”真是蠢货! 第128章 承家大小姐又给绑回去了 白府。 或者说,原白府,毕竟如今白府的牌匾已经被摘了下来,重新挂上去的,是白九安从屋里拿出来的一块,那是块镶了金边的黑色大牌匾,上面书着四个字—— 承家别院。 “郡主。” 春喜再次出现的时候,承桑还在吃秋晚给她扒的虾仁。 她回过头,用眼神示意。 春喜秒懂,大声开口,“回郡主,李、宋两家均没有筹备钱财的打算,陈家倒是有迹象,但并没有持续多久,便随着另外两家主母进了宫,宫里传来消息——” 春喜拉长声音,明目张胆地看了眼四位大爷,“责令郡主立即放了三位宗室家主。” 陈家家主的眉心一皱,看向承桑的眼神也跟着不善起来。 “哦?”承桑好似没有察觉,她咽下嘴里的虾肉,也看向了对面的四位大爷,开口,“哟哟哟,还挺有本事的嘛,居然利用皇后娘娘向我施压。” 她这么说着,可对面四个人都没有反应,跟没听到似的。 承桑歪头,“你们难道不开心么?” 她站起身,拿起了一旁插了红烧肉的竹签,一边啃,一边走向对面的四人,“你们该知道的,我和皇舅奶奶关系很好,我肯定会听皇后娘娘的话,放你们走的。” “不得不说,各位的夫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承桑的手挥动,肉香味弥漫,几个人的喉结都忍不住上下滚动起来,其中宋家家主最是严重,连眼珠子都跟着红烧肉转了两圈。 一旁的李家家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下一刻,承桑的动作更加夸张,那香味也更浓郁,她挥挥手,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将几人身上虚虚绑着的绳子解开,然后丢在了一旁的地上。 “还能怎么办呢?我也只好听话啦。”承桑笑眯眯。 可惜,就算是解了绳子,这几个人还是没有动。 本来宋家家主想动的,但看其他人没有走,他又坐了回去。 承桑又啃了一口肉,看起来没形象极了,可正是如此,那几个人才没有离开的打算。因为,守规矩的,是安宁郡主,而不守规矩的—— 则是宗室承家,承桑。 哪怕安宁郡主和承桑是一个人,但身份,却是截然不同。 皇后是可以责令郡主的,但她却无权责令宗室,宗室事,由宗室自己决断,这是在宗室第一次内乱时,他们仗着自己的势力压了皇室一头,而巧言定下的规矩。 没想到现在,竟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三个老头垂着眼,均是不开口,唯有作为小辈的陈不凡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看向承桑,规劝道,“承小姐就别再戏耍我们了,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他承认,是他低估了承桑,若是在当初张府事落,他发现承桑不对劲的时候就重视起来,想必现在又是另一种结果,哪怕不会将其扼杀在摇篮,至少,不会落到如此被动。 可惜,他并没有给予太多的注意,看来以后还是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陈不凡如此想着,却不知道,他可能没有什么以后了。 承桑听着他的话缓缓勾唇,没好处?怎么会没好处么?她可是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既然几位都这么了解我,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承桑依然言笑晏晏,她抬起手,霎时间,一旁的侍卫都换了一波。 如果说刚刚的绳子只是起了一个装饰的作用,那么随着新侍卫的到来,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绳子是细了,却也更紧了。 绑得格外严实,就算是头野猪,只怕也无法挣脱这一道又一道的绳子,更遑论是人。 陈家家主皱眉,表情带上了些许不满。 其他几位也同样如此。 承桑没给他们反对的机会,再次悠悠出声,“本来,我还想按照天朝的规矩来的,可惜,你们的夫人不给我这个机会,如此,我也只好特例特办了!” 话音落,又是一队侍卫自院门口出现。 两个被布袋罩了脑袋的人被带上来,安排了和四位等同的待遇。 李家家主面色难看了几分。 “我可是很懂规矩的,也很尊老爱幼,而且格外听劝。”承桑坐会之前的位子,一脸和善,“既然几位当家主母都觉得太贵了,那想必,多点人就不会那么贵了。” “你们说,是么?” 布袋被拿下,四目相对。 “儿子!” “崇儿!” 宋家家主和李家家主纷纷开口,看向那两个“新人”,他们其中一个,是宋家家主的儿子,宋麟,另外一个,是李家家主的儿子,李崇。 只不过宋麟是昏迷的,李崇是清醒的,因此,只有李崇看向了他爹,而宋麟,只能被他爹看。 “承桑!”李家家主怒声,他的脸上,是一种连他被绳子捆绑,丢了里子面子都没有出现过的愤怒。 承桑笑得更开心了,“不用感谢我让你们父子团聚。” 她重新拿起筷子,“既然陈家可以为两个人准备财物,那想必另外两家,也会为两个人准备赎金的,对吧?” 嗯~四季豆很好吃。 ...... ...... “你说什么?!”凤鸾殿内,再次响起了刺耳的叫声。 容皇后低头品茶,觉得这声音意外的悦耳。 李刘氏的身子都在抖,她怎么也没想到,承桑在绑了自家老爷之后,竟又将自己的儿子绑了去。 她怎么敢的,她怎么敢的! 李刘氏攥着身边小太监的肩膀,满脑子都是这五个字。 小太监的肩膀生疼低着头,却丝毫不敢动,还是皇后身边的碧清突然开口,给他解了围,“皇后娘娘问你,那安宁郡主可有放人的举动?” 小太监猛地跪下:“回皇后娘娘,安宁郡主放人了,但......” 他迟疑的回答,李刘氏极其不满。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李刘氏焦急催促,不会是发现老爷不能抓,就抓她儿子吧! “皇后娘娘!”李刘氏看向皇后。 皇后还挺宠她,“讲。” 小太监的头压得更低了,“安宁郡主是放人了,但是承家大小姐又给绑回去了。” “......”满殿寂静。 第129章 软的不行,我们来硬的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李刘氏抓狂,她没听懂,“承桑不就是安宁郡主么?什么叫她放了又被她给绑回去了!难道你以为你这么说,她就不是违抗懿旨么?” 李刘氏转头,看向皇后,她的脸上没了装出来的委屈,只有高昂的愤怒,“皇后娘娘,您看到了吧?您和陛下平日里宠爱的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今天她敢违抗懿旨,明天就敢违抗圣旨!” “您若再不给她个教训,怕是要爬到您的头顶上作威作福了!您不在意,可不能不在意陛......” “啪!”容皇后手里的茶杯碎在了李刘氏的脚边,将李刘氏后半句话吓回了肚子。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容皇后,胸口剧烈起伏。 其实从进殿之前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毕竟今日来叫她们进殿的宫女,姿态太高,只不过她心里装着事,也就没多想。 可现在...... 李刘氏嘴唇蠕动,“皇......” “哎呀!”容皇后话语惊讶,手上却慢条斯理地拿出了帕子擦着自己的嘴角,“本宫一时手滑,没吓到你吧?” “......”谁信啊! 李刘氏的面色黢黑,愤愤地咬着牙:她怎么敢! 不就是比她运气好了那么一些,被长公主看上,当了皇后么,若不是她爹看上了宗室的地位,这后位,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心里想着,可李刘氏还是低头道,“妾身没事!不过皇后娘娘,您可否再下一道懿旨,让安宁郡主收手?” 她要救她的儿子! 容皇后抬抬眼皮,“平安。” “奴才在。”小太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安宁郡主可放人了?” 小太监:“安宁郡主在娘娘的懿旨下达的第一时间,就将那些人都放了,安宁郡主还派人回话,说娘娘的命令,她定是会听的,就算是受些委屈也没什么。” 皇后诧异,有些忍不住笑。 而另一边,李刘氏也忍不住嘴巴,“你胡说!你刚刚还说承家大小姐......承......” 这一刹那,李刘氏突然反应了过来。 她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另外两个宗室夫人,果然,刚刚还算是淡定的陈林氏如今正低着头,面色凝重。 李刘氏心里有些发慌,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掌控。 若是皇后知道她心里所想,怕是要告诉她,从始至终,她就没有掌控过任何事。 毕竟—— 容皇后看了眼茶杯下垫着的字条,勾起嘴角,“对于这个结果,诸位可还满意?” 她的视线撇过三人,最后在宋左氏身上定了一下。 到现在,宋左氏都还在哭,她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脸都没有抬,像个吉祥物。 这宋家人,还真是,有趣。 “不是,皇后娘娘。”听了容皇后的话,李刘氏更慌了,“这安宁郡主......” “妾身满意。”李刘氏的话还没说完,陈林氏便突然开口,她像是思索出了什么结果,面上重新恢复了淡然,“多谢皇后娘娘为我们几家所做的牺牲,安宁郡主,也着实是受委屈了。” 李刘氏听得脸都绿了,她委屈?! “您放心,该给的赔偿,我陈家定不会赖账,等安宁郡主大婚之日,必定送上丰厚的填妆。” 陈林氏终于说完,容皇后轻笑,“你有心了。” 她虽对陈林氏突然加了条限制不满,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反正她们几家的老爷也得拿钱赎,与之相比,这只能算是小钱。 更别说,谁说这条限制算限制呢? 容皇后看向另外两个。 宋左氏紧随其后,“妾身也满意,谢皇后娘娘,等安宁郡主大婚之日,宋家的填妆亦不会少。” “你也有心了。” 你们都没有心吗?李刘氏心里崩溃。 陈林氏看她瞪着自己,也没再等,直接和容皇后欠了欠身,就离开了凤鸾殿,宋左氏自然紧随其后,两人的毫不迟疑,也导致李刘氏彻底成了个孤家寡人。 她和容皇后四目相对,一个站着哭,一个坐着笑。 到最后,李刘氏还是逃也是的离开了。 如今李家家主还被人拘着,没人给她做后盾,说不得,她还真就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李刘氏逃走了,容皇后笑着看向从后殿走出的皇帝。 皇帝看起来心情很好,“可要用些糕点?我让御厨给你做了你喜欢的桂花酪。” “好~”皇后搭住皇帝的手走下风座,相携而去。 ...... ...... 另一边,李刘氏紧赶慢赶,终于在宫门口堵到了陈家和宋家的马车。 她主要为的陈林氏,毕竟,宋左氏只知道哭。 “陈夫人,陈夫人。”眼看着马夫就要扬鞭,李刘氏一路小跑,来到了陈林氏的马车前,“陈夫人,您难道真的要给那丫头交赎金不成?这口气,你咽的下?” 陈家的马车没有动。 李刘氏喘口气,“我们若是真的按照她说的做了,那我们宗室的脸面往哪搁?陈夫人,我们该联手才是。” 似是被打动,马车的车帘缓缓掀开。 一个圆脸盘的丫头下车,“我家夫人请李夫人、宋夫人到车上一叙。” 李刘氏本来都提起了裙子准备上马车了,闻言,连忙将自己转了个头,然后上了一旁宋家的马车,将宋左氏给拽了下来。 宋家丫鬟敢怒不敢言,毕竟,宋左氏都没说什么,只是抽抽噎噎地跟着李刘氏走。 “来了,我们来了。”李刘氏拽着宋左氏上了陈家马车。 陈夫人坐在最里面,身边还有一张小几,上面还摆着一个香炉,一盘糕点。 她斜靠在那,微微闭目。 李刘氏原本嚣张跋扈的表情隐匿了下来,宋左氏抽噎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李夫人,宋夫人。”陈林氏抬眼,幽幽开口。 两人赶忙欠身。 李刘氏着急一些,她直接道:“陈夫人,咱也不说虚的了,既然这承家丫头跟我们耍心眼子,那我们不如直接来点硬的,我就不信,这承家的暗中势力,还能比得过我们三家!” 她言语中的杀气尽显,宋左氏的身子都不由得寒噤了一下。 陈夫人没回答,她看向宋左氏,“宋夫人觉得呢?” 李刘氏本来还愣了愣,有些不满,可随着陈林氏复杂的语气,她又突然明白了什么。 对啊! “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李刘氏丝毫没给宋左氏面子,“嗯?” 第130章 主子的心,好久没动过了 时间飞逝,转眼便月挂枝头。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晚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冷的,尤其是今日,风呼呼地吹着,枝叶都唰唰作响。 还是那间白家偏院—— 承桑围着斗篷坐在椅子上,盯着不远处刚搭建的戏台子看,上面正上演着天朝有名的智取月麓山的戏码,叮叮当当的好不精彩,只可惜,有那么几个人,听得到,看不到。 在承桑和戏台子中间偏右的位置,有六个人被绑成了粽子坐在椅子上。 饿得不行,想睡又睡不着。 无奈,三个老的闭目养神,三个小的蔫头耷脑。 “好!”承桑猛地拍手称赞,霎时间,那才适应嘈杂,眼看着就要陷入半梦半醒阶段的李崇陡然惊醒,差点背过气去。 李崇咬牙切齿,却不敢吱声。 毕竟,今天下午这段时间,他因为太有想法而被折腾得不清,现在他只能默默地瞪着承桑,脑子唯一能想到的也只剩埋怨,埋怨他的母亲为什么不快点来赎他。 承桑对那怨怼的视线毫不在意,她站起身大手一挥,“赏,重重有赏!” “谢过承大小姐!” 一戏班子纷纷躬身,表情既紧张又兴奋。 说实话,他们这今天的场戏表演得提心吊胆,着实一般,根本没想着能得到主家的赏赐。 毕竟,来之前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白家居然改头换面成了承家,而且这院里还绑着人,虽然有几个他们不认识,但那李家大爷、陈家大爷和宋家大爷,他们却是远远看到过的。 再加上几人之间的对话,傻子都知道剩下的几个是谁。 又能得钱又能吃瓜还有命在,情绪难免复杂。 承桑再次挥了挥手,“来人,送他们离开吧!” “谢承大小姐!”那群戏子抱着银锭再次躬身,然后收拾东西跟着侍卫离开。 偏院清场,折磨也终于告一段落,可几人的表情却都不好看。 承桑饶有兴致的双手环胸,围着他们走了一圈,“诸位刚刚不还一个个困得直点头么?怎么人走了,反倒是精神了?难不成,我请来的这戏班子,还有催眠的作用?” “......”唯一差点睡觉的李崇脸都黑了,他忍了忍,终是没敢吱声。 可他爹李家家主却是忍不住,“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家家主声音嘶哑,好像受到了多大的折磨,“既然你自信能抵挡住三家宗室的联手,身后还有底牌,又何必不直接一点,戏耍我们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吃吧?” 他看出来了,承桑这是在做准备。 哪怕他并不知道原因,但猜一猜,还是能猜到一二。 如今各个宗室都没有还钱的意思,定是背后有动作,再联想到承桑清场的举动,只怕,是宗室要来硬的。 其实李家家主最开始也有过这个想法,可现在,他是半点也没有了,他只希望自家的势力别冲在最前面,不然损失惨重,怕是要从宗室除名。 就算陈家顾虑承家不敢对他李家下手,但他李家也定会成为虎嘴边上的一块肉,即便陈家这只老虎不动,可承家在动陈家之前,也必会先动李家。 李家家主想到后果,心中后怕。 还好,还好自家夫人虽然愚笨,但宋家的更为软弱可欺,就算出手,也必是宋家打头阵。 更别说宋家暗中的势力,就是以隐匿暗杀为主的。 李家家主看向茫茫夜空,现在,也只能希望宋家给点力了。 承桑听着李家家主的话语,看着他看向宋家家主的眼神,笑着晃了晃手指头,“我可没什么底牌,我的底牌,不就是你们么?李大家主,我想,你那么宅心仁厚,应该不会看着我死吧?” “你一定会,用你的命救我的,对不对?” 李家家主的瞳孔紧缩,他听懂了,承桑想要杀鸡儆猴,而他,就是那只鸡。 “你敢!” 承桑笑得更甜了,“你看我敢不敢?” “咻!”似是为了印证承桑的话,一支利箭朝着她的心口笔直袭来,承桑头都没回,她的手猛地抓住李家家主身上的绳结,来了个位置转换。 “噗嗤!”利箭入骨的声音,伴随着,还有李家家主的嘶吼。 “爹!”李崇头也不疼了,眼也不酸了,他叫嚷着,“承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 夜空中,又是一箭袭来,一直跟在承桑身边的春喜猛地上前,抓住了李崇身上的绳结,一个抬手,入木三分。 李崇的话语终止,变成了和李家家主如出一辙的嘶吼。 他好像更惨烈一些。 虽然这支箭矢先射中的是椅子,不如李家家主的正面对上,还一箭刺入肩膀,但他被刺中的,是屁股。 正中靶心的那种。 承桑皱起小脸,不忍直视。 “你们能不能射准一点?”她说了句公道话。 虽然她看起来很是轻松和嚣张,但其实那漫天箭雨,也给了这间小院不少压力。 好在,那大大的戏台不是白搭建的。 “叮!”箭矢撞上戏台,无力跌落。 戏台变成了一个大盾牌,很是无敌。 黑夜中,一蒙面男子看着小院,挥挥手,霎时间,百十颗星火出现,带着灼灼热意。 “咻!” 又是一轮箭雨,小院化成了一片火海。 哪怕已经有很多火箭被侍卫击落,斩灭,却还是抑制不住周围燃烧着的木材。 还有那些小美人种植的花花草草。 “呼!”微风拂过,大火冲天。 秋晚和春喜站在承桑的身旁,“郡主。”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白家不远处,一队人马正在快速集结,他们身子佝偻,手里怀中却藏着很多东西,有的人甚至搬了一个大箱子。 他们一个一个自夜色中奔来,脸上露出的皆是任务完成的喜悦。 可随着大火出现,让这群人纷纷一惊。 那为首的一人猛地丢下了手里的卷轴,眨眼消失在夜空。 站在他身边的伸了伸手,却也只能弯下腰,将他们好不容易偷出来的东西捡起。 “宋爷,主子这是?”一个抱着箱子的汉子饶了饶头,他想跟上去,却又不知如何跟起。 毕竟,他连主子的背影都看不到。 旁边人也跟着开口,“是有别的情况么?可需要我们......” 那捡起卷轴拍土的男人摆摆手,“不用,他追爱心切。” “???”众人面面相觑。 男子又解释了一句,“主子的心,好久没动过了。” “?????” 第131章 你确定,这是师弟? 今晚的京都很亮,也很暖。 半个天空都是橘红色的,不用点灯都能清楚地看到身边人的脸。 或是熟睡或是未眠的百姓们纷纷出门,不约而同看向那光亮照来的地方,有的人年纪小些,蹦着跳着说着笑着,而有的年纪大些,则纷纷提着桶拿着盆想去支援。 可惜,他们都被兵马拦在了长街之外。 就连白府两旁的百姓,也都被转移了出去。 有很多人站在一起,听着周围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心中想着,这场景,怎么如此的似曾相识。就好像,在十多年前,也有一场和这一模一样的大火,冲天而起。 “快看!有什么飞过去了!”一个孩童高呼,可惜他的声音只有身旁的小孩能听见。 小孩揉揉眼,“好像,是人?” ...... ...... 还是那个偏院—— 等一轮新的火箭再次射出,为首的黑衣人才抬了抬胳膊,他黑色的瞳孔被染得通红,声音嘶哑,却又掷地有声,“一队原地待命,其他人,随我来!”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飞身而起,如离弦之箭一般扑进火海似的院落,紧接着,又有十数个黑衣人跟了上去。 “一个不留!” “是!” 又是一声令下,黑衣人抬起了杀戮的镰刀,可惜,当他们越过巨大的“盾牌”,举目四望,没有一个人影。 甚至,连个尸体都看不到。 “小心!”为首的黑衣人再次开口,那些本要四散开来的黑衣人连忙停住脚步,围向那人身边,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咔嚓!”房屋坍塌,木材爆裂。 “呼!”微风出过,火势更加凶猛。 “唰唰!”树叶晃动,枝条摇摆。 找到了!为首的黑衣人眼神一厉,手腕高抬,一根短粗的箭矢就朝着高高的枝干而去。 “叮!”长刀劈砍,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黑衣人紧跟而起,低吼,“杀!” 可惜,他的身子才窜出去半米,便无力地跌落在地,而他周围的黑衣人更是凄惨,在他开口之前,便已经软倒在了地上,连开口都很是艰难。 黑衣人用力咬住舌尖,却发现,痛都没痛一下。 终于,他也倒在了地上。 “秋晚,你这毒真是好用!回去再多炮制些。”树干上,承桑眉眼弯弯,左侧的春喜单手持刀,面无表情,右侧的秋晚低眉顺目,看起来人畜无害。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干倒了他们一帮人。 “全部活捉,小心点,别让他们死了。”承桑开口,坐在树干上晃了晃双腿。 茫茫大火之中,只有这棵树存活了下来,这棵树不高,却独树一帜,像是表皮沾染了什么东西,无法被火焰侵蚀。 “是!”侍卫鱼贯而出,利落地卸掉他们的下巴,然后五花大绑地带走,而离开的地方,正是那间最里面的屋子,那间由宗室重金打造的宝库。 承桑忍不住感叹:当真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不然,这计划还真不好实施。 她也没想到,今晚杀入白家的宗室暗卫居然这么凶残,简直不顾这些家主的死活,不知道的,还以为宗室想要换主子呢!可惜,这只能想想。 毕竟这一任宗室家主,都一个赛一个冷血,什么嫡庶兄弟,全都在争夺家主之位时死的死,伤得伤。 除了他们的儿子,再没有第二个顶梁柱。 是矣,她也不能真把那些宗室家主都杀了,毕竟天朝乱起来,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可能他们就是抓住了她这个心理,才敢下手这么狠的吧。 不过不杀,不代表什么都不做。 承桑用手指扣扣树干,“好戏,可以开始了。” ...... 夜色下,两面巨大的宛若盾牌一般的戏台终于挪动,房顶上的黑衣人也纷纷露头。 任务完成了?他们心中泛起同一个疑惑。 他们谁也没想过,会有失败一说。 可惜,随着盾牌挪开,露出的,是一道道银色箭芒,“咻!” “有埋伏,退!”暂代指挥之责的瘦小黑衣人立刻出声,他的身子下滑,抽出腰间的长剑,第一根箭矢擦着头顶射向远处,后面的箭矢也接连被击落。 微风拂过,瘦小黑衣人神情一松,“火弩!” “咔嗒!”周围人应声动作。 “对准那棵树!”哪怕没看到承桑在哪,但那颗不着火的树实在是太醒目了。 而且枝繁叶茂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谨慎地从背后挑出一根黑色箭矢,放到手中的短弩上,明明还未做什么动作,空气中便弥漫着一种腥臭的味道。 瘦小黑衣人神色狠厉,“不要怪我!” 说着,他拉动机关。 “咻!”“叮!”“找到了。” 三个声音仿佛同时响起,瘦小黑衣人的神色一僵,猛地抬手挥出了一把灰黑色的粉末。 “呼!”一股人为的风势袭来,粉末转了个方向。 刹那间,瘦小黑衣人身旁的其他几个黑衣人直接口吐鲜血,从屋脊上滑了下去。 摔在地上,血花四溅。 瘦小黑衣人咬牙,再次掷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铁球。 巨大的烟雾伴随着粉尘,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你要去哪!”又是一声,瘦小黑衣人腾空而起的脚踝被一手抓住,然后狠狠地拽了回去。 “砰”的一声,摔在了屋顶上,瓦片纷飞。 承无虑松开手掌,长枪直抵喉咙,“来都来了,难道不见见你的师姐么?” 瘦小黑衣人的眼睛仿佛淬了毒:“你该死!” “你最好不要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眼看着瘦小黑衣人要再次掏出什么东西,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让他的动作都僵了一瞬,“我亲爱的师弟。” 就这是个间隙,承无虑手里的长枪如臂使指,挑破了瘦小黑衣人的腰间。 莹白的皮肤露出,连带着,还有一个小瓷瓶。 瓷瓶翻滚,落在了秋晚的手里。 秋晚不再往房顶上看一眼,她不在意地打开瓶子,闻了一下。 皱眉,“这就是你最强水平?还好你叛出师门了。” “......”瘦小黑衣人疯狂挣扎,“我要和你决斗!秋晚晚,我要和你决斗!” 秋晚不屑一顾,倒是一旁的承无虑发出了疑问。 “嘶——秋晚,你确定这是你师弟,不是,师妹?” 太监都没这么细吧? 第132章 火海,一个一个接一个 月黑风高杀人夜。 皇宫外,火焰冲天而起,皇宫内,一抹银光划过,血色弥漫。 巡逻的侍卫成片倒下,没有泛起一点浪花,眼看着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就要冲进大殿,可随着天空亮起一道紫色的烟花,他们毫不犹豫地消失在原地。 殿内,承无恙抬头,眸光渐深。 ...... ...... 京都一处典雅之极的院落,美人穿着薄纱在高台上翩翩起舞,是鼓声,是钟声,每次脚尖落下,都是一点梅花。 “主子。”一个方脸男子突然出现,单膝跪地。 端王沉浸在独酌中,没有理会。 来人也没等,再次开口,“死士已尽皆撤回,无一遗漏。” 端王还是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美人跳舞,他旋转着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人也接着道:“今晚,可还需属下们做些什么?主子,难道我们,就这么收手么?这太可惜了。”他很是不解,要知道,今晚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机会。 京都再次重燃大火,里面涉及之人比多年前还要壮观,哪怕已是深夜,可皇宫早就热闹非凡。 皇帝一脉的大臣大都进了宫,只有魏家一行在京都的各个路口把守,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人,随时都能杀进皇宫,哪怕全军覆没,也是血赚。 可主子...... 想到主子刚刚下达的撤退的命令,方脸男子叹了口气。 为端王可惜。 端王瞥了他一眼,轻笑,虽然方脸男子人傻,却胜在听话,而且无比忠诚,他悠悠开口:“谁说今晚,没有别的事了?这不是,还有个大惊喜么?” 说着,端王掷出手里的酒杯。 随着“啪”一声响,酒杯碎在高台之上。 台上的舞女似是看不到听不见,一脚踩上,梅花再次渲染,一个下腰,那双眼格外勾人。 “谁!”承桑猛地扭头,春喜都被吓了一跳。 她随着承桑的视线去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郡主。” 承桑皱着眉,“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我。” 春喜握紧了手里的刀,她再次往黑暗中看去,还是一无所获,连呼吸声都没有,可她并不觉得承桑的感觉是错的,但问题是现在这个时间,她走不开,也无法去查看。 她抬头,屋脊上的黑衣人早就被承无虑带人清剿,而那个用毒的后手,也被秋晚制住。 按理说,这里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但...... “郡主,不如我们先离开这。”春喜建议道。 承桑点了点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 “郡主!”突然,一个侍卫从院门外闯入,他半身血水,语气焦急而虚弱,“三爷传来消息,宫里,咳......”他膝盖一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温热的血液溅到手背上,承桑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宫里怎么了?” 她半跪在地上,焦急询问,丝毫没有看到侍卫袖中已然冒尖的匕首。 侍卫眼中既是得意又是狠辣,他的动作迅猛无比,眼看着就要捅进承桑的腹部,可随着“叮”的一声,一只泛着银光的手指死死地攥住了它。 侍卫惊骇低头,只见承桑一手握着他的胳膊,一手握着他手中的匕首,他连忙松开手,可下一刻,一把长刀便突然出现,砍断了他的拿匕首的那只臂膀。 随着柔软的手指贴上下巴,他整个人无力地躺在了地上,口水横流。 与此同时,承桑也再次开口道,“我在问你,宫里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是不喜欢说么?那我们,说点别的好了。” 承桑手指挪动,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那匕首上乌漆嘛黑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许,这次抓到的,是个有用的。 这般想着,承桑缓缓起身,可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袭来,带着浓厚的杀意。 她下意识翻滚躲避,身子直接滚到了漆黑的院门之外,而那袭击她的黑影,竟直直地砸进了不远处的火海。 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的身子显露无疑。 一样的衣裙,一样的发饰,还有那张被血糊住看不清的脸。 她的姿势,像极了被人丢了进去。 承桑满眼惊疑,还不等她想到什么,下一刻,又是一个身影突然蹿出,跟着冲了进去。 “不!”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哪怕承桑的嗓子因为急切都喊破了音,却还是没能留住跟着冲进去的那个人,“姜行!回来!那不是我!” 她下意识单手撑地,就要跟着冲进去。 可春喜还在,春喜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腰,“郡主,别冲动!我进去,我去帮你把人找回来,郡主!” 她焦急地说着,突然,又是“咔嚓”一声,粗大的房梁猛地坍塌而下。 “轰!”火焰再次高涨。 承桑目赤欲裂,拼了命地挣扎,“姜行!” “郡主!”春喜不敢松开手,却又不得不松开手。 眼看着漆黑的匕首就要从承桑的手臂上划过,春喜只能松开一只手将其劈落,可少了一只手的钳制,不敢对承桑下狠劲的春喜哪里比得过疯狂的承桑。 随着布料撕裂,承桑的身子冲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又是一根横梁掉落,“轰!”屋子摇摇欲坠。 可承桑跟看不见似的,闷头就要冲进去,可下一刻,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腰肢,将她重新带回了春喜的身边。 “咳咳!”姜行咳嗽了一声。 他半身都被烧得黑漆漆的,但他并没有在意,他既心疼又责备地看向承桑,“桑桑,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既然知道有人装成你的模样,就不能有人装成我......” “不会。”承桑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我不会认错的。 承桑心里回答着,然后一把抱住了姜行,她的脚尖踮起,双手也环过了姜行的腰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眼泪决堤,手都在颤抖。 上辈子,姜行明明没有经历过这些,是她改变了这一切。 若是这次真的因为她而导致姜行死去,那她...... 承桑抖的不行。 姜行的心疼也终于压抑不住,他的手克制地隔空环住承桑,“你在对不起什么,是我没有认出你啊!” “是我该说对不起的。” 在看到穿着承桑衣衫的人影跌入火海的一瞬,他根本来不及思考。 第133章 不理解,但是听话 月色朦胧,还是那间雅致的院子。 高台上,舞姬在完成了最后一个姿势后,侧身躺在了地上,更多的鲜血从她的身下泊泊流出,她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端王放下酒杯,“将她的家人都放了吧。” “是。”暗处,一尖细的声音恭声,然后低着头退下,他才走出小院,又是一个人影匆匆走来,擦肩而过。 小太监的脚步慢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王爷。”院内,来人单膝跪地,声音沉沉,“失败了,莲姬失手,葬身火海。” 端王本来还在悠哉地为自己倒酒,而随着这句话落下,他的手一个用力,酒壶自瓶颈处碎裂,幽蓝色的瓷片带着端王的鲜血铺了半个桌子。 他不在意地甩甩手,“废物。” 来人双膝跪地,额头也贴上了地面,“主子息怒。” 端王没有说话。 来人再次开口:“主子,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让属下去,虽然莲姬失败,但想来也是重伤了他的,这次只需要属下一人,便可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端王突然出声,他悠悠道,“当年就是你们放走的他,莫不是放上瘾了?” 听到这话,跪地之人脸色发白,牙齿磕碰。 端王抬起脚尖,将跪地之人的头抬高,“本王记得,当时去追杀余孽的时候,也有你吧?你不是说你亲手杀了那江府义子了么?怎么这江之行还活着,还变成姜行了呢?” 跪地之人颤抖不已,他想要磕头求饶,却不敢反抗端王的脚,只能口头上告罪,“求主子开恩,属下,属下也不知。” 他很确定,当时是杀死了那个少爷的,可不知怎的...... 莫不是,杀错了? 跪地之人害怕极了,“主子,主子再......嗬!” 突然,“噗嗤”一声响起,一块锋利的碎瓷片快速地划过了跪地之人的脖颈,鲜血喷涌,他捂住喉咙,再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端王皱着眉收回脚,“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王爷您呀~”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一只染着紫红色指甲的手指抚上了端王的侧脸。 烛火摇曳,半张脸自端王的耳畔出现。 她发丝微卷,烈焰红唇,一双眼深邃,充满着神秘的蔚蓝。 女子轻轻吐气,带着一阵迷人的花香。 “这个时候来访,你们还真是不怕死。”端王没有躲开,他冷冷地开口。 女子的嘴里响起银铃般的笑声,“王爷真是说笑,我们这小部落哪能不怕死呢?这不是正因为怕死,才赶着大雪融化的时候,就赶紧来上贡了么?” “我们可是天朝最忠诚的朋友。”女子莲步轻移,坐在了端王身旁的玉凳上。 “当然,也是您最忠诚的朋友,像这种欺骗您的下属,我自然要帮您解决,若是您想要杀谁,我也可以。”女子一点点往端王的身边凑。 端王好像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 他裂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的眼,却是看向了女人。 “帮本王解决?”他摇摇头,猛地伸出手,“阿耶娜,不要跟我玩心思,你带来了什么?或者说,你发现了什么?” 端王的手掌攥住了女人纤细的脖子,只是一个用力,她的半张脸便贴近了桌子。 阿耶娜的瞳孔下意识收缩,沾染着鲜红的碎瓷片近在咫尺,她脸上的绒毛都有种被碰触的感觉。 她不敢动,更不敢开口。 “本王的人,什么时候允许你动手了?”端王声音挑起,“谁给你的胆子!” 端王的手猛地用力,鲜血四溅。 阿耶娜在最后时刻用手垫住了脸颊,虽然她的脸上还是出现了破损,但比原本要遭受的,要好得多,至于她已经满是鲜红的手,就没那么重要了。 端王松开手,阿耶娜连忙撑着桌子站直了身体,大口喘息。 不需要再说些什么,阿耶娜便恭敬又胆怯地低下了头,认错,“是阿耶娜鲁莽了,还请王爷息怒。” 端王拿着手帕擦了擦手指,十分矜贵。 阿耶娜不敢再调笑,她摸了摸喉咙,声音嘶哑,“端王殿下说笑了,阿耶娜这次来天朝,只是为了上贡,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今年大雪,部落灾情严重......” 有些话,不需要明说。 端王听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将自己的手指擦干净,然后丢掉帕子。 “那还,挺可怜的。” 阿耶娜低着头,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端王看了她一眼,“我会让宗室帮你说话的,但你也该知道,我的价格是什么。” “是,王爷的要求,阿耶娜一定满足。”阿耶娜的声音终于松缓了些。 良久,阿耶娜被侍卫送离,端王看着她的背影,点了点玉桌。 下一刻,方脸男子突然出现,躬身。 “去查查,阿耶娜的使团里,究竟带了什么,咳咳!”说着,端王突然咳嗽出声,一下比一下严重。 就像是止不住一般,他开始了不间断的咳嗽,那本来偏白的面容都跟着变得通红。 也不知他从何处又拿了一块帕子,此时捂着嘴,哪怕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还没有停止,帕子也没有拿开,红得发黑的鲜血便顺着他的手心流了下来。 可桌上的点点蜡梅相比,更加瘆人。 “主子。”方脸男子担忧不已,他想要上前,又不敢。 好在,端王的咳嗽终于在一炷香之后停了下来。 一旁早就做好准备的侍女立刻上前,净手,净面,清理,熏香,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那血腥之地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桌子上,还是摆着一壶酒。 就连酒杯,都一个不差。 端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压下喉咙中的血腥气。 “无碍。”他开口,继续之前的话语,“阿耶娜还是藏了东西,只不过你们没有发现。” 方脸男子认真点头。 虽然在使团才过边境的时候他们便展开了监视,但端王的话语,他从来都是听的,并且也是必会照做的。 哪怕他不认同,也不懂。 “不必再看着他们的使团了,尽量往周边的城镇去找,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地方。”端王再次道。 “是。”方脸男子恭声。 第134章 这个人,你们可认识? “使团?” 依旧是白府,只不过换了个院落。 承家两兄弟坐在一侧,承桑坐在另一侧,而姜行坐在她的身旁,姜行的半个上身都裹着白色的纱布,哪怕隔着衣物,看起来依旧可怜又无辜。 承无忧磨了磨牙,终是咽下了那句离桑桑远一点。 承无虑倒是没有对此发表看法,毕竟姜行会这么惨,也是救承桑心切,哪怕承桑并没有出事,他专心解答承桑的问题,“没错,布衣部落的使团。” 他的手边有着一摞厚厚的信函,“布衣部落和各个宗室之间,都有些牵扯,这次来朝,也不单单是上贡那么简单。” 承桑接过承无虑递来的信件。 他们如今手里的这些,便是他们今日的战果。 虽然承桑打的主意是将他们欠承家的东西都要回来,但更深一层的,便是这些信函。 藏在各个宗室最深处的东西。 直到现在,承桑也不知道姜行是怎么查出的这些地方。 但好在,位置无误。 承桑一字一句看过,里面写的无非是部落和宗室的交易,单看还没什么,但若是对上天朝的民生,却是一笔恐怖的数字。 取之于民,却没有用之于民。 “将这些,都交给陛下吧。”承无虑开口,眼睛看着姜行。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姜行派人偷来的,而姜行对皇室,并没有很高的善意。 其实若不是有了这么多年的相处,承无虑在知道自己外祖一家的事情之后,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恨皇室,甚至他都不能保证,自己不恨祖母。 因为他没有亲身经历,所以无法体会到两相取舍的痛苦。 祖母或许没有错,但痛,是真实存在的。 姜行的眼皮动了动,他点点头,“都听大哥的。” 承无虑嘴角抽了抽,每次听到姜行叫出那声大哥,他都要不自在好半天,但他也清楚,姜行这是不打算认回他原本的身份了。 “小妹呢?”他再次开口。 承桑点头,“大哥决定就好。” 反正,宗室的结果,并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改变。 承桑了解姜行,她知道姜行想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用处,有用的,是她之前再看的那些,那些来自宗室手下的势力的把柄。 “好,那我现在就整理出来,然后送到皇宫。”承无虑如释重负地点头。 承无忧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突然,一声通禀传来,“大小姐,陈家送上拜帖。” “大小姐,宋家送上拜帖。” 承桑等了等,没听到第三个,她有些惊讶,这李家,头这么铁的么? “让他们等着吧。”承桑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好觉,我怎么也得休息会。” “是。” ...... ...... 李家终究还是来了,甚至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 陈夫人和宋夫人本来还在中堂站着等,气氛还挺和谐,可随着李夫人的到来,气氛便尴尬到了极点。 李夫人看向两人的眼睛仿佛淬了毒。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怪让人不舒服的。 陈夫人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见过蠢的,却没见过这么蠢的,都说了让宋家打头阵,却没想到昨晚上只有李家一家在前面冲,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到最后都没有下手。 不够混乱,冲进去也救不了人。 陈夫人心里清楚,她捻了捻手里的珠串,目光又看向宋夫人。 宋夫人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可陈夫人却不敢再小瞧了。 谁知道昨日她是真的如她所说,是因为害怕不敢发号施令,还是别有所图呢?宋家夫妇,真的如她们所想的那般,一事无成,胆小如鼠么? 有了承桑这个例子摆在这,她倒是觉得不然。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 陈夫人手指挪动,翡翠珠子“哒哒”的碰撞,既然来了,就是服软了,至少在未来的几年里,他们这些宗室,都不会对承家乃至皇室造成什么困扰了。 而几年后的事,谁又知道呢? “哟,好大的阵仗呀!” 倏忽,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懒洋洋的语调。 李夫人率先回过头,看着由远及近的娇俏人影,表情一阵扭曲,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承大小姐。” 承桑笑着看了她一眼,自然,也没错过她身后那几个特别的大箱子,这些箱子都是她准许李夫人带进来的,里面是什么,她也心知肚明。 一笔横财,不多,却也不少。 “承小姐。”陈夫人缓缓颔首,目光扫过承桑的身后。 宋夫人则微微屈膝,目光同样恍惚了一下,“承大小姐。” 承桑回礼,“诸位不必多礼,请。” 她将她们带入了中堂,然后一一落座。 李夫人还是最着急的那一个,她捏着帕子,开口,“不知我家老爷和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 承桑示意她稍安勿躁,“他们都很好,我并没有虐待他们。” 就是没得睡,也没得吃喝。 他们也真是狠人,一天一夜,也没说要如个厕。 承桑心不在焉地想着,再次开口,“所以,诸位的赎金都带够了么?” “够了够了。”这次,是宋夫人最先开口。 她看了眼身旁的丫鬟,下一刻,丫鬟躬身上前,将手里捧了半天的匣子交给了秋晚。 秋晚打开,然后迅速核对。 她点点头,承桑也点点头,“非常好,来人,将宋家父子请过来吧。” “是。”门外,侍卫躬身退下。 见状,李夫人急了,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宋家都给钱了,宋家父子也要被释放了,现在再说些什么,也改变不了大局,她连忙开口,“承大小姐。” 承桑看去。 又是一个匣子奉上,秋晚接过。 而与此同时,陈夫人也无奈开口,“还有陈家的。” 秋晚迅速查过,点了点头。 承桑也很大方地摆摆手,“那就将各家的老爷少爷都请出来吧,钱货两清。” 李夫人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笑意,可随即—— “不对,等一下。”承桑摸了摸下巴,她拍拍手,一个被五花大绑,卸了下巴的黑衣人被带了上来。 承桑眉眼弯弯,“这个人,诸位可有人认识?” 陈夫人和宋夫人都没有表态,唯有李夫人,脸色白了白。 第135章 早灭族就好了! 曾经的白家,如今的承家别院。 门前,承桑带着众人欢送,眉眼弯弯,“慢走。” 其实她还想说一句期待他们下次再来的,但看着李家夫妇那惨白的脸色,还是将话语咽了回去。 人家毕竟是她最大的客户,若是真给气个好歹,也是她的损失。 承桑想着李家为黑衣人付出的金银,难得的善心发作,可李家三人却是纷纷打了个激灵,他们心中一阵恶寒,忙不迭地上了马车,然后匆匆离开。 而这期间,甚至连李家家主都没有想过要掀开帘子和陈老爷打个招呼。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陈老爷的脸色也很是难看,眼睛下面的沟壑几乎要掉到下巴。 但他还算得体。 他由陈夫人和陈不凡两人搀扶着上马车,在上马车之前,他深深地看了承桑一眼,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凭借那一抹情绪极强的视线,便道出了许多。 站在他身侧的陈夫人也跟着回头,温婉一笑道,“承小姐和姜大人成亲之日,陈家必奉上厚礼。” “多谢。”承桑面不改色,心中却觉得,这看似不问世事的陈夫人比这陈老爷也不遑多让。 果然,陈家成为宗室最强,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这家有两个有脑子的人,比李家强。 承桑摇摇头,目送陈家马车离开,然后看向那最后一家—— 宋。 早在上一世,承桑便知道姜行和宋家的关系,可以说,宋家早就成为了姜行的附属,或者说,曾经的江家的附属。 更别说这一世姜行又和她说了一遍,所以哪怕这次的计划中有宋家的存在,但对于他家的折磨,并没那么大,比如夜晚打灯没特意照他们一家的眼睛,比如冒着香气的食物,放在了离他们最远的地方。 也因此,这一家三口的状态倒是不错,只不过因为夫妇俩都喜欢低着头,也看不出异常。 唯有宋麟显得很精神。 “年纪小,还是有点用的。”至少没人怀疑什么。 承桑忍不住点评,本来还默不作声的宋麟当即缩了下肩膀。 这些日子见到了承桑那些手段,说真的,他有点怕。 而且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承桑有些针对他,不管是那日春日大比回来之后,还是最近几天,原本按照计划,他是不会被抓来的,该抓来的是他的二弟,毕竟后面的行动还有他的事。 但因为承桑的提议,他还是被五花大绑了过来。 虽然总体来说确实是更稳妥,但真要说起来,就很难评。 他都快要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承桑了。 宋麟忍不住看了眼承桑,又看了眼承桑身边的姜行,然后再次缩了缩肩膀,其实,他觉得姜行对他最近也很不对劲。 难道是他撺掇顾知许参加比武招亲的事情被发现了? 应该,不会吧......他可是偷偷跟顾知许说的,可谓是只有天知地知他知顾知许知。 顾知许那么君子,应该不会做出这般出卖朋友之事吧! 应该,不会。 宋麟越想越没有底气,他不敢再想,跟着家人往马车上爬。 承桑看着宋麟撅起来的屁股,脚底板动了动,良久,她才看着空无一人的长街悠悠出声:“我们也走吧,我上次和芷柔说过,下次回去看她给她带糖葫芦,眼下正好有空。” 一直站在承桑身后当木头人的姜行动了动,眼底微深,“你查到了啊。” 承桑挑眉,“怎么?还不许我查了?” 对于姜芷柔的身份,承桑从没怀疑过,但因为姜行是江之行,所以姜芷柔便不可能是他的妹妹。 毕竟,江家最后一个孩子,便是江之行,没有血缘的江之行。 也正是如此,知道姜芷柔存在的承无恙立刻展开了调查。 哪怕姜芷柔如今才十三岁,但并不妨碍他阴谋论。 哪怕,姜行是他的小舅舅。 好在调查的结果,并没有让人失望,姜芷柔,原名江芷柔,是已故江越的女儿,而江越,则是当年江家老管家的小儿子,亦是为了保护姜行,以江之行身份被枭首之人。 承桑想起三哥和自己说的话,也明白自己的上一世,到底在跪拜谁,又在扫谁的墓。 怎么说呢? 那本就是她该做的,不管是因为为保护江家而和江家共生死的老管家,还是因为为保护姜行而身死的江越。 都值得她尊重。 “没有,我早该告诉你的。”姜行目光温柔。 承桑扭过头,轻哼,“那倒是,走吧,再晚些,糖葫芦就要卖没了!” ...... ...... 近两个月,京都乃至天朝,都可谓是风平浪静。 因为宗室三家的势力被遏制,所以他们都老老实实地缩在安全的范围,不敢动作一下。 连各大王府都格外老实。 本来承桑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想对端王下手,可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端王又发病了,而且病得很重,皇帝派了好几个御医去给端王医治,都没有好的消息传出。 无奈,端王只能再次离京,寻找那个神出鬼没的老和尚。 据说当年就是那个老和尚保住的端王的命。 对此,皇帝并没有阻拦。 原因有二,其一,是他无法正大光明地下手。 他也想杀掉端王,但端王实在是太干净了,要栽赃都很是困难,而要杀死他,皇帝无法做到名正言顺的下旨,若是不问缘由,只会让当年杀伐果决的长公主再添污名。 毕竟,长公主当初为了保住皇位,连杀了四个皇子,六个公主。 哪怕只是个名声,但皇帝也不愿。 安王府,也不愿。 再加上端王这些年都在做好事,深受百姓喜欢,也让明面上的捉拿变得难上加难。 其二,便是有利于暗杀。 既然明面做不到,自然要暗地里,可王爷在京都被杀多少有点蔑视皇权的意思,所以死在外面,是最好的结果。 这一点,承桑也很清楚。 可坏就坏在,她和姜行都觉得,这离了京,端王就难杀了。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离京不到几日,端王的车架便被射成了马蜂窝,可里面的端王,却是不见了踪影。 金蝉脱壳。 不过......承桑扶了扶头上的步摇,“也该回来了吧!” 布衣部落入京,她不相信,这端王会不关心。 毕竟,布衣部落对天朝来说是不一样的,他们生活在大陆之外的一座小型岛屿上,曾经,还曾试图奴役天朝的子民,若不是开国皇帝将他们给打怕了,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成为天朝的附属。 “还是心软了。”承桑撇撇嘴,“要我说,就该将他们灭族,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第136章 寥寥几笔,带过剧情 当然,灭族是不可能灭族的,哪怕是现在,也不行。 毕竟开国皇帝和布衣部落有过约定,只要布衣部落没有做出有二心的举动,并且按时献上贡品,就要保持两者间的友好关系。 事关开国皇帝,不能违背。 但承桑心中还是大逆不道地想,开国皇帝多少是有些糊涂的,你看看这宗室,你再看看这布衣部落,简直就是往家里放了一条毒蛇不说,还往旁边又放了一条。 生怕自己不被咬死。 “老祖宗们到底怎么想的......” 承桑的声音很小,同坐一辆马车的承家父子都没能听清,承宥择率先扭过头,问道:“桑桑说什么?” “......”承桑眨巴眨巴眼睛,“没什么啊......” 承宥择也没纠结,他再次开口:“这次入宫,你们都老实些,我听你们皇舅爷说,这次布衣部落是带着他们的公主来的,虽然大概率是要入宫的,但也不是没个万一。” 他挨个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们,以前他还只觉得大儿子招人,二儿子和三儿子一个不着调,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随着最近一段时间的改变,这三个儿子那是各个都招人。 家里都快被媒婆踏破了。 “当然,若是你们喜欢上......” 还不等承宥择说完,承家三兄弟齐齐摇头,“不喜欢,不喜欢,喜欢不了一点。” 笑话,这布衣部落和宗室勾搭的证据都被送上去了,眼看着就要被制裁,喜欢才有鬼了。 也就自家这个不问世事的老头子不知道。 “行吧。”承宥择撇撇嘴,显然对儿子们的这番话不置可否,毕竟,“喜欢哪里是能控制得了的。” 承宥择的声音悠悠,带着股莫名的情绪。 像是在思念什么人。 承桑伸手挎住承宥择的臂弯,试图将承宥择从满腔愁思中给拉出来,“爹爹说得对,喜欢哪里是能控制的了的,哥哥们还是太年轻,没经历过爱情的毒打。” 承宥择点点头,“就是。”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娶亲,等什么呢?若不是圣上下旨,连你们小妹都要被你们给耽搁了!”试问,还没有哪家老大老二几个不结婚,最小的就先结了的。 也就是圣上偏爱。 “若是有看上的,赶紧和你们老爹我说,咱家最近风头正盛,家里又发了笔横财,也能给足你们的妻家面子......” 承宥择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承家三兄弟都没做声。 就连向来叛逆的承无忧都没反驳。 而等到马车来到宫门口,承宥择口干舌燥的喝了口水,承无忧才突然低声念叨了一句:“先娶个妾室行么?” “你说什么?”承宥择一口茶喷了出去。 “没,没什么。”承无忧挠挠头,装傻。 可承宥择这次是听清楚了的,他直接揪上了承无忧的耳朵,“老二我告诉你,你可别学那些纨绔子弟整什么妾室外室,我跟你说,正妻没进门之前,你都得给我老实点!” “嘶~”承无忧直咧嘴,“知道了,知道。” “哼!”承宥择气得不行,“桑桑,回头你看着点你二哥的钱袋子,可不能让他学坏了。” 承桑乖乖点头,“好。” 不过老爹,你是不是忘记了,二哥本来就是纨绔啊?不过...... 承桑眼巴巴地看着承无忧,二哥有喜欢的人了?上一世的二哥到死,都是孑然一身的。 还妾室,难道是青楼女子? 承桑一边想,一边盯着承无忧看,直给承无忧看得打了个激灵。 他眼神闪躲,可承桑却因为走神没注意到。 倒是承无恙看了眼两人,摇了摇头,该说么?要不,还是当回人吧...... “姜大人。” 突然,马车外传来侍从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晚辈姜行,见过安王爷,安宁郡主。” 承桑回神,他看了眼承宥择。 承宥择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在这等一会,一会和广汉王一起进去,你们也都各自去吧。” 不知什么时候,承宥择又跟广汉王玩到了一起。 一个闲散王爷,一个手握重权,就很难评。 但承桑也没多说什么,她娇憨晃了晃承宥择的袖子,然后下了马车,车帘掀开,姜行正站在马车边,安安静静的等。 看到承桑,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情绪,只要眼睛温和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而已。 承桑瞬间懂了,今日的姜行,是冷面将军姜行。 她也挺喜欢这一款的。 扶着秋晚的手下了马车,这次的承桑的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其中两个,自然是春喜和秋晚,而另外两个,则是秋实和春晴。 秋实本名就叫秋实,是秋晚的同门师弟,不,同门师妹,只不过秋晚一直以为她是师弟而已。 毕竟他们自小就分开了,秋晚也只在小时候和秋实生活过,当时的秋实比小子还小子,不仅行事说话都像个男孩,连如厕都是和男子一般站着的。 这是小时候的秋晚亲眼所见,哪怕只是个小屁股,也让秋晚成功地记错了她的性别。 而秋实本人会叛出师门,则是由于她从小便一直以为师父和师姐都不要她了,她们将小小的她丢在高山之上,身边只留了一个不会说话的老仆。 也因此,她放弃了医术,开始研究毒术,还投入了宗室门下。 她励志要打败秋晚,让她们的师父对当初带秋晚走,而不带她走的决定后悔莫及。 直到前些日子在白家相见,一切误会才得以解开,秋实才展现出乖巧的一面。 唯师姐命是从,还是个粘人精。 无奈,承桑只能将她收做丫鬟。 至于春晴,则是当初同燕春娘一起入府,被花嬷嬷收在身边的那个。 和燕春娘不同,春晴长相一般,却心灵手巧,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和善,温柔且有感恩之心。 在不久前,还为安王府做出了一个巨大的贡献。 这才被花嬷嬷推荐到了承桑的身边。 春晴在无意中发现了府中牛管事的异常,就是那个被李管家夸赞过的可以继承他职位的牛管事。 一开始承桑听到这个姓氏,还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但当牛管事被扭送到跟前,她看到他嘴上的一颗痦子,才想了起来。 而这牛管事,竟是某个势力放在安王府的一颗暗棋。 暗到什么程度呢? 至今为止,他没有收到过一封密信,也没有干过一件坏事。 春晴发现,也是纯属巧合,毕竟牛管事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在他喝醉了睡着之后,会说梦话。 阴差阳错,却是实打实的功劳。 承桑知晓花嬷嬷的用心,所以,便将春晴收到了身边。 第137章 承无忧献花是为谁? 可能是冬日闹过雪灾,今年竟格外的热一些,明明才到四月,天气便已经闷闷热。 使团来京,哪怕是来上贡的,天朝也有必要好好招待。 而因为春日大比已经提前结束,所以便顺势来了个春猎,按照往常,春猎会在二月三月举行,可同样是因为雪灾等诸多事宜,今年的日子便延后了许多。 一队长长的车马中,承桑轻轻掀开了一角窗帘,向外看去。 “哒哒”,马蹄声传来,抬眼,承桑便看到了临近的姜行。 姜行用眼神示意,像是在询问怎么了,承桑摇了摇头。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承无忧也在往这边靠近,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握着缰绳,本来还有些迟疑不定,可当他看到马车边的姜行之后,便迅速下了决心。 或者说,手比脑子快。 “咳咳。”承无忧咳嗽了一声,目光审视。 姜行回头:“二哥。” 承无忧在这两个字上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可随即,他又硬生生将扬起的嘴角压下。 承桑瞧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怎么了,二哥最近很奇怪,或者说,从使团进京的第二天,皇上为她和姜行降下赐婚圣旨后,就变得很紧张,像是生怕她和姜行闹出什么丑闻一般。 她伸手撑在下巴上,瘪嘴:“二哥,你......” 承桑的话还没说完,姜行再次开口:“二哥手里拿了什么?” 闻言,承无忧的表情一僵。 而承桑的注意力被顺利转移,她的目光也看向了承无忧背在后面的那只手。 她扒着眼睛看,“什么?二哥?” 承桑都这么说了,承无忧自然没有不回答的道理,更别说,他本来就是想过来送的,只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承无忧看了眼姜行,他总觉得姜行是故意的。 可故意什么呢? 承无忧猜不到,他没再想,将手从身后抽出,递到承桑的面前。 “给你的。”承无忧笑的见牙不见眼。 他的手里攥着一簇花,一簇开的格外鲜艳,各式各样,却显然是精心搭配过的花束,花束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不浓,但沁人心脾,可见是用心找的。 承桑一见这花束就爱上了。 上面的颜色有粉有黄还有蓝,都是她喜欢的。 “谢谢二哥!”承桑趴上车窗,伸手去拿。 身旁那刚刚还亲自掀着的帘子被姜行快速接过,其过程无比的丝滑,显然已经等很久了。 承桑没注意,她笑的甜甜的,“二哥你最好了!” 承无忧傻笑着摸了摸脑袋。 一旁的姜行挑眉,暗暗记下,然后他看着承无忧,突然开口,说道:“那二哥你这后面的花,又是给谁的?” 霎时间,承无忧傻笑的表情一僵,他看向姜行,对上姜行那双真诚的眼睛。 如果不是了解姜行,他还真就信了。 这家伙,是故意的! 承无忧突然聪明了一次。 一旁的承桑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的视线在两人的中间转了两圈,最后定格在承无忧的身上。 承无忧的身子更僵硬了,但承桑并没有多开口询问,而是抱着花束将脑袋缩回了马车。 姜行将手上的窗帘放下,承无忧松了口气。 他咬牙切齿,“你好样的。” “二外甥,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呢?”姜行开口,样子有些憨憨的,他摇摇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我不会将你没大没小这件事告诉姐夫的,当然,别的事也一样。” 姜行笑了一下,将头扭开。 承无忧的手都捏紧了,这是在威胁他吧?是吧?是吧? 此时的承无忧还不知道,姜行只是在威胁他,马车内,却有人已经将他卖了。 承桑把玩着手里的花束,目光在身前的三个丫鬟的身上转圈。 春喜向来在马车里坐不住,再加上她不放心别人,早在之前的时候,就已经跑出去驾车了,如今马车里坐着的,只有春晴、秋晚和秋实。 眼下,秋晚正在给她煮茶,春晴在旁边打络子,而秋实...... 承桑看向低着头的秋实,刚刚,她好像在犯瞌睡吧。 “咳。”承桑咳嗽了一声。 秋晚没什么反应,春晴却下意识看了秋实一眼,也正是这一眼,秋晚抬起了头,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郡主,这是我前不久新研究出的自白丸,作用是......” “......”秋实动了,她抽了抽嘴角,“不至于吧......” 秋晚没理她,在承桑了然的目光后,她才低下头继续煮茶。 承桑看着手里的瓷瓶,没想到,上辈子被她用到朱正茂身上的自白丸,居然是这个时候做出来的。 她抬了抬眼皮,“你可知道,爬床,是重罪?” 秋实白了脸,她求救般地看了眼秋晚,可秋晚还是没有理她。 “看着我!”承桑厉声。 秋实打了个激灵。 明明承桑在她的毒术面前不值一提,可她还是会害怕于承桑的气势,她咬住唇,跪了下去,磕头认错,“我错了,郡主,可我并没有爬床,我是我......” 承桑看着她,心中轻叹。 原来,端王打的是这个主意。 蛊惑二哥...... 没错,从秋实被承无虑抓住并送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秋实有问题,毕竟,秋实的毒术上辈子的承桑早有耳闻,而且她也清楚的知道,秋实不会这么轻易原谅秋晚。 因为上辈子秋晚的手,就是秋实亲手砍的。 而对于这一点,秋晚也是这么觉得的。 哪怕秋实是她的师妹,他们有过几年的同门情谊,可秋实在她心中的地位,远不如承桑。 更别说,秋实还曾叛出师门。 秋晚曾告诉承桑,秋实从小就是个特别记仇的人,极其敏感,也极其执拗,她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而且很难改变。 她们的师父,也就是承桑的娘亲,江晚晚,曾试图用时间将其一点点改变,可因为江家的事故,让她再没有时间去实现这一想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江晚晚在下山的时候,并没有带性格不稳定的秋实。 可江晚晚也没有放弃秋实,江晚晚走时,给秋实留了仆从和大笔的银子,而江晚晚死前,更是给秋实留了信。 可惜...... 秋晚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很落寞,她像是确定了什么。 她还告诉承桑,她们相遇那晚,秋实哭的肝肠寸断的原因,大概是服了毒,一种会让人一直流泪的毒,而秋实一直粘着她,在秋晚看来,也像是留在安王府的一种手段。 而秋晚,都说对了。 第138章 求求您救救她 承桑低头闻了闻花束,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看了眼跪在那的秋实,开口,“行了,这次,我就看在秋晚的面子上饶你一次,若是胆敢再犯......” 秋实连连磕头,“我不敢了,我......” 春晴扯了扯秋实的袖子,用眼神示意。 秋实作恍然大悟状,“奴婢不敢了。” 承桑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没再多说,转而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接过秋晚递来的清茶。 见承桑没有再搭理自己,秋实才颤巍巍地起身,坐到了最边角的位置,她小心地拍了拍身旁春晴的手,用眼神感谢。 春晴没有看她,继续低着头打络子。 秋实也连忙老实坐好,跟着低下了脑袋,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然后快速隐没。 ...... ...... 终于,在又一个午后,庞大的车队抵达了猎场。 承桑坐的浑身难受,连忙下车溜达了两圈,可还没等走远,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呼唤,“安宁!” 她回过头,是静婉公主。 “静婉姑姑。”承桑低头行礼,然后看向静婉的身后,向其点头示意,“塞班驸马。” “安宁郡主。”穿着回纥服侍的塞班行了一礼。 没错,回纥二王子塞班,还是留下了。 虽然静婉的驸马只是病重,还没有死,但塞班实在是嫁人心切,再加上回纥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静婉为了大局,便在回纥王走之前将塞班娶回了公主府。 听说驸马在大婚之日气的吐血,可还是没能阻止静婉公主夜宿在塞班的屋子。 还听说两位驸马的屋子离得极近,那天朝的驸马总是会在半夜吐上一回,也得亏是补血的药多,不然还没等天朝驸马病死,就要缺血而死了。 承桑看了看塞班,面色红润,精神极好,看来,是得宠的。 也是,塞班年轻,身材又好,体能又棒,不仅自身有武艺,回纥王临走的时候还给塞班留了一批精锐的勇士,这老驸马,当真是没有一处比得上...... 斗不过也正常。 静婉看着承桑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毕竟最近这些日子,她每次去参加聚会,都会遇到这些眼神,甚至还有羡慕的。 男人喜欢三妻四妾,女人又何尝不想呢? 感谢她的身份。 静婉笑眯眯地挎住承桑的手臂,“我也坐的累了,刚好也想去走一走呢!一起?” 承桑点点头:你都拉住我胳膊了,我还能说不去么? 两人抬脚,可还没等走两步,身后,再次传来呼喊:“可是静婉公主?安宁郡主?” 承桑和静婉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今日,怕是有热闹了。 两人回身,只见三个衣着华丽的贵女正朝着这边走来,最前面的一个动作最是得体,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些许焦急,而她后面跟着的两个,则是形态各异。 一个低着头,埋着胸,一副小家子气,一个面色浑噩,走路一步三晃,活像个病秧子。 可偏偏,她该是活力四射,身体好的不得了才对。 承桑眯了眯眼睛,好巧不巧,这三个人她都认识。 宋家嫡女宋可意,秦尚书之女秦芳芳,还有白家嫡女白凌霜。 按理说,白家自白九安给亲手出卖,并且彻底的归为承家别院之后,所有的白家嫡系应该都被白九安给杀了才对,可是这白凌霜,居然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这? 有意思...... “宋家宋可意见过静婉公主,安宁郡主。”宋可意低头行礼。 虽然宗室不是官员,可因为身份的特殊,还是会参加各大宴席或者活动。 也因此,她才能出现在了这。 秦芳芳和白凌霜也跟着停下,纷纷低头行礼。 静婉摆摆手,“行了,你们有什么事?我和安宁还打算去那边走走呢,若是有事,就赶紧说,若是事情繁杂,就等过会再说,本公主现在没什么心情听废话。” 这是静婉第一次对宗室女露出这种态度。 简直不要太爽。 静婉看着眼前几个人低着头,变着脸,激动地晃着承桑的衣袖。 一时间,承桑不知道是笑还是心疼,明明是天潢贵胄的公主,却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也太憋屈了。 幸好,自己因为祖母的存在,很少参加那些宴会,免于遭罪。 宋可意的脸色白了白,她低下头,“静婉公主,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还请静婉公主和安宁郡主,给我一些时间。” 她深深地躬下身。 后面的白凌霜表情屈辱,她上前拉住宋可意的袖子,想将她扶起来,可惜,她的身体太虚弱,力气也太小了,人没抚动,自己先摇摇晃晃起来。 她的丫鬟连忙伸手扶住她,目光担忧。 白凌霜眼里含泪,她扯了下裙摆,朝着承桑两人跪了下去,“宋可意,你别说了,我自己来说,既然是为了我的命,自然要让我亲自求。” 她“砰砰砰”三个响起,想起身却再次失去了力气。 静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她总觉得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想走,可她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是来求承桑的。 承桑也清楚,她的眸子在三人的身上转了一圈,缓缓开口,“先不说能不能救,就算是能救,你们又凭什么会觉得,我会救呢?你们应该知道,白九安是我承家的人,而白凌霜这些白家子嗣,可是都和白九安有仇的。” 哪怕同是嫡女的白凌霜,也不是白九安的亲妹妹。 她是白老爷的妾室所生,强安到已故白夫人的名下的。 可以说,白凌霜是白九安最恨的人之一。 此时的白凌霜正白着一张脸靠在宋可意的身上,她张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反倒是宋可意开口,“求安宁郡主救救凌霜,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被苏清桃下了毒,刚开始是神志不清,后来身体便出现了问题,御医说她的身体正在全面衰竭,已经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御医说,只有安宁郡主身边的秋晚医仙可以救她一救。” 说苏清桃的时候,宋可意紧紧盯着承桑的眉眼,可惜,并没有看到什么情绪波动,她咬咬牙,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安宁郡主,我可以保证,白凌霜不会对白九安心怀怨恨,更不会对安王府恩将仇报,她这个嫡女其实也不好过,她也很恨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安宁郡主......” 第139章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今才刚刚停歇规整,整个营地外站着不少人。 虽然承桑几人扎堆还不算多,但因为几人的身份,却是格外吸引注意,尤其是在宋可意几人跪下之后。 静婉看着宋可意几人的表情不善。 这宋可意是个不安分的,如今这幅局面,恐怕都是她所提前算计好的,她想让安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答应她的所求,就是不知道她所为的,到底是给白凌霜解毒,还是别的什么...... 静婉侧眸看了一眼承桑,然后继续默不作声。 如今的安宁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安宁了,不需要她来多管闲事。 “你能拿出什么呢?”承桑悠悠开口。 宋可意抬头,在她的目光中,承桑高傲地仰着纤细的脖颈,一副施舍的模样。 她下意识咬住唇。 承桑的眼睛微微垂下,俯瞰,“你觉得,本郡主很善良?还是你觉得,本郡主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又或是你觉得,你如今的身份能威胁到我?不拿出点让我心动的东西,我凭什么帮你呢?” 宋可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白凌霜似是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她看着承桑,倒是没有露出怨恨的神色。 但她也没有要理会承桑的意思,她只是拍了拍宋可意的手,“宋可意,安宁郡主说得对,她现在没有杀了我,都是她心善了,她没有必须救我的理由,而我,也给不出她......” “可是,明明能救的啊!”宋可意瞪着承桑,“之前芳芳说你冷血,说你残忍我还不信,却不想......” 承桑抬抬眼皮,“随你怎么想。” 她不在乎。 “若是想要我救人,就拿出足够的报酬,否则,一切免谈。”承桑拉着静婉转身,迈步离开。 也就在这个时候,秋实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像是被小石子绊倒,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秋晚等人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连忙点头,然后倒腾着小碎步跟上,而留在原地的宋可意,则默默地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 ...... 是夜。 月明星稀,经历长途跋涉,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很沉,除了周遭巡逻的侍卫,再没有一个人影。 忽地,一阵风吹过,处于中心位置的一座帐篷轻轻掀开了帘子。 一只脚才跨出,旁边,便传来了一道询问。 “秋实?你去哪?”春喜抱着长刀盘膝在承桑的帐篷外,她的身下垫着的,是一块灰白色的狼皮,是之前承无虑和众多皇子王孙共同猎得的战利品之一。 因为有好几张,承桑便给了秋晚、春喜各一张。 这狼皮并没有带回安王府,在承桑没有来猎场的日子里,一直保存在这里。 哪怕今天晚饭的时候才见过,还摸过,可秋实还是不可抑制地往狼皮上看了两眼。 多好的狼皮啊,可惜...... 秋实老实地低下头,“春喜姐姐,我晚上可能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找个地方......”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春喜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去吧,小心些,这里的夜晚,可并不安全。” “是,多谢春喜姐姐提醒。”秋实乖乖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而就是这一瞬,她的表情变得格外嘲讽,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的春喜,也同样似笑非笑。 春喜的手深入帐篷,再收回的时候,已然多了块糕点。 果然,看戏还是要配点心才行的。 ...... 经历了春喜的拷问,秋实一路畅通无阻。 她来到营地之外,站在高大的树干之下,她的目光轻轻一扫,下一刻,双手环胸,“既然提前到了,那就出来吧,躲在草丛里,可是得不到救治的。” 秋实不紧不慢地开口,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你,真能救她?”草丛窸窸窣窣作响,两个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正是宋可意和白凌霜,她们互相搀扶,衣衫和发丝都有些凌乱,草叶沾了满身,却并没有人帮忙清理。 毕竟在两人的身旁,没有一个侍女。 她们是独自来的。 看着她们狼狈的样子,秋实放下了只提起了一点点的防备之心。 她轻笑,“你们不是想找秋晚么?我是她师,姐,你们说,我有没有能力?” 本来想说师妹的,可听起来并不是那么靠谱,更何况,她也从来不承认自己是秋晚的师妹,明明她的天分更好一次,学东西也更快一些,是师父有眼无珠! 秋实无端地冒了些火气,看着两人犹疑的样子,她冷哼,“不信就算了,我回去了。” 说着,她便转过了身。 “等等!”白凌霜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她立时大喘了两下。 宋可意担忧地抚了抚她的背,也跟着道,“我们既然来了,就是打算相信了,刚刚的询问也只是事关生命,不得不慎重,还望,还望医仙不要生气。” 秋实笑着转过头,“你倒是会说话。” 医仙,本来就该是她才对,秋晚算什么东西! 她往宋可意两人旁边走了两步,抬手一根银针飞出,扎上了白凌霜的耳垂。 再一拔,一股乌黑浓稠的血液冒出。 宋可意惊骇地看着这一幕,等反应过来,连忙手忙脚乱地拿衣袖给白凌霜擦拭,她紧张极了,白凌霜却是呼吸平稳了很多,她感觉一直压在自己胸口的大石突然轻了些。 “宋可意!”白凌霜拽了拽宋可意的袖子。 宋可意的衣服上满是污秽,但她丝毫不顾,她看着白凌霜的头缓缓扭过,眼中跟着亮起,“你,你好了?” 白凌霜点头,喜极而泣,“是,我,我感觉我好多了。” 她一把抱住宋可意的肩膀,“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宋可意的眼里也跟着泛起泪花,“你没事就好了,太好了。” 美丽的月光下,如此感人肺腑的场景,让人无不发出一声叹息,可偏偏,有这么一个冷血的家伙,轻笑着对她们摇了摇头,“并没有哦~” 看着宋可意和白凌霜两人看过来的水汪汪的眼睛,秋实笑出了八颗牙齿,“你的毒,我也只是将其缓解了而已,若是没有服下特定的解药,不出三月,尸骨无存。” 白凌霜的脸再次白了下来。 宋可意倒是冷静很多,她安抚地揽住白凌霜,轻声开口:“我明白,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只要你能救白凌霜,我同意交易,说吧,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秋实笑了,“自然是,好事了。” 第140章 简写简写再简写 又是一日清晨——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熟悉的“节目”上演,等皇上高谈阔论一番,又着重勉励了几个青年才俊之后,春猎才正式拉开帷幕,而此时,已经是他们来到猎场的第三天。 本该是昨日就举行的,但偏偏昨日下了大雨,所以便将日子又往后延了一天。 而今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承桑和静婉坐在一处,她们随意地聊着天,可突然,那远远的人群之中,传来了一道声响。 “皇上,你们天朝的女眷,不参加这么盛大的活动么?哦,我知道了,莫不是,都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缝缝补补,取悦......” 说话的女子口音有些奇怪,话语也格外刺耳,虽没有说完,但后面的意思谁都明白。 众人的面色齐齐一变,他们张口想要斥责,可等到他们看到说话之人身上的服饰后,却只能压下怒气,毕竟,这女子是来自布衣部落的圣女,也就是布衣部落酋长的女儿,杜苹果。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高处。 皇帝面色阴沉,显然,这话他也听到了。 “皇上。”布衣部落的为首之人名叫叁多,他坐在皇帝的下手,听得同样清楚,还不等皇上发难,他当即开口,朝着皇帝表示:“实在是抱歉,我尊敬的天朝陛下,圣女大人年纪小,不懂事,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皇帝的嘴角抽了抽,都十七了还年纪小,怎么,等二十出家呢?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周遭的大臣更是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圣女终究是客,更别说,她奇葩的事情还有很多。 明明才到了没几天,却在朝堂内很是出名。 首先,便是她的婚嫁。 人人都以为她来天朝是为了嫁给皇帝的,连布衣部落的其他使者也同样这么认为,可没人知道,人家真正想嫁的,是天朝的青年才俊,来天朝竟是要挑选“驸马”的。 布衣部落自己都很吃惊,这和他们得到的命令并不一样。 可偏偏,他们也管不了杜苹果。 甚至还有各种顾忌。 而在这种情况下,姜行,便是那第一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可惜在杜苹果提出之前,皇上便先一步打碎了她的心思,圣旨在顷刻间下达,姜行已有婚配,且成亲在即的消息便立刻传遍了大街小巷,这才让杜苹果歇了心思。 毕竟,她再怎么嚣张,也知道什么是圣旨。 所以,如今这杜苹果,还在挑选下一个幸运儿。 这般想着,众人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看向顾知许,已经有人推测,这顾知许顾大人,便是第二个。 此时的顾知许还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蛐蛐他,他只是看着杜苹果,严肃说道:“圣女此言差矣,我们天朝的女子虽讲究内秀,又以绣技名传天下,但绝不是你所说的手无缚鸡之力,相反,圣女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没礼貌了些,莫不是布衣部落的女子,都如圣女这般?” “毕竟,圣女在布衣部落的身份,堪比于我天朝的公主,要知道,我天朝的公主,可是女子的表率,是众多女子效仿的目标。” 他的话很是犀利,直给杜苹果的脸说得一阵红一阵白,而与之相反,周围的天朝贵女的面色皆是好看了不少, 她们纷纷对顾知许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在她们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人听过家中长辈教诲,让她们多和顾知许接触,之前她们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眼下,却是颇有几分心动的意味,这般为女子说话的男儿,也算是不错了。 而在远处的看台上,承桑也被这边的吵闹吸引的注意力,倒不是杜苹果或是顾知许的话语,而是一抹奇怪的视线。 她总能感觉到一抹阴毒的眼神,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因此,她对视线的来源,也就是杜苹果那边,便多了几分关注。 刚好看到这一幕。 静婉也在同一时间看了过去,她的嘴角勾出一抹笑,“这孩子,还真有几分大哥的样子。” 闻言,承桑的眉头一跳。 太子舅舅?她可不觉得。 没错,就在这段时间,顾知许的身份得到了最终的确认,他就是已逝大皇子的遗腹子,但因为诸多顾虑,帝后二人并没有让他认祖归宗,而是让他留在了朝堂。 对于他的仕途,用一帆风顺来讲,丝毫不为过,也幸好他是个真材实料的状元,否则,还不知道要被众人怎样上书。 不过也无伤大雅,因为朝堂中的真正权柄者,都多少看出了顾知许的身份,就从前不久的春日大比之中,而顾知许在春日大比所展露的一切,都是姜行和宋家的联手设计。 包括皇帝,也被设计在内。 毕竟,顾知许的身份足以改变朝堂的格局。 本来进展该慢一些的,但因为有她,姜行改变了计划,这才有了皇室相认这一说。 承桑轻轻拄上脸颊,看向那离顾知许不远处的,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黑衣男人。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承桑忍不住笑了。 这人一定是看她半天了,不然怎么会她一看过去,就看到他在看她呢? 如果说上一世的姜行爱她入骨,那这一世,也不遑多让。 从复仇计划的和盘托出,到因她而改变的所有决定。 让人怎能不心动呢? 承桑心情愉悦地想着,可就是这般美好的时候,偏偏有人硬要坏风景,“说的好听,怎么不见你们这些女子上马呢?莫不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不敢在马上见真章?” 杜苹果的话说得不伦不类,听得让人直皱眉。 如此挑衅,当即有一个贵女忍不了了,她猛地起身,“来人,把本小姐的马牵来,今日,我就要让这来自地大物博的布衣部落,肤白貌美的圣女好好看看,什么叫天朝贵女!” 众人齐齐叫好,只有布衣部落的人齐齐皱眉。 他们也不傻,听得出嘲讽之意。 布衣部落坐落在一座岛屿上,怎能算是地大物博,更别说肤白貌美,圣女单看还行,但和这些娇养的天朝女子一比,说是黑炭都不为过...... 叁多面色低沉,他看了眼皇帝,试图让皇帝说些什么,可惜,皇帝笑吟吟的,眉眼温和。 怎么,许你十七的圣女年纪小不懂事,就不许我十六岁的周小姑娘说话直白了?更何况,还是在夸你们! 皇帝心情愉悦了不少,看向顾知许的眼神也很是温和。 之前他还觉得顾知许的脾性有些问题,可现在看来,还是很不错的嘛! 第141章 你们的圣女,醒了 “咳咳。”皇帝咳嗽了一声,差点脱口而出那句熟悉的“赏!都赏!”来。 叁多没办法,只能给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 另一边,圣女和天朝贵女的较量还在继续,随着一匹枣红色的千里马被牵出,杜苹果眼红地看着周小姑娘的马。 这马她格外眼熟,因为她的父亲就有一匹。 但因为那是布衣部落唯一一匹千里马,所以只能是她父亲的,别说是骑,她连摸都没摸过,因为就算是她的父亲,也不能否认千里马的珍贵,他将其束之高阁,精心饲养。 可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天朝女子却...... 杜苹果攥紧了手指,嫉妒的手心都抠破了。 这凭什么不是她的呢? 明明他们布衣部落有机会的,都怪天朝那该死的开国皇帝,若不是他...... 心中暗骂着,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什么,她猛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看到了那人勾起的嘴角。 他居然,笑了。 杜苹果的心脏“砰砰砰”直跳,但随即,她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毕竟,这个男人的目光有些过于炽热了,她皱着眉,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 她看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天朝女子。 明眸皓齿,绝代风华。 难道,这就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安宁郡主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在周小姑娘都要翻身上马的时候,杜苹果再次开口,“你的父亲是一名将军,自然,你也算得上是一名小将军,所以你会骑马很正常,但是,不代表别人会。” 周小姑娘本来还有些生气,可听着听着,她的耳朵都有点发红。 虽然这个人很讨厌,但她叫我小将军诶...... 心里是止不住的高兴,周小姑娘的语气都温和了许多,她没有怼回去,而是下意识问道:“你还想弄什么幺蛾子?” 杜苹果一手指出:“我要让她参加!” 众人的视线下意识顺着杜苹果的手指看去,还没等看到是谁,忽地,又是一个身影飞出。 他一鞭子甩上了杜苹果的胳膊。 杜苹果惊叫,她的胳膊火辣辣的疼,但更让她惊慌的,是甩鞭子的人,她没想到,身为礼仪之邦,万事都会对她忍让的天朝,居然会有人敢对她动手。 难道消息是错误的? 杜苹果害怕极了,她会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有底气,若是底气是假的,她自然就撑不住了。 好在,就在她的身子都有些发软的时候,一个布衣部落的侍女冲了上来,她伸手扶住杜苹果,严厉指责,“塞班驸马,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居然敢对我们布衣部落的圣女动手,你是不要命了么?” 没错,对杜苹果出手的,就是塞班。 而他出手的原因—— “她是你们布衣部落的圣女,又不是我们国家我们天朝的圣女,我怕什么。”相比于杜苹果,塞班的声音显然悦耳极了,“她敢拿手指着我的公主殿下,我就敢把她的手砍断,你大可试试!” 塞班身为二王子,也是众人捧着长大的,除了在静婉面前乖得不得了,在别的时候,都是碰不得的炮仗。 侍女咬牙,“我们圣女哪里指公主了?她明明指的是......” “哦?那就是在指我们安宁郡主咯?”承无忧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他抱胸冷笑,“怎么,你们是看我们家安宁好欺负?笑话,你大可试试!” 承无忧眼神冷厉,在他的旁侧,承无恙笑的让人心里发凉。 而再往后一点,还有面色森寒的姜行。 显然,他想到了之前被杜苹果看上的事情。 “......”侍女的眼角余光扫过,再也不敢抬头,更不敢开口,她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杜苹果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她尖叫一声,刚准备说话,却被猛地打断。 “你说谁不要命?” “殿下!”刚刚还嚣张至极的塞班突然变身成了一只小夹子,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静婉公主的身边,委委屈屈,“就是她,她想要弄死我,我好害怕啊!” 杜苹果目瞪口呆,她看着胳膊上的鞭痕,觉得头脑发晕,“你血口喷人!” “你看你看,殿下~”塞班抖的更厉害了,直接躲在了静婉公主的身后,抱着静婉的胳膊不撒手。 而静婉,很吃这一套。 静婉拧眉,“虽然你是我们天朝的客人,可你是不是太过放肆了一些,我静婉的驸马,你也敢威胁?莫不是我天朝,过去对你们太客气了一些?” 杜苹果只觉得气血倒流,胸口发闷。 这人怎么不讲理的。 “我,我......”杜苹果腿一软,就跌在了地上,身旁的侍女跟着跪下,惊慌失措。 “圣女!圣女!来人,快来人啊!我们的圣女......” “啊!”杜苹果从地上跳了起来,“有虫子,有虫子!小清!小清!快帮我把虫子拿走!” 承桑站在人群中轻笑,“你们的圣女,醒了。” 霎时间,众人纷纷嬉笑起来,唯有布衣部落的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真是太丢人了。 也就在这时,隐匿在使团人群中的一侍女轻轻抬头,那姣好的面容,赫然是之前夜访端王府的阿耶娜,她正悄悄地看着站在承桑,心中忌惮。 刚刚她看的清楚,正是承桑身后的一个丫鬟将那只绿色的毛毛虫给丢到圣女的身上的。 力度刚刚好。 又不让周遭的人群发觉,又能让杜苹果轻易发现。 若是让她来做,都有些难度,毕竟,毛毛虫是脆弱的,那般遥远的距离,还有那么多的阻挡物,一个不小心,便是一团尸体丢到别人的身上。 真没想到,这安宁郡主的手里,居然有个如此厉害的角色,还真是难对付,更别说,这安宁郡主本身,就是个秒人。 杜苹果怕毛毛虫,这一点,连她都是刚刚知道。 安宁郡主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密探?消息?她可不这么认为。 看来今日的任务,有点难度啊...... 阿耶娜的脑中转过无数想法,最终,她低下头,一步一步向着后方挪去。 有难度,她更喜欢。 第142章 有点道理,但不多 一阵独属于杜苹果和她侍女的兵荒马乱之后,场面再次恢复了平静,杜苹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就在这时,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突然挤开人群冲了进来。 他的语气满是惊慌失措,“太医来了太医来了!怎么样了?圣女怎么样了?可万万不能出什么事才好啊!” 杜苹果才白下来的面色再次涨红。 别以为她没看到,刚刚这小太监就在人群外看热闹! 现在又搞这一出,明显就是想看她笑话。 “你!”杜苹果又要伸手去指,可随着众人的视线凝聚,她哆嗦着将手指藏进手心,咬牙切齿,“你们来得还真是快!” 小太监佯作听不懂话中的意思,点头,“那当然。” “......”杜苹果气死。 明明她前几日在天朝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什么抢来就是,就算是公主的东西也完全不用顾忌,怎么今日,就跟中了邪似的呢?居然个个都要跟她作对! 真是离谱! 其实杜苹果不知道,最近几日,她遇到的那些人要不就是些无权无势的,要不就是些想跟她打交道的寻摸好处的。 全然不是今日这些人。 毕竟,杜苹果看上姜行的话一传出去,京都大部分的男子都将自己给藏得严严实实,哪怕是纨绔子弟,也足足有好几日没敢出门,生怕被杜苹果看上。 而女子则各自扎堆,举行着各自的宴会,因为圈子多而广,别说杜苹果了,就算是京都贵女,也大有人收不到全部的请帖的,自然也不会遇到。 是矣,才会让她过得那么滋润。 而今日,她算是踢上铁板了,毕竟能来参加春猎的,可全是金贵人,就连宫女太监,都是在宫里有些势力的,毕竟,陪同出宫也算得上一份美差。 “圣女可要太医给瞧瞧?”小太监再次笑吟吟地开口。 杜苹果看着众人不善的眼神,也不敢再胡来,她理了一下思路,将话头又拐了回去,“不用了,本圣女刚刚缓了一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不劳太医费心了。” 小太监撇撇嘴。 杜苹果恨得牙痒痒,但还是硬生生撇开视线,“如今春猎已经开始,耽误大家这么长时间,深感惭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若只有一位女子参加,并不能足以让我信服。” “除非......” 这两个字一出来,众人就觉得她没憋什么好话,他们想要打断,可杜苹果也学聪明了,完全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除非——”杜苹果拉长声音,看向承桑,“你也参加。” 闻言,承桑似笑非笑。 周遭的众人也纷纷笑出声,连一脸严肃的周小姑娘都乐了起来。 杜苹果皱眉:“你在笑什么?” 她感觉有什么脱离的她的掌控,但心中的执念却撑着她继续开口刁难,“安宁郡主,莫不是你骑射不佳,无法上马,所以在笑我指错了人了吧?” “噗!”承桑还没说话,周小姑娘便笑喷了,“真是笑死人了,这位圣女大人,你该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女子之中,谁的骑射最为厉害吧?该说你慧眼如炬么?” 其实承桑小的时候是参加贵女之间的宴会的,但每次出席,她的身边都伴有长公主,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也就形成了无人敢叫承桑参加的情形。 而等到长公主故去,安王府闭门三年,承桑更是收不到一封请帖了,不过承桑也乐得自在,每天都自己玩的嗨起。 但就算这样,每年的春日大比、春猎秋猎等重大活动,她都会参加,自然在不经意间,便显山露水。 其中,就包括骑射。 “不可能!”杜苹果不相信,她是观察好了的,这些天朝贵女的穿着格外有讲究,那些有想法的,穿的都是利落的骑装,而打算坐上观的,则穿着华丽的罗裙。 而这承桑,便是其中之最。 她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承桑往前走了两步,周围的人纷纷让路。 看着这一幕,杜苹果的脸色更难看了。 承桑步伐不停,一路走到静婉的身边,刚刚,便是静婉拉着她一起过来的,只不过因为静婉救夫心切,中途把她给抛下了。 承桑心里无奈地摇头,但视线,却淡淡地盯着杜苹果,还有杜苹果身边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侍女,“圣女怕是不清楚,我们天朝的春猎,其实并不是以猎杀为主的。” 相比于秋猎,春日乍暖还寒,野兽交配,根本就不是猎杀的好时候,会如期举行,除了对旧日习俗的推崇,还有对兵士的考察,考察这一个严冬,是否进行了合格的操练。 所以,他们这些人大部分是不会进入丛林的,他们会站在高高的看台之上,领略天朝的强大。 而皇帝会打算带布衣部落过来,也是有让他们看一看的打算,毕竟通过前些时日从宗室的发现,不难看出,布衣部落有些不安分了。 朝堂分为了两个声音,主战和主和。 眼下,便是主和的试探。 如果在见识了天朝的强大之后,布衣部落能安分守己,那就免于生灵涂炭,如果还是冥顽不灵,那就只能刀剑相向了。 其实承桑对此并不赞同,她是主战的。 虽然打仗苦的是百姓,但是放养一条毒蛇,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到时候的伤亡,怕是要更多。 可惜,这只是她的看法,并不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大多数人对于海上作战,并不看好,就连皇帝也这么觉得,也因此,才会有今日的试探。 不过,也许这个试探,就要到此为止了。 承桑的眼神扫过不远处的使团,然后和姜行对视,随即,她又漫不经心地收回,“是了,圣女不清楚也情有可原,毕竟,在圣女的布衣部落,恐怕没有这么多事。” 毕竟,他们的土地,实在是太少太贫瘠了。 杜苹果恨得牙痒痒,偏偏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承桑刚刚也没说错。 她强忍下愤怒,点头,“安宁郡主的话我听明白了,可若是这样,那我就更应该邀请安宁郡主来一起狩猎了,毕竟,你是天朝女子中的翘楚,我亦是布衣部落女子中的表率,我们之间的较量,更有看头,不是么?” 杜苹果挑衅地看着承桑,承桑点点头。 “嗯,好像有点道理......” 杜苹果大喜,她以为承桑是要答应了,可惜—— 承桑的话还没说完,“但不多。” 第143章 一般叫嚣的人都活不过两集 最终,承桑也没有参加春猎。 按照她的意思,就是杜苹果还没有资格让她特意换下华裙,穿上骑装,去好好的比试一番。 若想比试,等杜苹果赢了周小姑娘等人再说也不迟。 这番话说得婉转,但任谁都听懂了,杜苹果不服气,可承桑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没给她再多说一丝废话的余地,她想去追,可站在她面前的小太监拦住了她,言语更是毫不客气,直言圣上催促。 所以,她也只能受着众人的白眼,上了马。 她发狠地扬起鞭子,脑海中满是今日将众多天朝贵女打败,然后和承桑叫嚣的场景。 可惜,只能在梦里见了。 承桑坐回她的位子,嘴角微勾,“春喜。” 借着秋晚的茶水,春喜附耳过来。 承桑和其耳语一番,春喜点头离开,一旁的静婉看了全程,并没有说什么,反而避嫌似的往边上挪了挪,和塞班说起了悄悄话,给塞班高兴坏了。 他想,今天一定是他的幸运日。 可随着春喜离开,静婉便果断地将他抛弃了。 “安宁。” 承桑扭过头,“静婉姑姑。” 静婉伸手,安抚地拍了拍承桑的手背,“别担心,不想参加那就不参加,若是明日这杜苹果还要找你的麻烦,我定让她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本来静婉就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因为是帝后第一个女儿,所以自出生便受尽了宠爱,可以说,和长公主的性格十分相像,小一些的时候,她的行事过于张扬,性格也格外肆意,帝后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并没有将她嫁出去。 他们选择了招婿,将静婉留在了身边。 可惜,身为皇室儿女,总要独当一面,随着时间,她终究还是被宗室还有暗中的诸多事宜磨平了棱角,变得开始顾全大局。 在知道驸马有问题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轻易和离。 就怕坏了事。 是承桑让她找回了曾经的自己,也是承桑的所作所为告诉她,宗室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所以,她才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她定是要护着承桑的。 静婉想了很多,承桑不知道,但她把静婉的关心和爱护看在了眼里,她轻笑着,给静婉递了一杯茶,点头应道,“好,有静婉姑姑护着我,我自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不过我觉得......”承桑低头,喝了口苦涩回甘的茶水,“她明日,应该不会再来找茬了。” 静婉不赞同地摇摇头,“怎么会,这杜苹果,一看就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任谁都看出来了,这杜苹果,就是因为姜行一事在找茬呢! “没事,每日,我定会一直陪着你。” 静婉也低头喝了口,赞叹,“好茶。” 承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便已经日上三竿。 周遭的温度一点一点的高了起来,承桑和静婉的头上,顶上了一个巨大的厚实的布伞,是塞班带来的,据他说,他们回纥昼夜温差极大,中午的时候都是这么干的。 别的不说,确实没那么晒了。 而随着宫女轻轻打着扇,倒也还算是舒服。 “看来今年,要让人多准备些冰了。”静婉动了下身子,香汗淋漓,“不然怕是要难捱了哦。” 承桑点点头。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今年的夏天确实格外炎热,前不久她就想过让二哥多准备些冰,到时候也能大赚一笔,却不想说起的时候,二哥说三哥已经说过了。 该说人聪明,比重生更管用么? 承桑无奈地摇摇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侍卫驻守的外围,传来了一阵嘈杂。 “快!快来人!快救救我家圣女!” “太医呢?太医呢?” 嘈杂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连一旁昏昏欲睡的静婉都忍不住伸着脖子去看,啧啧称奇。 “这圣女还真是多灾多难,一天要叫几次太医啊!” 承桑倒是淡定,毕竟,她就算不伸脖子,也该有人来请了。 “奴才参加静婉公主,安宁郡主,塞班驸马。”果然,随着承桑的念头,一个小太监快步走来。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群情激奋的布衣族人。 静婉皱皱眉,“这是怎么了?” 小太监担忧地看了一眼承桑,恭敬道,“回静婉公主的话,布衣部落的圣女死了,据她身边的随从和侍女说,是,是安宁郡主所做,圣上便让奴才来请安宁郡主过去,问问情况。” “还有什么可问的!”那站在后面的布衣部落的使者忍不住大声叫嚷,“就是她杀了圣女!就是她!” 另一个搭腔,“没错!都人赃俱获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她就是怕了!怕我们圣女的骑术,所以下这种毒手!” “就算我们布衣部落是天朝的附属,也不能这般对待我们啊!我们可是和你们的开国皇帝有过盟约的!那可是保佑我们布衣部落风调雨顺的圣女,圣女!” “你该死!你该被杀头!你!”最后这个人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毕竟,他的脑袋已经先一步滚到了地上。 他的眼睛大睁着,好像在疑惑,又好像在震惊,之前那么多人都说话了,怎么他才开口,就要死呢? 鲜血迸发,有人大叫,有人害怕,有人震惊。 但再也没有人敢对着承桑指指点点了。 小太监都惊住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低下头去。 静婉也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她便满眼发光地看着春喜手中的长刀,可真是把好刀啊!不仅砍头都不带顿一下的,还滴血不沾,省得擦了! “你,你......”使团中还仅剩一个镇定之人。 但随着春喜利落收刀,他吓得嘴唇都白了,他不再说话,承桑却抬了抬眼皮,淡淡道:“他,应该没有保佑你们布衣部落什么吧?” 若是也保佑了,那还真是让人开心呢~ 承桑站起身,使团众人齐齐后退了一步,承桑走一步,他们恨不得拔腿就跑,承桑笑了笑,道,“别怕,你们还没有他这么严重,还罪不至死。” 闻言,静婉也跟着站起来,附和,“在我们天朝,公然诅咒或者诋毁皇亲国戚,也是大罪,别说砍头,鞭尸都不为过,望周知。” 静婉挽住承桑的手臂,吩咐,“带路吧~” 第144章 我乃圣女宫女官! “安宁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承桑和静婉一前一后走进那最中心位置的豪华营帐,齐齐躬身行礼。 营帐内,或站或坐堆满了人,甚至,还有躺着的。 承桑垂眸看向被搁置在白色粗布上的杜苹果尸身,为其可怜了一秒钟,被自己人杀死也就算了,居然连块布都不给盖,尸体都没凉透呢,就要为自家的利益舍生求死了。 真叫人,佩服啊! “安宁郡主,你可知罪!” 也就在承桑低头感叹的时候,那站在最前方的布衣部落使者站不住了,他大声叫嚷,用着他那奇奇怪怪的口音,“你为了一己私利,杀害了我们圣女,你这是要断我们布衣部落的根啊!” “真的么?”承桑扭过头,看他,问得格外认真。 使者都蒙了,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他确实很生气,可能,是意会了吧!“你!你!” 承桑瞥了眼他的手指。 霎时间,还不等承桑说什么,或者做些什么,那些跟着她进来的布衣部落使者便一拥而上,将那人的手指压了下去。 他更蒙了,尤其是在看到自己人脸上不用谢的表情之后。 布衣部落的为首之人叁多终于坐不住,他站起身,朝着皇帝行了一礼,“陛下。” “陛下。”同一时间,姜行也跟着拱手,他不知怎的也跟着布衣部落的大部队回来了,此时正站在角落里,偏僻,但起眼,“安宁郡主因为最近一些时日坐车而有些身体不适,随行太医说,并不能长时间站立,还请陛下体谅。” 承桑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胡说八道深感惊异。 要知道,上辈子的姜行姜大将军,那可是众所周知的一口吐沫一个钉,啧啧啧...... 心里摇头,可面上却立时扶住脑袋,“嘶~” 静婉也顺手扶住了承桑的胳膊,担忧,“安宁~” 就连皇后也同样如此,她仿佛忘记了昨天下雨承桑还和她有说有笑打牌九的场景,急急唤着,“安宁!” 周遭的太监宫女就更不用说了,差点当场就要哭爹喊娘叫太医去了,那场面,比他们刚刚给杜苹果哭丧还壮观。 叁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着实没想到,这帮人这么不要脸。 不过好在,皇帝总是要...... “快看座!”皇帝急急开口,他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快,把朕的小叶紫檀椅给安宁搬过去!”一边说着,他一边给皇后使眼色,看看,朕的演技,也不遑多让吧! 容皇后有些辣眼睛,但还是轻轻给他鼓了鼓掌。 叁多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他们是认为自己瞎了聋了么? 不知为何,明明一切都是提前计算好的,足以说是万无一失,连最有可能搅局的承家人都被他们用计困在了林子里,可他却有种莫名的感觉,要出意外。 他咬咬牙,想不出纰漏,只能想着快快进行,将时间缩短。 免得夜长梦多。 叁多看着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的承桑,再看看周围站着的族人包括自己,竟有种承桑在拷问他们的错觉。 毕竟,承桑都端上茶杯了。 这一刻,叁多终于明白,上头为什么吩咐他们一定要将承桑给限制住,再想其他,这女子,当真不是个好对付的。 叁多打起精神,试图气势压制,“安宁郡主。” 承桑抬抬眼皮。 叁多气息都不稳了,好气,“不知安宁郡主可否告知在下,就在刚刚,您的侍女可曾离开过?” “不曾。”承桑睁着眼睛说瞎话。 “......”叁多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问题上就碰壁,而且最主要的问题是,自己没想过承桑会否认,所以也没准备关于承桑侍女离开的证据。 他的视线瞥向身旁,可那一个个憨批,没有半点想要帮他一把的意思,全都沉浸在戏里,怒视着。 叁多都快气吐血了,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声的出现,帮他解了围,“你在撒谎!” 承桑转过头,看向一个蒙着脸的异服女子。 是之前跟在杜苹果旁边的侍女。 那侍女信誓旦旦,“我亲眼看到你身后那个丫鬟离开了,还是往树林子里去的!” 叁多松了口气,给了侍女一个赞赏的眼神。 可承桑却并没有说话,周遭的人也不置可否。 空口白牙,为何要信? 叁多皱眉,想再说些什么,但侍女却似是早有预料,她摸了摸袖口,准备拿出证据,“郡主不用否认,我......” “哦,我没否认。”承桑突然出声,“可能,我记错了吧。” “......”侍女瞪大了眼睛。 承桑再次道:“她是离开了,怎么了?有问题么?” 侍女气急败坏,“难道这不是郡主的遮掩么?难道郡主以为轻飘飘的一句忘记就可以解释么?” “不然呢?”承桑歪歪头,“我记性不好,有问题?要不要让太医来给我作证?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是谁?是什么官员?还是又是一个关乎于布衣部落风调雨顺的重要人物?” “我!”侍女攥紧手心,“我只是一个看不惯郡主肆无忌惮,滥杀无辜的侍女罢了。” “哦~”承桑点点头,起身,柔柔弱弱地作了一揖,“陛下,贱奴越阶质问郡级,按律,应打三十大板。” 皇帝挑眉,抬手,“来人!” 别说侍女,叁多都惊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还什么都没问呢,帮自己的人就要先挨一顿板子了!三十大板,别说女子,就算是男子都要去小半条命!这怎么能行! “陛下!”叁多急匆匆开口。 可惜,皇帝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看着侍卫要一拥而上,那站在人群中的侍女脸都吓白了,连面纱都遮不住她的惊慌,“叁多大人,叁多大人!救救我,我......” 侍卫按住了她的手脚,叁多撇开了头。 他无能为力。 侍女的眼里恨得发红,她扭头看向承桑,如同淬了毒一般。 承桑啧啧出声,这眼神,多熟悉啊~ “让开,都让开!”侍女疯狂的挣扎,手里早就攥得死紧的牌子也被她高举,“我乃布衣部落的圣女宫女官!我看谁敢动我!” 圣女宫?承桑的眼里划过一丝精光。 而叁多,却是乍然变了神色。 第145章 打板子太严重,鞭刑可行 布衣部落的使者哗啦啦跪了一地,唯一没有跪的几个,都是和叁多站的近的。 承桑眼睛眨了眨,看来,这圣女宫和叁多,是敌对关系啊。 有趣,十分有趣。 那侍女高傲地仰着头,仿佛在得意,可惜,站在她周围的士兵丝毫没有给她面子的打算,什么圣女宫不圣女宫,女官不女官的,他们天朝可不认,他们这些士兵,更不认。 眼看着周遭的士兵丝毫不惧,还要再次围上,侍女惊慌后退,大声道:“你们没听到么!我是圣女宫的女官!你们若是动了我,就是和布衣部落为......” “住口!”叁多猛地打断了她的话语,面色沉沉。 他怎么也没想到,圣女宫居然在使团中安插了人,还是这么一个不识大体的人。 刚刚的那番话若是说完,保不齐天朝皇帝一怒之下,就要直接发兵了,他们身死事小,怕就怕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要全都白费了!可如今将军不在,他一时半会,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这么疯下去了。 这侍女有一点没有说错,她的地位很高。 毕竟,圣女宫在布衣部落的势力堪比族长一脉,即便这里只有她一个,他也不能对她做什么,不仅如此,他还要保着她,哪怕,她是个让人难以入眼的蠢货。 叁多心情极其差,他大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侍女的脸上,侍女都被打蒙了,眼里的戾气都要化为实质,好在这个时候,她脸上的面纱骤然滑落,让她猛地低下了头。 可即便如此,周遭的人群中,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侍女的脸...... 承桑忍不住勾了勾唇,心情好极了。 见此,叁多的心情更差了,他强行压制着,躬身,“启禀陛下,这个侍女手中拿着的,确实是我们布衣部落的圣女宫令牌,她的身份在我们布衣部落也是重中之重,所以,可否请求陛下,从轻处置。” 皇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安宁觉得呢?” 叁多只能再次看向承桑。 承桑佯作思考的点点下巴,她是知道圣女宫的,在那个偏僻的岛屿,他们信奉祈愿之力,总以为风调雨顺都是人求来的,而圣女,或者说圣女宫,便是代替他们向上天传达心愿之人。 也不知道这圣女宫选人的标准是什么,居然,选了这么一个货色出来...... 承桑看向那个捂着脸的侍女,口中慈悲,“既然使者大人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三十大板确实有些重了,算了,改成三十鞭刑吧!” 周遭的人群纷纷一愣。 他们都是京都人士,自然也听说过当初安宁郡主大闹张府一事。 据说一切的起源,便是从安宁郡主想要打张尚书之女一百鞭刑开始的,这本来是一个小小的惩戒,可最后,却让张府吃了个大亏,以满门被抄结尾。 没想到时隔几个月,这鞭刑,又出现了。 他们下意识对视,为那圣女宫的女官默哀了一秒钟。 叁多虽然不清楚,但他听懂了鞭刑。 他刚刚那一巴掌看起来重,实则连道红印子都没在侍女的脸上留下,可若是鞭刑...... 圣女宫的女子,是不能留下一丝伤痕的。 因为上天会怪罪,轻则大旱,重则水淹。 哪怕叁多不信,可他也不敢赌这一丝的可能。 他咬咬牙,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承桑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嘴里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他终于想起了眼下的要紧事,知道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一切的计划都要成空! 怕不是这安宁郡主,在有意的拖延时间? 心中惊疑,叁多不敢再想其它,他定定神,直接伸手揽过了背后的长发,低头,“既然如此,那这三十鞭刑,就由在下代罚吧,在下只希望,在刑法结束之后,安宁郡主接受布衣部落的对峙!” 承桑表情有些怪异,但她还是点点头,道:“当然。” 反正只要是布衣部落的人,谁受罚都行。 这般想着,她动了动指尖,等士兵换好刑具回来,她笑眯眯地开口,道:“使者可准备好了?” 叁多没有理会,语气坚定:“一切为了圣女,为了部落!” “为了圣女!为了部落!” 布衣部落的使者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叫嚷,见此,承桑笑的更开心了,她挥挥手,“开始吧。” “是!”一声应下,紧接着,破空之声响起。 “咻!啪!咻!啪!” 两个手臂粗壮的士兵一人手持一根小孩手臂般的黑鞭,挥舞得虎虎生风,不过眨眼,叁多的后背便衣衫褴褛,鲜血淋漓。 叁多也算是个汉子,死死咬着牙,没有吭一声,反倒是站在一旁的侍女被溅到身上的鲜血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 承桑更开心了。 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承桑数二十九下的时候,皇帝突然开口了,道:“行了,我看这教训也足够了,剩下的鞭刑,就免了吧。” 叁多已是满头大汗,闻言,他颤巍巍的躬身,却疼得差点摔在地上。 一旁的布衣部落的人连忙上去扶,叁多这才行完礼,“多谢陛下慈悲。” 慈悲他奶奶个腿! 叁多在心里破口大骂,都二十八鞭了,他差那两鞭么! 狗皇帝! 可就算心里再怎么骂,叁多的面上也没有显露一丝,他站直了身子,看向承桑,“那么,安宁郡主,现在,我们就要继续说说,有关于您,和我们圣女大人的事了。” “不知安宁郡主的侍女,去森林里做了什么?” 叁多语速极快,他不想再给承桑一丝转移话题的机会。 可就是这种情况下,承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歪着头似是想了又想,“大概,我让她去摘花?或者,我让她去找我哥哥?又或者,我让她去打点猎物?” “......”叁多眼前发黑,“郡主这是在猜谜么?还是说,郡主想要隐藏真相?” 承桑无辜地眨眨眼,“我记性不好,我忘了,有问题么?” 叁多气急,这安宁郡主怕不是故意的? 可怜的叁多不知道,承桑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给这布衣部落一点点下马威,让他们知道知道,这里,究竟是谁的地盘。 “若是你怀疑,我可以让太医来为我作证。”承桑抿唇一笑,没错,我就是有恃无恐,你能拿我怎么样? 第146章 只剩安王府,不见承家门 叁多气笑了,“这么说,郡主是不认自己所做的事情了?” 承桑疑惑,“我没做,你叫我怎么认?” 她说得诚恳,眼睛里也满是真诚,可叁多却是不再看她一眼,他朝着皇帝躬身,“伟大的天朝陛下,还请允许在下带上证人。” 皇帝看了承桑一点,点头,“允。” 叁多松了口气,他看了身边的使者,不过片刻,便有几个女子被请了上来,好巧不巧,承桑都认识,或者说,在场的文武大臣们也都认识。 “宋家宋可意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白家白凌霜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秦家,秦,秦芳芳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宋可意和白凌霜还好,也算是落落大方,唯有秦芳芳,吓得脸色发白,身子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她低着头,畏畏缩缩,大有一种敢喊她她就敢晕过去的架势。 可偏偏,叁多就是看准了她的性格,直言,“敢问秦小姐,今日狩猎,您去了何处?又遇到了何人?” 秦芳芳抖得更厉害了。 皇帝忍不住皱眉,看了一眼人群里的秦尚书。 秦尚书低着头,好像半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我......”秦芳芳磕磕巴巴开口,呼吸都有些急促,一旁的白凌霜看不过去,主动道:“今日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因为秦芳芳是第一次参加春猎,所以我和宋可意打算带她去猎场里面看看,途中,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叁多明显不信,“是么?没有遇到我们圣女么?” 白凌霜点头,“当然。” “那这是什么?”叁多拍拍手,布衣部落的侍女立刻上前,她双手高举,其上,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只不过兔子已经死去多时,而杀死它的,是两支箭矢。 更巧的是,两根箭矢完全重合,第二根像是循着第一根的轨迹,将第一根箭矢从中间劈开,劈成了两半。 白凌霜的脸色难看了一些。 叁多伸手指向箭矢,冷笑,“那请白小姐说说,宋家的箭矢,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圣女的猎物上呢?而且,还刚好将我们圣女的箭矢劈成了两半!难不成,是自己跑上去的?” 白凌霜无法回答。 周遭的天朝大臣也忍不住皱眉。 因为狩猎一直是有多少和先后之分的,所以为了分清各家猎物,每一家的箭矢都作有自己的标记。 而白家已然消逝,秦家又是第一次参加,所以她们用的便都是宋家的箭矢。 如今箭矢重叠,而且宋家箭矢还是第二只,已经说明了问题,再加上猎物还在杜苹果的手上,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当时大概发生了什么,所以,白凌霜撒谎了。 可问题是—— 白凌霜为什么撒谎呢? 看着叁多朝自己躬身,皇帝悠悠开口,“白氏,你为何撒谎?” 闻言,白凌霜跪俯下去,“回陛下的话,我,草民......” “启禀陛下,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宋可意也在这一刻跪了下来,只不过她和秦芳芳的畏缩,白凌霜的心虚不同,她仰着脑袋,掷地有声。 “哦?”皇帝好像来了兴趣。 宋可意磕了一个头,“启禀陛下,我们今天确实遇到了布衣部落的圣女大人,不仅如此,我们还故意抢了圣女大人的猎物,和圣女发生了冲突,为的,就是给圣女下毒!” 一言出,众人皆惊。 皇帝讶异,“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可知,你这么做可是死罪!” 宋可意点头,“小女知道,但小女不得不做,因为......” 说着,宋可意扭头,看向一旁坐在椅子上的承桑,“因为这是安宁郡主的要求。”霎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跟着转到了承桑的身上,他们都想到了之前布衣部落对承桑的指控。 叁多心情愈发的好了起来,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他跟着往承桑的方向看去,脑海中都想象到了承桑惊怒的脸。 可惜,承桑正撑着下巴,听得兴致勃勃。 看着这般的承桑,叁多满心的不可置信。 他突然觉得,自己怕是高兴早了,可随即,他又猛地摇头,打破了自己的杞人忧天,计划顺利进行,迄今为止没有出现任何纰漏,怎么会出问题呢? 不会的! 安宁郡主一定是在强作镇定! 叁多看向宋可意,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而宋可意也如他所愿的开口,“陛下有所不知,自上次春日大比之后,白氏便身中其毒,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小女为其请了无数的医师,得到的答案都是无能为力。” “唯有宫中的花太医告诉我,这世上,唯二能解这奇毒的两人,便是曾经的顾院卿和安宁郡主身边的医仙圣手,所以,小女便带着白氏找到了安宁郡主,然后......” 宋可意的言语吞吐,可在场之人都听出了背后的意思。 她为了救白凌霜,答应了承桑的要求,去毒杀圣女。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想想,却又觉得完全说得通。 毕竟,能在白家覆灭之后收留白凌霜,便已经说明两人的交情之深,为了至亲好友做到这一步,不能说傻,只能说宋可意重情义,而花太医这三个字一出来,便已经是证人之一,再加上顾院卿早在几个月之前病故,找到安宁郡主便无可厚非。 唯一的不妥,便是安宁郡主为什么要让她们去做这件事。 要知道,如今的安王府,可不是从前的安王府了。 不说在接手了苏家和白家的产业之后,就说在这之前,便已经有了几分当年的样子。 要知道,当年的宗室十三家,号称掌握了天朝九成的经济,而宗室承家,更是被称为天朝的经济命脉,这足以说明,承家占比之大,之重,之深。 只可惜承家人丁稀少,在两代前,差点断绝,若不是当年的承老爷子在宗室联手围堵承家的时候,当机立断和皇室联姻,只怕承家,早就成为了史书所记。 可即便是如此,承家还是不可抑制地走了下坡路。 到了如今,只剩安王府,不见承家门。 第147章 迅速收尾!简简简简简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变化之始,便是这安宁郡主,承桑。 所以无论怎么想,都无法将其想象成会做出这般蠢事的人。 可......又证据确凿。 众人看着白凌霜拿在手中的香囊,面面相觑。 在宋可意说完后,白凌霜便从身上翻出了一个香囊,她的双手高高地举着:“这是那日郡主胁迫我们时所交给我的东西,她说,里面的花香可以缓解我身上的毒,而真正的解药,要等到事情办完,一切落幕,她才会拿出来。” “这一切皆不是我们本意,我们只是被逼无奈,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 这一次,连秦芳芳都开口了。 三人齐齐叩拜,皇帝远远地瞟了一眼香囊,然后摆了摆手,一个小太监上前,将香囊接过,送到了皇帝的旁边。 皇后也凑过来看,眉头微皱。 叁多心里高兴,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朝着皇帝盈盈下拜,“尊敬的天朝陛下,还请还我族圣女,一个公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脸色难得的阴沉了些,他还是没有理会叁多,而是朝着承桑开口,“安宁可有什么要说的?” “有。”承桑点头,她的眸子一转,看向皇帝手中的香囊。 刚刚的一瞥,她便看了个清楚,毕竟,那香囊的样子极为眼熟。 丑得让人心惊。 那香囊上绣着一朵牡丹,针法很差劲,但不管是料子还是丝线,都是顶顶好的东西,尤其是花蕊中间的一抹金色,那是前不久才被布衣部落献上来的焕金丝,全天朝,也只有皇宫有一卷。 巧的是,前些日子入宫,皇后才赏了半卷给她,如今,就出现在了这。 而上面的牡丹样子,也让人格外熟悉,毕竟,这种样子的牡丹花荷包,曾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过。 站在承桑身后的春喜忍不住摸了摸胸口,表情愤慨。 这是第二次有人借这个荷包算计郡主了,她真的很生气。 承桑知道春喜在想什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这并不是牡丹花的错,因为就算不是那标志性的牡丹,里面的花瓣还有背面的承家族徽,也足以说明一切。 他们本就是算好了的。 可......她早就不是他们所了解的她了。 承桑站起身,盈盈一礼,“皇舅爷爷应该也看出来了,这荷包并不是我绣的,虽然这荷包的样子很眼熟,很像是我绣出来的东西,但,那已经是老黄历了,只能说,你们的消息太落后。” 这最后一句,承桑是对着叁多说的。 叁多皱眉,“在下听不懂安宁郡主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她的绣技,早已不是同日而语。”皇帝冷哼,随手将香囊丢在了正前方的地上。 一旁的皇后娘娘也跟着开口,“使者怕是不知道,如今我家安宁的绣技,可是连宫中的绣官都十分夸赞的,在座的诸位应该都在陛下的御书房看过那扇屏风,天朝山河图,那就是安宁的杰作。” 霎时间,天朝的官员纷纷惊叹。 能来这旁听的,都代表了一定的身份地位,自然,也都有幸前往御书房议事。 他们早就对那副天朝山河图好奇。 不是因为绣工,而是因为山河图的完整,还有皇帝的偏爱。 他们都想知道是谁有这个本事,如今知道是承桑的手笔,一切仿佛都解释的通了。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能说,不愧是承家。 承桑也没想到自己过年送的年礼还有这个作用,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她只能接着道:“这香囊里面的金丝玉兰我也正在养,可我的金丝玉兰,早就被花嬷嬷嫁接,里面的香味早就不是这么单纯的香甜了。” 她喜欢金丝玉兰香甜的味道,所以就在书房养了一盆,可那味道闻多了总是会让她昏昏欲睡,经常是下午就开始忙,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忙完。 这并不是安王府的事情太多,而是她经常打盹导致的。 花嬷嬷发现后,就想了个办法,嫁接,让其他兰花的香味去中和金丝玉兰的味道。 别说,还真管用。 承桑看向叁多,盖棺定论,“所以,这并不是我的东西。” 叁多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就是为了万无一失,所以做了两手准备,可偏偏...... 他忍不住心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叁多不开口,承桑却是没打算停下,她一步步走到宋可意三人的面前,目光审视,“像是我的东西,又不是我的东西,你们还说是我的东西,所以,到底是谁的东西呢?” “......”白凌霜的脑子发晕,秦芳芳更是缩成了一团。 宋可意本想开口,秦芳芳却是突然大喊,“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安宁郡主,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跟你抢男人,我也不想告发你,不是我要告发你的,不是我!” 秦芳芳疯魔一般地大喊,她往前爬了两步,像是要抱住承桑的小腿。 可承桑哪里肯,她猛地抬起一脚。 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道,可秦芳芳却像是遭了重击,猛地被踢飞了出去。 落地,她仰头喷了一口鲜红。 “咳咳!”秦芳芳眼神溃散,“饶了我,饶了我,我已经听你的话,杀了和你抢姜行的圣女了,不要杀我,不要......” 秦芳芳晕了过去。 可与此同时,局面再次反转。 叁多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懂得把握机会,他当机立断开口,“我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安宁郡主碰都没碰香囊一下,就能说出这么多破绽,看来,这香囊是安宁郡主故意为之啊!” “若不是这秦家小姐太过胆小,经不住压迫说出了实情,只怕我们都会被蒙骗过去!”叁多再次看向皇帝,“陛下,小人知道陛下不愿相信,可是,这已经是证据确凿!因为我们都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这毒!只有医仙圣手可解啊陛下!”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上,众人哗然。 安宁郡主身边的医仙圣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宫中的花太医又是医者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他所说的话,也不可能出错。 所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承桑的身上。 第148章 一个两个三四个,足足10个!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承桑还能给出反转,可惜他们也知道,随着秦芳芳的这一下,局面已经变成了死局,无论是指认,还是这奇毒的解毒之法,都对承桑十分不利。 若不是承桑的身份在这摆着,皇帝又对其十分偏爱,只怕已经将其收押了。 可即便如此,该给的交代还是要给的。 毕竟,天朝的附属国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如果布衣部落的圣女被人害死,凶手还没有绳之以法的事情传出去,只怕会激起众多附属国的反抗之心,毕竟,人都有同理心,兔死狐悲,虽然天朝的兵力足够,但若是八面楚歌,也将是一场灾难。 一场百姓的灾难。 叁多也知道这一点,他更是知道当今皇室和朝堂的风向,以和为贵,是矣,他的身子死死地躬下,好似不知道疲累,他在用行动向皇帝施压。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天朝官员皆是缄默不言,低眉顺目地站着。 终于,皇帝悠悠开口,“安宁,可还有要说的?” 承桑垂眸,语气坚定:“圣女之死和我没关系,不是我做的,眼下这桩桩件件,都是某些人的......阴谋。” 察觉到承桑骇人的目光袭来,叁多却是松了口气,他不怕承桑看他,他就怕承桑不看他,毕竟,他怕极了承桑面不改色的样子,而如今这般,显然是好事情。 哪怕承桑的话语掷地有声,但依旧掩盖不了其中的苍白。 她没有后手了。 叁多的心中再次泛起喜悦,他的身子当即压的更低了,言语极度悲切,“陛下!还请还我族圣女一个公道!” “陛下,还请还我族圣女一个公道!” 布衣部落的使者们纷纷开口。 众人的压力蜂拥而至,皇帝沉眸不言。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朝的官员中终于有一个人动了,是秦芳芳的父亲,秦尚书。 他上前一步走出人群,拱手,“陛下,臣以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别说这被杀者,还是布衣部落的圣女,为了两族乃至两国的和平,安宁郡主都该给个解释。” 他说的在理,可皇帝却是听不得的。 皇帝的眼神如刀,众人见了,皆是心头一惊,在场很多人都没想到,这秦尚书居然这么敢。 难道是因为秦芳芳吐血?他爱女心切? 人群中,几个官员面面相觑,眼看着皇帝就要开口,他们当机立断地站了出来,附和秦尚书的话语。 “陛下,臣附议。”说话之人是柳御史,他言之凿凿,“陛下,安王府乃长公主遗留,本该是我天朝之荣光,可安王爷走马斗鸡,爱鹤失众,其子无所事事,其女草菅人命,若是在这般溺爱下去,只怕陛下将,悔之晚矣。” “陛下,臣也附议。”是何刺史。 “陛下,臣附议。” “陛下......” ...... 全场一共就十几个天朝官员,而眼下站在秦尚书那边的,就有足足十个,从三品御史大夫到五品长历,横跨了大半的朝堂,那仅剩的几个天朝官员面面相觑,心里骇然。 能坐到这个位置,都不傻。 如果说刚开始还觉得是秦尚书耿直,老糊涂了,那么眼下,皆是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如今宗室弱势,皇家势大,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是宗室的附庸。 宗室从来都不是和谐的,只不过在共同的利益驱使下,可以短暂的联手,但那都是宗室各家家主的决定,他们是没有这个权利的,可眼下,这十个人却是不约而同。 工部尚书方里看着和自己同根同源的何刺史,眼神微眯。 一仆二主? 不,一仆,三主。 承桑将这些站出来的人一个一个的看过去,“你们,是想对我承家下手了?” “安宁郡主说的哪里的话。”何刺史眼神怜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若不是郡主心狠手辣,因为一些小事和个人喜恶,毒杀了布衣部落的圣女,我等又怎么忍心说出这番话呢?” 他摇了摇头,“也怪我们,明明早就察觉到了安王府的问题,却因为长公主......哎,终是酿成了大错,安宁郡主,收手吧,您杀的人,血洗的世家,都是您的孽啊!” “孽?”承桑惊怒的表情消失,冷笑,“据本郡主所知,何刺史如今,不过四十有五吧?好像是三年前刚刚高升的?” 何刺史没有说话,眼神冷然。 他猜到了承桑会说什么。 承桑也如他所愿,“你才到京都三年,怎么就早早地察觉到安王府的问题了呢?” “自然是因为......” “自然是因为,背后有人啊!”承桑一茶杯掷在何刺史的脸上,打断了何刺史的声音。 何刺史那副虚伪的表情终于变了,疼痛席卷了脸部,他恐怖地叫着,“我的脸,我的脸!”没有一个官员是不在乎脸的,不是他们爱美,而是失去了得体的容颜,便等于失去了一切。 “承桑,你怎么敢!你......陛下,陛下为我做主啊陛下......” “别叫了,没毁容。”承桑不屑地开口,“鼻梁骨断了而已,叫什么。” 何刺史差点晕过去。 鼻梁骨都断了,还而已? “安宁郡主,你.....” 站在何刺史身边的另一官员想要开口斥责,承桑一眼睛扫过去,手指拿起旁边的茶杯,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官员却是秒懂了她的意思—— 怎么,你也想试试? 那官员搀扶着何刺史,气的脸色发黑,但到底是不敢再说出一个字。 叁多在旁边看着好戏,哪怕承桑又一次摆出了让他惊恐的态度,他也依然心情很好,毕竟,天朝的内乱,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而这,无疑让他心情大好。 “你笑什么。”承桑一眼睛撇过来。 叁多迅速收敛了勾起的嘴角,他没有理会承桑,而是再次转身,看向皇帝,“陛下,难道,这就是天朝的郡主么?难道,这就是天朝的郡主之威仪么?还真是让小人,大开眼界啊!” 郡主教训官员,这事可大可小,可让自己这个外人看到,却是要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叁多心中冷笑,他就不信,皇帝能让这种丑闻传播出去。 承桑看着叁多的背影,都能想到他在想什么,但是,他怕是不知道,她敢这么做,是因为—— 死人,是说不了话,也传不了丑闻的。 第149章 抓一个不如抓一群 “来人,将这群反贼全部捉拿。”承桑再次开口,语气森然。 叁多本还在等皇帝的决定,闻言大惊,他猛地回头,看向那蜂拥而入的一队兵马,他连连后退数步,一直到被小太监推搡才停下,他着急大喊,“承桑!你想做什么!我可布衣部落的使者!” “难道你是想要单方面撕毁合约,挑起两国的战争么!” 他来到这,是准备好了为国赴死的,可真到了死亡的面前,他却是有些恐惧了。 能活着,谁又想死呢?更何况还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陛下!”叁多再次看向皇帝。 可目之所及,是皇帝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 这皇帝,当真这么宠爱安宁郡主么?居然连这般行为都能容忍? 叁多心里发凉,一旁站出来的十位官员也不由皱眉,他们本就在针对承桑,对安王府也是抱着必杀之心的,自然,在见到承桑真的要拿下布衣部落的使者的时候,极为不安。 他们还真的怕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思及此,他们纷纷开口。 “安宁郡主,此举是不是太过逾越了!” “对啊,安宁郡主,如今陛下可还在这呢!你怎么敢越过陛下,公然捉拿他族使者,你将陛下放在哪?你将我们开国皇帝定下的盟约放在哪?你又将我们天朝的百姓放在哪?” “本来还只是觉得安王爷行事太过荒唐,没想到,连你这小小的女儿郎都是......” “锵!”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把长刀顶在了说话之人的鼻尖上。 承桑本就和他们站的近,之前还对他们的言语充耳不闻,可随着这第三个人开口,承桑却是猛地抽出了春喜的大刀,单手将其怼在了官员的脸上。 一丝鲜红自鼻尖流下,那官员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不多时,他的脚边,流淌出一滩泛着光亮的水渍。 承桑嗤笑一声,收剑,另一手,掏出了一块玉佩,站在她对面的方里几人看的清楚,他们纷纷对视了一眼,哪怕他们经常政见不合,但眼下,却是相同的震惊。 方里忍不住看了眼上首,心中掀起一个恐怖的念头。 那玉佩不过是一闪而逝,承桑瞥了眼看到玉佩的众人,开口,“端王余党已全部清出,就地收押。” “是!”众侍卫听令,齐齐上前。 也是这个时候,叁多才发现不对劲,原来,这些人并不是来捉他们这些布衣部落的使者的,他们是想捉拿那十个朝廷官员。 他松了一口气,心中冷笑不已。 都什么时候了,这天朝还在内斗,真是不知死活。 也许,大人还是太高估...... “现在,我们来说说布衣部落吧!”承桑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传进耳朵,叁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他抬眼,便看见那承桑拖着一把大刀,向着自己走来。 叁多僵在原地,他旁边的其他使者见此,还以为他浑然不惧,也跟着伫立在那里。 哪怕他们衣袍之下,双腿已经抖成了筛子。 大刀摩擦,“沙沙”作响。 其实承桑并不想这样吓唬他们,可这刀,实在是太沉了,连春喜挥舞的时候都是双手,对她来说更是困难,刚刚举起来那一下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力气,因此,只能委屈委屈这把大刀了! 承桑用刀尖指向躺在地上的杜苹果,“我再问你们一次,这杜苹果,是怎么死的。” 叁多冷笑,“你既已毒杀我族圣女,还何必惺惺作态?你连朝廷官员都敢逮捕,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天朝,竟然如此混乱,连一个小小的郡主,都,都......” 他像是正义的化身,说的话都高高在上。 承桑挑眉,也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安宁郡主有权利逮捕朝廷官员。”是工部尚书方里,他朝着承桑拱手,哪怕已是满头白发,却依旧行止有度,翩翩有礼,“安宁郡主早已被圣上恩许,这件事本官可以作证。” 虽然方里说的是真的,但,他可并不在场...... 承桑勾唇,颔首接受。 方里的动作还有话语说明了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看来,她的玉佩没白亮。 另一边,叁多并不相信方里的话,可承桑本就没打算让他信,而方里说出来的意思,也不是想让他信,他们一个投诚,一个接纳,再加上一份能堵住悠悠众口的话语,已然足够。 至于叁多,谁管一个死人呢? 承桑再次开口,“我不是问你,我是在,问她。” 叁多顺着承桑的目光看去,心中一跳。 此时,那本来低眉顺眼跪在地上的宋可意和白凌霜都已经站了起来,她们走到了秦芳芳的边上,然后将秦芳芳给扶了起来。 是的,扶了起来。 原本吐了一地鲜血,好像都要死了的秦芳芳已然恢复如初,若不是身前的衣襟处还有这大片的血渍,只怕所有人都觉得刚刚的一切是一场梦,而如今,梦醒了。 叁多的身子猛的一个踉跄。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如他所料,宋可意带着白凌霜和秦芳芳再次跪在了地上,还是之前的场景,一人抬头挺胸,一人弱不禁风,还有一人畏畏缩缩,只是这一次,她们所说的话,完全不同。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刚刚小女所说的一切,都是受人指使,并不是小女的本意,还请陛下、娘娘宽恕。”宋可意三人磕头。 皇帝抬抬手,没有说什么。 宋可意继续道:“其实,真正让我们去毒杀布衣部落圣女的,是她!” 纤细的手指指向承桑,叁多都震惊了。 他的心仿佛从云端跌倒了地上,然后又直冲云霄,只不过他不明白,她们仨搞这一出,有什么意义么? 叁多不解,但是有人明白。 “宋氏说的,可是安宁郡主身后的侍女?”方里再次开口。 宋可意点头,“没错,正是安宁郡主的侍女,秋实!” 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到承桑的身后,他们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毕竟,这是这里唯三的三个丫鬟。 要知道,这么严肃的时刻,是断不会有不相关的人员在场的,就连伺候皇帝的小太监,都只留了一个,连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都自动出了营帐。 可承桑的三个丫鬟,却是被直直地带了进来。 这么说...... 众人再次看向承桑,难不成,这都是安宁郡主的手笔? 第150章 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吧 众人目光齐至,承桑却并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 机会她已经给了,但抓住的只有方里,自然,剩下的这些人她就没什么兴趣了,哪怕里面还有聪明人,但没有踏出那一步的勇气,她安王府,也看不上。 “砰!”也就在这时,秋实猛地跪在了地上。 不是她想跪,是春喜一脚踢上了她的膝窝。 秋实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满脑子混沌,可随着膝盖的骤然一疼,她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想通了所有事,她猛地抬头,狠厉地看向承桑:“你是故意的!” 承桑没有理她。 秋实最讨厌这样的无视,她再次开口:“你从什么时候发现了我的不对?是春晴?” 在跟了承桑以后,她便和春晴住在了一起。 刚开始她还奇怪,为什么身为郡主的大丫鬟,却连个独立的屋子都没有,当时的秋晚说,她从小就是和春喜住在一起的,所以两个丫鬟一个屋子,是郡主院子的规矩。 当时的她想着,只要不是秋晚或者春喜,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她只要用点迷药,或者用点轻功,就能轻易离开屋子,根本不会惊扰到一个睡着的普通人。 可现在...... 只怕这春晴是派来监视她的! 秋实看着站在春喜、秋晚身后的春晴,恨得牙痒痒。 春晴低着头,没有动。 倒是春喜瞥了秋实一眼,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用得着秋实?你从床上坐起来我都听的一清二楚,至于你那劳什子迷药,切,都浪费了秋晚的解药。” “顺便帮春晴调养一下身体,不算浪费。”春喜轻轻开口,“郡主说过的。” 两人一唱一和,生生给秋实气了个仰倒。 但她也清楚,她们说的是实话,就算春晴是派来监视她的,也不是春晴发现的问题。 所以—— “是我和......” 承无忧三个字刚要出口,承桑便悠悠地出了声,“别猜了,你从一开始出现在承家别院,便已经漏了底,一桩桩,一件件,不管是你在府里的有意接近,还是深夜威胁,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秋实不信,“这不可能!” 可承桑哪里管她信不信呢?她不再回答,再次开口,“说吧,端王现在,在何处?我想,你这个得力干将,应该知道吧?” 端王二字再次出现,秋实咬紧了牙关。 天朝的众官员面面相觑。 就在刚刚,他们都听到了端王余孽这几个字,可端王是出去治病了,又没有死,何谈余孽呢?更别说,端王也没犯什么事啊! 他们本就疑惑,现在,更疑惑了。 他们不由得看了看上首,可皇帝和皇后面色平平,也看不出什么。 而这边,秋实摆出了一副拒不配合的态度,她什么都不打算说,但有些人却是忍不住。 叁多突然哆嗦着出声,道:“端王?” 承桑回眸,轻笑,“哦,对,你恐怕还不知道,和你们布衣部落合作的人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以为,是宗室?比如,宗室陈家?” 叁多同样闭上了嘴巴,他刚刚只是一时惊讶,实在没忍住脱口而出的,可现在,却是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毕竟,等你家将军也来了之后,总有人会说的。”承桑也不在意,因为上一世的端王结局,所以她并不执着找出那个藏得深的端王。 反正总是要死的。 但承桑不在意,有人在意。 叁多的手都捏白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将军秘密前来的事情真的被发现了,他、乃至整个布衣部落,要如何自处,他只能寄希望于承桑是在炸他,可他也知道,这个可能太小了。 叁多一动不动,他身旁的其他布衣部落使者更是没有主见,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发一言。 承桑漫步而过,他们下意识退让,一条宽敞的大路被让出来,一个站在布衣部落的众人之后的女子也被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是那个蒙着面纱的圣女宫女官。 她的身子颤了颤,脚步挪移,却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承桑笑了,“好久不见。” 女官的身子抖了一下,冷声,“素未蒙面,谈何好久不见,若是因为刚刚的事,安宁郡主想要责罚于我,不用找其他借口。” “呵~”承桑摇头轻笑,似是不解,“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个在乎面子的人呢?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旁人的眼光,外人的非议,就放过自己的仇人么?或者说,再次放过......” “苏,清,桃。” 承桑的这三个字出口,天朝官员皆是恍然,他们并不是知道苏清桃这个人,而是在刚刚看到了这女官长着一副天朝人的容颜,如今加上这个名字,他们便联想到了被皇室连根拔起的苏家。 能当安宁郡主的仇人,还能有谁呢? 女官-苏清桃猛地捂住了心脏处,当承桑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在隐隐作痛,哪怕那里早就已经愈合,可还是留下了一道可怖的疤痕。 就像是承桑的脸,让她夜不能寐。 苏清桃看着承桑笃定的模样,知道自己无需再隐瞒下去,她也知道,布衣部落的计划是彻底的失败了。 她必须自己找到出路! 苏清桃终是成长了一些,她直接摘下面纱,看向承桑。 “没错,我就是苏清桃,可那又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想再杀我一次?”苏清桃上前一步,讥笑了起来,“说起来,你还要称我一句四嫂呢!小妹妹——嗬——” 一只莹白的手乍然伸出,熟练地捏住了苏清桃纤细的脖颈。 还是和当初一样的画面,虽然苏清桃成长了,但成长的着实是不多,她挣扎地抠住承桑的手,惊骇道:“嗬——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能,你不能杀了我!嗬——承桑,你四哥,你不怕你四哥恨你么!” 承桑的手缓缓用力。 苏清桃张大嘴巴,“不,你不能,嗬——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四哥了!”哪怕苏清桃已经失去了系统,但她依旧记得承桑和家人之间的感情。 既然恨不管用,那失去呢! 苏清桃期待着,果然,承桑的手松开了。 她无力地趴在了地上,大口的呼吸。 承桑本就没想过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掐死苏清桃,她刚刚的做法,只是想要那么做罢了,至于松开,也并不是因为害怕失去四哥,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四哥在做什么。 她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抬脚,踩上了苏清桃的面颊,“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你这段时间,过得一定不错吧?” 第151章 全都在不知道的时候过去了 苏清桃的瞳孔震动:承桑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这段时间,苏清桃过的很不好,不是在生活上受了苦,而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在被承无忧带着逃出去之后,她一路顺风顺水地到了天朝的边塞之地,有承无忧照顾她的衣食住行,她没有受到生活的苦,可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被吓醒。 哪怕在她利用系统留下的最后一瓶魅心散,在布衣部落混的风生水起,连圣女杜苹果都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后,也依旧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还越来越严重。 以至于现在,身材消瘦,容颜衰老,活像个三四十岁的老婆子。 “是你!”苏清桃的脸被承桑的脚踩得变形,但她依旧挣扎地看向承桑,“是你对我下了药!是你!” 承桑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她笑着看苏清桃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心情大好。 苏清桃疯狂挣扎起来,可承桑的脚踩的稳稳的,挣扎除了让她更疼痛,什么都给不了,突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疯狂大叫,“你会后悔的!承桑!你会后悔的!哈哈,我还是赢了的,我还是......” “悔?”承桑打断苏清桃的话,她的身子前倾,贴近苏清桃的耳边,与此同时,她的脚在苏清桃的脸上踩得更用力了,“我确实悔,可是,我有后悔药啊,就像,你一样......” 苏清桃的眼睛猛地瞪大,她斜着眼仁去看承桑,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承桑脚掌用力,没有再让她吐出一个字。 “带下去。”接收了这么震惊的信息,总该消化一下。 一旁的侍卫立即躬身,“是。” “等等!”叁多想要拦,可谁又理他呢?更何况,他马上就没工夫想其他的了。 下巴脱臼的苏清桃很快就被带了下去,而同一时间,又一个人被带了上来。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的胸前腰间应该是被布条缠过,所以格外平坦,但她长发下的眉眼和嘴巴,都无比魅惑,摄人心魂。她的身上都是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而战斗的对象,便是复命的魏迟和承无虑。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两人齐齐躬身,不仅个子和体型都极其相似,连表情都差不离。 而跟着进来,此时站在另一边的承无忧则撇撇嘴,离承无恙更近了一些,承无恙目不斜视,和承无忧齐齐拱手:“无忧/无恙见过皇舅爷,皇舅奶奶。” “免礼。”皇帝一视同仁,“这是......”显然,他对那绑缚的女子更感兴趣。 “启禀陛下,这是布衣部落的阿耶娜将军。”承无虑开口。 他本来打算让魏迟说的,毕竟,此次的抓捕计划,魏迟是最大的功臣,他们几个,只是起到了一个诱饵的作用,可看着魏迟直愣愣的眼神,显然,是等不到他开口了。 承无虑下意识看了眼魏迟,又看了眼虽是站在人群中,但和承桑是最近距离的姜行,叹了口气。 嘶,就很难评! 承桑感觉到了承无虑看来看去,最后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回过头,眨巴眨巴。 承无虑下意识笑了。 啧,应该的,他家桑桑这么好看,万家求都不为过。 他旁若无人地摸了摸承桑的脑袋。 承桑愣住,她大哥什么时候有这个癖好了?把她的发型给弄乱了怎么办! 虽是这么想着,但承桑并没有拒绝,甚至低了低脑袋,让承无虑摸得更得劲些,可就在这时,她发现大哥已经将手给拿开了,许是摸够了? 承桑没有多想。 承无虑却是心中讪讪,那两束堪比太阳光的视线,他的手差点就着了! “咳咳。”承无虑清了清嗓子,这下,更多的视线看过来了。 宛若赶鸭子上架,不说两句都不行。 承无虑整理了一下思绪,再次拱手,“陛下,臣以为,布衣部落的使者团中藏着一族将军,乃是目的不纯,虽两族关系由来已久,但布衣部落此举,严重侵犯了我国国威。” “陛下!”承无虑话音刚落,一旁的叁多便跪了下去,“尊敬的天朝陛下,布衣部落绝无此意啊!” “无意?”皇帝冷哼,“好一个无意,若是有意,是不是要多安插几个了。” 叁多心里发凉。 这皇帝,怎么一点不似以前的平和,戾气这么重。 “陛下言重了,阿耶娜将军秘密前来,只是为了玩乐而已,毕竟天朝地大物博,乃是布衣部落所不能比的,而且,若真是布衣部落真的心怀不轨,想要单方面撕毁和天朝的盟契,为什么不派遣乌比拓将军呢!”叁多极力解释。 布衣部落人员众多,当然,和天朝的人数无法相比,但也是拥有好几位将军的。 其中,便以阿耶娜将军和乌比拓将军最为出名。 阿耶娜是布衣部落第一位女将军,而乌比拓则是布衣部落最强大的将军之首。 他的实力,是受到世人认可的。 可惜这番说辞,皇帝丝毫不信,不过—— “地大物博倒是没说错。” 被人押解着的阿耶娜闻言,看向坐在上面的皇帝,她的眸光扫视了两圈,随即,那一直平淡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魅惑的笑意,“你就是,天朝的皇帝?” 她这话说的奇奇怪怪,众官员只觉得她颇为放肆,但知道内情的几个,却是纷纷沉了眸子。 尤其是“皇帝”,眼底闪过一抹惊慌,幸好他身旁的皇后悄无声息地按了一下他的手臂,才让他镇定下来。 承桑看向阿耶娜,向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阿耶娜将军?” 阿耶娜是凭借真刀真枪真功绩的大将军,这一点,哪怕是敌人也是让人敬佩的。 阿耶娜回眸,“安宁郡主。” 承桑挑眉,这些布衣部落的人,对她倒是都很熟。 “久仰大名,这次败在你们手里,我无话可说,但是,还请不要殃及布衣部落,这只是我个人的过错,并不是布衣子民的过错,发动战争,对我们两族的子民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阿耶娜继续开口,一脸的悲天悯人。 第一章 概括好多好多 “我倒是不知道,阿耶娜将军,还有一副慈悲心肠。”承桑轻笑着开口。 阿耶娜神色微动,她总觉得承桑想要说些什么。 果然,承桑紧接着道:“不过,阿耶娜将军在亲手毒死布衣部落的圣女时,可有想过布衣部落的百姓?还是说,阿耶娜将军觉得,天朝的国土,不需要圣女的祈祷?” “安宁郡主说笑了。”阿耶娜瞳孔不由自主地紧缩,但还是佯作镇定,“刚刚郡主可是说了,这毒乃是您的侍女所下,而这侍女是受了天朝端王的指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的没关系么?”承桑紧接着开口,下一刻,一滴冰凉的液体砸在了阿耶娜的唇缝处。 阿耶娜下意识抬手抹去,那是一股散发着腥臭的灰黑色粘稠物。 她的呼吸一窒。 承桑适时解释,“不要怕,虽然这种毒和你手中的滴水观音很是相似,但并不是同一种东西,滴水观音会让你刺痛、窒息、麻痹最后直至死亡,可这毒,只会让你全身瘙痒。” “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手已经开始痒了?” 随着承桑的声音,阿耶娜不受控制地往手上挠了一把。 承桑看的清楚,继续道:“没用的,你只会越挠越痒,因为那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痒意,哪怕你抠破皮肉,都无法阻止那种痒意在你的身上蔓延,你只能无尽的抓挠,直至流进鲜血而死。” “阿耶娜。”承桑弯下腰,压低身子,“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的这种状态,在前不久,出现过呢?” 阿耶娜的手都在颤抖。 太痒了,她的手、嘴,乃至和这两个地方相连的位置,都开始刺挠,但她没有挠,她知道,挠是没有用的,还会让自己死的更快,她现在很是怀疑,自己没有被束缚住双手的原因。 怕不是在这等着她呢? 她抬眼看向承桑,声音嘶哑,“你将毒药给换了?” 承桑说的没错,她对自己如今的这种状态,很是熟悉,因为就在前不久,她亲眼看到了挣扎的杜苹果。 杜苹果在地上翻滚,抓挠,像是濒死的野兽。 她当时还以为是毒药太痛了,再加上麻痹和窒息的作用,才让杜苹果展现出了扭曲抽搐的姿态,可现在想来,只怕是毒被换了,当时的杜苹果,是真的痒。 阿耶娜闭了闭眼。 是她,亲手杀死的杜苹果。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真相,她只是看着还有命在的杜苹果,格外心急,眼看着天朝的管家子弟就要过来,她只能再次下毒,给杜苹果加大药量,加速她的死亡。 却没想到,她才是第一个下滴水观音的人。 这承桑,还真是一点把柄都不留下。 她可不相信,承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存在,只能说,承桑自始至终,都无比小心谨慎。 阿耶娜猜得不错,对于她的到来,承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而对于她的身份,承桑则是刚刚才听哥哥们说的,但这一切,并不妨碍承桑的计划,甚至,会让计划更加的顺利。 毕竟,承桑早就想好更多的可能。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阿耶娜将军。”承桑再次开口。 阿耶娜突然笑了一声,“当然。” 承桑挑眉。 “我确实是和天朝的官员合作了,为了,却不是安宁郡主所想的天朝大地,而是圣女宫。”阿耶娜徐徐道来,“安宁郡主应该知道布衣部落的圣女宫吧,但安宁郡主应该不知道,布衣部落已经分成了双王鼎力吧。” “我们族长一心与天朝为善,可圣女宫的祭祀却是不满于布衣部落的领土,想要入侵天朝大地,相比这一点,从这圣女杜苹果的态度还有圣女宫女官的态度就能看出。” “所以,为了两族的和平,我们决定,杀了圣女,因为只有杀了为圣女,才能断了圣女宫的野心,绝了族人的推崇。”阿耶娜的声音激昂,“为了部落!为了和平!” “为了部落!为了和平!” 刚刚还装鹌鹑的布衣部落使者再次跟着开口,脸红脖子粗,好像很是热血。 可惜,承桑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但她也没有反对阿耶娜的话,她继续看着阿耶娜,想听听阿耶娜还能说出什么。 而阿耶娜也不负众望,她抬手压了压,场面再次恢复了平静,她充满歉意地看向承桑,“对于栽赃陷害,阿耶娜深表歉意,但这也是阿耶娜深思熟虑的结果,毕竟,除了圣宠浓郁,背景雄厚的您,其他人都无法抗住杀死圣女的压力。” “嗤!”承无忧小声地冷嗤了一声,“合着她的意思,我家桑桑活该被他们陷害呗!” 别人还没什么反应,承无忧先听不下去了,他刚刚就觉得阿耶娜有点眼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和他之前想要去青楼,被承桑逮住不敢交代实情,只能吞吞吐吐、胡说八道的时候一样么? “胡说八道!”承无忧和承无恙小声吐槽,虽没有得到承无恙的赞同,但承无恙的眼神也很是不好看。 承无恙的眸子低垂,像是在想些什么。 而另一边,姜行也同样如此。 阿耶娜还在诉说着歉意,终于,“至于我合作的对象......” 众人的眼里终于来了点兴趣。 “还真是端王。”阿耶娜承认了,她低头叹气,“我曾经是见过天朝的端王殿下的,是知道他那人淡如菊的性子的,我从没想过端王会,会造反......” “你在胡说什么!”秋实突然开口,她怒视阿耶娜,“我们王爷没有造反!” 阿耶娜的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和了然,转瞬即逝。 她看向秋实,也跟着怒火冲冲,“还说不是造反!你也不看看都是谁在指控端王!你怎么敢反驳的!你们都利用到我头上来了,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 秋实咬牙,脸都气红了。 承桑看的分明,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放过,她的心中闪过一种诡异的狐疑,是早就出现,却被她死死压住的一种可能。 不会吧...... 第153章 早有准备的计划 也就在承桑陷入狐疑的时候,阿耶娜再次开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布衣部落和天朝的和平,还请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安宁郡主,谅解。” 没有人出声,阿耶娜不禁皱了皱眉。 本就看她不顺眼的秋实立时冷笑,“信口雌黄,还真以为会有人信你不成?” 很多东西她都不能说,这让她这个知道真相的人很是气愤。 那毒药是她亲手所制,和阿耶娜没有一点关系,毒杀杜苹果更不是阿耶娜所说的为了两族和平,全都是些无稽之谈,可这些人,居然还听了半天,真是够有病的! 秋实咬紧牙关,胸口猛烈起伏。 被讽刺的阿耶娜也不恼,她看了秋实一眼,点点头,“也对。” 她的声音充满愧疚,“虽然对于这件事,我族的本意是好的,可到底是利用了安宁郡主,再加上端王这个小人从中作梗,差点让我们铸成大错,为了弥补天朝,弥补安宁郡主......” 随着阿耶娜的声音越发轻微,突然,一抹白光闪烁。 春喜立即上前一步,护住承桑,承桑只听“噗嗤”一声,场上便躺下了一个人。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击毙命。 叁多死了,死在了他身后的使者手上,那使者更利落,杀了叁多之后,又是再次提刀,抹了喉咙。 鲜血喷溅,在场的官员皆是吓了一跳,连旁边的其他布衣部落使者都是如此,若不是魏迟带来的人迅速镇住场面,只怕大家已经乱作一团,被布衣部落的使者冲撞的。 布衣部落的使者被人团团围了起来,宛若犯人,而他们彼此也格外紧张,深怕又有一个发疯的。 全场,唯有跪在地上的阿耶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抬眼看向承桑,“这个补偿,阿宁君主可满意?” 承桑的眼睛眯了眯,“满意,很满意。” “但很可惜,诬陷我的最大主使者,是你。”承桑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衫,“我这人,向来是有怨必报,所以你依旧要被关着,在布衣部落的族长再次派人来之前。” “阿耶娜,不要耍什么小把戏,不然,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有人管。”承桑轻声,“你早就知道的,不是么?” 阿耶娜的瞳孔紧缩,但心里,却松了口气。 这安宁郡主,竟然真的不杀自己? 是太自负,还是...... 心中百转千回,但阿耶娜却依旧庆幸。 承桑向着皇帝皇后行了一礼,在得了恩许之后,便离开了营帐,而紧接着,又是一堆人告退。 周围的天朝官员都见怪不怪,毕竟,在刚刚看完全程,他们都大差不差的察觉到了一件事—— 这高座上的皇帝,真的是皇帝么? 他们没有胆子询问,自然,也没有胆子管承桑。 看到最后,他们深知,自己是作为一个看客来的,或者说,是为了给他们更多的一条路去选择,可惜,他们之中只有方里迈出了那一步,可这一步,是鲤鱼跃龙门,还是万丈深渊,就不好说了啊......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思莫测。 ...... ...... 布衣部落的所有人都被关了起来,除了阿耶娜单间,其他人都关在了一起,毕竟是猎场,关押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好在,有魏家军亲自把守,也算是无比森严。 至于那十来个端王余孽,则全部都被押解回京。 除了秦尚书。 一座宽敞的营帐内,本应被关押起来的秦尚书抖了抖袍子,郑重地跪了下去,“下官见过安宁郡主。” “秦大人不必多礼。”承桑连忙开口,她侧过了半边身子,又示意站在一旁的秦芳芳把她爹给扶起来,可惜,秦芳芳紧跟着她爹的姿势跪了下去,甚至还磕了几个响头。 秦芳芳还是那副胆小的样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完全遮不住感激之情,“谢安宁郡主救我父亲一命,谢安宁郡主救了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弟弟,谢安宁郡主......” 她泣不成声。 没有人知道,就在几个月前,秦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秦尚书喜升官,秦夫人便带着小儿子前去寺庙还愿,本来还想带秦芳芳一起去的,可秦芳芳只喜欢宅在家里,性子又怯懦,所以便拒绝了秦夫人的提议。 可秦芳芳万万没想到,正是这一拒绝,让她躲过了大劫。 等秦尚书和秦芳芳再次见到秦夫人和小儿子,两人皆是全身青紫,闭紧了眼睛。 据护送马车的家丁说,在路上,他们遭到了暗算,那些人身手高强,也幸亏是没有杀害之心,不然,他们一个都活不了,可不杀不代表放过。 秦夫人和小儿子在那些人出现之后,都中毒了。 他们倒在了马车内,人事不知,而在他们的旁边,有着一封信。 那信是给秦尚书的,至于信中文字,是要挟,亦是招揽,而写信的,则是宗室李家,宗室李家想让秦尚书从皇帝的派系倒戈,做他们的走狗,至于交换,便是每个月送过来一次的解药。 秦尚书不愿,可也无法反抗,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和夫人就这么死去,他不敢去皇宫求助,因为当他第一次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夫人就去了半条命,整个床榻都被她吐出的鲜血染红。 最终,他只能咬牙同意。 虽然对不起皇上,但他真的别无选择,忠义两难全,他想着,大不了,等在他救了夫人和儿子之后,就一死了之,将这条贱命赔给皇上。 却不想,就在他心存死志之时,承桑找上了门。 而承桑所委托的人,是他的女儿,秦芳芳。 秦芳芳至今还记得,当日她从春日大比回去时,他爹看到她手中的团扇的表情。 那团扇一面是画,一面是两句诗,她没看出什么特别,但她爹却是紧张万分,那扇子是宋可意给她的,她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她爹说,他们一家有救了。 而直至这次春猎开始,她才知道,原来,救了他们一家的,是承桑,原来,那团扇是承桑让宋可意给她的,原来,宋可意,或者说宋家,都是承桑的人。 “谢谢......” 秦芳芳再次磕头,也越哭越厉害,她这几天都在想,当初她怎么敢和承桑抢男人呢? 她可真不是个东西。 幸好承桑大度。 站在两人前面的承桑着实无奈,相比于下跪,她更怕有人哭。 她给宋可意使眼色,可宋可意始终低着头,安静如鸡,无奈,她只能自己开口,“你们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更别说这次计划的成功,还多亏了二位的配合。” 第154章 一笔带过 对于秦家遭难,经历过上一世的承桑是清楚的,毕竟在上一世的几年后,张尚书贪污曝光,张家出事,这尚书之位也是被秦立顶上去的,只不过当时的秦立所效忠的,不是皇舅爷,而是新帝,顾知许。 而当时对秦家下手的,也不是宗室李家,是已经贵为皇后的苏清桃。 按理说,苏清桃和顾知许少年夫妻,恩爱不移,作为皇帝派系的秦尚书是不会对苏清桃有太多芥蒂的,可惜,秦尚书这人耿直,早就看不惯苏清桃的一些做法,所以丝毫不理会苏清桃的拉拢。 这才让苏清桃对他的家人下了手。 上一世的秦夫人和秦家小儿子可比这一世惨得多,秦夫人因为年长了几岁,直接一命呜呼,而秦家小儿子已然快十岁,中了毒还挣扎着想要离开,最终被打断了腿。 秦尚书一夜老了十岁,他告无可告,诉无可诉,最终,为了儿子女儿,只能被苏清桃的要挟。 上一世的秦家,不过短短一个月便被苏清桃完全掌控,变成了苏清桃的走狗,而上一世的秦尚书,也为了自己的夫人和孩子,为苏清桃做了很多坏事,在民间,说是天怒人怨也不为过。 可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秦尚书到底是被逼无奈的,他还有着身为天朝官员的良知,而凭借着这一丝良知,他利用自己的权利,尽最大的可能去保住百姓,保住天朝,只可惜最后被苏清桃察觉,身败名裂。 苏清桃把自己让秦尚书做的所有事都推到了秦尚书的身上,哪怕秦尚书已经做到了好人的极致,可手到底是脏了。 最终,斩立决。 当时的秦家,比这一世的张家还要惨,据说,在秦尚书死后,是秦家已经残疾的小儿子爬到了刑场,收的尸,没有人知道他后来又爬去了哪里,只知道秦家的惨状,让人心惊。 而同一时间消失的,还有已然嫁为人妇的秦芳芳,她自请下堂,离开了京都。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还过得好不好。 只能说,所有受过秦尚书恩德的人都觉得,他们还活着,活在天朝的某一个角落。 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承桑的眼底晦涩不堪,她下意识看向站在身后的姜行,心中忍不住庆幸。 还好,还好有他,不然,她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哪怕最后她还是跳了城楼,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多活的十年,没有一刻不是她赚的。 这一世,到底是不一样了。 不管是她,还是秦尚书。 承桑的目光微缓,神情也变得柔软。 姜行回视...... “咳咳咳!”承无忧使劲地咳嗽了两声,其刻意的程度,让所有人侧目,紧接着,他真的咳嗽了起来。 “......”承桑无奈,她刚准备叫人给承无忧倒杯茶水,却发现已经有一个人端着茶水过去了。 是白凌霜。 承无忧毫不客气,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本来承桑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看到这一幕,她的心中大为惊疑,这白凌霜,是什么时候和二哥凑到一起的? 她是了解她二哥的,别说是水了,若是他所不认识或者不认可的人,碰他一下他都要难受半天,所以说,这么多年,他每次去花楼都是单纯的听曲。 按照他的说法,花楼的曲儿,更好听。 除了贵一点。 可眼下...... 站在承无忧身边的承无恙感受到了兄妹两人的目光,心中轻叹,这次,可真不是他不做人。 “对了。”承无恙难得好心,“桑桑,那苏清桃......” 他欲言又止。 闻言,站在营长内的秦家父女,还有宋白两姐妹都是一愣。 作为聪明人和聪明人的朋友,他们都清楚的知道,有什么话可以听,有什么话不能听,他们之所以跟过来,更多的是为了感谢,还有询问承桑是否还有其他的吩咐。 都是救命之恩,哪能轻易过去呢? 可直到现在,承桑都没再说什么有用的话。 几人踌躇,还是秦立当机立断。 他拱手道:“安宁郡主,若无其他的吩咐,下官便先行告退了,小女的身体还有些不适,下官想带她去回去休息。” “身体不适”的秦芳芳迷茫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真的不适,但那张苍白的脸色,还有肿成核桃的眼睛,比不适更可怕。 宋可意紧接着开口:“安宁郡主。” 她隐晦地看了眼姜行,低头,“我也带着白凌霜回去休息了,她的解药才服下,身子虚的厉害。” 真虚但是还能撑的白凌霜乖乖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不住看了眼承无忧。 承无忧也没克制,施展口型。 白凌霜立刻喜笑颜开。 承桑看的真切,下意识捏了捏眉心,她突然发现,她之前可能想错了。 她以为前两天在马车上,二哥和她所说的那些话,都是三哥教他的,是为了配合她的计划,在秋实的面前演戏,毕竟,她的贴身丫鬟,二哥是不可能动一丁点心思的,哪怕是真的喜欢。 可现在看来,也许当初二哥所说的,是真的。 而他所求,其实另有其人。 毕竟,以白凌霜如今的身份,确实做不得正房夫人。 在白府覆灭之时,除了白九安,所有白家人都被贬为了奴籍,连白家的主家一脉,也是如此,毕竟,以当时的情况来看,白家主家都会被白九安所杀,一个不剩。 至于白凌霜为什么会活下来...... 承桑突然觉得,她知道为什么白九安会放过她了。 承桑看了眼承无忧,承无忧毫无察觉。 她不禁摇了摇头,二哥就是个迟钝的,白凌霜也不聪明,这两人凑到一块去...... 实在是无法想象,承桑无奈地开口,“那诸位便先去休息吧,若是安宁有事,自会上门拜访的。” 四人拱手离开。 偌大的帐篷里,只剩下了承家四兄妹,姜行,还有魏迟。 这是魏迟第一次这么没有眼力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承无忧和承无恙同时看向大哥,可以说,若问他们之中谁和魏迟更熟悉,那只能是承无虑。 可承无虑显然不想管。 这怎么管呢? 告诉魏迟姜行是他们自家人?告诉魏迟姜行可以留,你却必须走?嘶—— “那我......” 第155章 不过,以后就会算了 最终,还是姜行率先开口。 他不想让承家人难做,也知道承桑接下来要干什么,所以,他打算离开,顺便带走魏迟。 可随着他说出的两个字,魏迟看了他一眼,“就算是你走我也不会走的。” 场面再次尴尬。 姜行皱眉,众人侧目,唯有承桑上前一步,“魏大哥。” 魏迟看向承桑,“我有事和你说。” 承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出去聊?”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连带着离开承无恙营帐的,还有春喜和秋晚,她们俩远远地坠在后面,却又始终保持在一个若有突发情况,能立刻到达的距离。 营长内,承无忧看了眼姜行,嘻嘻,“啧啧啧......”心上人跟别人出去了,有人该难受咯~ “他是你舅舅。”承无恙开口, 承无忧:不嘻嘻。 ...... ...... 一行四人漫步而出,离开了营帐的位置,走到了丛林之中。 承桑率先停下脚步,她扭头看向魏迟,“魏大哥,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所以,能告诉我,你上次为什么要参加皇舅爷为我设下的比武招亲么?这一次,又为什么......” “谁说我不喜欢?”魏迟抬眼,对视。 承桑怔愣。 她是真的没想到魏迟喜欢她,毕竟魏迟对她的态度,说是冷漠地客气也不为过,而且在上一世,魏迟是娶了妻的,据说还是从小便定下婚约之人,两人琴瑟和鸣,也算是被天朝百姓称赞神仙眷侣。 可为什么...... 因为和魏迟熟悉,所以承桑想到了,便也问了出来,“你不是有娃娃亲么?” 魏迟皱眉,“我没有。” “......”承桑瞪大了眼睛。 这可能是除了被她改变以外,两世唯一的不同,而且,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承桑低头,思索。 因为魏家是唯一亲近皇室的宗室,所以承家和魏家也算亲近,自然,承家兄妹和魏家兄弟也走的很近,但因为她小时候第一次登门,差点被魏家老太太认干亲,所以她的祖母便勒令她再也不许去。 可即便如此,承家兄妹和魏家兄弟还是十分要好的。 毕竟,长公主和魏家老太太也是很好的朋友,除了唯一一个亲孙女不能分享外,别的都可以商量。 而这么久,她确实没有听说过什么娃娃亲。 那上一世...... 承桑想不明白,魏迟却没有什么可以想的,他再次开口:“承桑妹妹,你真的决定好了么?” 承桑妹妹,是他们小时候的称呼了。 已经很久没听过这几个字的承桑抬眼,清楚魏迟在说什么,虽然她还是不能理解魏迟为什么喜欢她,但是她很肯定也很真诚的点了点头,“魏大哥,我决定好了。” 魏迟表情落寞了一下,他好像要说很多话,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甚至连原因都没有问。 “那就好。”他的手指紧了紧,“若是以后,他惹你不开心,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承桑的眼神出现一瞬间的恍惚。 她突然想起,在很小的时候,她曾被四哥气的大哭,当时的她偷偷躲在御花园的花丛里,任下人怎么叫都不出来,而春喜和秋晚也惯着她,跟着一起躲着,急坏了一群人。 当时,还是随母亲进宫的魏迟找到的她,他们之前就认识,只不过不是很熟悉,就像现在这样。 当时都不到十岁的魏迟就曾说过一样的话。 “谁欺负你了?” “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他们之间的不熟,好像只是她觉得的不熟。 承桑咽下那句“不会的”,点了点头,道:“好,若是我受欺负了,我一定,去找魏大哥告状。” 魏迟笑了笑,他的手缓缓松开。 微风拂过,两个身影相对站立,两双眼睛也相视而笑。 一直到天黑,魏迟才缓缓走回营地,步入自己的营帐。 营长内,魏靖正等着他。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魏靖明白了很多事,毕竟,哪怕营长内没有点灯,他也能清楚的看到魏迟泛红的眼睛。 魏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哥哥,更多的,还有不解。 “哥,你问了么?安宁郡主为什么突然看上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武状元啊?他哪里好了?郡主难道不怕他居心叵测么?郡主何等身份,他又......” 魏靖咬咬牙,“他又怎么比得上你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呢?” 本来魏迟还毫无反应,可听到这句话,他明显怔愣了一下。 情谊? 魏迟记得,第一次见到承桑的时候,她才不过他的腰间,小小的一个,却受尽了宠爱,魏家没有女儿,所以他的祖母和母亲都对小小的承桑温柔有加。 他当时对小不点没有任何好感,毕竟,他不低头,不蹲下,甚至连承桑的脸都看不清。 是什么时候记住的呢? 大概,是那天他佯装找人,去花丛中躲懒,却碰到了哭成了瘪包子的她?又或者,是后来承家登门拜访,穿的粉粉嫩嫩,撞到他的怀里是香香软软的时候? 记不清了,但除了这些,好像再没有了。 “哪里来的情谊呢?”魏迟轻声开口,“她受欺负的时候,我没有在场,她受委屈的时候,我没有帮她,她被人骗的时候,我只知道退缩......哪来的情谊呢......” 魏靖张张嘴,“可是,你从小就喜欢她啊,你只是......太守规矩了。” 魏迟是魏家的未来,是承家崛起前,唯一平衡宗室力量的存在。 如果魏家没了,那皇室将独木难撑,天朝也将改朝换代。 所以,魏迟很多时候的决定,都要以大局为重,自出生起,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单单代表他一个人,而他所影响的,也不单单是一家一户。 “我唯一做过的事,便是说了,一句话。”魏迟记得自己在御花园哄小姑娘时的话语,当时的他是真诚的,可惜,他始终都没有做到过,哪怕一次。 魏靖咬牙,“那是爹不让,大哥,你难道忘记你上次帮助承大爷对付张家,先斩后奏,被爹发现打了几十鞭,鞭子都给抽断了,就这还不算么!” “不算。”魏迟看了魏靖一眼,“你还太小,你不懂。” 若是真的生气,又岂会只是少许的几十鞭呢? 又岂会拿能抽断的鞭子来呢? 那只是在做戏罢了,也只有傻弟弟会上当。 “不过。”魏迟点燃桌案上的烛火,“以后,就会算了。” 第156章 自白丸的升级版本 “好久不见。” 灯火点点的漆黑地牢中,苏清桃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她的头埋在膝盖上,身子不住地发抖。 明明打招呼的声音带着笑意,可在苏清桃听来,却好似是什么可怖的东西,她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又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下一刻,一股难闻的腥臊味传出。 领着承桑走进来的魏家军见状停下了步子,躬身,“安宁郡主,要不小人先派人来打扫一番?” 其实这里的牢房很少关押犯人,里面和其他地方比也算是十分干净,除了一点点的发霉味道,就没有什么了,连虫子都不会在这个地方光顾。 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被苏清桃毁了个干净。 她好像很怕黑,哪怕远远的地方有火把,她依旧会大喊大叫,然后发疯似地撞击,再然后..... 这已经是他已知的第五次了。 小兵的脸上露出不悦,倒不是嫌弃她脏,而是苏清桃这幅样子,活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天地良心! “不用。”也就在小兵心中忐忑的时候,承桑摇头拒绝道,“让你们看守牢房都已经是大材小用了,哪里还能打扫,我过来不过是问些问题,不会呆很久的。” 毕竟,呆的太久,很有可能会看到某些恶心的东西。 她晚上可是还要吃锅子的,怎么能让别人坏了她的心情呢? 记忆回转,承桑下意识勾起了唇角。 这次,是真的开心。 那站在前面一些,正为承桑打灯的春喜看的真切,她摇摇头,郡主这幅小女儿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因为什么,更别说,她们三人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姜行。 之前她还奇怪,按理说,郡主和魏迟将军肚子出门,姜行应该极其不安才对,她都怕姜行在后面偷偷跟着,因此,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谁知半天都没有一点动静。 她不懂,但秋晚说,这叫尊重。 不能理解,情情爱爱的,实在是太复杂了。 春喜再次摇头,而这一次,秋晚的指尖戳上了她的腰窝。 “亮灯。”秋晚开口。 “哦哦。”春喜赶忙点头,原来在她发呆的时候,魏家小兵已经一脸感动的离开了,如今牢房内,只剩下了她们四个。 看着春喜忙碌,秋晚回过头,看向承桑,“郡主,奴婢们就在不远处等您,若是有什么事,春喜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您记得奴婢给您的东西。” 承桑想着袖袋中的一包五颜六色的粉末,点了点头,“好,放心吧,我会......” “你,是人是鬼......” 还不等承桑说完话,一道嘶哑的声音便传来过来。 是苏清桃。 随着春喜的动作,如今的牢房已然灯火通明,之前连照亮都做不到的点点亮光已经汇聚成星海,将小小的天地照的亮若白昼,而同一时间,苏清桃也恢复了理智。 不多,但也够用。 承桑扭过头,看着宛若疯婆子的苏清桃,笑了,“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苏清桃,你说,哪有人能被捅了十几刀,肚子都被捅烂了,还能活下去呢?” “还活的活蹦乱跳,短短几日就康复了,跑出了京都不说,还跑出了天朝,啧啧啧,你简直,就是神迹啊......” 承桑一步步走入苏清桃的牢房,俯下身,透过那头杂草般的黑发去看苏清桃的眼。 苏清桃的眸中闪过骇然和笃定。 “果然,果然是你提前拿走了!”苏清桃咬牙。 承桑佯装不解的歪头,“什么?” 苏清桃不再开口,她知道承桑在戏耍她,不仅因为之前在众人面前的后悔药,还因为刚刚承桑口中的神迹,那个在书中,属于女主的最大的金手指。 其实在离开京都的时候,她曾去找过书中所记载的宝藏,失去了系统,她本没有可能再知道藏宝地点,可偏偏,她遇到了从安王府逃出去的燕春娘。 是燕春娘带着她去的安伯侯府,找到的朱正茂,也是燕春娘问出的藏宝地点,和朱正茂联手,灭了安伯侯府满门。 她并不了解他们之前的事情,但从旁听来,无非就是目的相同所以凑到了一起。 是矣,在燕春娘和朱正茂突然间莫名其妙相互厮杀起来的时候,她管都没管,便直接和承无虞离开了,可惜,也许是她在得知藏宝地的时候得知的太轻易,在得到宝藏时,便出了问题。 宝藏被人提前拿走了。 还拿的很明显,因为在那片槐树林里,有无数的坑,其中一个坑还明显被掩埋了起来,而那里,便是朱正茂所说的藏宝地,再联合书中的描写,确认无疑。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在怀疑承桑的来历,她觉得,承桑可能和她是老乡,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毕竟,承桑没有一处表现的异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 她又想,承桑会不会是重生的,可这一点也被她再次否定。 重生代表什么,代表上一世的生活过的不如意,可承桑那是天命女主,天之骄子,万人宠爱啊!怎么会重生呢? 最终,她只能觉得,是自己扇动了翅膀,改变了太多东西。 可现在,她知道,她没有多想。 毕竟这女主,连男主都不要,和男二勾搭在一起了。 想到刚刚看到的承桑和姜行,还有不知道在何处的顾知许,苏清桃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终究还是赢了,承桑没有和顾知许成为一对,反而和姜行有了婚约,这也就代表着,她成不了皇后,更代表着,她的女主命没了。 仇敌的身份急转直下,她自然高兴。 苏清桃看向承桑,“你终究,还是输了,输了!哈哈哈哈,我才是最厉害的穿书者,我才是最厉害的......呕!” 一颗药丸被砸进喉咙,苏清桃干呕,却什么都没呕出来。 她愤怒:“你给我吃了什么。” 承桑笑嘻嘻,“真话丸,听说过么?” 苏清桃瞪大了眼睛,她没听说过,但这几个字的意思,她却是懂的不能再懂,她紧张极了,不是觉得说真话不好,而是觉得,自己可能会泄露承桑和顾知许的事情。 万一,承桑为了皇后之位,为了一君之位,又嫁给顾知许了怎么办? 以承桑的能力,也不是不能做到的。 “卑鄙!”苏清桃再次出声,明明是在骂人,可她脸上都是惊慌失措。 承桑点点头,很满意,“看来这自白丸的改良版,更好用了。” 第157章 你有没有想过,你就是你 “说说吧,你是,谁?” “苏清桃。” 三个字出来,惊讶的是两个人,只不过一个人瞬间恢复如初,一个却是癫狂失笑。 “哈哈哈,真话丸?你这是真话丸?笑死我了!”苏清桃笑的疯魔,刚刚的惊恐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满心满脸的嘲讽,“承桑,我看,是你疯了。” 真当这世界金手指谁都能有不成? 还真话丸...... 苏清桃嗤之以鼻,面带不屑,可承桑却是心中门清。 秋晚的药不可能出问题,那也就是说,这苏清桃并不是旁人取而代之。 看来,苏子寒没有骗她。 早在几个月之前,承桑就在京都的大牢中问过苏子寒,苏清桃和之前有没有不同,当时苏子寒说没有,苏清桃本就如此,承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毕竟,她只是想多知道一些信息罢了。 如今两相印证,也不必多疑。 再加上苏清桃完全没有上一世的精明,重生这一点便也跟着刨除。 不是重生,也不是李代桃僵,那在苏清桃身上的奇怪之处,便是她所说的穿书了? 穿,书? “何为穿书?”承桑开口。 “当然是穿进书里了,我就是......”话语间,苏清桃的鄙夷陡然消散,她眼中惊疑不定,明显不想多说,可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我就是穿书进来的......” 承桑皱眉,她沉默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一本书?” “是的,这是一本名为《嫁给状元郎后,团宠郡主竟成了一国之母》的小说。”苏清桃捂住自己的嘴巴,可声音还是传了出来,她赶紧咬住袖子,死死地瞪着承桑。 承桑不以为意,满脑子想的都是苏清桃的话。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一本书的名字,会起的如此的浅显。 像是概括全文,让人失去了好奇之心,但正是这个名字,让她一眼就看到了重点—— 郡主嫁给状元郎? 一国之母? 承桑的手一点点捏紧,哪怕天朝的郡主有很多,但通过上一世还有苏清桃做的桩桩件件,她还是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是说——”承桑拉长声音,然后一脚踢开苏清桃的手,抬脚踩住,“在书中,我会和顾知许成婚?而这本书所描述的,是我和顾知许的故事?” 苏清桃毫无反抗之力,刚刚的那颗药丸下肚,她全身的力气就奇怪的消失了,哪怕她手指疼的钻心,却挣扎不了一点,她想要凄惨大叫,可惜,出口的还是那毫无感情的回答,“是的。” 承桑惊怒,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事,她的脚再次用力,碾压,“也就是说,你针对我,针对安王府,都是因为这本书?因为顾知许?因为这一国之母的位置?” “是的。”苏清桃回答,随即,她又矢口否认,“不,不是,我只是想害你罢了,我没有想过害安王府,我没有。” 承桑冷笑,抬脚,下一刻,苏清桃的两只手都被她踩在了脚下。 “啊!”苏清桃的嘴终于得空,惨叫出声。 明明这声音格外悦耳,可承桑却没有感到开心,她泪眼婆娑,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她想过安王府出事的很多可能,可独独没想过,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未来,她的身份。 是她,间接害了安王府,害了...... 不! 突然,承桑的情绪急转直下,她的手指死死地掐住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会如此,完全是因为对真话丸的信任,可是,如今摆在面前的证据和形式,显然已经不能用苏清桃的说法说通。 明明端王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啊..... 或许,是端王利用了苏清桃?可端王又怎么会知道苏清桃的身份呢?哪怕苏清桃做事有异,可穿书这件事,也太过不可思议了些,若不是她是重生的,只怕听了这句话,她会认为,苏清桃有病。 有大病。 “你认识端王么?见过他么?”承桑松开了脚,“他可有让你做过什么事?” 尖叫声终于减弱,苏清桃像个虾子一样蜷缩在一起,但她的声音还是清晰传来,“认识,没见过,没让我做过什么事。” 承桑皱眉,“那,系统是谁?” 本来她对这个人并不感兴趣,她想着,这无非就是端王派去和苏清桃交流的人,可现在,她也只有这一个线索了。 “系统是,好感度系统。”苏清桃回答。 承桑更疑惑了,她的裙摆动了动,“说明白点。” 苏清桃颤颤巍巍,“就是好感度系统啊!我可以通过改变剧情,做任务赚取积分,然后用积分在好感度商城购买物品,除此之外,我还可以用积分兑换其他人的好感度,比如,承无虞,他的好感度就是我用积分兑换的。” 如倒豆子一般,苏清桃全部都交代了。 从穿书的第一天,到现在,事无巨细,连中间上了几次厕所都说的清清楚楚。 承桑无比讶异,她努力的接受着信息。 在这一瞬,她想明白了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但对于之前存在于苏清桃身体里的系统,还有系统的功能,还是让她感到惊疑,可一想到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宝葫芦,又觉得并不是不可能。 别看这宝葫芦量少,出场也少,可每一次,都是它起了大作用。 不论是解毒,还是救人,亦或是调养身体,都堪称神迹。 所以...... “这里,真的是本书么?” 承桑轻声呢喃,缓缓拂过身旁不远处的墙壁,粗糙的纹理,无比真实的触感。 这怎么会是书呢? “是的。”苏清桃再次开口。 承桑默默收回手,她的脑子有点乱,转身,想要离开,可突然她又想到一件事,“既然是穿书,那你的意思,你并不是书中人咯?可为什么,你还是叫苏清桃呢?” 对啊,不是书中人,又为何叫苏清桃呢? 苏清桃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因为,我就叫苏清桃啊。” 承桑心中一紧,“你和我说,系统和你讲过许许多多的小说,还和你说了很多现代社会,你,不就是从那边来的么?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些呢?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 “我......”苏清桃瞪大了眼睛,“我,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 苏清桃更迷茫了,“我不知道,我不,我本来就不知道。” “那你可知,系统积分转换的好感度,可以消失?”承桑看她崩溃的样子,换了个问题。 “不会的。”苏清桃摇头,“不会消失的,系统转化的,怎么会消失呢?” 承桑直视她的眼睛,道,“你错了,会消失。” “苏清桃,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就是苏清桃呢?” 第158章 心仪于你,永生永世 从不甚宽敞的牢房中走出来,承桑明显沉默了许多。 春喜和秋晚在后面跟着,也不敢问什么。 倒是那看管牢房的魏家小兵笑嘻嘻的,欢迎承桑下次再来。 闻言,承桑勉强笑了一下,颔首,等再抬脚,她的目光便被不远处的身影所吸引。 姜行一步步走近,春喜和秋晚对视一眼,齐齐后退,连带着,还将那热情的、想要送承桑离开的魏家小兵也一起叫走了,她们站得不远不近,保持在一个秋晚听不到对话声,但在他人来的时候,她们能可以立刻回到承桑身边的距离。 微风拂过,衣袂翩翩。 承桑看着姜行,没有说话,亦没有动,姜行一步步上前,走到了承桑的身边,微笑,“我来接你了。” 五个字出口,承桑突然就绷不住了,她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了姜行的腰。 姜行吓了一跳,但明显喜大于惊。 他的胳膊大大地张开,试图将承桑整个环在怀里,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覆在承桑后背上的时候,又猛地顿住。 他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手掌,只是虚虚放在那。 另一只手顺了顺承桑的长发,柔声,“锅子已经准备好了,你中午就没有吃什么,饿不饿?现在就用膳可好?” 姜行看出了承桑的情绪不对,但他并没有问承桑怎么了,他知道,如果承桑想说的话,会和他说的,如果不想说,他问了,反而让承桑徒增烦恼。 毕竟,自春日大比那日,承桑在他的眼前捅了苏清桃十几刀之后,他就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苏清桃对于承桑来说,是不同的,可哪怕他在事后调查了很多东西,却依旧没有弄明白这一点。 不论是承无虞的事,还是朱正茂的事,在他看来,都不足以让承桑积累那么大的仇恨。 就好像血海深仇一般。 承桑在姜行的安抚下缓缓平复情绪,她的眼眶微红,连白皙的脸颊上也泛着红润的色泽。 是害羞,也是激动。 要知道,两人在上一世,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却一直没有成亲。 因为对于上一世的承桑来说,家仇一日不报,她就一日不能心安理得地幸福,而姜行也仿佛藏着某些不可言说的东西,亦不曾和她提起过成亲这件事。 如今想来,该是江家的血案。 承桑回想着苏清桃刚刚在牢房所说的话,看向姜行,“姜行。” 姜行低下头,与她对视。 “你觉得,我们会生活在一本书里么?你相信,前世今生么?你相信,噩梦,成真么?”她还是不能直言说出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可对于护了自己三世的人,她想要说些什么。 至少,不想将他彻头彻尾地蒙在鼓里。 哪怕,他并不在意。 姜行听着承桑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看着承桑瞪大的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道:“这,要看是谁说,如果是你,我信。” 承桑攥紧了姜行腰间的衣衫。 姜行目光温柔,“如果这里是一本书,那你就该是这书中的主人公,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如果人真的有前世今生,那我怕是在前世就心悦于你,不,不论是前世,还是前前世,我永生永世,都在心悦着你。”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承桑的眼睛再次充盈上泪水。 姜行有些慌,“桑桑......” 他想要帮承桑擦眼泪,又嫌手脏,想要抽帕子,可怀里还抱着承桑。 无奈,他只能把衣袖掀开,露出洁白的里衣袖口,为承桑轻轻擦拭着泪水,“不哭了,好么?” 怎能不哭呢? 承桑哭得更厉害了。 如果说,只是单单几句情话,承桑会开心,开羞涩,但绝对不会哭泣,可就在片刻之前,她刚刚听了苏清桃的几句话—— 在承桑打算离开牢房的前一刻,她再次问了个问题,“书里,可有姜行?” 而苏清桃的回答是:“有,他是男二。” “男,二?” “对的,男二,也就是除了顾知许,戏份最多的人,他从见到承桑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她,可惜,承桑的眼里只有顾知许,毫无他的影子,他情深似海,却爱而不得。” “直到死,承桑都不知道,姜行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他的爱是纯粹的,也是美好的,看到承桑幸福,他便心满意足,在文中的最后,姜行独自离京,镇守边关,一生未娶。” 一生、未娶...... 承桑的手指颤了颤,她看着姜行,心疼地直撇嘴,“你,怎么这么傻啊?” 姜行心疼坏了,也不管承桑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只知道柔声安抚,“我傻,是我傻,桑桑,不哭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要是不想吃锅子,我们吃叫花鸡?我给你做叫花鸡好不好?” 他记得,上次在捅完苏清桃之后,承桑就是满身的低气压,当时是吃了一整只叫花鸡才好的,虽然撑得难受,但有秋晚在,一颗药片下去,也就没事了。 所以—— “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承桑瘪嘴,“好,但我也想吃锅子。” 姜行松了口气,“都是你的,都吃。” “可你还没回答,如果噩梦成真怎么办呢。”承桑知道姜行是想转移她的注意了,她也如他所愿,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不然以后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不会的。”对于这个问题,姜行早就想好了答案。 只不过他被承桑的哭泣慌了神,才一直没说。 “什么?”承桑歪头。 姜行看着站直了身体的承桑,心里划过一丝不舍,但下一刻,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方帕,重新擦了擦承桑的脸蛋,解释道,“我不会让你的噩梦成真的。” 他说的郑重,仿佛承诺。 承桑抿唇,再次开口,“可若是已经发生了呢?家不再是家,国不再是国,我从高高在上的郡主,变成了天朝通缉的要犯,那高高在上之人,想要我死......” “那就推翻它。”姜行的话语格外大逆不道,但他掷地有声。 承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上一世,姜行一日比一日更忙,为什么在圣旨和懿旨同时下达之后,他还是面不改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原来,他真的会为她,推翻整个天朝。 可她,又怎么舍得呢? 百姓灾难,士兵惨死,连姜行都要背负骂名,经历生死之劫,她怎么,舍得呢? 第159章 一对、一对、又一对 傍晚,众人齐聚一堂。 热腾腾的锅子吃的格外温馨,除了承无恙。 他夹起最后一片羊肉,扫了一眼两两说话或者两两相对的众人,摇头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向外走去。 白凌霜坐在承无忧的旁边,闻声看了一眼,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在座的众人,还是低头和承无忧小声嘀咕了起来,毕竟,不管是安宁郡主,还是静婉公主,都不是现在的她能随意打扰的。 哪怕她借着承无忧的关系,和他们坐在了一个桌子上。 腰间的衣服被拽了拽,承无忧从大快朵颐中回过神,眼睛从食物上挪到掀开的帐帘。 他秒懂,摇了摇头,冲着白凌霜道,“不用管,老三吃饱了,坐不住而已。” “哦。”白凌霜小幅度点了点脑袋。 承无忧瞥了眼她的盘子,格外干净。 因为锅子和平常的食物不同,所以没有侍女服侍,也让白凌霜不敢夹菜。 她一直在吃桌上的蔬菜,还是生吃。 承无忧有些想笑,可嘴角才勾起一丝弧度,又猛地压下,他突然有点心酸,或者说,心疼? 他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胸口。 “怎么了?”白凌霜立刻看来,她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和担心。 显然,她察觉到了承无忧的眼神和动作,但是不懂。 承无忧连忙摇头,“没事。” 他怎么可能心疼呢?明明在不久之前,两人一见面就吵架,在酒楼因为包厢吵,在花楼因为戏子吵,在街上因为买东西吵,若不是白家破碎,他们本来是针锋相对的。 承无忧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举起筷子,眼睛却不自觉地再次看向白凌霜。 白凌霜还在吃“草”。 “......”承无忧给她夹了好些肉,“你吃这个。” 他恶声恶气,但白凌霜显然很高兴。 “谢谢。”她甜甜的笑,承无忧却更难受了。 明明,她之前张扬跋扈的厉害,明明,她之前不怕天不怕地,活像个小霸王,怎么...... 承无忧郁闷地喝了一口酒。 脑海中的记忆突然席卷,那是在白家灭亡的当天,白凌霜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侍女服,出现在了他的铺子前,她凶悍地闯过了众人的阻拦,来到了二楼,独属于他的屋子。 他当时还以为白凌霜是来为前天枪扇子的事情打架,可突然,她扑通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她求他救救她,她愿意为奴为婢,甚至她的所有...... 承无忧的眼前闪过一片白花花,他再次闷了一口酒。 烦死了,真是烦死了! 承无忧的脑子乱成一团,也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姜行看着他宛若刀刮的眼神。 他把姜行为承桑涮的肉都夹走了。 姜行的手指用力,筷子咯吱咯吱响,好在,承桑及时拉了拉她的胳膊,低声,“陪我出去走走。” “好。”刚刚还眼神如刀的姜行瞬间软下,乖乖应声。 承桑又转头和静婉姑姑说了一声,静婉正在享受塞班的服侍,她看了眼姜行,了然地点了点头。 而等到承桑看向承无虑,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谁能想到,承无虑居然喜欢秦芳芳这一款呢? 怪不得之前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京都贵女,可断断没有胆小成这样,颇为小家子气的。 只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承桑和姜行一前一后出了营帐,两人相携离开,而春喜和秋晚则在后面远远的坠着,这一切,都被坐在高高树干上的承无恙看了个清楚。 他咂咂嘴,没有开口喊住他们,再一偏过头,竟在一个帐篷的角落看到了另外一个远眺的身影。 他眯了眯眼睛,飞身而下。 宋可意惊住了,从没有人告诉她,这承家三爷还会轻功。 她紧张的后退了一步,低头作揖:“承三爷。” 承无恙俯身贴近,宋可意都不用抬眼看,就能感受到那股渗人的压迫感,她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呼吸都压抑了许多。 “小姑娘,有些人,不是你可以肖想的。”承无恙悠悠开口,宋可意脸色煞白。 她猛地抬头,看向承无恙。 他,他知道? 承无恙不知道,但现在,他知道了。 他再度压低了几分,宋可意彻底不能呼吸了,她缩着脖子,脸色白的吓人,可惜,这般惹人怜惜的样子落在承无恙的眼里,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这是一具想伤害他宝贝妹妹的尸体。 承无恙温柔的笑笑,“收好自己的小心思,不然......” 他的手缓缓抚上宋可意肩膀上一缕青丝,都没有用力,那青丝便齐齐断裂,飘飘洒洒往下落。 承无恙离开了,可宋可意却是久久没能动弹。 ...... ...... 与此同时,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姜行突然回头看了看,那股视线消失了。 “桑桑,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你。” 这股感觉出现好几次了,但每次都无法找出来。 承桑闻言看了他一眼,轻笑,“是么?” 姜行点头,“最近一段时间,你若是要出来,一定要叫上我,当然,也不是必须,只是觉得,多我一个总是多一份保障。” “就这样?” 看着承桑的眉眼,姜行再次开口,“也让我安心些。” 承桑彻底笑开了,点点头,“好。” 虽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在第一次有被人盯着的视线感觉出现的时候,她就让春喜去查了,最后确定的目标,是宋可意,至于为什么姜行没有查出来,大概率是因为—— 他并不知道宋可意是在盯着他吧。 只不过宋可意知道姜行的厉害,所以不敢直勾勾地盯着看,只能借着她的身子。 承桑眼珠子转了转,这宋可意上辈子,是个什么结局呢? 她可并没有在边关见到过宋可意的身影。 如果宋可意真的喜欢姜行,那为什么不付诸行动呢?宋家可是姜行的亲信,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宋可意不会不懂,可上辈子的十年,根本就没有宋可意的出现。 就连宋麟都在边关呆了许久,这宋可意...... 承桑摇摇头,不再多想,有些事,硬想是想不出来的,再者,她也并不担心宋可意的存在,不管是正事,还是似事。 她都有强烈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