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郡主狠又娇,偏执世子抱腰宠》 第1章 白丧嫁娶 上京长街 左边的唢呐震天,右边的锣鼓喧天。 一白一红当街相迎,互不相让。 新郎官翻身下马,小厮在其耳边言语,他脸色骤变立刻行至轿前,面色凝重对其弯腰拱手。 “郡主,家母突发恶疾,已回天乏术,请郡主容我些时辰,祈安定及时赶回。” 不等人答话新郎官骤然策马掉头而去,锣鼓声停,却闻唢呐之声越吹越烈,迎亲众人面面相觑。 喜轿内 沈昭月一把扯下红盖头,肤白如雪的面颊因怒染上薄红。 真是见鬼了! 重生都能重生到如此丢脸的时候! 想她沈昭月,出生便现祥瑞,自带福气,连她那不争气的爹都能一路官拜首辅,让她得封郡主。 偏偏在嫁人的时候比那烂泥都扶不上墙,千挑万选挑了个苏祈安。 大婚之日以寡母病重为由丢她在长街,让她受尽了耻笑。 苏祈安为寡母守孝,承诺孝期后风光大娶。 沈昭月憋着气等了三年,他也争气,不过三年便在朝堂站稳脚跟,她等着他风光大娶,一雪前耻。 等来的却是苏祈安辅佐新帝登基,对她沈家赶尽杀绝。 他的身侧更有青梅竹马的佳人怀抱两岁稚童,至死方知自己有多蠢。 所谓的寡母竟是那外室的娘!而他大婚日是着急赶着去见心上人产子!甚至不惜为此掩盖,把人杀了。 可恨她被诓骗其中,还真以为他重情重义,甘心等他。 重回当时,沈昭月气得快着火了。 “咚咚” 车壁被敲响,外头站了道高大的身影。 “郡主您这亲还成吗?不成的话,让个道?” 吊儿郎当的,听着就让人来火。 沈昭月掀开车帘,蓦地对上一张玩世不恭的脸。 身上素白丧衣半挂不挂的歪在身上,里头红艳艳的锦袍遮都遮不住,红白相间刺眼的很。 她神色恍惚一阵,脑海中浮现他银甲长枪,上阵杀敌的模样,忽的挑眉轻笑。 “裴宴之,给你爹留条活路吧。” 她将红盖头放在他落在窗上的手掌上。 隔着轿窗,一双眸水光潋滟。 “娶我吗?” 裴宴之身形板正了些,脸上笑意不变。 “郡主身份高贵,侯府破落,没银子娶不起。” “晚了,红盖头你都掀了,想赖账?” 裴宴之看着手上红艳艳的盖头,蓦地笑出声来。 伸手一扯,素白丧衣脱落,艳红的锦袍照的他满面红光。 红盖头缠上手腕,他走上前头,把人赶下来,利落的翻身上马,爽朗的声音响彻四周。 “娶!把侯府卖了也得娶!” “走!回府!” 丧衣队伍愣了一瞬,当即脱了丧衣,扔了东西,憋红了脸使劲吹唢呐,跟着迎亲队伍后头,声音震天响。 四邻八方的都出来看热闹,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哎呦,不得了了!昭月郡主嫁给那个天煞孤星了!” “胡说什么!这摆明了是郡主强娶!” 议论声渐远,喜轿一路到了永平侯府。 下轿、拜堂、入洞房,一气呵成。 坐在喜床上时沈昭月还有些恍惚。 她自小被娇生惯养,心气也高,一心想嫁给人中龙凤。 即外貌出众,品性高洁且才情横溢的世上第一人。 结果前世挑来挑去选了个薄情寡义、机关算尽的。 重来一回她是不挑了,嫁了个最差的。 永平侯府三代为将,曾随先祖打天下,荣光无限,可到了现在,也只剩个空架子。 永平侯嗜好斗蛐蛐,家产全都赔的差不多了,裴宴之劝也劝不住,前世也如今日这般当做他死了,给他送灵。 此举有违伦常没少被人诟病,但也无甚作用。 其下还有个云英待嫁的妹妹,他本人更是做什么赔什么,且不求上进。 别说是有姑娘想嫁给他了,就是狗见了都得撒腿就跑。 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 一道身影站在面前,金色的钩钩挑开她的盖头,烛光下是裴宴之那张郎艳独绝的面容。 她勾唇笑了笑。 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总归不会再差了。 至少这张脸还是有点用的。 “我让人备了点吃的,一会儿就来,郡主先歇息,我去去就回。” 外头的人闹着要与裴宴之喝喜酒,他眉眼染笑,似是高兴极了,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 沈昭月也是松了口气,嬷嬷适时上前。 “府里人此刻都在席间,郡主可要见见?” 虽事出突然,但裴宴之也差人请沈家人也到场观礼,此刻还未走。 沈昭月摇了摇头。 “让阿娘他们先安心回去,等三日回门时我与他们再细说。” 嬷嬷应声离去。 沈昭月此刻也累极,洗漱后便歇息了,许是陌生环境让她睡不安稳,反倒做了梦。 梦中又回前世今日裴宴之叫她让道的情形。 彼时她心中窝火,扯了红盖头朝他砸了过去。 “本郡主的道,让什么让!” 被砸他也不恼,靠着轿窗,笑得不可一世。 “不就是成个亲,我嫁你也成。” 语气轻懒,红艳艳的盖头半遮面容做娇羞状,一双多情眼妖冶如火。 睡眼朦胧中,沈昭月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那张脸,彻底惊醒。 呼吸内皆是浓重的酒气,她当即嫌弃的后退,手也毫不留情的推了过去。 裴宴之不防她动手,本就半挂在床榻,这会儿是彻底摔了下去,哀嚎一声。 外头的人都听见了,要进来的动作被嬷嬷阻止,一行人全都退到了外院去。 屋内沈昭月半坐起身,皱眉看向他。 “谁让你吓我的,身上臭死了,赶紧去洗。” 先声夺人,倒打一耙。 裴宴之扯了扯嘴角,转身让人备水。 沈昭月沉默一瞬,打开窗通风,再让人备了醒酒汤。 这才想起了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洞房花烛夜。 她翻找箱子,想找到那册子先看一眼,册子没找着,倒是找到了一块玉佩。 不值钱的冰翡翠,她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劣质东西。 可谁能想到这是苏祈安给她的聘礼,据说是他祖辈积攒下来的传世玉。 可笑至极。 沈昭月正欲把这玩意扔了,身后传来动静。 说不准是因为什么,她下意识藏了起来,但转瞬便被抢走。 “现在后悔……晚了。” 第2章 本郡主要你偿命 沈昭月眼睁睁看着玉碎,尚来不及解释。 宽厚的手掌落于腰间带起一阵炙热颤栗,红唇被堵,推搡的手腕被禁锢,高大的身量压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挣扎落在裴宴之眼中,便像是默认了她此刻在后悔。 他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动作也停了下来。 沈昭月面色嫣红的靠在他怀中,气息不稳。 “窗……窗户没关,还有醒酒……” 话都没说完,便再次被堵,却是全然不同方才的迅猛,而是轻柔缓慢的,让她不知觉的嘤咛出声,全然不似她自己。 不知何时已到了床榻之间,耳边晃动的声音令她脸热,过了半夜都不消停,暗骂了声混球。 桌上的喜烛渐短,沈昭月也不知何时睡的。 醒时屋内明亮,听见屋里动静,绿珠进去伺候,宝芝让人传膳。 眨眼间宝芝便又急匆匆回来。 “世子!世子在门外把苏会元给打了!” 来的倒是比前世早了些。 前世可是三日后才归。 沈昭月起身理了理衣摆,绯红裙衫衬得她肌肤似雪,行走间亦多了些别样风情。 “打便打了。” 一个小小会元闹上门来,若是裴宴之怕了才该叫她担忧。 见状,宝芝也安静了下来,跟在后头。 沈昭月回头看了眼,觉得没气势,叫了两队护卫跟上。 等到了外头,她方觉此为明智之举。 侯府门前打头的是一身白衣,气质儒雅的苏祈安,身旁两侧亦有许多书生举子,乌泱泱的围着,大有‘逼宫’的意思。 苏祈安是有备而来。 近年来皇上奉行明理之道,书生联名上书求公道之事数不胜数,有过几次官败民胜的先例之后,此风便越发盛行起来。 一个闹不好,侯府都要吃亏。 瞧见她出来,裴宴之神色一收,刚往她靠近一步,猝不及防被人抓住了手,更有一人手中握了石块猛地就往裴宴之的头上砸了过去。 沈昭月看着裴宴之头上的血心头一跳。 “都是死的不成!没看见世子受伤了?!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她怒而出声。 侍卫速成包围圈,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掉。 沈昭月连忙去看裴宴之的伤。 额角破了皮,有一道指节长的伤口,不深却血流不止。 似乎看出了沈昭月眸中的嫌弃,裴宴之胡乱的用帕子捂住,微微扬着头颅。 “几个有声量没胆量的书生,我一拳打倒几个。” 沈昭月无言,她又不瞎。 苏祈安那嘴角都还流血呢,瞧着都站不太稳。 见她表情算不上好,裴宴之正了形,声音越发的低。 “他们人多。” 退后两步的侍卫成平闻声嘴角抽动,憋笑都快憋死了。 就世子那身手,再来两倍这些个文弱书生,那也是以一当百的。 沈昭月没看他,下了台阶,忽的抽出侍卫手中长刀。 眼都不眨的一下直接挥刀出去。 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直接奔着苏祈安左侧的人去。 长刀入体,那书生顿时疼的叫出声来。 沈昭月松开手,眸光泛冷。 “他岂是你能伤的。” “再有下次,本郡主要你偿命!” 她从不是好性子的人。 自小被捧着长大,后来当了郡主,还有个撑腰的爹,那更是横着走。 前世在苏祈安那受的委屈耻辱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也算她自食其果,看错了人。 但裴宴之是因她受累。 后头的裴宴之露出混不吝的笑容,按着伤口的手微微加深了些力道。 苏祈安眸色沉沉,双拳在身侧握紧。 一身红衣的昭月郡主娇艳似火,眸光坚定的护着身后之人。 曾经那个人是他,如今这个人是裴宴之。 一个不思进取的废物,怎么可能?! 她一向高傲,他知道她是看中他的才情和样貌,放眼上京,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优秀的人。 苏祈安神色稍定,温和的目光看向沈昭月。 “昨日是我辜负郡主,若世子是郡主真心想嫁之人,祈安定不会阻拦,但若郡主为同我置气,祈安在此立誓,待来日高中,定三媒六聘珍重迎娶郡主。” 待苏祈安这话一出,当即便有书生为其鸣不平。 “苏会元昨日因母病故才不得已离去,重在孝道,苏会元此乃品行高尚之人,郡主与苏会元已定亲下聘,交换庚帖,按理已是夫妻,大婚改嫁,郡主此举实在不妥。” “世间难得有情郎,郡主与苏会元既两情相悦,何以至此。此番郡主回家待嫁,另择吉日成了礼数,自当还是一门好姻缘。” “呵。” 沈昭月哂笑一声。 前世苏祈安也是这般言辞恳切,字字真心,可说穿了就是不要脸,什么都没付出就想要空手套白狼。 “这门好姻缘谁爱要谁要!” “本郡主今日便把话说明白了。昨日是他苏祈安当众逃婚,自此我与他已无瓜葛。” 沈昭月目光扫过去,露出讥讽。 “我看诸位也是吃饱了闲的慌,跑来管本郡主的私事。” “整日为国效力,壮志山河说的比唱的好听。华丽文章一大堆,纸上谈兵各个在行,论功绩来,比那白纸还要干净。” “便是常人还能施舍乞丐一两铜板,为百姓做点好事。你们呢,口比笔锋,兜比脸还干净,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一口气骂完,沈昭月心中的憋闷总算是散了点。 裴宴之抬手点了点。 “全都送去京兆府尹,让他看着办。” 明明白白的就告诉他们,要仗势欺人了。 侍卫们动作迅速,苏祈安挥开侍卫,表情险些崩裂。 他深呼吸一口,声音已然缓下来。 “不必劳烦,我自会前去。” 今日失算,沈昭月变化太快了,并非是赌气,如今唯有不变应万变。 眼看真的要被带走了,书生开始躁动。 苏祈安寻来的多是寒窗苦读数年仍无成就的考生,想混眼熟却没想去衙门。 沈昭月未曾多看苏祈安一眼,这才刚刚开始。 今生谁都别想动她家人一分一毫。 岂料她一回头发现某人血糊了脸,脸色难看。 “你是傻子在这站着,府医呢?!” 她急急的带他进去,裴宴之靠着她,声音虚弱。 “死不了,还能再看一会儿郡主舌战群儒。” 第3章 听说你有个心上人 沈昭月:…… “你能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 裴宴之勾唇一笑。 “为了遇见郡主,自然值得。” 沈昭月懒得理他,她算是知道了。 裴宴之幼稚的很,什么都要争一下高低,就是这心思不用在正路上。 后头有闹声传出,裴宴之回头,带着笑意的眉眼瞥向了成平。 成平当即心头一颤,极快的让人关上了府门,长刀立身。 “刀剑无眼,我可送诸位一程。” 书生们心惊胆战,似乎这会儿才开始害怕起来,但为时已晚。 侯府内 裴宴之脸上清洗干净了,露出额角指节长的伤口,血肉模糊。 沈昭月眉头紧皱,没想到会这般严重,如此方才就不该轻饶了那人。 见着沈昭月上手,宝芝等人便都陆续退出去。 裴宴之歪靠在椅子上,看着她的神情,挑唇轻笑。 “人还未走远,郡主去追还来得及。” “哎,你别动。” 沈昭月往他面前靠了靠,需得弯下身才能给他伤口上药。 一坐一立,彼此靠的极近,沈昭月无所觉。 裴宴之轻抬眼眸,忽的伸手拦住她的腰身,将人抱在腿上。 这一动,沈昭月手下失了力道,碰到了伤口。 “嘶” “让你别动了。” 沈昭月轻瞥他,一手捏着他的下颚,迫他抬头,一手给他的伤口抹药。 裴宴之唇角微扬,闭上眼睛,主动往她面前凑了些。 沈昭月愣了一瞬。 裴宴之无疑是好看的,剑眉星目,身如玉树,人群中一眼便能瞧见。 这会儿褪去平日里的散漫随心,闭上眼睛乖巧的像只猫。 沈昭月摩挲了下指腹,把他的伤口包扎好,忽的开口。 “裴宴之。” “我听说你有个心上人。” 裴宴之睁开眼睛,对上她平静的表情。 眸光微滞,随即露出漫不经心的笑意。 “沈昭昭,话不会说我可以教,脑袋不会动就没救了。” 沈昭月眸光微动。 昭昭是她的小名,裴宴之怎么会知道?! 不过这不是重点。 “我俩成亲是意外,我既是听说了就得问清楚了,若你真有个心上人,我不能耽误你姻缘。你若要同我和离也是可以的。” 沈昭月神色坦然,眸中纯净。 倒也不是无中生有,是刚才从宝芝口中听说的,宝芝自然是从侯府下人那听说的,为她不平罢了。 她虽不在意,却也觉得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 裴宴之忽的哂笑一声,从她手中挪开下颚。 双手一掐,就轻而易举的将她举起又放下。 随着他起身,低首靠近,沈昭月顿觉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并无心上人。不过到了年纪,郡主肯嫁,侯府缺个主母罢了。往后府中中馈便有劳郡主。” 裴宴之直起身,勾唇一笑。 “若郡主觉得吃力,带我回岳家常住也无不可。” 沈昭月瞪大眼睛。 她怎么觉得他像是不高兴了? 而且什么叫带他回岳家常住? 直到裴宴之离去,沈昭月都没回过神来。 看着一屋子崭新的檀木摆设,心里凉凉。 她是想过侯府亏空,但不至于亏空到要回她娘家吧?! 可想到方才裴宴之连回岳家住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她脸色难看,让管家来见她。 管家得了消息,先去了一趟书房。 “世子,夫人要看府上账簿,可要送过去?” 歪在官帽椅上的男人轻抬眉眼,脸上一贯是漫不经心的笑意。 “夫人要你去,你来见本世子?” 管家当即心里咯噔一下,躬身要退。 裴宴之把人叫住。 “夫人院里那几个乱嚼舌根的发卖了出去,别让她知晓。” 管家闻声应下,心里头明白,往后这侯府是世子夫人当家。 出去后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往世子夫人那去。 沈昭月忙活了一上午,用了膳后便小憩了一阵,见到管家已然是午后了,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侯府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不足五千两。” 沈昭月瞪大眼睛回不过神来,吓得都站起来。 “田地、铺子有多少?库房里若有值钱的也成。” 她磕磕绊绊的问,管家回她倒是很淡定。 “田地有个庄子,十来亩这样够侯府上下吃用,铺子都输光赔没了,还剩东街尾部一间勉强维持着。至于库房还是有的。” 闻声,沈昭月松了口气。 “昨日您嫁妆刚进来,都在呢。” 沈昭月眨了眨眼睛,慢慢坐下去。 思绪停留在是现在和离更丢脸,还是日后没银子回娘家更丢脸。 她还没想过所以然来,就听管事又开口了。 “您这屋子檀木摆设都是极好的,昨日定的匆忙便未与人讲价,赊账一万两,掌柜的刚巧现在来了,您看?” 沈昭月觉得头疼,抬手揉着额角,让宝芝拿银子给他。 侯府这哪是没落了,简直是一贫如洗。 还真是把侯府卖了娶她。 沈昭月气笑了。 合着她成裴宴之财神爷了。 等管家下去了,绿珠才出声提醒。 “郡主,明日回门礼……” 沈昭月想起裴宴之那不可一世的脸,心肝都气的疼。 活该她叫美色迷了眼。 “不带,都穷成这样带什么带。” 沈昭月安慰自己,在自家人面前不算丢脸。 重回一世能见到活的好好的爹娘,她自然开心,但一想到明日要见的还有那一人,她面色顿时难看,更不想带了。 宝芝和绿珠面露惊诧,搁在以往郡主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也要把脸面撑起来的,莫不是气狠了? 瞧着她脸色不太好,二人都没再提。 另一边,管家拿着沈昭月给的银子送到了书房。 裴宴之两指夹着薄薄的银票,唇角勾起。 “银子该从哪出还从哪出,夫人给的一律送到我这。” 管家不懂这闹得哪出,默默应下了。 顺带把回门礼的礼单给他过目。 裴宴之将几个贵重的划掉,中规中矩的算不上出错。 夜间,沈昭月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侧有人。 半睁开眼瞧见了熟悉的样貌,还有那眼中浓郁的欲色,她身体不可自发的颤了一下,眼神一下清醒过来。 她抬臂拉开距离,率先出声。 “裴宴之。” “你把你爹卖了吧!” 第4章 与他和离 裴宴之动作顿了一下,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模样,笑了。 “沈昭昭,这一日你就给我想这个?” 他气不顺一下午,别说人,连个影子都没有,她倒好。 瞧见她点头,更气了。 “你看啊,你劝不住你爹,他老这么输下去也不是办法。把他卖给我二哥,专门养蛐蛐,他要赌就同铺子里的人赌,输了拿工钱抵,岂不是两全其美。” 裴宴之轻笑,当即俯身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 动作强势,引她嘤咛出声。 床榻吱呀吱呀摇晃,半宿未消。 翌日一早,沈昭月带着裴宴之回门。 沈府与侯府相距并不远,沈昭月的确没带礼,但裴宴之带了。 侯府的情况她昨儿算是彻底清楚了,想起什么瞥向他腰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果真是最后一块玉都给卖了。 忽的,她目光顿住。 沈昭月弯腰盯着手里的五百两银票,神色复杂。 不用问,肯定是她那丢三落四的二哥的。 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捡到他多少银子,这银票若不是压在台阶下的石头边缘,早就被人捡走。 打从前世遇见苏祈安这个人渣之后,这样的好运气她就再也没有过。 她这是好运气回来了? 沈昭月心中欢喜,一侧的裴宴之靠上来。 “郡主果真天生祥瑞,日后富贵可莫要忘了我这糟糠夫。” 沈昭月无言,没个正形,说的好像她是陈世美一样。 二人刚要进去,一队人马快速过来,为首的却是身着太监服饰的公公。 “世子爷,咱家总算是找到您了,皇上召您即刻入宫,快随咱家走一趟吧。” 众人闻声皆怔。 打从永平侯闲赋在家,便再也没入过宫,便是裴宴之这个世子也是一样。 倒是裴宴之神色未变,回首给沈昭月理了理衣衫。 “等我晚些来接你。” 话落已然随公公等人快速离去。 沈昭月倒没多大担心,约莫是因着前两日的事情,算不上什么。 她脚步欢欢快的进了沈府。 沈家人口简单,除却二老,沈昭月上头还有两个兄长,眼下只有长子沈文竹随二老在。 “昭昭!”见着人,沈母便都坐不住,起身相迎。 明明只是三日,却觉许久,也不知她受了多少委屈。 沈昭月扑在沈母怀中,想起前世他们的下场,心头一阵发酸。 若非她识人不清,沈家怎会招来横祸。 母女俩难舍难分,年过半百的沈首辅看着后头无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瞥了一旁的沈文竹一眼,沈文竹面色沉沉的点头。 等沈昭月情绪安抚下来,这才察觉少了一人。 “二哥呢?” 平日里第一个蹿出来闹她的人,今儿真是稀奇,这么久都没出现。 “他病了,让你大哥带你去看看。” 沈昭月面色有些僵硬,勉强扯了扯嘴角。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我自己去就是了。” 沈文竹面色已然变的正常,闻声欲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却被她躲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沈文竹面不改色的收回手,温和笑着。 “不过两日倒是生分了许多,我正巧有些事寻他,一块去。” 如此,沈昭月倒也不好拒绝。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的往沈楼的院子去。 路上沈昭月格外沉默,始终保持合适的距离。 待到了地方,沈昭月率先进了屋。 “二哥……” 声音戛然而止,她愣怔的看着屋里被绑起来的人。 身后传来落锁的声音,她当即回神。 “沈文竹你做什么!放我出去!” “昭昭别急,你在里面待一会儿便好。阿爹已然为你进宫求和离圣旨去了。”沈文竹声音顿了顿。 “你素来心高气傲,故而此番被落了面子赌气嫁给裴宴之。我们本也尊重你的意思,但眼下看他非良人。你年纪尚小,觉得这是大事可实则不然,等这阵子事情过去了,随我回老家待几年再回来,雁过无痕,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的。我们是为你好。” 声音略带苦涩。 沈昭月闻声瞪大眼睛,只觉浑身发冷。 她深呼吸口气,促使自己冷静。 “我并非赌气,也不会与他和离,你就算不放我出去,把阿爹叫回来,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然而外面无声,沈昭月顿时明白。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们已经铁了心。 圣旨一下,接了就得和离,日后再嫁便是蔑视皇威;不接就是抗旨,连诛九族。 沈昭月回身,快速解了沈楼身上的绳子。 “暗道在哪,带我出去。” 沈楼回家见个妹妹,人没见着被绑了,这会儿妹妹还恶声恶气的,心情委实不算好,可看她那焦急的模样,一口气憋在那,狠狠的揉了两下她头顶。 “你可真是我祖宗。” 拉着人往偏屋去,扭了刀架前的木桩,一扇暗门被打开。 原来两个院子是相连的。 沈昭月没有意外,沈楼平常不听话没少被关屋子,但总是轻而易举的出来,后来察觉关屋子这招不管用,就换别的了。 二人从后门骑马出去,一路快马疾驰到了宫门前,与此同时沈首辅刚从轿子里下来,步入宫门。 沈昭月急急下马,看着他的背影扬声。 “阿爹!便是我与他和离,我亦给他做妾,当他的外室!” “宫门禁地何人在此喧哗!” 宫门守卫双枪拦路,凶神恶煞。 沈楼对其赔笑,拽着她护在身后。 前头的沈首辅脚步一踉跄,险些摔了跟头,身子颤了颤,步子到底迈不出去,怒气冲冲的折返回来。 真是养的她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沈昭月鲜少看见她爹生气的模样,一向都是和和气气的,就是在外面再不好回来了也从不给家人甩脸,这会儿到底是知道怕了,往沈楼的后头躲。 沈楼同样面色不愉,但见沈首辅生气的模样,还是忍着气把人护着。 恰是此时,宫道上多了一人锦衣墨袍,阔步而来,几步就越过沈首辅,把沈楼身后的沈昭月给揪了出来。 眉间似笑非笑。 “沈昭昭,我刚离开会儿你出息了,嗯?” 第5章 她不说休夫,谁说都没用 尾音沉沉,眸色深黑,无端多了些戾气。 沈楼抓住了沈昭月的手腕,不悦的看向裴宴之。 宫门口,沈楼终是忍下了,扭头看向罪魁祸首。 “昭昭,我觉得阿爹说的对,离了吧。” 压根不是在商量,而是决定。 中间的沈昭月里外不是人,还未出声,便觉腰身被握住,手掌宽厚,传来灼灼热意,她僵着身子不敢动。 裴宴之笑得漫不经心。 “成了我的人,她不说休夫,谁说都没用。” 沈昭月愕然抬首。 他说的是休夫,不是和离更不是休妻。 似是有所察觉,裴宴之低下头来,懒散一笑。 “我是没什么本事,但让你爬我头上作威作福还是可以的。放心,就是我跌下了,你也会在顶上安安稳稳的坐着,摔不着你。” 细碎的光散在裴宴之的身后,沈昭月心跳的厉害。 二人一高一低站在一起,倒生出了几分般配之感。 众目睽睽之下,沈首辅简直没眼看,沉着声道了一句:“回府!” 沈楼本要拽着沈昭月走,看她那痴样,顿觉丢脸的转身离开。 沈昭月眨了眨眼睛,还未动,便见裴宴之俯身下来,心顿时跳的更快了一些。 “看你这样,说明我演的不错。” 沈昭月:…… 极速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裴宴之这厮为了她这尊‘财神爷’,真是不要脸至极。 沈昭月要笑不笑。 “彼此彼此。” 她推开人,追着父兄离去,未曾见身后人凝视她的目光,深且幽暗。 沈府 众人围坐八仙桌,裴宴之和沈昭月坐在一边,其余人坐在对面,两方泾渭分明。 此刻众人贯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谁也没吱声,气氛尴尬。 唯独裴宴之像是没察觉似的,殷勤的在给沈昭月夹菜,如此旁若无人又亲密的举动,惹得沈家几人食不下咽。 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花言巧语又献殷勤的小白脸,难怪昭昭被迷了心智。 沈文竹扫过二人,平静开口。 “侯府的情况裴世子都明白,昭昭自小是被娇惯长大的,我们见不得她受苦。她既为世子说出那等自降身份的话,想来世子也愿为她入赘我沈府。” 沈昭月自他开口便脸色难看,终是忍不住抬手摔了桌上的杯盏。 “啪” 杯盏四分五裂,惊得人心头一颤。 裴宴之拧眉查看她细白的手心和身体,确认没受伤眉间才松开了些。 沈首辅胡子翘了翘,还是压住了,声音有些沉。 “我们也是怕你受委屈死要面子不肯说。” 毕竟哪有回门日没人陪着,她又哭红了眼,这才导致的误会。 “你既决心与他好好的,文竹那话你权当没听见就是。再怎么样,那也是你大哥,你就这么对他甩脸色,你真是被我们养坏了。” 话虽有些苛责,但不难听出其中疼爱之意。 然而此刻沈昭月却是再也忍不下去,呼吸急促,一颗心几乎降到了冰点。 “他算是哪门子的兄长!” 她怒而出声,眼眶泛红,眸中带着恨意的模样让沈家人都怔住了。 沈文竹更是面色苍白,茶水烫手而不自知。 沈楼皱眉,不赞同的看着她。 “昭昭,别过了。” 他知道她因为裴宴之而对家人不满,但也该有个度,而非眼下这般闹得众人都难看。 裴宴之眯起眼睛看沈文竹,眸中隐有戾气。 听到沈楼声音的沈昭月更是绷不住,眼尾有泪珠滑落。 二哥还为他说话,却不知他是何等的豺狼虎豹。 沈家人把沈文竹当亲子教养,把她蒙在鼓里,却不知这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更不知此举会害死她真正的兄长。 前世被抄家那日,满地尸首,血流成河,却无人伸出援手,唯有裴宴之的人暗中来救,可只能救一个。 他本意是救她,但她已被苏祈安牢牢抓在身边,是逃不掉的。 两个兄长只能活一个,大哥已经重伤时日无多,她没办法只能选了二哥,然而二哥及裴宴之的人全都死了。 活下的是沈文竹,什么重伤不过是假的,沈府被灭第二日他便成了新帝手下重臣。 沈文竹早就与苏祈安牵连上了,所有的‘罪证’皆是出自沈文竹之手。 可笑的是他还自诩深情,说一切都是为了她。 然而在裴宴之带兵立于城下之时。 城楼之上,她被苏祈安下了药。 他想踩碎她的高傲自尊,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像狗一样的求他,试图让她用身子对他曲意讨好。 沈文竹对一切都视若无睹,竟还道是被逼无奈,简直无耻至极。 城墙上血饮斑驳,指甲断裂,她宁死不屈,最终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死后最后所见是裴宴之飞奔而来。 一身银白铠甲好似无坚不摧,威风凛凛,郎艳独绝。 沈昭月从回忆里抽离,眼泪落下,反倒情绪平静了下来,她随手抹去,声音沉闷。 “苏祈安是他带我见的,结果呢。我选了个自己满意的,反倒百般羞辱,他是性子好不在意,我却不能由着人欺负他。” 话里话外都是对裴宴之的维护之意,但也不难听出还是小姑娘家的心思,想要体面,倒没人怀疑什么。 笑意浮在裴宴之的唇角,笑得格外灿烂。 “有夫人护我,三生有幸。” 此等油腻沈家的人都没眼看,沈昭月好不容易撑住的情绪差点崩了,私下里扭了他手臂一下,示意他收敛一些。 但这点小动静瞒不过沈家人,轻咳一声,当做无事的继续吃饭。 紧张的气氛消散,席间皆是沈夫人招呼裴宴之的声音。 “小裴啊,喜欢吃什么吩咐厨房给你做。” 闻声,裴宴之露出乖巧的笑意。 “娘客气了,昭昭喜欢的我都喜欢。” 沈昭月当没听见,这厮的不要脸永远没下限。 沈夫人倒是被他哄得开心,没多会儿就当成一家人了,什么宝贝都往外拿。 对于沈文竹的视线,沈昭月视若无睹。 沈文竹这人隐忍多年,心机不同寻常,但话已经开头,日后倒也不必与他装作亲近。 等她找到兄长,找到他的罪证,自有他苦头的时候。 饭后,裴宴之被沈首辅叫走,沈昭月想溜回房间,一把被沈楼拽住脖颈。 “哪儿跑?” 第6章 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沈昭月露出讨好的笑意。 “二哥。” 沈楼不吃她这一套,咬牙切齿的把人带走。 但正到了屋里,反倒没那么生气了,宽厚的手掌落在头顶,颇有些安抚的意思,耳边是二哥叹息的声音。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们不告诉我,还不准我自己查了。”沈昭月知道瞒不住他,也不想瞒。 沈楼本是唬她,炸一炸,没成想还是真的,正经了许多。 “先前你年纪小,便没与你说。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大碍,大哥虽是养子,但待你我如何你自当清楚,说这些平白坏了感情。这次便算了以后可别再这么对大哥撂脸色了。” 沈昭月不爱听,干脆耍起了无赖。 “我不管,反正我现在看他哪哪都不舒心。你派两个人盯着他,你要是不派人,我就自己找人,到时候要是被发现了,那就都闹起来吧。” 沈楼明白她的性子,知道她在气头上,索性就顺着她,谁知道她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恰在此时,外头响起宝芝疑惑的声音。 “世子怎么站在这不进去?” 宝芝和绿珠刚才去给沈昭月找东西,外头无人,也不知裴宴之是何时来的。 沈昭月倒没怎么在意,也不是多大的事。倒是裴宴之没出声,站在那未动,俨然是要等里头的人商议完了等召唤的模样。 沈楼嘴角动了动,颇有些瞧不上这等软骨头的做派,起身欲走。 眼看人要走了,沈昭月眼尖,把人叫住。 沈楼回头就见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一双眼睛直盯着他。 顺着视线看过去,沈楼呼吸都顿了一下。 没好气的解开身侧玉佩扔给她。 “刚到手的红血玉还没焐热,你可真是……” 算了,他摆摆手,转身快步离去,好似后头有鬼在追一般。 沈昭月摸着玉佩爱不释手,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对着外头的裴宴之招招手,等人进来后献宝似的挂在他腰间。 墨色与红相称,气势都提上来许多,布料上若隐若现的暗纹衬出几分张扬,整个人意气风发让沈昭月颇有些移不开眼。 裴宴之好脾气的任她摆弄打量。 二人待到天快晚时才准备回去,沈夫人倒是真的心疼她,怕她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吃喝玩的东西大批大批的往他们的马车上搬,直到装不下了才停手。 晚间,沈昭月趴在榻上看嫁妆单子,余光瞥见裴宴之沐浴完出来,这才想起了件事。 “皇上今儿召你进宫做什么?” “给你挣了个脸面。” “什么?”沈昭月茫然抬头,鼻尖却碰了个硬实的,脸顿时便红了。 飞快的扭过身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脑海却挥之不去方才所见。 他这人洗完澡竟然不穿衣服! 她低头摸了摸鼻尖,身材倒是挺好,腹肌坚实,水珠自上方划过……后背上的实感传来,沈昭月顿时如鹌鹑一般不敢动。 结果自然是逃不过的,沈昭月累的手都抬不了,好不容易等他清理干净要睡过去,他又靠过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侧。 “托夫人的福,皇上给我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职位。” 沈昭月迷迷糊糊的听见了大理寺三个字,想起血腥阴暗的画面,顿时心底一个激灵,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 “我不要进大理寺。” 声音又软又哑,引人心疼。 裴宴之看着她闭着的睡颜,手一下一下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声音带着蛊惑。 “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嗯?” 闻声,沈昭月半抬眼睑,抬脚把人踹下去。 裴宴之不设防,冷不丁的摔了个四脚朝天,咯噔一声响。 揉着胳膊起身的时候对上了黑溜溜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对他虚假的笑了笑。 “伤着了吗?” 听着是关心的话,但裴宴之觉得她可能还想多来几下,摸了摸鼻子,认错态度极好。 “夫人,我错了。” 沈昭月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懒得理他。 温柔乡后想趁她迷糊套话,也亏他想的出来。 不过他之前说大理寺什么来着?沈昭月实在累,没想出来便先睡着了。 裴宴之听着她呼吸平稳才把人转过来,凝视着她的睡颜。 沈昭月似有所觉往他怀里靠,惹得他眸光深谙,放在她身侧的手蠢蠢欲动,最终叹了口气去洗了个凉水澡。 翌日,沈昭月用过早膳后便出了门。 她的嫁妆里有几间铺子,她过去看看,且需要去打探一些事情。 逛了几间铺子后,沈昭月心中有数,此时她待的是她手中,所有铺子里生意最好的一家,里头三三两两的人,但真要比起来,对面那家白仙阁才叫真的生意红火。 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且多是有身家的人。 沈昭月当即就去了对面。 刚一进去,便有热情的姑娘前来招呼,引着她上二楼靠窗坐下,奉上茶水点心而后拿来了一本册子。 册子上的衣衫罗裙应有尽有,样式也颇为好看。 就是遇见个不速之客。 “你才嫁过去两日,永平侯府落魄到你都到这买衣裳?你还不如把你那什么孔雀衣裳拿出来穿还能体面些。” 沈昭月眼都没抬,白皙的手心向上抬了抬。 “你不提我都要忘了,坏了我的雀羽衫,赔钱。” 站在她面前的是户部尚书的嫡女赵舒云。 要说两人的过节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她的雀羽衫是二哥花了大价钱和精力又请绣娘花费三年才做出来的,薄如蝉翼,夏日最为凉爽,阳光下还能照出五彩,如雀羽一般,世上仅此一件。 及笄那年她刚穿上,就被赵舒云被扯了个洞。 心高气傲的年纪,又是及笄日,最喜欢的东西被人弄坏了,沈昭月气得浑身发抖,偏赵舒云不懂,一个劲的说要抓孔雀拔毛给她做衣裳,还说的绘声绘色。 气得沈昭月当场把人赶出去了,让赵舒云被人笑话了好一阵子,还遭人排挤,两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那件衣裳也就锁在了箱笼里,再也没出现过。 赵舒云本还以为嫁了人这性子变了,真是她多想了。 找她要银子眼都没抬一下。 那高傲的劲看得人牙痒痒,赵舒云哼了一声把钱袋子扔在桌上。 “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脑袋被驴踢了。” 第7章 本郡主打就打了,你奈我何 岂料这话说出去都没听个响,掌心倒是没缩回去。 赵舒云咬咬牙,倒是真从钱袋子里拿了锭银子递过去。 稀奇的是沈昭月收了银子总算是肯抬起头看她一眼。 赵舒云这才察觉到真的不对劲。 要是以往被她这么刺,沈昭月早就仰着头,一脸高傲的把她贬的一文不值,还得用郡主名头来压人。 绝不会眼下这般模样,难不成真受委屈了? 随着赵舒云的话落,一旁传来几道笑声。 二楼是用几个屏风隔起来的位置,有些距离却并不隔音。 身穿粉衣的姑娘带着三两人缓步来到了沈昭月面前,面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赵妹妹你这话说的,成婚日被丢弃谁知道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不检点的事情,也就裴世子倒霉碰见了。” 说话的是安国公府的姑娘段婉容,未来的太子妃。 平日里惯会在长辈面前惺惺作态,可私底下谁都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德性,只不过因着她的身份多加忍让罢了。 也就沈昭月从不惯着她,二人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 如今看到她丢脸,段婉容更是不遗余力的笑话。 “整日凭着那张狐媚子的脸勾勾搭搭,也难怪裴世子一早就迫不及待的去寻花问柳。空有一副样貌却守不住夫君,我要是你呀,早该一条白绫吊死。” 段婉容的话实在难听,赵舒云心生不喜,等着沈昭月骂回去,却见到沈昭月一副出神的模样,心下无言。 沈昭月是魔怔了吗?!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跟个鹌鹑一样。 她忍不住出言。 “段姑娘,空口无凭还请慎言。” 这要是心绪稍微弱些的,怕是就真受不了这般打击,顺着她的话去找根白绫吊死了。 这会儿的段婉容心情颇好,倒也不跟她计较,反倒施舍般的扔给了沈昭月几个碎银子。 “你若不信这会儿还能赶得上去看热闹,这些算我赏你的。” 眸中讥笑明晃晃的,嫌恶一般擦了擦手,姿态高傲的转身欲走。 沈昭月出神,不察被那银子砸到了脸颊,传来一阵微弱的疼,她伸手去摸,嫩白的指尖有一丝血痕,眸光顿时冷了下来。 她蓦地起身,把赵舒云都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桌子上赫然多了一个脑袋,吓得她瞪大眼睛。 “啊!” 耳边是段婉容尖叫到破音的声响,如魔音贯耳。 沈昭月拽头按压这一顿操作行云流水,其余的人目瞪口呆,压根就反应不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沈昭月已经动作极快的一左一右的两个耳光扇过去了,清泠泠的嗓音散开,令人心颤。 “段姑娘的舌头不想要倒也不必拐弯抹角的骂我,帮你拔舌头这点小事我还是挺乐于助人的。” “沈昭月!我乃未来的太子妃,尔敢!” 段婉容气得要疯了,脸颊更是隐隐作痛,奈何沈昭月看着瘦弱,却像个山一样的压着她,根本动不了分毫。 沈昭月既然敢动手就没在怕的,闻声抬手又是一巴掌。 她唇角上扬,微微一笑。 “太子妃我自是不敢冒犯,但你,本郡主打就打了,你奈我何。” 气势狂妄,嚣张至极,但没人敢说不。 说到底段婉容只是与太子有了婚约,到底能不能成还未可知,沈昭月却是皇上亲赐的郡主,且便是闹到皇上那去,纵使沈昭月伤人有错,最先动手和辱骂的可是段婉容。 沈家与段家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也就段婉容,还真以为沈昭月嫁人后日子不好过性子变软了,非要来惹她。 眼下段婉容的丫鬟都被宝芝和绿珠拦着,也算孤立无援。 赵舒云见沈昭月正常了,倒是开心不少,拉了她一下。 “脸上的伤要仔细着些。” 为了这么个人,让自己脸上留疤可不不值得。 沈昭月见人老实了,也就松开手,宝芝等人亦是。 段婉容的丫鬟和跟着段婉容来的姑娘当即上前把人扶起来,半是拖半是拉的要把人带走。 然而此刻段婉容哪里能受得了这屈辱,看着沈昭月的目光皆是愤恨,猛地推开人拿了博古架上的花瓶就冲了上去。 彼时沈昭月和赵舒云正要离开寻药,迎面遇上一人,她眸光微怔。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便被他一把抓了胳膊带过去,圈在怀中。 后面砰的一声响,夹杂东西碎裂的声音,还有丫鬟的尖叫声。 “小姐!!!” 沈昭月回头去看眉头紧拧。 段婉容倒在桌椅之间,一旁的花瓶碎了一地,身上伤口细碎,血呼啦啦的,颇为狼狈,人已经晕死过去。 沈昭月方才出神便是因着想起他早上似乎跟她说了要去上值,看见段婉容她才想起。 前世这个时候她闭门不出,沈文竹来看她提了一事。 大理寺查案时发现太子夜宿烟花巷柳之地,消息虽被瞒了下来,但太子被关禁闭,许久才被放出来,连带着婚事都被拖延。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大理寺的人被换了一批。 要不说裴宴之倒霉,刚上任第一件事就触了龙鳞。 总归是得罪了太子,所以她打段婉容时也就不曾手软。 可没想到裴宴之比她还狠,瞧这样子伤的不轻。 此处动静有些大,白仙阁的人也怕出事,找了个大夫过来。 裴宴之按着沈昭月一侧干净些的椅子坐下,歪头看向大夫。 “先看这儿。” 嗓音不低,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朗。 一屋子人神情各异,谁轻谁重一眼分明,但没人敢说。 段婉容的丫鬟闻声不平,一抬头却被吓住了不敢动。 明明裴宴之身形懒散的立在沈昭月身侧,表情也算的上温和,但那黑漆漆的眼眸看过来,便叫人心头一颤。 大夫识趣的提着药箱到沈昭月身边。 只是伤在脸颊上,又是姑娘家不好太过细看,便给了瓶伤药。 随即连忙去看另一位姑娘的情况。 宝芝接过药,半路被人抢走了,动作微顿,随即退到一旁。 裴宴之打开药,指腹沾了点给她抹上。 指腹下肌肤温热滑腻,脑海间不自觉闪过夜间月色照在床榻间的白皙脊背,一如此刻手中触感。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深色,唇间溢出一声轻笑。 “沈昭昭你可真能耐。” 一会儿不见就见了血。 第8章 合该一根白绫吊死 沈昭月抿唇没搭理他,被他碰的伤口处有些刺痛,还有些酥麻,呼吸间是药的涩味还有他身上的青竹香。 而另一边大夫也是个人精。 “这位姑娘都是些皮肉伤,最严重的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留下话拿了诊金便离开。 言下之意也很明白。 人没事,至于为何昏迷不醒,那就有些值得琢磨了。 丫鬟跟着段婉容不少时日,哪里能不懂,当即义正言辞。 “我们姑娘不过是好心提醒昭月郡主,虽用错了方法但本性是好的,昭月郡主何以就让裴世子下这般狠手,竟要置她于死地。 奴婢虽人微言轻,但此事奴婢定会如实告知我家老爷,有什么话郡主便与我家老爷去说吧。” 话落,那丫鬟便扶着段婉容要走。 真要走了,今日她沈昭月唆使裴宴之打杀段婉容的事情就说不清了。 都不用她开口,宝芝已然把人拦住。 沈昭月勾唇笑了一下,声音轻缓。 “你说我要杀段姑娘?” “我们姑娘这一身的伤可都拜郡主和裴世子所赐,在场之人皆瞧见了,郡主难不成要否认?” “有什么好否认的,在场的人谁也不是瞎子。”沈昭月一言让众人皆愣怔,就连那丫鬟也是如此。 裴宴之也颇为意外的瞥她一眼,并未出声,但放在她椅背的手几乎将她半拢,好似把她放在自己的安全地带。 沈昭月并未察觉,只是看着那丫鬟冷笑。 “你脏水泼我头上,惹我一身脏腥,没道理我还得去辩解这水到底是不是脏的,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清理干净,人也一样。 既说我杀人,那她就去死吧。有什么话让段大人到金銮殿上与本郡主说。” 丫鬟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尚未回过神来,怀中已然一空。 高大的身影拎着段婉容的衣领就跟拎鸡崽子似的,抬手便扔到了窗外。 “小姐!!!” 丫鬟吓得肝胆俱裂,声音都裂开了。 段婉容同样吓得不轻,手紧紧的抓着窗台,呜咽的风穿耳过,半边身子都露在了外头,吓得六神无主。 裴宴之回头看沈昭月,挑眉轻笑。 “活着呢。” 沈昭月忍不住的笑出声。 “段姑娘既然无事,下次就不要装晕了,本郡主一向实诚,会当真的。” 随着沈昭月的话落,裴宴之像个听话的打手把人松开,回到沈昭月身边。 段婉容双脚重新落回实地,一脸的冷汗,闻声心头惊惧交加,暗道这两个疯子,却也没再说话。 沈昭月低首在钱袋子找了找,找了好一会儿没找到。 丝毫不客气的把赵舒云的钱袋子拿过来,总算是找到了几个铜板扔在了段婉容的面前。 “空有样貌却守不住夫君合该一条白绫吊死,这话我不认同,但既是段姑娘认可,我便好心送你一根白绫,这些铜板应当够了。” 裴宴之眸光微凝,盯着沈昭月。 段婉容蓦地瞪大眼睛,身形摇摇欲坠,没人比她更知道太子的德行,沈昭月这话什么意思,她知道了什么?! 段婉容紧咬牙关,咯吱咯吱作响却无法问出来。 沈昭月也没想把太子的事抖搂出来,否则伤的是天家颜面,但看到段婉容这般她就开心了。 下楼后,她才想起手中的钱袋子,还给了赵舒云。 赵舒云颇为嫌弃的塞给她。 “连个铜板都没有,你可真行。” 沈昭月蓦地笑出声来,把自己的钱袋子给赵舒云看一眼。 赵舒云顿时僵住了。 的确是没铜板,但那都是银两,金叶子啊!!! “沈昭月!你现在怎么这么狡诈!快还我。” 她就这么点月银,还因为‘可怜’全都送出去了。 沈昭月闻声笑意止不住,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当即顿住。 拍了拍赵舒云的肩膀。 “不白拿你的,改日去找你。” 话落已是追着前方的身影而去,裴宴之拧眉跟上。 赵舒云还想说些什么,谁料这二人走的极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沈昭月跟着那身影去了当铺又去了酒楼,脸色有些难看。 她看见的是大嫂李氏。 原本该是回娘家探亲去的,不知为何还留在上京住在客栈里。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这个大嫂与沈文竹的关系可谓是相敬如宾。 前世也是如此,半月前李氏要回娘家探亲,因为她的婚事耽搁,所以在她出阁那日晚间便启程离京,直到一月后才回。 如若她今日没碰见李氏,也只当一件寻常事。 有何原因要用回家探亲当借口,且一月才回,只怕是见不得人的心思。 本来她此番出来也是要寻兄长的消息,不如先让人盯着李氏。 只她手中能用的人不多,二哥那边也不好再惊动,沈昭月转头看着身侧的人,笑得星光灿烂。 “裴宴之,你借我几个人呗。” “不借。” 这会儿倒是想起他来了。 沈昭月倒是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干脆果决,瞧着似乎还有些不开心。 她没放心上,转头吩咐了宝芝去寻两个人在这守着。 前头走了几步的裴宴之正等着人来再问,听见她这话,当真是气笑了。 “我说不借你就不问了?” 沈昭月没答,但看着他的表情好像是在看傻子。 裴宴之被她这么看着,心头火更旺,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提醒她。 “沈昭月你嫁给我了。” 夫妻一体,谈什么借不借的。 沈昭月这会儿倒是能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宝芝。 “去找成平要人,不用再找旁人,还省银子。” 裴宴之:…… 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他气得甩袖离去,沈昭月见此觉得莫名其妙,想不出他为何生气,便不再去想。 夜间二人同床共枕,她本还想要与他探探这夫妻之道,她这身子骨是当真受不住,没成想他倒头就睡,格外‘上道’,她乐的欢喜。 如此过了几日,沈昭月总算是还惦念着裴宴之生气的事情,打算哄哄,只是恰好此时长公主下了请帖来,赏百花宴。 长公主与段婉容沾亲带故,还有太子夹杂其中,这宴怕是鸿门宴,但她得去。 第9章 你怎么不去死 长公主与当今皇上一母同胞,昔年与皇上情谊深厚,只是自出嫁后,因为驸马的事情没少与皇上产生嫌隙,也就近年来才有缓和之意。 说到底那也是血亲,再怎么也是身份高贵的长公主,她设宴宴请,来的人自然是多,车驾一排排的颇为壮观。 那花园里百花齐放、芳香扑鼻,此刻已是围了不少人。 沈昭月来的不算晚,本想寻了处人少的地方坐下,然她一出现,便已瞩目。 看着她一袭水洛裙衫,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哪回宴会,沈昭月穿的无不精致美观,便是一些俗气的首饰在她身上也如明珠一般相衬得很,虽说今日这身也极为淡雅,赏心悦目,但太过低调了,低调的不似沈昭月。 一道身影从后方过来,径直撞上了沈昭月。 宝芝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却见那人揉了揉被撞得胳膊,抬眼瞥了过来,怒道一声:“晦气。” 此人正是文成伯府的姑娘宋佳雪,与段婉容的关系一向好。 宝芝被气的不行,欲出声,被沈昭月按住。 她今日来此并非是为了滋事,而是为了找人。 她也是因为李氏的行踪而有了猜测。 前世沈文竹在长公主举办的这场赏花宴上结识了一个姑娘,二人走的十分亲近,但就在李氏回来后不久,这姑娘声称沈文竹诓骗她,险些撞死在沈府门前。 后来那姑娘死于非命,沈家还为此被人猜疑一阵。 时机如此巧合,就算不是她猜的那样,这姑娘手中定然也有沈文竹需要的东西,她若能提前找到人,得到有用的,未尝不是件好事。 正事要紧,对宋佳雪这等不痛不痒的便也不放在心上,她连眼神都未曾给予一分,带着宝芝于凉亭内坐下。 目光扫视周围,那姑娘的名字她不知道,只知道是刚从外调回来的,好像姓吴? 宋佳雪暗恨的盯着沈昭月的背影,手中帕子都要绞碎。 嫁给裴宴之这等废物,沈昭月竟还敢这般孤傲! 得罪太子,皇上已有不满之意,一个外嫁女,她就不信沈家还敢护,就算是要护,也需看能不能护得住。 宋佳雪目露讥讽,径直走了过去。 “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裴夫人。怎么不在府上日日以泪洗面,偏要出来丢人现眼。 如今谁人不知你沈昭月大婚被丢,又强迫裴世子娶你。我真替沈首辅臊得慌,教出的姑娘竟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把沈家的脸都丢尽了。” “那你怎么不去死?”沈昭月轻抬眼睫,表情尽是疑惑。 宋佳雪就这么怔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四周的说话声不知何时停了,目光皆是看向这边。 先前宋佳雪那般对着沈昭月,按照以往,这郡主怕是早就要让宋佳雪下不来台,还得当众道歉,谁知道就这么轻飘的揭过去了。 没成想在这等着呢。 宋佳雪眉目一凝,讥讽一笑。 “要死也合该是你这不知廉耻的人去死,与我何干。” “宋姑娘与段姑娘交好,难道她没告诉你吗?我这人比较实诚,所以虚伪的话少在我面前说。按你的话说,觉得我爹该羞愧致死,那你想教训我,便先去死吧。” 沈昭月面色平静的叙述,说的有理有据,竟一时让人生出合该如此的荒谬感。 不远处假山后,几人靠着前头的修长身形,刚才那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入耳中,皆是不由得看向前头这人,目露同情。 伶牙俐齿还不好惹的昭月郡主,裴兄这日子……不好过呐~ 被同情的裴宴之唇边勾笑,默默的招呼人离开。 他倒是多想了,沈昭昭这性子旁人欺负不了。 风吹起一片墨色衣角,沈昭月看向别处的目光悠然一动。 她眼花了? 怎么觉得那衣服这么像裴宴之? 不能吧,今儿她走的时候还特意问过他,他说要忙大理寺的事情无暇过来。 没等沈昭月想明白,眼前的宋佳雪已然是气的不轻,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 “你还敢提婉容,她不过是怜你新婚便受委屈,好意让你去青楼看清裴世子的真面目。你们却狠心将其打伤,至今还在榻上休养。可惜就算如此,也瞒不住,如今谁又不知裴世子新婚不久便急不可耐的白日上青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着宋佳雪像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站起身。 “难怪你还能恬不知耻的出来,怕是想给你那废物夫君物色些什么人吧,想借此笼络夫君的心,沈昭月,你恶心至极。” 世道劝女人大度容忍,给夫君物色妾室这等事已是平常,但如此场合来的皆是身家清白的姑娘,真这般对她们便是羞辱。 宋佳雪一句话轻而易举挑起众怒,俨然裴宴之已然是那种饿中色鬼的下三流。 沈昭月眸色变冷,声音亦是。 “你此刻同我和诸位姑娘道歉,我今日尚且能给你一分体面。” 她不欲滋事,但宋佳雪似不知收敛为何物,一提她爹,二提裴宴之,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还能忍而不发沈昭月当真是给宋佳雪面子了。 但有些人,偏不要脸。 宋佳雪嫌恶的挥了挥帕子。 “被我说中就恼羞成怒,想故技重施堵住我的嘴,那你的算盘可是打错了。见到你当真是晦气,识趣的人此刻应该夹着尾巴逃了。” 沈昭月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轻抬手中茶盏。 宋佳雪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乍然退开,满身防备,却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沈昭月轻笑挑眉,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侧首看向宝芝。 “去前院把宋公子请过来,将此间种种尽数告知,他若不来,本郡主不介意替他管教管教不知廉耻、随意诬蔑的长舌妹妹。” 闻声,宋佳雪顿时面色惨白。 沈昭月神色平静的放下茶盏。 今日百花宴不止有女客,前院还有男客,宋佳雪正在议亲的时候,若教人知晓这些个不堪入目的话,下场可想而知。 “敢做不敢认,唆使婢女肆意诬蔑,本姑娘若让你得逞才叫苦水吐不出。” 宋佳雪面色沉下,眼看婢女要走远,心一横握住茶盏就要甩出去。 第10章 恶心至极 沈昭月早有所觉,在其弯腰时握住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宝芝。” 她唤一声,已快要走出去的宝芝闻声当即停了下来,安静待在原地。 沈昭月回眸,唇边勾笑。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跪下与我和众位姑娘道歉,我便让人回来。” 宋佳雪的手腕被死死压住,竟连半分都挣脱不开。 眼看沈昭月要回头,她面色一白,咬牙出声:“算你狠。” 沈昭月收回了手,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睫轻抬。 她二人的话说的不算大,远些的听不见,但不妨碍她们瞧见宋佳雪对着沈昭月跪下。 “是我无端揣测,口出恶言,对不起。郡主与各位姑娘便饶我这一回口无遮拦。” 宋佳雪沉着脸,语速极快。 她是断不会让沈昭月把事情闹到前院去的。 宋家已给她选了一门鳏夫,那人年纪比她大了十岁,此次赏花宴是她唯一的机会,她若不能为自己择一位好夫婿,便只能嫁过去。 跪都跪下了,宋佳雪纵使心中愤恨难消,这会儿也学乖了,没表现出来。 沈昭月轻瞥她。 “好端端坏了心情,也的确是挺……晦气的。” 以己之道还治彼身。 宋佳雪咬了牙,再次道歉后离开凉亭。 转瞬,凉亭里就剩沈昭月,她乐的清闲,把宝芝叫了回来。 经此一事,倒没有不长眼的往前头靠,不好的是,沈昭月想打听都没得打听。 喝多了茶,沈昭月身子不适,长公主府的丫鬟在前带路,宝芝陪她一块去,等回来时,沈昭月停住了脚步。 “此路与我们方才来时不太一样,你想做什么?” 丫鬟惶恐低头。 “郡主息怒,这日头晒,此处是近路,奴婢私以为能让郡主舒服些,若郡主不喜,奴婢带郡主折回。” 一字一句不似作伪,沈昭月疑心自己是不是多想,但还是不想再往前去,几人折回。 尚未走两步,后头已然脚步声加快,直奔而来。 “昭昭!” 不过片刻,一身白衣的苏祈安已是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日侯府门前闹事,动手的也非苏祈安,纵使沈昭月私下里让人招呼过了,但也不能太过,被关了些日子,受了些苦头,人也就被放出来。 只是沈昭月也没想到苏祈安还有胆子来找她。 她沉了脸色。 “苏会元,若再让本郡主听到你冒犯之言,本郡主不介意再送你去一趟牢狱。” 苏祈安脸色一变,颇为伤心的往后退开一步。 “昭……昭月郡主,我无意冒犯,只是心中愧疚,裴世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若非因我,郡主也不会沦落至此。 无论如何,祈安对郡主的心永远不变,郡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希望郡主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郡主所言我皆铭记于心,我定不会辜负郡主的期望,只愿把世上最好的都捧在郡主面前。” 深情款款,情深义重。 苏祈安见她不语,说的却越发起劲。 手中多了只竹蜻蜓。 “那日春风乍起,祈安身无长物,只有扎破了手指为郡主编的这只竹蜻蜓,于郡主而言只是一时的稀奇物,于我而言,却是唯一拥有郡主碰过的东西。 我心迢迢,只愿昭昭。” 竹蜻蜓泛了黄,却依旧保存的极好。 苏祈安面色温润如玉,眼中深情浓郁的几乎要将人包围。 沈昭月觉得恶心至极。 苏祈安的确很会空手套白狼。 先提起裴宴之的不好,再提他的情深不悔,最后击中她的弱点,再提起往昔,利用可怜来增加深情,一环扣一环,如此卑劣的手段她却会上当,的确愚蠢。 沈昭月眸光微动,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裴宴之。 她忽的笑了,美的动人心弦。 苏祈安的目光也变了,比之方才更柔情似水。 果然沈昭月就是一时走错了路,他在这时出现表明心迹,自然还会回来的。虽说是嫁过人,但他本也没打算碰她,说不准日后这点还能带给他许多益处。 等他再娶了沈昭月,因为二婚沈府总要对他有所亏欠和补偿的,如此倒也没什么不好。 “郡主,我……” “你也配跟他比。”沈昭月嗤笑一声,讥讽的毫不留情。 “我夫君洁身自好,虽说人混了些,但唯我喜好,我叫他往东,他不会往西。最重要的是他待我真诚,绝不会诓骗我。” 沈昭月实在不想再被他恶心,索性挑明了说。 “你口中虚言有几分,你我都清楚。所谓寡母当真是亲母?” 闻声,苏祈安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不复方才温润。 原本沈昭月是想从此处下手,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苏祈安的真面目,但派出去查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如此干净不像是苏祈安能做到的,其后必然还有些什么牵扯。 她便也没再着急,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她兄长,确保其安全,按照前世沈文竹所言,应当就是在这一年的事情,她必须要比沈文竹更快一步。 比之反应快的是苏祈安,很快面色又恢复了过来。 算准了沈昭月查不出什么来,许是从哪听说了什么虚张声势,便更加心安理得。 “自然如此,郡主可是听谁的片面之词与我有些误会?我对郡主之心日月可鉴,便是郡主此刻叫我去死,我定也不会犹豫半分。” 沈昭月是真的有些厌烦。 苏祈安好似狗皮膏药,说人话都听不懂,虚伪至此还要装作深情款款。 她若真让他去死了,他没死成岂不还要赖上她。他所图甚多,若无把握岂敢这般言。 沈昭月心头顿觉有些不好,蓦地抬头扫视四周,一片亮黄的衣角藏于树后。 未待她看清,苏祈安便挡在她面前,温润如玉的对她笑。 “自见过郡主,我心中唯郡主一人,以心待之,从无欺骗。真正欺骗郡主的人是裴宴之。明知那日你我大婚,还要闹出假孝拦路,我母亲的药被动了手脚才会那时发病,他早有预谋。 我知此刻我说什么郡主都不会信,唯愿一死可证我心,护郡主安虞。” 说罢,苏祈安便欲一头撞死在树上,那抹亮黄衣摆终于从树后闪现。 沈昭月无暇顾及,目光灼灼的看着不远处缓步而来的裴宴之,想起方才言之凿凿,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窘迫。 第11章 嫁了人便要安分守己 眼看人到了面前,生怕他说出什么不爱听的,沈昭月率先出声。 “你等会儿若不用再去上值,便等我一起回去。” 裴宴之顺从的点点头,虽神色依旧如常,但怎么看都有些不对,沈昭月有心想问,但此刻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只得作罢。 “我先送你过去。” 眼下还在长公主府,沈昭月也不想再碰见什么恶心的事情,与裴宴之一块离去。 身后苏祈安神色黯然,因为求死不成,身上雪白的衣衫都染了脏污,看起来尤为让人心疼。 亮黄色的姑娘扶着他,面色愤懑。 “苏公子一片真心,为她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失了性命委实不值。眼下殿试在即,苏公子还应向前看才是。” 苏祈安回神一般退开两步,拱手道谢。 “多谢姑娘好意,但郡主并非是那般的人,是我有负于她。但姑娘说的对,我应向前,或许待我殿试后,郡主便能回头看我一眼。” 语气何等卑微,听得亮黄色的姑娘眸中多怜惜。 沈昭月高傲无力更眼盲心瞎,她配不上苏公子! 沈昭月二人走的并不快,远远的也能听见一两句,心中更觉恶心。 苏祈安的确是机关算尽,表面看似在与她求和,实际上却将她当做筏子,一切不过是做给刚刚的孔珊珊看的。 孔珊珊,长公主之女,正儿八经的明安郡主。 看来苏祈安是打算娶孔珊珊了,可惜他不会如愿的。 沈昭月想的出神,连要撞树上都没发现。 裴宴之攥住她的手腕带在身侧,唇边勾笑。 “想我呢。” 声音一如既往的不着调,阳光下,那张恰到好处的脸离她极近,瞧的她心情都好了不少。 思及他这几日不太高兴,她面不改色的点头应声。 殊不知看起来十分的假,都不用人拆穿。 裴宴之没好气的撒开她,声音凉凉。 “沈昭昭,你不止眼睛瞎,脑袋也不好使。” 那个小白脸说了几句虚情假意就分了心,嘴上倒是说的挺清明。 前面便是女院,裴宴之没再过去,转身离开。 沈昭月莫名有些心虚,眼疾手快的把人拉住,轻咳一声。 “夫君,结束后一起回府吗?” 裴宴之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如常,宽厚的手掌顺势将沈昭月的手握紧,回首看她,眉尾抑制不住的上扬。 “等我来接你。” 另一只手本想拍她的头,抬起一瞬又落于身后握拳,嗓音略低。 “夫人。” 沈昭月看着他的笑,脸上也扬起笑意。 没想到裴宴之还挺好哄的,她动作利索的把手抽开,毫不留情的转身进去。 手心空空的裴宴之觉得哪不太对,但好似又没有不太对的地方,掌心虚握,心情极好的缓步离开。 拐角处,总算是等到人走了的赵舒云终于松了口气。 她真不是要故意偷看的,属实是回来的路上就这么恰巧碰见了夫妻惜别,你侬我侬的场景。 她忍不住的搓了搓手臂。实在是想不到沈昭月还有这幅模样。 还有裴世子,上次白仙阁任听任劳,这次情意绵绵,到底是谁说他们两个夫妻不和的?!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前头沈昭月把宝芝派出去打听打听姓吴的那位姑娘,转头瞧见了赵舒云进来,便又走过去。 本来该找个时间去赵府一趟,但她一时没空闲,现在倒也省的她再去一趟。 未料赵舒云似避着她一般,眼下长公主已至,沈昭月便没再过去。 长公主身侧跟着明安郡主,目光扫过沈昭月,脸上是明晃晃的恶意,长公主坐下后顺着看过去,冷然开口。 “你便是裴家刚进门的那个?” 连名讳都不曾有,但众人俱是看向了沈昭月。 段家乃长公主驸马的外家,关系一向亲密,前些日子沈昭月动了段婉容,长公主一向偏袒驸马,沈昭月这是有麻烦了。 沈昭月不卑不亢上前去,给长公主行了礼。 “裴氏沈昭月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让她抬起头,仔细看着她的样貌,脸色渐渐阴狠。 “好一张艳冠群芳的脸,也难怪勾的裴家那小子枉顾纲常。” 几乎是长公主话落的同时,她身边的嬷嬷已是行至沈昭月面前,抬手便是狠狠的甩了她两巴掌。 众人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变幻莫测。 这等嬷嬷膀大腰圆,力气不小。 沈昭月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鲜红指印,不过片刻已然肿起来。 饶是沈昭月预料到了长公主会刁难,却也没成想会直接动手,脸上泛起火辣辣的疼,她忍着气冷声开口。 “昭月冒犯之处还请长公主明示。” “不要以为凭借一副好样貌便可恃才傲物,守不住自己的夫君便拿旁人撒气,这便是你的下场。既嫁了人便要安分守己,收起你那下三烂的狐媚之术,若再让本宫发现决不轻饶。” 长公主眉目轻瞥,讥讽之色溢于言表。 此言一出,沈昭月便明白,长公主压根就不是在给段婉容出气,而是拿她撒气。 这些年长公主与驸马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恩爱非常,驸马不曾纳妾,便是通房也不曾有。 她们这一生仅有一女明安郡主,视若掌上明珠。 可实际上,驸马私下里喜好貌美女子,这些年死于他手的不知凡几。 这些长公主当真不知? 她看未必,不过是顾着那一点纸糊的面子,所以遇见点火星便要炸了。 但这些与她何干。 她生的美貌得益于爹娘,还轮不着长公主见之不喜便动手。 沈昭月尚未出声,有人已然坐不住了。 宋佳雪刚刚跪下道歉,万分屈辱,心中正记恨,见此机会,自然不放过。 “长公主殿下谆谆教导也是为昭月郡主好,免你误入歧途,丢了侯府脸面,你既不谢恩也不应,可是对长公主殿下不满?” 要么就此忍下,要么对皇室不敬,哪个都让人憋屈。 沈昭月垂下眼睑,声音平静。 “殿下教诲昭月自当听之,岂敢不满。” 如此低声下气、逆来顺受倒让在场的人惊诧。 第12章 没眼力见的狗奴才 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当真是侯府太落败,夫妻不和。 若放在往日,沈昭月便是砸,也把这百花宴砸了,闹得个两败俱伤。 约莫是沈昭月也明白沈首辅近来日子不好过,又没夫家当靠山,开始收敛了吧。 尤其宋佳雪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得意的要翘上天了。 明安郡主亦是一脸不屑,面色发恼。 装腔作势、趋炎附势的女人可怜苏公子一片真心被辜负,眼中再也容不下旁人。 长公主越瞧沈昭月心中火气越大。 美人自然是如何都美的,眼下沈昭月两颊高肿,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越发的引人怜惜。 想到自己韶华不再,长公主越发恼,不耐烦的开口:“望你好自为……”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沈昭月脊背挺直,缓缓抬眸,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但殿下所批错处,我一概不认。” 明明沈昭月还是那个沈昭月,只是抬眸直视的动作,却无端的多了几分气势,连长公主的威势都被她压下几分。 “我行得正坐得端,便是我样貌生的好,惹旁人青睐,也不曾逾越半分,更遑论迁怒一说。所谓守不住夫君,旁人无知,口舌一二便罢了,殿下以此责罚于我,岂不让人寒心。” 沈昭月无所畏惧,甚者在众人的目光下行回座位上,宝芝用帕子裹了桌上的冰果给她处理脸上的红印。 说到底,裴宴之去青楼一事是因为皇室丑闻,虽不能说,但其中利害长公主不会不知道。 断没有让他们背了锅还要动辄打骂的道理。 今日这两巴掌她绝不善了。 宋佳雪的笑僵在脸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沈昭月这是疯了吧?!对着长公主也敢这般不敬! 还真当自己有个首辅爹便可以横行霸道了,长公主可是皇上血亲。 有如此想法的不止一人,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赵舒云见情况不对,默默的吩咐身边丫鬟。 “快去找裴世子。” 虽不知找他有何用,但好歹是他夫人,他总归要想法子的,怎么说也是因为他沈昭月才挨了这两下。 上首长公主面色沉了下来。 这个沈昭月伶牙俐齿,竟敢拿皇上来压她! 见此,明安郡主怒而出声。 “沈昭月你放肆!若非早前你与裴宴之勾勾搭搭,他怎可为你枉顾纲常。我母亲给你留有颜面,望你好自为之,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把她给本郡主拖出去,杖责十八!” 此言一出,场内皆静。 便是丫鬟奴仆被杖责十八那也是半死不活的,更何况沈昭月这个娇滴滴的身板,怕是挨不过几下就得没命。 长公主似乎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呵斥了明安郡主一声。 “明安。” 看着沈昭月话音一转。 “罢了,今日是本宫多管闲事。” 闭口不提裴宴之的事,俨然一句话想要轻飘飘揭过。 但,晚了。 沈昭月不客气的把冰果往桌子上一扔,抬眸轻笑。 “平白无故挨了打,换作殿下您是否能接受罢了和多管闲事几个字?” 已经不是对长公主不敬,而是把其脸面放在地上踩。 她轻抬下颚,宝芝已然明白的疾步过去,逮着那婆子一脚踹在其腿弯迫使跪下,抬手就是咣咣几下,愣是打的那婆子毫无还手之力。 那响亮的巴掌声岂止是在打婆子的脸上,更是打在长公主的脸上。 当即拍案,面色发狠。 “不知好歹,你……” 恰在此时,外头响起吵闹之声。 “裴世子,此为女院,您不能进去!” 侍从想拦却拦不住那疾步生风的高大身影。 沈昭月闻声也是一愣,抬首望去,眼前已站了一人,头上多了一层纱帽。 骨节分明的手指越过纱帘,指腹带着药膏轻碰脸颊。 动作连贯,饶是沈昭月都没反应过来,更遑论旁人,且看二人亲密的距离,怎么看都不像是夫妻不和的模样。 宋佳雪咬牙。 做戏,都是做戏。 她就不信沈昭月当真能看上裴宴之这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她永远记得,那日她用多年积攒的月钱买了一支白仙阁的玉簪,终于得了旁人的青睐称赞,然而不过转瞬,旁人只在意沈昭月头上难得的极品紫玉簪。 如此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沈昭月怎么可能真的看上裴宴之! “这可是女院,长公主殿下尚在,裴世子便这般没规没矩的擅闯,可曾把殿下放在眼里?” 裴宴之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主子都未出声,你倒是狗叫的厉害。” 约莫觉得差不多了,裴宴之把药膏收在袖子里,往沈昭月身后一站,半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保护姿态已然显露。 “听闻殿下找我来了解点事情,不好让殿下久等,不请自来殿下莫怪。” 说话仍是那般的不着调,脸上带笑,扫过宋佳雪才恍然所悟的开口。 “我还道是哪个没眼力见的狗奴才,原来是宋姑娘,抱歉,口误。” 一句话堵得宋佳雪怎么都不得好,引得众人憋笑,沈昭月唇角微弯。 长公主发怒到一半被打断,那怒火都跟着她不上不下的,一口气憋在心底,俨然要晕过去的模样,吓得明安郡主连忙拍拍她的后背安抚。 抬头时再看周围,只觉胸腔憋闷的厉害。 本来今日该她大放光彩狠狠压沈昭月一头,谁知道沈昭月到了这个地步仍然猖狂的狠。 在她长公主府还敢这般放肆,简直欺人太甚! “沈昭月对母亲不敬,唆使奴仆对长公主府的人动手,蔑视皇威,给本郡主拖出去杖责!裴世子若要阻拦,一律同罪!” 长公主府的侍卫列队排开,前头几人当即就要过来押着沈昭月。 宝芝退回来守在沈昭月前面,她一脚踹过去,竟倒了好几个,一时无人能靠近分毫。 裴宴之身形放松,看向长公主。 “殿下想问之事我怕说的不太清楚有所误会,所以让人进宫禀明圣上,人约莫是快回来了。” 随着裴宴之话落,尖锐的嗓音响彻四周。 “传圣上口谕!” 第13章 日后我就全靠夫人养活了 等人到了近前,众人才见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德公公,深得皇上信任,眼下却对沈昭月恭敬有加。 听圣上口谕自然不可遮面,见沈昭月要摘,他出声阻止。 “郡主如此这般可折煞老奴了,您听着知晓皇上的意思便是。”随后德公公面向众人,清晰的嗓音让所有人都听见的清清楚楚。 “沈氏昭月姝色无双,福运绵绵甚得朕心,赏蒲城封地食邑八百。” 众人皆惊。 沈昭月亦是如此。 她这郡主的名头算是白得来的,她并非皇室宗亲,这么多年便是只有名头也足够比世家大族的女子高上一些,再加上她爹事情做的好,没少给她撑腰,这才风光无两多年。 然而此次皇上却给了她封地食邑,便是给她真正的底气,而这一切皆源于裴宴之。 沈昭月回首看去,才发现他一直在跟着她,身形高大如一堵墙,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见她看过去,便凑过来。 “果然夫人掌家是对的,日后我就全靠夫人养活了。” 沈昭月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别再说了。 得亏他说的声音不大,若真叫人听见了,又免不得对他说出什么来。 但纵使声音再小,面前的人总是能听见的,沈昭月连看都不敢看眼前的德公公,让宝芝给了赏钱。 也是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 心底虽然惊涛不小,却不妨碍她们趋炎附势,好话说了一箩筐。 长公主气得面色发白,这打脸都打到面前来了,且还是她的好兄长偏帮的,她便是想发作都发作不得。 看那场景只觉刺眼,连表面都维持不下去,让人送客。 德公公见状便唤了一声。 “殿下留步。皇上念您多年辛苦,驸马尽心尽责,特赏了两名美姬随侍左右。” 随着德公公话落,两名美姬从外走近,衣衫轻薄,脸上坠着珍珠面纱,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引人心动。 驸马无意外不得纳妾,皇上这是敲打驸马,也在提醒长公主收敛。 长公主气得口吐鲜血,竟是晕厥了过去。 沈昭月浅笑嫣嫣。 “圣上遣你们来伺候殿下,你等自当尽心。” 那二人当即殷勤的上前去搀扶长公主。 “滚开!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碰我母亲?!” 明安勉力扶住长公主,见人过来,面露厌色,却挥不开人,被美姬半推半就的给带走了,隐约可听其谩骂之声,多为气急败坏。 好好的一场百花宴无疾而终,沈昭月没能找到姓吴的姑娘,倒是不忘找赵舒云。 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赵舒云一见她跑的比兔子还快。 眼下人多,沈昭月便没再追过去,随裴宴之一同离开。 出了院便迎面碰上了沈文竹,气喘吁吁,头上隐有汗意,约莫是一听到消息便赶过来了。 “昭昭,可有事?!” 说话间便欲伸手去抓沈昭月。 裴宴之先行一步扣着其手腕护在了身后。 “算不上严重,需得回去上药,正好大哥代为转告岳父岳母,不必担忧,待过了风头,我带昭昭回去看望二老。” 难得正经神色,裴宴之带着人离去,沈文竹连边都没碰上。 他眉头拧的越发紧,目光阴沉的看向其二人的背影。 他甩袖离开,听到身后动静蓦地停下来,转身看见来人,面露讥讽。 “你若识趣现在就滚。” “我可让他们和离。”苏祈安胸有成竹直截了当的道明来意。 沈文竹眯着眼睛看他,似在怀疑他的能力。 明明之前只要哄一哄昭昭就能好的事情,苏祈安却搞砸了。 不然昭昭也不会嫁给裴宴之,如今该在府上好好的待着,等他筹谋好一切,她能依靠的只有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那个裴宴之左右! 苏祈安见其神色,眼中隐有鄙夷,转瞬又恢复正常。 “裴宴之早有预谋,他出现的太过巧合,且他娶了郡主后便一跃成为大理寺少卿,沈首辅却受圣上冷待,其中关系沈兄应当比我清楚。” 沈文竹握紧了拳。“若你此番再搞砸了事,坏了昭昭声誉,我自不会饶你。” 苏祈安笑得胸有成竹,与之拱手后离去。 沈文竹颇为烦躁的甩了甩衣袖。 近来因为苏祈安,昭昭与他多有生分,如今他想见她更是不易,要是那个人再回来,那他便是连一丝一毫靠近的可能都没有了。 思及此,他转而换了个方向,看见人时,直接将人拦住。 “吴姑娘。” 被叫的姑娘诧异看着他,双手亦是有些局促的不知该往哪里放。 “沈公子。” *** 晚间,侯府。 绿珠在给沈昭月的脸上药。 白皙的面颊上,几道可怖的红印子,看着甚是骇人,怕是好几日都不能出门,她心疼的手都不敢用力。 门扉突然被打开吓得她一激灵,手底下没个分寸,吓得脸色都白了。 “郡主可伤着了?” 她缓缓摇头,“无碍。” 又不是瓷娃娃,索性接过来自己涂。 绿珠回头看向宝芝,免不得抱怨。 “怎的也不知轻重。” 宝芝知道她今儿是因郡主被打心里不满,也的确是她失职,便没反驳,说笑两句便算过去,这才说起正事。 “奴婢借口折回,在偏僻小道处瞧见了大公子与一姑娘说话,虽离得远些,但也大致听清楚了。 那姑娘从蒲城来的,正是您要找的吴姑娘,大公子询问吴姑娘一些蒲城风土人情,别的也不曾说些什么。” 沈昭月面色沉沉。 大嫂李氏的娘家便是蒲城的,沈文竹有何缘由去问旁人。 蒲城……皇上给她的封地食邑也是这里。 “以兄长的名义替我约一约吴家姑娘,再去给赵家那边送拜帖。” 赵舒云躲着不见她,也没多少时日了,她需得去一趟赵府。 还有裴宴之…… “夫君人呢?” 回来的时候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进了府便不见人影,奇奇怪怪的。 宝芝去办事,绿珠过来给她梳洗,闻声稍愣,却还是如实回答。 “世子回来后一直在书房,说了您今日不用等他。” 第14章 你是我沈昭月的夫君 沈昭月闻声有些怔然。 仔细想想也没觉得今儿哪让他不高兴了。 到底是想日后他能多护着沈家一些,又冷了那么些日子,沈昭月有心想缓和,便往书房去。 彼时裴宴之正让人把院子都重新收拾了一遍。 苦了成平一趟趟的往角门搬,还得仔细不让人发现。 好不容易刚歇下来,抬头就见世子夫人过来了,连忙招呼了一声。 “夫人您来了!世子就在书房里呢。” 声音颇大,怕是满院子的人都该听见了。 明显是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沈昭月本也没打算进去,觑了成平一眼,抬步往里进。 裴宴之的书房她是第一次进,也没想着有多么的附庸风雅,但是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着实是愣了一下。 便是她在沈家的偏房久无人居住也没像他书房一样家徒四壁。 屋内仅有一套案桌,外加一张小榻,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多把椅子都没有。 而裴宴之大喇喇地坐在官帽椅上,手中似是拿了什么册子在看,见她进来才放下,唇边弯起一抹笑。 “天还未黑我倒是做起白日梦了,夫人竟来寻我。” 阴阳怪气,那不高兴都要溢出来了。 她轻咳一声,想把食盒放在桌上,扫视了一圈都没个地方,便放在了案桌边缘。 “你是我夫君,该找你时自然会找你,我让人给你做了点吃的。” 动作间没注意带倒了一幅画,一幅简单的墨画,但沈昭月有印象。 “这怎么像是颜大师的真品墨菊图?” 对画沈昭月不怎么研究,但之前她二哥收了这么一幅画,花了不少的银钱,言之凿凿的说是真品,一度把画卖到了天价,结果她不小心洒了点果酒在印章处,就发现那印章不对,画是个赝品。 也算因祸得福,让她二哥及时收手,不然真卖了出去,名声必然受损。 为了鉴定那画到底真假,她没少细察,越看这画越像。 裴宴之握住了椅子慢慢坐起身,暗道成平粗心大意,把这画给忘记了。 好不容易把书房都搬空了,留了个家徒四壁的‘穷’样,可不能让她起疑。 他淡定出声。 “我爹缺钱找人临摹了个高仿想卖出去,被我发现就拦了下来,后来便忘了,这等赝品还是烧了好。” 说罢裴宴之就要伸手去拿画。 沈昭月躲开,再细看两眼把画收了起来重新放回去。 “也难得有这般像的,只要没卖出去也不影响什么,就放这吧,你这屋里也挺空的,留下挺好。” 她脸上虽然好多了,但也还是红的。再与裴宴之的样貌一对比,那还真是惨烈,眼见他似乎没那么不高兴了,她便先行回去。 裴宴之重新坐回去,眼看人要走了,又忍不住的出声。 “夫人就没有想问我或者与我说的?” 沈昭月不解的回头看他,眉头轻拧。 “我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有什么你与我直说。” 裴宴之被堵的心口一闷,顶着腮帮子应了一声。 “我说什么能比那小黑脸管用。” 声音虽小,沈昭月却还是听清楚了,就是有一点不明白。 “谁是小黑脸?” “想吃软饭又黑心肝、心机深的除了那个什么苏祈安还能有谁。”裴宴之颇有些不高兴地走到她面前,弯腰与她对视。 “本世子样貌好,身材好,性格好,都把你娶回来了,还比不上那小黑脸,岂不成了全上京的笑话。沈昭昭,你仔细看看,我哪比不上他?” 裴宴之轻佻唇,语气也不着调,眸光熠熠的似是被激起了胜负欲,一定要比出个高下来。 沈昭月颇为无言的把人推开,却被他反握住手腕,压在了门板上。 彼此的距离靠的极近,眼前是裴宴之放大的容颜,黑如墨的眸子里水光熠熠,似有星辰。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他喜欢她才会有此问,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不过是他的胜负心作祟,一如之前。 她的沉默让裴宴之脸上笑意褪却,神色也有几分烦躁。 “小黑脸给你灌迷魂汤了?” 她抬眸瞪了他一眼。 “之前是我看错了眼才会对他另眼相待,但如今已看清,自然不会。他亦不能与你相比。你是我沈昭月的夫君,自然与我并肩。只有我们能看旁人的笑话,断然没有旁人看我们笑话的道理。” 她唇角弯了弯。 “不是还让我在上面坐着,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可等着呢。” 便是一句戏言,如今她也当了真,望他日后能看在这曾经的夫妻情分上,护她沈家无虞。 作为回报,她替他管理好侯府,恢复往日荣耀,替他扫除一切能扫清的障碍。 不过在此之前,她需得先找回兄长。 眼看裴宴之要凑过来,沈昭月伸手挡住。 “忙你的事吧,这样三心二意的可不行。” 眼睁睁看着她跟个兔子似的,一溜烟跑没影,裴宴之勾唇笑了笑,一双多情眼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成平煞风景的出现,好心提醒他。 “世子,我看夫人也不像是无心模样,她今日已然说了信任您,您若现在开口说清楚未必不会差到哪里去,但若您不说,真让她知道您骗她没钱这事,那可就不好办了。” 裴宴之笑意收敛。 [待我真诚,绝不诓骗我。] 短短几字却叫他烦心。 那日不过是因她听了奴婢说了心上人几字才说了侯府没钱这事想让她转转心思,不会多想,也不会心生退意。 他这书房本是满满当当,包括府上一切摆设,她便是有心来瞧上一眼也能发现端倪,如今因她一句不会诓骗,他倒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日后只是虚妄,眼下才为现实。 “少废话,做事仔细些,府上该收的收,日后你的例银也记得找夫人那边支取。” 说到这,裴宴之似是想起了什么,把成平关在了外头。 劝说无果,成平只能尽量的去帮自家主子兜底。 翌日一早,沈昭月难得没见裴宴之去上值,还有空与她一块用早膳。 只是这饭刚吃完,便见他朝自己伸了手。 “夫人,我的例银。” 第15章 定然叫你后悔活在世上 那表情理直气壮的,一度让沈昭月怀疑他是债主。 沈昭月也没吝啬,让宝芝取了一千两的银票给他。 裴宴之收了银票,表情变得格外正经。 “夫人大方,我却不能坦然受之。日后但凡我得空便来伺候夫人,你放心,端茶倒水、暖榻捶背这些小事我都会,包你满意。” 随即他便勤快的给沈昭月倒了杯茶,以示自己的有用之处。 沈昭月看不懂他这是哪出,僵硬着开口。 “不必。” 闻声,裴宴之神色落寞两分。 “夫人这是觉得我一无是处,只能靠你做个吃白饭的吗?” 沈昭月看着他那委屈的表情,只觉得她低估了裴宴之的不要脸程度。 “你来抢宝芝她们的活,让她们如何自处。” 后头的宝芝忙不迭的点头。 郡主说的太对了。 裴宴之笑得毫无负担。 “我并非时时待在夫人身侧,只想表我心意。” 见他有胡搅蛮缠的意思,沈昭月不想应付,随意点头。 她脸上的伤还未好,但要做的事情耽搁不了,午后带着纱帽出门。 宝芝按照她的意思用沈文竹的名义约了吴姑娘在酒楼厢房见面,眼下人已经到了。 沈昭月踏入时,吴姑娘见到她眉头轻拧。 “小夫人走错地方了。” 沈昭月在其对面坐下。“并未,我找的就是吴姑娘。” 纤细的手指轻挑纱帘,她与吴姑娘的视线对上,随后又松开。 肉眼可见的,吴姑娘惊慌起身,语气都有些磕绊。 “昭……昭月郡主。” 很快又回过神来,紧张出声。“不知郡主找我有何事?” 沈昭月轻抬眼帘。 “吴姑娘不必紧张,我是对蒲城有些好奇,听兄长提及吴姑娘是从蒲城而来,才冒昧寻此,抱歉。” 闻声,吴姑娘放松了不少,但还是拘谨的,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多是沈昭月问,她答。 片刻后,沈昭月从酒楼里出来。 依据她从吴姑娘口中得知的,约莫理清了这一段关系。 吴姑娘本有婚约,对方家道中落,自愿解了这婚,吴大人对其倒是欣赏,想把人带到上京来培养,若双方仍旧有意便婚约照旧。 若沈昭月猜的没错,吴姑娘的这位未婚夫婿就是她的亲兄长。 沈文竹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接近吴姑娘,诱其情深假意求娶,一边又派人去对她的兄长下手,待得手之后便过河拆桥把人踹开。 这才有了前世吴姑娘道他诓骗,求死之事。 沈昭月去了大嫂李氏所待的酒楼,果然已经人去楼空,盯着的人也回了消息。 李氏已经出城,方向是蒲城。 几乎没有犹豫的沈昭月便欲前往蒲城,却在上马车后骤然顿住。 “先去一趟赵府。” 赵舒云的事情也迫在眉睫,她这一走还不知何时归。 然而她扑了个空,赵舒云今日并不在府上,与几位姑娘去看游船,沈昭月寻过去,心头有些烦躁。 尤其是在下了马车之后没看到赵舒云,反倒看见了苏祈安。 苏祈安似乎极为的欣喜,目光落在她的纱帘上,难掩心疼。 “若可以,祈安愿为郡主代之、受之。”说完像是察觉这话不妥,连忙找补。 “换作旁人也是一样。” 如此恶心的人沈昭月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脏,若非因为想找到苏祈安身后的那个人,他早不知道埋在哪了。 沈昭月瞧见了不远处的赵舒云,抬步过去。 恰在此时,她被人推了一把。 宝芝当即护在她身边,回过头时,苏祈安站在她身前,胳膊上了被人伤了一刀,鲜血当即喷洒而出。 那人行凶后逃之夭夭,人群慌乱过后又都围了过来。 苏祈安故作情深的回头一笑。 “郡主无事便好。” 有人认出了苏祈安,再听他口中言郡主,八卦之意明显,耳边竟是苏祈安用情至深之类的言语,听得沈昭月眸中泛红,忍无可忍的将其一脚踹进了旁边的河里。 “苏会元脑子不清醒就下去洗洗,本郡主还用不着你救。那人是冲着你还是冲着我也未可知,又或者是你逢场作戏也无不可,但不论是何,你再在我面前恶心我,本郡主定然叫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沈昭月甩袖离开,众人皆是让道,谁都不敢再言一句。 待她走了,急急忙忙的去捞河里的苏祈安,本就受了伤还不会水,再晚一点就没命了。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赵舒云默默的咽了下口水,尤其是察觉到沈昭月往自己这来,更是吓得冷汗直流。 完了完了。 打从公主府那会,沈昭月就一直寻她,该不会是因为知道她看见了他们夫妻亲近,怕她说出去坏其好事,故意来找她麻烦的吧? 思及此,赵舒云转头就想走。 “赵舒云,你敢走试试看。” 沈昭月心气不顺,瞧着赵舒云的动作眯了眯眼,冷然出声。 赵舒云讪笑着转身。 “你找我啊?” 沈昭月看着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人拽上马车带走。 “我说了不白拿你银子,你躲什么?” 闻声,赵舒云总算是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嗐,她多想了。 “我可没有,你别胡说。” 沈昭月懒得揭穿她,想起什么,把赵舒云的丫鬟放下去。 “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和夫人,就说我带你家小姐去一趟蒲城,定然完好无损的把人给送回来,不必担心。” 赵舒云的丫鬟直接傻眼了,等回神时,马车早已跑的没影,赵舒云更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没有挣扎也没说回去,就是在出城一日后,想起了一件事。 “你就这么出来连个护卫也没有,裴世子也能放心?” 彼时沈昭月正在小憩,闻声猛地睁开眼睛。 见她这样,赵舒云心生不好的预感。 “你你你……你不会没说吧?!” 沈昭月沉默,事发突然。 沈家那边不宜通知是怕沈文竹发觉,赵府是她来不及细说,只能让赵舒云的丫鬟回去报个平安,她当时心烦气躁,完全把裴宴之给忘了。 殊不知,因为她的这一疏忽,此刻裴宴之快疯了。 第16章 她给你的和离书 沈昭月离城当日 裴宴之用早膳后去了趟宫里,回来给她带了爱吃的糕点,却迟迟等不到人回来,当即派人出去寻。 人没找到半点消息,倒是听说了苏祈安情深义重替她挡刀的事情。 成平急匆匆进来,面露犹豫。 裴宴之眼神轻瞥,他心中一个激灵,拱手道明。 “苏祈安在外头等候,说……说夫人有话代传。”成平心里也是急的慌,先前他只担心夫人有危险,世子着急,眼下却觉得夫人还不如继续没踪迹呢,总好过让苏祈安来传话,这把世子放在何地。 裴宴之嗤笑一声,阔步出去。 夜色沉沉,苏祈安一身白衣立于侯府门前,檐上的两盏灯笼随风摇曳,照着地上的人影晃动,裴宴之立于门边,半边身子隐于黑暗,似笑非笑的盯着下方身影。 “我夫人让你代传什么,说来本世子听听。” 苏祈安不卑不亢,抬首与之相对,提及沈昭月,眸中柔情似要化为水,笑容温润。 “昭昭为何嫁你,裴世子心知肚明,如今一切不过是回到本来位置罢了,这是她给你的和离书,姑娘家面皮薄,我代为转交,她已听我的话同赵姑娘去蒲城散心。” 苏祈安抬步上前,指尖捏着薄薄的一张纸,其上熟悉的字迹映入裴宴之的眼睛。 沈昭月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偌大的和离书刺眼的很。 他轻抬眼,动作利索的将苏祈安的手腕按在墙上,手起刀落,匕首贯穿掌心。 “啊!” 苏祈安惨叫出声,裴宴之干脆利索的拔了匕首,取走染血的和离书。 “她是我妻,你若再逾越半个字,我废了你这双手。” 没伤苏祈安的右手,是裴宴之仅存的理智。 苏祈安疼的说不出声来,一个两个的全都是疯子,沈昭月如此,裴宴之亦是! 裴宴之不去看他,抬步往皇宫的方向去。 半道赵大人急忙将人拦住。 “裴世子,郡主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赵大人今日回府的晚,刚回府就听赵夫人说郡主把自家姑娘带走的事情,派人去打听情况,却得知郡主不见的消息,他心急如焚,这才急匆匆的寻了过来。 “她与我闹了些脾气,便同赵姑娘一块出城玩,赵大人勿担忧,我此刻便去把人找回来,定会安全把人带回,此事还望赵大人遮掩一二。” 这不用裴宴之说,赵大人也是知晓,他家姑娘可还是待字闺中,可郡主不是说带人去蒲城了吗? 再者眼下已经宵禁,这裴世子如何出城? 还有他姑娘可是要出嫁了,这人没了,他要怎么和人交代?! 想想赵大人都觉得头疼。 不等赵大人问出声,人已是没影了。 隔日赵大人才知,裴世子无辜伤了苏会元,连夜被圣上撤职,贬去外地巡查,归期不定,此事鲜少人知。 沈首辅倒是知晓的,暗道自家姑娘不成体统,说走就走,等着人回来教训一顿,默默的把这事给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蒲城路上。 沈昭月经赵舒云提醒才想起没知会裴宴之这事,到了城镇后便写信回去,却不知人已经在来的路上。 她们一行三个姑娘行事低调,尽量走的都是官道,该说不说沈昭月的运势好,一路上顺顺利利,别说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就是连个雨天都没遇到,途中还遇到走镖的,借着走镖的庇护过了危险地段。 惹得赵舒云一阵夸赞,沈昭月出来的急,没想太多,但也不会让赵舒云跟着她冒险。 宝芝有点身手便是遇到危险也能护住一二,更遑论她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先去寻自家二哥的商行,让商行找些人庇护一段路,到了下一个地方如此反复,这才一路安全到了蒲城。 只不过她动用商行的人,怕是不久她二哥就会知道她的行踪,回去后还不知该怎么挨骂呢。 沈楼也的确知道了,气得不行,当即就去寻裴宴之,想问问他是怎么看护的人,结果自然是没寻到,这才从自家爹娘口中知晓情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自家妹妹的德行他了解,绝不是这样贸然说走就走,连家人都不顾的性子,他察觉太不对。 不知怎的,就想起回门那日昭昭非要他去派人盯着大哥的事情,当下把人召回来仔细询问,再暗中探查一番。 而此时蒲城,赵舒云站在县衙门前,死活不肯往前踏一步。 “沈昭月你别太过分了,我这样上门去算怎么回事。” 沈昭月瞥她一眼。 “你不去也成,但这蒲城我们人生地不熟,谁知道住的是不是个黑店,又或者遇着什么人,这又不是在路上,短暂停留便离开了。” 赵舒云面色一僵,但还是不情愿。 沈昭月握住她的手,安抚她。 “总要走这么一步的,你随我来不也是想看看吗?他随你意,回去安心待嫁,若不随你意,回去也有理由说服你爹娘不是吗?” 赵舒云撇嘴。 “你别诓我,你就是为了自己行事方便。” 她轻哼一声,倒也没再扭捏,独自上前去。 “顾兴修顾县令今日可在?我是他未婚妻赵舒云,有事寻他,烦请通传。” 饶是再落落大方,此刻赵舒云面颊也染了薄红。 她是尚书府嫡女,便是再怎么低嫁她也没想过要离开上京,可也不知她爹如何想的,竟给她许了一个县令,还是外官。 这天高皇帝远的,她心里都发怵,哪里能想嫁。 故而那日沈昭月说带她来蒲城,她便跟着来了,一是想见见这位让她爹欣赏不已,一定要她远嫁的顾县令是什么样的人,二是为了逃避婚期。 衙役闻声让她们在阴凉处等着,人小跑进去通传。 赵舒云忽的顿住,不解的看向身边人。 “你怎么知道我要嫁给他?” 这一路上她可没透露半个字,而且之前也不曾与他说过,她的婚事又不是什么普天同庆的大事,犯不着到处去嚷嚷,沈昭月究竟如何知晓的? 沈昭月如何能不知晓,前世赵舒云要嫁的人也是这位顾县令,只不过她不愿意嫁。 第17章 别动她们 前世赵舒云不想嫁却没法子,她一开始就没抵触,赵大人对她不防范,让她顺利逃婚,然而二皇子早就盯上了她。 等赵大人找到人的时候木已成舟,太子失势,二皇子崛起,一切皆无转机。 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总是艰难些,清白二字便足以毁人性命,二皇子以赵府相要挟。 旁人只道赵舒云心悦二皇子,不惜逃婚为妾,却不知赵舒云生不得欢,求死不能,不过半年便生了病,一年后撒手人寰。 赵舒云那位未婚夫婿辞官上京,在她死讯那日提刀冲向二皇子。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二皇子受重尚未死。 赵舒云的未婚夫婿最后放了一把大火,与赵舒云同葬。 新帝登基那日,沈府落难时,是赵大人第一个站出来替沈府证清白,最终血溅当场,再无人敢伸出援手。 这份情沈昭月无论如何也得还。 但重生这样的事情她自不会说给赵舒云听,正想怎么糊弄过去,便见那衙役快步出来了,赵舒云转头就给忘了个干净,似只是兴起一问。 “二位姑娘不巧,我们县令今日前去迎接上京来的大人,暂不在县衙,我已让人通知大人,二位可在此处不远的迎客酒楼住下,待我们县令回来自会去寻。” 衙役态度和善,安排的也妥善,沈昭月二人便也没做纠缠,去了迎客酒楼。 待到了地方,看着酒楼牌匾上的小小的猫爪印无声一笑。 要不说她运气好呢,走哪都能碰上自家二哥的商行。 上二楼寻了个临街靠窗的位置,赵舒云倚窗开始絮絮叨叨。 “你说他要是长得特别丑或者特别老怎么办?” “我爹只说他为官清正,可要是他早有通房妾室……” 赵舒云一个激灵的坐起身,当即有些恶寒。 这于男人来说是常事,哪怕是婚后纳妾她便也不在乎了,可若在此之前她只要一想想就觉得恶心难受。 沈昭月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赵大人总不会害你,不至于你说的那般。顾县令虽只是七品,但他如今也不过二十有四,年纪轻轻有此功绩总归不会差的。” 她只能如此安抚,真要算起来她对这个顾兴修也没多少了解。 但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赵舒云能够嫁给顾兴修。 一来依照前世来看,顾兴修有情有义,婚后对赵舒云不会太差。 二来远嫁后赵舒云可远离上京,避免与二皇子接触,若顾兴修自己争气,以后有赵大人和她爹相助,想升迁不是什么难事。 沈昭月丝毫不知隔壁窗前的墨衣男人冷笑的盯着对面人看,对面人如老僧坐定,半点情绪也没有。 另一侧赵舒云摇头笑笑。 也是,想那么多做甚,反正她人已经到这了,就好好的查一下,总归不是坏事。 她瞥见下方路过的身穿短打衣衫的男子,拉着沈昭月去瞧。 “我要求也不高,就和他差不多的就行。” 沈昭月无言,本没兴趣,但赵舒云偏拉着她去看,就看了一眼,眸光忽的顿住。 下方的男子本是路过,却突然被几个同样是短打衣衫的人拦了路,来者不善,旁边的百姓纷纷避让。 “我说你小子银钱来的那么快,原来是偷拿东西卖了钱,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打!” 那群人围上去,只这么一句便开始动手打人。 那人不躲不闪不辩解,就这么躺在地上护住头被动挨打,无一人上前援手。 “这位公子瞧着也不像是那般的人啊,怎么就……”赵舒云感慨出声,然而一回头,身边哪还有沈昭月的人影,赶紧追了出去。 那些人像是要把人打死,都见血了也不曾停手。 不必沈昭月多言,宝芝已然上前一脚把人踹开,拽开了动手的几个,露出了里头被打的那个人,额上出了血,身上到处都是脚印,狼狈不堪。 “哪来的臭娘们多管闲事?!” 被打的那个不服出声,几人凶神恶煞的欲将宝芝和沈昭月围住,挨打的那个踉跄着站起身,声音冷冷。 “别动她们。” 沈昭月抿唇,这人挨打了不躲,被说偷也不辩解,瞧着冷心冷情的,这会儿却开始为她说话。 她将帕子递过去。 “擦擦吧。” 那人未接,沈昭月强势的塞在他手里。 “莫不是要我给你擦?” 这话颇有些亲近,惹得那人往后退后一步,将帕子还给她,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额上血迹,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来,只那眸光太冷,冷的让人发颤。 旁边的那群人似是瞧出来的,嘲讽的笑了笑。 “小夫人莫不是看上这小子了?小夫人可别被贺星剑这小子的外表骗了,他这人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娘都杀。” 闻声,贺星剑的情绪有了波动,却也只是握紧了拳,未曾动半分。 沈昭月自然是不信的。 宝芝更是气得不行,当即抡了拳头又给他一下子。 “你简直放肆!我们郡……夫人岂是你能胡言乱语的。不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一个,来呀,看我不给你们一个个打扁了!” 一群大男人被一个姑娘如此说,自然没面子,啐了一口,当即一群人冲了上去。 宝芝的身手自小练的,为的就是保护沈昭月,这些个空有蛮力的虽人多,但并不占上风,三两下就倒了一地,见状不对,恶狠狠的放了话就屁颠的滚了。 贺星剑沉声开口。 “多谢。” 言简意赅,说罢便要离去。 沈昭月拦着不让他走。 “贺公子可是做苦力搬运的?我初来蒲城,有好些东西尚在马车上未搬运下来,人生地不熟也怕遇着不讲理之人,瞧公子面善,想请公子帮个忙,报酬五两。” 贺星剑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沈昭月松了口气,在前带路,一侧的赵舒云连忙过来,挽着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 “沈昭月你想做什么,你别忘了你可是有夫之妇。” 赵舒云心里慌得很,沈昭月实在太殷勤了,她们哪有什么东西,不过都是她随手买的一些小玩意。 可让赵舒云更慌的是二楼传来的声音。 “沈昭昭。” 第18章 除非你休夫 沈昭月原本是不慌的,然而在看见二楼倚窗轻笑的某个人,心慌了。 她前脚刚到这,后脚裴宴之就在这了,说明那信他多半是没收到的。 也就是说她未知会他就离开,眼下还被他抓了个‘美救英雄’的现行,换个平常人都接受不了,更遑论还是裴宴之,所以她要怎么解释? 二楼的窗户哐的一声关上,她心颤了颤。 貌似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沈昭月轻叹一声,把赵舒云先推了过去。 “你先帮我糊弄两下,我这边完事就上去。” “嗳~不是!” 赵舒云目瞪口呆,但完全没有缓和的余地,沈昭月已经明晃晃的把那个什么贺星剑的给带到马车那去了。 “沈昭月我真是欠了你的。” 赵舒云跺跺脚,抬步上了二楼,未曾想里面还有其他人。 与此同时酒楼后院,马车上的东西就没多少,沈昭月看了都汗颜,但也还是让贺星剑帮忙搬一下,借机问话。 “说来也巧,我从上京来的时候,吴姑娘同我说,她有个家道中落的未婚夫婿就在蒲城,也姓贺,贺公子可认识?” “不认识。” 沈昭月一噎,随即一笑。 “那倒是我认错人了。不知贺公子住在何处,我留在蒲城还有些时日,贺公子也算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有许多地方恐还要贺公子帮忙一二。” 贺星剑眉头轻拧,直接摇头拒绝。 “我有事在身帮不了小夫人。” “若你有难处我或许可帮你。”沈昭月想起刚刚那些人,约莫他还有许多难处。 也委实是她运气好,刚来蒲城便遇上了他,也不用再让人去寻李氏的下落。 眼前人的眉眼与她爹娘至少有八分像,若说不是她兄长,她绝不相信。 可如今她对他而言只是陌生人,骤然说出认亲这种话,怕是会被当成别有用心。 沈昭月心思百转,冷不丁的听见对面人言。 “我已有婚约。” 沈昭月:??? 她说的话有那么让人容易误会吗? 她急忙出声。 “贺公子误会了,我与夫君感情甚好,对你也并无他意。” 她抿了抿唇,试探性的开口。 “实话实说,贺公子长得很像我的兄长,我这才有了几分亲近之意。” 沈昭月抬眸看着眼前人,试图看出一丝波动来,然而眼前人半点情绪也没有,只道了一句不是便离开。 沈昭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没追上去,过犹不及,总归人能寻到便是好事。 “宝芝去跟着他,别让他发现了。” 宝芝不是很想去,此刻并非在上京,但她看的出来这人对郡主很重要,再想到刚刚看见的世子爷,便应声离开。 沈昭月叹了口气,身后冷不丁的冒出一声响。 “年纪轻轻有功绩?” “有亲近之意?” “沈昭昭,你当我死了吗?” 声音阴恻恻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裴晏之下颚靠在她肩膀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重,语气十分不好。 听的沈昭月头皮发麻。 她微微侧首躲开了些,尽量的声音平稳。 “我又没有做些什么,说的都是实话。那顾县令……” 话说一半,她陡然的回过神来。 “你偷听?什么时候到的?” 这话分明是刚刚她和赵舒云在厢房说的。 “你恨不得嚷嚷的谁都听见,我还需要偷听?怎么?你看上他了?” 沈昭月无言,推开他的脑袋。 “我看上你了,小裴大人。县令官而已,你可是正四品,胡思乱想什么呢。” 不远处刚刚下来的赵舒云冷哼一声。 沈昭月这个骗子,她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听见那声哼,沈昭月表情一僵。 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索性当没听见,和裴晏之好好的解释。 “我嫁你时,你可没官职呢。” 所以什么官不官的没用。 “我后来给你写信报平安的,但你应该是没收到。” 裴晏之脸色沉沉,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没应声。 气氛陡然间的有些尴尬起来。 赵舒云身后的男人此时开口。 “离此处不远便是顾府,几位若是不嫌弃,便到寒舍暂时住下。” 闻声,沈昭月看了过去。 碍于赵舒云先前一直说的清正廉明,沈昭月先入为主的以为顾兴修是那种浩气凛然的长相,但实则相反,他长得颇有几分英气。 宽厚的手掌落在腰上,带了些力道,捏的沈昭月有些疼,但到底给了他几分面子没出声。 “顾县令,在你眼皮子底下当街伤人,你这县令管的不行啊。” “清官难断家务事,此事常有,下官有心无力。裴大人若有办法,下官自然高兴。” 二人打着官腔,谁也没让谁。 片刻后,几人去了顾府。 刚一到府上,沈昭月便被裴晏之给带走了,留下赵舒云与顾兴修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没多会儿,顾兴修便声称有事去了趟县衙,赵舒云趁机逛了下顾府,了解了解情况。 与此同时客房里。 沈昭月被裴晏之按在了桌边,面对他气势汹汹的诘问。 “一声不吭便独自跑到蒲城,沈昭昭你可把我当成你的夫君?!” 此事沈昭月觉得理亏,按压住性子好声与他解释。 “当时事出突然,我是真的来不及忘了,后来的确有写信补过,你回去应当就能看到。对不起,我下次去何处一定先与你说。” 裴晏之嗤笑一声。 “没空与我说一声,倒是有空与苏祈安演一出你侬我侬的戏码,说谎话也该走点心。” 裴晏之蓦然起身,眼睑下压。 提起苏祈安,沈昭月也觉得恶心,还未等她回答,便见裴晏之有了动作,一时压住了她的话头。 “我说过,除非你休夫,不然你我就是死也得绑在一块儿。你这和离书我还给你,若你想自由,另写休夫书,从今往后你我婚嫁各不相干。” 薄薄的染血的和离书落在桌面上,沈昭月心头一跳。 仔仔细细的去看,越看越心惊。 这和离书上的字迹与她的几乎一模一样,若不仔细分辨,压根看不出真假。 “这不是……” 沈昭月愕然抬头,然而眼前已无裴晏之的身影。 第19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昭月一向不喜欢弯弯绕绕,抬步追了出去。 然而眼前已无裴宴之的踪影,此处陌生,她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他。 赵舒云刚巧转到这边,看她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从后头拍了她一下。 “做什么呢?哄好裴世子了?” 在赵舒云看来,虽然这裴世子看她的眼神有点凶,但在沈昭月的面前可不是这样的,那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哪里要哄啊,解释清楚就好了。 她压根没当一回事,可看着沈昭月哭丧着脸,才渐渐察觉不对劲来。 沈昭月这会儿也是心乱如麻。 她自己忘了事若让他骂两句这事也就过去了,可偏偏还有个和离书,闹得她像是个负心汉,她连哄都不知道要怎么哄。 两个人坐在那唉声叹气了半天,什么抓住男人就需要一顿饭、什么献殷勤、什么英雄救美全都想了个遍,愣是没一个靠谱的。 赵舒云眼一闭,拍了桌子起身。 “你去那什么他吧。” “什么那什么?”沈昭月一头雾水。 赵舒云还没解释清楚自个儿脸都红了,靠在她耳边小声密谋。 “就是话本子上那样的,书生走在深山老林里总有个漂亮的姑娘对他做些什么。” “深山老林里哪来的姑娘,女鬼吧。” 赵舒云神色一僵,瞪大眼睛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逗得沈昭月笑出声。 “我知道了,话本子谁还没看过。试试吧。” 赵舒云十分怀疑的看着她,她真的懂了吗? 沈昭月的确是懂了,但问题是要先找到人,她拉着赵舒云一块出去,漫无目地的在街上闲逛。 她连话都没能和裴宴之说上两句,偌大的蒲城,她想找个人难如登天。 后面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沈昭月瞥了一眼,拉着赵舒云往小摊的旁边避了避。 “贺星剑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能去红香阁做打手。二老爷让我们教训他一顿,被个臭娘们坏了事,回去定然要受罚,就应该把那小子绑起来再打一顿。” “这你就别担心了,老大刚刚已经去和二老爷说过了,这红香阁就是二老爷让他去的,定然没他个好果子吃,咱们快些走,可别误了事。” 二人身着短衫,赫然就是之前殴打贺星剑的那伙人。 沈昭月等人走了,才带着赵舒云从旁边出来,打听了红香阁的位置,便往那边去。 赵舒云拦住她。 “沈昭月你清醒一点,裴世子的事情你还没哄好呢。你现在又对这个什么贺星剑殷勤,若让裴世子知晓了,这事就说不清了。而且那什么红香阁,一听就什么好地方,你就和我两个人去了又能做什么。” 宝芝的身手赵舒云是见识过的,但问题是现在宝芝不在,赵舒云再不拦着点,怕是真要出事。 但显然她是拦不住的。 “宝芝跟在贺星剑身边,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就去看看,若是没找到人就立刻回来。” 闻声,赵舒云是真诧异了,她没想到不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沈昭月竟连宝芝都给了。 “不对,问题的关键是裴世子啊。” 谁家娘子围着另一个人转,夫君能不生气发怒的? 然而赵舒云说的口干舌燥,沈昭月仿若没听见,铁了心的往红香阁赶。 眼下已快到黄昏,红香阁的门前已经门庭若市,彩色的灯笼高挂,声声丝竹不绝于耳,只看门前那五彩缤纷的姑娘便知这是个什么地了。 她二人一出现,立刻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沈昭月拧眉,把赵舒云往身后护。 正当时,宝芝小跑着过来。 “夫人怎么来这了?奴婢跟着贺公子先回了住处,然后没多久有人来寻贺公子,贺公子便又到这里了,奴婢等了许久也未曾见其出来,想混进去也没法子。” 闻声,沈昭月就越发肯定贺星剑是遇到麻烦了。 不管是哪,只要开门做生意,就没有不招待客人的道理,沈昭月一锭金子下去,不用旁人多言,妈妈都笑得跟花似的,好好招待。 赵舒云心里紧张的很,她也没想到沈昭月胆子也是大,人生地不熟的,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敢闯,还是为了一面之缘的男人! 沈昭月可不知此时她心里的想法,直接和妈妈开门见山。 “听说你这刚来了个名叫贺星剑的打手,我要见他。” 沈昭月把玩着手中的金子,意思很明显。 见着银子,妈妈的眼睛都要发光,然而神色却是顿了一下。 “小夫人这可就为难老身了,这小子是个有本事的,让贵人看中了,这会儿正在保护其他贵客,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小夫人要是真想见,等那位贵客走了老身肯定把人领过来。” 沈昭月脸色沉了下来。 “妈妈只管带路,见了人该给的我一分不少,别的与妈妈可没什么关系。” 做这行的看人的眼色还是有,妈妈瞧着眼前这位小夫人身娇玉贵,出手更是阔绰,看着不像蒲城本地人,但似乎来头还不小,一时拿不准主意。 实在是被那金子晃到眼了,咬咬牙应了下来。 “老身这红香阁开门做生意不容易,小夫人若不守信,想出这门可不容易。” 说话间,妈妈把人领到了一间房前,还未靠近,已然听见里头传来的声响。 “星剑呐,让你倒杯酒而已,又不是让你做什么。做完了这五两银子可就是你的了,应当够给你那病死鬼的爹买药了。我好歹也是你二伯,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你要是把这酒喝了,我给你十两怎么样?” 说话的人声音难听,故作姿态的施舍更让人觉得恶心,似是里头的人要走惹怒了他,他的声音陡然阴沉了下来,语带威胁。 “出了这门,你今日的工钱就没了,我若发话,你看谁还敢让你做工,你就等着你爹病死吧!” 沈昭月忍无可忍的推门而入,勾唇轻笑。 “我倒想看看这蒲城到底是谁说了算。施舍他?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20章 大舅哥小白脸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屋内人吃惊,待看清其面貌,目光中难掩惊艳。 贺星剑也认出来了,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她,眉头皱起。 外头的妈妈暗道一声这小夫人也太莽撞了,怕坏了事在外头站着看个究竟。 被骂的中年男子连身旁的姑娘都顾不上,把人推开,一脸阴沉的盯着沈昭月。 “你又是从哪冒出的野丫头,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欺负他就是不行。区区五两银子也好意思提出来,穷的这么不要脸的本夫人还是第一次见。” 沈昭月低头在钱袋子里找了找。 赵舒云一见她这动作就忍不住的眼睛往上抬,默不作声的把自己的钱袋子递了过去。 沈昭月蓦地一笑,很是顺手的接了过来,找出了五两一钱扔在了桌上。 “把这酒喝了,这些就是你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下那中年男子气得都要呕血了,猛地摔了面前的酒杯。 “黄毛丫头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那这群人都给我抓起来,一个不漏全都送给花妈妈!” “贺无德!别忘了你现在的家产都是怎么来的。”贺星剑往前一步,把人护在身后,握紧了拳头看向贺无德,眸子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可惜,他这话于如今的贺无德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他得逞的笑了笑。 “那就不得不夸我的大哥有你这么个好儿子了。想要我放了她们也成啊,听闻蒲城来了个巡察使大人,此人性情琢磨不透,你要是伺候好了这位大人,她们自然相安无事。” 沈昭月听得气血翻涌。 这还只是她看见的,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兄长遭受的又是何种待遇,再一想到在上京众星捧月却还不知足的沈文竹,她心里更加难受的紧。 本来那般的日子该是她的兄长应得的,而不是眼下这般受人百般折辱! 她轻抬眼睑,眸中尽是冷然。 “宝芝,杀。” 一字落音,宝芝已然如道影子快速冲了出去,不过眨眼的功夫,贺无德的得逞的笑意僵硬在脸上,脖颈上一道鲜红的血印,他捂着嗓子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死不瞑目。 那些家丁护卫皆是震惊,红香阁的姑娘尖叫出声,引来众人观看。 妈妈也是神色一紧,知道坏事了,让护卫围着他们,不敢让人走。 “这位小夫人你可知你杀的是谁?此人可是蒲城最大的富商贺家二老爷,其岳家更是本地知府,谁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你在我这杀了人,我断然是不会让你走的,若识趣些,还能少受些罪。” 贺星剑打从贺无德被割了脖子,身子就是僵硬的,一动不动的看着,拳头越握越紧,听到妈妈的话才回过神来。 “人是我让杀的,与她们无关。他本就该死。” 是他无能,一直做不到这步,如今这人死了,他也不会让旁人替他无辜受累。 沈昭月缓步走至他面前,松开他的拳头,与他对视。 “不过区区富商,他辱你,死了便死了。我不会有事,你同样不会有事。别说他,便是曾经那些欺你辱你之人,你想如何报复回去都可以。” 她要一点一点帮兄长重拾身份,让旁人再也不敢动他半分。 一门之隔,裴宴之额间青筋绷紧,双臂环胸,声音沉沉。 “所以沈昭昭,你还未休夫,你便已经打算替这小白脸撑腰了?” 乍然听见裴宴之的声音,沈昭月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快步行至他身侧,把人扣在手心里,免得他再一声不吭的跑没影了。 “什么小白脸,你别胡说,没个正行。” 她轻斥一声,拉着他走过去,直截了当的挑明了。 “我兄长,贺星剑。” “我夫君,裴宴之。” 两个男人四目相视,皆是愣怔。 后头的赵舒云心都提的老高了,被沈昭月这两句吓得都快停,缓了好久才喘过气来。 还好还好,沈昭月不是移情别恋。 不过,她兄长不是沈文竹吗? 比赵舒云表情更精彩的是裴宴之。 养子这事他之前在沈府听过,但并不知道沈昭月已经找到她亲兄长了,还是他刚刚才骂过的小白脸。 第一次见面就骂大舅哥小白脸…… 裴宴之侧首靠近沈昭月。 “大舅哥心眼小不小?” 会不会记恨他? 他问的声音不低,至少面前这个距离是能听到的,沈昭月笑容都尴尬了,权当没听见。 贺星剑神色未动。 “我不是,小夫人认错人了。” 这答案沈昭月猜到了,但她既是开口,便不会再藏着掖着,也免得误会横生,只不过眼下的确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红香阁的妈妈也不管这认亲不认亲的,报官叫了衙役过来,来的也并非顾兴修那个小县令的手下,而是知府底下的人。 死的是他们知府的女婿,态度不可谓不凶狠,当即就要捉拿人入狱。 沈昭月既是敢动手,自然不会怕。 不说沈家在此处有商行有人脉,就是她自己好歹也是个郡主,且此地还是她的封地,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选择动她。 裴宴之这会儿倒像是忘了与她先前的不愉快,把人护着,谁也靠近不了半分。 惹得赵舒云和她小声嘀咕。 “裴世子当真是世上极好的人了,你回头赶紧用那个法子好好哄哄。” 沈昭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事,耳朵难得的红了一下,抬眼去看裴宴之,还好他没听见。 赵舒云颇为艳羡的看了一眼,心里嘀咕着她那个未婚夫婿也不知会不会像裴世子这般包容她,她的性子与沈昭月相比也不遑多让。 正嘀咕着呢,冷不丁的瞧见他带着衙役过来,一时愣住。 “顾县令,这是我们知府要的人,怎么你也要管?”为首的衙役不客气的看着顾兴修,语气不善。 顾兴修这个县令也是刚升迁不久,蒲城的许多事还未来得及管,更何况前头还有个知府压着。这些个衙役也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裴宴之等的有些不耐烦。 “啰嗦什么,你尽管动手,出了事我担着。我还要与大舅哥说说话。” 第21章 你那夫君太没正行 如此不客气惹得沈昭月戳了他两下。 也亏得顾兴修脾气还算不错,尽心尽职的处理事情,最后一行人从红香阁里出来,直接去了衙门。 人是她让杀的,该处理还是要处理。 只不过去的并非是知府的地盘,而是顾兴修的县衙。 那群衙役已然抬着贺无德的尸首回去复命了,他们便是再怎么不把顾兴修放在眼里,大庭广众之下也越不过县令去。 趁知府的人还没来,沈昭月退开旁人,与贺星剑单独说话。 “说实话,我认你全凭那股亲近和本能,你的模样与爹娘有七分像,我想不必去查,也能确认你便是我兄长。爹娘同我说过,兄长儿时因嬷嬷粗心,右臂被烫伤,至此留下拇指大的伤疤,有没有贺公子自己心里清楚。” 她缓了缓,选择将一切摊开了说,有些事情光她自己防是防不住的。 “早年你丢失,家中寻找无果,皆以为你死了,恰逢那时有个孩子持有你的长命锁,爹娘便认其为养子,名唤沈文竹。 这些我全然不知,直至今年遭了些事才从二哥口中听得真相。我察觉其中端倪,之后尾随沈文竹之妻李氏而来,家中尚不知情。 无论你承认与否,这些始终是避不开的。 爹乃当朝首辅,你是沈家大公子,回去并不意味着就能够安全无虞,但你留下定然会被盯上,如今日之事只会多不会少。” 从刚才贺无德口中所言,他应当还有病了的养父要照顾,他若真的想留下,她亦倾尽全力护他。 贺星剑一直都很平静的听着眼前人说话,直至听到那句当朝首辅,他眸光动了动。 “若我回去,可请宫中御医为我爹看病?” 沈昭月怔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随即眸中欢喜。 “那有何难。不用爹,我便可替兄长请过来。贺家老爷对兄长有恩,便是不用兄长说,也该如此。兄长想要什么,昭昭都能替兄长办到。” 闻声,贺星剑一时有些无措,显然对这身份还未适应过来,但到底担着她一句兄长,尽量保持面色平静,随后又似想起什么,面色不愉。 “你那夫君……太没正行。” 言下之意,沈家既为高门,怎给她找了个不着调的夫君,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沈昭月笑容一时顿住,含糊过去。 “他挺好的。” 而被议论的某个人这会儿不耐的坐在院子里,如望夫石一般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似是要看出个窟窿来。 偏这时有不长眼的非要过来惹他。 知府的人到了,这回带来的是知府的手令,连同顾兴修一块要带回去,直嚷嚷着顾兴修包庇凶犯。 裴宴之挑眉轻笑。 “他这知府架子倒是挺足,本世子让他来他都不来,既如此,就去瞧瞧。” 沈昭月出来时便听他这么一句,对他身边的成平招了招手。 “你随兄长走一趟,找最好的大夫给贺老爷看下身体。” 沈昭月本想让宝芝去,但宝芝刚刚动了手,此处还有麻烦事,且宝芝还是个姑娘,思来想去还是成平最合适。 成平额首应声,半点没含糊。 沈昭月回首看过去。 “若贺老爷的身子无碍,明日我便在贺府门前等着兄长,该属于你的,谁都拿不走。” 贺星剑额首,离行前道了句小心。 沈昭月眉眼弯弯的笑着,看着人远走。 裴宴之颇为不满的挡住她视线,揽着她的腰身。 “夫人可要去逛一逛知府的地盘?” 好脾气的似是全然忘了之前二人争执的事情,唯有沈昭月知晓他握住她腰身的手劲有多大。 她弯唇笑笑,十分配合。 “夫君去哪,我就去哪。” 这幅没骨头的样子惹得赵舒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给沈昭月出主意完全是白瞎,瞧裴世子这笑得不值钱的样子,哪还用哄啊。 怕是沈昭月勾勾手指头,裴世子都颠了颠了的靠过去。 肩上蓦地多了一件外衣,赵舒云愕然抬首,看着顾兴修雅正端庄的模样。 “不冷?” 三月的天说冷也不冷,说热忽然就热。 赵舒云咽了下口水,默默的点了点头。 行吧,她冷。 *** 上京 左手被匕首贯穿,苏祈安已然成了半个废人,左手再也不能提重物,为此身体虚弱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养的稍微好点,便立刻打点人去寻沈文竹。 然而沈文竹推三阻四的,拖延再三才来。 蜗居的卧室里因为时刻充斥着药味而变得憋闷,沈文竹嫌弃的站在门前缓了许久才进去。 “你说要让他们和离到底要什么时候?没点用还就知道催催,日后若无事不必寻我!” 近些时日沈文竹忙的焦头烂额,似乎事情总有不顺,心口也总是憋闷的慌,好似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 再看苏祈安这个人,更觉憋闷烦躁,连一贯的掩饰都不曾有。 苏祈安握紧了被褥,伤口疼痛才让他回了神,放松了掌心。 “郡主已离开上京,我把你临摹的和离书送给了裴宴之,他恼羞成怒废了我的左手。虽未必相信,但已然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趁郡主尚未回来,你想办法让沈楼死在大理寺狱中,栽赃给他。这样便是郡主回来,裴宴之问郡主和离书之事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杀兄之事隔阂其中,郡主与裴宴之必然和离。” 沈文竹呆立在原地,猛地上前一步揪紧苏祈安的衣领。 “你胡说什么?!昭昭怎么会离京?你到底做了什么?!昭昭若有什么事情,我杀了你。” 苏祈安被他这么一拎,挣扎之下手掌更疼,好不容易才挣脱开,也失了仪态。 “我怎么知道!她风风火火的非要带着赵舒云去蒲城,若非如此,我岂能找到如此绝佳的机会。你若还想他们和离,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沈文竹面色铁青。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若早说,岂会变成如今境地,裴宴之早已离京,怕已寻到人了。” 他心里慌得很,李氏这些日子没有消息,昭昭又这么巧的去了蒲城。 二者之间有何关联? 第22章 冒认身份,罪加一等 沈文竹恍神中,苏祈安的脸色也不太好。 “裴宴之何时离京?!” 他伤势未好,裴宴之更是大理寺少卿,他压根就没想到裴宴之竟然说离京就离京,圣上就不会怪罪吗?! 眼下沈文竹比他还头疼,这事他也是前两日无意听他爹说起,知道的人没几个。他还借此去了一趟侯府,想见昭昭却是没见着面,本以为昭昭是还在生他的气不想见他,却不想竟是早就离京了。 沉默过后,苏祈安率先出声。 “既然都离京,裴宴之大抵是去寻人了,如今便只有一次机会。老侯爷好赌,沈楼名下的商号不计其数,对于你来说,安排几个人进去浑水摸鱼不是难事。趁机让老侯爷因赌而死,沈楼锒铛入狱,彼时就算他们已经和好回来了,仍然是一堆烂摊子,隔阂着人命,同样难以善了。若是还没和好,那自然是更好。” 沈文竹沉默,他虽非亲生,但与沈楼也是一同长大,彼此一向亲厚,若如此,沈楼余生怕是……很快,他的心就开始偏移。 若昭昭只是去蒲城游玩自然是最好,可若昭昭带那人一同回来,沈府不会再有他的位置,他便是连最后一点作为他兄长靠近她的理由都没有。 等昭昭和离……等她和离,等他解决了那个人,他再想法子把沈楼放出来。 沈文竹的心思几乎就写在脸上,苏祈安的神色放松了一些。 沈家既不能成为他的助力,自然就该扫清。 待他事成,自然便能够得到那位的相助,一路轻摇直上,再也无人敢欺辱他! *** 蒲城知府 贺无德的尸身大喇喇的摆放在公堂之上,沈昭月一行人站在下方,而那位知府大人久未现身,只有个师爷在写状纸,头也没抬。 “一个个报上名来,待我写完老实签字画押还能少受些苦头。” 这便是审也不审,直接定论了。 如此行事,沈昭月还是头一回见。她勾唇浅笑,平静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沈昭月。” “哪里人氏?” “上京沈氏,封号昭月。” 师爷落笔的手一抖,墨尖滴落一团,晕染了状纸。 当今首辅姓沈,其下有个掌上明珠,深得皇上喜爱,封了个昭月郡主,这谁人不知。 可这人怎么到蒲城了?!还来的悄无声息。 师爷放下笔,故作平静。 “放肆,昭月郡主的身份岂是你个无名妇人可冒认的!我自当禀明大人,让你们罪加一等!” 话落,这师爷已然是先行一步离开了。 公堂之上的衙役面面相觑,倒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这。 沈昭月也没想走,寻了个地方坐下。 赵舒云挨着她坐,有些困乏的打了个哈欠。 这么一折腾下来,天已然黑了,她们还是之前吃了些点心垫垫肚子,这会儿她饿得不行。 “看来这蒲城的知府也是个罔顾人命的,你今儿不是接了个什么巡察使大人,听着挺厉害的,怎么也没个人影。” 快点解决好去吃饭,她快饿死了。 闻声,沈昭月也想起这么回事,蓦地看向裴宴之。 今日也算是兵荒马乱,她至今都没能与他说上几句话,该解释的事情还没解释完,也还没问他怎么来的,他身上可还有着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呢。 然而她这一眼,却看的裴宴之有所误会。 误以为她在使唤他,心里憋着口气,表情不愉,嘴巴倒是比大脑还快。 想使唤成平,想起成平不在,直接使唤顾兴修。 “去把人带出来,他若不从,打晕了也成。” 沈昭月等人:…… 刚踏进来的知府看着那地上的尸首,还有这不着调的声音,迈出的步子险些闪了他的老腰。 他沉着脸坐在了位置上,刚拿起惊堂木。 ‘咚’的一声,一块令牌丢了过来,偌大的巡字在上,惊得他一身冷汗。 裴宴之没正行的坐在官帽椅上,单手撑着头,瞥了一眼顾兴修。 顾兴修已然把一本册子放在了知府的桌上。 上面字字句句写满了知府的罪行。 任人唯亲、包庇恶霸,纵容手下人欺男霸女、伤害无辜百姓,罪名多的都要数不清。 不得不说顾兴修的确是有能耐的,在做县令之前便一直暗中调查这些,上任后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只在适当的时候给这么一击,打的人猝不及防。 知府连话都说不出,整个人跌下了案桌。 来之前,他还在想,天高皇帝远的,以冒认身份之名将人弄死,便是查到了,杀人偿命也顺理成章,可万万没想到,这还有个巡察使! 就连沈昭月也没想到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趁机询问。 “贺星剑的诉状何在?若此刻你们能说出实情,兴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这话正是方才师爷与她说的,如今她还回去。 她也是才从兄长口中得知。 贺母无端自缢家中,而施救的贺星剑却恰好被来贺府宴客的众人撞见,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凶手,因此而锒铛入狱。 贺老爷自然是不相信的,为了救贺星剑想了许多的法子,偏偏连人证都有,贺星剑更在狱中受了重刑。 就在此时,贺无德出现,说有法子救人,代价是贺家的全部家产。 如此,贺老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银钱。 为此,贺老爷把家财全都给了贺无德,贺星剑被放了出来,但人人都知他是因钱而出来,身上弑母的名头洗脱不掉。 贺老爷痛失夫人又前后操劳感染急症,至今都没好转过来。 她要为他兄长证明清白,让他清清白白的回沈家。 知府身上的罪名多的数不清,眼下倒是咬的死紧,一口咬定贺星剑就是弑母。 他知道,女婿已经死了,家产就全都在女儿的身上,若他道出实情,女儿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他不说,有人会说。 师爷从刚才就一直是抖的,这会儿被裴宴之看了一眼,就哆哆嗦嗦的把事情给说了,包括如何陷害,如何买通,仔仔细细无一遗漏。 当即沈昭月让人写了告示贴出去,以府衙的名义,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第23章 你身体虚 从知府府衙出来,赵舒云嚷嚷着要喝酒,今日她们初到蒲城,顾兴修作为东道主早已准备好了。 俗话说酒品即人品,赵舒云一通酒灌下来,顾兴修四平八稳,只红了脸色,反倒是沈昭月这个陪酒的,面色红润,眼神都开始虚散。 裴宴之打从坐下就一言不发,偶尔喝两口闷酒,这会儿瞧见沈昭月喝醉了,眉心跳了跳。 赵舒云喝的也是晕乎乎的,倒是还不忘把沈昭月往裴宴之的身边推,小声的在她耳边嘀咕。 “搞……搞定他。” 说话都说不全,含糊不清。 沈昭月迷蒙着双眼靠在裴宴之身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一个两个都变成了醉鬼,唯二清醒的男人各自带人离开,隐约还能听见彼此传来嚷嚷着要喝酒的声音。 裴宴之单手拎着沈昭月把人放在床榻上,给她喂了水。 看着她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出来,点了点她的额头。 “沈昭昭,你真是能耐了。” 一声不吭的就跑到蒲城里,连个侍卫都不带,一点心都不长,和离书都能让人模仿出来。 他认识的沈昭月可不是会让人代交和离书的性子。 若他真让她伤心到了和离的地步,沈昭月绝对是高傲的把和离书甩他脸上,还得把他踩到泥里,让他日日后悔。 裴宴之点额头那一下不疼,沈昭月却是娇气的皱起眉,抱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你好大胆,敢戳我的头!” 她蓦地抬手指着他,动作大开大合,整个人往后歪了下去,连带着裴宴之也被带倒,压在她上方。 近在迟尺的容颜被放大,一双多情眼其中皆是她,引得人想犯规。 沈昭月脑海里想起了某件事情,忽的眉眼弯弯的痴笑起来,勾着裴宴之的衣领往外,露出健硕的身材。 她忽的转过身,将其压在身下,扯开他的嘴角上扬。 声音动听如稚童。 “抓到你啦!裴狐狸精。” “还不现出……原形……” 咚的一声她趴了下去,已然入了睡梦中。 苦了裴宴之被挑起了火又给灭了,一上一下堪比酷刑。 他去冲了个凉水澡,把沈昭月身上也擦干净,才搂着人安然入睡。 担心了小半月的心总算是落在了实处,却不打算这般轻易的放过她,不让她长些记性,日后还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她就是个顶顶没良心的小坏蛋。 夜半,沈昭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眼看到了裴宴之的睡颜。 她微楞,随即想起醉酒,头还隐隐作痛,她欲起身,裴宴之却已是睁开了眼睛,看她一眼,先行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沈昭月醉酒后十分不适,口干舌燥,一连喝了三杯水才缓和过来。 她眨巴着眼睛看向裴宴之,脑袋里想法乱转,隐约闪过什么醉酒后的画面,她更加沉默了。 没把人哄好还把事给搞砸了,她要是裴宴之,真是想捏死她的心都有了。 她轻咳一声,拉了拉他的衣袖,把最要紧的事情给解决了。 “我没有要休夫,和离书的字迹虽与我的想象,但并非一模一样。” 沈昭月神色沉了一瞬。 多年前的沈家家境并不好,是逐步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彼时家中没有多余的银子,是沈文竹去学堂后,回来再教她和二哥,可以说他们三人一开始练字的时候,字迹都有些相同,直到后来慢慢长大,才各自有各自的风格。 想要模仿她的字迹对沈文竹来说轻而易举,更何况还和苏祈安有关,那个人就只有沈文竹。 她敛了心神,索性把话摊开了说。 该知道的裴宴之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 但关于沈文竹的心思沈昭月是一点没透露,至于裴宴之能不能猜出来那她就管不了。 “我之前便已然说明,既嫁给了你,自然夫唱妇随。” 自然不排除有意外发生,但沈昭月如今对裴宴之的感官还算不错。 至少这人脾气不错,对她也够包容,对她家人的事也算上心,怎么说他们也要相处好长一段时日。 等度过沈家危机,他若无心上人,没和离的想法,她自也不会过河拆桥,也会继续与他这般过下去。 奈何裴宴之此刻正在气头上,脸色着实算不上好。 “夫人可别开我玩笑,先前可还说了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孤身一人远离上京那也是走的潇洒,与我可没什么关系。” 阴阳怪气的,听着有些刺耳。 沈昭月默了默,唇瓣抿了抿。 忽的想起那日吃完早膳后,他非说要伺候她,结果她一路跑到蒲城来,这人也没那心思了。 她抬眸,拍了拍床榻。 “你坐下。” 裴宴之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大半夜的坐起来与他讨论不顺心的事情,刚说完夫唱妇随,就又对他颐指气使。 他嗤笑一声,大刀阔斧的坐下。 “夫人有何指示?” 沈昭月抬起手试了试,随即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了两下。 “嘶。” 裴宴之忽的身子矮了半边,痛呼一声。 “沈昭昭,你谋杀亲夫啊。” 沈昭月眨了眨眼睛,掀开他的衣服检查,也没伤口。 “我这不是学着你伺候人,我这劲也没多大,你怎么不说你身体虚。” 话音落下,沈昭月察觉不对,想改口都来不及。 裴宴之似笑非笑的回头,唇边轻呢那几个词。 “伺候?” “虚?” 他越说,沈昭月越心慌,不断的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被他圈在床榻之间,要说的话尽数被堵喉咙中,只能发出呜咽的字节。 偏他还小心眼的记着,非得要她承认刚才说错了才肯放过她。 一阵折腾下来,天将明。 沈昭月累的不行,又惦记着今日还有事,眼睛闭了又睁,反复几次,才算是清醒过来。 反观裴宴之神清气爽,瞧她时眉目上扬,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气得她扔了枕头过去。 这厮惯会得寸进尺。 她揉着腰起身,心里嘀咕。 还真让赵舒云给误打误撞说对了,一晚上过去裴宴之笑得跟花似的。 大抵这事算过去一半,至于另一半嘛,全然因为这人变脸跟变天似的,说变就变。 她还得好好哄哄。 她还没嘀咕完,就听赵舒云过来了。 果然人禁不起念叨,然而她出去时见到人却变了脸色。 第24章 银子你要多少有多少 “你这怎么了?” 沈昭月快步过去,见赵舒云一脸失了魂的模样,关心询问。 眼下赵舒云发钗凌乱,手上还有些血,然而沈昭月仔细观察半天,也没发现她身上哪里有血迹。 赵舒云被沈昭月转了两圈总算是回过神来,神色忽的变为镇定了许多,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也没什么。” “就是我误把顾兴修当贼就……就打了他一下,这点血蹭上的,没关系。” 至于她这衣裳发钗,完全是她自己被绊了一下差点摔跤而导致的,只是看起来狼狈,稍微整理一下就好了。 闻声,沈昭月也放心了不少。 差点把她吓一跳,人是她带过来的,要真出什么事,回去她可没法和赵府的人交代。 直到用膳时,沈昭月才知道赵舒云那一下到底有些重。 顾兴修的半边脸都高起来了,原本端方雅正的样貌都因此变得有些滑稽,也幸好只是些皮肉伤,没伤到五官,不然这张脸就毁了。 裴宴之挪了挪凳子,出现在沈昭月的视线里。 沈昭月眨了眨眼,看了他半天才收回目光继续用膳。 二人眉来眼去,旁边的人简直没眼看。 最煎熬的唯属赵舒云,左前方是被她打的人看不得,右边是黏黏糊糊的两个人看不得,她是坐立难安,好不容易吃完了。 用完膳,沈昭月要出门,裴宴之随行左右,赵舒云没跟着去,旁人的家事她八卦八卦就算了,不好掺和,再说这还有一个她需要照顾的‘伤患’。 沈昭月也没在意,与裴宴之往贺府去,宝芝远远的跟在后头。 贺府的宅院不小,便是连那门都比旁人加宽了许多,门前挂了白灯笼,来来往往的宾客不少。 昨日知府的公告已有许多人知晓,但他们并不了解知府犯罪已被关押,等着后面押送回京受审。 沈昭月二人站在门前不远处等着,只是他们的样貌十分打眼,已有人注意到,便连贺府的小厮都上前来询问。 “二位贵客可是来贺府吊唁的,里面请。” 沈昭月挑挑眉,让宝芝在这等着,与裴宴之一同进去。 许是没想到会有人敢在贺府闹事,小厮并未盘问的仔细,只问了两句姓名家世便领着他们进去了。 他二人特意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旁边有人在议论贺无德的死因。 一时与贺星剑扯上关系,一时又说起了红香阁牵扯出什么香艳之事,众说纷纭。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对的,贺无德的尸身还没带回来,眼下还是个空棺,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如今贺家的主事人是贺夫人,年纪瞧着比贺无德还要大一些,出来时哭诉了两句命运不公,要让人偿命这些云云,便开始借着吊唁敛财。 “如今我夫君枉死,我一妇道人家对商行之事也力有不逮,我夫君往日与诸位也都是生意往来好友,诸位若是愿意,我愿以七成将贺家商行、田地全都卖出去。” 七成已是极大的优惠了,但贺家生意众多,哪怕是七成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众人议论纷纷,还想再压一压价格。 现在已然没人顾得上什么吊唁不吊唁的,都在争抢地盘。 沈昭月没想到这贺夫人打的一手的好算盘,这贺家本就该是属于贺老爷的,她们抢走了不说,如今还要卖了。 她既是答应提兄长夺回来,便不会让贺夫人卖了。 裴宴之搂住了沈昭月的腰身,把人往身边带,身形放松的靠在后头柱子上,弘扬的声音比旁人议论的还要大。 “我出十成。” 此刻只有压价,断然没有抬价的,他这话一出,旁人看他都像是在看傻子,心里也都对其有怨恨。 这价格要是真被抬起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可图的。 倒是贺夫人喜出望外,目光触及时微微一愣,是个眼生的。 随即便扬起笑,管他什么眼生眼熟,只要出的起价,那便是贵客。 “公子可是初来蒲城,对我们商行还不太了解,这需要的银钱可非一点半点。” 贺夫人好心提醒。 裴宴之轻蔑一笑。 “银子你要多少有多少。” 沈昭月往他怀里躲了躲,颇有些没脸见人。 这厮又开始不要脸起来了,他的兜怕是比他的脸还干净,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等大话。 他周身气度不凡,再加上这样貌和脾性,没人怀疑他说的是假的。 贺夫人更是不怀疑,若非还稍有顾及此刻是灵堂,怕是那笑会更大些。 “公子阔绰,当真是我贺家福气,若公子愿意,即刻便可过契。” “这没问题。但有一点,这银子花出去了总不能不清不楚的。本公子来时也打听过了,这贺府的当家人是贺老爷,可不是什么贺无德,如今是你这个妇人出面,你说的话可能算??” 贺夫人的表情僵了僵,目光怀疑的看了一眼裴宴之,可又实在是想不到贺星剑会如何与这人有关系。她把想法按下,声音掷地有声。 “这是自然。之前的确是大哥做主,只是后来他愿意把这些赠送给我夫君,这些便是我夫君在打理,如今我夫君惨遭横祸,我只有如此才能养活一家老小。” 说的颇有些可怜,若她不是知府之女的话。 沈昭月猜测,约莫是这贺夫人知晓点什么消息,打算把这些都卖了,换了银钱离开。 她轻笑一声。 “这倒是奇了怪了,贺老爷之前好好的,膝下也尚有长子,却偏偏把家产全都传给了贺无德,换作是诸位,诸位肯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不说没病没灾,就是有病有灾快死了,谁也舍不得这偌大的家产。 “贺星剑弑母,这等品行败坏、心狠手辣的人自然得不到家产。”贺夫人眉头轻拧,觉得哪不太对,心中的怀疑越深。 可奈何十成的诱惑实在太大,放眼整个蒲城,能够一分不少的买下贺家生意的那也是没有的。 殊不知这正对沈昭月下怀,她挑眉轻笑,神色竟与裴宴之有几分相似。 “敢问贺夫人,贺老爷何在?” 第25章 真是好算计 贺夫人神色讪讪,此刻也明白过来,这二人并非诚心想买,当下便有些不客气。 “这些乃是府上家事,二位若非诚心就在此看看便是。” “这又怎么算的上是家事。这生意买卖又不是买什么三瓜两枣,说买就买了,我们此前也是了解过的。 你说这贺家商行是贺老爷赠予你们的,那为何在此之后你们却将其赶出贺府,他与贺星剑同住一处。按照你先前所说,贺星剑弑母,他不喜才将家产赠送你们,二者岂不互相矛盾? 这事要是说不清楚,在我们出银子买下后,你们反口说不承认,那我们找谁说理去。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沈昭月朗声开口,唬的人一愣一愣的。 刚刚还嚷嚷着要买的商户眼下便有些犹豫。 贺府这些事他们有所耳闻,但都是你言我语,真正的内情他们也不知。 贺无德也掌管商行一阵时日了,但怎么说那也是贺家人,可若是贺夫人,那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贺夫人将事情说清楚了,对大家都好。不然你这好端端的,为何七成出卖?” 自古以来,家业都是祖祖辈辈攒下来的,若没大变故,谁也不会轻易卖了。 有人出声就有人附和,风向一边倒。 贺夫人心中憋气。 若说不清楚,别说十成,就是七成他们都不会买账,怕是价格还要一压再压。 这二人莫不是谁派来搅浑水的吧?! 然眼下贺夫人又不能发作,只能忍着赔笑。 “这些自然是没有问题,一应文书皆有。至于这位小夫人说的那些也的确有其事。只是旁人的心思我们又如何能猜得,大哥这般自有他的想法。小夫人若还有疑虑,稍后可以坐下来慢慢聊。但若小夫人继续这般胡言乱语,可休怪我无礼了。” 沈昭月轻笑一声。 “文书这等事还不是贺夫人一句话,我怕的可是有人会闹上门。” “砰!” 忽的一人砸在了中间的道路上,路尽头成平收回拳脚,弹了弹衣角不存在的灰,随即他转身,露出了身后的贺星剑。 该说不说贺星剑来的极好,恰恰应了沈昭月的话。 沈昭月回首去看,蓦地站起身,眉头不由得皱起。 贺星剑一身丧衣,眼睛周围都是红的,整个人的情绪也有些不太对。 难道是贺老爷已…… 沈昭月收了要过去的脚步,乖乖的停在原地看着。 那边贺星剑赤红着眼睛,将一张签字画押的纸展示给众人。 “贺无德与知府勾结,先害死我母亲,后又弄虚作假使我入狱,随即再以能还我清白为由从我爹手中骗取家财,此为他立誓之证,贺家商行还轮不到你做主。”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是贺无德答应以贺家家财为交易,还贺星剑清白。 但事后贺星剑虽出来了,名声却仍是坏的,甚至贺无德处处打压折磨其为乐,他身上伤痕无数,皆是烙印。 当初贺老爷执意要贺无德写这个证明,不然就要鱼死网破,贺无德离贺家家财只有一步,又岂会轻易放弃,他自诩是知府女婿,蒲城无人敢惹,觉得签了也不会怎么样,便轻易给了贺老爷。 如今却是成了最好的证明。 眼下情形不用旁人说,也没人还生出想买的心思,多是看戏。 那证上还有贺无德的私印,便是想说假的都不可能。 贺夫人心中恼怒贺无德那个蠢货,却也不想就这样放弃这般多的银钱,对着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面上还与他们周旋。 但贺星剑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并非独身一人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各铺主事及账簿。 贺无德不擅经营,短短时间已经亏了贺家近一半的铺子,还支走了不少银钱,供他自己吃喝玩乐,骄奢无度,连带着主事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如今知晓了贺夫人要卖了贺家商行,主事们心头怨气颇深,自然没几个站在贺夫人的那边。 贺夫人空有文书但得不到商行的人认可,便是那嬷嬷去了一趟知府府衙,都两手空空的回来,寻不得半点援手,贺夫人便是再怎么不认命也得认。 贺星剑雷厉风行,将与贺无德的一切有关之物全都一把火烧了,将贺夫人等人赶出府去,迎了贺老爷的棺椁和牌位进来。 他跪立于前,脊背挺直,一言不发的与宾客回礼。 沈昭月默默的看着,心里既难受又心疼。 兄长这前半生太苦,本以为苦尽甘来,等去了上京找御医好好的治一治贺老爷的身子,日子就会慢慢的好起来,谁知道这突然之间,贺老爷竟是撑不住离开了。 如今贺家重回他手,支撑他去上京的贺老爷也离开,沈昭月便是连问都舍不得问出口。 她寻了成平过来。 “帮我去挑些身手好的小厮,约莫十来个这样,再找一家可靠的镖局,另外帮我寻一寻我大嫂李氏的下落。” 说完,沈昭月也觉得这事有些多,遂开口。 “让宝芝帮你一同去办。” 若兄长不愿与她回去,她总得为他想好退路。 小厮可护他安全,镖局在暗处守着以备不时之需,还有李氏和沈文竹。 如今她已寻到兄长,自然不会再轻易放过其二人,也是时候让爹娘知晓他们的真面目,免得再受坑害。 她写信给裴宴之的时候,也顺带给二哥写了一封,也不知二哥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沈昭月想得深一不小心就走了神,还是被裴宴之给唤回来的。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他,随即才听清了眼前成平说的什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贺老爷的死竟与李氏有关! 她缓缓开口,嗓音都有些哑。 “可有继续追到人?” “按照追查的轨迹,她在看望贺老爷之后,便直接驱马车离开蒲城,看方向是回上京。” 沈昭月心口微窒。 李氏这是算好了,怕是发现了她也跟着过来,才暗中等待,趁她们无暇顾及的时候,对贺老爷下手,既是让她与兄长彼此心里都不太舒服,也给自己和沈文竹争取了时间。 真是好算计! 第26章 给你的赔礼 沈昭月沉默片刻,让成平和宝芝该去做的还去做。 等人一走,她便有些头疼的坐下。 微带些力道的手指按在她脑边,她睁眼看去,心情略有些好转。 “你这手艺何时学的?若日后真山穷水尽了,有你这等手艺也饿不死。” 裴宴之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得寸进尺。” 沈昭月勾唇笑笑,随即正了神色。 “你这巡察使要在蒲城待多久?之后何时回京?” 这也算明贬暗升了。 之前因为太子的事情,大理寺都要被换一下,如今其余的人都没动,反倒是裴宴之因为她而动了,但也不是坏事。 巡察使要是做的好,升的可比这个大理寺少卿还要快,只是这位置也颇为凶险,且不在上京,要各处奔波。 眼下她要回上京,裴宴之未必能陪她,但这也没什么,她本也不需要他陪。 她担忧的是他不在上京的这段时日里,有人会对他下手。 他若还如之前那般是个不上进的裴世子,那自然没多少人注意到。 可如今一出现就是大理寺少卿,转而又是巡察使,任谁都看得出皇上对其信任,可不就成了浪尖尖上的处境了。 裴宴之给她放松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倒是难得她还能想得起他一回。 “你何时回我便何时回。” 闻声,沈昭月诧异看他。 “你可别胡来,皇上能任由你这般胡闹?” 说出城就扔了大理寺的职位出城,说回去就扔了巡察使的位置回去? 就是皇上也没他这般自由的。 裴宴之收敛笑意,不开玩笑。 “我送你回京,之后再转去别处待上一阵,运气好十天半个月就回去了,运气不好……”裴宴之特地顿了一下。 “沈昭昭,你可得来陪我,不然这路途漫漫,我可要被饿死了,你那一月的例银可不得够。” 沈昭月无奈看他。 正经不过三秒,当即就把钱袋子给了他。 “是你的,都是你的。倒是不必与我一块回去了,你即刻便去做你的事倒是还能快些回来。” 姑娘家的钱袋子花里胡哨的,沈昭月这个更是,配着她身上嫣红的烟沙裙格外好看。 裴宴之也不嫌弃的直接揣怀里,转头就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他。 “夫人先前可还应了我不会有下回,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脸上无笑意,眼尾微微上扬,很难让人忽视直面而来的气势。 沈昭月没想到他这会儿翻旧账,略显心虚,也就没在意他此刻的姿势与强势。 “我就是说一说,你既不喜那便算了。有人跟着端茶倒水的伺候,我自是乐意。” 裴宴之眯着眼睛把人放开,若非此刻情势不宜,他定要沈昭月好好的反省一下,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倒也不必去问大舅哥,你收拾好行礼准备离开便是。” 仇人都回上京,贺星剑又岂会留下。 看她面色复杂,他捏了捏眉心开导。 “他并非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便是你不来,他便安全了吗?他的身份注定他得不到安定,唯有让一切重回正路,他才会有真正的安定。这些他不会想不到。” 一个可在失势后万般隐忍,便是被诬蔑打骂都不会反击的人,可不会看不清自己的前路。 沈昭月怔然。 是她关心则乱,忘了原本的关系。 此行回去,她并非孤身一人,她还有兄长,她们的目标和敌人都是相同的,而非将利刃对准彼此。 裴宴之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斩草除根,李氏就是很好的例子。 若她没有自大,找人盯着李氏,今日结局未必如此。 既错过一次,自然不会再有第二次。 当下沈昭月等宝芝回来后,便让其寻找贺夫人及其奴仆的下落。 “寻到人不必顾虑,一个不留。” 宝芝点头应声,连多问一句都不曾。 郡主一向是没错的,更何况那贺夫人仗着自己知府之女的身份不知害了多少人,死的这般轻易倒是便宜了。 事情一件件的办妥当,为照顾贺星剑,沈昭月几人一直都住在贺府。 几日后,贺老爷下葬,他们也准备不日启程回上京。 也是这时,沈昭月才想起来赵舒云,连忙去接人回来,没成想扑了个空。 听顾府的人说,今日乃是蒲城少有的求平安的日子,众人都赶着去求平安。 顾兴修的脸是好了,但身上总是伤的左一处右一处,赵舒云觉得他运气差,便拉着人去求平安了。 沈昭月与裴宴之互看一眼。 顾兴修如此浅显的伎俩,偏赵舒云是个愣头青,一点都没发觉,还乖乖的带着人去,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索性让赵府的人等他们回来传个话,她也没去打扰,刚准备回贺府,手心却被人突然攥住。 她被迫跟着裴宴之走。 “去哪?” “自然是……把你卖了。” 沈昭月无言,都不稀得搭理他。 这等骗小孩子的话,她五岁就不相信了。 路过市集,人来人往的也不少,尤其是卖符的更多,沈昭月在一个摊位前停下,连带着裴宴之都走不了。 她拿了个符放手里看,问了摊主才知道,不少没时间去寺庙求平安的,便都会来买这些符,灵不灵的不知道,但总归是个念想。 沈昭月不懂这些符,挑了个红色好看的,付了银子转头就塞在了裴宴之的手心。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这个给你赔礼了。” 平安符求平安嘛,他外出有危险,这个正合适。 沈昭月笑着继续往前逛,裴宴之立于原地看着手心那小小的平安符,勾唇笑了笑,随即放在了她的钱袋子里,一同揣回了怀里。 他大步上前把人抓回来。 “知道路吗?就往前走,这儿。” 沈昭月跟着他绕了一圈,随即发现走回了贺府,然后被他拉到了斜对面的宅院面前,看着他在身前寻找了几下,然后绕了一下,寻着个矮墙就要翻,她连忙把人拦住。 “青天白日的你翻人家院子做什么?走正门。” 第27章 我这人天生反骨 “怕了?我若被抓你陪不陪我?” 裴宴之挑眉轻笑,手一撑,轻而易举的便翻墙而入。 丝毫不提成平这个不靠谱的,没把钥匙给他的事。 沈昭月看的头疼,等他打开门,快速闪身进去,见状裴宴之不客气的笑出声,特意捉弄她。 “放心吧,这宅子久无人居住,若找到点什么带回去也能卖个好价钱,不枉来这一趟。” 沈昭月蓦地停住脚步。 她以为裴宴之神秘兮兮的带她来这,是有什么发现和事,结果是为了这? 她转头就走。 “你慢慢看,最好是把这宅子卖了。” 察觉她生气,裴宴之拽住她的手腕拉入怀里,带着往前走。 “有夫人养着我,我哪还能藏私房钱啊。这宅子是你的,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回头让成平把钥匙给你。” 这下沈昭月是真傻眼了。 “不是,你哪来的银子啊?” 这宅子三进三出,不算小了。便是把裴宴之身上的那一千两拿出来,那也还是差了远了。 裴宴之面不改色的糊弄她。 “找顾兴修借的,也不是白借,有利钱的。贺家商行在这,贺星剑便是去了上京,日后也总有要回来的,虽说贺府够大,但你若要跟着来玩,去他府上住也不方便,有个宅子在这,何时来都方便。” 沈昭月一句骂他的话就这么憋在了嗓子里。 说他也不是,不说他也不是。 难怪侯府败的这么快,他和老侯爷还真是一脉相承。 她憋了半天只有一句。 “借了多少快些还上。” 想想她刚刚给他的金子,她觉得还是少了,回头让宝芝再给他拿些,不然照他这么个败家的速度,哪够啊。 她也没什么看宅子的兴趣,总归看来看去都差不多,真要过来住的时候再收拾一下就行。 离贺府却是真的近,三两步便到了。 坐在贺府厢房喝茶的时候,她忽的回过神来,皱眉审视他。 “顾兴修这藏私不少啊?” 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说借钱给裴宴之就借钱,还是笔不小的数目,她虽没怎么了解过顾兴修的家世,但看那顾府都没多大,想来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裴宴之摸了摸鼻子。 银子都他自个儿的,跟顾兴修自然是没什么关系。 他走过去搂着人坐在了窗边小榻上,含糊出声。 “夫人这倒是提醒我了,是该好好的查查。这顾府人口简单,但其外祖似乎还有那么点名声。不算什么大事,待会儿让成平摸摸底就是。” 闻声,沈昭月有些茫然,对顾兴修算不得了解,更遑论他外祖。 但裴宴之既是说了,那约莫也没多大的问题。 见她这般似是想着谁的模样,裴宴之的眸光微动,手也不怎么安分的摩挲她脸颊肌肤,语气渐渐低了下去。 “我怎么记得夫人之前还挺欣赏顾兴修的,那夸得可是天花乱坠,不像我,别说夸赞了,都入不得夫人的眼。” 沈昭月回神,不理睬他的阴阳怪气,拍掉他的手。 “说话就说话,别乱动。” 察觉姿势不太对,作势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抓了回去,位置颠倒,她的手腕被他攥着,人也顺势被压在了榻上。 她抬眸与之四目相视,心跳略快。 “你可别乱来。”沈昭月话音刚落。 裴宴之低低笑出声,脸上是混不吝的笑意。 “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得试试碰点别的地方,我这人天生反骨。” 沈昭月悠然睁大眼睛,脸颊瞬间染上嫣红。 大开的窗边阳光明媚,隐约还可听见丫鬟奴仆的声音。 他!他!他怎么敢?! 这可是贺府?! 双手被扣上方,腰带落入他人之手,沈昭月挣扎不开,察觉他似是来真的,神色有些急。 裴宴之看着瘦弱,但衣襟下的身材有多强壮她深有体会,知道他吃软不吃硬,软声开口。 “夫君脾性好,样貌佳,旁人自然是比不得的。” “小骗子。” 裴宴之眸光暗了一瞬,喉咙不自觉的滑动下来。 本是有心逗她,这会儿瞧见她绯红的容颜,成婚夜时美景悄然映入脑海,再也挥之不去。 他松了力道欲起身,蓦地又压了下去。 沈昭月是真的恼了,压低了声音。 “裴宴之。” 裴宴之也有些无奈,把人护好了,小声提醒她。 “大舅哥要过来了。” 沈昭月神色顿时僵住,便是动也不敢动,心里恼恨急了裴宴之的不着调,要不是他突然翻旧账,何至于此尴尬之地。 恨恨的咬了他肩膀一口,听着他在耳边的粗喘声,沈昭月不争气的脸颊越红,把人松开,别过头去不理他。 外头贺星剑极有分寸的没靠近,看着窗边隐有人影,知道能听见便止步不前。 “明日一早便可启程回京,你有何需要我让人去准备。” 重新夺回贺家掌权,贺星剑一身锦衣,不似之前那般狼狈,也显得贵气精致许多。 可整个人身上更添孤傲,眸中泛冷,再无别的情绪。 便是与沈昭月说话也是一板一眼,好似没有多余的人情。 沈昭月这会儿娇态尽显,裴宴之自不会让她出声,已代替她回答。 她们本就是夫妻,代她回答也没什么不妥,贺星剑心不在此,也未曾多想多看,得了答案后便转身离去。 等人一走,沈昭月便一把推开裴宴之。 “贺府够大,今晚你想住哪都成,再不济你回刚买的宅院里去。” 她可不保证他今晚再在她面前晃,她会做出什么来。 当真是没个正形,在自家府上便也罢了,丢人丢到蒲城了。 她气恼的又踩了他一下,转身回里头去。 裴宴之被踩反倒笑得更欢,还一脸的欠揍模样。 “是,全听夫人的。” 当天晚上,裴宴之在外头给她守夜,沈昭月以为他故作可怜没搭理他,直接关上了门。 夜半的时候,裴宴之动作极轻的翻身进屋,搂着人安然入睡,天亮前又翻窗而出。 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却与早醒的宝芝碰个正着。 第28章 一辈子别进我屋 宝芝眼睛瞪圆,张唇便要喊叫,被裴宴之眼神一压,不情愿的收了声。 裴宴之勾唇轻笑。 “气大伤身,为了夫人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当清楚。” 明明还是那般肆意的笑,却莫名的多了几分威压。 宝芝不情不愿的点头应声。 “知道了。” 裴宴之撩起衣摆往柱子下面一坐,靠着柱子假睡,还不忘吩咐宝芝。 “晚些再叫夫人,让她多睡会儿。” 宝芝被他那耍无赖的样子气得不行,愤愤的转身离开。 后来也不用她叫,沈昭月自己惦记着要启程的事情醒早了些。 推开门,看见潇洒不羁坐在地上的裴宴之也是一愣。 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就这么乖乖的在这守她一夜不像是他的性子,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 被她盯着的人反倒是睁开了一双眼睛看她,眸中满是笑意。 “夫人想看,回去路上定然让夫人满意。” 沈昭月站起身,垂眸轻瞥。 “跟我油嘴滑舌没用,下次再这么没规没矩的不分场合,一辈子别进我屋。” 她冷哼一声,提着裙摆离开。 不让他长记性,总这么不正经。 先前大婚夜便也是如此,窗户都来不及关就……她蓦地止住脑海中画面,不再去想。 裴宴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这会儿真紧张了,抬步追上,好声好气的哄着。 “是,全听夫人的。我那也没真想,就是逗逗你。以后肯定关起门来……” 越说越没个正经,沈昭月眼看前头来人,回头直接给他一脚。 “闭嘴吧你。” 谁要跟他关起门…… 呸。 沈昭月心里谩骂,被他不小心带偏了。 裴宴之挨了一脚老实了不少,却偏偏还是往沈昭月身边凑,寸步不离的跟着。 贺星剑那边也都收拾好了,正在门前等着她。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想带走的带走不了,也没别的可带的,不过就是一些衣物和银两。 沈昭月来的时候没什么东西,回去倒是给家人带了不少的礼物。 赵舒云还在顾府,马车绕了道过去。 等见了面,沈昭月才知道赵舒云比她还夸张,带了一马车的东西。 “你这是打算把蒲城搬回上京,怎么不把人也搬走?”她笑着打趣,目光在其和顾兴修的身上徘徊。 瞧这样子,赵舒云应当与顾兴修相处的不错。 赵舒云也难得的红了脸。 “婚期已经重新商议,我说不带不带,他非要给我爹娘带许多东西,再加上我买的一些,一不小心就多了。” “哦~”沈昭月看破不说破,拖长了语音,惹得赵舒云作势要打她才收敛些。 时候不早,几人也没耽搁,道了两句话便上马车离开。 马车走远了,赵舒云到底坐不住,掀开车帘往后看。 “婚期不会耽搁太久,这才刚走,也用不着这般急,又不是不见了。” 沈昭月揶揄着,殊不知她一语成谶。 离得远便看不见了,赵舒云回头笑笑,揉了揉心口不舒服的地方。 “便是再近,这要出嫁了谁不紧张,你还不是一样……” 话说一半,赵舒云急急收了口,想起沈昭月的成亲并不顺利。 她这般顾及,沈昭月自然察觉,倒是无所谓的笑笑。 若真嫁给苏祈安于她来说才是坏事,如今刚刚好。 赵舒云不去问,也不再提及这些,与她说了些旁的话,到了后来便因起的太早而困的睡过去。 马车两旁裴宴之和贺星剑皆是骑马随行左右。 沈昭月自然也是给他们安排马车的,但到底是男儿,还有许久的路要走,比起颠颠晃晃的马车,他们更喜欢骑马。 两相对视,谁也看不惯谁,不过碍于中间的沈昭月才彼此忍下。 “比一场?赢了听我的。”裴宴之率先向前扬了扬下颚。 贺星剑瞥一眼马车便收回了目光。 那意思很明显在说他本来就该听他这个大舅哥的。 无端矮了一截的裴宴之轻笑一声。 “成,赢了你提什么都成,我赢了你听我的。” 贺星剑侧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总算是点了点头。 二人以沈昭月的马车为起点,谁率先越过两百米外的那颗树便算是赢。 路途不远,考得就是那一瞬间的爆发力。 以成平的哨声为准,哨声起瞬间,二人便如脱缰之马快速前进,不过片刻便已离了许愿,胜负也只在一瞬间。 齐头并进,只裴宴之的马蹄先过半步。 只半步便已定胜负。 “说。”贺星剑气息不稳,说话却稳的很,丝毫不见败相。 裴宴之气息稍缓些,看着后头追上来的马车,声音沉沉,面上露出极少的正经神色。 “我只能护送她到上京城外。你要做的事情她支持我便也不拦着,但既是因你,你该要保护好她。” 往往伤人最亲的并非是外人,而是最亲的人。 他看的出来,她对沈文竹深恶痛绝,但沈家人未必如此。 一个养了二十多年的养子,一个刚刚接回来的亲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人难免会偏颇。 皆是最难受的必然会是夹在中间的她。 他此番又不在,自然是要让贺星剑顾及她些。 “自然。”贺星剑神色淡淡,看他的目光倒是比之前好了些。 裴宴之不在意的笑笑,等马车追上来,便又欠揍的凑到沈昭月那边,时不时的要挨上去与她说话,直到她嫌烦了才有所收敛。 那副做派看的贺星剑眉头又凝起,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离得远些。 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蒲城知府倒是早在之前便以押镖的名义秘密送往京城,途中很是顺利的没出岔子,他该受什么罪自然有律法定夺。 眼看着快要到上京了,沈昭月对裴宴之的态度好了不少,心里的那点气在他这些日子的‘识趣’里消散的差不多。 到上京城外时天色已晚,他们便在城外驿站歇息一晚,待到明日再各自离去。 赵舒云等人也十分识趣,离他们住的厢房稍微远些,给他们二人独处的机会。 一路舟车劳顿,裴宴之体贴的去帮她要水沐浴,沈昭月等了会不见人便下去寻,见其停在拐角处有些奇怪,靠近了些才听到有人在说话。 “杀了老侯爷又怎么样,谁人不知皇上最喜昭月郡主,郡主发发话,这沈家二郎还不是被放了。” 第29章 心无大志,唯有夫君 沈昭月手脚冰凉的站在原地。 耳边轰隆轰隆的,明明他们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楚,却没法明白他们的意思。 什么叫杀了老侯爷? 这些与二哥又有何关系! 她往前一步,裴宴之猝然回头,脸上无笑,那双多情眼深沉似水,几乎要将人溺毙。 他说:“昭昭,回去。” 沈昭月只觉喉咙发痒的厉害,却是连轻咳都做不到。 她垂下眼睫,缓步回了房间。 身后隐有他问询那二人的声音,她缓过神来。 不论这事是真是假,二哥与侯爷无冤无仇,两家更是亲家,他便是再怎么不喜裴宴之,也不会在她嫁入裴家后对裴宴之的爹动手。 此事绝非二哥所为。 沈昭月在屋内坐立难安,宝芝进来给她放好了水,她也是心不在焉,草草结束后等着裴宴之回来。 这一等便是半宿,天将明时她靠着床榻迷迷糊糊的,才见他裹挟一身冷意回来,她顿时灵台清明,坐立起来。 裴宴之脱了外衣,坐在桌边饮了一盏热茶,直到身子出了暖意,这才起身靠近她。 他把人搂在怀里,声音有些哑。 “能打探的消息不多,据说是被刺了一刀,情况不明。睡吧,明日回去便见分晓。” 沈昭月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不安的心终是落到了实处。 半晌她缓缓出声。 “你不怪我吗?” 事情牵扯她的兄长与他的父亲,他没有问责,没有迁怒,只是独身一人前去打探消息,一身疲惫的回来还要安抚她。 沈昭月很难想象世上有这样好的一个人,好的有些不真实,如梦似幻。 屋内寂寞无声,久到沈昭月以为他睡着了,才听他开口。 “所以我让你回去。” 没有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可以立刻抽身平静下来,避开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裴宴之轻缓出声,仍然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声音。 “沈昭昭,我不是傻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想太多了。” 不过就是一条命,他的,他爹的,没什么不一样,早晚都是要死的。 沈昭月低低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不知不觉便又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沈昭月一行人进城,赵舒云坐在后头的马车,她看着身侧的人,唇瓣紧抿。 按理说裴宴之此刻应当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但昨日事情一出,他要跟着回来她没有理由拦,也拦不了。 外任官员私自入京一旦被发现,轻则欺君,重则谋反。 他既已决定好,想来也是知道后果。 城门口有士兵检查,沈昭月微微掀开车帘露出脸来。 郡主的令牌一出,检查的人并没有那般严格,轻易放了行。 入城没多久,便听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前头人群众多,沈昭月的马车被堵在那过不去。 听着外头众人的欢喜之声,沈昭月才恍然。 她离京的这一月有余,殿试早已过去,苏祈安一跃成朝堂新贵,新科状元。 眼下正在欢天喜地的骑马游街,得百姓欢呼。 她轻嘲一声,让车夫绕到走。 已骑马过来的苏祈安一眼瞧见了郡主车架,眸光微动,当即翻身下马,疾步走至近前,扬声道: “新科状元苏祈安见过昭月郡主。此前是我有负郡主,愧疚之心力所不能及,无论郡主所求为何,祈安定当竭尽所能,唯愿郡主安好。” 恶心的话一段接一段,沈昭月眉头紧紧皱起。 听着外头百姓称赞苏祈安的深情不悔,听他们念叨月前的苏祈安替她挡刀,无一不是对苏祈安的嘉奖。 但他们似乎忘了。 她已为人妻,苏祈安如此便是在践踏她的名声,折辱她的清誉,好衬托他情深义重的高义。 肩膀上多出一份重量,裴宴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新科状元为郡主肝脑涂地,郡主真是好福气。” “这福气白送你了。” 沈昭月瞥他一眼,没与他多言。 此处人多,若让人发现他在这,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苏状元慎言,你我早一刀两断,再无半分瓜葛。本郡主心无大志,唯有夫君。皇上任你为新科状元,乃是期望你的才能造福一方百姓,本郡主担当不起。” 沈昭月一句话三两拨千金。 比起八卦,涉及自身利益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当即人群中有议论之声。 苏祈安才刚入官场,沈昭月这话传出去,于他百害无一利,尤其是圣上面前。 沈昭月懒得再与他多费什么口舌,马车掉头离去,自始至终连面都未曾露。 而眼下,沈昭月本该先送赵舒云回去,再与赵大人和赵夫人好好解释一下把人带走的原委,如此才算礼数周全。 然而侯爷和她二哥的事情还不清不明,马车上还有个不宜露面的裴宴之,她只有让赵舒云自行回去,马车一路先行侯府。 沈昭月让宝芝给贺星剑安排住处。 “事情出了些变故,兄长先去歇息,待我稍后与兄长一同回去。” 即便是她不说,贺星剑也察觉出来了,更何况本该离去的裴宴之还留下了,只怕事情不小。 “有需要帮忙的不必缄口不言。” 闻声,沈昭月温和一笑。 “我与兄长可不会客气,以后要麻烦兄长的事可多了,不在这一件两件。” 贺星剑额首后跟着宝芝离去。 裴宴之出现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沈昭月寻了个黑面具给他带上,暂行充当她的贴身护卫。 他们一同往侯爷的院子去。 嫁过来也有不短时日了,但算起来,沈昭月只在新婚拜堂时见过她这位公爹一面,印象中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这些时日她没处理过他什么烂摊子,也没什么不顺心的事。 刚踏进院子时,沈昭月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一侧扮成侍卫的裴宴之见她不动,压低了声音询问。 “怎么了?” 沈昭月一脸无言,纵使知晓说长辈的话不好,但她此刻还是忍不住问。 “这是侯府的所有钱财都搬进这院子里了吗?” 假山流水、楼台亭阁,处处透露出精致贵气来,与裴宴之空荡荡的书房和院子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闻声,裴宴之神色僵硬一瞬。 第30章 昭昭,别任性 裴宴之就没想过沈昭月回来他爹的院子里,故而他自己那边都搬空的差不多了,这边也实在是不好动,就放任为之。 谁曾想今日便让她瞧见了。 “他这人对旁人小气的很,对自己很大方,好东西都留着,这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卖了亏,他就留着了,也就这些棺材本他舍不得。” 沈昭月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总觉得哪不太对。 为了赌卖家产,最后又因亏而不卖,这什么道理?奇奇怪怪的。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她便没再提。 没往前走几步,沈昭月便看见了她那位公爹正兴致昂扬的看着两只蛐蛐在互斗。 那精神好的完全不像是被刺了一刀的模样,前提是忽略他胳膊上的纱布。 都已经这样了,还要玩,可见是真的爱好了。 她上前见礼。 “昭月见过爹。” 侯爷这才抬起头,瞧见人也是有些意外,随即一拍手。 “回来的正好,戏台子都给你搭好了,就等着你去唱呢。回去见着沈楼那小子,可提醒他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 沈昭月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嗓子里,听的是云里雾里的。 奈何侯爷就盯着那两个蛐蛐看,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沈昭月的手被人拽了一下,她抬头看过去,便见裴宴之要拉着她走,她连忙停了一下,与侯爷见礼后才转身。 “嗳,等会。” 侯爷站起身,目光落在侍卫穿着的人身上。 “宴之媳妇,我怎么瞧你身边这人那么像裴宴之那个小混球?” “侯爷老眼昏花看错了,我是夫人新买下的护卫。” 裴宴之不客气的还回去。 沈昭月被这二人弄的头都大了。 这要是侯爷真心了,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公爹的面前和一个护卫拉拉扯扯? 但她委实是担心的多余。 只见侯爷哼笑了一声,又回头去逗弄他的蛐蛐。 “也是,那小子可不像你一样没规没矩的不讨喜,倒是会哭哭啼啼的找我要抱抱,比你可爱多了。” 沈昭月:…… 眼看着裴宴之要气炸了,她算是待不住,连忙把人给拉走了。 只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缩小版的裴宴之哭哭啼啼要抱抱的画面,她想忍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沈昭昭,你胆肥了。” 裴宴之咬牙切齿的低声警告她。 “是是是,小裴护卫最厉害了,赶紧走吧,被人看见就麻烦了。” 既然侯爷无事,裴宴之还是应当趁早离开的好。 他在蒲城待那么就已然是例外,再这么肆无忌惮下去,皇上容不得他。 裴宴之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然他此刻非得让沈昭月笑不出来只会求饶不可。 临走前还是不解气的,捏着她的下颚,恶狠狠的吻上去,声音里透着凶狠。 “等我回来。” 说罢,大步流星的阔步离开。 沈昭月本是笑着的,这会儿看着他的背影倒也笑不出来。 心中愿他一路顺遂,平安归来。 片刻后,沈昭月带着贺星剑直接回沈家。 按照侯爷所说,戏台子都搭好了,她若不唱好这一出戏就白搭了。 看来她的信二哥是收到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一出。 往日回沈家,自上到下都是一派和乐的场景,如今见着她回来,下人们脸上都无丝毫喜色,面上皆是担忧。 看见她身后跟着的男人,更是好奇其身份,但不敢多看。 沈昭月回来的突然,正堂无人,她寻了位置坐下,贺星剑在她身旁落座。 不多时,沈首辅和沈夫人也都过来了,看见沈昭月时表情各异,随即落在贺星剑身上,皆是一惊。 “昭昭,他是?”沈夫人已是坐不住,率先询问出声。 沈昭月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刚刚过来的沈文竹。 “我刚回来便听说了二哥与侯爷的事情,大哥知晓这事吗?可有替二哥求求情?” 被问到的沈文竹神思不属的看向沈昭月身旁的男人。 果然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昭昭竟真的是因为他而去的蒲城! 被沈昭月连续唤了几声,沈文竹才缓过神来。 “昭昭此事颇有些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解释的清楚。侯爷他重伤昏迷,醒来几率渺茫,沈楼行事冲动落了把柄,我知你伤心难过,但此事怕难两全。” 闻声,沈昭月垂下眸,眼眶微红。 “明明我走前都还好好的,如今这般我该如何同夫君交代,又怎么护住二哥。” 说话间,声音已有哽咽。 沈首辅和沈夫人的神色也是有些凝重。 自家儿子伤了人,伤的还是亲家,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她们纵使再心疼儿子,也做不了什么。 “他自己做错了事情,该如何便当如何。如今倒还牵连了你,他都没脸见你。”沈首辅沉了声,俨然是不打算插手的样子。 沈文竹随之附和。 “到底还是有父亲的几分薄面在,沈楼若运气好些,遭逢大赦也就无事。倒是你,昭昭,如今此事已生,无回旋余地,你继续待在裴家只会苦了你自己,倒不如直接与他和离,以免日后两相生厌,仇恨加剧。” 沈夫人皱了皱眉头。 “文竹你此话过了。” 虽然沈夫人明白,此事一出,昭昭与裴宴之的姻缘约莫是到头了,但无论如何不该是昭昭这边提和离。 沈昭月缓缓站起身,抬眸直视沈文竹,唇边勾起冷笑。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什么?”沈文竹呢喃出声。 沈昭月一步一步逼近。 “在我家人害了他爹之后,再提和离一脚把他踹开,让他彻底恨上我,此后与我再无可能。二哥锒铛入狱,沈家再无旁的儿子,你便可在兄长回来后,占据属于二哥的那一份是吗?” “沈文竹,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堂内寂静,只有沈文竹涨红的脸色以及怒吼的声音。 “沈昭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首辅和沈夫人同样震惊,目光来回在三个人身上,竟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沈文竹接触到沈夫人的目光,心头一震,很快回过神来,平静出声。 “昭昭可是还在怪我之前要你与他和离亦或是要他入赘的事情?” “昭昭,别任性。” 第31章 我是为昭昭好 一句别任性,轻而易举的让沈家夫妇想起之前沈昭月提裴宴之出头的事情。 沈家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相处也甚是和睦。 那算是一家人第一次闹成那样,还是因为一个外人。 虽然后来轻拿轻放将这事盖过,但到底还是留了印象。 “昭昭你可是听谁说了什么,误会了你大哥,文竹他并非是那般的人,这些时日他也在为沈楼的事情奔波,人都为此瘦了一圈。从小到大,他对你和沈楼如何你心中应当明白。” 沈夫人拉过沈昭月,轻声询问着。 在她看来,若非是谁故意挑拨他们兄妹的关系,昭昭是断然做不出这般质问兄长的事情的。 沈文竹往后退开半步,神色隐忍。 “昭昭年纪小,性子也直,正因如此才难能可贵,爹娘就不要苛责她了,我是她兄长,这点小事无伤大雅。” 这话当真是衬托出一个包容友爱、和蔼至极的兄长。 沈昭月嘲讽一笑。 “兄长?你算我哪门子的兄长。我真正的嫡亲兄长便在此坐着。你占了他的身份地位二十载,他在外受人欺辱多年,你丝毫不知感恩便罢了,竟还唆使李氏构害于他,你对得起爹娘多年的教养之恩吗?!” 养条狗都知道护主,却养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沈夫人的目光难以遏制的看向坐在那里的贺星剑。 从刚刚便起的念头在此刻终于得到了证实,既觉得高兴又为其心疼。 被提及的贺星剑纹风不动,目光落在沈昭月身上。 沈昭月平了平情绪,连多看沈文竹一眼都觉得恶心,她回身面对爹娘,将李氏所为包括兄长所受责难一一道出。 贺星剑的之前的生活其实算不上太差,有贺家养着,银钱不缺,日子也尚可,是后来吴家升迁之后才开始有的这些磨难。 至今吴家不知他这些事,不然吴大人也不会还要带人来上京。 但有些事情失去了比不曾得到还要痛苦的多。 沈昭月知道他们不会信,来之前便让宝芝准备好李氏近些时候的行踪以及一些证据都放在了她爹娘的面前。 “人心易变,或许从前他的确没这般,可如今威胁在前,他已然变了。爹娘若觉得我刻意针对他,那就看看这个。” 沈昭月将那封染血的和离书摆放在桌上。 “我因寻兄长走的急忘了与夫君说,等夫君寻到蒲城时,给我看的便是这个。而这封和离书是苏祈安给夫君的,这样的字迹爹娘不会不识。” 沈家夫妇震惊的看着那封和离书。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自家儿女的字迹,再一想当时的情形,心都慌了。 “昭昭,他可有伤害你?” 误会不误会的暂且不提,最重要的该是她的安全。 沈昭月紧绷的心稍微缓和了些。 “幸得夫君信任才没与我闹出误会来,如此我更要为他讨个公道。谁家夫君能受得住前未婚夫拿着和离书上门挑衅。” 换了个人,怕是杀人的心都要有了。 这话一出,沈家夫妇当即信了九成。 他们当时便觉得奇怪,好端端的裴宴之为何忽然对苏祈安动手,还为此被贬。 便是因着从前的婚约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也不该如今翻旧账。 他们本想着等人回来问问,免得留有后患,谁曾想这一回来便出了这样的事。 种种证据摆在了眼前,沈家夫妇便是不愿相信也得相信。 他们一向夸赞的大儿子养歪了,私下里恶毒心狠还容不下旁人,心机深沉不惜与伤害过昭昭的人为伍。 沈文竹面上彻底绷不住,辛苦的隐忍在这一刻化为灰烬,却还保持着一份希翼。 “李氏之事我并不知情,她只说要回娘家过一阵。但她身为我妻,做错了事我自然一力承担。和离书的确是我按照昭昭的字迹写的,但我是为了昭昭好。” 沈文竹的声音艰涩,一双眼睛微红,直直的在沈家夫妇面前跪下。 “裴宴之非良人,爹娘都被他蒙骗了。他才是那个心机深沉的人,他早有预谋在那日毒害苏祈安的母亲,害其不得不抛弃昭昭而去,他以出丧的名义正大光明的拦住了昭昭的去路,昭昭一向是心高气傲的人,那般丢脸的情况下自然只有他一个选择。 沈家树大招风,早已让皇上惦记不满,他与昭昭成亲后便与皇上做了交易,皇上提高他身份,借此打压沈家,如今他正是风头盛的时候,明着是贬巡察使,但两三年归来,很快就会在朝中站稳脚跟,一山不容二虎,日后岂能还有沈家出头日!” 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逻辑缜密,若非沈昭月重生而来,都要被他给骗了。 一字一句的为沈家好,可实际上全都不过是他的猜疑与推辞。 前世她并未嫁给裴宴之,裴宴之也并非靠的沈家才有风光荣耀,他本身就如炽热之阳,只待时机便可高悬于空,受众人景仰。 嫁给裴宴之是她自己的选择,而非他的谋算。 该说的话沈昭月已经说了,该给的证据她也已经给了。 到了这般地步,爹娘若还是不信,她唯有一条路可走。 堂内一时寂静,沈夫人面色不好看,但到底多年的情义摆在那,官场之事她也不甚分明,然她心思刚有所动摇,再看旁边的贺星剑,那一点很快就没了。 无论如何,这些事是沈文竹做的。 君子立身以心诚。 她们费心教养多年,他却还是如此,只能说本性如此,更无辜可怜的是她的亲儿子。 相较于沈夫人,沈首辅看的则更清楚些。 官场日月更迭,新人辈出。 不是裴宴之也会是旁人,既如此还不如是他这个女婿,更何况这个女婿还并非是靠他的能力而成功的。 看着沈文竹,沈首辅是彻底失望了。 “沈家教养你二十余年,欠的不该欠的此刻都已还清了,此后你与沈家便不要再来往了。” 此言说的还算温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沈家不会留下这种人的。 沈昭月面色微冷,毫不留情的开口。 第32章 我跟你走 “他走不了,爹难道以为我回来便只是为了拆穿他的真面目吗?” 沈昭月提醒他。 “二哥还在狱中,他本是无辜,为何要受此罪。” “昭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夫人当即急了,心头更是发冷,脑海中的那个想法不断清明,她身子略有踉跄,险些摔倒。 沈首辅把人扶住,沈夫人却直直的看向沈昭月。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昭月忍下心疼,别过视线没再看她娘,平静出声。 “侯爷与二哥从无瓜葛更无仇恨,要真说起来两家还是亲家,就算对面不相识,二哥难道会是那种对人动刀子的人吗?” 做生意最讲究和气,哪怕私底下有些手段,也不会摆到明面上。 沈楼的商行生意很好,全靠他一人做起来的,又岂非是这种轻易动怒伤人的人。 “那日沈文竹也在,伤人的究竟是我二哥还是你,只要问问二哥便是。” 当时见面匆匆,侯爷说的云里雾里的,沈昭月送裴宴之离开后,便有小厮来向她汇报。 是裴宴之留下的人,一五一十的将那日情形说给她听。 侯爷嗜好赌蛐蛐,这上京的百姓无人不知,但侯爷只在一个地方赌,那日是被人引到二哥的商行去的,私下里赌的大了些,侯爷没了银子,那些人便开始不客气。 闹大了,事情是沈文竹去处理的,紧随着是二哥去。 几人在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等门打开后,是二哥拿着带血的刀子,而侯爷躺在血泊中。 哪怕如今人人八卦传言的,也都只有她二哥和侯爷,丝毫不提沈文竹。 比起沈文竹,她更信动手的人是二哥,只怕是沈文竹与二哥说了什么才让二哥给他背了锅。 不过既然二哥叫她来唱戏,定然也是识破了,借着她的手揭开沈文竹的真面目,他自个儿倒是摘的干净。 一桩桩一件件,沈夫人哪怕是觉得能够接受了,眼下还是觉得两眼发黑。 而就在此时,沈文竹已然是赤红了眼,一双拳握的极紧,忽的从地上起来,一把匕首放在了沈昭月的脖颈上。 贺星剑一直在注意着,察觉不对时已骤然起身,来不及多想便空手接白刃,鲜血顿时从他的掌心溢出。 沈文竹反应极快的抽开刀,拉着沈昭月后退一步。 “都给我退开!既然事情你们都知晓了,也容不得我,那我拉昭昭一块死也不枉我此生!” 他眸中疯狂,利刃更是紧紧的贴着沈昭月的脖颈,并非是假的,当即那雪白的脖颈上便有一道血痕。 “你!你个狼心狗肺的!” 沈夫人气得发抖,思及他言语中的不对劲,眼前阵阵发黑,再也坚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娘!”沈昭月急急上前,却因脖颈处的刺痛而停止。 沈首辅亦是着急,然眼前身侧皆是他心上人,哪一个都忽视不得。 贺星剑看着沈昭月脖颈处的伤口眉头紧皱。 “你若想活,我放你离开,把昭月放了。” 沈文竹本就开始癫狂,闻声怨恨的目光如有实质的落在贺星剑的身上。 “你闭嘴!若非是你还活着,今日这一切便不会发生!该死的是你!是你!” 他本还有很多的时间和昭昭在一起,他本可以得到她!全都是因为贺星剑的出现,才让一切都变了样子。 昭昭不是他的,沈家也和他没了关系。 他成了一个人…… “好,我死。你松开她。” 贺星剑答应的极为爽快,几乎是应下的时候,已然摔碎了茶盏放在脖颈上,他用力极深,脖颈上已然受伤,比沈昭月的更严重些。 “只要你现在松开她,我现在便动手,一切就能恢复原样。我贺星剑说到做到。” “不行!”沈昭月急的直皱眉头。 眸中隐有红色,她想护的人若因她而死,那她重活这一世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沈文竹,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我跟你走。” 她语气决绝,抬眸看向眼前人。 “兄长要照顾好爹娘,若你们谁因我而死,我此生难赎罪,同样也活不下去,我的事自己解决,相信我。” 沈昭月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担心,除了沈文竹。 他大笑出声,似乎是没想到这般的轻而易举便能让她跟自己走。 “若昭昭能早些告诉我,今日便不会如此了。我的好昭昭,我这就带你走。” 沈文竹癫狂的笑着,拉着人往外走。 侍卫丫鬟皆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被带走。 沈文竹也不傻,知道若是出了这沈府,等着他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他直接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落,把房门紧锁,门框钉死,绝不让沈昭月有一丝一毫出去的机会。 他说了,他要昭昭陪她,永生永世的陪她。 这样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打扰不了他们。 “昭昭,你知道的对吗?” 他轻笑着,脖颈上的匕首未曾挪开半分。 他期望着能够得到一个答案,可沈昭月的那张脸平静无波,根本不会给他答案。 因为她觉得恶心,更不想说半个字。 但即便如此,沈文竹也是高兴的。 “打从你与我亲近的时候我便一次比一次的控制不住自己,你唤我兄长,称我是世上最好的人,说要陪我一辈子的,我也想像你说的那样,一辈子做个好人。可是你终究要嫁人的,既然那个人不能是我,那就由我来为你选择一个,可是昭昭,你不听话啊。” 她若听话的归家来,由他照顾她,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不过没关系,如今这样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癫狂的笑了。 “昭昭知道我今日做了什么吗?你猜裴宴之今日是在牢里还是如你所愿的出了城?” 沈昭月的神色终于不再平静,她冷眼抬眸。 “沈文竹,你无耻至极!” 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知道裴宴之会送她回来,所以早就等着,他早就盯上他们了。 若早知如此,她就该在重生那一日直接一刀刺死他。 如今,也不晚! 第33章 她第一次杀人 沈昭月轻笑出声。 “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 沈文竹握刀的手顿了一下,神色不明的看着她,觉得她像是神志不清了。 他何时又对她动过手。 “死过一次的人对死又有何惧,不然你猜我为何能这么快的知晓你所有的事情。” “不是想杀了我?动手啊。” 沈昭月陡然凌厉的声音却惊得沈文竹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面上惊疑不定,觉得荒谬怪诞,可心底却有个想法在告诉他,是真的。 他恍神之间便是沈昭月最好的机会。 她动作利索的夺过刀,毫不留情的刺向他的心口,几乎未做停顿的拔出又刺入。 直至沈文竹瞪大眼睛断了气的倒下去,她动作都不曾停。 鲜血溅了一地,有少许落在她的身上。 那温热的触感令她觉得恶心,这才回过神来,颤着手扔掉匕首,脱了染血的外衣一把火烧了。 “哐!” 门突然被破开,贺星剑最先冲了进来,见她安然无恙稍稍松了口气,寻了帕子给她捂住脖颈上的伤口,带着人出去。 外头沈府的家丁将整个屋子围住,沈昭月回首看了一眼,冷声吩咐。 “拖下去,喂狗。” 随即,她顿了顿。 “李氏人在何处?” 来了那么久,这么大的动静李氏连面都没露一下,不太对。 “回郡主,大夫人今儿一早便出去了,至今尚未回府。” 沈昭月当即明了,李氏是去提沈文竹做事去了。 李氏还真是为沈文竹卖命的很,也不知裴宴之现在究竟如何。 “派人去寻,就说大公子骤然病中猝死,请她回来。” 家丁闻声而去,沈昭月带着贺星剑往沈夫人的房间去。 沈夫人还未醒,沈首辅见她无恙,面上总算松了口气,见他二人身上都带着血,也是忧心,让大夫给他俩看看。 沈昭月看着贺星剑掌心的伤口也是吸了一口气。 深已见骨,血肉翻开,又没好好的处理,这会儿看着是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她红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多谢。” 除此之外,她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 沈文竹那一下是真的下了死手,若非有他阻挡,她怕是真的在劫难逃。 这伤口要处理的久些,沈昭月把人带回院子里安置。 宝芝被她差遣走了,去看看裴宴之的情况。 随即她又去了一趟大理寺,把沈楼接出来。 这事也就是传的严重些,但其实侯爷并未重伤,只要说清楚了,顶多算两家有点争吵,小打小闹的,走个过场而已。 大理寺的人也未曾对沈楼如何,反倒好吃好喝的把人供着。 沈楼出来时脸色不咋好,尤其是在看见沈昭月脖颈上的伤口后。 “谁动你了?” 一向和气的人此刻也是真的动怒,身上都泛了红,想过去瞧瞧,又局的自己刚从牢里出来,不干净也晦气便忍住了。 沈昭月倒是没什么顾忌,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把人带上马车才把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听闻人死了的时候,沈楼也是怔然的。 知道沈文竹的真面目后,他既愤怒也难掩伤心,毕竟那真的是与他们从小一同长大的人,他也是真的把其当成兄长的。 察觉其目的不纯要对他动手的时候,他将计就计,想的也并非是要人死,而是将这毒瘤赶出沈府,日后不再与之往来便是。 不曾想这人竟已坏到如此地步,还对昭昭动手,最后的那一点情分再也不剩。 沈楼抬眸,瞧见沈昭月有些心神不瞩,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 “昭昭长大了,也能护住我们了。” 闻声,沈昭月眸光微怔,眼尾隐有泪光。 这一刻的肯定对于她来说是满足的。 她不后悔杀了沈文竹。 沈文竹害死沈家,害死她,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以往有宝芝替她做这些,今日是她自己动手,她不适应罢了,但现在她已经好很多了。 沈文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从前伤害沈家,伤害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回到沈府时,沈楼先行去见沈首辅二人,沈昭月迎面碰上宝芝,带人回了院里说话。 “如何?可有听闻什么消息?” 沈文竹算好的事情,若裴宴之真被发现了,此刻怕也是麻烦加身。 知道她着急,宝芝也没卖关子。 “世子没事,郡主放心。奴婢是探查到城门口之前有些波动,来了许多的守卫,但最后是空手而归的,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回来的时候,府里的人找上了奴婢,传来了世子的消息。世子已安然离城,让郡主不必太过担心,最多不过半年便该回来了。” 闻声,沈昭月并没放在心上。 巡察使这一职位,运气好两三年能回都是好的,运气不好,后半辈子便一直要颠沛流离,没个定点,还会处处得罪人。 半年实在是太短了些,绝无可能。 知道他没事,她心里便安定下来,没有过多去问,眼下还是沈府的事情最重要。 派出去寻李氏的人最终只带回了李氏的尸首。 李氏似乎是提前知晓了什么消息,本是要出城离去的,但因为要给什么人送信耽搁了些,以至于在即将要出城的时候被沈府的人发现了。 或许知道回来没有个好下场,李氏假意顺从,趁其不备跳下马车而逃,却不小心撞在了石块上,当即出血严重,没了性命。 对此,沈昭月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对其要送信的事情还是十分在意的,继续派人去探查,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没个结果。 正是这会儿,沈夫人醒了,沈昭月知晓后立即带人过去。 一见到沈昭月,沈夫人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搂着人不撒手,心疼的不行。 那哭声听的人难受,屋里还有沈楼几人也不大好,沈首辅把人带出去,留下母女俩先说说话。 沈昭月本也没什么难受的,可听沈夫人哭成了这般模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等她回神时,脸上已是挂满了泪珠。 第34章 吴家的婚事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沈家人惨死,她受尽折辱。 仇人的嘴脸都让她恶心的难以附加,可最让她难受的,还是她不能为他们报仇。 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沈昭月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笑着看向她娘。 “幸而未成大错,一切都还来得及。日后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只会比之前更好。娘也不必挂怀,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曾想到。” 沈夫人只痛心当年因为丧子之痛而心软收养了那个孩子,却险些让昭昭受了折辱没了命,如今便是简单提及都让她不能受。 更何况她的亲子还在外受苦多年,她更是难受不已。 “昭昭,他可会怨我们?” 沈夫人是真的怕了。 在外养了二十年,哪怕亲子她如今也是心有余悸。 若那孩子有怨,该他们亏钱偿还的,他们便是豁出去命也给他,可若再因此伤了她的两个孩子,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沈昭月神色微怔,显然听懂了她娘的意思。 “方才沈文竹劫持我,兄长为救我,空手接刀,掌心受伤极重,大夫说了日后便是提笔都困难些。” 后半句自然是没有的,虽严重但并未伤及筋脉,养养就能好。 如今她娘因为沈文竹的事情心有余悸是人之常情,但她不能让其对兄长显露出来,否则那对兄长便太过残忍。 哪怕是多一分愧疚,对他更好些也是好的。 “我与兄长相处的不多,若说完全了解那定然是不能的,但也有个三分。或许是经历家变,他性情颇为冷淡,虽如此,该护着的时候还是会护着的。在蒲城时,我与他并未相认,他也会出手护我。我想您与爹的孩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您说呢?” 至于沈文竹,从一开始根就是坏的,哪怕再怎么悉心教养也是没用的。 她的兄长若自小长在沈家,那定然也是文能口若悬河,武能安邦定国的重臣。 如今,自然也是不差的。 提及贺星剑,沈昭月的神采都扬了几分,哪还有刚才的半点不开心。 沈夫人当即就明了,自家这姑娘是十分喜欢这个兄长。 也是,兄妹齐心,怎会不亲近。 她笑着开口,脸上的苍白都退却了几分。 “就你最会嘴甜哄人。” 沈昭月撒娇似的往沈夫人的怀里靠靠,一时气氛融洽,不似方才母女抱头痛哭的样子。 等二人收拾妥当已到用膳十分,一家人团聚一处。 一开始气氛有些尴尬,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沈昭月还是郑重的为他们介绍贺星剑,有沈楼在一旁插科打诨,气氛渐渐变得融洽。 一顿饭吃的比平日还要久些,饭后一家人喝茶,沈首辅沉吟片刻,提及了认祖归宗的事情。 贺星剑不语。 沈昭月也是没想到她爹这么心急,一下让气氛降到了冰点,遂开口替其解释。 “兄长如今尚在孝期也不易大操大办,过些时日二哥的生辰不是快到了,便借花献佛,请世家子弟来府上游玩,倒是将兄长介绍给众人认识,先让兄长适应一段时日届时再准备宴席。” 贺老爷才刚下葬不久,兄长身为人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在此时操办的,虽说这话会有些伤了爹娘的心,但兄长被贺家教养多年,养育之恩不忘才是对的。 果真,听了这话,沈首辅他们也没多有意见,心里对其倒也是满意的。 人不能忘本。 提及认祖归宗的事情,沈昭月便想起一件事。 “兄长与吴家的婚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回来的路上,沈昭月便想问了,但当时还未与沈家相见面,她觉得问了不好,便一直忍着。 如今沈文竹的事情已除,该处理的事情还要处理。 等到明日,沈府便会向外声称沈文竹携妻回老家休养身体,等过些时日便再宣布其病故,也不会大操大办,等时日久了,便不会再有什么人记得沈文竹。 待兄长彻底回归沈家,旁人该记住的就只有沈家大公子贺星剑。 而这门婚事要首先弄清楚,否则日后也是件麻烦事。 虽然那吴姑娘她只见过一面,但看其前世所做之事还有和沈文竹之间的牵扯,她不认为其是良配。 一个已经心系沈文竹的人,不论是因为什么,都配不上她兄长。 乍然提起这婚事,贺星剑也有些沉默,但也没瞒着。 “婚事是两家在幼时定下的,只是因吴大人升迁而搁置,后来贺家出事,我便写了信与吴大人说起退婚一事。男方退婚于女方有损,便等着他们这边提,只是后来便没了音讯。如今我既已到上京,理应登门拜访,再与其商议退婚之事。” 贸然退婚于女方而言,的确是不太好。 但若是因男方原因,由女方那边提及倒是会好一些,贺星剑想的周到,吴姑娘也有退婚之意,但吴大人那边未必。 依照吴姑娘的想法,吴大人对其还是很欣赏的。 而且现在兄长即将重回沈家,有沈家大公子的身份,那位吴姑娘未必就肯退婚。 沈昭月心中有了主意。 “那便尽快我与大哥去一趟。” 沈首辅和沈夫人不同意。 “既是两家婚约,理应长辈前去,你去是个什么道理。” 此举当然是不合理的,但沈昭月也不想让吴家这么快知晓兄长的身份,眼下更不好向他们解释吴姑娘与沈文竹的事情,不然刚刚好起来的情绪便又落下去了。 贺星剑倒是有些了解沈昭月的想法。 “便让昭月陪我去,两家婚约也不算太正式,如今贺家无人,昭月去,他们也不会说些什么。” 沈楼也跟着附和。 “再不行,我跟着一块去,若他们需要补偿,给银子铺子他们说了算。” 如今沈楼可算是摆起了阔绰的谱,恨不得把银钱都拿出来给贺星剑撑腰。 他那财大气粗的模样看的沈昭月眼红,再一想侯府的亏空,当即不客气的应了下来。 “是该去,要给补偿的。” 但给了多少,她说了算。 第35章 用死来威胁 儿女们大了,都有各自的主见,沈首辅和沈夫人便没有多掺和这事。 因沈文竹一事,沈昭月和贺星剑身上都有点伤,带伤前去也不太好,便准备歇几日再去,谁曾想,吴家的人先行找上门来了。 裴宴之不在侯府,侯府里又只有侯爷在,兄长又刚回来,沈昭月索性就差人回侯府告知一声,她留在沈府小住。 吴家来人时,她刚好离得不远,便先行前去招待人。 来的是吴家夫人还有上次见过的吴姑娘,瞧见沈昭月出现,她们也甚是意外。 见面后寒暄几句,沈夫人始终不说其正事,沈昭月也不提问,淡定的喝着茶。 果然一盏茶后,沈夫人率先坐不住了。 “未送庚帖便上门来叨扰,实属失礼,但实在是事出有因,听闻沈家府上来了位客人?” 沈昭月不动声色的瞧了吴夫人一眼,再看其身侧的吴姑娘面色平静,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脊背端坐的挺直。 她点点头。 “是在蒲城遇上的,一路结伴来上京,他暂无去处,我便把人带回来了。家中爹娘与兄长对其很是欣赏。”似是觉得自己花说多了,沈昭月及时的停下来,抬眸浅笑。 “吴夫人何出此问?” “实不相瞒,此人与我家姑娘打小定了姻亲,只是因老爷升迁而耽搁了,初闻人到了上京,我们也是吓了一跳。那孩子也是个实诚的,怕是来了上京不想打扰才说没地去的。我替他多谢郡主收留,但既是两家有婚约,便不好再让他待下去,我们也是特地来找他回去的。” “吴夫人,据我所知,他已与吴家提及退婚之事。既已要退婚,去吴府自然是不合适的。他帮了我忙,我应了他要求,这婚事便是其中,本想着过两日去府上拜见,既今日碰见了,那也是凑巧,不若我叫人来,两家坐下好好商议退婚之事如何?” 沈昭月算是听出来了,吴家来要人,不肯退婚。 先前她见那吴姑娘时,吴姑娘可不是这么个意思,彼时那吴姑娘一颗心都在沈文竹的身上,短短时日却又眼巴巴的来找兄长回去,若说没有图谋,她是一点都不信。 吴夫人显然是没想到沈昭月对这婚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推脱着开口。 “郡主有所不知,这婚事乃是两家关系好,自小定下的,哪有说退便退的道理,两家本是关系好,若因此而伤了和气也不值当。那孩子实诚,怕是一时未想开,把人叫过来也好,问过了之后便也好随我们一同回去,老爷对他颇为欣赏,人还在府上等着呢。” 说来说去,这吴夫人就是咬死了不肯退婚。 沈昭月喝了口茶没再多言。 说到底于吴夫人她们来说,她是个外人,与她说不着,自然也不肯多纠缠,既如此,不如让兄长自己同她们说。 贺星剑本就得了消息,只是因她们一直说话而未出现,听到事关自己,停顿片刻便走了进去,先与吴夫人见了礼,继而又说了退婚及补偿之事。 怎么说也顾及了女方颜面,再者还有补偿。 相较于贺家来说,吴家算是高门了,吴姑娘退婚之后另嫁,怎么说都比嫁给贺星剑来的好,但奇怪的是吴夫人和吴姑娘咬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同意退婚。 “家父刚刚亡故,我自当为其守孝三年,若不退婚,恐毁了吴姑娘一辈子,还望吴夫人慎重考虑。” 贺星剑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其坚定退婚之意。 然没想到,吴夫人态度坚决。 “重孝心守孝是好事也是理所当然,但我这姑娘也不能白白因此耽搁三年,不如选个折中的法子,你二人先去过文书庚帖,简单小办一下,并不宴请宾客,届时等孝期满,也可再重新宴请宾客举行婚仪。” 这怎么听都不对劲,哪有嫁姑娘嫁的如此随意的,偷偷摸摸的像是见不得人。 吴夫人自个儿也知晓这话不对,故而说完之后便又找补。 她抬手擦了擦眼尾。 “也并非是我们想这般,实在是我们府上老夫人病着了没多少时日,她之前便最疼我们吴姐儿,眼下也只有一个要求,想看吴姐儿成亲生子。 这短短时日若随便找个不清不楚的,日后恐会害了吴姐儿,你们本就有婚约,又知根知底,自然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若你没在孝期那自然是该大操大办,眼下便也只有这法子了,此番委屈了我们吴姐儿,日后你自该对她千好万好才是。” 说着说着好似这事已然成了一样。 贺星剑也沉默了。 沈昭月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兄长心善,吴夫人这些话怕是说进他心里了。 但这些事兄长的事情,她能帮兄长却不能帮他做决定,因而并未出声,只听他言: “老夫人之事委实可惜,但她希望的是吴姑娘好。此婚事年幼定下,并未问过我二人意见。时至今日我对吴姑娘也并无心意,若因一时心软便是害了她一辈子。若吴家有需要,我可陪吴姑娘前去老夫人榻前演上一出戏。” 一出既能让老夫人心满意足无憾离去,又能解决眼下困境的戏。 然这话一出,吴夫人的脸色便挂不住,吴姑娘同样觉得难堪,眼眶红的不成样子,却拼命忍着,颇为让人心疼。 她拽了拽吴夫人的衣袖,随即坚强的仰起头看向眼前人。 “让贺大哥为难了,抱歉。是我不够好,才没能让祖母如愿。贺大哥放心,我回去便让人送退婚书过来,不会耽误贺大哥。此后我生死也皆与贺大哥无关,贺大哥无需介怀。” 沈昭月本是安静听着,闻声皱起了眉头。 这吴姑娘看似服软退后的话却夹棍带棒的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按照这意思,兄长退婚,吴姑娘便要去死? 这不是威胁人吗?! 她轻抬眉眼,神色温和。 “什么要生要死的,听起来太不吉利,不知情的还以为吴姑娘在用这话来威胁贺公子呢,吴姑娘温柔和善又岂非是这般的人,吴夫人你说是吗?” 第36章 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沈昭月面露笑容,说的吴家母女两个露出尴尬之意。 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憋了好半天。 然出乎意料的,吴姑娘并未再与贺星剑说了什么,而是转而提出与沈昭月私下说两句话。 此举令人诧异,显然吴夫人也没想到,看向她的目光露出询问之色,吴姑娘仿佛没瞧见,只一个劲的盯着沈昭月。 此刻正在沈府,沈昭月倒也不必担心她会做些什么,带人进了偏房打开门说话,院子里的奴仆都站的远些。 吴姑娘深呼吸一口气,也不饶弯子,直截了当的和沈昭月谈交易。 “裴家姑娘裴如霜从前路过蒲城与我有些缘由,便是现在也时常往来,不多时她便会从其外祖家回来。她曾与我说过有关裴世子的一件秘密。方才我瞧贺公子十分信任郡主,若郡主让他同意这门亲事,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昭月一时被裴如霜这个名字怔住了。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裴宴之的亲妹妹。 从成婚至今她还没见过人,也是不巧这阵子裴如霜回外祖家小住些时日,她与裴宴之成婚时人还在半路上,便是想让人赶回来也来不及,索性没通知。 后来便是觉得好不容易去一趟,让其多玩一阵也没什么,总归婚事已过,以后总有见面的时候,却没想到这日子来的倒是快,且还是裴宴之不在的时候。 看这吴姑娘的神色不似作假,沈昭月放松了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轻抬眉眼打量着眼前人。 “你凭什么觉得本郡主会答应?” 似是见她问出了口,吴姑娘紧张的神色松了一些,语气里有了几分笃定。 “将裴世子的心上人秘密处置,让他此后心中唯有郡主一人,于郡主来说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心上人。 沈昭月心中念着这几个字,没什么兴趣的起身。 她曾问过裴宴之,他既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恐让吴姑娘失望了,他心里有没有我不重要,有没有什么心上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今是我沈昭月的夫君,听的是我沈昭月的话,如此便够了。” 沈昭月忽的眸光变冷,声音也沉了下来。 “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提醒你,别打贺星剑的主意。你与沈文竹之间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婚事你若识趣些乖乖退了,还能保有几分颜面,若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本郡主不给你留情面了。” “郡主与他非亲非故,如此维护若裴世子知晓了,也是郡主想见到的吗?”吴姑娘也被沈昭月逼急了,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沈昭月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不服啊?忍着。忍不了那就做好颜面尽失的准备。宝芝,送人出去。” 吴姑娘被沈昭月气的身子都开始抖,然而软的硬的全都试过了,这个沈昭月却像是油盐不进,实在是难做。 吴姑娘站起身甩袖子,哪还有方才半分的怯懦。 “即便是郡主,也不能独断专行去毁旁人的亲事,这婚我是要定了。希望郡主在看见裴世子把其心上人带回来的时候也能如今日这般大言不惭。” 自古以来,女子嫁人将就的是三从四德,她沈昭月是郡主又怎么样,不还是得遵夫德,听夫训。 话说的倒是好听,哪家的夫郎是肯伏低做小的,不过是撑面子罢了。 等裴世子把那女子带回来,自然有她哭闹的时候。 吴姑娘心里怨恨的想,快到前厅时面色才藏了起来,本想再与贺星剑说两句话,奈何人早不知去哪了。 二人无功而返,气呼呼的离开沈府。 沈昭月的院子里,贺星剑来看过一趟,沈昭月问了他想法,确定是真的对吴姑娘没有半点心意,便让人回去了。 看那吴姑娘的意思不会善罢甘休,沈昭月让人盯着吴府的动静。 等一遭忙下来,宝芝站在一旁似有话要问又不敢说的模样。 沈昭月轻瞥她。 “有什么话便说,如此犹豫可不是你的性子,若是缺钱了便去找二哥,正巧他在府上呢。” 现成的不用白不用。 这几日沈昭月光是对沈楼哭穷便哭来了不少银子,全让她贴给侯府了,没少被沈楼骂白眼狼。 沈昭月无所谓,侯府运转少不得银两,她封地该给的银子还没收上来呢,她的嫁妆自然是能不动就不动,也就铺子里还有一点银钱,但也不够她开支的,所以沈楼这个冤大头是当定了。 闻声,宝芝都有些苦笑不得。 现在二公子见着她们都开始躲了,哪还能碰得上面啊,不过也不是这事。 “那吴姑娘的话不可全信,却也不能不信。之前侯府便传出来裴世子有心上人这事,虽然后来没再听过,眼下这话还是从裴姑娘那边传出来的,若真有这人和事,您不去提前了解一下?” 宝芝原是不想说的,但想来想去还是开口。 虽说裴世子眼下表现还不错,但这终归是她们郡主的终身大事,若真有什么事情,及早发现对郡主才是好的,总不能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去追悔莫及。 沈昭月不以为意。 “若真有这回事,你眼下去查又能有什么好结果。更何况他说过没有那便是没有,你若真好奇,不妨去让人看看裴如霜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好去接她,真见到人了,你直接问她更好。” 怎么说她现在也算是为人嫂子,裴宴之不在,侯爷受伤,她若不去,那这不是成心与人结仇,总归不过走两步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也听说了裴如霜的一些事情,从前倒是没机会和她接触过,哪怕前世她也是不曾见过人的,只知道裴如霜的婚事坎坷,一直到后来都没有结果。 宝芝听出她是在说笑,自然也不会真去当面问,但目光还是担忧的,见其劝不动便没再开口,私底下倒是真的去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越打听人越气,接着把这一切消息全都告诉给了沈昭月。 第37章 他竟敢骗她 说起来也是很俗的一件事情。 少时的裴宴之与那姑娘初相遇便看上了人家姑娘的好容貌,非要给人作一幅画,结果那画丑的不能形容,把人姑娘给气哭了,再也没搭理他。 后来侯府夫人离世,裴宴之没与那姑娘见面,至此断了联系,但裴宴之不曾忘记那姑娘一时一刻,书房里全是那姑娘的画像,日日睹画思人。 沈昭月听了哭笑不得。 “你这从哪得来的消息?他的书房我之前去过,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画。” 倒是有一副极为像真品的画。 想着沈昭月便越发觉得不对,怎么看那画都像是真的,但似乎裴宴之没有骗她的必要。 上次有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这次沈昭月想的够仔细,越想就越坐不住,趁着无事的时候回了一趟侯府,直奔裴宴之的书房。 见状,宝芝轻呸了一口。 “什么才子佳人,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双。他都娶了您还不安生。” 这要是换了旁人还不知该怎么高兴,怎么把人哄着呢。 哪像裴世子时不时的逗弄郡主便也罢了,还总对郡主耍心眼,也没个正行,也不知郡主究竟看上他哪了,连和离都不愿。 宝芝嘀嘀咕咕,看沈昭月直奔案桌旁的画卷,话还没说出口,看见那张梅兰竹菊傻眼了。 不是心上人吗?怎么成了一堆花了? 沈昭月可不管她怎么想,仔细去看那印章处,越看眉头越紧。 等放下卷轴时也不由得怀疑自己上次是不是看错了,这印章看似与真品有八分像,但仔细看却还是能看得出的。 除此之外,这书房里也没什么别的装饰,更别说画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路上 “啊切!啊切!” 裴宴之不受控制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成平担忧的看着他,趁着休息的空荡给他熬了一碗姜汤。 “您这前两日才淋过雨,今儿又哈切不停,也不知是病着了还是谁念叨您呢,喝了会舒服些,到下个地方还是要多停留一些时日的。” 他们这些时日基本都在路上跑没停过,本该十日的路程硬生生的缩了五日,马都跑死了好几匹,便是逃命都没他们这般狂奔的。 成平是真的快受不住了,反观世子爷精神气良好。 裴宴之不甚在意,脑海里想的却是沈昭月。 只恨不能快些再快些,而后早些回去,不让她被人欺负,也不知留在她身边人有没有将其护好。 想法还没停,裴宴之便又连续打了三个喷嚏,惹得成平侧目。 因为连续打的喷嚏,裴宴之的眼尾都有些发红,他心里觉得不大好。 “书房和院子里让你清理干净,你确认无误?” 他怎么觉得哪不太好呢。 上次那画险些被发现,他就让人画了高价钱买了个高仿的,她既无事应当不会再去他书房,理应看不出端倪才是。 裴宴之想的很好,却没想到沈昭月真的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些什么。 她本来都要放下画和宝芝一块离开了,宝芝不信邪的非要再查查看,总觉得这等附庸风雅的画不该是裴世子喜欢看的。 她接过来的时候力气用的大些,这话的印章处便多了两分裂口,而这裂口处还有红墨渗出,瞧着像是刚画完本久的。 沈昭月心里狐疑,再仔细看看,指尖捏着那淡淡的朱砂印,脸色不太好看。 这画显然就不是她之前看的那副,被什么人给换了。 “不是要去查?还待这做什么。” 她声音冷冷,宝芝听着一个激灵,脚步极快的溜走了。 沈昭月自见到裴宴之,就从来没有心生怀疑。 他说的她信,从来不做深想。 可就是没想到她这般信他,他却敢骗她! 若不是因为宝芝提及这事,她心血来潮的再看看这画,哪能知晓他还想骗她! 真要说起来,她与他相识时间甚短,了解的也仅有片面,他所在她面前展示的便是真性情吗? 所谓的心上人当真是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接肘而来,让沈昭月都觉得头疼。 本来外面的事情就足够她忙了,谁知道如今枕边人也不实诚,着实让她心力交瘁。 唯一算的上安慰的便是裴宴之还在外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去查,仔仔细细的查。 哪怕回到沈府,沈昭月的面色也不太好看,正巧遇到了要外出的贺星剑,也不曾过问什么,便带着人一块出去了。 走了许远,沈昭月才回过神来。 “兄长要带我去何处?” 打从来了上京,贺星剑便一直跟在沈昭月的身后,沈昭月去哪他在哪,要么就是待在沈府不出来,很少有时候像现在这样独自出府,甚者在碰到她之后,还能想着带她一块的,故而她有些好奇。 “买宅子。” 然而贺星剑清冷的声音让沈昭月心生难过。 她理解贺星剑在外养了多年,与沈府的人不亲近,但关系不就是这样,时刻相处着,有欢快也有摩擦,渐渐的变得亲近起来。 若他搬到外面去住,相处的少了,那自然亲近不起来。 “兄长何故要搬?便不能不搬吗?沈府也足够大。” 沈昭月今日心情着实算不上好,开口时的语气也不怎么好,话说出口了,她便又后悔,软声开口。 “我并非想阻挠兄长,一切依着兄长心意,往后常回来看看便是。” 但话说出口,她便沉默。 她已然嫁人,便是他回来,她也未必在,去侯府倒是能见着她,但他未必想去,而她去找他,也不见得他会高兴。 日后也只会越来越疏远。 似是察觉她的沉默,贺星剑难得的多说了两句话。 “并非要搬出去,有个宅子方便些。李氏已死,但她送信之人还未找出,其中关联尚且不清楚,若总在沈府,恐会有牵连。” 若能不牵连,他自己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眼下与李氏有关系的人还在查,还不知身后究竟是什么人,但总归来者不善且身份不会低。 沈昭月闻声脸色更沉。 第38章 人言可畏 敌在暗,针对的也不仅仅是沈家。 想躲是躲不过的。 沈昭月想法还未落,便见前方忽的一阵吵闹之声。 尚未回过神来,一匹马便疾驰而来,径直冲向她和贺星剑。 速度之快,完全躲避不开。 眼看那马蹄就要从她们身上踏过去,却见那马却是一个摆尾侧身轰然倒下去,堪堪摔在沈昭月的面前。 如此变故,惊呆行人。 贺星剑拉着她退后一步,惊疑不定。 一旁的人看着毫发无损的二人也是一脸惊奇。 “这真是撞大运了啊,不然真要被这马踩一下那可了不得。” 此处动静太大,引来衙役巡查,听闻事情后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沈昭月本就是受害者,也没有遭受什么为难,眼看议论声渐大,她随同贺星剑一块离开。 直到身后人声渐远,贺星剑忽的一笑,引得沈昭月侧目。 她虽未言语,贺星剑却知晓她在问什么,轻声回答。 “你这运气的确是极好的,这样也很好。” 沈昭月默然。 他来上京也没多久,出府更没几次,怎么就连这些都知道了。 她笑笑没再说话。 随着他一块去看了看宅子,离沈府有一段距离且略微偏僻,周围没什么烟火气,用来住人不合适,用来谋事倒是挺合适的。 院子里也比较空旷,除却墙角边有一株桃花树,别的什么都没有。 据前房主说,住在此户的商户老来得子,宠的如珠如宝,人也是一表人才堪称佳配,未成想这人清心寡欲,到了年纪也不娶妻生子,急的商户亲自栽了一株桃花树,想为其得个好姻缘。 也是巧了,这桃花开花之时,那公子当真与一姑娘瞧上了眼,很快便与其成婚生子,只是世事难料,那姑娘身体病弱没多久便去世了。 这公子伤心难抑,剃了光头出家去了。 沈昭月看着那桃花树皱了皱眉头。 “兄长买下后便将这树移到外头林子去吧。” 前主人求姻缘是求得了,却没个好结果,虽然她也希望兄长的姻缘和顺,但要是来个如吴姑娘这般的孽缘,那还是算了,倒不如顺其自然。 她话音落下,只听嗖的一声,忽的从墙那边多出了一支利箭。 从沈昭月的头顶而过。 一声清脆的叮铃,一少年兴高采烈的站在墙头上,得意的道:“又中了。” 脸上是欢喜的笑意,冷不丁的瞧见对面院子中的三人吓得一个激灵,脚没踩稳,径直的从墙上掉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系列的变故饶是沈昭月他们也没想到,瞧着倒也不像是坏人,连忙过去看看。 少年一个激灵从地上起身,煞有其事的拍拍身上的衣服。 “不碍事不碍事。这院子里平日没人,我就用这树来练练准头,你们没事吧?” 少年扬起笑脸指了指树上绑着的铃铛。 隐隐约约的藏于枝叶间,方才无风便也没怎么注意到。 沈昭月未曾出声,贺星剑微微上前,半挡住沈昭月。 “无事,此宅院已被买下,不日这树也会移走。” 少年闻声略有可惜的挠了挠头,但很快便应承。 “之前不知情,之后我便不会如此了。我叫梁喜,就住在隔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少年人十分热情,说起情况来也是口若悬河,直到沈昭月他们要走了,才尽兴的一跃翻墙回去。 沈昭月看着那矮墙,默默的看了贺星剑一眼,不用她多说,贺星剑也准备把墙加高些,不然太不安全。 本该早些回去的,因为那少年人倒是耽误了一阵,沈昭月索性便带贺星剑去酒楼,从厅堂穿过时,听闻百姓们的言论,沈昭月沉了脸色,贺星剑的脸色同样如此。 眼下众人讨论的正热烈,贺星剑带着她往二楼包厢去。 沈昭月看着迎面而来的人,都不知该说今儿这运气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 “许久未见郡主,倒不知郡主身边还添了新人。这事裴世子知道吗?哦,忘了。裴世子刚任了外官,说不得回来时能给郡主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宋佳雪捂着唇轻笑,目光时不时的从贺星剑和沈昭月的身上移过,那等暧昧的眼光看的沈昭月心里直冒火,半点好脸色也没给。 “宋姑娘没脑子便去补脑子,总这么在我面前口无遮拦,很容易挨打的。” 宋佳雪怕是忘了上次在长公主府被收拾的样子了。 经沈昭月这么一提醒,宋佳雪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一双目光怨毒的盯着她。 若非因为沈昭月搞砸了长公主的百花宴,她自然能物色个好夫君嫁过去,而不是现在嫁给了个鳏夫,日日受婆母的蹉跎。 什么替沈昭月撑腰,还不是表面功夫,如今人刚走,沈昭月便如此不知羞,也不知那侯府怎么想的,竟然也没人管得住她! 越想宋佳雪面目就越扭曲,阴阳怪气的冷哼。 “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人招摇过市,怕是想要人人皆知,我发发善心替郡主多传传,郡主不领情便罢了,要对我动手是何道理。 倒是吴姑娘,好好的一门婚约倒成了这般,可怜痴心人呐。” 沈昭月眯着眼睛冷笑。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方才在楼下他们便听那些人谈论。 吴家姑娘痴情不悔,便是升官发财也不忘婚约,执意要嫁一个商户之子,可谁想到这商户之子攀龙附会,与昭月郡主有所牵扯,以至于现在执意要退婚。 如此护全名声,落得一个痴情不悔的计谋沈昭月可太熟悉了,至今人人还称赞的苏祈安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些人总喜欢异想天开,以为一点点人言便能左右局势,可在绝对的真相和权势面前,人言也是会变的。 沈昭月突如其来的气势让宋佳雪莫名的有些畏惧,嘴角的笑意都僵硬了。 等反应过来时,心中怨气更重。 凭什么沈昭月便能活的如此恣意,而她仅仅只是嫁人就已是万般艰难了。 凭什么! 第39章 不太对劲 宋佳雪目光微动,忽的压下了心底怨恨,道了句不必便转身离开。 好似刚刚那般刺沈昭月也只是因为碰见了有几分不高兴罢了。 等看着沈昭月二人进了包厢她便又折返回最里面的那间包厢。 厢房里,段婉容看着去而不返的人眉头轻拧。 “你怎么又回来了?” 自上次被带回去养伤,她便一直没怎么出门,今日也实在是太闷得慌才找宋佳雪来说说话,私心里还是不想碰到旁人。 太子眼下正在关禁闭,若叫人碰见了她,阿谀奉承的那些倒也还好,怕就是平日与她不对付的,恨不得再给她两刀才是。 明明她方才都叮嘱过宋佳雪了,偏她像是没当回事又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来了,也不知有没有人跟着。 故而段婉容面色不佳,宋佳雪便也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好半天了才出声解释。 “我方才碰见了沈昭月,她身侧还有个人高马大、细皮嫩肉的男人。” 贺星剑其实并不白,从前是被人伺候的大少爷倒也还好些,后来被赶出贺家,什么脏活苦活都做过,肤色已然是健康麦色,只是因为其长相随沈夫人有几分女像,便显得有两分阴柔。 一如裴宴之见他第一面评价的那般,小白脸。 眼下宋佳雪不知其身份,当真信了那流言,认为其与沈昭月有瓜葛,便回来找段婉容商量。 “这会儿正是百姓看热闹的最好时机,流言终究是流言,也不知有几成信,可若她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起那便不一样了。” 不得不说,这的确很让段婉容心动。 之前的羞辱她还记着呢,若她早嫁进东宫,断然不会如今日这般忍气吞声,这些与裴宴之和沈昭月脱不了干系! 当即段婉容没有犹豫的应承下来,让宋佳雪去盯着那边,她派丫鬟去把事情做的更稳妥隐蔽些。 便是出了事也寻不到她这来,前头不还是有宋佳雪这个替死鬼。 只是段婉容也没想到,宋佳雪也并不全然信任她,还留了一手。 与此同时厢房内,沈昭月和贺星剑神色如常的用膳,全然不提刚才的事情。 流言已起,想再多也没用,还不如早早想点解决办法。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沈家举办宴会,当众宣布贺星剑的身份,只不过请柬都已送出了大半,就在五日后,如今也不好提前,只能先忍着。 沈昭月放下筷子,冷不丁的想起了裴宴之。 若他在,就凭他那张嘴,白的都能说成黑的,都不够他舌战群儒的。 也不知这人究竟到了哪个地方,竟也不知写个信回来。 眼下上京关于他的言论都要满天飞了,好似谁都知道他有个心上人似的,偏偏他人还不在上京。 等他回来,若让她知晓,他连此事都骗她,她定不饶他。 “昭月。昭月?” 忽闻贺星剑的声音,沈昭月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她在兄长的面前走神了,还是因为裴宴之。 她压下心中情绪,应了声。 “怎么了?” “这道点心可是你要的?”贺星剑指着桌上的桃花酥。 沈昭月看过去,桃花形状的桃花酥粉粉嫩嫩的,瞧着便可口。 不过,她并没要。 “之前我常来此处,约莫是店家送的。” 沈昭月并没太在意,因为想起裴宴之这会儿也没了想吃的念头,就让宝芝拿下去打包。 就在此时,门口又想起了宋佳雪的声音,瞧着倒像是与宝芝起了冲突。 “我去看看,兄长在这等我。” 沈昭月到了门前,果真发现宋佳雪在为难宝芝,上前去把人护在身后。 也就在她过去的时候,店小二进了他们的厢房,把屋内的熏香给换了。 “何故要换?”贺星剑见此眉头轻拧。 店小二对其弯腰回话。 “今日当值的人粗心,把郡主常用的熏香弄混了,幸而郡主尚未发现,还望公子心善给我们一个机会,莫要让郡主知晓了,否则掌柜的要克扣我们银钱的。实在是对不住,请公子帮帮忙。” 从方才沈昭月便失神,此处又是她常来。 贺星剑便没再说什么,挥手让人下去。 而此刻外面,沈昭月听着宋佳雪突如其来的道歉,只觉得莫名其妙。 刚才的起因不过是宝芝不小心撞了宋佳雪一下,踩了一下宋佳雪的裙子,便让其当众失仪对宝芝呵斥。 若按照以往这人非揪着不放才是,而不是像眼下这般好声好气的道歉。 她轻抬眉眼,似笑非笑,权当没注意宋佳雪的异常,给了她一两银子。 “该我们补偿的该给,倒是宋姑娘你可别让本郡主抓到什么把柄。” 她似是威胁,目光紧紧的盯着宋佳雪,瞧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似是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沈昭月借势带着宝芝回身往厢房去,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人影离开。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宝芝,宝芝很上道的与她分开,跟着那道身影离去。 注视着这幕的宋佳雪眉心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安。 但随即一想,刚刚那丫鬟本就是要出去的,是因为她才停下,这会儿离开也的确是最好,二人幽会总好有旁人在场,如此才说得通。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让丫鬟把这处看好了,回去找段婉容,一块来看好戏。 而沈昭月的厢房内,贺星剑端坐在位置上喝茶,沈昭月目光担忧的看着他。 “兄长可有事?我瞧着不太对劲。” 贺星剑放下茶盏,将桌上帕子包裹着的东西打开给沈昭月看一眼。 “花楼常用的香,已经处理好了,无事。” 若是以往贺星剑可能不太会认识这东西,但自从他被赶出贺家,还有贺无德每日换着花样的给他麻烦,这东西自然不会少见。 方才不出声只是让那小二放松警惕,等人一走便很快处理干净,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连窗子都打开,顿时什么效用都没有了。 如此沈昭月便放心了些,然而同样的想到起遭遇,心中更是心疼。 二人好整以暇的坐着,彼此无言,不多时门外果然传来了热闹声,相视一笑。 第40章 无疑自掘坟墓 “千真万确,我瞧见那人就是往这走的,进了这间房。” 宋佳雪指着眼前的房门,一旁的店小二有些为难,架不住宋佳雪笃定的说法,后头还有几个看热闹的闲人,便上前敲了敲门。 然而不等他说话,宋佳雪已然一伸手把门推开了。 “你这般让那贼逃跑了可怎么办。” 店小二想阻止都来不及。 门一打开,看见那衣冠整整的二人,宋佳雪愣住了。 沈昭月挑眉轻笑。 “宋姑娘所说的贼是我吗?” 宋佳雪不是傻子,虽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但眼下沈昭月完好无损便证明她们的计谋失策,自然不会再继续下去,她尴尬的笑了笑。 “我方才的确是看见有人过来,兴许是我记错了厢房,郡主自然不会是贼。” 说着宋佳雪便退出去急着想走,但已经迟了。 宝芝扭着一人的胳膊堵在了门前。 旁边的店小二左右看看,当即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赶一赶,贵人们的事情他们自然不敢多听不看。 看见那人宋佳雪反而神色好了许多,总归那是段婉容的人,与她又没什么关系。 “既然宋姑娘看见了,那就请你认一认这人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贼。”沈昭月轻抬下巴,宝芝下手动作利索的把人压着跪下。 那人吃痛,竟半点都起不来。 “不是。”宋佳雪矢口否认,脸上没了笑意。 “丢的不过是身外物,既然没寻到人便算了,我便不打扰郡主和这位公子了。” 宝芝把人拦着,反手关了房门。 “你想做什么?!”宋佳雪怒而转身,提醒她。“沈昭月便是你贵为郡主,也不能无故扣押朝廷官员之女吧,你就不怕有人告御状?” 她来这,段婉容是知道的,若她久不出现,段婉容一定会让人寻,沈昭月若真敢对她做什么,就等着上御前吧。 闻声,沈昭月嗤笑。 “不是谁都像你这般闲,专做没脑子的事情。你不是挺会嚷嚷,我教你两句话,你去嚷嚷的众人皆知,你算计我这事便过了。” 吴家既然想用流言来推动这婚事,她便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宋佳雪自己撞上来了,倒是正好为她所用。 “什么算计你,我可没做过,我不过就是来找偷我银子的贼,你可莫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宋佳雪说的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听这意思似乎还要反咬沈昭月一口。 沈昭月倒是不骄不躁的指了指桌上的香。 “你也知道我脾性,你出现的那么巧,这东西又出现在我这,你既说不是,那也不好意思,这锅你背定了。我向来喜欢以牙还牙,那你就同他试试这香,说不准又能想起什么呢。” 随着沈昭月的话落,宝芝干脆利落的把那人打晕,当即就要对着宋佳雪动手,吓得宋佳雪躲得远远的,一脸惊惧。 “沈昭月你如此胡来!你!你就不怕吗?!” 沈昭月嘲讽一笑。 “你算计我时就没想过怕吗?放心,此事过后,只要你敢说,我就敢认,绝不向你这般敢做不敢当,只当个怂货。” 宋佳雪喉咙一哽,被气的回不过神来,眼看着那力气大的丫鬟又过来了,眼睛一闭。 “你要我说什么,我说!” 意料之中的结果,沈昭月没什么笑意,只让宋佳雪去散播两件事。 一件是吴姑娘与有妇之夫私下相会。 另一件则是贺星剑守孝期不愿耽搁吴家姑娘,然而吴家为遮丑,以名声相博。 这不算是什么难事,宋佳雪又一向与她看不顺眼,这事也与她有几分关系,从宋佳雪口中说出去,会增加些可信度,再者这本来就是事实。 宋佳雪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应下。 “我可以走了吧?” 沈昭月点了点头,在其要出门前提醒她。 “听闻你成亲了,恭喜。” 宋佳雪脚下一踉跄,原本打算出了门就反悔,再反咬沈昭月一口的心思就此歇下。 她本就受婆家不喜,若沈昭月再闹上门去…… 她握紧了拳,头也不回的离去。 宝芝指了指地上被打晕的人。 “郡主,那这个怎么处理?” “送官府去,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回头你查查看今日还有谁在这。” 依照宋佳雪那态度还有这香,不像是宋佳雪一个人能做出的事情,她心中有猜测,只不过还需要去证实。 宝芝不解的看向她。 “可郡主不是答应宋姑娘这事算了?” 沈昭月轻抬眉眼,看着她摇了摇头。 “和一个要伤害你的人讲言而有信,无疑自掘坟墓。” 她今日无事,是因她心细有所察觉,是因兄长敏觉及时处理掉,不然该入万劫不复的就是他们。 都已尝过这种滋味了,她又怎么会大度的既往不咎。 她们都该明白,动她亦或者是动她身边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宝芝听话的去按沈昭月的吩咐做,后续的事情沈昭月便不怎么在意。 沈家多年不举办什么宴会,上一次热闹还是因为沈昭月成亲,如今突然的要搞这些,沈母觉得头疼,随便找个理由便把这事推给沈昭月了。 所以,沈昭月压根就不是回娘家歇息,而是回娘家当长工来了。 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忙的她脚不沾地,便是连裴宴之都甚少想起来,直至到了宴会那日一早,她意外的收到了裴宴之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信中倒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他眼下所在之地和需要做的事情,向她报个平安,然这么点事洋洋洒洒了好几页纸,让宝芝和绿珠看了都发笑。 沈昭月原先想问的事情在这会儿已经淡了很多,知道他在那地方呆不久,便连回信也没给,给了他也收不到。 沈昭月把信收了起来,眸光有些涣散。 实则她与裴宴之成亲也没多久,这人离开这般久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偶尔也会察觉有些不习惯。 最近她事情多,习惯了他不在这事,乍然收到他的信心中也起了几分波澜。 想着等他回来时,二人好好的谈一谈,却不曾想计划比不上变化。 第41章 皮相如浮云 眼下沈府宾客如云,沈首辅毕竟还在朝为官,便是平日里在朝堂上吵得热火朝天,这会儿见了面都得一副哥两好的模样。 沈楼今日难得穿的一身黑,站在一身白的贺星剑身旁,给他做陪衬。 沈首辅带着他二人与客人闲谈,沈昭月则和沈夫人在女客那边招待。 帖子她故意没给吴家下,没成想这吴姑娘也不知搭了谁的一块儿来了,她权当没看见。 吴姑娘东张西望的四处看看,也不知在寻谁。 沈昭月让人盯着些便没管。 她回首看向宝芝。 “不是说赵舒云来了,人呢?” “的确是来了,不过刚刚才往那边去,约莫是觉得此处人多。”宝芝指了指凉亭方向的小路。 沈昭月把这儿留给她娘,留下宝芝,顺着路过去。 远远的就瞧见赵舒云一人坐在凉亭里,手里无聊的在辣手摧花,她刚要走过去,瞧见一人向赵舒云走了过去,顿时立在原地。 不远处凉亭里,随着那男子的走近,赵舒云如惊弓之鸟一般站起身,也不知那人说了什么,赵舒云瞬时红了眼眶。 沈昭月眸色微沉,没再犹豫的走过去,把赵舒云护在了身后。 “今日不知二皇子来我沈府,恕府上招待不周。爹和兄长正在前院,殿下若是不识得路,我让家奴领您过去。” 沈昭月怎么也想不到,之前没在长公主府碰见的二皇子,竟此刻在她沈府出现了! 二皇子身穿玄衣,样貌尚且不错,只是五官多狭长犀利,瞧着便不太好相处,且那双眼睛盯着人时,总让人觉得阴森森的,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盯上。 他的目光从赵舒云的身上挪到了沈昭月的身上,面上扯出和善的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昭月,你是父皇亲封的郡主,与本殿倒也不必如此生分。我方才已经见过沈首辅了,只是随意走走,不必劳烦你。” 沈昭月露出得体的笑容。 “既如此,便不打扰殿下清净,殿下若有吩咐尽管吩咐家奴去办便是。” 说罢,沈昭月牵着赵舒云的手离开,没再去前院,直接带回她自己的院子里,给她倒了杯茶。 “他与你说什么了?你有什么事可别憋着,便是不与我说,也可与赵大人他们说,可千万别自己一个人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本以为赵舒云不再逃婚,安安稳稳的去嫁给顾兴修,二皇子找不到机会总也不敢明目张胆,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二皇子怕是这阵子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忘了。 赵舒云沉默着,捧着茶盏没出声。 沈昭月也没逼问她,随她一块在这喝茶静坐,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前世之事,希望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事情来替赵舒云避过这一劫。 只是前尘之事众多,待在府中那三年她几乎算闭门造车,知晓的事情也不多,多数还是沈文竹带给她的消息。 一盏茶喝完,赵舒云似是下定了决心,把茶盏放下。 “昭昭,我想出家。” 沈昭月蓦然瞪大眼睛,脸色十分难看。 “你想清楚了,你与顾兴修好事将成,婚期已是二次改定了,你如今要出家,日后便是后悔,顾家也未必接受你这般的折腾。” 她握住赵舒云的手,轻声安抚。 “二皇子的话不可全信,皇上还在,他翻不了天,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多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赵舒云这人心思纯,有什么事也不往心里去,性格也不错。 若说之前是因为前世之恩,沈昭月与她接触,后来便是真的想交这个朋友。 如今自然也不愿看她行差踏错毁了一辈子。 然而赵舒云已然是下定了决心。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与他或许本就没有这般的缘分,便当是我欠他的。” 说着赵舒云红了眼眶,已然认了命。 “我爹为官清廉一辈子,临了被一盒藏着金子的糕点害了,如今这事被二皇子的人捏在手里,二皇子要我做他的侧妃,想让我爹为他所用。” 赵舒云嘲讽一笑。 “他真是想得美。” 她便是玉碎瓦裂也绝不会让他得逞,只是她也不能不管她爹。 “我本还犹豫,直到方才他逼我尽快退婚答应他,我才下了决心。今日是个好机会,昭昭你帮帮我。” 赵舒云靠近沈昭月的耳边轻声诉说。 沈昭月直觉心底一股寒气冒上来。 赵舒云竟想要以身入局,让自己身败名裂求得一线生机。 她站起来,有些不安的来回走动。 “你这一步有可能的确如你说的那般让赵大人得了生机,可于你却是地狱;若计划有错,搭进去的便不止是你还有赵大人。” 沈昭月想说再等等,可却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好像往前一步是死,往后一步同样是死。 赵舒云反倒释怀的笑了。 “是啊,最后不过是搭进去我们一家。” 可若成,便只是她一人。 无论如何,她要试试的。 那笑透着心酸,语气却是格外的坚定。 沈昭月捏紧了手心,她手中无二皇子的错漏之处,且如今太子失势,二皇子正得意,便是闹到了圣上面前,赢面也未必是她们这一边。 如赵舒云所说,今日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你坐在这再想一会儿,我去给你弄东西,若我回来你心意不改,我帮你。” 沈昭月再给她倒杯茶冷静冷静,等出了房间她便径直去寻贺星剑。 这事靠二哥肯定不行,他那人总是丢三落四的且未必会赞同她,找兄长正合适,况且今日兄长是主角,对付二皇子更容易些。 她到前院时,贺星剑为沈家大公子的身份刚刚说出去,众人脸上表情不一,她倒是瞧见了吴姑娘一脸菜色和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没多关注,趁着戏台子上来的时候,单独把人叫了出去。 她仔细看看四周,确定无人,靠近其身侧,压低了声音。 “兄长,上次酒楼那香你能弄到吗?” 贺星剑拧眉,提醒她。 “昭月,裴宴之虽不在,但仍是你夫君,皮相如浮云,莫做错事。” 第42章 认了这个哑巴亏 沈昭月慌了起来,连忙出声。 “兄长误会了,我没有看上谁。” 话出口她又觉得不太对。 怎么说的好像她看上谁就会用这等手段强迫人一样。 贺星剑面上也露出些许尴尬,没再多问,看出她着急。 “这事你找沈楼会更快些,且要慎用。” 沈昭月抿抿唇,事关姑娘家的声誉,自然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但她心里也没个底。 想了想把赵舒云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 贺星剑怔然。 “我让人快些送过来,但是昭月这不是儿戏,你需得让赵姑娘思虑清楚了。” 沈昭月点点头,先回去陪着赵舒云,等东西到手,赵舒云仍是坚决的要这么做,她也没拖泥带水,当即让宝芝去请二皇子到客院去。 “香已让人安排在客院,我陪着你过去,若你觉得不对便闹出点大动静来,我在。” 赵舒云点点头,一口喝了药,以便待会让她保持清醒。 去的路上,她握着沈昭月的手都泛白,越靠近院子,身子便越抖。 沈昭月眉头紧锁,看着她强撑着进去。 没多会儿便见二皇子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进了屋。 沈昭月在外面守着,前院贺星剑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看向沈楼。 “昭月去哪儿了?” 沈楼今日一直跟在他身边,带他认认熟脸,还真没怎么注意沈昭月,这会儿听他说才四处找人,却没找到。 见他烦躁的回来,贺星剑似随口一提。 “许是回院中偷懒去了,随她吧。今日人多眼杂,多注意些便是。” 沈楼原也还没有多想,听他这么一说自然而然的就想起往日去别家宴会的那些腌臜事,眉头紧缩看向四周,还真发现二皇子不见了,当即脸色一变。 “我去找找。” “我同你去。” 沈楼说不用,贺星剑已然跟着他走。 今日贺星剑是主角,他二人都要走,其余人便都跟着一起走。 这么一来乌泱泱的一群人让沈楼更加烦躁,和贺星剑小声言语。 “等会儿若见情形不对,我拦着人,你多顾着点昭昭。” 贺星剑不置可否。 刚到院子外,沈楼便瞧见了沈昭月正往这来,松了口气。 “你这丫头去哪儿躲懒了?” 沈昭月笑不出来,垂着眉眼,遮住眼中情绪。 “二哥别冤枉我,我不过是与舒云说了会儿话,她说要与赵夫人说一声迟迟没回来,我便出来寻一寻。” 沈昭月的话音刚落,忽的传来一阵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面色骤变,几乎没有犹豫的拔步冲了进去。 “哐”的一声,门被撞的几乎要散。 赵舒云被二皇子压在身下,头发散乱,衣服散开,金簪压入脖颈处,鲜血四溅! 沈昭月沉着脸,握住一早放在门边的木棍,抬手便挥了上去。 二皇子面色潮红,一棍子被打晕了,沈昭月没有犹豫,又挥了几棍下去,只打的人晕过去了还抽动两下。 她还要挥棍的时候,贺星剑伸手拦下。 “昭月,够了。” 闻声,沈昭月回过神来,脱了外衣护住赵舒云,她回首。 “兄长。” 只一声,贺星剑便明白她的意思。 “去吧。” 沈昭月带着人离开。 沈楼把二皇子交给贺星剑处理,带着其他的人先离开,落实落实口风。 沈昭月那几下打的不轻,大夫来看时,二皇子后背都出了淤血,脑袋上那个更严重,人清醒后一直喊疼和晕。 他晕过去也没看见是谁动的手,便是气的想骂人都不知骂谁,最后拿面前站着的贺星剑出气。 沈昭月安抚好赵舒云,让宝芝陪着,她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二皇子让她兄长端茶倒水,随口一句热了便泼在了她兄长的身上。 沈昭月握紧了拳,让大夫下去,笑着道: “殿下恕罪,兄长养尊处优惯了,伺候人这活不及殿下知晓的炉火纯青,我来。” 从前在宫里,沈昭月曾见二皇子卑躬屈膝的讨好太子。 她这般反刺,二皇子自然不高兴。 但眼下是在沈府,沈家轻易不能动,所以二皇子即便脸色不太好,见她端了杯茶过去,也给了她面子,伸手去接。 沈昭月直接抬手,还带着温度的水就这么浇了二皇子一身,激的二皇子都跳了起来。 “沈昭月!” “叫我做什么。”沈昭月神色平淡的应声。 她反问的理所当然,二皇子一口气憋在哪里,觉得头疼,险些站不住。 “好你个沈家,竟敢如此对本皇子!简直胆大包天!” 二皇子在宫里一直都被太子压一头,这会儿接二连三的受挫,什么能忍不能忍全都放一边去了。 可惜,他这身份用错了时候。 沈昭月丝毫不惧,将准备好的纸放在他面前。 “赵大人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今日便也不与你饶弯子,签了这文书,让人去把赵大人放出来,今日之事既往不咎。” 看见那文书二皇子还有哪不明白的,今日本就是一场针对他的局,动手的除了沈昭月这个疯女人还能是谁! 二皇子擦了脸上的水,笑的一脸阴沉。 “既往不咎?还真把你这个郡主身份当个事?便是你不追究,本皇子还要追究你殴打皇室的罪名!沈府便等着诛九族吧!!!” 沈昭月收了文书,眼风都没给他一个。 “既然如此,二皇子便尽管闹到御前去。不过提醒二皇子一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日这事看见的人不止是我沈家人,二皇子尽管将我府上的东西尽数带走让人查验,看看到底能查出什么来。正好也让皇上查一查赵大人的罪名,贪污可不是什么小事。” 若没有二皇子色欲熏心这事,便是闹到了御前去,赵大人的案子在“证据确凿”时,也未必会引起皇上的重视。 可眼下情况不同,二皇子劣迹在前,皇室颜面接二连三的丢失,皇上震怒之余自然要肃清超纲,以保留皇室最后一点颜面,否则必然让众臣寒心,朝堂不稳。 但所谓圣心难测,今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二皇子认了这个哑巴亏。 第43章 她想他了 思及此,沈昭月缓和了神色。 “赵舒云已然决定出家做尼姑,赵家的姑娘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殿下想要安然无恙最好还是签了这书。怎么说今日我都情急之下对殿下动了手,应也还是要上御前负荆请罪的,您说,是吗?” 沈昭月重新将那文书放在他面前,大有他不签,她就立刻进宫面见皇上一般。 二皇子脸色沉沉,大抵是从沈昭月的话里听出了沈家是要护着姓赵的,从前倒也不见两府有什么往来。 签了便是对赵家的一切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签闹到了父皇那里,他一样讨不了好。 前后进退两难,他还得忍了哑巴亏,二皇子近乎咬牙切齿的盯着她。 “沈昭月,你可真是好样的。本皇子记住你了。” “二皇子慎言,我已为人妇,若让圣上听见了,可就不是如太子殿下那般禁足了。” 二皇子:…… 沈昭月善解人意的递了笔给他,等其签了字,动作利索的把文书收走,让贺星剑看着他,等她的人接到了赵大人出来,才如送瘟疫一般把人送走。 二皇子被打的地方疼了厉害,回去就找太医来看。 等喝了药冷静下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被沈昭月骗了。 沈昭月闹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让赵家人脱困,什么闹到父皇那里,什么负荆请罪,全都是幌子! 真要闹到上头去,谁得好处还不一定! “咔嚓” 桌上茶盏被一扫落地,尽数碎成了渣。 “沈昭月!你最好别被我抓到把柄!” 二皇子气的面色发白,头疼不已,捂着脑袋生生的气晕过去。 与此同时,沈府。 赵舒云重新收拾妥当,沈昭月送她去城外尼姑庵。 赵夫人已经被她搪塞过去,先行回去看赵大人。 马车上,沈昭月指了指外头的丫鬟。 “虽不是家生子,但也是自小在沈府培养的,会点拳脚功夫护你安全,是否能信你自己把握。” 尼姑庵那地方清苦,沈昭月也是怕她受苦,更何况二皇子还需防范。 赵舒云也明白这一点,便没拒绝。 她脖颈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但伤口不浅,当时她是存了死志的。 以身入局,让二皇子为她赔命,她当时是真的这么想的。 但在沈昭月进来的时候,她回了神,松了力道。 世上爱她亲近她的人比比皆是,她并非孑然一身,用那么个人渣的命换她的,不值得。 “昭昭放心吧,不必担心我。人各有命,我既已踏出这一步,便不会再轻易放弃。我等着,等着他倒台的那一日。” 舍了名节换她后半生,足矣。 沈昭月眼睛微红。 若可以,谁又真的会选择这么一跳路。 她想问问顾兴修,但触及赵舒云的表情,便没出声。 赵舒云倒是一脸轻松的开口。 “退婚书我已写好,便劳烦昭昭再帮我给他送过去吧。替我给他带句话。 他是个极好的人,愿他前程似锦,佳人在怀,此生顺遂无忧。” 话落,她轻轻一笑,眼泪却充盈了眼眶。 沈昭月抱抱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到了尼姑庵的门前,赵舒云便不让她再进去了。 “昭昭,回吧。” 说罢,赵舒云对她一笑,头也不回的进去。 尼姑庵朴素的木门打开又重新合上,隔绝世上一切。 沈昭月看着,心中顿生无力感。 她自诩重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世事在变,前尘如镜,许多事都已不同。 她能做的就只有现在这些而已,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而能解决的那个人眼下还在千里之外。 从没有哪一刻,沈昭月如现在这般期望着裴宴之在。 若他在,一定还是一副不可一世将所有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但他心思透彻,只看一点便知全貌,一定会给她一个最好的方法。 裴宴之…… 沈昭月心中轻声呢喃,忽然有些想他了。 “宝芝,我有多久没进宫了?” 宝芝被问的也是一愣,随即细想了一下,也是怔然。 “十多年了。” 从前沈昭月得圣上欢喜,圣上子嗣不丰,竟无一位公主,故而对她很是疼爱喜欢。 沈昭月得这天下女子都没有的殊荣,可无召进宫。 见圣上,见太后皆是如此。 从前她年纪小,时长进宫去玩,直至后来长大了,面容张开,每次见到太子都不高兴,久而久之的便不再进宫。 圣上问过两回,她虽未明说,但圣上也看出来了,便没再提过。 后来沈昭月这个郡主便真的只剩个名头了。 沈昭月也是许久都没动过这个念头,只觉得恍如隔世。 “去给宫中递消息,我明日进宫。” 此言一出,宝芝都吃惊,但没多问。 回府后,沈昭月让人把赵舒云的退婚书给赵府送过去。 这退婚书该赵府送,而不是她。 但她提笔另写了一封信,将赵舒云所经历的悉数写在上面,让人快马加鞭送给了顾兴修。 前世顾兴修为了赵舒云都能提刀杀上二皇子府,今生只怕更甚。 她将真相告知,是继续等,还是退婚另娶全然是顾兴修自己的事情。 总归他不会再冲动,否则对不起赵舒云的这番苦心。 忙完这些,沈昭月才从宝芝口中听闻贺星剑来了,还等了好一会儿,连忙过去。 “底下人没告诉我,让兄长久等了,之后不必如此客气,直接来寻我便是,一家人不用分这么清楚。” “无事来看看你。” 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二皇子的事情可要同父亲说一声?” 贺星剑还是担心的,今日她下手那般狠,着实也让他吓着了。 “暂时不必与父亲说了,毕竟还关乎舒云的清白,等到日后再看吧。二哥今日如何?” 沈昭月今日是真的忙的团团转,连沈楼都顾及不了,眼下才想起来问。 不想,贺星剑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他还在生气,晚间便出去了,还没回来。” 沈楼又不是傻子,旁人他不了解,自家妹妹没人比他更了解了。 回过神来便察觉事情不对,随即就反应过来,他二人全都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第44章 郡主福气好 沈昭月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她二哥一向脾气好,真把人惹急了,可不好哄。 这次不只是瞒他,还把他也算计进去,怕是要气死了。 贺星剑没有在这多待,沈昭月等了半宿也没听说沈楼回来,撑不住先去睡了。 翌日一早,沈昭月才听说沈楼昨夜喝醉了回来,她过去时,正听到沈楼买挨训,进去的脚步顿时停住,默默的往后退。 沈楼眼尖看见她,当即出声。 “沈昭月!” “那么大声喊你妹妹做什么!别想让你妹妹给你求情。你都多大人了,连报个平安都不知道,你娘多担心你不知道啊!” 沈首辅心疼娘子,因为沈楼没回来也没报信,沈夫人担心的一宿没睡。 沈首辅现在看到沈楼就一肚子火。 沈昭月见情况不对,也不躲了,快步进去。 “昨日是我寻二哥帮点忙,一不小心睡着了才忘记让人通报一声,爹您就别骂二哥了。” 沈昭月软着声音,拉着沈首辅的袖子撒娇。 “我等会去给娘赔个不是,下次肯定不会让她担心。” 沈楼哼哼一声,知道她什么心思,也没拆穿她。 “过一阵子你就和姑娘相看去,省的总让你娘担心。” 闻声,沈楼面如菜色,刚要否认,沈昭月扭了扭他的胳膊,疼的他龇牙咧嘴呢没说话。 “兄长才刚刚回来,又退婚的时候,您这会儿要让二哥相看姑娘,岂不让兄长心里难受。您要真看他不顺眼,就让他跑外面赚银子去。” 沈昭月拉着沈首辅坐下,给他倒杯茶。 喝了茶,沈首辅的气倒也消了不少,沈昭月趁机说了两句好话,说要去去看沈夫人,顺带把沈楼带走了。 沈楼没给她好脸色。 “你如今倒是真的本事大了。” “本事再大,也还是听二哥教训的,二哥想骂什么我都认。” 沈楼忍不住的回头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啊你!跟着裴宴之是越发的学坏了!” 沈昭月无辜的笑了笑,沈楼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连说教都懒得说了。 二人在沈夫人那用了早膳,沈昭月回去收拾收拾便先进了宫。 她昨日递了消息,有公公守在宫门前给她带路,一路畅通无阻,快到时迎面碰上了段婉容。 自上次段婉容被她打了过后,她倒是没再见过人。 在宫里见着她,段婉容也很是意外。 碍于身份,段婉容不得不敷衍的给沈昭月行了个礼。 “郡主近日倒是闲暇的很,倒也有空进宫来了。” “比不得段姑娘日日来这东宫伺候太子殿下。”沈昭月轻笑,专踩着段婉容的痛处。“近来太子殿下可还好?下次段姑娘若是见着了,可替本郡主问声好。” 说罢她也不等段婉容的回答,径直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沈昭月又停了下来,笑意盈盈的看向身后的人。 “对了,近来上京不太平,这贼人胆大包天,竟也动到宋姑娘身上了,也算那贼人倒霉,撞上了本郡主,眼下正在府衙待着,不过保险起见,段姑娘回去的路上可也得小心些。” 后来宝芝查过了,那酒楼里还有段婉容在,且宋佳雪是与段婉容见过面的,要说那事没有段婉容的掺和,沈昭月绝对不信。 什么贼人,不过就是段婉容的弃子,便是差不出什么,她也得说出来让段婉容恶心恶心,动动怒火。 果然,段婉容的话里都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不劳郡主烦心。” 沈昭月满意的回身离开。 等人走了,段婉容扭头看过去,目光里满是怨恨。 要不是因为沈昭月,她何至于此! 好不容易她才让皇上想起太子,正要把人放出来,好重新定下婚期,谁知道沈昭月又进宫了! 沈昭月是不是非要与她过不去! 越想段婉容便越发的难受,更加站不住。 她绝对不能让沈昭月又毁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结果。 段婉容的目光看向左前方,神色越发的狠毒。 沈昭月,这是你逼我的! *** 御书房里,沈昭月在德公公的带领下拜见大晏帝。 大晏帝已年过半百,因为国事操劳,头发都已发了白,但人瞧着还是很精神的,身强体壮,眉骨端正,若是不认识的人瞧见了,怕也只是当其三十多岁。 见着沈昭月,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真是难得啊,昭昭也知道进宫来看朕了,说说吧,谁给你委屈受了。” 沈昭月也笑。 “皇上也惯会打趣我,有您护着,谁还敢啊。我这不是做了些点心,知晓皇上爱吃,便带些过来让您尝尝。” 沈昭月伸手把食盒送给德公公,让他查验查验,彼此都放心。 便是许久未见,倒也不曾生疏,沈昭月心知不能操之过急,故而今日什么话也没说,只与皇上闲聊,稍坐一会儿便要离去。 忽的瞧见皇上桌边的绿植,眸光动了动,似是随意的问起。 “这盆小野花长得倒是极为的好,瞧这生命力旺盛的样子,看着便让人高兴。” “这一盆花也值得你夸赞那么多句来,让人给你送回去,还喜欢什么自个儿去御花园里瞧,一块送过去。” 皇上摆摆手,似是见不得沈昭月那般期盼的目光。 沈昭月也没想到皇上会说送她,但话都到这了,她便收下了,御花园里的倒是没心思去看。 进了趟宫,沈昭月得了盆花,瞧着似乎还有些寒酸,皇上便又赏赐了些东西,一块与她回去。 等沈昭月离开了,皇上才唤来德公公。 “去查查这花从何处来的。” 御书房每日的洒扫皆有专门负责,这花摆在这不太合适,但如沈昭月说的那般,瞧着还不错,皇上就留下了。 皇上也不是看着那孩子一两天,她一向对这些花花草草不感兴趣,什么花都能让她说成是野花,不会平白无故的看上这盆。 德公公面色稍凝,自然也清楚其中的意思,不敢耽搁,当即便让人着手去查。 只是心里微叹,这郡主啊福气就是好啊,怕是这回皇上赏赐的会称其心意了。 第45章 这等殊荣也就你独一个 沈昭月可不知宫里后来发生的事情,回去了就把那盆花给了她二哥,让她二哥去查。 沈楼摆着臭脸。 “不去。用着我的时候倒是想起我了,早上用完膳就溜,也没见你来看看我。你个小丫头,没良心的。” 用完膳,沈楼就一直在房里休息,刚醒就被沈昭月拉过来做事,脸色更不好了。 尤其是他在听闻沈昭月进宫后,还是带着点心去的。 “你都多久没进宫了,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昭月你可给我悠着点。” 沈楼眼下都顾不得生气不生气的问题了,他心里委实是有些慌。 怎么看都觉得沈昭月在憋什么大事。 赵大人家的姑娘她都不同赵大人打声招呼,说毁了名声就毁了名声,眼下上京的人全都八卦着其去尼姑庵的事情,好在知晓那事的人,他都给按下了,名声勉强能保住。 也是奇了怪了,这出了这么大的事,赵大人连吭声都不吭声的,竟也没找上门来。 沈昭月看着沈楼胡思乱想也不阻止,只眨巴着眼睛,无辜的开口。 “我就是看望看望皇上,哪有想做什么。这花就是皇上给的,但我瞧着好像有点不太对,万一有毒什么的,放我屋里那我不惨了。二哥你见多识广,先放你屋里,你找人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我再摆院子里便是,皇上赏赐的也不能随便丢。” “你怕毒,我就不怕?”沈楼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动作倒是利索的把花给收了下来,还离她远些,生怕这么会儿就真的会毒害她一样。 沈昭月抿唇轻笑,心里自然知道二哥的好。 她看着那花,神色渐渐沉下来。 不怪她疑神疑鬼。 前世皇上的身子一直很好,亦如她今日见到的这般,后来是突发疾病这才无力回天早早离世,以至于后来朝堂内乱,皇子争斗,最后新帝登基。 这花看着像是不知名的野草,但却像极了苏祈安给她喂的毒舌兰。 前世沈家落难,苏祈安想让她听话,便给她吃了毒舌兰,其毒性极强。 起初是没什么感觉的,但你知道这毒在你身体里,会怕,会惶恐,会不断地去想它什么时候发作,会怎样的疼。 恐惧和慌乱一点点的增加,当疼痛来临时,也不会痛的立刻要人命,而是从一点点的头疼到后来的头疼欲裂,似有千万根针在扎,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只想立刻去死。 这毒舌兰上京是没有的,乃是西域那边的毒草,到这边能活过来,也许专人养殖,前世苏祈安登上高位,追捧他的人不知几何,也不知是谁送给他的。 而眼下,这花要真是毒舌兰,便代表着早有人盯上了皇上,要慢慢折磨其死亡,再一举达到目的,更甚者则是通敌叛国。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小事情,沈昭月真怕沈楼不靠谱,故而又认真的同他说一遍。 “什么事情你都大包大揽,你得有几个手。”沈楼刺她一句,眼中却可见心疼。 “所以这才要二哥帮我啊,我做的点心还有,你让人去厨房拿,我先去找兄长,二哥若无事的时候,带兄长出去转一转。” 说罢,沈昭月已然是往外走。 惹得沈楼又不高兴的喊她两声,等人走了,倒是马不停蹄的让小厮赶紧去厨房取沈昭月做的点心。 而此刻沈昭月去找贺星剑扑了个空。 问了人也不知道去哪,她遂没再问。 眼下吴家的婚事还没解除,但流言已经不站在吴家那边,若吴家坚决不肯,便只有去府衙。 沈昭月手里捏着让宝芝打探来的消息,最后写了封信给吴家。 这是她留给吴家最后的体面,吴家若是还不知趣看上了沈家大公子的身份,还要来招惹她兄长,那便休怪她撕了那层脸皮。 之后几日沈昭月又进宫几趟,丝毫不提那野花的事情。 也是今日恰巧,沈昭月到的时候,皇上正在批外官送上来的奏折,提起了裴宴之。 “他倒是比小时候还要聪明些,成了亲也稳重不少,若早知如此,朕倒是要早早的为你二人赐婚。” 乍然听到裴宴之的消息,沈昭月还有些发愣,很快就回过神来,温和一笑。 “有皇上这句话可比什么都管用,昭月也是托了您的福。”说罢,她神色略有低落,很快又收敛起来,颇为天真的开口。 “他出去至今都还没给我写过信呢。皇上可知他眼下还安好?索性眼下无事,昭月待在上京也闷得慌,不若皇上准许我去寻寻他?” “你怎不说把人惹恼了,一声不吭的就跑去蒲城,他死乞白赖的担心你的安全非要追过去,如今你倒好,也要跟着去,依朕看啊,你们还不如省些力气,让他回来就是了。” 皇上这是随口说的话,偏沈昭月较真起来,就要当真。 “还是皇上对昭月最好,不舍昭月新婚与夫君久别。您都不知道,这满上京的都在看昭月的笑话呢,说昭月嚣张跋扈,把夫君都气跑了,您听听,这像话吗?” “哪一句不是真的,你倒还好意思说。他那外官说上任就上任,你上下一张嘴就要让他回来,当朝政是儿戏呢。” 皇上脸上没了笑意,似是真的生气了。 沈昭月不服气的抬头。 “这不是皇上您说的,昭月想的还是去陪他呢,可没说让他回来。朝政之事昭月不敢妄言,但他既为我夫君,那我定然是要为他负责的。先前答应过他的,如今食言而肥,岂不寒了心。” 沈昭月说的头头是道,面上更是不服输。 德公公听着都不敢大喘气,放眼望去,也没谁敢这样对皇上说话的,那是把脑袋放在刀下,自寻死路。 偏沈昭月无所觉,梗着头就露出不服输的气势来,惹得皇上发笑,眼不见心不烦的对她摆摆手。 “行了行了,知晓你们夫妻恩爱,那等苦地方你去了便是找罪受,眼下事情也差不多了,朕现在就下旨让他回来,这等殊荣也就你独一个。” 第46章 打皇子 沈昭月眉眼弯弯的笑。 “那也是您治理的好,如今大宴国泰民安,谁人不说您的好。” 夸赞的话是张口就来,夸的皇上龙颜大悦,留她和太后一块用了午膳。 午后她陪太后说了会话,直到太后去歇息了才从太后宫里出来准备回去,却迎面遇上了惠妃。 惠妃是二皇子生母,沈昭月也是进了宫才知晓,如今惠妃正得盛宠,谁都要上赶着巴结讨好。不过这些与她亦没什么关系,她行礼后便欲与之告辞离开。 “本宫倒也许久未见你了,今日遇上也是巧,随本宫回去喝杯茶再走,耽误不了你多少时日,若迟了,本宫遣人送你回去。” 似是觉得她会拒绝,惠妃索性把话说全了。 说到如此份上,沈昭月便也没再推辞,跟着惠妃离开。 实则她与惠妃并无多少交情,甚者若非今日遇见,她都要记不清惠妃长什么模样了。 眼下在宫里,沈昭月并没松懈,让身边跟着的那小宫女去与德公公说一声。 “我与惠妃娘娘说会子话,许是要耽搁些时日,请德公公稍后再来送我出宫便是。” 德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沈昭月意在提醒惠妃,莫要轻举妄动。 惠妃显然也是知晓的,瞥了一眼她并未阻止,顺利让那小宫女离去。 进了惠妃宫里,宫女奉上茶点,惠妃便靠在小榻上沉默不语,还真的就让她喝茶,待一盏茶喝完了,便有宫女领着她出去。 这一出看的沈昭月莫名其妙,心里却越发不敢大意,她与身后的宝芝看了一眼,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惠妃宫里。 走了一段路后,忽的一只死了的鹦鹉丢在了沈昭月的面前,吓了她一跳,宝芝上前护着她,看清是个死鹦鹉便要踢过去。 一旁蹿出个十来岁的孩子,沈昭月拉着宝芝往后退了一步,盯着眼前人,情绪涌起,握着宝芝的手劲都不由得加大,惹得宝芝回首看过去。 而那孩子把鹦鹉小心翼翼的抱起来,目光通红的看着面前两个人,声音哽咽。 “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小八!” 说着,那孩子便上前来要动手。 沈昭月回过神来,不欲与他起冲突,后方却有手推了她一下,她一个受力不稳径直撞向了前头的人。 饶是宝芝反应再快也慢了一步,沈昭月以手护着,却听咔嚓一声,手腕处传来刺疼,身子也摔了下去。 而被她撞到的那个亦是摔在了地上,额头磕在了路边石头上,当即见了血。 “你们害死了我的小八,还要动手打我,我要告诉父皇!”那孩子伤心不已,哭着要去找皇上。 宝芝慌乱的把沈昭月扶起来。 “郡主您的手?” 沈昭月低首看了眼,手掌无力的垂下,约莫是脱臼了,还疼着,但眼前的事更要紧。 方才站在她后面的就是惠妃宫里送她们出来的小宫女,看来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出。 怕是惠妃知晓了她动二皇子的事情,这才让她对皇子动手的事情摆在明面上,才好有对她出手的机会。 如此一来,解释是无用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五皇子生母出声不显,进宫后也不甚受宠,怀上他也是意外之喜,本该母凭子贵,然而传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至此连带着五皇子都不受皇上的待见,独自一人在宫里长大。 等长到十岁时才发现了人有点不对劲,似乎智力永远停留在了八岁,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至此宫里便彻底沉寂了这么一个人。 而今他瘦小如骨,已经十四的年岁,却还是如十岁一般模样,动不动便会哭闹,如今因为心爱的鹦鹉死了,又磕伤了脑袋,正哭的伤心,哭声如魔音贯耳,听得沈昭月心里犯难受。 此时,惠妃的宫女也开口了。 “五皇子殿下身体金贵,昭月郡主对其动手乃为大不敬,郡主还是该想想怎么办为好。” 说着,五皇子的哭声便引来了别的宫女太监。 不多时,沈昭月便重新进了御书房,只不过上次来时站着、坐着,这回来是跪着。 上首坐着皇帝,其下方是惠妃,不远处的偏殿五皇子正由太医处理伤口。 惠妃的宫女跪在她身侧,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情形转述给皇上,听着挺合理,似乎也没有添油加醋的地方。 等其说完,惠妃便一脸善解人意的看向皇上。 “皇上,昭月这丫头虽是由您宠着骄纵了些,但欺负皇子这等事约莫也是做不出来的。前阵子,成儿(二皇子裴成)去沈府的时候,喝多了酒不小心摔破了脑袋,还是沈府的人送回去的。可见其品性,约莫是个误会。” 这话便很有深意了,二皇子在沈府受了伤,到底是真喝醉酒还是被打难说,但仅仅是猜测沈府对二皇子动手,如此便是大不敬。 如今又有现成的例子摆在这。 先后两位皇子受伤都与沈家的人有关,皇上便是真心疼爱沈昭月,也不会不顾及皇室颜面对她网开一面。 刚处理好的五皇子小跑着过来,眼睛里还有泪水,骨子里对皇上却有畏惧,到面前不敢靠近,哽着嗓音开口。 “父皇,她坏,她打死了儿臣的小八,还对儿臣动手,儿臣的头破了,破了。” “瞧五皇子这模样,也是怪可怜人的。”惠妃叹息一声,让人给五皇子搬了凳子。 皇上看看他们两个,倒是没急着给沈昭月定罪,反而问问沈昭月自己是怎么回事。 沈昭月并无隐瞒,也没直接说事情,反而把从太后宫里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惠妃请她喝茶的事情,最后提及了沈府二皇子受伤的事情,也算是给惠妃一个回答。 “那日二皇子与我二兄喝多了些,不小心磕了头,当时便已请大夫来看过,不过的确是沈府招待不周,也合该与二皇子说一声道歉,还请惠妃娘娘帮个忙,让二皇子进宫来,我与他当面道歉,或者我与娘娘道歉也是一样的。” 说罢,沈昭月便真的叩首道歉。 第47章 皇上的赏赐 惠妃的表情有些僵硬,又怎么会当着皇上的面,真的让沈昭月给她道歉赔罪,她身边的嬷嬷已然快一步的上前拦住了沈昭月的动作。 她僵硬着笑脸。 “你这孩子便是太较真了些,本宫并无怪罪之意。本宫是觉得你与五皇子之事怕是有什么误会,该是说清楚了。” 见苗头不对,惠妃便又把话题引了回来。 惠妃的宫女此刻点头起誓,一脸惶恐。 “奴婢所言真真切切,绝无虚言,若有隐瞒,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昭月也及时的给了回应。 “回皇上,她所言的确不假。” 此举不止让那宫女懵了,便是连惠妃都有些吃惊。 沈昭月这是自己主动认罪了? 欺辱皇子的罪名可非一顿板子能解决的。 惠妃眸光动了动,未出声。 沈昭月脊背挺直,一五一十的将刚才宫女所言叙述了一遍。 “那鹦鹉是突然出现的,我的丫鬟要踢走那鹦鹉,随后五皇子出现指责我,我护着丫鬟故而与五皇子动了手,却马失前蹄连自己也折损了,五皇子也因此伤了额头。” 说到马失前蹄时,沈昭月抬了抬手腕,掌心下垂,明显抬不起来的模样。 方才她一直放在袖子里,叩首时也是另一只手先出来,众人便未有察觉。 这手看起来伤的不轻。 沈昭月只展示了一下便收了回去,并没有刻意卖惨,只是道出事实。 “她所言皆不假,但却没说她退了我一把,也正因此,我才身子不稳往前撞到了五皇子,怕压着人这才伤了手。” “郡主!您自己做错了事情,怎么能空口无牙的冤枉人呢!奴婢不过说了一句会将此事如实禀告娘娘与圣上,您便怀恨在心,要将这事强压在奴婢的头上吗?!” 那宫女急的快要哭出来,连连叩首。 “皇上,奴婢真的是冤枉了,奴婢没有说谎,也绝对没有推郡主!皇上,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那宫女声声泣音,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也因此不过眨眼的功夫,那额头已然是红了一片,有血丝渗出,看起来有些吓人。 瞧着当真像是说真话的,只求保命。 惠妃也跟着煽风点火。 “本宫也是怕耽误了你出宫的时辰,这才让宫女送你一段,也没成想好心办坏事,竟成了现在这模样。” 听起来十分懊悔,却决口不提事情真假。 沈昭月倒是不慌不忙的指了指腰间那一处。 “皇上,我也并非是诬蔑她。的确是有人推了我,才让我站不稳摔倒的,而当时站在后方的唯有这个宫女。虽然我也不知为何她要闹出这事来,让我背负伤害皇子的罪名,但我也非空口白牙,这儿便是她推我的证据。” 随着沈昭月话落,殿内稍显沉默。 离得远,饶是惠妃也看不出沈昭月那有什么来,沈昭月自己的手不方便,就让宝芝给她取下来。 她的衣物平日都稍显素净,也就只有进宫这几次穿的是华服,故而她的腰带上镶嵌了珍珠,既好看又别致。 方才那宫女许是情急,衣物勾住了她的珍珠镶嵌,竟划破了丝,以至于残留些许在其中。 沈昭月也是跪在了殿中,无意中瞥见的。 一开始藏着掖着便是想让惠妃多说两句。 证据没出现前,惠妃顶多是看热闹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也没什么,可一旦事情与惠妃有了瓜葛,那这似是而非的话就很值得让人琢磨了。 有宫女上前取走那几缕丝线,皇上让纺织局的宫人过来分辨,这其上丝线是否是宫女身上的,再与宫女袖上的划痕对比。 时间短,那宫女压根就藏不好,以至于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宫女还想反口是无意碰上的,但那位置除非是故意贴近才有可能,不然说不通,故而那宫女推她的事实已是板上钉钉。 惠妃的脸色着实难看,现在也不敢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反倒向皇上自省,把一切归咎为不知情和管教不周的事情上。 皇上日理万机,过来看了这么一出闹戏,表情委实算不上好。 五皇子委屈巴巴的站在一旁,吓得连哭都忘了,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鹦鹉,连皇上看过来,都忍不住的后退两步。 他似是听懂了鹦鹉不是沈昭月弄死的,倒也不嚷嚷着沈昭月坏,而是不停地重复着小八死了。 越说越伤心,又憋着哭,不一会儿脸色都通红。 皇上摆摆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对于惠妃,皇上则斥责了两句,让其回宫自省三日。 惩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毕竟惠妃如今正值风头,却因为这事而被罚,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她脸色不太好,连吱声都不敢吱声,安静的退了出去。 待人走了,皇上才让太医来给沈昭月看看手腕处的伤口。 “这宫里倒是越来越乌烟瘴气,难怪你也不肯常来。” 似是有感而发,皇上叹气一声。 实则对什么都心知肚明。 沈昭月看破不说破,云淡风轻的开口。 “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得了皇上这几瓶极好的金疮药也不亏。” “你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来到这宫里看到什么都要让朕赏赐你一些带回去。得亏你这些年没来,不然朕这皇宫都要被你搬空了。” 皇上面上笑容扩散,似乎那一点烦心的也不值一提。 沈昭月倒是脸皮厚的狮子大开口。 “东西多看着眼杂,我是在帮您分忧,您可不知道侯府里可太空旷了,什么都没有,那书房干净的只剩一张桌子。” 沈昭月单手比划着,表情夸张,逗得皇上笑容更大些,也不吝啬。 当即又让人赏赐了不少东西回去,诸如珍宝首饰、文房墨宝一类,闻声沈昭月笑开了花,连连叩谢,带着好些东西出了宫。 御书房里 德公公端了梨汤进来,没敢打扰,倒是大晏帝率先问出了声。 “可让人安全送到了?” “是,送到府上了。郡主收拾了好一阵,开心着呢。” 闻声,大晏帝也笑了。 “她与宴之倒是越来越像了,不过性子比宴之更好些,不像宴之,不肯收朕给的东西。” 第48章 一回来就给了个惊喜 这话德公公不敢接,大晏帝似乎也没了再说下去的想法,问了两句太子及二皇子的情况,越听脸色便越差。 气急之处,竟咳出血来,可把德公公吓了一跳。 “太医!快叫太医!” 皇宫里因为大晏帝的突然咳血而闹得人仰马翻。 沈昭月并不知这些,临时回了趟侯府,把裴宴之的书房一样一样的填满,她自己动手,倒也不忘吩咐宝芝去给她查事情。 惠妃处在宫里,二皇子在沈府受的伤能传到她耳朵里去,肯定不是二皇子说的。 如今赵大人已经被放出来,贪污一事悉数查清,二皇子若要反悔,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所以她才有恃无恐的,让惠妃把二皇子叫进宫当面对峙,当着皇上的面,二皇子铁定不敢说。 所以,惠妃这消息来的有点奇怪,还特地为她做了一个局,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要查的,要做的事情有点多,忙起来沈昭月便也没那么多心思想别的。 时间一晃一晃,七月底的时候,天气闷热,让人心浮气躁。 李氏送信之人终于有了眉目,还是那间当铺,裴宴之和成平不在,依靠沈昭月查的速度就慢些,好在如今也算有头绪了。 李氏通过当铺给一个欢楼里的戏子送信还有银子。 沈昭月当即男扮女装要去欢楼看看,不巧遇上了贺星剑。 “你这是?”贺星剑出声询问。 沈昭月也不确定能不能进去,便与他说了实话,贺星剑与之同去。 出门时,门房给了她一封信,沈昭月急匆匆没来得及看,随便收在了马车里。 门房跟在后头喊: “郡主,是前几日侯府送过来吗的,一不小心压在了底下,今儿才看见。” 等他话音落下,沈昭月已经没影了,也不知她听没听见。 白日里欢楼不营业,但若有专人介绍也是可以进去的。 这种事自然还得找沈楼,沈昭月又去商行把她二哥带了出来。 没走多远,便有一人欢天喜地的上前来。 “哥哥姐姐又见面了。” 少年郎声音清脆,一笑眼睛都快没了。 只是沈昭月着实是没什么印象,想不起这人是谁,还是贺星剑额首,提醒她。 “小院隔壁的。” 他这么一说,沈昭月想起来了,那个攀墙的少年,不熟。 不过显然她这女扮男装不过关,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沈楼笑着看沈昭月。 “小院?” 沈昭月:…… 贺星剑很是平静的出声。 “饿了,走了。” 贺星剑与少年额首,随即带着人离开。 沈楼这会儿可没那么好说话,气哼哼的看向沈昭月。 沈昭月好声好气的哄着人,毫不留情的把贺星剑的小院说出来,还补刀说是贺星剑不让说的。 沈楼才不信她,三人一路说笑的往欢楼去。 快进去时,沈昭月回首看着身后跟着来的少年。 看她回头,少年露出白花花的牙齿笑。 “姐姐,我叫梁喜,梁喜。” 闻声,沈楼回头,瞪了那少年一眼,拉着沈昭月进去。 此时,城外。 裴宴之和成平在茶棚处歇息,马不眠不休的跑到这已然不行了。 成平喝了几大碗的茶才缓过来。 “世子,这马不行了,要不歇一宿再走?” 离入城也不远了,但眼看天都要黑了,马也跑的不行,最好还是歇一宿,只是这一路上他随着世子没日没夜的跑,约莫也知晓世子的想法,想郡主了呗。 “信已送到好些时日,她应是知晓我回来了,再坚持坚持,今晚入城。” 裴宴之不紧不慢。 “回去后让你休沐。” 得了好消息,成平脸上的笑意都遮不住。 二人歇息一会儿便又立刻动身回城。 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裴宴之也没想沈昭月会在城门口等他,看见城门处无人也是意料之中的。 裴宴之径直回了府,瞧见院中房里都没人脸色微微沉下。 宝芝随沈昭月去沈府,绿珠留了下来,见着裴宴之回来,也是意外。 裴宴之也才从其口中听说沈昭月这段时日一直住在沈府,便又往沈府去。 门房乍然瞧见了裴宴之,还当其是秘密回京,惊得不行,连忙把人迎进来,需要通知沈首辅二人,裴宴之将人拦住,去寻沈昭月。 等到了院子里,一片漆黑,还是无人,他不由得拧眉。 这才从下人口中知晓沈昭月白日出府,至今并未回来。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裴宴之都有些乏了。 让成平去看看人到底在哪。 熟料,一刻钟后成平回来了,就是脸色不怎么好。 裴宴之眉头皱起。 “她有事?” 成平不怀疑,郡主要是真出事了,世子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 他未敢隐瞒,直言不讳,就是看着自己主子的目光颇为同情。 “郡主在欢楼,随行的还有沈家兄弟。” 欢楼是个什么地方,裴宴之不会不知道,上次太子就是在那抓的,里面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不是个好地方。 成平看着他家世子沉着脸大步流星的离开,叹了口气,连忙的跟上。 郡主啊郡主,您自求多福咯。 而此刻欢楼里,沈昭月三人坐在包厢里,面前有姑娘在弹琴跳舞,还有几个男娼在一旁端茶倒水。 一屋子活色生香,那香味熏天,她快要吐了,只得忍着。 白日他们虽进来了,但找了半天,那与李氏通信的男娼没出现,说是晚上会表演曲目,他们不想打草惊蛇,便先行离开,等天黑了才过来。 沈昭月虽女扮男装,但那样貌明显,有好些个男娼都跃跃欲试的往她这边来,沈楼还气着呢,没管她。 贺星剑在寻与李氏的接头人。 沈昭月也不能真让人都围着自己,看着其中眼熟的那个,把人叫了过来。 见此,旁人自然都后退。 眼熟的那个给她倒杯茶,可惜手抖,茶水都溢出来了。 他小声的唤着。 “姐姐。” 声音软,眼眶红着,没了白日所见的少年意气,倒是多了几分柔弱之色。 沈昭月听着他嗓音沙哑,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回事?” 第49章 十五日 被问的梁喜委屈的不行,直接坐在地上,从外面看过去,倒像是他跪着给沈昭月赔罪。 “我也不知道,姐姐人美心善,我就想多说两句话,跟着到这外头等了一会儿,见你们不出来,我就走了。谁知道走这旁边巷子时被人打了一下,醒来时便在这里头了,他们还给我下了药,我趁其不备换了间房,看见姐姐便进来了。姐姐,你帮帮忙让我家里人来寻我。” 梁喜年岁不大,这会儿也是真的怕了。 平日的手脚功夫在这极大的药效下溃不成军,整个人都烧红了。 那边贺星剑寻到了人,把人带走处置。 沈楼负责把沈昭月安全带回,挥退了跳舞的和弹琴的,等走近了才发现沈昭月身边那小子眼熟,瞧着不太对劲。 “先别管他,兄长去处理那人,我得回来帮他,你先赶紧走,免得多生事端。” 这处不像是别的地方,其背后势力不知是谁,若真被谁盯上了就麻烦。 兄长那处也问不了多久,若那男娼察觉什么,只需叫一声便能轻而易举引来楼里的人。 沈昭月也深知此事,跟着沈楼离开。 梁喜看着她离开也不曾说些什么,只是难受的趴在地上,面色更添潮红。 沈昭月深呼吸一口气回头。 “我只带你一次。” 梁喜脑袋嗡嗡,有些听不清她说的什么,等仔细琢磨才连成了一句话,几乎是踉跄的跟在她后面走。。 这么大个人,而且还是有问题的,沈昭月便是想藏都藏不了,唯有正大光明的把人带出去。 正巧,外面搜寻的人已经过来了,看见她身后的梁喜便要动手。 “我要买他。” 沈昭月抬手阻止,直接扔给了对面人一袋金叶子,数额已然是不小了。 她一抬眼,眸光便顿住了,听着周围的吵杂声,她回过神来,喜色很快浮现于脸上。 她疾步越过眼前碍眼的,直接抱住了一身锦衣的男人。 “你何时回来的!” 她虽早知晓皇上要让他回来,可也不知具体的时候,一开始的时候还整日看看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后来忙起来便想不起来这回事。 眼下忽的看见人出现在面前,还以为是做梦,等真的抱到了人才察觉是真的。 只是竟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就出现了。 裴宴之似笑非笑的点了点沈昭月的额头,抬起深邃的眸光看向对面脸色潮红的小少年,声音低沉。 “沈昭昭,你刚刚要买谁?” 闻声,沈昭月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完了完了。 她刚刚太高兴,一时没想起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形。 他这都找到欢楼来了,来者不善啊。 她讪笑着搂着他手臂不放,甩锅是甩的极为干脆。 “你听错了,不是我,是二哥。” 沈楼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昭月睁眼说瞎话,嗤笑了一声。 “昭昭,说谎话不眨眼是习惯,但这谎话太假可没人信。” 他话音刚落,便响起裴宴之的声音。 “昭昭说的我自是相信。只是不知二哥还有此雅致,下次送礼我便知该送什么了。时候不早,我便带昭昭先回了,二哥自便。” 沈楼脸色模辩,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一个两个的,用起他还真是顺手,全都是泼皮! 沈昭月全然当听不到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跟着人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哀求似的看着他二哥。 那梁喜的确不是这里的人,好好的清白少年要真落在这,毁了一生,往后想起她心难安。 怎么说也算是兄长的邻居,便是日后接触不多,也不该放任这个少年就此深陷泥潭。 沈楼还能怎么办,自家妹妹惹的祸,他该收还得收拾。 沈昭月看到沈楼和欢楼里的人交涉,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一回头就对上裴宴之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一个咯噔,脸上露出假笑。 怎么感觉他这回来戾气太重,有点不好哄了呢。 眼看着要出楼了,沈昭月连忙拉住他。 “还……还有兄长。他来这找个人问些事情,但我怕不顺利惹麻烦,夫君上次来过这,也算半个熟客了,帮帮忙?” 裴宴之搂着她腰身的手收紧。 虽说沈昭月现在女扮男装,但这欢楼里什么没有,旁人也已见怪不怪了,多的是看他二人好容貌,忍不住多看上几眼的。 裴宴之见此眸光更加阴沉,脱了披风给沈昭月盖上,吩咐成平去办。 成平一脸菜色。 说好的休沐呢?! “明日起休沐,七天。” 裴宴之留下话,头也不回的疾步带沈昭月离开。 成平声音欢快的应声。 “好嘞,二位慢走。”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才是这欢楼里的小厮呢。 惹得沈昭月发笑,打趣裴宴之。 “他跟你在外几个月,你就打发他七天,是不是太少了?” 裴宴之别有深意的看向她。 “少吗?夫人觉得几日才合适?” 沈昭月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未见他,总觉得他这表情不太对劲,倒也没多想的,随口一答。 “半个月吧。” 他身边就成平一个得力的,该歇息的时候歇息,该办事的时候还是要办事的,半个月也差不多了。 裴宴之勾唇一笑,那双多情眼在欢楼多彩的灯笼下熠熠生辉。 “好,全听夫人的。” 沈昭月逆着光看他,总觉得他比之前更好看了些,赏心悦目的。 近些时日沈昭月都是住在沈府,但既是裴宴之回来了,自然是要回侯府,沈昭月有许多话想问他,但看他眼下乌青,闭眼小憩,便没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 而等回了府,沈昭月才叫后悔不迭,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身子被压在床榻之下,话都来不及说便被堵住,沈昭月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就裴宴之这狗德行,能在外数月,也算是他忍得厉害了。 白天黑夜不断轮换,沈昭月过的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裴宴之的后背全是抓痕,她手腕无力的抬起来锤了他一下,声音染了恼意。 “裴宴之,你够了!” 她都要没脸见人了。 裴宴之轻笑,提醒她。 “十五日,夫人你自己说的,如今才七日而已……” 第50章 裴宴之的妹妹 沈昭月瞪圆了眼睛,气不打一处来,连骂他都觉得是白费力气。 见她跟猫似的没什么力气,裴宴之收敛了些,给她倒杯水。然后开始细数她的罪行。 “夫人留在上京倒是过的日子滋润,不见一封念我的家书,回来遍寻不得,倒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说到这,沈昭月便有些心虚,她是没想到裴宴之回来的这么巧,但转瞬想起这几天过的日子,这点子心虚便没了,说的是理直气壮。 “你那地方时不时的换,我倒是想给你写,你收得到吗?再说了你回来不曾与我知会,你要说了,怎么着我也让人去接你。” 也是这会儿沈昭月才知晓裴宴之给她写了信告知要回来的,不过她在沈府住,书信之前都是送到侯府,然后再送过去的。 她蓦地想起今儿门房是给了她一封信来着,她还没来得及看随手放在了马车里。 她哼哼着,装没力气不说话了。 怎么说都是她理亏。 裴宴之伺候她穿衣梳洗,沈昭月总算是能离开那床榻,高兴的喜形于色,对着他表情都好了不少,将他离开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 提及赵舒云做尼姑的事情,沈昭月的眸光都暗了下来。 本以为这段佳缘得以成正果,可兜兜转转又散了。 她给顾兴修写的信至今没收到回信,听闻两家婚约都已退了。 “他这县令刚做没多久,暂且还看不出什么来,待翻了年朝堂会有一阵变动,他若聪慧自会抓住机会过来。” 只是即便是人过来了,赵舒云已做了尼姑,断了红尘,想要再续前缘,前后都有阻碍,不见得会好。 裴宴之宽慰她,没说后面的话。 “今日我进宫一趟,你可要随我一同去?” 沈昭月怔然。 打从他回来,她就没出过门,自然把他要进宫这事也忘了。 “我不去,你在皇上面前可别胡说什么。” 之前她总进宫,皇上和太后就老是打趣她,如今裴宴之一回来,她连房门都没出,这哪还有脸见人。 裴宴之并不知此前沈昭月进宫的事情,见她不想去便也没再提,用完膳后便先进宫了。 等人一走,沈昭月便立刻回去补了个回笼觉,没了烦人的裴宴之,她睡得是踏踏实实,醒来后神清气爽。 刚梳洗好,还没来得及招来宝芝询问李氏的事情,倒是先见绿珠进来了。 “郡主,裴姑娘来了,已请人到偏厅候着。” 乍然听到裴如霜的名字,沈昭月还有些懵,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裴宴之的妹妹。 之前说要从外祖家回来的,她还去问过侯爷,也确定了消息为真,只是一连两个月都没什么消息,她还以为这人要耽搁许久才回。 也是在这会儿,沈昭月才知晓,裴如霜在裴宴之回来后的第三日回来的。 本是一路同行,后来因着裴宴之行的步伐太快,坐马车的裴如霜着实受不住,便让守卫护着她慢慢前行,裴宴之先行回来了。 饶是沈昭月都想不出裴宴之是怎么这般不靠谱的。 偏这会儿裴宴之不在,沈昭月没耽搁,去见了人。 沈昭月到时,只见一冷若冰霜的姑娘端坐于位,瞧见她过来,彼此目光打量了两分,裴如霜弯身行礼。 “如霜见过嫂嫂,冒昧前来,嫂嫂勿怪。” 不似她的长相冰冷,嗓音却是柔弱似水,带着些江南地方的语调。 沈昭月着实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按照裴宴之那不着调的性子,还有侯爷那三不管的模样,裴如霜会养的娇气一些,但好似一点都不搭边。 她笑着与人一块坐下。 “一家人不用理会这些虚礼。有什么你直接来找我便是,先前听说你要回来,我已让人提前把你院子重新收拾了下,添置了些东西,你看看不喜的就换掉,若有什么添置的便直接让人去办。” 沈昭月之前抽空去看了一趟,也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姑娘家的闺阁也是空荡荡的,哪里像个人住的样子。 再看侯爷的院子里雕梁画栋的,还真是……算了,公爹的不是她这做儿媳的不太好说。 好在如今都添补上了,就是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想着,沈昭月便让绿珠把准备好的首饰银两衣物都拿了过来。 “前些日子因着你兄长,皇上赏赐了些东西,这些是你的,若不够便去库房看。” 裴如霜有些怔然的看着这一连串的东西,原本听闻昭月郡主骄纵跋扈,她还以为是个不好相处的。 虽来的时候,兄长与她说了许多郡主的好话,但她总觉得那是兄长有偏色,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真切的接触到了,便感觉出眼前人与传闻中的不同。 她心里微微的松了口气,有些庆幸她先来了这么一趟,不然可真是惹了麻烦了。 “让嫂嫂费心了,我平日用的东西不多,这些便够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想要问问嫂嫂。” 几乎是裴如霜开口的一瞬间,沈昭月便想到了吴姑娘。 在流言的事情,吴家已与兄长退了婚,但显然吴家是不情愿的。 她面上不显,仍然露出笑意。 “你直言便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实不相瞒,在外时,我与吴家的姑娘有过些渊源。此番回来,她先与我见了面,提及了与嫂嫂兄长婚约一事。说是嫂嫂强势的以郡主身份压人退了这门婚事,她与嫂嫂兄长青梅竹马,也是两情相悦,因着退婚一事,她已日渐消瘦,如今人已不大好,她知晓我与嫂嫂的关系,便请我帮忙做个说客。” 话说完,裴如霜在沈昭月开口前,又提了两句。 “我初回上京,对这些事也不甚清楚,但既是嫂嫂兄长,便觉得该来问问。” 毕竟那吴家姑娘于她有恩,若事实真如吴家姑娘所言,她还是要尽力试试的。 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沈昭月面上的笑意淡了些。 果真是与吴家姑娘有关。 若是那吴姑娘来,她怕是都不会见,便让人赶出去了,但眼前人是裴宴之的妹妹。 第51章 迟早要挨打 沈昭月眸光动了动,提醒裴如霜。 “这位吴姑娘明知你与我的关系,却还要请你当说客,置你于两难之地,其人品可见一般。” 裴如霜也并非是傻的,这些年在外,见识的多了,懂得自然也多些,但谁都躲不过亏欠二字。 “早年间我在蒲城受了些她的恩惠,这些年她并未求我办过事,今日既是求到了,该问的我还是要问一问。她想与沈公子见一面,说清楚了,日后也不会有别的念头。嫂嫂也别顾念我,恩情要还也该分能力,我既做不到,便偿还别的就是。” 这恩不是她有意欠下,她力不能及又何苦为难自己,若再因此为难别人,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沈昭月意外的看向裴如霜,明白她的意思。 只不过这吴家姑娘说的倒是好听,不会有别的念头,那就该直接断了,还要再见一面,谁有知晓心里揣着什么恶毒心思,若见了一面就讹上了又或者以死相逼,便会将兄长重新推到风口浪尖上。 裴如霜还是心地善良,把人想的太好了些。 沈昭月眸光微动,倒是没拒绝。 “这也不是什么为难事,看在如霜你的面子上,我便应了她明日与兄长在酒楼相见,只是你我需得在场。” 裴如霜没想太多,只以为沈昭月要她去,是因为她牵线的原因,便额首应下。 此事就此定下,裴如霜也没急着走,与沈昭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她的性子不似她的样貌和名字,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温和,懂得东西也多,沈昭月倒是挺喜欢的,偶尔还能听她说些裴宴之的趣事。 不知怎的就说到了裴宴之心上人的事情上。 此前这话是从裴如霜的口中说出的,沈昭月便借此问了问,未想裴如霜的表情有些奇怪。 裴如霜也不知道吴姑娘竟还与嫂嫂说了这些。 她还以为嫂嫂是知晓了兄长的心意才嫁给他的,如今看来还不是啊,既是兄长都未捅破的窗户纸,她自然也不好说。 她温和一笑。 “年少时我与兄长闹别扭,胡说了些让未来嫂嫂教训他的话,便听他随口说了几句意中人的想法,哪里就能当了真。也不知吴姑娘是何时听去的,当了真。幸而嫂嫂明理大方未曾与兄长有隔阂,不然如霜真成罪人了。” 裴如霜说的坦然,面色也不作假。 沈昭月倒没什么意外,并未真的放在心上,不然裴宴之一回来,她就该问了。 就是吧,她觉得裴如霜之前的表情不太对劲,总觉得哪怪怪的。 裴如霜是真怕沈昭月再问下去,瞧着时候也不早了,便要离去,沈昭月把人留下。 “夫君回来,府上还没热闹过,我已让膳房多备了些菜,今儿便一起吃个团圆饭,爹待会儿也过来,你且先不回去,若觉得累就在旁边屋子歇息歇息。” 总归也快到晚上了,这院子隔得也不近,来回来走也是累得慌。 如此,裴如霜便没推辞。 她刚离开没多久,裴宴之倒是心情极好的回来了,唇角上扬,眉眼都遮不住的笑意,手上还拎着什么。 见他如此,沈昭月不由得好奇。 “皇上给你升职了?” “揠苗助长也不是娘子这般的,一开始就正四品,短短几个月还要升,我怕是出门就要被人蒙着口袋打死了。” 又是那般没正行的样子,沈昭月觉得他迟早有一日是要挨这顿打的。 “那你这般高兴做什么?” “自然是托娘子的福,让我早些回来了。”说着,裴宴之便搂着沈昭月,人要靠过去,沈昭月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瞪他一眼。 “你正经些,如霜还在旁边房间里。” 裴宴之讪讪的起身,倒也知些分寸,把手上的东西打开喂给她。 “那你快吃两口,我绕了路给你带回来的,都卖没了就剩这点了,若叫她瞧见了,不好分。” 沈昭月哭笑不得的被他塞了一嘴的香酥鸭。 是她常吃的那家,皮酥肉嫩,味甘且带着些辣。 眼看他还要塞,她往后躲。 “你可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我又没这般馋。” 她转头吩咐宝芝。 “给姑娘送去,让她少吃些,一会儿用膳了,剩下的带回去。” 裴宴之敲了下她的额头。 “也就你不知好歹,对你好还不成。她没你这般能吃辣,你少给她尝尝味便是,不然也该浪费了。” 沈昭月无奈摇头,不由想到日后兄长和二哥娶了嫂嫂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心中当即释然。 对嫂嫂好自然才是好的,夫妻相护扶持,走过一辈子,她之前已享受他们许久的疼爱,如今只不过是分给别人一些,仅此而已。 晚间,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沈昭月也已许久未见公爹,打从之前出了那个事情后,公爹的性子似乎收敛了不少,听闻已很少去看斗蛐蛐了,只不过那银子输的倒是没见少。 之前管家还来找她支过银子,不过没什么大的影响罢了。 她的铺子、封地还有爹娘兄长给的银子,外加皇上的赏赐,就眼下来看,她并不太缺银子。 不过,她也是该准备起来了。 裴如霜年纪不小,若真要出嫁,总不能拿不出嫁妆来,太寒碜了也不行,她回头需得看看,再和裴宴之商量商量。 一不小心沈昭月便吃的多了一些,趁着晚风,二人在府里走走,偶尔说上两句话,倒也十分不错。 侯府也不小,沈昭月平日也没空转悠,又有许久没在住,至今连侯府全貌都没见过。 走到一处小桥流水时,她犹疑的看着下方池塘里的睡莲。 “我怎么觉得这睡莲好像在宫里看见过?” 她还听德公公提过一嘴,说是价值不菲。 裴宴之面不改色的搂着人回去。 “没钱的时候从山上挖过来的,看着都差不多,之前养不活还以为没用了,今年倒是开了花,可见娘子带来的好福运。” 沈昭月就被他这么插科打诨的带回去梳洗就寝,眼见他要过来,她提前分了楚河汉界。 第52章 你们沈家欠我的 “明日我陪如霜出去办点事,你莫要胡来。” 沈昭月警告他,将枕头与被褥放在中间,防他跟防贼似的。 因着他都已耽误了许多事情,这厮就是不能给些好脸色,不然就没脸没皮的缠着她。 裴宴之心里有数,知道她身体吃不消,老老实实的守在他的界线里。 倒是有些好奇她跟裴如霜才见了一面便已如此要好,竟还相约着一块出去。 等了片刻不见人回应,裴宴之侧首便见人已熟睡,面容恬静,少了清醒时的锐利。他轻笑一声,把中间的‘楚河汉界’挪开,还不等他把人搂过来,她似有所察觉,已然自动的过来。 软香在怀,裴宴之喉咙轻动,眸间却是满满的愉悦之色。 他并非没有察觉,此番回来,沈昭月对他有了两分依赖,虽浅,但已足够。 翌日一早,沈昭月醒来时,身侧已没有裴宴之的身影,听闻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去的何地。 昨日沈昭月便让人与贺星剑说一声,今儿便直接在酒楼见面。 沈昭月常来此处,掌柜的对她倒也熟悉,她定的是一间厢房,只是因为其地方太大,中间用屏风隔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两间。 只要在这屋里说的话,做的事,屏风后的人自然也都能听见、看见。 贺星剑来的早一些,其后是沈昭月和裴如霜。 眼下也是其二人头一回见面,沈昭月做了介绍,互相认识过后,便带着她坐到了屏风后面,没多久吴姑娘便也来了。 吴姑娘并不知沈昭月她们在屏风后,瞧见屋内无人,贺星剑也不像是要等她们来的样子,表情微微松了一些。 正如裴如霜所言,吴姑娘这两月瘦了些,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看着像是身体不适,衣服宽大的颇有些不合身。 面对贺星剑,脸上露出笑意,但因着她脸色不好看,那笑还不如不笑,似有些渗人。 “我还以为贺大哥不会再见我了,之前的事很抱歉,我也是后来才从爹娘口中听说了谣言的事情,本以为没机会了,今日我以茶代酒,还望贺大哥原谅我爹娘的无心之失。” 贺星剑没接她的话,表情有些冷。 “婚事已退,吴姑娘还有何事?” 语气冰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实则早已没了见面的必要,但既是昭月提的,应自有她的想法。 吴姑娘的脸色发白,连笑都维持不住。 她索性把话说明白了,成与不成也只看这一次,若不成便是命,她该认还得认。 “贺大哥去欢楼是找这个吧。” 吴姑娘把一封信放在桌上。 上方李氏的落款格外显目,连欢楼的事情她都能说的出来,可见也的确是知道这事的。 “李氏与你有关?”贺星剑有些不明。 他从欢楼的男娼口中知道,李氏给了这男娼银子,让他把这封信送到了城外的求子庙里,他让人去寻过,早已没了踪迹,线索就此断了。 前些日子沈楼收拾沈文竹的东西发现,沈文竹在找沈家的漏洞,还曾与一王姓之人有联系,那信多半是送给这人的。 若其上什么都没有倒也还好,可若真的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哪怕是子虚乌有,也足够给沈家带来麻烦。 但怎么看,这信都不该是出现在吴姑娘的手里。 吴姑娘自然是知晓李氏的,毕竟与她有关联的可是李氏的夫君,沈家的前任大公子沈文竹。 她摇了摇头。 “我与她并无牵扯,我只是无意与这信有了关联,如今正好需要用这信解我的燃眉之急而已。只要贺大哥重新签订婚事,应了娶我一事,这信我自当安然奉还。 我也不瞒贺大哥,这信本该送到另一人手中,而他如今正寻着消息过来。留给贺大哥的时间也不多了,贺大哥也不必担心我反悔,毕竟我若嫁给了你,你我夫妻一体,我自然做不出什么损害自己的事情来。” 吴姑娘说的有理有据,亦带着些志在必得欢喜。 初初瞧见这信上内容时,她手都是颤的,等回过神来便知晓,这是老天给她绝处逢生的机会,她一定不能错过。 只可惜婚事已退,她遍寻方法也见不到人,好不容易等到裴如霜回来,借着裴如霜的手才能与之见面,好在之后便都是好日子了。 贺星剑总算是抬眼,仔细的打量眼前人,某种充斥不解。 “为何是我?” 他看的出来,吴姑娘对他并无心意。 从前是,现在也是。 而且吴家升迁后,她也曾写过信来,信中也曾隐晦的提及退婚之事,而短短时间内,她却改变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 他自问什么没什么她可图的,故而觉得十分奇怪。 吴姑娘面色僵着,眸光中多了哀怨之色。 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总归结果无非成与不成。 “谁让你是沈家人,又恰好同我与婚约。这是你们沈家欠我的。” 随着话说出口,吴姑娘眼中的怨怼便越发的浓烈,整个人的表情都开始扭曲起来。 “沈文竹为了套你的消息,不惜给我下套,让我爱上他,信誓旦旦的承诺会休妻另娶,可结果呢。得到了他想要的,他便开始糊弄我,还当我是傻子,反过来要威胁我。他是一死了之,化成灰什么都没有了,却让我入坠地狱之中。 大夫说我身子骨弱,若是这胎没了,我以后再难生育。骗我、没了我清白的是沈文竹,是你沈家的大公子,如今他既是死了,而你又成了沈家大公子,合该你们沈家赔我沈家大夫人的位置,认了这孩子。 总归害我至此的都是沈家大公子,不是吗?” 如此强词夺理的话由吴姑娘的口中说出来,倒像是理所应当。 屏风后的裴如霜都惊呆了。 她至今也只从吴姑娘口中听说了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这事,可不知这其中还有如此的瓜葛。 沈家大公子的事情她有所耳闻,印象里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可谁知道竟是个如此人面兽心的! 第53章 有你就够了 裴如霜一个没注意,踢到了屏风,闹出了动静来。 她有些无措,沈昭月安抚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带着她出来,面对吴姑娘时,已然没什么好脸色了。 她就知道这吴姑娘心思不纯。 之前就让人暗中盯着,听说她时常让丫鬟私下里去买药,便察觉不对。 只是没得到证实自然不好随意说。 她答应了今日见面,本就是想着若撕破了脸,便让大夫来给吴姑娘把脉,确诊这事。 谁知道用不着她,吴姑娘自己便抖搂的一干二净,话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吴姑娘你可真是说笑了。明知沈文竹有正妻,却还巴巴着凑上去,想要人休妻另娶,你自己信了旁人的口腹蜜剑,栽了跟头就要我兄长来赔,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看我兄长好欺负?” 可不就是看着贺星剑好欺负。 先前不知其身份的时候,态度强硬的不退婚,想他成婚做了个这个背锅侠,后来知晓了身份,还是不死心,看上了沈家大夫人的位置,想方设法的要成婚。 这等不要脸的沈昭月平生少见。 她看都没看那书信一眼,唇角勾笑。 “你爱如何就如何,若是寻不到门路告御状,我还可找人送你去。” 沈家又不是什么纸糊的,好像搜罗一些无关紧要的、莫名其妙的罪证上去就能真的坐实了一样。 若是新帝,哪管你这证据真假,有了名头抄家灭门便是。 但现在可不是新帝登基的时候,大晏帝还在,沈家不会轻易动。 她轻笑一声。 “不过你可要动作快些,不久前我通知了吴大人,想来很快就有人叫你回去了。” 沈昭月也了解过,吴大人为官清正,且心系百姓,不然这次升迁也不会有他,但也正是因此,疏忽内宅。 吴夫人和吴姑娘所做之事,吴大人皆被蒙在鼓里,以他这门风清正的性子,吴姑娘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她本也可以自己动手,但于兄长来说,吴大人亦师亦友,若非此番吴姑娘所作所为太过,他也并非想要撕破脸皮闹到这般程度。 瞧着吴姑娘气得脸色涨红,大有一副要寻死的模样,沈昭月好心提醒。 “我这人实诚,段姑娘的事情吴姑娘约莫也是听说了,可别在我面前故作娇柔,不然我会当真的。” 吴姑娘面色一僵,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太子妃的事情。 据说在白仙阁里,太子妃装晕,被裴世子直接拎着要扔下楼,吓得醒过来,腿都软了。让裴世子这么做的人就是沈昭月。 她毫不怀疑,她要真寻死觅活的,沈昭月还能帮她一把,提早送她上路。 这么一想,吴姑娘气得心口起伏,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慌。看见一旁站着的裴如霜,她脸色更不好。 “郡主护兄长心切,对待小姑子可不怎么样。不过一件简单的事情,裴姑娘都做不到,想来所谓的报恩也只是说说而已,是我天真信了旁人的话,活该如此。” 打从回来后,裴如霜便对吴姑娘改观,眼下听到她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平静的回怼她。 “报恩又不是做傀儡,若你要我杀人难不成我还要替你去做?更何况你这要求委实无礼了些,于贺公子而言并不公平。你既是在乎名声,又不得不留下这孩子,那便随我回侯府,我替你担了这名声,帮你养这孩子。” 此言一出,满屋皆静。 沈昭月觉得这事不妥,但这是裴如霜和吴姑娘的事情,她不该插手,也觉得吴姑娘未必会同意。 吴姑娘看上的自始至终都是沈家大夫人的位置。 不然不会明知道沈文竹有正妻,还要他休妻另娶,李氏无错,沈家是不会同意这事的,沈文竹不会主动提,自然就是吴姑娘想要,而沈文竹曲意逢合,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们俩一丘之貉。 只不过人在没选择的时候,自然会选择相对好的那一个。 如裴如霜所言,吴姑娘随她回侯府住,知晓的人没几个,等肚子大的时候,再让裴如霜大着肚子在人前漏了面,顺理成章的就能把这孩子留下,且落在了裴如霜的名下。 只是如此一来,裴如霜的名声便彻底毁了,日后嫁不了人不说,还会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代价不可谓不大。 吴姑娘冷笑一声。 “既然你上赶着,我岂有不应的道理。她要报恩,郡主莫不是还要让我爹来拦着?” 挟恩图报,却比这还不要脸。 但有时候,老天的报应来的就是如此之快。 吴姑娘的话说完都没等到沈昭月的回应,便脸色突然发白,捂着腹部蹲下身去,额上都冒出了冷汗,也就片刻的功夫她身下已是染了血。 这阵子吴姑娘自己时常不注意身体,吃的少,忧心的多,今日又情绪起伏,这孩子自然是没保住,且发作的时候在酒楼,慌乱之下也不知谁瞧见了,传了出去。 吴姑娘的名声丢了个一干二净,这结局便是沈昭月都没想过。 裴如霜的报恩‘被动中断’,吴姑娘似魔怔了,不断的让人给裴如霜送信,要裴如霜许她一个风光无限的夫人身份,甚者提出了要给裴宴之当妾室。 这等荒唐事,裴如霜自然不会应,下了命令后,这书信便再送进来过,至于人是死是活也没人知晓,听闻吴大人把其送回蒲城老家了。 而眼下,裴宴之精神不济的回来,听说了酒楼里的事情,把头靠在沈昭月的腿上,控诉她。 “这等有趣的事情娘子不带着我,却带着如霜,可见是心里没我。若我在,定不能让她污了你的耳朵。” 这攀比心又来了,还是跟裴如霜,沈昭月都懒得搭理他。 裴宴之倒是不依不饶的似乎非要个答案,沈昭月禁不住他磨,敷衍的开口。 “有你就够了,哪还有什么旁人。皇上可有给你安排职务?何时去上值?” 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去,不然总来缠着她问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第54章 梁喜 提及这事,裴宴之的表情便有些微妙。 “怎么了?”难不成因为他这突然回来,连原有的职位都给丢了? “皇上让我继续任大理寺卿。” 沈昭月不解,这不挺好的,怎么看他表情有些不对。 经过吴姑娘这事,沈昭月倒是有些猜到那幕后之人是谁了,只不过暂时她还没能力去对付,眼下也不宜让那人察觉到。 兄长那里她也提醒过了,近期不会有什么动作。 倒是惠妃那里,她让人查到了,是段婉容做的手脚。 算起来,太子约莫也该出来了,如此段婉容的身份便该水涨船高。 裴宴之见她胡思乱想,拉着她的手让她回神。 “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近来翰林出了点事情,大理寺接受了这事,过两日去上值便该去翰林一趟。不巧,苏祈安如今就在翰林当差,我得与你说清楚了,万一你误会我以权谋私害他,对我可不好。” 裴宴之说的卑微,但实则就是与沈昭月说清楚了,压根没放在心上。 沈昭月也是无言,原以为还是什么大事。 “害他便害他,他也活该。” 早前的事情还有和离书的事情,这些她都一笔笔记着呢,之前是因兄长的事情没能抽得空来解决,后来她又忙,一拖再拖。 如今苏祈安这个新科状元没了前世沈家的庇护,走的倒是艰难,至少她都不曾听说他入翰林什么职位,怕也是个无名小卒。 眼下的时机倒也不错,他过了风头,不必在皇上眼前晃荡,皇上记不起他这人,那这人是死是活,还能不能对大晏做出有贡献之事便无关紧要了。 “总归我们与他也没什么好顾及脸面的,也不必维护假面子,该动手就动手,谁吃亏也不能自个儿吃亏。最好他是能犯在你手里。” 这样她连去对付他都省了,还能多做点别的事情。 苏祈安于她而言,已是不值一提。 裴宴之倒没想到她的语气如此坦然,也能狠得下心来,犹记得刚成婚不久的时候,可是苏祈安说什么她轻易就信了。 他勾唇一笑。 “有娘子这话,定然是让他没什么好果子吃。既是连苏祈安都说了,娘子不放再与我讲讲那个叫梁喜的。娘子是图他年纪小,还是觉得他样貌好,才会想要买下他?” 裴宴之半起身,手握住沈昭月的肩膀,问一句,逼近一寸。 短短几句,他已与沈昭月面对面,彼此目光相视,似是要看进心里去。 他的容貌在眼前,沈昭月哪还想得起别的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梁喜是谁。 那个误入欢楼的小少年。 她蓦地一笑,伸手攀住裴宴之的肩膀,主动的靠过去。 “兄长院子的隔壁邻居,一面之缘,长相都不记得了,人是二哥买的,你可别冤枉我。要说样貌,自然是夫君这张脸更合我心意。” 红唇轻触,勾的裴宴之眸光失神。 沈昭月轻笑,带着得逞的笑意将人推开,代价是翌日起不来床。 只是沈昭月也没想到,隔了两日后,她又见到了裴宴之口中的梁喜。 彼时她正在铺子里查看近几月的账,开始梳理梳理,准备给裴如霜备嫁妆。 这事还没与裴宴之说过,她打算准备好了再与他说。 如今他回大理寺任职,也是忙的很,早出晚归的,连带着眼下都有乌青,她便也甚少拿事情去打扰他,偏他总是没个正形,哪怕回来了累得很也要来招惹她。 “郡主,可要让人把他赶走?” 宝芝出声提醒她,把她的思绪唤了回来。 沈昭月看了一眼那少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身上脏兮兮的,缩在了铺子门口的角落里。 炎热的天晒得人头发晕,他脸上满是汗水,红彤彤的,看着都快晕了。 沈昭月倒是怕他真晕倒了在这,让铺子里的人给他水和一点银子,她自个儿没出面,等处理完事情要上马车的时候,旁边窜出来一个人。 不像上次那般笑嘻嘻的甜甜的叫她姐姐,这会儿低着头遮盖面容,似是胆怯的站在那里,不肯退却也什么都没说。 沈昭月皱眉,但她与眼前人实在是不熟,再者裴宴之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俨然是对梁喜没什么好印象。 她没打算理,上了马车后让人径直回府,然梁喜却是默不作声的跟在后头,走着跟不上就跑,跑了跟不上就追,摔倒了也接着继续,大有不追到誓不罢休的样子。 沈昭月终是让人停了马车,等他追上来,掀开帘子看他。 “你要与我说什么?” 总不能就是这么追着她玩,而且他显然是变化太大了,身上完全没了那日的活气。 她之后也让人问过了,二哥的确是把他安全带出了欢楼,不应当是在欢楼出的事。 梁喜唇角动动,唇边都干涸的厉害,哪怕刚刚喝了水都没有用,似是有些沙哑的说不出话来,又似有些畏惧的看向四周。 沈昭月顺着四周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眼看他不出声,她便欲让马车走,却见他又挡了过来。 不说话也不让她走,到底想干什么? 宝芝也急了,护在了沈昭月面前。 “我们郡主好心问你话,你若说便说,不说便让开,再敢拦,可别怪我不客气。” 沈昭月盯着梁喜看,梁喜却是不敢看她,因为宝芝的声音大了些,而身子瑟缩了一下。 见状沈昭月无奈,便把人带了回去。 她本想顺路去兄长的院子把人送回隔壁的,但梁喜一见是那个方向的就开始往后退,不肯前去,像是前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一般。 没法子,她便先把人带回了侯府。 跟裴宴之解释起来尚好,要是跟沈府解释起来,怕是她们都要觉得她变心了。 尤其是她兄长,之前她不过就是问了一样东西,他就那般怀疑她,明明之前还看裴宴之不太顺眼来着。 想起裴宴之,沈昭月又是一阵头疼。 也不知他看见了梁喜会如何想。 想法刚落,沈昭月便不用头疼了,正巧看见人了。 第55章 当街拦马车 沈昭月都不知今儿是她的什么日子。 先是梁喜,后是苏祈安。 看见裴宴之的时候,苏祈安也在她的马车前,像是专门等着拦着的一样。 尤其是见了裴宴之过来后,苏祈安便开口,声音更是大了些,惹得周围人注视。 “从前的事是苏某对不起郡主,但情是情、理是理,裴世子心有郁结,我能理解,但若因此而在仕途之上加以为难,是否不太妥当,还是这些都是郡主的意思?” 质问的理所当然。 好像裴宴之便是那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可以随意阻拦他的仕途一样。 真要被苏祈安落了这个事情,那日后但凡苏祈安有点事情不顺,就全都会怪在裴宴之的身上。 找茬找到她面前来,苏祈安是真的觉得她太好欺负了。 沈昭月冷笑。 “你算什么东西,是你那两袖清风的家宅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官职都能引得本公主注意?还是你觉得是你这个人?” 沈昭月的声音不小,字字句句回荡在上方,周围的人全都听了个清楚。 似是特意要让百姓们有所对比,沈昭月在宝芝的搀扶下出了马车。 一身红衣华服的她头戴金簪,明艳张扬,身份高贵,与两袖清风的苏祈安面对面,不用旁人说,苏祈安自己都该自行惭秽。 “苏公子,你我的事情早已八百年前了,你回回都要到我面前来说是什么意思。我夫君官拜大理寺少卿,样貌不说当世第一,那也担得起上京美名,身份更是显赫的侯府世子。你有什么脸在本郡主的面前说这般大话,也不照照水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似是应了她的话,裴宴之恰到好处的站在她身侧,两相对比,谁人不说他们天生一对。 裴宴之的声音更冷,眸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本世子公事公办,若有一点不对,苏公子当着百姓的面都可直接指出,而非是说这般似是而非的话,误导旁人。不过眼下,本世子倒是真的要请苏公子走一趟大理寺了。” “裴大人口口声声说公事公办,如今这又是作甚,此事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裴大人借此为难我便罢了,如今还要我去大理寺,还敢说没有徇私枉法?!” 听到要去大理寺,苏祈安的脸色变了变,声音都高扬了很多。 只可惜,这机会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之前裴宴之跟着他,就是想找找证据,好做点什么,没想到这苏祈安看见了沈昭昭倒是没什么理智的模样,愚蠢又自大,还真当沈昭昭对他一心一意,终生不悔呢。 有他在,简直是做梦! 裴宴之当着众人的面前,动作亲昵且自然的握住了沈昭月的手。 他本想搂腰的,习惯了,奈何见到她瞪着的眉眼,到底是怂了些,换成了手心。 “本世子自然是没有徇私枉法,请你去也并非因为之前的事,而是眼下。你当街拦我娘子马车,三番两次的诬其名声,构陷本世子,其用心叵测,本世子很难不请你走一趟。” 怎么说沈昭月都已成婚,按照苏祈安这样三番两次的浑说,换个人怕是早闹得他们夫妻不和了。 看起来就像是苏祈安贼心不死,还想娶沈昭月。 沈昭月是真的不想看见苏祈安,觉得恶心。 明明之前还在长公主府,借着她对孔珊珊现眼,见长公主府失势,便又调转头来找她。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 他这般几次三番的真让她难受,索性她也就借着裴宴之的话点头应承。 “是该报官,他用心不良,几次三番拦我车架,还对我出言不逊,百姓皆是见证。” 不论是之前替她挡刀,还是眼下。 苏祈安都做的光明正大,见到的人不少,如今倒是成了对付他自己的利箭。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对其很是不耻。 众目睽睽之下,苏祈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要辩解都不成。 裴宴之也不拖泥带水,当即就让成平把人带走。 至此,苏祈安还是不死心,目光灼灼的看向沈昭月。 “郡主这般让裴世子对我,竟如此恨我吗?” 至今都还要表演他的深情人设,看的沈昭月都要吐了,连忙去看看裴宴之洗洗眼睛,连搭理都不想搭理她了。 倒是周围的百姓很替沈昭月抱不平,骂了他两句。 恶心的苏祈安被带走,四周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许多,沈昭月深呼吸一口气,缓和了下来,随之便对上裴宴之深邃的目光,她心底一个咯噔,顿觉有些不好。 果真,听他阴阳怪气的开口。 “一面之缘?不熟?沈昭昭你真是可以啊。” 好似在说她撒谎成性。 说着他就要甩袖子离开,沈昭月哪敢让他走,连忙的拽住他,把人拉了回来,小声解释。 “我真没撒谎,不信你等会儿问问,我这是事出有因,你听我回去给你解释??” 只是她这话没用,裴宴之的表情就没好过,看向梁喜的目光似要杀人,也难为他平日笑嘻嘻的,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还真有点威慑力。 至少梁喜被他吓得直往后躲,但似乎又不肯放弃她,不远不近的跟着,眼睛眨都不敢眨,好似她能被裴宴之带跑了一样。 前后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沈昭月夹在中间着实心累。 到了侯府里,沈昭月向裴宴之解释遇到梁喜的事情,让人带着梁喜下去梳洗。 就这样脏臭的也不知维持了几日,肚子更是咕咕的叫。 裴宴之听完脸色还是不好,沈昭月怎么哄都没用。 偏偏这会儿宝芝带着梁喜过来了。 裴宴之冷哼一声就要走,沈昭月把人拉住留了下来。 “你一起听听,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敢不敢。” 阴阳怪气的,但沈昭月还是没让他走,不然就是真的说不清楚了。 但或许是裴宴之在,梁喜总是害怕的,被她二人看着,更是沉默寡言许久都未出声,见状沈昭月拧着眉头。 “他是我夫君,你若是不肯说,那我也不听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第56章 沈公子被抓走了 沈昭月作势要赶他出去。 梁喜年纪小,禁不住吓,脸色都白了,忽的一下就给沈昭月二人跪下了。 “姐姐,沈……沈公子被人抓走了。” 说着,梁喜便红了眼眶,哽咽着把事情说完。 “那日沈公子带我出了欢楼,将我安全送回了家。我被爹娘骂了一顿,他们感激沈公子救我,就让我给沈公子送点东西。 可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欢楼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我奋力的逃,也不敢回去,只能偷偷的看爹娘,那伙人似乎也不敢动手杀人,只派人盯着我爹娘。我没法子便装作乞丐,一直找机会。 我想报官,那几人却好似连衙役都有关系,走投无路的时候我看见了沈公子,与他说了这事,他心善帮我,可没想到那些人发现了我和沈公子,沈公子为了护我被抓了,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把沈公子抓到哪里去了。” 要不是梁喜今日看见了沈昭月,还不知道去哪里想什么办法。 “我也是在他们把沈大哥抓走后才知道,他们抓我,是想找什么东西,就在我从欢楼离开的那时候丢的,可是我没见过什么人,也没拿什么东西。” 梁喜哭的委屈,好端端的被带进了欢楼,出来后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谁知道又来这么一出,短短几日的经历却比前半生过的还要凶险。 沈公子因他而受累,他却连沈公子的身份名字都不知道,办法无从起,路无可去,每日躲在那些热闹的铺子门前,希望能遇到哪个心善达官贵人帮他一把似乎是他唯一的出路。 好在他终于等到了。 沈昭月也是这会儿才明白梁喜为何一直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外面人多眼杂,他一个字都不敢说,怕因此而招来祸端,更怕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他无用之后,对他身边的人动手。 便是裴宴之,也是因为他不信任,所以他一开始不敢说。 沈昭月眉头轻拧。 沈家的名号在上京也算出名,但凡有点脸色的都不会去找沈家人的麻烦,更何况二哥之前出入过欢楼,欢楼的人明显是知道他的身份,却还要动手,只能说明一点,丢的东西比得罪沈家更严重。 “之前夫君查欢楼的时候,可曾查出这背后之人是谁?” 欢楼能在上京开那么大,生意络绎不绝,背后若没有旁人的支持,沈昭月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她第一个能想到的人,也就只有他。 裴宴之脸色不好看,但也明白事情轻重缓急,没与她闹脾气。 “欢楼的东家不常出面,想查也不容易,之前只查到是个女人,别的没有。我先让成平去欢楼探探情况,他们既要东西,东西没找到之前,不会对二哥动手。” 沈昭月也知道是这个理,但心里总放不下就是了。 “二哥是哪日被带走的?” 时间越长越不利。 梁喜已经擦干了眼泪,见他们神色平静,心中似乎也没那么怕了。 “前日午后。他们还有人守在我爹娘的院子外,若想问清楚,抓来他们应该能有用。” 眼下梁喜已然知晓,眼前人是传遍上京的昭月郡主和裴世子,其身份贵重非他所能想,便是那位沈公子也同样如此。 有他们在,他想一定会没事的。 闻声,沈昭月松了口气,只是前日尚可,若是多日怕是这些人就该耐不住性子要动点手段了。 沈昭月让宝芝把梁喜带下去歇息,随即对裴宴之开口。 “我回沈府一趟,二哥两日没回,爹娘不见得会放在心上,但兄长会,我怕兄长也会因此有危险。” 沈昭月的担忧不无道理,更何况那小院兄长也是常去,与欢楼的人碰上面多少会有点疑心的。 裴宴之收了神色,不轻不重的瞥她一眼。 “待事情了了,娘子可得好好想想如何补偿我。” 沈昭月尴尬一笑,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提示,可她偏偏就想到了他急匆匆回来那日对她的‘惩罚’,她连忙收了心思,连看都不敢看他。 只是等沈昭月回沈府的事后已经晚了一步,贺星剑正往小院去。 得知消息,沈昭月便又带着裴宴之前往小院。 与此同时小院。 贺星剑今日本约了人来此见面,刚到院子外面便察觉不太对劲。 平日人烟稀少的地方多了几个陌生面孔,隔壁的婶子提着篮子要出门采买,有一人上前后,她便畏惧的退了回去,大门紧闭再也没了动静。 贺星剑不动神色,径直回了自己的宅子。 院中那颗桃树已经移走了,空荡荡的一片瞧着空旷但也素净不少,矮墙已经加高,但这宅子年头不少,隐约还能听见隔壁院子有声响,只是听不太清。 他站在墙边听了一阵,从后厨寻了几个瓜果带着往隔壁去。 他敲门的时候,四周的人便不着痕迹的看了过来,看似隐蔽,然那目光如锋芒在刺,让人很不舒服。 贺星剑宛若没有察觉,一连敲了三次门,门后才传来些细小的声音。 刚刚那位婶子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打开了门。 “这位公子你有什么事情吗?” 声音有些抖,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对劲。 贺星剑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婶子不记得我了?我是你旁边的邻居,之前梁喜还闹到我院子里去了,只不过我不常来,便不怎么熟。今儿我是来找梁喜的,他在吗?” 婶子也很意外,毕竟眼前的人衣着华贵,看着便与他们没什么交集,却不想是来找自家儿子的。 她张了张口,目光看向外面的人,又侧眼看了下里边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僵硬起来。 “是找阿喜啊,他这孩子成天不着调,已经离家好几日了,不在。公子若有事可与我说,待他回来,我转告他。” 说着婶子又补充了一句。 “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公子便等他回来再说吧。” 似乎是急着要让贺星剑走。 第57章 着火了 贺星剑脸上笑容不变,倒是把手上的瓜果往前送了送。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与他说了搬过来的时候请他过去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他既然不在,我改日来便是。婶子若有什么事情尽可寻我帮忙,我就住在隔壁,两家也是邻居,梁喜很喜欢我院中的那颗桃树。” 听着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婶子不肯接那瓜果,二人推脱了一番,婶子把瓜果收下了,贺星剑这才笑着转身回了自己的宅子。 回去宅院后,他就走到了院中的桃树的位置,一直在等着。 而隔壁的院子里,婶子刚刚关了门,身侧便有一凶神恶煞的人将篮子抢过去,仔仔细细的检查里面的东西,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便说了句麻烦,随手扔在了地上。 一旁的婶子也不敢说话,被吓得不轻,等那人拿着个苹果走了才颤巍巍的蹲下把那些瓜果都收拾好了。 也不知哪日就来了这么些人,她是连出去都出不了,也不敢大声说话,老头子还在他们手里。 幸好阿喜没回来,阿喜可千万别回来啊。 想着婶子想起刚刚那位公子的话,想起了院中那颗桃树,阿喜最喜欢在这桃树下玩了。 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在厨房待了一阵后,见那人没盯着,才往桃树下的位置走。 刚一走近,对面便有了轻微的声音。 “婶子。” “公子,你认识阿喜便叫他别回来,别回来。” 婶子不敢说太多,急促的把这句话说完,眼睛紧紧的看向敞开的屋子里的人,蹲下来装作拨弄花草的样子,整个人都害怕的在抖。 贺星剑本就察觉出不对劲,这会儿听见声音便知猜测是对的。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梁喜还安全,这两位被人看管着,暂时也没什么问题。 正想着,隔壁那头却是传来了动静。 “死老太婆你做什么?!” 随着砰的一声,对面没了动静。 贺星剑眉头紧皱,正要借力越过墙,便听见对面的声音。 “我……我摘菜,快……快到晌午了。” 声音不稳,时有时无的,却不难听出其中隐藏的哀嚎。 几乎没有犹豫的,贺星剑脚下踩着东西借力,三两下便翻过了墙头。 正在墙下的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人从隔壁的墙头下来,一个回头还没反应过来,贺星剑已然把人打晕了。 婶子都快吓死了,跌坐在地上,惊慌的往后边看。 没见屋里有其他动静这才回了神。 “快走!快走!他们人多。老头子还在他们手上。” 婶子急的不行,生怕因此而让大叔受什么罪。 贺星剑中指放在唇上让婶子安静些,他则贴着墙边躲着点走,不断地看向婶子,寻找大叔所在的位置。 见此,婶子急的都快跳起来,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进去送死,寻了东西踹在怀里,装作往外面去的迹象,准备把门给堵上,免得外面的人冲进来。 屋里头的人见没了动静便出来看看,瞧见那老太婆似要往外走,还以为她要逃跑,又没看见同伴,以为同伴是去哪躲懒去了,骂骂咧咧的往婶子的方向去。 “死老太婆怎么这么多事!你站住!” 他刚出屋,还没反应过来,身侧一道影子过来一脚踹在他身上。 贺星剑把人踹出去,先看了眼屋里,确认大叔好好的,再没有别的人看守这才折身回来,那人已是回过神,虽被才踹了一脚但还清醒着。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 他凶神恶煞的,说着就拿出了匕首,径直往贺星剑刺了过去。 而此时,沈昭月带着裴宴之回小院,自然也瞧见了门外装作行人的那些人,他们目不斜视的径直进了院子。 四处看了一遍却没见到贺星剑。 “莫非兄长什么都没发现便又走了?” 沈昭月自然希望这种答案最好,只是却心里越来越慌。 裴宴之带着她再找了一遍,路过院中墙边时停了下来,二人正有所猜测,忽的听到隔壁的动静。 几乎是瞬间,沈昭月急了起来。 不管是因为梁喜,还是因为沈楼,这隔壁院子里的人都不能出事。 “去屋里躲着,拿好匕首防身。” 裴宴之靠近她,低声吩咐,随即三两下便一跃而过。 沈昭月看着他身轻如燕,可心里却是越来越着急,尤其是听着隔壁的动静都是一阵心惊。 她想起外面的人,快速的走至门边看,果真看见外面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情况,全都往隔壁去了,来的人不少,若真进去了,裴宴之双拳难敌四手。 沈昭月当即回了院子,四处找寻,最后直接进柴房点火。 燥热的天气,火势起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冒了浓烟,很快就冒了出去。 沈昭月趁机快速跑出去大声喊。 “着火了!着火了!” 虽然此处甚少有人来,但稀稀散散住的人不少。 平日里事不关己都不怎么在意,可着火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大了牵连自己,那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果真因着沈昭月喊得这两嗓子,周围的邻居全都冒出了头。 “哪着火了?哪呢?” 有热心的直接提着水就出来了,沈昭月连忙指着冒烟的地方。 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隔壁,因为刚刚她喊的这声,原本要去隔壁的人就停下来不少,但也还是有几个进去了。 沈昭月见状便又指着隔壁的院子。 “那火似乎是从隔壁冒出来的,刚刚敲了门也没人应,该不是晕死在里头了,大家都来帮帮忙,把门撞开。” 随着沈昭月的话落,众人也不疑有他,全都往隔壁院子去,见状,原本盯着的人就默默的散开了。 而与此同时门里也如沈昭月那般引了火出来,火势渐大,迷糊了一切,百姓们水一桶一桶的浇上去,本就是不大的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 有相熟的人瞧见了婶子便连忙关心的询问。 “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梁大婶你没事吧?梁大叔呢?” 说着便都往里头去,还不忘念叨着梁喜。 第58章 二选一 “是不是这孩子又在家里玩什么把火点着了?” 邻居语气熟稔,好似梁喜常做这事,都已习惯了。 梁大婶解释清楚,众人也就没往里头去,沈昭月没看见裴宴之,便回了贺星剑的院子。 柴房的火已经熄灭,沈昭月看见贺星剑时也很是意外。 这才知道他刚刚就在隔壁院里帮梁大婶,幸好没出什么事情。 沈昭月把来意说明,得知沈楼不见,贺星剑并无意外。 沈楼不是那种玩乐不知归家的性子,发现人没回来后,贺星剑便一直在找,爹娘那处也都瞒着,今日过来也是因为找沈楼的人有了消息。 也是这会儿沈昭月才发觉不对劲。 “裴宴之呢?” 刚刚就没看见,这会儿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院子里的人清理干净了,外头的放走了两个,他跟着去了。” 约莫也是用这两个人做饵去找沈楼的落点。 沈昭月的心提了起来,怕他出事。 贺星剑的人过来了,但查到的消息有限,只确定一点,人不在欢楼。 闻声,沈昭月的心越发的沉,裴宴之跟着那两个人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落入贼窝,他们连在哪都不知道,想找人简直是难比登天。 梁大婶这处,沈昭月安排了几个人先护着,免得他们再杀个回马枪。 贺星剑继续让人去查,他尚未安抚沈昭月,便见有人寻了过来。 宝芝带着梁喜过来,面露焦色。 “郡主,刚刚有人送了这个来。” 沈昭月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越发的沉。 信上说让她带着梁喜去交换她二哥,否则她二哥就有危险。 地址很有意思,在欢楼。 贺星剑眉头紧皱。 “沈楼并不在欢楼。” 但也不排除他们现在正把人移过去。 “无论是不是,得去。” 沈昭月沉声,看向了梁喜,梁喜似是察觉到了,身子瑟缩了一下。 “我……我听郡主呢,但是可不可以让我去看看爹娘。” 他一开始是怕的,不敢来,但观察过了,那些看着他爹娘的人已经不在了,家门也打开,已经没有危险。 他已经好几天没看见爹娘,他们很担心。 沈昭月当然不会拦着,等梁喜和家人见过面聊完了之后,她才带着人往欢楼去。 贺星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暗中跟着她一块去。 现在还是午时,欢楼本不该营业,然而沈昭月到的时候,里面丝竹声绕耳,欢闹之声不断传出来,不难听出客人众多。 门口的护卫似是认得她一般,弯腰将人迎了进去。 重新来欢楼,梁喜还是怕的,紧紧的跟在沈昭月的身边,哪也不敢乱看。 沈昭月被人安排在了楼上看台,往下看的时候,戏台上正在唱着自相残杀的戏码。 从一旁的宾客口中沈昭月听懂了。 今儿欢楼来了位新的花魁,据说容貌倾城,一身柳骨柔如水,勾的人心痒难耐,欢楼为她开了特例,白日迎客一直欢聚到星夜,可谓是赚足了名声彩头。 正当时,沈昭月看到了戏台后的沈楼。 她忽的站起身,吓了梁喜一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惊。 “是沈公子。” 此时的沈楼似是没骨头似的被人扶着,随即被人戴上了面具带到了戏台之上的官帽椅上坐下,头顶上还顶了个苹果。 下方传来喝彩声,而在其对面是戏子手举弓箭,瞄准了他头上的果子。 沈昭月的脸色难看,正欲下去把人带回来,眼前多了道阴影,宋佳雪拦在了她的面前。 “郡主找什么急,沈公子这不是还好着呢。”宋佳雪露出得意的笑容,也不管沈昭月会不会走,径直的在位置上坐下。 看见宋佳雪,沈昭月是意外的。 动沈家的事情宋佳雪绝对做不出来,除非她后头敢有人保她,是段婉容与太子一党还是宫里的人? 沈昭月看了一眼台下,那箭射出去离果子边都没考上,惹得旁人耻笑,有缓场的人正在打着哈哈,没有那么快动第二支箭。 她收回目光,径直看向宋佳雪。 “你想做什么?” 闻声,宋佳雪脸上的笑意都要止不住。 她沈昭月竟然也有这么低三下四憋屈的一天,可真是大快人心。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她还真要让沈昭月给她跪下道歉,再做其他的事情,可惜了。 宋佳雪扬起头,笑得得意。 “郡主怎么能这么说。我这可是在帮郡主救沈公子啊。只要郡主当着众人的面杀了这个孩子,那沈公子自然就会完好无损的送到你面前。当然了,郡主也可以不动手,好好睁大眼睛看着下面的精彩好戏就是。” 这是要沈昭月二选一。 沈昭月脸色难看,前世二选一的局面似乎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不是沈楼和沈文竹,而是沈楼和梁喜。 熟悉的招数几乎让她立刻想到了苏祈安。 她几乎有些怀疑,苏祈安忽然来拦她的马车做出那样愚蠢的事情落到了大理寺里的用途,他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用身在牢狱来排除自己身上的嫌疑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而眼下她倒是有些确定了欢楼背后人的目的。 是她,是沈家。 从一开始就不是梁喜,不过用梁喜这个饵诱出沈楼,继而找上了她。 她若当众杀人,不论大小其罪当论,首当其冲的便是沈家,说不得还得把裴宴之给牵连了。 当真是极好的谋算! 一旁的梁喜瑟缩了一下,几乎是害怕的后退一步。 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他还只是个少年。 宋佳雪见沈昭月沉默倒是有些意外了。 一个陌生的少年一个亲兄长,孰轻孰重很好选才是。 她看向下方的戏台,第二支箭已然擦过沈楼的头顶而过,苹果被带倒,但并未中红心,又惹得看客唏嘘,直嚷嚷着要其下去。 射箭的人似乎被言论引导,整个人都有些颤,拿箭的手都在抖。 宋佳雪轻笑。 “郡主既狠不下心,那边继续看着吧,说不得这人歪打正着没伤着沈公子,您说呢?” 她悠闲的吃着点心,好整以暇的看着沈昭月脸色越发难看,她笑得越欢,直至沈昭月动了。 第59章 你死我殉情 沈昭月亦是笑,手中的匕首已然放在了宋佳雪的脖颈上,引其尖叫出声。 “沈昭月你做什么?!你敢动我,沈公子必死无疑!” 沈昭月嫌弃她吵,匕首越发的压紧了些,脸上是无所谓的笑意。 “杀一个少年有什么意思,总归都是要我杀人,自然是杀你,文成伯府的姑娘身份贵重,可比一个少年来的分量重的多。” 沈昭月挑眉看向四周。 “楼主要是觉得我说的对,现在就让人把我二哥放了,我数到三,我也动手,决不食言。” 说罢,沈昭月都不给旁人商量的余地,直接就开始数。 “一” “二” “沈昭月你疯了!你要杀了我,文成伯府不会放过你的!” 沈昭月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都要我杀人入狱了,杀你和杀旁人又有什么区别。你要是现在能让欢楼的人放了我二哥也行啊,我现在就放了你。” 可惜的是宋佳雪并非是这欢楼的幕后主人,也指使不了欢楼的人。 沈昭月就是在赌。 赌欢楼的人犹豫,毕竟他们之前要她杀的可是一个无辜少年,而不是文成伯府的姑娘,其背后所代表的大不相同。 她狠下心,当即不再犹豫,冷声开口。 “三!”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台下的人似是被这场面吓晕了一般,直接晕倒在地,箭亦脱了手。 沈昭月压在宋佳雪脖颈上的匕首纹丝未动,宋佳雪吓得面色惨白,身子哆嗦着,话都说不出来,眼泪都流出来了。 而下方暗处的贺星剑和裴宴之打配合,一前一后的把沈楼给抢了回来。 突如的变故惹得看客惊慌起来,不明白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与此同时,沈昭月极快的松开了宋佳雪,拽着梁喜便极速往下方去。 宝芝来的时候被拦在了外面,这会儿也乔装混进来了,一眼就看到贺星剑等人。 裴宴之把人交给他们,随即往沈昭月的方向去。 一楼的才场景混乱,二楼却只有沈昭月二人,前后都被欢楼的打手堵住,一间开着的房门里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昭月郡主真让人好生意外,可惜了。今儿欢楼必定是要见血的,既然郡主心善不愿牵扯旁人,那就请郡主大义赴黄泉。” 随着那道声音的落下,前后的打手都向沈昭月二人逼近。 梁喜死死的护在沈昭月的面前。 “郡……郡主,我替你挡住他们,你快跑。我贱命一条,郡主不必管我。” 小小的少年明明是怕的,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她面前。 沈昭月也是意外,不过她并不准备死。 重来一回,还有许多事没做,她怎么能死。 “抓好了!” 沈昭月低呵一声,让梁喜抓着柱子旁的红绸,当即就把人推了下去。 二楼说高不高,但说低也不低,有红绸的冲力缓了一下,梁喜半空落下,虽被摔了一下,但并无大碍。 然打手逼近,给沈昭月他们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一个人冲下去的时候。 一把长刀当即冲着沈昭月的面门而去。 沈昭月毫不犹豫的转身一跃而下。 “裴宴之!” 风呼啸在耳边,沈昭月几乎又回到了前世从城楼一跃而下的场景,那时她最后唤着的也是这三个字。 那人一身银白铠甲亮的像是一道光。 只一眼便让人记在心里,再也无法忘怀。 “砰!” 沈昭月落入坚实的怀抱里,裴宴之抱着她受不住这力的缓冲,与之双双跌落在地,成了她的垫子。 他咬牙切齿的捏着沈昭月的下巴,眸光漆黑如墨,愤怒交加不带掩饰,几乎咬牙切齿的呵斥她。 “沈昭昭!你就是想我死,你好找小白脸是不是?!你做梦!” 沈昭月无辜的眨眨眼,不知道他怎么就想到了这个,但还是认真的回应了他。 她笑得眉眼弯弯,声音软和。 “不会。你死,我殉情。”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裴宴之宛若宕机一般怔在原地。 一旁的贺星剑实在看不过眼,上前单手把沈昭月拉起来,还得扶着一旁的沈楼,声音都沉了下去。 “回去再说。” 周围的打手越来越多,宾客混乱的四处逃窜,到了后头直接就演变成了打手开始无差别的伤人,沈昭月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今日这事已经善了不了。 戏台之上众人有目共睹是裴宴之贺星剑先出现动的手。 眼下宝芝等人正在护着宾客出去,裴宴之护着沈昭月他们往外走。 与此同时,大理寺的人也都尽数冲了进来,把这些人一个个的全都抓住,混乱才开始慢慢平息下来。 来的时候裴宴之就安排人去大理寺调人,只是他们在来的路上遇到点阻碍,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跟着成平来的还有大夫。 大夫先给沈楼看看,确定只是被喂了药,四肢无力外加饿的说不上话,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后,众人才放心了下来。 梁喜一直被护的好好的,旁人无暇顾及的时候也不笨,知道拿工具遮挡,总算有惊无险。 贺星剑等人也都没受伤,沈昭月不敢大意,让人都检查了一遍,到了裴宴之这,他却没所谓的靠在官帽椅上摇了摇头。 “现在跟我回去算账,你别想跑。” 说罢便起身要抓着沈昭月走。 生龙活虎的还气势汹汹,沈昭月却不吃他这一套,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算算算,回去你想算多少都成,现在大夫就在这,给你看一眼。” 她态度强硬,手上也没用多少力气,却见他脸色白了一下,当即她心里急了起来。 “你受伤了?” 说罢便要去掀他的衣服,被他抓住了手腕。 “大庭广众之下拉我衣服,像什么样子。我没事。” 他一如既往地没正行的笑,却教训其她来了。 沈昭月怎么可能信了他的话,平日里一点小伤都不见他眉头皱一下的,刚刚她都没使劲脸色都白了,怕是伤的还不轻。 但眼下旁人都在,他怕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让大夫看。 沈昭月沉了脸,倒也不可能与他争执。 第60章 她并不信他 欢楼里乱成一团,二楼房间里的女人倒是溜得极快,这会儿已经找不见踪影。 裴宴之身为大理寺卿还在继续吩咐手下的人办事,沈昭月在一旁看着,脸色越来越沉。 贺星剑知道他们眼下无事,再看沈楼还是无力的样子,便先带人回去了,梁喜留了下来,一直沉默着不敢靠近沈昭月。 宋佳雪此刻也被人带了下来。 刚才混乱之中,她被吓得不轻,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才避过了一劫,现在周围都是沈昭月的人,情势瞬间转变过来,她脸色难看,连话都不敢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身份不如沈昭月,刚才威逼利诱也是真的。 她不后悔,只是心有不甘。 每次沈昭月都是众星捧月的那一个,明明沈昭月最初也不过是一个贱民,后来却活的比她们都还高贵,凭什么! 宋佳雪眸中的怨恨藏不住。 其实沈昭月也不明白,她与宋佳雪无缘无故,宋佳雪为何每次都针对她,若只是因为段婉容的缘故,倒也犯不上,这二人可还没好到那个地步。 她敛眉,轻瞥宋佳雪一眼,吩咐身侧的宝芝。 “宋姑娘受惊了,好好的将人送回去。” 不仅宝芝意外,便是连宋佳雪也很是意外。 按照沈昭月以往的脾气,断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沈昭月在想什么鬼主意?! 可惜宋佳雪猜不到。 沈昭月说好好送,便是真的让宝芝用马车将其毫发无损,光明正大的送了回去。 一个明面上的宋佳雪不足为惧,甚者稍微两句话便能让其再也翻不出花来,彻底消失在她眼前,但她要知道,宋佳雪背后的到底是谁。 她安然无恙的把人送回去,就看宋佳雪背后的那人是不是真的那么信任她了,最好是宋佳雪先忍不住去猜,而后把那人引出来。 沈昭月回神,看着还在忙的裴宴之,眉头紧皱,忽的看向一旁的梁喜,对他扬了扬下巴。 “去把他叫回来。” 梁喜愣住了,踌躇片刻便往裴宴之的身边去,起先站在一旁似乎是不好意思开口,随后也不知他说了什么,便见裴宴之回头看了她一眼,倒是真的没有在忙,走回来了。 沈昭月也略有意外。 她也就是临时起了心思让梁喜试一试,没想到他还挺有法子的。 裴宴之让人送了梁喜回去,与沈昭月坐马车一块回侯府。 一进去,沈昭月便去扒他的衣裳。 裴宴之躲开却又怕伤着她,倒真被她扒开来看了一眼。 健硕的后背上有一处红印凸起,瞧着似是骨头错位,她没敢碰,忍不住的抬头瞪他。 “还说不严重,都伤成这样还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知早些回府看大夫。” 似是听她提起,裴宴之才回过神来一把,脸色变得痛苦,哼唧唧的靠在沈昭月的肩膀上,手臂强势的搂着她,磨牙似的开口。 “哎呀,真疼了,娘子快看看是不是要断了。” 沈昭月都觉得没耳朵听,抬手想把人推开,又想起他是因她受的伤,到底还是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勉强的安抚两下。 裴宴之得寸进尺的趁机偷亲了她一口,笑得像是捡了银子一般高兴。 “娘子真好,好像都不疼了。” 那声音听得沈昭月都起鸡皮疙瘩,实在受不了的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了。 然而被他这么插科打诨,沈昭月担忧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 回府里便立刻让府医过来瞧。 的确是骨头错位了,又给正骨正了回来,暂时不能太用劲,那骨头咔嚓的声音听得沈昭月都觉得毛骨悚然,眸光里也心疼的很,什么大补的营养的全让人做了一遍,换着花样的给裴宴之补。 这会儿他想做什么,她都在一旁帮衬着,没让他动手,直至人被圈在了他身侧。 “你做什么?大夫说了不能用劲。” 沈昭月抬头看他,想挪开他手又怕再给伤着,便没动。 裴宴之自然也不想做什么,只是该算的帐还是得要算。 “那么高的地方,你说跳就跳,我要是没接着,你得碎成什么样,沈昭昭你能耐了啊。” 沈昭月讪笑。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弯起唇对他露出笑。 “那我自然是信任你才敢这么跳,我也不能站着让人砍是不是。有你在,我才敢。夫君如此神勇,怎么会接不住,你瞧,这不就好好的。” 裴宴之冷眼觑她。 “别来敷衍这一套,你信得住我能接住你就信不过我能救你?还能让你伤了不成?” 当看到她跳下来的那一刻,他真的心都提起来了,身体比脑子更快,生怕慢一步她就真出事了。 那么高的地方,她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胆子大的让他提心吊胆的。 他真的迟早要被沈昭月吓死。 沈昭月从他身侧起身,抬眸与之对视,神色认真。 “怎么能是敷衍呢,我说的都是真话啊。我信你能接住我,我也信你也能救我。但方才那情况你上来救我,那就是连你一块带入危险的地方,我跳下去你接住的法子肯定是更好一些,事实也是如此。” 真要他上来了,双拳难敌四手,他还带着她这么个累赘,就绝不止错骨这点伤了。 便是再来一次,她肯定还会选择这样,哪怕是她受点伤,只要不死都无所谓。 裴宴之眸色沉沉,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好看。 “这便是你说的相信?” 不过都是借口,她何曾真的信过他。 只不过是眼下的局面于她不算是麻烦,她才肯安稳的做他裴宴之的夫人。 若她得知了他的心思,若她得知了侯府情况,只怕是当即抽身就走。 嫁给一个如意郎君,做那人上人,才是沈昭月的想法和追求,而不是他。 沈昭月眉头轻拧,不解的看着他。 不明白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她说的都是真的,他却像是并不相信的模样。 信任与选择视情况而定,她说的又有什么错? 第61章 他骗她 沈昭月看着他的伤处,缓和下情绪,不欲与他再做这种无谓的理论。 她还未开口,裴宴之已然冷了神色,淡漠出声。 “是我管的太宽,你的命自当你自己怎么折腾怎么不在乎。” 闻声,沈昭月的脸上也不太好看,脾气也上来了。 “你倒是会数落起我来了,说我不信任你,你就信任我了吗?总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兄长便也罢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都要怀疑。虽我之前是看上了苏祈安,但自嫁给你,我何曾与他有过牵扯。左不过你娶我也是为了银子,既信不过我,管那么多作甚。” 沈昭月气呼呼的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两步又气冲冲的回来,指着他没受伤的肩膀质问。 “说我倒是不说说你自己,什么心上人都传遍满上京人人都知道了,我之前问过你,你说没有我便信了。但真的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如霜都告诉我了。” 最后一句也是沈昭月临时想加的,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句就让裴宴之失了神,有些怔然。 瞧那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之前压根就是骗她的。 什么没有心上人,这分明就是有且还记在心里! 沈昭月这会儿是真的哪哪都觉得不舒服了,脸色格外的难看,冷冷的看他一眼,连话都不说了,转身离去。 裴宴之回过神来去拉她,却只摸到一片衣袖,抬步要跟上去又停了下来。 她分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那什么心上人的事情乱七八糟的,他得先去问清楚,裴如霜这个鬼丫头又干什么了! “啊切!”裴如霜今儿正在屋里练画,冷不丁的一个喷嚏,画都毁了,她心生不妙,在抬头看见她兄长气势汹汹过来的时候尤为明显。 眼神一动,便让丫鬟去请她嫂子来,可惜连人带丫鬟都被堵在了屋子里。 而另一边,沈昭月出门后脸色更不好看,径直回了沈府。 她倒也不是回沈府住,而是去看看她二哥的情况。 这会儿药效过去,沈楼已经有力气且吃了饭生龙活虎的,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一提到那事情就觉得憋屈,总嚷嚷着要去给那群人教训。 要不是贺星剑拦着,这会儿人早就去了。 “平日里让你多带些人,多带些人你偏不听,这会儿还要送上门去,脑袋被门踢了。” 沈昭月脸色不好看,说话也冲。 话说完察觉不对,脸上露出愧疚之色,缓和了声音。 “今日之事着实凶险,但错不在二哥,便是带了人,他们想对付你,总有法子的,我不该那么说话,二哥,对不起。” 沈楼与贺星剑对视一眼都没问,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把这事带过去了。 沈昭月也没多待,看完沈楼没事便欲回去,贺星剑二人送她出门,似是随意提及裴宴之。 “他那伤怎么样?” 谁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裴宴之是真伤了还是装的。 沈昭月面色如常。 “骨头错位已经正回来了,没什么大事,养养就好。” 话点到为止,等到看着她上了马车走,沈楼的表情立马沉了下来。 “昭昭是不是在他那受委屈了?若按照她的性子,便是再担心我也说不出这么冲的话来,而且裴宴之怎么说也是为她受伤的,昭昭心软,提及时可不会是这么个神情。” 沈楼可比谁都了解他这个妹妹。 看着骄纵,可实则心底软着呢,从小到大因这吃过的亏不少,除非是真伤到她心里了,否则她不会对家人出重口。 贺星剑虽与沈昭月相处时间不多,但不难看出沈昭月的性情,闻声也颇为赞同,只是不似沈楼这般情绪沉重。 “昭昭与他新婚不久,相处的并不多,其中还分开了一阵,总该是要有磨合的,问问她身边那个小丫鬟,不是太严重便不去管了。” 若真严重,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对待沈昭月的事情上,沈楼一向心细,自也不会那般冲动要去对裴宴之下手,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但贸然去找沈昭月的丫鬟也不太好,便找上了梁喜。 沈昭月自是不知她兄长的举动,出了沈府也没回侯府。 方才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她也不想回去和裴宴之吵。 她只是心底不舒服,很不舒服。 她是真的信他。 故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所怀疑都没去问他,毕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先前也看中了苏祈安,还不允许他在成婚前也看上了旁人么。 她只是不高兴他骗她。 若说有,她听了也不会如何。 可偏偏是这样瞒着藏着,倒像是他心里还深深惦记着。 如此却还与她亲近,便让她十分难受。 在他的心上人看来,她是不是还成了拆散他们那个的罪魁祸首? 越想沈昭月越难受,心里更不平静。 原先也只打算逛一逛便回去,眼下却连逛的想法都没有,也不太想回去。 想起了她在上京还有个宅院,里面景物不错,还有个避暑的山泉眼,她当即心神一动,带着宝芝就往那去了。 宝芝则还有些担心。 “郡主您真不让人通知世子一声?上次你贸然的去蒲城就没告诉,世子可是连夜追过来了。” 尤其是眼下刚刚还发生过事情,宝芝十分怀疑,裴世子要是找不到人,怕是要将上京翻过来了。 沈昭月现在不想搭理他,但却也觉得宝芝说的有道理。 闹大了再闹大了沈府那边,她多没面子,也不想家人为她担心。 “那你就差人去告诉他一声我在这住两日,不必告诉他具体位置,也让他不必寻过来。”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也好好的想想她和裴宴之的关系。 她总觉得好似从哪里便不太对劲了,尤其是近来她自己。 或许从一开始变得不对劲的就只有她,是裴宴之一切如常,才会让她觉得更难受,更不对劲。 宝芝闻声也不好再劝,只得先把这消息给送回去,免得侯府担忧,却不想沈府那边找她两也着急了。 第62章 是他的过错 沈昭月走后,沈楼便让人找了梁喜去侯府,想寻宝芝回来问个情况。 梁喜刚走,那边裴宴之便来了,也是听闻了消息来找沈昭月的。 沈楼压着火气把沈昭月来过的情况说给他听,只以为沈昭月是出去逛逛又或者有什么事情,待晚间便回去了。 而那边梁喜自然是没见着人,回来的时候便走集市走了一遭也没见着人影,他把这情况与沈楼一说,沈楼当即担心了起来。 怕欢楼的那伙同党贼心不死盯上了沈昭月当即派人去寻,自然是寻了个空。 也亏得宝芝再三叮嘱一定要把口信亲耳说给裴世子听,那送信的才寻了过来,两边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才没闹出动静来。 沈楼自然是向着自家妹妹的,好心提点他。 “许是今日事情烦忧,昭昭心烦,你便让她安静待上几日。” 裴宴之要动的步伐停下,一本正经地和沈楼理论。 “昭昭并非一人,她是我妻。有所烦忧是我这做夫君的不是,不该她受其扰。便是骂我、打我,拿我撒气,那也是为夫本分,绝不是让她安静待着,这些二哥日后娶妻自然会懂。” 他说的一套一套的,听得沈楼都愣了,十分怀疑的转头看向身侧的人。 “是这样吗?”在昭昭烦忧的时候上前,这不是上赶着找打吗?? 贺星剑很是淡定的回首一瞥。 “我又没娶妻。” 沈楼挠了挠头,跟了进去。 “娘说要给你相看姑娘来着,正好你见见娶一个,回头再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他真的很好奇,又不想去问裴宴之,瞧裴宴之刚才那嘚瑟的样,欠打。 贺星剑直接回了他一个有病的眼神。 *** 小院里,沈昭月悠闲的靠在池子里。 此处是活水,上方还做了一处遮阴,从前炎热的时候她便喜欢到这来,只是后来长大了,能陪她来的人少,便不怎么来。 若非今儿被气着又不想回沈府,她还一时想不出这个宝地。 宝芝在一旁给她剥着葡萄,见她心情好多了,才大着胆子开口。 “世子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郡主拿他撒气便是,怎的还跑到这闷着自个儿了。” 她并不知二人因何而闹得不愉快,但私心里觉得是裴世子做了什么才让郡主生气的,她们郡主脾气好着呢,轻易不把人放在眼里。 沈昭月可不知宝芝心里的想法,若是知道了都晓得是该夸她还是骂她。 此刻她心里也是烦乱的很,正好宝芝问了,她便提了两句。 “我说的话他不相信,可他自个儿倒是会骗我。” 宝芝自小与沈昭月一同长大,闻声也是诧异。 很少有人在骗了郡主之后还能让郡主自己躲起来生闷气的,完全不像郡主的性子。 但好像自从遇见了裴世子后,郡主便也变得不太像郡主了。 若是绿珠跟着一块来倒是好了,绿珠可比她知道的多。 宝芝说不上来什么,也不想郡主自己生闷气,先跟着说了两句裴世子的不是,才试探性的开口。 “奴婢也不懂郡主与裴世子之间的事情,但是奴婢觉得吧。郡主是不是还没同裴世子好好说一说?郡主与裴世子成婚仓促,这么些时日来也是聚少离多,您先前还一声招呼不打便去了蒲城。” 宝芝没再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就该全是郡主的不是了。 但她不说,沈昭月也听明白了,细想之下似乎也是这么回事,就是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今日本也没生气,他生气是因着她不顾自己生命做出危险举动,她懂也明白,也跟他道歉了,但他还阴阳怪气地一直说她,还骗她! 越想沈昭月越觉得不高兴,沉默着不肯出声。 宝芝见状便想转移其注意力,谁知道一抬头看见裴世子过来了,当即要出声提醒郡主,可裴世子拦着,宝芝便只得起身默默的退到一旁。 裴宴之未出声,只是接替了宝芝的工作,剥了葡萄送到她唇边。 嫣红的唇沾了水渍,普通的青色衬得其更加粉嫩。 裴宴之敛眸收回,没再看。 沈昭月不觉身后换了人,沉默片刻后连葡萄也不肯吃了,声音沉闷。 “成婚后我便与他说的明白,是他自己不信我,蒲城之事确是我错,我也在尽力弥补了。” 连许久未进的皇宫也为这他去了一趟,换他回来。 他说的话她都信,他却辜负她这一番信任。 可说到底那心上人也无关紧要,他要真想娶那人,当初就不会娶她,更不会拖到现在没与她和离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故而在她心里膈应的慌。 为这点烂芝麻的事情和离倒显得她小气,更何况眼下也和离不得,她还得靠着裴宴之。 思来想去,沈昭月的神色模辩,情绪也没方才那般重了。 “我与他再说清楚一次便是,总该要这么过下去的,明日便回吧。” 沈昭月转头,蓦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出现的人,随即眉头紧皱。 “你过来不出声便想要听我说这些?” 裴宴之把人拉上来坐在腿上,用布巾包裹住,声音略低。 “不是,是你说的太沉迷,我便没好打扰。” 有生之年还能听见裴宴之说出这等不好意思的话,沈昭月倒真觉得稀奇了。 他不要脸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忽的这么正经怪别扭的。 兴许他也早已想好,日后与她相敬如宾,彼此保持合适的距离,这样便也不会有今日这般争吵的事情,对谁都有好处。 想是这般想,沈昭月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裴宴之见她沉默,看她神情,便知这人想法又不知想哪里去了,软和了声音。 “今日是我情绪激动,不该那般对你说话。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生气了。” 他的确情绪过激了。 当时情况紧急,她那么跳下来也是怕的,他并没察觉,反倒回去后与她算起帐来,字字逼迫,还让她心里藏了委屈,委实不该。 如他所说那般,他是她的夫君,她遭遇此等险境是他之过,而非在她。 第63章 传家之物 沈昭月心中本有气,闻声诧异的抬头看他,却见他神情认真不似作假,那股子气反而没了。 她沉默着不出声,由着他给她擦头发。 裴宴之轻叹一口气,自己惹出的事情还得自己来。 “关于心上人那事我……” 他话还没说完,沈昭月便抬眸看他一眼,沉了声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我成婚仓促,我没了解全,并不怪你,日后不再提便是。” 裴宴之既是开了口,又怎么会听她的,把人困在怀里,抬起头,与之四目相视,神色认真的一字一句的,把事情的完完全全都告诉她,不曾有一点保留。 “少时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心上人,也如他们传言的那般无二。那姑娘生的好看,少时与我在宫里见过一面,彼时她正在习画,画的是自画像,我路过瞧见便自告奋勇的替她画了一副,结果画艺不佳把人惹哭了,后来便没再见过。如霜听说了这事便总拿这事打趣我,却也不知被有心人散播了出去,此事也不怪她。” 沈昭月沉默,心却是提了起来。 她怎么觉得裴宴之说的事情有些耳熟。 之前宝芝去打听的时候,她那时心神都在裴宴之书房的话里便没怎么在意,可这会儿再听是真的觉得太熟了。 宫里? 宫里并无公主,皇上子嗣不丰,总不能是孔珊珊那个郡主吧,可孔珊珊少时也不受皇上待见,出入不了宫里…… 沈昭月蓦地抬眼,表情都尴尬了。 “你说的……是我?” 少时能出入皇宫,还能习画的姑娘,除了她还有谁?! 那是她爹刚入上京做官没多久,她偶然得了皇上喜爱,便让她时常进宫,甚者能与皇子们同习同学,那真是莫大的殊荣了。 但人生之事太多,多到数不过来,裴宴之说的这事在她的印象里淡漠的几乎没有,只记得一个长得漂亮不会说话的小哥哥把她画的太丑,让她哭的不行。 按照她的脾性该把这事告诉给皇上,让皇上治他一顿出出气,但实在是不想那张丑画被人瞧见,便默默的忍了下来。 彼时心里还发誓,日后再见怎么也得欺负回来。 后来便渐渐地不怎么记起这么一件丑事,若非今日裴宴之提及几个重要的词,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 说起这事裴宴之也很无辜。 “我的丹青也非那般差,是你要求太高了。” 已经画的很美了,但她总觉得还应当再美更美,两人争执了几句便把人惹哭了。 沈昭月眼下是半点连辩解的心思都没有,只觉得糗。 值得高兴的是,心上人没了,尴尬的是,那个心上人是儿时的她。 她转念一想,小时候没报的仇,现在不就能报复回来了。 捏着他的脸颊,恶狠狠的开口。 “反正都是你的错。” 裴宴之好脾气的任她动手,也应承了下来。 “是,是我的错。娘子别生我的气了,我并非有意瞒你。” 沈昭月现在倒是理解他瞒着的心情了,若那时便知道了,她怕是真的会想和离。 她哼哼一声放开手,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径直的往屋里去。 裴宴之跟在身后,还得担心她是否会受凉,给她披了披风。 见她要梳妆,便先动手替她,可谓是周到之极,讨好之意明显。 沈昭月抿唇看着他肩膀的地方,眸光微动,忽的有了想法。 “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让我把仇报回来。你躺在这,我给你画,肯定给你画的又丑又不好看,贴的满上京都是。” 说着,沈昭月便兴致勃勃的让宝芝取东西来,随即让裴宴之躺在了窗边的小榻上。 外头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跟镀了一层金光似的,脸上的皮肤细腻,睫毛清晰可见。 看的沈昭月有些呆,还是宝芝拿东西进来她才有所察觉的回过神来。 对于这等惩罚裴宴之自然是乐意之至,二话都没说,但也怕她累着。 “娘子不必着急,时日还长的很,一时半刻画不完改日再接着画。” 沈昭月觑他一眼,让他别说话。 这小瞧了她不是,她也不是那般没有耐性的人。 东西都备好了,沈昭月也做出了架势,便是裴宴之都躺好了,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看的沈昭月心里蠢蠢欲动。 然而提起笔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许久未动画,沈昭月的手都生疏了,更何况她自己本身就不是那般好技艺的人。 一开始就只是想画他的丑照,结果他这般模样,她下笔画出来的却没有半分神韵,她是越看越不满意,越画越不高兴。 眼瞅着人要生气了,裴宴之是半个字不敢说,都不敢出声。 沈昭月抬眸看他,见他闭着眼睛小憩的模样,眸光微动,竟许久都没回神,就这么看着。 裴宴之的样貌是一等一的好,她很早之前便知道,但时常盯着他看的时候少,也如宝芝说的那般,新婚后他们聚少离多,既没好好说过话,也没好好的看过彼此。 眼下她还真是越看越顺眼,就是那张嘴有时候说出的话不太好听,近些时日倒是好多了,不似从前那般像是要毒死人。 看了一阵,看的沈昭月有些困,看了看眼前的画,再看看对面的人,她想了想还是把旧的扔掉,重新提笔仔细的画。 这次她真的耐心,一坐就是坐好久。 她画的入神连裴宴之何时睁开眼睛都没发觉,反倒是裴宴之先开了口。 “画好了?” 闻声,她面带微笑的点头,如同献宝一般的拿过去给他看。 “看看,画的如何?” 裴宴之见她如此胸有成竹,眼睛都还没落到画上,就已然开始夸赞。 “你画的那自然是绝品……”话说到一半停顿下来,看着画上那四不像的人,实在是很难分辨哪一出是他的身上该有的。 盯了半天,他还是如实出声。 “略差,但用心十足,此乃我此生珍宝,该做传家之物。” 闻声,沈昭月倒是笑了。 “用这个做传家之物,也不怕旁人笑话你。” 第64章 消失不见才好 裴宴之坦荡荡。 “那是他们不懂这画的好。” 她给画的,便是糊成麻花他也认。 沈昭月大方的把画给了他,又兴起画了几幅,裴宴之见她兴致勃勃,偶然也会从背后拥着她,与她同画。 小院清凉通透又安静,裴宴之陪着她在这住了几日,二人才打道回府。 侯府外,梁喜正等在那里,看见人沈昭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身侧的裴宴之。 裴宴之倒是神情自若,不似之前那般疑神疑鬼,还主动提了起来。 “约莫是有事,见见?” 闻声,沈昭月哪还敢啊,让宝芝去见人,等宝芝把人带着离开了,才和裴宴之一块进了侯府。 “你作甚对梁喜意见这般大?” 沈昭月多有试探之意,其实从之前梁喜的表现来看她觉得还不错,真诚不乏真心,她身边可用之人少,便起了心思想把梁喜留在身边做小厮。 但裴宴之又对人意见那么大,还真是够让她为难的。 裴宴之唇微挑,声音平静。 “一个毛头小子我能有什么意见,娘子有我便足够了。” 前后不搭,沈昭月便是再迟钝也听出不对味来了。 她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的看着裴宴之。 “你吃醋?” “还是吃梁喜的醋?” 梁喜最多不过十几岁,还未到成年之时,如他所说就是一个毛头小子,他竟犯得着和梁喜吃醋? 许是沈昭月问的太明显,裴宴之面色僵了僵,扭过头去。 “没有。” 说罢又不甘心的转头回来,与沈昭月眸光相视。 “娘子想让我吃醋?” 这话问的怪怪的,沈昭月听不出什么来,笑着看他。 “我让你吃醋做什么。梁喜不过是个孩子,还犯不着。” 她是真没放在心上,也没瞧见裴宴之神色不对。 裴宴之很想问那谁犯得着,苏祈安吗? 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没问出声。 他捏了捏眉心,苏祈安似乎就像一根针扎在那,时不时的刺他一下,让他整个人都跟着不对劲。 偏眼下沈昭月还无所觉,自己主动提了出来。 “苏祈安可还在牢狱里?” 上次以当街拦车驾的由头把人关进去了,但经过欢楼的事情,沈昭月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刚刚他们路过欢楼的时候,欢楼已经无事,营业的牌子也都挂了出来。 沈昭月问过裴宴之。 欢楼的背后是太子的人,眼下太子已解了禁足,出来第一件事便遇上了欢楼的事情。 与裴宴之针锋相对,太子出手要人,欢楼的事也算不上大事,裴宴之没有理由压着人不放。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裴宴之提及太子时,神情太冷,眸中似是压抑着什么,她问的时候,二人正坐马车回来便也不好细说。 眼下她更不好突兀的提起,便只好暂时放下。 他若真愿意说,不必她问也会主动提及。 沈昭月问出苏祈安的事情后,身后久无声音,她纳闷的回首却见裴宴之神色如常的跟上来,好似方才只是走了一下神。 “还在牢里,不过今日也该放了。” 再怎么样也是朝廷命官,没有证据也不可能一直压着。 沈昭月眉头轻拧,表情不怎么好看。 苏祈安一直在恶心她,她先前抽不开身,如今空下来了,他便也别想好过。 “夫君可想看场好戏?” 她挑眉,眸光熠熠。 裴宴之稍愣,鲜少看见她这般开心的模样,自然没有不应的,只是心里头却觉得不大好。 果真,下一刻便听她言。 “先前夫君摔碎了他那个传家的破玉,既然是要断了一切关系,那便该断到底,他上有老下有妹妹的要养活也是不容易,我去给他府上送点银子,夫君把人放出来便一块来接我回去吧。” 顺便也送苏祈安一程,断头台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处。 沈昭月怕他多想,故意靠近他,垫脚擦擦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笑得欢快。 “有些人总那么碍眼委实让人恶心,还是一切随风去,消失不见的好,夫君说呢?” 裴宴之颇为意外的看着她,心跳如雷。 打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她心悦苏祈安,更一直觉得她心里是有苏祈安的,想要那般的如玉君子,想要坐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让众人称赞,她依旧是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璀璨明珠。 便是她与他说过会与苏祈安断了,对苏祈安不满,他也不怎么相信,有时恨未必不是一种爱,但恨到如此风轻云淡要人死的,裴宴之不觉得那会是爱。 他薄唇上扬,那双多情眼都亮了起来。 “娘子说的自然无错,让成平跟着你。” 他绝不会让她再置于险境之中。 沈昭月本想说她有宝芝,可看着他那不容拒绝的表情便作罢,跟着就跟着吧,让他放心也好。 二人三两句话说定了,裴宴之先去了大理寺亲自把人放出来。 沈昭月这边也准备带着人去苏府,倒是没想到,关键时候宝芝不在。 她原以为梁喜来找她是有什么事情,让宝芝和他见面说两句就回来了,谁知道这人把宝芝都给带走了。 她不由得庆幸裴宴之给她留了成平,不然她还真是孤身一人,不太敢去了。 沈昭月带着成平去了苏府,说是苏府,可其实不过就是青年巷里的一个小院子。 苏祈安出身寒门,手里没银子,一开始都是租的房子,也就是后来因为认识了沈昭月,都是要成婚的,自然也不能太寒酸,便给了他银子置办。 那时的苏祈安装的好,只要了一点银子把这院子买了下来,还签了欠款,以示自己清正风骨。 现在想想,沈昭月都后悔不该随便把那欠款给丢了,都是银子啊,可惜没证据,再掰扯也没有意义,毕竟连人都要没了。 青年巷里多是寒门出生的在此居住,鲜少见高门大户的人过来,乍然瞧见沈昭月出现,皆是吃惊,看热闹的人层出不穷,沈昭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才走着过来,当然这巷子也容不下马车。 成平上前敲门,不多时里头便想起了一道娇弱的女声。 第65章 李杏儿 “谁啊?” 随着门打开的,是一个娇俏的小妇人,虽身穿寒衣,但那皮肤白的似发光,整个人柔情似水,只瞧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陡然看见外头的人是个男子心里一惊,难掩慌乱,眸中更水润,瞧的人心都要化了。 成平不自在的往旁边退开两步,露出了身后的沈昭月来。 许是认识沈昭月的,小妇人眸光缩了缩,似是没想到她会过来,慌乱的便要关门,又觉失礼的补了一句。 “我不认识二位,你们怕是寻错人了。” 成平自然不会让她把门关上,手挡在门板上,那力道大的,小妇人自然关不上。 沈昭月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因为焦急显得有些慌乱的李杏儿。 前世李杏儿带着她的儿子出现时,一身华贵,头戴金钗,便是她儿子身上也是挂了一把极重的平安金锁,还是苏祈安当上首辅得了赏赐之后,连夜上寺庙祈福求来的。 显得极珍重又欢喜,李杏儿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在她面上炫耀不停,哪有如今粗衫贫穷的半点样子。 可也就是这么个人,让苏祈安贫时舍不得委屈一分,好吃好喝的护着,富贵时第一时间便把人带在身边护着,好若世间珍宝,显得情深义重。 但凭什么是她沈昭月来坐他们情深义重的踏脚石、登天梯? 她沈昭月也是爹娘疼宠,兄长捧在手心的姑娘,他苏祈安凭什么! 满腔愤懑在这一刻再无压抑的显露出来,沈昭月反倒是笑了,目光平静的扫过李杏儿,将钱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金叶子,特地只取了一个递到了李杏儿的面前。 “前些日子苏公子总是拦本郡主的车驾,对本郡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本郡主之前尤为不解,还以为他对本郡主情根深种,仍是不能释怀。直到今儿丫鬟无疑找出了一个玉的碎片,本郡主才恍然大悟。 原是为了不值一提的破玉,虽说比起本郡主送的这宅子价值次了些,但本郡主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今儿便还了这银钱,希望日后苏公子就别来纠缠我了。毕竟他如今也有妻有子的,传出去也不太好看,苏夫人您说呢?” 闻声,李杏儿的脸色顿时煞白,几乎控制不住的咬紧唇瓣,眸中泛着水光,身子也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周围四方邻居的目光,她更觉羞愧难当,声音颤着,几乎维持不住。 “郡……郡主认错了,我……我并非是苏大哥的娘子,我……我只是他的妹妹。” 便是这话再怎么难出口,李杏儿也咬着牙说出来了。 安哥哥答应过她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她,只要她不坏了他的事,不论是身份地位,日后他都会给她,毫无保留的给她。 即便是眼前这个女人贵为郡主,不也还是被安哥哥抛弃了,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个棋子,不过是出身好了些,一点也比不上她柔顺善良。 安哥哥只喜欢她,只喜欢她。 李杏儿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念着,才能勉强维持面上的表情。 旁边的邻居许是平日与李杏儿处的也不错,有个微胖的妇人大着胆子的开口。 “郡主真是误会了,杏儿早年丧夫也是个可怜的姑娘,也是苏大人有情有义才没抛弃她们母子俩,不然这二人该怎么活哦。” 沈昭月轻笑。 “本郡主倒是不知苏公子还有个妹妹,他不曾与我说过,便是老家本郡主也查过,的确是没有的。这孤儿寡母的与他同住一个院子,本郡主还以为是他的夫人,既然不是那倒是本郡主误会了。只不过来都来了,本郡主也不想走第二趟,这银子就请这位杏儿姑娘收下吧,总归也是他的妹妹不是吗?” 沈昭月说一句,李杏儿的表情就煞白一下,好似沈昭月说了什么欺负她的话一般,整个人都快立不住,还是一旁的身子帮她扶着,人才没倒下,看的旁边邻居不解,心里也直犯嘀咕。 没有妹妹??苏公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好像这二人长的也的确不太像,再瞧着杏儿肤白貌美的,平日说亲的不少,可妹妹提及,这二人似乎脸色都不太好看。 还有那孩子,苏公子很是欢喜,每每都要抱上好久。 婶子是个爱八卦的,从前也怀疑过不少,但最后也是因为同为女人,对其心软,便没怎么怀疑,眼下再听沈昭月这么一说,便越发的觉得不对劲来。 她甚至都不想扶着李杏儿,看着人能站着了,当即就松了手退到一旁去,也不敢再往沈昭月的面前说话了。 虽然这李杏儿是美,但与郡主这身贵气美貌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但凡是个男人也都知道该怎么选。 苏公子应该也不会有这般错误吧。 婶子的八卦心起,沈昭月可不知,目光盯着李杏儿,眉梢微动,把金叶子再往前送了送。 “杏儿姑娘?” 似乎被叫回了神,李杏儿惨白着脸上摇了摇头。 “郡主不可。苏大哥的事情我不敢胡来的,郡主应是与苏大哥有什么误会,他并非是那般纠缠不放的人,更何况郡主如今已有夫君,再来此处恐有不适,郡主还是……还是回吧。” 似隐忍又大胆下着逐客令,李杏儿演的极好,瞧着便像是沈昭月欺负了她一般。 沈昭月要的也就是这般效果,眼角余光看着不远处来的人,她笑的更欢。 执意的拉过杏儿姑娘的手,把金叶子放到她手心。 “不论有没有误会,我都与他划清界限了,这便是最后一样,省得总像是本郡主欠他似的,让他到本郡主的面前恶心我,你代为收下也免得我再去看见他,还是说杏儿姑娘想让我去见他,故意不收?” 话说到这般份上,再一看那金叶子,旁边的婶子都忍不住的眼冒金光。 那可是金叶子啊。 “杏儿,郡主的心是好意,你就收了吧,这日子也能好一些,苏公子养你们娘俩也够辛苦的。” 一句话又让李杏儿的脸色泛了白,眼前一晕便要倒。 第66章 以死谢罪 已到近前的苏祈安见状快速的往前一步,半搂入怀的动作顿了一瞬,改为扶着李杏儿的手腕。 “苏大哥。” 李杏儿娇弱的唤了一声,原先要掉不掉的泪水恰在此刻落了下来,格外的引人心疼。 一向以温和当做假面的苏祈安脸色都变了,抬眸目光阴沉的盯着沈昭月,语气也十分的不客气。 “郡主有何事冲着我来便是,对一个无辜妇人下狠手未免太过了。” 沈昭月不解的盯着他们,抬步向前一步,似是要拉着李杏儿问个明白,声音轻柔。 “杏儿姑娘,本郡主可有对你做些什么?” 此刻日头正烈,一道寒光闪过苏祈安的眼睛,他心头一颤,几乎是身体快过大脑,先行一步的伸手欲阻挡那迎面而来的利刃。 见状,沈昭月勾唇一笑,手腕微动,匕首利落的从袖中划出,反手一割。 “叮”的一声,染血的匕首哐当落地。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顿时都被吓住了,不自觉的往身边人靠拢。 沈昭月吃痛的捂着手腕内侧后退一步,背后瞬间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她顿时安心,眸中笑意越发的盛,面上却是无辜不解的模样。 “本郡主不过问杏儿姑娘两句话,苏公子竟紧张的对本郡主动了刀刃。”她眸光一转,声音陡然凌厉。 “苏祈安,你好大的胆子!” 全然不觉身侧人的目光似浸在浓浓黑雾里。 裴宴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前脚才答应过他的沈昭月,后脚便又用匕首伤了自己,且这还是他应下的! 是他低估了沈昭月的狠心! 苏祈安顿时回过神来,看着沈昭月受伤的手臂,再看地上那带血的刀刃,如何还能不明白,沈昭月这是在给他下套! 想到在大理寺牢狱里的日子,苏祈安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疼。 他沉着脸,咬死不认。 “郡主莫要空口胡言,那匕首分明是你的。在下绝不敢对郡主有谋害之意。” “不敢?”沈昭月嗤笑一声。 “三番两次拦着本郡主车驾,对本郡主大言不惭的时候,本郡主可没觉得苏公子不敢。本郡主身份何等尊贵,今日肯纡尊降贵还了银子已然是给你面子,未曾想你竟护美人心切对本郡主起了杀心。便是想推脱借口,也该找个像样的,这等劣质匕首也配本郡主碰?” 随着沈昭月的话,众人都不由得仔细看地上那把匕首,普普通通的值不了几个银子,木头柄上方还有磨损,且有人眼熟,这就是苏祈安平日带在身上的那个。 早前也有人觉得奇怪,苏祈安一个书生为何总带着个匕首,问了两次他说防身之后旁人也都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却成了铁证。 刚刚就对李杏儿身份起疑的婶子,这会儿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说什么妹子,我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了孩子还不承认,这是贼心不死想攀高枝呢。亏得郡主有福气没被你们蒙骗过去。方才大伙可都瞧见了,郡主神情一直温和,可没欺负谁,反倒是苏公子你一言不合就对郡主动了手,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这婶子是个性情中人,平日里因为心软可怜杏儿母子没少照顾,这会儿察觉被骗了,心里不可谓不气愤,若不是顾着郡主在这,恨不得扯上嗓子骂两句。 事已成定局,苏祈安众目睽睽之下百口莫辩,此时那位杏儿姑娘反倒是急了,不再装柔弱,径直在沈昭月的面前跪下,哭的是梨花带雨。 “郡主,都是我的错,与苏大哥无关,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吧。” “是我利用醉酒引得苏大哥成了事,也因此他心生愧疚才毁了与郡主的婚事,他心中自始至终都有郡主,更不可能对郡主动手。方才是我嫉妒心起,才偷拿了苏大哥的刀想对郡主吞谋不轨,苏大哥是为阻止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苏大哥他真的是无辜的,我以死赔命,请郡主放过他!” 李杏儿说的字字珠玑,短短一瞬便将事情圆了回来,说罢便捡起地上匕首要以死谢罪。 一力赴死只为求得苏祈安一个清白好名声。 苏祈安目眦欲裂,赤红了眼睛,却是动都不敢动。 他若动,杏儿所做的一切便全都白费了。 沈昭月!他真是小看了这个恶毒狠辣的女人!!! 李杏儿是真的不怕死,动作更是干净利落,旁边的人便是想拦都拦不住。 利刃割破喉咙,她血溅当场,只来得及看苏祈安最后一眼,便阖上了目光。 苏祈安仿佛此刻才回过神来,蓦地跪下抱着李杏儿的尸首,喉咙张开却叫不出声来。 周围的人更是被此变故吓了一跳,也不知该说李杏儿傻还是她说的是真的。 连死都敢,还有什么不是真的。 苏祈安一双眼睛红的要滴血,他抬眸质问沈昭月。 “郡主可满意了?!” 沈昭月冷着脸。 或许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她设计陷害苏祈安,意欲将他钉死在砍头台上,却没想到李杏儿这个女人能为苏祈安做到如此地步。 如今即便是洗脱不了苏祈安的罪名,这事也定不了。 虽她做的天衣无缝,连匕首都是真的,出自苏祈安的身上。 但事情经不住考量,苏祈安被抓大理寺的时候,卸了身上东西,都有记录在册,有没有归还也都一查便知,最重要的一点,是苏祈安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手。 她先来找的李杏儿便是想让这点看起来顺理成章,如今是顺理成章了,却也败在了李杏儿的手上。 她对着苏祈安讥讽一笑,故意戳他痛处。 “敢做不敢当,让个姑娘替你来顶罪,苏祈安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今日之事本郡主怜她为你舍了命便不予追究,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沈昭月说罢,没再看他一眼。 转身时,身体蓦地一轻,已被人打横抱起,入目是裴宴之冷到极致的面庞,她心中微惊,下意识的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却动到了伤口。 第67章 缺人?我不够好吗? “嘶~” 她不受控制的轻唤一声,惹得裴宴之立刻去查看她的伤口。 隔着衣物,她又收着力道,胳膊上只是一道浅浅的皮肉伤,涂上药顶多两日就好的不见踪影。 即便如此,裴宴之也低头轻轻吹了两下才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后方苏祈安抱着已经没了呼吸的李杏儿,眼睛里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 屋子里孩童的哭声响彻天,周围的邻居都不敢再看热闹,飞快的散开了。 苏祈安将李杏儿打横抱起,心中怨念不停。 沈昭月!他一定要将她挫骨扬灰,给他的杏儿报仇雪恨!!! “啊切!” 沈昭月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裴宴之皱眉,快步走了几步,将人放在马车里。 即便是进了马车,也没让她离开自己寸步,直接抱在怀里,拉过她的手腕,掀开受伤的地方,给她上药包扎。 沈昭月见他脸色阴沉的厉害,整个人更是一个字都不说,心里也着实慌得很。 她没话找话。 “你这哪来的药和东西?” 跟个百宝箱似的,什么都有。 裴宴之头也没抬,专注的给她处理伤口,声音冷冷。 “某人不知死活,有备无患。” 那个某人很有怨念了,沈昭月迅速闭嘴,再也不提这茬。 她有心想哄眼前人,却发觉自己这两日刚哄过,还是因为同一个问题,她怕是在他眼中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了。 虽是如此,她还是试探性的开口。 “我本来没打算伤着自己的。” 只是到了那个地步,想着自己人都来了,戏台子都搭好了,若只是弄坏了衣衫,问题不大,定不了罪,便想一劳永逸的动了点手脚,可惜还是没成功。 也不知是她点背还是苏祈安运气太好。 裴宴之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垂着眸,目光一直盯着她的伤口,久到沈昭月心里都开始发麻打颤,才见他吹了吹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将她半搂入怀。 闷沉的声音从胸腔处传来,带着低沉的嗓音,好听也格外的令人安心。 “动他不后悔?” “他死不足惜。” 仅五个字便代表了沈昭月所有的决心和仇恨。 在杀苏祈安这件事上她从不曾犹豫,更不会犹豫。 动的是沈家,谁都得死,没有例外。 裴宴之摸了摸她的头顶,声音格外的认真。 “沈昭昭,你得记住了。” “我是你夫君。” 说罢他又怕她记不得,听不进去,捧着她的脸,与她四目相视。 “你想做什么我都兜着,但前提是不许让自己受伤。我是你的人,你想怎么用便怎么用。你指哪,我打哪。” 沈昭月怔然的看着他,望见那双黑如墨的眼睛里。 那双多情眼往日便很勾人,如今眼里只有她一个,足以让她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她的心跳不自主的加快,有一个念头盘旋在脑海里呼之欲出,她却按压住,不敢问,不敢说。 她忽的灿烂一笑,靠在了裴宴之的怀里,听着他沉而有力的心跳声,声音格外的软。 “我记住了,永远记得。” 这世上有一个人永远的只属于她,只做她一个人的刀,她想杀谁便杀谁,没有顾忌,没有害怕。 出去一趟,沈昭月把自己弄伤,饶是宝芝见怪不怪还是担心的不行,听闻已经上了药这担忧才下去了些。 沈昭月倒是好奇的看着她。 “你去哪了?什么事那么急连我都没说一声?梁喜找你什么事?” 一连三问,宝芝都要被她问懵了。 她既问,宝芝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这事设计裴世子,她瞧了眼坐在这的人,那意思很明显。 沈昭月倒是无所谓。 “有什么你说便是,夫君不是外人。” 说着,她笑了一声,补充着。 “是我的人。” 莫名被塞一嘴狗粮的宝芝:…… 她给了沈昭月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故而道:“不是梁喜寻奴婢,是二公子寻奴婢。” 一听这话,沈昭月便觉不对劲来,想让她别说了,但为时已晚。 “二公子问奴婢您与裴世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争吵的事情,二公子说了,若裴世子欺负了您,便打断了他的腿,再让您与他和离。” 宝芝给了她一个,可是你让我说的眼神。 说完倒是溜的极快的,瞬间没影子了。 沈昭月看的哭笑不得,回首便对上了裴宴之似笑非笑的眼神。 “打断我的腿?和离?” 沈昭月讪笑着。 “不是我说的,我没这个意思。” 若他敢欺负她,可不是断腿这么简单。 她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裴宴之哪还能看不明白,不服气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沈昭昭你究竟有没有心?到底谁欺负谁?” 天天让他提心吊胆的,不是伤着这里便是伤着那里,就没一天是安生的。 闻声,沈昭月顿时有些心虚。 “我二哥也是担心我,他说的话你听听就好了,我还能当真不成。等回头我们回去,当面好给他看,让他嫉妒羡慕恨去,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成家。” 业倒是立的很好,银子堆得都快堆不下了,惹人眼红。 什么时候再弄点回来,反正他也没娘子花钱。 沈昭月出卖自家兄长是毫不犹豫,惹得裴宴之发笑,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眼下情况似乎还不错,沈昭月眼睛动了动,便靠了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有件事情想同夫君说。” 一看这表情,裴宴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当即扭过头去,连衣裳都扯了回来。 “成平好像找我有事,娘子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骗人,成平刚刚明明听你吩咐走了。我不管,我就要说,你现在就在这听。” 沈昭月霸道的把人拦下来,然而真对着裴宴之那目光了,她心里反而又不确定了。 但想着还是要用人,索性一次性开口全说完。 “是这样的,我身边缺个人,我看梁喜就挺不错的,想把他招过来当小厮,夫君意下如何?” 裴宴之似笑非笑的反问她。 “缺人?” “我不够好吗?嗯?” 第68章 有人收拾她 裴宴之尾音上扬,颇有些不愉快。 沈昭月难以回答他的话。 他当然是够好,不然她也看不上他。 她忽的顿住,看上他? 沈昭月有一瞬间的恍神,还没仔细想想,裴宴之已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让成平把人领回来。” 沈昭月颇为吃惊的抬头看他。 她知道他不喜欢梁喜,故而打算的也是让梁喜留在侯府外帮她办事,但听裴宴之的意思是让梁喜入府,自然这般也更方便些。 她弯唇浅笑。 “夫君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好。” 裴宴之见怪不怪的瞥她一眼,拉着人一块回去。 她也只有这时候才会多看他两眼,与其她总心心念念倒不如让人进府,日夜看着,两相对比,她自然就该知晓他的好。 沈昭月不知他心里的想法,倒是对他突然的大度很是开心,自然的也想对他好些。 那对一个人好,自然是他缺什么就该给他什么。 她蓦地转头,狐疑的看着他。 “夫君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裴宴之被她突然的问话给问住了,绞尽脑汁的想都没想出来,放低声音的哄他。 “有娘子在,忘记什么都没事。” 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沈昭月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还在骗她。 她找出身上的钱袋子扔给他。 “你的例银。” 之前给的在路上约莫就花差不多了,他竟也不知道出声,若那日在外头应酬没银子吃饭,那才让人笑话。 也怪她,忙起来便没个章程,把这事都忘了,回头还要让宝芝多提醒她两回。 沈昭月心思百转却没瞧见裴宴之略有心虚的眼神。 他顿悟一般将银子妥帖的收好,说了两句话糊弄过去,也不敢让她再提这事,免得再把这事漏出来。 沈昭月不疑有他,之后几日知晓梁喜一家已入府,有成平在带着,她便也没有过多的去问。 因为那一点小伤,裴宴之看她看的紧,不让出府,最多是在院子里,这些时日正值盛夏,热得慌,沈昭月也懒得出去,便随他。 沈昭月也没闲着,该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本以为第一个传回来的消息是关于苏祈安的,不成想是宋佳雪。 欢楼一事,沈昭月放了宋佳雪,暗地里盯着她的人却从来没撤出过,而今探子来报,宋佳雪三次去找段婉容却都没见到人,明显段婉容故意躲着她。 宋佳雪已然是坐不住,把人堵在了酒楼厢房里。巧的是长公主之女明安郡主也在。 沈昭月听说这消息,便立刻出府。 她等的是宋佳雪与背后之人反目,继而找出那个背后之人,段婉容原本不在她怀疑的人当中。 欢楼是太子的地盘,也没有谁会蠢到去揭自个儿的底,但现在她反而怀疑灯下黑了。 沈昭月得知消息再赶过来,时日已经不早,原以为会扑了个空,没成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遇上段婉容和明安郡主慌慌张张的从厢房里出来,立在门前片刻又退了回去,将房门紧闭。 沈昭月察觉有异,侧首看了宝芝一眼。 宝芝已然十分明白的寻了个靠近的位置偷听。 屋里头,段婉容和明安郡主孔珊珊脸色皆是难看,即便是在屋里,目光也都四处转着,压低了声音。 “让你别动她,别动她,你非得动,眼下好了人死了该怎么办!文成伯府虽不在意她,可怎么也是文成伯府的姑娘,你怎么就把人弄死了?!” 越说段婉容越觉得焦躁,眼睛不敢看拐角的地方。 对孔珊珊的不满越来越重,哀怨之声不断。 “当初是你说借着欢楼的手除掉沈昭月,除掉沈家和侯府,可最后损失惨重的却是太子!如今又惹出了这般乱子,太子殿下那我定然是不会帮你的!” 孔珊珊恐惧之后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如今表情更是癫狂。 “你倒是想甩的一干二净,别忘了最后砸她那一下可是你补上的,你不早就觉得她叛变成了沈昭月的人,今日不除,让她出去嚷嚷我们的事情,来日也是个祸患。” 她不似段婉容那般心有芥蒂,反倒好整以暇的看向拐角处血流成河的尸身,眼中癫狂之色越盛。 “怕什么。这不还是有人顶锅。宋佳雪与沈昭月那个贱人不合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留下点罪证,自然有人替我们收拾她,还能解决了这个麻烦,一举两得。” 段婉容诧异的抬头,表情却是变了,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掩饰不住。 “苏祈安不是给长公主递了投名状?便让他拿出点罪证来,不怕收拾不了沈昭月!” 二人一拍即合,当下派人去寻了苏祈安,便又着人去侯府找沈昭月,引她出来,将事情办的更顺理成章些。 殊不知,沈昭月就在她们隔壁,宝芝一五一十的将所听到的对话全数转达,越说越气愤。 “这些人一肚子坏水,简直人面兽心。” 沈昭月挑眉轻笑,倒是比宝芝还淡定些。 “你急什么,路都替我们铺好了,不走上一遭岂不对不起她们的精心安排?” 今日她就要让她们死在自己的阴谋诡计上。 沈昭月召来宝芝,附耳压低了声音,宝芝越听越高兴,动作利索的去办,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沈昭月。 “奴婢去去就回,您可千万别乱走。” 有了前车之鉴,宝芝是真的有些怕了,这要是再出点事受点伤,不用郡主,裴世子就要罚她板子了。 沈昭月无奈,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宝芝这才放心的离开。 与此同时,裴宴之的人正在抓捕苏祈安,却扑了个空。 苏祈安刚出门没多久便察觉不太对劲,临时换了衣裳戴了斗笠,把一块刻着沈昭月名字的玉佩交给了孔珊珊。 随后他便从客人的闲聊中听到自己被通缉的消息,借着孔珊珊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离开。 沈昭月不知苏祈安被通缉之事,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在段婉容的视线里晃了一圈。 见到了沈昭月真的出现在酒楼里,段婉容和孔珊珊再也没有半点犹豫,当即点着了火。 第69章 他喜欢她 “着火了!着火了!” 突如其来的火势惊扰众人,段婉容和孔珊珊在火势起来之前便都出了门,确保火已经烧到了尸首上,才把东西扔了靠近门的位置,以免东西被烧没了。 趁着人多,她们遮掩面容分开走,后续只要等着看好戏便是。 殊不知,在她们走后,沈昭月乔装打扮之后混入救火的人群里,寻到了她们扔进去的属于她的罪证。 那是她与苏祈安许下婚约时她赠给苏祈安的。 彼时苏祈安拿那块什么传家宝的破玉给她,她也真心对待过他,怕贵重物伤了他的自尊心,便选了一块中规中矩的,特意刻上她的名字送给他。 不值钱的玩意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若非今日苏祈安拿出来,她都快忘了。 如今她倒是长记性了,便是再不值钱的玩意儿,只要是她的,都不能流落他人之手,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要了她的命! 而就在此刻,路上忽的起了乱子,孔珊珊的马车被困在集市上,她不耐烦的开口。 “怎么回事?!” “前头打起来了,后头也是这样,小的去看看。” 车夫耐心安抚,前后都热闹,一时也不曾注意马车内的情况。 宝芝动作利索的进了马车,在孔珊珊震惊的目光里,一个手刀下去把人打晕了,搜索一番,寻到了长公主府的令牌,当即用帕子裹好,动作利索的回去。 酒楼里因为着火乱成一团,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也不曾有人注意到她。 宝芝完成了任务便立刻去了隔壁厢房,还没等她关上门,眼前便落下一道身影,她吃惊的立在原地。 “世……世子。” 屋内正等着她进来的沈昭月,闻声险些被一口茶呛着,看着某人大摇大摆的进来,神情尴尬。 “夫君,好巧。” “不巧,来抓人。” 裴宴之在沈昭月的身边坐下,丝毫不嫌弃的拿过她的茶盏一口喝完。 宝芝十分有眼力见的先行出去,在外守着。 沈昭月却是误会了裴宴之的意思,误以为他是来抓自己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倒也不必吧。” 裴宴之动作顿住,眸色暗了下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顿了顿,侧首认真的看向沈昭月。 “你当真要我为你徇私枉法?” 沈昭月一时被他的情绪吓到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然她这幅模样落在裴宴之的眼里,便当做是默认,移开了目光亦垂下了眼睫,一言不发。 桌下的拳捏的极紧,难以抑制的俯身逼近她低声质问。 “沈昭昭!你没有心吗?他苏祈安便如此值得你倾心以待,反复无常?!” “他究竟有哪里好?!我如何比不得他!” 一声高过一声,若非外头吵杂,此刻怕是所有人都能听见其怒吼之声。 沈昭月懵了。 不是因为他前半句,而是因为他后半句。 他与自己将苏祈安做比,这样的话他说过很多遍,玩笑的,占有欲的,孩子气非要比个高低的。 可从没有哪一次是像如今这般问的掷地有声,怒吼的声音里全是他的情意,真切的让人忽视不了,更让她找不出别的借口来否认。 他的眼睛,他的情绪,他的声音,无一不在告诉她。 他喜欢她。 喜欢…… 沈昭月心中默念,胸膛之中的某个东西跳的快要蹦出来,极大的喜悦充斥其中,连她自己都没搞懂这些情绪从何而来,身体已然快她一步的,上前拥抱住裴宴之。 双手安抚的拍在他的后背,声音轻快又娇俏。 “我只是出个府,怎么就不能为我徇私枉法,网开一面了?最多下次出来我悄悄地,再悄悄的回去不让你知晓便是。” 裴宴之沉下的眉眼陡然抬起,眸中发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不过是为了苏祈安来哄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会让人都撤走,大理寺最近忙,我便不回去了。” 裴宴之将人推开,面色沉沉。 沈昭月非但没生气,反倒笑的开怀。 “那不成,一定得人抓住。他刚刚借着孔珊珊的人掩护往南边去了。” 沈昭月不知裴宴之要抓人,不然刚刚就把人抓住了。 然而她说的这般清楚且轻松,却叫裴宴之误会她来此,苏祈安来此,巧遇相会的,面色更加不好看,连回应都不愿。 若之前,沈昭月不知其心思,怕是不会发现他情绪的转变,如今知晓了,再看他表情,哪还想不通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唇角不自觉的扬起,黏人一般握着他的胳膊。 将隔壁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包括苏祈安做了什么,还有她们这边的准备。 沈昭月本意是想说清楚,好让裴宴之不再胡思乱想。 谁成想,她越说越乱,裴宴之是信了她要抓苏祈安的决心,却又觉得这一切是她由爱生恨,故而哄他,让他处理她的烂摊子。 沈昭月是百口莫辩,毕竟这时机这事情着实是太巧了些,便是她自己遇上都不见得会相信的。 她还欲与他说清楚,门口已然响起了宝芝的声音。 “郡主,衙役来了。” 酒楼着火,出现了死尸,惊动了官府,来的只是下层的衙役,事情还要待落实后再继续上报。 但眼下裴宴之就在这里,酒楼里还有大理寺的人,自然而然的将事情接手了过来。 尸体被烧焦,哪怕裴宴之知晓死的人是宋佳雪眼下也不能说,让人搜集证据,将相关人等扣押。 便是沈昭月也不例外,酒楼里原有客人不满被无辜牵扯,还没闹起来,见小裴大人的夫人都被关押了,谁也不敢再闹,怪怪的跟着走。 大理寺的人都知道沈昭月的身份,对其礼待,可以说是被护送到大理寺的,而被拦在半路的孔珊珊,刚刚醒来还来不及了解什么情况,大理寺的人已然将她扣住,扭送至大理寺。 “你们简直放肆!竟敢如此对本郡主!本郡主定要杀了你们!” 孔珊珊癫狂的叫喊着,但大理寺的人可不会听她的。 而回去的段婉容听说了这事整个人都呆了。 第70章 好一出精彩的戏 段婉容不断地让人去打探消息,整个人坐立不安的来回走动。 她们明明都安排好了,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怎么前脚刚走,后脚孔珊珊便被抓了,到底是因为什么?! 还有裴宴之,这刚出的命案怎么就那么快到了他的手上,这对沈昭月来说,那不是跟进了自己家一样来去自如,那她们筹谋的还有什么用,事情不会被发现吧? 一连串的问号在段婉容的脑海里,派出去打听的人一波又一波,可传回来的消息就没几个有用的。 还不等她打听个所以然来,大理寺的人已然上门,为首的不是裴宴之还能是谁! 见着人,她心里直突突,面上还要强装镇定。 “婚期将近,云英待嫁。小裴大人就这么贸然带人来我府上不合适吧?” 裴宴之单手背后,面上是一贯的笑意。 “合不合适得看段姑娘昨日去了何处。” 他抬起手,双指轻点。 “带走。” 闻声,段婉容心头骤然惊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我去何处还要向你禀报吗?!” “本官对段姑娘去了何处没兴趣,只不过昨日酒楼发生一件命案,被烧死之人正是与段姑娘交好的文成伯府的姑娘宋佳雪,而有嫌疑的明安郡主,声称昨日与段姑娘同在一处。本官依法询问,段姑娘若有异议大可去告御状。” 裴宴之神色不变,若有所思的看段婉容一眼,当即不再啰嗦的把人带走。 然段婉容心中却起惊涛巨浪。 孔珊珊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有嫌疑,便要拉她下水吗?! 段婉容神色模辩,对上裴宴之的目光心神一凛。 她作惊恐状,随即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怎么会这样!我……我跟你去说明白便是。” 惺惺作态,看着便不像。 裴宴之倒也没拆穿,领头离去。 段婉容几乎是被迫的跟在裴宴之后头离去,待到了正堂之上,见到了文成伯府的人,见到了沈昭月,却不见孔珊珊,她心中更惊。 孔珊珊乃当朝长公主嫡女,背靠长公主,若想反咬她一口,易如反掌,她需得先发制人! 此事虽是裴宴之经手,但主审的却不是他。 毕竟沈昭月还被扣着,不论为何,他都要避让。 台下人哪个都身份不凡,主审官本还以为这事要难上多日没个结果,谁知这事情一开头便如流水一般顺畅。 段婉容听到在场遗留的证据是长公主府的令牌,便心知这事情不对了。 昨日她与孔珊珊皆是出现在酒楼,众目难改,孔珊珊要是说事情是她所为,她压根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思及此,段婉容当机立断的讲明事情缘由。 “昨日宋佳雪约我叙旧,恰逢路上遇见了明安郡主,便一块过去,后来……后来便发生了一些口角。我走的时候二人也都还好好的,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 既没说明白却又把嫌疑指向了孔珊珊。 沈昭月好整以暇的看着,微微侧首看向刚刚进来的孔珊珊,眉眼上扬。 被关这一日,孔珊珊自然是什么都没说,等着长公主的人来带她出去,也等着段婉容来给她证明清白。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算计从段婉容的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她蓄意杀人! 孔珊珊几乎是控制不住的疾步过去,狠狠的甩了段婉容一巴掌。 “你个贱人胡说什么!分明是沈昭月设计陷害!与你我有何关系!” 孔珊珊怒归怒,却也知眼前的情况对她不利,试探用这巴掌打醒段婉容。 人是她们两个一起杀的,真要攀咬起来,得利的只有沈昭月! 这个蠢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昭月抬眸浅笑。 “明安郡主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我既未见过宋姑娘,也与她无冤无仇,与你二人,那也是你们来得罪我,何来我设计陷害之说?你当我是那种设计陷害还把自己搭进去的蠢货? 本郡主从不低看旁人,自然也不低看自己。这等蠢东西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沈昭月拐着弯的骂人,眼瞧着孔珊珊像是要气炸了一般,怒目圆瞪,脸颊红到充血。 孔珊珊脑袋都嗡嗡的,全是充斥着沈昭月的那句蠢东西。 “闭嘴!你闭嘴!” 一日未睡,一直被逼问,孔珊珊几乎要疯魔。 若非一旁的衙役把她钳制住,她怕是早就冲向了沈昭月。 段婉容看着她这不对劲的情况,本心生犹豫的心当即沉了下来,没再左顾而又言它,直指孔珊珊。 “救命!大人救命!” “是郡主!是郡主杀了宋佳雪。我害怕,她还威胁我,若我说出去便要我死。” “段婉容!”孔珊珊气得要呕血,回首怒瞪,却反倒显得她真要动手杀人。 段婉容当即害怕似的退开,离她远一些,颤抖着把话说完。 “宋佳雪是无辜的,她就是发现了郡主谋害圣上的秘密,要与我一同去告发,却被郡主发现杀人灭口,火也是郡主特意放的,要嫁祸给昭月郡主,却百密一疏。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说着段婉容便哭了起来。 但她告发的事情可是字字句句的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眼下已不是孔珊珊杀宋佳雪了,而是孔珊珊谋害圣上! 事情当即就变得不一般,主审官都吓了一跳。 孔珊珊更是目眦欲裂,硬生生呕了口血出来,不敢再让段婉容继续说下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挣脱开衙役,拔刀便冲向了段婉容。 “啊!” 段婉容尖叫,那刀硬生生的将肩膀戳了个窟窿,疼的晕死过去,孔珊珊更是被衙役死死的按在地上,再也动不了半分。 众目睽睽之下,孔珊珊意欲杀人灭口,这事盖棺定论,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 彼时,长公主才姗姗来迟。 与上前见面雍容华贵不同,长公主一下如同老了十多岁,脸上皱纹横生,面色苍白的胭脂都盖不住,见此情形更是吓得两眼发黑的晕了过去。 沈昭月看着这满室混乱,唇角微微上翘。 真是好一出精彩的戏! 第71章 你心中无他 沈昭月被召入宫了。 大理寺的混乱后,长公主清醒后便跪在了宫门外要进宫面圣,但宫门未开。 自从皇上赐了舞姬后,明面上允了驸马行事,二人便多有摩擦,长公主是心力交瘁,便也忽视了孔珊珊,以至于闹出如今的祸事。 因着这事朝堂涌动,众人都在观望圣上的态度,可未曾想圣上的第一个动作竟是召沈昭月入宫,众臣不解,继续观望。 沈昭月是裴宴之带着入宫的。 入宫时便瞧见了跪在那的长公主,长公主目光怨毒,沈昭月反倒对她一笑。 “殿下辛苦。” 说罢一挥袖子挽着裴宴之的手大摇大摆的进宫去了。 裴宴之面色沉沉,未有笑脸。 瞧着,沈昭月脸上的笑意也散了些。 到底是这事伤了他的心,都两日了也没给她一个好脸色,连以往的假笑都没了。 她心中也有些惆怅,不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他相信,她真的不在意苏祈安了,说的好话也并非是利用他帮她做事。 脑海中蓦地想起之前赵舒云教她的法子,之前她搞砸了,这次再试试? 沈昭月胡思乱想,在御书房外被德公公拦住了。 “小裴大人留步,皇上只召了昭月郡主,您随老奴到偏殿稍候。” 沈昭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本来皇上也只召她一人,他能陪她进宫已然是格外开恩了,哪还能真进去。 裴宴之看着她进去后才随德公公去,开门见山的朝德公公打听皇上的意思,自然是无功而返。 御书房内 沈昭月进去后行礼,大晏帝未出声,她便一直跪着。 待写完了字,大晏帝才像是想起她这么个人一样,让她起来,赐了座。 皇上轻抬眼看她。 “怎么?朕不问你便不说了,倒是比那金蟾蜍还嘴巴紧。” 若说之前沈昭月还不知道皇上召她来是因为什么事情,听到这话便立刻明白了,神情放松的笑了笑。 “臣女哪敢呀,皇上晓神通,知道的事情可比臣女多,东西臣女都拿走了,这您不提,臣女自不敢多言。” 说的是她从御书房拿走的那盆花。 拿出宫后她交给了他二哥仔细查查,证实了的确是从西域来的毒舌兰。 按道理说,知晓了之后她便应该告诉皇上的。 但花已被她取走,此刻再说有毒,未免会有栽赃嫁祸之举。 只不过后来再见着德公公的时候,她稍微透露了那么两句意思。 德公公是个聪明人,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都知道的。 只是沈昭月也没想到,本来是个狗咬狗的戏码,倒咬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来,可谓是把长公主府都给钉死了。 皇上没见长公主,而是召见了她,自然是已经有了答案,沈昭月倒也没有多言。 大晏帝听着她那吹捧之意,神色温和的笑了笑。 他本也没有追究之意,打从把花给她便派人去查了查,有心之举自然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宫中早已彻查一番,只不过到了下毒之人那里便断了。 如今事情出来,倒是让大晏帝安心了不少,不过他神色微妙看向沈昭月。 “说说吧,怎么回事?” 酒楼之事可不像如今知晓的这般简单。 被这般问,沈昭月神色坦然,也没有丝毫隐瞒。 什么她被忽悠过去的说辞压根就禁不住查,也让人相信不了。 皇上是个好皇帝,人人都道帝王家无情,沈昭月却只在其身上看见了人之常情。 会因太子不争气而动怒,也会心软再把人放回来,会因兄妹之情对长公主多加放纵,也会在屡屡伤害之后狠下心来责罚。 沈昭月相信,皇上不会因此而责罚于她。 故而把之前欢楼的事情包括酒楼里听见的所做的,事无巨细的皆告知于皇上。 皇上并无意外之色,可见早知这一切,今日她若真隐瞒半句才会真的引起圣上猜忌。 大晏帝多看了沈昭月两眼。 “你倒是实诚。” 沈昭月笑而不语,下一秒表情便僵硬了。 “从前朕还担心你看不透人心嫁了个攀荣富贵的,如今倒是有长进,宴之是个不错的,你老实与朕说说,他这般上进可还让你满意?” 大晏帝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好奇。 沈昭月笑容都要维持不住。 皇上也这么爱八卦的吗?! 还哪壶不该提哪壶。 她转念一想,眸光忽的亮起来,旁人出不了主意,皇上可以啊。 “皇上这可是您要臣女说的,那臣女便说了。” “他挺好的,待我好,我也想待他好。但近来因为苏祈安这事他与我闹了脾气,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太相信,总认为我心里还是有苏祈安的,您说这该怎么办??” 大晏帝悠然失笑。 普天之下也就沈昭月这个小丫头敢来问他这般的问题了。 隔壁偏殿里,德公公听着人来报皇上龙颜大悦,当即就笑着转述。 “郡主与皇上相谈甚欢,皇上龙颜大悦,裴世子且放心等着,约莫也快了。” 与此同时,沈昭月也在静静的等着皇上的回答。 皇上却先反问她。 “那你可信任他?” 沈昭月没有犹豫。 “那是自然。夫妻之间本应如此。他说的我都信。” 皇上一语中的。 “你虽信却没把他放在心上。” 皇上也曾年少风流,也曾与先皇后恩爱两不疑,经历的也不比他们少,一眼便看出了问题。 沈昭月被这答案问的愣住了,一时不曾说话。 她自问她是相信裴宴之的,打从嫁给他的时候便如此。 可什么叫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是她的夫君,她信任他,互相扶持,日后彼此互帮互助度过眼前的难关,如此不是将彼此放在心上吗? “你去蒲城,他连个谎都不撒便径直闯宫,那日他本该受刑罚,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绕过了他。若是你,你担心他吗?会如此做吗?” 沈昭月抿唇,轻摇了头。 那日她虽无心之过,但此事已无可更改,她的确做错了。 若身份调换,她做不到裴宴之这般不管不顾。 第72章 她要救裴宴之 沈昭月忽的便有些明白圣上的意思。 心里有,才会在急切的时候无暇多想,唯有那一个念头。 这便是她和裴宴之的不同之处,所以无论她说什么,裴宴之都不信,她给不了他同样的安全感。 沈昭月若有所思,大晏帝见她想明白了倒也不去催促她,转而开口道。 “你也许久没与太后见面了,她念你念的紧。” 闻声,沈昭月回过神来,向皇上行礼告退。 出了御书房,她还没去寻裴宴之,德公公便已然先行过来了。 “皇上召见世子还要说两句话,郡主便先行过去,老奴待会一定记得提醒世子去寻您。” 沈昭月没见到人,心里觉得怪怪的。 但裴宴之本就是臣,约莫皇上与他是有朝堂上的事情要说,她不便在场,故而也就没多问,跟着宫女往太后的寝宫去。 太后年事已高,到了这个年纪的人似乎都会信点神佛,故而对传好运的沈昭月也十分喜爱,每每见着都要说好一阵的话。 沈昭月进殿时,屋内檀香环绕,她恭敬请了安,与太后说了好一阵的话,等太后歇息听曲的时候,她便有些神色恍惚。 太后与她相处也非一日两日了,见着她神思不属的,再听嬷嬷说今儿裴家那小子也陪着她进宫了,多少有些明白,拿话打趣她。 “哀家老了可比不得裴家那小子能讨你欢心,瞧瞧这心都快飞走了。” 沈昭月回过神来轻轻一笑。 “太后惯会打趣臣女,臣女往您这跑还少吗?再这么常来,皇上那御前的折子都快堆不下了。” 沈昭月这话倒是说的不假。 有喜欢她的,自然也有不喜欢她的。 尤其是好运厄运一说有些玄乎,便有人借此说她故弄玄虚,妖言惑众,要她死的都不知道几何了,从前皇上为此发了一顿脾气,朝堂之上才收敛了些。 再加上沈昭月后来自己也来的少了,这些便渐渐没了影子,如今她不过是进宫走动了两趟,这些谣言便又开始了,就是深居礼佛的太后也有所耳闻。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她们就是嫉妒你。你尽管来,哀家护着你。”太后嗔怒,握着沈昭月的手,满脸都是喜爱之情。 她也听说了长公主府的事情,眼下未提便是权当不知罢了。 要不说长公主伤了皇上的心呢。 长公主与皇上皆是太后所生,乃是亲兄妹,按理说该是和和睦睦的,可偏偏长公主嫁了驸马后,心比天高,做下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更让人难以接受。 最后都动到了太后的头上,伤了太后的心,也寒了皇上的心,这才开始不管不顾起来,太后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长公主还不知死活,纵的孔珊珊无法无天,惹下祸事,还是对皇上动手,太后无论如何也不会替她求情的。 太后已与女儿离了心,好不了了,唯一亲近的便只有皇上了。 沈昭月娇笑着与太后又说了好些话,直到快要用膳前才与太后辞行离开。 若往日她便该留下与太后一块用膳再回去,但今日裴宴之也在,也不好叫进后宫一同用膳,所以她提离开,太后也没阻拦。 只是沈昭月刚走没多久,便见德公公一脸焦急的寻了过来,她当即心里一个咯噔,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心慌的厉害。 德公公在皇上身边一向是稳重的,极少有这般的情况,除非是大事。 果真,待德公公到了近前,声音万分急切。 “哎呦郡主哎,这裴世子也不知与圣上说了什么,惹得圣上龙颜大怒,谁也不敢拦,直接就让人拖下去打板子去了。老奴也是得空才与您报个信,快去劝劝皇上吧,不然这般下去是要把人打死了呀。” 德公公急的语气都不对了,沈昭月脑袋一片空白,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已是提裙小跑起来。 等跑出去一顿才反应过来德公公说的话。 裴宴之说话不好听惹皇上生气了。 她神情凝重,心中也是急的慌。 往日他口没遮拦的,与她闹闹便也罢了,今儿怎么在皇上面前也没轻没重的。 沈昭月心里急,也觉得哪里怪怪的,却来不及多想,径直冲向了御膳房。 门口的守卫将其拦下。 “皇上有令,谁也不见,烦请郡主回吧。” 沈昭月眉头紧拧。 后头的德公公也跟着过来,小声劝着她。 “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郡主您这么贸然进去也不是个事,不若您先去看看裴世子,再来与皇上求个情?” 沈昭月只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裴宴之已然被拉去打板子了,她再来回来便耽搁了时间,只怕他被打的更危险了。 如今唯有以最快的速度让皇上下令撤了板子,才是最好的法子。 想明白了,沈昭月神情坚定,几乎没有犹豫的看向德公公。 “公公便帮帮我吧,让我进去。一切后果皆由我来承担,皇上生气也向着我便是,再晚他就没命了。烦请公公通融一些。” 因为着急,沈昭月说的语无伦次,看向德公公的目光恳切。 然德公公却不能轻易给她放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皇上盛怒,已是让人守着谁也不见,郡主便别为难老奴了,老奴也没法子领您进去。” 闻声,沈昭月便知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也不知裴宴之到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她冷了脸色,看向面前的人。 “你们给本郡主让开!本郡主要面圣,若有问责,本郡主一力担保。” 说着她便要动手,门口的守卫丝毫不动,甚至对她亮了刀剑。 德公公瞧着她的动作,心都快跳出来了,连忙拦着她。 “郡主不可。您这贸然闯进去,便是见了圣上那也是要受罚的。轻则被杖责,重责累及家人,您可想好了。” 听到家人,沈昭月动作顿了一瞬。 沈家人若被她连累……很快她便回过神。 她进去后,自可向皇上请罪一力承担,断不会累及到沈家人。 她要救裴宴之,现在立刻! 第73章 都是一场戏 沈昭月没有再犹豫,直接往前去。 “胆敢拦伤了本郡主,本郡主可不会替你们求情!” 她径直的往刀锋上撞,倒是吓得守卫开始往后退,这么一退倒真让她给进去了。 后头德公公跟着她,还在不断地劝,守卫也跟着进来,被德公公抬手挥了下去。 御书房内,沈昭月看了一眼盛怒的皇上,不敢多言,径直跪了下去。 “昭月有罪,恳请皇上下令放过我夫君,昭月愿替其受罚,绝不悔。” 大晏帝侧首看了眼旁边,再看下方跪着的人,神色沉沉。 属于帝王的威压顷刻便压了下来,令人望而生畏。 沈昭月从前只见过大晏帝和煦的一面,今日这是第一次得见上位者的威严,的确令人心惊。 人之生死或是家族荣耀落魄皆在其一念之间,难怪古往今来有诸多人对其位置垂涎欲滴。 “你有何罪?你可知他说了什么,他犯了何错,你竟也敢说出替他受罚的话来!朕不是说了不见任何人,你如今倒是被惯的越发无法无天,连朕的御书房都敢擅闯,你是要谋反吗??!” 皇上怒气冲冲,一掌拍在了桌上。 沈昭月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连忙俯首跪拜。 “臣女绝无此心。臣女也并非冒犯皇上,臣女夫君平日虽口无遮拦了些,但其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对皇上不利的事情。臣女恳请皇上给他一个机会,先把人放了,若他真有过错,臣女替其万死不悔。皇上,您看在臣女的份上,就先绕过他吧!” 沈昭月是真的担心。 宫里的板子可不比家里的,若下了死手,不过数十下便能让血肉翻开,再拖延些,这命就快没了。 沈昭月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见其表情,大晏帝的神情柔和了些。 “昭月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你心性如何,朕自是清楚。你与他不过相识数月,你便这般信他,知晓他是那般忠贞不二之人,愿为他在此谢罪,就不怕信错了人?” 闻声,沈昭月觉得有戏,抬起头来,神情认真。 “臣女曾经错信一人,险些铸成大错,幸而有他避免一切,臣女信他,若这世间连他都不可信,那这世上便再无臣女可信之人了。” 家中养了二十多年的兄长都可骗她瞒她,害她,唯有裴宴之前后两世无论与她相识与否,都不曾害过她,甚至帮她许多。 此刻沈昭月心里无比的清楚。 她信任裴宴之,如她所说的那般,若这世上连裴宴之都不相信,那她便是连自己都要怀疑了。 或许这只是大梦一场,待她回首又是水中月,镜中花。 若这真的只是梦,那她宁愿沉溺在这虚无的梦里,也不愿醒来。 幸而有裴宴之,一个真实且生活的裴宴之,无一不在告诉她,这并非是梦。 她既重来一回,不该辜负的人自然要保全,该报复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叩首。 “皇上,苏祈安贼心可见,长公主府牵连甚广,臣女信夫君,亦信他能为皇上肃清一切,还皇上一个盛世美名。” 闻声,大晏帝失笑。 怨不得沈昭月最得他心,便是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在夸捧他。 说的是还他盛世美名,而非给他,一字之差,意义千里。 “地上那么凉你这身子娇弱,回头叫太医,花的还是朕的银子,也不知是便宜了谁。” 沈昭月怔然,有些云里雾里的在皇上的注视下起了身,心里还在不断地打鼓。 皇上刚刚的怒气是真的吓到她了,可如今瞧着人笑呵呵的样子,变化也太大了些。 她心中觉得不对劲,尚未问出声,瞧见了从一侧屏风后走过来的人,目光瞪眼,随即脸色难看起来。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惹皇上生气,什么被杖责快没命了。 不过都是一场戏罢了。 沈昭月红了眼眶,看着他的目光似惊又怒。 大晏帝这会儿倒是十分的识趣,默不作声的便跟德公公一块离开了。 只不过沈昭月可还没气到能忽视皇上的地步,对着他的背影行了礼。 “臣女恭送皇上,多谢皇上的恩典。” 可不是恩典么,让宫里的人都演了一场戏来骗她。 大晏帝是头也不回,惹得德公公笑。 “皇上也有怕郡主的时候,您刚刚可威风了。” “朕还需得你哪壶不该提哪壶。回头她且要记恨朕好久了。” “郡主仁心,知晓您是为他们好,等二人如胶似漆了,哪还会记恨您,感恩您还来不及。” 德公公哄着人,大晏帝的神情缓和不少,面上八卦之色越发明显,若不是碍着这皇上的身份,怕是要折回去偷听了。 而此刻御书房内。 沈昭月坐在一旁椅子上缓和情绪。 她刚刚太过着急,这会儿缓下来,却是心有余悸,额上冷汗直冒,心里也慌得很。 裴宴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着,还贴心的给她倒了两杯水。 沈昭月两杯水下肚,人是缓和过来了,可身子没有。 瞧着人近在咫尺,几乎不受控制的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把人抱紧。 “你真是吓死人了。” 怨是真的,怒也是真的,可这些却不及后怕来的深切。 她不敢想,这要不是一场戏,他若真惹怒了皇上,挨了板子没了命,这之后该如何。 只是光想一想,她这心底便难受的紧。 这样浓烈的情绪也不单单是她,裴宴之也是如此,深深的将其抱紧。 所有想说想问的,全都融化在这怀抱里。 不用他去怀疑,不用他去质疑,刚刚她的所作所为他都看见了。 若这都不算是喜欢的话,他想他可能穷极一生,也得不到她那般浓烈的爱意。 “对不起。” 法子虽有效,却也让她担惊受怕,还要为此提心吊胆。 是他没有拒绝皇上的提议,是他让她害怕了。 “昭昭,对不起。” 一声又一声,是他的懊悔也是他的心疼。 沈昭月哼哼着,发着脾气没理他,手却是丝毫都未松开,反倒越抱越紧。 这样的心有余悸,她不想再体验了。 第74章 不喜欢他,很不喜欢 沈昭月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娇嗔瞪他一眼。 “回去与你算账。” 裴宴之双眼含笑,双手抬起捏着自己的耳垂,声音柔和。 “娘子想如何罚便如何罚,为夫认错。” 沈昭月瞧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悠然笑出声来。 裴宴之也跟着笑,握住她的手。 哪怕现在也如在云端。 从前奢想的此刻却都成了真。 她的心里有他……如此,便已足够。 “昭昭,此生我只听你的话。” 哪怕付出所有,他都无悔。 一会儿嬉笑一会儿认真,沈昭月惊于他的变脸,心中却安定许多。 虽说今日之事她不喜,但既已发生,也让她看清自己的心,倒也无伤大雅,最重要的是,他肯信她了,这便足够。 二人相视一笑,目光黏腻,不用多言,彼此皆心知肚明,已然态度亲密的携手回去。 只刚出了御书房,便与外头的人迎面相对,沈昭月脸上的笑意消散了一些。 “裴师父!” 五皇子瞧见裴宴之,眼睛一亮,蹬蹬的就冲到其面前。 “裴师父已许久都未进宫找我玩了,可是把我忘了?” 五皇子身量已不矮,只比裴宴之低了一个头,然脸上童真,一直在提醒着旁人与他的不同。 沈昭月面色微凝,看着面前二人相熟的模样,心口微紧,握着他的手不自觉的放开。 裴宴之若有所觉的看她一眼,握紧了她的手,这才回头看眼前的五皇子。 “殿下年岁渐长,箭法也有所成,已无需臣的授业。殿下来此可是寻皇上?皇上已与德公公离开,暂不在此处。” 五皇子脸上的情绪落了下去。 好似不太懂裴宴之话中的意思,但知晓其疏离之感,闷闷的应声。 “多谢裴师父相告。” 随即五皇子便欲离开,临走前似又想起了什么,回过神来对着沈昭月道了歉。 “对不起,我上次不是故意的。” 说罢,又看眼裴宴之,似是怕他责罚,脚步加快的离去。 待人走了,沈昭月才听一旁的人议论近来五皇子殿下时常被皇上召见。 “想什么呢?五皇子殿下为何向你道歉?”裴宴之拉了拉她的手,眸光灼灼的盯着她,似是要瞧出什么来。 “就之前来进宫,闹了点误会。” 沈昭月一边与他说着,一边与他一块出宫。 末了,状似无意的询问。 “五皇子与旁人不同,倒少见其对谁亲近。你与五皇子殿下很熟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说这话时,沈昭月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有些紧张,唇瓣都不自觉的紧抿。 裴宴之盯着她,眯起双眸,倒是没曾瞒她。 “少时进宫那一阵,便是为教五皇子箭术,后来他出师便不需要了。” 这话说的委婉,但沈昭月听懂了。 五皇子母妃出身不显,出事后五皇子也不受人待见,更何况脑袋还是个不好使的,有一阵宫人苛刻他的时候被皇上撞见了,龙颜大怒,那边的人似乎都换过了。 皇上子嗣不丰,虽说五皇子不太聪明,但怎么说也是皇子。那一阵子她还总听太子和二皇子抱怨五皇子因此得了皇上怜惜,得了好些好处。 约莫是那个时候吧。 只是她不理解。 “你那时应也没多大吧,如何能教五皇子箭术?” 沈昭月并无贬低裴宴之的意思,而是想不通皇上为何这般安排。 明明箭术好的教习师傅比比皆是,为何独独是裴宴之? “五皇子不甚聪慧,被宫人欺负后便有些畏惧,教习师父多面色凌厉,面对时他更多的是怕。皇上便属意从同龄人当中挑选,选我自是我箭术好。” 裴宴之毫不吝啬对自己夸赞,虽说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眸光微动,盯着沈昭月出声询问。 “你不喜五皇子?” 沈昭月抬眸,忍不住的皱眉。 “你怎么口没遮拦的。” 幸而他们眼下已坐马车出宫,不然让旁人听见了也不好。 终究宫中是非多,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 在裴宴之的目光下,沈昭月撇开头。 “我的确不喜他。” 她顿了下,又回首看他,严肃出声。 “很不喜欢。” 她从不知裴宴之与五皇子有什么瓜葛,但即便是知道了,她也相信他不会站在五皇子那边。 任谁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最后坐上皇位,成为新帝的,便是这位不甚聪慧甚至出身不好的五皇子殿下! 上次无论是惠妃授意还是意外,只说明了一件事,新帝对沈家早有芥蒂,所以才会在一登基之后便会立刻迫不及待的除去。 她靠在裴宴之身上,声音微低。 “裴宴之,你信我,别与他接触。” 不论新帝是不是傀儡,能坐到那个位置,又岂会是好的,这样的人是离得越远越好。 前世她虽死,魂魄却还被困了一段时日。 她亲眼看见裴宴之破城,剿灭叛贼,砍下了新帝的头颅,还了沈家清白,将她好生安葬,给她一个流传后世的后位。 从前她不解,只当他是为了拉拢沈家旧部整顿朝纲,才不得不这么做。 如今却是明白了。 那是他心里有她,所以才会在她死后也始终如一,忠贞不移的对她。 这世上,她只信裴宴之。 所以她也想他好好的,平安一世。 裴宴之摸着她的脑袋,神情渐渐沉了下来。 沈昭月这人有时候没心没肺的,像现在这样既伤心又难过的样子甚少。 事情定然不是像她所说的那般简单,莫非是这五皇子还对她做了什么?可这五皇子在宫中不得宠,能力有限,绝伤不了她。 裴宴之心中疑问甚多,却不曾问出来,沉默片刻惹得沈昭月再说一遍。 “你刚刚还说听我的,现在怎么不应声了?” 裴宴之轻笑出声,沉闷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并非是我不应声,而是眼下有些麻烦。” “昭昭你可知皇上如今属意谁继任?” 这话题不是谁都可以议论的,颇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却是惊得沈昭月顿时立起身,身子都在发颤,她紧紧的盯着他。 第75章 只要她想 “你是说……” 后面的话即使沈昭月没说出口,裴宴之也明白,他点了点头。 “可不是有太子……” 沈昭月顿住,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对。 太子那个德性,若他为帝,才是天下女子的大灾难。 二皇子比之尚可,可性情暴躁,自私为己。 为王者,若自私何以待天下。 皇上子嗣不丰,如今在世的就只有三位,出去前面两个,便只剩最后一个脑袋不聪慧的五皇子。 但身有残缺继承大统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裴宴之缓缓出声。 “五皇子的症状并非先天,多是当年被生母之死刺激,而今年岁渐长,虽比不得旁人,但也比痴傻好上许多。太医也再次诊断看过了,若后续好好治疗,或许有痊愈的可能。” 所以近来皇上才会频繁召见五皇子。 “岳丈大人如今也是五皇子的老师,为五皇子开学启蒙。” 此举无疑不是在告诉旁人,皇上已有意培养五皇子。 皇上身体康健,等五皇子还等得起。 沈昭月怔然,全然不知这件事情。也怪她近来不曾回去,什么消息都没注意到。 可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刚刚好到了这个地方,五皇子便有痊愈的可能?明明之前太医说的可是绝无可能治愈。 前世也并不曾有这些。 难道因为她的这些改变,便让原本五皇子谋逆坐上的位置成了顺理成章吗? 她心中发冷,更觉无力。 “一定会是他吗?” 若最终五皇子将登上那个位置,那还不如……沈昭月握紧了裴宴之的手,眸光定定的看着他。 “不可以是他。” 但可以是裴宴之! 她虽没见过裴宴之治理过的大晏,但无论人品才学,沈昭月知道他比旁人都好太多了。 她相信裴宴之会是一个好皇帝,会给大晏带来另一个盛世。 但此举实在是有些冒险,且皇上对沈家有诸多恩情,若可以,她不希望与皇上站在对立面。 沈昭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还需要再想想,也要再筹谋一些,总之最后登上皇位的一定不能是五皇子,否则前世之惨烈终将到来。 裴宴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会是他,我答应你。” 也没有人保证这个皇位最后一定是五皇子的,便是皇上也都还在观望当中。 一个心智不全的人想要痊愈也没那么容易,若是装的,那这人更不能坐那个位置了。 太子绝对不成,二皇子与昭昭也有过节也不成,这最后一个既然也不成,那便换个人吧。 “别想太多了,你既不喜他,我改日寻个机会与皇上说一说,不让岳丈大人继续教他便是。” 本来就够忙的,还要再去教学也是累的慌,若是有些什么不舒服,她定然又要担心不已,眼中也没他,这可不成。 越想,裴宴之越觉得这事情得快,可不能让她多惦记。 他说的话沈昭月最是相信了,情绪都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马车一路回了侯府,沈昭月用膳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件事。 “你因为什么抓的苏祈安?” 明明之前连她自己筹谋都百密一疏,不得不把人放了,这短短几日,他倒是厉害,连通缉令都发了出去,而且看皇上的意思似乎也是赞同的。 她实在是有些好奇,裴宴之也不曾瞒着她,就是揶揄了一句。 “娘子确定要在这会儿问这事?也不怕到了胃口。” 沈昭月听出他的意思,但不似之前,纯粹就是说着玩的,她笑着闹他,还非要问个明白了。 二人你来我往的,饭没吃多少,这筷子都掉了好几双了。 等差不多了,裴宴之握着她的手代入怀里,才与她说了实情。 “先前翰林死了人,虽说与他没什么关系,但若动点手脚也未必不能把人捉拿。” 只不过先前没到那个地步也算不得什么好时机,他才没动手。 而今是她想要且时机成熟,他自然不会放过。 毕竟他看苏祈安真的不爽很久了,如今这人要是被他抓住,他定然有千万种法子让其生不如死,不过还是要先让她出了口恶气才是。 沈昭月有些懵。 “就这么简单?” “自然也不是,他自己手中也委实是不干净,参与朝堂之争,如此一来想要拿捏岂不更容易,更何况这次还多亏了娘子。长公主的事情把他也牵扯了进来,便是他想要洗脱冤屈也没那么容易。” 长公主如今可都还没见着皇上,听说人跪晕了,被抬回了长公主府。 皇上心狠至此,也表明了决心,现下谁也不敢去沾长公主的边,就怕被连坐。 要说之前皇上是有用人才所以才选了苏祈安,那这件事后,苏祈安便是彻底毁了,皇上绝不可能再用。 沈昭月也是后悔。 “若早知他被通缉,当时就让宝芝给人拦着了。” 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人逃走了,如今想要再找人可是有些难了,上京那么大,可不容易。 “无妨就让他多藏匿几日,体验体验如过街老鼠的滋味,总出不了上京便是。” 裴宴之说的气定神闲,半点也没有慌张的意思。 沈昭月见此情形忍不住的笑。 谁能想到之前还混不吝不上进的裴宴之,如今不止是四品官,还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如今满上京的人谁不知道裴家开始光宗耀祖了,这来给她下帖子的都不在少数,可惜她不喜欢,一个都没应。 “小裴大人好生厉害,如今我也算是拖了你的福。” “要说厉害可没有娘子,连皇上太后都护着你。你没来的时候皇上可与我说了,要是我敢欺负你,那可不是断腿那么简单的。” 要么说长辈疼人都一样呢,动不动就要断他的腿,他也每日提心吊胆的,生怕真没了腿让她嫌弃。 便是为了她,他也得再往上爬一爬,绝对不会让人再欺负了她去。 他一定将她捧得高高的。 “昭昭,我绝不会失言,你不止会在我头上坐着,旁人的一切也都尽归你管。” 只要她想。 第76章 尼姑庵失火 沈昭月捂住他的嘴。 “什么话都敢说。” 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要说也该是关起门来偷偷的说,如今虽是侯府,但也难保府里没有旁人的眼线。 不过她心里到是松了口气,不怕他不敢做,怕的就是他不敢想。 裴宴之捂住她的手,腻歪的把人搂进怀里,一时一刻也不想放开。 二人黏黏糊糊的,连宝芝都看不下去,能躲的尽量躲,实在是怕她这个灯泡太亮眼。 沈昭月待在府中好几日了。 长公主的事情似乎让其余人都看清了沈昭月如今的地位,想要结交的人越发的多,帖子不断地送到府上,更有好些都派人在附近看着,想看她什么时候出门,好来偶遇一番。 索性沈昭月便不出府歇几日,倒是惹得沈楼不断地写信来骂她,骂她太招摇,害他连着好多天都被姑娘碰瓷英雄救美,便连贺星剑那也不例外。 沈昭月看完信的时候笑得乐不可支,还不忘写信回去让他借着机会多看几个,说不得就给她找了个嫂嫂回来,了了爹娘心愿。 想起这个,沈昭月便想起赵舒云。 本该嫁人生子和和美美的人如今还在尼姑庵苦修,也不知何时才到头。 近来二皇子一党因着太子被放出来,倒是被连续打压,已然不复先前嚣张模样,只是二皇子这人不算什么忍耐的好手。 暗地筹谋多年眼看有了结果又被压了下去,岂会真的甘心,压得越狠只怕反弹的越狠。 恰在此时成平过来了。 “郡主,世子让属下来报一声,苏祈安的下落已有踪迹,世子暗暗跟在其后,看是否还有其他幕后之主,世子不放心您,特让属下来保护您的安全。” 成平话刚说完,宝芝就翻了个白眼。 有她在,郡主自然会好好的,哪还用得着他,碍手碍眼的。 宝芝的生气明显,不知沈昭月看见了,成平也看见了,反倒对其露出温和的笑,如此一来宝芝便不好再继续生气,显得她小气一样。 反正最讨郡主喜欢的护卫,肯定是她! 沈昭月无奈一笑。 “正好我要才出去一趟,有劳你随我走一趟。” 随即沈昭月去让人把梁喜叫过来。 外头守着的人也实在是烦,让梁喜散播她要出去的消息,再让个丫鬟穿上她的衣服出去走一遭,她再带着人从后门出。 人多眼杂,她要去找赵舒云,自然少有人知比较好。 沈昭月轻车从简,带着人一路出了城。 待到这会儿她才想起来问成平。 “去抓苏祈安这事可有危险?怎么还要他自己亲自去?” 以往这事都是手下人去做的,裴宴之很少亲自去抓人,难不成苏祈安背后的人不简单? 之前她想找出苏祈安背后的人,只是一直没什么线索,直至在酒楼里,听到了段婉容和孔珊珊说的话。 苏祈安给长公主递了投名状,她便以为长公主是苏祈安的幕后之人,如今人已被关押在府中,无令不得出,而孔珊珊则一杯毒酒赐死,对外宣称病逝。 总不能真的对外说长公主府谋反,对皇上下毒,既损皇家威严,也会让朝心不稳。 听闻长公主已然是疯了,在府上闹得鸡飞狗跳,驸马也讨不得好,府上一律人等都被困住,不得出,不得进,二人闹得越发厉害,谁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按理说长公主倒台,苏祈安没了靠山也不足为据,怎么听裴宴之这意思没那么简单呢。 成平自然对她知无不言,只可惜他也不甚清楚。 “世子只让属下来保护郡主的安全,其余的并没言说,世子身手不差,既未让属下跟着,想来应付那些人是绰绰有余的。” 成平可谓对裴宴之也甚是了解。 沈昭月闻声不由得一笑。 不愧是主仆两个,有些时候还真是像。 尼姑庵本就不远,沈昭月坐着马车与成平说话的功夫便已然要到了。 宝芝忽的惊叫出声。 “郡主,起火了!” 沈昭月蓦地掀开车帘,眸光定在不远处。 滚滚浓烟冒出,半边火光染红了天,只看着便觉得其火势灼热,好似近在眼前。 沈昭月心头一跳。 “宝芝,快些过去。” 闻声,宝芝夺过车夫手中的缰绳,飞快的驱使马车过去,不过片刻已然到了尼姑庵的面前。 然火势滔天,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 尼姑庵的附近便是寺庙,见到情况的僧人早已经赶了过来,连来人都顾不得,不断地挑水过来灭火。 沈昭月扫视一圈,只见七零八落坐着许多从火场中跑出来的尼姑,她一个个的看过去,却始终不见赵舒云的身影,心底越来越沉。 宝芝和成平都帮着人去救火了。 沈昭月在帮忙的同时不忘询问赵舒云的去处,一连问了几个都没什么好结果。 直到中间那个看起来年纪有些小的姑娘,脸上身上都是黑灰,怯懦懦的出声。 “我……我好像看见有个男人把……把云姐姐带走了。” 说完她又像是不确定的摇头,躲在了其他人的身后。 沈昭月压下急切,尽量用温和的声音。 “没关系,便是看错了也没关系。你想想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可有什么特点?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姑娘受了惊,连看见的是不是真的都不太确定,面对沈昭月的询问神情开始紧张起来,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最终只颤着手指了左边的方向便再无线索。 沈昭月想不出是什么男人出现把赵舒云救走了,只一瞬间联系上了苏祈安。 这么巧裴宴之在抓人,赵舒云这边就出事了,也幸而她今日来了一趟,才能及时知晓情况。 但凡事无绝对,若裴宴之在跟着苏祈安,绝不会看着苏祈安对赵舒云动手而闹出这么大动静的。 沈昭月沉下心,看了眼周围的人,把宝芝留下来照顾,带着成平往小姑娘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得去看看,但她绝不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受惊吓和受伤的多是尼姑,宝芝留下更合适些。 第77章 她怕他出事 尼姑庵附近林子比较多,小姑娘指的方向便是往林子的方向去。 沈昭月带着成平追过去,但到了岔路口便没法再继续追踪。 “属下奉世子之命来保护郡主,绝不会与郡主分开寻的。”成平生怕她这样做,立马出声。 沈昭月当然没有那种想法,谁知道对方是几个人,她一个人便是找到了赵舒云也救不回人,这种蠢事她不干。 “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走这边。” 沈昭月没有犹豫的往左边去。 旁人都说她运气好,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遇到的数不胜数。 重来一次的机会都有,她不信今日还能让她马失前蹄。 成平都有些意外的跟着她,更有些尴尬,只是眼下为寻人,也没人计较这些。 往前追了一段路,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是人跑的太远,还是她们压根就走错路了,沈昭月正欲停下来,成平却护在了她身前,压低了声音。 “郡主,前方有动静。” 二人顺势躲在了树后,仔细听着。 沈昭月什么都没听出来,成平倒像是能看见一般,径直说了出来。 “两拨人,约莫十来个。属下上去看一眼,郡主您避开些。” 沈昭月往旁边让开一点,就见成平三两下便上去了,沈昭月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嗖的一下又下来了。 “是赵姑娘,还有个男的同她在一起。对面另一拨人不像是和他们一起的。属下去拦着这些人,赵姑娘那您趁机把她带走,情况若是不对,您先跑,属下垫后。” 沈昭月点了点头,把匕首拿出来防身。 “你小心些,别拼命。” 成平看准了时机冲了出去,得以缓解了赵舒云那边的压力,成平的方位刚好挡住了赵舒云他们的方向,以至于逼着人往回跑。 沈昭月猫着身子躲在树后,眼看着人要过来了,手中的匕首握紧,目光对准那人的脖颈,待他们靠近一瞬间,抬臂向前,直逼那人脖颈。 匕首乃是上好的,削铁如泥,只可惜那人警觉,弯腰后仰躲了过去,只头发断了半截。 出手不成,沈昭月当机立断的拉过了赵舒云便跑。 赵舒云本欲挣扎,看清抓着她人的样貌,立刻傻眼。 “郡主?!” 沈昭月头也没回的应她。 “我没带人,能跑多远就多远,不行就分开跑,往尼姑庵的方向,宝芝在那。” 手上多了股拽回的力道,沈昭月心下一沉,以为人追上来了,被迫停了下来,匕首还没挥出去呢,才发现拉住她的是赵舒云。 “你不跑傻站着干什么?” “不能跑。兴修还在后头。”赵舒云摇摇头,当即就要回去找人。 沈昭月愣住了,跟着她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刚刚那个是顾兴修?” 见赵舒云点头,沈昭月心有余悸。 刚刚那匕首要真碰上了,那可真是血溅当场,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也难怪那人没追上来,约莫发现是她,回去帮成平了。 思及此,沈昭月倒也不急了,成平的伸手不差,那边顶多六七个,再加上个顾兴修,也不是假把式,对付人绰绰有余,就是不知还有没有同党。 好在赵舒云还是清楚的,没有。 如此,沈昭月便更没顾忌的和赵舒云一块回去找人。 “顾兴修怎么在这?” 她可记得顾兴修是县令,近来也没有谁有调令,他不该出现在此处的。 闻声,赵舒云的脸色便很不好看。 “他也是刚刚才到上京不久,有要事要呈给皇上,只是没成想来看我一回倒让人给盯上了。此事十分重要,且与我爹有关,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他来的。” 沈昭月原先想揶揄她,顾兴修一来上京便来寻人的事情当即说不出口了。 能让顾兴修孤身一人上京见皇上的想必不是小事,不管这些人是来找赵舒云还是顾兴修的,都不能再留,赵舒云和顾兴修也绝不可在此地久留。 沈昭月加快了步伐,和赵舒云一块回去。 彼时成平和顾兴修刚刚抓到了最后两个。 “说,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有何目的?!” 成平对其中一个用刑逼问,但那人刚烈竟是咬舌自尽,顾兴修动作再快也没那人快,竟然咬毒自尽,两个都没活下来。 瞧这情况,成平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是死士。你们二位究竟惹上什么人了?” 顾兴修和赵舒云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摇了摇头没说,成平也不是非要问出个答案。 此地不宜久留,几人都迅速撤了回去。 她们也没回尼姑庵,直接走小道,成平私下里去把宝芝连带马车都带了回来,留了车夫在跟着继续处理尼姑庵的事情。 突然的失火总要有人来管这事,更何况还是被牵连无辜,那些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若有官府来,自然会好很多。 沈昭月一行人则坐着马车快速回去。 出城快,回来也快。 只是到了城门口才发现城门戒严。 成平下去探探情况,给了令牌,那些城门守卫还要检查马车。 沈昭月掀开车窗,脸色冷然。 “既无要紧事,连本郡主的车驾也敢拦,怎么?是觉得本郡主好欺负不成?” 那人顿时为难的低下了头。 若平日沈昭月自然不乎这般仗势欺人,但今日赵舒云和顾兴修可都在马车上,谁知道这城门口的是谁的人,若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事。 成平是跟在裴宴之身后久了,惯会作威作福,说着便举剑,脸色凶狠,倒吓得面前人不敢再放肆,乖乖的让开了路。 沈昭月的马车一路畅行无阻的进了城。 按道理沈昭月是该带着他们直接入宫见皇上的,可眼下情况未明,她也不敢贸然带他们过去。 “你们也随我回去,我问问裴宴之如今的情况再做打算。” 说起裴宴之,沈昭月便越发的担心起来。 明明之前还没那么多事情的,转眼间多了这么多事,她怕他也出事。 第78章 带人进宫 沈昭月收回思绪。 赵舒云自然是信任沈昭月的,没有犹豫跟着她直接回府。 “郡主今日怎么过来了?也亏得郡主今日来的凑巧,不然今日当真是凶险。” 方才若没人来救,她二人怕是难逃此劫难。 闻声,沈昭月也是神秘一笑。 要不是她二哥写信给她,她也不会想起赵舒云,便想来看看她,这才有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该说不说她的运气还是好的,好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倒是一旁的顾兴修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 “郡主这动作要再利索些,我就可以和阎王见一见了。” 提及这个沈昭月也是心有余悸,讪笑一声。 “顾大人福大命大,有福气呢。”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舒云,眉间皆是笑意。 人都从尼姑庵出来了,再解决了二皇子,自然没有什么可阻碍的,理当好事将近。 赵舒云平日看着潇洒,可有些时候面子薄的很,被沈昭月这么一说,顿时红了脸色。 顾兴修倒是笑得一脸喜气,丝毫不怕打趣。 待回了府,沈昭月关起门来,才仔细的询问顾兴修到底为什么来上京。 一个县令怎么敢擅自离开任职之地,怕是不要命了。 刚刚还缓和的情绪因为沈昭月的突然发问又沉闷了起来,赵舒云的脸色也很难看。 “并非是我不信任郡主,只是此事干系莫大,与长公主府也牵连甚广,我需得面见圣上,与圣上亲自言说。” 顾兴修对沈昭月面露歉意。 她们相识时日也不短,若可以他自然会说。 沈昭月神色微妙,提醒他。 “长公主府如今已被围困,不得进不得出,人也已经疯了。” 此言一出,顾兴修和赵舒云皆是神色意外。 他们一个在尼姑庵苦修,一个路途跋涉刚刚到京不久,自然也不曾听闻长公主府的消息,更何况长公主府的消息也非一般百姓敢议论的,便是听到了只怕都要当做不知,故而他二人至今还不知晓如今的情况。 沈昭月提醒他,也是让他自己掂量一下。 若为了已经失势的人去面圣,得看那件事有没有份量,不然只会害了他自己。 出乎沈昭月意料的,顾兴修仍旧执意要面圣。 “此事非只与长公主府有牵扯,仍需圣上定夺。” 赵舒云也在一旁点头。 “此前二皇子陷害我爹贪污赃银,此事还没完。” 闻声,沈昭月眸光动了动,若有所思,没有再多言。 他二人火里逃生又如林子,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如此去面圣不妥,沈昭月安排人伺候,随即唤来成平。 “可能知晓夫君如今在何处?安全与否?” 成平回来后便去打探消息了,这会儿匆匆回来,面色也不甚好看。 “属下按照世子给的记号,但在城门口处消失了。属下如今也不知世子在哪。” 沈昭月面色沉了下来。 她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裴宴之追着苏祈安出了事,苏祈安背后定然不止是长公主府,很可能苏祈安就是个诱饵。 可目地呢? 沈昭月心乱如麻,脑海里不断回想前世之事,然可用的消息太少了。 “你安排一下,我带他二人去面圣。” 不论苏祈安她们有什么目地,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为今之计得先送顾兴修他二人进宫面圣,说不得苏祈安她们也是为此事而来。 越急越能出错,她必不能自乱阵脚。 “夫君那再派人继续打听,得到消息立刻来报。” 成平一件件的去做,宝芝也没闲着,去找梁喜一块打探。 沈昭月瞧见了没阻拦。 梁喜平日在府上也没闲着,该做事做事,这小子做事灵活,即便她没有吩咐,他也时不时的去打探消息。 有些时候,宝芝她们的消息还不如梁喜来的快又准,的确是个好用的。 等到顾兴修二人梳洗好,沈昭月让她们换了宝芝和梁喜的衣服。 先前从后门走,眼下再走后门怕是不好用,沈昭月便直接走的正门。 路过门房时,她看了一身门房装扮的梁喜点了点头。 顾兴修二人跟着沈昭月出来,外面的人都还没瞧见什么模样,也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的震天响,浓密的烟雾遮挡了视线。 沈昭月乘坐的马车往皇宫相反的方向去,另有一男一女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守在外面的人瞧着两个方向,犹豫片刻,立刻往那一男一女追了过去。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二人面圣! 皇宫的方向定然是正确的。 殊不知,沈昭月早有准备。 去皇宫又非那一条路,马车走过街道便立刻拐弯,往皇宫的方向疾驰,等那波人反应过来时,已然被侯府的侍卫拦住,这次侍卫早有准备,不会让他们服毒自尽,自当关押起来好好审问,裴宴之的大理寺正巧是个好地方,这些人全都被押送了过去。 与此同时,沈昭月带着顾兴修二人行至宫门口。 往日沈昭月来此要么是皇上召见,要么是提前递了帖子,德公公会派人来等。 今日她突然而来,宫门口的侍卫虽无准备,却也不敢轻易拦架,只意思的询问两句,目光倒是看向了沈昭月身后的人。 “郡主今日带的人似乎是有些眼生。” 沈昭月面不改色。 “皇上近来提及上次送本郡主的那盆花草,本郡主不太会弄,怕养死了,这两个是新寻过来的,刚巧和宫里的花匠们学一学手艺,回去也能帮本郡主养好花。” 沈昭月早想好了托词。 之前皇上送她花也高调的很,先是花后来才是赏赐,宫里的人也都知晓。 闻声,那侍卫便没再怀疑,轻易的放了行。 沈昭月放下帘子,松了口气。 这进宫倒是比她进城倒是还容易些。 进宫后,沈昭月便不宜再坐马车,和顾兴修二人一道步行而去,路上有宫女侍卫引路。 一路上倒也还算顺利,眼看着就快到御书房了,迎面走来的人让沈昭月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后头的两人也不遑多让。 第79章 作践谁呢 “昭月郡主在这宫里倒是来去自如,谁都没你有这个福分。不过你来了那么多回,本宫倒是甚少见过,如今也是巧,随本宫回去喝喝茶?” 惠妃笑得一脸温和,摆弄着手上的指甲。 不似刚巧过来的,倒像是等她许久了。 沈昭月略有意外,她还以为此次的事情会与太子有关,没想到啊,第一个先出来拦她的倒是惠妃。 若说没鬼,谁信! “臣女见过惠妃娘娘,今儿也是无事进宫来与皇上论论花草之道。怕是无暇与娘娘喝茶了,改日臣女一定亲自前去,讨教娘娘的茶艺。” 上次喝茶就惹了五皇子那事,若非她机灵早就吃了亏,惠妃当真是连糊弄都不想糊弄她,借口都是一样的。 简直是有些欺人太甚。 “皇上与成儿正有事相商,此刻也不便见你。你与其在外头等着,倒不如随本宫回去喝喝茶,说不得还有什么意外之喜。” 惠妃并未动怒,也没怪罪沈昭月的无礼之言,反倒一如既往的请她喝茶。 沈昭月眉头微拧,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瞧惠妃这气定神闲的模样,摆明了早就准备好了专门来等她的,什么意外之喜,怕是裴宴之落在了她手里。 但此处是宫里,惠妃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裴宴之抓进宫里来? 皇上与二皇子有什么好相商的?! 沈昭月眸光微张,心里越发的慌乱。 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二皇子这是被逼狠了,触底反弹。 沈昭月敛了神情,面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娘娘盛情相邀,臣女便却之不恭了。只不过先前宫门处已然是通报了皇上,若让皇上等臣女可谓是失礼,便让我这随从去寻一寻德公公,让德公公帮臣女说两句好话。上次便闹了些误会,臣女可是怕了。”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惠妃轻瞥一眼她身后的两个人,没怎么在意,但直觉沈昭月不是无故提及。 “本宫这的宫女对宫里熟门熟路的很,你这两个本宫还怕走丢了不好找,让本宫的人去通知一声便是,小事。” 说着,惠妃便像是感情好的模样,伸手要去拉沈昭月。 沈昭月往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也不怕娘娘笑话我,这宫里,我熟悉的就是德公公,旁人啊我都不认识。此番来也是为的皇上上次赏赐的那盆花草,怕给养死了。让我这小厮先去找德公公问个情况,与花匠学习学习也不耽误时间,回头我还得回去找夫君,怕耽误了出宫时辰。听闻那花草也是从娘娘宫里出来的,未来太子妃也感兴趣的很,不若便一块让人去学学?” 惠妃脸上的笑意绷不住。 “这话从哪出来的,本宫可从不喜花草,既如此,便让他去吧。” 她甩甩手,巴不得沈昭月赶紧把这事揭过。 沈昭月挑眉,眸中露出了然的神色。 方才她也不过是炸一炸惠妃,没成想惠妃倒是个沉不住气的,和二皇子倒是不想象。 看来这给皇上下毒的事情还真与惠妃有关,所以才害怕她把这事闹到了太子那。 太子与二皇子一向不合,若知晓了这么件事,还不得闻风而来紧抓不放。 沈昭月回头,与顾兴修对视。 “一定要见着德公公,把本郡主的来意说清楚了。若寻不到人,便去寻太子殿下,未来太子妃还差本郡主一个承诺,这点小事太子殿下自然是乐意相帮的。” 她故意提及,顾兴修自然知晓她的用意,点头应声。 “是,小的知晓了。” 当即,顾兴修看了一眼赵舒云,便转身离去。 果真,因着沈昭月提及了太子,惠妃都不曾让宫女跟过去,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如此,沈昭月更加确定,二皇子和惠妃如今正在密谋大事,不敢让太子来争锋相对。 沈昭月收回目光时,看了眼赵舒云,让她稍安勿躁。 顾兴修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若能按照她的预想自然是最好,即便是不能,想来顾兴修自己也能应付,但若带着赵舒云便不一样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把赵舒云带在身边。 毕竟是她带进来的,自然要护好,有她在,惠妃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行人不再停留,沈昭月跟在惠妃的后头往她的寝宫去。 路上沉默一瞬,倒是惠妃先行开了口,问的却是她身后的赵舒云。 “本宫怎么瞧着郡主这位侍女有些眼熟,刚刚那个小厮模样倒是也长得标志,莫非裴世子都不介意?” 好看的人总是会让人注意的。 也就顾兴修可能因为赶路,风吹路晒的黑了一点,大抵一看像小厮,可若真细看,便发觉其气质样貌都不太像。 刚刚惠妃没怎么注意,这会儿注意到赵舒云倒是想起来了。 赵舒云紧张的跟在沈昭月的身后,面上倒是沉稳。 沈昭月也不让她说话。 “惠妃娘娘久在深宫,见到的模样都差不多,自然会觉得稀奇,臣女在外面见到的多了,也就不足为奇。毕竟是跟在身边的,若是个难看下眼的,别说做事了,就是看一眼都不喜,心情怎么会好,您说是吗?” 谁人不知惠妃最不喜容貌艳丽的婢女,总觉得其会暗地里把皇上勾搭走,故而她宫里的要么是人老珠黄,要么是样貌丑的。 谁曾想她这番行事,反倒激的皇上越来越少往她的宫里去,一去便觉得心情不好。 马失前蹄,因着这事惠妃没少发脾气。 沈昭月一开口便往她心肺管子戳,惠妃哪还注意到赵舒云长什么模样,只觉得碍眼异常,却因是沈昭月的人而忍了下来。 “没想到郡主也是个以容貌看人的,从前的苏公子的确长得不错,如今的裴世子也差不多些,不知郡主更偏爱哪些。眼下也没旁人,郡主与本宫说说,倒也无伤大雅,或者郡主另有所属?” 惠妃意有所指,怀疑她与顾兴修的关系。 沈昭月心里一阵恶心,面上笑意也落了下来。 “娘娘这是作践谁呢。” 第80章 你竟敢教训本宫 气氛陡然的降了下来,赵舒云吃惊的抬头又低下。 惠妃也停下了脚步,沉着脸的看向沈昭月,似是在说她怎么敢。 沈昭月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一句。 “娘娘这是在作践谁呢。” “你!”如此挑衅,惠妃怒极。 “生而为人,谁也不是点评论足的货物。臣女虽无大志,却也识得几个字,晓得水性杨花几个字怎么写。娘娘贵为宫中后妃,理当恪守己德,与臣女开玩笑亦当有度。这些话若传到圣上的耳朵里,臣女的名声是好事坏且不说,娘娘的清誉怕是一分不剩了。娘娘慎言。” 沈昭月抬起眼帘。 声音不急不躁,有理有据,愣是把惠妃的气势压了一头。 惠妃早已领教过沈昭月的牙尖嘴利,然而还是被气的不轻。 “沈昭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教训起本宫来了!”惠妃怒极,忍无可忍,声音高亢。 她身后的宫女嬷嬷见状已然快速的上前,左右钳制沈昭月,嬷嬷欲动手。 赵舒云瞅准了时机,一脚踹了过去,把沈昭月拉了过来。 嬷嬷年岁不小,又是抬手的动作,不妨赵舒云冲了出来,被踢了个正着,一个没站稳便后退一步,好巧不巧,后头站着的是怒极的惠妃。 那嬷嬷直接把惠妃撞在了地上,两人俱是哀嚎一声。 一侧的宫女见此情形,哪还顾得了沈昭月,连忙去扶嬷嬷和惠妃。 沈昭月和赵舒云对视一眼,笑得欢快。 趁着那宫女去扶惠妃的时候,沈昭月一脚把人绊摔倒,状似去扶,实则把人压在一起,靠的更紧。 口中还不忘辩解。 “臣女说的也是实情,也是为娘娘好。娘娘怎么还动怒摔倒了,瞧这样子摔得不轻,臣女这就给娘娘请太医过来,娘娘身子要紧。” 要看着几人乱成一团,一时起不来,沈昭月和赵舒云对视一眼,当即脚下生风,麻溜的跑开。 谁知道惠妃打的什么主意,沈昭月眸光微动,拉着赵舒云换了个方向。 赵舒云一路跟着她跑,晕头转向的,气都没喘允,等停下来时,看见眼前的寝殿傻眼了。 “不是,郡主是不是走错了?怎么还来惠妃这了?” 没错,沈昭月带赵舒云跑到了惠妃寝宫附近来。 “方才惠妃的话你也听见了,裴宴之没消息,我怕落在了惠妃手里,惠妃既让我过来,十有八九人就在里面。这会儿惠妃也想不到我们会过来,但错过了这时机,怕是惠妃就追过来了。” 尤其是御书房那边的情况也不知如何,顾兴修找到德公公没有。 沈昭月心中忧虑,更觉孤立无援,眼下她也不能用郡主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进去,不然就等于自投罗网。 她二人等在暗处,等的是越发焦灼。 与此同时,御书房外。 顾兴修按照沈昭月的指示一路寻到了御书房外,他并未提及要见皇上,只寻德公公且提了昭月郡主的名号。 那太监让他稍等,进去通报。 顾兴修本等着,却见那太监往里头去的时候与另一人交头接耳,他察觉有恙,面上不动神色,却是瞅准了时机便往别处跑。 皇宫他也是第一次来,里头的门道他并不清楚,七走八走的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心中亦是焦虑。 御书房的情况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如今这皇宫处处是危机。 恰在此时,迎面走来一少年,眸中清澈如稚童。 “你是哪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穿的也不像是宫里的。” 五皇子疑惑的看向眼前人。 忽的明白过来,当即就要大喊大叫。 “你是刺客是不是?!” 顾兴修真怕他大喊,当即捂住了他的嘴,出声解释。 “小的是昭月郡主的随从,郡主让小的去寻德公公,告知公公,郡主去惠妃娘娘那里喝茶了,需得缓些时候才到。不想小的头一回进宫,寻错了路。殿下勿怪。” 眼前的人年纪小,身上衣物虽不华丽,但不难看出来是个皇子,符合这般年纪的又如此神情的,自然只有那位脑袋不聪慧的五皇子。 也不知是听到了昭月郡主,还是惠妃娘娘,这五皇子陡然的安静下来,顾兴修便也不再捂着他,把人松开,恭敬的行了礼。 “我……我带你去找德公公就是了。我此前才听说昭月郡主是裴师父的娘子,你若见着她,帮我说说话成不成。裴师父已好久没来教我箭法了,他是不是因为他的娘子不喜欢我。” 说着,五皇子眸中含泪,眼眶隐隐发红。 顾兴修略有意外。 他之前不曾听说裴世子与五皇子有什么牵扯,听这话的意思似乎还牵扯颇深。 御书房此刻情况不明,或许从五皇子下手是个好办法。 顾兴修露出温和的神情。 “裴世子近来有要事忙,便让郡主常往来。等会儿郡主便过来见皇上了,若五皇子能见到皇上,自然也就见到郡主了,您与她说可比小的自己说要好的多。” 听到这话,五皇子眼里亮晶晶,当即便兴致勃勃的要带顾兴修去找德公公。 顾兴修把人劝住。 “小的听闻二皇子殿下正与皇上相商要事,您去寻怕也是进不去的。郡主要小的办的只是寻德公公这等小事,五皇子殿下替小的把德公公叫出来便是。小的替郡主对您感激不尽。” 五皇子眸光微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当即便让身边的小厮去御书房打探情况,人倒也没走,反倒跟在了顾兴修的身边,似乎等着他之后在沈昭月的面前说好话。 顾兴修也不知御书房的情况如何,好歹眼前这个还是个皇子,若有事还能拿来挡一挡,便没有四处走动。 二人待在一处,便有些话要说。 提及的自然只有裴宴之和沈昭月,言论之中,顾兴修不由得多看眼前这位五皇子两眼。 传闻都说五皇子不太聪慧,智力只有十岁。 今日他所见却是处处不相同,他心中微动,想法还未落实,五皇子的小厮已然回来,似乎有了消息。 第81章 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而另一处,沈昭月和赵舒云尚未有所动作,反倒是见到惠妃宫里的人全都倒下了。 她们顿时瞪大了眼睛,蹲下身子掩藏自己。 静静等了一会儿,却见里面走出个高大身影。 一身墨衣,神色沉冷,不似往日那般嬉笑,整个人多了几分杀伐果决的冷漠之气。 眼前的人不是裴宴之又能是谁。 沈昭月几乎是一瞬间站起身,飞快的奔过去。 刚出殿门的裴宴之察觉到动静,手中刀已然出鞘,却在瞧见来人时飞快收回,心有余悸。 “怎么也不出个声,险些伤着你。你怎么在这?可有出事?” 裴宴之目光黏在了沈昭月的身上,一连几个问号,全然忽略了还跟在沈昭月后头的赵舒云。 好在赵舒云也不是第一回跟在他们身边,对此也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还是有些受不了的往旁边站一站,起了一顿鸡皮疙瘩。 她再回响自个儿与顾兴修的相处,好似就没这般,多的是平静以对,要么是她说话太多,而他偶尔应个声。 他们这样是对的吗? 她心中有诸多疑惑,然眼前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相较之下,沈昭月则高兴的多,见到裴宴之安然无恙,一颗心总算是落在了实处。 “顾兴修和赵舒云有事要见圣上,我便带他们进来了,进宫了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恰好又遇到了惠妃。” 沈昭月把进宫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随即想起来眼下不是松懈的时候,握着裴宴之的手。 “我们先离开,估摸着惠妃的人就要追来了。” 耽误的这些时间足够惠妃的人摸清她们走的哪个方向,即便是再不相信,在没找到人的情况下,惠妃定然也是要带人来看看的。 裴宴之自然也知情况紧急,带着沈昭月走另一条路,赵舒云紧跟其后。 “你不是追苏祈安去了,怎么进宫了?” 沈昭月疑问出声。 本来惠妃这样说的时候,她还不太相信,也是赌一把的成分才过来看看的。 可没想到裴宴之真的在这。 她也不得不赞叹自己的好运气,这要是往旁处去,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危险,说不定早被惠妃抓去了,还好是过来了,遇到了裴宴之。 这便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裴宴之一边走一边同她解释。 “本是想看看他后头装神弄鬼的人是谁,没成想倒是被他带着绕城一圈又回宫来了。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今儿有些人是跑不掉了,别担心,他就是藏到了地底下,我也给你找出来。” 沈昭月一听这话,便知裴宴之那莫须有的胜负欲又出来了。 苏祈安也算是有本事,在所有人通缉的情况下还能带着裴宴之走一圈。 不过如裴宴之所说,都已经到这了,别的地想跑也没处跑了。 沈昭月跟着人,却是见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寝宫,她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裴宴之没出声,打开了门。 厚重殿门似许久未开,重新打开后咯吱咯吱的响,格外的刺耳。 里头的人似乎也惊了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安静的走了出来。 “是世子吗?” 苍老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命不久矣,听着便让人难受。 沈昭月有些疑惑的看向眼前头发花白的嬷嬷,不知这人和裴宴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裴宴之要带她来这。 然而一切的问号都已没法子问出口。 裴宴之压根不看她,深邃的眸中闪过的难受让沈昭月看了都心疼,忽的就有些不想问了。 裴宴之对嬷嬷点了点头。 “她是我娘子,今日就拜托嬷嬷照顾一二,稍后我来接她回去。” 裴宴之的声音是恭敬的,语气与嬷嬷也很是熟稔。 如此看的沈昭月越发疑惑,便是身后的赵舒云也是如此,只是谁也没有问出声罢了。 倒是嬷嬷闻声,多看了两眼沈昭月,苍老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 “是个漂亮的好姑娘,世子有福气。” 这话沈昭月很是认同,裴宴之娶了她便是真的有福气。 她甜甜一笑。 “有劳嬷嬷。” 嬷嬷额首,随即看向眼前已长大成人的公子。 “世子去吧,老奴定会好好护着世子夫人的。” 嬷嬷声音沉闷却珍重。 裴宴之闻声要离开,沈昭月伸手抓住他。 身体快过脑子,等抓住了人面面相觑,也没理清她要说什么。 她只是心里有点慌。 今日宫里有许多的不寻常,她察觉到了,眼下裴宴之没带她走,她更是慌。 他今日只有一人,成平不在,便是他的守卫也不在。 外头宫里也没有他可用的人。 她不想放他走,也不敢放他走。 “我……” 她想说她跟他去,可是知道自己跟着他,也只是她的累赘。 她一时情急,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裴宴之何曾不懂她,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这般粘我也不怕人笑话。我答应你,就一会儿的事情,决不食言。没你想的那么危险,救驾而已。” 裴宴之把话说的明白,也是不想她胡思乱想,心里难受。 “宫里有我的人,眼前这不就是一个,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等一会儿我来带你全都说给你听,你想知道什么都告诉你,一个字也不瞒着。” 包括他有钱,有很多的钱。 也不是她想象的那般无用,不上进。 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只要她在他身边,哪怕不爱,哪怕只是交易,这些都可以。 沈昭月抿唇,松开了手。 “我信你,你是知道的。你若这次骗我,我定然不会再信你一个字了。” 沈昭月想放狠话,却又怕太狠让他三心二意,反倒坏了事。 这一番话说的倒像是撒娇,惹得后面的赵舒云都没耳朵听,赶紧的把人拉过来。 “又不是生离死别,顾兴修还在外头呢,两个怎么也得顶一个诸葛亮,放心吧。” 实则她自己也没底,但她从未见过沈昭月这般依依不舍,满目担心的模样。 想曾经的沈昭月多孤傲啊,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也会是这般小鸟依人的模样,若教那些世家贵女瞧见了,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第82章 传位给她 沈昭月看着裴宴之离去,终是不舍的收回目光。 嬷嬷一直安静的等着,此刻才出声。 “进来吧。” 赵舒云带着沈昭月进去。 此处虽是僻静,但里面还是十分干净的。 沈昭月坐下来勉强凝了心神,嬷嬷倒了杯水给她。 一时安静,赵舒云看向四处,询问出声。 “这宫里平日就嬷嬷一个人吗?怎么也没个宫女?” 偌大的宫殿里外都是干净的,嬷嬷的年岁也不小了打扫起来也怪不容易的。 “习惯了。一个人也落得清净。” 说话间嬷嬷看向了沈昭月。 “老奴冒昧,不知世子妃芳华几何,哪里人氏?” 沈昭月回了神,抬眸浅笑。 “沈氏昭月,年岁十八。” 嬷嬷略有意外,随即便笑了起来。 “原来是昭月郡主,老奴失礼了。世子能娶到郡主也是如愿了。” 这话让沈昭月和赵舒云都颇为意外,沈昭月还未出声,赵舒云已然先问了出来。 “听嬷嬷这话的意思,裴世子早已心悦郡主?” 这满上京可没人听说过这事。 不过也是,全上京也找不出一个敢在郡主大婚之日白丧拦路的。 嬷嬷笑着摆手。 “这可不是老奴该说的,有什么话世子妃还是要自己问问世子的好。” 赵舒云一脸八卦。 沈昭月神色坦荡,眸光打量着嬷嬷。 方才一开始嬷嬷并未认出来裴宴之,询问得到了确定之后才熟络的。 所以裴宴之和嬷嬷应有许多时间没见了,儿时裴宴之时常进宫,约莫是那时候相识的。 只是听嬷嬷的意思,好像和裴宴之并非是偶然相熟。 沈昭月一时猜不透其中的关系,倒也没着急。 回头看向窗外,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远,还是宫里太安静,竟什么也不曾听到。 二皇子与圣上待在御书房,只怕圣上凶多吉少,所以裴宴之才会去说救驾。 这场对弈,他们处于弱势,眼下全靠裴宴之了。 许是明白她的担心,嬷嬷和赵舒云都不曾说话。 静默片刻后,赵舒云有些受不了此刻的安静,悠然的站起身。 “我去瞧瞧。” 她一起身,沈昭月便也跟着起。 她们也知道现在外头的情况不利,没有随处走动,只在院墙内,仔细听着远方的动静。 嬷嬷给她们备了点心茶水,随即就在摇椅上看着她们,神色温和。 忽的,赵舒云察觉到不太对劲,拉着沈昭月往回走。 “我好像听见有人过来了。” 沈昭月和赵舒云往屋里躲,嬷嬷未曾动弹一身,却宽慰她们。 “世子妃安心。” 正说着,外头已然响起了声音。 “都给我找干净了!惠妃娘娘要的人,不可放过一个地方!” 沈昭月也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惠妃不去御书房,反倒还是满皇宫的找人,也不知是找她还是找裴宴之,亦或者两者都有。 “大人,这里有个废弃的宫殿!” 一名小厮指着紧闭的殿门,大声汇报,没得来嘉赏,却让那人抬手打了一下。 “你小点声!不要命了!快走走走!” 宛若有恶鬼在追一般,外头的人脚步声动,很快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沈昭月和赵舒云面面相觑,一时都没出屋子。 外头渐渐地没了声响,好似人都走没了。 沈昭月越发的好奇眼前嬷嬷的身份。 至少她进宫数次,也不曾听说过宫里有什么禁忌之地,任她游行,也就她不想动才没四处走,至今也只认得那几个地方。 瞧这些人对此处的避讳,怕是嬷嬷的身份大有来头。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皇上端坐于案桌前,下方的二皇子脸色沉沉终于不再隐忍,从地上悠然站起身。 “父皇百般抬举太子,如今儿臣只不过顾念亲情,替姑母说两句话,何至于就要被发配出去!在您的眼中,是不是儿臣永远都是没用的,只能给太子做垫脚石!他什么德行您不知道吗?!当年他……” “啪!” 二皇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皇上扔的砚台给砸中了额角。 皇上怒不可遏。 “你闭嘴!” 皇上气得站起身,面色赤红。 当年的事是他做错了! 二皇子恶从胆边生,从他站起的那一刻便已然不再畏惧了。 他哈哈笑出声,没有再说下去,却是逼近了大晏帝。 “儿臣也不想谈论他的那些肮脏事,如今您要发配儿臣,就别怪儿臣不顾父子亲情。您看这殿中可还有您的人?德公公也跟了您许久了吧。” 大晏帝脸色微变,不断地唤着德公公的名字,然无人应答。 偌大的御书房里只有二皇子和皇上二人,迟迟不见人,见此情形,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面色阴沉的看着底下的儿子,心头生寒。 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重新坐了下去,属于上位者的冷静已然浮现,甚者还能轻松的看向底下的人。 “你想要做朕这个位置?且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便是如今朕写了退位诏书,你可能镇得住朝中老臣,应对得了你大哥?” 此话说出二皇子的痛处。 若非事情一直有变,迟迟落不到实处,他今日也不会落得这般处境。 眼下他都要被发配了,真远走了,这上京城中哪还有他什么事。 被逼如此,自然不会周全。 “这些便不劳父皇担心了,您只要此刻写下退位诏书传位于儿臣,儿臣自然将德公公完好无损的还给您。哦,对了,还有那个沈昭月!也是她命不好,什么时候不进宫来找您,偏要此刻来。您对她还真是疼到了骨子里,我们几个兄弟可都比不上。若不是知晓她真是沈首辅的亲生女儿,儿臣都要以为她是您的了!” 此言实在污秽,皇上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声音沉冷。 “那也是昭昭聪慧,比起你们可是好太多了,若她是个男儿,你且看朕会不会传位于她!” 明晃晃的偏爱也不过如此,顿时让二皇子赤红了脸。 天家无情是常人所知,可最难过的是天价的情却给了不相干的人,着实让人羡慕嫉妒恨! 第83章 擒贼先擒王 “别废话了!您要是这么喜欢她,不肯写诏书,那你们就到地府相见去吧!” 二皇子怒斥,神色不耐。 皇上也懒得看他,当真提笔开始写。 见状,反倒是二皇子颇为吃惊,本以为他父皇还要与他纠缠好一阵,闹得父子脸色难看,却不想他父皇如此识趣,竟这般爽快。 “父皇心里还是有儿臣的吧。” 虽说从前父皇多次让他成为太子的炼金石,可也真的让他风光过好一阵,那般的滋味他尝过一次便再也忘记不掉。 谁也不能阻止他坐到那个位置,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有欺负他,嘲笑他的人都得死! 尤其是那个沈昭月!简直欺人太甚! 他想想她该怎么死才好呢。 二皇子神色阴鸷,全然不见皇上脸上的蔑视。 宫里怎么可能真的这般干净,上位者的心思旁人永远猜不透。 眼看着皇上放下了笔,二皇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快步的上前去欣赏属于他的天下。 待站在那面前,他高兴的神情顿时落了下来。 “你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根本不是什么退位诏书,而是定他罪的昭告! 说罢,二皇子便抬手欲对皇上不轨,却不知从哪来的人影挡了一下。 二皇子不察被踹了一脚,等站起身才看清是谁。 “原来是你啊!裴宴之!” 裴宴之未曾去看他,回首对大晏帝跪下。 “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大晏帝摆摆手。 “起吧,把这个孽子带下去关押。”皇上摆摆手,说不累是假的。 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动手,当真是让人寒心,可这在皇宫之中却好像不是什么新鲜事。 二皇子冷哼一身,拍拍灰尘站起来。 “父皇怕是想的也太好了,他只有一人,儿臣可不止一个。” 当二皇子的话说完,便立刻有禁军冲破殿门快速过来,在其身侧保驾护航。 “一个,足够。” 裴宴之真没说假话,当真是只有他一个。 他的侍卫暗卫全都在宫外,一个也没跟他进来,带兵进宫怕是谋逆的就是他了。 所以眼下他真的是孤身奋战。 德公公也的确被二皇子的人给控制住了,宫廷守卫被二皇子的人收买了不少。 若非如此,沈昭月也不会那般担心。 但他答应过的,便绝不会失言。 裴宴之将皇上护在身后,一人一把剑横扫在前,来一个他杀一个。 不过片刻,眼前已散落七七八八的尸体,鲜血渐渐染红,他几乎要杀红了眼。 二皇子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裴宴之的身手竟如此了得,究竟是谁说他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的! 还以为那四品的大理寺卿全靠沈昭月吹风吹来的,却不想还是有点本事的。 眼看这边落败,二皇子便让所有的人都冲上去围攻。 “不必管他,只管给本皇子抓到父皇!” 擒贼先擒王,二皇子是要逼宫,可不是要杀裴宴之。 但裴宴之死守在前,倒是让他一时难进步半分。 “杀了他!给本皇子杀了他!” 二皇子也气急了,跳着脚指着裴宴之。 恰在此时,顾兴修跟着五皇子一路来到了御书房外,瞧见里面的情形似乎不对劲,顾兴修侧首吩咐五皇子。 “殿下您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小的去看看里头情况。” 五皇子紧跟在他身后,见他回首看过来才停下脚步,乖乖的到一旁躲起来,却在顾兴修进去后,便脚步不曾犹豫的进了御书房。 他身量小,此刻御书房里也是一阵混乱,尸体遍地,一时无人注意到。 而被人围困的裴宴之,身上已有多处伤口,已渐渐有力竭之色。 他便是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眼前人数众多,且还是训练有素的禁军,能撑到此刻已然是他最大的努力。 顾兴修进来时,一眼就瞧见了受伤的裴宴之,反倒是没看到身后的皇帝,几乎没有犹豫的便加入了战场,有了顾兴修的加入,情况瞬时好了很多。 顾兴修的身手与裴宴之也不遑相让,二人死手,将皇上护在中间,当真是一夫莫开,谁也没能靠近。 人就在眼前,且只差一步,二皇子看着却不能得到,心里着急上火,不断地让禁军上去,几乎要跳脚。 “你若此刻让人退下去,朕还会留你一命,毕竟你是朕的儿子。” 便是不孝的儿子那也是他的儿子,最后这点权当是全了他们的父子情。 然而这话却更加刺痛二皇子,脸色更加阴鸷。 已是顾不得什么,自己提刀进去。 裴宴之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擒贼先擒王,二皇子都懂的道理他岂会不知。 只是先前二皇子一直躲在禁军的包围圈,他身后还有皇上要护着,自然不好离开。 但眼下二皇子自己送上门来,身后也有顾兴修,裴宴之自然便不再有顾忌。 二皇子对上裴宴之,几乎不敌一手,便已然落败,他却是机灵的很,拉着禁军挡着,躲开这一招。 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对,二皇子也不再逼近皇上,反倒让人护着他往宫外撤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二皇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就要走。 “快!救驾!救皇上!” 外头的人惊呼着,随着德公公的声音响起的还有无数兵将涌进来,瞬间将二皇子的人包围,二皇子数量不敌,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顾兴修和裴宴之清理皇上身边的人,却不察有一人逼近皇上。 恰在此时,五皇子小小的身躯冲了过来。 “父皇!” 听到这声惊呼裴宴之和顾兴修皆是回头看过去,人也跟着过去,杀了刺杀皇上的人。 五皇子护在皇上身前,却是中了一刀。 皇上也很是震惊,把人抱在怀里。 “找太医!快找太医!” 裴宴之和顾兴修看一眼,也顾不得什么,当即快步让人去找太医来。 沈昭月刚刚到外头,听到这一声声的太医,心里顿时慌乱起来,什么也顾不得就往里头冲,首饰都落了一地。 “裴宴之!” 她惊呼出声。 第84章 守了一辈子 裴宴之及时出来把人搂在怀里。 “我在,别怕。” 真实触摸到人,沈昭月的一颗心顿时落到了实处。 她紧紧的抱着他,眼眶泛红。 片刻后才想起来,连忙把人推开,急急的四处打量他。 “你哪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裴宴之怕她着急,没敢让她看,倒是侧过身直接带她走了两步,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情形。 太医已经过来了,正在给五皇子医治。 五皇子的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太医看的也是直摇头。 “伤口太深,如今急需缝合,只是这伤太重,便是治好了,日后恐也与常人有异。” 五皇子在皇上怀里疼的直哭,也不敢哭太大深,见皇上看过来,便止住了哭声,声音低了下去。 “儿臣不怕。” 皇上沉着脸,让太医等人全力医治。 德公公着人把殿内打扫干净,眼下便将皇上扶起。 沈昭月看着受伤的五皇子和面上露出心疼和愧疚的皇上,一颗心也紧了起来。 纵使裴宴之救驾有功,但到底隔了一层血亲,眼下五皇子进入皇上视野,二皇子落败,还剩一个不堪重用的太子,只怕皇上会起易储之心。 若当真如此,那他们就是在走前世的路。 哪怕没有苏祈安,五皇子登基,沈家仍旧没有好下场。 她爹虽在朝时间短,但门风清正,在其门下的学生无数,朝堂之中有一半的人都与她爹有着莫大的关联,这是她爹的本事,也是危害。 不管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若拉拢不了她爹,那唯一剩下的路便只有清除。 她爹是个耿直的人,如太子那般荒淫无道,如五皇子那般机关算尽、赶尽杀绝的人都不会入他的眼。 即便是她心悦裴宴之,她也不敢说她爹会认可裴宴之当皇帝。 这条路还有的走。 眼前的混乱终是结束,赵舒云和顾兴修还有关于贪污之事向皇上汇报,沈昭月看着裴宴之满身的伤痕心疼不已,把人带到了偏殿去,让太医给他看看。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虽不致命,但看着也是触目惊心。 “骗子。” 沈昭月小声的骂他,帮太医把他的衣裳割开清理伤口。 裴宴之扬唇轻笑,回首看她的眸中皆是掩藏不住的爱意。 “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点皮肉伤……嘶……” 裴宴之话没说完,太医一个手抖,压得他伤口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让你嘴硬。”沈昭月又气又笑,让太医慢着些。 德公公也从一旁过来了。 先前德公公被二皇子的人控制,幸而德公公聪慧,伺机逃了出来,寻到宫里密道才逃生。 也是巧的很,那密道通往的是嬷嬷所在的废弃宫殿,沈昭月当即带着德公公调令宫中守备,这才及时赶到。 二皇子的宫变来的猝不及防,她们毫无防备,好在如今一切都已圆满收场。 德公公是来宣布皇上赏赐的,此番裴宴之救驾有功,皇上赏赐的东西也不少,沈昭月和赵舒云等人也都有赏。 沈昭月眸光微动,她察觉到了。 裴宴之的赏赐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究竟是皇上在忌惮,还是为了护他? 她神色平静的与裴宴之领了赏。 顾兴修则向皇上讨要了一道赐婚圣旨,只不过这道旨意是私下的,若他所想娶之人肯嫁,这圣旨便是锦上添花,若不愿便视作无物。 至于赵舒云,皇上本赏赐一些金银珠宝,但被她推拒了,最终选择让皇上把这些东西换成银钱给郊外的尼姑庵重新修葺。 尼姑庵今日大火皆因她而起,若非那些人想要杀她,也不会用火烧尼姑庵来掩盖行迹。 皇上准了。 从御书房里退出去,裴宴之带着沈昭月往废弃的宫殿去。 沈昭月便知他是要去找嬷嬷。 此刻天色微暗,唯有前方的殿门前有一盏光亮着。 等他二人走近,前头的嬷嬷便福了福身。 “老奴见着世子和世子妃安全无恙便心安了,老奴便不远送了,世子和世子妃慢走。” 裴宴之未动,只是抬眸看向嬷嬷,声音微低。 “许多年过去了,这深宫黑又闷,嬷嬷随我回去吧,我给您养老。” 沈昭月心下微诧,面上不动神色。 嬷嬷闻声眼眶微湿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老奴在这待习惯了,守了一辈子也不差这几日了。老奴别无奢望,只愿世子此生无忧,这样老奴去见了夫人也问心无愧了。” “世子,回吧。” 最后一声低叹,嬷嬷已然不愿多说。 裴宴之的神情沉闷,却不再说些什么,带着沈昭月离去。 嬷嬷一直站在殿门前看着,直到他们远去,再也看不见才转身进去。 老旧的门扉发出的声音沉重且闷,听着让人有些压抑。 一行人从宫里出来时天已经黑的彻底。 赵舒云被等在外的赵大人夫妇带走了,顾兴修拱手要离开,沈昭月把人叫住。 “虽说二皇子的人全都被控制住了,但你此番来京,牵扯事情甚广,若不介意,我兄长有一处别院,你可去那小住,院中侍卫听你差遣。” 这也是在上次出了梁喜的事情后,贺星剑重新添置的,毕竟他想要做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有身手的护卫也更能护他安全。 只不过他平日去的少,多数还是在沈府。 一个小院也不至于窘迫的连顾兴修的住处都没有。 实则她可以邀请顾兴修到侯府小住,但侯府还有裴如霜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的。 顾兴修并未推辞,他初来上京,的确人生地不熟,有护卫自然是更好些,更何况他与裴世子也不是第一次共事了。 他当即拱手,也未让他夫妻二人相送,自己便按照位置找去了。 沈昭月不放心,让宝芝跟过去。 成平则给他们驾马车,一行人回去。 “侯爷和小姐知道您出事了也都在府上等着,属下来的时候,他们得知您没事,便说了让您和郡主好生歇息,有事情明日再说也不迟。” 第85章 身子不太好 裴宴之低低的应了一声,有些疲累的靠在沈昭月的肩膀上。 沈昭月看出来了,打从嬷嬷那里回来,他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她什么也没问的避开他的伤口搂住他,心口微微泛着酸。 平日里他看着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可实则他心里亦有不能说的苦楚,也是会累会疼的。 回去后,裴宴之的伤口不能碰水,却嫌弃身上的血腥味非要洗,没法子,沈昭月便用帕子给他细致的擦了一遍,等抬头时,这人已是累的睡着了。 就是睡梦中似乎也不太安稳,眉间紧皱,神情痛苦。 沈昭月安抚了两句等他平稳了才去洗漱沐浴,出来后也不太睡得着,怕裴如霜今日受惊,便去寻了她。 果真她过去的时候,裴如霜正坐在院子里,神情苦闷。 见着她,裴如霜亦是吃惊。 “嫂嫂,兄长他……” “他受了点伤不打紧,明日你见了便会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有她这句话,裴如霜安心了不少,请她坐下。 沈昭月坐下后问了些她近来的情况,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是裴如霜先打破了这份安静。 “嫂嫂是有话问我吧,不然也不会深夜来寻我。” “想让你安心是其一,其二便是想问问你关于宫里的事情。” 那位嬷嬷和裴宴之的关系似乎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心里实在好奇,但又怕触及裴宴之的伤心事,便没问他,转而来探探裴如霜的口风,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听到宫里的事情裴如霜一脸疑虑的摇了摇头,随后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起来。 “非是此事我不愿同嫂嫂说,只是这事若兄长不愿开口,我也是不能同嫂嫂说的。嫂嫂想问的是宫里的燕嬷嬷吧,我只能说那是我们侯府的人,她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 沈昭月怔神,似意外又不似意外。 在宫里听燕嬷嬷提起夫人时,她就有所感觉,或许燕嬷嬷会与侯夫人有关。 现在被证实了,她心里反倒更乱了。 侯府夫人的陪嫁丫鬟却守在宫里,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不想再问下去了。 “你早些休息,不必担心你兄长,事情已经过去了,安心。” 沈昭月起身,临走前又想起来了,叮嘱她。 “我今日问你的话便不必让你兄长知晓了,我也不会再问他,他想说时自然会说。” 裴如霜温柔的笑了。 “能娶到嫂嫂,是兄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昭月也笑了。 今日已是第二个人对她这么说了。 但她觉得,裴宴之也是她的好运气。 让她们重活一回,想来上天也自有它的深意。 翌日一早,待到日上三竿,沈昭月才起。 裴宴之护驾有功,皇上特地给他放了几日的休沐好好养伤。 不过今日的朝堂怕是要热闹的很,二皇子逼宫,刺杀皇上,这事可不是想瞒就能瞒的,便是再顾及皇室颜面,该处理的也都要处理。 沈昭月和裴宴之用完了膳,想说带他去找找侯爷和裴如霜,也好让他们见着人安心些,不成想裴宴之一早起来去过了,如今倒是得了空闲。 近来多事之秋,又是长公主又是二皇子的,事情不曾消停,这难得的片刻安静让沈昭月格外的享受。 在躺椅上休息了一会儿后,便想起了之前被搁置的事情,就与他讲。 “如霜的年岁也不小了,你可有所打算?是让她找个人入赘,还是给她挑挑她心仪的?亦或是再等几年?” 替人做媒沈昭月不太热衷,但这人是裴宴之的妹妹,之前是因着侯府情况没人敢娶,如今已是大不相同,那该考虑的都该考虑,自然一切都随裴如霜的意思来。 只是她不好同裴如霜直接讲,还是要裴宴之做这个中间人。 裴宴之也很是意外,随即笑得更高兴了些。 她既是为他家人着想,自然是把他们都放在心上的,如此更好。 “先前忘了同你说,如霜已有婚约,是外祖家的远戚,家中行商,无官职在身,为人还算聪慧,对如霜也很是上心。” 沈昭月意外。 她并不曾听说过,也没人提及。 条件听着是不怎么行,但既是他们都同意了,想来人也还是不错的。 卖女求荣的事情她相信侯府的人是断然做不出的,且看他们对待裴如霜的态度便知晓了。 既没像旁人家管的严,规矩重,便是去外祖家远行也都派守卫跟着,更不曾忽视了她,下人待她也很是恭敬,可见平日里裴如霜受到的重视和疼爱。 “既然有那便当我没问,不过该备的嫁妆也还是要备的,我那边已经写了一部分清单,回头你拿过去让她看看,若有不满意的便再修改添置一些。虽侯府从前名声不太好,但不能让她丢了脸面。” 说起来她倒是疑惑了。 “既有了婚约,那怎么如今还不办婚礼?那人在外出,岂不是让如霜远嫁?你们也舍得?可曾在京中寻宅子,帮其安置?” 这小姑子相处的很是不错,沈昭月可没有想把人远嫁的心思,若能在一处自然最好,还是互相照应,不然她一个姑娘家,在外地受委屈了,这边都不能及时知晓。 裴宴之放下手中书册,寻到沈昭月身边,挤着她的位置,把人搂在了怀里,眸色越发的温柔,情难自抑的吻上她的额头。 “你……你的伤。” 沈昭月缩着身子,尽量的避开他,就怕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伤口。 也不知怎么的,说的好好的,他就过来了。 但心口却是甜甜的,让她唇角的笑都不自觉的扩大。 “跟你说话呢,别闹。” 沈昭月侧首躲开,眸光亮晶晶的看着他。 裴宴之又亲了一下,才总算开了口向她解释。 “虽说订了亲,但那人的身子不太好,如今还在医治当中,他向如霜承诺,若医治不好便会给她退婚书,如霜喜欢他,自然不愿,但为了他能安心养伤也收下了。等他那边传来消息,自然就该知晓如何。” 第86章 哪来的金子 沈昭月露出了然的神情。 也难怪之前裴如霜去外祖那边,一去便很久,约莫也是因为那人的缘故。 前世她倒不曾听说这事,约莫也是没那个机会吧。 裴宴之靠在她身上腻歪,沈昭月怕碰着他的伤口没敢动,冷不丁的听他提起了苏祈安。 “人已经抓到了,正在大理寺狱中审问,你可要见见?” 沈昭月诧异的抬眸看他。 这人之前跟个醋坛子似的,有的没的都要拿来说一说,如今倒是破天荒的,竟然开始主动提及苏祈安了。 她捏着他的脸颊,靠近他,仔细的看看。 “还是我夫君吗?大度的让我刮目想看啊。” 裴宴之顺势低头偷亲她一口,嘴角扬起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 “我人是你的,提一提名字而已,还能翻天了不成?” 那万分自信的模样惹得沈昭月笑出了声。 他现在还真是出息了,还能说出如此打趣的话。 笑过之后,她正了神色,摇了摇头。 “不见了,也没什么好相见的。” 早都已经过去了,再看前世种种,她都觉得已经隔了好久好久了。 对于苏祈安她从未有过什么喜欢之情,不过是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即便是重生回来,那剩下的也都只有恨,再没有其他。 前世苏祈安辅佐新帝登基,杀她沈家满门,对她折辱,这些过往她绝不会忘。 她冷笑一声。 “若可以,便让他处以剐刑吧。” 她要让他疼的生不如死,要让他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如此,才算作报了她沈家灭门之仇。 裴宴之垂下眼帘,将人搂进怀里。 他不是没察觉到,沈昭月对与五皇子,对于苏祈安的仇恨太深刻了些,每每提及人便有些失控,眼中泛红,似要杀红了眼。 她对苏祈安的仇恨他可以理解,她那般高傲的人,却被苏祈安玩弄鼓掌,甚至丢尽了脸面,她恨是应该的。 但五皇子,他查了从前往后他们的所有交集,却也仅仅只有那么两件事,不足以让她有这般深的仇恨。 他心有疑惑,但思及她现在情绪不稳,还是没有问出声。 如今之计,他还是先自保再说。 “昭昭,我有事要同你说。” 不管是燕嬷嬷的事情还是银子的事情,她如今心悦于他,他想纵使她会气会恼,他好好的给她认错赔不是,总能把事情解决的。 他本就不是有意瞒她,再这么瞒下去非出事不可。 裴宴之心有打算,沈昭月也看出来了,神情有些纠结。 她知道他想说的事燕嬷嬷的事情,但她没那么想知道,更害怕他为此伤神。 “我……” 沈昭月话刚开了头,外面传来宝芝的声音。 “郡主,二公子差人过来了,请您回去一趟。” 闻声,沈昭月意外,轻轻推开裴宴之。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说完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宝芝来的及时,不然她还不知该怎么说。 裴宴之也没想到会被人打断,但她既有事要忙,这会儿再说也不合适,便起身跟了过去。 “二哥可有说什么事情?” 说着,已然是往外头去了。 她二哥的性子她了解,平常没事的时候她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更何况他昨儿才写了信说相看姑娘的事儿,按道理不会那么快来找她。 宝芝也是不知道的,摇了摇头。 沈昭月上了马车,回头便见裴宴之跟上来了,眉头紧拧。 “你跟着来做什么?我就是回去一趟看看。你这身上还有伤需得好好静养,也是难得的休沐日,之后可有的你忙了。” 如今皇上意思不明,但眼下已然是偏向了五皇子。现在的五皇子和前世不同,前世五皇子有身居官场的苏祈安前后打点,现在没了苏祈安,等于折了他半个翅膀,情况应该会好些。 裴宴之不容拒绝的上了马车,坐在她身侧。 “闲着也是闲着,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还能帮得上。你回娘家,我也回丈母娘家,有何不可?” 沈昭月无言,也是拿他没办法。 人都受伤了还不太安稳。 她掀开车帘,让宝芝等会再跟上。 “你去告诉侯爷和小姐一声,我带裴宴之回沈府一日,明日再回来。” 他这伤也不好来回来的走动,免得严重了,总归离得不远,住一日再回来便是。裴宴之自然是没意见的,她在哪,他在哪。 宝芝点头应声后离去,马车缓缓的往沈府的方向走。 今日沈昭月走的急,她的马车出了点问题,下人给她备的便是裴宴之的马车。 裴宴之不喜马车,平日多为骑马,这会儿都没能发现这是他的马车。 直至路上颠簸的时候,马车上的小箱笼掉了下来。 “哗啦”一声,里头的东西翻开,简直要闪瞎沈昭月的眼睛。 他二人看着地上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面面相觑。 沈昭月低下身子把那一盒子的金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怪重的。 “你这马车还能变宝贝呢??” 她疑惑看向他。 金子都能藏这里,是怕她找着还是怎么地。 忽的沈昭月怔住,疑惑的看向他。 “你哪来这么多银钱?” 不是穷的叮当响吗?怎么从这都能冒出金子来? 裴宴之看着那金子自己都沉默了。 以前虽然低调,但该备的银子都备着,成平总会这儿塞一点,哪儿塞一点,哪儿有别说裴宴之,就是成平可能都不太清楚。 马车太久没用,谁也没注意到,谁知道这么瞧今儿出来了。 在坦诚和隐瞒之间,裴宴之果断的选择了坦诚。 “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沈昭月已然露出了然的表情。 “皇上赏赐的是吧,那你可收好了。”说着她像是想起来什么,把自己身上的钱袋子给他。 “这个月的月银。” 裴宴之沉默的看着左手的金子,右手的钱袋子,果断的把金子塞到了沈昭月的手里。 “我用不着这些,这就够了。这些都给娘子。” 他说的乖巧,动作迅速的把沈昭月的钱袋子塞怀里,当宝贝似的。 第87章 不可能 沈昭月觑着他笑笑没说话。 当她傻是吧,好样的裴宴之。 不止之前骗她,现在也骗她。昨儿皇上的赏赐早进库房去了,一动未动,他也好意思承认! 亏她那么信任他,回头就去查查他到底还有什么瞒着她的! 沈昭月气得不轻,面上还不动神色的笑。 以至于裴宴之看着她那笑越发的觉得阴森。 “娘子,我……” 他想着要不现在还是说了,免得误会越发的大了。 但他没挑个好时候,马车停下来,已然是到沈府了。 沈昭月可没等他说话,径直的下了马车进府。 虽说气,却也没忘他身上有伤,把人扶着些,笑得‘和蔼’。 “夫君是想与我说什么?” 裴宴之看着她,眼见着沈楼过来了,只好摇了摇头。 她生气也好,怨他也好,回府一切都好解决,可若是让这不省心的大舅子小舅子知道了,他这腿怕是保不住了,这事是小,怕的是娘子没了。 他还是回去再和她坦诚,好好的说吧。 沈昭月轻笑一声,没再多问,这会儿沈楼已是到了面前。 “怎么这么慢,等你好一会儿了。” 他等不及都自己出来迎了。 沈昭月觉得稀奇。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着急,我听到你消息就过来了,已经够快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往屋里去了。 沈楼的表情不太好,看的沈昭月心里都咯噔了一下,怕是没什么好事。 “不是我,是大哥。也不知怎的,朝上忽的有人参爹一本,说爹手握重权,目中无人,包庇亲子。” 这话听的沈昭月都笑了。 “这要少了手握重权几个字,我还以为是在说我呢。他们是眼睛瞎了还是就喜欢说黑心话,倒编排其爹来了,也不怕下了地狱没好下场。” 近些年来,她爹在朝中建树有目共睹,多少百姓为之称赞。 之前的天灾沈家出了多少人和力,帮助百姓渐渐恢复,还有百姓生计的问题,她爹苦熬了多少个日夜,才想出了利民,让百姓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大晏的盛世有她爹一半的功劳。 这些人怕是又闲的没边了才又开始嚼舌根。 沈昭月冷了脸,沈楼听她骂也没阻止,他心里也不痛快。 往日背地里说就说了不算什么大事,可把这事拿到朝堂上去说便过分了,还牵扯大哥进去。 思及此,沈昭月也冷静下来。 “兄长出什么事情了?” 说半天也没说正事上,人都已经到前厅了,贺星剑在厅前跪着,她爹娘坐在上面,脸色很不好看,他爹气得脸色都涨红。 沈昭月瞧这情形觉得事情大条,也不敢嬉皮笑脸的,看了眼身侧的裴宴之,让他乖乖去坐着,她则往她爹娘那靠近些。 还没走近呢,沈首辅就气呼呼的看向沈楼。 “你把她叫回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 沈昭月撇嘴,一副伤心的模样。 “爹说这话可就太伤我心了,好像我回来就给您添乱一样。” 她说着,走到贺星剑身旁,要把人拉起来,没拉动。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让人跪着呢,我们家可没这家风。您以前可是和娘保证过的,不把气往我们身上撒的。” 沈昭月没做错事,理直气壮,更何况一旁还坐在裴宴之,她更是胆大了。 听她说起这事,沈首辅的脸色顿了一下。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事,在朝堂上受了气,实在是太憋屈了,恰逢那时沈昭月和沈楼调皮,上蹿下跳的,没半点姑娘家的样子,气得沈首辅动手打了一顿。 因为这事,沈夫人差点要与沈首辅和离,后来真是写了保证,朝堂上受的气不会带回来才和好的。 气愤乃人之常情,更何况朝堂本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好地方。 沈夫人理解归理解,但也是心疼孩子。 眼下沈昭月瞧见她娘坐在那纹风不动,连吭声都没吭声,心里更沉。 怕是今儿这事打发不好收场了,她索性也就不去拉贺星剑,坐在了裴宴之的身侧。 “兄长究竟做了何事?要打要罚总该问个清楚的,也不能旁人三言两语的便把人定罪了不是。我虽是嫁出去了,可也是沈家的人,该知道的定要知道,瞒我也是没用的。” 她正了神色,倒也有几分世子夫人的样子。 沈首辅虽呵斥沈楼叫她回来,却也只是不想她为此烦心,倒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既然人已经回来了,那自然也是该知晓的。 “你让他自己说他做了什么好事。虽你不是在我们身前养大的,我们对你有所亏欠,但你也不能瞒着我们做出如此事情,这伤害的是你自己!” 沈首辅说了两句便气,也怕说的更狠伤了孩子心,停了下来不再言语。 地上跪着的贺星剑脊背挺直,哪怕被骂也是动都不带动一下的,那份倔强和坚持,谁看了不说是沈家的孩子,简直是一个性子。 贺星剑不开口,沈夫人心疼也不想开口,唯一剩下的知情人便只剩沈楼,沈昭月便看向他。 沈楼是不想说兄长的事情的,但如今都看着他,他是不说也得说。 “近几日家中来说亲的人众多,娘也带着我们相看了好些,也问及了兄长的意思,没有看上的,也想再等两年。但谁知道今儿便有人在朝堂上提及了兄长的婚事。” 沈楼顿了顿,见跪在那里的贺星剑闻风未动,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说他因为一个歌姬,把人打死了,还埋了。如今苦主找到了县衙报官,县衙触及是沈家的人便又压了下来,苦主也被关在县衙里,如今倒是成了我们沈家无视律法,仗势欺人,这事儿也没法说清楚。” 人言可畏,更何况这事已经闹到了朝堂之上,便不知是个人的事情。 沈昭月全然是怔住的,她怎么想都想不到是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否认。 “不可能!兄长岂会做这种事情,旁人诬陷他便也罢了,我们不能不信兄长。” 第88章 她有喜了 沈昭月看向贺星剑。 “兄长,我相信你。” 纵使她与贺星剑相处时日不久,可贺星剑的为人她清楚,更相信她沈家不会出沈文竹那样的人。 然而贺星剑跪在那里,却是头也不敢抬,甚至是不曾看她。 沈昭月的一颗心如坠冰窖。 屋内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沈楼有心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是连笑都勉强。 眼前默不作声的人是他的兄长,若真犯了事,沈家不避亲,他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是他想不通究竟为什么如此。 那歌姬也委实是…… 裴宴之见情况不太对,本想拉着沈昭月,想让她缓一缓,但没拉住人。 沈昭月站起身,往贺星剑的方向去,软和声音。 “兄长若有什么缘由说与我们,我们也是会理解兄长,不会有所阻拦。纵使杀人那事是兄长犯下的,兄长也需与我们说个明白,我们也才会心安,如此不清不白,稀里糊涂的谁也不能接受……” 沈昭月话说一半,强忍的那点不适被放大,眼前开始发晕转圈,让她连站都站不住,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昭昭!” 离沈昭月最近的贺星剑最先起身把人扶住,然跪的太久,脚下踉跄,抱着人深深跪了下去,那咚的一声听得沈楼都心疼,怕是砸的不轻。 裴宴之更是心急,从贺星剑手中接过人,让宝芝去寻大夫。 本就沉闷的沈府因沈昭月的忽然晕倒更显几分焦虑。 府上便有常住的府医,来的速度也快,沈首辅心里还是疼儿子的,让沈楼把贺星剑带到一旁休息,准备这事之后再说。 县衙的那边他也让人先按着了,但今日过后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都已闹到了朝堂之上,皇上能容他一日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怎么样?她哪不舒服?”裴宴之见大夫停下,立刻急急的询问出声,目光担忧的看向榻上躺着的沈昭月。 明明之前还是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却突然的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便是脸色都觉得苍白了许多,实在让人心生焦虑。 裴宴之的神思被大夫的话拉了回来。 “你说什么?” “恭喜世子,郡主有喜了,只是时日尚短,又心绪起伏过大这才晕倒,稍后好生休养便无碍了,郡主的身体康健,暂无大碍。” 沈首辅和沈夫人闻声脸上也露出了喜色,驱散了一些阴霾。 裴宴之怔怔的,坐在床榻上,紧紧的握住沈昭月的手。 一颗心都要蹦出来,唇角怎么压也压不住那喜色。 他有孩子了。 昭昭和他的孩子。 这一刻,裴宴之只觉得神奇,心情更是无法言说。 沈楼听闻这事高兴的都要蹦起来,当即就要给府上的人发赏钱。 被沈夫人及时的拦了下来。 “月份还小,不宜声张,对他们不太好,可别出去乱说,便是府上的该瞒的都瞒,嘴巴都紧一些。” 沈夫人就是猜到沈楼的脾性定然是要花银子的这才及时出来阻止。 沈楼自然是想沈昭月好,点头如捣蒜,私下里又以别的名义给下人发了赏钱,下人们得了赏钱高兴的不得了,干活都卖力了许多。 便是贺星剑唇角都有了丝喜色,好似之前发生那样事情的人不是他一般。 沈夫人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昭昭与你的感情更好一些,我们常觉亏欠你,便不敢多问你的事情。今日这事也委实是太过了,但既你自己打定主意,我和你爹也不会再管着你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只要占理,你爹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去。至于昭昭那边,你还是要同她说一说,她如今怀了身子,再因为你的事情着急也不好。” 沈夫人他们都明白。 贺星剑是沈昭月找回来的,再有沈文竹那事,相处之中沈昭月便格外的亲近贺星剑一些,若非因此,也不会急的晕倒了。 贺星剑也同样如此,沉默许久的人终是在沈夫人的目光下点了头。 屋内,裴宴之一直在守着人,一点也不敢含糊,便是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切如梦幻泡影,眨一下就没了。 他握的手劲渐渐大了起来,连带着晕着的沈昭月都感觉到,渐渐清醒过来。 睁开眼时,她还有些恍惚。 片刻后才想起来是因为贺星剑的事情回来的。 “我怎么了?” 说话时声音有些哑,她刚撑着起来,眼前已经有一杯水送到唇边。 她喝完了才看向裴宴之,总觉得他哪怪怪的,像是捡了银子一样。 想起银子,沈昭月又想起马车上的金子,瞥了他一眼。 裴宴之狗腿似的凑到她面前,让她仔仔细细的看。 “娘子有喜了。只是如今时日尚短,可不能再动急动怒,需得好好养着呢。” 沈昭月怔住,有些怀疑的看着他。 “你诓我呢吧?” 虽说她的小日子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的,但上次好像也才不久吧,难道她记错了? “我诓娘子做什么,不信你问宝芝,你是真的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说到最后,裴宴之的声音越发的温和,眸光紧紧的盯着她的小腹。 沈昭月见他如此认真,的确不像是不正经诓她的模样,她唤来宝芝,仔细询问了才知真是她记错了。 忙来忙去的,日子过的极快,她自己都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有些茫然的摸着小腹,平坦坦的,和平日也没两样,但就是这里多了一条小生命,一个属于她和裴宴之的孩子。 难怪裴宴之刚刚那般殷勤呢,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勾唇笑一笑。 “那夫君可得小心些了,你若惹我不高兴,那可有的折磨了。” 沈昭月顿时把小人得志四个字发挥的淋漓致尽,但偏偏裴宴之笑得跟朵花似的,一点也没觉得哪不好,反而觉得她万分可爱,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天大地大,娘子最大,娘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一切都是娘子说的算。” 沈昭月蓦地笑出声,这是她曾经用来诓苏祈安说的话,如今他自己亲口说了。 第89章 簪花娘子 沈昭月休息了一阵,倒也没敢使唤裴宴之,他身上还有伤。 如今倒好了,夫妻俩个都要好好休养。 她让裴宴之到一旁坐着,这才让宝芝去寻贺星剑。 兄长的事情还没解决,她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直觉,兄长这事并非表面的这般简单。 贺星剑一直在院中坐着,即便是知道沈昭月醒了也没进去,毕竟这种时候夫妻两个自然是要时间好好相处的,故而他进来的也快。 沈楼并未跟进来,兄长方才在厅中跪着沉默不言,便是不想说,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他只需相信兄长即刻,别的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屋内,裴宴之死皮赖脸的坐在沈昭月身边把人护着。 生怕她有一点磕着碰着的,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沈昭月拦了他两下没拦住,便随他去了,只轻声叮嘱两句。 “现在说正事呢,你在兄长面前收敛些。” 裴宴之自然懂沈昭月的表情,乖乖的点了点头。 贺星剑进来坐下,宝芝给他们添了茶水点心后便退了下去,顺带把门关上,屋内瞬间只剩他们三个,裴宴之不说话当隐形人,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沈昭月,像是盯在她身上一样。 沈昭月和贺星剑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沈昭月喝了口水后,便率先出声,只问了一个问题。 “兄长是当真喜欢那位姑娘吗?” 她说的并非是歌姬,而是姑娘。 且重复了一遍。 “是真心喜欢到非她不娶,为她倾尽一切,不顾所有阻拦的喜欢吗?” 她只想知道这么一个答案。 贺星剑也并不想瞒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她接近我别有目的,而她身后的人是害我一家至此的凶手。” 只这么一句话,沈昭月便顿时明白了。 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急。 裴宴之及时的拍拍她后背,以作安抚。 “兄长年纪也不小了,做事有分寸,你且听他慢慢说,别急。” 沈昭月回首瞪他一眼,倒是真的没有再急问出声。 既然已经知道并非是真心喜欢,那一切都还不算太严重。 她可以理解兄长为一个人喜欢的人不顾所有,倾尽一切,因为她也有过,也曾被人这样真诚以待,她接受且理解,但不能接受兄长为其杀人。 这与情爱无关,而是人性。 不管什么都不能踏过那条线。 “我以身诱饵,如今这鱼就已经来了,只看是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后了。” 贺星剑从来没有忘记他是因为什么回来的,贺家又是怎么走到今天一步的。 只是因为他贺家的身份,只是因为沈文竹的不甘嫉妒,她们便轻而易举毁了他的家。 此仇不报非君子,他从没有一日懈怠查过。 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他定然不会放过,便是因此身陷囹圄,他也要拉着背后之人一起陪葬! 贺星剑的复仇之心沈昭月深深的感知到了。 她把人带进上京,可为之能做的却少之又少更是分身乏术,如今他自己查到了,且走到了这一步,她有什么理由拦,又有什么资格拦。 她深呼吸一口气,轻声问他。 “那人是谁?” 她总要问清楚了,之后再让她和裴宴之的人一起去查查看,尽力把此事的风险降到最低。 “欢楼的簪花娘子。” 贺星剑平静的说出声,沈昭月和裴宴之却是怔住了。 欢楼是太子的地盘,这事打从上回欢楼被查过之后,有心的人便会知道,不算什么秘密。 在仍知道这个情况下,贺星剑还想查,还想做诱饵就代表了…… 沈昭月则心里起了更大的波澜。 没人知道,欢楼是太子的,但这个簪花娘子却是五皇子的人! 前世五皇子登基新帝后便把这位簪花娘子接到了宫里,册封贵妃,此事没少被人诟病,尽管如此,五皇子还是力排众议执意为此,可见这位簪花娘子的本事。 之前去欢楼的时候她还特意查过,并没发现此人,还以为事情有所改变了。 如今看来,不是事情改变了,而是那时尚未发生。 而今簪花娘子这把锋利的刀对上了她兄长,足以证明五皇子已然开始展露他的野心,要动沈家了。 沈昭月呼吸沉沉,看的裴宴之皱眉,连连安抚她,给她喂了水。 “你认识?” 不然不会一听见便如此模样,魂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沈昭月抬首,对上两双目光,压下心底的情绪。 “听说过一些。” 她缓了缓情绪。 “此事非同小可,兄长为何不与爹说明白,爹并非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们说的那个被你杀掉的人……” 沈昭月没说完,但贺星剑听懂了。 “亲眼所见之人的确是这模样,但并非是我杀他,而是我撞见时,那人已然死了,半截身子入土,我本是要救。” 也正是因此,他察觉到那位簪花娘子的意图,便顺理成章的将计就计下去。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多了惹人怀疑,那位簪花娘子心机深,人也很谨慎。” 沈昭月并不意外,她相信兄长的为人,但该问清楚的还是要问清楚。 对簪花娘子的评价她也很认同。 传闻中簪花娘子容貌出色,凭一曲江南调响彻上京,让许多达官贵人为之倾慕。 也有很多权势之人想要强娶她,但欢楼背靠太子,有些人也是自不量力。 有太子背后操控,簪花娘子的名声是越发的壮大了。 只是沈昭月很好奇,太子那般好色之徒,怎么会放着簪花娘子这么一个大美人在欢楼里,而不是收入府中。 她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位簪花娘子了,前世她与这位簪花娘子的交道也只一面。 彼时她被苏祈安折辱,而出身欢楼的簪花娘子已贵为贵妃,衣着华丽,看向她时,神情无炫耀之色了,只是一脸的疑惑。 “郡主这般生来高贵,傲于枝头的人,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心中可有恨?可有嫉妒?是这般更痛苦些,还是经历半生折辱再荣登于鼎更痛苦些?本宫很想知道呢。” 第90章 全看我心情 沈昭月犹记得,那时的簪花娘子笑得极美,却让人扒了她的衣裳,想让她屈辱而死。 只不过簪花娘子并未得逞,至死也不能知晓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沈昭月却很想告诉簪花娘子,无论是受折辱还是受折磨都并不可怕,也不让人心生怨恨,可怕的是亲眼看着家人惨死面前却无能为力,记恨的是至亲之人却要二选其一。 这世上有许多的事情都不是一句记恨亦或者痛苦可概括的。 “此事你知晓便好,不必再做其他,我自有分寸。爹娘和二弟那边还需你安抚安抚他们。” 毕竟这事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痛苦。 沈昭月自是明白的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冒此凶险,但别的办法她暂时也没想到,她总觉得事情不止于此。 等贺星剑离开后,沈昭月便吩咐宝芝再去查一查簪花娘子的底细,哪怕知道查不出什么来,也还是要去再查查看,万一呢。 侯府那边,她也让成平再跑一趟。 她有喜的事情没道理这边知道了,瞒着侯府,虽说公爹大度,但她却不能把其当做理所当然,更何况是喜事,也该让人都高兴高兴,驱散前两日的进宫受伤的晦气。 她不放心裴宴之的伤,让府医再过来瞧瞧,好在并没有恶化。 晚间一家人难得聚齐吃了个饭,席间开始时有些沉默,但裴宴之能说会道,不一会儿就哄得她娘开心不已,气氛的渐渐也活跃起来,彼此相处融洽,仿佛已经忘却之前的事情。 只是这饭没能吃完,顺天府的人已是来到了沈府门前,还算有礼,没有硬闯,让管家进来通报。 不管怎么说,有目击证人,有死者,有死者双亲,这事只要没查清楚,贺星剑就是有罪,就要被抓进牢狱之中。 气氛因此再沉闷下来,贺星剑对上首二老磕了三个头,以示生育之恩,便随衙役离去。 沈楼要去送,也因着他回头一望而停止。 一行人就这么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沈昭月嘴角想扯出笑意安抚他们,却是做不到,即便知晓是将计就计,即便知晓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沈昭月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再次受磨难。 裴宴之握住她的肩膀,缓声安抚。 “顺天府尹与侯府有些关系,我已让人打过招呼,兄长在里面不会受罪,放心吧。” 他甚至岳丈大人的脾性,这话都是压着说的,没敢让其知晓。 沈昭月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心中甚是安慰。 人一走,这饭就吃的没滋没味的,沈昭月怕她娘太难过,应是强撑着把饭吃完,去安抚她娘,裴宴之则与成平出去了一趟。 等从她娘那回来,天色已不早,宝芝出去打听簪花娘子的消息还没回来。 沈昭月独自一人对着空荡荡的院落,情绪也低落下来。 抬头看着天上的月光,有一瞬间,她不知今夕何夕,恍惚大梦一场,又似回到前世那般举目无亲,独身一人的境地。 “昭昭,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熟悉的声音令沈昭月微怔,回首看过去,裴宴之正趁着夜色大步而来,声音温润,仿佛说到了她心里一般。 她心中触动,难以自抑的提裙飞奔而去,埋首在他怀中,声音低软。 “想你了。” 是真的想他了,不过一会儿没见,却觉好久好久,她是越发的依赖他,也越发的离不开他了。 裴宴之受惊似的把人搂进怀里,怕她怀有身子出什么意外。 等人真的在怀里了,他才察觉到满足之感,随即低低的笑,闷闷的声音从胸膛传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更觉心安,不自觉的把人搂进了一些。 察觉她的动作,裴宴之笑得更欢,把人搂的更紧。 “我在呢,以后我都回来的早些。” 不会让她想,不会让她一个人待着。 “夜里风大,回去吧。” 裴宴之拉着她回去,后头的成平这才敢侧过身来,欲言又止的看向沈昭月,没敢对裴宴之的视线便离开了。 沈昭月回头的时候恰好看见了,心里有所思量,在裴宴之擦身子的时候去找成平。 他现在也当真是把她当做娇娇,受伤了不方便洗漱擦身子的活都不让她碰,还想着要帮她,被她凶了好一通才安静下来。 思及此,沈昭月摇头笑笑,回神看着眼前的成平。 “方才你同世子去了何处?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刚刚成平一直看的是她,她直觉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果真,成平的表情越发的犹豫起来。 “说吧,不会让世子怪罪你的。” 沈昭月是担心裴宴之因着太顾及她而耽误事,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事。 成平得了她的保证,很快就把裴宴之的叮嘱抛之脑后,实在是他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方才属下是和世子去狱中看苏祈安了,这人骨头硬,心也狠,打死不说幕后之人,怕是他的儿子还在幕后之人的手里,属下派人去寻也没个结果。谁知道这次去,他竟松口了,但要求是……见郡主一面。” 成平也是亲自动过手的,上刑苏祈安都不带哭一下的,嘴巴紧的更粘在一起似的,如今能开口真是破天荒。 沈昭月其实并不太关心苏祈安幕后之人,左不过五皇子、太子那一党,更多的几率是五皇子,如今五皇子正得盛宠,若能知道点关于五皇子的弱点,那真是再好不过,也省了他们不少麻烦。 只是裴宴之既不让成平说,那大抵是不愿意她去的,明明之前也问过她,约莫是因为她怀孕才如此。 至于苏祈安的孩子,则是之前李朵儿给他生的那个,人都已经死了,这孩子一直都是苏祈安养着,先前逃跑就把人安顿了,如今找不见也是正常。 “我不会去见他,你去告诉他,他若肯说关于幕后之人的弱点,我答应提他寻到他儿子,护他儿子周全,但他若不说,寻到人之后该怎么处置全看我心情。” 第91章 眼里没有我 斩草要除根,沈昭月亲身经历过不除根的后果,如今自然不会放任任何对自己有威胁的事情。 只不过苏祈安未必会猜到她心狠。 毕竟从前她也良善,也很重诺,而今都不一样了。 成平十分意外,他本以为郡主会去见一见的,但好似也没那么意外。 要么说世子最了解郡主呢,方才他提及要问的时候,世子便已笃定郡主不会去了,果真还是世子略高一筹。他拱手。 “是,属下一定把话带到,属下告退。” 等人走了,沈昭月回屋就见裴宴之拿着本不知道什么的书靠在床头,见她进来放下书,轻抬眼睫。 “问完了?” 明显是知道她出去做什么去的,却没阻拦,也没斥责的意思,好似是知道她会怎么做一样,这人该聪慧的时候不聪慧,不该聪慧的时候反倒聪明极了。 “是,也知道你这个醋坛子又发作了,还不让我去。要我说啊,你现在眼里也都没有我了,全都只有这个孩子。” 沈昭月笑着埋怨他,刚靠近便被他搂在了怀里。 他似乎极为的这样搂着她,好似这样便能有更多的安全感和满足感,沈昭月没动,由着他。 “怎么会,它定然是没有你重要的。” 沈昭月扭头。 “我才不信。你看啊,先前我能做的事情你都不让我做,你分明就是护着它,不是护着我。” 如此强词夺理的话也就裴宴之能跟着她胡闹了,软着声的安抚人。 “我是怕你累着,既然娘子喜欢,那日后我看着你,累了便我代劳。娘子想做什么,我都愿意。” 好话那是张口就来,说多了沈昭月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回过身子,正儿八经的看着他。 “我问你,你可得如实回答我。” “嗯,你说。”裴宴之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没多在意,冷不丁的听她开口。 “除了心上人那事你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昭月这是给他机会。 可别把她当傻子,但很显然裴宴之似乎错过这机会了。 裴宴之今日是一直想与她说银子这事得,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岔,事情一直没说出口。 而今她又有了身孕,大夫说不能动气,需得好好养着。 他此时若同她说实话,她若因此动了胎气是小,伤了她的身子为大。 思来想去,裴宴之还是选择了隐瞒。 “没有,我对娘子的心天地可鉴。” 沈昭月原本扬起的笑意落了下去。 她以为裴宴之会同她坦诚的,她又不傻,马车上那么多的金子,再看他发蒙的样子,显然是不止那么一点儿,结果他糊弄她还打算一直糊弄下去。 任谁被人当傻子都不乐意。 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委实是有些膈应人。 要知道当初裴宴之还拿没钱当幌子,说什么只需要个当家主母。 骗鬼呢,分明是早就对她有了主意,用此方法留住她呗。 如今人留住了,还骗她就太过分了些。 沈昭月哼哼着,也懒得现在拆穿他,看他能骗到什么时候。 她推开人。 “睡觉。” 声音有些冷淡,裴宴之看着手里空落落的,一时有些慌。 想着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万一他猜错了,那岂不是自打脸,便没当回事,搂着人歇息。 殊不知,沈昭月气得牙痒痒。 翌日一早,裴宴之醒来先去看了岳丈等人,沈昭月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人了,想起他昨日继续骗她,她这心里都不太好受,堵得慌。 宝芝一早上回来了,都不带休息的就过来跟她汇报。 “查到的东西不多,也就您知道的那些,唯一一点是这簪花娘子曾经有个情郎,听说还挺喜欢的,那人一度要为她赎身,只可惜后来死于非命,别的就没有了。似乎簪花娘子也有意隐瞒那人的消息,以至于一星半点都查不到。” 就这事还是她废了好多银子和心血查来的,可见这簪花娘子的确隐藏的极好。 “簪花娘子也的确与太子府来往密切,段婉容还一度去欢楼警告她,但簪花娘子从不放在心上,后来太子还为此当众呵斥了段婉容,让其丢尽了颜面,好一阵都没有出门。” 有这么个女人在,段婉容便是听说都要呕血了,更何况这人还是太子堂而皇之护着的。 “那她可是太子的人?” 沈昭月觉得不像是,太子若真喜欢她,早该带回府里,而不是还放在欢楼里。 “奴婢觉得不是,感觉太子更像是尊崇她,近来太子似乎在皇上面前又有了好表现,与五皇子不分上下。” 五皇子也就前儿个才有了救驾之功,情况更好了一些。 如今才朝堂之上,因为二皇子的倒台而乱了,有好些人开始重新选择,而其中不乏有倒向五皇子的。 原因便是太子的德性众所周知,而皇上立太子多年,太子也早已到了该亲政的年纪,却迟迟不见皇上放权,自然而然的便觉得皇上不喜太子,不会想把位置传给太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沈昭月看出来的和裴宴之应承的,无一不在证实,这个位置不会是太子的。 “再让人盯着一些,有什么事情及时回报。试着替我约一下这个簪花娘子,我想与她见个面。” 闻声,宝芝有些急。 “郡主如今已有了身孕,那样的地方也不好再出入,这簪花娘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与她见面是否太危险?” 说着宝芝想了起来,立刻汇报。 “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巧见了那簪花娘子往顺天府尹去了,恐是为了见大公子。” 闻声,沈昭月并不意外。 兄长以身试险,这簪花娘子要是不出现那才叫百忙一场。 “先去盯着吧,见面这事我再想想。” 不行的话就让裴宴之和她一块儿去,这样也更安全一些。 想起裴宴之,沈昭月心中又不愉快。 恰逢裴宴之此刻回来了,对她露出了笑意。 沈昭月还没回过神来,已然是弯下了身子。 “呕~” 场面一度寂静如死水,宝芝眼睛都忘眨了。 第92章 忠心护主 还是裴宴之率先反应过来,去拍拍她的后背,帮她缓和一下,另一只手已然倒了水放在她面前。 宝芝回过神,麻溜的再去倒一壶水,准备点蜜饯来。 裴宴之看着她干呕,难受的模样,又气又心疼。 “你这看见我也不用如此,我长得倒也不止于此吧。” 沈昭月哪里有空理会他的打趣,干呕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一阵接一阵的,等缓过神来,眼睛都泛了红,水汪汪的看着他。 “还不都是你害得。” 什么事情都瞒着她,要不是看在他喜欢她的份上,早跟他算的一清二白了。 “是是是,都怪我。”裴宴之认错极快,还不忘哄着人多喝点水缓解一下难受。 瞧见他这没正经的样子,沈昭月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狠狠地拧他一下,裴宴之非但没躲,反而还换了个地方让她接着拧。 时不时的配合着唏嘘声,好似有多疼一般,但实则沈昭月自己下手,自己心里有数,怕是跟挠痒痒似的。 被他这么一打闹,她心里那点别扭的情绪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裴宴之搂着人,那些缓解开胃的蜜饯给她。 打从昨儿传出有喜的事情后,这屋子里便快堆不下了,全都是岳母大人给她准备的,面面俱到,就差没把出生的衣裳被褥什么都带过来了。 可见这府里也是许久没热闹,这一喜庆起来就闲不住。 “你这刚开始就不怎么舒服,我们便在这多住几日可好?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回去,我爹最近是消停了,但约莫也是顾不上这,如霜年纪还小,不如岳丈岳母有经验。” 说着说着,沈昭月还没什么,裴宴之就已然想着把岳母大人带回去,要么就是他们在这常住。 不然他平日去上值,沈昭月一个人怀着身子,他委实也不太放心,便是找有经验的嬷嬷过来怕是也不如自家岳母来的好。 蓦地,裴宴之顿住,眉间有了喜色。 “你这身子日后若是月份大了需得人照顾,我请燕嬷嬷回来可好,燕嬷嬷她是我娘的陪嫁丫鬟,我自小便是她带大的,若你觉得不好,我们就再找岳母看看如何协调。” “你这是想白住沈家,那可不成,便去请燕嬷嬷吧,现在就去,我们今儿就回府。” 沈昭月敛眉轻笑。 知道他是想要燕嬷嬷回去,只是上次未成,如今也得看她这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了。 沈昭月尽量不去想燕嬷嬷身在皇宫里的事情,这对裴宴之来说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可以看得出,他很喜欢燕嬷嬷,也很想要燕嬷嬷回来,既是他想要的,那也未尝不可。 裴宴之低首在她额上落下轻柔的吻,眸光中皆是柔情。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呕~” 沈昭月又忍不住的推开他,在一旁干呕起来。 裴宴之僵硬在原地,很快的又反应过来,动作利落且熟稔的给她拍后背。 心头也是苦笑,也不知这孩子的脾性是随了谁,瞧着他这般不顺眼呢,三番几次的作弄他。 午后,沈昭月休息的时候,裴宴之便进宫一趟去寻燕嬷嬷。 沈昭月也是醒来的时候才听说这事,恰逢这会儿沈夫人在,听到燕嬷嬷便稍有意外。 见此情形,沈昭月也是意外。 “娘你知道燕嬷嬷?” “知道,侯夫人的陪嫁丫鬟,是个忠心护主的。” 沈夫人叹口气,倒也没瞒着沈昭月,毕竟这事也不是什么不好说的事情。 “当年侯爷带兵奇袭,攻下南夷之地,此为大功一件,回来后便进宫领赏,择日皇上为其举办庆功宴,当时侯夫人带着裴宴之也去了。 只是没想到天高物燥,宫里失火,侯夫人与裴宴之被困火海,是燕嬷嬷拼着命把裴宴之救出来的,可惜侯夫人没能逃出来,就此陨落宫中,此后没再听说她主仆二人的事情,我还以为燕嬷嬷早该回去照顾子女了,不成想竟一直在宫里。” 多年的事情,能够一提就想起来,也可谓是极其的深刻。 沈夫人想起那被大火掩埋的侯夫人也是一阵唏嘘,若非如此,侯府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好在裴宴之的品行挺好,没有长歪了,也算不辜负侯夫人早年间的栽培。 “有她照顾你,的确是挺好的。” 沈夫人笑着,满心欢喜。 这样一个忠心护主的人,对待小主子自然也是一样,定然也会比旁人上心些。 沈昭月神色怔怔,一时没有应答。 人人都知的事情,裴如霜和裴宴之却都闭口不提,沈昭月直觉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不然为何宫中宴会那么多的人,却只有侯夫人葬身火海,也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不过沈昭月没在她娘面前提起,免得她娘多心。 沈昭月和沈夫人谁都没提贺星剑的事情,一下午相处融洽,沈昭月依赖侯夫人,一下午巴着人不肯放,知道他们晚上要走,沈夫人也就由着她。 母女二人相处甚欢,等到天黑要一块用膳了,沈昭月还是没见裴宴之回来,不由得拧了拧眉,让人去打听什么情况。 按理说去找燕嬷嬷也不过就是一会儿功夫的事情,回不回来都该有个信,这般没动静,反倒让她心里没底,有些慌。 打听的人不似成平那般机灵,兜兜转转好几回才算是打听到动静这才回来汇报。 “回郡主,裴世子被皇上留在宫中了,暂时没听到别的消息。” 沈昭月眉头拧的越发紧,沈首辅也起了身。 皇上突然的把人留下不太正常,便是有什么事情,裴宴之知晓昭昭如今的身子,断然不会让她担心,也会给个消息回来。 沈昭月也是如此想,正要随她爹一块进宫,便见成平急匆匆的回来了。 她急忙的往他身后看去。 “裴宴之呢?怎么就你回来了?可有什么事?” 成平的脸色不太好,先给沈昭月行了礼才回话。 “世子还在宫中,燕嬷嬷她午时过后……已离世。” 第93章 大晏姓裴 沈昭月怔然。 “怎么会?” 明明之前见的时候燕嬷嬷还是精神抖擞,身体康健,便是再蹦蹦跳跳多活几年也不碍事,这怎么才分别一两日就突然的走了。 那裴宴之他…… “我进宫一趟。” 沈昭月回首看向沈首辅二人,说罢就要走,被成平拦了下来。 “近来宫中不太平,世子的意思是让属下保护郡主,待宫中事情处理完,他便回来了。” “我在沈府,需要你什么保护!”沈昭月情绪有些急,声音略大,话出口触及沈夫人担忧的目光又平静下来。 “你既保护我,在哪都是一样。燕嬷嬷离世,他定然伤心,有些事也顾及不到,我去了还能提醒他一二,总该要把人接回来的。” 不论是燕嬷嬷还是裴宴之,都要回来。 更何况宫里还有太子和五皇子等人,上次二皇子逼宫让他落了一身的伤,这才两日还没好全呢,他孤身一人,竟也把成平放回来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便是我不去,你去。他一人在宫中,我不放心。” 沈昭月摆明了话。 成平可不敢真让她去,便留了几个暗卫,他又往宫里去。 等人走了,沈昭月回首看见她爹的表情,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果真,她爹脸色沉了下来。 “昭昭随我来书房。” 沈夫人神色意外,被沈昭月安抚了两下才好了些。 沈昭月跟着沈首辅去了书房,门一关上,便只有父女两个,再无旁人。 沈首辅端坐于案桌后,目光沉沉的审视她。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沈昭月立于屋中,脊背挺直,闻声抬起眸,神色坚定。 “爹不是都猜到了。” 沈首辅放在身前的手都是颤的,气急了拿起镇石又想起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颤着手的把镇石重重的放下。 “你简直胆大包天!这样的事情你也敢肖想?!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有这般的野心,你这是大逆不道!还无情无义!皇上待你如何不恩,你竟有此想法!” 此刻的沈首辅便是再难听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他一直是把自家姑娘捧在手心的,把其性子养的骄傲了些,平日做事也没章法,但她开心,活的也挺好的,他便也没什么其他的奢求,总归他养得起她一辈子。 可没成想这人嫁出去了,这心却是养的越发的野了,什么想法都敢想。 “你还做了什么?你若敢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第一个饶不得你!” 沈昭月揉了揉眉心,上前把他爹按下来好好坐着,顺带给她爹倒了杯茶。 “你消消气,我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您就是要问,也得一句句问,你这样我回答哪个。您都猜到了,我肯定也不会再瞒您了。” 沈首辅喝茶喝到一半,被她最后一句话又给气着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要是没听出来不对劲,她还真就打算一直瞒着了! “你说,我听你好好的说!” 茶盏被重重的放下,茶水都溢了出来,沈昭月不慌不忙的把水渍擦拭了。 “爹以为如今皇子之中,谁可担当重任?” 这话不是随意能说的,要是被谁听了,麻烦肯定不断,但如今关了门,只有父女两个,谈一谈倒也没什么。 沈首辅沉吟片刻,“五……” 他刚开了口,沈昭月便打断了他的话。 “他绝对不行。您别忘了,他的生母出生低贱,他自小便被人轻视,算是折辱长大的,太医早就断言治不好的人,如今不仅短时间内好了,逐渐正常,还以一招苦肉计博得皇上重视,与太子平起平坐,你觉得这样隐忍,对自己狠的人,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他会是您想要的明君吗?” 沈昭月不否认即便是被折辱长大的人也有一颗仁善的赤子之心,但她绝不会相信拥有赤子之心的那人是五皇子。 当日二皇子逼宫的情形事后沈昭月也有问一问裴宴之,她觉得五皇子出现的太巧合了,虽然一切看起来挺合理的。 但当时是裴宴之和顾兴修一前一后的护着皇上,若有人靠近都不知,那皇上早没命了,除非靠近的人是五皇子,而那个杀手是跟着五皇子来的,从五皇子的位置出手,才会是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若五皇子走的是裴宴之那边,裴宴之对其防备,自然不会得逞,而那日五皇子是在顾兴修的附近,顾兴修对他并不设防。 天时地利人和几乎全让五皇子占了,这样的心机沈昭月佩服的很。 沈首辅也并不傻,有些事情不愿细究,更何况是天家之事,但一旦这事开了口,那该想到的自然会想到。 他近来也在给五皇子开学启蒙,不得不说五皇子进步神速,已然不是稚童可比。 太子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年一直眠花宿柳,德行有亏,奏折堆得案桌都放不下也不会有丝毫收敛,唯一算好点的二皇子却是个没耐心没谋算的,一招逼宫把自己逼的山穷水尽,彻底没了。 皇上子嗣不丰,除却这些当真是无人了。 “皇上身强力壮,自然还会有别的子嗣,也会选出最合适的人。” 说这些为时尚早。 沈昭月都笑了。 打从五皇子过后,皇上便再没别的子嗣,若有早该有了,还能等到现在,便是有了,再重新培养,谁知道又是个什么玩意。 “爹也别这么固执,这大晏是姓裴,是皇上的裴还是裴宴之的裴,都一样。” 大晏本就是裴家的天下。 当年侯爷先祖与世家裴家是远戚,裴家在世家中也是大族,是后来侯爷先祖与裴家一同出征打下的天下,输也不过是输在了血脉上。 如今过了这几代,谁还能提起世家来,没有人知道了。 人们知道的是大晏是裴家的天下,却忘了这天下也曾有侯家的一份。 即便是侯爷,早年也是征战四方,守护百姓,及至不能打了退下来,甚至没能与妻子相处,便闻之噩耗。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拨乱反正,也没什么不一样。 “你……” 第94章 是为了他 沈首辅被沈昭月气的说不出话来,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某些话是对的。 侯府为大晏征战多年,死的也就只剩裴宴之这一支嫡系了,就连裴夫人也…… 他沉了呼吸。 “不管如何,至少皇上身体康健的这些年你们不准做什么,在此之后你们若有打算便尽数去筹谋,若为君者不仁,我是不会认的。” 皇上为了大晏也是殚精竭虑,可惜子嗣不丰,也没个出彩的,以至于走到如今这步。 皇上在位时,他是重臣,自当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皇上若去,大晏将乱,届时他便是想阻拦也阻拦不了。 只愿百姓能免于这场霍乱,得以平安生存。 沈昭月神色怔然。 这场谈话出乎她意料的顺利,她早已做好了跪祠堂的准备,但她爹比她想的还要能看清局势。 这也说明大晏是真的到了该乱的时候了。 从书房里出去,沈昭月看到了等在外头的宝芝,回首看了眼,没避开,让宝芝直接说。 宝芝被她派出去盯着簪花娘子,她此刻回来,定然是那簪花娘子有了什么动静,果不其然。 “簪花娘子在看过大公子之后进宫了,是被德公公请进去的。” 这话出乎沈昭月的意外。 贺星剑以身入局,引得是那背后之人,恰在此时簪花娘子进宫了,还是被皇上近臣德公公请进去的。 时机不可谓不巧妙。 沈昭月眸光微动。 裴宴之在宫里,簪花娘子在宫里,看来这皇宫她是必须得去一趟了。 “你去找二哥,同他说两句,随后跟我一起入宫。” 她没忘自己有身孕,宝芝的身手便是不能一挡十,至少也是个保障。 沈昭月在其身边耳语。 一刻钟后,沈昭月乘坐马车入宫。 彼时天色已黑,宫门处有了宵禁,侍卫将其拦住,看见是郡主的马车才撤了防,德公公身边的得力小太监正在等着人,眼下见着连忙把人往里头领。 “皇上正与裴世子议事,眼下还不得空,知道您担忧,便让您在偏殿等一等,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也就结束了。” 小太监放轻了声音,领着沈昭月进了偏殿,奉了茶水点心才退了出去。 沈昭月一字未言,静静的等着。 她深夜进宫一事相信很快就会传遍,那该来的总会来的。 沈昭月有身孕,宫里的东西宝芝都查验了一遍才给她,把茶换了白水,动作细致周到,引得她侧目。 正当时外头忽的响起了箜篌之声,曲调悠扬,空而灵,仿入无人之境。 “殿下,此处昭月郡主正在此歇息,您贸然进去不妥。” 外头响起了小太监的声音,随着他声音的落下,要进来的人似是脚步顿了顿,继而声音微扬。 “裴师母深夜进宫可有急事??若需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五皇子的声音真挚而纯善,好似只是热心肠一些。 沈昭月放在茶盏上的手握紧了些,侧首看向宝芝。 宝芝得令后去请人进来,殿门大开,倒也不会让人猜忌什么。 五皇子似是高兴能进来,面目含笑。 “裴师母。” 声音叫的热切,全然不似初见时哭哭啼啼,宛若稚童的模样。 短短时日,他已然成了一个心智健全且聪慧的成年人,与从前可谓是天差地别,可见这人的心思是越发安耐不住了。 沈昭月心思百转,面上却不露分毫。 “五皇子殿下不必如此,夫君也同我说过了,不过是儿时奉命为之,担不起殿下的这一声师父。殿下来此是来寻皇上,还是来寻我?” 她直截了当的挑明,眸光紧紧的盯着眼前人。 五皇子唇边微扬,只道了声。 “郡主聪慧。” 如此便是承认了。 他有意让她进宫,特地在这儿等着她,才会这么快的就来了。 “本殿出宫不便,想见郡主一面亦是难如登天,不得已才将郡主请进宫,郡主莫怪。” 听着倒是怪客气的,可这做法实在是令人难以苟同。 沈昭月冷脸看他,面露讥笑。 “不得已?五皇子的不得已可真让人难以招架。这一局棋殿下深在宫中,还能把手伸到宫外去,可见殿下是十分有把握能赢了。” 此刻沈昭月已然肯定,害了贺星剑一家,帮衬苏祈安的就是五皇子。 他才多大,就早已布好了局,一点一点的逼沈家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若那盆毒舌兰她没拿走,皇上依照前世的局面中毒而亡,五皇子登基……沈昭月蓦地抬眼,握着茶盏的手有些抖。 毒舌兰虽是被她拿走了,但不代表他们这些人就真的只给皇上中这一种毒,若皇上真的中毒,只怕此刻已有现象。 否则五皇子不会这么有恃无恐的像她摊牌,连装都不装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有话直说,我并不喜人绕弯子。” 沈昭月神色冷,也不想再和他绕弯子,她更想知道如今裴宴之的情况。 五皇子在其对面坐下,笑的平静。 “郡主聪慧自然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明日早朝父皇便会废太子。” 五皇子点到为止,沈昭月却是明白了。 五皇子想要沈家的支持,就连今日的簪花娘子也不过是为了扳倒太子,更是借簪花娘子的手害了她兄长,再借此让她进宫相谈。 沈昭月几乎不怀疑,若她不应,她兄长此番便在劫难逃,杀人的罪名坐定了。 “五皇子神通广大,能做到如此地步,还需要别人吗?怕是五皇子高看沈家了,五皇子以此手段挟持我,还妄想我会帮你?你会不会把事情想的太好了些。” 她沈昭月可不会被一句话就给吓到了。 她既是敢让贺星剑以身入局,就有把握把人带出来,便是劫狱她都不会让其出事。 她也不会因此就让卑鄙小人得逞,否则就是助长其威视,只会一次又一次毫无反抗之力。 五皇子对此答案并不意外,只是轻飘飘的反问一句。 “郡主不顾家人,连裴世子也不管了吗?你此番深夜进宫便是为了他吧。” 第95章 装晕 “他不是好端端的在隔壁,便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我夫妻二人的事情,五皇子就不必管的如此宽了。 趁我现在尚且还能与殿下好好说话,殿下便离开吧,否则我自己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兴许明日被废的便不是太子,而是殿下了。” 沈昭月极力隐忍,才能忍着恶心,把话说完。 既然知道背后之人是五皇子,那么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逼宫夺位是最好的路,待裴宴之登顶,什么狗屁五皇子全都靠边站,她兄长自然也不会有半点事情。 便是裴宴之夺位不成,那她也绝不会让五皇子的计谋得逞! 五皇子脸上的笑意落下去,实在是没想到沈昭月如此的油盐不进,自然也并非只有这点威胁。 “既如此,本殿便不打扰郡主了。” 五皇子起身之时,忽的靠近压低了声音。 “郡主可知裴世子与皇上从前发生了什么?废太子是裴世子一力促成,而今他要给出的理由只能两个,要么是扶本殿为帝,要么便是他自己谋逆。本殿也很好奇,他会怎么选,郡主会怎么选。” 说罢,五皇子起身离开。 沈昭月脸色难看到极点,杯子几乎要被她捏碎。 宝芝在一旁看的心惊,连忙夺了下来。 “郡主别听他胡言,有什么事情您该听世子说才是。” 沈昭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现在裴宴之并不在这里,情况不明。 她有直觉,燕嬷嬷的事情是引子,裴宴之被五皇子利用了,恐怕这才是五皇子真正的目的。 卑鄙小人!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旁边还是没动静,沈昭月心里越发的急,都已经坐不住的站起身。 也就在这时,德公公才过来了,也不知经历了什么,额上一层的汗。 “郡主今日您怕是等不到人了,皇上与裴世子议事许久怕是不得停,您要么先回去,若有什么老奴差人去侯府走一趟。” 沈昭月未动。 “朝中之事我也不好过问,只我亦有要事要见皇上,烦请公公通报一声。对了,方才听闻外头有些动静,瞧着是东宫的方向,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昭月除了那一阵的箜篌压根什么都没听见,说这话不过是结合五皇子的话炸一炸德公公罢了。 岂料还真被她炸出来了。 哪怕德公公摇头说不是,扯了借口出来,沈昭月也笃定,太子那边出事了,而裴世子应当是被怀疑了才会一直不被放出来。 否则沈昭月根本想不通皇上究竟有什么要事,在燕嬷嬷离世这会儿压着裴宴之不放人。 “皇上议事中不便打扰,郡主且先回吧,老奴会与皇上说的,明日定有消息去知会郡主。” 德公公好声劝着。 只说知会却并非应答,沈昭月见状也没多待,叫着宝芝便欲起身离开。 “有劳公公了。” 说罢,沈昭月拿出银子打赏。 德公公又非底下那些没眼色的人,与沈昭月打交道久了,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不该收心里还是有数的,此番便推拒了。 也就在他推拒的时候,沈昭月的身子忽的晃了两下,看的德公公心惊,话都没说出口呢,就见人已然是两眼一闭的晕了过去。 后头的宝芝动作迅速的把人扶着,靠在怀里,与对面的德公公大眼瞪小眼。 她当即明白过来,张着嘴巴就叫喊。 “郡主晕倒了!快叫太医!郡主晕倒了!” 嗓门大的,快要把德公公的耳朵给震聋了。 德公公心里十分清楚,这郡主的晕倒十有八九是假的,可这人是真的在他眼前晕倒了,他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只得把太医叫过来。 没法子,他让人看着,又去隔壁通报一声。 方才宝芝喊得那一嗓子虽然大,但到底隔着殿,御书房听的也不甚清楚,顶多是知道有些吵,眼下德公公进去,便听皇上问责。 “夜深了,何人喧哗!拖出去杖责!” 皇上怒气冲冲,下方的裴宴之还在跪着,手背上沾染了些血迹。 德公公哪敢真让人拖出去杖责郡主的侍女啊,连忙把情况说了一遍。 听闻人晕倒了,裴宴之第一个绷不住,要起身却强忍着没动。 他这会儿若真的不顾天威起身去看昭昭,那才是把怒火挪到了她的身上,于她无害。 但他的动作自然是逃不过皇上的眼睛,见他没动,倒是平复了些。 “人怎么样?” 就那嚷嚷的劲头,大晏帝也没放在心上。 德公公闻声了然,便又去了一趟,不多会儿便又急匆匆的回来,额上都跑出了汗来。 “回……回皇上,郡主有喜了!太医说日子不足得静养!” 德公公还以为这人是装晕的,谁曾想还真的是有事,这哪敢耽误,马不停蹄的来汇报。 一听闻这事,皇上都是高兴的。 抬眼看下方的裴宴之,没好气的斥责他。 “你还愣着做什么!你媳妇儿有喜了,你在这跪着能有什么好事!” 闻声裴宴之拱手告退,几乎是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他自然知道昭昭有喜,担忧的是她再次晕倒了。 也怪他进宫一趟却出了事让她担忧了。 皇上看着他飞奔离去的背影,神色渐渐平复下来,轻咳了几声,颇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这乱糟糟的都是什么事,那几个要是像他这般……朕也不必如此忧心了。” 说着,皇上忍不住的咳嗽,帕子拿开时已然是染了血。 德公公看的心惊,连忙给他倒了水。 “皇上万不可再动气了,您这般伤身子,于您无益啊。” 德公公劝诫的话说了不少,但皇上能听进去的没有几个,这会儿更觉得烦不搭理他。 而此刻隔壁,沈昭月的确是装晕,不装晕她就得出宫,与其干等着不如赌一把,不管是皇上还是裴宴之总的见一个,见着面了什么都好说,总比被人拿捏着动弹不得的好。 她听着声,听见宝芝喊了声。 “世子。” 她当即睁开眼睛,利落的从床上坐起,把宝芝都吓了一跳。 第96章 太子被废是必然 沈昭月快速打量裴宴之全身,目光难掩担忧。 “没事吧?” “没事吧?” 二人异口同声的问出声,说完都愣了一下,随即都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沈昭月压低了声音。 “我想见你,德公公说你与皇上议事没得空,我这才装晕,放心吧,我好好的,它也好好的。” 沈昭月拉过裴宴之的手放在小腹上。 温热的触感瞬时传了过来,裴宴之提起的心闻声总算是放下了。 “我没事,别太担心,现下都乱着,你回沈府……”说到一半裴宴之改了口。 “回侯府,让如霜陪着你,约莫明日午时左右我便回去了。” 沈昭月定定的看着他,大抵是明白了,眼下在皇宫中,他便是有话也不方便说。不过他既是这般说,那定然是有十成的把握,她便没那么担心了。 她乖乖的点头。 “方才五皇子来过了。” 她把刚刚五皇子与她的谈话都说了一遍,好让他如今知晓是什么情况。当然登基夺位这样的事情她隐晦提及,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成平就留给你,不然我也不放心。我等下出宫就直接回侯府了,你别担心我。” 沈昭月委实是怕再碰到上次的情况,他这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有成平护着他,她会安心些。 裴宴之看她一脸担忧别没再拒绝。 夫妻二人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外头德公公已然是在催了。 “郡主的身子可好些了?是否有不适,皇上让老奴来问问可需要些什么?” 这是下逐客令了。 沈昭月看向裴宴之,宝芝去给德公公回话。 裴宴之抱住她,在其耳边轻语。 “太子被废是必然,差人同岳丈说一声,明日早朝他能不来便不来了。” 来了也是糟心,还会成为众矢之的地。 沈昭月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裴宴之提起太子时情绪格外的不同,或许是今日燕嬷嬷离世太让他难过,才让她有此感觉吧。 想起燕嬷嬷,沈昭月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燕嬷嬷的事情我听说了,可要我今日带她回去?” 明明是进宫来请人回去的,最后却成了这般结局,委实让人唏嘘。 裴宴之神色低沉,声音也低了许多。 “嬷嬷写了遗言,稍后我会处置,你对她有心,她定然会知晓的。昭昭,谢谢你。” 沈昭月垂下眉眼。 正经的裴宴之让她格外的不熟悉,她反而有些怀念刚重生回来时遇到的裴宴之,阳光开朗,虽不正经,但只要看见他的笑,便不自觉的会被感染,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不似现在,成熟稳重的让她心疼,想让他多笑一笑的话都说不出来,那于他而言太残忍了。 德公公再次催促,裴宴之重新回了御书房。 沈昭月向德公公道了谢。 说到底她这般拙劣的办法,德公公自然是看出来了,既看出来还冒着大不韪去给她通报皇上,此便为恩。 “昭月进宫多次,多有劳烦公公照顾,公公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可千万别跟我客气,算起来,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从前沈昭月进宫多次,皇上和德公公与她相处最多,可不就是看着她长大的。 想起往日进宫的事情,德公公的脸上亦有怀念之色。 那时的大晏国泰民安,宫里没有小公主,有昭月郡主这个可心的人在,皇上总是开怀,悠闲的日子也多,不似现在焦头烂额的一摊子烂事。 “老奴就承郡主的恩了,皇上吩咐了让禁军护送您回去,您如今也是有双身子的人了,路上慢着些,皇上还赏赐了些东西,一会儿就一块送回去。容老奴多说两句不该说的话,若郡主得空便多多来宫里看望皇上吧。” 最后一句话说的沈昭月怔然,下意识的回首看向御书房。 德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轻易不会说出这般的话,还是对着她。 可见皇上的身体是真的出了问题,还是严重的问题。 沈昭月的心也揪了起来。 如她爹所说,皇上才是她一家的大恩人,是皇上重用她沈家,才有沈家今日的地位权势,亦是皇上待她如亲女,便是长公主之女孔珊珊也不如她。 就是现在,皇上也还是念着她,什么都给她想好了。 “多谢公公提点,改日我再来。” 沈昭月温和一笑,退却眼中的红痕,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禁军一路护送沈昭月回府,好在夜深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待回府后,沈昭月便让梁喜跑一趟沈府,把裴宴之交代的事情去告诉她爹。 她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颇为的不习惯,不知道裴宴之在宫里怎么样,经历了什么,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裴宴之,一会儿是她兄长贺星剑。 想起她兄长,她便想起五皇子,脸色不是很好看。 沈昭月看向宝芝。 “去见我兄长一趟,告诉他,簪花娘子进宫了以及今日我遇到五皇子的事情。” 贺星剑是聪明人,一旦得知这消息便知道他所查所该报复的人是谁,自然会想法子脱身,这招以身诱敌也该结束了。 “让兄长切勿轻举妄动,等着裴宴之出宫。” 沈昭月还是怕他太聪明了,反倒被误导,与裴宴之所要谋划的事情起冲突。 宝芝闻声而去,沈昭月看向四周,眉头越发的拧紧。 最后实在是坐不下去,便去裴宴之的书房转悠。 往日他便是在此处办公,一坐就是好久。 沈昭月随处的看看,想起那副赝品的画便扒拉两下,转而又去别的地方转悠,但这房间里也委实没什么好看的,空荡荡的,也就还有一只青瓷花瓶当个摆设能入眼的。 沈昭月觉得这花瓶的成色还不错,便想拿起来看看,谁知道一开始没拿动,仔细研究了两下才发现是个机关。 通常这种机关都是密室,沈昭月手放在上面没动。 裴宴之有事情瞒着她,她知道,但没有想自己去发觉,而是想等她自己开口。 她松了手,恰在这时宝芝回来了。 “郡主。” 第97章 一屋子黄金 沈昭月手下微动。 “咔嚓”一声,密室开了,有什么东西在眼中闪过。 她委实有些无奈。 “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稍后出去。” 沈昭月对外头的宝芝唤了一声,宝芝刚要推门进来闻声便又退了出去,一脸的疑惑,不知道郡主一个人在书房做什么。 沈昭月可没空理会宝芝的想法,看着那后头漆黑的暗室,她心里着实好奇。 没打开之前她还能控制自己不进去,这都打开了,她这心里就跟挠痒痒似的,还是寻了个火折抬步走了进去。 走的那几步,里面有什么东西都在沈昭月的脑海里晃几回了。 一道金光闪过,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整个人已经愣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东西,却都没有眼前这东西来的金光灿灿。 那满屋子的金子堆得跟不要钱似的,沈昭月一度怀疑是假的,不信邪的上前去拿起来一个。 沉甸甸的,她一只手险些没拿起来。 事实证明,眼前的一切不是她的错觉,这屋子里堆得的确都是金子! 她第一念头不是裴宴之瞒她,而是这么多金子就这么大喇喇的放在这,不怕人偷吗? 这要是皇上对侯府起疑,派人来查,一查一个准,什么借口都不用了。 他到底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对皇上有信心? 沈昭月面色复杂的将那金子又放回去,抬眸打量屋子,看见了正中间的女子画像。 一身华服的妇人抱着一个稚童在摘金子,没错,是摘金子。 这画像的人把一棵树上画满了金子,而在他母子周围已然有了好些个金子,显然都是摘下来的。 天上掉金子也不外如是了。 沈昭月看着那妇人,猜测那是裴宴之的娘,她再细看粉嘟嘟有些圆的裴宴之,眸光里充满了笑意。 听着外头宝芝的声音,沈昭月回了神,没再逗留,按原路返回之后,把密室关好。 “怎么了?” 宝芝奇怪的看着郡主,这一人在屋子里也不出声,害的她还以为郡主遭遇什么不测了,担心的要闯进去,没成想郡主出来时满脸笑意,心情好像很好的模样。 “郡主这有什么好玩的吗?”宝芝伸出头要去看,被沈昭月拦了下来。 “就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走吧。” 沈昭月带着她往外,等到这会儿,被裴宴之欺骗的情绪又上来了。 也不知是她每次发现的点不对,还是裴宴之的运气好,回回都不在,让她情绪无处可发,等人回来时也都消散的差不多了。 主仆二人刚走没几步,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裴如霜,二人皆是愣怔。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沈昭月询问出声。 这会儿已经不早了,按裴如霜的性子早该睡才是。 她回来时也特意的放轻动静,没惊动旁人。 “早前兄长派人传了消息给我,说嫂嫂回回来,让我照顾些,我便一直注意着。嫂嫂若不介意,今日我同你住一块吧,我没什么不好的睡相。” 裴如霜笑着上前把人扶着。 “还未恭喜嫂嫂有了身孕,愿一切平安,日后有什么都让我来做,我定然会把嫂嫂照顾的很好。” 沈昭月无奈的笑笑,裴如霜俨然是把她也当孩子照顾了。 如今月份还小,她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止于此。 只是她有些狐疑的看向裴如霜。 按照裴如霜的意思,裴宴之早就让人来吩咐过了,也就是说裴宴之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唯有她进宫是意外。 他到底还有什么在瞒着她? 沈昭月敛下心思,倒也没拒绝裴如霜相陪。 既是裴宴之吩咐的,定然有他的想法。 出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去的时候是好几个,屋子不再空荡荡,有人说话,沈昭月的心神也被分散了很多,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等到洗漱完后,更是精神好的倒头就睡。 裴如霜如她所言的,陪着沈昭月一块儿。 夜已过半,沈昭月睡的安稳,却忽的被一声响动给吵醒。 她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裴如霜,见其安睡无异样,有些疑心她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复又闭上眼睛。 没过一会儿,便又是一声响,她再次睁开眼睛。 “如霜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沈昭月坐起身,手已然是握上了枕头下的匕首。 裴宴之不在,她自己也没什么安全感,都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放上防身之物。 裴如霜闻声睁开眼睛,同样的坐起来,对着她温和一笑。 “许是有什么野猫野狗走错了地方,我去看看,嫂嫂别担心。” 说罢裴如霜已然是往外头走去,沈昭月欲唤着她,想说外头有宝芝,可裴如霜的速度也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出声,人已然是出去了。 她一个人在屋里,手不自觉的放在腹部,便起身跟了出去。 还没出门,便又听一声咚。 这下她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幻听。 她拧眉,快步往外走,倒不是怕发生什么,而是担心裴如霜,小姑娘家家的,外面又黑,说出去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害怕…… 沈昭月的想法骤然停下,愣神的看着院子中与人缠斗的裴如霜。 看着裴如霜动作利索的一脚把人踢晕,再利索的拍拍身上的灰,沈昭月简直是回不了神。 她怀疑自己是做梦呢。 不然为何一向温顺看似冰冷的小姑子这么能打,上来的几个都不是她对手。 黑衣人倒下之后,便有人从墙头上落下,动作利索的把那些人全都拖走,眨眼间院子里干干净净的只剩裴如霜,而拖人的护卫跪在了裴如霜的面前。 “属下办事不利,请大小姐责罚。” “扰人清静,再有下次自领军棍。”裴如霜的声音冷而冰,不似往日温柔,更有几分寒意。 护卫们皆是畏惧的垂首。 “是。” 应声后便各自回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裴如霜似有所觉得回神看向沈昭月,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声音亦是带着江南小调般的软糯。 “嫂嫂怎么出来了?风大,快回去继续睡。” 第98章 还有一座金山 沈昭月如梦似幻的点点头,回到榻上躺着。 心里还是复杂的,她一直以为裴如霜是那种温和有礼的小娘子,便是在外受欺负了还要回来搬救兵的柔弱女子。 谁曾想裴如霜竟如此帅气逼人,身手干净利索,甚至比宝芝都要强上许多。 也难怪裴宴之会忽然改口让她回侯府,怕是早就知道会有今晚这一出。 对了!宝芝! 沈昭月忽的起身,正好迎面碰见了已是换了干净里衣的裴如霜。 “我的丫鬟。” “只是昏睡一阵不打紧。”这会儿裴如霜似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但看着沈昭月还是没说别的。 她不说,沈昭月便也没问,点头后继续躺下睡觉。 平日里她似乎对侯府的关心太少了些,裴如霜什么性子她如今才揭开一点,还有她那个公爹,没嫁进来之前,旁人都畏之如虎,说侯府是个无底洞,说她的公爹败家,说裴如霜嫁不出去,更说裴宴之不上进。 可眼下这些个情况,沈昭月竟是没一个对上号的。 果然传言误人呐。 沈昭月胡七八想,最后也不知何时睡过去的,睡着也不安稳,梦中一时是裴如霜护着她的模样,一时是裴宴之身穿铠甲的模样,天快亮的时候才熟睡过去,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 眼前是裴宴之的模样,她伸手摸过去。 “我好困,你别来烦我了。” 声音软糯,带着睡醒时的闷。说罢已然闭上眼又要继续睡。 但手下触感温热,真实的传了过来,她睫毛轻颤,再次睁开眼睛,神情稍稍清醒了会儿。 “你回来了?” 裴宴之把下巴放在她手心,单膝跪地靠近她,贴着她说话。 “嗯。梦见我了?” 明知她刚刚那话多半是因此,他还是想问问,亲耳听她说出来。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一宿,她便如此念他,着实让他心里宛若抹了蜂蜜一般的甜,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分开,然而情况并不允许。 沈昭月靠着他,并没有避讳,诚实的点点头。 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快到午时了,也难怪他都回来了。 她没有去问燕嬷嬷怎么处置,他自有他的行事方法,她更多想知道的是皇上与他说了什么,以至于要把人留在皇宫一整晚。 但她还饿着,这会儿也没什么精神和他说话,便都没问。 裴宴之是特地赶回来陪她用膳的,好在这次沈昭月给他面子,没有一见他就吐,胃口也尚好,不算太严重。 吃完饭,沈昭月拉着裴宴之陪她散步,走了几步,自然而然的便到了书房外头。 沈昭月侧首瞥他。 “夫君的书房还是太空旷了些,我再进去瞧瞧,看有什么要添置的再让人送些过来。” 起先裴宴之并未有什么动静,屋子空旷不空旷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区别,如今反倒觉得这样也不错,直至他看见了沈昭月走到了青瓷花瓶的面前,心里咯噔了一下。 沈昭月似笑非笑的扭头看他。 “这花瓶看着廉价了些,换了吧。” 说罢,沈昭月手下微动,随着她的动作,暗室的门便打开了,她略作吃惊的看向他。 “哎呀,这怎么还有个暗室呢?” 裴宴之站在原地,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要是看不出来沈昭月知道了,那他就是傻子。 他跟着沈昭月进去,声音略急。 “娘子你听我解释……” 看着沈昭月站在金子堆砌的面前,云淡风轻的回过头来,裴宴之彻底放弃挣扎,老实交代。 “好吧,还有座金山。” 沈昭月怔然,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金……山?” 她看着这堆金子的时候,是想着裴宴之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穷,但也仅是富有了些,可谁能想到,这不是一点半点的富有。 金山啊! 她都没有,还没见过。 她从前便觉得她二哥赚的银子够多了,至少够沈府几代人吃穿不愁了,眼下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孤陋寡闻。 裴宴之搂着人,生怕她这一生气跑了,压低了声音解释。 “是我爹最后一战退下被困时无意中发觉的,便没有声张,那地偏僻不易进,后来就派人一直驻守着。虽然我爹卸甲了,但其实裴家军一直都由我们府上供养着,这座金山很好的解决了银钱的问题,也算是天降横财。” 沈昭月更诧异了。 从前一听说打仗,最让人耳熟能详的便是裴家军了。 自从侯爷退下来后,所有人都以为裴家军已经归由皇上了,可谁能想到,这兵就在他们自己手里握着。 “皇上便不会心生怀疑吗?” 任哪个皇帝也不会如大晏帝这般的大方了吧。 任由一个同姓侯府自己手握重兵,就不怕他们反吗? 裴宴之轻笑了一声。 “那你当朝中这些年的银钱是从哪出的,户部年年亏损,各个地方都亏钱,若没有这些,朝中早已蝼千疮百孔了。” 大晏帝何尝不知道侯府手握重兵不好,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些利害,但在事实面前,他无能为力,他也好奇侯府的银钱从何而来。 但俗话说,吃人手软拿人手短。 更何况他也是和侯爷一起上过战场走过来的,深知其人品性,这么多年便是有怀疑,在侯府的低调下,也不成心思了。 若他的子嗣争气,他便是花再多的心思也得把路给后世子孙铺平了。 但事实胜于雄辩,他子嗣不丰,仅有的几个还不争气,至今也没有重孙出生。 在如此的情况,他也没有必要再执着于皇室血统,更希望看见的事海晏河清的盛世。 他为此励精图治几十年,不愿死后看见其走向灭亡。 他对侯府的放纵,对裴宴之的宽容皆源于此。 这样的情况皇上知道,侯府同样也知道,裴宴之更明白。 如今他只是把情况说的更清楚明白些,好让她知道,他给的从来不是空话。 他说能,就一定能。 不会再让旁人欺负伤害她,只需要再等那么些时日,只需要他功成而来。 第99章 陈年往事 沈昭月在此刻忽然就明白了。 前世为何裴宴之来的如此之快,皇上的中毒身亡是所有人没想到的,以至于一切都乱了。 而今皇上的身体即便没有中毒,也因劳累而垮掉,只等某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所有人都在等,皇上自己也在等。 所以皇上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其实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无能为力的放任罢了。 这一刻,沈昭月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 那个高位,真的就值得去坐吗? 可很快她便清醒,神色笃定。 值得的。 人往高处走。 只有权利才能护住她想护住的人,只有权利才不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沈家就因此而被灭门,只有权利她才能把不对的地方一点点摆正。 哪怕只是冰山一角,那也是值得的。 沈昭月回神,看向他。 “那如霜是怎么回事?” 裴宴之摸了摸她的头发,神色有些勉强,怕她站着累,带着人去外面坐下,压低了声音。 “你可知嬷嬷为何会在皇宫里?” 听闻这话,沈昭月的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 她深知这是裴宴之不愿提及的往事,约莫也是与金屋内那画上的人有关,她本意也只是想问问裴如霜,并不想揭开他的伤口,她不太想听了,但裴宴之似是察觉了她的想法,神色认真的看着她。 “你是我妻,这些总归也是要知晓的,免得让旁人哄骗了你去。” 沈昭月不动了,没再拒绝。 既他已决定要说,她拦也无用,某些时候,裴宴之也是固执的。 事情多半和她在她娘那听来的差不多。 庆功宴上,侯爷带妻子去参加,彼时裴如霜年岁还小,便留在了府上。 只是后来并不是外人所知道的那些,而是和太子有关。 太子生性浪荡,喜好女色,小小年纪便染指了东宫的宫女无数,她们畏惧太子,有些亦想着攀上枝头当凤凰,最后却都落了个养花的下场。 彼时太子心性不显,在外还会伪装,皇上忙于政务,无暇顾及他,东宫里也没人敢告发,事情便都拦了下来。 直至庆功宴,太子多喝了酒,却对皇上的妃嫔起了心思,威逼利诱的迫其成了好事,而侯夫人因为脏了衣裳去换,而无意中发现了这事。 即便她很快就离开,但还是被太子发现了,怕其告密,便利用裴宴之将侯夫人引到殿中,纵火杀人。 燕嬷嬷拼死把裴宴之送了出来,却救不回来侯夫人,只能看着其葬生火海。 太子沾染后妃,这是耻辱,更是让皇室蒙羞,并且还害死了朝臣家眷,此种罪过皆不能饶恕。 但彼时侯爷刚刚平退外邦,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外患,都不易在此刻再让朝堂动荡,便只有忍了下来。 对外边宣称是沈昭月所知道的那样。 而当年被迫害的那个后妃,正是五皇子的生母,最后不堪受辱,自缢而亡。 只是消息没瞒住,后来宫里的人便传言是五皇子的生母德行有亏被发现了才自缢,人已经死了,这些她们也只敢私底下讨论,五皇子年纪小又不受宠,听着也做不了什么,传言便一直私下流传至今。 燕嬷嬷原是要跟着裴宴之回来的,可看着太子逍遥自在,她心里不甘又愤怒,最终冒大不敬,请求留在了宫里。 她所在的宫殿便是侯夫人当年死的地方后来重新修缮的。 时而会有闹鬼的事情传出,皇上也不会让人去处置,渐渐的宫中的人便都畏惧那里,半分也不敢靠近。 燕嬷嬷用自己的一生去让太子不舒坦,要日日听着闹鬼的传闻忐忑不安,让皇上一直不能忘了侯夫人的死,对裴宴之有愧疚。 但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的。 太子不思悔改,反倒觉得这样都没什么事情,更加变本加厉,也就只有在皇上的面前才掩饰一番。 后来朝堂渐渐平稳,裴宴之和侯爷也就淡了找太子报复的心思。 与其让太子一刀了断的无痛感的死了,不如让他一直颠沛流离得不到归处,最后眼看着自己蹉跎半生即将到手的位置没了来的更痛快些。 这么些年,太子一直被看管的严厉,他生性放荡,想碰姑娘家却碰不得,偶尔的时候,裴宴之也怕把人逼急了没什么好玩的,便放些不规矩的人进去。 太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发现,还傻乎乎的以为皇位即将是自己的。 便是那簪花娘子也有裴宴之的一份力,只是这人心机太深,裴宴之察觉后及时的撤出,未曾想最后这人倒是投靠了五皇子。 也就是因为簪花娘子,太子才察觉出端倪发现不对劲,人有些疯狂,在宫中见到簪花娘子的时候便疯了似的要把人掐死,最后被宫人打晕带了回去。 当众发疯,说些不堪的字眼,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如此德行难以服众,这太子是必须要废了。 然而这些皇上知道后,反而怀疑了裴宴之。 燕嬷嬷死的蹊跷,将当年之事带出,裴宴之自然而然的成为众矢之的的怀疑对象,故而皇上留他一夜,问清楚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免得他做错了事情。 殊不知这背后还有五皇子的手段,也难怪五皇子对当年的事情那么清楚,还会对她说出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心中有了一定把握,他算计裴宴之,算计太子,最后自己想当这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人。 可惜了还是才差一步。 沈昭月看着他完好无损的回来,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在如此汹涌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她简直不敢想。 幸而皇上是明君,否则便是疑心再重一些,当场让人斩杀了裴宴之也未尝不可,那五皇子的计谋就当真得逞了。 她越发心疼的抱紧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想安慰安慰他。 却不见裴宴之垂下的眼睫中显露的精明。 这些事情多年过去了,仇恨早已一点一点的加注在太子的身上,他忘怀了许多,如今也不过是收尾。 更重要的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不会生他的气。 “那如霜呢?” 第100章 他要走 彼时的裴宴之年岁大一些,尚且知晓些事情,但如霜年纪小,只是突然没了娘,小如霜应也很是伤心。 事实也的确如沈昭月所想那般。 “如霜年岁小,爹和我都并未向她说过此事,后来她长大了些,知晓事情便自己去查,也幸而被发现的早,不然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得知真相后,她把自己关屋子两日,第三日出来后便要去外祖家,她的武艺便是外祖请人教授的。 这些年她不怕吃苦,小有所成,家中的生意也都她在外打理,只是不好为外人知,便时常回来一阵再去。” 这些年侯府也低调,真正注意的没有几个,也只当侯府小姐性子沉闷,不爱出门罢了。 沈昭月吃惊,要打理生意可不只是像她这般懒散看看账本就成,所花心思甚多,若无人帮衬,其中吃过的苦头唯有自己知晓。 这么些年如霜一个姑娘家怕也是不容易。 “那爹呢?都说爹喜好斗蛐蛐,但我嫁进来后好像也没怎么见他惹事,安静的很。” 安静到若非见了几面,她压根就想不起来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全然不似外面说的那样。 说起这个,裴宴之也是有些头疼。 “打从他上战场就一直站在风口浪尖上,回来了也不消停,出了事怕后续有更多麻烦,他那脾气旁人也拦不住,便想说府上低调一些,别引人注目,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去斗蛐蛐输了银子,反而让人注意到侯府,没法子我便也跟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的将侯府败落下去,后来总算是消停些了。 但他名声在外,也只得一直装下去,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哪家府里有钱哪家没钱他是摸得一清二楚,倒是省了如霜很多事,多赚了不少银子。” 基本都是出一收十,其中的门道要说还有的说,沈昭月也不是很感兴趣。 就是她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莫名其妙的她不思进取的夫君要当人上人,她那公爹是个好的,就连嫁不出的小姑子不仅有了未婚夫,会武能保护她,还能赚银子。 想想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忽的回过神。 “那是不是因为我,让你许多事情都耽搁了?” 打从她嫁进来,公爹就安分守己,裴宴之也不再低调,一跃就成了大理寺少卿,注意到侯府之人可不少。 裴宴之低首亲亲她的额头,声音含笑。 “不会,是因为你才有了许多的好运气,得以顺利的走到今天。” 裴宴之说的并不是哄她的好听话,原先他计划的要晚一些,后来因为她肯嫁,他有了她的身份作为遮掩,想做的事情倒是顺利了很多,比如在上京城里布防,安插他的人。 闻声,沈昭月才松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裴宴之的把握应该更大些。 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裴宴之腻歪的靠在沈昭月身边,寸步不离的,颇有些黏人。 至于昨夜的刺杀沈昭月没问,左不过是针对她或者是裴宴之的人。 难得今日家中人齐了些,晚间便一块用了晚膳,谁都没提及不开心的事情,一行人开开心心的吃完了饭。 沈昭月孕吐,虽说不是太严重,但也是难受的慌,吃的不多,裴宴之便让人再备点蜜饯点心,不至于让她饿着。 眼下他夫妻二人还未走,侯爷和裴如霜也都陪着坐会儿,说话间便提及了裴宴之。 “你何时动身离开?”侯爷看向他,眸色略沉,只是想起来了便问,并没有多虑。 裴宴之下意识的看向沈昭月,沈昭月也是愣住了,回头看看他又看看侯爷,没吱声,心里却是揪了起来。 裴宴之握住她的手,给她喂了点水果。 “最迟后日一早。” 侯爷精明老辣,一眼就瞧出了他们俩的异样,本以为裴宴之早就说了,没成想还瞒着,颇为不赞同的瞪他一眼,后来也没有多说,只在起身时提醒他。 “记得走前给你娘上柱香。” 裴宴之点头应下了,裴如霜本还想多坐会儿,见他二人情绪不对,也就先离开了,不多时,前厅就只剩沈昭月和裴宴之二人。 沈昭月脸色当即冷了下来,甩开裴宴之的手。 “你要去哪?”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却是不和她说要离开的事情,莫不是想等走了再告诉她? 他总是这般,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上该瞒她的事情他是一件也没含糊。 真当她没脾气了。 问出话来,沈昭月见裴宴之那犹豫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起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甩袖回屋。 “你慢些,你听我仔细于你说,我只是不想你提前那么久担心,打算明日告诉你。” 她如今怀着身孕,他恨不得踹在身上随时带着才好,担心她情绪受影响便打算晚点说,却不想更惹她不开心了。 裴宴之在后面一路虚扶着人,跟着她回房。 “砰!” 门瞬间被关上了,裴宴之被关在了门外。 “昭昭你别气,我与你好好说,你开开门成吗?” 沈昭月坐在桌前置之不理,眼眶有些泛红。 最近上京不太平,宫中也不太平,她有了身孕,裴宴之却还是不顾她的危险要离开,定然是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同时代表着要比上京更凶险。 没有什么比战场更危险了,也是想到此,她情绪更为失控。 前世一直都没有这些的,也无需裴宴之上战场,有的是他身披战甲诛杀逆贼,平安顺遂登基为帝。 眼下的情况他若走,情况不明,怎能让她安心。 气归气该担心的是一分没少,听着外头的动静,眼瞅着没声了,沈昭月眉头轻拧。 冷不丁的瞧见窗户被打开,蹿出了裴宴之那张郎艳独绝的脸,她既气又笑,一时都不知该是什么心情了。 “你若早些告诉我,我还能给你准备准备,你瞒着我,我只会更担心。你自己都说了许多次我们是夫妻,可你每次总是独断专行的瞒着我,只怕你心里压根就没有我。” 第101章 平安符 闻声,裴宴之有些头大,实在无法把怕她担心和心里没她两个事件串联起来。 但他心知肚明,这会儿不能再惹她生气着急,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是我没思虑周全,我……” “那你就是承认你心里没我了!”沈昭月气急,走过去,哐的一声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亏得裴宴之眼疾手快的缩了回去,不然就得被窗户夹着脑袋了。 他委实是有些懵的,放轻了声音。 “昭昭,我心日月可鉴,唯你而已,你可莫要再说这些让我伤心的话了。我的好昭昭,我都要走了,你真的忍心不看看我?” 裴宴之的声音可怜又无辜,话却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当即让她心软。 缓和半天还是打开窗户看他。 “走正门。” “得嘞。”裴宴之瞬时笑得跟花似的,欢天喜地的从正门出来,还不忘把窗户关上。 沈昭月坐在床榻边,让他停在了一步之外,抬眸正儿八经的问他。 “去哪?” 眼见着人缓和了,裴宴之这会儿也不敢糊弄,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晏梁边境,大梁来犯,军中出了内鬼,已连失两城,他们镇不住,爹年纪大了,这些年又有些小毛病,闹着要去,还是被皇上压下来的。此去快的话两三月,慢的话……” 裴宴之顿住,更有可能是回不来,这个答案他不想说给她听。 便是死,他的尸身也得回来见她的昭昭最后一面。 战场汹涌,谁也说不出一定能回来的话。 敌人来犯,犯的是大晏的国土,不论为君者是谁,守护边境,护大晏百姓是他裴家生来就有的责任和义务。 若他裴家退,国将不国,民不聊生,那样的日子毁掉的不止是百姓和大晏,还有她。 纵使内忧再迫在眉睫,他也得先将外敌除去,还她一个安宁之地。 此去他最担忧的便是她,定会为她铺好一切的路护她安然无恙。 便是他不能回来,那个位置也会是她的,她定然会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再无人敢欺负她。 裴家人,一诺出,绝不失信。 沈昭月也沉默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她不明白大梁怎么会恰好在此时来犯,像是算准了时机,只怕这其中还少不了京中人的相助。 沈昭月心有担忧,更害怕他的处境艰难,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更做不到让他不要去。 他护的不止是大晏百姓,她沈家亦在其中。 裴宴之上前一步,将其搂在怀中,轻声安抚。 “我答应你的,绝不会失言。昭昭信我。” 沈昭月点点头,眼底一片红色。 有时上天当真是不公的,他这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便要舟车劳顿去战场,大晏人才济济,却找不出一个可以替代他镇压裴家军的人。 便连皇室也靠不上,这天下合该就是他裴宴之的。 他不欠旁人,反倒是这大晏欠他的。 “药多带着些,别总是胡乱凑合,赶路也要张弛有度,把成平带上,一定要把成平带上。” 沈昭月没见过他身边的其他人,知道的只有成平,身手好,忠心护主。 可每次他都把人留给她,自己孤身一人,可其实最担心的便是他了。 “我有人,只是之前不方便而已,你放心,我肯定把自己护的好好的,等着你回来。” 沈昭月也并不是全然被动,她一直在暗中收集人手,之前是宝芝在处理这事,后来有了梁喜,便由梁喜去,如今虽然还有些良莠不济,但还是能用上的。 更何况沈家这么些年在外也不是毫无收获,该用的人还是有的。 再说了她还有宝芝,到哪都带着就是了。 为了让他安心,沈昭月继续开口。 “这不是还有如霜,你信不过我的人,还信不过她啊,我跟你说,如霜可厉害了。” 沈昭月绘声绘色的把昨日裴如霜的表现说了一通,好一阵夸赞。 裴宴之又如何不知道她的用心,既心疼又欢喜。 “好,都听娘子的,时辰不早你早些睡,我去找爹再说些事情。” 裴宴之安抚她,看着沈昭月洗漱沐浴后才离开。 殊不知,沈昭月在他离开后又睁开了眼睛。 他即将要上战场,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她怎么能睡得着。 沈昭月起身去自己的书房找找东西,宝芝见她醒了便跟了过来。 “郡主要找些什么,可要奴婢帮忙?” 宝芝好奇的看着她。 沈昭月翻着书头也没回。 “我记得之前有本关于符篆的书,你替我找找看。” 沈昭月喜欢看杂书,宝芝就给她寻了很多,当时因为她运气好的时候,还好一阵信过奇幻之事,宝芝为了哄她开心,真是什么书都给寻来了。 其中有一本就是关于符篆是怎么画的,沈昭月好奇的还研究了一阵,只是后来便没什么兴趣随手扔了。 这些书有的都被带到了侯府来,有的还在沈府,沈昭月也不确定,就是想起来了便过来找找看。 倒是宝芝听闻她要找那个书,得意一笑。 “得亏奴婢知道您爱看,收拾的时候给带过来了,您看看是这个吗?” 宝芝从拐角处把东西找了出来,那么个偏僻的地方要是沈昭月找怕是找到猴年马月。 书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也有经常翻页的痕迹,这书也是买的旁人不要的旧物,寻常铺子可买不着。 沈昭月翻开来看看,一页一页看的极快,最终停在了中间那页。 平安符。 之前沈昭月也给裴宴之买了一个平安符,还被他宝贝似的放在了钱袋子里随身携带,怕是至今都还有。 沈昭月看着那上面符篆,寻来纸笔先行试验了一番,瞧着大约的雏形差不多了,便让宝芝给她寻块布来。 “这么晚了,您还有身子就明日再忙吧。” 宝芝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找。 沈昭月让她先找,然后回了屋,怕裴宴之寻她。 果真她刚回屋躺着没多久,裴宴之就回来了,靠在她身边,点了点她的鼻子。 “装睡等我呢?” 声音含笑。 第102章 她给的平安符 沈昭月睫毛轻颤,没忍住的睁开眼睛看他。 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忽的有些心虚。 “你回来了。” 她装作刚醒的样子,要起身被裴宴之按下。 “我去洗漱你先睡。”裴宴之自是看出来了没拆穿她。 沈昭月松了口气,等他的时候倒是真的睡着了。 自从孕吐后,她这困意是一天比一天加重,若照往常还是精神抖擞,便是看账本还能再看一会儿,绝不会睡得这般早。 许是她心里念着事,夜半的时候人醒过来了。 看着身侧的裴宴之,她忍不住的伸手去描摹他的五官,在即将触碰时又停下来,怕把人吵醒了。 沈昭月轻手轻脚的从他怀里出去,刚起身,身侧的裴宴之便有了动静。 “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声音还是沙哑的,眼睛都没睁开,身子已然要起来了。 沈昭月连忙把他按住。 “不用,我自己去。你快睡吧。” 沈昭月轻轻的拍着他,直到他继续睡才停了手,起身离开,将房门轻轻的关上。 宝芝没有守夜,人已经去睡了,沈昭月去了隔壁书房,将灯点上,看到了桌上的红布,走过去坐下来,拿起了针,再对着符文一点一点的绣上去。 符文不算复杂,耗费的是时间和心血。 每一针沈昭月心中都会念他平安。 几天快天明,收尾的时候沈昭月晃了神不小心扎了手,一滴血落在针尾处,很快便消失不见,与红布融合。 她眉头轻拧,心里有些慌,等平复下来,才把最后这针收尾,她寻了件裴宴之的里衣来,将其缝在了他的心口处,外表上绣了一轮弯月。 沈昭月的针脚不算好,符篆和弯月都不完美,但也算是完成了。 她把东西放好才重新回去睡,彼时已经天明。 裴宴之先前在皇宫里一夜未眠,回来后睡得熟,见人回来了,下意识的以为人只离开一小会,就是觉得她身上有些凉,把人搂在怀里焐热。 沈昭月这一觉睡得熟,及至午后才醒。 裴宴之先前出去了一趟,后又去给侯夫人上了香,见她睡得熟便没唤她用膳,但眼看着午后过去许久这人也不见醒,便有些担心的去叫醒她。 “昭昭?” 沈昭月睡得迷迷糊糊的,靠在他身上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待到他又叫了几声才有些清醒,怕他多问,率先解释了两句。 “孕吐之后便困了许多,你要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说罢眼睛又要眯上了,不等裴宴之开口,她自己已经用手撑开,强行起身。 “那件白色的里衣你得带着,上战场的时候得穿。” 沈昭月怕他忘,特意指给他看。 裴宴之心如明镜。 昨夜还没有的,现在就有了,那轮弯月的针脚不细腻,一看便知是出自沈昭月之手,怕是昨夜起来连夜绣的,还不知废了多少功夫。 但她既没说,他便不戳破,只珍重的把衣裳收好,点头应承她,让她放心。 原先该是要明日一早走的,但前方战事不可等,自然是越早越好,多晚一日他便要加急赶路很久,沈昭月不忍,就让他傍晚就走。 她起来用膳后,裴宴之随她回了趟沈府。 此次不同于之前去蒲城那样可以瞒着沈家人,他走后上京不太平,便是有侯府,有如霜,他也难安心,自然也要让沈府的人知道他不在,对她多多上心。 打从要做的事情被发现,沈首辅对她们的事情便不怎么过问,但即便如此,裴宴之让人送过来的口信,太子被废,沈首辅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即便是对裴宴之要上战场的事情有些诧异,也很快就接受了。 沈楼之前出去做生意,近来还没回来,但沈昭月已是让人联系他,让他近些时候带着人回京一趟,早做准备。 贺星剑先前因为簪花娘子的事情而入狱,如今随着太子被废,他亦自证清白,该有的证据一样不少,已然清清白白的从牢里出来。 他寻了裴宴之说话,沈昭月不清楚其说了什么,只是发现她兄长回来后似乎变得更沉默寡言了一些。 因着裴宴之的关系,沈府的晚膳天还没黑便吃上了,吃完了饭沈昭月二人便回府。 此番裴宴之是秘密出行,其余的人已是分批次出城,在城外等着汇合。 他的行囊也已收拾好了,东西不多,轻车简行。 侯爷没有来送,裴如霜陪着沈昭月一块送他从后门走。 天色已开始变暗,天边红霞似火,一如沈昭月此刻心浮沉的厉害。 她满眼不舍,却也只得攥住了裴如霜的手,没有说出别的话来,她也不喜分别,更不想说什么等他回来的话,这些他都知道。 裴宴之亦不想同她道别,只临走前在她额上落下亲吻,便转身利落的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成平跟在其身后,一前一后。 马蹄飞溅,二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沈昭月眼眶渐红,泪珠却不曾落下。 “他会平安回来的。” 裴如霜亦点头应声。 “兄长绝不食言。” 与此同时,皇宫里也收到了消息。 大晏帝一脸疲乏的靠在龙椅上。 “宴之已出城了?” “是,带了五千精锐。” 德公公点头应声。 这五千也是各个地方调出来的,已然是能调动的最多最好的人了,动作若再大些,也不用秘密,直接昭告天下得了。 眼下少了这五千精锐,上京城内忧外患,只怕是要更乱了。 大晏帝闻声沉默着没再出声,神情却算不上好,他忧虑的要比德公公担心的还多的多。 许久后,久到德公公要退下去了,他才缓缓出声。 “让沈首辅和朝中几位老臣两日后进宫一趟吧。” 闻声,德公公也是诧异,很快又掩下了情绪。 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深知皇上这句话的意思,却不愿事情来的如此之快,但有些人似乎是越发的等不得了。 “启禀皇上,五皇子殿下在外求见。” 宫人进来禀报,德公公看向皇上。 第103章 命是不是你的就不一定了 大晏帝捏了捏眉心,神色莫名。 “朕尚有要事处理,不见。” 闻声,德公公便亲自出去回复一下。 五皇子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又等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 裴宴之走后,沈昭月的孕吐就变得严重了些,几乎是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府医看过了,药膳改了,但还是没什么效果。 一直到裴宴之走后第三日,沈昭月才稍稍好了些。 期间裴如霜来看过,侯爷那边也让人来探望过,便是沈府也时不时的派贺星剑来看看她的情况。 哪怕是为了不让她们担心,沈昭月也强撑着自己多吃一些。 实则她自己并没有什么难过和担心的。 她坚信裴宴之会回来的。 他很厉害,比她前世今生所有见过的人都厉害,她相信他会回来。 某些事该做的还是要做,她只是一时不能从他离开的事情中缓和过来,总会下意识的去找他,如今也已经开始慢慢适应了。 身体刚好一些,沈昭月惦记着宫里的皇上,便让宝芝去送帖子,而后进了宫。 一如往日,没人敢拦着她的马车,她畅通无阻的进出皇宫。 只是意料之外的,看见了走在宫道上的段婉容。 此时的段婉容面色苍白,便是脸上的胭脂水粉也遮不住她脸色的难看,整个人神情还有些恍惚。 直到要擦身而过时,她才像是缓和过来一样,转身唤着。 “沈……昭月郡主。” 声音平静,不似以往面对她时的针锋相对和厌恶。 可实则沈昭月也很莫名其妙,段婉容对她的这些情绪从何而来。 沈昭月不欲理会,段婉容却是追了上来,站在了她面前。 “昭月郡主可有一刻钟的时间与臣女说两句话。” 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昂,乖乖的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乖顺的不像话。 沈昭月想想也能理解了。 作为依仗的长公主驸马的这层姻亲没了,没被牵扯上谋逆之罪已然是大幸,太子又被废,段婉容这个待嫁的太子妃也已失了势,往后也只能被困于东宫了。 没了依仗和权势,段婉容什么也不是。 沈昭月看向前方的阴凉处,便指了指那地方,宝芝不太赞同,但也不会干预郡主的决定,只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看着段婉容像是在看什么图谋不轨的人。 但段婉容委实是没那个心性,也不知饿了几天了,脚步都有些虚浮。 地方不远,沈昭月站在了阴凉地,宝芝在一旁给她扇着风。 如今这季节已然过了夏,但还是会闷热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段婉容看着她,一时没有开口,沈昭月的耐心却逐渐耗尽。 “你若没什么话我还要去见皇上。” 沈昭月一直记得上次德公公说的话,只是因为裴宴之的骤然离开她有些没回过神,如今得了空便马不停蹄的来了。 她需要知道皇上的身体到底坏到了哪一步,她需要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才好做她接下来的准备。 若非因为段婉容一而再的拦着她,她是不会有兴趣听段婉容说些什么的。 俗话说痛打落水狗,但段婉容已经到这个地步,沈昭月也没空再去搭理她。 眼看着沈昭月要走,段婉容把人拦下,警惕的看向四周一眼,才压低了声音。 “从前是我不对,但如今你若需得着我段家,我段家自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们的敌人是一样的。” 段婉容说完本以为沈昭月会感兴趣,可见沈昭月平静的神色,她还当沈昭月不清楚,便低声提醒她。 “五皇子。” 太子骤然失势,五皇子却从一个不聪慧的稚童进入皇上的眼中,短短时日飞黄腾达,段婉容可以坚信这其中定然有五皇子的推波助澜。 而五皇子曾与沈昭月不合,只要沈家不赞同五皇子,那她们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沈昭月忽的笑了,抬眸轻瞥段婉容。 “那你段家能做什么?” 沈昭月怎么也想不到,段婉容有朝一日竟然病急乱投医的找到了她的头上。 不等段婉容回答,沈昭月已然是给了她答复。 “从前段家有多支持废太子,你我都清楚,而今你转而来寻求我沈家帮助,焉知日后你不会觉得五皇子的胜算更大一些,转而害我沈家。段婉容,别把旁人当傻子。我能留着你的命已然是我仁慈了,下一次再怎么不知轻重的拦着我,你的命还是不是你的就不得而知了。” 沈昭月懒得再看她,抬步离开。 “你!”段婉容气急,面色憎恨的看着沈昭月的背影,却是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深切的知道沈昭月说的话是对的,可她段家若不能寻的沈家的帮助,便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五皇子可是比沈昭月更憎恨太子一党,若五皇子登基…… 段婉容不敢想,她眸光渐渐阴沉下来。 既是都不肯相帮,那就都乱起来好了,乱世之下,谁得胜还未定局。 沈昭月并未把段婉容放在心上,因为耽搁了这一阵,以至于德公公都过来寻了。 “劳烦公公走这一趟。” 沈昭月温婉一笑,绝口不提方才的事情,一边走一边向德公公打听。 “近来皇上的身子可好些了?可有找太医看过?” 德公公欣慰的看着她。 “还是老样子,太医那处也不好太频繁,就是如今也已有人注意到了。” 这个有人就很有意思了,沈昭月顺势明白,让宝芝将提来的东西交给了德公公。 “我回去后寻了一些好东西,公公待会儿便让人查验查验,我也不太懂皇上能不能吃,让太医看看,若是能补身子便劳公公多劝着皇上吃一些,我也不能时常进宫探望。” 每次沈昭月进宫都是打着看太后的幌子,毕竟她也已嫁人,总这么频繁的来宫中并不太好。 德公公明白她的意思,道了句有心。 收下后并未让旁人碰,而是自己提着。 沈昭月到御书房的时候,大晏帝也是难得的闲暇时刻,见着她来,神情便染上了笑意。 第104章 管用就行 “朕就知道你要来。” 沈昭月眉眼弯弯的笑,先行了礼才起身回话。 “皇上怎知臣女要来,莫不是神机妙算?” 闻声,大晏帝笑得更开怀。 “你啊你啊,惯会哄朕开心。这心里眼里啊除了你那夫君,还有什么能让你进宫来寻朕。不过这会儿朕可做不了主。” 这是指上次她为了裴宴之回来进宫的事儿呢。 沈昭月摇摇头。 “皇上这可就猜错了,臣女今儿是特地来给皇上解解闷的。” 说罢沈昭月就让人摆了棋局。 大晏帝略有意外,倒也没拒绝她。 沈昭月的棋艺不算差,但若是比起大晏帝来,那就是差上许多,每每都是大晏帝让她十个子。 这回也是一样,棋盘上黑白两子厮杀到最后,渐渐地就只剩下大晏帝的黑子了,沈昭月看清局势把白子放下,笑着开口。 “皇上着实厉害,臣女认输。” 大晏帝看着棋盘上的白子,神色有些意外。 “这就认输了?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沈昭月抬眸,神色认真。 “因为对面的是皇上,臣女自知深浅,当退得退。” 言下之意,该往前的时候她也不会退缩一步。 她说的如此明显,大晏帝又何曾不明白,忽的笑出声来,龙颜大悦。 “你啊你,倒是比宴之更得朕心。” 沈昭月眯起眼睛笑。 “那是自然,怎么说臣女也曾得皇上教导,您教的,臣女皆铭记在心。” 二人相处甚欢,德公公也很是欣慰。 沈昭月在其用过午膳后,便又去陪太后一阵,直至傍晚才出宫。 沈昭月刚出宫,五皇子便又去御书房见大晏帝,得到的仍是不见的答案,停留片刻后他自离开。 随后几日,但凡是沈昭月有空便会进宫与皇上说说话,下下棋,要么就是拉着人和太后一块看经书,连太后都不由得感慨,这些时日与皇上有许多的相处时间。 这日沈昭月进宫时却在宫道上遇见了她爹。 “您怎么这个时辰进宫来了?”沈昭月疑惑的看向她爹,再看不远处的几位朝中重臣,只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沈首辅自然不会与她多说朝堂之事,只说了句皇上召进宫,转过头又反问她。 “你又进宫来寻皇上?近日都传闻你总往宫里跑,已然有人传言你蛊惑圣心,该收敛的还是要收敛些。” 沈昭月最近都忙着进宫,要么就是召集人手,其余的还真没怎么在意过,听闻这话也很是意外,随之也不甚在意,这般说她的又不是一回两回的。 之前她运气好,旁人还说她妖言惑众,要杀了她呢。 沈昭月敷衍的点点头,等她爹走了便没去御书房。 皇上这会儿正见众位大臣,想必也没空见她,她就先去了太后那里。 近日她是熟客,太后宫里的人也不曾拦她。 只这殿中还有另外一人。 “昭月郡主近来可好?” 沈昭月落下眉眼,没有搭理他,径直询问宫女。 “太后眼下可是不便见我?” 她来的次数多,从太后和皇上的态度中,宫女也都知晓是什么情况,对她和颜悦色的。 “郡主坐下稍后,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闻声沈昭月点了点头,继而寻了个椅子坐下。 殿中另一人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在沈昭月面前坐下。 “郡主当真是人见人爱,连太后都对你另眼相待,不似本殿来了许久也不曾得人通传。” 说话的正是五殿下。 沈昭月抬眸直视他。 “五皇子有话不妨直说,” “裴师父如今也快到晏梁边境了吧,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郡主何不同裴师父一样助我,若你能说服沈家助我,来日这一人之下的权位自然少不了裴师父和你沈家的。一山不容二虎,后果如何,想来郡主也是清楚的。” 即将乱世,若能止戈,谁都不会想去两败俱伤,最后让旁人渔翁得利,故而五皇子才来走这最后一遭。 威逼利诱若皆不行,剩下的便只有斩草除根。 沈昭月放在身侧的手握紧。 此刻殿中并没旁人,否则五皇子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 她忽的勾唇浅笑,冷不丁的头猛磕一下桌面。 ‘咚’的一声,听着都疼。 沈昭月更觉脑瓜子嗡嗡的,她抬手摸过去,只觉得高起了一块。 五皇子被她的动作给惊住了,就是宝芝都没反应过来。 就听沈昭月忽的扯起嗓子喊。 “五皇子杀人了!” “救命!” “救命!” 嗓音震天,只顷刻就喊来了太后宫里的宫女和太监。 五皇子猝然起身,脸色难看的看着沈昭月,压低了声音。 “这种低级伎俩你觉得管用吗?谁会信你!简直愚蠢可笑!” 正是因为太低级了,五皇子怎么也想不出沈昭月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整个人都是蒙的。 沈昭月不管他,就是怕的躲在宝芝的后面,宝芝也是机灵的很,当即把自己的胳膊也往桌边撞了一下,疼的她龇牙咧嘴的,但也是有效果的。 五皇子看着这主仆二人脸色更加的难看。 不多时,太后便出来了。 沈昭月红着眼眶,捂着额头受伤的地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泪眼婆娑,只看着便让人心生怜惜,更何况她哑着嗓子,更让人心疼了。 “太后,五皇子不断地追问我夫君,我不想回答他,他竟对我动手,连我丫鬟都被他给伤着了,得亏我是在您这,这要是在别的地方那简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沈昭月哭的可怜兮兮,还不忘把额头上的伤露给太后看。 她自己是看不到的,但大抵感觉了下,应该是高出了不少,至少也是红了。 她那一下到底是顾及腹中孩子,没太下死手,但效果应当也可以。 不管五皇子是怎么知道裴宴之去晏梁边境的,或许这事就是他在幕后做推手,但不管如何,她要先把五皇子给拖住了,至少不能让他这么逍遥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此举虽然幼稚了些,但管用就行。 第105章 做不到饶他一命 “太后您别被她骗了,是她自己动的手,儿孙绝不会如此。” 五皇子僵硬着脸向太后解释,心里却恨不得把沈昭月大卸八块。 亏他对沈家还有几分心善,想把人拉拢到身边,如今看来压根就是多余,沈昭月这个心机女人,简直可恨! 待他登基,第一个铲除的定然是沈昭月! 五皇子恨得牙痒痒,却甚至太后对他并无感情,怕是沈昭月都比他得太后盛宠,故而看向自己的太监。 那太监本就是给他把风的,这会儿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的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太后怒极,压根不相信五皇子的说辞。 “你以为昭昭同你这般心机深,她自己撞还有带着她丫鬟一起吗?哀家先前便说你怎么会好心来给哀家请安,如今看来都是别有用心。来人!将他给哀家拖出去!” 太后真的是生气了,连拖这个词都用了出来。 但不得不说,太后还真是误打误撞的说了真相,只不过沈昭月并不打算说出来,不然就白演了,只心里对太后说了对不起,眼下让五皇子失势亦或者逼急了露出马脚才是正事,才能给裴宴之争取更多的时间。 她似有些怯懦的往太后身边躲了躲,声音渐低。 “太后要……要不就算了吧,他怎么说也是五皇子。” 如此不外乎火上浇油,五皇子几乎要被气的吐血。 “他还知道自己是个皇子,竟对你动手。”太后本想说是怀身子的人,当话到嘴边又改了。 时日未到,宫里人多嘴杂,怕引得有心人伤害她。 “儿孙没有。” 五皇子沉声辩解,但并不让人相信。 正当太后的人要把其拖出去时,却听外头的声音传了进来。 “皇上驾到!” 沈昭月不是没注意到五皇子身边那个太监的离去,只是方才的情况不好说罢了,没想到这人还真把皇上请过来了。 如此,正合她心。 让太后来惩罚五皇子,毕竟他还有五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且有后宫不干政的规矩,至多是打他一顿板子了事。 但若有皇上来,即便只是禁足两日,那也是金口玉言,足以惹出一阵风浪。 沈昭月等人向皇上行礼,太后脸色不太好,皇上自然是知道事情才来的,见状也还是装作不知的先询问一番,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再看沈昭月额头上的伤,大晏帝脸色也沉了下来。 宝芝也很是机灵的,在这会儿适时开口。 “五皇子殿下非坐在郡主的面前,还让奴婢推开些,碍于他皇子的身份,我们郡主也不想得罪人,便让奴婢往后站了两步,奴婢就听他一直喊着裴师父,还问我们郡主裴师父在哪,郡主不想回答他,就见五皇子殿下突然的对郡主动手,郡主情急之下躲避,才让他拽了一下,头磕在了桌子上。 奴婢见情形不对,上去护主子,反倒被五皇子甩开,这才伤了手臂。” 说着,宝芝还不忘把自己的‘杰作’展示一些。 眼下穿的衣衫不太厚,伤口又在小臂上,稍微掀开一些,便能看见其上红痕,高起来有些吓人。 不得不说宝芝机灵,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给串联起来了,听起来合情合理还大差不差。 人证、伤口俱在,五皇子还是咬牙不忍。 沈昭月抬眸直视他。 “若非如此,五皇子大可说一说方才发生了什么。” 刚刚五皇子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全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他若敢说,沈昭月今儿这伤也就值了。 但关键是他不敢说,在此情形下沉默等同于默认。 沈昭月垂下眼睫,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勾唇笑了笑。 五皇子脸色难看,这才发现着了沈昭月的道,但已经晚了。 皇上皱眉看看他们两个,叫来太医给沈昭月看看,领着人去了旁边偏殿,只是皮外伤不严重,太医给了药给宝芝就退出去了,等人出去,皇上便是呵斥。 “昭月你太儿戏!朕前两日才夸过你聪慧,如今你又做出这些事,当朕看不出吗?!” 沈昭月沉默,她这手段不高明,太后偏心她,或许不愿拆穿,但皇上可不会。 她早已做好挨骂的准备,却也是有理有据的。 等皇上不骂了,沈昭月才出声辩驳。 “臣女也是没了法子,他忽然向臣女提及裴宴之去了晏梁边境,此事的重要性皇上应比臣女还要知道,臣女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让皇上斥责于他。” 闻声,皇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 裴宴之之所以去晏梁边境,就是因为出了内鬼,让敌军连攻两城,事实上,这些年大晏的兵力一分为二,一份在皇上手中,另一份便是裴家军。 而皇上手中也并非全是他自己的人,还有许多官员塞进去的关系户,之前太子二皇子一党的也不少,也是在其出事后才慢慢清除了一些,而今自然也混进了五皇子的人。 但他消息来的这么快,便不单单只是混进人这么简单了。 皇上的神情一下子落寞起来,似乎老了十岁。 “昭月,朕老了。这些年朕对你待如亲女,如今朕的儿子不争气,一个个全都如此,也就还剩老五聪慧,但这孩子从小被朕忽视,以至于成了如今的性子。” 皇上的神情缓了缓,再开口时声音亦是苍老许多,夹杂着疲惫。 “朕矜矜业业几十年,让大晏有过盛世,也有如今这般风雨飘零的情形,待朕死后,这些事便是想管也管不了,也不奢望后世子孙如何。仅一个要求,别让朕这一脉折了后,否则朕便是下去……罢了,朕已然没有颜面面对先祖了。” 先祖打下的基业,如今他却无用到要把皇位让给旁人,但也合该如此,这天下原本也有裴宴之的裴。 “且算朕补偿亏欠他的那一份吧。” 沈昭月原先只是假戏真做的哭,这会儿闻声眼泪却是掉个不停,然而在皇上这话落下后,声音坚定,亦是向皇上跪了下去。 “国仇家恨,臣女做不到饶他一命!” 第106章 庄周梦蝶 或许是因为怀孕,沈昭月的情绪有些绷不住。 皇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看着她跪下去,亦是皱眉。 “有话你起来说,朕又没怪罪你。” 沈昭月未动,只眼中含泪的抬眸看向圣上。 从之前便下定的决心在此刻更加坚定。 皇上于她有恩,于沈家有恩,于天下亦有恩。 这么多年矜矜业业,只是为了百姓,为了大晏,别无心思,沈昭月信他,亦不愿瞒他。 “皇上可闻庄周梦蝶?臣女一生福运,得益于皇上庇佑,然梦中臣女窥见皇上被小人中毒害死,大晏分崩离析,五皇子登基为新帝,同奸佞清朝堂忠臣,残害我沈家满门,致使朝野动荡,名不聊生,边境来犯,大晏将倾。” 沈昭月说一句,皇上的脸色便沉下一分,最终站不住的坐在身后的靠椅上,面色有一瞬苍白。 夺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他呕心沥血几十年,大晏才有如今模样,却在他死后变成如此…… 沈昭月见状,神情有些不忍,却还是继续说下去。 如今掌权的还是皇上,只要皇上不动传位给五皇子的心思,便是没有给裴宴之的打算那也无妨,她们慢慢来便是。 她怕的是因着那一份愧疚,因为那一份苦肉计,皇上会信五皇子,会动恻隐之心。 人之所以为人,那便是有私心,有情绪。 而皇上,身为天下之主,需要隐匿的情绪太多了,可一旦动了恻隐之心,便会控制不住,一如多年来对她。 她自问这些年除了骄纵些,并未做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五皇子不同,她必须要阻止。 “臣女因私情对五皇子有偏见,但梦中窥见触目惊心,历历在目,皆是难以忘怀,幸后来得裴宴之力挽狂澜才得以后几十年再将大晏恢复成如今盛世。皇上若觉得臣女有私心,此话权当没听过便是。但臣女冒着大不韪也要将梦中所见尽数告知皇上,是由心的希望皇上竭尽一生想保护的大晏会一直昌荣繁盛下去。 臣女受益皇上太多,唯此情愿应,若皇上有其它吩咐,臣女定义不容辞,绝不会摇头。” 沈昭月清楚地知道,如此便是在绝皇上的后。 可即便是为了苍生,她也不会同意。 而太子,曾烧死了她的婆母,裴宴之的生母,裴宴之岂会容他,不过是让太子苟延残喘的多活些日子罢了。 这事皇上心里也很清楚,所以才会在说五皇子的时候,说的是不要绝后。 殿内沉默许久无声,外头的太后和五皇子亦是好奇皇上与沈昭月说了什么,竟如此久都没出来,五皇子还在殿中跪着,时日越久便越受不住,但并未吱声。 他眼下不便露出真面目,若皇上一力要治罪,他也唯有先忍,总归如今也只有他一人,再无旁人敢与他争。 便是裴宴之,他也叫其有去无回! 许久后,沈昭月眼眶红红的出来,什么也没说的往太后身边靠,一副被皇上斥责了的模样。 皇上亦是沉着脸,神情不好看,不过还是让五皇子先起来了,随后语气沉沉的斥责。 “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一点分寸都没有!宫中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皇上震怒,俨然是生气不小的模样。 此刻五皇子并未辩驳,而是乖乖的低声认错。 “儿臣知错。” 他此刻若再一力否认,只会让父皇对他厌恶,再让沈昭月胡乱说一通惹其怀疑便得不偿失了。 似是见他态度尚且不错,皇上总算是神情缓和了一些。 “回去闭门三日,好好再学学你的规矩,日后见了昭月,切勿再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即便是因为裴宴之也不行。” 五皇子乖乖的应声,自是察觉到了父皇还是偏袒沈昭月,心中愤恨面上却无恙,乖顺的点头应声,并未有所怀疑。 等五皇子退下去,太后又心疼的留沈昭月一阵,怕她那伤口处有什么问题,直至天快黑了,沈昭月还活剥乱跳的,太后总算是没再拦她,让人送她回去。 五皇子虽被关在殿中,但这殿里都是他的人,只要不出去就无妨,这点消息自然还是能打听的到的,他更打听到,父皇之后便再没见沈昭月,连沈昭月求见都不曾见,似是对其有了嫌隙。 此后几日,沈昭月照例进宫看望太后和皇上,只不过太后见到了,而皇上并未见到。直到半个月后,她送了皇上一个稀奇的会动的木偶小兔子,才算是让皇上消了气。 随后沈昭月又进宫两次,待的时日都不长。 后来她便不再进宫了,此刻她有身孕的消息已经传开,已有三月。 皇上和太后皆派人送了赏,连带着沈府都沾光,有不少人借此向沈府送礼,只不过一一退回去罢了。 临近十二月过新年之际,天下大雪,彼时沈昭月已有五个月的身孕,时常瞌睡,精神不佳。 而边境终于传来了裴宴之的消息。 裴宴之佯装不敌,让敌人进攻,却设下包围圈,直接将敌人击退两城,直接退回原地,但因冬日到来,两军交战暂停,时有摩擦却并不严重。 此大捷的消息传来,皇上龙颜大悦,赐下赏赐,侯府和沈昭月再次名扬上京,人人称赞。 眼下沈昭月正在屋子听裴如霜兴高采烈的说起她的婚事。 “再休养休养,约莫明年酷暑便能痊愈了,此番他差人送了礼来,待到身子稍稍平稳些,再来上京提亲。这边的宅子也已看好了,日后我得空便去看看添置什么。” 说起这些时,裴如霜脸上的笑意不断,丝毫没有之前与人动手的冷若冰山。 每每想起,沈昭月都忍不住的笑。 “他可知你的身手,若不知可别瞒着,你是不知道裴宴之瞒了我好久,我试探他几回都不肯说,还是我发现……” 想起那一屋子的金子,沈昭月笑的更深,然笑意过后便又落寞下来。 已经到新年,半年过去了,裴宴之却还没传来回来的消息。 第107章 皇上病重 裴如霜见她说着说着不说话了,便知她是想兄长了,便笑着提及别的事情。 “他都知道,之前也是因为我救了他,才有这么一段缘。” 裴如霜说起自己的事情,倒是让沈昭月的心思分散了一些,但到了夜晚她便孤枕难眠,几日来回倒腾便将身子折腾的更加虚弱,脸色苍白的连裴如霜也看不下去,叫了沈家人来陪陪她。 如此才好了些。 近些时日沈家一切都好,沈楼也从外面回来了,给她带了不少的东西。 她要的人也都带进来了,如今上京中有不少人都是她的,以防万一,但她并不希望这一天到来。 眼下正下着大雪,沈昭月便很少进宫,只是除夕之夜,她刚给裴宴之祈福完平安,宫中却来人了。 “郡主,您快随奴才进宫吧,皇上忽的吐血晕厥昏迷不醒,吵着要见您呢。” 沈昭月怔然,披风都落了下去,宝芝见状慌忙的给她拿好重新披上。 未曾多想,眼前的公公亦是德公公的义子,是个可信之人,沈昭月当即备马,让人送她进宫。 她并非只带了宝芝,裴如霜听见这事也跟着过来了。 总归是侯府里的人,她带去,旁人不敢说也不敢拦。 夜已深,宫门已落,因着她又再次打开,已经停了的大雪,在此刻又悠然的下起来,雪花落在掌心一片冰凉,好似要凉到心里去。 裴如霜擦了擦她掌心的水迹,把手炉给她。 “别太担心了,皇上好人当有好报。” 这上天总是公平的,或许皇上这一生太苦太累,才会让他得此病早早离世,好投胎下一世做个幸福懒散的人,不至于落到现在孤家寡人,无人可顾的地步。 沈昭月更担忧的是皇上的处境。 本来夺位之争就很严重,五皇子虎视眈眈,近半年来,五皇子与皇上的关系融洽了不少,五皇子越发的急不可耐,上次她进宫时,五皇子已然不避讳什么,完全的胜券在握的模样。 而今皇上病了,只怕情况更严重。 路上,轿子被拦了下来。 沈昭月如今怀有身孕,皇上便特许她进宫后可以坐轿子,这是连后妃都没有的殊荣,亦是太后同意的,但敢拦轿子的,还是头一个,且还是熟人。 “昭月郡主深夜进宫可是有急事?我也是恰巧来看望大皇子,这风雪太大,不知可否同行一段?” 说话的是段婉容。 沈昭月有些恍惚,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段婉容了,上一次还是半年前,段婉容想靠沈家,被她拒绝了。 而今看来其贼心不死,似乎还想拉拢她。 可惜她如今没什么心思与其周旋,直接没搭理,让人走了。 段婉容看着轿子离去,笑得阴沉,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往废弃的东宫去。 听闻那个废太子没什么用,在东宫里闲的快发疯了,而今便又病了,吵着闹着要见她,自伤了一回才让皇上松口让她进宫。 没成想这最后还有点用处,只可惜了沈昭月不肯让她同路,注定要与五皇子斗个你死我活了。 段婉容忽的笑出声来,在这空旷的宫道上显得尤为吓人。 与此同时,沈昭月已到了皇上寝殿。 德公公在身旁伺候,大晏帝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旁边的盆里都是血水,可见其是真的病得很严重了。 之前就已经有过一次的情况,只是被瞒了下来,百官还无人知晓。 如今这样的情况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沈昭月近前,放轻了声音。 “皇上,臣女来了。” 像是怕惊着他,她眼眶微红。 短短时日,大晏帝已面容枯槁,好似命不久矣一般,明明半年前都还不是这样的,病来如山倒,谁也不能例外。 闻声,大晏帝眼皮微微睁开,瞧见了她,依然是笑得和煦的,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 宝芝和裴如霜都不肯动,沈昭月已有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大了起来,身边离不得人。 德公公劝着。 “皇上在此,周围都是禁军,无妨的,皇上只是想与郡主说些话。” 沈昭月闻声回头,对她二人点点头。 她知道裴如霜她们想护着她,但如德公公所说,眼下是在皇上的寝殿,旁人便是有心也闯不进来,况且还没到那个时候。 见状,裴如霜二人才随德公公一块退了下去。 沈昭月在一旁坐下,想给皇上倒杯水都困难的很,弯不下腰,索性放弃了。 “皇上想与臣女说什么?可别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就快到新年了,喜气洋洋的。裴宴之的捷报您看了没有?他也快回来了。这小家伙安静的很,再过些时日您便能看看他了,您不还说要当她外祖的,可不能食言。” 沈昭月说着说着眼眶便更红了。 打从她怀孕便情绪多变,时常控制不住,尤其是眼下,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哭,反倒惹得皇上笑话。 “朕还没说你倒是说了许多,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多话,却也讨喜。” 大晏帝的声音是哑的,还有些轻,轻的几乎听不到,但沈昭月听清楚了,想起小时候又笑又囧,没少干些坏事挨了骂。 “等它出来您看看它,您就知道臣女那都是乖的。” 二人说了一会儿叙旧的话,即便沈昭月不让说,大晏帝也还是开了口,指了指柜子上。 “那是朕早前写好的两份圣旨,一份是给宴之的,一份是给你的。” 给裴宴之的沈昭月自然清楚是什么,只是她不曾想到是早就写好的,可见皇上也早就有这个意思,更想不到还有一份是给她的,她哭着摇摇头。 “臣女不要,有您在,谁都欺负不了臣女,臣女还要日日进宫来看望您,跟您下棋解闷呢。” 沈昭月话都快说不清了,心里头更是难受的慌。 明明如霜也说了好人有好报,可皇上这一生除了大晏,别的什么都没有,唯有待她似亲女,她却因为仇恨,连一个五皇子都容不下。 此刻她有些唾弃自己,却又难以忘怀前世之痛,两相交叠,她更难受了。 第108章 皇上薨了 大晏帝露出欣慰的笑,没忍住轻咳两声,才继续开口。 “有宴之在,旁人自是不敢欺负你,但高处不胜寒,朕担心的是往后多年宴之心境有变,此为你护身符,可保你一生平安。朕老了,不中用,能做的也仅有此。” 遥想当年见到的小昭月,还没他腰高,生的粉雕玉琢,见他沉着脸,便拿了一只会动的木头兔子来哄他。 “阿爹说,多笑一笑,就什么都不愁啦。” 引得旁人惶恐,怕她冲撞了他,可实际上,那时他为天灾去寺庙祈福,见百姓受难,自然心事重重。他对儿子严厉,对姑娘却很是温和,可惜他膝下无女。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天生就能惹人笑,让人心情好,他问了名字,得知是沈家的,还心中微诧,知道那是个有福运的,便问一问她关于这天灾的事情何时了解。 彼时小姑娘还不懂什么是天灾人祸,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笑着道:“雨过天晴,自然什么都好啦。” 常人皆知的道理,在小姑娘口中似乎颇为玄乎,头顶云层叠叠的天际经久不散,压得人心头沉闷,好似都在等那雨过天晴,黑云散开的时候。 就连寺中禅师见状,都说他和这小姑娘有缘。 彼时他不信,待回去后没多久,这天灾便没了,当真是雨过天晴,一切都好。 自那之后,他才常召小昭月进宫为伴,时日渐久,虽非亲女却似亲女,可惜他那几个儿子都不争气。 从往事中回神,看着她哭的稀里哗啦的模样,大晏帝唇边笑意散开。 “昭月莫哭,笑一笑,就什么都不愁了,朕愿你日后常笑,百事无忧……” 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的低了下去,大晏帝想抬起手,再摸一摸她的头,如幼时那般,却是无力的落下。 那双时而严厉时而温和的眼睛就此闭上,唇边是一抹还未散开的笑意。 纵使他有许多的事情未做,纵使他还未看到大晏的盛世,但他也已算是走的无憾了,此生太累,愿来世欢笑,不坐这高位。 沈昭月怔然,一滴泪停在眼尾,她慌乱的去握紧皇上的手,却怎么也握不住。 “皇上……皇上!太医!快叫太医!” 沈昭月哭的声嘶力竭,亦喊得撕心裂肺,但无论她再怎么挽留,皇上也已然没了气息,已经走了。 德公公慌乱的进来,瞧见这情形,心中更是惶恐,宝芝和裴如霜都护着沈昭月,怕她伤心太过,德公公上前一步去探皇上的鼻息,确认其无动静后,悲呛的后退一步,噗通一声跪下。 “皇上薨了!!!” 声音悲戚,绕梁许久。 外头听闻动静的小太监亦是跪下,一声一声的传了下去,不多时丧钟便响了起来,白绫也都迅速的挂上。 太后宫里,听闻此声,太后的佛珠握不住,整个人颓废的坐下去,嬷嬷扶着人,不敢多言,待太后缓了一阵,才扶着人往皇后的寝殿去。 不多时,百官齐聚皇上寝殿外,沈昭月眼眶已然哭红,她始终不相信皇上走的如此早,即便是她坚持让太医来,也得不出个好结果,便连回光返照都没有。 皇上是真的走了。 她心中一阵悲呛,更说不出话来。 皇上的身体早已在这多年间消耗殆尽了,更何况是早年间还受过伤,以至于伤了身体,子嗣不丰也是有其中缘由之一。 即便没有前世那毒,皇上也还是如此走了。 外头响起了仓皇的脚步声,随之五皇子的身影出现其中,满身白雪,头发湿了一些,随后一声悲鸣。 “父皇!!!” 他哭着爬到了皇上的榻前,亲手去探了皇上的鼻息,似是确认一般,又嚎啕大哭起来。 五皇子的演技一向好,如此撕心裂肺的模样,声音连外面的百官都听见了。 大雪皑皑,除夕之夜,却发生此事,百官心中亦是百感焦灼。 沈昭月念及外头有年老的重臣,看向了德公公。 “外面风雪重,请大人们进来吧。” 也好再看皇上一眼。 思及此,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然触及五皇子的身形,沈昭月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五皇子便如虎视眈眈的豺狼,稍有不慎她便将万劫不复,此刻她需打好精神。 宝芝和裴如霜亦是紧张的盯着她,一左一右如护法一般,眼睛都不敢眨许久,每个人的心都随着皇上的离世而紧绷了起来。 那边五皇子似乎是哭够了,猛地站起身神情深沉的看向沈昭月。 “此刻已然夜深,又是除夕,昭月郡主如何在这里?!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父皇一向身子好好的,却在你频繁进宫后便变得差了,你若不如实说,本殿饶不了你!” 百官刚刚踏进来,便听见五皇子如此质问的一句。 众人这才看向了一旁的沈昭月,有朝臣便质疑的发问。 “昭月郡主如何在此?” 且不说她是一个已嫁的妇人,便是郡主也不可在宫门落下后私自进宫,还是出现在皇上寝殿,于理不合。 五皇子的意图沈昭月看出来了,他是想将皇上的死压在她身上,本来皇上传位裴宴之就已经很让人怀疑了,如今五皇子又提出质疑,还有前阵子的谣言她蛊惑圣心,一切便都对上了。 他是要给她加上谋逆的罪名!!! 沈昭月尚未出声,那边德公公便已然替她解释了。 “郡主是老奴派人请过来的,皇上今日身子不好,连连吐血,许是感觉到时日无多,便想再见一见郡主,他待郡主如亲女,亦有话要交代,此事并未不妥,五皇子殿下也切莫危言耸听,坏了郡主名声,皇上尸骨未寒,听见了不免心寒。” 德公公一边说眼泪止不住的流,看向了一旁榻上的大晏帝。 此刻大晏帝也已经被德公公收拾的体面,一身龙袍如平日那般尊贵,只那面无血色,也压不住形容枯槁,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伤心。 德公公的身份地位,众人皆知,闻声多是放心。 第109章 违令者,斩 只是在皇上薨了的节骨眼上,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旁人不敢质疑,五皇子却是敢的。 “是与不是她谋害的父皇,让太医来看一看自见分晓。总不能让父皇走的不明不白的!” 闻声,沈昭月的脸色变得难看,放在身前的拳越发的握紧。 “五皇子切莫太过分了!你若想将谋逆的罪名加之我身,直言便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随你查,但你若想动皇上遗体,今日我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让你动一丝一毫!你若还有人性,嘴巴就放干净些!” 沈昭月虽为郡主,但怎么说五皇子也是个皇子,且现下皇上薨了,更该收敛。 她如此直言让朝臣意外,更有人直呼她以下犯上,不过也有人说她性情真挚,全看他们自己怎么说就是了。 德公公亦跟着劝和,皇上尸骨未寒便有此争论,这才是真的让人心寒。 然他的话却让五皇子更加有了借口。 “平日公公便多于她亲近,谁知会不会被她收买了,此话怕也是做不得真。” 如此反驳,德公公却并未恼怒,而是笑着言。 “老奴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早已与皇上一体,老奴只是不忍如眼下这事发生才多苟延残喘一阵,待皇上去了皇陵,老奴便也以死随风去,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五皇子倒也不必多加猜疑。” 闻声,沈昭月怔然,想说什么话,德公公回首看过来给她安抚一笑。 她瞬时红了眼眶,德公公并非是因为护她才说出这话,而是打从知道皇上身子不行了,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如公公这般的人世上少有,也足以见皇上待人之诚。 沈昭月越发的难过,不愿再与五皇子争执,只愿事情尽快平息下来,让皇上得以安息,如德公公所说的那把,不能让皇上走也走不安宁。 百官们对这言论暂且不谈,更多的人是迫切的想知道圣旨的意思。 “国不可一日无君,敢问圣旨何在?” 今日沈首辅自然也来了,自始至终没说话,闻声却是抬起头看向了沈昭月。 他深知她们心中的想法,眼下却也心中叹息。 哪条路都不好走,且看他们自己日后的造化吧。 德公公也不含糊,按照大晏帝生前吩咐的去把圣旨取了出来,摆放在众人面前地只有一份,而另一份则是按照大晏帝的要求,待事情平息后偷偷的交给沈昭月。 这也是德公公没有立刻随着大晏帝去的原因之一。 眼看公公宣旨,众人皆是跪了下来,沈昭月也在宝芝和裴如霜的搀扶下慢慢弯身。 她如今已大着肚子不太方便,但也是尽力而为,见状,德公公的圣旨便念得速度快一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吾时日无多,膝下子嗣皆非将才,往年大晏皆由侯府镇守,朕实是愧疚于心,裴家宴之,能文能武,近些年来圣得朕心,今朕将位传之于他,户部侍郎辅佐,望其不负朕之期待,得创大晏圣上,尔等不得质疑,有违令者,斩!” 不似之前所说钦此,皇上怕是早已预料到会有朝臣反对,下了最后一道严厉的命令。 有违令者,斩! 将一切可以走的路都给裴宴之铺好了,只待裴宴之归来继位。 此圣旨令百官心中茫然,皆是看向了不远处的五皇子。 从始至今从未有过,有亲子而改立旁人的圣旨,如今这五皇子才是个天大的笑话,待明日传出去,便是整个大晏的笑话。 五皇子的脸色极为的阴沉难看,此刻竟还能在众目之下笑得出来。 “沈昭月还说你没有蛊惑圣心!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你们置本殿为何在,难不成他裴宴之才是父皇的亲子!” 沈昭月刚被宝芝扶起身,闻声脸色难看的要命。 这不单单是把裴宴之的名声毁了,还把已故的侯夫人也架在火上烤,日后旁人稍有质疑,便会想起这事! 她看了一眼宝芝,宝芝当即明白的上前一步,狠狠的甩了五皇子两个巴掌,众目睽睽之下,声音之大,众人皆是惊了。 五皇子也不设防备,竟就这么受了下来,随即才反应过来,似要发疯一般冲向沈昭月。 “本殿要杀了你!” 五皇子从前隐忍就已经隐忍够了,如今受此大辱,几乎要被逼疯。 裴如霜上前一步,紧紧的把沈昭月护在身后。 “五皇子再靠前,可别怪我不客气!” 裴如霜短刀一出,锋利的光似是要闪瞎人的眼睛,五皇子亦是畏惧的停下脚步。 他当然怕死,不然也不会苟延残喘这么多年。 似乎是被这短刀吓得回神,五皇子冷静下来。 “来人!把这谋逆的沈昭月带下去好好查查!圣旨是假的!本殿才是父皇的亲子,如今只有本殿有皇室血脉,断不可让这江山改头换面!” 随着五皇子的话音落下,一排排的禁军出现,不多时便将整个殿内的人围了起来。 百官都被这动作惊了一下。 自从上次二皇子逼宫之后禁军就换了一批人,但能替补的人就那么多,还没来得及休整好,如今便又混进了不少五皇子的人。 哪怕圣旨已发,这些人还是听命五皇子的,没有一个人退下。 德公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圣旨绝非有假,皇上之意,玉玺之印记,还有诸位大臣为见证,五皇子何来这是假的证据?宫中收录禁军,五皇子难不成是要谋逆吗?!” 德公公的话一出,不止沈昭月,五皇子也是懵了。 沈昭月这才想起,之前是有一段时日见到她爹时常进宫,身后还带着几位大臣,如今想来,怕是皇上打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 她心中难过至极,她想着逼皇上妥协,可皇上一直在为他们,为大晏着想。 此刻亦有多位大臣站了出来,证明了圣旨为真。 “皇上先前便早已召见过我等,亲手写下这圣旨,的确是立侯府世子裴宴之为新帝,五皇子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切莫做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