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锦华》 第1章 来送你上路 “二姐姐，我来送你上路啦！” 暴雨肆虐，豆大的雨珠不停的敲打着屋檐。 昏暗的房间内，陆锦华眸色沉沉的盯着陆鸢华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药。 三个月前，沈老夫人生辰，席间，她被众人劝着多饮了几杯酒，谁想，陆鸢华竟使人在酒中动了手脚，迷迷糊糊间， 她被人送进了偏房，然后…… 清白尽失。 她被沈家休弃，而设计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的‘好妹妹’陆鸢华却摇身一变代替她成了沈少夫人！ 她原以为，陆鸢华应当没脸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才是，可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恬不知耻的程度！她不仅来了，还言笑晏晏的说要送自己上路。 “二姐姐，你，你能别这样看我么？妹妹胆子小，你这样我会害怕的！”见陆锦华死死盯着自己，陆鸢华捂着胸口佯作惊惶的道。 可陆锦华却懒得理会她的惺惺作态，她单刀直入的道，“陆鸢华，你来这究竟想干什么！” “瞧二姐姐这记性，我刚不是说了么，我是来送二姐姐你上路的呀！你瞧，这药还热乎着哩！”陆鸢华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将药碗前陆锦华跟前递了递。 “你想要我的命？”陆锦华眉尖轻轻一挑，唇角溢出几分轻蔑。 “呀！二姐姐可不兴冤枉人啊！明明是二姐姐你自己不愿意生下腹中孽子，于是便偷偷命画眉买来堕胎药服下，哪想却一尸两命……这全然与妹妹无关呀！”陆鸢华弯着唇角清声音清脆的道。 “你，你在胡说什么……” 什么孽子？ 难道她是有……孕了么？ 陆锦华低头不敢置信的朝自己的小腹看了过去。 “是呀！二姐姐腹中已经有三叔的骨肉了哩！”陆鸢华娇俏的回答了陆锦华的话，说罢，她掩唇又是一笑，末了，才又开口道：“二姐姐是不是以为自己不能生育？毕竟，你与沈郎做了五年夫妻都未曾有孕，与三叔不过就一日风流怎么可能会怀上孽种？” 陆锦华眸子动了动。 “二姐姐，你想知道原因吗？”陆鸢华故意将声音拉长，看向陆锦华的眸子里充满了玩味与讥讽：“二姐姐，你与沈郎夫妻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想过，你一直未曾有孕是因为沈郎他不想你有孕？” 心口某个地方似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陆锦华用力的咬着嘴唇，直到唇腔里溢满了血腥味。 怎么能不痛！ 她那样喜欢沈遇！即便这些年因为孩子一事屡屡被老夫人、夫人刁难，可她仍旧忍了下来，一碗碗的汤药灌下肚，她做梦都想怀上沈遇的孩子，可…… 可她怎能想到，她的夫君并不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啊！ 看着陆锦华寸寸皲裂的面孔，陆鸢华细长的眸子终于抑制不住的露出了一丝兴奋和得意，可她仍旧觉得不够，于是，忙娇笑着又补了一刀道：“就连二姐姐上次在寿宴失身……这中间也有沈郎的手笔哩！” “你，你胡说……”清透的瞳孔终于被血色所覆盖，陆锦华终于再也忍不住尖叫着出声了。 她可以接受沈遇不喜欢她，厌恶她，可他…… 他怎么能和陆鸢华一起算计毁她名节！ 她是他的妻啊！ “哈哈哈……”陆鸢华终于抑制不住放声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她几乎飚出了眼泪：“二姐姐，你还记得你出嫁前对二婶说的话吗？你说，嫁给沈郎你绝不后悔！可现在……二姐姐，你后悔了么？” 心口插着的那柄匕首似又深了几分。 陆锦华用力的捂着胸口。 痛彻心扉。 她多想说她不后悔啊！可是，当她想起当初那个不顾母亲反对义无反顾奔向沈遇的自己，她心口就像是被人一片片凌迟一样。 不悔…… 她如何能不悔啊！ 看着陆锦华痛苦不堪的模样，陆鸢华只觉得心头畅快无比，这些年积压的怒气终于在这一刻消散得干干净净。 “好了，二姐姐，咱们旧也叙得差不多了，你也……是时候该喝药了。” “你休想！”陆鸢华瞪着陆鸢华，目眦欲裂，随后，她忽地起身扬声朝外边喊道：“来人啊！画眉，春嬷嬷！” “二姐姐快别费力气了，画眉她听不见了，至于春嬷嬷……”陆鸢华声音忽地一顿，随即唇角便漾起了一抹浅笑：“二姐姐是个聪明人，我既然能站在二姐姐面前，二姐姐便应该猜到，今晚不论发生什么，春嬷嬷都不会看见，也不会听见。” “你，你胡说！” 春嬷嬷是他的人，她怎么可能和陆鸢华串通一气！可…… 陆鸢华现在确确实实的站在她面前，而门外却仍旧没有一丝动静。 “二姐姐真是要冤枉死妹妹啊！妹妹今日之言全都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啊！三叔那日只是一时心软才将你安置在这别庄里，可仔细想想，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一个洗也洗不去的污点，他迟早是要聘名门贵女为正妻的，所以，又怎么可能会容许你这个污点活在世上？” 意料中的黯然神伤并没有出现在陆锦华的脸上，相反，陆锦华在听完她说的这些话后唇角反倒勾起了一抹讽笑。 “陆鸢华，你还是这般喜欢自作聪明。” “呵，呵呵……二姐姐莫不是魔怔了吧！” 要不然，她怎么能说出这样可笑的话来！ “魔怔的人是你！定安侯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若要我的命，直接命春嬷嬷动手就是，何必拐这么大弯子，使这样龌龊的手段？更不必遣你这样一个恶心的蠢货来动手！更何况……” “何、况什么？” “陆鸢华，你自己方才说过什么你忘了么？” “我，我刚刚说什么呢？” 陆锦华嗤笑一声：“你方才说，是我不愿意生下腹中的孩子，所以才偷偷命画眉买来堕胎药服下，最终一尸两命……” 陆鸢华眉心拧了拧。 她实在没瞧出她这话哪说错了？ “既是侯爷要我的命，那你又何必说是我自己买药堕胎而亡！”陆锦华满脸讥讽的望着陆鸢华一字一句道。 这话一出，陆鸢华脸色瞬间便差到了极点。 “我，我只是为了气你，这，这才随口一说罢了！你也不想想，若无三叔授意，我连别庄都进不来，更不可能……” “所以，背后指使你来取我性命的究竟是谁？”陆锦华冷声截断了陆鸢华的话。 或许是陆锦华的目光太过阴冷笃定，被她这样盯着，陆鸢华忽然心虚得不成样子，那些谎话忽地就有些编不下去了。 “难道是沈老夫人？” 陆锦华咽了咽口气，刚要答话，却听陆锦华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可能是她，当日她没本事拦住我出府，今日就更没本事将手插进这里来！所以，陆鸢华，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才敢端着这碗药跑到我面前！” “我！我……” “沈少夫人，时辰已经不早了！” 就在陆鸢华摇摆犹疑之际，门外一道冷肃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几乎是刹那间，原本还有些心虚的陆鸢华便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原本萎靡的神色瞬间振奋了起来。 “二姐姐这么想知道，不如……就去地底下问问阎王吧！”陆鸢华阴恻恻的一笑，随即便端着药盏朝陆锦华冲了过去。 …… 雨势越来越大。 雨幕中，有人快步穿过重重屋檐，直至进了一间宽敞又雅致的房间。 “主子，事成了！” 听了来人这话，屋中的女人弯唇一笑，随即，她拿起剪子毫不犹豫就将烛台上的灯芯给绞了。 第2章 有些帐慢慢算 阳春三月，春光正好。 建安伯府怡然院内，陆锦华斜坐在樱花树下摆放的秋千上，微风拂过，几片嫣粉的花瓣轻快的落在了她嫩黄色的裙摆上。 看着头顶层层叠叠的花瓣，陆锦华脑子仍旧一片空白。 她明明已经死了，在被陆鸢华灌下那碗堕胎药后便死在了通州的别庄里，可为何一睁眼却回到了她十五岁这一年。 “姑娘，您已经在这坐了快一盏茶了，外面这么热，要不……咱回屋去？”画眉拧着眉，雪白的脸小脸尽是担忧。 陆锦华转过脸。 现在画眉五官生动活泼，全然没有陪她在沈府苦熬多年后的暮气。 所以，她是真的活过来呢？ “姑娘，您怎么不搭理奴婢啊？”见自己说了半天，自家姑娘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画眉心里不觉有些委屈。 “我没有不搭理你，我只是……” 只是她还有许多事没想明白，比如说…… 陆鸢华为何突然要置她于死地？彼时她已是名正言顺的沈少夫人，而她声名扫地只能龟缩于通州别苑苟且偷生。 又比如说…… 门外那个唤陆鸢华沈少夫人的是谁？为何她一开口，陆鸢华便立时像吃了定心丸似的，毫不犹豫的就灌她喝下了那碗堕胎药…… “只是什么？姑娘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呀！”见陆锦华又沉默了下来，画眉拧着眉忙又道。 陆锦华笑了笑，她抬手轻轻弹了下画眉的脑门，正欲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却忽地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陆鸢华。 十五岁的陆鸢华已出落的窈窕纤细，眉眼间已隐约透露出几分秾艳风情来。 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朝自己走过来，陆锦华唇角笑意瞬间隐去，潋滟的眸底不自觉的便掠过一丝杀气！ “二姐姐。”可来人并未觉察出陆锦华的异样，她上前亲昵的唤了一声。 可惜…… 没人应声。 就在陆鸢华有些奇怪想要去看陆锦华眼睛时，陆锦华却忽地笑了：“这么晚了，三妹妹来我这可是有事？” “听说二姐姐接到了永昌侯府的邀贴，明日便要去赴宴……” “是。”陆锦华点了点头，她微微顿了一下，随即便弯眉笑道：“三妹妹是要与我一同前去？” “不……不是，我娘这两日身体不适，我，我得留在府里照顾她……”陆鸢华绞着手帕，望着陆锦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 “那三妹妹这是……” “我，我绣了一个荷包……”陆鸢华帕子绞得更紧了，她垂眸咬着下唇，雪白的脸上也跟着沁出一层层红霜。 “三妹妹到底想说什么？”陆锦华敛了笑意，似有些不耐烦了。 “永昌侯府设宴，沈公子一定会去，所以……我想请二姐姐帮我，帮我把荷包带给沈公子……”说到最后，陆鸢华的声音几乎有些细不可闻。 陆锦华弯了弯唇角，不过，还没等她表态，她身边的画眉却抢先跳了出来：“不是，三姑娘，您想给沈公子送荷包您就自己去啊！托我家姑娘去送这叫什么事？” “二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也是迫不得已……”陆鸢华绞着帕子，杏眸渐渐浮起一层雾气：“自沈家出事后，我娘她就变了，她不想再与沈家走动，也不许我再见沈公子……” “既是这样，那三姑娘就更不该托我家姑娘帮您送荷包了呀！”画眉口齿伶俐的截断陆鸢华的话道。 “不是这样的！二姐姐，我娘是我娘，我是我，不管沈家如何，我对沈公子的心从来没有变过！”陆鸢华赤红着眼睛急急向陆锦华剖白自己的心意道。 同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词。 “二姐姐，你，你怎么不说话呀？”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三妹妹对沈公子还真是情深意重啊！”陆锦华勾了勾唇角，只不过，这语气怎么听都带着一股讽刺和酸涩。 看来，还真让母亲猜对了！ 陆锦华这丫头果然对沈遇动了心思！ 这样一想，陆鸢华脸上便越发恳切起来，她上前扯住陆锦华的袖角红着眼眶再度哀求道：“二姐姐，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 陆锦华细细看着陆鸢华的眉眼，只见她言辞恳切，脸上不见丝毫作伪，十五岁的陆鸢华已修炼得这般伪善，也难怪前世自己会在她手中败得那样惨！ “二姐姐……”见陆锦华一直盯着自己，陆鸢华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该不会是陆锦华她发现了什么吧？ “三妹妹，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万一这事让大伯母知道……” “不会的！你不说我不说，我娘是不会知道！就算万一我娘知道了，那也是我自己逼二姐姐帮我的，与二姐姐全无关点干系！”见陆锦华有所松动，陆鸢华连连保证道，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荷包塞到陆锦华手里，“二姐姐，如此就拜托你了！”说完，也不等陆锦华做出反应，便拎着裙摆快速跑出了怡然院。 “不是，三姑娘这是干什么？您还没应话呢，她怎能扔下东西就跑？姑娘，要不奴婢再跑一趟将荷包给三姑娘送回去吧！”看着陆鸢华的背影，画眉愤愤道。 陆锦华抿了抿唇角，她看着手中绣工精巧的荷包，前世种种忽如涛天巨浪朝她席卷了过来。 她一生的不幸，就是从此次送荷包开始的。 她以为自己是成人之美，可谁能想到这一去却是彻底落入了大房的算计。 陆鸢华早便买通了她身边的丫鬟暗中在荷包里放了一首她临摹的词，而后又安排人撞破此事，以至她声名扫地。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回到建安伯府的。 她只记得父亲扇在她脸上那火辣辣的巴掌以及…… 陆鸢华那张委屈挂泪的脸。 二姐姐，沈公子是我的未婚夫婿，你怎么能，怎么能对他有这样的心思……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陆鸢华的无耻。 明明是她托她送的荷包，可事发后，她不仅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唱念俱佳的在她面前演这样一出戏。 她在祠堂跪了三天，直到…… 沈家上门提亲。 “姑娘？”见陆锦华又沉吟了下来，画眉忍不住又出言唤了她一声。 “不必了，既然她对沈公子这般深情厚谊，我这个做姐姐又怎能不成全她！”陆锦华摩挲着手中的荷包，唇角不自觉便掠起了一丝冷笑。 陆鸢华，今世绵长，有些帐，咱们慢慢算！ 第3章 你说话不亏心么 永昌侯府是宫里贵妃娘娘的母家。 自先皇后故去，后位一直空悬，后宫以贵妃为尊，再加上永昌侯府的大公子到了婚配的年纪，是以，每年永昌侯府的花会贴便成了汴京勋贵圈里的香饽饽。 但每一年陆锦华都会接到从永昌侯府递来的帖子，只因永昌侯府的二姑娘是她的闺中密友，但前世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次的赏花会竟是她人生悲剧的起点。 “阿锦，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陆锦华若有所思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没事，就刚刚听丫鬟们议论，说姚公子他们在满月湖那边举行诗会。”陆锦华微笑着答道。 姚靖仪嗤笑了一声：“什么诗会，不过几个臭味相投的人聚在一起走花溜水说大话罢了！”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忍不住无奈的牵了一下唇角：“阿仪，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让你哥哥听到……” “听到便听到，我还能怕了他不成！”姚靖仪下巴一扬，半点也不带虚的。 “是是是，姚二姑娘天不怕地不怕，老虎屁股也要摸一下。”陆锦华下意识的开口道，话音刚落，她自己便先愣住了。 旁边的姚靖仪却一点也没发现陆锦华的异常，她笑着抬手轻锤了一下陆锦华的胳膊：“好呀！你这丫头竟敢打趣我，你信不信我……”说到这，姚靖仪眸光忽地一转，随即便伸手朝陆锦华的咯吱窝挠了过去。 “别，别……阿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她真的错了！ 前世她不该不听阿仪和母亲的劝执意要嫁给沈遇，她原本是多么爱笑爱闹的一个小姑娘呀！可最终，却为了一个沈遇把什么都葬送了…… 眼看陆锦华痒得不行，姚靖仪这才收了手昂着下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你若再敢这般打趣我，那我可就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好说话啦！”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姚二姑娘，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啊！” “你……有事拜托我？”姚靖仪眼睛眨巴了一下，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陆锦华，表示自己很惊讶。 “我想让你遣人帮我往满月湖捎一个荷包。” “满月湖？荷包？”姚靖仪被陆锦华这话惊得瞪大了眼睛：“阿锦，你，你不会是瞧上我大哥了吧？” “浑说什么，我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谁啊？” “我三妹妹。” “陆鸢华？” 陆锦华点了点头。 “不是，阿锦，你什么时候和陆鸢华关系这么好了！”姚靖仪鼓着眼睛表示不信。 “瞧你这话说的，鸢华她……怎么说也是我三妹妹啊！”陆锦华抿着唇角淡然的接话道。 “陆锦华，你说这话不亏心么？” “阿仪……” “行了行了，陆鸢华想将荷包给谁？沈遇？不对啊，去岁沈家丧仪，你大伯母连面都没露，勋贵圈里都在传你们建安伯府怕是想要退掉这门婚事，难不成，这消息是假的？”说到这，姚靖仪忽然来了兴致。 “姚二姑娘若想知道答案，遣人将荷包送去不就行了。”陆锦华弯了弯唇角，语气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姚婧仪眉心微微一动，她若有所思的看了陆锦华一眼，旋即便笑开来：“也是。”说罢便将自己的丫鬟季夏招了过来。 “阿仪，我能同季夏说几句话吗？”陆锦华微笑的望着姚靖仪又道。 姚靖仪笑着抬了抬下巴。 陆锦华嫣然一笑，她朝季夏走近了几步，旋即倾身凑到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姚靖仪只瞥见自己的丫鬟神情先是惊愕，旋即是复杂，直到最后陆锦华微笑的问她，记住了吗？她才醒过了神来。 “陆姑娘，婢子记住了。”季夏攥紧手心，神情郑重的应了声。 陆锦华笑着点了点头，旋即示意自己的丫鬟将荷包给季夏。 “季夏姐姐，劳烦你了。”锦屏一边小心翼翼的将荷包递到季夏手里，一边微笑的望着她道。 季夏朝她扯了扯嘴角，将荷包收好后她朝姚靖仪福了福，得到回应后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陆二姑娘，事也办了，现在咱们可以继续赏花了吧！”姚靖仪挑眉望着陆锦华似笑非笑的道。 陆锦华朝她眨了眨眼睛，两人相视一笑，随即转身继续逛起了园子。 永昌侯府的桃园在整个汴京都是闻名的。每年春天，大片大片的桃花如为朝霞铺向天际，桃林间，锦衣华服的少女穿行其中，虽然姚靖仪已尽量带着陆锦华往偏僻处走，可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眼尖的贵女发现了。 “靖仪姐姐，您家这桃园真是美极了，满汴京估计都找不出第二家能与之媲美的。” “是呀是呀！” 众贵女将姚靖仪围在中间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姚靖仪强忍住没翻白眼，只是，原本笑盈盈的脸蛋却不可避免的冷了下来。 “陆二姑娘，陆三姑娘今日没同你一起来么？”就在众贵女有些尴尬之际，一个穿着烟粉色长裙的少女忽地开口道。 陆锦华笑着摇了摇头：“大伯母近来身体有些不适，三妹妹孝顺，便留在家中照顾她了。” “是么？”烟粉色长裙少女挑了挑眉表示怀疑。 她与陆鸢华交好，是以，对陆鸢华同陆锦华堂姐妹之间的龃龉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她很怀疑是二房母女不愿意带鸢华来赴宴。 “罗姑娘这话莫不是在质疑陆三姑娘的孝顺？”眼见来者不善，姚靖仪毫不犹豫就一记眼风朝罗柔嘉瞪了过去。 “当然不是……” “既不是，那你刚刚挑什么眉！” “我……” “阿锦，我们去那边赏花吧！”姚靖仪半点也不给人狡辩的机会，她直接无视罗柔嘉将脸转向了陆锦华。 “好啊。”陆锦华笑着应了下来。 就在两人携手准备离开时，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哄笑嘻闹声，原本还面面相觑的贵女们不由自主的朝那边张望了过去。 那是…… 满月湖的方向。 “姑娘。”就在这时，季夏也折返到了姚靖仪身边。 姚靖仪点了点头，只是她尚未说话，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忽地插了进来：“季夏姐姐，满月湖那边出什么事了么？” 是画屏。 姚靖仪瞥了画屏一眼，随即意味深长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可陆锦华却只是朝她笑了笑。 季夏抬眸看向姚靖仪，见她没有反对，这才脆着声音答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公子们发现有贵女偷偷给沈公子递荷包，这才聚在一起玩笑打闹沈家公子罢了。” 第4章 这荷包你瞧着可眼熟 流言不长脚，但却永远跑得最快。 不过一日功夫，满月湖发生的事便传遍了整个汴京城——建安伯府三姑娘荷包传情，欲与沈家公子比翼双飞。 陆鸢华怒气腾腾来怡然院兴师问罪的时候，陆锦华正慵懒的靠在廊下的柱子上逗弄八哥，听到脚步声，她抬眸盈盈一笑：“三妹妹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谁惹我二姐姐会不知道？” 陆锦华勾了勾唇角，还未说话，笼子里的八哥忽然兴奋的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不知道，不知道……” “噗嗤。”廊下有丫鬟忍不住低头窃笑了起来。 陆锦华抿了抿唇角：“三妹妹这话说的，我又不会未卜先知，又怎知三妹妹你因何而恼？” 陆鸢华瞪了笼子里那只张牙舞爪的八哥一眼，旋即怨愤的盯着陆锦华道：“二姐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装什么！我问你，荷包里的‘情诗’哪里来的！我把荷包交给你的时候里边可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三妹妹将荷包交给我的时候，荷包上也未绣着我的闺名呀！”陆锦华唇角的笑容依旧，只是细长的眉梢却微不可觉的轻挑了一下。 “什……什么闺名？” 陆锦华嫣然一笑，她朝画眉施了个眼神，画眉会意，立时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精巧的荷包递到了陆鸢华面前：“三姑娘，这荷包你瞧着可眼熟？” “这荷包不是……”陆鸢华忽地闭上嘴巴，她眸色怨毒的朝陆锦华身后的画屏看了过去。 自己明明吩咐她将两个荷包调换，为何这个本应该交给沈遇的荷包会出现在画眉手中，难道是这丫头出卖了她！ 画屏脸色一片煞白。 她此刻只觉得自己像是大冬天里被浇了一盆冰水，冻得她浑身抑制不住的发颤。 从她发现自己藏在被褥底下的荷包丢失的那一刻，她就预感到了不妙，可姑娘那却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也只能心存侥幸，可现在…… 这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碎了。 “不是什么？三妹妹怎么不说话了。”陆锦华却没有理会画屏眼中的惊恐，她只含笑望着陆鸢华清冽着声音道。 陆鸢华吸了一口气，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这荷包不是我递给二姐姐的那一个……二姐姐刚刚不也说，我将荷包交给你的时候，荷包上未曾绣着你的闺名，也不晓得这荷包是画眉这丫头从哪弄来的……” “是吗？那可就真奇怪，画眉这丫头弄来的荷包竟然同三妹妹交给我的荷包，从花样到布料都一模一样，难不成……画眉是三妹妹肚子里的蛔虫？”陆锦华柳眉微挑佯作真诚的朝陆鸢华发问道。 “这……这我怎么知道……许，许是我绣荷包的时候被她偷瞧了去……至于布料，许是她从哪里偷拿的……”陆鸢华涨红着脸强行辩驳道。 “三姑娘，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您可不能冤枉人啊！近两个月奴婢可从未踏足过汀兰院，更何况……奴婢脑子又不是被驴踢了，好端端的干嘛要做一个跟您一模一样的荷包？”一听陆鸢华这话，画眉也忍不住急眼了。 要不是碍于身份，她真想冲上去挠她一爪子！ 这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啊！ 陆鸢华其实也知道，自己刚刚那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想过画眉这丫头竟敢这般不留余地的驳斥她! “二姐姐，你这丫头如此目中无人，你就不管管么！”陆鸢华恼羞成怒的将脸转向陆锦华道。 陆锦华浅淡的弯了弯唇角，她道：“可她说的也确实很有几分道理，若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我实在想不出她会这么做的理由，三妹妹，你说呢？” “二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她没有理由难道我就有？”陆鸢华拧眉很是愤愤不平道。 当初她怕陆锦华端详出荷包上的玄机，所以，才特意绣了两个一模一样，原想着这样也方便调包，可没想到…… 画屏这死丫头竟连这点小事都没办好！ 看着陆锦华似笑非笑的神情，陆鸢华脸色微白，就在她绞尽脑汁想要再寻个理由为自己脱身时，身后忽然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奴婢见过二姑娘，三姑娘。”来人礼数周全的朝陆锦华和陆鸢华各施了一礼。 “红、红玉，你怎么来了……”看见来人，陆鸢华心里忽地窜出一股忐忑。 红玉是祖母身边的大丫鬟，她这个时候来，该不会是…… 像是应证陆鸢华猜想似的，红玉朝她微微一点头，旋即清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回三姑娘的话，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请两位姑娘过去一趟。” “祖，祖母……”陆鸢华绞着手帕，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是啊！两位姑娘快随奴婢去吧，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已经在福瑞院等着了。”红玉笑着又补上一句道。 “我娘也去了……”陆鸢华心里越发不安了。 连她娘都叫过去了，莫不是…… 祖母也听到了那些流言？ “既然如此，那便劳红玉姐姐带路吧！”陆锦华却仿若没察觉到陆鸢华的忐忑似的，她清笑着朝红玉颔了颔首道。 建安伯府的下人们都知道，她们的老夫人极爱山茶，每日晨起总会饶有兴致的在院子里赏一会花，可今日她却连面都没露，甚至连院里的小丫鬟们都一个个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陆鸢华一踏进福瑞院便敏锐的察觉到院中的氛围不对，她下意识便止住了脚步：“红玉姐姐，你知道祖母找我们过来是为了何事吗？” 红玉有些歉疚的朝陆鸢华笑了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却忽地插了进来：“三妹妹何必为难红玉？祖母为何找我们来，你我不都应该心知肚明吗？” “陆锦华，你，你胡说什么！”看着陆锦华那张浅笑嫣然的脸，陆鸢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把自己害成这样，怎么还能这般云淡风轻的在一旁说风凉话！ 她就这般笃定祖母只会责罚她一个人么！ 第5章 你这混帐东西 两人料想的没错，赏花宴上的流言到底还是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只是，花厅里坐的却不只老夫人一人。 李氏和夏氏早她们一步到了。 “孙女请祖母安。” “孙女请祖母安。” 两人齐声朝老夫人福身行了个礼，末了，又分别向李氏和夏氏问了安。 老夫人半咪着眼睛打量着两人，陆锦华低垂着眸子看不出什么来，倒是陆鸢华……虽然她极力保持镇定，那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过来么？” 两人俱都没有哼声。 “锦华，永昌侯府的赏花宴你在场，你来告诉祖母，好端端的，怎么会传出你三妹妹私赠荷包的事？” 听了老夫人这话，陆锦华眉心蹙了蹙，她垂眸端正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末了，才清脆着声音答道：“回祖母的话，前儿个三妹妹知道我要去永昌侯府赴宴，便托我给沈公子递一个荷包，至于为何会传出那样的流言孙女也不知道。” “祖母，我，我没有……”见陆锦华一点犹豫也没有便将自己供了出来，陆鸢华脸色不由吓得煞白。 “你没有？三妹妹，那日你托我着送荷包的时候我院里的丫鬟可都瞧见了，祖母面前，你可不能说谎啊！”陆锦华拧眉满脸不赞同的看着陆鸢华道。 “锦姐儿，话不能这么说，你院里的丫鬟自然是向着你的……”李氏蹙着眉一脸委屈的插话道。 李氏这话刚一落音，一道嗤笑声忽地响了起来：“呵！那照大嫂这么说，你是鸢姐儿的母亲，自然也向着她说话喽！” 眼见这两妯娌又掐了起来，老夫人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直跳，她把声音猛地一沉：“行了！要吵给我出去吵去！” 老夫人这话一出，李氏立时红了眼眶，倒是夏氏一脸无所谓的挑了挑眉。 见两人安静了下来，老夫人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脸色煞白的陆鸢华：“鸢华，你二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祖母，我，我……” “祖母，红玉姐姐刚刚来怡然院传话的时候，三妹妹正因为荷包一事来找我兴师问罪，您若不信可以唤红玉姐姐进来问一问。”陆锦华朱唇轻启，不紧不慢的又补了一句道。 她这话一出，陆鸢华便知自己诡辩已无用处，于是，她‘噗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并郑重的朝老夫人磕了一个头：“祖母明鉴，孙女确是托二姐姐帮我悄悄递荷包给沈公子，也不知道怎地这事会闹得这样大……” 陆鸢华一边说着，一边哀哀切切的往陆锦华身上递了一眼。 “你这个混帐东西，你竟，你竟真敢做出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来！”听完陆鸢华的话，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至于她后边那意有所指的话…… 老夫人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眼见老夫人动了真格，陆鸢华慌得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就在她思索如何将陆锦华拉下水时，面前忽地闪过一道阴影，随即一个耳刮子便朝她狠狠甩了过来。 “阿娘……”陆鸢华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人。 “你个混帐！亏我刚刚还在你祖母和二婶面前为你辩白，你，你怎么能做出如此混帐的事来，我素日便是这样教导你的么？”李氏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的瞪着陆鸢华骂道。 “阿，阿娘……” “别喊我阿娘！我，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李氏双眸赤红，里边如同着了一团火似要将陆鸢华整个人都燎起来似的。 电光火石间，陆鸢华像是忽地明白了什么，她忽地扑到李氏跟前用力的抓住她的手哭道：“阿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阿娘，我就只有您了，您千万别不要我啊！阿娘，阿娘……” 这一声声‘阿娘’唤得李氏瞬间便掉了眼泪，很快，两母女便哭成了一团。 “母亲，都是我教导无方，我有愧于您，更有愧于夫君……这一切，这一切全是媳妇的错，鸢姐儿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宽宥她吧！母亲……”李氏揽着陆鸢华，声音极为哀切。 目睹这一幕的夏氏最终还是没忍住撇了撇嘴角。 这李氏母女来来回回总是这一套，也就老夫人次次都吃，若换作是她…… 呵！ 夏氏才在心里冷笑完，那厢，老夫人果然没让她失望，在李氏母女‘一唱一和’下，她脸色确实缓和了不少。 “当然是你的错！若非你纵容宠溺，她岂敢做出此等离经叛道的事来！” 她的长子早逝，是以，在一众媳妇和孙女中，她对她们最是偏疼怜惜，可万没想到，就是这个她最偏疼的孙女却做出这般让她不解和愤怒的事来。 亏得李氏前阵子还哀求她解除这桩婚事，可现在…… 眼见老夫人眼里满是失望，李氏再也忍不住了，她‘噗通’一声也跟着跪到地上，满脸含泪的道：“母亲，此事全是儿媳教导无方，儿媳自愿去祠堂罚跪抄写经书以赎罪过，只求母亲您能宽宥鸢华这一次！” “母亲，其实也没什么，咱们大周朝的民风又不似前朝那般严苛，鸢华这丫头虽然离经叛道了一些，但她与沈家那小子本就有婚约，此事虽然有些丢脸，但只要两人及早成亲，那便也算不得什么事了！”眼见李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夏氏再也忍不住皱眉出声道。 也不知道这点子破事有啥值得她哭的。 有这功夫，还不如收拾收拾赶紧和沈家敲定一下婚期！ 夏氏这话一出，老夫人立时便有些心动了。 夏氏这人虽然大部分时间说话都不中听，但这一次，她不得不承认她说到了要害处，只有两人婚期一定，那流言自然也就能止息了。 李氏与老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几乎是老夫人眸子一动，她便立时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她连忙尖声呵断夏氏的话道：“二弟妹，你这叫什么话！沈家还在守丧期，这种时候定下婚期不是更惹人非议耻笑么！” 第6章 只是想安慰一下他 听了李氏这话，夏氏忍了再忍，最终还是没憋住偷偷翻了个白眼并小声嘟囔道：“既然怕耻笑非议，那当初就别眼巴巴的往人跟前递荷包啊！” “老二家的！你一天不犯浑是不是心里痒痒！”老夫人脸一下青了下来。 看着老夫人发青的脸色，夏氏虽然有一肚子的话能怼回去，但她到底还是将到了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沈家虽然还在守丧期，但沈公子应该除服了吧。”就在夏氏憋的有些难受时，一道清洌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 这话一出，屋里数道目光霎时齐刷刷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陆锦华如水般的眸子轻漾了一下，旋即，她轻声笑道：“若不然，他也不会来永昌侯府赴宴呀！母亲，您说是吧！” “是是是！阿锦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沈家那小子确实已经除服了！虽说沈家还在守丧期，但咱们可以先将婚期给定下来啊！”见自家女儿帮腔，夏氏喜不自胜，忙顺着她的话接口道，末了，她还不忘兴致勃勃的望向老夫人：“母亲，您说呢？” “不可以！” “祖母，我不要……” 两道声音忽地同时响了起来。 老夫人眉心拧了拧，她扫了眼李氏，可最终却将目光停在陆鸢华的身上。 李氏不欲结这桩婚事她早便知晓，可鸢华这丫头…… 她怎么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大嫂这又是为何啊！难不成……真像外边传的那样，你不想结沈家这桩婚事？”夏氏细眉一挑，又开口插话道。 李氏一个眼神也没给夏氏，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老夫人，雾气蒙蒙的眼睛里写满了哀求。 见李氏不搭理自己，夏氏也不气馁，她弯唇一笑，旋即清脆着声音又道：“大嫂，做人可不能这样呀！鸢姐儿和沈家小子的婚事是一早便定下的，当初，这桩婚事还是你请伯爷去沈府求的，如今沈家虽不如从前，但咱们也不能因为这个便毁婚啊！况且，我瞧鸢姐儿自己是中意沈家公子的，要不然，她也不会眼巴巴的往他面前递荷包表明心迹，所以，大嫂还是别做那等棒打鸳鸯嫌贫爱的小人才是！” 夏氏言语如刀，一字一句直剐的李氏心口绞痛异常，她喘着粗气怒视着李氏，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二婶，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母亲！”眼见李氏被夏氏挤兑得说不出话来，陆鸢华也有些坐不住了。 “鸢姐儿，二婶我这可是在替你说话呀！难不成，你不想嫁给沈家那小子啦？”见陆鸢华接话，夏氏一下将枪口调转了过来。 “我，我……”陆鸢华涨红着脸支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当然不想嫁给沈遇！ 可她要说她不愿意的话，那她托陆锦华给沈遇递荷包又该怎么解释？她总不能告诉众人，她托陆锦华递荷包实则是想坐实她私下恋慕沈遇，并想将这桩她不要的婚事推到她头上吧！ “瞧你这孩子慌的，这有什么呀！二婶和你母亲都是过来人，你放心，这事你母亲不给你做主，二婶给你做主！”见陆鸢华憋得额头直冒汗，夏氏连连拍着胸口向她保证道。 岂知夏氏这话音刚落，那厢陆鸢华立时便急了：“二婶，你，你误会了！我，我没有想嫁给沈公子的意思……” “什么？你不想嫁给沈家那小子？”这下轮到夏氏不解了，她瞪着眼睛一脸惊愕的看着陆鸢华道：“那你既不想嫁给沈家小子，那为何要千辛万苦的递荷包给他啊？” “我，我递荷包给他只是，只是想安慰他一下……”陆鸢华涨红着脸，磕磕绊绊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夏氏眼睛瞪得更大了。 就连一旁的老夫人也听得直皱眉头。 沈老太爷都故去一年了，还有什么好安慰的。 陆鸢华显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有些蹩脚，可一时之间，她也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来解释她给沈遇递荷包的事来。 就在陆鸢华被老夫人和夏氏看得手足无措时，李氏红着眼眶终于又开口了：“母亲，鸢姐儿同沈家公子虽有婚约，可如今，锦姐儿婚事尚未有着落，她这个做妹妹若先一步定下婚期岂不更遭人非议？是以，媳妇以为，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这话一出，老夫人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夏氏便立时跳出来满是嘲讽的开口道：“大嫂想的可真周到呀！只是，大嫂既这般周到，那你当初央伯爷上沈府提亲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锦华这个做姐姐的尚未订亲了……” 看着‘牙尖嘴利’，一开口便将李氏堵得哑口无言的夏氏，陆锦华眼眶忽地便发热了起来。 其实，陆鸢华和沈遇订亲这事已经过去许久了，当时，不管是祖母还是父亲，他们都没觉得陆鸢华做为妹妹先她一步订婚有什么不妥，只有她母亲一直为他们忽视自己而生气，背地里还一直安慰自己会帮自己找一桩比沈家更好的亲事，只可惜…… 她最终没能如她的愿…… 她执意代替陆鸢华嫁进了沈家，为此，她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如今，再听到她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话，她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暖融融的。 “行了！你好歹也是一府主母，老翻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有什么意思？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修身养性，免得老二总抱怨你粗俗不登大雅之堂！”眼见夏氏一张利嘴半点都不饶人，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出言呵斥她道。 原本斗志昂扬的夏氏在听了老夫人这话立时委屈的红了眼眶，就在她难受不能自抑的时候，一双手忽地挽上了她的胳膊。 是锦华。 “祖母，咱们不是在说三妹妹的事么？”陆锦华直视着老夫人的眼睛忽地开口道。 老夫人抬眸将陆锦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末了，她才不冷不淡的道，“难道你有什么法子？” 陆锦华轻笑着摇了摇头，她道：“法子我没有，不过……”陆锦华忽地将脸转向了陆鸢华：“我还是想提醒三妹妹一句，若你真不想嫁进沈府，那趁早还是想好应对的法子才是！” 陆鸢华被陆锦华这眼神看得心里一虚：“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还用问么？三妹妹荷包都递了，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沈家上门来议亲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啊！” 第7章 大房母女实在太下作了 陆锦华料想的没错。 她同夏氏才回到怡然院，门房那边便有人来报，说陈夫人同沈大夫人上门来了。 沈大夫人便是沈遇的母亲。 她前世的婆母。 “阿锦，你说你祖母和大伯母会同意吗？”听到门房来报，夏氏忍不住侧脸问自家女儿道。 刚刚老夫人那几句话戳得她心口现在还痛，这会听到沈家上门来了，她忽然就觉得心里头一下顺畅了不少。 “口头上应该会吧。”陆锦华弯唇一笑，随即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壶亲自给夏氏倒了一杯茶，末了，她才慢悠悠的接过刚才的话继续道：“沈家都亲自上门了，这态度不谓不诚恳，再加上两人本就有婚约，所以，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李氏，她们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除非她们可以完全不顾伯府和陆鸢华的名声。 听了陆锦华这话，夏氏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事都闹成这样了，鸢姐儿除了嫁进沈家也没有别的路了！” 别的好人家也不可能聘她为妇啊！ 就在夏氏觉得自己说的很是在理时，自家女儿清冷的声音却忽地又响了起来。 “那也不一定。” “啊？这话又是怎么说的？”夏氏好奇的追问道。 可陆锦华却只是笑着说了一句：“母亲且等着看吧！”说罢，她便端起茶杯悠闲的喝起了茶来。 看着自家女儿神神秘秘的样子，夏氏一颗心就像被猫挠过似的，又痒又急，可见陆锦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得强灌了一口茶，这才将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给压了回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鸢姐儿也是够奇怪的，说什么递荷包给沈家小子只是为了安慰他！真是可笑，沈老太爷都去了一年，她这会才想起要安慰他么？这么蹩脚的借口，也不知她是怎么说出口的？还说什么自己不想嫁给沈家那小子，她当我们都是傻子么？” “咳，咳咳……”就在夏氏絮叨个不停时，她身后的丫鬟忽地掩着唇咳嗽了两声。 反应过来的夏氏愣了一下，随后她忙抬眸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好在陆锦华脸上并没有不耐烦，甚至在接到她投过来的目光时还朝她笑了一下。 夏氏心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更多的却是受宠若惊——要知道，素日里她这个女儿最不耐烦听她絮叨讲话，每次只要她多说两句她就会摆脸色，更甚者会直接拂袖走人，可今天…… “这次三妹妹倒没说谎，她确实没想嫁给沈家公子。” 看着陆锦华浅笑嫣然的脸，夏氏心里的诧异更甚了，可她还是下意识的接过她的话道：“你怎么知道？” 陆锦华抿唇一笑，随即她便侧眸朝画眉看了过去。 画眉立时会意过来，她连忙从袖子里翻出一个荷包递到了夏氏面前。 “阿锦，这是……” “回夫人的话，这便是三姑娘托我家姑娘给沈公子递的那个荷包。”画眉清脆着声音替陆锦华答道。 “阿锦，画眉这丫头说的是真的么？” 那荷包不是说已经交到沈家那小子手里了么？ “夫人，您再仔细看看这荷包。”画眉又将荷包往夏氏跟前递了递。 夏氏眉心蹙了蹙，她瞥了一眼画眉，这才将目光再次投向她手中的荷包，就也这一眼，她终于瞥见了荷包右下角那用银线绣着的两个小字。 锦华。 “阿锦，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夏氏终于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原以荷包一事不过是鸢姐儿起了一些小女儿家的心思，可现在看来——这其中是另有隐情啊！ “三妹妹托我送荷包没错，只不过她准备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荷包，其中一个在沈公子手上，而另一个……便是母亲面前这一个。” 夏氏虽然出身商贾之家，但她自幼便跟着父亲巡视商铺，商铺里那些管事伙计哪个不是满身的心眼子，她看得多了，个中弯弯绕绕自然是一点就透。 “好一个李氏！好一个陆鸢华！她们不想要沈家这桩婚事自己上门退便是，怎么能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拉你下水！” 她实在不敢想象，若阿锦没有察觉，那今日处在流言中心的便是她了呀！ 陆鸢华尚有婚约这层遮羞纸，可她的阿锦…… 想到这，夏氏气得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大房母女实在太下作了！ “所以，沈家公子被人撞破荷包一事也是李氏安排的？” “是。”陆锦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就说，那些公子哥哪个身上不挂几个荷包香囊啥的，怎地那么巧就发现沈家公子的荷包有猫腻，原来……呵，呵呵……”夏氏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冷笑。 夏氏身后的丫鬟桑月也听得心有悸。 幸好姑娘机警，及早发现了异样，否则只怕还真就如了大房的愿。 若出事的是她家姑娘，沈家那边只会乐见其成，毕竟，比起三姑娘这个失怙嫡女，显然是自家姑娘这位伯爷嫡出身份更尊贵呀！ 忽地，桑月脑中飞快的闪过了什么，旋即她忙抬眸朝陆锦华看了过去：“姑娘，您今儿个怎么没将画屏带在身边？” 这话一出，夏氏也立时醒转过了神来！ 大房母女既然打了这偷梁换柱的主意，那怡然院里必定是有人能与她们里应外合，否则，她们好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荷包给换过来？ 好一个李氏！ 她真真是太小看她了！ 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手伸进二房，可笑自己竟半点都没有察觉！ 还有画屏！ 这丫头可是她亲自选中送到阿锦身边的呀！ 陆锦华赞赏的看了桑月一眼，片刻后，她才抿着唇角对夏氏道：“母亲，一个画屏已经差点让我着了道，可怡然院里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第三个画屏。” 陆锦华话音一落，夏氏猛地一拍桌子：“桑月，你立刻去将院里的人给我聚过来，我倒要瞧瞧，怡然院里还有多少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是，夫人。”桑月郑重的应了一声，随后便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第8章 正好解了她的为难 怡然院动静这么大，伯府其他院自然收到了消息。 福瑞院里，老夫人半阖着眼睛，手里的珠串发着暗幽幽的绿光，她沉吟了许久才低沉着声音开口道：“我记得……画屏那丫头是锦姐儿房里的大丫鬟吧！” “老夫人没记错，画屏确是二姑娘跟前的大丫鬟。” 老夫人眸心动了动，她闭了闭眼睛，随即又问道：“除了画屏这丫头，老二家的还打发了谁？” “回老夫人的话，除了画屏，还有门房的刘婆子，另还有怡然院小厨房管采买的李婆子。”春嬷嬷垂着眼睛恭恭敬敬的答道。 听完春嬷嬷的话，老夫人嗤笑一声，随即再次阖上了眼睛。 屋里一时陷入沉静。 就在春嬷嬷以为老夫人不会再说话时，她却忽地又睁开了眼睛冷笑道：“我还道鸢姐儿这丫头转了性，可没想到……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春嬷嬷抬眸瞥了老夫人一眼，见她神情冷肃，她忙又将眼睛垂了下去。 “春英，你说……”老夫人眸如利剑忽地朝春嬷嬷看了过去：“这事李氏知情么？” 春嬷嬷眸子动了动，她扯了扯唇角，随即佯作困惑的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你说的是什么事啊？” 春嬷嬷这话音一落，老夫人一记眼风立时便朝她瞟了过来：“你可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瞧出这其中的猫腻？” “奴婢，奴婢还真没瞧出来。”春嬷嬷一边答话，一边笑着走到老夫人身后替她按捏起肩膀来。 “你真没瞧出来？还是……你瞧出来了但却不敢说啊！”老夫人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道。 听了老夫人这话，春嬷嬷弯唇一笑，她道：“奴婢哪里及得上老夫人您啊！您是火眼金睛，奴婢除了瞧出三姑娘这荷包递的有些突兀，其他便真的什么都瞧不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老夫人又是一记眼神朝她看了过去。 春嬷嬷忙收回手朝老夫人福了福，末了，她才讨好的向老夫人道：“奴婢真没瞧出来，要不，老夫人您同奴婢说道说道？” 见春嬷嬷仍旧在推脱，老夫人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行了！今次的事，是李氏和鸢姐儿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会你从我首饰匣子里挑两支簪子给鸢姐儿送去，顺带敲打敲打她们娘俩！如今婚期已定，让她别再生事，否则，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做祖母的不讲情面！” 她是怜惜她们母女没错，可这也不代表她们可以拿锦姐儿的名声和前程做筏子！ 锦姐儿的婚事她早有打算，沈家…… 李氏是怎么敢想的！ “是，奴婢一会便去办。”春嬷嬷忙福身应了下来。 老夫人点了点头，她端起茶杯正想喝口茶，却听到春嬷嬷询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老夫人，二姑娘那……要不要也送两支簪子去？” 老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凹陷的眼睛里忽地便划过了一丝精光。 感受到了老夫人的压力，春嬷嬷立时将眼睛垂了下去：“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只是觉得，二夫人发落了那么多人，想必是三姑娘同她说清楚了里边的厉害，二夫人那样的性子，奴婢担心……” 后边的话不用春嬷嬷说老夫人也能猜到。 夏氏从来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脾气上来的时候，她连自己都敢顶嘴，更别说李氏…… “那给锦姐儿也送两支吧！”老夫人微勾着唇角道。 她倒不是顾忌夏氏才送两支簪子给锦姐儿以作安抚，她纯粹是好奇锦姐儿何时变得这般精明？不仅识破了李氏的算计，甚至还将计就计坑了她们一把！ “老夫人，您，您不生二姑娘的气？”见老夫人嘴角噙着笑，春嬷嬷不由好奇的问道。 这事虽说是大夫人和三姑娘谋算在前，但二姑娘明明可以将此事禀告老夫人让老夫人做主，可她偏却将计就计坑了大夫人和三姑娘一把。 “有什么好生气的，原本我便不赞同李氏毁婚……咱们伯府如今日渐式微，若再因为毁婚一事闹得连名声也没了，那以后汴京城的勋贵圈子便更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她本就因为李氏的哀求左右为难。 李氏估么着也是见她迟迟没松口，这才想出这祸水东引的法子，可没想到，最后却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今锦姐儿这一堆正好解了她的为难。 见老夫人神情松快，春嬷嬷跟着长松了一口气，她笑着道：“先前老夫人那般呵斥二夫人，奴婢还以为……” “以为什么？夏氏难道不该被呵斥？” “该该该！老夫人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春嬷嬷笑呵呵的应道。 看着春嬷嬷嬉皮笑脸的模样，老夫人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来。 她原本瞧着锦姐儿那丫头性格别别扭扭一点也不招人喜欢，可如今才惊觉，自己竟然也有走眼的时候。 汀兰院。 春嬷嬷一走，陆鸢华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掉了下来，她愤怒的瞪着李氏不停的朝她吼道：“都怪你，都怪你出的这馊主意，祖母本来已经动摇了，可现在……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李氏被陆鸢华这一声声的指责说得肝肠寸断，她忙走过去伸手想要将陆鸢华揽到怀里，可不想却被她给躲开了。 “阿鸢，你，你这是拿刀在戳母亲的心啊！在这个府里，只有母亲是全心全意为你打算的，你祖母她只是面上心疼你，可一旦触及伯府的利益名声，她是决计不会为你妥协的，否则她早就答应去沈家退婚了！”李氏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的望着陆鸢华道。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婚期，婚期都定了……”说到这，陆鸢华哭得更伤心了。 原本她才是伯府最尊贵的姑娘，可父亲一走，陆锦华便跟她的身份掉了个个，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个个见风使舵捧着二房母女，对她也就越发冷待敷衍了起来，正因为这样，她才想在婚事上压陆锦华一头。 第9章 此事我自有谋算 原本沈家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沈老太爷高居吏部尚书颇得圣上青眼，而沈遇又是他惟一的嫡孙，这样的婚事真的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可谁知道沈老太爷竟是个短命的，突然间就得了急症，连御医都没等到人就走了。 没了沈老太爷这根顶梁柱，沈家其他人又撑不起门楣，自然而然的，沈家就被汴京城的勋贵圈子给边缘化了。 但陆鸢华一开始还是没想着要退婚的。 沈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沈遇才貌双全，假以时日，他未必不能重现沈家的辉煌！可偏巧这时候李氏却告诉她，老夫人相看上了永昌侯府的公子，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央人上门说和。 这世上没有比李氏更了解陆鸢华的。 她这话一出口，陆鸢华便立时断了跟沈家结亲的念头。 她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可她怎么也想不到，陆锦华竟会识破她的计策！一定是画屏那个蠢货露出了马脚，否则，陆锦华怎么可能知晓这其中的猫腻！只是…… 陆锦华这丫头不是瞧上沈遇了么？ 按说，即便她知道了荷包上的猫腻，依她的性子，她也应该会顺水推舟才是呀！ 难不成，是她瞧错了？ 那丫头没瞧上沈遇？ 可不应该啊！她每次瞧见沈遇那躲闪羞怯的眼神不似作假啊！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婚期定了那又怎样？只要事没成，一切就都还有转机。”李氏眸光闪了又闪，最终冷冷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道。 “母亲，你，你说这话是，是有什么主意了么？”陆鸢华红肿的眼睛里忽地出生一点希冀。 她是真不想嫁进沈家。 更不想被陆锦华在婚事上压她一头！ 李氏伸手爱怜的替陆鸢华抚掉了脸上的泪珠，她轻柔着声音安慰她道：“阿鸢，你放心，母亲是不会让你嫁进沈家受委屈的，我的女儿值得更好的！” “母亲，我知道你疼我，可，可祖母那边……”陆鸢华还是有些担心。 刚刚春嬷嬷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全是祖母在敲打她们。 祖母如今已经拿定主意要将她嫁去沈家，若她们再生枝节，祖母那边怕是怎么也交待不过去的。 “你放心吧，此事我自有谋算！至于你祖母……她最在乎的是伯府的利益，若你的婚事比沈家更能让伯府得利，那她便没有什么不应的！况且……” 伯府还是有人站在她这一边的！ 见李氏说的这般肯定，陆鸢华绞着的心总算好受了些。 “阿娘，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李氏忍不住一笑，她宠溺的替陆鸢华拢了拢鬓角的碎话，末了，才轻柔着声音对她道：“傻丫头，你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血肉，我不疼你疼谁啊！” “阿娘……”陆鸢华哽咽的唤了一声，随后一头扎进了李氏的怀里。 四月初八是佛祖诞辰。 大周朝几任皇帝都笃信佛教，上行下效，是以每年佛诞之日，汴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会前往城外的法源寺礼佛，更有甚者天还蒙蒙亮便已从家中出发了，因为，这一日礼佛的人甚多，又都拖家带口的，出发的稍迟便会被堵在城门口或者是半山腰上。 前世的陆锦华并不信佛，但如今…… 她死而复生，对神佛一说由衷的多了几分笃信和敬畏。 一上马车，夏氏便掩着嘴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见陆锦华朝她看了过来，她忙尴尬的将手放了下来：“阿锦，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母亲若是倦了的话，不如小憩一下。”陆锦华微笑的望着她提议道。 夏氏下意识的想点头，可看着陆锦华清亮又澄静的眸子，她瞬间又改变了主意：“算了，马车上睡也睡不踏实，要不然，咱们还是说说话吧！” 难得女儿这么贴心，不趁着这个机会跟她培养感情而去睡觉，那不比亏了一万两金子还闹心么！ 看着夏氏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陆锦华心情也不觉明媚了几分：“好呀，母亲想说些什么？” 自父亲承爵后，她便被老夫人接到了福瑞院教养了几年，只到十四岁才被搬回到了二房，在老夫人的耳濡目染下，她对夏氏的口无遮拦也是深恶痛绝，以至对夏氏这个母亲是能避就避，即便不得以聚在一处，她对夏氏也是尊重有余，亲昵不足。 如今想想前世自己的那些作为，当真是追悔莫及！好在老天垂怜，竟给了她一个补过的机会。 见陆锦华嘴角噙笑，夏氏一下便没了顾忌，她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笑着对陆锦华道：“前儿个我接到你舅舅的来信，说他过几日会来汴京！”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母亲这么多年没见过舅舅，应该想他了吧！”陆锦华笑着接话道。 这话一出，夏氏鼻尖瞬间就涌上了一层酸意，可她人却是高兴的：“是啊！都十来年了，上次见你舅舅还是你出生的时候……” “那，到时候母亲可得留舅舅府里多住一段时日啊！” “那是自然！你舅舅难得来一次，我自然是想留他在府中多住一些时日的，就是怕你舅舅他……”说到这夏氏眼里忽地划过一丝黯然，可当她目光触到旁边的陆锦华时，眼睛蓦地又亮了起来：“阿锦，要不然，到时候你帮着母亲留一留你舅舅？” “好啊！”陆锦华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 其实，她对自家这位舅舅还是蛮好奇的！前世，在她嫁进沈家的第三年，她这位舅舅便因运送军粮有功被陛下接见，更亲手写下了‘良贾义商’四个字制成了匾额赐给了他。 “阿锦，你答应啦！”见陆锦华应下来，夏氏不由一喜。 陆锦华笑着点了点头。 夏氏高兴的捂着胸口直笑，良久，她才平复心绪，带着一丝埋怨对陆锦华道：“其实，往年我曾给你舅舅递过几次信，希望他能带上你舅舅和你表兄一起来汴京小住一阵，可你舅舅却总说生意忙抽不出身，这次他主动说要来汴京我还挺意外的！”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只是笑了笑，随后才轻轻的接了一句道：“或许舅舅是太想母亲了吧！” 第10章 马车被堵在山脚下 陆锦华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她是知道自家舅舅为什么会突然来汴京——她的表兄夏翊与人起了冲突，那人盛怒之便命仆从拿住她表哥，正欲亲自动手教训之际，不想脚底一滑，脑袋狠狠的磕在桌角上。 那人当场就没了，她表哥也因此被扭送去了府衙。 按说，这事纯属意外，于她表哥更是无妄之灾！按常理，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官府也没理由扣着她表哥，可谁知那人的父亲是苏州知府，这样一来，她表哥便被硬生生的扣在了府衙，无论她舅舅怎么托关系，可没有一人敢应下此事，最后没办法，她舅舅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那位伯爷妹夫身上。 当然，最后这事也确实是她爹出面摆平的。 只是，她舅舅走后，她娘却跟她爹大闹了一通，把房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那时陆锦华才知道，原来她爹借口要打点关系从她舅舅那要走了整整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啊！ 陆锦华都不知道她爹当时是怎么张的这个嘴！ 不过今世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位想要置她表哥于死地的苏州知府姓姚。 就在陆锦华思绪着前世发生的事时，眼前忽地有什么东西晃了晃，随后，她便听到她母亲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锦，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陆锦华笑着道，见夏氏仍旧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她忙又笑了笑：“我就是在想，既然舅舅过几日便要来汴京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将院子收拾出来，这样也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是！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只不过……这事还得先知会你祖母一声才行！”一提起老夫人，夏氏声音里不自觉便带了几分烦闷。 自她嫁过来后，老夫人但没有明面上嫌弃她的出身，但言行举止却无一不在告诉她——她配不上她的儿子！ 但明明当初是老伯爷非要结这门亲！ 她要是知道嫁进伯府后会处处被人挑剔，她也不想嫁进来啊！ 在这偌大的伯府，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才是那个最委屈的人哩！ “母亲放心，祖母最喜欢热闹，她若知道舅舅要来做客便没有不高兴的。”陆锦华笑着对夏氏道。 虽然老夫人嫌弃夏氏的出身，但嫌弃归嫌弃，夏氏到底是伯府的当家主母，夏家也是伯府正正经经的姻亲，若连姻亲都不让进门，那伯府的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不论看在哪一点，老夫人都不会在这一事摆什么架子！ 其实，夏氏细想想也能猜到这个答案，但关心则乱，她最怕的还是让哥哥知道，她在伯府这些年其实过得被不怎么如意。 “嗯，那等咱们从法源寺回去便使人将院子收拾出来！” “好。”陆锦华含笑应了下来。 母女二人说笑间，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 “呀！咱们到啦！”夏氏笑着说了一声，不想，她话音才刚落，外边立时便响起了桑月的声音。 “夫人，咱们还没到法源寺了，马车被堵在山脚下了！” 听了桑月这话，夏氏眉心微微一蹙，脱口便带了几分埋怨道：“怎地又堵山脚下啊！今年为了赶早，我特意提早了半个时辰出府，可没想到还是被堵在这了！” 听到夏氏的埋怨，桑月忍不住一笑，她道：“这次夫人来得再早也没用，刚刚奴婢使人打听了一下，说是今日燕王妃同康平公主前来法源寺礼佛，是以，大家才都聚在这山脚没有上去。” 康平公主。 听到这个名字，陆锦华眼皮忍不住狠狠抽跳了一下。 康平公主是燕王的胞妹，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若说现在的她地位尊崇，那几年后的她，权势地位更是达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巅峰！ 但比起她的权势，更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她身上数不尽的风流韵事，其中一段便是跟那人…… “难怪，只是……这好端端的燕王妃和康平公主怎么突然跑来法源寺礼佛啦！事先还一点风声也没漏！”夏氏拧着眉小声嘀咕道。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可她却没有接夏氏这话。 燕王妃和康平公主之所以突然来法源寺礼佛，实则是因为燕王妃被诊出了喜脉，而且还是双胎！ 大周皇室子嗣不丰，明德帝皇子公主生了一大堆，但活到成年的，却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而他这几个儿子比他更惨，连儿子女儿都没生出几个，太子膝下只有一位郡主，端王倒给他生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只可惜，这个孙子病秧秧的，能不能活到成年还是未知数！至于燕王就更惨，不论是燕王妃还是他府中姬妾没一个有消息的，所以，这次燕王妃诊出双胎，燕王忙喊了自己家胞妹陪她来法源寺拜见了空大师。 “夫人若是觉得马车里憋闷，不如下车来透透气？奴婢瞧着前边定国公府和永昌伯府家的女眷们也都下了马车。”桑月笑着对马车里的夏氏提议道。 可不想，夏氏听了桑月这话眉头都快拧成了结。 马车里闷是闷了一点，可一但下了马车，那她少不得要过去同那些夫人应付几句，可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跟她们搭话！ 桑月当然知晓夏氏的心思，只是…… 她瞥了眼小心翼翼扶着老夫人下马车的李氏，又看了看她旁边站着的三姑娘、四姑娘，最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陆锦华。 “母亲，我也觉得马车里有点闷，要不，咱们还是下马车透透气？”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道。 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儿，想着自己就算此刻不下马车，但到了法源寺还是少不得要和这些夫人们应酬一番，最终，夏氏也只能妥协的点了点头。 见夏氏应了下来，桑月忙让人打了帘子，与画眉一起将母女二人扶下了马车。 陆锦华一下马车，还没站定，一道人影忽地蹦到她面前，随后她肩膀被她重重的拍了一下：“阿锦！咱们又见面啦！” 第11章 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阿仪，你怎么来了？”看到来人，陆锦华又惊又喜。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阿仪便并没有跟着永昌侯夫人来法源寺礼佛，如今骤然在这看见到她，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 “原本我确实是不打算来的，但……这不是你来了么？”姚靖仪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 陆锦华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晃晃的是在说——你看我信么？ “伯母，你瞧瞧阿锦，她这在是嫌弃我哩！”见陆锦华不信，姚靖仪忙撅着嘴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夏氏。 夏氏忍不住抿唇一笑，她道：“行！一会伯母打她给你出气！” “阿锦，听到没！一会伯母要打你替我出气哩！”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姚靖仪得意的朝陆锦华挤了挤眉道。 陆锦华有些无语，正欲说话，一道婉转的声音却忽地插了进来。 “我瞧最该打的是你才是！”永昌侯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一边朝这边走，一边佯作恼怒的盯着姚靖仪开口道。 “伯母。”陆锦华忙敛眉朝永昌侯夫人福了福。 她前世做了五年的沈少夫人，规矩礼仪早就被打磨出来了，就连垂首弧度也恰到好处的让人既觉赏心悦目又不觉得轻浮。 永昌侯夫人只觉得眼前一亮。 从前她便知道这位陆二姑娘颜色好，但今日一瞧，却觉得她除了颜色外又多了几分小女孩难得的端庄和稳重。 尤其是跟自家这个咋咋呼呼的女儿站一块，这对比…… 简直惨烈到让她不忍直视！ 想到这，永昌侯原本佯装的恼怒便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嫌弃：“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也不怕陆二夫人笑话！” “怎么会！我倒觉得姚二姑娘性子活泼，比寻常那些一板一眼的贵女们鲜活可爱多了！”夏氏看着姚靖仪，满眼的星星。 她是真喜欢姚靖仪这样的性子啊！ 永昌侯夫人一眼便知，夏氏这话说得真心，完全没有半分客套的意思，而且——她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后面那句话是会得罪人的。 汴京城的贵夫人们个个处事圆滑，能说会道，像夏氏这样直接的人…… 她还是真是头一回见。 “夫人您快别这么说她，小心她一会尾巴翘到天上去！”永昌侯夫人满脸笑意的接过夏氏的话道。 可她这话一出，姚靖仪却不乐意了：“娘，瞧您这话说的，我又没有尾巴，您倒说说我咋翘天上去啊！难不成，您给我装一个尾巴？” 见自家女儿越说越不像话，永昌侯夫人把脸一板，冷声便斥责她道：“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你能不能学学阿锦，天天咋咋呼呼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可姚二姑娘却半点也没被她娘吓道，她朝自家母亲咧嘴一笑，随即一把揽住她的胳膊道：“娘，你这么喜欢阿锦，要不然，我把她拐进咱们侯府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永昌侯夫人脸色忽地一沉，随即抬手便给了自家女儿一个爆栗：“你这浑丫头，再这般口无遮拦，小心我让你父亲关你禁闭！” 结亲乃是大事，哪是她这种小姑娘可以张口能道的！ 尤其还当着人家母亲的面！ “这小孩子家家说话也没个把门，都怪她爹给她给宠坏了，真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夫人您千万别见怪啊！”训斥完女儿，永昌侯夫人又一脸歉疚的对夏氏道。 “您多虑了。”夏氏扯了扯嘴角淡淡的应了一声。 看着夏氏脸上渐渐敛起的笑意，永昌侯夫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忙笑着又补了一句话道：“虽然这丫头嘴上老没个把门，但我还真希望我家那傻小子能有这个福气！” 无论永昌侯夫人这话是不是真心，但夏氏听了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 只是，对永昌侯夫人，她却再没有先前的亲近了。 就在气氛有些微妙之际，陆锦华却忽地笑着开口了：“母亲，伯母，你们怎么都把阿仪的话当真了？她前儿个还说我宝相庄严，要把我放在庙里供起来哩！” 这话一出，周围原本有些凝固的空气瞬间便流动了起来。 “你这死丫头，你还真敢什么话都往外蹦啊！等回家我让你爹好好收拾你！”永昌侯夫人说着便狠狠的剜了姚靖仪一眼。 早知道这丫头在外边也这般口无遮拦，那她打死都不会带她出来！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在您面前口无遮拦了！”见自家母亲是动了真格，姚靖仪连忙拉着她娘的袖角撒娇道。 永昌侯府夫人又怎么可能真生自己女儿的气，见她认了错，便立时就坡下驴缓和了语气：“知错就好！好在陆二夫人宽宏大度不跟你这浑丫头计较，若换作旁人，那你名声还要不要啦！” “母亲说的是！多谢伯母宽宏。”姚靖仪也很是懂得审时度势，当下便弯腰端端正正的给夏氏行了个礼。 “快，快起来！”夏氏见状连忙上前将姚靖仪搀扶了起来：“瞧你这孩子，不过几话玩笑罢了！哪值得你这般郑重道歉啊！” 夏氏这人心里不装事，见永昌侯夫人和姚靖仪都做到这一步了，当下心里那点气便全消了。 况且，从另一方面说，姚靖仪若不是喜欢阿锦，把阿锦当成自己人，她也不会在她们面前开这样的玩笑。 “夫人不怪罪就好，以后这孩子我会拘着她的。”永昌侯夫人含笑望着夏氏道。 这话她是认真的！ 阿仪确实应该好好教教她规矩了！ 就在永昌侯夫人下定决心之际，一道甜腻的嗓音忽地插了进来：“嫂嫂，你同陆二夫人在聊什么呢？” 看着缓缓而至的两人，陆锦华唇角微不可觉的勾了勾，一旁的姚靖仪也很有默契的朝她使了个眼色，随后两人默契的各自站到了自家母亲的身后。 “是阿英啊，你今日怎么也得空来法源寺上香？”永昌侯夫人弯了弯唇角，不冷不淡的问她话道。 第12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来人正是沈遇的母亲，沈大夫人。 她之所以唤永昌侯夫人一声嫂嫂，实则是因为她婆母沈老夫人也出身永昌侯府，按辈份，如今的永昌侯都要唤她婆母沈老夫人一声堂姑母。 也正是有了这层关系，她才会唤永昌侯夫人嫂嫂。 “原本是不得空的，可母亲听说阿遇和陆三姑娘的婚期定了，心里高兴得不行，早早便叮嘱我，说等佛诞日，一定让我来法源寺替她向佛祖道谢！婆母有命，我这个做媳妇的哪能不从啊，只能着急忙慌的将府里的庶务处理好，又请了二弟妹帮我代为照看老太太。”沈大夫人笑盈盈的答道。 “原是这样啊……”永昌侯夫人笑了笑，不过，这笑怎么看都有几分意味深长。 她同李氏从闺中便认识，所以，没有比她更清楚李氏为人的人！尤其是堂姑父去世后，李氏的态度更是摆到了明面上，至于那位陆三姑娘…… 她也见过她几面，一看便像是第二个李氏！ 这样的人，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沈遇递荷包坐实这桩婚事？ 怎么想怎么蹊跷！ 所以，在得知是自家女儿帮忙从中牵线后，她便将她叫过来仔细盘问了一番，这才知晓这荷包中的猫腻。 李氏母女想祸水东引，可没想到对手却棋高一招！ 想到这，永昌侯夫人不由自主就往夏氏身后的陆锦华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如何识破了李氏母女的算计，如今，李氏母女吃了这个哑巴亏，今后，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那嫂嫂，二夫人，你们先聊着，我先去同老夫人和大夫人打声招呼。”沈大夫人笑着又同两人道同，说罢，她便带着女儿朝前边走了过去。 “阿锦，沈大夫人说的是真的么？你家那三堂妹同沈遇的婚期真的定了？”沈大夫人一走，姚靖仪就迫不及待的问陆锦华道。 她之所以强忍着瞌睡和颠簸跑来这法源寺上香，就是想知道，荷包一事闹开后，陆鸢华会是什么表情？ 她一定是又气又怒又抓狂吧！ 她原本是想亲自去问一问陆鸢华的，只可惜，她就露了一次面，而后便推说身体不适上了马车！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还是挺佩服陆鸢华的！ 毕竟—— 若换作是她，哪怕再糊十层脸皮，她都不敢踏出房门一步！ 丢人啊！ 陆锦华只要扫一眼也知道姚靖仪在想什么，她抿了抿唇，笑着对她道：“这种事，你觉得沈大夫人会乱说么？” “不会！”姚靖仪连忙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了。” 姚靖仪往四周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将脑袋往陆锦华跟前凑了凑，轻声道：“那……那陆鸢华没有闹？” “阿仪，刚话过的话你就忘了么？”见自家女儿又开始管不住嘴巴了，永昌侯夫人连忙出言道，不过，她话虽是这么说，眼睛却不自觉的朝夏氏母女看了过去。 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啊！ 好在，夏氏半点也没让她们母女失望，她嗤笑了一声，随后张嘴便答道：“有什么好闹的！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况且，这桩婚事本就是她们母女先求的！” 永昌侯夫人嘴角抽了抽。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是可以这样用的么？ 这建安伯夫人还真是—— 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好在，就在这时，山上终于有消息递了过来，说燕王妃和康平公主已经请完香，如今已移驾，众人可以上山了。 消息一出，永昌侯夫人忙同夏氏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带自家女儿上马车，可不想，姚靖仪却挽着陆锦华的胳膊不肯松开。 “娘，你让我坐阿锦的马车吧！” 一听这话，永昌侯夫人眉心一皱，正欲训斥她胡闹，不想，陆锦华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了起来：“可别，我家马车小，若是碰着挤着姚二姑娘我可赔不起！” “娘，你还说我嘴皮子损，你看看她！”姚靖仪佯作恼怒的推开了陆锦华的手。 刚刚是一时兴起，可这会她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坐建安伯府的马车上山的，今日来礼佛的人这么多，上香的人是一批接一批，她们两家不一定是挨着一起上香的。 “行了行了，阿锦这是为你好了！”眼看众人都上了马车，永昌侯夫人也没时间再同自家女儿废话了，朝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随后笑着跟夏氏打了声招呼便接着女儿迅速朝自己马车走了过去。 很快，堵在山脚下的马车开始一辆一辆往山上驶去。 尘土飞扬。 陆锦华抬眸静静的看着山上半隐半现的法源寺，心里一时间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阿锦，你怎么还不上车啊！”夏氏上马车，回头见陆锦华没有跟着上来，连忙掀开帘子探出脸朝她喊道。 “我这就来。”陆锦华忙转头笑着朝夏氏应了一声，说罢，便抬脚朝马车走了过去。 夏氏放心的撂下了帘子，可陆锦华却在这时顿住了脚步。 “姑娘？”画眉有些不解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一会你想法子给我递个口信吧。” “好啊！姑娘让奴婢给谁递口信啊！”画眉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 “沈遇。” “沈……”画眉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警惕的往四周看了又看，确定没人注意她们，这才鼓着眼睛小声对陆锦华道：“姑娘，奴婢，奴婢没听错吧！” 陆锦华轻笑了一声，她垂眸看着自己手上清透的翡翠玉镯，眸底渐有薄薄的悲凉溢了出来。 “你没有听错，我想让你帮我递一个口信给沈遇。”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可是，她至今还是没有释怀沈遇对她所做的一切！ 如若他真厌恶她，那当初又为何上门提亲！ 她不是非嫁他不可！ 就算是迫于形势，他也可以直接了当的同自己说明一切，可他不仅什么都没说，还冷眼在边上看自己像傻瓜一样讨好他，讨好他父亲、母亲、妹妹…… 明明当初她也是受害者啊！ 是陆鸢华先不要这桩婚事的！ 可无论她怎么说，他却始终觉得是自己巧言善辨诬陷陆鸢华！ 如今，自己就教他看看，他一心一意恋慕，甚至为了她不惜一切毁掉自己名节的陆鸢华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 冰清玉洁！ 第13章 那不是你妹妹啊！ 这还是陆锦华重生后第一次来法源寺。 也亏得是法源寺这种经常接待皇亲贵胄的佛寺，若换作一般的寺庙，这么多人前来参佛上香，寺里的僧人只怕早就乱作一团了，可法源寺里的僧人虽然忙碌但却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即便如此，要想去佛祖面前上一柱香也是不易。 毕竟，上香的人这么多，可金佛却只有那么一尊，好在法源寺的僧人早在大殿外的空地两边安置了不少板凳，虽然捡漏，但好歹能能做着歇一歇。 “佩兰，你去前边看看，还有多久轮到咱们！”看着越来越高的日头，陆鸢华眉心皱了又皱，最终还是没忍住朝身后的丫鬟低声吩咐道。 原以为她们这次比往年提早半个时辰出门，能早点参拜完菩萨，可没想到今年燕王妃和康乐公主也会来上香，这一耽搁，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午膳前参拜佛祖，若是晚了，那她岂不是不能去姻缘池与他碰头呢？ 想到这，陆鸢华的眼里的焦急便怎么掩也掩不住了。 李氏显然看出了自家女儿的着急，事实上，她也很急，但如今却也只能握住陆鸢华的手来安抚她。 实在不行，她一会便寻个借口让鸢华先走！ 建安伯府与大理寺卿家紧挨着坐，大理寺卿夫人见陆鸢华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结，她忙笑着对李氏道：“您瞧这孩子急的！头上都冒汗了！” “还真是！”李氏佯作出一副吃惊样，随后忙扯出帕子细致的替自家女儿擦了汗，末了，才转过脸感激的对旁边的大理寺卿夫人道：“还是夫人您心细，我前阵子身体不好，我这丫头便日夜守在我床边伺候，现下我好了，她身体倒虚了下去！” “大夫人好福气啊！我若有一个这样贴心孝顺的女儿就好了！听说，令媛与沈家公子婚期已经敲定呢？”大理寺卿夫人含笑望着李氏。 上次永昌侯府的流言她也听说了。 但这在之前，她更听说，建安伯府的这位大夫人似乎不愿履行与沈家的这桩婚事，只没想到…… 赏花宴这么一闹，建安伯府和沈家便迅速敲定了婚期。 大理氏卿夫人这话一出，李氏眸底立起闪过一丝阴戾，不过很快她嘴角便弯起了一抹漂亮的弧度：“夫人是从哪里听说的？” “难道竟不是么？可沈大夫人刚刚还在……” “夫人想是听岔了，我们两家确实在议亲，不过这婚期……还尚有争议，不过，我想着今日既然来法源寺祈福，那不如便请大师帮忙算算。” 一个说定了。 一个说尚有争议。 等等，刚刚李氏说请大师帮忙算算，难不成—— 大理寺卿夫人眸子猛地一亮，随即她忙笑着又追问道：“不知夫人想请哪位大师帮忙？了空大师？” “不瞒夫人说，我确是想请了空大师帮忙算算，只是……”李氏环顾了一下四周黑压压的人群，这才有些遗憾的道：“只是怕了空大师不得空。” 听了李氏这话，大理寺卿夫人在心里轻斥了一声。 了空大师当然不得空，但更重要是—— 了空大师可不是谁都能收买的。 就在大理寺卿夫人想继续问话时，一旁欣喜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母亲！” 是陆鸢华。 原来是先前被她遣出去的丫鬟终于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小沙弥。 看这情形不用问也知道，她们可以去大殿上香了。 李氏长舒了一口气，她歉疚的朝大理寺卿夫人笑了笑，随后便迅速起身走到老夫人面前殷勤的扶起了她。 看着大理寺卿夫人有些遗憾的眼神，在后边默默吃瓜的陆锦华也忍不住跟着嘴角扬了扬。 小沙弥要是再不来，李氏这张温柔娴淑的脸怕是就绷不住了吧！ 这么看来，这位大理寺卿夫人还真是位妙人。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李氏竟然还做了两手准备！ 请大师算日子…… 呵！ 陆锦华抿了抿唇角，随后，她笑着朝身后的画眉招了招手。 看着自己姑娘投过来的眼神，不知为何，画眉忽然间感觉一双脚像被人灌了铅一样。 为了完成姑娘先前的交待，她差点没被平安盘问死！ “姑娘……”画眉嘟着嘴有些委屈的唤了陆锦华一声。 陆锦华一眼就看出了画眉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她嫣然一笑，随即伸手点了点头的额尖道：“放心吧，这次我是让你去找阿仪，就说我有事找她，让她吃完斋饭来寻我！” “是，姑娘！”这一次，画眉答应的没有半点犹豫。 看着画眉蹦蹦跳跳的背影，陆锦华弯唇一笑，随即快步追上夏氏。 接到陆锦华让画眉递过来的口信，姚靖仪三下两下便将斋饭扒完，末了，她将碗一放，扔下一句：“母亲，我去找阿锦啦！”随后便转身飞一样的奔出了厢房。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看着那道飞奔而去的身，永昌侯夫人又气又恼，可偏又拿自家女儿没有半点办法，最后，她只能扭过脸对着正在吃饭的自家儿子骂道：“都怪你！” 姚靖珩搁下筷子，他有些无奈的朝自家娘亲看了过去：“母亲，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跟你没关系！那不是你妹妹啊！”永昌侯夫人怒道。 可那也是你的女儿啊！ 姚靖珩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在永昌侯夫人杀气腾腾的目光中败下了阵来：“是，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没有教好妹妹。” “哼！你知道就好！”永昌侯夫人冷哼一声，随后，她终于将自己杀气腾腾的目光从姚靖珩身上移了开来。 姚靖珩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却只听见‘啪’地一声。 “母亲，您又怎么呢？”姚靖珩不解的朝自家母亲看了过去。 不都由着她骂了么？ “没怎么！就是跟你吃饭没什么胃口！”永昌侯夫人愤愤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后长袖一拂，转身便进了内室。 第14章 张公子，是你吗？ 法源寺后山有一个荒废了的池子。 只因三年前有一女子在池边游玩时不慎溺水，随后，法源寺便将这一片围了起来，平素不让人进。 可现在，却有两人脚步匆忙的朝姻缘池的方向走了过去，其中一个赫然便是建安伯府的三姑娘陆鸢华。 “彩云，你在等着，一会……一会你见机行事，知道吗？” “姑娘放心，奴婢省的。”彩云郑重的点了点头。 得了彩云的保证，陆鸢华这才安心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抬眸看了眼四周，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抬脚快步朝前边走了过去。 许是因为经年没人打理这池子，是以，池子里瞟满了枯枝败叶，再加上四周无人，池边怪石林立，越看越觉得这里透着几分邪气和阴森。 陆鸢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当她目光触到那潭绿油油的池水时，她脑中忽地浮现出一张被水泡得发白的脸…… 沙沙，沙沙…… 身后忽地响起一诡异的声音。 “啊——” 陆鸢华刚叫了半声，一只大掌忽地便堵住了她的嘴巴，随后，一张脸忽地便朝她贴了过来。 “喊什么，不怕人听见么？”来人紧贴着陆鸢华的耳朵，温热的气息烫得陆鸢华脸颊通红。 “张，张公子……是，是你吗？”陆鸢华紧拽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声音娇软得几欲滴出水来。 被唤作‘张公子’的人勾唇一笑，他伸手用力的将陆鸢华转了过来，随即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道：“不是我还能是谁？难不成……是那刚与你定要婚期的未婚夫沈遇？” “不，当然不是！”陆鸢华忙用力的摇了摇头。 张沛轻笑一声，他用拇指摩挲着陆鸢华嫣红的唇瓣，随后勾着唇角道：“小鸢儿，你不乖哦！怎么可以撒谎骗我了！” “没，我没有……”陆鸢华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看着面前泪盈于睫的美人，张沛唇角的笑容更多了：“怎么没有，我都听说了……我家小鸢儿背着我给沈遇那小子递荷包，荷包里还写着情诗哩！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真让人感动呀！”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一滴又一滴，顺着脸颊，划到了男人的手上。 看着手中那滴泪水，张沛看着陆鸢华的眼神忽地灼热了起来，他真的很想在将美人按在怀里狠狠蹂躏一顿，可现在…… “不是这样？那小鸢儿倒同我说是怎样啊！” “是我堂姐，这一切全是我堂姐设计的！”看着张沛越来越暗沉的眸子，陆鸢华终于不顾一切的喊了出来。 “你堂姐？”张沛挑了挑眉，随后，他松开了担着陆鸢华下巴的手。 陆鸢华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她将荷包的始末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同张沛说了一遍。 听了陆鸢华这话，张沛笑了笑，他摩挲着手中翠绿的扳指，心里忽地对陆鸢华口中的这位堂姐生出几分好奇！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聪明的小丫头哩！ “张公子，这次的事你一定要帮我啊！”陆鸢华哀求的望着张沛道。 张沛笑了笑，他抬手抚上陆鸢华雪白的面前，道：“那……小鸢华想我怎么帮你呢？” “张公子，我……我不想嫁进沈家……我，我……”陆鸢华脸涨得通红，她满脸的羞怯望了张沛一眼，然后便迅速的将脸埋了下去。 张沛笑了笑，他顺势勾起陆鸢华胸前的一缕青丝，末了，才慵懒着嗓音道：“小鸢儿为何不想嫁进沈家啊！你跟那沈遇不是自小就订亲了么……” “那，那是因为我当时没遇见你！”陆鸢华生怕张沛误会，她忙抬起头焦急的为自己辩解道。 “哦？这又是怎么说的？”张沛饶有兴致的看着陆鸢华道。 其实，早在陆鸢华约他在这碰面时，他便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是…… 与美人私下幽会，这样的诱惑不是谁都能抵的住的。 尤其—— 这个美人还是别人的未婚妻。 见张沛‘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陆鸢华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一跳，她涨红着脸不顾一切的朝他喊道：“张公子，我，我想嫁的人是你！” 果然如此啊…… 心里虽然早已有了答案，可是，张沛仍旧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小鸢儿，你，你这话可真叫叫我……真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呀！” “沈公子，难道，难道你不喜欢我么？”见张沛不接她这话，陆鸢华瘪了瘪嘴，眼里的悲恸似要将张沛给淹了。 张沛皱眉叹了一口气，他抬手替陆鸢华擦了擦脸上的泪，末了，他才温柔的哄她道：“瞧瞧你这哭得……我心都快要被你哭碎了，我当然喜欢你啊！要不然，我也不会你一递信，我便屁颠屁颠跑来见你呀！” “那你，那你刚刚为何，为何那么说？”陆鸢华一边抽噎，一边委屈的望着张沛道。 张沛无奈的又叹了一口气：“那好吧，小鸢儿想我怎么帮你……” “我，我娘说……我若不想嫁给沈遇，除非是法源寺的高僧开口才会有转机，否则……我就是死也会被抬进沈家。”陆鸢华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道。 法源寺的高僧…… 张沛微不可觉的挑了挑眉，可脸上却依旧带着笑，他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这事令堂自己就可以办，小鸢儿为何还要找上我啊？” “我娘才不会帮我出面，自从出了那事后，她对我失望透顶，她之所以会对我这般说也只是想让我死心罢了！”说到这，陆鸢华哭得更委屈了。 张沛勾了勾唇角，陆鸢华这话…… 他还真不信。 只是，美人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也只能听上一听。 陆鸢华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张沛接话，她只能重新抬起通红的眼睛望着他道：“张公子，你刚刚说过会帮我的……而且，你不是说过，你是了嗔大师的挂名弟子么？” 张沛抬手掩着嘴轻咳了一声。 看来，以后他还是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蹦更好。 你瞧瞧，现在人不就因为这个找上门来了么？ “张公子……”见张沛一直不肯接话，陆鸢华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 第15章 未婚妻与人幽会 这一声‘张公子’婉转缠绵，直听得张沛心痒难耐，明知道应承此事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他还是在美人期盼哀求的目光中点了下头。 “张公子，你，你答应啦！”陆鸢华简直大喜过望。 她就知道张公子不会不帮他的！ 张沛勾唇一笑，随即语气轻佻的望着陆鸢华道：“美人之命，在下又岂敢不从，只是不知美人要如何报答在下呢？” 这话一出口，陆鸢华那张期霜赛雪的小脸立睦便绽开了两朵红晕，她含羞带怯的瞟了一眼张沛，半响才娇嗔道：“那，那张公子想要我如何报答你……” “这要看小鸢儿你的诚意啦！” “我，我的诚意……” “是啊！”张沛弯了弯唇角，望向陆鸢华的眼神越发幽暗了。 被张沛这样盯着，陆鸢华只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燎过一样，可事已至此，哪还有容她退缩的机会，况且…… 她迟早是要嫁给他的！ 想到这里，陆鸢华一咬牙终于豁了出去，她点起脚尖忽地朝张沛的唇角吻了上去。 美人突然的投怀送抱让张沛雀跃这已，此刻，他再也按捺不住汹涌的欲望，伸手便将陆鸢华狠狠的按进了怀里。 沉浸在欲望中的两人谁都没发现，在池对面的假山后边，有一双腥红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而这双眼睛后面，还站着两个兴致勃勃的吃瓜的少女。 “阿锦，你果然是我的好姐妹！”姚靖仪一边给陆锦华竖了一个大拇指，一边无声的对着她做唇形道。 她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么精彩的戏哩！ 戏本子上也不敢这么写啊！ 未婚妻与人幽会，而未婚夫就在对面怒目圆睁的看着！ 啊啊啊！ 这么狗血的修罗场！ 她真的真的很想再叫我一些人来看啊！ 可陆锦华却只是朝她笑了笑，随后，她将目光重新看向了面孔狰狞的沈遇身上。不知道为何，她忽地想起，前世自己被陆鸢华设计被‘捉奸在床’，沈遇也是像现在这般怒目圆睁…… 真可笑！ 明明他自己就要设下陷阱的人之一，却还要装出那副震惊、愤怒的模样！ 要不是陆鸢华将一切告知，她怕是死了，都要带着对他的愧疚……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阿锦，你怎么知道陆鸢华和沈沛有私情啊？”见陆锦华不搭理自己只看沈遇，姚靖仪忍不住又扯了扯她的袖角朝她做嘴形道。 陆锦华笑着将手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姚靖仪撇了撇嘴，正想在说什么，对面忽地响起一声暴呵。 “你们在做什么！” 姚靖仪眸子一亮，随即立刻将目光移向了对岸。 此时，对岸交颈缠绵的一对野鸳鸯也被这一声吓得不轻，陆鸢华立时推开张沛，随即迅速闪到了他的身后并攥紧了他的袖角。 张沛本来想想抛下陆鸢华跑路，可袖角被她攥着一时没扯开，这一犹豫，那人已然走到了自己跟前，好在——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长姐张清。 这下张沛彻底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他笑着朝自家姐姐迎了一步：“阿姐，你怎么来了！” 可回应张沛的却是自家姐姐狠狠的一个耳刮子！ “你个混帐东西，你怎么敢……怎么敢在法源寺同人私会！若让人撞见，你前程还要不要了！”哪怕是给了自家弟弟一个耳刮子，张清仍旧觉得不解气。 今日可是佛诞日！ 今上对佛教推崇备至，若这事传到陛下耳中，别说是他的前程，就是他们定国公府也会招陛下训斥！ “阿姐教训的是，弟弟下次再也不敢了！”危机解除，张沛又恢复了他一惯的吊儿郎当。 “你少拿话哄我！我问你，这是第几次呢？府里的丫鬟，外面的野妇，你告诉我，这世上还有你不敢招惹的女人么！”看着吊儿郎当的弟弟，张清咬牙切齿的道。 她这话看似在骂张沛，但实则却是在骂陆鸢华是野妇。 陆鸢华如今的脸皮功夫到底还没有修炼到前世那般刀枪不入，张清这话一出口，她便只觉得自己的脸皮似被人当场扒了下来，她只能垂下头死命的攥紧自己胸前的衣襟。 “怎么没有……这世上我最不敢招惹的女人不就是阿姐你么！”张沛从善如流的接过自家姐姐的话道。 “你，你也就只长了这么嘴罢了！”张清被自己家弟弟拿这话一堵，心里的气瞬间便消了大半。 他们定国公府长房子嗣单薄。 她娘在生下她后迟迟未能有孕，可二房那边却一个男丁接一个男丁的出生，她娘终于绷不住了，停了妾室汤药，可即便如此，也只有一位王姨娘生下一个庶女，其他姨娘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而这时，二房那边也蠢蠢欲动，他们说服她祖母，想让她爹从二房过继一个男丁立为世子，可就她爹要递折子的前一天，她娘却突然就被诊出了有孕，而且太医断言这一胎是个男丁！ 而这个男丁就是张沛！ 可以说，张沛的出生不仅打破了二房的算计，更解了大房的燃眉之急！ 也正因为这种种原因，她爹娘将这个惟一的儿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他出生没几个月，她娘便特意去法源寺求了嗔大师收他做了挂名弟子，素日里更是连一句重话也舍不是对他说！如此这般，他便渐渐养成了这懒散又浪荡的性子！ 看着这样的张沛，做为他的长姐，张清对他是又疼又恼！ 疼他是因为他是她惟一的亲弟弟！ 恼是恼他，无论自己怎么教他劝他，他却总是这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长嘴也是为了哄姐姐开心呀！”张沛这些年净围着女人打转，这些哄人的话，他是张口就来。 只可惜，自家姐姐却并不吃他这一套！ “行了！别在这跟我贫嘴了！今儿个撞见的人是我，若换作旁人，看你怎么办！”张清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的余光狠狠的剜了一眼躲在张沛身后的陆鸢华。 “姐姐教训的是，弟弟这便跟你回去。”见自家姐姐不再追究，张沛脸上的神情更轻松了。 第16章 来自嫡姐的血脉压制 见自家弟弟应承了下来，张清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她朝张沛点了点头，随即便准备带着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她才刚走出一步，身后一道委屈巴巴的声音忽地就响了起来。 “张公子，你，你要回去，那，那我了……”陆鸢华死死攥着张沛的衣角，一双可眼水汪汪的望着他，里边写满了无措和哀求。 张沛眉心一拧，正要说话，一股大力便朝自己袭了过来，随后自己被扯了一个踉跄，连带着陆鸢华也被拽倒在了地上。 “啊——好痛——”陆鸢华捂着膝盖忽地喊道。 张沛还是有些怜香惜玉的，见陆鸢华呼痛，他正想弯腰去将她扶起来，可才刚伸出手，自家姐姐一记狠戾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你敢扶她试试！” “没，没有，我就是想整理整理衣服。”张沛识时务的将手收了回来。 张清冷哼一声，随后迅速从袖口里翻出一个荷包狠狠的砸在陆鸢华的身上：“这是一袋金瓜子，拿了她赶紧给我滚，若叫我再发现你教坏我弟弟……我不介意这池子里再多一个死人！” 陆鸢华被张清这一荷包砸得脑袋发懵，还没回过神来听到她这话，霎时间，她又羞又愤的抬起脸咬牙道：“你、你敢……” 定国公府是当朝显赫不错，可她们建安伯府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她就不信张清敢在她的命！ 可很快，陆鸢华便因为这话付出了代价—— 她话音才落，张清抬手就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陆鸢华可不是张沛，张清这一巴掌半点也没留余地，直扇得陆鸢华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就连一旁的张沛都忍不住有些替她心疼。 看来，他姐还是疼他的！ “你，你敢，你敢打我……”陆鸢华脑袋翁翁的，她捂着脸，想了半天还是没明白过来张清是怎么敢动手的！ 张清轻蔑的笑了一声，随后在陆鸢华怨愤的目光中反手又给了她一个耳光：“现在，你还觉得我不敢吗？” 这一个耳刮子终于让陆鸢华从懵逼中醒过了神来，她尖叫一声，随即从地上爬起起张牙舞爪的朝张清扑了过去。 “姐姐小心！”张沛神情一凛，正要将自家姐姐拉回来，一个粗壮的婆子却忽地窜出来将陆鸢华整个按到了岸边的石头上。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陆鸢华一边挣扎着一边不停尖叫道。 可张清却仿若没听到似的，她侧眸瞥了一眼张沛，旋即挑眉似笑非笑的对他道：“心疼呢？” “没，没有，怎么会……”张沛连连摇头否认道。 他不是没见识过自家姐姐打发他身边那些女人的手段，只是像现在这样亲自动手…… 陆鸢华还真是头一个！ “算你还有点良心！” 刚刚还知道提醒她小心，不然，自己这些年当真就白疼他了！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我可是建安伯府的姑娘，你这么对我！我娘和祖母她们是不会放过你的！”眼看自己挣脱不得，陆鸢华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 她就不信张清知道她的身份后还敢这么对她！ 陆鸢华确实没有料错，在她喊出自己是建安伯府姑娘的那一刻，张清看向张沛的眼睛红得几欲滴出血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张沛今日在此私会的女子可能是哪家的贵眷，毕竟，今日来法源寺礼佛上香的人全是汴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 她一直认为自己这个弟弟，浪荡归浪荡，但总归还是有分寸的，可现在…… 对上自家姐姐的眼神，张沛心虚的将脸别了过去。 他从前确实从不招惹汴京城中的这些名门贵女，即便看到有喜欢的，也顶多过过眼瘾，或是和狐朋狗友背后说道说道，他深知那些名门贵女们招惹不得，一旦招惹是要负责任的，他也一直谨守着这条底线，可直到现在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竟被陆鸢华一步一步引着踏过了自己的底线。 可此时，张清却也懒得追究这些！ 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将这件事给掩过去！ 只一瞬间，张清便立时便做了决定，她冷冷一笑，随即扬声对按着陆鸢华的那个婆子道：“嬷嬷，给她嘴堵上！敢冒充建安伯府的姑娘，我看她是不要命的！” “我没有，我没冒……呜呜，呜呜……”后边的话被尽数堵在了嘴里。 陆鸢华又急又气，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张沛。 可张沛却连跟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他姐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了！ “你说你冒充谁不好，偏要冒充建安伯府家的姑娘！她们家的几位姑娘我都知道，大姑娘早就成亲了，二姑娘我见过，三姑娘听说刚同沈家公子定了亲，四姑娘好像才八九岁的样子，你倒说说，你是建安伯府的哪位姑娘啊！” 我是三姑娘！我是三姑娘啊！ 陆鸢华拼命的想要将自己的身份喊出来，可是，不管她再怎么用力，听在众人耳里的却只是一连串呜呜的声音。 那个婆子将她的嘴堵得太严实了！ “行了，别在那编瞎话了！建安伯府在汴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般下贱低劣的事！你若不服，我便将你扭到大殿前让你同建安伯府的人当堂对质如何！” “呜呜，呜呜呜……”见张清要将她拖出去，陆鸢华忍不住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张沛。 张沛眸子闪了闪，正余心不忍想要帮她说话时，张清又一记眼神扫了过来：“你还不滚，难不成，是想在这池子里泡个澡！” “阿姐……” “滚！” “是。”张沛再也扛不住来自家嫡姐血脉的压制，他再也不敢看陆鸢华，将头一扭，随即一阵风似的跑了。 亲眼看着张沛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陆鸢华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不明白张沛为什么不向他姐姐说明自己的身份！ 自己真的是建安伯府的三姑娘啊！ 为什么她们就是不信！ 可陆鸢华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被引到这的人是张清而不是定国公夫人！ 第17章 李氏心都碎了 张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教训陆鸢华后便迅速带着丫鬟婆子抽身而去，徒留陆鸢华一个人瘫软在地上。 盛午的阳光带着暖意如同金箔一般倾撒了下来。 可此刻，陆鸢华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她扶着旁边的山石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可脸颊的疼痛无一不在提醒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 张清！ 她怎么敢这么对她！ 就在陆鸢华恨得咬牙切齿之际，不远处忽地传来数道急促的脚步声，陆鸢华脸色一变，正欲隐到山石后边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鸢，阿鸢……” 是阿娘！ 陆鸢华先是一喜，可下一刻心中便被委屈、悲愤、屈辱给淹没了，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她再也顾不了其他，扭头便猛地扎进了李氏怀里。 “阿娘，阿娘……” 这一声声‘阿娘’直唤得李氏心尖直颤，可此刻，她却也只能强忍着心慌安抚陆鸢华道：“阿鸢不怕，娘在这，娘在这了……” 可不想，陆鸢华听了她这话反而哭得更凶了：“阿娘，你，你怎么才来啊！” 听着陆鸢华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李氏只觉得似有人拿着一把剪刀不停的绞着她的心脏，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是，都怪阿娘，是阿娘来晚了……” “都怪你，都怪你，呜呜，呜呜呜……” “是，都怪阿娘，都怪阿娘，可阿鸢，你总得告诉阿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李氏揽着陆鸢华一脸心焦道。 李氏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陆鸢华脑中立时便浮现出张青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以及—— 她毫不留情的那两个耳光！ 哭声忽地止了下去，李氏这会也终于想起了一些被她忽视的细节，她眉心一拧，随即立即将陆鸢华从怀里拉了出来。 刹那间，一张红肿不堪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李氏惊得连连后退，就连一旁的丫鬟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干什么！都给我背过去，不许看我！不许看我！”李氏和丫鬟的目光让陆鸢华刚压下去的那股羞耻感又跑了出来，她捂着脸不顾一切的朝李氏和那几个丫鬟大吼道。 “没听过姑娘的话么！都给我背过去！阿鸢，到底发生什么事呢？为什么你会……你会弄成这样！”若说先前李氏还只是觉得有人来剪子绞她的心，那么这会，她的心似被人活活的剜了出来！ “你还说！你还说！都怪你，都怪你出的馊主意，要不然我怎么会被张清那个泼妇按着打！如今，如今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啊！呜呜，呜呜呜……”陆鸢华瞪着李氏不顾一切的朝她发泄心中的怨怒道。 陆鸢华这话简直是在往李氏的鲜血淋漓的伤口撒盐，她捂着胸口疼得差点瘫软到地上，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从陆鸢华的话里听到了关键处。 “张清？你是说张清找到这来了，还，还打了你……”李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就说为什么定国公夫人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原来……原来张清替她出面了！ 可不对啊!为了稳妥起见，她特意找小沙弥打听过张清的行踪，知道她那时正在哄她的小儿子午睡，她怎么会突然跑去？ 难道是定国公夫人让她去的？ 可这样的事情，按道理不应该自己出面处理会更好么？张清虽是她的女儿，可到底也已经出嫁了呀！ 就在李氏抓心挠肝想不出个所以然时，被戳到痛处的陆鸢华终于抑制不住再次捂着脸尖叫了起来：“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李氏此刻也被陆鸢华眼中的愤怒和怨毒给震住了。 她的阿鸢从来都是又娇软又温柔，是她最贴心的小棉袄，可现在…… 她竟在她的眼里看到怨恨！ 她怨她！ 随着李氏母女的退场，这场精彩的戏也终于到了尾声。 看着李氏母女离去的背影，姚靖仪恋恋不舍的将眼睛给收了回来：“今日这戏可真真是高潮迭起，让人应接不暇啊！阿锦，你说是吧！” 陆锦华笑了笑：“沈公子觉得呢？” 清冽的嗓音如潺潺流水，明明悦耳至极，可听在沈遇耳中如同恶魔在耳边低吟…… “你想我说什么？”沈遇眼中的腥红虽然尚未退去，但理智却已然已经回笼了。 陆鸢华当然可恨又可恶！ 可引他来此看见这一幕的陆锦华又能有什么好心思！ 陆锦华弯了弯唇角，只是，还未等她答话，一旁的姚靖仪便冷着脸先开口了：“阿锦能有什么心思，她只是想让你把你那对狗眼擦亮一些！” 姚靖仪说这话的声音不小，可沈遇却仿若没听见似的，他眼睛依旧执拗的盯着陆锦华：“刚刚她说，那荷包是你动的手脚……” 陆锦华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不过，她还是朝沈遇点了下头：“不错，是我调换了荷包，那荷包中的花笺也是我放的。” 沈遇眸光暗了暗，他沉沉的盯着陆锦华，良久，都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 “沈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么？”哪怕是被沈遇这样盯着，陆锦华也丝毫不慌，她甚至还挑眉朝沈遇笑了一下。 沈遇从来就不是一个蠢人！ 要不然，前世他也不会将她欺瞒的那样惨！ 荷包是她动了手脚不错，可归根究底也是陆鸢华纯心不良！她从来就没想用荷包跟沈遇示爱定情，她只想将她这个替她送荷包的姐姐给推出来，至于原因…… 她相信，沈遇自己心里应该也已经有答案了。 “为什么？”看着浅笑安然的陆锦华，沈遇沉吟良久，最终还是缓缓的吐出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既问的陆锦华，为什么要让他知道真相。 也问的陆鸢华，为什么要背叛他。 更问的是他自己，为什么在受到这样明晃晃的羞辱后，却连跑出去质问为自己求一个公道的勇气都没有！ “若沈公子没有其他话，那我和阿仪便先走一步了。”陆锦华直接无视沈遇的话，她说完，甜笑着朝沈遇福了福身，随后便拉着姚靖仪的手转身便走了。 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前世沈遇会那样对她！可直到死，她也没有从沈遇口中得到答案。 不过，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委屈自己，也不会再由人糟践她的真心！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她要看着那些前世害她、误她、辱她的人—— 不得好死！ 第18章 老天都在帮她 沈遇看着少女绝然离去的背影，此刻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胸口的憋闷，他扶着石壁，弯腰忽地的呕出一大口血来。 阿遇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啊！ 阿遇哥哥，我喜欢你！ 阿遇哥哥…… 哈哈！ 哈哈哈！ 原来，她是这样喜欢他的啊！ 陆、鸢、华！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不管这边的沈遇如何悲愤难抑，可却半点也影响不了姚二姑娘的雀跃心情：“阿锦，下次再有这样的好戏你还叫我！”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有些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你就这么喜欢看戏？” 其实，她之所以会把阿仪叫过来，并不只是因为想让阿清帮她做一件事，更重要的是，她想让阿清看清楚张沛这个人！ 因为前世阿清最后嫁的就是他！ 至于陆鸢华…… 因为有自己替她嫁到沈家，最后，她也如愿被抬进了定国公府的大门，只是身份却只是张沛身边的一个贵妾。 姚靖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即她将陆锦华的胳膊一挽，这才清脆着声音道：“那也不是，主要还得看陪我看戏的人是谁。” 陆锦华素来拿自己这个闺密没什么办法，这会听了她这话更是找不到什么话来回她。 好在，姚靖仪从来就不是一个让话落地上的人，见陆锦华不接她这话，她立时便换了一个话题：“阿锦，你说一会你大伯母还会带你堂妹去法华殿听大师讲经么？” 众人来法源寺一趟不容易，是以，每年佛诞日，参拜完佛祖用完午膳小憩一会后，大家都会去法华殿听大师讲经。 从前李氏和陆鸢华自然是不肯缺席的—— 毕竟，这也是一个在众人面前刷脸的好机会，可现在么……她被张清打成这样，哪还有心思去众人面前刷脸啊！至于李氏…… 她估计比陆鸢华还没心情！ 她既得得心陆鸢华脸上的伤势，还得想法子让旁人看不到陆鸢华的脸，更得想法子合理的推掉去法华殿听经的差事！ 这番焦灼，即便李氏有副玲珑心肠此刻只怕也觉得吃力的狠！ 这一点，陆锦华和姚靖仪其实都明白，所以，听姚靖仪这么说，陆锦华也只是很无语的瞟了她一眼。 “你若真这么闲，不如，我交给你一桩好差事。” “差事？什么差事？”姚靖仪眨了眨眼睛。 “你同林夫人不是挺熟的么……”陆锦华也学着她的模样眨了眨眼睛。 对陆锦华此举，姚靖仪撇了撇嘴角表示不满，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道：“你说的林夫人不会是……张清吧！” 陆锦华笑着朝张清点了下头。 姚靖仪两眼一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她相熟啊！她就是一个泼妇！” 她俩从小就是死对头！一见面就死掐的那种！ 也就是后来张清嫁人了，她俩的关系才算缓和起来。 “阿仪，你说，依林夫人的性子，若是她知道张公子答应帮陆鸢华去了嗔大师那里说话，以此好解除同沈家的那桩婚事，你说，她会答应吗？”陆锦华含笑望着姚靖仪道。 果然，这话一出，姚靖仪一双凤眼立时便亮了起来！ 依张清的性子那还用说！ 张沛敢开这个口，她就敢扇得他连门都不敢出！ “阿锦，还是你厉害！行，一会我就找机会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姚靖仪拍着胸脯连声向陆锦华保证道。 刚刚她还在遗憾就出戏就完了，可现在看来…… 精彩的还在后边啊！ “那你要怎么说？”陆锦华含笑望着姚靖仪又道。 “那自然是告诉她……”话说到一半，姚靖仪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闭上了嘴巴，看着陆锦华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姚靖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你放心吧，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见姚靖仪这么说，陆锦华自然没什么不信的：“既这样，那咱们便快些回去吧！” 虽然她娘从来不过度干涉她，但出来的时间太久，她还是会担心的，若是惊动的老夫人，那便更不得了。 不过，老夫人这会应该也没时间管她。 “行！”姚靖仪点了点头，随后两人挽着手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只是，只到一半姚靖仪却忽直止住了脚步。 “怎么呢？” “不对啊！阿锦，你今日既把沈遇叫过来，那这桩婚事显然是成不了了，既然这样，那你为啥还要我提醒张清这些啊！”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可没想到，听到她这话的陆锦华却很不以为然：“谁说这桩婚事成不了呢？” “这，这都搞成这样了，这婚能成？”姚靖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显然是不相陆锦华这话。 “为何不能！这桩婚事能不能成不在沈遇，只要伯府点头，沈家没有不应的道理！至于沈遇……他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从前陆鸢华和李氏仗着她已故的大伯父和祖母心里的那点怜惜尚有抗争的资本，可现在…… 定国公府的大门，陆鸢华是踏不进去了！ 李氏再玲珑心肠，陆鸢华这副模样，她能寻个借口唬弄过外人，可她那位祖母还没到头晕眼花任人唬弄的年纪—— 无论李氏这借口编得多么美妙，老夫人也不会信她！ 起疑心是必然的，至于真相…… 她相信，既然此事闹到了林夫人面前，依自己刚才所见，她必定会有所行动。 说起来今日还真是老天都在帮她，来的人竟是张清，她同李氏一样，都以为来的人会是定国公夫人了！ 知道李氏的计划后，她不是没想过在其中做手脚，可思来想去，都觉得若自己插手会太过刻意，定国公夫人身边那些嬷嬷哪个不是人精，若叫她们察觉到蛛丝马迹反而会弄巧成拙，可没想到…… 老天都在帮她！ 来的人竟然是张清！ 这下，无论李氏和陆鸢华如何绞尽脑汁，事情都无法再转圜了！ 定国公夫人尚有张沛这个软肋，可张清…… 她可是张沛的死穴！ 第19章 被蜜蜂给蛰了 未时末，众夫人们纷纷开始动身前往法源寺准备听大师讲经。 建安伯府这边，夏氏也早早带着陆锦华去了老夫人的房间，只是，李氏和陆鸢华却迟迟未至，就在老夫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之时，李氏终于带着满脸的倦意来了。 “母亲。”李氏恭谨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陆锦华也垂眸朝李氏福了福。 “大嫂这么是怎么呢？怎么一脸倦容，难不成……是午歇的时候没睡好？”夏氏自来最看不惯李氏总摆出一副苦兮兮的模样，就好像—— 巴不得旁人知道她是个孀妇似的！ 老夫人有些不悦的睨了李氏一眼，但碍于这次李氏确实来得晚，所以，她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沉着声音问李氏道：“怎么只你一个？鸢姐儿呢？” “母亲，我正要同您说这个。晌午的时候鸢姐儿带着丫鬟去后山看桃花，不知怎地就被蜜蜂蛰了脸，这会脸疼得厉害，我想，她怕是不能去法华殿听经了。” 听了李氏这话，陆锦华眉心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 被蜜蜂蛰了，李氏这借口寻得还真是…… “好端端的怎么就让蜜蜂给蛰了？严不严重啊？”夏氏佯作担忧的望着李氏道。 她才不信李氏说的什么陆鸢华被蜜蜂给蛰了，蜜蜂又不是马蜂，这种动物很少主动蛰人，更何况—— 她的丫鬟晌午的时候亲眼目睹李氏一行人匆匆从外边回来，其中陆鸢华整个人都用外衫捂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若只是被蜜蜂蛰了脸，有必要捂得这么严实么？ “有劳二弟妹关心，已经上了药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说到这，李氏忽地将脸转向老夫人：“母亲，我想让阿鸢先行下山。” 老夫人原本还觉得夏氏聒噪，可这会听了李氏的话，眉心不自觉便拧了起来。 不过被蜜蜂蛰了一口，不能去法华殿听经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提前下山啊！ “大嫂，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鸢姐儿被蛰得很重么？要不，我现在就让人去请法源寺的大师来帮鸢姐儿看看。”夏氏一脸关切的望着李氏道。 这一刻，李氏真的烦透夏氏，明知道她脸上的关切都是装出来的，可她却也不得不扯出一抹笑对她道：“不用了，我是怕一会下山的人多，鸢姐儿被蜜蜂蜇伤了脸，若一会叫人看见……母亲，你也知鸢姐儿这孩子心性高，她实在是不想让人瞧见她这副模样。” 听了李氏这话，老夫人心里虽然还有猜疑，但眼看大师讲经的时辰就要到了，便也懒得再与李氏争扯，直接便朝她摆了摆手。 “多谢母亲，那儿媳这着人安排鸢姐儿先回去，待安顿好鸢姐儿，儿媳便来法华殿寻您。”李氏高兴的对老夫人道。 老夫人朝她点了下头，随后便扶着春嬷嬷的手站了起来。 李氏恭谨的将老夫人送到门口，但老夫人走远后，她这才迫不及待的着人安排陆鸢华下山。 “阿锦，你晌午也去后山看花了，你没被蜜蜂蛰吧！”老夫人在前边走着，后边，夏氏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陆锦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夏氏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要说今日去后山看花的人还挺多的，怎么独独鸢姐儿就……” “母亲别担心，大伯母不是说了么，三妹妹伤的不重，且已经上药了，应该很快就会好了。”陆锦华微笑的回应夏氏的话道。 听着身后母女二人的对话，老夫人眸心沉了又沉，可最终她却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她们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法华殿，而此时，法华殿已聚了很多人，众人颔首打了招呼后便各自挑了蒲团坐下。 陆锦华刚落座，身后忽地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陆锦华连忙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姚靖仪那张明媚又瑰丽的脸，她娇笑着朝陆锦华挤了挤眉，随后便迅速跑到了永昌侯夫人身边坐定。 看着陆锦华和姚靖仪亲密无间的样子，老夫人微不可觉的勾了一下唇角，随后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众人落座没多久，了嗔大师领着几个和尚从后边走了出来。 老夫人睁开眼睛，见是了嗔大师，眼里难免流出了一丝失望，但想想今日燕王妃和康平公主也在，了尘大师不来法华殿讲经也很正常。 想到这，她便重新打起了精神。 李氏是在了嗔大师大师讲经讲了一半的时候才来的法华殿，她轻声唤了一声老夫人，随后便安静的坐到了她的旁边。 高台之上，了嗔大师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嘴里喃喃念道：“三千大世界中大小长短诸种草木，悉受一味之雨而润泽成长，如同佛以一相一味之法，平等利益一切众生，虽然众生根性有草木之分，但都可受佛一云所雨……” 其实，陆锦华前世既不信佛，也没耐心听这些，更从来没真正领会过经文中的奥妙，可如今，她比这殿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虔诚的端坐在下首享受的经文带来的洗礼。 虽然众生根性有草木之分，但都可受佛一云所雨。 重生。 便是佛赐予她的云雨。 了嗔大师足足讲了一个时辰才宣布结束，李氏忙起身上前将老夫人搀扶了起来，她道：“母亲，鸢姐儿的事我还想再问问了嗔大师。” 老夫人瞥了李氏一眼。 她知道李氏打的什么主意，只是，若是李氏能在不损伯府颜面的前提下退掉这门婚事，那她也乐见其成。 陆鸢华到底是她的嫡亲孙女。 她也是乐意见她嫁到更好的人家去的。 “记得一会多添点香油钱。”老夫人淡淡的朝李氏吐出一句。 一听老夫人这话，李氏心里瞬间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她喜笑颜开的朝老夫人福了福身，随后便迅速朝沈夫人走了过去。 看着李氏和沈大夫人相携进了内殿，陆锦华轻笑着挑了一下眉，随后便笑着走到了夏氏的跟前。 第20章 那可真是太凑巧了 山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晌午来听经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外边却忽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在，守在外面的丫鬟们瞧天气不对，早早便拿了雨伞候在了外边，只是，来听经的人多，大家只能依次步出大殿。 看着外边阴沉沉的天气，殿里有人忧心重重道：“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一下雨，山路湿滑，今日来礼佛的人又多，人挤人的，一个不慎是很容易出事故的。 听了这话，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一股担忧。 虽然在法源寺住一夜也无妨，但她们多是拖家带口的，且今日来寺里礼佛的人又多，再加上下人丫鬟，法源寺未必住得下。 老夫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眉心拧了拧，正有些焦躁之际，一道清冽的嗓音却忽地响了起来：“也不知道三妹妹被雨淋着没。” 夏氏虽不明白自家女儿为什么突然关心起陆鸢华来，但她还是顺着她的话道：“应该不会，她下山的早，况且又坐在马车里，就算下了雨，应该也淋不着。” 陆锦华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夏氏有些困惑之际，一道声音忽地插了进来：“夫人刚刚说谁下山呢？” 夏氏忙将脸转了过去，却见一个弯眉杏目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含笑朝她走了过来。虽然夏氏素日很少出门赴宴，但好在她记性好，只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是定国公府长房那位出嫁的嫡姑娘。 “是我侄女，她晌午去后山赏花的时候被蜜蜂蛰了，所以，便让她先回府了。”夏氏微笑的向来人解释道。 “被蜜蜂给蛰了？很严重么？”张清笑着又问道。 夏氏虽然很诧异张清的自来熟，但人家既然问，她也不能不说啊，况且…… 她本来也没想替李氏母女遮掩！ 上回她们母女设计陷害阿锦的帐她还记着哩！ “严重倒是不严重，就是刚好蛰伤了脸，小孩子们，自然最看重颜面，怕人笑话，便哭着吵着要先回去啦！”夏氏言笑晏晏的望着张清答道。 “那还真是……太凑巧了！”张清看着夏氏也弯起了唇角，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点意味深长。 “可不太凑巧了么！”夏氏自然听出了张清话里有话，但此刻她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如此答道。 “那夫人回府可能请大夫好生看诊看诊才是，要知道女孩子最重要的便是脸面，若真有个万一，那便是一辈子的憾事了！夫人，您说是吧？”张清朝夏氏挑了挑眉，笑着又补了一句道。 若说先前夏氏还只是怀疑，那这会，她已经断定陆鸢华这脸伤的确有猫腻！而且—— 看这位林夫人这神情，她定然是知晓这其中猫腻的！ 想到这里，夏氏心里忽地像是被猫挠了一爪子，她忽然很后悔当时没去李氏和陆鸢华房里探探，这里面明显有大瓜啊！ “林夫人说的是，等我回去一定请大夫好好替我家鸢姐儿诊看诊看。” 得了夏氏这回答，张清笑了笑，随后她点夏氏点了点头，而后才扶着丫鬟的手从容不迫的转过了身去。 待张清走远后，夏氏这才迫不及待的凑到老夫人身边道：“母亲，刚刚林夫人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老夫人眸色沉沉的朝夏氏扫了过去。 夏氏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眉角，她就不信老夫人这样的人精会听不这林夫人话里有话！不过，既然老夫人不接她这话茬，她便也不想再去自讨没趣。 夏氏这厢这堪堪退回去，那厢便见李氏和沈大夫人走了出来。 只是，此刻的两人的神情却与去时截然相反！去时，李氏一脸的雀跃，可回来时却一脸的阴沉，而沈大夫人则完全反了过来。 “老夫人，恭喜您，贺喜您啦！”沈大夫人一出门便言时笑着朝老夫人连声贺道。 老夫人眸子动了动，她只瞥了一眼李氏便大概猜到了沈大夫人这声恭喜所谓何来，果然，还未等她开口，便听沈大夫人的话又响了起来。 “刚刚了嗔大师帮我家阿遇和陆三姑娘瞧了瞧生辰八字，说他俩是命定的良缘哩！” 沈大夫人说这话时全然没有压低声音，果然，她这话一出，周围的夫人们立时心照不宣的给了一个眼神。 此时，李氏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明明给了嗔大师看了张沛的玉佩，按说，了嗔大师收了玉佩应该会向着她说才是，可哪想到事情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李氏不傻！ 她知道这个结果定然是张沛反悔了！否则，了嗔大师不可能像着沈大夫人说话！ 先是张清，再是张沛，这对兄妹简直是把她们母女当猴耍！她们真当她李氏是活菩萨转世没有脾气的么！ 眼看李氏的脸色越来越沉，老夫人心里的怒意也跟着越来越盛。 既然事情已到了无转圜的余地，那便该认命服软，可李氏却偏偏摆出这副模样，她是生怕旁人看不出她想毁婚么！ 这般不识时务，自己从前怎么会觉得她是个聪明人了！ 老夫人气怒李氏归气怒李氏，可面对沈大夫人的笑脸相迎，她也只能朝她扯出抹更为和善的笑意：“是么？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这老婆子早便等着喝这俩孩子的喜酒了！”说到这，老夫人忽又转过脸含笑望着还在殿中的众人道：“到时候，众位夫人也要来呀！” “是，我们一定来。” “那敢情好。” “我们正好也想沾沾老夫人的喜气哩！” 众人跟着说笑了起来，很快，殿中的气氛便被带得活跃了起来。 隔着人群，陆锦华和姚靖仪遥遥相望，而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弯起了唇角，因为她俩都知道，老夫人这一开口，陆鸢华和沈遇的婚事便成了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 而此时李氏也显然也意会到了一点，想着被张清暴打的女儿，又想着自己千般谋划却最终一场空，李氏再也经不住这沉重的的打击，她两眼一黑，随即整个人便朝地上栽了下去。 第21章 你可有怪祖母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雨停后，天色已逼近傍晚，但除了少数几家决定留宿法源寺，其他各家还是决定收拾东西下山。 老夫人原本也是打算同众人一道回城的。 她本就对李氏说陆鸢华脸被蜜蜂蛰了有所怀疑，张清那番话更让她心生不安，但偏偏李氏在这个时候晕厥，再加之天色已晚，下山的人又实在太多，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让夏氏带上几个人先回府，她带着陆锦华和李氏则留宿在寺中。 “母亲，您让阿锦留在这陪你？”夏氏对老夫人让陆锦华留下来的决定很是惊愕。 “怎么？难不成，你想让我老婆子一个人留在这。”老夫人横了夏氏一眼，语气沉沉的道。 “这哪能啊！母亲能让阿锦留在这陪您是她的福气！”夏氏向来能屈能伸，虽然她不知道老夫人将阿锦留下来有何目的，但阿老夫人这个做祖母的总不会要害自己的亲孙女才是，想到这，夏氏立时时便扯出了一抹甜甜的笑意：“那母亲，儿媳便先回去了，明日儿媳再遣人出城来接您和阿锦。” 见夏氏服软，老夫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之色，她朝李氏点了点头，随后又嘱咐她道：“你既然先回先，那鸢姐儿那你也上点心，不管她的脸伤的严不严重，一切都等明日我们回来了再说。” “是，儿媳明白。”夏氏没有半点迟疑便应了下来。 可老夫人却显然还不放心，她眯了眯眼睛再次望向夏氏道：“你真的明白？” 夏氏莞尔一笑：“母亲放心，媳妇省得的！” 得到夏氏肯定的答案，老夫人终于放心的朝她挥了挥手：“那你便早些下山吧，记得路上小心一些。” “是。”夏氏最后应了一声，而后她对陆锦华低声交待了几句，末了，这才向老夫人告辞退出了房间。 夏氏一走，房间里便只剩下老夫人和陆锦华祖孙二人，以及春嬷嬷和画眉。 春嬷嬷上前替祖孙二人各斟了一杯茶，老夫人抚摸着杯壁，黑渗渗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陆锦华，见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这才轻笑着收回了视线道：“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下来么？” 陆锦华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还真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要将她留下来。 “锦姐儿，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么？就比如说……上次鸢姐儿托你送荷包的事。”老夫人半眯着眼睛含笑望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笑着摇了摇头：“孙女没什么要同祖母说的。” 这话显然出乎了老夫人的意料，她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便被她隐了下去，老夫人抿了抿唇角，随后才缓缓开口对陆锦华道：“你没什么要说的，但祖母却一直有一句话想问你……你当时既已知晓鸢姐儿的计划，为什么不告诉祖母反而要将计就计？” 听了老夫人这话，陆锦华眉心终于动了动，她朝老夫人朝浅然一笑，而后声音清冽的道：“我当然可以选择告诉祖母，在我侥幸察觉到大伯母和三妹妹的计划之后，可……若我不知道大伯母和三妹妹的计划，祖母可有想过我会面临什么吗？” 老夫人眉眼闪动了一下，她抿了抿唇角，没有接陆锦华这话。 陆锦华轻笑了一声，她继续道：“祖母今日也看到大伯母有多迫切想要摆脱沈家这桩婚事，当日即便我告诉祖母，祖母能保证大伯母不会再将主意打到我头上？” 陆锦华这话一出，老夫人彻底沉默了。 依李氏的性子…… 她还真不敢保证！ “所以，孙女思虑再三，还是觉得顺水推舟推一把大伯母和三妹妹更好！而且，孙女也认为祖母应该是赞同孙女这一决定的，否则，您也不会遣春嬷嬷来给孙女送簪子！”陆锦华望着老夫人，清亮的眸子似乎早已洞察了一切。 老夫人眼底骤地划过一丝诧异和赞叹。 她着实没想到，陆锦华小小年纪竟然将她的心思摸得这般通透。 看着如此聪慧机敏的孙女，老夫人脸上终于绽出了一抹笑意，她道：“那祖母再问你一句，你可有怪祖母？” 能有一个聪慧机敏的孙女她自然高兴，但若她心里对她藏着恨与憎，那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陆锦华笑着摇了摇头，她声音清冽的道：“怎么会，祖母不是让春嬷嬷给孙女送了两只簪子么，况且……” 况且她又没吃亏！ 老夫人自然听出了陆锦华话里的意思，她笑了笑，对陆锦华的那点膈应终于消散了不少，不过，虽然如此，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荷包的事既然已经发生，那便罢了！但以后若再遇着类似的事……” “孙女一定禀告祖母后再做决定。”陆锦华从善如流的接话道。 但如何禀告，做怎么样的决定还是她自己说了算！ 可惜，老夫人并不知晓此刻陆锦华内心的想法，听了陆锦华这话，她满意的朝她点了点头：“祖母便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陆锦华笑了笑，随后她乖巧的垂下了眸子。 看着如此乖巧的孙女，老夫人越发满意了，她笑着朝陆锦华摆了摆手道：“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听说永昌侯府今日也留宿在寺里，你同姚二姑娘交好，若觉得无聊便去找她说说话，不过，山上冷，出去的时候记得多穿件衣裳。” “是，孙女记住了。”陆锦华笑盈盈起身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老夫人笑着再度朝她摆了摆手。 “那祖母，孙女便先告退了。”陆锦华朝老夫人盈盈一福身，随后才领着画眉，迈着轻盈的步伐从容不迫的踏出了老夫人的房间。 她还以为她这位祖母为何突然留她在山上，原来…… 是因为永昌侯府啊！ 她隐约记得，前世因为阿仪的关系，老夫人很想攀上永昌侯府这桩婚事，只是……没想到她会被李氏和陆鸢华设计，最后自己还执意要替陆鸢华嫁进沈家。 思及此处，陆锦华忽地想起，在她将要嫁进沈家的时候，阿仪曾与她抱怨过，她说—— 阿锦，我哥哥不比沈遇那小子强千百倍啊，你怎么，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是啊！她当时怎么就看上沈遇了！ 第22章 劳烦姑娘为我包扎 陆锦华并没有听从老夫人的建议去寻姚靖仪，从老夫人那出来，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厢房。 她与阿仪虽然交好，但如今到底在外边，该避的嫌她还是要避的。 “姑娘，您不去找姚二姑娘吗？”见陆锦华一回来便坐在榻上发呆，画眉忍不住笑着上前询问她道。 陆锦华摇了摇头，她道：“今个儿累了，你去帮我准备热水吧洗漱吧！” “是，姑娘。”画眉清脆的应了一声，而后便迅速转身出了门。 陆锦华转过脸继续看着案几上的烛台发呆。 没有李氏阻拦，母亲定然会发现陆鸢华脸上的异样，不过，即便是这样，李氏也不会说出陆鸢华脸上的巴掌印是如何来的！而张清那话虽然能让老夫人起疑，但却不足以让老夫人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应该如何不着痕迹的将这事透露给老夫人呢？ 就在陆锦华沉思之际，她身后的窗棂忽地动了一下，随后一道黑影便飞快的跃了进来。 陆锦华一惊，刚要开口喊人，一只大掌便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叫！” 男人低哑的嗓音沉沉的响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处，陆锦华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她浑身忽然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这道声音…… 男人显然察觉到怀里的人儿颤抖的厉害，他以为她害怕，于是，忙低沉着声音试图安抚她道：“我没想伤你，你别喊我就松手，可以吗？” 陆锦华用力的点了点头。 男人迟疑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说话算话的松开了捂着陆锦华的手，只不过，眼睛却一直盯着陆锦华的一举一动。 好在，陆锦华并没有让他失望。 她没有开口喊人。 男人长松了一口气，他将屋里环顾了一圈后便重新望着陆锦华道：“你这可有金创药？” 陆锦华抿了抿唇角。 虽然他的脸用黑布蒙着，但只凭那双眼睛，陆锦华还是认出了他。 沈擢言。 见陆锦华迟迟没有开口，沈擢言以为她吓傻了，他皱了皱眉，正准备再开口时，却见陆锦华已然转过了身去。 沈擢言眉心一沉，正要跟上去，却见陆锦华锦忽地翻出了一个锦盒，锦盒里装的正是他要的金创药。 “金创药。”陆锦华将药递到了沈擢言面前。 沈擢言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随后，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将药接了过来：“多谢。”说罢，他便打开药瓶扭头想要往后背的伤口上药。 因为他并没有背着陆锦华，所以，陆锦华能清晰的看到他后背那道寸余长的伤口。 刹那间，她脑中忽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需要我帮忙吗？”一道清冽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 沈擢言捏着药瓶的手一顿，他有些意外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她不怕他么？ 可其实，不止沈擢言惊讶，就连陆锦华也诧异自己刚刚竟然会说出那番话，只是，还没等她想法子将话圆回来，沈擢言那低沉又暗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就劳烦姑娘了。” 陆锦华瞳孔微微震了一下。 沈擢言他竟然还真让她上药啊，他就不怕她…… 看着沈擢言那双幽沉又深邃的眸子，想到他后来在汴京城搅弄风云的手段，陆锦华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 他可能还真不担心她做什么小动作。 想到这里，陆锦华也不再纠结什么，她从沈擢言手里拿过药瓶，随后便绕到了他背后，也就在此时也才惊觉沈擢言的背上的伤口竟这么狰狞可怖，皮肉翻卷，殷红的血液还在不停的往上奔涌。 沈擢言等了许久都不见陆锦华有动作，他回过头去，见陆锦华一脸惨白，想到她一个小丫头，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狰狞的伤口，害怕不敢上手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忙对她道：“无妨，你若害怕话我还是……” 后边的话他还没说出口，却听陆锦华却已然抬眸朝他看了过来。 “一会可能有点痛，你且先忍着。” 沈擢言有些诧异，可他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朝陆锦华点了点头，随后便再次转过了头去。 只是这一回，沈擢言仍旧没等到身后的人给他上药。 就在沈擢言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故意拖延等人来时，陆锦华终于鼓起勇气又开口了：“可能，可能你将衣服脱下来会，会好上药一些……” 沈擢言幽沉的眸子划过一丝暗涌。 即便他没有回头，可他依然能想到他身后那姑娘说这话时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他唇角忽地勾了一下，而后，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将上衣解了开来。 随着衣衫的剥落，陆锦华终于看清了那道伤口的全貌，皮肉翻卷，有一处地方甚至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沈擢言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陆锦华眸子闪了闪，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脑中那纷杂的思绪全都赶了出去，她朝沈擢言迈了一步，而后干净利落的将金创药洒在他的伤口上，做完这一切，她又折身从盒子里翻出一卷麻布递到了沈擢言面前。 “还是劳烦姑娘替我包扎吧！” 明明沈擢言蒙着脸，可不知道为何，陆锦华总觉得他说这话时在笑。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她本能的想要拒绝，可一想到，自己刚刚敢叫沈擢言脱衣服了，这会再忸怩说自己害羞又有点说不出口。 算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能让未来位高权重的定远侯欠下她一个人情，这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想到这，陆锦华一咬牙终于豁了出去！ 温热的指尖探过他的胸前又绕到他的身后，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钻入鼻中，刹那间，沈擢言只觉得身体紧绷的厉害，虽然极力克制，但他还是忍不住闭着眼睛又吸了一口幽香。 “好了。”终于，少女清冽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沈擢言睁开眼睛，这才惊觉那股幽香已经没了。 “姑娘今日的恩情在下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沈某必定汇回报姑娘！”沈擢言起身抬手朝陆锦华揖了揖。 “举手之劳罢了，沈……沈公子不用放在心上。”陆锦华回了他一礼，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外边忽地响起画眉的声音。 “姑娘，您在同谁说话啊！” 第23章 我今晚不打算走了 陆锦华脸色一白，她下意识扭头朝沈擢言看了过去，可—— 房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沈擢言的影子。 就在陆锦华发愣之间，画眉已然已推门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粗使提着热水的婆子，画眉一边支使着婆子将热水提进内室，一边笑着对陆锦华道：“姑娘，您刚刚在同谁说话啊？” “你呀！” “我？”画眉眼睛都瞪圆了。 “你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我还不能说你两句。”陆锦华瞥了一眼画眉，语气极淡的对她说道。 陆锦华这话一出立时便堵住了画眉的嘴，她讨好的朝陆锦华笑了笑，道：“能能能，姑娘怎么说奴婢都是应该的。” 就在这时，两个婆子已经拎着空桶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画眉姑娘，水已经倒好了。”其中一个婆子恭谨对画眉道。 画眉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得了画眉这话，两个婆子立时朝陆锦华行了个礼，随后便弯腰恭敬的退了出去。 “姑娘，那奴婢扶您进去沐浴吧！”那两个婆子一走，画眉忙笑着上前扶住了陆锦华的手，陆锦华眉心动了动，正欲开口拒绝时，画眉却猛地嗅了一口气：“姑娘，您有没有闻到这屋子里有股血腥味啊！” 陆锦华瞟了她一眼，随后便淡淡的接口道：“没闻到。” 画眉又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确认屋里确实有一股血腥味，她忙转过脸很是认真的对陆锦华道：“姑娘，真的有股血腥味，您……您真的没闻到么？” 在陆锦华冷漠的眼神中，画眉最后那句话几乎细不可闻。 可即便如此，陆锦华却并未放过她，她盯着她的眼睛冷漠的开口道：“画眉，我记得我同你说过很多次，管好你的嘴巴！言多必失，多言买祸你不知道么？” 她从不质疑惑画眉对她的忠心！她也很感激她前世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可是，若她还像前世一般口无遮拦，那自己怕是还真不能将她留在跟前了…… 自她重生后，她便一直在想背后想要她命的人究竟是谁！ 这人不仅能使得动陆鸢华，还能让沈擢言安排在别院里的人装弄作哑，这番本事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她既重生，自要找出这幕后害她之人！ 是以，她身边的人必须得时时警惕，而画眉这性子…… “姑娘，您说的话奴婢都记住了，奴婢会改的，奴婢一定会改的！”画眉似乎也看出了陆锦华脸上的坚决，她心里一慌，连忙跪倒在了陆锦华面前。 她自幼家贫被母亲卖进了伯府，原本像她这样的人没有机会去姑娘跟前伺候的，可当时姑娘恰巧路过，一眼就相中了她，后边更是破例提了她做大丫鬟，这些年，家里靠着她做大丫鬟的月例和姑娘的打赏才渐渐好转起来！ 所以，她真的很感激姑娘对她和她家人的恩德。 她发誓要报答姑娘的！ “行了，起来吧。”见画眉都快要哭出来了，陆锦华心一下便软了下去，她伸手将画眉搀扶了起来，随后才语重心肠的对她道：“画眉，我不是为难你！荷包的事你也看到了，若非我侥幸，等待我的将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可我不能每一次都靠侥幸，大房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们一定还会再寻我岔子的，所以，我身边决对不能出错！我说的这些，你懂吗？” 画眉红着眼眶用力的点了点头：“姑娘，奴婢懂！奴婢懂！” 姑娘既然相信她，提了她做大丫鬟，那她就绝对不能让姑娘失望！ 见画眉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陆锦华轻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替画眉拂去了眼角的泪痕，末了，才将声音软和了下来安慰她道：“好了，不哭了。” “嗯，奴婢不哭，奴婢服侍姑娘沐浴。”画眉抹了一把泪，随后用力的朝陆锦华挤出一抹笑道。 “不用了，你先出去整理整理心情，我自己来就好。”陆锦华笑着拒绝了画眉的诚意。 画眉迟疑了一会，她连忙朝陆锦华看去，见她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她试探的对陆锦华道：“那，那姑娘，奴婢在外边守着您？” 陆锦华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那姑娘，您有事就在喊奴婢一声，奴婢就在外边。”画眉不放心的又交代了陆锦华一声，末了，才向陆锦华行礼退出了房间。 画眉一走，陆锦华立时便折身进了内室，可她翻遍内室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都没有找到那人的身影。 难道他走了？ 就在陆锦华困惑之际，内室的窗棂忽地一动，随后沈擢言一下闪身又跳了进来。 “你……” “我……”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了。 沈擢言朝陆锦华笑了笑：“你先说吧！” 陆锦华眉心拧了拧，虽然此刻她心里有千百万个疑问，但她还是选了一个她觉得沈擢言不会回避的问题：“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如果我说……我今晚不打算走了。”低哑的嗓音带着浅淡的笑意忽地响了起来。 陆锦华瞳孔猛地一震，她直直的盯着沈擢言的眼睛，似是想要确认他刚刚那话是不是在开玩笑。 只一眼，沈擢言便猜出了陆锦华在想什么，他原本便没想留在这——他如今身份敏感，外边还有追兵，虽然躲在此处是最安全的，但…… 他还做不出这般毁人姑娘清誉的事。 况且，这姑娘已然帮他良多了！ 只是，在看到这姑娘瞳孔震动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忽地便生起了几分坏心，不自觉地便想要逗她一逗。 陆锦华丝毫没有察觉到沈擢言此时的心思，毕竟，在她心里，沈擢言这人面冷心冷从不假人颜色，更别说他此刻脸上还蒙着黑巾。 是以，她眉心拧了又拧，最终还是只能无奈的朝沈擢言吐出一句，“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躲躲么？” 她是想要未来定远侯一个人情不错！ 但前提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 第24章 以此玉佩为信物 “你这不就是最好的地方么？”沈擢言看着陆锦华一字一句开口道。 明明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整张脸也被黑巾蒙着，可不知为何，陆锦华就觉得他好像在笑…… “我刚刚听你将那丫鬟训得一愣一愣的，想必，即便她察觉到了什么也应当不会乱说才是！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受了伤，外边又不知道有多少要追杀我的人，所以，躲在你这休息一晚是最好的选择。”隔着黑巾，沈擢言毫无顾忌的弯了弯唇角道。 这话一出，陆锦华瞬间便觉得有些无语了。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姑娘也不想我现在出去送命吧！”见陆锦华一脸的无语，沈擢言抿唇一笑，随后低哑着嗓音不紧不慢的又补了一句。 看着沈擢言那双幽深如同冬夜的眸子，陆锦华唇角抿了又抿，一张俏脸更是憋得通红，可最终她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好在，这会沈擢言也不打算再逗她了。 他低哑着嗓音轻轻一笑，道：“不逗你了！我进来只是想同你说一声，顺便跟你道谢，还有……”说到这，沈擢言忽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到了陆锦华面前。 “这玉佩……” “以此玉佩为信物，他日你若遇着难处只管拿着它来寻我，无论你求我的事有多难，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办到！”隔着黑巾，沈擢言凝视着陆锦华一字一句的对她许了承诺。 低沉又沙哑的嗓音如同战鼓一下又一下的敲在陆锦华冰冷的心上，微若的灯光下，沈擢言手中的玉佩发着幽幽的绿光，看着玉佩上那熟悉的纹路，不知为何，陆锦华眼里忽地涌出了一股涩意。 她忽地想起前世他出征前也曾拿着这块玉佩像现在这样一字一句的向她许诺，只是，前世他说的是—— 别怕，等我回来！ 可惜啊…… 前世，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他回来！ 所以，直到她被陆鸢华毒死，她也没能找到机会亲口问沈擢言——你让我等你回来，然后呢？ “拿着吧！”见陆锦华站着一直没有动，沈擢言直接将玉佩塞进了她手里。 看着手中这枚熟悉的玉佩，陆锦华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涩，怕被沈擢言看出破绽，她连忙将头垂了下去。 可即便如此，沈擢言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只是…… 沈擢言再聪明也想不到自己这个玉佩在陆锦华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浪潮，他只以为陆锦华不信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你放心，沈某今日之言，他日必践！”沈擢言再次郑重的华许下承诺，随后他抬手郑重的朝陆锦华揖了揖，末了，才转身走到窗户前悄无声息的翻身跃了出去。 陆锦华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玉佩，直至屋里没有半点声息，她才缓缓的摊开了手心。 熟悉纹路再次闯入眼帘，陆锦华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良久，她才重新合上手心将玉佩收了起来。 就这样，很快便到了第二日清晨。 或许因为昨夜思虑太甚的缘故，一早醒来，陆锦华便发现自己眼睛下边有点泛青，只是，比起陆锦华，画眉脸上的憔悴更甚！ “姑娘，您，您昨夜睡得好么？”画眉一边替陆锦华上妆，一边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周围。 昨夜陆锦华的话还是起了作用，画眉今晨起来明显比往日谨慎了许多。 只是，这谨慎里，陆锦华怎么看都觉得带着几分忐忑。 看着这样的画眉，陆锦华心里一时间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微拧了拧眉，沉吟了许久才开口对画眉道：“画眉，我虽让你谨言慎行一些，但你也无须这般……草木皆兵吧？” “不是，姑娘……”画眉眉心拧了又拧，她往四周看了又看，确认屋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她才再度凑到陆锦华耳畔小声低语道：“姑娘，昨夜我想了又想，我确认我昨夜真的闻到血腥味了，姑娘，你说会不会是大夫人那边在咱们屋里动了什么手脚？” 看着画眉眼里毫不作伪的担心，陆锦华忽然很后悔昨夜对画眉说的那些重话。 “姑娘……”见陆锦华看着自己不吱声，画眉心里更慌了。 画眉这一声‘姑娘’终于让陆锦华回过了神来，她忙笑着朝画眉摇了摇头并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放心吧，我没事，昨夜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知道吗？” 看着自家姑娘平静又凝重的眼神，画眉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忙回握住陆锦华的指尖并朝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姑娘，奴婢省得了。” 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既然主仆二人达成了共识，很快，两人便收拾妥当去了老夫人住的厢房，只是让陆锦华没想到的是，一向好眠的老夫人竟早就收拾妥当坐在了塌上。 李氏也在。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 法源寺的厢房收拾的再干净雅致，但到底还是没有伯府住的舒服，老夫人会早醒没什么意外的，只是看李氏这脸色…… 该不会是老夫人越想越觉得陆鸢华的事蹊跷，所以，她等不及回伯府盘问，天一亮便让人将李氏给提溜了过来吧！ 事实也确实如陆锦华猜想的那样。 只是李氏嘴硬，不管老夫人如何盘问，李氏都只说自己盛怒之下打了陆鸢华一巴掌，这才至她生气执意要一个人回府，至于为何当时不告诉老夫人也是怕老夫人生气，至于张清为何无缘无故跑来说那番似是而非的话，李氏只有三个字—— 不知道。 老夫人当然知道李氏没说真话，只是在她想问李氏更多的时候，婆子来报说陆锦华来了。 老夫人虽然对李氏最近的所作所为很是生气，但在小辈面前，该给她的颜面她还是要给的，所以，便只能打住了继续盘问的念头并让人将陆锦华领了进来。 “昨夜睡得好吗？”陆锦华一进来，老夫人便温言细语的开口询问她道。 “回祖母的话，昨晚睡得还可以，只是有些闹枕。”陆锦华垂眸回答得一板一眼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骤然换了一个地方睡确实会这样，不过没关系，一会用完斋饭咱们便回府了。” “是。”老夫人说什么，陆锦华就应什么。 至于李氏…… 老夫人都故意忽视她，那她这个做孙女的便更不能忤逆祖母的意思啦！ 第25章 已经没有后路了 用过斋饭，老夫人并没有急着下山，她半阖着眼睛坐在榻上闭目养神，陆锦华和李氏分坐两侧，屋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老夫人转动念珠的声音，直到—— 春嬷嬷推门走了进来。 “老夫人，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老夫人转动念珠的手骤地一停，随即她便睁开眼睛朝春嬷嬷看了过去，主仆俩对视一眼，老夫人立刻便明白了春嬷嬷的意思。 “既是如此，那咱们就下山吧！” 随着老夫人发话，一行人很快便在知客僧的引领下朝山门的方向走去，只是，才走没多远，迎面便碰上了也准备下山的永昌侯夫人。 “老夫人，咱们又见面了！”一见面，永昌侯夫人便笑盈盈的上前招呼道。 “是啊，看来老身与夫人有缘啊！” 老夫人也一脸慈和的回应着永昌侯府夫人的话。 只有陆锦华。 在听了老夫人这话后，她眉尖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缘分，不过是有心人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而另一个人不追究罢了！ 果然，永昌侯夫人在听了老夫人这话后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她道：“可不是就是有缘么，我家仪姐儿同你家锦姐儿情同姐妹，老夫人，咱们俩家以后要多多来往走动才是啊！” “有夫人这话，那以后老婆子可就要厚着脸皮上门叨扰夫人喽！”老夫人笑着接过永昌侯夫人的话道。 永昌侯夫人眸心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可面上却半点看不出什么，仍旧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她不信老夫人没听出她刚刚那话只是表面客套一下，可既人家戏做得这般足，她也不能落下啊！ “老夫您来能是我们侯府的福气呀！”永昌侯夫人唇角弯得更漂亮了。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打着太极，姚靖仪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插话道：“母亲，时辰不早了，大哥还在山门外等我们哩！” “是！瞧我这记性，那老夫人……咱们一起走吧！”永昌侯夫人热情的邀请老夫人道。 下山就一条路。 即便她不说这话，也避免不了与这位建安伯府的老夫人同行，既然如此，还不如嘴上说得漂亮一些。 “那敢情好啊！”老夫人也笑得更加慈和了。 两人都是妇人里的人精，作起戏那叫一个流畅，直瞧着姚靖仪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她偷摸靠到陆锦华身边一边走一边道：“阿锦，你祖母还真厉害！” 陆锦华笑了笑，她道：“侯夫人也不遑多让啊！”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靖仪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可随即她又有些感叹道：“可惜，打死我，我估计都学不了她们这样！” “因为你不是她们啊！”陆锦华弯着眼睛眸光清冽的望着姚靖仪道。 你就是你。 独一无二的你。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靖仪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立时便亮了起来，她用力的握了一下陆锦华的指尖道：“阿锦，还是你懂我！” 陆锦华笑着回握住姚靖仪的手。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因为同路，夏氏又不在，所以，姚靖仪便顺理成章的上了陆锦华的马车。 永昌侯夫人虽然隐隐猜到了这位陆老夫人的盘算，但她也并不会因此就出言阻止姚靖仪同陆锦华亲近。 毕竟陆老夫人盘算归盘算，但最终能不能成不还握在她手里么，况且…… 能让阿仪这般亲近的姑娘，她也很想再仔细观察一番啊！ “阿锦，陆鸢华现在怎么样呢？”一上马车，姚靖仪便迫不及待的和陆锦华咬起了耳朵。 她原本昨晚便想去找陆锦华聊这事的，只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她便被她娘关在屋里抄了一夜的佛经，说什么要让她静心养性。 静心养性…… 呵！ 她又不想做女菩萨，静什么心，养什么性啊！ 陆锦华半点也不意外姚靖仪会问这个问题，她瞥了姚靖仪一眼，随即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温茶并递到了姚靖仪面前，她道：“能怎么样，自然是躲在家里养伤呗！” 姚靖仪接过茶杯正要喝茶，听了陆锦华这话，她忙将茶杯放了下来，她道：“那，那这事就这样结了？”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挑眉一笑，她反问道：“那不然呢？” “我、我总觉得若就这样放过她实在太便宜她了！”姚靖仪咬牙切齿的道。 她每次看到陆鸢华那副惺惺作态故作柔弱的样子就恶心的要死，恨不能躲她远远的，可就这样，这人还时不时找着机会巴过来恶心她！她让她离自己远点，她就一副她欺负了她的样子，然后她就少不得被她娘教训一番！ 再加上昨日在法源寺看到的那一幕，陆鸢华在她心里更是恶心到了极点！ 她巴不得全汴京城的人都能知道这厮的真面目，只可惜…… 陆鸢华有个好姓氏！ 她若扒开她的脸面，阿锦的脸面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陆鸢华是个烂人，但自己却不能因为这个烂人把阿锦也给赔进去！ “我也知道这样便宜她了，不过，也没关系，她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陆锦华当然知道姚靖仪的心思，而她只会比姚靖仪更恨陆鸢华，毕竟—— 前世她就丧于她手！ “阿锦，你，你是又有什么打算了么？”姚靖仪被陆锦华这话说得精神一震。 见姚靖仪一脸兴奋的样子，陆锦华轻笑一声，她抬手替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你忘了，昨日在池边看戏的可不止你和我！” 如今沈遇和陆鸢华这桩婚事已然板上钉钉。 从前李氏尚能借她已故的大伯求得老夫人心软，可如今陆鸢华脸上那两个巴掌印以及张清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足以让老夫人心生警惕。 李氏和陆鸢华已经没有底牌了！ 可就算如今陆鸢华肯安心嫁进沈府，可知晓一切真相的沈遇又怎么可能还如从前那般看她待她…… 陆鸢华已经没有后路了！ 但可惜，此时的她和李氏却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26章 有贼人闯入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汴京城那座恢弘的城门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帘。 姚靖仪叹了一口气，她不舍的拉着陆锦华的手，正想说几句感伤的话，却忽地瞥见城门口站了许多人。 “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守在城门口做什么？难不成昨晚城里出什么事呢？”姚靖仪看着城门口那黑压压的人头忍不住奇怪的道。 姚靖仪这话一出口，陆锦华眸心便忍不住闪了一下，她脑中下意识浮出沈擢言那双漆黑幽沉的眼睛。 该不会是他出事了吧…… 就在陆锦华有心慌之际，身边忽地有人推了推她。 “阿锦，你怎么呢？” 陆锦华忙摇了摇头。 “你真没事？”姚靖仪拧了拧眉，有些不信。 “我能有什么事啊！”陆锦华失笑道。 姚靖仪想了想也是，于是，她很快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马车外。 她在以为五城兵马司的人会好生盘查进城的人，可没想到，他们却只是随意问了几句便放行了，不过，对于出城的人却盘查的异常仔细，甚至连菜农的板车底下也被他们仔仔细细的摸索了一遍。 难不成，昨夜汴京城还真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姚靖仪心里就像被猫挠了似的，她迫不及待的将脑袋探出去想要瞧出些什么。 眼见姚靖仪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陆锦华正想制止她，不想，却听她忽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大哥，大哥，这！快来这！” 姚靖珩才同五城兵马司的人打听了点消息，正准备回去便看到自家妹子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正不停的朝他摆手。 姚靖珩脸一黑，他忙驾着马迅速朝姚靖仪奔了过来。 “快把头收回去，也不怕被人瞧见！” 姚靖仪朝她哥吐了吐舌头，她乖巧将身子收了回去，不过，手上却仍旧攥着帘子含笑望着她哥：“哥，刚刚五城兵马司的人跟你说什么啦？”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同五城兵马司的人说话啦！”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啦！” “行了，这不是你该管的，快将帘子放下去，马上便要进城啦！”姚靖珩板着脸训斥自家妹妹道。 “大哥，你就告诉我吧！你要不告诉我，我就会一直缠着你，一直缠着你，一直缠着你……” “行了行了！你就不能有点姑娘家该有的样子么！你这些事哪里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打听的！”姚靖珩对自家妹妹这盘根究底的本事很是有些无奈。 “姑娘家怎么呢？姚靖珩，我没想到你竟这般看不起女子！” “我哪句话说我看不起女子啦！”姚靖珩被自家妹妹这胡搅蛮缠的功夫搅得很是头疼，尤其是马车里还坐了一个陆锦华。 似是为了避免他们兄妹二人尴尬，她一直垂眸安静的坐着，淡金色的阳光穿过车帘洒在她的雪白的脸上，头上的红翡流苏钗轻轻晃荡，在她耳畔荡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忽地，一道戏虐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姚靖珩！你眼睛往哪看呢？” 姚靖珩脸微微一红，他抬手掩着嘴轻咳了一声，随后才抬眸重新看向姚靖仪道：“昨夜城里有贼人闯人，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奉命抓贼了！” “贼人？什么贼人？”姚靖仪瞬间被她哥这话转移了注意力。 “这我怎么知道，只道有贼人闯入，现下城里都戒严了。”姚靖珩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只知道这么一点。 见姚靖珩也只知道点皮毛，姚靖仪瞬间便没了精神，她朝她哥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 “姚靖仪，你、你可真行！”姚靖珩脸黑了又黑，他狠狠剜了自家妹妹一眼，随后手中缰绳一甩，毫不犹豫的便骑马走了。 姚靖珩一走，姚靖仪立刻便放下帘子凑到了陆锦华面前：“阿锦，你刚刚听到我哥说的话了么？” 陆锦华点了点头，隐在袖中的手微不可觉的握了一下。 “现在的贼人胆子都这么大吗？天子脚下也敢硬闯？”姚靖仪撇了撇嘴忍不住再次吐槽道。 陆锦华没有哼声。 此刻，她脑子里全是沈擢言。 他伤的那样重，若他是五城兵马司口中的‘贼人’，那他岂不是很危险？可惜她前世因为荷包一事同沈遇订亲，老夫人嫌她丢人一直将她关在屋子里，是以，她对外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前世这个时候，沈擢言也满身是伤回京了么？ 可他回京又是为了什么？ 依她所知，在沈老太爷故去事他去宁夏投了军，这个时候按道理也应该在宁夏才是啊！ “阿锦，阿锦……” “啊，我在。” 看着屡屡失神的陆锦华，姚靖仪眉头都快拧成了蝴蝶结：“阿锦，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啊！” “没有啊，我不是好好的么？”陆锦华迅速整理好心情朝姚靖仪扯出了一抹笑，见姚靖仪仍旧沉着脸盯着自己，陆锦华忙讨好的扯了扯她的袖角，她道：“好了，我承认我刚刚有些走神，阿仪，你想同我说什么来着？” “我想同你说我要走了！”姚靖仪没好气的朝自家闺蜜翻了个白眼道。 “啊，你这么快便要走了么？” 或许是陆锦华脱口而出的话取悦了姚靖仪，她拉过陆锦华的手，满脸不舍的对她道：“阿锦，等我回府给你写帖子，你接帖子一定要来啊！” “好，我接到帖子一定来。”陆锦华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 姚靖仪瘪了瘪嘴，她还想再同陆锦华说些什么，可马车外又响起了丫鬟催促的声音：“姑娘，夫人还在等您了。” “阿锦，我……”姚靖仪唇角动了又动，可最终，她还是将到了唇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算了，还是等你下次来看我的时候我再同你说吧！阿锦，我走了！” “那我送你下去。” “不用，怪麻烦的，你就呆在马车里吧！”姚靖仪制止了陆锦华，她笑着朝陆锦华摆了摆手，随后便掀开帘子迅速跳下了马车。 外边的天气很好。 天很蓝。 云也很白。 她也是真的很喜欢阿锦，就像…… 就像喜欢另一个自己一样！ 第27章 管它贼人不贼人 送走姚靖仪，很快，马车便到了伯府。 收到消息的夏氏早早便等在了门口，马车一停，她立时便迎了过来并快速向老夫人行了个礼：“母亲，您回来了！” 看着夏氏眸底隐隐闪动的光亮，老夫人眉心拧了拧，她瞥了夏氏一眼，随后扶着春嬷嬷的手一言不发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对于老夫人的漠视，夏氏一点也不在意，她朝李氏笑了笑，随即便领着自家女儿跟上了老夫人的步伐。 很快，老夫人便使人将陆鸢华唤去了福瑞院。 夏氏本来也想去凑个热闹，只可惜却被春嬷嬷拦在了院外。 “这老太太还真有意思，审个小丫头片子还要背着我，既然这么不想我知道，那昨日下午干嘛还让我先赶回来！”一回到怡然院，夏氏便迫不及待的埋怨老夫人道。 见夏氏一脸气鼓鼓的样子，陆锦华笑了笑，她端起桑月刚刚沏好的茶抿了一口，末了，才含笑望着夏氏道：“那母亲昨夜可从三妹妹嘴里问出什么没？” 一听陆锦华这话，夏氏脸色更不好看了。 “母亲没问出来也很正常，毕竟祖母她老人家也没从大伯母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见夏氏脸色不太好看，陆锦华忙笑着安慰她娘道。 陆鸢华脸上那两个巴掌印是瞒不住的，所以，李氏肯定早就已陆鸢华套好了话，所以，她娘问不出什么来很正常。 可哪想，夏氏听了陆锦华这安慰脸色反而更难看了，她唇角抿了又抿，最终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不是没问出来，我是压根没机会问！” 陆锦华眉尖一挑，随即满是疑惑的朝夏氏看了过去。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夏氏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她咬着牙愤愤道：“我一回到府便立即去了鸢姐儿房里，可没想到，你爹早就在那轻言细语的哄着陆鸢华哩！看见我来，他甚至还问我，陆鸢华脸上的那巴掌印是不是我打的！” 夏氏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她端起茶杯仰头便往喉咙里灌了满满的一杯茶。 陆锦华眸子沉了沉。 对于她爹陆泽宇，陆锦华心里说不清楚是恨多一点，还是怨多一点。 从小，只要她同陆鸢华起了争执，不管对错，她爹总会无条件的站在陆鸢华那一边。陆鸢华生病，她爹比谁都紧张，她磕破了头，她爹连看都没来看一眼。 那时，她总劝说自己，爹爹之所以这样护着陆鸢华，是因为她没有爹，可直到…… 直到陆鸢华爬上沈遇的床。 她至今还记得她爹陆泽宇当时说的话—— 这桩婚事原本便是你从你妹妹手里抢的，如今就算还给她也是应该！更何况，你妹妹又不同你争正妻之位，你就让她入府又能怎样？ 都说父女连心。 可那一刻，她却被自己的父亲从后背狠狠的捅了一刀。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能说出那桩婚事是她从陆鸢华手里抢来的话，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边的内情！ 她才是她的女儿啊！ “夫人快别生气了，伯爷当时想必是被三姑娘脸上的巴掌印给吓到了，刚好又撞见你急匆匆的跑过去，这才话赶话说到那了。”见夏氏气得浑身直发抖，桑月忙一边伸手替她顺气一边安抚她道。 事实上，她也觉得伯爷那话过了，但她一个丫鬟也不能说主子的不是！ “行了，你也不用替他说好话了！他什么德性，我还不能清楚！”夏氏睨了桑月一眼，旋即凉凉的接话道。 这话说的让桑月还怎么接啊！ 桑月无奈的朝夏氏笑了笑，随后安静的退到了她的身后。 见夏氏余怒未消，陆锦华眸心动了动，随即她忙扯开了话题：“母亲，听说昨夜有贼人闯进了城？” 果然，陆锦华这话一出，夏氏立刻便转移了注意力。 “可不！听说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接到密报，说有贼人要端王府盗夜明珠，反正昨日我们进城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搜检的格外仔细，差点还因此起了冲突了！” “您的意思是……您进城的时候遭到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搜检？” “是啊！难道你们进城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没搜？” 陆锦华拧了拧眉：“倒也不是没搜，只是……” 没搜的那样仔细，反倒是出城的人便是被仔仔细细搜检了一番。 不过一夜功夫，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么就倒过来呢？ “只是什么？”夏氏好奇的追问道。 陆锦华朝夏氏眨了下眼睛，她没有回答夏氏这问题反而笑着反问她道：“那母亲，端王府的夜明珠丢了没？” “应该没有吧……”夏氏迟疑的摇了摇头。 她还真没听说燕王府有没有丢夜明珠，不过，五城兵马司动静闹得这般大，估计那贼人就算进来了，估计也不敢去偷吧！ 再说，燕王府是什么地方啊，哪是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陆锦华点了点头，她微微顿了一下，随后抬眸又问夏氏道：“那母亲，你可知五城兵马司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城里大肆搜查的？” “好像听说是昨日晌午的时候吧。” “晌午？” “是啊！”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眉收同拧再次沉默了起来。 沈擢言昨夜身在法源寺，若晌午五城兵马司的人便有动静，难道那时沈擢言已经跑出来呢？可既然沈擢言已出来了，那为何今日五城兵马司的来还在搜查出城的人？ 还是说…… 汴京城里有人早就收到沈擢言要进城的消息，所以，昨夜他还没来得及进城？ “好了阿锦，管它什么贼人不贼人的，这又不关咱们的事！有这功夫，咱们还不如好好想想，等你舅舅他们进京，咱们该带他们去哪逛逛。”说到后边，夏氏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 管它什么贼人不贼人的，只要不耽误她见哥哥，她才懒得理会哩！ 反正又偷不到她头上来！ 看着夏氏兴奋的模样，陆锦华这才恍然惊觉—— 她好像有话忘同阿仪说了。 第28章 就怕他所求的事不小 老夫人到底没从陆鸢华嘴里问出什么。 其实，也是老夫人私心不想闹得太难看，否则依她的手段，怎么可能连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嘴都撬不开。 不过，陆锦华本来也不关心这些。 她关心的是沈擢言…… 可一连好几天，汴京城什么动静也没有，五城兵马司也将城门口的人调了回来。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陆锦华将心悄悄放回肚子里时，她的舅舅进京了！ 接到消息的夏氏兴奋不已，一大早便带着陆锦华、陆慕华以及陆佑宁候在了门口，派去探信的小厮派了好几拨，终于，辰时末，小厮终于带着风尘仆仆的夏简之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中。 “哥哥……”人才一出现，夏氏便立即迫不及待朝来人奔了过去。 夏简之连忙快走几步，在接住夏氏的那一刹那，他眼眶也瞬间蓄起了泪水：“妹妹。” “哥哥，你终于来啦！哥哥！哥哥……”夏氏拉着夏简之的手将他看了又看，最终，终于忍不住一头扎进了夏简之的怀里。 她真的太想哥哥了！ “唉，哥哥在这，哥哥在这了……”夏简之也被夏氏这一声哥哥喊得心如刀绞。 看着相拥而泣的兄妹二人，陆锦华眼眶也是一阵湿热。 “舅舅。”陆锦华强忍着泪上前朝夏简之行了个礼。 她身后的陆慕华和陆佑宁也跟着陆锦华的动作给夏简之见了礼。 “阿琳，这是……” “哥哥，这是锦姐儿！”夏氏笑着将陆锦华拉到了跟前，而后，她又瞟了眼旁边站着的陆慕华和陆佑宁，微顿了一下，才继续向夏简之介绍道：“这是慕姐儿，这是宁哥儿……” 夏简之朝陆慕华和陆佑宁笑了笑，随后便将眼睛重新移到了陆锦华身上，他将陆锦华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末了，才半是惊叹半是遗憾的望着陆锦华道：“阿锦，你都这么大了呀！时间过得真快，舅舅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小不点了……” 听了夏简之这话，陆锦华抿唇一笑，她道：“那舅舅以后可得常来看我啊，不然，下次再见面的您还得像今日这般感叹时间飞逝！” “阿锦！”夏氏生怕夏简之误会陆锦华的话，她忙板着脸瞪了陆锦华一眼，随后她才转过脸对夏简之解释道：“哥哥，阿锦这孩子惯会张嘴胡说，你别把她的话当真！” “怎么会，”夏简之笑着摇了摇头，打趣和暗讽他还是分的清的。 阿锦这是亲近他这个才会这般肆意与他玩笑打趣。 “哥哥……” “阿锦说的对，我这个做舅舅的确实是太失职了……”夏简之艰难的朝夏氏挤出一抹笑。 不管是做父亲，做舅舅还是做哥哥他都太失职了！ “哥哥，你胡说什么哩！你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夏氏听出了夏简之语中的苦涩，她连忙握住她的手道。 夏简之朝夏氏笑了笑，可他却实在没脸接夏氏这话。 “母亲，舅舅，咱们别站在这了，还是回去再叙话吧！”陆锦华敏锐的察觉到夏简之的失落，她忙笑着插话道。 “对对对，阿锦说的对，哥哥，咱们还是先进屋吧！”经陆锦华这么一提，夏氏也反应了过来，她连忙拉着夏简之的手领着她就往伯府走去。 福瑞院。 老夫人半阖着眼睛，一边转动着手里的念珠，一边沉着声音道：“人接到呢？” “回老夫人的话，人接到了。” 老夫人转动念珠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可很快便又继续转动了起来：“接到就好，遣人去同她说一声，就说让她好生安顿舅老爷，至于我这里……便不用舅老爷来请安了。” “老夫人，这……这怕是不太好吧？” 听了春嬷嬷这话，老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可是，她并没有回答春嬷嬷那话，反倒继续问春嬷嬷道：“伯爷可回来？” 春嬷嬷摇了摇头。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她沉吟了许久才再度哑着声音开口道：“春英，你说……这次夏家的人突然进京是为了什么？” “老夫人，这……这奴婢怎么知道？或者，或者是来看二夫人同二姑娘的？”春嬷嬷试探着答道。 可老夫人听了她这话却只是轻轻的摇了下头：“我觉得不像……” 春嬷嬷自幼便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老夫人这一开口，她立时便猜到了老夫人的顾虑，她轻轻一笑，道：“老夫人，奴婢倒觉得夏家舅爷是个本份的，您只想想这些年，不管二夫人写多少信请他来汴京小住他都不来便该知道了。” 原以为老夫人听了她这话会宽心一些，可哪想，她话音才落，老夫人脸色却欲发凝重了，她道：“正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恪守着本份，如今突然登门才让我心里不安……” 也正因为有这层顾虑这，她才不想见夏简之。 “可老夫人，夏家舅爷人已经来了，若真有事，咱们伯府怕也不好说不帮忙吧！”春嬷嬷一脸纠结的望阒老夫人道。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老夫人脸色立时便沉了下来。 可不，人都已经来了，若真有事求到伯府，伯府总不好袖手旁观的，毕竟，再怎么说，夏家也是伯府正正经经的姻亲哩！ “也不知道他此来所为何事？”老夫人脸沉了又沉，最终，也只是拧着眉轻轻吐出这么一句。 若是举手之劳，那伯府能帮那自然还是要帮的，就怕…… 就怕他所求的事不小！ 不！ 他所求的事必定不小！ 若是小事，依夏家的钱财以及伯府姻亲这层关系，夏简之肯定能自己办妥，可他却偏偏打破规则亲自上京！ 看来，这事必定很棘手！ 想到这，老夫人‘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夫人……”春嬷嬷被老夫人这动作吓了一跳。 可老夫人却理都没理她，她道：“你去，让伯府回府后先来来我这里，告诉他，我有事要同他商议！” 不管怎样，还得先将夏简之的来意弄清楚！ 第29章 妥不妥的，用了才知道 得知老夫人拒了夏简之的请安，夏氏脸色简直便难看到了极点。 虽然春嬷嬷嘴上说的好听，说老夫人是体恤她们兄妹多年未见，这才免了夏简之的请安，但其实，夏氏心里比谁都清楚—— 老夫人打心底里就瞧不上她的出身，自然而然，她也瞧不上她哥哥！ 她其实早就料想到哥哥此次登门老夫人心里必定会不喜，但她着实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连这点面子功夫也不愿做！ “二夫人，舅老爷，老夫人也是一片苦心，待明儿个她精神足了，还是要请舅老爷过去叙叙话的。”眼看夏氏脸色越来越沉，春嬷嬷忙笑着又补了一句道。 夏氏冷哼一声，她没有接春嬷嬷这话。 倒是夏简之笑着起身朝春嬷嬷颔了颔首，他道：“劳烦嬷嬷走这一趟，是夏某思虑不足，等明儿个老夫人精神好些，夏某再去同她老人家请安。” “舅老爷客气了，那，若二夫人同舅老爷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先告退了。”说话，春嬷嬷便笑着朝两人施了个礼，随后便恭谨的退了出去。 “哥哥，对不起……”春嬷嬷一走，夏氏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才一张嘴，眼泪便簌簌的落了下来。 说来说去都怪她无能！ 若她素日里能低下头哄一哄老夫人，想来老夫人也不至于这般轻慢她的家人！ “你呀你，都大多的人了，怎么还哭上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夏简之一边说着，一边宠溺的伸手替自家妹妹拭掉了脸上的眼泪。 他从来没有怪过夏氏。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不够好，不能成为阿琳的倚仗！看老夫人对阿琳的态度，显然她这些年在侯府过得并不怎么如意，可如今他偏还…… 想到这，夏简之抿了抿唇角，眉心那股阴郁不自觉又拢了上来。 一句孩子们总算让夏氏想起屋里子除了陆锦华，还有另外两个人在，想到这，夏氏连忙将眼泪敛了起来。 “好了，你们同你舅舅也见过礼了，没事，便回自己屋里去吧！”夏氏看着陆慕华和陆佑宁淡淡的开口道。 “是，母亲。” “是，母亲。” 两兄妹起身齐齐应了一声，末了，他们朝夏氏和夏简之各行了个礼，礼毕，这才转身退出了屋子。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门口，夏氏这才重新望向夏简之正色道：“哥哥，你这次突然进京可是有什么事啊？” 夏氏性子虽然直，但却不是个傻的！ 哥哥深知伯府上下忌讳她的出身，所以，这些年，不论她写多少封信，哥哥总是推脱有事不肯轻易踏足京城，可这一次，他却主动来信告知她说他要来汴京，可信中却只字未提来汴京做什么，所以，她有预感，哥哥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怎么，没事我便不能来京城了么？”夏简之含笑望着夏氏反问道。 若阿琳在伯府本就过得不好，那他说出自己的来意岂不是让她在侯府更难过？想到这里，夏简之只觉得心里闷痛的厉害。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妹妹，一时间，他当真不知该如何抉择！ “当然不是！只是……” “傻丫头，我就是想你了。”夏简之笑着打断了夏氏的话，说完，怕夏氏疑心，他还伸手揉了揉夏氏的头顶。 果然，夏氏被他这一弄，雪白的脸上霎时便浸出了一嫣红：“哥哥，你揉阿锦的头发也就算了，我，我都多大了呀！” “你多大不也是我妹妹么。”夏简之笑着接话道。 看着羞得满脸通红的夏氏，陆锦华很不厚道的掩着嘴笑出了声来。 她这一笑，夏氏脸红得更厉害了，她愤愤的跺了一下脚，道：“哥哥，你看你弄的，阿锦都在笑话咱们哩！” “母亲可别冤枉我，我可没笑话舅舅，我……单纯只是笑话您罢了。”陆锦华笑着朝夏氏挤了挤眼道。 陆锦华这一出口，屋里的气氛立时便活跃了起来。 夏氏将袖子一挽，起身作出一副要好好教训陆锦华的模样，可眼里却并没有半点怒意：“好你个丫头，亏我这么疼你，你竟胳膊肘往外拐打趣起你亲娘来啦！” 可夏氏才刚站起身，那边陆锦华却快速朝夏简之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快步跑到了门口，就在她将要踏出去的那一刻，她忽地又回过了头来：“母亲又说错了，舅舅是自己家人，所以，我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说完，她朝夏氏嫣然一笑，随后便迅速的跨出了房门。 直到陆锦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夏氏这才笑着将手收了回来，她转脸重新望向夏简之道：“哥哥，让你看笑话了，阿锦这孩子真是，真是……” 夏氏还没找好形容词，那厢夏简之却已将她的话接了过来。 “妹妹，阿锦是个好孩子。” 那一句舅舅是自家人当真如冬月的炭火，瞬间便将他的心烘得暖暖的。 这厢，兄妹两人继续叙起话来，而那厢，出了正房回到屋里的陆锦华正端着茶杯安静的听着丫鬟的回禀。 “姑娘，伯爷已经回府了，只是，才走到大门口便被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叫了过来。”回禀陆锦华的丫鬟叫画意，是陆锦华新近提拔的大丫鬟。 听了画意这话，陆锦华微勾了勾唇角。 果然如此！ 她就说老夫人素日里最好做这些脸面功夫，今日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拒了她舅舅的请安，原来，她也猜到她舅舅此来汴京城怕是有求于伯府啊！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知道答案的陆锦华笑着朝画意摆了摆手。 “是，姑娘。”画意垂首应了一声，随后什么也没说，垂着头安静的便退出了屋子。 陆锦华笑了笑，她抬手揭开杯盖，正欲低头抿茶，耳畔却忽地响起画眉小心翼翼的声音：“姑娘，画意是春嬷嬷的侄女，您让她去打听老夫人院里的事会不会……会不会有些不妥啊？” 听了画眉这话，陆锦华眉心微微动了一下，可她什么也没说，只低头继续抿了一口甘甜的茶水。 妥不妥的，也得用了才知道啊！ 第30章 要不要试着同我说说 从老夫人院里出来，陆泽宇便去夏氏屋里见了夏简之，两个寒暄了一番，随后，陆泽宇便将夏简之领去了书房。 没人知道夏简之同陆泽宇在书房里说了什么。 只是用午膳的时候，陆锦华还是从夏简之的眼里瞧出了一丝落寞和无助，虽然他已经掩饰的很好，但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是出卖了他。 虽然建安伯府如今日渐式微，但这些年经营的关系网仍在，只要陆泽宇愿意从中为她舅舅牵线，这事并不难解决，可现在看来…… 她爹显然还和前世一样，想要待价而估，想要借此事从她舅舅那里要到一大笔好处费！ 前世，她怎么没看出她爹是这般凉薄自私的人？ 夏氏应该也瞧出了什么，可她知道从自己哥哥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所以，只能吩咐陆锦华替她送一送夏简之，而她则准备去书房找陆泽宇说话。 夏氏这般吩咐，陆锦华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况且—— 这也正给了她同夏简之单独说话的机会。 一路上，陆锦华都笑着问夏简之关于南边的事，夏简之都很有耐性的回答了，甚至连南边有哪些小吃也一一同陆锦华说了。 陆锦华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俩人走到了花园的僻静处。 “舅舅。”陆锦华忽然停下脚步唤了夏简之一声。 “嗯。”夏简之应了一声，他有些诧异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舅舅，您这次来汴京真的只是因为想母亲么？”陆锦华含笑望着夏简之道。 夏简之眸子闪了一下，他本想答‘是’，可当她触到陆锦华那双清冷仿若看透一切的眸子时，他喉咙忽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 “我那位祖母虽然一直很介意母亲的出身，但只要母亲是伯府主母的一日，她便不会当众让母亲下不来台，可她今日却偏偏却出人意料的下了母亲的脸面，舅舅，您猜这是为什么？” 看着面前这个笑意盈盈望向自己的外甥女，听着她这些话，夏简之心惊之余又常得异常羞耻—— 原来所有人都瞧出了他来汴京城是有意图的。 老夫人。 陆泽宇。 夏氏。 现在竟连一个小姑娘也瞧出来了。 这一刻，夏简之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那点阴暗像是被人扒出来扔在了阳光下。 无所遁行！ “舅舅，你不同母亲说是怕母亲担心，可其实，母亲早便瞧出来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让我来送你。”见夏简之紧绷着脸不说话，陆锦华忙不紧不慢的又补了一句。 “阿锦，你，你说这话是……” “母亲这会应该去书房找父亲了吧！”陆锦华笑着道。 果然，她这话一落音，夏简之脸色骤变，他忙转身准备去找夏氏，可才走了两步身后却忽地又响起陆锦华的声音。 “舅舅放心吧，父亲是不会告诉母亲您的来意的。” 夏简之脚下一顿，他转过脸有些不可思议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眼前的女孩个子充其量才到他的胸前，可刚刚说的这些话却没有一个字不让他心惊肉跳的！ “阿锦，你，你……” 陆锦华嫣然一笑，她无视夏简之眼中的惊讶并抬脚走到了他跟前：“舅舅，都说商人重利，但其实，那些公侯伯爵府也是一样的！” 而她的父亲犹甚！ 当年她祖父之所以会定下她母亲，不仅仅是因为她外祖父的那点子恩情，他更多的是看中夏家的钱财！ 建安伯府日渐颓败，若想起复，没有足够的钱财是支撑不到那一日的！ 若夏家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你看看老伯府会不会纡尊降贵结这门婚事，说不定，他连一句谢谢都懒得说！ 虽然老伯爷的打算很好，夏家也确实给了夏氏一笔天大的陪嫁，但可惜，老伯爷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夏氏不仅性子烈人还精明！伯府想打她嫁妆的主意，门都没有，就连陆泽宇明里暗里暗示夏氏补贴伯府也在夏氏那碰了好几个钉子！ 自此，伯府那些觊觎夏氏嫁妆的人渐渐将心思埋了起来。 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要些脸面的，况且，夏氏已经是陆家妇，等她百年之后，她那些嫁妆自然也是伯府的。 当然，这些夏氏从来没跟夏简之提过，所以，他不知道也很正常，可陆锦华不一样，她毕竟是活过两世的人，所以，前世看不清楚的事，今生她只要扫一眼便无比明了。 “所以，舅舅还是不要对我父亲太抱有幻想。”陆锦华笑着再次补了一句道。 这一下，夏简之再也没办法把眼前的外甥女当成那种天真烂漫不懂事的小姑娘了，这个外甥女简直聪慧的不像话！ 可如是不将希望寄托在陆泽宇身上，那他还能将希望寄托在谁身上？ 他在汴京城也不认识其他人啊！ 像是看出了夏简之的心思，陆锦华忽地朝他弯唇一笑，她道：“舅舅要不要试着同我说说？” “你？”夏简之盯着陆锦华，一副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去的模样。 可陆锦华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笑着朝夏简之眨了眨眼睛，声音依旧清冽又悦耳：“是啊，我！毕竟，我同舅舅才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不是？” 夏简之抿了抿干涩的唇角，就在他还有些犹疑之际，却听陆锦华又笑着开口说话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舅舅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了你？” 是啊！他不试试又怎么知道阿锦帮不了他？ 这个念头才在夏简之脑中一闪，刹那间，他立时便做了决定：“好，阿锦，舅舅把一切都告诉你！” 虽然知道将这么大的事同一个小姑娘说很离谱，但不知为何，夏简之就是想相信陆锦华。 或许是因为她刚刚表现出来的聪慧。 也或许是她那一句她和他也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总之，夏简之将夏翊的事从头到尾全都详细的同陆锦华说了一遍，末了，虽然他对陆锦华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但他还是哑着嗓音问了她一句道：“阿锦，这事，你能帮忙吗？” 第31章 可能要嫁进太子府 第二日一早，陆锦华便往永昌侯府递了拜帖。 老夫人本有意想攀上永昌侯府这桩婚事，所以，她巴不得陆锦华能多去几趟永昌侯府，自然也就生不出阻拦她的心思。 倒了姚靖仪对陆锦华的到来很是意外。 她虽然与陆锦华往来密切，但绝大多数是她遣人递帖子给她她才过来，像这般主动上门还真真是第一次。 “季夏，今个儿太阳是打东边升起来的么？”姚靖仪笑着朝季夏挤眉道。 接到自家姑娘递过来的眼神，季夏心领神会，她道：“按说太阳是应该从东边升起的，可姑娘您这么一问，奴婢倒不敢肯定了……”说到这，季夏忽地话锋一转，她道：“要不，姑娘您问问陆二姑娘？” 姚靖仪赞许的看了季夏一眼，而后，她顺势将脸转向陆锦华，满是打趣的朝她挤了挤眼睛道：“陆二姑娘……” 陆锦华被这主仆俩一唱一和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干脆挑眉道：“姚二姑娘，您怎么还有脸说我呀！那日分开时，你千叮万嘱让我等你的帖子，这都多少日过去了，我想问姚二姑娘一句，您的帖子呢？” “不是，我……” “不是什么，上次我就瞧你吞吞吐吐好像有一肚子话要同我说似的，还想着不出两日你便会给我递帖子，可没想到……”陆锦华轻笑了一声：“姚二姑娘您还挺沉得住气的。” “我，我不是，不对啊!明明是我先打趣的你，怎么现在反到换你质问起我来啦？”姚靖仪鼓着腮帮子瞪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抬手掩着嘴轻咳了一声，末了，她才重新抬眸望着姚靖仪佯作失望的道：“那看来是我自做多情了，姚二姑娘您没什么话要同我说的。” 这话一出，姚二姑娘立时便败下阵来，她也同陆锦华一样抬手掩着嘴轻咳了一声：“那，那倒也不是……” 看着姚二姑娘有些局促的样子，陆锦华笑了笑，随后她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品起了茶来。 见此情形，季夏也很识趣的领着屋里的丫鬟退了出去。 画眉有些迟疑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直到陆锦华朝她点了个头，她这才跟着季夏的脚步也退出了屋子。 她们一走，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姚靖仪神情颇有些烦燥，她唇角抿了又抿，有好几次话都到了唇边，可不知为何就是吐不出来，好在，陆锦华并没有催她。 她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 等着姚靖仪开口。 终于，姚靖仪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她把心一横，一张嘴便道：“阿锦，我可能要嫁进太子府了……” 好像晴天里起了个霹雳，惊得陆锦华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她不敢置信的转过脸朝姚靖仪望了过去。 “你，你刚刚说什么？”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姚靖仪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况且，除了陆锦华，她也实在找不到第二能说心事的人。 “我偷听到我爹同我娘的谈话，我爹说，太子有意想纳我为侧妃。” 姚靖仪这话一出，陆锦华眉心瞬间便拧成了一个死结，她忙一把拉过姚靖仪的手，神情焦急的望着她道：“那你娘怎么说？她答应了没？” 姚靖仪摇了摇头。 她娘当然不肯答应。 太子侧妃虽然看似尊贵，但再尊贵，妾就是妾！况且，这汴京城谁不知道，她那位太子表舅的太子妃是出了名的善妒！ 她娘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嫁去太子府。 见姚靖仪摇头，陆锦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不想却听姚靖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可我娘素来拗不过我爹，而我爹他……” 后边的话姚靖仪没有再说下去，可陆锦华却因为她这番话心再次荡到了谷底。 她当然能猜到永昌侯的打算，太子妃虽然善妨，可她膝下只有一个郡主，而姚贵妃又出身永昌侯府，有她撑腰庇护，即阿仪嫁过去只是一个侧妃，太子妃也不敢为难她！她日待阿仪生下儿子，取太子妃而待之也尚未可知！ 更重要的是，如今陛下日渐年迈，说不定哪日就驾鹤去了…… 到那时太子一登基，永昌侯府的权势就会更上一层楼了！ 永昌侯的打算并没有错，可问题是—— 前世太子并没有走到最后。 若阿仪真的嫁进了太子府，那她的结局…… 陆锦华有些不敢想下去。 “阿锦，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一点也不想嫁给太子，他，他可是我表舅哩！”姚靖仪愁得眉毛都拧成了麻花。 以前宫宴的时候，她撞见过太子好几次，有一次他还特意过来与她玩笑，说她女大十八变，说什么她小时候他见她玉雪可爱便将她抱在怀里，结果她尿了他一身…… 她一想到当时太子说这话的表情，她就无比恶寒！ 想到这，姚靖仪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看着姚靖仪愁眉紧锁的模样，陆锦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忽地，她眉心跟着一拧：“不对啊，你前世明明……” 陆锦华忽地一下闭上了嘴巴。 “阿锦，你在说什么？什么前世？”张靖仪也被陆锦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搞懵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只要事情还未定下来，那一切就还会有转机的。”陆锦华笑着抚了抚姚靖仪的手背轻声安慰她道。 虽然张沛也不是什么好归宿！ 但至少，前世他的存在证明了阿仪最终并没有嫁给太子！ “阿锦，真的会有转机吗？”姚靖仪瘪着嘴。 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父亲的执拗。 但即便是这样，她真的还是想相信阿锦，她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嫁给太子！太子那厮就是一个，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色中饿鬼！ 她觉得就连定国公府的张沛也比他有人性多了！ “会的！你娘那么疼你，她怎么舍得将你送去狼窝啊！”陆锦华笑着再次安慰姚靖仪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靖仪心里一下就松快了许多，这件事她已经憋在心里好几天了，可她爹她娘都没提，她也只能装不知道。 第32章 是关于我舅舅 看着姚靖仪微微舒展的眉眼，不知为何，陆锦华心里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或许，前世阿仪嫁给张沛别有隐情？ “阿锦，还好你来了！要不然，我真的要憋死了！” 姚靖仪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陆锦华的思绪，她朝姚靖仪弯了弯唇角，旋即伸手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指尖：“放心吧，你不会嫁进太子府的。” 如果太子真的执意要纳阿仪为侧妃的话，那么，张沛未必不是一条后路！ 反正她和阿仪手里捏着张沛的把柄，只要熬到太子垮台，那阿仪便能同前世一样与张沛和离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就是这样一来…… 阿仪还是得委屈很长一段时间！ 亦或许…… “阿仪，你有喜欢的人吗？”陆锦华忽地直勾勾的盯着姚靖仪又开口道。 姚靖仪先是怔了一下，片刻后她才意识到陆锦华问了什么，她猛地一把甩开陆锦华的手，道：“当然没有！” 汴京城里的这些公子们不是风流浪荡，就是古板木讷，她哪里瞧得上他们啊！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心里不觉微微有些失望。 原本还想先下手为强，可现在…… 算了。 她想这么多做什么，永昌侯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可能舍得将阿仪嫁去给太子当侧妃，说不定她早就想好了对策，前世阿仪不就没嫁给太子么！ 少女的心思来得急去得也快，被陆锦华这一宽慰，姚靖仪心里那点恶心和担心一下散了大半，没了烦心事，她立时便想到了另一桩事。 “对了阿锦，你那位三妹妹怎么样呢？你祖母罚她没？” 陆锦华挑眉瞥了姚靖仪一眼：“姚二姑娘，你不闹心了么？” 刚先还烦得恨不得掀桌子，这才多大功夫就喜笑颜开的，这姚二姑娘变脸的功夫还真叫她——刮目相看啊！ “哎呀呀！我都不想这事了你还得它做甚？有我娘一个人闹心就够了，我再闹心，那我娘还咋活啊！”姚靖仪佯作生气的拍了拍陆锦华的手道。 实在不行她就跑去太子府大闹一通！ 反正太子想娶她就两个字—— 没门！ 看着姚靖仪一脸要豁出去的模样，陆锦华忍不住笑了笑，她道：“也是，咱们姚二姑娘素来心就宽，就点小事哪能让您搁心里烦闷啊！” “瞧你这话说的，我的优点就只有心宽么？行了行了，少说这些废话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你那位三妹妹现在怎么样呢？” “怕是要叫姚二姑娘失望了……” “失望？什么意思？你祖母没罚她！”姚靖仪瞪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陆鸢华都私会外男还被男方嫡姐抓个正着，那么鲜红的两个巴掌印，她不信建安伯府那位老夫人瞧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罚到是罚了……” “罚什么了？跪祠堂？” 陆锦华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阿锦，你能不能别卖关子啦！”姚靖仪急得抓耳挠腮的。 她最烦阿锦这一点，说话老喜欢说一半藏一半！ 好在，这次陆锦华终于没在逗姚靖仪，她笑着吐出两个字道，“禁足。” “禁足？只是禁足？”姚靖仪气得都要跳起来了。 这陆老夫人脑子是被驴踢了么？陆鸢华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她竟只是将她禁足！难道她没听出张清的言外之意？ “你瞧瞧你，怎么还生上气了，你就这么想让看陆鸢华受罚？，”眼见姚靖仪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陆锦华笑着替她斟了一杯茶道。 见陆锦华笑得一脸的没心没肺，姚靖仪忍不住用力的翻了一个白眼，她道：“你当我是为了谁啊，我这不是为你打抱不平么！” 上次赏花宴的事她可记着了！ “是是是，姚二姑娘全是为了我，我这厢以茶代酒敬姚二姑娘一杯可好。”陆锦华笑着端起茶杯恭谨的递到了姚靖仪面前。 姚靖仪秀眉一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意：“这还差不多。” 说完，她笑接过茶盏，然后低头就抿了一大口茶。 果然，这陆二姑娘亲手斟的茶就香！ “姚二姑娘，既然这茶您也喝了，那我能不能再同你说一件事……”见姚靖仪眉尖再无半分愁意，陆锦华这才又望着她笑道。 姚靖仪眸子闪了闪，随后，她将手中的茶杯用力往桌上一放，道：“好呀！我就知道你今日上门不单单只是来看我。” “我当然是来看你的，不过……我也确实有事要同你说，是关于我舅舅。”陆锦华笑着接过姚靖仪的话道。 “你舅舅？”姚靖仪的好奇心瞬间又被勾了起来。 夏氏的出身一直是汴京城贵妇圈的谈资，每次参加宴会，总有人拿这个打趣嘲讽阿锦，是以，阿锦对夏氏以及夏家都很避讳，可现在…… 她竟然主动跟自己提她舅舅。 “是，我舅舅前阵子遇到了一些事，我表哥与人起了冲突，被那人命小厮按住，那人欲教训他，不想自己却脚底一滑不慎将自己撞死……” “啥？我没听错吧！还有人自己把自己给摔死的！”姚靖仪听得眼睛里直冒星星。 陆锦华深吸了一口气，她只作没瞧见姚靖仪的表情，她继续道：“如今，我表哥被官府抓了起来，我舅舅没法这才来汴京求助。”。 姚靖仪听得连连点头，见陆锦华说完了，她这才接着她的话道：“原来是这样啊！” 陆锦华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姚靖仪。 或许是陆锦华的眼神太过灼热，‘玩世不恭’的姚二姑娘终于有些回味了过来，她道：“阿锦，你来找我，该不会，该不会你表哥这事同我家有什么关系吧！” 不然，好端端的阿锦同她说这些干什么啊！ “很不巧，姚二姑娘嘴里那个自己把自己摔死的人……他也姓姚！”陆锦华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姚靖仪道。 姚靖仪被陆锦华这眼神看得一阵心虚：“怎，怎么会，阿锦，你弄错了吧……” “姚二姑娘若不信大可去问一问侯爷或者是姚大公子，看看如今的苏州知府是不是姓姚。”陆锦华目光灼灼的望着姚靖仪又吐出一句道。 还真与永昌侯府有关系啊…… 第33章 母亲真的打算去堵父亲 夏简之将事情的原委告诉陆锦华的当夜他就后悔了。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阿锦不过只是一个小姑娘，即便她与永昌侯府的二姑娘有些交情，可这样的事又岂是一个小姑娘能左右的！ 夏简之越想越后悔，可话说出去又哪里还收得回来，他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再去求一求妹夫陆泽宇，但遗憾的…… 自那日后陆泽宇便借口公务繁忙宿在了外边，似乎是有意想要避开他。 怡然院里，夏氏又往地上狠狠的砸了一套汝窑白瓷茶盏，可即便如此，她仍旧觉得不解气，正当她将目光投向旁边博古架时，她的大丫鬟桑月终于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胳膊焦急的劝道：“夫人，您消消气，如今舅老爷还在府中住着，你这样，若叫他瞧见了可怎生是好啊！” 夏氏被桑月这话说得胸口一滞，片刻后，委屈便溢满了她的心头，她哑着声音字字泣血道：“桑月，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哥哥！那是我的哥哥啊！” 这些年，无论他怎么冷落她无视她，她都可以不在意，可她惟独受不了他这么冷待无视她的哥哥！ “夫人……” 桑月也夏氏这一声声泣血的质问说得心头悲恸，她揽着夏氏，可除了唤一声‘夫人’外，她半个安慰的字也说不出来。 可夏氏并没有难过太久，她眸心沉沉，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用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声音清冷的道：“让人备车！” 桑月先是怔了一下，可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夫人，您，您这是……” 夏氏眉尖一挑，旋即冷笑着接口道：“既然你们都请不动他，那我便亲自去请！” 她就不信陆泽宇敢一直让她在外边站着。 桑月显然是猜到了夏氏的打算，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劝一劝夏氏道：“夫人，这，怕是不妥吧……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夫人此举当然能逼得伯爷现身，可这样一来，伯爷的脸也因此丢尽了！ 夫人和伯爷夫妻感情本就不甚和睦，若再有此事，那他们两人…… 桑月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可夏氏却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她的提议，她斩钉截铁的道：“不必了，你让人速速备车！” 桑月还想再劝劝夏氏，但看着她坚定不容拒绝的眼神，她到底还是妥协了，她垂眸朝夏氏福了福，正要退出去时，身后去忽地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 “母亲让人备车是想去哪啊？” 桑月欣喜的转过头看，看到陆锦华走进来的那一刻她仿若看到了救星，她忙迅速朝陆锦华行了个礼并激动的唤了她一声：“姑娘。” 陆锦华淡笑着朝桑月点了点头，随后她缓步走到夏氏跟前。 “母亲。”陆锦华笑着唤了夏氏一声。 夏氏抿了抿干涩的唇角，虽然心里仍憋屈的厉害，但到底还是朝自家女儿强行挤出了一抹笑：“阿锦，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母亲便真的打算亲自去堵父亲？”陆锦华反问夏氏道。 夏氏没有哼声。 陆锦华轻笑了一声，她道：“母亲这样做确实能逼父亲跟您回来，可然后呢？父亲回来事情就解决了么？” 一连两句反问，夏氏一下懵在了原地。 是啊！就算她将陆泽宇逼了回来，可若他还是不肯帮忙，那翊儿的事便还是得不到解决！说不定，他还会因为她的举动越发的袖手旁观！ 可若她不去…… 事情不也还僵在这里么！ 就在夏氏郁结不已的时候，陆锦华清冽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她道：“母亲可知自己为什么在祖母面前老输大伯母亲一头？” 夏氏拧了拧眉，她有些疑惑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她不明白，为何阿锦会突然说起这话，这跟这事有关系么？ 可陆锦华并没有回应夏氏的疑惑，她看着夏氏，目光清淡的开口道：“那是因为大伯母比您沉得住气，也比您会示弱。” 夏氏眸心动了动，刹那间，她仿若明白了陆锦华话里的意思。 “阿锦，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父亲迟迟不表态，那不如母亲便自己想想办法，您在汴京这么多年，总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夫人们吧！”陆锦华淡然的接过夏氏的话道。 “你是想让我去找那些夫人求助？阿锦，你可能不知道，外边的事不是像我们这样的后宅妇人能插手的……”夏氏神情黯然的道。 “我当然知道。”陆锦华笑着朝夏氏挑了一下眉毛。 这下轮到夏氏惊讶了。 “你，你既然知道，那为何还……” “我本来也没指望过那些夫人们能帮上忙，我让母亲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让汴京城的那些夫人们知道您的难处。” 她们知道也就代表着她们的丈夫知道了。 她们的丈夫知道了，那她的父亲自然也会知道。 自己的媳妇被逼着求到同僚的夫人处，这让一向爱惜颜面的建安伯脸往哪搁啊！到时候，都不用夏氏去请，他自己就该迅速滚回来了。 夏氏先前是因为急得狠了，这会被陆锦华一点瞬间便通透了。 “阿锦，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应该好好恳求那些夫人一番！”夏氏勾了勾唇角，眸底溢出几分畅快的笑意。 她倒想看看，事情传开后，陆泽宇这厮还能不能像今日这般坐得住！ 知道夏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陆锦华也算放下了心来，就在她想要告退时，却见自家母亲忽地皱眉朝自己看了过来。 “阿锦，你表哥的事我是从你父亲嘴里逼问出来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您既然能从父亲嘴里问出来，那我为什么不能从舅舅嘴里问出来了。”陆锦华含笑望着自家母亲道。 “哥哥？怎么可能……” 夏氏有些不信，可偏偏事实就摆在眼前。 可怎么可能了！哥哥他连自己都瞒着不说，怎么会将此事告诉阿锦这么一个小姑娘了！ “母亲，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去早回吧。”可陆锦华并没有回答夏氏这个问题，她笑着朝夏氏福了福身，随后便领着丫鬟从容的退出了房间。 第34章 身份是把双刃剑 从正院出来，陆锦华直接回了自己的闺房。 一坐定，画意立时便捧了茶过来。 “姑娘，喝口茶吧！”画意笑着斟了一杯茶并恭谨的递到陆锦华面前。 陆锦华看了画意一眼，随后，她淡笑着伸手将茶盏接了过来，细腻的白瓷茶盏中，茶汤清冽，鼻尖茶香缭绕。 是她最爱喝的碧螺春。 陆锦华笑了笑，随后，在画意略微惊讶的目光中，她将手中的茶盏重新放回了桌上。 “锦绣，你来我院里多久呢？”陆锦华看着画意忽地开口道。 画意惊了一下，可只一会她便立时反应了过来，她‘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姑娘，奴婢来您身边已有一月有余了。” 陆锦华淡笑着点了点头，她抚了抚自己手腕上的翡翠玉镯，正要说话，却听画意的略带忐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姑娘，奴婢现在唤画意。” 这话一出，陆锦华眸子微不可觉的动了下来，她浅然一笑，随即悠然的将手搁到了引枕上：“画意。” “奴婢在。” 看着垂首跪在她面前的画意，陆锦华又笑了一下，她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谢姑娘。”画意长松了一口气，她忙端端正正的再度朝陆锦华行了个礼，末了，这才重新站了起来。 见画意站了起来，陆锦华重新端起了茶盏，她一边品茶，一边状似无意的问：“你来这这么久可还习惯？” “奴婢都习惯的。”画意垂首恭敬的答道。 来之前母亲同她千叮万嘱，说既然她被遣去了二姑娘的院里，那从今以后便是二姑娘的人，二姑娘怎么吩咐就怎么做，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更不要做，否则…… 画屏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母亲说这话时原本她还有些嗤之以鼻，可直到母亲同她说了荷包一事的内情，她这才惊觉，原来她们府上这位二姑娘竟然是这般厉害的人物。 也正因为母亲的警告，所以，自来怡然院后，她处处小心谨慎，二姑娘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其他的事她一律不管不问不知！眨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过关时，二姑娘一声‘锦绣’瞬间便将她打回了原形。 “习惯就好，从今天开始，以后我屋里的首饰衣物便交由你来保管吧！”喝完茶，陆锦华将茶盏搁到桌上，随即淡淡的吐出一句道。 “啊……”画意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画眉也同样不敢置信的朝陆锦华望了过去，不过，她比画意大胆多了，她直接便问陆锦华道：“姑娘，您这是为什么呀！” 以前姑娘的首饰衣物都是画屏管的，画屏被赶出去后，这些便交到了她手里，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姑娘的首饰和衣物分理清楚，怎地现在姑娘一句话又要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画意！她不服，她真的不服啊！ 此时，画意也意识到了画眉的怨愤，她忙垂首再度朝陆锦华行了个礼道：“姑娘，这么重要的差事，奴婢……” “你做不来？”陆锦华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画意眸心动了动，她只犹豫了一会便抬起了头来，她直视着陆锦华一字一句道：“姑娘，奴婢做得来。” “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做吧。”陆锦华直接给了一个答案。 “是，奴婢一定好好做，决不辜负姑娘的信任。”这回，画意没有任何犹豫便就了下来。 她娘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将她塞到二姑娘房里，不就是想让她在二姑娘跟前得脸能博一个好前程么！可若她连二姑娘抛来的橄榄枝都不敢接，那二姑娘以后还如何敢用她！ 成不成就在这一刻！ 画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看着画意坚定的眼神，陆锦华笑了笑，随即她瞟了一眼画眉道：“画眉，将钥匙给画意吧。” “姑娘！”画眉肺都快要气炸了，她倒不是因为舍不得交出钥匙，她纯粹是因为画意可是老夫人指来的人啊！ 可不管画眉再如何不愿，在陆锦华清淡的目光中，最终，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将箱笼的钥匙拿了出来。 “姑娘，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接过钥匙的画意兴奋不已，但她也没忘记，这两把钥匙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能不能长久的将这两把钥匙握在手里，还得看她以后的作为！ “行了，你先下去吧！”陆锦华却只是淡淡的朝画意摆了摆手。 “是，姑娘。”画意捏紧手上的钥匙，她恭谨的朝陆锦华行了个礼，而后才弯腰退出了屋子。 她一走，画眉立时便炸开了。 “姑娘，您这是为什么啊！” “自然是为了你啊！你本来就管着我院里的琐事，平日还要跟着我出门，如今有画意帮你分担一些，你不也能轻快不少么？”陆锦华笑着对画眉解释道。 “可，可就算这样，姑娘也不能将首饰和衣物给她管啊，这万一……” 万一她在姑娘的首饰衣物中动了手脚该怎么办。 “你放心吧，她不会那么蠢的，况且……不还有你在么？”陆锦华笑着朝画眉眨了眨眼道。 “姑娘……”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画眉仍旧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她若真要自寻死路，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陆锦华再次淡笑着安慰画眉道。 她既然能打发一个画屏，自然也能打发第二个！ 况且，画意的身份虽然是把双刃剑，但最终却还得瞧瞧这把双刃剑的剑尖指向何处？老夫人想通过画意知晓她的一举一动，那她又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呢？ 她相信，她能给画意的比老夫人能给画意的多多了！ 画意和春嬷嬷都是聪明人，她相信，她们母女会知道如何选的。 见陆锦华这般笃定，画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释然的对陆锦华道：“既然姑娘决定了，那奴婢便听姑娘的。” 陆锦华朝画眉笑了笑，她什么也没说，只伸手轻轻的握住了画眉的指尖。 第35章 原来是想逼我就范 傍晚时分，陆锦华便去了正院同夏氏一起用晚膳。 闲笋蒸鹅，江米酿鸭子，醋溜肉片儿，焖鱼头，金钱口蘑汤……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全都是陆锦华喜欢吃的菜。 只是，两人才吃到一半，外边便忽地响起丫鬟惊惶的声音。 “伯爷。” 陆锦华和夏氏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搁下了手里的筷子，也就在这时，房门‘啪’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随后，陆泽宇那张怒气沉沉的脸便出现在了母女二人的视线里。 “伯爷回来了呀！可用过晚膳了？”夏氏笑盈盈的站起身道。 陆锦华也跟着起身朝陆泽宇福了福。 可陆泽宇却仿若没看到陆锦华似的，他几步就走到了夏氏跟前，看着满桌丰盛的佳肴，他心中不由气怒更甚！ 这个蠢妇把他的脸都丢尽了，可现在竟然还有心情在家里用膳！ 想到白日里同僚的‘打趣’，陆泽宇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甚至不顾屋里还站着一个陆锦华，伸手抓住桌沿猛地一掀—— 哗哗哗…… 桌上的碗碟瞬间碎了一地。 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及裙摆上的油渍，夏氏瞬间也暴怒了，瞪着陆泽宇张嘴就骂道：“陆泽宇，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你个蠢妇，谁让你去同大理寺少卿夫人乱说的！这些事是你一介妇人能管的么！蠢妇！蠢妇！”陆泽宇指着夏氏的鼻尖一连骂了好几声蠢妇。 要不是顾忌旁边还站着一个陆锦华，他真想狠狠给这蠢妇一个耳刮子。 “呵！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这么做不全是被你逼的么？要不是你避而不见，我至于去找大理寺少卿夫人求情么！阿翊是我的侄儿，你这个做姑父的能见死不救，但我这个做姑姑的不可以！”夏氏毫不示弱的大声驳斥陆泽宇道。 “夏琳琅，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陆家妇！” “可我也是夏家女！” “夏琳琅！” “我没聋，你用不着喊这么大声！” “你个贱妇！”看着梗着脖子毫不示弱的夏氏，陆泽宇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他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随即便将手高高扬了起来。 “父亲。” 就在陆泽宇的手刚要打下去的时候，一道清冽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看着眼神清冷的陆锦华，陆泽宇心中虽然对夏氏余怒未消，但这巴掌到底也没再打下去。 “这里没你的事，你赶紧回你自个屋子里去！”陆泽宇冷冷的对陆锦华道。 可陆锦华并没有听陆泽宇的话回去，相反，她还朝陆泽宇走近了两步，她道：“我可以回自己屋里去，可我走后，父亲打算怎么对母亲？” “大人的事哪里容得上你一个小丫头插嘴！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 “否则父亲要怎样？”陆锦华容色冷淡的将陆泽宇的话接了过来。 陆泽宇显然没想到陆锦华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驳斥他，看着面前这张与夏氏有些五分相似的面孔，陆泽宇心里忽然对这个女儿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当即，他想也不想便再度扬起了手来—— “住手！” “姑娘！” 夏氏和画眉齐齐喊了一声。 夏氏一边喊一边忙伸手朝陆锦华抓了过去，就在她手触碰到陆锦华衣角的那一刻，陆锦华清冷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父亲，您别忘了，舅舅眼下还在府里住着了！” 哪怕陆泽宇再瞧不上这个大舅哥，但表面上的尊重他还得给他，更何况，眼下因为夏氏这一闹，满汴京的人都盯着建安伯府，若这个时候再传出他不顾舅兄在府上便对夏氏和陆锦华动手，那丢脸的就不只单单是夏家了…… 想清楚这一点，陆泽宇的手再次僵持在了半空中。 “父亲，如今整个汴京城都知道舅舅求到了咱们伯府里，若您什么也不做，您觉得汴京城里那些勋贵人家会怎么看咱们伯府？” “原来，你们娘俩闹这一出是想逼我就范？”陆泽宇不蠢，只一瞬间他立即明白了夏氏到处求人的用意。 原来，她是在这等着他啊！ “母亲确实很想求父亲帮帮舅舅，但最终的决定权还在父亲手中，若父亲执意袖手旁观，那即便是母亲也莫可奈何，但只有一点……” 陆泽宇挑了挑眉，他示意陆锦华再说下去。 “若父亲执意袖手旁观，那以后汴京城里便不会再有人高看建安伯府一眼。”陆锦华看着陆泽宇的眼睛冷冷的吐出一句话道。 满汴京的人不会觉得这事是建安伯府不想管，他们只会觉得是建安伯府连这点小事也摆不平！ 建安伯府本就在走下坡路，若再传出这等流言，那汴京城的勋贵圈怕是再难有建安伯府的立足之地了！ “好！好样的！你们娘俩都是好样的！”理清楚里边厉害的陆泽宇愤愤的朝夏氏母女俩比了一个大拇指，他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随后长袖一拂，转身抬脚大步走了出去。 “阿锦，你没事吧！”陆泽宇一走，夏氏连忙将陆锦华拉了过来，她仔仔细细的将陆锦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认她完好无损后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她红着眼眶很是后怕拉着陆锦华的手喃喃道：“你这孩子，你刚刚干嘛跟你父亲顶嘴呀，他那个脾气，你就不怕他，不怕他……” 后边的话，夏氏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若刚刚陆泽宇那一巴掌真的敢落下来，那她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他欺负自己可以，但若要欺负阿锦，哪怕他是她的丈夫，她也是不依的！ “母亲放心，父亲他不会的。”陆锦华笑着安慰夏氏道。 “你怎知他不会，你又不是陆鸢华……”话刚一出口，夏氏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别扭，虽然陆锦华脸上笑意依旧，但她还是忙扯过话题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那些话该由我来说才是！” 反正陆泽宇向来便瞧不上她这个妻子，再多两分记恨无也无谓，可阿锦…… 到底是他的女儿啊！ 第36章 是谁的主意 怡然院的动静到底没有瞒过老夫人。 陆泽宇才从怡然院离开，老夫人便立刻遣人将他叫了过去。 “母亲。”陆泽宇恭恭敬敬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虽然此时陆泽宇比起先前冷静了不少，但他脸上仍带着些许未消的怒意。 “行了，事已至此，也没别的什么法子，能搭一把手便搭一把手吧！”老夫人半阖着眼睛不冷不淡的对自家儿子道。 她生有两子。 长子自幼聪慧端正，小小年纪便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后来老伯爷去世，他以官身袭爵，原本前途大好，可哪想一场风寒却要了他的命。 如此，爵位才落到了她的次子陆泽宇身上。 虽然次子对她也算孝顺恭敬，但比起长子…… 到底还差了一些。 “是，儿子也是这样想的。”陆泽宇垂眸恭恭敬敬的答道。 见陆泽宇应了下来，老夫人顺势也便点了一下头，她道：“你能这样想最好，这事虽然棘手了一些，但既然夏家求上了门，那咱们也断没有置之不理的理由！”说到这里，老夫人微微朝前倾了倾身，末了，她才继续接着上边的话道：“阿宇，你明白么？” 陆泽宇眸子动了动，他毫不犹豫的抬手朝老夫人揖了揖，道：“母亲，儿子明白。” 听了陆泽宇这话，老夫人会心一笑，她重新倚回了榻上，末了，她才再度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泽宇开口道：“明白就好，咱们伯府如今可全指着你一人啦！” “母亲放心，儿子必不会让您失望的。”陆泽宇抬手再次郑重的朝老夫人揖了揖。 见幼子如此上道，老夫人很是欣慰的朝他点了一下头：“行了，明日你还有的忙，母亲就不留你了，去吧！” “是，母亲，儿子告退。”陆泽宇应了一声，随后便躬身安静的退了出去。 看着陆泽宇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老夫人这才重新拾起了放在小几上的翡翠念珠，随后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见老夫人开始闭目养神，春嬷嬷正欲退出去，却见老夫人忽地睁开眼睛朝她望了过来。 “春英，你说二房闹这一出是谁的主意？” 春嬷嬷微不可觉的抿了一下唇角，她抬眸有些诧异的望向老夫人道：“老夫人为何这么问？难道您是怀疑……” 二姑娘么？ 后面的话春嬷嬷到底没敢说出来。 可老夫人是什么人，她都不用眼睛瞟也能猜到春嬷嬷想说什么，她轻笑了一声，末了，才接过她的的话道：“看来，你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春嬷嬷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她道：“老夫人，这，这不能吧，二姑娘……二姑娘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了！” 看着春嬷嬷满脸的不敢置信，老夫人唇角勾了勾，她顺着她的话道：“是啊，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原本她怎么也不该疑心到她身上，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总有一股奇怪的预感—— 或许主导这事的真的是锦姐儿。 “老夫人，您为什么会疑心是二姑娘啊？”看着老夫人幽沉沉的眸子，春嬷嬷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口道。 在她看来，二夫人虽然性子耿直，但其实内里却是最精明不过的一个人，要不然…… 她也守不住自己的嫁妆啊！ 所以，她实在不明白老夫人为何会疑心到二姑娘身上去。 二姑娘再聪慧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眼界有限，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小姑娘能主导这样的事！ 看着春嬷嬷困惑的眼神，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可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再度阖上了眼睛。 也或许…… 真的是她多想了。 锦姐儿或许真的有几分小聪明，可夏家的事毕竟不是后宅里的小打小闹，这事牵扯到方方面面，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思虑得这般周全？ 是她多心了。 福瑞院里，老夫人终于说服了自己，而怡然院陆锦华的闺房中，画眉正一边倒茶一边满脸不解的问陆锦华道：“姑娘，上次姚二姑娘不是答应帮忙了么？为什么您还要怂恿二夫人去求大理寺少卿夫人……” 要不是这样，伯爷也不会如此生气！ 刚刚那一巴掌，伯爷差点就要打下去了。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陆锦华笑着接过画眉递来的茶抿了一口。 阿仪最多只能帮她牵一牵线，但若想让永昌侯府帮这个忙，那建安伯府也必须有一个态度，因为与夏翊起争执摔死的人毕竟姓姚，永昌侯府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也不能让建安伯府来打他们的脸！ 所以，建安伯府的态度至关重要！ 所以，她只能用这样的法子逼得陆泽宇迅速站出来表态。 他一表态，那永昌侯府自然也会动起来——与其让陆泽宇四处走关系将此事闹大，永昌侯府还不如自己出面迅速解决。 此事本就夏家占理，他们自己出面还能落一个公正无私的名声。 至于她的父亲陆泽宇…… 这一世，他只怕无法像前世一样从她舅舅手里敲出十万两银子啦！ “我知道啦！姑娘一定是怕姚二姑娘说服不了她父亲！是吧？”见陆锦华笑得明艳，画眉心里也不由有些霍然开朗。 看着画眉一脸兴奋的模样，陆锦华有些不忍心打破这一切，她笑着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尖，然后便无奈的垂下了头去。 “姑娘，您别卖关子，您倒是说话呀！刚刚奴婢猜的对不对啊！”见陆锦华不说话，画眉却是有些急了。 听了画眉这话，陆锦华只能无奈的将头抬了起来，她朝画眉扯了扯唇角，最后在她期盼的目光中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是，你猜的都对！” “我就知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画眉立时便高兴了起来。 见画眉喜笑颜开的样子，陆锦华既觉得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她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去让人帮我准备热水洗漱吧！” 如今她只需在家等阿仪的信就好。 她相信，阿仪应该很快便会递信过来。 第37章 你不会生舅舅的气吧 虽然表面上看，陆泽宇是被夏氏迫得不得不答应帮忙，但其实，早在夏简之开口的那一刻他便已然做了决定—— 这个忙他可以帮，但绝不能白帮！ 当年为了夏家的家私，父亲不顾他的反对强逼着他娶了夏氏这个商户之女，以至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汴京城街尾巷角的笑谈！ 可没想到，即便他这般委屈自己将人娶进门，可夏氏却牢牢捏着自己的嫁妆，半个子都不肯漏出来。 如此种种下来，陆泽宇当真厌毒了夏氏。 也连带着厌毒了夏家。 如今，好不容易夏家自己求上门来，他若不趁机好生为难为难他们并捞上一笔，又怎对得起他这些年的忍辱负重！ 是以，陆泽宇摆足了架子，就在他准备开口朝夏简之要十万两银子疏通关系时，苏州那边却突然递来消息，说夏翊已经被释放了。 听到消息的夏简之简直喜极而泣，他拉着陆泽宇的手连连道谢，随后便趁势向他告辞说要回苏州去。 看着喜形于色的夏简之，陆泽宇却仿若被雷劈了一样！ 是他听岔了么？ 要不然夏翊怎么会无罪释放！ 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啊！ 可夏简之此刻却没空理会陆泽宇的震惊，他向他告辞后便飞快的朝夏氏院里走去，而陆锦华和夏氏则早早等在了那里。 “哥哥。”一见到夏简之，夏氏立时便站起身来激动的喊了他一声。 陆锦华也跟着起身朝夏简之福了福。 “妹妹，阿锦……”夏简之看了看自家妹妹，又看了看旁边的外甥女，顷刻间，他眼眶不自觉便泛起了一层湿意。 来汴京的这些日子，他日日愁心挂记翊儿的事，如今翊儿的事一解决，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竟未能认认真真的同妹妹谈一谈，可眼下却偏又到了分离的时候…… 夏氏一眼看瞧出了自家哥哥的心思，她拉着夏简之的手朝他灿然一笑，道：“哥哥，你不用挂记我！这些年我在伯府过得挺好的！” “妹妹……” “我的性子哥哥还不知道么？我这人什么都吃，可独独就不吃‘亏’，所以，哥哥尽管放心。”夏氏笑着打算夏简之的话又道。 见夏氏这般说，夏简之只能无奈的朝她笑了笑。 他虽然才在伯府住了几日，但也瞧出她同自己那位伯爷妹夫简直形同陌路，可既然她这般说不想自己担心，那他也只能不再追问。 “妹妹，哥哥没什么本事，但你要记得，夏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你永远是有后路可走的！”夏简之笑着用力的捏了捏夏氏的手心道。 “嗯，我知道，我知道……”夏氏扑到夏简之怀里哽咽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见到哥哥的面，可还怎么样，哥哥却又要离开了！ 想到这里，夏氏又怎能不难过！ 夏简之也被夏氏这模样弄得心里酸疼酸疼得，他一边轻轻拍抚着夏氏，一边温言安慰她道：“好了好了，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哭上了，也不怕阿锦笑话。” “她敢！”夏氏抬头用力的抹了一把泪，随后她佯作恼怒的瞪了陆锦华一眼。 目睹这一切的陆锦华只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啊！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去收拾行李了。”见夏氏神情渐渐平复下来，夏简之也终于开口向她辞行。 “哥哥，你，你这就要走？不能明天再动身么？”虽然心里早就知道哥哥不会多留，但当他真的开口向自己辞行时，夏氏还是觉得心里揪痛的厉害。 岂止夏氏不舍，夏简之心里又何偿不难受，只是…… “翊儿的事还等我回去善后，早一日解决便能早一日安心。” 听了夏简之这话，即便夏氏心里有再多不舍这会她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毕竟，侄子的事最重要，更何况，只要活着，他们兄妹便总能再见面的。 “如此，那我也就不留哥哥了，不过哥哥，你若有机会一定要再来汴京看我啊！到时候，把嫂嫂和阿翊也带上。”夏氏拉着夏简之的手不舍的叮嘱他道。 “好！有机会，我一定带上你嫂嫂和阿翊来谢谢你和阿锦的救命之恩。”夏简之很是郑重的对两人道。 但其实，他最想谢的是阿锦。 虽然他在书房对陆泽宇千恩万谢，但其实他心里清楚，翊儿能获救功不在陆泽宇而在阿锦。 是阿锦帮了他！ 至于陆泽宇…… 他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陆泽宇这点算计他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为了翊儿，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论他提什么要求自己都会同意，可没想到…… 阿锦竟抢先一步说动了永昌侯府。 “阿锦，你送送舅舅吧！”夏简之望着陆锦华，即便再克制，他眼中的激动和感激还是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母亲……”陆锦华笑着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夏氏。 夏氏有些吃味的撅了撅嘴，她道：“行了，你舅舅让你送你就送吧！外甥女到底是比妹子要亲上一些的。” 她心里其实猜到自家哥哥唤阿锦相送是有话要同阿锦说，只是…… 他会同阿锦说什么呢？ 陆锦华笑了笑，她朝夏氏福了福，随后便在夏氏好奇又疑惑的目光中同夏简之一起走出了房间。 人间四月芳菲尽。 从正房出来，陆锦华远远的便瞧见院子角落里那株光秃秃的桃树，桑月指挥小丫鬟拿扫把清理地上的花瓣，只是，扫到一半，一阵风忽地刮了过来，陆锦华看着风带着无数花瓣，掠过树梢，越过屋檐，最终飞出了这四四方方的院子。 “阿锦。” 就在陆锦华看得有些出神之际，一道低沉的嗓音却忽地响了起来。 是夏简之。 “舅舅。”陆锦华笑着唤了他一声。 “阿锦，阿翊的事你父亲也出力不少，所以，我准备了一份礼物打算托你送给他。”夏简之看着陆锦华郑重的开口道。 “好呀！”陆锦华朝夏简之笑了笑，她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见她应得这么爽快，夏简之自己却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阿锦，你不会生舅舅的气吧！” 第38章 一定是她没错 毕竟，他和她都知道，在这件事中真正出力的那个人是谁。 只是…… “当然不会，我知道舅舅这么做是为了我和母亲好。”陆锦华含笑望着夏简之道。 前世能得陛下夸赞的夏简之又岂是泛泛之辈，她父亲那点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他的！他既然瞧出了他的心思，又瞧出了他和母亲的不睦，做为夏氏的兄长，她的舅舅，他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况且…… 他应该也是不想她父亲因为此事迁怒于她。 毕竟，在汴京城里能帮夏简之并愿意帮夏简之的只有这么几个人，而这几个人中惟一能同永昌侯府搭得话让的人就只有她。 “阿锦，你，你知道……”夏简之满脸惊讶。 他显然没想到陆锦华竟能想到这一层。 “舅舅放心吧，父亲他不会为难我和母亲的。”陆锦华淡笑着望着夏简之道。 毕竟，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祖母，他们可都希望利用她来能伯府寻一门有力的姻亲以便再复建安伯府的荣光！ 所以，即便他们知道是她从中插了一脚，他们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看着陆锦华这般笃定的模样，夏简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当下，他便朝陆锦华微微点了下头，他道：“话虽然如此，但你也不要太掉以轻心才是，该服软的时候还是要服软，不要像你母亲……” 一想到夏氏的性子，夏简之眉头忍不住拧成了一个死结。 原本，他和父亲预想的是为夏氏找一个比夏家门户低一些的人，可世事难料，他们哪里建安伯府会主动开口要结这门婚事，虽然父亲知道建安伯府目结亲的目的不单纯，但到底父亲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不顾他的反对将夏氏嫁了过去…… 如今瞧着她在伯府过的日子，夏简之真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耳刮子！ 当时他真应该拦住父亲的！ “舅舅放心，我会护好母亲的。”陆锦华知道夏简之在担心什么，她忙笑着对他保证道。 见陆锦华这般淡然，夏简之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于安稳的落到了地上，他朝陆锦华笑了笑，露出一口结白的牙齿，他道：“好，舅舅相信阿锦。” 夏简之走了。 他给陆锦华和夏简之各留下了一个锦盒。 给陆锦华的锦盒里放着两张地契以及十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十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总计一万一千两银票。 而给夏简之的盒子里则是两张面值一万两的银票。 看着两个锦盒里的银票，画眉顿时便‘咦’了一声，她好奇的转过脸看着陆锦华道：“姑娘，舅老爷为什么给伯爷的银票是整的，给您的银票是散的呀！” 陆锦华笑了笑，她没有回答画眉这话，只是顺手将锦盒盖上，末了，才笑对画眉道：“将东西收起来吧。” 为什么不送她面值万两的银票，那是因为怕她一个小姑娘拿着这么大面值的银票太引人注意了。 可比起银票，她更在意的压在锦盒底下的那两张地契—— 那才是实实在在生钱的东西。 见陆锦华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自己保底，画眉瞬间便忘了要追问答案，她郑重的应了一声，随后便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抱到了怀里。 这里边可装了一万一千两银票啊！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哩！ 想到这里，画眉立时便觉得手里的这个锦盒无比的沉重，她望着陆锦华，面色十分凝重的对她道：“姑娘，那，那奴婢将东西放起来。” 陆锦华笑着朝她摆了摆手。 画眉忙朝陆锦华行了个礼，随后便小心翼翼的抱着锦盒去了内室，她捣鼓了半天，最后找了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角落将锦盒安置在那并上了锁。 “姑娘，奴婢放好了。” 陆锦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既然放好了，那咱们便去书房找父亲吧！” 只是，此时的陆泽宇并未在书房。 虽然他有意隐瞒，但夏简之离府的消息还是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你同我说说，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老夫人面色冷沉的盯着陆泽宇质问道。 那日他明明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说他不会让她失望的，可现在夏翊人是救出来了，可他们建安伯府却半点好处也没落着！ 他怎么能让夏简之就那么走了！ 陆泽宇此时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夏翊被释放的消息一传来，他立刻便遣人去打听了，可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永昌侯府那边发了话。 “你说话呀！”见陆泽宇不哼声，老夫人更生气了。 “母亲以为我不想么，可事是永昌侯府办的，儿子……儿子怎么有脸开那个口！”陆泽宇阴沉着脸答道。 事实上，他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开口。 待他醒过神来的时候，夏简之早就收拾好包裹走了。 他脸皮再厚也不能将人追回来要钱吧！ 早知如此，前些日子他便不该摆什么架子演什么戏，若他早早说出难处提出让夏简之拿银子打点，那夏简之必然是不会拒绝，可现在…… 当真是悔之晚矣！ “永昌侯府？怎么会是永昌侯府？”老夫人显然也被陆泽宇这话说得给惊住了。 夏简之在汴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不然，依他的性子，他也不可能求到他们伯府头上，他怎么可能搭上永昌侯府了！ 可别说老夫人想不通，就连陆泽宇此刻也是满脸的雾水。 他甚至有些怀疑派去打听消息的人是不是弄错了！ 就在陆泽宇懊恼不解之时，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念珠，想也不想便吐出两个字道：“是她！” 是她？ 是谁？ 陆泽宇满脸不解的朝自家母亲望了过去。 “锦姐儿！”老夫人瞪着陆泽宇，恨铁不成钢的朝她吐出三个字。 除了陆锦华，她实在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既能站在夏简之那一边同时还能与永昌侯府那边搭得上话！而且…… 上次夏氏忽然去找大理寺少卿夫人求情时她便疑心过她！ 是她！ 一定是她没错！ 第39章 我不过一个小姑娘 从老夫人的福瑞院出来，陆泽宇脑袋还是懵的。 虽然母亲一口咬定，夏家的事是是锦姐儿在后边筹划谋算，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心计。 可除了她，他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既愿意帮助夏翊又能与永昌侯府搭得上话。 陆泽宇一路走一路想，就在他踏进院子的那一刻，远远的，他便瞧见书房的廊角下站着两个人身，其中一个身量窈窕，赫然便是母亲嘴里那个在背后为夏家纵横谋划的陆锦华。 他的女儿。 此时，陆锦华也瞧见了他，她朝他莞尔一笑，随即遥遥的便朝他行了个礼。 晕黄的灯光下，少女皎洁的面庞如美玉般莹润，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气韵，霎时间，陆泽宇忍不住又想起那日她为了夏氏与自己争锋相对的情形…… 或许，母亲是对的！ 在幕后为夏家筹谋助力的人就是她！ 想到这，陆泽宇看陆锦华的眼神瞬间便犀利了起来，他沉着脸冷声道：“你来这做什么？” “回父亲的话，舅舅临行前有东西托我送给您，所以，我才特意在此等候父亲。”陆锦华微笑的望着陆泽宇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陆泽宇拧了拧眉，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扫，果然见陆锦华身后的画眉手里捧着一个极为精致的锦盒。 “既是如此，那你便进来吧！”陆泽宇淡淡的说了一声，随后，他抬脚面无表情的从陆锦华面前走过并顺势踏进了书房。 陆锦华挑了挑眉，随后也领着画眉跟着踏进了书房。 陆泽宇的书房布置的很雅致，墙壁上依次挂着梅兰竹菊四副水墨画，书架上各色书籍整整齐齐摆放着，博古架上瓷器古玩也一应俱全。 一进屋，陆泽宇便立时坐到了书桌后边。 陆锦华抬脚走到书桌前，随后，她接过画眉递过来的锦盒恭谨的放到了面前的书桌上，她道：“父亲，这便是舅舅托我给您送的谢礼。” 谢礼？ 陆泽宇眸心微不可觉的动了一下。 难不成…… 夏简之不知道幕后促成这一切的人是陆锦华，要不然，他怎么会给自己送谢礼了？ “父亲，东西已经送到了，若您没别的吩咐，女儿便先告退了。”陆锦华说着便朝陆泽宇微微曲膝行了个礼，正要转身离开时，陆泽宇却忽地出声制止了她。 “等一下。” “父亲还有别的吩咐？”虽然她已经猜到陆泽宇要问她什么，但陆锦华还是佯作不知含笑望着陆泽宇道。 “是你吧！” 陆锦华佯作诧异的朝陆泽宇挑了挑眉，她道：“父亲，您在说什么？” 陆泽宇冷哼一声，他道：“你表兄的事，是你在从中斡旋的吧！” “父亲为何会这般说？我不过一个小姑娘，哪有这般本事为表哥的事从中斡旋……”陆锦华微笑的望着陆泽宇道。 “你敢说此事全然与你无关！” 看着陆泽宇冷脸愤怒的样子，陆锦华忍不住一笑，她道：“父亲为何这般生气？您不是也打算助舅舅一臂之力的么？既然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您应该高兴才是啊！况且……我也只是同姚二姑娘提了一嘴表哥的事，至于姚二姑娘是如何说服侯爷的，那我就不知了。” 陆泽宇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刁滑，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该再问些什么。 “父亲，您还有别的事吗？”见陆泽宇紧抿着唇不说话，陆锦华不由又是一笑。 看着淡然自的陆锦华，陆泽宇眸心沉了又沉，最终，他还是冷然的朝陆锦华摆了一下手道：“你退下吧！” “是，那女儿便不打扰父亲休息了，女儿告退。”陆锦华笑着再度朝陆泽宇福了福身，末了，她才转身领着画眉从容的踏出了陆泽宇的书房。 直到陆锦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陆泽宇这才缓缓将桌上的锦盒拿了过来并缓缓打开了它。 在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时，陆泽宇眸子猛地一亮，他慌忙伸手将锦盒里的银票了拿了出来，确认面值是一万两后，他心里因陆锦华生出的那点阴郁瞬间便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还以为夏简之同夏氏一样抠搜，在伯府住了这么久，一点表示都没有，可没想到他这一出手就是整整两万两银票！ 哈哈哈！ 还是夏简之识趣啊！ 不过，若是他早知道夏简之那么大方，前几日他便不拿乔了，那时他若出手的话，那到手的就不只是两万两银票了…… 想到这里，陆泽宇顿时便忍不住懊恼了起来。 而另一边，踏出书房的陆锦华正准备回自己院里，可才走没多远，迎面便见一个小丫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食盒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到她时，那小丫鬟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慌，可此时要回头也来不及了，那小丫鬟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抬脚朝陆锦华走了过来。 “奴婢见过二姑娘。” 陆锦华唇角微不可觉的勾了一下，她抬眸打量了那丫鬟一眼，末了，才勾着唇角问她道：“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 “奴，奴婢是，是汀兰院的丫鬟。”小丫鬟垂着头低声道。 汀兰院。 画眉眸子猛地亮了一下，随后，她迅速朝陆锦华看了过去，那眼神仿若在说——姑娘，这丫头是大房那边的人！ 陆锦华笑了笑，她瞥了那丫鬟一眼，随后目光便落在了她手里拎着的食盒上，她道：“看你手里拎着食盒，是大伯母让你去给谁送吃的么？” “不，不是……” “不是？那你拎着食盒去哪呀？”陆锦华笑着道。 “回，回二姑娘的话，今个儿是，是奴婢的哥哥值夜，所以，奴婢，奴婢便做了一些吃食想给哥哥送去。”小丫鬟低着头磕磕巴巴的说道，说完这些，似怕陆锦华责骂，她拎着食盒‘噗通’一声便跪到地上并用力的朝陆锦华磕了一个头道：“二姑娘，奴婢知道这不合规矩，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姑娘您饶奴婢这一次吧！” 第40章 她去了伯爷的书房 说完这一切，小丫鬟瑟瑟发抖的跪伏在地上等待着陆锦华的发落，可她等了许久，头顶都没有半点动静，就在她心越来越凉有些跪不住的时候，陆锦华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起来吧。” “是，奴婢谢二姑娘恩典。”听到陆锦华的话，那小丫鬟简直喜极而泣，她连忙又用力的朝陆锦华磕了一个头，末了，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今次的事我便不告诉大伯母了，但若再有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奴婢，奴婢向姑娘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说到后边，小丫鬟的声音几乎有些细不可闻。 听了她这话，陆锦华也不再多说什么，她朝她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便自去吧！”说罢，她便抬脚继续朝前走去。 “姑娘，您等等我啊！”画眉虽觉得这小丫鬟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见陆锦华走了，她也顾不得再细想，瞪了那小丫鬟一眼后便忙追着陆锦华去了。 直到陆锦华和画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那小丫鬟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这才拎起食盒重新走了起来。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走后，一道纤细的人影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并迅速跟了上去。 陆锦华回到自个院里时已是戍时，画意正搬着凳子坐在门口做着针绣，见陆锦华回来，她忙将针线放下并迅速迎了上去。 “姑娘。” 陆锦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随后便抬脚进了屋子。 画意示意小丫鬟将凳子和针线收起来，她则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温茶递到了陆锦华面前：“姑娘先喝口茶吧。” 陆锦华接过茶盏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姑娘，您出门的时候画眉不是跟着么，她去哪了？怎么让姑娘您一个人回来了？”画意一边往门外看，一边奇怪的问陆锦华道。 听了画意这话，陆锦华微不可觉的弯了一下唇角，随后她便将茶盏递到了画意面前。 见陆锦华不接话，画意也识趣的不再多问，她笑着接过茶盏，正欲将茶盏放回去时，却见门外一道人影飞快的跑了过来。 正是她刚刚提起的画眉。 只见画眉如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刮了过去，随后，身后就响起她激动的声音：“姑娘，奴婢瞧见啦！” 陆锦华瞟了画眉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画眉这才意识到屋里还站着一个画意，随后，她连忙将脸上的激动敛了起来。 画意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忙放下茶盏并笑着朝陆锦华行了个礼道：“姑娘，时辰不早了，一会您便该洗漱了，要不，奴婢去小厨房看看热水备好了没？” “好。”陆锦华笑着应了一声。 得了陆锦华的应许，画意忙躬身退了出去。 画意一走，画眉脸上的激动霎时又冒了出来，她看着陆锦华迫不及待的对她道：“姑娘，您不知道，那小丫鬟警惕着了，她真的将奴婢带到了倒座房，要不是您先提醒奴婢让奴婢多等一会，指不定奴婢就上她当了哩！” 听了画眉这话，陆锦华轻笑着勾了勾唇角，她道：“那她最后拎着食盒去了哪里？” “伯爷的书房，姑娘，她最后拎着食盒去了伯爷的书房！”说到最后，画眉声音难以抑制的尖细了起来。 “你瞧见她进去了？”陆锦华又问。 这回，画眉用力的点了点头，她道：“奴婢瞧见她进去了，进去呆了好一会后才拎着食盒重新走了出来了！” 果然是这样！ 见陆锦华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画眉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她小心翼翼的凑到陆锦华面前满是好奇的问她道：“姑娘，您怎么知道那小丫鬟会耍鬼把戏呀！” “这很难猜么？你不也瞧出那小丫鬟不对劲么？” “奴婢瞧是瞧出来，但……”画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她是瞧出了那小丫鬟有些不对没错，可要没有姑娘的提醒，只怕那小丫鬟一将她领到倒座房，她便立时消了疑心并回去复命了！ 她哪里能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竟会有这么多心眼子！ 差一点她就上当了！ “你没瞧见她手里拎着的食盒么？” “食盒？奴婢瞧见了呀！” “你既瞧见了，怎地还猜不出这其中的猫腻？”陆锦华挑眉睨着画眉又道。 画眉又挠了挠头，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想出那食盒上有什么猫腻。 看着画眉一脸懵懂的样子，陆锦华只能无奈的朝她摇了摇头，她道：“如果你要给你哥哥送吃食，你会拎一个主子才能用的雕花鎏金食盒招摇过市么？” 画眉连忙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了……”陆锦华笑着瞥了画眉一眼。 听了陆锦华这话，画眉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她道：“奴婢就觉得那小丫鬟有些不对，可具体怎么个不对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可姑娘这么一说，奴婢一下全想明白了！就只有一点……” 陆锦华挑眉，她再度朝画眉看了过去。 画眉往身后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她才压低声音道：“姑娘，您说那小丫鬟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想勾引咱们伯爷啊！”画眉压低着嗓音说出自己的猜想到。 要不然，她干嘛那么鬼鬼祟祟的啊！ 最主要的是，伯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知道伯爷和二夫人感情不好，这时候有几个不要脸的小丫鬟上赶着爬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画眉以为自己猜对了，可没想到，听了她这话陆锦华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姑娘，难不成奴婢猜错了？”一见陆锦华这表情，画眉一张小脸立时便垮了下来。 陆锦华瞥了她一眼，她道：“你说呢？” “姑娘……” “那小丫鬟既然敢自报自己是汀兰院那边的人，那想必是不怕我们过去查，她既这么有底气，你觉汀兰院那边的人会不知情么？” “姑娘，您的意思是……是汀兰院那边人的授意她去给咱们伯爷送吃食的！”被陆锦华这么一点，画眉终于想到了关窍处！ 第41章 谁是阿锦？ 一进入五月，天气便开始变得炎热了起来。 沈府锡晋斋内，沈大夫人坐在床榻前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沈遇，一边扯着帕子不停的抹着眼泪。 也不知道遇哥儿是不是那日从法源寺回来被雨淋着了，回府后他便立时起了高热，嘴里还一直不停说着呓语，好不容易喝了药退了热，可没想到第二日傍晚又起了热，如此反反复复，如今他整个人更是消瘦的不成样子！ 看着这样的沈遇，沈大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掉了。 “老夫人。” 就在沈大夫人伤心不已的时候，外边忽地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 沈大夫人连忙擦干眼泪站起身来。 很快，一个穿着万寿福纹团花的老妇人便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 “母亲。”沈大夫人哽咽着声音唤了来人一声。 沈老夫人没有理会沈大夫人，她径直走到床榻前坐下，看着床上面颊凹陷陷入昏睡中的的沈遇，她眉心不自觉的便拧了起来：“大夫怎么说的？” “回母亲的话，大夫说遇哥儿如此反反复复高热不退，怕是被什么魇着了。”沈大夫人忍着泪哽咽的回答道。 “魇着了？” “母亲，要不，咱们遣人去法源寺请了空大师下山来帮遇哥儿瞧瞧吧！”沈大夫人红着眼眶向老夫人提议道。 听了沈大夫人这话，沈老夫人眉心不自觉的便拧了起来。 她何尝不知道遇哥儿这种情况去请了空大师来瞧最为妥当，可是…… 了空大师早些年便隐居在寺庙不问这些俗务了，就连上次燕王妃和康平公主想见了空大师也是亲自去的法源寺，她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沈家！ “母亲，即便咱们请不动了空大师，那了嗔大师呢？” 沈大夫人应该也知道要请了空大师下山有多难，于是，她忙又改了口道。 听了她这话，老夫人的眸子终于动了动。 她倒不是没想过请了嗔大师下山，只是…… 如今他们沈家早已不复从前，她若遣人去法源寺，能请动了嗔大师那自然是极好的事，可若是连了嗔大师也请不来，那他们沈家就真真正正的成了整个汴京城最大的笑话啦！ 况且…… 她也担忧建安伯府那边听到风声，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毁掉这桩好不容晚敲定下来的婚事。 “母亲，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我怕，我怕遇哥儿他，他……”说到最后，沈大夫人再也抑制不住的捂着嘴痛哭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老夫人在顾忌什么，可如今可是事关遇哥儿的性命啊！ 难道她的遇哥儿不比沈家的颜面更重要么！ 或许是沈大夫人的哭声打动了沈老夫人，也或许是床上昏迷不醒的沈遇触动了沈老夫人，总之，她在思量片刻后终于同意了沈大夫人的提议，她转过脸对旁边的李嬷嬷道：“你让人拿着我的牌子速去法源寺走一趟吧，记得，备一份重礼！” 既然沈家的脸面不够请动了嗔大师，那便以财帛吧！ “是，老夫人。”李嬷嬷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后便弯腰快步退出了房间。 看着领命而去的李嬷嬷，沈大夫人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她满是感激的朝老夫人郑重的行了个礼：“多谢母亲。” 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探了探沈遇的额头，正在将手收回来时，原本昏睡中的沈遇却忽地打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随后，他猛地一下坐起身来道：“阿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 沈老夫人被沈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骇得脸色都白了。 可一旁的沈大夫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老夫人的神色，见沈遇醒来，她满脸喜色的跑到床边：“阿遇，你醒啦！” 沈老夫人眉心动了动，她正欲说些什么时，右手却忽地一松，随后才将将醒过来的沈遇又摔回了床榻上。 “阿遇，阿遇……”沈大夫人见状急得直哭，她一边推搡着沈遇一边不停的大声喊着她。 可不管她如何推，如何喊，床上的沈遇却始终再没睁开眼睛来。 “呜呜呜……”沈大夫人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大哭了起来。 听着沈大夫人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沈老夫人心里也极其不好受，只是，她看了看再次陷入昏迷中的沈遇，脑中却不停响起他醒来时说的那番呓语。 阿锦？ 谁是阿锦？ 他们府里有一个叫阿锦的姑娘吗？ 从锡晋斋出来，一路上，沈老夫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李嬷嬷折身走了回来。 “老夫人。” “事情都办好了。”沈老夫人看了眼李嬷嬷淡淡的道。 “回老夫人的话，按您的吩咐，奴婢拿了您的牌子并包了一条翡翠佛珠让人带上山却见了嗔大师了。”李嬷嬷恭谨的答道。 听了李嬷嬷这话，沈老夫人微微点了下头。 见沈老夫人面色有些沉重，李嬷嬷微不可觉的皱了一下眉，她以为沈老夫人是担心请不动了大师，于是忙又道：“老夫人放心，了嗔大师德高望重，像他这样的高僧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原以为沈老夫人听了她这话会有些安慰，可没想到，沈老夫人听完她的话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随后她道：“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虽然了嗔大师的名望在大周仅次于了空大师之下，但比起了空大师这种真正视一切为无物的得道高僧，了嗔的道行还真是差得远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时常出入汴京城的权贵府邸了。 听了沈老夫人这话，李嬷嬷顿时就有些糊涂了，她有些疑惑朝沈老夫人看了过去：“那老夫人您刚刚……” “遇哥儿院里可有一个叫阿锦的小丫头？”老夫人侧过脸忽地问李嬷嬷道。 李嬷嬷略微想了一下，随后她抬眸看着老夫人坚定的道：“回老夫的话，公子院里没有一个叫阿锦的丫头。” “没有么……” 如果这个阿锦不是遇哥儿院里的，那她又是谁呢？ 第42章 盼他病又盼他死 沈家请了嗔大师下山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建安伯府，听到消息的陆鸢华迫不及待的就奔去了李氏的房间。 “母亲。”才走到门口，陆鸢华便迫不及待的朝里面喊了一声。 正在听佩兰的禀告的李氏听到声音忙朝门口望了过去，只见陆鸢华拎站裙摆如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你慢些，小心别摔着了。”见陆鸢华跑得急，李氏忍不住忙起身朝她喊道。 可话音才落，陆鸢华却已然跑到了她跟前，她一把抓住李氏的手，满脸焦急的望着她道：“母亲，我听说沈家请了嗔大师下山了，他们不会是想将婚期提前吧！” 上次在法源寺就是因为了嗔大师反水，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母亲只能先暂时同意与沈家将婚期定在了一年后！ 可现在才多久，沈家竟然又将了嗔大师请进了府里！ 这个念头才在脑中一闪，陆鸢华忍不住拉着李氏的手再次哭喊了起来：“母亲，我不要嫁给沈遇，我不要嫁给沈遇！” “好好好，不嫁沈遇，我家阿鸢不嫁沈遇……”见自家女儿哭得伤心，李氏连忙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安慰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你看你这孩子，怎么听风就是雨的！母亲不是说过了么？母亲会为你筹谋的！”见陆鸢华越哭越伤心，李氏忍不住宠溺的揉了柔她的头发。 可李氏不提这个也罢，一提这个，陆鸢华立时便赤红着眼睛从李氏怀里钻了出来，她愤愤的瞪着李氏道：“你骗人，你上次也说会为我筹谋，可结果了……都怪你，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根本不会被张清打！” 被自家女儿这般指责，饶是李氏一片慈母心肠，此刻也不免因为她这番话心生寒意，她红着眼眶半是委屈半是指责的望着陆鸢华道：“阿鸢，你怎么能这般说我！我是你的母亲，我所做的一切可全是为了你啊！” “我没说你不是为了我，只是，只是……” 眼看母女二人争执了起来，旁边的佩兰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朝陆鸢华行了个礼并插嘴道：“三姑娘先别伤心了，奴婢已经打听到了，沈家这次请了嗔大师下山不是为了您和沈公子的婚事。” 果然，佩兰这放一出，陆鸢华果然冷静了下来，她半是惊喜半是怀疑的望向佩兰道：“你说的是真的么？你，你没骗我吧！” “姑娘，瞧你这放说的，奴婢哪有胆子敢诓骗您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夫人一知道沈家请了嗔大师进府，她便立时遣我去外边打探消息，您来的时候奴婢正同夫人禀告了。”佩兰笑着接话道。 听了佩兰这话，陆鸢华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李氏却冷哼一声，随即她长袖一拂，愤愤的重新坐回了榻上。 见李氏这般模样，陆鸢华心里终于稍微生出了一丝懊恼，她眸光转了转，末了，才小心翼翼挪到李氏跟前并拉着她的袖角柔声对她撒娇道：“母亲，刚刚是我说错话了，女儿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求您宽恕女儿这一次吧！” “可别，我可当不起陆三姑娘这歉意！” “母亲，您瞧您，我刚刚不过是心里着急，然后话赶话就说到那了，我当真是无心的，您就别同女儿计较了，成吗？”见李氏不为所动，陆鸢华忙撅着嘴不停的摇着李氏的袖角撒娇道。 李氏向来拿自己这个惟一的女儿没办法，见她服了软，她也顺势将心里的那点气给排了出去，她将陆鸢华拉到自己跟前坐下，末了，才语重心肠的对她道：“阿鸢，母亲不是同你计较，只是你那样说母亲，母亲心里真的很难过！我就只你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我恨不能将这个世上的好东西全部塞给你，你若连这都不理解母亲的话，那母亲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说到后边，李氏忍不住抬手掩面哭了起来。 见李氏哭了，陆鸢华也有些慌了，她忙扯出帕子一边替李氏拭泪一边道：“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你了。” “真的？你以后再不怪我乱出主意连累你……” “嗯！我知道母亲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陆鸢华用力的点了点头。 听了陆鸢华这话，李氏脸色总算好看了起来，她拍了拍陆鸢华的手并吸了一口气，末了，才接着道：“你放心吧，这次沈家突然将了嗔大师请进府不是为了你和沈遇的婚事，所以，咱们还是有时间筹谋的。” 亲耳从李氏嘴里听到这句话，陆鸢华终于彻底放下了心来：“母亲，既然沈家请了嗔大师不是为了我和沈遇的婚事，那他们请了嗔大师进府做甚？” 听了陆鸢华这话，李氏忍不住佯作恼怒的睨了她一眼，随后，她淡笑着朝佩兰递了个眼神。 佩兰会意，她朝陆鸢华嫣然一笑，随后便清脆着声音答道：“回姑娘的话，沈家请了嗔大师进府是因为沈公子病了？” “哪个沈公子？沈遇？” “是。”佩兰笑着点了点头。 “不对啊！沈遇病了不应该请大夫么？为什么要这么大老远的跑去法源寺将了嗔大师请来啊，难道……” 陆鸢华眸子一下亮了起来。 可遗憾的是，这回佩兰的回答并没有应证她的期待。 佩兰道：“奴婢打听到的消息只说沈公子被什么魇住了，大夫没办法，这才不得已请来了了嗔大师。” “那了嗔大师怎么说？”陆鸢华忙又问。 佩兰无奈的朝陆鸢华笑了一笑，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李氏。 李氏嗔了陆鸢华一眼，她道：“了嗔大师还能怎么说？不外乎就是那一番话罢了！” 他作为一个时常出入汴京权贵之家的高僧，怎么可能轻易向人透露别人内宅中的隐情，这不是在砸自己的招牌么？ “母亲，那，那你不能再遣人去沈家打听打听么？”陆鸢华望着李氏不死心的又问道。 若沈遇病得快要死了，或者…… 干脆他就真的病死了！ 那她不就不用愁他们之间的婚事了么！ 第43章 为什么今生会不一样 沈遇醒了。 在了嗔大师进府的第二天夜里，他终于从梦魇中挣扎了出来。 “公子，您醒啦！”守夜的丫鬟察觉到动静连忙起身挑开了帘子。 帘子一开，晕黄色的灯光瞬间便倾泻到了沈遇身上，他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 四周很安静，只有夜风吹拂树叶发出细碎的声音。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沈遇看着窗外那婆娑的树影，嘶哑着声音开口了。 “回公子的话，今儿个是五月初二。”小丫鬟垂眸恭谨的回答道。 “五月初二？” “是，您已经昏睡快一个月了，老夫人和夫人都快急坏了。”小丫鬟红着眼眶道。 听了丫鬟这话，沈遇眉心动了动，可他却什么话也没说。 “公子，您一定渴了吧？奴婢去帮您倒杯水润润喉吧！”见沈遇不再说话，小丫鬟忙又开口道，说罢，她也不等沈遇回来便迅速起身跑去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回来。 喝了水，沈遇总算觉得稍微精神了一些。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丫鬟开口道。 “公子，还是让奴婢守着您吧！”见沈遇要赶她走，小丫鬟连忙求情道。 “出去！”沈遇瞥了那丫鬟一眼，随即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道。 被沈遇这般盯着，小丫鬟也不敢再坚持，她垂眸弱弱的应了一声：“是”，末了，才躬着身子安静的退了出去。 小丫鬟一走，屋里瞬间便又安静了下来。 沈遇闭了闭眼睛。 刹那间，无数纷杂的记忆又涌进了他的脑子，梦里和现实不断交替，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像是快要炸开了！ 就在沈遇疼得快要晕厥过去，外边忽地响起沈大夫人焦急的声音。 “阿遇，我的儿啊……” 伴随着这一道声音，很快，沈大夫人便推门闯了进来。 “母亲……”沈遇睁开眼睛艰难的唤了沈大夫人一声。 “我的儿，你，你这是怎么呢？来人，快，快去请了嗔大师过来！”见沈遇疼得满脸是汗，沈大夫人急忙招呼丫鬟道。 “是，夫人。”丫鬟急急的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快步奔出了屋子。 “母亲，我没事，我就是……就是有些头疼。”沈遇看着沈大夫人，强挤出一抹笑安慰她道。 可沈大夫人一听他这话，却更加着急了，她慌忙伸出手探向沈遇的额头：“寒热不是退了么？怎么还会头疼？不会是又烧起了来了吧……” “母亲，我没事。”沈遇伸手将沈大夫人放在他额上的手拿了下来。 “可你刚刚不是说你头疼，阿遇，你知道你这一个月烧了多少次么，母亲……母亲都快要被你吓死啦！”说到后边，沈大夫人忍不住再次掩着脸哭了起来。 听着沈大夫人哀切的哭声，原本有些麻木的沈遇终于被触动了，他伸手握住沈大夫人的手，嘶哑着声音安慰道：“母亲别哭了，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母亲又没怪你，母亲是担心你啊！”沈大夫人反握住沈遇的手，满眼心疼的望着他道。 就在母子二人含泪相望间，一个丫鬟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夫人，了嗔大师来了。” 听到丫鬟这话，沈大夫人连忙松开沈遇的手站了起来。 沈遇也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师，您来了。”沈大夫人恭敬的朝来人行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了嗔大师朝沈大夫人念了一声佛号，随后，他抬眸慈和的朝沈遇看了过去，他道：“沈小施主，你可觉得好些。” 沈遇拧着眉微微点了点头。 了嗔大师笑了笑，他伸手探向沈遇的脉搏，细心感受了一番后才将手收了回来。 “大师，阿遇他怎么样了？”沈大夫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夫人放心，沈小施主邪气已退，已无甚大碍，日后只须稍加调理就会好起来的。”了嗔大师温和的看着沈大夫人回答道。 听了了嗔大师这话，沈大夫人高悬的终于安稳的落到了地上。 “大师，多谢您救了小儿一命！”沈大夫人感激的望着了嗔大师，说着她便要伏身给了嗔大师行跪拜之礼。 “夫人快快请起，沈小施主被前尘所扰，命中注定会有这段佛缘，老纳也只是略尽绵力而以。” 听了了嗔大师这话，沈大夫人只当他是客气，就是她想要再说些感激的话时，一道急切的声音忽地插了进来。 “大师，您刚刚说我被前尘所扰？” 了嗔大师看着沈遇抿唇一笑，他道：“是不是被前尘的扰，那得问沈小施主自己呀！” 砰砰！ 砰砰！ 看着了嗔大师那双慈和又清透的眸子，沈遇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难道他真的看出了什么！ “大师！”沈遇扶着床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阿遇，你这是做什么？你身体还不好，快坐下！”沈大夫人被沈遇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母亲，我有话想单独同大师说，您能不能暂且先出去一下。”可沈遇并没有理会沈大夫人，他只是望着沈大夫人哀求的对她道。 沈大夫人唇角动了动，她虽然也很想知道了嗔大师口中缠扰阿遇的前尘是什么，但在沈遇哀求的目光中，她还是默然领着丫鬟退了出去。 “大师，您是不是瞧出了什么？”沈大夫人一走，沈遇便迫不及待的问了嗔大师道。 “阿弥陀佛。”了嗔大师垂眸念了一声佛号，良久，他才睁开眼睛重新望向沈遇道：“沈小施主，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一切皆是命数。” 听了了嗔大师这话，沈遇整个人如同雷击，他瞪大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了嗔大师道：“大师，难道，难道我梦中的那些真的，真的是前世发生的事？” “是与不是皆看沈小施主自己。”了嗔大师说罢便朝沈遇会心一笑，随后他便转身朝门外走了过去。 “了嗔大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一切有为法，应该作如是观！ 一切有为法，应该作如是观！ 难道，难道他梦里的那些真的是前世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什么今生会突然变得不一样？ 第44章 您是耳朵有问题么 俗语说五月五，庆端午。 端午节是大周除了除夕和中秋节以外最热闹的节日！ 从四月下旬起，济水河里便被大大小小的船只所占领，每到傍晚，随着鼓声一响，大大小小的船只开始在济水河里飞驰，但要说最热闹的还是端午节当日！因为这一日，不仅汴京城里的勋贵人家会出来看船，就连九五至尊的陛下有时候也会亲临济水河一睹端午盛况，甚至也会见一见获胜的队伍。 也正因此，每年甚至还有不少从南边溯河而上的船只来参加比赛！只为能争一争魁首以便得到陛下的接见。 只是，这样的热闹陆锦华却并不怎么喜欢。 她生在汴京，长在汴京，端午节的盛况她瞧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况且，她最是惧热！而偏偏端午节又是最热的时候。 可不管她喜不喜欢，每年这个时候，她还是会被带着去济水河晒一晒太阳。 好在今年夏氏知道陆锦华怕热，所以早早便命人在建安伯府的棚子里置了两个大冰盆，虽然这种天气下在室外用冰着实有些烧钱，但好在，夏氏最不缺的便是钱！这一点钱，她还是用得起的。 果然，夏氏这一通操作下来，陆锦华一踏进棚子便觉得神情气爽。 “阿锦，今年不热了吧！”见陆锦华眉眼舒展，夏氏笑盈盈的对她道。 陆锦华笑了笑，她望着夏氏道：“还是母亲您有法子！” 夏氏得意的扬了扬眉，正要接话，一道尖细的声音忽地插了进来。 “这算什么法子啊！不就多放了点冰么？这种天气在棚子里放这么多冰，整个汴京城怕也就只有二婶这样财大气粗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陆鸢华这话一落音，夏氏脸色立时便有些不好了，她想张嘴驳斥她，可又觉得自己一个做长辈的同侄女计较实在有失脸面，就在她要吞下这口气时，却听见自家女儿清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妹妹慎言啊！” “慎言？呵！我慎言什么？我又没说错！”陆鸢华冷笑着道。 看着这般尖酸刻薄的陆鸢华，陆锦华不知为何忽地想起，她刚从前世那个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时初初见到的那个陆鸢华。 那时她还端着一张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美人皮，可这才多久—— 她竟这么早的在她面前暴露出了自己的尖酸刻薄！ “三妹妹这样说，把汴京城里的其他勋贵人家当什么了？不过两盆冰块而以，汴京城里有哪家用不起啊！若三妹妹觉得有，那你不妨指出来也好叫我们听听。” “……” 见陆鸢华憋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陆锦华忍不住再次轻笑了一声，她道：“若三妹妹实在不喜欢棚子里放这么多冰块，你也可以将椅子搬到外边坐，反正……外边视野好，最适合看龙舟啦！” “我，我何曾这般说过！你，你休要冤枉我！”陆鸢华瞪着陆锦华，一脸的愤恨。 明明以前陆锦华性子又倔，嘴又蠢，可什么时候她嘴皮子功夫竟就能得这般利索了！简直，简直和夏氏如出一辙！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从前真是错看她了！ “阿鸢，怎么了这是？”就在陆鸢华又怨又恼之际，一道温柔的声线忽地响了起来。 陆鸢华连忙转过身去，果然自己的母亲李氏正搀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 “母亲。”陆鸢华连忙朝李氏迎了过去，末了，她还不忘朝旁边的老夫人行了个礼并乖巧的唤她道：“祖母。” “母亲，您来啦！”夏氏也忙笑着朝老夫人迎了过去。 “孙女见过祖母。”陆锦华也跟在夏氏身后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都起来吧！”老夫人淡淡的瞥了陆锦华一眼，随后，在夏氏和李氏共同的搀扶下，她坐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阿鸢，刚刚你说谁冤枉你啦！”待老夫人坐定，李氏才又拉着陆鸢华的手关切的问她道。 陆鸢华瘪了瘪嘴，然后眼睛便朝陆锦华瞟了过去。 果然，她这一看，李氏立刻便转过脸向陆锦华质问了起来，她道：“锦姐儿，鸢姐儿是你的妹妹，你不能这样欺负她的……” “欺负？大伯母，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陆锦华冷冷的看着李氏道。 见陆锦华这般桀骜，李氏不仅不恼，心里反而越发高兴了，不过，面上她仍旧佯作出一副既不解又委屈的表情看着陆锦华继续道：“锦姐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可是你的长辈！” “大伯母，您是耳朵有问题么？我刚刚哪句话说您不是我的长辈呢？” “锦姐儿！”眼见陆锦华越说越不像样子，一直半阖着眼睛的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断了她的话，她道：“有话说话，别颠来扯去的！” 见老夫人也站在自己这一边，李氏心里越发高兴了。 只可惜…… 陆锦华半点也没被老夫人影响，她笑着朝老夫人福了福身，随后便接着道：“祖母，我只是觉得大伯母一来就给我定罪，她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声便说我欺负三妹妹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听了陆锦华这话，老夫人霎时便一记眼神朝李氏扫了过去。 而李氏此刻也终于察觉到自己刚刚实在这过着急了，就在她有些懊悔之际，她旁边的陆鸢华又站不住踏了出来。 她红着眼眶委屈的指责陆锦华道：“二姐姐，你敢说你没欺负我？你刚刚还要将我赶出棚去了！” 听了陆鸢华这话，夏氏虽然极力克制，但她还是没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道：“鸢姐儿，按说你是个小辈我不应该同你计较，但你这张嘴就来，断章取义，说谎话不脸红的功夫还真叫我刮目相看啊！明明是你嫌棚子里的冰块放多了冻着你了，阿锦这才让你搬把椅子去外边坐一坐，怎的到你嘴里就变成阿锦要赶你出棚子啦！你就这么喜欢被人赶啊！” 要说怼人这一块还得是夏氏！ 她要么不出口，一出口要么将人怼得哑口无言，要么将人气出内伤！ 第45章 我都习惯你说错话了 陆鸢华大约也没想到夏氏竟会亲自下场帮陆锦华开撕，她心里一慌，忙望向老夫人委屈替自己辩解的道：“祖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行了！都给我消停些！今儿个是端午节，你们要哭要闹都给我滚家去，别没的在这给我丢人现眼！”老夫人眸光冷戾的扫过众人道。 被老夫人这么一斥，饶是陆鸢华觉得再委屈这会也不敢再说话了。 夏氏倒觉得无所谓，她撇了一下唇角，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的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阿锦，来，尝尝母亲命人买回来的荔枝！”夏氏一坐下便立时笑着招呼陆锦华道。 “好。”陆锦华笑着应了下来，随后，她目不斜视的从陆鸢华跟前走过并坐到了夏氏旁边的椅子上。 她一落座，夏氏立即将剥好的荔枝递了过来。 陆锦华笑着接过荔枝并放进了嘴里。 “好吃吗？”夏氏一脸期盼的望着陆锦华问道。 陆锦华笑着点了点头：“好吃。” 听陆锦华这么说，夏氏立时便笑开来了，她道：“好吃那我便让人多采买一些，荔枝鲜甜，我少年每次吃必要吃个二三斤才觉得过瘾哩！” 眼看夏氏同陆锦华越聊越兴奋，一副完全没将她们母女放在眼里的模样，李氏越想越觉得心里窝火，她眸光一转，旋即笑盈盈的望着老夫人开口道：“母亲，我记得您也最喜欢吃荔枝，看来今年咱们都要沾锦姐儿的光哩！” 果然，李氏这话一出，老夫人脸上瞬间便有些不好看了。 建安伯府虽然每年也会采购一些荔枝，但因为荔枝高到令咂舌的价格，伯府每年采购的数量也只够府里的主子们尝个鲜而以。 毕竟建安伯府的家底摆在这！ 老夫人心里也清楚这点，所以，她从没因为喜欢吃荔枝便着人去多采买一些回来。可如今，陆锦华一句轻飘飘的好吃，夏氏便立时爽快的吩咐人再去多采买一些，可在此之前，夏氏却从来没有因为她这个婆母喜欢吃而命人去多采买，这一对比，老夫人的心里如何能舒服！ 而李氏那句沾锦姐儿的光，更让老夫人觉得自己的脸在被人扒开扔在地上似的！ 夏氏当然也听出了李氏话里的挑拨，她神色一冷，立时便冷声怼道：“瞧大嫂这话说的，什么叫沾锦姐儿的光啊？就好像这些年，我没往您和母亲院里送过荔枝一样！自我接管伯府庶务以来，府中的采买一律循的旧律！而且，这么多年，您从来也没有同我提过您和母亲喜欢吃荔枝，也从来没同我说过我每年采购的荔枝少了不够尝鲜的，怎地今儿个，我刚说要给锦姐儿再买一些尝尝，您立马就跳出来说您也喜欢吃荔枝，还把母亲也拉上！您是在故意想要在母亲面前给我上眼药么？” 眼见自己的心思被夏氏直喇喇指了出来，李氏脸上微不可觉得闪过一丝僵硬，她瞥了一眼老夫人，但她没有任何表示，心里这才放松下来，她笑道回夏氏道：“二弟妹，你怎么老把人往坏想啊！我不过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玩笑话罢了，怎地到你这就变成我在母亲面前给你上眼药？你把我和母亲都当什么人了啊！” “难道不是么？”夏氏嗤笑着反问道，她丝毫有要给李氏台阶下的意思。 “当然不是，二弟妹，你，你为何总这般想我啊！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么？”李氏蹙着眉望着夏氏很是委屈的问她道。 虽然李氏面上装得很委屈很无措，可其实，她心里高兴的要死。 夏氏越咄咄逼人，她就越显得弱小无助。 尤其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巴不得夏氏能再发疯一些。 果然，眼看夏氏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老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就在她想要训斥她时，一道声音却抢先响了起来。 “夏氏，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李氏连忙转过脸去，看到陆泽宇的那一刹那，她眼眶立刻便噙满了泪水，可很快，她便将头埋了下去，片刻后，才低柔着嗓音轻轻唤了一声：“二弟。” 见李氏垂着头一脸委屈的模样，陆泽宇眸底立时便染上了一层愠怒，他沉着脸狠狠剜了夏氏一眼，旋即才缓了脸色问李氏道：“大嫂，你怎么了？可是夏氏又惹你了？” “没，没有，二弟妹没惹我，是我自己刚刚说错话了。”李氏连忙摇头道。 自嫁进建安伯府，夏氏便见惯了李氏这副动不动就扮柔弱扮委屈的嘴脸，按说这么久了，她应该早就麻木了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瞧见还是会觉得心里直泛恶心！ 每次都反着说话让人猜，她自己不累么！ “没关系的大嫂，反正您时不时就要说错几句话，我都习惯了！”夏氏冷笑着接过李氏的话道。 夏氏这话一出，陆泽宇眸心就是一沉，看她的眼神也越发不善了起来，就在他要发作时，旁边的老夫人忽地咳嗽了一声。 陆泽宇眸心动了动，他这才想起现下是在外边，若真惹恼了夏氏，她不管不顾的闹起来，丢的只会是伯府的脸。 想到这里，陆泽宇忙将胸口的那股怨气给压了下去。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氏也见好就收，她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却依旧装出一副局促又不安的模样。 看着李氏这番作态，夏氏心中翻腾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就在她即将要爆发的那一刻，一只手却忽地伸到了她的面前。 “母亲，吃个荔枝吧！” 是陆锦华。 夏氏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又落进了李氏的陷阱，她心里又气又恼又羞愧。 连阿锦都瞧出李氏打的什么算盘，可偏偏她这脾气每次一点就爆，次次都中招！明明她这招数都烂得没眼看！ 镇静，她一定要镇静！ 就在夏氏努力说服自己之际，外边锣鼓鞭炮声骤地一下全都响了起来。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赛龙舟终于开始了！ 也不知道今年胜出的会是哪条船！ 第46章 姚二姑娘又来了 随着锣鼓鞭炮声不断响起，原本在棚子里躲荫的公子姑娘们纷纷从棚子里走出来。 而陆鸢华早就坐不住了，鞭炮一响，她便立时起身第一个跑了出去，陆慕华本来也想跟着出去，可见陆锦华还端坐在椅子上，她不得按捺了下来。 “二姐姐，你不去外边看船么？” 陆锦华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荔枝，她道：“我荔枝还没吃完了，四妹妹先带宁哥儿去看吧！” 即便陆锦华如此说了，可陆慕华依旧没有动，她将眼睛移向了旁边同样端坐着的夏氏。 “去吧，记得瞧好宁哥儿，可别叫人冲撞了他。”夏氏含笑望着陆慕华道。 陆慕华和陆佑宁姐弟周姨娘所出，周姨娘虽然不爱说话，但却将这一双儿女教得很好，对夏氏这个主母也很是恭顺，所以，夏氏对这姐弟二人也尽量做到一个嫡母应尽的责任，能照抚的地方就尽量照抚，也从不苛责刁难他们。 听了夏氏这话，陆慕华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母亲，您说的话女儿记住了。”陆慕华笑着应了下来，临行前也不忘拉着陆佑宁的手向长辈们行个礼。 看着陆慕华如此谨慎识礼的模样，老夫人不免想到刚刚一言不发便冲出去的陆鸢华。 两厢一比较，老夫人不自觉得便拧起了眉头，连带着李氏她也瞧着不顺眼了起来！ 鸢姐儿就是被她给养歪的！ 李氏自然也察觉到了老夫人的目光不善，她抬手撩了撩耳畔的发丝，以借以躲掉老夫人审视的目光。 她当然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可她又能有什么法子！丈夫早逝，她膝下无子只有鸢姐儿这么一个女儿，她若不为她筹谋，以后她就真的半点依靠也没有了！ 老夫人也就嘴上说有多疼多疼她和鸢姐儿，可事实上了…… 她最在乎的永远是伯府的颜面！ 她从来就没有真真正正的为她和鸢姐儿打算过！ 不管老夫人和李氏之间如何暗潮涌动，陆锦华却只作没看到，她一边剥着荔枝，一边笑着听夏氏说起她小时候的趣事。 “你说你皮不皮，那些口脂都是你舅舅特意遣人从苏州给我送过来的，我一次都没用，全被你给抹脸上了！” 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夏氏便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这动静自然将其他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可夏氏和陆锦华只却作不觉。 陆锦华笑着道：“那母亲当时没生气？” 夏氏眉尖一挑，她声音清脆的道：“当然生气，可你摔都摔了，生气又有什么用！所以，我最后只能给你舅舅去了一封信，我对他说，你那好外甥女把你送我的口脂全给糟蹋了，一盒都没给我剩，你看你怎么办吧！” “那舅舅是怎么回母亲的？”陆锦华笑着又问道。 说到这，夏氏忽地得意了起来，她笑着回陆锦华道：“你舅舅收到信后便又托人给我送了十几盒口脂，说是他这个做舅舅的替外甥女向我赔罪啦！”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道：“母亲，你怎么连自己的哥哥也坑呀！” “我哪坑他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呀！”夏氏显然不认同陆锦华这话，她想也不想便答道。 她那时在伯府过得并不好。 因为那时，因为大伯哥突然离世，建安伯府的爵位一下落到她的丈夫身上，这让原本就嫌弃她出身的老夫人对她越发挑剔了起来，伯府上上下下也全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而那时的她尚未修炼出如今的钢精铁骨，每次都被委屈得不行，她好想将自己心里的苦闷说给哥哥听，可她知道她不能…… 所以，她只能以这样的玩笑话来宽慰自己，也顺便让哥哥放心。 当然，如今的她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如今的她有钱有闲，还有女儿可以亲近，她早就不在乎建安伯府里的那些人怎么看她了！反正—— 不管他们背地里如何嫌弃她，但只要她是伯府主母一日，他们就不敢在明面上给她难看！甚至有时候，自己还能因为这层身份时不时给这些人添点恶心！ 看着自家母亲洋洋得意的模样，陆锦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正想再打趣自家母亲几句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却忽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阿锦！”姚靖仪笑着从外边蹦了进来。 “阿仪，你怎么来了。”见姚靖仪过来，陆锦华有些意外，她忙起身朝她迎了过去。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呀！我刚刚在外边瞧半天了，可就只瞧见了你那两个妹妹，我想，你一定是怕热所以躲在棚子里没出来，你瞧，我果然一点都没猜错！”姚靖仪笑着将陆锦华的手拉了过来，末了，她又转过身曲膝朝老夫人等人福了福并清脆着声音道：“小女问老夫人安，也问伯爷，大夫人、二夫人安。” “姚二姑娘多礼了。”老夫人笑着朝姚靖仪点了点头。 “老夫人，我找阿锦半天了，外边的姑娘们都成群结伴的在看船，就我一个人孤伶伶的，所以，您看，您能不能劝劝阿锦让她陪我一起去外边看船呢呀！”见老夫人笑得和蔼，姚靖仪忙趁热打铁又问老夫人道。 老夫人本就乐意见姚靖仪同陆锦华亲近，她一开口，老夫人哪有不应的道理，她连想都没想便笑着应允了姚靖仪的请求，她道：“锦姐儿，既然姚二姑娘这般说了，那你就陪她去外边逛逛吧，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也同我这个老婆子一样怕热，出去转转吧！一会瞧瞧哪个龙舟跑得快些，看好了便使人回来同我们说道说道。” “是，祖母。”陆锦华笑着应了下来。 姚靖仪都找上门了，那她自然也不好再推诿了，况且，有老夫人、李氏和她父亲在旁边看着，这棚里也着实没比外边清静到哪里去。 而且…… 看姚靖仪这样子，她定然是又发现了什么！该不会…… 陆鸢华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第47章 他们扣住一个小丫鬟 果然，陆锦华才一出棚子，姚靖仪立时便将唇巴凑近陆锦华的耳边道：“阿锦，我刚刚瞧见陆鸢华身边的丫鬟往定国公府的棚子去了！”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忍不住牵了牵唇角。 看来，那日张清的两个耳刮子还是打轻了！都这样了，陆鸢华竟然还没死心！ “不过，这回陆鸢华的丫鬟怕是要跑空了！”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 “因为张沛今日根本就没在棚子里！”姚靖仪说罢，得意的朝陆锦华挑了挑眉。 见她这般模样，陆锦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道：“姚二姑娘的消息何时这般灵通啦！” “行了，你少打趣我啦，我之所以知道张沛不在棚里，是因为他早两日便约了我哥哥一起去船上喝酒赏舟……你瞧，就那条船！”姚靖仪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往河里一指。 每年端午节，汴京城确实会有许多公子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然后在船上一边品美酒，一边赏龙舟，兴起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会压注，赌哪条龙舟会摘得魁首。 她记得有一年便是阿仪的哥哥压对了，当时阿仪还特意来找她炫耀过。 “唉！要是我们也能像我哥哥他们那样，能在船上近距离看龙舟比赛就好了！”看着远处的大船，姚靖仪忽然心生感慨道。 听了姚靖仪这感慨，陆锦华眸心动了动，可最终她却什么也没说。 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要比男子苛刻的多！ 就拿她前世来说，她被陆鸢华设计‘抓奸在床’，可当时所有的人全都只责难她一人，就仿佛旁边的沈擢言不存在似的！ 就连事后，她受万人所指躲在别苑不敢露面，而沈擢言…… 至始至终，她都没听到沈家人责难过他半句！ 都说大周朝民风开放，可女子言行举止若稍有放纵便一样会被骂下贱没有廉耻，而男子光明正大的出入花楼也顶多被调侃一句公子风流。 如此不公，可却无人敢质疑，只因这个世道的规矩是男人定的。 “阿锦，你听到我说话没？你是不是又走神呢？”见陆锦华看着河面久久没有说话，姚靖仪忍不住将手伸到她眼前用力的晃了晃。 “没有，我在听了。”陆锦华转过脸温柔的朝姚靖仪笑了笑。 “你在听就好，最近我同你说话你老是晃神，阿锦，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姚靖仪越说越觉得陆锦华有些不对。 自赏花宴开始，她就觉得阿锦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 “真的没有？”姚靖仪半眯着眸子表示自己不信。 见她这般模样，陆锦华忍不住唇角一弯，旋即她朝姚靖仪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就是有，我也不能告诉你呀！” “好啊！陆锦华，我有啥心事全都说给你听，可你有心事竟不同我说，你说，你是不是没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呀！”姚靖仪佯作恼怒的瞪着陆锦华道，说完，她眸光一转，随即忽地伸手朝陆锦华的腰肤探了过去。 陆锦华最是怕痒，姚靖仪一伸出手，她忙朝边上躲去，一边躲一边还向姚靖仪求饶道：“别，别挠，姚二姑娘，我错了，我错了……” 姚靖仪显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陆锦华，就在两人嬉笑打闹间，陆锦华忽地与一个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只听‘咚’的一声，姚靖仪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可当她再睁眼时整个人都 “哥哥？”，姚靖仪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姚、姚公子……”陆锦华慌忙退后数步，她僵硬着身体朝来人福了福，眼见周围数道目光朝她瞥了过来，饶是她活了两世，这会仍旧羞得恨不恨挖条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哥哥，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船上么？”姚靖仪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她一边不着痕迹的替陆锦华挡去周遭不怀好意的目光，一边笑着问姚靖珩道。 姚靖珩眉心微不可觉的皱了一下，他看了眼埋头不敢直视她的陆锦华，又看了看自家嘻皮笑脸的妹妹，当下不由剑眉一挑，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家家能不能有点规矩，你瞧你把陆二姑娘推的，还不快向陆二姑娘道歉。” 他原本确实是在船上的，可今儿个船上实在太吵，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从春月楼喊了一堆歌姬舞姬来助酒兴，他实在呆不住，这才从船上下来了。 可哪想，这才上来便被陆锦华撞了个正着。 姚二姑娘虽然性情耿直，偶尔莽撞，但好歹还是能听出自家哥哥说这话是在为阿锦解围，于是，她感激的瞥了自家哥哥一眼，末了，才转过脸认认真真看着陆锦华道：“陆二姑娘，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闹你推你，你能原谅我这一回么？” 陆锦华握了握姚靖仪的手，随后又感激的看了姚靖珩一眼。 流言猛于虎。 她上一世深有体会，这一世，她可不想再经历这些了。 姚靖珩也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在这里久呆，他朝陆锦华微不可觉的点了一下头，随即便抬脚朝永昌侯府的棚子走去，只是，才走了一步，他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一下又顿住了脚步。 察觉到自家哥哥的视线，姚靖仪甜甜一笑，忙又道：“哥哥，你是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虽然她一直暗戳戳的想要撮合自家哥哥和阿锦，可那也仅限于很私下，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这点子分寸她还是有的。 “不许没规没矩，听到没！” “听到啦听到啦！你快走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净听你在这教训我啦！”姚靖仪不耐烦的应付她哥道，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攥住陆靖珩衣角想将他强行拖走。 “我刚从定国公府的棚子路过，瞧见他们扣住了一个小丫鬟。” 这话一出，姚靖仪攥着姚靖珩衣角的手就一顿，她皱眉有些疑惑的朝自家哥哥看了过去。 “那小丫鬟穿着打扮和陆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很相似。”姚靖珩淡淡的又吐出一句。 姚靖仪和陆锦华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双双沉了脸。 第48章 你又不是她娘 姚靖珩没有瞧错。 定国公府确实扣了一个小丫鬟。 张清早便猜到陆鸢华可能会贼心不死，所以，她特意让母亲允了自家弟弟登船，果不其然，龙舟赛才一开始，守在门口的婆子便发现了一个小丫鬟在自家棚子面前探头探脑的，当下，她们便不动声色的靠近她并迅速将她制住带到了大姑娘面前。 彩蝶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可端坐在椅子上的张清却一点也没有动容，她清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捏着杯盖不紧不慢的撇着杯里的茶沫子，待茶盏中的茶水稍凉之后，她这才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彩蝶觉得自己快跪不住的时候，坐在高椅上的张清终于搁了手中的茶杯。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没，没谁派奴婢来，奴婢，奴婢就是路过……”彩蝶惨白着脸磕磕绊绊的回答道。 听了她这话，张清冷哼一声，她手微微一拂，原本摆放在小几上的茶杯瞬间便砸到地上。 彩蝶被张清这突然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彩蝶慌忙伏到地上惊惶的为自己辩解道：“林夫人，奴婢，奴婢真的只是路过！” 良久，屋里都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就在彩蝶战战兢兢想抬眸偷瞄一下时，却发现自己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浅蓝色的裙摆。 是张清！ 一股寒气瞬间笼了过来，彩蝶慌忙将头死死的垂了下去。 看着死死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小丫鬟，张清冷笑了一声，随后，她脚一抬，毫不犹豫的便从彩蝶面前走了过去。 彩蝶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一双大手猛地一下扣住她的胳膊，随后她整个人便被提溜了起来。 “你，你们想做什么……”彩蝶大惊失色，她挣扎着想要躲掉婆子的禁锢，可那婆子一双手却仿若钳子似的，无论她怎么挣扎却始终被她牢牢的钳住胳膊。 “姑娘还是别挣扎的好，老婆子我手重，万一伤着姑娘……”那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啊！疼，疼，疼……” “知道疼就听话，否则……” “我听话，我听话，你快松开些！”彩蝶再也受不住疼连声求饶道。 见彩蝶服软求饶，那婆子这才稍稍放松了力道，随后，她拽着彩蝶的胳膊拉着她快步朝张清追了过去。 而另一边，迟迟没有等到彩蝶回来的陆鸢华急得直上火，就在她按捺不住频频往定国公府家棚子张望时，一道身影却倏地闯进了她的视线里。 在看清楚那张脸的一刹那，陆鸢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逆流。 张清！ 怎么会是张清！ 她怎么会在定国公府的棚子里！ 如果她在那，那彩蝶…… 像是回应陆鸢华似的，她脑中才想到彩蝶，下一刻，彩蝶便面色苍白的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从定国公府的棚子里拽了出来。 霎时间，陆鸢华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在她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一双手猛地一直攥住了她。 “你若不怕沦为全汴京的笑话只管晕过去！”陆锦华冷冷的睨着陆鸢华道。 “你，你凭什么管我！再说，再说，你不是巴不得看我笑话么！”陆鸢华咬着唇，双眼赤红的瞪着陆锦华道。 上次赏花会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不是陆锦华偷梁换柱，若不是她在荷包中放那样一张花笺，她又怎么会迫与沈遇定下婚期！ 若不是与沈遇定下婚期，她又怎么孤注一掷去求张沛！不求张沛她就不会被张清打，更不会有今日之事！ 她会落得如此境地全是因为陆锦华！ 她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瞧陆三姑娘这话说的，你若不喜欢被人看笑话，那你就别闹笑话啊！自个上赶着去闹笑话，最后又反过脸来指责我们！你哪来的脸啊！你当我们乐意看你这张脸么！”姚靖仪朝陆鸢华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便回怼她道。 从前她只是不喜欢陆鸢华，但现在她只要多看她一眼她都觉得恶心异常！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你，你们……” “行了，阿锦，她乐意留在这让人看笑话你就随她，管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是她娘！”姚靖仪翻了个白眼打断了陆鸢华的话，末了，她将陆锦华往身边一扯，又道：“阿锦，咱们还是回去吧，我刚刚瞧见张清好像朝你家棚子去了，也不知道她去你们家棚子做什么？你们家和林家也有交情？” 陆鸢华原本还想回怼姚靖仪，可一听她提到张清，她瞬间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起了抖，一张脸更是惨白的让人害怕。 可陆锦华却仿若没看见似的，她淡然自若的朝姚靖仪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不过，上次在法源寺的时候，林夫人到是过来同我母亲说了几句话。” 法源寺…… 这三个字如同一柄淬了毒液的匕首，稳准狠的便刺进了陆鸢华的心脏，她脚底一软一个踉跄，所幸画眉手伸的快，她用力一捞便牢牢的把陆鸢华给带了起来。 “三姑娘，您这是怎么呢？早上没吃东西？”画眉笑盈盈的望着陆鸢华声音清脆的道。 明知道画眉是在讽刺她，可此刻陆鸢华心里慌乱厉害，即便听出来了，她也没心情没力气同画眉计较。 她满脑子只有一句—— 张清去他们家的棚子啦！ “彩云，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好你家姑娘！”眼看陆鸢华整个人直往下掉，画眉终于吃不住力道朝一旁发愣的彩云大喊了一声。 画眉这一嗓子终于让彩云回过了神来，在怔了好一会后，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忙上前帮着画眉一起用力的将陆鸢华给扶了起来。 “姑，姑娘……”彩云红着眼睛望着陆鸢华，那眼神又惊惶又无措。 她刚刚也瞧见彩蝶了，她被林夫人身边的婆子架着！ 她一定是替姑娘打探消息的时候被林夫人抓住了！ 现在，林夫人八成是带着她去向老夫人和夫人兴师问罪，这样一来，那上次姑娘和张家公子幽会的事岂不是再也瞒不住了？ 第49章 恨不能生啖其肉 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端午节，她还在期待今年龙舟赛的结果，可万万没想到，结果还未揭晓，张清却先一步找上了门来。 但比起张清，更让老夫人震惊的是跟在张清身后进来的那个人—— 彩蝶！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老夫人顷刻间便猜到了张清今日是为何来，刹那间，她心里忽地燃起熊熊怒火，她怨愤至极的朝李氏瞪了过去，若不是张清还在，她真恨不能立时冲上去狠狠给李氏两个耳刮子！ 她以为自己上次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可万万没想到…… 这个贱妇嘴上虽然应着，可私下里竟然还不肯死心！ 她这是非要把她，把建安伯府放在火上烤啊！ 想到这，老夫人看向李氏的眼神越发怨毒了！ 此时的李氏又何尝没有察觉到老夫人眼中的愤怒和怨毒，早在张清出现门口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便像是在大冬天里被人推进了冰窟窿，冷得她抑制不住的直打寒颤。 明明这次出来前，她告诉过阿鸢，今日时机不对，让她千万要沉住气别去打听张沛的消息，这事还须再从长计议！ 阿鸢也明明答应她了，可为什么…… 眼看屋里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夏氏这个伯府主母只能先站了出来，她笑着朝张清迎了过去，道：“林夫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呀！桑枝，还不快给林夫人上茶。” 桑枝福了福身，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应话，张清的声音却陡然先响了起来。 “不必了！” 夏氏眸子转了转，她一边朝桑枝使了个眼色，一边亲自将张清引到了老夫人跟前。 张清人已近前，即便李氏再惶恐害怕，此刻却也不能不站起身同张清打招呼：“林夫人……” 可张清却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李氏，她径自朝老夫人福了福，末了，才勾着唇角望着老夫人道：“陆老夫人，不知道我身后的这个小丫鬟您可眼熟！” 老夫人吸了一口气，她死死的捏着手里的珠串，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力稳住心神！ 可…… 已经猜到张清来意的她又如何能真正的稳住心神啊！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话！ 就在老夫人咬牙死撑之际，旁边的夏氏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她佯作困惑的望着张清笑道：“林夫人，其实我刚刚就想问，我家这丫鬟可是闯了什么祸事，怎么劳得你亲自带她进来？” “所以，二夫人是承认这丫鬟是你家府上的？”张清不答反问夏氏道。 夏氏浅然一笑，她道：“林夫人说笑了，这有什么不能承认了，这丫鬟名唤彩蝶，是我家鸢姐儿跟前的大丫鬟！” “二夫人口中的鸢姐儿可是贵府的三姑娘？”张清又问。 夏氏眉尖轻轻一挑，佯作惊讶的对张清道：“是呀，林夫人认识我家鸢姐儿？” 可回应夏氏的却只是张清满是讽刺的一声冷笑。 “呵！” 张清这一声冷笑让棚里的老夫人和李氏都变了脸色，只有夏氏心里一阵暗爽，可即便心里高兴，但她面上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惊诧的模样，她道：“林夫人，您这样……难不成是我家鸢姐儿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你？” 张清又冷笑了一声，她扬了扬眉，道：“老夫人，大夫人，我张清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虽说你们已经认了这丫鬟是你们府上的人，不过，我还是想见一见陆三姑娘本人，也好确认我没找错人！” 听了张清这话，夏氏弯唇一笑，她道：“原是该如此，那林夫人您先坐一会喝杯茶，我这便遣人去将鸢姐儿叫回来。” 听到夏氏要派人去将陆鸢华给叫回来，一直缩着头不敢吱声的李氏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朝夏氏喊了一声。 “二弟妹……” “嗯。”夏氏笑着应了一声，她含笑望着李氏等着她的下文。 李氏抿了抿唇角，旁边张清阴沉又尖锐的目光盯得她头皮发麻，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把话说下去：“二弟妹，先前，先前鸢姐儿说身体不适想先回府，所以，所以我猜她这会子应该已经回去了……” 说到后边，李氏几乎是哀求的看着夏氏。 她知道此刻夏氏心里一定很是幸灾乐祸！因为自打夏氏嫁进伯府起，她便没少给她暗亏吃，再加上上次荷包的事…… 所以，她心里其实清楚夏氏可能不会帮她，可…… 可她不能不说这句话啊！ 因为鸢华她不能回来！ 她一旦回来，那她这辈子就全完了！ “二弟妹……”李氏哀求的又喊了夏氏一声。 她发誓，只要夏氏这次肯帮她，那她以后绝对不会再为难她，更不会在那人面前说她坏话…… 看着李氏哀求又无助的眼神，夏氏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女人也有今天啊！ 看着夏氏唇角弯起的笑意，李氏一颗心瞬间荡到了谷底，那一刹那，她脑子时忽地闪过什么，随后，她慌忙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老夫人眸心动了动，就在她将要开口给李氏解围时，却听张清冰冷又带戏谑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陆三姑娘回去了？那这么看来，我遣去的人怕是要扑空了……不过也不要紧，如果陆三姑娘人不在这，那至少证明今日的事是误会一场，可若……” 像是回应张清的话似的，她留在棚外的婆子忽地躬身走了进来。 “夫人，陆三姑娘找到了。” 这话一出，李氏脚底一软，随即整个人便跌回到了椅子上。 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随即狠狠的拨了拨手中的念珠。 事已至此，再逃避也是枉然，只端看今日张清想要建安伯府给她一个什么样的交待！ 果然，老夫人这个念头才在心里闪过，那厢便听见张清嘲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陆大夫人，看来……陆三姑娘并未如你所说已经回家去了呀！” 看着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张清，李氏第一次恨不能生啖其肉！ 上次她打鸢姐儿的帐她还没跟她算，可现在她竟然又上门来迫她们娘俩！ 可恨！ 这女人实在太可恶了！ 第50章 你家三姑娘不能见人？ 看着李氏眸底怨毒的目光，张清却只是清冷一笑，她抚了抚手上冰冷的宝石戒指，道：“既然陆三姑娘已经找到了，那便请她来一趟吧！” “是，夫人。”婆子应了一声，随后毫不犹豫的就转身去了。 眼看事情马上就要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于加上对张清的怨愤，李氏终于再也忍不住扶着椅子一下站起了身来，她指着张清的鼻尖怒斥道：“我们伯府的姑娘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请就请的么！你把我们建安伯府当什么了！” 张清冷冷一笑，面对李氏的发难，她连眉心也没有动一下，她道：“陆老夫人都没说话，陆大夫人这么急着跳出来做什么？难不成，您是心虚了么？” “谁，谁心虚啊！” “既不是心虚，那我见一见陆三姑娘又如何？难不成，在您家棚子里，我还能将陆三姑娘生吞活剥了不成！”张清挑衅的看着李氏道。 张清这话一出，李氏再没拦张清见陆鸢华的理由，她只能再次希望寄托于老夫人身上。 可老夫人却早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她一边捻动着手里的念珠，一边无声的念着佛经，仿若棚子里发生的一切全然与她无关似的…… 可就算是这样，李氏仍旧不上死心，她哀切的冲到老夫人面前抱住了她的膝盖：“母亲，您说句话呀！” 鸢姐儿可是您嫡亲的孙女啊！ 您不能不管她啊！ 李氏在心里不断呐喊着，乞求着，可直到那婆子将她的鸢姐儿带进来，老夫人依旧如老僧入定一般。 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李氏。 “母，母亲……”陆鸢华一进来便立时朝李氏扑了过去。 李氏怨毒的剜了老夫人一眼，随后，她扶着椅角踉跄了站了起来，还未站定，便被陆鸢华扑了个满怀。 “母亲……”陆鸢华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感受到她的战栗和惊惶，李氏心都快要碎了，她只能伸手紧紧的将她抱住。 “祖母，母亲。”紧随其后进来的陆锦华镇定自若的朝老夫人和夏氏各行了一个礼，末了，她又朝李氏喊了一声：“大伯母。” “阿锦，这位是林夫人。”夏氏笑着向陆锦华介绍张清的身份。 陆锦华笑着转身张清：“林夫人。” “林夫人，这是小女，锦华。”夏氏笑着又对张清道。 自张清踏进建安伯府的棚子开始，除了夏氏便没有一个人给她好脸色，就连一直未发话的陆老夫人也一样！ 她们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也就只有夏氏…… 从头至尾，她都没想将这事掖着藏着糊弄过去。 不管夏氏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最起码她这个态度瞧着便让她心里舒坦。 “原来是陆二姑娘呀！说起来我也只比你虚长几岁，再者，我听说你和阿仪那丫头是知交密友，既然如此，那你便同她一样喊我一声清姐姐吧！”张清笑着对陆锦华道。 她向来恩怨分明。 况且，这夏氏母女一看就比李氏母女要正派会做人的多！所以，她很不介意在她们面前多捧捧夏氏母女。 陆锦华也不客气，听张清这么一说，她立时便改口唤了张清一声：“清姐姐。” 见陆锦华如此上道，张清越发不吝啬施展自己的好意，她亲切的将陆锦华的手拉了过来，甜笑着喊了她一声：“好妹妹！” 眼看张清和陆锦华如此亲近，李氏搂着陆鸢华差点咬碎一口玉牙！ 张清这个死丫头这是在故意恶心她啊！ 陆锦华自然察觉到了李氏怨毒的目光，她眉尖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随后，她便佯作好奇的问张清道：“对了，清姐姐，你刚刚遣人找我三妹妹可是有事啊？” 张清显然没想到陆锦华这般会来事！ 她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哪想陆锦华这么快就将话递到了她的唇边！ “这话说起来就有些长了……不过，在说这话之前，我还想见一见陆三姑娘，看她是不是上次在法源寺被我训斥教训的那个姑娘！”张清一边说着一边便将脸转向了李氏母女。 听到张清这话，陆鸢华打了个哆嗦，随后，她越发用力的抱紧李氏。 见陆鸢华装死，张清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可面上她却半点没表现出来，甚至唇角的弧度还弯得更漂亮了。 “陆三姑娘。” 陆鸢华没有哼声。 “林夫人，我家鸢姐儿究竟是哪得罪你了，你为什么非要咬着她不放啊！”眼看张清步步紧逼，李氏终于按捺不住再次跳了出来。 她也只能跳出来！ 因为这间棚子里，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跳出来帮她护着鸢姐儿了！ “陆大夫人若不会说话便别说话，什么叫我咬着陆三姑娘不放，我也是怕冤枉了好人，这才想着见她一见，怎么到陆大夫人嘴里就变成了我死咬着她不放？怎么？你家三姑娘不能见人？”张清冷嗤道。 “你，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如此说话！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难不成你们定国公府出来的姑娘便是如此的目中无人！”李氏怒不可遏道。 张清冷笑一声，正要接话，却见一直闭目不语的老夫人忽地睁开眼睛抓起一个茶杯便狠的朝李氏母女砸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棚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你们俩给跪下！”老夫人阴冷的盯着李氏母女厉声呵斥她们道。 看着脚底下碎裂的茶盏，李氏不敢置信的转过脸朝老夫人看了过去：“母亲，您，您这是做什么？” 她不肯护着她们母女也就罢了，怎么到现在，她竟也帮着张清一起欺辱她们母女！ 看着李氏通红又怨愤的目光，老夫人大怒，她指着李氏在鼻尖，正要怒声斥责，可却被外边的锣鼓鞭炮声给打断了。 今年的龙舟赛已快到尾声。 若是再不迅速解决这件事，那么，一会满汴京的人怕是都要挤过来看他们建安伯府的笑话啦！ 张清也很清楚这一点。 她只想彻底解决掉陆鸢华这个隐患，并不想因此与建安伯府结仇，更何况，此事也关系到她弟弟的名声，于是，待锣鼓声一停，她忙朝老夫人走了一步。 第51章 你还真是陆三姑娘啊 “老夫人无须生气，陆大夫人以为自己胡搅蛮缠就能揭过此事，但可惜……这一招应付旁人尚可，我么……最厌恶人家对我使这一招！” 见张清话里话外都只针对李氏，老夫人也约莫猜出她的意思。 既然她也无意将事情闹大，那事情便还有商量的余地。 想到这里，老夫人立时便下了决定，她目光冷戾的扫向陆鸢华，沉声便道：“鸢姐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林夫人见礼！” 听了老夫人这话，陆鸢华攥着李氏衣角的手越发用力了，她将脸死死的埋进李氏的怀里，呜咽着声音一声又一声的对李氏喊道：“母亲，我不要，我不要……” 李氏被陆鸢华这一声声‘不要’喊得肝肠都碎了，就在她绞尽脑汁想要再拖延一些时间时，老夫人一个眼神，几个婆子立时便朝她们母女走了过来。 “走开，你们走开！” 李氏大惊失色，她慌忙伸手想要推开那几个婆子，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陆鸢华便被两个婆子用力她怀里拉了出来。 “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阿娘，阿娘……”眼看李氏离自己越来越远，陆鸢华终于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慌大声喊叫了起来。 可无论她怎喊，自己还是被那两个婆子硬押到了张清面前。 张清勾了勾唇角，她抬眸将陆鸢华从头到脚都扫了一遍，末了，才似笑非笑的吐出一句：“原来，你还真是陆三姑娘啊！” 听到张清这话，原本惊惶的陆鸢华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猛地窜出一股恶气！ “你装什么装！你不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么！”陆鸢华目光怨毒的盯着张清冷笑着道。 上次在法源寺，她早就向她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可张清这个贱人怕自己的恶行暴露，竟强命婆子堵住了她的嘴…… 想到那两个耳刮子，陆鸢华现在还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张清这个贱人，上次的帐她还没跟她算，可现在她竟然又找上门来了！ 可张清等的就是陆鸢华这一句，见她开口，她立时勾唇一笑，随即从善如流的从她嘴里将话接了过来：“陆三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上次在法源寺，你确实同我说了你是建安伯府的三姑娘，可当时那种情况，换作是谁都只会以为你胡诌，毕竟，伯府的贵女怎么会做出私会外男这般下贱的事，更何况……我记得陆三姑娘是有未婚夫的吧！” 张清这话一出，陆鸢华倒没觉得什么，只是，老夫人却惊得生生的扯断了手中的念珠。 “林夫人，你，你刚刚说什么？” 上次法源寺的事，老夫人不是没疑心过，只是因为长子的缘故她对李氏母女是存着一点私心的，再加上当日张清也只是随意点了两句便离开，她思来想去，便决定揭过此事，可没想到…… “老夫人，上次浴佛节，我陪母亲去法源寺上香，可没想到，中途却听到有小丫鬟议论说我家阿沛与有在后山池子边私会，我原本是不信的，可没想到去了那之后却发现真有其事，一怒之下，我便出手教训了那姑娘一通！可没想到，那姑娘竟声称自己是伯府的三姑娘！老夫人，虽然咱们两家不是世交，但同在汴京，我对府上三姑娘同沈家公子定亲的事也早有耳闻，是以，我只当她是狡辩这才出手教训了她一通！可没想到，转个头的功夫便听说您家三姑娘因被蜜蜂蛰了脸提前打道回府了，我这才惊觉事情有些不对……可因我到底没见过陆三姑娘真颜，所以，也不敢断定！可没想到，今儿个婆子在我家棚子外边忽地发现这丫鬟探头探脑的，一问竟发现她是伯府的丫鬟！老夫人，您说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是以，我这才押了这丫鬟来想亲自确认一番！” 张清口齿极为伶俐，这么长段的话说下来，她连个喘气都没有，前因后果全都解释的明明白白，连一处含糊的地方也没有，直听得老夫人捂着胸口不停的直喘粗气。 可饶是如此，张清也并没有就此打住，她继续道：“老夫人，我原不知道她真是府上的姑娘，这才在气怒之下动了手，所以，我今儿个也在这同您陪个不是。”说到这，张清垂眸很是端正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她这礼一行，老夫人便再也找不到她丁点错处，毕竟—— 人家是不知者不罪，而且，在知道陆鸢华的身份时她也放下身段道歉了，若再抓着这一点不放，那建安伯府成什么了！ 最重要的事…… 他们也没脸问罪张清啊！ 老夫人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她沉吟许久，最终还是看着张清哑着声音道：“林夫人，是我们伯府教女无方，今日这件事……你看你想怎么解决？” 李氏同老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几乎是老夫人这话一出口，她便立即猜到了她的打算—— 虽然她此刻还只是在询问张清，但李氏心里清楚，一会无论张清提出什么样的解决方案，老夫人都会同意！ 她要将舍弃鸢姐儿来平张清的怒火并挽回建安伯府的颜面！ 想到这，李氏再也坐不住了，她抢在张清前面尖锐着声音开口道：“母亲，你不能这么做！鸢姐儿可是你的亲孙女啊！况且，况且这事也不全是鸢姐儿的错，难道张沛就没有错么！” 陆锦华原本还期待李氏能说出什么样的话，可没想到…… 李氏到底还是让她失望了。 张沛当然有错！ 可那又如何，这个世道从来都只会苛责女子！这事就算闹出去，定国公府大不了一顶小轿将陆鸢华抬进府里做妾，等过段时间风波平息，张沛一样可以聘一个名门贵女为正妻！可老夫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嫡亲的孙女给人做妾！ 尤其还是以这种方式进门！ 果然，陆锦华猜的没错，李氏这话一出口，老夫当即便沉下了脸来，只是这回她没有再呵斥李氏，而是抬手便狠狠给了李氏一个耳刮子！ 第52章 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耳刮子，老夫人半点也没留力道，直打得李氏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李氏捂着脸满眼血腥的盯着老夫人。 心中的恨意如同毒液一般迅速在她的五脏六腑蔓延开来！这个老虔婆，她怎么敢动手打她！她怎么敢！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动手打回来不成！”见李氏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老夫人脸色阴沉的越发厉害了。 自己先前怎么会觉得李氏这个媳妇温柔又贴心！ 李氏分是一条养不熟悉的美女蛇啊！ “娘，您，您别这样……”陆鸢华终于被老夫人和李氏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吓住了，她轻轻的扯了扯李氏的衣角，随后红着眼睛哀求的看着她道。 她们如今还没有跟老夫人翻脸的资本，而且…… 她想嫁给张沛！ 哪怕是为妾，她也想嫁给张沛！ 可现下这种情况，若无老夫人为她周旋筹谋，那她，那她就真的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看着自家女儿哀切又恳求的目光，李氏终于还是软了下来。 如果她只是孤身一人，那她自然可以不顾一切豁出去和老夫人对抗，可她还有鸢姐儿…… 鸢姐儿的命运可全捏在老夫人这个虔婆手里！ “母亲，儿媳……儿媳不敢。”最终，李氏还是在老夫人面前垂下了头来。 见李氏终于服了软，老夫人也不想再与她多话，如今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最要紧，至于李氏母女…… 等回到伯府，她有的是时间跟她们慢慢算！ 想到这里，老夫人迅速敛了心神，再看向张清时，她神色已然平和了下来，她道：“林夫人，让你看笑话了。” 听了老夫人这话，张清忙起身郑重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她道：“老夫人这话言重了！刚刚大夫人说，这事我家沛哥儿也有错，这话我是认的！而且，我今日来这也并不是兴师问罪，我只是想求老夫人能劝劝三姑娘！毕竟这事若闹僵开来，咱们两家的脸面都不好看！除此之外，我也想请老夫人恕我贸然让门叨扰之罪。” 张清这话将自己放在了足够低的地方，她给足了老夫人就是建安伯府的颜面，老夫人若是连这也不应她，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毕竟张清背后站着的可是定国公府！ 既然台阶、颜面张清都给了，那老夫人又岂有不下的道理。 “林夫人说的是，此事原是我们伯府教女无方在先，你放心，老身向你保证，以后鸢姐儿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张家公子面前！” “既如此，那晚辈便在这里先谢过老夫人了。”张清从善如流的又朝老夫人行了个礼道。 有理有据，能屈能伸！ 不愧是定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姑娘！若是鸢姐儿有她一半机敏聪慧，那她何必至顶着这张老脸向晚辈认错！ 就在老夫人以为此事已经圆满得到解决时，陆鸢华再也抑制不住心里对张清的怨愤，她猛地一下朝张清冲了过去。 陆鸢华的动作实在太突然了，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张清身边的婆子，她们全都没料到陆鸢华会如此胆大，所以，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陆鸢华那只手即将落下来，一只手忽地伸了出来并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而这时，棚子里的众人也终于醒过了神来。 “夫人！”张清身边的婆子连忙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老夫人也气急败坏的朝陆鸢华大声吼道：“陆鸢华，你给我住手！” 陆鸢华用力的想要将自己的手扯出来，可无奈陆锦华这会子力气大的惊人，眼看张清被那几个婆子牢牢的护在身后，知道自己报仇无望的陆鸢华终于癫狂了起来，她干脆伸出另一只手瞄准陆锦华的脖子掐了过去。 比起张清，她其实更恨陆锦华！ 要不是她在赏花宴上偷梁换柱，她根本不会落到如此的田地！ 她要杀了她！ 她要杀了她！ “阿锦！小心！”夏氏惊得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就在她想要冲上前去帮忙时，陆锦华头忽地一偏，随后，便见陆鸢华整个人便飞了出去并狠狠的撞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啊！”一声惨叫声霎时便在棚内响了起来。 “阿鸢……”李氏尖叫着扑了上去。 “别碰我，别碰我，疼，疼……我腰疼……”陆鸢华捂着腰侧尖声叫了起来。 “好好好，娘不碰你，娘不碰你！来人啊，来人啊，快请大夫过来啊！”见陆鸢华疼得满脸煞白，李氏也跟着尖声喊了起来。 可不管李氏怎么喊，棚子里的丫鬟婆子却一个也没有动。 就连李氏的丫鬟也没敢动。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佩兰，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么？”见屋里谁都没有动，李氏最后只能将怨毒的目光定在佩兰身上。 佩兰怯怯的瞥了老夫人一眼，犹豫片刻后，她到底还是转身跑出了棚子。 而此时，张清也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了神来，她一把拨开拦在她身前的婆子并抬脚走到了老夫人跟前，她道：“老夫人，今日我也算领教了您家三姑娘的本事！原本因为法源寺一事我对她还有两分歉疚，可现在……老夫人，陆三姑娘这样的性子，您觉得，您能规劝得动她么？” 老夫人看着张清，她唇角动了又动，可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老夫人，恕晚辈今日要冒犯您了！晚辈今日把话撂在这，哪怕得罪伯府，我们定国公府也绝对不会允许像陆三姑娘这样的人进门，哪怕为奴为妾也不行！”张清目光锐利的盯着老夫人，字字句句全都掷地有声。 她原本看在两家的面子上想要给陆鸢华留几分情面，可没想到…… 陆鸢华这个疯子竟然想对她动手！ 她既如此不识抬举，那她也无须对她手下留情！ 眼看张清态度如此强硬，老夫人也知道，鸢姐儿的举动是彻底惹恼她了，若今日她不拿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可这又能怪谁？ 张清？ 可她先前明明准备放鸢姐儿一马的呀！ 一切全是鸢姐儿自作孽！ 想到这里，老夫人终于下定了决定，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平静的看着张清道：“林夫人，你就说你想让我老婆子怎么做吧！” 第53章 我也曾是名门清流家的姑娘 一年一度的端午赛龙舟终于还是到了尾声。 可原本甚是期待结果的老夫人此刻却再没了当时的心情，在送走张清后，她全身无力的瘫坐回了椅子上。 可没想到，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歪在李氏怀里的陆鸢华仍旧不肯死心，她不顾伤痛朝着老夫人不停喊道：“我不嫁沈遇，你就算打死我，我都不会嫁给沈遇的！” 看着如此死不悔改，没有半点礼仪廉耻的陆鸢华，老夫人第一次对她感觉到了彻彻底底的心寒，她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眼睛里已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好！”老夫人盯着陆鸢华的眼睛，嘴里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 这个‘好’字一出，不只陆鸢华、李氏，就连一旁看戏的夏氏也惊住了！ 棚子里一下陷入了寂静。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李氏，她揽着陆鸢华，满脸不敢置信的盯着老夫人的眼睛道：“母亲，您，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可即便李氏如此质问，老夫人却不带半点心虚的，她甚至唇角还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她道：“她不是说死也不嫁沈遇么，既然如此，那老身便成全她！” “母亲，您，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阿鸢，阿鸢是您的嫡亲孙女啊！”李氏不敢置信的再次朝着老夫人凄然的喊道。 可经过此事，老夫人对李氏母女早没了先前的怜惜，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厌恶和鄙视！ “那又如何？”老夫人挑眉反问李氏道。 她嫡亲的孙女又不只陆鸢华一个！ 况且，一个如此没有廉耻，不顾伯府清誉与人私会的孙女，有还不如没有！ 想到这里，老夫人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而李氏此刻也终于瞧出了老夫人的杀气，她慌忙冲到老夫人跟前跪了下去，她仰头望着老夫人声音哀切的道：“母亲，这一切全是我的错！是我见沈家落魄这才想重新为鸢姐儿筹谋一桩更好的婚事，也是我在背后鼓动教唆的鸢姐儿，这一切全是我的错，求您千万不要迁怒鸢姐儿，鸢姐儿她，她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听了李氏这话，老夫人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她猛地一拍桌子，随后抬脚便狠狠的将李氏踹倒在了地上。 看见李氏被踹倒在地，陆鸢华又着急又害怕，可因为刚刚老夫人表现出来的冷酷与狠戾，她到底没敢发出声音。 “你、你、你个丧德败行的毒妇！我就说我好好的一个孙女，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原来全是因为你在背后教唆啊！”这一刻，老夫人将满腔怒火全都宣泄到了李氏一人身上。 可即便被老夫人又打又骂，李氏却一点没有退缩，她再次爬起来挪到老夫人跟前抱着她的腿声音哀切的哭喊道：“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请宽恕我这一次吧，母亲，母亲……” 可李氏这一声声哭喊却半点没有打动老夫人，相反，老夫人听了她的求饶，心里的怒火反而烧得更甚了，就在她想要再次发难时，却听李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母亲，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丧德败行，可，可我又有什么办法……自从相公去世后，我和鸢姐儿在这个伯府就像是没了根的浮萍一样，每日活得战战兢兢的，虽然这些年您对我们母女一直很照顾，可，可……我总得为将来打算啊！我就只鸢姐儿这么一个女儿，将来能倚仗的也只她一个！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一时想岔了……母亲，若相公还在，我又何必使这些下作不入流的手段，我也曾是名门清流家教养出来的闺女啊！我也知道礼义廉耻的，可……可……”李氏捂着脸终于说不下去了。 果然，听了李氏这番掏心窝子的话，老夫人脸色虽然还是阴沉的厉害，但心里到底还是因为她这话软了几分。 长子早逝一直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可如今想想，这对李氏和陆鸢华来说又何尝不是？ 若远哥儿还在，李氏还是伯府的女主人，鸢姐儿也是伯府身份最尊贵的嫡女，她们又怎么因为这样一桩婚事使尽手段？ “老夫人，伯爷往这边过来了。”就在老夫人有些动容之际，春嬷嬷忽地走到老夫人跟前附耳小声对她道。 老夫人眸心动了动，她只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即便向李氏摆手道：“行了，你且先起来吧！” 见李氏抽噎着没有动，春嬷嬷连忙走到李氏跟前伸手亲自将她搀扶了起来，她笑着对李道：“大夫人快起来吧，地上凉，跪久了小心膝盖疼！” “春嬷嬷……” “大夫人，老夫人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么？她老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等一会回去您好好同她老人家说，她老人家是不是不管三姑娘的。”春嬷嬷笑着继续劝慰李氏道。 李氏何其聪明的人，她自然听出了春嬷嬷话里的暗示。 老夫人是个要面子的人，她若再不管不顾闹僵开来，那不管是她还是鸢姐儿，只怕是再没活路了。 就在李氏想通之际，建安伯陆泽宇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鸢姐儿怎么受伤呢？”一进来，陆泽宇便皱眉奇怪的问老夫人道。 老夫人阖上眼睛没有说话。 见老夫人不搭理自己，而一旁的李氏眼睛红肿显然一副哭过的样子，想着刚刚佩兰惊惶又害怕的眼神，陆泽宇眉心拧得更紧的，就在他想要开口询问李氏之际，春嬷嬷的却笑着抢先一步开口向他解释道：“伯爷别担心，刚刚三姑娘不小心崴了脚撞到了椅子上，身上磕青了一大片，大夫人心疼三姑娘，这才急红了眼睛。” “大嫂，是这样吗？”陆泽宇显然不是很相信春嬷嬷的话，他转脸望向李氏问她道。 李氏抬眸委屈巴巴的瞥了陆泽宇一眼，最终还是在他注视的目光下轻轻点了一下头。 第54章 她是不是在打我主意 棚里发生的这些事陆锦华并不知情。 她刚把张清送出来，便见姚二姑娘领着丫鬟快步的朝她们走了过来。 看着姚靖仪兴奋的目光，张清忍不住唇角勾了勾，她侧眸望着陆锦华道：“这丫头也不知道在外边等了多久，不过有些事……” “清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的。”陆锦华微笑的望着张清道。 见陆锦华如此上道，张清赞许的朝她点了下头。 “阿锦。”姚靖仪欢快的蹦到了陆锦华面前并笑着喊了她一声。 陆锦华也朝她笑了笑。 姚靖仪亲昵的伸手挽住陆锦华的胳膊，直到这时，她才装作才发现张清的样子：“哟，张家姐姐也在呀！” 张清朝她翻了个白眼，末了，她直接转过脸对陆锦华道：“阿锦，等改日得空我下帖子请你来府上喝茶。” “可别，你家的茶我家阿锦消受不起，你还是找别人喝吧！”不等陆锦华接话，姚靖仪便迫不及待跳出来接话道。 张清比姚靖仪大了好几岁，按说她俩应该没什么太大的焦急，但奇怪的事，两人从第一次见面便不对付！如今见她又上跳下窜的跑出来挑她的刺，张清脸一沉，正要开口怼回去时，却忽地听到一道清冽声音。 “清姐姐，姚二姑娘这是嫌您只给我一个人下帖子了……” “胡说！我才没有！”姚靖仪柳眉倒竖，她半是嗔怒，半是不敢置信的朝陆锦华瞪了过去。 见姚靖仪吃憋，张清心情不由大好，她无视姚靖仪的嗔怒，笑着直接接过陆锦华折话道：“行！那改日我便给你们两人一同下帖子。”说罢，她朝陆锦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领着婆子从容的往定国公府的棚子去了。 “陆锦华，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张清一走，姚靖仪便迫不及待的质问起陆锦华来。 “姚二姑娘这话怎么说的？我刚刚不是在为你解围么？”陆锦华含笑望着姚靖仪道。 可惜，姚二姑娘一点也不吃她这套，她呸了一声，随即便声音清脆的道：“胡扯！你分明是背刺我！” “真没有，我就是……” “就是什么？” “我就是觉得林夫人这人还挺有意思的。”陆锦华笑着道。 她鲜少看到她那位祖母在人手里吃瘪，可偏偏张清就做到了，甚至到了最后，她那位祖母还得对张清的高抬贵手而感激涕零。 “陆锦华！我现在认认真真的问你一个问题？我，姚靖仪，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如果说不是……你会打死我么？” “你说了！” 看着姚靖仪扬起的拳头，陆锦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道：“还好我知道姚二姑娘的拳头从来不会挥向自己的好朋友！” “那可不一定！”姚二姑娘再次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陆锦华再次一笑，她一把将姚靖仪的手按了下来，她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闹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附耳过来我同你说……” 一听陆锦华这话，姚靖仪再也顾不上其他，她连忙将耳朵凑到了陆锦华面前。 在听完陆锦华的话后，姚靖仪再也压不住心中的兴奋，要不是顾忌到旁边还有人，她只怕会忍不住尖叫出声。 “真的吗？你祖母真的同意了张清的建议？” 陆锦华笑着点了点头。 当时那种情况也由不得她祖母不同意啊！ 毕竟，比起陆鸢华，她家那位祖母还是更在乎伯府的颜面多一点！ “那，那你大伯母和陆鸢华就没反对？”姚靖仪兴奋的看着陆锦华，压低声音又问她道。 听了她这话，陆锦华弯唇一笑，她道：“你觉得她们反对有用么？” 这话一出，姚靖仪立时便兴奋的猛拍了一下手，她道：“太好了！我现在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沈遇知道这事后会是什么表情！”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眉尖微不可觉轻挑了一下。 她也很期待沈遇的反应哩！ 就在两人耳语之际，河岸上再次响起了鞭炮锣鼓声，姚靖仪往河里一看，道：“呀，今年龙舟赛的结果出来了！” 龙舟赛的结果一出来，今年的端午节也便倒了尾声。 原本挤在看台上的人纷纷开始折身往自家棚子里走去。 而永昌侯夫人此时也遣人来寻姚靖仪了。 “阿锦，我要回去了！那事有了结果你一定要记得遣人告诉我啊！”姚靖仪拉着陆锦华的手恋恋不舍道。 “好。”陆锦华笑着应了下来。 即便陆锦华已经应了下来，姚靖仪还是不忘看着她再次叮嘱一遍道：“阿锦，你千万要记着啊！” “我知道啦！”陆锦华只得又应了一次。 这一回，姚靖仪再没了拖延的理由，她不舍的朝陆锦华挥了挥手，随后转身朝着自己府上的棚子走了过去。 直到姚靖仪走远，陆锦华这才转身准备回自家棚子，只是，她才走了没几步，却忽地发现前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沈遇。 此时正值盛午，阳光火辣辣的从头顶投了下来。 周围的人全都步履匆忙急着回棚子里躲荫，没人注意到烈阳下有两人隔着很远的地方遥遥对视。 再次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沈遇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他伸手用力的捂着胸口，眼泪忽地便涌了上来。 阿锦…… 就在沈遇想朝陆锦华走过去时，却见她一脸漠然的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了，随后，她抬脚毫不犹豫的朝着建安伯府的棚子走了过去。 不，他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她说！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歉疚要告诉她！ 想到这里，沈遇再也顾不上周围还有人，他抬脚慌忙想要拦住陆锦华，可才刚走了两步，却被身后一道声音硬生生的给唤住了。 “阿遇。” 说话的人是姚靖杭。 永昌侯府二公子。 见沈遇没动，姚靖杭不由笑着上前拍了一个他的肩膀，他笑道：“你小子在看谁呢？我喊你你没听见么？” 沈遇唇角动了动，他皱眉看着姚靖杭没有哼声。 可姚靖杭却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陆锦华的身上，他道：“那是建安伯府二姑娘，她隔三岔五的总来我们府上，我都撞见过她好几次，你说……她是不是在打我主意啊？” 第55章 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自龙舟赛回来事陆鸢华就病了。 她这病来的气势汹汹，老夫人原本打算将她关进祠堂忏悔己过，但瞧她病得可怜，到底还是心软饶了她这一遭。 只是，惩罚虽免，但端午节那日应承张清话还得尽快落实，毕竟…… 夜长梦多啊！ 只是，遣谁去沈家，这个人选却让老夫人一时犯了难。 就在老夫人纠结考虑之际，门外却忽地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伯爷。” 在丫鬟的引领下，陆泽宇一路走到了老夫人跟前，他抬手郑重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母亲。” 看着自家面色有些凝肃的次子，老夫人眉心动了动，她伸手端起茶盏，动作优雅的揭开茶盖并低头往茶盏里吹了口气，末了，才状似不经意的道：“宇哥儿，这么晚了，你是打哪过来的？” 老夫人这话一出，陆泽宇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抿了抿唇角，好似犹豫了一会，但最终，他还是朝老夫人再次揖了揖手道：“母亲，我刚从汀兰院出来。” 陆泽宇话音刚落，老夫人端着茶杯的手就是一顿，随后，她面色沉肃的朝陆泽宇看了过去。 可陆泽宇却迎着老夫人审视的目光继续道：“母亲，您当真打算将鸢姐儿嫁进沈家？” 陆泽宇这话一出，老夫人立时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搁回到了桌子上，她挑眉冰冷的看着他道：“什么叫我打算将鸢姐儿嫁进沈家？鸢姐儿同沈家的这桩婚事不是你亲自上门求的么？难不成，你想自己打自己的脸！” 听了老夫人这话，陆泽宇眸心不自觉便流露出一丝难堪。 因为老夫人说的没错，陆鸢华和沈遇这桩婚事还真是他亲自上门求，当时为了这桩婚事能成，他还特意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接近沈大老爷。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鸢姐儿她到底是大哥的骨血……” 老夫人原本脸色很不好看，可听了陆泽宇这话后，她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想起早逝的长子，老夫人终于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她道：“老二，我知道因为你大哥，这些年你对你大嫂和侄女一直都很是关照，但凡她们母女有什么请求，你没有不答应的，只是……这次的事不一样！事关伯府的清誉，即便你大哥在世，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不顾礼仪廉耻的事！” “母亲……”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夫人拧眉不耐烦的打断了陆泽宇的话，末了，她面容冷肃的瞥了一眼陆泽宇，随后又继续补了一句道：“以后没事你还是少去汀兰院！小叔寡嫂的，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的！” 前边的话倒没还什么，可是最后一句…… 着实让陆泽宇心猛地跳了一拍。 “母亲……” “总之，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明儿个我便让你媳妇去一趟沈家，反正沈家那小子也出了丧期，就是把婚期提前也不影晌什么！”老夫人再次不耐烦的截断陆泽宇的话道。 看着老夫人极为冷肃的神色，陆泽宇唇角动了动，随后他迅速的将头垂了下来。 陆鸢华做的那些事实在太过难看，他私心里其实也很赞同老夫人这个决定的，只是…… 那人实在哭求的厉害，他逼不得已，这才不得不跑到老夫人面前试一试。 “你可还有什么事？”见陆泽宇低头不再说话，老夫人知道他这是妥协了，于是，她忙又挑眉问他道。 “没，儿子没什么事了。”陆泽宇忙揖手答道。 听了他这话，老夫人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她淡淡的朝他摆了摆手，道：“既然这样，那你便回去歇着吧！” “是，母亲，那儿子便不打扰您休息了。”陆泽宇说罢，便躬身准备退出去。 “宇哥儿！”就在这时，老夫人的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 陆泽宇停下脚步。 老夫人扶着春嬷嬷的手站了起来，随后，她抬脚一步一步走到了陆泽宇面前。 “母亲？”陆泽宇有些疑惑的唤了老夫人一声。 老夫人没有应声，她伸手细心的替陆泽宇理了理衣襟，末了，她才抬头看着陆泽宇的眼睛道：“宇哥儿，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笑你这个爵位是捡了你大哥的便宜，但母亲今日告诉你，你承袭这个爵位名正言顺，没有任何可诟病之处！” 听着老夫人这掷地有声的话，陆泽宇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也不自觉的跟着哽咽了起来：“母亲……” 这是他自承爵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 “你要记住，你才是这个伯府的主人！你明白母亲说的话么？”老夫人盯着陆泽宇的眼睛意味深长的对着他又吐出一句道。 陆泽宇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震了一下。 他当然听出了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他是伯府的主人，所以，事事先得考虑伯府的利益，随后才是其他…… 想到这里，陆泽宇忙退后一步再次郑重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母亲，是儿子错了！儿子向您保证，以后决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听了陆泽宇这话，老夫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抹欣慰的笑意，她很是满意的伸手拉过陆泽宇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她道：“你能明白母亲的苦心就好，母亲如今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为了伯府筹谋！” “母亲，儿子明白的。” “不，你不明白。” 老夫人这话一出，陆泽宇再次困惑的抬眸朝她看了过去。 看着陆泽宇投过来的目光，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她道：“宇哥儿，建安伯府的爵位只能承袭三代，因你哥哥意外去世，传到你已算是第三代，若咱们伯府再不能有所建树，只怕用不了多久，建安伯府就要从汴京城的勋贵圈子退出去了！” “母亲……” “我知道你不喜夏氏，连带着也不喜欢她所生的锦姐儿！可宇哥儿……锦姐儿如今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她可是你膝下惟一的嫡女！母亲说的这些话，你懂么？”老夫人看着陆泽宇再次意味深长的道。 第56章 陪你继续演 夏氏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会遣她去同沈家商议婚事。 虽然自她丈夫承爵后，老夫人便将伯府的庶务交到了她手里，但其中内情却是变相的想从她手里抠出钱补贴伯府！ 夏氏虽然瞧出了老夫人的打算，但既然她已经是建安伯夫人，老夫人要将伯府庶务交到她手里也是理所应当，她没有不接的理由，况且…… 她也想让伯府某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好好瞧一瞧她的本事，所以，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将伯府的庶务接了下来。 反正她懂经营，又不差那几个钱！ 可掌管庶务是掌管庶务，外边那些重要的应酬，一律是由老夫人亲自出面，只有极少一部分，老夫人才会让她出面。 可现在…… 老夫人竟然让她去同沈家商议婚事！ 直到被沈家迎进了门，夏氏心里还是有些恍惚。 老夫人若不是中了邪的话，那看来…… 她老人家是真的厌弃了李氏母女，否则，怎么也不会让她这个同李氏不对付的人来同沈家谈啊！因为若换成她谈，那自然是婚期越近越好啊！ 多留陆鸢华在伯府一日，她就多恶心一日！ 要是她嫁人能把李氏也一起带走那就更好了！ “二夫人，您说的是真的么？”沈大夫人在知道夏氏的来意后也大为震惊，脸上的欢喜更是怎么掩也掩不住。 其实，以前她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建安伯府的，也就是她丈夫酒后一时嘴快应了建安伯，否则…… 打死她，她都不愿意给自己儿子结这样一桩婚事！ 可没想到，老太爷突然离世让她们和建安伯府调了个从，从前是她瞧不上建安伯府，可现在却换建安伯府瞧不上她了！ 其实又何止沈家，自老太爷去世后，她在勋贵圈子里便处处碰壁，这多年以来，她实在看过太多人的冷脸，听过太多的冷嘲热讽，如今的她早就没了当年挑剔建安伯府的心气了。 建安伯府虽比不上汴京城其他的勋贵侯爵府，但比起如今的沈家到底要好上不少！ 况且…… 明年阿遇就要下场应试了，而建安伯陆泽宇领的正是吏部主事一职，虽说品级不高，但在吏部多少也说得上话，到时候说不准就能帮上遇哥儿。 “瞧夫人这话说的，这么大的事我还能哄您不成！我是奉我家老太太之命，诚心诚意来府上同您商量鸢姐儿同您家公子的婚事的。”夏氏看着沈大夫人笑盈盈的道。 “是是是，我知道二夫人不是那么随意与人玩笑之人，只是……只事这事着实太出乎我意外了，我这才……还望二夫人不要怪罪我才是。”沈大夫人拉着夏氏的手亲昵的道。 她相信夏氏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她同李氏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建安伯府那位老夫人…… 她主动提出想要将这桩婚事提前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夫人这话严重了！不过……既然您把话说到这，那我也就实话与您说了吧！我大嫂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自从婚期定了后，她日日都缠着我家老太太不放，还总搬出我那已故的大伯自苦，老太太被她气得晕厥了过去，醒来后，老太太便决心让她彻底断了那个念头！因着这个，老太太才遣了我上门来同您商议。”说到这里，夏氏故意一顿，随后，她语调一转，旋即又道：“不过，您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毕竟……这婚期都已经定下了，若要再改个日子也确实有为难之处。” 听了夏氏这话，沈大夫人本能的想要点应和，可转念又一想，这事也不能太上赶着，不然她们也太掉价了，不过…… 夏氏说的这些理由她确是信的。 毕竟，李氏想退掉这桩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不是出了赏花宴的事，又是了嗔大师帮忙说话，只怕…… 她早就得逞了吧！ “二夫人，既然您这般坦诚，那我也真心实意的与您说说我的心里话，其实我也知道大夫人现在瞧不上我们沈家不想结这桩婚事，可……可奈何阿遇这个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您家三姑娘，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他，我也只能厚着脸皮上门催婚……”说到这，沈大夫人眼眶不自觉便红了起来，就连声音里也带了一丝丝的哽咽。 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她也曾是被人巴结的存在，可现在…… “夫人快别这么说，您家公子同我家鸢姐儿这桩婚事是我家伯爷亲自上门求的，若真要说有人厚脸皮，那，那个人也是我家伯爷！至于我家大嫂……既然当初她没反对这桩婚事，如今更是没有反对的理由！您放心，咱们老太太和伯爷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们不会由着我大嫂胡来的！”夏氏殷切的安慰沈大夫人道。 “二夫人，您能这样说我，我心里实在感激不尽，我，我……”沈大夫人扯着帕子掩着脸忽地有些说不下去了。 明知道沈大夫人这副模样七成是装的，但夏氏还是从善如流的拉着她的手继续陪她演戏道：“夫人快别这样，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所以，您千万别跟我见外！” 见夏氏如此情真意切，沈大夫人心里越发感动了。 “二夫人……” “好了好了，夫人快别哭了！您再哭下去便是我的罪过了！”见沈大夫人越演越上头，夏氏忙拍着她的手打断她的话道。 她真的快要演不下去了！ 被夏氏这么一说，沈大夫人也确实有些演不下去了，她扯着帕子羞愧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让二夫人您见笑了。” 见沈大夫人终于不再同自己演那些惺惺相惜的戏码，夏氏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末了，她忙继续自己的正事道：“夫人，我今日来是向您透露我家老太太的意思，不过这样的大事，我也知道您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做主的，不如这样，待您同沈老夫人和沈大老爷商量商量，若是有消息，烦你往我府上递个信？您说如何？” 夏氏这话说的漂亮，沈大夫人岂有不应的道理，她忙朝夏氏点了点头并亲切的拉过她道：“二夫人放心，一旦老夫人和老爷那有了消息，我便亲自登门告诉您的。” 第57章 我不要娶陆鸢华 一场交谈，宾主尽欢。 沈大夫人原本想留夏氏在府中用午膳，但夏氏却推说府中有事，沈大夫人挽留不得，最后只能起身准备亲自送夏氏出去。 “母亲！” 就在两人动身之际，一道声音忽地急促的响了起来。 看着突然闯入的沈遇，不知为何，沈大夫人眉心忽然突突的抽跳了两下，她脑中蓦地闪过阿遇昏迷时嘴里喃喃念叨着的人名，想到这里，她脸色不同自主的便阴冷沉了下来：“阿遇，你怎么回事？没见我正招呼客人么？还不快向二夫人赔罪。” “不用不用，哪就这么严重哩！”夏氏笑着话，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边上的沈遇。 比起上次在法源寺的丰神俊朗，今次的沈遇脸瘦得几乎有些脱相了，看来，前阵子那些关于沈遇病重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啊！ 夏氏虽这么说，但沈遇还是退后一步很是郑重的抬手朝夏氏揖了揖：“晚辈沈遇见过夫人。” “快别多礼。”夏氏笑着朝沈遇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二夫人，您别理他，我送您出去。”沈大夫人笑着朝夏氏伸出手道。 夏氏笑了笑，正要点头却听沈遇的声音骤地又响了起来。 “母亲，我有话同您说。” 这话一出，即便沈大夫人极力克制，但眸底还是忍不住的划过一丝暗涌，她强压着心里的不悦勉强挤出一抹笑对沈遇道：“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不，母亲，我现在就要说。” “沈遇！”像是意识到了沈遇要说什么，沈大夫人再也顾不得夏氏再场，她尖声便截断了沈遇的话，望向他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警告。 “母亲……” “你给我闭嘴！”沈大夫人再次出声截断了沈遇的话。 夏氏虽然喜欢吃瓜，但看着沈大夫人气得不停起伏的胸口，她抿了抿嘴唇角，最终还是决定不淌这趟浑水了。 “夫人，遇哥儿这般急想来定是有要紧事同您说，您就不必送我了。”夏氏笑盈盈的望着沈大夫人道。 听了夏氏这话，沈大夫人立时便接过夏氏的手，满脸歉疚望着她道：“二夫人，今日实在抱歉，改日我一定领着遇哥儿亲自登门向您致歉。” “夫人快别这么说，不过一些小事罢了。”夏氏笑着拍了拍沈大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沈大夫人再次朝夏氏歉意的一笑，随后，她忙侧脸吩咐身后的丫鬟道：“菊青，快替我送送二夫人。” “是，夫人。”菊青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夏氏朝沈大夫人笑了笑，末了，才在菊青的引领下朝着门口走去，她前脚才踏出门口，后脚身后便再度响起沈遇的声音。 “母亲，我不要娶陆鸢华！” 夏氏心口猛地一震！ 她就说沈大夫人怎么会半点不顾自己在场，两次三番截断沈遇的话，原来…… 这其中还有这般内情啊！ 该不会是沈遇知晓了陆鸢华的那些丑事了吧！ 想到这里，夏氏眉尖不自觉的便轻挑了一下。 而另一边，花厅里的沈大夫人显然没想到沈遇会这么快将自己的来意挑明，她忙不迭的伸手捂住沈遇的嘴。 “遇哥儿，你，你是疯了么！”沈大夫人一脸怨愤的瞪着沈遇咬牙切齿的道。 夏氏还没走远哩！ 若这话让她听到，那，那这桩婚事…… 沈遇面无表情的拨开沈大夫人的手，他直视着沈大夫人的眼睛将刚刚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母亲，我不要娶陆鸢华！” “胡扯！阿遇，你，你是病糊涂了么！”沈大夫人瞪着沈遇，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星来了。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为了这桩婚事能成做了多少努力，忍了多少冷眼和嫌弃！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母亲，我没糊涂，我……” “既然没糊涂你就将刚刚的话收回去！” “母亲……” “沈遇，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甘心！”见自家儿子还欲再说下去，沈大夫人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尖叫了起来。 眼看沈大夫人一副喘不上气来的模样，一旁的丫鬟不由有些惊慌失措，她们忙上前将沈大夫人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母亲……” “你想我死你就继续说下去！”沈大夫人抬起眼睛死死的盯着沈遇道。 看着自家母亲苍白的面颊和怨愤的眼神，即便沈遇心里还有一堆话，可这会，他到底不敢再说下去了。 见沈遇终于服了软，沈大夫人堵在胸口的那股气这才慢慢的散了下去。 而这时，将夏氏送出府我的菊青也终于返了回来。 “夫人。”菊青垂着眼睛朝沈大夫人行了个礼。 看见菊青，沈大夫人免不了便想起刚刚沈遇那一喊，她心口一紧，忙望向菊青道：“二夫人走了？” 菊青点了点头。 “那，那她可有，可有听到刚刚遇哥儿那些话？”沈大夫人半撑起身子忙用问。 菊青抬起头为难的看了沈大夫人一眼。 就这一眼，沈大夫人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脚一软，整个人一下跌回到了椅子上。 完了！ 这下全完了！ “母亲，既然陆二夫人都已经听到了，那……” 看着还欲再说下去的儿子，沈大夫人再也忍不住，她猛地起身抬手就狠狠一个耳刮子朝沈遇扫了过去。 “你……你这个混帐！你究竟是中了什么邪，你知道我为了这桩婚事操了多少心，忍了多少气，你，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沈大夫人指着沈遇的鼻尖气急败坏的道。 沈大夫人这一耳刮子极重，扇得沈遇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可饶是如此，沈遇却连眉买也没有皱一下，他满是歉疚的望着沈大夫人，最后在沈大夫人怨怒不解的目光中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母亲，是儿子不孝！” “你，你……”沈大夫人被沈遇这动作惊得连退数步，幸好菊青及时跑过来扶住了她。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坚毅的儿子，沈大夫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道：“阿遇，好端端的，你，你究竟为何要退婚啊？” 第58章 夏氏话里的暗示 从沈府出来，夏氏直接去了老夫人的福瑞院。 让夏氏没想到的是，陆锦华竟然也在。 “母亲。”夏氏笑着上前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陆锦华也跟着起身朝老夫人福了福。 “回来了。”老夫人半睁开眼睛睨着夏氏淡淡的道。 “是。”夏氏笑着应了一声。 老夫人调整了一下坐姿，见夏氏还站着，便朝微微抬了抬下巴，道：“坐吧！” “是，母亲。”夏氏又应了一声，随后便坐到了陆锦华对面的椅子上。 见夏氏坐下，老夫人这才重新开口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母亲的话，我已将伯府的打算同沈大夫人说了，沈大夫人虽然暂时没应下来，但媳妇瞧着，她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夏氏笑盈盈的望着老夫人道。 听了夏氏这话，老夫人并没有接话反而勾着唇角嗤笑了一声。 她既让夏氏去提，自然是知道沈家不会不乐意！他们家如今这种情况，能娶到鸢姐儿是他们祖上烧得高香了！ “不过……”夏氏忽地话锋一转。 老夫人目光凌厉的朝夏氏扫了过去。 “母亲，沈大夫人自是乐意的，可与鸢姐儿定婚的那个沈家小子好像……”后边的话夏氏没有再说下去，可看着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老夫人又岂能猜不出来。 “你是说沈家那小子不愿意将婚期提前？”老夫人顺着夏氏的话挑眉道。 夏氏为难的牵了一下唇角，她迟疑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最终还是向她道：“母亲，他不仅是不想将婚期提前，他……他好像是不想娶鸢姐儿！” “胡扯！”老夫人抬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原本慈和的脸色也变得阴冷了起来。 沈家那小子凭什么不愿意娶鸢姐儿！ 他们沈家都快被踢出汴京城了！ 夏氏却不管老夫人此刻是怎么想，她微不可觉的勾了勾唇角，随后又拧了拧眉佯作不解的继续对老夫人道：“母亲，您说，沈家那小子该不会是知道鸢姐儿同……那些事吧？” “胡说八道！”老夫人再次厉声呵斥住了夏氏。 可呵斥归呵斥，但老夫人心里其实也打起了鼓…… 若不是这个理由，那沈家小子还有什么理由会突然拒婚？难道真的是鸢姐儿同张沛的事走漏了风声？ 比起老夫人的猜疑，陆锦华更多的却是震惊。 沈遇当然知然陆鸢华和张沛的私情，这还是她一手触成的，只是…… 依沈遇的性子，即便他知道，他也会为了前途强忍了这口气将陆鸢华娶进门，前世的他不就是这样做的，可现在…… 他竟然会在她母亲面前说他不想娶陆鸢华？ 他是疯了么？ “二夫人，您是怎么知道沈家公子不想娶三姑娘的，按说……这种事，沈家应该不会让您知道才是啊！”春嬷嬷望着夏氏忽地开口道。 春嬷嬷这话一出，老夫人也立时抬眸朝夏氏看了过去。 夏氏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她迎着老夫人审视的目光继续道：“母亲，说来您可能不信，是那沈家小子自己跑到我面前，沈大夫人三番两次想阻拦，可最终还是没拦住他。” 听了夏氏这话，老夫人心里那点希翼彻底破灭了。 见老夫人沉着脸不哼声，夏氏抿了抿唇角，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看着老夫人试探的开口道：“母亲，若沈家真的知晓此事毁婚，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她虽然巴不得陆鸢华名声毁地，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到她的锦姐儿啊！ 夏氏不提这人还好，一提这个老夫人脸沉得更厉害了，她怨怒的瞪了夏氏一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难道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么？ 她还指着锦姐儿将来对高嫁永昌侯府，为伯府寻一个有力的姻亲了！ 虽然被老夫人一顿呵斥，可夏氏却一点也没有打住的意思，她看着老夫人继续道：“母亲，儿媳也想当哑巴！可若鸢姐儿的事真被抖落出来，那影晌的可不只伯府的清誉……” 见夏氏半点也不退让，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她道：“那你想怎么办？” “母亲，不知您听过一句话没？”说到这，夏氏唇角忽地微微一勾，片刻后，她才冷笑着接过刚刚的话继续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看着夏氏目光灼灼的眼神，顷刻间，老夫人便听懂了她的暗示，她将手中的念珠狠狠的往桌上一砸，随后扶着桌子一下站了起来：“夏氏，你好大的胆子！” 见老夫人动了怒，陆锦华和夏氏也连忙跟着站起了身。 可即便是这样，夏氏却仍旧没有半点退缩，她看着老夫人继续道：“母亲，儿媳也是为了伯府的清誉着想。” “夏氏！” 就在老夫人气不可遏之时，陆锦华终于站了出来，她抬眸看着老夫人道：“祖母，母亲，或许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听了陆锦华这话，老夫人气怒的将脸转了过去。 自荷包事件后，她便再没小看过自己这个孙女！所以，她知道她刚刚也一定听出了夏氏话里的暗示，所以，她真的很想听听这丫头一会想说引起什么！ “母亲，刚刚您说沈大夫人是很愿意结这桩婚事的，不愿意的只是沈家公子一人，是吗？” 夏氏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知晓此事的怕是只沈公子一人。”陆锦华笑着道。 “话虽如此，但你怎知沈家不子不会将此事告知他母亲？”夏氏反驳道。 陆锦华又笑了笑，她道：“这种事情不是轻易能启齿的，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即便沈大夫人知道了其中内情，但同沈公子的前途比起来，这些细微的隐痛还是可以忽视的，不过……咱们伯府怕是要重新给三妹妹拟一份嫁妆单子了。”陆锦华淡笑着望着老夫人的睛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老夫人眉心微不可沉的动了一下，她看了陆锦华一眼，最后终于扶着桌角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上。 若只是多添一点嫁妆便能平息此事当然是最好不过，就怕沈家那边…… “祖母若实在不放心，可以让父亲再同沈大老爷好好说道说道。”见老夫人仍有犹疑，陆锦华不由笑着又补了一句。 第59章 祖孙两的对峙 沈府花厅里一片寂静无声。 在听完沈遇的话后，沈大夫人张大着嘴巴久久发不出声音。 怎么可能啊！ 陆鸢华可是正正经经伯府嫡出的姑娘，她怎么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伤风败德的事？可若不是如此，那今日夏氏突然登门又该如何解释？ “阿遇，你，你是唬我的，对吗？”虽然心里已对此事相信了七八成，但沈大夫人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可沈遇屈辱的眼神到底还是打碎了沈大夫人心里那最后一丝希冀。 看着沈遇泛红的眼眶，沈大夫人终于忍不住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她伸手紧紧的抱住沈遇满是心疼的喊他道：“阿遇，我可怜的孩子啊！” 听着自家母亲哀泣的声音，沈遇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如若可以，他也不想自揭疮疤给人看，可若不揭…… 他又如何能退掉这桩婚事！ “见过老夫人。” 就在母子俩相拥而泣时，外边忽地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 沈大夫人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她忙扯出手帕迅速抹了一把泪，末了，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很快，沈老夫人便抬脚踏进了屋子。 “母亲。” “祖母。” 母子二人同时朝沈老夫人行了个礼。 菊青此时也恭敬的给沈老夫人奉上了茶。 只可惜，沈老夫人显然并没有要用茶的意思，她抬眼直勾勾的盯着沈大夫人，直到沈大夫人受不住将头垂了下去，她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听说建安伯府来人了？” “回母亲的话，是。”沈大夫人垂着头恭谨的道。 听了沈大夫人这话，沈老夫人勾唇一笑，她又道：“哦？那建安伯府是因何事登门啊？” 这话一出，沈大夫人眸子闪了闪，唇角也跟着不自觉的抿了一下。 她还没想好同建安伯府的这桩婚事还能不能要！ 可眼下…… 被老夫人这样盯着，她又不能不答。 “回，回母亲的话，陆二夫人这次上门是……是为了遇哥儿同陆三姑娘的婚事。”沈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佯作淡定的道。 “哦？建安伯府那边怎么说啊？”坐在高椅上的沈老夫人一派淡定。 其实，今日花厅里发生了什么她早就一清二楚，要不然，她也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见老夫人一直看着自己，沈大夫人心里也猜到，老夫人应该是已经知道夏氏今日来沈府的用意，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将一切同老夫人坦白。 “回母亲的话，陆二夫人此来是想同我们商议，看看能不能将遇哥儿和陆三姑娘的婚期提前。” 果然，这话一出，沈老夫人唇角立时便淌出了几分笑意，她道：“这是好事呀！” 看着沈老夫人欣喜的神情，沈大夫人用力的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到了唇边的话到底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可沈大夫人忍得住并不代表沈遇能忍得住。 “祖母，我不想娶陆鸢华。” 沈遇这话一落音，花厅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沈大夫人也不例外，但惟有沈老夫人…… 她好像并不意外沈遇会说出这番话。 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沈遇。 “你是如何回陆二夫人的？”沈老夫人看向沈大夫人道。 沈大夫人怔了怔，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儿子，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回答沈老夫人道：“回母亲的话，我同陆二夫人说，此事要同您和老爷商议后才能做决定……” 果然，听了她这话，沈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她道：“既是如此，那你便挑个好日子再去建安伯府走一趟吧！” “母亲，您，您这是同意……” “我不娶陆鸢华！”沈遇抬眸看着沈老夫人再次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可即便是这样，沈老夫人仍旧没有看他。 “这样，为表郑重，我会遣人往陈家递信，让阿娇陪你一同前往建安伯府。”沈老夫人看着沈大夫人继续道。 “母，母亲……”面对沈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沈大夫人不禁心疼起自家儿子来。 老夫人这是明显知道了内情，可她却并没有打算因此取消沈陆两家的婚事！ 甚至，她之所以会过来，就是怕她回绝这门婚事！ “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沈老夫人显然不想听沈大夫人废话，她直接一锤定音道，说罢，她拂了拂袖子便准备起身离开。 “祖母！” 就在老夫人抬脚准备离开之际，沈遇也忽地一下站起了身来。 “阿遇……”看着自家儿子腥红的眼睛，沈大夫人生怕他与沈老夫人起争执，连忙上前一步扯住他的手。 可沈遇却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母亲，他直视着沈老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将自己先前的话又了一遍。 “祖母，我再说一次，我不娶陆鸢华！” 这话一出，花厅里气氛再次凝固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沈遇却仍旧没有半点退让，他依旧不躲不闪的直视着沈老夫人的眼睛。 “阿遇……”沈大夫人似是受不住屋里这气氛，她忍不住再次扯了扯沈遇的胳膊。 她同沈老夫人做了这么多年婆媳，最是知晓她的脾气的。 但凡她做了决定，便绝不会轻易更改。 就在沈大夫人担心之际，沈老夫人忽地笑了起来。 “母亲……”沈大夫人不敢置信的朝沈老夫人看了过去。 沈老夫人勾唇一笑，随后，她重新又坐回了椅子上。 “遇哥儿，你这脾气倒有些像你祖父年轻的时候！他当年也曾为了老家那个青梅竹马不肯娶我哩！”沈老夫人目光坦然的望着沈遇道。 听了沈老夫人这话，沈遇眉心动了动。 瞥到沈遇的神情，沈老夫人再次笑了笑，她道：“可最后你祖父还是八抬大轿将我娶进了门，遇哥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沈遇睫毛颤了颤，他抿着唇没有回答沈老夫人这话。 “遇哥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眼下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沈老夫人微笑的望着沈遇再次反问道。 第60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沈遇一直是知道建安伯府这桩婚事对他、对如今的沈府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正因此，他才会在发现陆鸢华同张沛有私时选择隐忍下来，可…… 可自他见过了嗔大师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他梦境里的那些事真的是他的前世，那他应该娶的人是阿锦啊！ 前世是他误解了阿锦，错看了陆鸢华，如今，既然老天让他重新来过，他又怎能再重蹈覆辙？可惟一让他不解的是…… 为什么赏花宴上的事和前世有出入？ 按说，那个荷包上不应该绣着阿锦的闺名么？ 还有法源寺阿锦引他去后山也是…… 前世根本就没有这一出。 想到这里，沈遇的脑袋忍不住忽地再次抽痛了起来。 看着沈遇痛苦的模样，沈大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她‘噗通’一声跪到沈老夫人面前，道：“母亲，您就应了阿遇这一回吧，陆三姑娘她，她实在配不上遇哥儿！” 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与人有私情啊！ 况且，建安伯府在汴京城也不是什么高攀不起的高门大户，依遇哥儿的品貌才华，她不信找不到一个比建安伯府更好的！ 看着跪在面前哀求自己的儿媳，沈老夫人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她盯着沈大夫人冷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今遇哥儿的年纪摆在这，况且……若是连建安伯府这样的人家都瞧不上沈家，你觉得，汴京城里其他那些勋贵侯爵府会捡建安伯府不要的婚事？” 果然，老夫人这话一出，沈大夫人一下梗住了。 其实何此沈大夫人，沈老夫人当年对这桩婚事也甚为不满，可自己的丈夫儿子都点了头，而永昌侯府那边又迟迟没有应话，她心里虽然不满，但想着此事将来未必没有转圜的机会，于是便默认了下来，可哪想…… 人算不如天算啊！ 见沈大夫人不哼声了，沈老夫人不由将目光再次对准了沈遇，她道：“遇哥儿，你要记住，一个人做什么样的决定不仅取决于当下的环境，更取决于他站在什么样的位置！若今日你祖父还在，你说不想娶，那建安伯府就塞不进人来！可现在……你没有这个资格！” “祖母……” “不过，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才能灭了吴国，韩信忍得胯下之辱方能成得大事！你若想继承你祖父的遗志光复沈家，娶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沈老夫人这话铿锵有力，若换作往日的沈遇自然没有半分犹豫，可现在…… 他忘不了梦境里阿锦望向他绝望又无助的眼神。 他已然负了她一世，难道这一世，他还要再负她一次么？ 而此时，沈大夫人显然也明白了沈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她忙起身握住沈遇的手道：“阿遇，你祖母说的对！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他日沈家得复荣光，你想娶谁便娶谁，至于陆鸢华……是去不留不全是你一句话的是么？” 看着自家母亲灼灼的目光，不知为何，沈遇忽地想起在他前世的梦境里，他的祖母和母亲也对着他慷慨激昂的说了同样的一番话，只是…… 那时她们是劝说他娶的人是阿锦，而现在…… 想到这里，沈遇心口忽地涌出了无数的苦涩。 “阿遇！”见沈遇闭着眼睛不肯应话，沈大夫人忍不住又唤了他一声。 知道祖母和母亲都在等着他的答案，沈遇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片刻后，他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祖母，母亲，我可以娶陆鸢华！” 这话一出，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沈遇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但，您去建安伯府商议定婚期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阿遇，这，这怕是不妥吧！”沈大夫人苦着脸有些为难的望着自家儿子道。 比起不妥，沈大夫人更担心的是沈遇会当着建安伯府众人的面再次提退亲的事！这样一来，这桩婚事怕是再也无法转圜了。 “母亲，您放心！我去伯府只是想同陆二夫人道个歉，今日是我失礼了。”沈遇目光平静的看着沈大夫人道。 沈遇虽如是说，但沈大夫人还是有些犹豫。 可就在这时，沈老夫人略显苍老的声音忽地再次响了起来，她没有半分犹豫便应了沈遇道：“好！祖母答应你！” “母亲……”沈大夫人有些不敢置信的朝沈老夫人看了过去。 可沈老夫人却只是释然一笑，她目光灼灼的望着沈遇一字一句道：“遇哥儿，祖母相信你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听了沈老夫人这话，沈遇眸子动了动。 “祖母，孙儿不会让您失望的！”最终，沈遇如是道。 虽然自家儿子应了老夫人这话，但知子莫若母，沈大夫人心里仍旧有些不安，但看着垂眸一言不发的自家儿子，她到底也没再将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一切听天由命吧！ 不管阿遇做什么选择，她这个做母亲的总是会站在他身后的。 沈府这边刚落一帷幕，可建安伯府汀兰院此刻正闹腾的厉害。 知晓夏氏亲自上沈府亲议她和沈遇的婚事，即便腰上还有伤，陆鸢华也不管不顾的朝着李氏大声有喊了起来：“我不管，我不要嫁给沈遇！打死我我都不要嫁给沈遇！” “阿鸢，你先别急啊！这事我正在想法子了！”李氏红着眼睛焦急的安慰着自家女儿道。 “那你倒是快想啊！”陆鸢华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张清那个贱人一通闹腾，福瑞院的那个老家伙便立时变了嘴脸，她甚至连句解释的机会便想将她丢进沈家！ 她明知道夏氏同她们母女不对付，便故意将此事交由她来办！ 夏氏那个泼妇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一定会将婚期定得越近越好！ 看着陆鸢华焦急上火的模样，李氏心里又何尝不着急，只是…… 自端午节后，汀兰院里全是眼线，她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同陆泽宇求了情，可几日过去了，陆泽宇那边仍旧没有任何动静，难道…… “娘！要不你再去求求祖母吧！”见李氏迟迟不肯接话，陆鸢华忍不住拉着李氏的手又道。 第61章 我能见见三姑娘吗？ 时间一晃便到了六月。 在夏氏暗暗的期盼中，沈家终于登门了。 惟一让夏氏有些意外的是，除了沈大夫人和陈夫人，沈遇这次竟然也跟着来了！想到上次他在沈府花厅里说的那番话，夏氏忽地便对沈家这次的来意有了好几分奇。 沈家该不会是来退亲的吧？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今日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其实何止夏氏，就连老夫人看着面前同她行礼问安的沈遇，心里同样‘咯噔’了一下。 如若今日沈家当真是来退亲的，那鸢姐儿怕是只能…… “两位夫人快快请坐，红玉，快给夫人们上茶。”待沈大夫人一行人向老夫人问过安后，夏氏忙笑着上前招呼两人道。 “多谢夫人。”沈大夫人笑着朝夏氏致了谢。 很快，红玉便捧着茶盏走了上来。 看着沈大夫人同陈夫人脸上的笑意，老夫人心里那点不安终于散了不少。 看来，锦姐儿这丫头还真猜对了。 不管鸢姐儿同张沛那事沈家知不知情，但看她们现在的样子，显然不是为了退婚而来，既不是退婚，那只能是来商议婚期喽！ 只是沈家这小子…… 就在老夫人疑心沈遇之际，却见他忽地起身朝夏氏走了过去。 “二夫人，晚辈今日来是特意向您赔罪的，上次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夫人您海涵。”沈遇一边说着一边抬手郑重的朝夏氏揖了啊。 “瞧你这孩子，多大点事啊，我都快忘了，快起来快起来。”夏氏一边示意沈遇起身，一边含笑望着沈大夫人道。 顺着夏氏这话，沈大夫人也跟着笑了笑，她道：“二夫人别见怪，上次的事遇哥儿确实太失礼，也亏得是您大度不怪罪。” “夫人快别这么说，遇哥儿这孩子一看就心眼实，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呀！”夏氏望着沈大夫人从善如流的接过了她话。 见夏氏笑得一脸坦荡，沈大夫人头一次对这位出身商贾之家的建安伯夫人生出了几分好感。 “二夫人不怪罪便好。”沈大夫人微笑着回望夏氏道。 若说上一次在沈府她对夏氏还有作戏的成份，但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夏氏这人要比汴京城里其他败高踩低的夫人们实在多了！ 就在沈大夫人有些感慨之际，站在她旁边的沈遇忽地又开口了。只是，这一回，他对着的是坐在上首的老夫人。 “老夫人，早先听说三姑娘病了，不知这些日子她可好些了？” 沈遇这话一出，老夫人眸心便微不可觉的闪了一下，不过，她到底坐镇后宅多年，脸上仍旧端着一副慈祥又和蔼的笑意，无论怎么瞧都看不出丝毫破绽，她道：“劳你挂记，鸢姐儿已经好多了！” 说罢，老夫人便含笑注视着沈遇。 可出乎她意外的是，沈遇在听了她这话后竟似长舒了一口气，他抬眸坦然的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三姑娘没事便好。” 老夫人眸心动了动。 沈遇今日的所作所为完全看到一丝想要与鸢姐儿退婚的模样！ 难不成，是夏氏听错了？ 就在老夫人狐疑之际，沈遇话锋却忽地一转，他道：“老夫人，我能见见三姑娘么？”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瞬间便有些微妙了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大夫人，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阿遇，你胡扯什么！母亲知道你关心三姑娘，但你也得注意分寸啊！” 最后那几个字，沈大夫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不管沈大夫人如何暗示，沈遇脸上却极为平静，甚至连语气也没有一丝起伏，他平静的回望着沈大夫人道：“母亲，您同姑母今日来不是要同伯府商议我和三姑娘的婚事么？既然如此，那我见一见我的未婚妻应该不妨碍吧！” 怎么可能没有妨碍！ 沈大夫人气得在心里尖叫，可当着陆老夫人和夏氏的面，她又不能发作，只能一脸愤愤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他出来前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乱来的！ 好在，此时陈夫人也站了出来，她沉着脸唤了一声沈遇道：“遇哥儿，不许胡闹！” 她虽然不解其中内情，但沈遇刚刚的话实在有悖男女大防，虽然两人婚期在即，但只要没有成亲便应该谨守分寸！更别说…… 他竟还当着女方家人的面提出这等要求！ 可不管沈大夫人和陈夫人的脸色有多难看，沈遇仍旧没有半点要改变主意的意思，他干脆转过脸再次望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晚辈并非不知礼节之人，只是晚辈前阵子听到一些流言，所以，想去找三姑娘证实一下。” 这话一出，老夫人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夏氏果然没猜错！ 沈遇当真听到了鸢姐儿同张沛的传闻…… “遇哥儿！”眼见事情就要闹僵了，沈大夫人终于再顾不得其他，她连忙伸手用力的扯了沈遇一把并用力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老夫人。”可沈遇却仍旧执拗的看着老夫人不肯妥协。 看着这样的沈遇，老夫人嘴角和善的笑意终于渐渐敛了起来，她道：“老身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流言要找鸢姐儿证实，但伯府有伯府的规矩，况且，鸢姐儿正在养病实在不宜见人！” “老夫人……” “沈大夫人，你们今日来伯府若只是由着令郎胡闹，那便恕老身不奉陪了！”沈老夫人沉着脸骤地出声打断了沈遇的话。 见老夫人动了怒，沈大夫人也不敢再由着沈遇，她忙用力的剜了沈遇一眼，随即走向前来向沈老夫人郑重的行了个礼道：“老夫人恕罪，是犬子无状，今日我们此来是真心实意同您商议婚期的，至于犬子……他也是太过担心陆三姑娘才会言行无状的。”说到这，她忙用力的扯了扯沈遇的胳膊道：“阿遇，还不快向老夫人认错！” 沈遇看了眼自家母亲，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沈大夫人强烈的暗示下抬手朝老夫人揖了揖：“老夫人，请您恕晚辈无状。” 第62章 沈公子不见了 见沈遇服软，沈大夫人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避免再出意外，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夏氏此时终于笑盈盈的插话道：“遇哥儿想必是觉得屋里憋闷，不如这样，红玉，你带遇哥儿去旁边的水榭转转。” 若是早知沈遇今日会来，那夏氏便会让陆佑安向书院告假，可如今…… 她只能让丫鬟领着他在附近转转了。 可红玉听了夏氏这话没有立即应话，她先抬眸朝老夫人看了过去，见老夫人朝自己点了点头，她这才笑着走到沈遇面前福了福道：“沈公子，奴婢领您去水榭散散心吧！” 沈遇抿着唇角没有动。 “阿遇，去吧！”沈大夫人伸手又扯了扯沈遇的袖角，这一回，她眼里写满了乞求。 她知道她的阿遇心里委屈，可老夫人说的对…… 为了前途，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将陆鸢华娶进门，至于其他…… 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与她清算！ 沈遇看着沈大夫人的眼睛，良久，他终于妥协似的闭了闭眼睛，最后在红玉的引领下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福瑞院。 直到沈遇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沈大夫人悬着的心才终于安稳的落到了地上。 “老夫人，请您勿怪，遇哥儿这孩子心眼实，前阵子不知道打哪听到了一些关于三姑娘的流言便急得面红耳赤的，可他也不想想，那流言荒谬的戏本子都不敢写怎么可能是真的！况且，三姑娘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在赏花宴上向他表明心迹，他怎么能因为这一点流言而疑心三姑娘！”沈大夫人看着老夫人的眼睛真心实意的道，说到这，她忽地话锋又是一转：“不过，遇哥儿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在乎三姑娘的缘故，也望老夫人您能念在他这一点真心不要与他计较，妾身在这里先代遇哥儿向您老赔罪了！” 说到这，沈大夫人垂眸再次朝老夫人郑重的行了个礼。 听了沈大夫人这番话，又看着她如此动作，老夫人阴沉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 就连一旁的夏氏也不得不佩服起沈大夫人来。 她这三言两语下来，不仅描补了自家儿子的失礼，更表明了自己不受流言干扰的态度，进而还安抚了老夫人的情绪！ 这简直是一举三得啊！ 这汴京城的女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沈大夫人不必如此，年轻人性子急也是有的，老身这把年纪又怎么会同小辈计较。”老夫人朝沈大夫人摆了摆手淡淡道。 她确实没心情，也没有必要同沈遇计较。 她在意的是这桩婚事能不能成？ 建安伯府的颜面能不能保住！ “老夫人虽如此说，但妾身心里还是觉得歉疚难安！老夫人您放心，等回府后我一定好生训斥遇哥儿，若下次他再这般失礼，那妾身便真的再无颜面见您老人家了。”沈大夫人说罢又再度朝老夫人福了福身。 如此下来，老夫人即便心里还有气这会也散得差不多了。 见老夫人脸色已彻底恢复如常，夏氏忙笑着走到沈大夫人面前，她一边引着她坐到椅子上，一边含笑望着她道：“夫人快别这样，咱家老夫人最是和善不过了，您再这样，咱家老夫人心里该过意不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来李氏一顿骚操作，如今老夫人忽然越瞧夏氏越觉得顺眼起来。 就拿今日的事来说…… 她竟在她身上瞧出了些长袖善舞的味道。 有夏氏在从中调和，几人很快便谈到了正事。 沈大夫人这次来显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她精心挑选了三个好日子，一个在七月初，一个在八月中，另一个则在十二月初。 老夫人斟酌了一下，最后觉得八月的日子最为合适，不显仓促也不用等太久。 就在她将要确认的时候，红玉却忽地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她一进屋便立时‘噗通’一声跪到了老夫人面前哭着道：“老夫人，不好了！沈公子，沈公子他不见了！” 这话一出，老夫人脸色瞬间便冷沉了下去。 而沈大夫人在听完红玉的话更是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不顾一切的冲到红玉跟前道：“你好好说话！什么叫不见了？阿遇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见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沈公子说自己的玉佩掉了要回去寻，让奴婢也帮忙一起找找，可找着找着，奴婢一个晃神发现沈公子不见了……” 说到后边，红玉急得眼泪珠子都掉了出来。 听了她这些话，老夫人立时沉沉的看了春嬷嬷一眼，春嬷嬷立时会意，忙垂眸悄无声息的退了过去。 沈遇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去找鸢华那丫头了！ 沈大夫人此时也注意到了老夫人的动作，她心里对自家儿子又气又恼！可事已至此，她又不能不替他着补。 “老夫人，遇哥儿虽然来过伯府几次，但对伯府不熟，想来是寻玉佩的过程中迷路了，还请您多遣几个人寻他一下。” 听了沈大夫人这话，老夫人只是抬了抬眼，随后，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红玉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沈公子领回来。” “是，老夫人。”红玉连忙应了一声，她迅速爬起来，然后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红玉一走，屋里的气氛一时便有些凝肃了起来。 沈大夫人焦躁不安的搓了搓手，最后，她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夏氏。 此时也只有夏氏能为她解围了。 可让沈大夫人意外的事，这一次，没等夏氏说话，老夫人却先笑了起来，她道：“沈大夫人别急，伯府园子大，一时走错路也是有的，咱们还是继续刚刚的话吧！您选的这三个日子都是极好，但我觉得，八月十三这个日子是最合适的，您觉得呢？” 老夫人这话一出，沈大夫人一下怔住了。 她不信老夫人猜不出阿遇故意甩开伯府的丫鬟是去了何处，按理说陆老夫人应该生气啊，她，她怎么会还有心情同她聊婚期啊？ 沈大夫人不明白，但夏氏心里却是门儿清。 毕竟—— 汀兰院早就被老夫人遣人看管了起来，李氏和陆锦华出不来，自然，沈遇也进不去！ 看来，沈家这小子注定是走空喽！ 第63章 沈遇找上门 或许因为近来天气炎热的缘故，陆锦华整个人都蔫蔫的，她半趴在黑漆彭牙小几上打着盹，画眉则安静的站在她旁边为她打着扇。 画意一进屋便看见这一蓦，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陆锦华跟前将手里的瓜果放下，而后才轻声对陆锦华道：“姑娘，您若是倦了，不如奴婢扶您进屋去床上躺会？” 陆锦华打了个哈欠，她倦怠的瞥了画意一眼，随后才懒散的道：“不用了，我就在这眯一会。” 见陆锦华这般说，画意也不好再说别的，只上前准备接过画眉手中的团扇，可就在这时，外边却忽地传来小丫鬟惊呼的声音。 “咦！你，你是谁啊？你怎么闯到我家姑娘院里来了！” “在下沈遇，刚刚在府中寻玉佩时不慎迷路误入此地，敢问……您家姑娘是？” 陆锦华一下睁开了眼睛。 画眉和画意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画意。 “姑娘，奴婢出去瞧瞧。”扔下这一句，她便连忙抬脚朝门外走了过去。 “姑娘，奴婢也去瞧瞧。”画眉不放心的也跟着说了一句，末了，也不待陆锦华答话便跟在画意身后迅速跑了出去。 陆锦华直起了身子。 沈遇…… 先是当着她母亲的面拒婚，现在又迷路误闯进她的院子…… 这家伙近来的举动怎么越发让她瞧不明白了。 她可不相信他是因为迷路才会误闯进她的院子！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果然，陆锦华这个念头才在脑中闪过，下一刻，她便见画意拧着眉从外边走了进来。 “姑娘……” “怎么呢？” “姑娘，那沈家公子说……说他想当面向您致歉。”画意搓着手很是为难的望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扬了扬眉。 画意脸色更难看了：“姑娘，奴婢说了这样不合规矩，可沈公子执意如此……” 不管她和画眉如何明示暗示，他却永远只一句话，就是要向她家姑娘当面致歉，他是客人，执意如此，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能强行轰人。 看着画意的脸色，陆锦华也约莫猜出了一些，她勾了勾唇角，旋即朝画意挑了挑道：“让他进来吧。” “姑，姑娘……”画意一下睁大了眼睛，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可陆锦华却只是淡笑着朝她吐出两个字：“去吧！” 画意再次看了陆锦华一眼，确认她没有在玩笑，这才再次躬身退了出去。 很快，沈遇便被领到了陆锦华面前。 “陆二姑娘。”沈遇抬手很有风度的朝陆锦华揖了揖。 陆锦华轻轻一笑，她垂眸朝沈遇还了一礼。 因为是在自己闺房，所以，陆锦华今日穿的很随意，一件家常的鹅黄绣海棠的衫子，头发也仅用一根碧玉簪簪着，耳上甚至连耳坠都没带，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束却衬得她这个人越发的清丽干净，就同他…… 同他前世梦里的阿锦一模一样。 “沈公子请坐。”陆锦华淡笑的朝沈遇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末了，又转过脸望向画眉道：“画眉，给沈公子看茶。” “是，姑娘。”虽然心里不高兴，但画眉到底还是应了话福身退了下去。 画眉走后，沈遇并没有急着坐下，他反而还向陆锦华走了一步，末了，才道：“陆二姑娘，今日贸然上门实在失礼，沈某先在此向姑娘您赔罪了。”说罢，他再次抬手郑重的朝陆锦华揖了揖。 看着装模作样的沈遇，陆锦华浅然一笑，她抬脚重新坐罗汉床上，末了，才挑眉望着沈遇道：“沈公子既然知道失礼，那为何还要执意要见我？” 陆锦华这话显然有些出乎沈遇的意外，一时之间，他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在，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之际，画眉捧着茶盏走了进来。 “沈公子，您请用茶吧！”画眉瞥了沈遇一眼，随即不阴不阳的吐出一句话道。 沈遇拧了拧眉，他吸了一口气，终于将主绪平复了下来，他对陆锦华道：“陆二姑娘，我今日之所以失礼实则是因为……是因为上次法源寺的事。” “上次？法源寺？”陆锦华拧了拧眉佯作不解的朝沈遇看了过去。 见陆锦华装糊涂，沈遇眉心不由拧得更紧了，他定定的看着陆锦华，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可不管他如何盯着陆锦华看，她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仿若自己真的不知情似的。 终于，沈遇还是先沉不住气了。 “陆二姑娘，你上次为何引我去法源寺后山的池子。” 听了沈遇这话，陆锦华笑了笑，她娇俏的朝沈遇眨了眨眼睛，随后打死不认道：“有这回事吗？沈公子记错了吧！” 陆锦华这话一出，沈遇彻底沉默了下来。 他突然有些后悔，上次在法源寺的时候没逮着陆锦华问清楚！而现在…… 看她这态度，不管自己如何问，她怕是都不会同他说真话了。 但其实，比起这个问题，他更想问的是—— 为何这一世她待他和前世完全不一样？ 她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他的么？ 看着这样的陆锦华，沈遇眼眶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股酸涩，他情不自禁的便张嘴唤了她一声：“阿锦……” 陆锦华眸子终于闪了一下，唇角的笑意也跟着敛了起来。 沈遇以为她有所触动，于是忙又朝她唤了一声：“阿锦！” “沈公子，还请你自重！”陆锦华沉着脸，‘自重’二字她咬得极重。 沈遇这家伙该不会是脑子被驴踢坏了么！ 还是因为被陆鸢华同沈遇私会刺激的脑子不清楚了！ 阿锦…… 亏他有脸喊得出来！ “阿……” “画眉，既然沈公子迷路了，那你便辛苦一趟替沈公子引路吧！”陆锦华冷着脸开口直接打断了沈遇的话。 比起陆鸢华，她其实更恨沈遇！ 陆鸢华，她自小便跟她不对付，她会出卖报复她她并没有多大意外，可沈遇不一样…… 他是她前世倾心爱恋的人啊！ 是她决意要相守一生的丈夫啊！ 可也是他…… 一手将自己推下了悬崖！ 第64章 你在哪找到的沈遇 福瑞院。 在婚期定下后，老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此时，被她遣出去的春嬷嬷也终于折身回来了，只是…… 春嬷嬷带给她的消息却让她大惊失色。 沈遇没去汀兰院！ 沈遇竟然没去汀兰院！ 可他如果不是去汀兰院，那他又会去哪了？ 他总不会是真的迷路了吧！ “老夫人，是不是找到遇哥儿呢？”沈大夫人此刻虽然也瞧出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对，但如今婚期已定，她心里瞬间也就有了更多的底气。 哪怕遇哥儿真做了什么过火的事，陆老夫人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 早在遇哥儿故意甩开丫鬟的那一刻，陆老夫人的言行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也是想结成这桩婚事的！甚至，她可能比她们还要更迫切一些！ 不过也是，谁家摊上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姑娘不得快点甩出去啊！ 也就她们沈家…… 想到这里，沈大夫人心口忽地一梗，先前眸子里的那点得意瞬间灭得干干净净。 若老太爷还在世，她们哪会受这种委屈，尤其是她的阿遇…… 老夫人这种人物又何尝看不出沈大夫人这点心思，只是伯府既然已经答应给他们相应的补偿，他们自己也愿意结这桩婚事，如今装出这般委屈的样给谁看啊！ 若不是…… 若不是念在鸢姐儿是她故去长子的骨血！她早就绞了她的头发将她送去家庙了！哪里还会轮到沈家在她面前挑三捡四！ “老夫人……” 就在老夫人面色不善时，红玉再次跑进了屋子。 “怎么样？沈公子找到了！”不等红玉行礼，春嬷嬷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也不怪她急，实在是沈遇这迷路迷得太离奇了！ 丫鬟都围着水榭周围找了好几圈，可沈遇却向失踪了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沈遇是不是掉水里溺水了…… “回老夫人的话，沈公子找到了！”红玉忙急声答道。 这话一出，夏氏也瞬间勾起了好奇心，她忙接着她的话道：“找到了？在哪找到的？” 红玉眸子闪了闪，正要说话，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却忽地咳了一声。 她这一咳，红玉瞬间便将到了唇尖的话给咽了回去了。 “行了，人找到就好！先把沈公子带进来吧，没见沈大夫人同陈夫人都急坏了么。”老夫人睨着红玉淡淡道。 “是，老夫人。”红玉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后便躬身迅速退了出去。 很快，沈遇便在红玉的带领下走进了屋子。 沈遇一进来，沈大夫人立时便朝他扑了过去：“阿遇，你刚刚去哪啦？” 沈遇眸心动了动，他看了眼自家母亲，而后上前默不作声的朝老夫人揖了揖。 老夫人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末了，她才看着沈遇意味深长的道：“人找到就好，也怪红玉这丫头头慢待贵客……” 沈遇唇角动了动，正欲说话，却见老夫人忽地将脸转向了红玉，随后，她冰冷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你下去领二十板子吧！” “老，老夫人……”红玉抬眸不敢置信的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母亲，红玉她……”夏氏也试图开口替红玉求情。 可她们两人的话皆被老夫人一句：“还不下去！”给截断了。 夏氏眉心拧了拧，看着老夫人阴沉的脸色到底没敢再开口了。 她知道老夫人这是故意做给沈家的人看，只是……红玉到底是听了她的吩咐才领沈遇出门的！但如今老夫人摆明了态度，她这个做儿媳的也不好违拗她的意思。 见屋里没人说话，就连惟一想替她求情的二夫人夏氏此刻都闭上了嘴巴，红玉便知道这二十个板子她是逃不掉了，眼泪很快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再说别的，只能朝老夫人郑重的行了个礼，然后便转身乖乖的出门去领罚了。 “母亲，马上便到用午膳的时间了，您看今日这午膳是摆在您这了，还是……”眼看屋里的气氛又有些微秒起来，夏氏忙站出来笑着询问老夫人道。 老夫人瞥了夏氏一眼，“就摆这吧！” “是，那媳妇去厨房看看，今日天气炎热，又有贵客，媳妇让她们多添几道开胃爽口的凉菜。”夏氏笑着又道。 “你看着办吧！”老夫人淡笑着望着夏氏道。 “母亲既这般说，那儿媳便自己做主了。”说罢，夏氏便笑着朝老夫人行了个礼，末了，又朝沈大夫人和陈夫人打了声招呼，末了，才领着自己的丫鬟从老夫人的福瑞院退了出去。 “老夫人，今日贸然上门实在太冒昧了，既然时辰不早了，那我们也就不再叨扰您了。”沈大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便站了起来。 “两位夫人用完膳再走吧，咱们二夫人已经去厨房张罗了呀！”夏氏不在，春嬷嬷便笑着开口挽留沈大夫人一行人道。 “老夫人，改日妾身再上门陪您用膳吧，近来府中琐事一堆，妾身实在不得空，况且，咱家老太太还还在府中等着消息了……”沈大夫人含笑着望着老夫人道。 沈大夫人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夫人还能有什么说的，她也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饭什么时候都能吃，还是府中的事要紧！” “正是老夫人这话，妾身回去还要准备聘礼了。”沈大夫人笑着又道。 有聘礼，那自然就要有嫁妆！ 沈大夫人这是在暗示她准备嫁妆啊！ 老夫人勾唇笑了笑，眼角的余光扫到沈遇，却见他一脸的呆滞，即便沈大夫人提到聘礼，他也完全没有反应，丝毫没有…… 刚来时的不悦！ 思及此处，老夫人忽地更好奇沈遇刚刚失踪到底去了哪！ 送走沈大夫人一行人，老夫人便迫不及待的遣人将红玉唤了过来。 刚挨了板子的红玉还很虚弱，虽然打板子的人已刻意放松力道，但二十板子打下去，力道再轻也不是一个小丫鬟能承受得了的。 可老夫人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见她进来，她直接便开口问道：“你是在哪找到的沈遇？” 第65章 担心鸢姐儿受委屈 沈家人前脚刚走，后脚，陆锦华便被老夫人遣人请到了福瑞院。 说是请她来用午膳，但直到丫鬟们将饭菜全都摆上桌，老夫人仍旧端坐在罗汉床上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饭菜的香气很快便飘了过来。 但老夫人不哼声，陆锦华也只能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 终于，一盏茶喝尽，老夫人终于搁下了手中的茶杯，她抬眸看着陆锦华不紧不慢的道：“听说，晌午的时候，沈家哥儿迷路误闯进了你的院子？” “是。”陆锦华也抬眸望着老夫人，清亮的瞳孔里尽是坦然。 看着陆锦华淡然自若的样子，老夫人唇角微微勾了勾，片刻后，她盯着陆锦华的睛又道：“福瑞院离水榭有一段距离，你说，他怎么会那么巧就闯进了你的院子？” 听了老夫人这话，陆锦华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扑闪了两下，她弯了弯唇角，旋即清冽的嗓音问老夫人道：“这个问题祖母不应该问沈公子么？” 毕竟…… ‘迷路误闯’的人是沈遇啊！ “那你没问问他？”老夫人微勾着唇角望着陆锦华又问道。 老夫人这话一出，陆锦华眉心不觉微微一皱，她看着老夫人佯作不解的问：“祖母为何会这般问？” 陆锦华这话一出，老夫人眉心也跟着拧了拧。 她盯着陆锦华看了又看，但最终还是没从她那张清丽的脸上看出半点端倪来。 可沈遇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迷路’！ 更不可能那样‘恰好’误入了锦姐儿的院子！ 他分明是刻意找过去的！可偏偏…… 看锦姐儿这样子，她是不愿意向自己透露沈遇去找她的原因。 眼看老夫人眉头越紧越紧，春嬷嬷终于笑着凑到老夫人跟前搭话了：“老夫人，饭菜都已经摆好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去外间用膳吧？” 老夫人瞥了春嬷嬷一眼，片刻后，她终于朝春嬷嬷伸出了手。 “那就先用膳吧！” 说罢，她便扶着春嬷嬷的手站了起来。 见老夫人起了身，陆锦华也跟着站了起来。 很快，祖孙二人便移步到了外间。 候在外间的丫鬟一见她们出来立时便忙碌了起来，端碗的端碗，添饭的添饭，两人身后还各站了一个打扇的小丫鬟。 虽然陆锦华活了两世，但像现在这样和老夫人单独用膳还真的没有几回。 哪怕是她被老夫人带到身边教养的那两年，老夫人也极少留她用膳，大多时候，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暖阁用的。 可现在…… 陆锦华微不可觉的勾了勾唇角。 祖孙二人默默的用着午膳，待老夫人放下筷子后，陆锦华也忙将手里的碗筷放了下来。 春嬷嬷见状忙笑着朝她走了一步道：“今儿个天气热，二夫人命厨房置了紫苏饮，姑娘可要用一碗？” 陆锦华看了看老夫人，最后笑着朝春嬷嬷摇了摇头。 注意到陆锦华的眼神，老夫人眉心动了动，最后，她侧眸淡淡的瞥了春嬷嬷一眼，道：“去帮姑娘盛一碗吧。” “是，老夫人。”春嬷嬷笑着应了一声，随后，很快便端了一碗紫苏饮放到了陆锦华面前。 “尝尝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喝这个。”老夫人看着陆锦华淡淡道。 陆锦华腼腆的朝老夫人笑了笑，随后，她依言端起紫苏饮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见陆锦华喝得香甜，老夫人眉间不由舒展开来，她含笑望着陆锦华道：“怎么样？好喝吗？” 陆锦华笑着点了点头，她道：“祖母要不要也尝尝？” 看着陆锦华晶亮的眸子，老夫人心里像是被什么触了一下。 她年轻的时候也同陆锦华一样喜欢喝就种又冰又甜的饮品，可随着年岁增长，这些东西她便不再触碰，久而久之，下边的人自然而然的就忽视了这一点。 也就是今日府中有客，否则，这些东西根本递不到她面前来。 春嬷嬷自幼便跟在老夫人面前伺候，见老夫人如此神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是，她也忙凑凑到老夫人跟前笑着附和陆锦华的话道：“要不，老夫人浅尝两口？今儿个的紫苏饮味道极好，奴婢记得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最爱喝这个哩！”说罢，也不待老夫人回答，便迅速从小丫鬟手里接过紫苏饮递到了老夫人面前。 “祖母尝尝吧！”陆锦华含笑望着老夫人又道。 看着身边两双殷切的眼神，老夫人笑了笑，到底还是依言将面前的紫苏饮端了起来。 冰凉清甜的饮品一入品，深埋在记忆里的味蕾瞬间便绽开了，老夫人忍不住又喝了两口，不过，她到底记着大夫人嘱咐没敢多喝。 搁了手中的碗盏后，老夫人重新看向了陆锦华，她道：“阿锦，沈家哥儿同鸢姐儿重新定下婚期的事你知道了吧！” 陆锦华抬眸朝老夫人笑了笑，她道：“来的路上听红珠姐姐说了，说是定在八月十三？” 老夫人点了点头。 陆锦华看了老夫人一眼，见她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于是，她低头又端起了面前的碗盏。 她约莫猜到了老夫人想同她说什么。 但她不开口。 她也乐得装无知。 “阿锦，沈家好像知道了鸢姐儿的事……” 陆锦华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她抬眸有些诧异的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她原以为老夫人要继续和她聊沈遇‘迷路’的事，可…… 老夫人怎么会跟她说这个？ 她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见陆锦华看着自己不说话，老夫人眉心拧了拧，她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看着陆锦华喃喃的开口了，她道：“沈家知道此事却还愿意娶鸢儿，我担心她嫁过去后会受委屈……” 饶是陆锦华早有心里准备，可当她听到老夫人这话，心里还是莫名的闪过一丝寒意。 她担心陆鸢华受委屈，可前世她在沈家受尽冷眼苛待，她也从未在她嘴里听到半个怜惜的字眼！ 凭什么啊！ 她难道不是她的孙女么？ 第66章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见陆锦华看着自己久久未接话，老夫人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就在老夫人以为陆锦华不会答话的时候，她在轻笑一声后又开口了：“祖母若是这般担心鸢姐儿受委屈的话，那今日又为何不取消婚事？” 果然，她这话一出，老夫人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即便陆锦华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她还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讽刺。 “世事两难全，祖母既然把伯府的名声摆在第一位，那三妹妹必然是要受些委屈的！况且……祖母您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么？”陆锦华抬眸直直的看着老夫人的眼睛道。 她一直都知道，人的心是偏的，可她不是明白是—— 老夫人为什么要同她说些？ 难不成，她想让自己帮陆鸢华出主意？ 这个念头才在她脑中一闪，陆锦华唇角便忍不住溢出了一丝冷笑。 就连老夫人自己，在听了陆锦华这话后也怔了一下。 见老夫人被自己堵得哑口无言，陆锦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她搁下手中的碗勺，随后起身走到一旁朝老夫人福了福：“祖母，时辰也不早了，若您没有别的吩咐，孙女便先告退了。” 看着陆锦华眉眼低垂的模样，老夫人眉心拧了拧，她沉吟许久，最终还是朝陆锦华摆了摆手。 直到陆锦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春嬷嬷这才小心翼翼凑到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您为什么要同二姑娘说这些啊？” 老夫人看了春嬷嬷一眼，她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锦姐儿说那些话…… 就突然一下，那话便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沈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觉得，或许锦姐儿同沈遇之间有着某种关系？ 也或许，是这些话她无人可诉说，可恰好刚刚的气氛让她觉得她可以同锦姐儿倾诉？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锦姐儿的态度已表明了一切。 她不想管鸢姐儿的事！ “老夫人？”见老夫人眸光有些黯然，春嬷嬷忍不住轻轻唤了她一声。 看着春嬷嬷担忧的眼神，老夫人眸子忽地像是被什么触了一下，她闭了闭眼睛，片刻后才哑着声音低低的道：“春英，你说……老大在地底下会不会怪我？” “老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您这么做也是无奈啊，谁让三姑娘她……”春嬷嬷拧着眉，后边的话她到底没再说下去。 别看老夫人在三姑娘这件事上雷厉风行，但其实，若有别的选择，老夫人未必会选这条路。 也是三姑娘自己太不争气了！ 但凡她能拿捏住张家公子使他上门提亲，那老夫人也不必非按着她嫁进沈家。 “罢了，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睛冷冷的望着春嬷嬷道：“汀兰院那边你让人盯紧了，可万不要让人钻了空子，知道么？” “奴婢知道。”春嬷嬷忙垂首答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说到这，老夫人眸心忽地锐利了起来，她道：“你找个机会问一问你侄女，我想知道今天晌午怡然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锦姐儿自己不肯说，那她便只能从别处下手了！ 而另一边，陆锦华刚踏进怡然院便立刻被桑枝迎进了夏氏的屋里。 “阿锦，老夫人把你喊过去是为了什么事？”陆锦华一进屋，夏氏便迫不及的问道。 陆锦华笑了笑，她拉着夏氏的手坐到罗汉床上，末了，才笑着对她道：“没什么事，就是陪祖母用了个膳。” “只是用膳？” “不然母亲以为祖母将我喊过去是为了什么？”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道。 不是问你沈家哥儿的事么…… 夏氏唇角动了动，但最终，她还是没将这话给问出来。 见夏氏不说话，陆锦华不禁笑了笑，随后她端起茶杯低头轻轻抿了口茶水，末了，她才重新望着夏氏道：“母亲，今日在福瑞院沈家公子可有异常？” “异常？你是指什么？”夏氏皱眉不解的望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没有答话，她只是定眼静静的看着夏氏。 见她这般模样，夏氏只得皱眉回想了起来，她道：“也没什么异常，他就是一直闹着要去见鸢姐儿，说有话想要当面问问她，可老夫人怎么可能同意，最后我见气氛有点僵，便让红玉领着他到旁边的水榭转转，可哪想他寻了个借口甩掉了红玉。那是，我们都以为他是去找鸢姐儿了，哪想想，他竟跑到咱们院里来了！也是奇怪，他先前好像没来过咱们怡然院吧，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难不成……他真的是迷路误闯了进来？” 也不怪夏氏如此作想，实在是沈遇这些年来伯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来也多是在外院，偶有那么一两次也是安哥儿去汀兰院给李氏请安，在她的印象里，他好像从来没来过怡然院，所以，她只能将今日这出意外归结于‘恰巧’！ 可陆锦华听了夏氏这话，摩挲着茶杯的手不觉一顿，片刻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手中的茶杯便骤地从指尖滑了下去。 茶杯落地的一瞬间，陆锦华‘腾’地一下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 夏氏被她这动作吓了一下，她下意识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阿锦，你，你这是怎么呢？” 陆锦华没有动，她双眸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不管夏氏如何呼喊，她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夏氏被陆锦华这模样吓到了，她忙快步走到陆锦华面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阿锦，你，你别吓娘啊！你到底怎么呢？是被茶水烫着了吗？” 陆锦华仍旧没有动，只是，被夏氏拉着的手却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不！ 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啊！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可如果不是她猜想的这样，那沈遇又为何会突然拒婚，又为何会突然找到她这来？ 还有他晌午那一句‘阿锦’…… 阿锦…… 哈，前世他哄骗她的时候正是这样唤她的！ 第67章 那你就去死吧！ 沈家来伯府议亲的事老夫人并瞒着汀兰院，因为没有必要——婚期就定在八月，时间紧促，伯府上下都开始为这桩婚事忙碌了起来，动静这么大，自然也就不可能瞒得过汀兰院。 听到消息的第一刻，陆鸢华便将屋里能砸的东西尽数砸了个遍。 李氏闻讯赶来的时候，屋里已是一片狼藉，陆鸢华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缩着脖子瑟瑟发抖的站在角落里，彩云额头明显肿了一个大包，而陆鸢华手里则举着多宝格上最后一个汝窑瓷瓶。 “阿鸢，你这是做什么？快将东西放下！”李氏一边惊呼一边忙抬脚想要上前阻止陆鸢华。 可她才走了两步，陆鸢华脸色一沉，随即抬手便将手里的汝窑瓷瓶朝她狠狠砸了过来。 李氏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下一秒，瓷瓶便在她脚边碎裂开来。 “阿鸢，你，你这是做什么呀！”看着满屋的狼藉，李氏再也忍不住满是责备的朝陆鸢华看了过去。 可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陆鸢华立时便炸了锅。 “你说我这是在做什么？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为我想办法，让我暂时忍耐，我听你的主知忍啊忍啊忍啊……可现在结果了！” 看着自家女儿这般模样，李氏心里既心疼又生气。 她又何尝想看到这个结果，可老夫人根本不搭理她，而另一个人也是只劝她接受现实！ “你怎么不说话？你到是说话呀！”见李氏半天不肯说话，陆鸢华不禁更急了。 看着这样的女儿，李氏心里也是一阵苦涩，她望着陆鸢华满脸歉疚与无奈，她道：“阿鸢，母亲不是没帮你想办法，只是……” 只是她如今真的已经无法可想了！ 看着李氏一脸凄然又绝望的模样，陆鸢华一颗心瞬间就荡到了谷底，她尖锐着声音不断质问李氏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就想撒手不管了？娘，你别忘了，当初若不是你怂恿我，我根本不会接近张沛，更不会做出与他私会的事！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可全是因为你！你现在想撒手，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样！” 说到最后，陆鸢华一双眼睛几乎全血色浸染，她死死的盯着李氏，如同一条吐信子的毒蛇。 “阿鸢……” “别叫我名字！”陆鸢华尖叫着打断了李氏的话。 李氏眼眶瞬间便红了一片。 她用力的捂着胸口，眼里的悲痛怎么止也止不住。 “阿鸢，娘亲不是不管你，只是你祖母现在铁了心要将你嫁进沈家，我，我实在是……” “你现在同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当初是怎么同我说的你忘了么？若早知是这样，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话！我恨死你啦！” 我恨死你了！ 最后一句话简直犹如一柄尖锐的匕首，准确又毫不留情的插进了李氏的胸口。 “阿鸢，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娘所做的一切可全是为了你啊！”李氏捂着胸口满脸苍白的望着陆鸢华道。 这些年，她为了她忍了多少凄苦寂寞啊，她怎么能说好恨她！ “你别骗我了！你做的这一切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若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落得如此地步……”说到最后，陆鸢华再也忍不住扭头冲进内室扑在床上大哭了起来。 听着屋里悲恸欲绝的声音，李氏虽然心在淌血，但到底还是没忍住抬脚走进了内室。 “阿鸢，你别这样……娘当初那么做真的是为了你？谁想那沈家公子竟这般薄情寡义，但凡那日在法源寺他能稍稍回护你，这件事也不会闹得如此收场！”看着将脸埋进被子里恸哭的女儿，李氏到底还是没忍住上前劝她道。 可让李氏没想到的是，原本趴在床上恸哭的陆鸢华在听了她这话立时便爬了起来，她瞪着李氏愤愤不平的道：“这关张公子什么事，明明是你……要不是你设什么荷包局，我就不会跟沈遇扯到一起，张清也不会因为这个便对我有成见，若没有她阻拦，张公子早就遣人上门提亲了！” 看着陆鸢华如此魔怔的模样，李氏一下愣住了。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细心呵护的女儿会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怎么还相信张沛对她是真心的啊！ 可即便李氏都这样了，陆鸢华却仍旧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她依旧怨毒的瞪着她继续道：“都怪你！这一切全都是你的错！” “阿鸢，你，你怎么能将一切全都归结到我身上？当初，是你说觉得张家公子对你有意，我才会帮你出谋划策的！” 她是想悔婚另择贵婿没错，但汴京城里名门公子多的是，她不是非选张沛不可，是那日鸢姐儿自己回来同她说张家公子似对她有意，她才会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当时鸢姐儿自己也是同意了的，可现在她却将一切的罪过全都推到了她身上！ 鸢姐儿她怎么能这样对她啊！ “你，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不要嫁去沈家，我要见张公子，我要见张公子！”见李氏似是动了怒，陆鸢华忍不住再次倒到床上悲泣了起来。 看着趴在床上痛哭不已的陆鸢华，李氏脸色终于凝肃了起来，她看着陆鸢华的背影终于再次开口了：“阿鸢，如果真让你嫁给沈遇你会怎么样！” “我不会嫁给沈遇的！” “可现在已经容不得你做其他选择了！”李氏冰冷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李氏这话仿若一只无形的大掌，瞬间就捏破了陆鸢华最后一点希望，她怨毒的转过脸朝李氏不顾一切的喊道：“你们如果非逼我嫁给沈遇那我就去死！” 李氏眸心动了动，她看着自家女儿沁了血色的眼睛，唇角忽地勾起一抹勾人摄魄的笑意：“既然如此，阿鸢，那你就去死吧！” 这话一出，原本还暴跳如雷满脸怨毒的陆鸢华瞬间便呆愣在了原地。 就连屋里的几个丫鬟也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从对方眼里确认自己刚刚不是不听错了。 第68章 我们当时都忽略了一点 汀兰院里动静这么多，老夫人即便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 她不断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无论心里如何默念佛经，可始终没办法将心里的那股郁结和闷气散出去。 春嬷嬷自然察觉到了老夫人的心意，她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轻声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要不，奴婢一会去劝劝三姑娘？” 听了春嬷嬷这话，老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不过，她只是轻飘飘的瞥了春嬷嬷一眼，随后便嗤笑了一声。 不是她不信任春嬷嬷，只是鸢姐儿那个脾气…… 春嬷嬷原本也只是一个随口这么一说，见老夫人睁开了眼睛，她这才讪讪的朝她笑了笑，她道：“奴婢自然是不行，要不，老夫人您亲自去劝劝三姑娘？” 婚期已经定了，二夫人那边也已经开始准备嫁妆了，若三姑娘还是这般样子，那将来嫁去沈家可怎生是好？ 本来沈家就知道她同张家公子那点子事…… 想到这里，春嬷嬷也不禁为陆鸢华犯起愁来。 春嬷嬷心里的这些想法又何尝不是老夫人的，她也可劝动鸢姐儿，可她如今这般模样又哪里是肯听她劝的样子！ 况且…… 让她这个做祖母的低声下气去同孙女说理，她也实在有些拉不下这张老脸！ 老夫人越想心里越闷得厉害，她干脆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转移了话题，她道：“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你可打听清楚呢？” “老夫人指的是……” 见春嬷嬷一脸不解模样，老夫人忍不住狠狠剜了她一眼，她道：“你说呢？” 春嬷嬷拧了一下眉，片刻后，她终于似是想起了什么恍然道：“是奴婢愚钝的，老夫人您问的是那日沈公子误入二姑娘院里的事吧？” 见春嬷嬷不再回避这个话题，老夫人在睨了她一眼后终于重新转动起了手里的念珠。 “老夫人，奴婢问过画意了，她说沈遇公子知道自己误闯进二姑娘的院子里后曾想向她致歉，但二姑娘拒绝了，在得知沈公子迷路后，二姑娘便直接遣了丫鬟将他送了过来。”春嬷嬷恭谨的望着老夫人一字一句道。 “哦？锦姐儿没见他么？”老夫人半阖着眼睛又问道。 春嬷嬷摇了摇头，她看着老夫人坚定的道：“回老夫人的话，画意那丫头说没有。” 听了春嬷嬷这话，老夫人捏着珠串的手微微一动，旋即她抬眸意味深长的朝春嬷嬷看了过去：“画意说没有？” “是……” 春嬷嬷话音才刚落，老夫人忍不住又嗤笑了一声，随后，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看着老夫人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春嬷嬷右眼皮忍不住狠狠抽跳了一下，她按住自己的心跳，旋即倾身凑到老夫人前小心翼翼的为自家侄女辩解道：“老夫人，画意这丫头是您看着长大的，就算去了二姑娘院里，她也是不敢在您面前说谎话的！况且，您想想，若二姑娘真的同沈家公子有什么，她又怎么会遣自己跟前的丫鬟将沈家公子送回来，这样不是更惹争议么？” 二姑娘完全可以找一个粗使婆子将沈家公子送回来啊！ 可即便春嬷嬷如此说，老夫人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看着老夫人这般模样，春嬷嬷心里不禁更慌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忍住继续凑到老夫人跟前道：“老夫人，您为什么会、会觉得二姑娘会见沈家公子啊？” 春嬷嬷这话终于问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她终于停下拨动念珠的手并重新睁开了眼睛：“你可还记得上次永昌侯府赏花宴？” 春嬷嬷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个她当然记得！ “我先前一直没往那方面想，直到那日沈遇故意耍开丫鬟去了锦姐儿的院里。”说到这，老夫人唇角再次勾起了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可春嬷嬷在听了她这话后眉头拧得更紧了。 “老夫人，您是说沈公子也瞧出了荷包上的猫腻，所以才故意支开丫鬟想要从二姑娘嘴里要个实话？” 因为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看着春嬷嬷一脸不解的样子，老夫人忍不住再次轻笑了一声，她道：“你呀！你真是白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这话说得还不明白么？” “老夫人……”春嬷嬷脸一下垮了下来。 老夫人无奈的朝春嬷嬷笑了笑，可最终，她还是向她解惑道：“我原先也同你一样，只觉得锦姐儿是发现了荷包上的猫腻才将计就计，可我却忽视了一点……李氏和鸢姐儿为什么要设这样一个局？” 可春嬷嬷在听了老夫人这话后眉心不由拧得更紧了。 她不明白老夫人为何会这么问？当初事发后，她便同老夫人分析过，她们一致觉得大夫人和三姑娘此举是想祸水东引，将这桩婚事按到二姑娘头上！这样一来，三姑娘既不用嫁进沈家，还能博一个委屈求全的好名声！ 可现在…… 看着老夫人这般神情，她忽然又不敢确定了。 难道，是她想岔呢？ 老夫人同春嬷嬷做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春嬷嬷只一个眼神，她瞬间便明了她心中所想，她道：“你没有想岔，只是我们俩个当时都忽略了一点……锦姐儿从来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李氏如何敢断定锦姐儿会吃这个哑巴亏！” 她是伯府嫡女，又有夏氏那样一个护短的娘亲！若事发后她不顾一切与李氏闹僵起来，最后的结果恐不会如李氏所想！而李氏又素来是个心细又谨慎的人，她不可能料想不到这一点。 听了老夫人这话后，春嬷嬷也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联想到刚刚老夫人刚刚的说沈家公子出人意料的举动，她猛地一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老夫人，您，您不会是觉得二姑娘同沈家公子……”说到这，春嬷嬷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可能的！ 二姑娘怎么可能会看上沈家公子！ 可若不是这样，那大夫人设的那个荷包局确实漏洞太多了！ 第69章 苦肉计演得很逼真 主仆二人互相看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外边却忽地传来一阵茶盏碎裂的声音，紧跟着，红珠恼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走路不长眼睛么！” “红玉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汀兰院那边出事了！”小丫鬟一边向红玉致歉，一边慌慌张张的道。 外边的动静成功打破了屋里的平静，老夫人捏着念珠的手一顿，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便涌上了心头。 果然，这个念头才在她心里一闪，下一秒，红玉便面色慌张的将小丫鬟领到了她面前。 红珠已快速将那小丫鬟领了进来。 “老夫人……”那丫鬟一进屋便立时跪到了老夫人面前，她望着老夫人颤抖着声音道：“老夫人，三，三姑娘她，她自缢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老夫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那小丫鬟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老夫人……三姑娘，三姑娘她自缢了！”小丫鬟红肿着眼睛将刚刚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小丫鬟的话一落音，老夫人手中的念珠应声而断，她张了张嘴，想要再问些什么，可下一秒，只觉得头顶一阵天旋地转，紧跟着整个人便直挺挺的往后仰了下去…… “老夫人！” “老夫人！” 随着一阵阵惊呼起响起，福瑞院瞬间便乱成了一团。 而另一边，被救下的陆鸢华终于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淡黄色的幔帐，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直到—— 一道清冽的嗓音响了起来。 “三妹妹醒了？” 这道声音…… 是陆锦华！ 混沌的大脑终于开始清明起来，陆鸢华‘腾’地一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转过脸愤怒的盯着陆锦华的眼睛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可陆锦华却只是温柔的朝她笑了笑，随后，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在陆鸢华怨怒的注视着悠然的抿了一口茶水，末了，她才勾着唇角望着陆鸢华道：“我为何会在这应该问三妹妹啊？” 陆锦华这态度显然刺激到了陆鸢华，这一刻，她连表面功夫也不想同陆锦华作了，直接伸手指着大门对她怒吼道：“陆锦华！你！你给我滚！我这不需要你！” 听了陆鸢华这话，陆锦华轻笑着朝她挑了挑眉，她甚至低头又抿了一口茶水。 见陆锦华如此态度，陆鸢华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忙朝着门外大声喊道：“来人啊！彩云，彩蝶！” 屋外没有任何动静。 而屋里，陆锦华仍旧端坐在椅子上悠然的品茶。 陆鸢华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她忙汲了鞋子准备亲自将陆锦华赶出去。 “看三妹妹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陆锦华搁下茶杯含笑望着陆鸢华道。 这话一出，陆鸢华汲鞋的动作就是一顿。 因为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 该死的陆锦华！ 她一定是故意刺激她的！ 就在陆鸢华愤恨懊恼之际，陆锦华却已然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陆鸢华警惕的将身体往后倾了倾。 陆锦华笑了笑，她俯下身望着陆鸢华意味深长的道：“三妹妹不会是怕我吧？” 陆鸢华唇角动了动，可她还没说话，却听陆锦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应该不会！毕竟……三妹妹连死都不怕，又怎么可能会怕我？三妹妹，我说的对吧！”陆锦华言笑晏晏的望着陆鸢华道。 “陆锦华，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三妹妹这般紧张做甚？我来这……自然是来探望你的呀！”陆锦华一边说着一边朝陆鸢华伸出了手。 看着朝她伸过来的手，陆鸢华下意识的想躲开，可下一秒陆锦华便迅速攥住了她的手腕，随后，她身上的衣襟便被扯开了。 刹那间，陆鸢华脖颈上的那一圈青紫便映入了陆锦华的眼帘。 “锦姐儿，你这是在做什么？”闻讯赶来的李氏一进门便撞见这一幕，她惊呼一声，随即迅速抬脚走到陆锦华面前想将她拉开。 可就在她即将触到陆锦华衣角时，陆锦华身边的丫鬟一个箭步便将她拦了下来。 “锦姐儿，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呀！鸢姐儿可是你的妹妹啊！”生怕陆锦华对鸢姐儿不利的李氏忍不住委屈的朝她哭喊了起来。 可陆锦华却连眉尖也没动一下，她伸手直接在陆鸢华脖颈上用力的抹了两下。 “疼、疼……陆锦华，你快放开我！”脖颈处剧裂的疼痛让陆鸢华瞬间掉下了泪来，她不顾一切的挣脱了陆锦华的束缚。 看着陆鸢华疼得直抽气的样子，陆锦华清冷的眸子终于闪过了一丝诧异。 陆鸢华脖子上的伤竟然不是假的？ 为了不嫁进沈家，她竟这般豁得出去。 而这时，李氏也摆脱了画眉冲到了床前，她一边安抚着陆鸢华，一边心疼的打量着她脖颈处的伤痕，随后，她转过脸满脸委屈的望着陆锦华道：“阿锦，你，你这是做什么？鸢姐儿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这么对她！你还有没有心啊！”说到后边，李氏蓄了许久的眼泪珠子终于掉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陆锦华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淡淡的看了李氏一眼，旋即微笑的对她道：“大伯母在责问我有没有心的时候能不能先问一问三妹妹……上次荷包一事我可还没忘了！” 言下之意便是—— 是你们不仁在先，如今又哪来的脸叫我有义。 果然，陆锦华这话一出，李氏脸上立时便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她便将这抹不自然给掩过去了。 可显然，陆锦华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她看着李氏继续道：“大伯母以为我乐意来汀兰院么？若不是祖母被你们气倒了，我又何需走这一趟？” “你，你说老夫人她……”李氏脸上立时便显出了担忧。 可哪想陆锦华却完全不吃她这一顿，她依旧含笑望着李氏道：“大伯母，如今这屋子里只我们几个人，您就不用装了！虽然三妹妹这桩苦肉计演得极为逼真，但可惜……祖母她老人家不吃这一套！” 第70章 刘婆子来投诚 这话一出，不止李氏，就连一旁的陆鸢华也忍不住煞白了脸。 “你，你胡说……”陆鸢华捂着自己的脖子，目眦欲裂的瞪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一定是诓她的！ 这些孙女中，祖母最疼的就是她！她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的！她一定会来看她的！到时候，她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就会心疼，她一心疼肯定会解除她和沈遇的婚事！ 对！ 祖母一定会解除她和沈遇的婚事的！ 陆鸢华，陆鸢华就是想气她！ “三妹妹若不信的话那便只管等着吧！反正……你很快便会知道我没有骗你了！”说到这，陆锦华忽地朝陆鸢华嫣然一笑，随后她转身从容的朝门口走了过去。 才将将踏出门口，身后便传来陆鸢华尖锐又凄厉的声音：“娘！你听到陆锦华刚刚说的话没！娘，娘……” 听着陆鸢华一声又一声的喊‘娘’，陆锦华唇角勾了勾，心里忽地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陆鸢华，李氏！ 一切才刚刚开始罢了！ 以后，还有更多的滋味等着你们去尝，去品！所以…… 你们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呀！ 看着陆锦华从汀兰院出来，一直等在外边刘婆子忙跑了出来，她笑着迅速朝陆锦华施了个礼并讨好的唤了她一声道：“奴婢见过二姑娘”。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她停下脚步朝刘婆子看了过去:“你是……” “二姑娘，奴婢是大夫人院里管洒扫的刘婆子。”刘婆子躬着身子笑盈盈的望着陆锦华道。 “原来是刘妈妈呀！”陆锦华弯了弯唇角。 见陆锦华记起了自己，刘婆子忙搓着手讪讪的笑了笑，她道：“二姑娘，奴婢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陆锦华含笑望着刘婆子没有接她这话。 倒是一旁的画眉拧着眉忍不住先开口了，她瞪着刘婆子道：“你们大房的人都这样么？你都跑到我家姑娘面前了，还说什么当讲不当讲？若不想讲趁早让开！” 刘婆子显然没想到陆锦华身边的丫鬟这般泼辣，被她这话一顿，脸上瞬间便有些挂不住了。 可画眉却仿若没看到似的，她白了刘婆子一眼继续道：“你说不说，不说就快点让开，我家姑娘还要去福瑞院给老夫人请安了！” 刘婆子脸色白了白，她瞥了一眼陆锦华，见她没有半点反应，显然，她是有意纵着画眉的。 想到这里，刘婆子瞬间便下了决定。 “二姑娘，三姑娘自缢是同大夫人商量好的，她们想以此逼老夫人就范！” 早在赏花宴后她便瞧出，老夫人对大夫人同三姑娘不同以往了，而今又多了禁足封院的事，她越发瞧出大房已经大逝所去，不管是大夫人还是三姑娘只怕都成了伯府的弃子！若是此时她还快点为自己寻一条出路，那等三姑娘嫁去沈府后，她只怕是彻底没有出头之日了！ 所以，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豁出去将陆锦华拦了下来。 因为比起夏氏这个掌管伯府中馈的主母，还是陆锦华这样的小姑娘更好说话，也更能忽悠，只是…… 现在看来，她好想有点借估了她。 不过，如今已然箭在弦上，她也不得不豁出去了！ 果然，一听到她这话，原本对她怒目相视的画眉脸上立时便绽出了一抹惊喜，她连忙转过脸欢快的望向陆锦华道：“姑娘！” 看到画眉如此表情，刘婆子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当她看向陆锦华时，脸上的笑容却忽地一下僵住了。 因为，陆锦华脸上一派平静。 “二姑娘，奴婢说的是真的，奴婢没有哄您……”怕陆锦华不信，刘婆子忙又补了一句道。 好在，在听了她这话后，陆锦华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朝刘婆子挑了一下眉，她道：“你若不是哄我？那你告诉我，三妹妹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二姑娘，奴婢真没哄你，大夫人既然想使苦肉计，那自然得做得真一些！其实，当时三姑娘刚一上吊彩云便觉察出了不对，只是，正在她想撞门进去救人的时候在大夫人却来了，大夫人还故意训斥了彩云一顿，正因为这一耽搁，三姑娘脖子上的伤才……” 后边的话刘婆子没有再说下去，但她相信依二姑娘聪慧的程度，应该不难理解。 果然，陆锦华没有让她失望，在听了她这话后，她唇角微微一勾，旋即清洌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你怎么知道大夫人是故意训斥彩云的？” “奴婢当然瞧得出来，当时在夫人呵斥彩云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显然，她是知道屋里在发生什么事！”刘婆子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的打量着陆锦华的眼神，见她仍是不相信的样子，她不由把心一横，咬着牙又道：“二姑娘，其实奴婢之所以这般肯定，是因为当时大夫人同三姑娘商议此事的时候，奴婢，奴婢刚好就听见了。” 她既打定主意要向大房投诚，那自然要拿出点东西来！ 否则，大房又怎么肯用她这个二房出来的人！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暗中偷偷观察着大夫人和三姑娘的一举一动，也正因此才让她发现李氏和陆鸢华竟然为了摆脱沈家这桩婚事设出这样一出‘自寻短见’的苦肉计！ 果然，在听了她这些话后，陆锦华眸子终于有了赞赏之意。 “那你可敢把你听到的这些一切说给老夫人听？”陆锦华含笑望着刘婆子道。 陆锦华这话一出，刘婆子眸子瞬间一亮，她忙站直身子毫不犹豫的便看着陆锦华道：“二姑娘，奴婢愿意！” 开弓哪有回头箭！ 她都走到这一步了，哪还有不愿意的！ “既如此，那你便跟我来吧！”陆锦华朝刘婆子淡淡一笑，随后，她抬脚重新踏上了去福瑞院的路。 刘婆子咧嘴一笑，也连忙跟上了陆锦华的步伐。 只是，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走后，院子里那株大榕树下忽地闪出来一道人影，她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唇角忽地弯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71章 给了她一个回绝的理由 到了福瑞院，不用陆锦华招呼，刘婆子便‘噗通’一声跪在老夫人跟前将陆鸢华自缢的起末全都同老夫人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老夫人眉头紧锁，她冷冷的盯着刘婆子迟迟没接话。 老夫人不开口，刘婆子只能跪着，渐渐的，她膝盖便开始酸疼了起来。 就在刘婆子疼得有些受不住的时候，老夫人终于开口了：“阿锦，你也觉得你三妹妹自缢是作戏？” 陆锦华垂眸朝老夫人略福了福，片刻后，她才抬眸平静自若的望着老夫人反问她道：“祖母觉得呢？” 老夫人眉心一拧，眸底闪过一丝不悦。 “我在问你！” “可我能告诉祖母的只有一句话，三妹妹脖子上的伤是真的！至于是不是作戏……一切还得祖母您说了算。”陆锦华望着老夫人语气平静的道。 毕竟，李氏和陆鸢华所设的这个局就是奔着老夫人来的。 所以，老夫人才是这个局能不能成的关键。 是然，陆锦华这话一出，老夫人不禁再次沉默了下来。 她当然听出了陆锦华的言外之意。 可正因为听出来了，她心里才越发的憋闷。 “行了，你回去吧！”终于，老夫人忍不住皱眉朝陆锦华摆了摆手道。 “是。那孙女便不打扰祖母休息了，孙女告退。”陆锦华垂眸从善如流的接过老夫人的话并朝她福了福，末了，她转身从容的朝门口走了过去，丝毫没管屋里还跪着一个刘婆子。 看着陆锦华离去的背影，刘婆子只觉得心里暗暗发苦。 就在刘婆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老夫人终于又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她。 “老夫人……”触到老夫人的目光，刘婆子心里一慌，她连忙重新伏到地上。 瞥见她的动作，老夫人冷哼一声，她道：“你老实交待，二姑娘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这才叫你到我面前说出那般背主弃义的话来！” “老夫人明鉴，二姑娘什么好处都没给奴婢！是奴婢无意间听到大夫人和三姑娘的筹谋，心里实在惊惶的厉害，这才拦住了二姑娘将此事告诉了她！二姑娘她真的什么好处都没给奴婢！”刘婆子鼓起勇气抬眸直视着老夫人的眼睛道。 可听了她这话的老夫人却仍旧只是冷哼了一声。 显然，她并不信刘婆子这话。 “老夫人，奴婢对天发誓，若奴婢今日有一句虚言，便让奴婢那一岁大的孙儿横死当场！”见老夫人不信自己，刘婆子咬了咬牙干脆起了一个最毒的誓。 果然，她这话一出，老夫人冷若寒霜的眸子终于闪了一下。 能让刘婆子拿自己一岁大的孙儿起誓，难道说…… 鸢姐儿的自缢真的是出苦肉计！ 为了不嫁去沈家，她们娘俩竟连这样的招数也使出来了！她们就不怕这事传出去，旁人会怎么看她们伯府？ 想到这里，老夫人只觉得心里一阵钝痛！ 亏她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惊惶害的晕厥过去，可她们，她们…… 老夫人用力的闭上眼睛，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老夫人……”看出了老夫人神情有些不对，春嬷嬷连忙上前关心的喊了她一声。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她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手里碧幽幽的念珠，老夫人心里忽地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倦意。 “老夫人……” “我没事，让她下去吧……”老夫人闭了闭眸子淡淡的吐出一句。 见老夫人这副模样，春嬷嬷心里更加担心了，可她到底还依老夫人所言朝刘婆子摆了摆手。 刘婆子如临大赦，她忙伏身再度朝老夫人磕了个头，而后才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朝门外走了过去。 “老夫人，你若是倦的话，要不奴婢扶您去里屋躺躺？”待刘婆子走后，春嬷嬷凑到老夫人跟前小心翼翼的道。 老夫人摇了摇头。 看着老夫人这般模样，春嬷嬷唇角动了动，正欲再说些什么宽慰老夫人时，老夫人却先开口说话了。 “春英，扶我去汀兰院走一趟吧！” 不管刘婆子这话是真是假，但她这话确实实在在给了她一个回绝李氏母女的理由！ 或许…… 锦姐儿正是料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将刘婆子带到她面前的吧！ 福瑞院里，老夫人终于下定了决心，而另一边，回到自己院里的陆锦华正悠然的倚坐在罗汉床上漫不经心的摆弄着面前的棋盘。 “姑娘，王婆子到了。”画意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陆锦华面前。 “让她进来吧。”陆锦华弯了弯唇角淡淡的答道。 “是。”画意恭谨的应了一声，随后她忙抬脚退了出去。 很快，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婆子便被画意领到了陆锦华面前。 “奴婢给二姑娘请安，愿二姑娘身体康健。”一上来，王婆子便嘴甜的向陆锦华请安道。 陆锦华笑了笑，她将手里莹白的棋子扔回棋盒中，末了，才转过脸望着王婆子道：“这些日子辛苦王妈妈了。” “姑娘这话真是折煞奴婢了，能为姑娘您效劳是奴婢的福气。”王婆子躬着身子连忙答道。 听了王婆子这话，陆锦华又笑了笑，她侧眸瞥了画眉一眼，画眉会意，连忙从怀里翻出早已准备好的盒包递到了王婆子面前。 “喏，这是咱家姑娘赏你的。” “二姑娘，这，这不可啊！”王婆子连忙伸手将荷包堆拒了回去。 “妈妈收着吧，这原本也是你该得的。”陆锦华含笑望着王婆子道。 “不敢不敢，奴婢不过就是同刘婆子聊了几句闲话，实在担不起姑娘这般贵重的赏赐。”王婆子继续推拒道。 如今汀兰院里个个都在谋求出路，她自然也一样。 所以，比起这些赏赐，她更想求二姑娘能给她一个绵绣前程。 “妈妈放心，等事情一了，我自会同母亲说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至于这些银子……妈妈也收着，汀兰院那边还得妈妈再费些心思。”陆锦华微笑的望着王婆子道。 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陆鸢华了。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认命的人！所以…… 她一定还会有动作的！ 第72章 孙女不只你一个 李氏料想的没错。 陆鸢华的这出苦肉计确实引来的老夫人，只是，在看过陆鸢华脖子上那狰狞的伤痕时，老夫人脸上并没有出现李氏料想中的心疼或者难过。 从头到尾，老夫人都很平静。 可就是这种平静让李氏和陆鸢华心里都不禁发起了毛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老夫人终于看着陆鸢华的眼睛开口了：“阿鸢，白绫勒住脖子不能呼吸的滋味好受么？” 这话一出，陆鸢华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她抬手捂住脖颈，被死亡包围的恐惧和绝望再度袭上了她的心头。 看着陆鸢华不断颤抖的身体，李氏再也忍不住上前用力的将陆鸢华揽到了怀里，她有些怨愤的盯着老夫人道：“母亲，您，您怎么能这般问鸢姐儿？” 可让李氏意外的是，老夫人在听了她这话后脸上没有任何愧疚，相反，她唇角反而还勾起了一抹冷笑，她道：“她连死都不怕，还怕我问她这个？” “母亲，不是这样的，鸢姐儿只是一时想不开……” “那现在她想开了么？”老夫人冷笑着接过了李氏的话。 李氏眉心拧了拧。 这样冷漠的老夫人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难道…… 她不是来探望关心鸢姐儿的？ 这个念头才在李氏脑中一闪，她立时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寒气。 “母亲，是锦姐儿同你说什么了么？”李氏红着眼眶委屈的望着老夫人道。 她知道老夫人看重伯府颜面，可鸢姐儿到底是她嫡亲的孙女，又是她长子遗留下来的血脉，鸢姐儿出了这样的事，老夫人哪怕是看在她故去长子的份上，她也该关心鸢姐儿才是啊！可偏偏…… 老夫人从踏进汀兰院开始便一句也没问过鸢姐儿。 这样的老夫人太反常了。 所以，她只能疑心是陆锦华同老夫人她说了什么。 “母亲，自上次荷包的事后，锦姐儿便一直记恨我和鸢姐儿，即便我已经我次向她致歉，可她仍旧不依不饶！母亲，锦姐儿的话您不能信啊！”见老夫人一直不说话，李氏忙委屈的又朝老夫人哭诉道。 “锦姐儿的话我不能信，那你和鸢姐儿的话我就能信？”老夫人冷睨着李氏反问她道。 “母，母亲……” “我不管鸢姐儿这次自缢是不是真的，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娘俩，只要鸢姐儿没死，伯府同沈家的这桩婚事便不会有变！你们若执意想拿性命来威胁我……”说到这，老夫人故意冷笑着顿了一下，随后，她便将视线从李氏身上移到了陆鸢华身上：“那也随你们的意，毕竟，我的孙女可不只你一个！” 这话一出，李氏和陆鸢华脸色齐齐白了下去。 李氏不可置信的盯着老夫人的眼睛，她实在不敢相信老夫人会说出这般绝情绝义的话来！ “母亲，鸢姐儿可是相公留在这个世上的骨血啊！”李氏赤红着眼睛悲愤的朝老夫人吼出这么一句。 可让李氏万万想不到的是，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老夫人冷笑着接过她的话道：“她是远哥儿的骨血不错，可却不是惟一的！”说罢，老夫人无视李氏母女呆滞的脸色直接扶着春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睨视着李氏母女又道：“我话已至此，你们母女好生思量吧！” 看着老夫人抬脚面无表情的从自己面前走过，李氏终于回过了神来，她慌忙朝身朝着老夫人的背影大声喊：“母亲，您，您不能这样对我们啊！” 李氏这话一出，老夫人终于顿住了脚步。 “母亲！”李氏像看到了希望似的，她忙又唤了老夫人一声。 终于，老夫人如李氏所愿转过了身来。 “你放心，鸢姐儿的嫁妆我会让夏氏打理的，看在远哥儿的份上，我不会薄待了她，将来她嫁进沈府，伯府也会是她的依靠，可若是……你们仍旧执迷不悟还想整出些幺蛾子！那么，我也不介意少一个孙女！”说罢，老夫人已不想再看李氏母女一眼，她直接转过身，随后，她头也不回便迈出了这间让人有些窒息的屋子。 看着老夫人绝然离去的背影，李氏心里的那股希望终于彻底熄灭了。 她想不明白，她和阿鸢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夫人要如此绝情的对待她们母女？她还是那个处处护着她们母女的老夫人么？ 想到老夫人最后那一句——她不介意少一个孙女！ 李氏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就在她极力想要稳住情绪时，一股大力忽地朝她袭了过来，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狠狠的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屋里的几个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佩兰，她不敢置信的看了陆鸢华一眼，随后快速跑过去将李氏扶了起来。 “三，三姑娘……”而陆鸢华的丫鬟彩云则怯怯的朝陆鸢华挪了两步。 她实在想不能，三姑娘她为何要推大夫人。 大夫人可是她的母亲啊！ 而此时，被佩兰扶起来的李氏也终于醒悟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望着陆鸢华，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不敢置信。 “阿鸢，你，你为什么要……” 可陆鸢华脸上却没有丝毫愧疚，她满是怨毒的瞪着李氏道：“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彩云已经告诉我了，她说是你故意阻拦她来救我！你知道我挂在白绫上的那一刻有多绝望吗？” “阿鸢，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弄到这样，我以为……” “你以为个屁！你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濒临死亡的恐惧以及被老夫人抛弃的绝望彻底让陆鸢华失去了理智，这一刻，她全然忘记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一手含辛茹苦将她带大的亲娘！她如恶鬼一般死死的盯着李氏，恨不得冲上前去咬断她的脖颈！ 如果刚刚祖母能因为她脖子上的伤心软，那她还能原谅李氏所谓的做戏做全套，可现在显然不是这样！ 祖母从头到尾都没有信过她！ 甚至！ 甚至祖母还更厌恶她了！ 李氏她就是一个废物！她出的每一个主意都是在坑她，从荷包开始，到法源寺同沈公子相会，再到她口中所谓的‘苦肉计’，她每出一个主意，自己就往深渊迈进一步，如今更是被她害到差点丢掉性命！ 她不是她娘！ 她分非是来向她索命的恶鬼！ 第73章 想请人去侯府探风声 李氏病了。 自那日被陆鸢华推倒在地后她便病了。这病来势汹汹，大夫开了好几剂药，可她却一点起色也没有。 而此时的怡然院，桑枝正一边替夏氏打扇，一边向她汇报汀兰院的状况，她道：“夫人，刚刚汀兰院那边递信过来了，说大夫人的病一直未见起色，所以，想求夫人您帮忙再重新找个大夫。” “那你便给她再重新找个大夫呗！”夏氏睨了桑枝一眼道。 这么简单的事，桑枝有必要同她说么。 看出了夏氏的心思，桑枝抿唇笑了笑，正要说话时，耳畔却响起了一道清冽的声音。 “大夫可以重新找，不过……母亲最好还是遣人去问问佩兰想请哪个大夫来给大伯母看病。”陆锦华弯着唇角含笑望着夏氏道。 “姑娘说的极是，奴婢也是这个意思。”见陆锦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桑枝也连声附和道。 夏氏不是个蠢人，陆锦华和桑枝这样一说，她立时便明白了她们的用意，只是…… “阿锦，有这个必要吗？”夏氏皱眉望着自家女儿道。 陆锦华抿唇笑了笑，她望着夏氏的眼睛平静且又坚定的吐出两句话道：“母亲，有句话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另还有一句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的母亲夏氏，性格豪爽又机敏，这样的人不管是跟她做朋友还是做伴侣都是极好的，但只有一点…… 她太低估了人性的狡黠与险恶！ 尤其是在伯府这样的深宅大院中。 从前她尚处劣势便被李氏处处使绊针对，如今她将李氏压得如此黯淡无光，李氏又怎么可能会甘休！ 所以，李氏是必定会再使绊子的！ 听了陆锦华这话，想着李氏从前的作为，夏氏神情也慢慢跟着凝重了起来。 “桑月，你亲自去汀兰院跑一趟，记住，就按姑娘刚刚说的话做。”夏氏望着自己的另一个大丫鬟桑月道。 “是，夫人。”桑月迅速应了下来，她朝夏氏福了福，末了，才躬身退出了房间。 待桑月走后，夏氏这才重新收回了视线，看着旁边悠然品茶的自家女儿，夏氏心里忽地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愁绪。 陆锦华敏锐的察觉到了夏氏的情绪不对，她搁下手中的茶杯，含笑望着夏氏道：“母亲，我脸上是有东西么？” “没，没有啊！” “既然没有，那母亲为何这般看着我？”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朝她轻挑了一下眉。 看着笑颜如花的自家女儿，夏氏这才明白过来她刚刚那话是何意，她忍不住朝她轻笑了一下，她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我油嘴滑舌那也是学的母亲啊！毕竟……有其母必有其女！”陆锦华娇俏的朝夏氏挑了挑眉道。 看着自家女儿耍活宝的模样，夏氏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道：“你这丫头，我怎么不知你竟还有这副面孔了！” 趁着夏氏开心之际，陆锦华顺势淡笑着问夏氏道：“那母亲现在能同我说说，您刚刚是在为什么事犯愁了吧！” 陆锦华这话一出，原本来喜笑颜开的夏氏眸子瞬间便黯淡了下来。 见夏氏如此模样，陆锦华心里也约莫猜出了一些，她望着夏氏继续问道：“母亲愁心的事可是与我有关？” 夏氏眸子闪了闪，她皱眉看着自家的女儿。 有时候她真怀疑自家女儿是不是会读心术，否则，她怎么能每次都能猜中旁人的心思了！ 这边夏氏还在腹诽着，可那边，陆锦华还在继续猜测，她道：“母亲今儿个去了祖母那，如此想来……是祖母同您说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事？” 这话一出，夏氏终于再也绷不住了，她满脸震惊的望着陆锦华道：“阿锦，你，你怎么连这个也能猜到……” “可惜，我也就只能猜到这。”陆锦华含笑注视着夏氏的眼睛道。 夏氏拧了拧眉，随后她低头端起茶杯饮了口茶，顺势借此避开了自家女儿的注视。 “母亲真不打算同我说？”见夏氏避开了自己的视线，陆锦华不由笑着又问。 她确实有点好奇自己那位祖母会在她母亲面前如何说她？ 说她冷心冷肺？ 还是说她睚眦必报不顾姐妹情义？ 看着自家女儿嘴角的那抹笑容，夏氏又拧了拧眉，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今早老夫人同她说的话告诉了陆锦华。 “老夫人说想请个人去去永昌侯府探探风声。” 随着夏氏这话一出，陆锦华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终于敛了起来。 即便夏氏没有明说，可陆锦华又怎会不知老夫人口中的探探风声是为何事，早在前世她便察觉到了老夫人这暗戳戳的心思，只是当时她一心扑在沈遇身上，而后又出了荷包的事……最后，老夫人这点心思只能无疾而终，可现在…… 可这会夏氏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女儿的脸色，她还在继续同陆锦华念叨道：“不过，老夫人说的也对，长幼有序，按说你这个做姐姐的应该在鸢姐儿前边成婚才是，可哪想鸢姐却出了那样的事……如今眼看鸢姐儿也要嫁出去了，若你的婚事再没着落，外边少不得要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细长的眉尖轻轻一挑，随即唇角便掠起了一抹冷笑。 自陆鸢华同沈遇订婚后，汴京城里说她们母女的风言风语还少么？有说她是商户女所出，身份上不得台面，所以伯府更重视陆鸢华这个三姑娘！也有说伯府原本是打算将她许给沈遇为妻的，但可惜沈家瞧不上她…… 而这些风言风语，老夫人不可能没听见，但她为了自己的颜面从没开口为她们母女解释过一句，除非有人亲自问到了她面前！ 可汴京城里的那些人精又怎么可能会将这事舞到一个一品诰命夫人面前？ 也正因为这样，沈家风光了多少年，这些风言风语她便听了多少年。 要不是沈家败落，她估计还得再听上一听。 所以，老夫人究竟是怎么有脸拿风言风语这四个字来同她母亲说道的！ 第74章 你是不是不喜欢父亲 夏氏同陆锦华到底是母女连心，她只看了一眼陆锦华的脸色，便自然而然的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阿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祖母说的也并不无道理，你如今也确实到了婚嫁的年纪，就是永昌侯府……我总觉得并不是一个好去处。”夏氏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当然知道永昌侯的大公子不管是人品还是相貌在汴京城里都是拔尖的！ 而阿锦同姚二姑娘关系极为亲密！ 按说，这桩婚事她应该很是乐见其成才是，可偏偏…… 那日让她在法源寺的山脚遇到了永昌侯夫人。 虽然永昌侯夫人表现的很隐晦，但她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瞧不出来永昌侯夫人藏在笑容底下的拒绝。 “这些话，母亲也同祖母说了？”陆锦华看着夏氏询问道。 夏氏拧着眉点了点头，她道：“说是说了，但你祖母她……” 后边的话夏氏没有再说下去。 可即便她不说，陆锦华又岂有不明白的。 看着陆锦华唇角浮上来的冷意，夏氏抿了抿唇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自己同老夫人说的话和盘托了出来，她道：“阿锦，我同你祖母说了上次在法源寺山脚下遇到永昌侯夫人的事，但你祖母说……是我意会错了永昌侯夫人的话。”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忍不住再次冷笑了一下。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会错意。 不喜，不愿是最容易让人看出来的！ 况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永昌侯夫人心中中意的儿媳人选是谁！那是她娘家的侄女！ 她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不仅仅是因为姚靖珩娶了她，更重要的是，永昌侯夫人这个侄女比姚靖珩整整小了六岁。 为了这桩婚事能成，永昌侯夫人这才以学业为重迟迟托着没给姚靖珩娶妻。 直到她娘家侄女及笄。 她还记得当时阿仪特意来沈府同她埋怨过此事，说她娘心思埋得实在太深了！ “阿锦，你怎么不说话啊！”见陆锦华垂着头不说话，夏氏不由有些急了。 陆锦华弯唇笑了笑，她抬眸看向夏氏，道：“所以，祖母最终还是决定要遣人去永昌侯府探口风？” 夏氏沉着脸点了下头。 她也想阻止老夫人，可…… 胳膊又哪里拧得过大腿。 “既然祖母已经决定了，那母亲便不必忧心了，反正……事情总会有一个结果的。”陆锦华微笑着望着夏氏道。 只是这个结果不如老夫人的意罢了！ “阿锦，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 怕这事会弄得你没脸。 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这世上哪有人上赶着嫁女儿的！ 她又不是李氏！ 见夏氏眉心仍旧紧锁，陆锦华忍不住轻笑一声，她道：“母亲不用担心，现下的祖母只会比您更在乎我的名声。” 毕竟—— 建安伯府拢共就她和陆鸢会这么两个嫡出的姑娘，如今陆鸢华算是毁了，所以，老夫人绝对不会让她也出事的。 要不然，她做的就不会只是遣人去永昌侯府探探风声了。 其实陆锦华说的这些事夏氏未必想不到，只是关心则乱，事关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哪个做娘的能不悬着心啊！ 夏氏心事一了，脸上终于重新定出了笑意，她望着陆锦华道：“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便是再好不过！不过……话又说回来，永昌侯府那位大公子还真是一表人才！如此想来，我还真希望你祖母说的是真的，那日真是我意会错了永昌侯夫人的意思。” 看着夏氏兴致勃勃的样子，陆锦华到底没忍心出言打击她。 反正，结果早就注定了。 夏氏说完便悄悄的察觉着自家女儿的脸色，见她不接自己的话茬，心里估摸着她应该对这桩婚事也并不怎么感兴趣，想到这里，她眸心忽地一动。 “阿锦，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 陆锦华原本正准备伸手去端茶，骤地听到夏氏这话，她探出去的手不觉一顿，脑中也不自觉的浮现出一张脸来。 不过，只一瞬间她便将脑中的那道人影给挥了出去。 “母亲，舅舅知道你私下这么不正经么？”陆锦华一边端起茶杯，一边抬眸望着夏氏平静的道。 夏氏认真的盯着自家女儿的眼睛，见她没有任何闪躲，她心时那点激动瞬间便散得干干净净，她有些不意识的往后边靠了靠，道：“我哪不正经了！做母亲的还不能问问自家女儿的心事？” “母亲当然能问。”陆锦华笑着将夏氏的话接了过来。 夏氏眸子一亮，随后，她忙坐直身子急切的对陆锦华道：“那你倒是快回答我啊！” 见自家如此今此急迫的样子，陆锦华弯唇笑了笑，随后，在夏氏期睁的目光中，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并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夏氏拧着眉表示自己有些不信。 陆锦华弯了弯唇角，在夏氏的目光中又将刚刚的答案重复了一遍。 得到答案的夏上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失望。 世人都说高处嫁女，低处娶媳。但其实，比起像永昌侯府这种高门大户，她更想自己的女儿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而对方也喜欢她的人。 她只希望她能过得快乐。 而不是像她…… 被这四四方方的深宅大院一点一点的消磨自己的棱角、脾气，还有自己最珍贵的年华…… 她原本也是同阿锦一样是个明媚鲜妍的小姑娘呀！ 而此刻陆锦华也感受到了夏氏的沉默，她眸心动了动，随后，她默默的伸出手握住了夏氏的指尖：“母亲，你……你是不是不喜欢父亲？” 被握住的指尖轻颤了两下。 夏氏僵硬的抬起脸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阿锦，你，你在胡说什么？” 可陆锦华并没有因为夏氏这话便退缩，她执拗的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追问道：“母亲，我刚刚回答了你的问题，那现在……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忽然变得执拗的女儿，夏氏除了不知所措外心里更是生出了一股疑虑—— 她不明白为什么阿锦执拗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吗？ 第75章 我要见你们少东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一个大夫的缘故，几剂药下去，李氏的病竟当真有了起色，只是却仍旧下不来床，就连前几日闹腾着要自杀的陆鸢华也消停了下来。听刘嬷嬷说，陆鸢华近来除了不肯说话外，丫鬟送去的食物她都有吃，看样子，她好似是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嫁去沈家的事。 但陆锦华知道，陆鸢华平静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她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 可…… 她会怎么做呢？ 陆锦华看着面前的棋盘，片刻后，她唇角忽地一勾，随即毫不犹豫的就往棋盘上落了一子。 张沛！ 接下日子，陆鸢华依旧表现的很安静，直到六月十五日。 按照伯府的惯例，每月初一十五，外边的菜贩子会往建安伯府送些时新的蔬菜瓜果。 建安伯府人丁单薄，拢共就只有三房。长房大老爷早逝，二房二老爷便是如今袭了爵的建安伯，三房三老爷则是庶出，前年便带着家眷去了任上。 从前建安伯府除了老夫人院里设有有小厨房外，其他几房一日三餐都由大厨房料理。但自从二房袭了爵，夏氏掌了伯府的中馈后，她便花银子在自个院里设了一个小厨房，为了不被人说嘴，她便也在大房和三房也设了一个小厨房，然后她再命人统一采买蔬菜鸡蛋肉食，而后再通知各院的小厨房，让他们安排人来领。 而陆鸢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用银子买通了给她送饭的小丫鬟，然后换上她的衣服拎着食盒终于踏出了这间锁了她大半个月的屋子。 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她一直很乖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近来伯府上下都在筹备八月十三的婚礼，所以，她很顺利的走出了汀兰院，而后又很顺利的从西角门出了伯府，待琳琅阁的招牌映入眼帘的那一刻，陆鸢华竟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她就知道老天爷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只要她见到张公子，一切就都可以改变了！ 想到这里，陆鸢华再没有半点犹豫，她拎起裙摆，抬脚毫不犹豫的就踏进了琳琅阁。 “哟，这位姑娘您想买些什么首饰啊！我们小店进来新打了一批时新的包银发钗，您要不要看看啊！”见有人进来，琳琅阁的伙计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可陆鸢华却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她直接看着那伙计道：“我要见你们少东家！” 她这话一出，那伙计立时便愣住了，他拧眉将陆鸢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即嘴里便溢出了一丝冷笑，他道：“姑娘，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呀！” 陆鸢华没有说话，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随即递到了那伙计面前。 看着面前莹润细腻的玉佩，伙计终于将眼里的轻蔑收了起来，他伸手想要摸一摸那玉佩，可不想才一伸出手，陆鸢华却立时便玉佩给收了起来。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玉佩！你若做不了主便林掌柜来！” 陆鸢华这话一出，那伙计立时便恼了，他正想开口讽刺她一番，不想却被自家掌柜的声音给打断了。 “陆……姑娘？” 见林掌柜出来，陆鸢华脸上立时现出一丝喜色，她忙快步走到了他面前，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道：“林掌柜，是，是我！” 看着作丫鬟打扮朝他奔来的陆鸢华，林掌柜脸色微微一变，他微不可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姑娘，您怎么来这呢？” 还作如此打扮。 可陆鸢华却半点没看出林掌柜眸底闪过的那丝鄙夷，她迫不及待的对他开口道：“林掌柜，我要见张公子！” 她这话一出，林掌柜心里的鄙视瞬间便更多了。 想当初，这位陆三姑娘便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他们少东家的，而现在…… 她竟不顾自己婚期在即又跑过来找他们东家！ 要不是知道她是建安伯府的三姑娘，他真以为他是哪个烟花粉巷跑出来的风尘女子了！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连这点子廉耻也没有！ “林掌柜？”见林掌柜不接话，陆鸢华忙又唤了他一声。 她时间不多，所以，她得尽快见到张沛。 看着陆鸢华急切的眼神，林掌柜再次在心里狠狠唾弃了她一番，不过，他脸上却仍旧挂着一抹极为随和的笑，他道：“姑娘来得还真巧，我们少东家正好在楼上雅间。” “真，真的么？”陆鸢华眸子猛地一亮：“那你快带我去见他呀！” “那姑娘便随我来吧！”林掌柜微微笑了笑，随后便转身开始为陆鸢华引路。 从店铺到二楼雅间不过短短数十步路，可这一路，陆鸢华却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直到张沛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竟这般容易就见到了他。 “张公子……” 这句‘张公子’刚一出口，陆鸢华的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瞬间便滚落到了地上，随后，她不顾一切的冲到张沛面前将他抱了个满怀。 自端午那一日起，她每日都仿如是在油锅里煎着，熬着，她太难受，太委屈了！ 可相较于陆鸢华的激动，被她紧紧抱着的张沛的脸上明显的闪过一丝僵硬和尴尬，他甚至抬起手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陆，陆三姑娘，有话，咱们坐下好好说……可以吗？” 最后那句话，张沛简直带了一丝恳求。 他是风流不错，但如今全汴京都知道陆鸢华马上要嫁给沈遇，他要是这个时候还跟陆鸢华不清不楚的，那便不是风流而是下流混不吝了！ 更何况…… 隔壁雅间还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了。 想到这里，张沛忍不住伸手想要推开陆鸢华，可不想，他还未有动作，怀里的陆鸢华却忽地将脸抬了起来。 “张公子，端午节那日你为什么不来见我？”陆鸢华抬着泪眼直勾勾的望着张沛道。 这话一出，张沛瞬间哑然了。 他连船都不敢下，更别说借这个机会去见陆鸢华！就连他想谴人提醒陆鸢华，让她警醒一点别被他姐抓到小辫子，可没想到…… 人还没出船舱就被他姐给截住了。 至于后边的事…… 都不用陆鸢华同他说，毕竟，从济水河回去后，他在他姐面前跪了足足半个时辰。 第76章 你姐姐还真没料错你 见张沛不吭声，陆鸢华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可怜兮兮的望着张沛又道：“张公子，上次在法源寺你答应过会帮我的！你还记得吗？” 张沛嘴角抽了抽。 他是答应过陆鸢华不假，但架不住他这小胳膊拧不过他姐的大腿啊！ “张公子……” “陆三姑娘，不是我想食言，我姐你也看到了，我……我已经尽力了！”张沛有些歉疚的望着陆鸢华道。 陆鸢华原本便积了一肚子的委屈，如今好不容易见着张沛，却见他不近往日那般与自己亲近，现下他又抬出张清这个她最恨的贱人，一时间，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满腔的怨怒，她瞪着张沛，不顾一切的朝他喊道：“你为什么那么听你姐的话啊，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凭什么管你的事啊！” 可不想，陆鸢华这话一出，原本对她有些歉疚的张沛脸色立时便冷了下来：“陆三姑娘，请你慎言！” “张公子……” “陆三姑娘，听说你同沈遇的婚期定在了八月！你放心，即便我不能来喝你们的喜酒我也会命人送上一份大礼的！”张沛沉着脸直接打断了陆鸢华的话。 他一直以为陆鸢华是一只清纯无害的小白兔，可万万没想到…… 她竟癫狂到不顾婚期已定还私跑出来找他！ 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再拖下去，怕是真会如她所说，汴京城的口水会将定国公府和建安伯府淹得连屋顶都瞧不下！ “张，张公子，你，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我没听清楚……”看着张沛阴沉沉的脸，陆鸢华半天回不过神来。 可张沛此刻已显然不想再给她任何期骗自己的余地，他直视着陆鸢华的眼睛再次开口道：“陆三姑娘，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陆鸢华怎么也没想到张沛会这般绝情，一直以来的希望被打碎，陆鸢华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耳朵厉声尖叫了起来。 可不管她如何尖叫发泄，张沛却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他就那样一直冷冷的看着她。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啊？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还记得么？你也承诺过以后会对我很好很好的，这一切你都忘了么？”说到后边，陆鸢华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恸哭了起来。 看着陆鸢华因抽噎不断颤抖的身体，有那么一刻，张沛真的心软到了不行，可一想到那人说的话…… 他只能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这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做不到为了一个陆鸢华，同他的父母、姐姐对抗，也做不到为了她置定国公府的名声于不顾，更做不到为了她承受全汴京城的白眼唾弃。 这些他通通都做不到。 所以，他现在惟一能做的便是彻底斩断陆鸢华这些无意义的幻想。 “我没忘，我确实喜欢你。不过……我喜欢的是以前的你，清纯无害像一只小白兔的你！而且……我喜欢的也不只你一个人，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我，我不知道……” 看着陆鸢华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自欺欺人，张沛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道：“陆三姑娘，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么？我张沛在汴京城里是什么名声你应该早就打听过了吧？若不然，你一个名门贵女也不会往我怀里跌啊！”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是因为喜欢你才……” “好了陆三姑娘，从前有那么一刻，我确实动过娶你的念头，但可惜……世事弄人，我们俩注定是缘无份，所以，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张沛望着陆鸢华试图劝她接受现实。 可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反而让陆鸢华眼神越发尖锐了起来，她用力的抹了一把泪，随即盯着沈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张沛，我不会与你好聚好散的！我要你娶我！” 听了陆鸢华这话，张沛脸色瞬间便有些难看了起来，就在他想再劝一下陆鸢华时，却见她忽地一动，随即一个玉佩便他面前晃荡了起来。 “这个玉佩你应该还认识吧？”陆鸢华半勾着唇角冷冷的盯着张沛道。 张沛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他当然认识这个玉佩。 这玉佩是他俩情浓时，陆鸢华趁他不注意从他身上摘的，他有想过将玉佩要回来，可陆鸢华闹着不还，最后，他也便由着她了。 “张公子，如果你不娶我的话，我现下就拿着这个玉佩去楼下叫冤，说你堂堂定国公府的公子骗了我一个小姑娘的清白，如今不仅不想负责还想让我嫁给沈家公子！” 陆鸢华这话一落音，张沛脸色瞬间便黑如锅底，他抬手想将玉佩夺回来，可不料陆鸢华早有准备，她猛地往后一退，随后便将玉佩重新塞回了怀里。 “陆三姑娘，你非得如此么？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闹，你将来可还有脸面在汴京城里立足！”张沛沉着脸冷冷的望着陆鸢华道。 他起先还以为那人是故意抹黑陆鸢华，可现在看来…… 真的是他眼拙了！ 眼前的人哪里是清纯可人的小白兔，她分明是一只吐着信子的美人蛇啊！ “我现在哪还有什么脸面！我的脸面不都被你姐姐给毁光了么？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咱们一起没脸！”陆鸢华望着张沛冷笑着道。 是张沛负她在先！ 若不是他撩拨她，她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况且，她这么做还能狠狠报复张清那个贱妇！如此，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是他们兄妹害她在前！ 如今她不过是想拉着他们一起陪葬罢了！ 果然，她这话一出，张沛看着她半天都没了言语，就在陆鸢华暗自得意之时，张沛终于开口说话了，他道：“陆三姑娘，你姐姐还真是半点没有料错你啊！” 张沛这话让陆鸢华狠狠怔了一下，好一会，她才醒过了神来，她苍白着脸死死的盯着张沛一字一句道：“你，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我姐姐？” 像是回应陆鸢华这话似的，后边的门‘吱’的一声，随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77章 怼人还得是夏氏 陆锦华！ 从外边走进来的人竟然是陆锦华！ “你，你怎么会在这？”陆鸢华瞪大着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缓步朝她走过来的人。 “这话不该我问三妹妹么？你怎么会在这，还……穿着丫鬟的衣服？”陆锦华挑眉冷眼睨视着陆鸢华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陆鸢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抓了个现形，她顿时便有些惊慌了起来：“我，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三妹妹说的是，你私自出府还乔装跑到这琳琅阁与人私会，这么大的事，我确实是管不了……”说到这，陆锦华忽地朝陆鸢华嫣然一笑，随后她侧眸忽地朝画意使了个眼色。 画意会意，她朝陆锦华福了福，正欲出去，一道人影却忽地朝她冲了过来，随即她的胳膊便被人用力的攥住了。 “三姑娘，您，您这是做什么呀！”画意一脸震惊的望着陆鸢华。 可陆鸢华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死死的攥住画意的胳膊。 画意脸僵了僵，她试图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可奈何陆鸢华攥得实在太紧，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画意只能转过脸求助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三妹妹攥着我的丫鬟做什么？”陆锦华笑着走到陆鸢华面前望着她道。 陆鸢华冷哼一声，她满脸鄙夷的望着陆锦华道：“陆锦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叫这丫头去伯府通风报信么？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听了陆鸢华这话，陆锦华忍不住一笑，她道：“怎么三妹妹还怕我通风报信么？”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瞧刚刚三妹妹威胁张家公子，说如果他不娶你的话，你便拿着这玉佩去楼下喊冤叫屈！三妹妹这般豁得出去，按说，你应该什么都不怕才是！”陆锦华挑眉言笑晏晏的望着陆鸢华道。 看着陆锦华这副了然又鄙夷的模样，陆鸢华她脑中忽地响起刚刚张沛说的话——陆三姑娘，你姐姐还真是半点没有料错你啊！ 电光火石之间，陆鸢华终于抓到了什么，她猛地一下松开攥着画意胳膊的手，随后抬眼，目光不停的在陆锦华和张沛身上穿梭。 最终，她的眼神落到了张沛身上，她赤红着眼睛盯着张沛道：“我就说你怎地忽然变了脸，原来……原来你是瞧上她了呀！” “你胡扯什么！我跟陆二姑娘什么干系都没有！”张沛气恼的截断陆鸢华的话道。 他又不是疯子！ 一个陆家姑娘已让他喝了好几壶，再来一个…… 就算他姐不扒他的皮，建安伯府也不会放过他啊！ 可陆鸢华显然是不相信张沛这话，她冷笑一声，可笑着笑着眼泪便再度簌簌的滚落了下来，她悲恸的望着张沛哭诉道：“张郎，我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她啊！她姓陆，我也姓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啊！” 见陆鸢华仍旧沉溺在自己的幻想猜疑中，张沛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解释，却被陆鸢华再度响起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说，你们俩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是上次端午节？还是，还是在法源寺？” “陆鸢华！”张沛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恼怒至极的呵断了陆鸢华的话，他道：“你是听不懂人话么？我都说了，我同陆二姑娘没有半点干系！” “你当我是傻子么！她若同你没关系，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陆鸢华不甘示弱的回怼道。 果然，她这话一出，张沛眼神立时便跟着闪了一下。 见张沛眼神闪躲，气势虚了下来，陆鸢华心中顿时泛起滔天恨意，看向张沛和陆鸢华的眼神像是淬了一层剧毒似的泛着幽幽的绿光。 就在张沛尴尬之际，原本紧闭的门忽然‘砰’地一声被人踹开了。 陆鸢华也被这突然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夏氏一脸杀气的朝她走了过来。 被夏氏这杀气震到，陆鸢华慌忙往后退了两步。 可夏氏哪会容她躲避，她几步便冲到陆鸢华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道：“陆鸢华，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知道么！你以为世上的女子皆是你这般自甘下贱、无可救药之人么！阿锦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好心想给你挑点首饰做嫁妆！可谁想到啊！你这个本该在府中安心待嫁的人竟会穿上丫鬟的衣裳偷跑出来私会情郎！陆鸢华，你不要脸，我们伯府还要脸了！” “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看你这些日子安安份份的，我还以为你悔改了，可没想到……也是，狗改不了吃屎，烂泥糊不上高墙！像这你种人，就不该对你抱有一丁点同情和希望！早知道，林夫人提议要将你绞了头发送去尼姑庵时我就不帮你说情了！”夏氏语速极快，半点也不给陆鸢华插话的机会。 看着自家母亲连珠炮的打击的陆鸢华脸上血色全无，陆锦华心里畅快的同时也对夏氏越发佩服了起来。 怼人这一块还得她娘亲自上场啊！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一个商贾之女，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亏你还是大家出身了！你娘没教你么？出嫁从夫，我既嫁到建安伯府那便是建安伯府的人！况且，我不仅是你二婶，还是建安伯府的女主人！不论站在哪一点我都有资格管你！当然，你若不是咱们建安伯府的人那就另说！” “你，你……” “行了！你少在那给我丢人现眼了！”夏氏不耐的打断了陆鸢华的话，像她这种段位，实在不够她输出的，况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想到这里，她忙转过头对身后的两个大丫鬟道：“桑枝、桑月，去，把她怀里的玉佩给我拿过来！” “是，夫人。” “是，夫人。” 桑枝和桑月朝夏氏齐齐应了一声，随后两人便撩起袖子朝陆鸢华走了过去。 第78章 活着还不如死了 见桑枝和桑月朝自己走了过来，陆鸢华连忙直往后躲，眼见桑枝桑月越来越近，她眸子忽地一动，随后，她伸手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往桌上狠狠一砸。 清脆的碎裂声后，陆鸢华抓起瓷片猛地往自己的脖颈上一放。 桑枝和桑月终于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夏氏，你再敢让她们过来一步，我就用这个割破自己的喉咙！”陆鸢华瞪着眼睛怨毒盯着夏氏大声道。 可让陆鸢华没料到的是，夏氏却丝毫没有因为她这话有半点动容，她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盯着自己的两个丫鬟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 夏氏这话一出，屋里除了陆锦华，其他几个人都怔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陆鸢华，她将手中的瓷片又往脖颈前送了送，她道：“你们别过来，你们再过来的话我真会的割的！我没有跟你们开玩笑，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可不想，即便陆鸢华都如此说了，夏氏脸上却仍旧不见丝毫惊慌，甚至她唇角还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她挑眉对陆鸢华道：“那好啊，你割吧！” “夫人！” “夫人！” 桑枝和桑月齐齐出声，她俩不敢置信的朝夏氏看了过去。 今日她们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位三姑娘是如何癫狂，夫人这般说，若三姑娘当真往脖子上一割，那她们可该怎么收场啊！ 这连张沛也忍不住皱收朝夏氏走了一步：“陆二夫人，事关人命，要不，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他只是想让陆鸢华放下此事，别再纠缠他，可不想因为这个便闹出人命！ 可没想到，夏氏在听了张沛这话后猛地转过脸来剜了他一眼，她道：“你现在知道事关人命啦！你早干嘛去了！若不是你风流薄幸招惹她，她至于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么！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夏氏这话一出，张沛霎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耍了两个在耳刮子，他惭愧的将头低了下去。 见张沛不哼声了，夏氏这才看着陆鸢华继续道：“你不是说要割脖子么？怎么还不动手啊！” 夏氏这个反应显然没在陆鸢华的意料之内，她瞪着夏氏，心里的底气瞬间便抽走了大半，她怒视着夏氏道：“你，你以为我不敢么？” “敢！你怎么不敢啊！你连上吊都敢，更别说这小小的抹脖子，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若真想死的话，这碎瓷片不行，它不够锋利，你就算抹下去也死不了，只会在脖子上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所以，你要真想死的话，记得一定要用力啊！否则，半死不活可就难受了！”夏氏勾着唇角微笑的向陆鸢华解释道。 果然，她这话一出，陆鸢华眼神立时便慌乱了起来，捏着碎瓷片的手也忍不住松了松。 她没想死。 她只是想拿这个威胁夏氏。 就连陆锦华在听了她娘这话后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话原本是该由她说，可她这个做姐姐的若对自家妹妹太过绝情，传出去总不好听，她娘应该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刚刚才会不顾一切闯进来吸引陆鸢华的火力。 “鸢姐儿，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动手啊！”见陆鸢华不动，夏氏忍不住又出声催促她道。 陆鸢华死死的盯着夏氏，见她眼神里真的没有半点动容，她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对她尖叫了起来，她道：“夏氏，你，我这般逼我，你就不怕我母亲同祖母怪罪你么！” “鸢姐儿，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啊！我什么时候逼你了？不是你自己要寻死么？”夏氏皱眉佯作无辜的望着陆鸢华道，末了，她似觉得不够，于是，还又往后找补了几句道：“而且，你死了，老夫人也不一定会因为这个怪罪我啊！有这么一个伤风败俗、败坏伯府清誉的孙女，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哩！” “你，你……” 见陆鸢华气得说不出话来，夏氏心里憋了大半天的闷气总算吐了出来，她再度瞥向了桑枝和桑月，她道：“你俩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三姑娘整理整理仪容！” 可就在夏氏说话这见隙，一道身影忽地爆起朝陆鸢华冲了过去，随后只听陆鸢华闷哼了一声，随后她整个人便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了下去。 一时间，屋里数道目光齐刷刷的朝那道身影看了过去。 可画眉却浑然不觉，她举着自己的手一脸兴奋的对陆锦华道：“姑娘，我砍中了！我真的砍中了！” 看着如此兴奋的画眉，夏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转过脸一脸感慨的对陆锦华道：“阿锦，你这丫头还……还真有把子力气！” 听了自家母亲这话，陆锦华尴尬的朝她扯了扯嘴角。 她知道画眉确实比别的丫鬟力气要大一些，她原本也只是想她让制住陆鸢华趁早结束这场闹剧，可没想到，她冲上去便直接一记手刀把人给砸晕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她不少麻烦。 “行了，别高兴了，快将玉佩拿出来还给张公子吧！”陆锦华转过脸有些无奈的吩咐画眉道。 “嗯，奴婢遵命！”画眉高兴的应了一声，随后弯腰迅速往陆鸢华怀里一探，不多会，一块莹白的玉佩便出现在了她手里。 看着这块又回到自己手里的玉佩，又看着仍旧瘫软在椅子上的陆鸢会，张沛心里不禁有些百感交集。 他这人风流浪荡惯了，可即便这样，他也向来秉持的好聚好散，也从来不亏待那些跟他的女人，可惟有陆鸢华…… 他心里是有愧的。 “除了这块玉佩，张公子没有旁的东西在我三妹妹手里了吧？”就在张沛心怀愧疚之时，一道清冽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 “没，没有……”张沛连忙转过脸去。 “没有就好，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们也就不打扰张公子了！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希望张公子不要再来打扰我三妹妹的安宁。”陆锦华淡笑的望着张沛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张沛脸色一白，他抿了抿唇角，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对陆锦华道：“陆二姑娘，今日，今日这事，你们回去后会同陆老夫人说么？” 第79章 还是你想的周到 陆锦华扬了扬眉。 “张公子，您不觉得您这话很多余么？”陆锦华弯着唇角不冷不淡的望着张沛道。 听出了陆锦华话里的讽刺，张沛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他尴尬的抿了抿干涩的唇角，道：“陆二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觉得我三妹妹可怜？”陆锦华笑着将张沛的话接了过来。 张沛哑然。 “张公子若真这般怜香惜玉，要不这样，您同我们一块回去，有您在，我家祖母必定不会为难三妹妹。张公子，您觉得如何？”陆锦华弯着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张沛道。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张沛这个人都极其无感。 尤其是前世…… 他这种人怎么配娶阿仪啊！ “我觉得阿锦这话可行！比起沈家小子，我看我家老夫人应该更中意张公子您这位贵婿才是！”夏氏掩着嘴角笑盈盈的附和着自家女儿的话道。 夏氏这话一出，张沛嘴角立时跟着抽了抽，他讪讪的望了眼夏氏，随后僵硬的脸对她道：“陆二夫人真会开玩笑！” 他若真想娶陆鸢华那何必等到今日啊！ 如今陆鸢华和沈遇的婚期在即，自己这个时候去横插一脚，这不是让整个汴京城看笑话么！ 就算他丢得起这个脸，定国公府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沈公子，我这话可不是在跟您开玩笑，也就是林夫人当初逼得紧，我家老夫人没法子这才不得不认了同沈家这门婚事，否则……” 即便后边的话夏氏没说出来，但张沛依旧忍不住变了脸色。 见张沛搓着手不再说话了，陆锦华终于勾着唇角笑了笑，她挑眉望着张沛道：“张公子可还有旁的事？” 这回张沛没有任何犹豫，他用力的朝陆锦华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 建安伯府二房这母女俩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他还是别招惹她们了！ “既如此，那张公子便多多保重吧！”陆锦华一边说着一边睨了张沛一眼，随后，不等张沛反应过来，她便从容的转身从门口踏了出去。 直到陆锦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张沛这才从懵逼中反应过来。 什么叫他多多保重！ 他保重啥啊他！ “少东家……”就在张沛愤愤然时，林掌柜躬着身子从外边走了进来。 “建安伯府的人都走了？”张沛睨了一眼林掌柜道。 “回少东家的话，走了。临行前，那位陆二夫人还将先前选的首饰全都包走了。”林掌柜笑着对张沛答道。 可张沛听了他这话不仅不高兴，反而还没好气的剜了林掌柜一眼，他道：“林掌柜，你眼皮子什么时候这么浅了！” 不就一点首饰么？ 他们定国公府难道还缺这么一点钱！ 林掌柜就算再傻，这会也瞧出了张沛的心绪不佳，只是……心里的好奇让他还是壮着胆子往张沛跟前凑了凑，他道：“少东家，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怎么瞧着，像是那是建安伯府那位二夫人早便料到陆三姑娘今日会来，所以，她才早一步找到他们少东家！ 也不晓得她先前同他们少东家说了什么！ 见林掌柜都快凑到了他脸上，张沛眉毛一挑，他横一眼林掌柜，没好气的盯着他道：“你真想知道？” 瞧出了张沛的怒气，林掌柜忙见好又收，他忙将脖子缩了回去笑着对张沛道：“没，小的就是随口一问！若少东家没有旁的吩咐，那小的便下去忙了。” 张沛剜了林掌柜一眼，随即愤愤的将视线收了回去。 见此情形，林掌柜也不敢再多言，他朝张沛揖了揖，随后便躬着身子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要说这陆二夫人还真是奇人，这世上哪有做母亲的带着女儿来抓侄女同人私会的？就不怕传出来污了自家女儿的名声么？ 不过，如今的建安伯府的姑娘应该也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吧！ 而另一边，坐上回伯府马车的夏氏正一脸兴奋的望着自家女儿道：“阿锦，你怎么知道陆鸢华今日会乔妆出来找张沛？” “自然是因为今日的时机最好啊！”陆锦华淡笑着回答夏氏道。 过了今日便要等到七月初一，可那时，说不定沈家的聘礼都送过来了。 其实不用陆锦华回答夏氏也能猜到，经过这些日子，她也算是瞧出来了——陆鸢华这丫头就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 “我还有一点很好奇，阿锦，你怎么知道鸢姐儿和张沛私会的地点在琳琅阁啊！”夏氏目光灼灼的望着陆鸢华又问道。 “来之前我便打听了，鸢姐儿就在琳琅阁与张公子定情的，而琳琅阁又是定国公夫人的私产，所以，没有比这更方便鸢姐儿寻人的！她总不能跑去定国公府吧！”陆锦华看着夏氏淡淡的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夏氏不由连连点头，她道：“阿锦，还是你想的周到！” 若不是她们先一步找到张沛，而后又制住了陆鸢华，后头还不知道这丫头能闹出什么丑事了！ 她想破罐子破摔她不拦着，但她别把瓷片溅到她们身上啊！ 等她回去一定要和老夫人好好说道说道今日的事，如今的陆鸢华已经疯魔的不成样子了，就算真把她嫁进沈家，不定将来她还会闹出什么事来了！与其如此，还不或绞了她的头发把她送进姑子庙，也省得祸害了沈家那小子！ 夏氏这边在心里暗暗盘算回府以后如何说服老夫人，而另一边，陆锦华则抬手悄悄的掀起车帘一角。 如今正值盛夏，街上人烟稀少，但仍旧百姓挑着冷饮在街上吆喝。 看着那人被烈阳晒得满头大汗却仍旧不肯停歇的样子，陆锦华忽地搁下了帘子望向夏氏道：“母亲渴么？要不要我请母亲喝碗杨梅汤？” 夏氏先是怔了一下，可很快外边担夫的吆喝声便让她醒过了神来，她朝陆锦华嫣然一笑，她道：“既然二姑娘请客，那自然是要见者有份！”说到这，夏氏忽地扬声对外边的丫鬟道：“桑枝、桑月，还不快把那担夫叫过来！” 夏氏这话一出，外边的丫鬟婆子们立时便露出了笑脸。 桑月更是忍了笑道：“那奴婢便多谢姑娘的赏赐咯！” 第80章 婆媳正面硬刚 就这样，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回了伯府。 夏氏命人将昏迷的陆鸢华送回了汀兰院，而后，她便领着陆锦华去了老夫人的福瑞院。 她原本是想一个人去见老夫人的，可陆锦华执意要跟着她去，夏氏拗不过她，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应了她的请求。 果然，在听完夏氏的话后，老夫人立时暴跳如雷，桌上的茶壶茶盏无一幸免全都被老夫人扫落在地，可即便是这样，老夫人仍旧没能将心口那股恶心消除出去。 “母亲，鸢姐儿现在已经魔怔了！您是没听到晌午她说的那一番话，她竟敢当面威胁那张家公子，说如果他不娶她的话，她就拿着玉佩去大街上喊冤叫屈！母亲，她这是想将我们伯府架上火上烤啊！如此魔怔，就算咱们硬按着将她嫁进沈府，将来只怕她也会闹出什么不能收场的丑事！到时候咱们伯府只怕也一样难逃指摘啊！”夏氏望着老夫人痛心疾首的道。 听了夏氏这话，老夫人原本阴沉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她何尝不知道夏氏说的这些话句句在理，只是……等她的话从嘴里说出来便立时变味了。 “夏氏，你就这么见不得鸢姐儿好么？”老夫人阴冷的盯着夏氏道。 “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这可全是为伯府打算啊！况且，怎么是我见不得鸢姐儿好，明明是她自甘下贱……” “夏氏！”老夫人怒不可遏的截断了夏氏的话。 虽然她知道夏氏这话句句属实，可…… 鸢姐儿到底是她嫡亲的孙女，她当着她的面这般辱骂鸢姐儿，这跟指着她的鼻子辱骂她又有什么两样！ 可即便老夫人如此严厉呵斥，可夏氏却仍旧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样子，她直视着老夫人的眼睛反问她道：“母亲，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老夫人显然没想到夏氏今日竟敢跟她对着来，她这话一出，老夫人忍不住怔了一下，好一会她才醒过神来指着夏氏的鼻尖道：“夏氏，你，你好大的胆子啊！” “儿媳不敢！比起鸢姐儿，儿媳的胆子可小多了！”夏氏挑眉毫不怯懦的回怼老夫人道。 “你，你，夏氏，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这就是你们夏家的家教么！”见夏氏接二连三反驳自己的话，老夫人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夏氏眉尖一挑，正想彻底豁出去时，一道清冽的嗓音却忽地响了起来。 “祖母别生气，母亲她不是有意要反驳您的话的！只是母亲既然坐在了伯府主母的位置上，便少不得要替父亲还有伯府的名声多做打算！祖母，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陆锦华起身平静的望着老夫人的眼睛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不为伯府和你爹考虑喽！”老夫人冷冷的睨着陆锦华道。 “祖母明鉴，孙女并没有这样说。”陆锦华回望着老夫人的眼睛，她的神情依旧很平淡。 “你嘴上虽没说，可你心里呢？你心里是如何想我这个祖母的了！”老夫人盯着陆锦华心情复杂的道。 她一直觉得锦姐儿这丫头冷情冷肺，同谁都亲近不来，可现在看她在站在夏氏身边为她说话，她忽然觉得异常的刺眼！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同夏氏这般亲近了？ 她不是一向嫌弃夏氏是商贾出身的么！ “我心里是怎样想祖母的，这对祖母重要么？或者换句话说，祖母您在意我这个孙女是怎样想你的么？”陆锦华望着老夫人反问她道。 看着陆锦华唇角那抹自嘲的笑意，老夫人唇角动了动，可她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她确实从没在乎在旁人是怎样想她的！ 不管是陆锦华、陆鸢华还是夏氏、李氏，甚至连她的儿子，她也从来没在乎过他们心里是如何想她的。 “祖母，我同母亲来这也只是想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你，至于您是罚是饶，这都是您的事，我和我母亲并不想插手。”见老夫人不说话，陆锦华这才看着她继续道。 她娘到底还是表现的太急切了。 其实老夫人根本不用她跟她分析厉害，在这个伯府里，老夫人最最看重的就是伯府的脸面和前途，为了这个，儿子、孙子、孙女，这些通通都可以往后让步。 所以，即便她娘什么也不说，老夫人也会做出决定的。 可现在她娘这一吵反倒激起了老夫人的逆反心理。 毕竟，没有谁愿意被人逼着做决定。 哪怕这个决定是她原本的打算。 而她之所以没有提醒她娘，是因为，她也不想老夫人就此将陆鸢华绞了头发送去姑子庙！因为对她来说，这个结局远远不足以惩罚陆鸢华和沈遇！ 她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布了这么多的局，就想看他们俩相看两厌却不得不凑成一块过活！ 前世他们不是说她横插一脚毁了他们两个的好姻缘么，如今，她就还他们这一段‘好姻缘’！ 她倒想看看，今世他们是否还如前世一般恩爱如初！ 看着陆锦华清冷又沉静的眸子，老夫人心里忽地动了动，她似想到了什么，随即神色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行了，鸢姐儿的事我自有打量，夏氏，你先回去吧！”老夫人看着夏氏淡淡道。 见老夫人忽然缓了神色，夏氏眸底不由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她还是依言朝老夫人福了福身：“既母亲既这般说，那儿媳便不打扰您了，儿媳告退。” 夏氏说完便递了个眼神给陆锦华，示意她跟她离开。 可不想，陆锦华还没动，那厢却听老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锦姐儿留下，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母亲，您有什么要同锦姐儿说的啊？”夏氏一听老夫人这话立时便警觉了起来。 可老夫人却并没有理会夏氏这话，她只抬眸静静的看着陆锦华。 见老夫人不搭理自己，夏氏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的，就在她想要再说些什么时，陆锦华却忽地转过脸来朝她一笑，她道：“母亲，没事的，您先回去吧！” 第81章 腐肉要挖出来 夏氏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见自家女儿一脸从容，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依了陆锦华的话向老夫人告辞出去了。 夏氏一走，屋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老夫人捏了捏发疼的额角，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才佯作平静的望着陆锦华开口道：“锦姐儿，我问你，你三妹妹是如何偷逃出府去的？” 听了老夫人这话，陆锦华不由弯唇一笑，她望着老夫人道：“祖母，这个问题，母亲刚刚不是已经回答过您了么？” “可我现在想听你的回答。”老夫人紧盯着陆锦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看着老夫人半垂着的眼帘，陆锦华唇角那抹浅笑终于渐渐敛了起来，她目光平静的看着老夫人，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一切就如祖母想的那般。” 这话一出，老夫人眸底立时闪过一丝讶然。 显然，她没有想到陆锦华会这般痛快的承认此事！她甚至连狡辩的意图都没有。 可陆锦华的话却还在继续，她看着老夫人继续道：“是我在暗中予三妹妹方便，所以，她才能这般顺利的从伯府出来。” “所以，你也早料到了她这次出去是去找张家公子？”老夫人沉着脸又问。 陆锦华点了点头，她看着老夫人的眼睛，毫不犹豫的便回答她道：“是。” 听了陆锦华这个回答，老夫人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抬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随后才怒视着陆锦华斥责她道：“你既知道，却还纵着她去丢人现眼！陆锦华，你究竟有何居心！”说罢，老夫人仍觉得不解恨，可此时桌上已没有多余的茶盏让她发泄，最后，她干脆将手中的念珠狠狠的朝陆锦华身上砸了过去。 陆锦华任由念珠砸在身上，她没有动，直到念珠掉到地上，她才弯腰将它拾了起来。 “腐肉如果不挖出来，那么它就会一直溃烂下去……人，也是一样的！”陆锦华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拾起的念珠递到了老夫人面前。 可老夫人并没有接她递过来的念珠，她依旧怒视着陆锦华道：“可我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了么？” “祖母您确实是做了决定，可三妹妹没有。”陆锦华看着老夫人，细长的眉尖微不可觉的轻挑了一下。 听了陆锦华这话，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动容，可她望向陆锦华的眸子依旧一片冷沉。 “祖母，我这是在帮三妹妹认清现实，否则，您以为她会安生嫁进沈家？就算退一步说她嫁进了沈家，那您觉得她会在沈家安生过日子？”陆锦华看着老夫人嗓音清冽的继续道。 果然，陆锦华这话一出，老夫人脸上的冷肃终于散开了大半，望向陆锦华的眼神也多了许多前所未有的复杂。 “若祖母您仍旧觉得孙女有错，那孙女愿意认罚。”陆锦华垂下眸子又补了一句道。 这话一出，老夫人越发沉默了。 她能怎么罚她？ 若她连鸢姐儿这样的弥天大罪也能宽恕，又有何理由能罚一个处处为姊妹，为伯府着想的孙女，更别说…… 她还指着她将来能高嫁后反哺伯府。 想到这里，老夫人终于伸手接过陆锦华递来的念珠。 “老夫人，不如让二姑娘坐下说话吧！”春嬷嬷敏锐的察觉到了老夫人的松动，于是，她忙笑着上前插话道。 老夫人转动着着手里的念珠，她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可春嬷嬷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笑着走到陆锦华跟前道：“二姑娘，老夫人这是让您坐着回话哩！” 听了春嬷嬷这话，陆锦华感激的朝她笑了笑，随后在春嬷嬷的引领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旁的也是徒劳，只是鸢姐儿……”说到这，老夫人终于抬眼重新朝陆锦华看了过去：“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她才好？” “三妹妹的事自然由祖母做主，孙女不敢多言。”陆锦华抬眸平静的看着老夫人答道。 可很显然，老夫人对于陆锦华的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可我想听你说。”老夫人直视着陆锦华的眼睛再次道。 听了老夫人这话，陆锦华眸心微不可觉的动了一下。可随后，她便起身从容的朝老夫人福了福，末了，她才抬眸看着老夫人的眼睛道：“祖母，依孙女愚见，三妹妹同沈家公子婚期已近在眉睫，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再生事端，况且，经过此事，想必三妹妹也认清了张家公子不是可以托负之人，对沈家这桩婚事应该也不会同从前一样抗拒！所以，孙女认为，此事到这便算结束了！当然，这只是孙女的一点愚见，一切最终还得祖母您来定夺。” 老夫人大约没想到会从陆锦华嘴里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她原以为陆锦华应该会和她的母亲夏氏一样，迫不及待的想将鸢姐儿绞了头发丢进姑子庙去，可没想到……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她认真的打量着陆锦华，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丝端倪来，可她看了半天却始终没发现什么。 甚至，陆锦华就站在那里由着她打量、审视。 “你这般说，你母亲不会生气么？”老夫人眯着眼睛继续问陆锦华道。 “孙女回去会同母亲分析利害的。”陆锦华如是回答。 陆锦华这话一出，老夫人心里对她的怨毒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此事，纵然锦姐儿是有错，可若不是鸢姐儿先起了这心思，她又如何在背后推波助澜，况且，也确实如她所说，若不如此彻底绝了鸢姐儿的心思，依她的性子，指不定以后会闯出什么更大的祸来，到时候，只怕是连她也收不了场！ “你既这般说，那便按你的意思吧！”老夫人看着陆锦华终于淡淡的吐出了一句。 “是，祖母。”陆锦华垂眸恭谨的答了下来。 明明就是老夫人自个的意思，可为了堵她母亲夏氏的嘴，她却偏偏说是按她的意思。 她这位祖母还真是…… 人老成精啊！ 第82章 您不觉得我心狠么 从福瑞院出来，正值盛午。 头顶烈阳灼灼，陆锦华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正在她犹豫是要顶着烈阳抄近路走，还是顺着连廊绕远路时，眼前的余光却忽地瞥见桑枝抱了一把伞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姑娘，夫人知道您怕热，所以让奴婢特意拿了伞在这里等您。”桑枝朝陆锦华行了个礼微笑的道，说罢，她忙将伞撑开随后走到了陆锦华身后。 看了眼头顶绘着牡丹的油纸伞，陆锦华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姑娘，夫人她还在正院等您用午膳了。”桑枝笑着对陆锦华扬声又道，可语毕，她忽地又用极低低的声音对陆锦华又补了一句道：“姑娘，夫人就在前边的凉亭等着您。” 老夫人刚刚显然是来者不善，夏氏哪里放心就这么回去！所以，她一出了福瑞院，便立时找了一个僻静的凉亭等在那。 听了桑枝这话，陆锦华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感动，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抬脚快步朝凉亭的方向走了过去。 桑枝并没有说谎，夏氏确实在凉亭里等着，而且已经等得极为不耐烦了！ “夫人，姑娘来了。”桑月眼尖的发现了陆锦华一行人的身影，于是，她连忙出声提醒夏氏道。 一听这话，夏氏忙转过脸来，随后，也顾不得外边日头正毒，抬脚就快步朝陆锦华迎了过去：“阿锦，你没事吧？老夫人可有为难你？” 陆锦华忙摇了摇头，她道：“外边日头毒，母亲，我们还是去凉亭说话吧！” 夏氏忙点了点头，而后，她拉着陆锦华的手随她一路走进了凉亭。 “阿锦，你祖母同你说什么呢？”一进凉亭，夏氏便迫不及待的又问陆锦华道。 陆锦华朝夏氏笑了笑，示意她别急，待夏氏坐下后，她才笑着对她道：“不过就是为了三妹妹的事罢了，母亲放心，我已经同祖母说好了，今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不想，夏氏一听陆锦华这话便急眼了，她‘腾’地一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她道：“什么叫今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陆鸢华又是私逃，又是幽会，还拿自身的清誉逼着男人娶她，这叫什么事都没发生？” 夏氏瞪圆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家女儿道！ 若真是这样，那老夫人心也太偏了吧！ 亏她还总拿她出身商贾之家说事，说她这个商贾之女没有教养，可如今瞧瞧，最没教养的反而是老夫人最偏疼的孙女！ 她哪来的老脸指摘她啊！ “母亲别生气了，其实，这也是我的主意。”见夏氏气得脸都青了，陆锦华起身笑着望着她。 陆锦华这话一出，夏氏脸上立时便露出了不解，她回望着陆锦华道：“阿锦，你这是为何啊？是不是老夫人她威胁你啊？” 要不然，阿锦怎么会说出这番话啊！ 陆鸢华作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两次的她们能及时发现阻止，若下一次呢？ 她不能拿阿锦的前途去睹陆鸢华这个已经没有半点廉耻之心的人悔改！ 见夏氏眼里全是对她的担忧，陆锦华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了夏氏的手，她道：“母亲别担心，祖母没威胁我，是我衡量之下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即便陆锦华如此说，可夏氏却仍旧皱着眉表示自己不信。 陆锦华忍不住再次朝夏氏笑了笑，她道：“母亲您想，沈家同伯府的婚期已迫在眉睫，这个时候若将三妹妹绞了头发送去姑子庵，那沈家那边如何解释？沈家明知道三妹妹德行有亏却还愿意结这桩婚事，自然是因为这桩婚事让他们有利可图！况且，这桩婚事本就一波三折，汴京城里谁不在底下悄悄议论，这种情况下，沈府又怎么可能轻易同意解除这桩婚事？他们可再丢不起这个脸啦！” “你，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陆鸢华她……” “鸢姐儿以后如何自有沈家的人管，母亲只需在她嫁出去之前好生派人盯着她便是。”陆锦华用力的握了握夏氏的指尖道。 沈家既已知道陆鸢华婚前与人有私，那娶她回去之后自然会严加看管！ 毕竟，沈家可没有一盏灯是省油的，尤其是沈老夫人…… 她能从永昌侯府一个看人脸色的孤女一跃嫁给当朝显贵，若没点手段，这桩婚事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啊！要不然，也不至于沈老太爷一死，永昌侯府对她的态度立时便冷了下来。 见夏氏脸上仍有些犹豫，陆锦华忍不住握着她的手又道：“母亲放心吧，比起咱们，沈家更怕丢人。” 伯府到时候还能推说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沈家不行啊！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还是不放心！”夏氏拧着眉，眉宇之间担忧仍是挥之不散。 其实，让她来说，最一劳永逸的办法便是将陆鸢华拉出去沉塘，这样，既省心又省力！可她也知道陆鸢华是已故大伯的嫡女，哪怕是看在大伯份上，老夫人和伯爷都不会轻易取她的性命！正因为顾虑到这一点，她才退而求其次想让老夫人同意绞了陆鸢华的头发，将她送去姑子庵，可没想到…… 老夫人竟连这个也不同意！ 她竟还想着将陆鸢华嫁进沈家！ 见夏氏仍旧愁眉紧锁，陆锦华唇角忽地一勾，她道：“母亲若真不放心的话，女儿还有一个法子……” 夏氏眸子猛地一亮：“什么法子！” 陆锦华嫣然一笑，随后她倾身凑到夏氏耳畔低语了几句。 果然，原本愁眉紧锁的夏氏在听完她这话后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不过，此事母亲还得瞒着祖母和父亲，不然我怕……” “你放心，母亲又不是傻子，这点事母亲还是有分寸的！母亲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你放心！”夏氏娇笑着拍了拍了陆锦华的手示意她安心。 还是她的阿锦聪明！ 有些事确实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 看着夏氏的一脸兴奋的样子，陆锦华眸子微不可觉的闪了一下，她犹疑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夏氏道：“母亲，您不觉得我心狠么？” 第83章 老夫人杀鸡儆猴 一听陆锦华这话，夏氏立时便倒竖了柳眉，她沉着脸道：“阿锦，你这是什么话？是陆鸢华先将我们放在火上烤的，正所谓，你不仁我不义！阿锦，你知道为娘生平最讨厌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陆锦华好奇的朝夏氏扬了扬眉。 可夏氏目光却忽地郑重的起来，她凝视着陆锦华一字一句对她道：“你娘我生平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以德报怨！若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所以，阿锦，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对伤害自己的人手软仁慈！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宽恕和原谅！你懂吗？” 看着夏氏无比认真的神情，那一刻，陆锦华心里忽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而夏氏见陆锦华久久没有接自己的话，一时间她不禁有些急了，她忙伸手推了推陆锦华的肩膀道：“阿锦，娘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 陆锦华强忍着泪意朝夏氏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记住了！ 见陆锦华点了头，夏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怡然院用午膳吧！我早让小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酸笋鸭汤，你一会记得多喝两碗。” “好。”陆锦华忍着泪含笑又应了一声。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随后两人携手回了怡然院。 而另一边，春嬷嬷奉老夫人之命领着一群婆子浩浩荡荡的朝汀兰院走了过去，没多会功夫，汀兰院里板子敲打声和丫鬟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听着外边的声音，李氏苍白的脸上尽是怨愤和震怒，可偏偏她却半点也不敢发作，只能直愣愣的僵坐在椅子上。 而比起李氏，躺在床上的陆鸢华则仿若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她直愣愣的看着头顶的幔帐，雪白的脸什么表情也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的板子声终于停了下来。 李氏忙闭了闭眼睛，她刚整理好情绪，身后的门就被人给推开了，随后，便见春嬷嬷带着一身血腥味走了进来。 “大夫人，三姑娘。”春嬷嬷一进来便分别向李氏和陆鸢华各行了一个礼。 陆鸢华自然是不会做出什么反应的，倒是李氏一见春嬷嬷便立时起身朝她挤出了一丝笑意，她道：“嬷嬷，鸢姐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一定是受了丫鬟挑拨这才一时昏了头做错了事，所幸发现的早没闯出什么祸来，如今鸢姐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能不能请您帮鸢姐儿在老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啊！” “大夫人您言重了！其实，老夫人同您想的一样，三姑娘自来便听话乖觉，若不是受身边的刁奴怂恿蛊惑，定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来！所以，老夫人这才遣奴婢来将这些纵主作恶的刁奴好生整顿一番，也好叫其他那些人知道，在咱们伯府有哪些事能做，有哪些事是不能做！大夫人，您说奴婢说的对吧！”春嬷嬷微躬着身子微笑的对李氏道。 “嬷嬷说的对……”李氏朝春嬷嬷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她面上虽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可隐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因为她知道，老夫人此举分明是在杀鸡儆猴！ 可春嬷嬷却并没有因此就止住了话头，她微笑的望着李氏继续道：“既然大夫人也认为此事是因为刁奴欺主，那想必您不会怪奴婢自做主张将那几个丫鬟婆子给发卖出去吧！” 李氏唇角动了动，她抬眸看了春嬷嬷一眼，随后用力朝春嬷嬷挤出一抹笑道：“怎，怎么会，就算嬷嬷您不这么做，我也不敢留她们在鸢姐儿身边伺候啊！” 像春嬷嬷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自作主张，她只会按老夫人的意思办事！ 只是…… “大夫人不怪罪就好！不过，三姑娘身边也不能没人伺候，不如这样，奴婢今日恰好带了两个丫鬟来，不如便让她们先留在三姑娘房里伺候着，大夫人，您觉得奴婢这主意可行？”春嬷嬷微笑的望着李氏又道。 李氏还能怎么说。 她只能用力的挤出一抹笑朝春嬷嬷点了头应了她这话。 果然，见李氏点头，春嬷嬷脸上一点意外也没有，她再度朝李氏笑了笑，随后便转身对身后的两个丫鬟道：“红珠、红玉，既然大夫人已经点头了，那你们便留在这好生照顾三姑娘，记住，千万不要出差子，否则老夫人那边可饶不了你们！知道么？” “奴婢知道。” “奴婢知道。” 红珠和红玉齐齐朝春嬷嬷应了一声。 交待完红珠红玉，春嬷嬷这才将脸重新转向李氏，她道：“既然如此，那奴婢便不打扰大夫人同三姑娘了。”说罢，她朝李氏福了福身，随后便垂眸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直到春嬷嬷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李氏才终于收起了脸上僵硬的笑意，可下一秒，她的视线便反到一旁垂着站着的红珠、红玉身上。 “红珠、红玉，我家夫人有几句话想要同三姑娘说，你们能先出去一会么？”佩兰敏锐的察觉到了李氏的心思，她忙笑着上前对两人道。 红珠和红玉互相对视了一眼。 “既然夫人有让话要对姑娘说，那奴婢便去门外守着。”红珠站出来微笑着对李氏道。 李氏瞥子红珠一眼，随即阴沉着脸别开了视线。 红珠显然没想到李氏会是这种态度，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先前开口的佩兰笑着站了出来，她感激的对红珠和红玉道：“那就劳烦两位了。” 见佩兰递了台阶过来，红珠长松了一口气，她忙朝佩兰笑了笑，随后，便带着红玉躬身退出了房间。 “夫人，您这又是何必？”红珠红玉一走，佩兰忙转过脸对着李氏幽幽叹了这么一句道。 红珠、红玉明显就是老夫人安在汀兰院的眼线，夫人这么做，若是让老夫人知道，老夫人心里怕是又要不快了！ 李氏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 只是一想到老夫人今日在汀兰院这般大动干戈，李氏就觉得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疼！ 这还是她嫁进伯府以来，老夫人第一次让她在下人面前这般没脸！ 以后她还怎么在伯府立足啊！ 第84章 想从你手里要嫁妆 见李氏不说话，佩兰以为她还没想开，于是，她忙碍着头皮又补了一句道：“夫人，奴婢斗胆说句您不爱听，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夫人不追究已经万幸，所以，在这个时候您千万要沉住气啊！” 在佩兰看来，老夫人只发卖了几个丫鬟实在是轻拿轻放了。 因为这事若是放在别家府上，她家姑娘就算不被赏根白绫勒死，那也是要绞了送发送去姑子庵的！就连她这个李氏跟前的丫鬟才想不通，她家姑娘怎么会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事来！ 想到这里，佩兰忍不住瞟了一眼仍旧躺在床上的陆鸢华，见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佩兰心里忍不住再次涌出一股厌恶和怨愤。 自上次她毫不留情推倒大夫人她便瞧出来了，她家这位三姑娘是个没有心的人！ 如今彩云彩蝶被她连累不仅被打得半死还被老夫人发卖了出去，可即便这样，闯出这种祸事来的她却连一句话也没有！仿佛外边被打被赶出去的丫鬟与她毫无关系似的！ 她怎么能这般无情啊！ 想到这里，佩兰看向陆鸢华的眼神越发微妙起来。 好在此刻李氏心思不在佩兰身上，趁着红珠红玉不在，她几步走到床榻前坐下并拉着陆鸢华的手言辞恳切的哀求她道：“阿鸢，是母亲错了！是母亲不该出错了主意！可事已至此，咱们认命了，行吗？” 可床上的陆鸢华没有动，她依旧神情木那的望着头顶的幔帐，仿若什么都没有听见。 “阿鸢……”见陆鸢华不为所谓，李氏忍不住红着眼眶又喊了她一声。 可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回应她。 看着这样的陆鸢华，李氏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到陆鸢华身上痛哭了起来。 “阿鸢，你不要不理娘亲，娘亲真的知道错了……你放心，就算你嫁到沈家，娘亲也会为你打点好一切的！娘亲不受让你在沈家受委屈的！”李氏抱着陆鸢华痛哭道。 她是真后悔啊！ 若早知这样，她当初真不应该怂恿阿鸢悔婚！如今想想，沈遇也不差，虽然沈家没了沈老太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假以时日，沈遇未必将来不能自己赚一个好前程出来！ 想到这里，李氏越发的懊恼了起来！ 陆锦华不知道李氏有没有劝动陆鸢华，不过，在陆鸢华事发后的第四天，沈府便遣人将聘礼送来了。 一共十抬。 李氏不方便出面，所以，是夏氏出面接的聘礼单子。 夏氏只扫了一眼聘礼单子便知道沈府这十抬有八抬是虚的，不过，管她了，沈家娶的又不是她的女儿！ 所以，她笑盈盈的接下聘礼单子，随后扭头便命人将聘礼抬去了汀兰院。 正好也让李氏瞧一瞧沈家对她女儿是如何‘重视’的！ 但让夏氏意外的事，聘礼送到汀兰院后，那边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李氏没有发脾气，甚至就连陆鸢华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真是奇了！ “阿锦，你说李氏和陆鸢华母女不会就此认命了吧！”得知消息的夏氏一脸狐疑的对着自家女儿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忍不住笑了笑，她道：“母亲觉得呢？” 见陆锦华望向自己，夏氏连忙拧了拧眉，她道：“据汀兰院那边传来的消息，李氏是认命了，不过陆鸢华么……我总觉得她应该还憋着后招，可我想了又想，陆鸢华眼下除了嫁去沈家外也确实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张沛这条后路已经断了，而陆鸢华身边的丫鬟全被老夫人清理了一遍，如今，陆鸢华要人没人，她就算想翻出点花样也没人帮忙啊！ 所以，除了认命，她还能怎么样呢？ “母亲分析的没错，不过，你也不要因为小瞧了大伯母。”陆锦华微笑的看着夏氏又道。 她这话一出，夏氏眉头立时又拧了起来，她道：“阿锦，你这话是怎么说来着？” “同沈家的婚事，李氏和陆鸢华是翻不起风浪了，可这嫁妆么……”说到这，陆锦华故意拉长了尾音，末了，还不忘朝夏氏眨了眨眼睛。 “嫁妆？嫁妆单子我也按莲华出嫁的规格添了一些拟给你祖母过目了，当时你祖母也没说什么，难不成……她们还想让公中再多添点不成？”夏氏挑眉道。 “公中？公中有钱么？”陆锦华含笑望着自家母亲道。 这话一出，夏氏登时就变了脸色，她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也跟着尖锐了起来：“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们还想我私人给陆鸢华添补嫁妆不成！” 陆锦华望着夏氏没有说话。 她们还真敢！ 而且，从老夫人察觉出沈家可能知道陆鸢华那些丑事时，她便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否则，她又怎么能堵住沈家的嘴？ “她们还真敢想！我不把她们做的那些丑事撕出来便已经是菩萨转世了，让我给陆鸢华添补嫁妆！没门！”夏氏越想越气，最后，她忍不住抬手又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 建安伯府这些人实在太过份了！ 她们当她夏氏是个傻冒么！ “祖母她们当然知道母亲不是傻子，所以，这几日母亲可得注意您为三妹妹备的那些嫁妆。”陆锦华目光清冽的望着自家母亲一字一句道。 果然，一听陆锦华这话，夏氏脸色立时便凝肃了起来，她将脸往陆锦华跟前凑了凑，道：“阿锦，你的意思是……她们会在嫁妆上动手脚？” “我猜应该是，因为除了这个法子，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旁的更好的法子能从母亲手里要出嫁妆来！”陆锦华微笑着朝夏氏道。 前世李氏便是用的这个法子！ 因为这笔丰厚的陪嫁，所以，即便陆鸢华前世以贵妾的身份被抬进定国公府，可她的日子却依旧过得潇洒肆意。 不过现在么…… “不管她们是不是用的这个法子，反正母亲让人盯紧嫁妆总没有坏处，至于其他……不管是祖母还是父亲，他们都还是要一些脸面的！”陆锦华看着夏氏笑着又道。 钱在夏氏兜里，她不拿出来，她爹和祖母再想要也不能伸手从夏氏兜里抢啊！ “好！阿锦，母亲听你的！我一定会遣人好好盯着那些嫁妆的！”夏氏看着陆锦华郑重的向她许诺道。 第85章 你可是汀兰院的人 事实证明，陆锦华并没有杞人忧天。 沈家送来聘礼的第三天晚上，堆放着陆鸢华嫁妆的那个院子便起了火，不过，因夏氏早有准备，火势一起，负责看守嫁妆的王嬷嬷立刻便领人灭了火，顺势还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她手里还捏着一个来不及藏起来的火折子。 虽然火没烧起来，但王嬷嬷那一嗓子‘着火了’却响彻大半个伯府，各院的灯火依次亮了起来，就连宿在外院书房的陆泽宇也披着衣裳踩着夜色赶了过来。 瞥见陆泽宇，陆锦华一边给夏氏递了个眼色，一边转身面向陆泽宇并朝他福了福。 可陆泽宇却仿若没看见陆锦华似的，他径自走到夏氏跟前，一开口便质问她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院里怎么就起火呢？” 一听陆泽宇这话，夏氏心里立时便窜出了一团火气，她挑了挑眉，语带讽刺的对陆泽宇道：“伯爷这话问的是，我也很想知道，这好端端的，怎的就起火呢？” 听出了夏氏话里的讽刺，陆泽宇眉心一拧，正要发火时却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回伯爷、夫人的话，奴婢怀疑是这小丫鬟故意纵的火！奴婢亲眼瞧见她鬼鬼祟祟的摸到房里，等奴婢进去时，便见火着了起来，所幸好现的早这才没造成损失，奴婢还从她身上发现了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火折子！”王嬷嬷口齿伶俐的望着陆泽宇道。 听了王嬷嬷这话，陆泽宇脸色一下便凝肃了起来，他也顾不得发难夏氏，直接便转脸朝阴沉沉的朝那跪在地上的那小丫鬟看了过去，他道：“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为何要在此纵火！” 陆泽宇这一开口，那小丫鬟立时便吓得浑身抖动了起来，她慌忙伏到地上道：“伯爷，奴婢，奴婢冤枉啊……” “冤枉什么！我亲眼见你进去的，然后火就起了，当时你还想趁着混乱逃走，好在我眼疾手快抓住 你！而且，我们当时进去的时候房里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再加上你手上还有带着余温的火折子！这要不是你纵的火，难不成还是鬼？”见那小丫鬟竟敢否认喊冤，王嬷嬷立时便怒了，她也不管陆泽宇在旁，当着他的面便瞪着那丫鬟大声斥责道。 “伯爷，奴婢真的冤枉，奴婢只是路过这罢了……”见王嬷嬷死咬着自己不放，那丫鬟越发委屈了起来，她一边为自己辩解着，一边抬起眼来泪眼朦胧的朝陆泽宇看了过去。 这一抬眼，原本还满脸怒容的陆泽宇眸底立时便闪过了一丝惊讶。 怎么会是这丫鬟？ 好端端的，她跑这来做什么？还被人抓住纵火，难道是她…… 这一瞬间，陆泽宇心里闪过千百个疑问，可最终的最终却只化作一个念头——他必须保住这个丫鬟！ “伯爷，你别听这丫鬟的，她撒谎，就是她纵的火！”见这丫鬟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在伯爷面前狡辩，王嬷嬷越发气愤了。 “够了！是与不是本伯爷自有判断，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刁奴在本伯爷面前指手划脚！”陆泽宇转过脸厉声呵斥王嬷嬷道。 被陆泽宇这么一斥，王嬷嬷周身的气势立时便萎靡了下来，她用力的抿了抿唇角，随后便委屈的将脸埋了下去。 见王嬷嬷不再说话，陆泽宇心里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就在他想要寻个借口将这个丫鬟带走时，一道清冽的嗓音却忽地插了进来。 “母亲，我见过丫鬟。” 这话一出，周围数道目光立时齐刷刷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可比起这些人的好奇，那个丫鬟在听到陆锦华这话时，一张俏脸立时血色全无，她慌忙再度将脸埋了下去。 完了完了，她刚刚只顾着向伯爷求助，竟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姑娘！ “阿锦，你真见过这丫鬟？”见自家女儿都站了出来，夏氏不禁有些喜上眉梢。 她早就看出陆泽宇心里打的那点小九九，他定了认出了这小丫鬟是汀兰院的人，所以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她偏就不想如他的意！ “是，上次我去书房给父亲送匣子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这丫头。”陆锦华笑着跟夏氏解释道，说完，她便转过脸对着那小丫鬟又道：“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你是汀兰院的丫鬟。” “二姑娘，您，您是不是……” 记错了这三个字还没有说，一道欢快的声音忽地插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姑娘，您这么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这丫鬟当时确实自称是汀兰院的丫鬟，当时她还拎着食盒说要去前院给她哥哥送吃食哩！” 画眉这话一出便立时绝了那丫鬟辩驳的心思。 一个两个都站出来指着她，她还怎么辩驳啊！ 想到这里，那小丫鬟顿时悲从心起，眼泪‘刷’地一下便跟着涌了出来。 “你当真是汀兰院的丫鬟？”有陆锦华和画眉站出来指认这丫鬟的身份，夏氏腰杆子立时便硬了起来。 那丫鬟埋着头没敢应话。 “你这丫鬟莫不是聋了么？夫人在问你话了！”见那丫鬟埋着头不答话，桑月不由怒了。 “母亲，她就是不答话也不要紧，只要她是咱们伯府的人便没有查不出来的，顺带还能查查她在伯府有没有父母兄弟的，纵火烧府可是大罪！这样的人留在伯府就是祸害，母亲不如将她们一家全送去官府，由官府审问定罪！”陆锦华俯视着那丫鬟平静的开口道。 一听陆锦华要将她送去官府，还要牵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那丫鬟立时便慌了，也不敢再死扛着不说话，忙跪伏到地上朝陆锦华和夏氏不断磕头道：“二夫人，二姑娘饶命啊！求您不要把奴婢送去官府……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求求您们大发慈悲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见那丫鬟终于服了软，夏氏眸底不由闪过一丝得意，她再次厉声问道：“那本夫人再问你，你可是汀兰院的人？” 第86章 究竟为何要纵火 “奴婢，奴婢确实是汀兰院的人……”那小丫鬟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咬着牙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现下这种情况也由不得她不承认。 夏氏是伯府的当家主母，只要她想查便没有查不出来的，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一早承认了痛快！她现在只能期望伯爷能看在这些年她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能救她一救。 “这就奇了！你既是汀兰院的人，又为何大半夜的跑到这来放火？你难道不知道这屋里放着的是你家姑娘的嫁妆么？”夏氏冷笑着质着那丫鬟道。 “奴，奴婢……” “还是说，就是因为里边放着的是你家姑娘的嫁妆，所以，你才要放这一把火的！”夏氏嗤笑着打断那丫鬟的话又道。 “夏氏，你诨说什么！”见夏氏越说越不像话，陆泽宇终于忍不住皱着眉头出声了。 可不想，夏氏却一点也没有要给他面子的意思，她直接挑眉回怼陆泽宇道：“伯爷怎知我这话就是诨说！这伯府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咱家大嫂和鸢姐儿对沈家这桩婚事极其不满了！鸢姐儿为了不嫁进沈家连上吊都做得出来，区区纵火烧个嫁妆又算得了什么！伯爷，您说我说的对吧！” 夏氏这一连串话下来怼得陆泽宇的哑口无言，他瞪着夏氏，久久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她。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那个原本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终于抬起了脸来，她泪眼朦胧的望着夏氏道：“二夫人，不是，不是这样的！奴婢是汀兰院的人没错，可不是咱家姑娘让奴婢来纵火的，是奴婢，是奴婢的老子娘病了，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所以就想从里边偷支簪子拿出去换给我娘抓药，可哪想惊慌失措之下火折子掉到地上引起了火灾……奴婢真的无意的！伯爷，夫人，求您们看在奴婢一片孝心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那丫鬟越说越真，说到最后干脆不停朝着两人磕起了头。 很快，那丫鬟额头便有殷红的血水淌了出来。 看着那丫鬟满脸的血迹，陆泽宇脸上率先露出了不忍，就在他将要开口说话时，夏氏却抢先一步冷笑出声了。 “伯爷不会真信了这丫鬟的话吧！” 陆泽宇拧了拧眉，他有些恼恨的朝夏氏看了过去：“那你想如何？是不是不把罪名按到大嫂和鸢姐儿头上你就不甘心！你就这么见不是她们娘俩好么！” “什么叫我见不得她们娘俩好！明明是她们娘俩自己作死！” “你个泼妇！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长嫂和侄女！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家宗妇的模样！”看着毫不示弱回怼自己的夏氏，陆泽宇气得脸色铁青，若不是碍于旁边还有人，他真恨不能冲上去狠狠给这泼妇一耳光！ 商贾女就是商贾女！ 浑身上下全透着一股刻薄尖锐的铜臭味，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将她娶了进来！她哪一点配得上他啊！ 看着陆泽宇气急败坏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夏氏也气到了极点，她想也不想便红着眼睛回怼他道：“我没有宗妇模样，那谁有宗妇模样？你大嫂？” “你，你这泼妇简直不可理喻！”陆泽宇被夏氏这话气得浑身发抖。 虽然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可是，陆锦华还是从他怨毒的目光中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心虚……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她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很荒谬的猜想，刹那间，她脑中有一根弦骤地崩断，随后周遭一下陷入了死寂中。 “阿锦，阿锦……” 就在陆锦华陷入死寂中动弹不得时，一道声音忽地将她从里边拉了出来。 是夏氏。 见陆锦华终于动了，夏氏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道：“你这丫头是怎么呢？我都喊你好几声了，你怎么不应啊！” “我，我就是在想一些事情。”陆锦华连忙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夏氏一笑，她道：“别想了，福瑞院那边来人了，说这边的事老夫人已经知道了，所以请咱们过去了。” “既是这样，那咱们便走吧。”陆锦华微笑着望着夏氏道。 老夫人会有此举她意料之中的事！ 否则，她不就白费心思让王嬷嬷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了么！ “嗯！咱们走吧！”见陆锦华一脸轻快，夏氏心里也没有任何负担，她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陆锦华这话。 反正，纵火烧嫁妆的人她抓住了！ 嫁妆也完好无损！ 所以，老夫人和李氏即便想以此要求她给陆鸢华填补嫁妆那也没门！ 陆泽宇不是说她没有大族宗妇的风范么！ 正好，她现下就去应了他这句话！ 就这样，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福瑞院。 让陆锦华稍有些意外的是，李氏竟然也在。 在陆泽宇踏进来的那一刻，李氏眼眶立时便泛起了一层浓重的水汽，可很快，她便抽噎着将脸埋了下去。 陆泽宇眸心动了动，可他什么也没说，只径自走到老夫人面前朝她行了个礼。 “母亲。” 而此时，夏氏和陆锦华也领着人走了进来。 “母亲。” “祖母。” 母女二人同时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行了，都起来吧！”老夫人捏着发疼的额角，很是不耐的朝几人摆了摆手道。 陆锦华和夏氏对视一眼，随后母女二人默契的站到了陆泽宇的身后，她们俩谁都没有先开口。 她们不说话，屋里瞬间便陷入了寂静之中，可老夫人此刻哪还有闲心跟她们拉扯，她抬眸直直的盯着夏氏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放置鸢姐儿嫁妆的屋子怎么就起火呢？我不是一早便叮嘱过你让你多费些心思么？” 这话一出，陆锦华立时便明白，老夫人应该还不知道纵火的那丫鬟被拿住的事，否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而另一边，夏氏在听完老夫人这话后眉心立时一挑，她道：“那这事母亲就要问大嫂或者是鸢姐儿了，我也很想知道，好端端的，大嫂和鸢姐儿为什么要命人去烧自家女儿的嫁妆？大嫂就这么不想鸢姐儿嫁去沈家么？” 果然，夏氏这话一出，李氏瞬间便白了脸色，她既震惊又委屈的望着夏氏道：“二弟妹，你，你在胡说什么？” 第87章 一个个全是蠢货 “我胡说？大嫂，今日纵火的那丫鬟可是你汀兰院里的人哩！您告诉我，她一个丫鬟，如果没有主子的授意，哪来的胆子敢在伯府纵火？”夏氏正愁找不到机会将枪口对准李氏，如今见她自己撞上来，她想也不想便直接将枪口对准了她。 她忍她够久了！ “母亲，我没有！二弟妹……二弟妹她这是血口喷人！”李氏红着眼眶望向老夫人道。 “这屋子里的确有人在血口喷人，不过，却不是我，我夏氏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屑做这种低劣的事！”夏氏毫不示弱的回怼李氏道。 “夏氏，你能不能给我闭嘴！”陆泽宇再也忍不住沉着脸朝夏氏瞪了过去。 夏氏脸一沉，眼看这夫妻俩也要掐上，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沉着脸出声了，她冷脸扫了三人一眼道：“行了！都别吵了！” 李氏委屈的抬眸瞥了老夫人一眼，随即便低头无声的抽噎了起来。 见李氏又摆出这副委屈兮兮的模样，夏氏再也忍不住了，她也不管老夫人看着自己，当下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夏氏，你不要太过份了！那丫鬟是承认了自己纵火不错，可她没说是大嫂指使的！她当时说的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想偷支簪子为自己母亲治病，不慎掉了火折子这才闯出了这等祸事！你不要一张嘴就将罪名往大嫂头上扣好不好！”陆泽宇怒视着夏氏再度开口道。 一听陆泽宇这话，夏氏眉尖一挑，只是，还未等她发作，那厢李氏便呜咽着抢在她前头开口了。 “二弟妹，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不喜欢我，可你，你也不能因为这个便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往我头上扣啊！” “谁将罪名往你头上扣啊！明明是你……” “母亲！”眼见夏氏被陆泽宇和李氏一唱一和激得理智全无，陆锦华连忙出言唤了她一声。 听到陆锦华唤她，夏氏下意识回过头去，当她触到陆锦华那双清冷又沉静的眸子时，她脑子一下清明过来。 “究竟是我一张嘴往大嫂身上扣罪名，还是伯爷您毫无原则的维护她们母女俩伯爷您心里清楚！”夏氏咬着牙重新对上陆泽宇的眼睛道。 “夏氏，你是不是魔怔了！”陆泽宇死死的盯着夏氏，那眼神似恨不能在夏氏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可夏氏却丝毫没有畏惧和退缩，她冷笑一声，道：“这么拙劣的谎言连狗都不信，偏伯爷您却深信不疑，究竟是谁魔怔，伯爷还有人说么！” “夏氏！” “够了！” 陆泽宇和老夫人同时变了脸，两人异口同声的出言呵斥起夏氏道。 夏氏勾了勾唇角，她继续道：“鸢姐儿的嫁妆是有数的，一针一线都写进了嫁妆单子，一个丫鬟说自己为了给母亲治病所以才一时鬼迷心窍跑来偷簪子，呵……她若真想偷簪子给自己的母亲治病何须舍近求远？鸢姐儿匣子里没有？大嫂匣子里没有？还什么不慎掉了火折子才引起这场火，可王嬷嬷抓住她时，她手里分明是捏着火折子的，难不成伯爷觉得，这种情况下，这丫鬟还有心情从火中捞起火折子跑路？” 随着夏氏每多说一句话，陆泽宇的脸就青上一分，直到最后，他脸色青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而老夫人此刻的脸色也没有比陆泽宇好看到哪里去，因为夏氏说的全是实话，那丫鬟的话里确实破绽重重！ 见陆泽宇铁青着脸说不出半个字来，夏氏终于释然一笑，她转过脸重新看向老夫人道：“母亲，我知道因为大哥的事，您和伯爷一直对大嫂和鸢姐儿心中存愧，今日此事，媳妇只是想同您说个分明，毕竟同沈家的婚事是您一力主导，至于今日之事到底该如何处置，媳妇全听母亲的！” 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原本也没想借此事让李氏受到惩罚！ 先不说老夫人对此事知不知情，就她那个已故的大伯哥，李氏只要一抬出他，再重的罪，老夫人也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鸢姐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老夫人在听了夏氏这话后眉心反而拧得更紧了。 夏氏这是在反将她一军啊！ 可夏氏却不管这些，见老夫人不说话，她细眉一挑，忙又补了一句道：“对了母亲，儿媳觉得鸢姐儿的嫁妆再存放在原处怕有不妥，不如这样，儿媳一会便让人将她的嫁妆抬到母亲院里来！要不然，万一再出点事，儿媳怕自己担待不起。” “夏氏，这事先……” “母亲，儿媳这便去清点嫁妆去！”夏氏骤然出声打断老夫人的话，她飞快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随后扭头一阵风似的朝门口奔了出去。 看着自家母亲的动作，陆锦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她抬眸也朝老夫人福了福身道：“祖母，那孙女也不打扰您休息了，孙女告退。”说完，她便也转身朝门口走了过去。 直到母女二人的背影全都消失在门口，老夫人这才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朝李氏掷了过去。 “啊！”李氏尖叫着直往后躲。 见李氏惨白着一张脸，陆泽宇又站不住了，他沉着脸有些不解的望向老夫人道：“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你说我这是做什么？蠢货！你们一个个的全是蠢货！”老夫人怒气腾腾的瞪着底下的两人道。 那丫鬟是！ 李氏也是！ 就连她面前的这个儿子也是！ 全是蠢货！ 听出老夫人连自己一起骂了，陆泽宇脸色瞬间便难看了起来。 “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赶紧回去吧！”可老夫人显然不想看自家儿子在自己面前摆脸色，她直接摆了摆手想要将他打发走。 可显然，陆泽宇现下还不想走，他直直的盯着老夫人道：“母亲，今日之事是夏氏无理取闹，您……” “滚！”老夫人铁青着脸朝陆泽宇用力的吐出一个字。 陆泽宇一张脸沉了又沉，就在他不服气想要再开口时，李氏一记哀怨的眼神便朝他看了过来：“二弟，你先回去吧！就当，就当大嫂求你了。” 第88章 信不信我休了你 看着李氏委屈又凄哀的神情，陆泽宇心里一阵不落忍，他抬眸重新望向老夫人，脸色比起先前显然要软和了许多，他道：“母亲，今日之事确实是夏氏咄咄逼人在先，而且……鸢姐儿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您就算不看在大哥的份上，也请您看在这一点上不要为难大嫂。” “滚！”老夫人再次沉着脸朝陆泽宇吐出一个字。 好在，这一回陆泽宇总算没再驳斥老夫人，他朝老夫人揖了揖，随后也跟着退出了房间。 陆泽宇一走，李氏眼眶再次重新聚起了泪水，她‘噗通’一声跪到老夫人面前，随后哽咽的对她道：“母亲，是儿媳无能。” 她原本布这样一个局，一来是想让夏氏背锅好让她出钱给鸢姐儿多备些嫁妆，二来也借此挽回她和在老夫人心里的形象，所以，在计划实施前，她还特意将此事知会了老夫人，可没想到…… 火还没起来，派去的丫鬟便被夏氏拿下了。 想到这里，李氏心里又委屈又气恼，可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气恼之余心里‘咻’地一下便窜出了一股寒气。 “究竟是你无能？还是……真像夏氏说的那般，你纵火是为了摆脱掉同沈家的这桩婚事啊！” “母亲，儿媳没有！儿媳真的只是想借由此事让二弟妹为鸢姐儿多添点嫁妆！若儿媳真有二心，儿媳也不会将此事先透露给您知道啊！”见老夫人怀疑自己的用意，李氏连忙红着眼眶急切的为自己辩解道。 可即便李氏如此说，老夫人却依旧半眯着眼睛望着她。 显然，老夫人并不怎么相信她这话。 见老夫人如此，李氏越发急了，她忙又道：“母亲，我知道鸢姐儿嫁去沈家已成定局，儿媳不会蠢到宁愿将鸢姐儿送去姑子庵，也不愿将鸢姐儿嫁去沈家！这些日子，儿媳日日都在规劝鸢姐儿，这些红珠红玉都是看在眼里的啊！” 听了李氏这话，老夫人原本铁青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动容。 李氏是个聪明人。 鸢姐儿或许想不通，但李氏在知道张沛不可能娶鸢姐儿后，她应该清楚，沈家现下是鸢姐儿惟一的出路！所以，依她的性子，她应该会拼尽全力为陆鸢华争取最多的筹码，好让她嫁去沈家后能直起腰板来有所倚仗！ 果然，接下来李氏的话更是应证的老夫人的猜想，她哭着道：“母亲，沈家抬来的那些聘礼您也看见了，他们是实实在在的轻视鸢姐儿这个未过门的儿媳，若我这个做母亲的再不为她筹谋筹谋，那等她嫁去沈府，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啊！” 听着李氏这凄哀的诉苦声，老夫人眸子里的戾气终于消散了大半。 陆鸢华怎么说也是伯府的血脉，她还是她已故长子惟一的嫡女，若是可以，老夫人也不想她嫁进沈府后过得水深火热。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会默认了李氏纵火一事，可现在…… 夏氏将那纵火的丫鬟抓了个正着，她不追究李氏已然是宽宏大量，若再想她从兜里掏出钱给鸢姐儿置嫁妆，怕了…… 难了！ 李氏显然看出了老夫人的意思，她慌忙伸手抱住老夫人的腿，随后哭着对她道：“母亲，您哪怕是看在夫君的份上也不能不管鸢姐儿啊！弟妹那，您，您能不能帮忙开口说说情啊！” …… 陆锦华不知道那晚李氏是怎么同老夫人说的，只知道，等夏氏命人将嫁妆搬到老夫人院里的时候，李氏已经不在了。 但没了这个契机，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李氏，她们都找不到借口让夏氏自掏腰包给陆鸢华添补嫁嫌恶！ 有几次，老夫人趁着夏氏带陆锦华给她请安时想要提起此次，可每次只开了一个头不是被夏氏打断便是被夏氏寻了个借口给躲开了。 老夫人何等精明的人，几次下来，她便知道，想要夏氏给陆鸢华添补嫁妆算是彻底没戏了。 可老夫人放弃并不代表李氏放弃，见老夫人迟迟没有动作，而婚期却越来越近，李氏终于忍不住了，她干脆直接领着丫鬟闯进了夏氏的院里。 “二弟妹，从前是我多有得罪，今日我来是特意向您赔罪，还望二弟妹您能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这个糊涂人计较！”李氏说着便‘噗通’一声跪到了夏氏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夏氏一愣一愣的，好在她反应也快，李氏刚一跪下，她忙弯腰一把就将她拉了起来。 “大嫂，这好端端的，你怎么就跪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您了！” “二弟妹，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李氏拉着夏氏的手继续哭诉道。 这样的李氏让夏氏一阵恶寒，她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顺便侧眸给了自家女儿一个无语的表情。 看着自家娘亲的表情，陆锦华朝她笑了笑，旋即又摩挲起手杯洁白的杯盏来。 见夏氏不仅不接自己的话，还躲开自己的手，李氏脸色白了又白，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脸皮全都豁了出去。 “二弟妹，今日不管你是打是骂我这个做大嫂的都认，只求二弟妹你能给我和鸢姐儿一条活路。”李氏说着拎起裙摆又要向夏氏下跪。 夏氏翻了个白眼，正想伸手阻止她时，一道声音却抢先插了进来。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陆泽宇几步便跨了起来，他一把拉起李氏，随后瞪着夏氏暴跳如雷道：“夏琳琅！你是疯了么！你怎么敢逼着大嫂向你下跪的！” 被陆泽宇连名带姓的叫骂，夏氏也怒了，她鼓着眼睛毫不示弱的吼回去道：“陆泽宇，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逼着她向我下跪了！明明是她自己要跪的！” “夏琳琅你个泼妇！你竟敢直呼我的名讳！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好啊！你休啊！你要不休的话你就是……” “母亲！”眼见两人越吵越凶，即便陆锦华再镇定，这会也终于坐不住了。 看着自家女儿沉静的眸子，夏氏眸子里的怒火渐渐褪了下去，可就在这时，李氏柔柔弱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二弟，二弟妹，你们别吵了，这一切全是我的错……” 第89章 不多要，就一万两银子 “大伯母是真不想我父母吵架么？”陆锦华微勾着唇角，语带讽刺反问李氏道。 李氏一怔，正要说话，陆泽宇斥责的声音却早一步响了起来：“阿锦，你怎么可以这样同你大伯母说话！还不快向你大伯母赔罪！” 可陆锦华并没有理会陆泽宇这话，她直勾勾的看着李氏并朝她挑眉一笑，她道：“大伯母，你今日来找我母亲是为了三妹妹的嫁妆吧！” “你……” 你怎么知道？ 李氏抿了抿唇角，到底还是忍住没将后边的话给问出来。 “大嫂，你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若是能办到，我们一定不会推辞的。”见李氏欲言又止，陆泽宇忙上前替她解围道。 看着自家父亲殷勤又急切的模样，陆锦华微不可觉的撇了一下嘴角。 我们？ 谁跟他是‘我们’啊！ “二弟，我，我……”李氏绞着手帕，雪白清秀的脸上写满了为难。 “大嫂，你有话就说啊！”见李氏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没说到正处，陆泽宇都不禁有些急了。 “二弟，二弟妹，我原是没脸来同你们说这事，可鸢姐儿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所以，即便她有错处，可我这个做娘的却也不能不为她打算……”说到这，李氏仿若再也压不住心里的委屈和担忧，她抬手掩着嘴便抽噎了起来。 “大嫂，你，你别哭啊，你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二弟，沈家已经听到了鸢姐儿同沈家公子的那些流言，虽然他们现在没说什么，但以后难保他们不会因此轻视鸢姐儿，可为了伯府的清誉，鸢姐儿又不能不嫁，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想鸢姐儿的嫁妆是不是……是不是可以酌情再添一点，这样也好叫沈家知道伯府是在乎鸢姐儿这个姑娘的，二弟，你说我说的对吧！”说到最后，李氏望向陆泽宇的目光盈满了乞求和渴望。 而陆泽宇果然也没有让李氏失望，在听了李氏这话后，他连连点头，一边点头还一边道：“大嫂，还是你考虑的周到，鸢姐儿的嫁妆确实可以再多添一点。” “二弟，二弟妹，这么说你们是同意了！”李氏脸上瞬间露出一抹喜色。 陆泽宇笑着点了一下头，随后，他转过脸重新将目光投向夏氏。 触到陆泽宇的目光，夏氏勾了勾唇角，她道：“既然伯爷同意了，那我自然也没有意见！不过，公中帐上如今还余五百两，其中三百两要留着用作伯府日常开支，剩下那二百两我一会便让桑月取出来给大嫂您送过去。” 夏氏这话一落音，李氏的脸色瞬间便变得难看了起来。 而陆泽宇脸色也不比李氏好看到哪里去，他沉着脸怒视夏氏道：“夏氏，你掌管伯府中馈这么多年，公中就只结余五百两银子么？” “那不然伯爷以为公中该有多少银子？”夏氏挑眉反问陆泽宇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泽宇沉着脸没有接话。 见陆泽宇不说话，夏氏又挑了挑眉，她继续道：“我当初从大嫂手里接过伯府中馈时，公中还倒欠着两千两银子，我费心经营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这个窟窿给填上，如今能有所结余已然是庆幸，伯爷若觉得我撒谎，或是从公中渔利的话，您大可以叫人查帐！” 见夏氏如此言之凿凿，陆泽宇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因为他知道夏氏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早在夏氏进门前，建安伯府便就只剩一个空架子，要不然，他爹也不会不顾他的反对执意为他聘娶夏氏，虽然夏氏并没有如他爹预想的那样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贴补伯府，但至少伯府这一年到头的开销再没短缺过。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既然公中支不出银子，那，那你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么？” “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凭空变银子！”夏氏耸了耸肩一脸无语的道。 “那你就不能先填一笔银子出来给鸢姐儿做嫁妆么？”见夏氏装傻，陆泽宇不禁有些怒了。 可哪想，他这话刚一出口，夏氏‘噗呲’一声便笑了起来，她扬了扬眉道：“你叫我填一笔银子给鸢姐儿做嫁妆？” “你怎么说也是鸢姐儿的婶娘，你给她添笔银子做嫁妆不是应该的事？再说也不白要你的！等以后公中有余钱了，再将你填的这笔银子补上也就是了！” “伯爷说的也是，我这个做婶娘的确实应该给鸢姐添一笔嫁妆，只是，依您看，我应该添多少呢？”夏氏含笑望着陆泽宇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泽宇下意识的朝李氏看了过去。 见陆泽宇看向李氏，夏氏也忙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李氏身上。 李氏强压住心里的兴奋，她佯作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望着夏氏道：“二弟妹，我，我们也不多要，你看，就添一万两银子如何？” 不多要！ 一万两！ 夏氏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 “二弟妹，一万两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虽然听出了夏氏笑里含着的讽刺，可李氏却仍旧有些不肯死心。 “大嫂说的没错，一万两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可我凭什么拿出一万两银子来给你女儿添妆做脸面啊？” “二弟妹，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夏氏，你够了！我不是说过，你先将这笔银子填出来，以后，等公中有余钱了再将这笔银子给你填上么！”陆泽宇恼恨的瞪着夏氏道。 “伯爷说的倒是容易，伯府是个什么样的家底您难道不清楚？公中的银子能维持伯府每年的开支已是不易，就算能有结余，一万两……这得凑到猴年马月去，到时候说不定我人都不在了！”夏氏勾了勾唇角讽刺的看着陆泽宇道。 亏得这叔嫂二人说得出口！ 他们怎么不干脆一点，直接说想从她荷包里抢钱啊！ “二弟妹，你别这样说，要不然……要不然就当我借你的！”眼见夏氏连陆泽宇的面子也不给，李氏忙又佯出一哀求的模样对夏氏道。 第90章 便宜都是有价的 “大嫂要说是借的话，那这事便还有商量的余地，不过，大嫂您要用什么来作抵押呢？”夏氏转过脸含笑望着李氏道。 “抵、抵押？” “是啊！您总不能只凭一句话便让我借一万两银子吧！一万两银又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将来万一要是你还不起，那我这一万两银子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二，二弟……”眼看夏氏油盐不进，李氏只得又将求助的目光重新投向陆泽宇。 “夏氏，你就非得如此市侩么！”而陆泽宇此刻也对夏氏的言行厌恶到了极点。 “我市侩也总比某些人想要空手套白狼的好吧！”夏氏挑眉望着陆泽宇，毫不示弱的反驳他这话道。 “谁空手套白狼，我们可都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那不如伯爷自个替鸢姐儿添这笔银子啊！我可听阿锦说了，上次我哥哥临行前托她给伯爷送了一个锦盒，里边装着两万两银票！”夏氏笑盈盈的望着陆泽宇道。 果然，夏氏这话一出，陆泽宇脸上霎时便闪过一丝愕然，他连忙将目光朝一旁的陆锦华看了过去。 接到陆泽宇投来的目光，陆锦华温柔的朝他笑了笑。 “鸢姐儿可是伯爷您的亲侄女，哪怕是看在大哥的份上，伯爷您这个做叔父的也很该很鸢姐儿添笔银子做嫁妆才是啊！况且，刚刚大嫂也说，这笔银子算是她借的，等大嫂以后有钱了，她会还给您的。”夏氏望着陆泽宇笑盈盈的又补了一句道。 “你，你诨说什么，那银子，那银子我有别的用处！” “瞧伯爷这话说的，大嫂又不全要，您不还剩一万两银子么？这些银子足够伯爷您应酬的了！”夏氏弯了弯唇角，随后，她眸光忽地一转望向了旁边的李氏，她道：“大嫂，您说是吧！” 李氏正愁找不到由头开口，这会见夏氏递了梯子过来，她忙不迭便抬眸望向了陆泽宇哀切的唤了他一声：“二弟……” 看着夏氏戏谑的目光，陆泽宇只觉得窝火至极。 他敢肯定，早在大嫂开口要给鸢姐儿要嫁妆的时候，夏氏便想好了要让他出这笔银子！她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引他往坑里跳！ “二弟，求你了……”见陆泽宇不接话，李氏忙又唤了他一声，伴随着这一声‘二弟’的还有她簌簌滚落的眼泪珠子。 看着李氏如此凄哀的模样，陆泽宇虽然仍旧舍不得那一万两银子，但事已至此，他也着实找不到理由推脱，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话接了过来：“大嫂，你，你快别这样，我们是一家人。等一会，等一会我便让人将银票给你送过去。” “那，那我就多谢二弟了！”见陆泽宇应了下来，李氏长松了一口气，看着陆泽宇的眼神越发感激钦佩了。 很快，达成目的李氏便寻故告辞了。 而大出血的陆泽宇更无心与夏氏陆锦华母女叙话，他瞪了夏氏一眼，连话都没留一句便拂着袖子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们一走，屋里便只剩下了夏氏和陆锦华两人。 夏氏笑盈盈的接着陆锦华的手坐下，她一边命人给陆锦华倒茶，一边笑着对她道：“阿锦，你料想的果然没错！李氏还真的上门来找我要钱了！”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笑了笑，她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整个伯府除了您之外，还有谁能拿出一万两银子来给陆鸢华做陪嫁？” 她那位祖母倒是也能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但可惜的是…… 老夫人她舍不得啊！ 别说陆鸢华出了这档子事，就算没出事，依沈家如今的状况，陆鸢华嫁过去也帮衬不了伯府多少！一个起不了什么大用处的孙女，老夫人可不会往她身上砸这么多银子。 她能给陆鸢华添个一两千银子便很不错了！ “怎么没有，你爹不就拿出来了！”夏氏笑着朝陆锦华挤了挤眼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道：“母亲说的也是。” “你爹这会应该很后悔来我这凑热闹吧！一万两银子凑个热闹，这代价委实有些大了。”夏氏一边喝茶一边‘啧啧’道。 陆锦华弯了弯唇角。 若知道这一万两银子要自个出，她爹自然是不会来这凑热闹。 他原本是想给李氏撑腰，顺带从她娘夏氏的口袋里掏出这笔银子，如今这般，也算是搬起石砸了自己的脚吧！ “可虽是如此，但到底还是让李氏捡了个大便宜！”说到这里，夏氏脸上忽地又露出了一股不岔。 说到底，陆泽宇给出去的那一万两银子也是她们夏家的！ 她宁愿将这笔银子扔进水里听个声响，也不想将这笔银子给陆鸢华做嫁妆！她凭什么给陆鸢华做脸面啊！ 她陆鸢华算个什么东西！ “这世上哪有什么便宜可捡，所有的‘便宜’都是有价的！”陆锦华微笑的宽慰自家母亲道。 一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对她爹来说，他长这么大，应该还是第一次手里握住这么多现银！若不是今日她母亲和李氏将他架在那，否则，依他的性子，他是决计不会给陆鸢华添这么大一笔银子做嫁妆的！ 只是一个侄女而以！ 哪里值得他花这么多钱啊！ 更何况…… 沈家已经知道陆鸢华同张沛的那些丑事，可以说，即便有这笔银子，陆鸢华在沈家也不会过得太好！ 所以，哪怕作为棋子，陆鸢华也是一粒废棋！ 而她爹应该很快就能想到这一点，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爹又是个要面子的人，所以，这笔银子他虽然会给，但他心里肯定会极其极其的不痛快，这样一来，以后他再瞧李氏这个寡嫂怕是生不出什么怜惜来了吧！ “阿锦，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愤！”夏氏虽然听出了陆锦华话里的意思，可拿一万两银陆鸢华这样的人添妆，她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亏得慌。 万一沈家看在这笔陪嫁份上宽恕善待陆鸢华了呢？ “母亲这些年在伯府过得可好？”像是看出了夏氏的心思，陆锦华忽然笑着反问她道。 她娘手握巨款尚在伯府受尽白眼，更别说陆鸢华…… 一万两银子虽然不少，但若想过好日子，只有银子可不行！ 第91章 这事我做主了！ 况且…… 这笔银子能不能到陆鸢华手上，或者说到她手上还有没有一万两那还两说了。 夏氏在听完陆锦华这话后，心里那点不岔终于稍稍减退了一些，她道：“最好是这样，要不然我这这心里啊……怕是要憋屈死了！” 前几日阿锦告诉她，上次哥哥走之前给陆泽宇送了两万两银票她心里便窝火的厉害！ 可陆泽宇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丈夫，她女儿的父亲，给了也就给了！可陆鸢华算个什么东西啊！她先是想借荷包毁她女儿的清誉，而后又做出那种没脸没皮的事，给这样的人花银子，哪怕就一个铜板她都觉得憋屈！ “母亲放心吧，我估么着，还有一出好戏等着咱们看了。”陆锦华宽慰的朝夏氏笑了笑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夏氏心里总算舒坦了下来。 而事情也确实如陆锦华猜测的那样，陆泽宇银子还没有给出去，福瑞院的老夫人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她当即便遣人将陆泽宇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通。 一来是因为陆泽宇并没有告诉过她这笔银子的存在！二来…… 那可是整整一万两银子啊！ 不是一万根萝卜，也不是一万颗白菜，是一万两银子啊！ “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么？要不然，你怎么会应了李氏这般荒谬的请求！”老夫人指着陆泽宇的眉尖愤愤的骂他道。 别说陆鸢华如今对伯府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就算有，她也不值当伯府为她置一份这么豪华的嫁妆！ “母亲，儿子，儿子也是无奈，当时大嫂哭得厉害……”陆泽宇低垂着头小声为自己辩解道。 “她哭得厉害你就由她！你是没脑子么！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费银子，这笔银子你若用得妥当，说不定不日你就能往上提一提！可现在你竟答应将这笔银子给鸢姐儿做嫁妆，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舍本逐末！”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被老夫人这么一顿训斥，陆泽宇脸色瞬间便得煞白，他讪讪的看着老夫人，良久，才磕磕巴巴的向老夫人解释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无知了！可，可儿子已经答应了大嫂……” “行了！这事我做主了！那笔银子，你留个二千两放在身边应急，其余的我先替你保管，等他日你有急用，你再来我这处取！至于给鸢姐儿添妆……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这个做祖母的会自己看着办的！”老夫人冷冷的睨视着陆泽宇很快便拍板做了决定。 “母亲……” “行了！我知道因为你大哥一事，你对你大嫂和侄女心里有愧，可这些年，咱们也够照顾她们母女了！你大哥若是泉下有知，也会赞成我这个决定的！”老夫人冷着声音再度截断了陆泽宇的话。 老夫人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陆泽宇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从福瑞院出去后，他很快便遣人将八千两银票送到了老夫人那，老夫人看着匣子里的银票，脸上终于绽出了一抹轻快的笑意。 夏家还是有钱啊！ 夏简之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而夏氏的嫁妆那就更不用说了…… 当年她看过夏氏的陪嫁单子，珠宝首饰银钱不提，光京城的店面就足足有五个，夏家甚至还在通州买了两个庄子给夏氏做陪嫁，可惜……夏氏泼辣，这些年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夏氏就是死守着自己的嫁妆不松手。 想到这里，老夫人脸色瞬间又有些不好看起来。 春嬷嬷也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只是，二夫人虽然明面上没有拿出大笔银钱给伯府花用，但暗地里却也没少贴补伯府，要不然，就伯府那些家人，众人哪里能过上如今这般闲适又富足的生活啊！ 当然，这些话春嬷嬷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毕竟，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伯爷，他们只看到二夫人不肯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给他们花用。 就在春嬷嬷暗自思忖间，老夫人终于开口了，她道：“你从匣子里数出五千两银票吧！” “是，老夫人。”春嬷嬷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后，她小心翼翼的从匣子里拿出五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放到了老夫人跟前。 “你先将这五千两银票收起来！”老夫人看着春嬷嬷淡淡的又道。 “是。”春嬷嬷再度应了一声，随后，她依照老夫人的吩咐小心翼翼的拿起桌的银票进了内室。 待春嬷嬷出来后，老夫人终于拂了拂衣摆站了起来，她道：“抱上匣子，现在咱们去汀兰院会一会李氏吧！” 说罢，老夫人便抬脚朝门外走了出去。 春嬷嬷见状连忙抱上匣子快速追上了老夫人的脚步，她一边走一边想，也不知道大夫人知道三姑娘的嫁妆缩水后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不也关她的事啊！ 她一个奴婢，一切只是奉命而为罢了！ 而此刻汀兰院里的李氏对这一切还毫无察觉，她正满心期待的等着陆泽宇给她送银票，可没想到，陆泽宇的人没来，老夫人却领着春嬷嬷先一步到了。 “母亲。”收到消息的李氏连忙领着丫鬟朝老夫人迎了过去。 老夫人淡淡的朝李氏点了下头，而后，随意扫了眼四周，见陆鸢华不在，便开口询问李氏道：“鸢姐儿呢？” “回母亲的话，鸢姐儿早上喝了药发了一身汗，这会刚睡下……儿媳这便命人将鸢姐儿叫醒来。”李氏一边说着一边便准备去唤人。 可很快老夫人便阻止了她，老夫人道：“不用了！让她好好养着吧，眼看婚期就到了，别到时候让人看笑话。” 老夫人这话一出口，李氏脸白了白，可她到底也没出言反驳。 她知道如今老夫人已经厌极了她们母女，若不是看在她已故夫君的份上，老夫人说不定早就将鸢姐儿绞了头发送去姑子庵了。 “母亲，您今日来这……是有什么事吩咐儿媳吗？”李氏看着老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询问她道。 第92章 又没问你要银子 老夫人瞥了李氏一眼。 就这一眼，李氏心便坠坠的直往下沉，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便涌上了她的心头，而老夫人接下来的话更是应证了她的猜想。 “听说，你找老二要一万两银子给鸢姐儿做陪嫁？” “母亲，不，不是这样的……” 可老夫人却丝毫没给李氏解释的机会，她直接打断李氏话道：“李氏，你是怎么有脸开这个口的！当年你嫁进咱们伯府的嫁妆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万两吧！” 当着一屋子的丫鬟，老夫人这话显然是没想给李氏留脸。 她确实已经厌极了李氏！ 要不是她的愚蠢和急功近利，鸢姐儿可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母亲，您，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做这一切也全是为了鸢姐儿啊！难道鸢姐儿不是伯府骨血么？”李氏被老夫人这话说得眼眶瞬间便湿润了起来。 可老夫人却对李氏的哀泣和质问充耳不闻，她侧眸瞥了一眼春嬷嬷。 春嬷嬷会意，连忙将手中的匣子放到了桌子上。 待春嬷嬷重新退到她身后后，老夫人终于再次看李氏开口了，她道：“这匣子里的银票是我这个祖母和老二这个叔叔给鸢姐儿添的嫁妆，你让人收起来吧！” 银票！ 嫁妆！ 李氏眸子动了动。 怎么是老夫人给她送钱？该不会是…… “将银子收着吧，也免得你总说我们亏待鸢姐儿。”老夫人看着李氏淡淡的又补了一句道。 这话一出，李氏立时便嗅出了其中的猫腻，她一个箭步便冲到桌子前，也不顾老夫人还在，便当着她的面将匣子打了开来。 一。 二。 三。 三千两！ 怎么只有三千两银票！ 陆泽宇不是答应要拿出一万两银票给鸢姐儿做嫁妆的么！ 想到这里，李氏再也顾不得自己这话会惹老夫人不快，她张嘴便质问她道：“母亲，怎么只有三千两银票？二弟明明答应过我给鸢姐儿陪嫁一万两银子的！” 果然，李氏这一开口，老夫人脸上立时便浮上了一层冷肃，她阴郁的看着李氏道：“李氏，我刚刚的话难道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可二弟已经答应过我了！”可此刻的李氏哪里还顾得上惧怕老夫人的威压。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没有这笔银子做倚仗，那她的女儿在沈家就没法好好过日子！ 而老夫人见李氏如此魔怔，她恼怒的抬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道：“放肆！老二答应你了，可你问过我这个做母亲的没！一万两银子，你怎么敢想的！” “我为何不敢想！我又没问母亲你要这笔银子！”李氏不甘示弱的回怼老夫人道。 “李氏，你是想反了天么！”老夫人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扬手便将手中的念珠朝着李氏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可让她意外的事，这一次李氏并没有站着任由她砸，她将脸一偏迅速躲过了她砸过去的念珠。 “好！好你个李氏，来人！来人啊！” “母亲不必喊人了！母亲对鸢姐儿的这份心意儿媳代鸢姐儿领了，至于那一万两银子，既是二弟应承的我，那我自然犯不着同母亲置这口气，我只管找二弟去就是了。”李氏冷冷的盯着老夫人回她道。 “你敢！”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显然她没想到李氏今日在她面前竟会如此硬气！每一字每一句都跟她对着看，这模样，这模样倒叫她想起夏氏！ 可她偏又不是夏氏！ 李氏朝老夫人笑笑，她垂眸敷衍的朝老夫人福了福身，随后二话不说转身便抬脚朝门外走去。 她有什么不敢的！ 这些年，她在她面前伏小作低，装乖示弱，不过是因为她们娘俩在伯府无所倚仗，想要倚靠她将日子过得好一些罢了！可现在…… 可现在她分明是不想给她们母女活路了！ 既然如此，她干嘛还要给她脸！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如今已退让到如此地步，若再退下去，那当真便是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李氏越发加快了脚步。 “拦住她！快点拦住她！”而老夫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她朝着门外大声吼道， 随着老夫人这一声吼，汀兰院再次闹腾了起来。 李氏到底还是没能走出汀兰院。 老夫人既然亲自出面，又怎么可能会料想不到李氏会来这一遭，所以，她早早便命人守好了院门，反正…… 关押李氏母女这事驾轻就熟的很！ “那最后李氏收没收老夫人带去的那三千两银票？”听完桑月汇报的夏氏兴致勃勃的问她道。 听了夏氏这话，桑月朝她笑了笑，她道：“老夫人便是将那三千两银票留下了，至于大夫人收不收……奴婢猜想，她应该是会收的吧！” 有总比没有好！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啊！ “没意思！我倒希望她骨气能硬一些，若换作是我的话……” “若换作是母亲的话，母亲定会当场将那银票撕了，然后再甩到祖母脸上，是吗？”陆锦华笑着接过夏氏的话道。 夏氏灿然一笑，她端起茶杯朝自家女儿举了举，道：“知母莫若女也！” “母亲以为这世上有几个像您这般财大气粗，不把银钱当回事的人？”陆锦华看着自家母亲笑着又补了一句道。 这个世上多的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也就是她娘命好生在夏家，没尝过缺钱的苦！ “谁不敢钱当回事啊！我要不把钱当回事，我能因为你爹给陆鸢华那丫头添嫁妆而呕心！这钱啊，得花在值得的人或者事上！这样，花起来也开心啊！你说对吧！”夏氏笑盈盈的望着自家女儿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不由笑着朝她挤了挤眉，她道：“难道母亲现在不开心？” 夏氏自然听出了自家女儿话里的意思，陆锦华话一落音，她立时便‘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这么精彩的一出戏，还不用自己掏银子，怎么能算不开心了！ 只是，没想到老夫人才是最后得了便宜的那个人！ “母亲想错了，祖母可不是最后得了便宜的那个人。”像是看出了夏氏的心思，陆锦华笑着又朝她眨了眨眼道。 第93章 来给你添妆 “不是你祖母那还能是谁？总不会是你爹吧！”夏氏掩着嘴玩笑道。 陆锦华笑着朝夏氏扬了扬眉。 就这一个动作，夏氏立时将唇边的嘻笑收了起来，她拧着眉有些凝肃的望着自家女儿道：“阿锦，你，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母亲觉得，祖母她老人家是如何知道父亲要拿一万两银子给鸢姐儿做嫁妆的？”陆锦华歪着脑袋含笑望着夏氏道。 夏氏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 “自然是我爹故意透露给祖母知道的，要不然，祖母哪会那么快得到消息。”陆锦华弯着唇角淡定的吐出一句道。 陆锦华这话一出，夏氏唇角立时便勾起了一抹鄙夷的弧度，她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你爹还真够无耻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 要么就不应！既然应了，那就算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得践行自己的承诺！哪有像陆泽宇这样，面上应得好好的，私下却使这么下作的手段！ 不就是一万两银子么？值得他这样费尽心机么？更何况…… 那银子最终也没落在他手上啊！ 如果按这么说来…… 那最后得便宜的人不还是老夫人啊！ 想到这里，夏氏忙拧眉不解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表面上看确实我爹没占着什么便宜，但母亲仔细想想，银子在老夫人手上，他随时可以找老夫人取用，可若给了陆鸢华做陪嫁，那真是一文钱也别想再要回来了。”陆锦华淡笑着同夏氏解释道。 老夫人膝下如今就只她爹这么一个嫡亲的儿子，她三叔是庶出，所以，等老夫人百年后，她攒的那些体已钱最终还不是要交给她爹！ 所以，这笔银子放在老夫人那只能叫暂存！ 这笔帐，她爹只怕早就算得清清楚楚了！ 而夏氏在听了陆锦华这话后也终于转过了弯来，她颇有些感慨的看着自家女儿道：“还真是……我倒小看你爹了！” 随着嫁妆一事尘埃落定，时间很快便到了八月初十。 陆锦华原以来陆鸢华还会再闹腾出一些动静，可没想到，自上次从琳琅阁回来以后，陆鸢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眼看后日便到了陆鸢华和沈遇大婚的日子，可汀兰院那边还没有动静，这倒叫陆锦华有些好奇了起来。 陆鸢华该不会真的认命了吧？ 就在陆锦华思忖间，桑月带来了夏氏的话，她道：“姑娘，今儿个同三姑娘交好的那些贵女们会来府上给三姑娘添妆，夫人说让您去汀兰院那边照应着，免得到时候出岔子。” “好，我一会便去汀兰院。”陆锦华笑着对桑月道。 夏氏是真的‘怕’了陆鸢华！ 因为陆鸢华这丫头实在太‘豁’得出去了！只要她一天没出门，她悬着的心就一天不能落地！她可不想被她连累！ “那姑娘就受些累，奴婢便先回去回夫人话了。”桑月笑着对陆锦华道。 陆锦华朝她点了点头，待桑月走后，她笑着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她道：“画意，帮我重新绾发吧！” 汀兰院。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陆鸢华的脸色明显比以前要好些，虽然人还有些消瘦，但在脂粉的掩映下倒也别有一股楚楚动人的气韵。 陆锦华到陆鸢华闺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她只扫了一眼便立时认出，那人是陆鸢华的闺中密友罗柔嘉。 见她进来，罗柔嘉嘴角立时便勾起了一抹讽笑，她嗤笑道：“二姑娘来得可真早啊！” 这个‘早’字，罗柔嘉说得极为用力。 陆锦华朝罗柔嘉笑了笑，她道：“实在当不得罗姑娘这般说。我刚在屋里用了早膳才过来，若知道罗姑娘这般早，我便不用早膳了，实在是失礼了。” 听了陆锦华这话，罗柔嘉脸色微微一变。 她讽刺陆锦华作为主人姗姗来迟，可陆锦华却讽刺她客不随主，打扰主人用早膳。 就在罗柔嘉想要出声再讽刺陆锦华时，却见她忽地抬脚走到了陆鸢华面前：“三妹妹，你好些了么？” 陆鸢华目光阴冷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今日陆锦华穿的是一身鹅黄色暗银八宝缠枝莲纹流云绫裙，头上戴着金累丝嵌红宝石牡丹挑心，鬓边还带着一支赤金牡丹步摇，她每走一步，鬓边的步摇轻晃，衬得她那张脸明媚鲜妍如同盛放的牡丹，妩丽明媚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看着这样的陆锦华，陆鸢华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得便紧紧的攥了起来。 没有等到回应陆锦华也不生气，她笑盈盈的从画意手中接过锦盒并递到了陆鸢华面前：“三妹妹，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添妆礼，你打开瞧瞧，看看喜不喜欢？” 陆鸢华没有动。 陆锦华笑了笑，随后，她装作不经意的将目光扫向了陆鸢华身后站着的丫鬟。 红珠一下便会意过来，她忙笑着上前将陆锦华手里的锦盒给接了过来，她一边将锦盒打开面对陆鸢华，一边对她道：“姑娘快瞧瞧二姑娘给您备的添妆礼。” 随着锦盒打开，一对精致小巧的荷包便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陆鸢华脸‘唰’地一白。 就连一旁的罗柔嘉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陆三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阿鸢是你的妹妹，她出嫁，你就拿这个东西作添妆礼，你把阿鸢当什么了！”罗柔嘉气怒的瞪着陆锦华道。 “罗姑娘怎么能说这话？我三妹妹又不是那等眼里只有黄白之物的俗人，这对荷包我是特意花大价钱请绣娘专门定制的，这每一针每一线可都代表了我对三妹妹的祝福了！”陆锦华微拧着眉佯作恼怒的看着罗柔嘉道。 “我看你今日就是故意来羞辱阿鸢的！” “若送荷包是羞辱的话，那当初三妹妹给沈公子送荷包又算是什么？”陆锦华勾着唇角反问罗柔嘉道。 “你，你……” “况且，我三妹妹都没有说不喜欢，也不知道罗姑娘你这么急着跳出来做什么！我今儿个又不是来给你添妆！”陆锦华弯着唇角又补了一句道。 第94章 有心气就好 “陆锦华，你，你们建安伯府就是这么待客的么！”罗柔嘉终于再也忍不住脾气，她指着陆锦华的鼻尖便厉声斥责了起来。 陆锦华笑了笑，她淡淡的瞥罗柔嘉一眼，随后将目光重新移到陆鸢华身上道：“若三妹妹真的不喜欢我送的这份添妆礼，那一会我回去再给你重新备一份。” 看着陆锦华言笑晏晏的样子，陆鸢华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添妆礼哪有重新备的！ 这要传出去，外边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她了！ “画意，将东西收起来吧。”可陆锦华却并没给陆鸢华太多犹豫的时间，她侧过脸淡笑着吩咐起了身边的丫鬟。 “是，姑娘。”画意忙应了一声。 就在画意伸手要将锦盒拿回来时，陆鸢华终于咬着牙开口了：“不必了！既然是二姐姐的心意，哪怕是一片纸，妹妹也得好生收着啊！” 说罢，陆鸢华便阴阴的扫了一眼捧着锦盒的红珠。 触到陆鸢华的目光，红珠连忙将头垂了下去，她将锦盒合上，随后很快便退到了陆鸢华身后。 “三妹妹真会说笑。”陆锦华抬手掩着唇轻笑了两声。 看着她耳畔轻轻晃动的步摇，陆鸢华心里不断有毒液翻涌了上来。 陆锦华！ 你以为我嫁不了张沛你就能来看我笑话么？ 我嫁不了张沛还能嫁沈遇！ 沈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沈遇人品相貌在汴京城那些公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只要他争气，将来不怕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而你…… 你以为你能嫁进永昌侯府么！ 想到李氏信誓旦旦的保证，陆鸢华唇角终于扬起了见到陆锦华时的第一抹微笑。 随着红珠接过锦盒，很快，陆陆续续有贵女登门来给陆鸢华添妆，陆锦华在一旁微笑的看着，时不时搭上两句话，直到接近晌午，来添妆的贵女们才陆续告辞离开。 罗柔嘉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虽然有很多体已的话要同陆鸢华说，但碍于陆锦华在，许多话她都不好问出口，最后只能依依不舍的告辞了。 送走罗柔嘉，陆锦华这才抬脚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看着桌上堆着的礼盒，陆锦华忍不住弯唇一笑，她道：“没想到今个儿来给三妹妹添妆的人还不少啊！” 这话一出，陆鸢华一张俏脸忍不住白了一白。 别看桌上的礼盒大，但她心里清楚，里边装着的那些东西其实并不怎么值钱！也就罗柔嘉送的那一对赤金宝石簪子最为贵重，其他…… “二姐姐还不走么？难不成要留下来用午膳？”没有旁人在，陆鸢华也懒得再同陆锦华装什么姐妹情深。 “我倒是想留下用同三妹妹一起用午膳，但就怕……三妹妹你不欢迎啊！”陆锦华含笑望着陆鸢华道。 “二姐姐知道就好！”陆鸢华冷笑着接话道。 听了陆鸢华这话，陆锦华忍不住再次掩着嘴笑了起来。 这刺耳的笑声听得陆鸢华眉头直皱，她恼恨的道：“陆锦华，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那又怎样！即便我做出这般出格的事，你和你娘不也得帮我藏着掖着！”说到这，陆鸢华唇角忽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盯着陆锦华又道：“最近这段日子，你和你娘一定没睡过好觉吧，是不是怕我又做出什么事来连累你？” “三妹妹想多了！” “陆锦华，你就嘴硬吧！” “不是我嘴硬，而是我知道三妹妹的性子，尚未走至绝境，三妹妹怎么舍得破罐子破摔啊！”陆锦华看着陆鸢华淡然自若的开口道。 看着陆锦华淡定的模样，陆鸢华心里的毒液忍不住再次翻滚搅动了起来。 “陆鸢华，你别得意的太早了！有句话叫乐极生悲，以后的日子可长着了！”陆鸢华咬牙切齿的吐出几句话道。 “三妹妹说的是，这以后的日子啊，长着了，所以……三妹妹可要好生保重啊！” 她还等着看她和沈遇‘相爱相杀’了！ 看出了陆锦华眸底的戏谑和奚落，陆鸢华正要发作，不想此时陆锦华却忽地站了起来。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便不打扰三妹妹休息了！后日便是三妹妹的好日子，我怕到时来不及，所以便在这先祝三妹妹同沈公子百年好合！”陆锦华说罢便朝陆鸢华颔了颔首，随后，也不等陆鸢华搭话便笑着转身朝门口走了出去。 只是，她前脚才踏出门口，后脚身后便传来一阵杯盏碎裂的声音。 陆锦华淡笑着勾了勾唇角，随后毫不犹豫的将另一只脚也迈了出来。 她还以为陆鸢华有多沉得住气了！ 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不过，她能有这般不服输的心气到是好事，要不然，她还真担心她碎罐子碎摔，那她以后还怎么看她同沈遇‘相爱相杀’啊！ 李氏一进屋便看见陆鸢华面色怨毒的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她心里一慌，连忙快步走到了她跟前：“阿鸢，怎么这是？是谁又惹你了么？”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将眼角的余光朝屋里的丫鬟递去。 陆鸢华喘着粗气没有说话。 李氏拧了拧眉，她抬眸看向屋里杵着的那两个丫鬟道：“你们先去外边守着吧，我有些话要同三姑娘说。” 红珠和红玉是老夫人派来的人，所以李氏没敢说让她们下去，只说让她们在外边守着。 果然，听了李氏这话，红珠和红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二话不说便躬身退了出去。 待两人将门彻底掩上后，李氏这才着急忙慌的拉着陆鸢华道：“阿鸢，是不是陆锦华那丫头又同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理她，她就是故意想气你激怒你的！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同我保证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陆鸢华一把甩掉李氏的手道。 “阿鸢！你这是什么话，阿娘什么时候同你说过假话！”见陆鸢华神色冷戾，生怕她钻牛角尖的李氏连忙再次向她保证道。 “你向我保证！”陆鸢华仍旧有些不放心。 “阿娘向你保证，阿娘一定不会让陆锦华那丫头好过的，别说永昌侯府……我会让她连寻常官宦人家也嫁不了！”说到这，李氏唇角忽地扬起一抹阴毒的笑意。 听了李氏这话，陆鸢华心里的憋屈总算稍稍减轻了一些。 李氏见状忙又拉过陆鸢华的手语重心肠的对她道：“所以阿鸢，你一定要好休息以最美的模样嫁进沈家！你同沈遇是有情份在的，只要将他哄好，不怕将来过不好日子！阿娘相信你！” “嗯！我知道！”陆鸢华郑重的朝李氏点了点头。 沈遇对她的心思她是知道的！ 只要她将一切推到张沛身上，不怕哄不好他！ 第95章 怎么是你来迎亲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八月十三日这一天。 天才蒙蒙亮，陆锦华便被外边震天的爆竹声给吵醒的，等她洗漱穿待好，外边便响起了吹锣打鼓的声音。 “二姐姐。”就在陆锦华皱眉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着笑着朝她跑过来的陆慕华，陆锦华淡笑着弯了弯唇角：“四妹妹怎么来啦！” “二姐姐，沈家那边来迎亲啦！母亲让人传话过来，让我们赶紧去福瑞院哩！”陆慕华笑盈盈的拉过陆锦华的手道。 “好，那咱们这就去福瑞院吧！”陆锦华笑着点了一下陆慕华的鼻尖道。 “嗯！”察觉到陆锦华心情甚好的陆慕华用力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人携手很快便到了福瑞院，才刚同老夫人等人见了礼，那边便有丫鬟满脸笑的来报说沈家的人已经进了二门了。 听了丫鬟这话，老夫人同李氏脸上俱是一喜，就连夏氏也艰难的挤出了两分笑意。 很快，沈家的人便簇拥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只是，待人走至跟前时，老夫人和李氏脸上的笑意瞬间便僵住了，就连夏氏眸子里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愕然。 除了陆锦华。 “小侄见过陆老夫人，见过伯爷、夫人、大夫人。”可来人却仿若丝毫没有察觉到屋里僵硬的气氛，他满脸笑意的依次朝众人行礼道。 “怎么是你来迎亲？沈遇呢？”李氏最先按捺不住先问出声来。 见李氏开口，沈平连忙抬手朝李氏揖了揖，他道：“回伯母的话，我家兄长昨儿儿夜里突感风寒，这会实在起不来，所以，祖母思虑再三，便遣了小侄来代兄长来迎嫂嫂回府拜堂。” 虽然沈平这话说的漂亮，但屋里哪个不是人精，哪怕有脚趾头想也知道沈家这是在赤裸裸的打伯府的脸啊！ 哪有新郎官成亲前一夜突染风寒的！ 可即便知道这些又如何，伯府理亏啊！ “母亲……”李氏被沈家这突然如其来的一招弄得心里喜气全无，她只觉得像是有人对着她的胸口狠狠的给了她一拳，她只能红着眼眶无助的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可老夫人并没有理会李氏。 她端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睛，暗紫色的吉服衬得她的脸阴沉似水。 “二弟……”眼见老夫人不搭理自己，李氏不得已忙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陆泽宇。 成亲这么重要的日子，沈家都敢给鸢姐儿难堪，那鸢姐儿嫁过去还会有好日子吗？想到这，李氏心里欲发揪痛起来。 是她想岔了！ 鸢姐儿不能嫁去沈家！沈家不会好好待鸢姐儿的！ 看着李氏哀泣悲苦的模样，陆泽宇心里一动，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那厢老夫人却忽地睁开了眼睛：“既是病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安哥儿，带沈公子去汀兰院吧！” “母亲！”李氏尖叫着喊了老夫人一声。 可回应李氏的却只有老夫人一记阴冷眼风。 事已至此，哪还有回旋的余地！ 一切全是鸢姐儿自己找的！ 她要是恪守做姑娘的本份，哪里会有今日这般羞辱，还连累伯府…… 一想到今日之后，伯府将再次处于流言蜚语中，老夫人对陆鸢华仅存的那一丁点怜爱消散得干干净净。 “安哥儿，你是没听到我的话么？”见陆佑安站在没动，老夫人阴冷的目光又朝他扫了过去。 “是，孙儿这便领沈公子去汀兰院。”陆佑安一下反应过来，他忙朝老夫人行了个礼，随后便礼数周到的引着沈平以及沈家前来迎亲的人朝汀兰院的方向走去。 沈家人一走，李氏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忧郁和愤怒，她甩开丫鬟的手一个箭步跪到老夫人跟前道：“母亲，沈家根本就没把咱们伯府放在眼里，您要是由着他们就这么将鸢姐儿抬去沈府，那，那伯府的脸面该往哪放啊！” 听了李氏这话，老夫人冷哼一声，只是，未等她说话，一旁的夏氏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脸面！原来大嫂还在乎咱们伯府的脸面呀！” “夏氏，你给我闭嘴！”陆泽宇心里本就一团乱麻，见夏氏这会还跟着出来添乱，他连忙沉着脸呵斥她道。 夏氏瞥了陆泽宇一眼，随后嘴角一撇，冷漠的将脸移了过去。 有什么好吼的！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 若李氏母女真在乎伯府的颜面，就不会做出那般伤风败俗、不顾廉耻的事来！如今在这哭嚷，不过是见沈家知道那些丑事并膈应摆脸子，这才急了慌了悔了！ 可这世上有句老话叫悔之晚矣已！ 所以，不管前路是好是坏，李氏母女都得自己担待这结果！ “母亲，您不能由着沈家这般羞辱伯府，羞辱鸢姐儿啊……”眼看夏氏被呵制住了，李氏忙又凄哀的朝老夫人喊道。 可不管李氏哭得如何伤心，老夫人脸上却仍旧是一片冷肃。 此刻，她心里当真是厌毒了李氏母女！ 李氏口口声声指责她由着沈府羞辱，可她也不想想，沈府敢这么蹬鼻子上脸到底是为何！这不全是因为她们母女不检点所制么！ 早知…… 早知这样，当初她还不若就听了夏氏的建议，将陆鸢华绞了头发送去姑子庵！这样，她今日也不用在这受这份羞辱！ “母亲……” “来人，赶紧将她嘴给我堵了拖下去！若再让我听到她说一个字，仔细你们的皮！”老夫人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厌恶，她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沉着脸对底下的人道。 底下的婆子老夫人这话震得脸白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们连忙手忙脚乱的抓住李氏将帕子往她嘴里塞去。 “二弟，二……呜呜……呜呜……” 眼看李氏被堵住嘴就要拖下去，陆泽宇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皱眉有些责备的望着老夫人道：“母亲，您，您这是做什么！” “你也想气死我么！”老夫人眸色如刀的朝陆泽宇剜了过去。 陆泽宇抿了抿唇角，对上老夫人阴冷的目光，到了唇边的话他到底没敢说出去。 屋里的气氛一下便凝固了起来。 明明是在办喜事，可屋里所有的人都讪讪的垂着头，只有从头到尾目睹这一陆锦华，在没人察觉的时候微不可觉的扬了一下唇角。 第96章 父亲要去哪？ 而此刻，汀兰院里蒙着喜帕的陆鸢华对此全然不知情。 在喜娘欢喜的祝福声中，她被陆佑安背了起来走出了汀兰院，走出了后宅，然后走出了沈府，最后，手里被塞上喜绸缎，被引进了花轿。 “花轿起！” 随着喜娘高喝一声，锣鼓鞭炮声再度响了起来，喜轿带着她一步一步朝着沈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听着外边的响动以及周边的喝彩声，陆鸢华忍不住伸手用力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她一定要冷静。 等晚上见到沈遇，她一定要好好跟她解释，她是喜欢他的，要不然，她不会不顾名声托陆锦华给他送玉佩！至于那些流言，全是张沛缠着她！ 是的，是张沛缠着她！ 张沛在汴京城的名声本就不好，沈遇一定会相信她的说词的！ 陆鸢华按着胸口，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说服自己道。 紧张又忐忑的她全然没注意到，她被送出伯府的时候，伯府没有一个人前来送她、叮嘱她，就连她的亲娘李氏也没来…… 嫁女儿不比娶媳妇，将陆鸢华送走，伯府便重新恢复了平静。 老夫人此刻已经一句话也不想说，她将陆锦华一行人全部打发了出去，随后便扶着春嬷嬷的手疲倦的往内室走去。 一踏出福瑞院，陆泽宇便立时加快了脚步。 “父亲这是要去哪啊！”看着陆泽宇急匆匆的样子，陆锦华忽地扬声道。 陆泽宇脚步一顿，他拧眉朝陆锦华看了过去，触到她眸子的那一刹那，他心里瞬间便生出一股警惕来。 “父亲这是要去哪啊？”陆锦华走到陆泽宇跟前笑着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看着这样的陆锦华，不知为何，陆泽宇忽地想到那一夜他从福瑞院回书房，远远的便看在站在廊下的她。 那时的她也同现在这样，朝她笑的温柔又随和，可是…… 她却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替夏简之搭上了永昌侯府的线。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这个嫡女并不怎么喜欢，只从下人嘴里知道她这位二姑娘性子既敏感又跋扈，可如今他瞧着，她哪有一点敏感跋扈的样子啊！ 如果不是下人说谎的话，那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你管我去哪？”终于，陆泽宇盯着陆锦华的眼睛沉沉的吐出一句话。 陆泽宇这话一出口，陆锦华还没怎么着，一旁的夏氏却先炸了，她柳眉一竖，道：“你这什么话！阿锦好心好意关心你，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陆泽宇原本心情便不好，这会见夏氏跳出来，他也跟着炸了：“夏琳琅！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给我闭嘴！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粗鄙无知的女人！” “我粗鄙无知你还娶我，这说明啥，说明你也不咋样！” “你，你！” “母亲，既然父亲还有别的事，那咱们还是别打扰父亲了。”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陆锦华忙拉着夏氏的手道。 “泼妇。”趁着这个空档，陆泽宇狠狠啐了夏氏一口，随后长袖一拂抬脚便快步离开了这。 “你才泼妇！你全家都泼妇！”夏氏气得对着陆泽宇的背影连声骂道。 看着自家母亲气急败坏的样子，陆锦华再也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为娘这是为你出气，你还好意思笑！”夏氏回头佯作恼怒的瞪了眼自家女儿道。 “我也不想笑，可谁叫母亲你刚刚口不择言胡乱骂一通。”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解释道。 夏氏拧了拧眉表示不解。 陆锦华叹了一口气，她道：“母亲骂父亲便骂父亲，何故要把他一家也带上……” 这话一出，夏氏终于反应了过来，旁边的丫鬟也懂了，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即便低头掩着嘴小声笑了起来。 夏氏脸憋得通红：“我，我就是一时被他气糊涂了。”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掩着嘴再次笑了起来。 “你还说我，好端端的，你干嘛问你爹的行踪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脾气！”见陆锦华还笑自己，夏氏忙敛起眉头道。 若不是她忽然喊住陆泽宇，她也不能在丫鬟面前丢这么大的丑啊！ “我就是随口一问，谁知道因为这个您和爹爹会吵起来啊！”陆锦华笑着道。 看着陆锦华淡笑的眸子，夏氏拧了拧眉。 她才不信阿锦会无缘无故的唤住陆泽宇，她一向便同陆泽宇不亲近，今日突然喊住他，这里边一定是有什么缘由的。 “好了，母亲，折腾了一早上，我早就累了，要不，咱们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见夏氏一直盯着自己，陆锦华忙笑着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撒娇的人，也从未向谁撒过娇，可不知道为何，重活一世，她反而越活越回去了。 每次见着夏氏总想不自觉得想要朝她撒撒娇，明明自己两世加在一起的年岁比夏氏还要大。 可…… 可她就是想像现在这样挽着她的胳膊，向她撒娇卖乖。 夏氏何尝不知道自家女儿这话是故意扯开话题，可见她这般撒娇卖乖的模样，她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你啊你！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怎么还同阿娘撒娇，也不怕丫鬟们笑话！”夏氏笑着伸手点了点陆锦华的额尖道。 “怕什么啊！不管多大的年纪我也是娘的女儿！难不成娘不喜欢我撒娇！”陆锦华摇着夏氏的胳膊笑着又道。 “喜欢喜欢，若你能将原因告诉我，阿娘会更喜欢！”夏氏抬手再次点了点陆锦华的额间道。 不过，她话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到底也没再追问下去。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随后领着丫鬟从容的朝怡然院的方向去了。 夏氏没有注意到，将脸贴在她胳膊上的陆锦华唇角有一抹微笑飞快的掠了过去。 她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开口问她爹的行踪，因为凭他们父女这生疏的关系，她爹根本不会回答她！可这样一来，她娘必定会生气，她娘一生气，两人必定会吵起来…… 而她要的就是他们吵起来。 一个人心里一旦憋屈到了极点便会想要找人倾诉，而她爹…… 会找谁倾诉呢？ 第97章 盖头自己掀 沈府。 在拜完天地后，陆鸢华便被送进了新房，喜娘说了一堆吉利话便告退了，她一走，其他人也渐次跟了出去，原本热闹的新房一下便安静了下来。 “佩、佩玉，你在吗？”隔着盖头，陆鸢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姑娘，奴婢在的。”佩玉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她原是李氏跟前的大丫鬟，按说，她是不用陪陆鸢华来沈府的。可因上次陆鸢华私逃出府，老夫人一怒之下便将她屋里的丫鬟全都撵了出去，所以，等到陆鸢华出嫁，她身边已经没有可堪大用的丫鬟，不得已，李氏只能让佩玉做了陆鸢华的陪嫁丫鬟。 每每只要一想到这，佩玉心里便闷痛的厉害。 就自家姑娘做的那些事，沈家若不知情也就罢了，偏沈家已经摸到了风声，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将来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大喜之日姑爷不来接亲更是应证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佩玉心里越发难受了。 而陆鸢华此刻并不知道佩玉的这些心思，听到佩玉的声音，她心里的不安稍稍减退了一些，她小声道：“佩玉，外边的酒席是散了么？我怎么没听到动静啊？” “回姑娘的话，奴婢也不知道，要不，奴婢出去看看？”佩玉面无表情的答道。 “不，不用了，你还在留在这陪我吧！”陆鸢华连忙道。 现在这种情况，她实在不敢一个人留在新房，她好害怕一会沈遇进来掀盖头时看到他阴冷又厌恶的脸…… 听了陆鸢华这话，佩玉再次将脸垂了下去。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 而一天滴水未尽的陆鸢华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她甚至已经顾不得害怕面对沈遇，相反，她反而希望沈遇能尽快进屋帮她把盖头掀开。 老天似是听到了陆鸢华心里的渴求，终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陆鸢华不自觉便绷直了身子，很快，她头顶便响起一道略显粗哑的女声：“外边的宾客已经散了，少夫人可以洗漱洗漱上床歇息了。” “你，你谁啊？”陆鸢华惊讶道。 什么叫她可以洗漱洗漱上床歇息了，沈遇还没来给她揭盖头了！ “奴婢姓王，是梧桐院的掌事嬷嬷。”那人垂眸恭谨的答道。 “王嬷嬷，沈，不，我夫君呢？他、他怎么没来？是喝醉了么？”陆鸢华强压着心里的不安忐忑的问道。 “怎么少夫人不知道么？我家公子昨儿个夜里染了风寒，这会早在书房歇下了。”王嬷嬷垂眸不紧不慢的答道。 “你、你胡说！他不才将我从伯府接出来么？” “少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家公子既染了风寒又怎么可能去接亲，今日是平公子替我家公子去伯府接亲的。” “不，不可能的，你，你骗我……” 他怎么可能连亲都不来接！ 这可是在明晃晃的给她难堪啊！ 沈遇、沈遇他怎么能这么做！ 可王嬷嬷却半点也没理会陆鸢华此时的心情，她笑着又道：“少夫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您旁边这位姑娘。” 被王嬷嬷这么一说，陆鸢华立时便振奋过来，她忙用力喊了一声：“佩玉” 佩玉抿了抿唇角，她只犹疑了一会，便垂眸道：“姑娘，王嬷嬷说的没错，今日确实是平公子来接亲的。” 佩玉这话一出彻底打碎了陆鸢华的希望，她扯着嗓子不顾一切的喊了起来：“你们胡说！阿遇哥哥不可能会这么对我的！” 可不管陆鸢华如何喊叫，屋里除了佩玉，其他人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少夫人，若是您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便先告退了。”王嬷嬷垂着眸子不紧不慢的又开口道，说罢，她朝陆鸢华福了福，随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那盖头怎么办……我，我总不能顶着盖头去洗漱吧！”听到脚步声，陆鸢华一下急了，她也顾不得看不见，‘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果然，听了她这话，脚步声一下顿住了。 陆鸢华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正想以此为借口让王嬷嬷去将沈遇请来时，王嬷嬷的声音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少夫人说的也是。既是这样，那少夫人便自个将盖头揭下来吧。”说完这话，王嬷嬷再度朝陆鸢华福了福，随后她头也不回的领着两个小丫鬟退出了新房。 直到新房的门再度被关上，陆鸢华这才从震惊中醒过了神来，她伸手猛地一把扯掉盖头，随后不顾一切的朝桌前冲了过去。 佩玉见势不对连忙想要上前阻拦，可她到底慢了陆鸢华一步。 桌上的茶盏被陆鸢华尽数扫到了地上。 “姑娘，您这又是何必？”看着满地的碎片，佩玉忍不住拧着眉对陆鸢华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在做下那些事情的时候便应该料想到会有今天啊！ “你这是在嘲笑我么？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丫鬟，我不好过，你只会比我更不好过！”陆鸢华怨毒的盯着佩玉道。 听了陆鸢华这话，佩玉神情一下便黯淡了下来。 从她被指到陆鸢华身边时她便知道了这些，可是，当这些话从陆鸢华嘴里说出来时，她只觉得刺耳的厉害！ 她有什么脸来跟她说这些话啊！ 可即便佩玉垂着头不再接话，陆鸢华心里憋着的那股怨气仍旧没有散开，就在她抬手想要将桌子掀翻时，佩玉终于又开口了。 “姑娘真要将屋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么？” 若是可以，佩玉真的很想放任陆鸢华闯祸打砸，可就像陆鸢华说的，自己现在跟她绑在了同一条船上！她不过好过，自己只会比她更不好过！ 所以，此刻她只能出言阻止她。 “姑娘别忘了，您现在已经是沈家妇了！若动静闹大了，您有没有想过以后您在沈府如何自处！”见陆鸢华没有动，佩玉忙又补了一句道。 听了佩玉这话，陆鸢华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憋屈，她扯着嗓子不顾一切的喊了起来：“啊，啊啊啊……” 第98章 报复才刚开始 很快，中秋节到了。 恰好，这一日也是陆鸢华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夏氏便遣人给二房的姑娘、公子们传了话，让他们早点收拾妥当好去福瑞院给老夫人请安。 难得的是，李氏也来了。 只是比起成亲那一日的神彩熠熠，今日的李氏神情明显要颓然许多。 接亲那日沈家的举动注定了陆鸢华这一嫁进去必定会受刁难，李氏只陆鸢华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她怎么可能不为她忧心！ 可人已经嫁过去了，即便她再担心再难过，却也已然是鞭长莫及！ 她现在惟一能期望的便是，沈家能看在伯府的面上不要太过刁难她的鸢姐儿。 “四姐姐，三姐姐她怎么还没回来啊！”就在众人默契着喝着茶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忽地打破了屋里的平静。 一时间，众人齐刷刷的朝陆佑宁看了过去。 就连被问话的陆慕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自家姐姐为难的目光，陆佑宁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讪讪的将身上往后缩了缩，末了，才小声对陆慕华道：“四，四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陆慕华捏了捏手心，就在她为难之际，一道清冽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 “没有，宁哥儿没说错话！你三姐姐她一会就回来了，说不定还给你带礼物了！”陆锦华弯着唇角笑道。 见陆锦华替自己解围，陆慕华长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感激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真的吗？三姐姐她真的会给我带礼物吗？”一听到有礼物，陆佑宁眸子瞬间便亮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二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陆锦华笑盈盈的道。 一听陆锦华这话，陆佑宁立时便欢喜的跳了起来，他拍着手道：“太好啦！我又有礼物收啦！” 陆佑宁今年才六岁，正是活泼又天真的年岁，再加上夏氏这个嫡母素来对他们姐弟俩宽厚，所以，后宅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他是一概不知。 有陆佑宁这一打岔，屋里的气氛也顺间跟着活跃了起来。 看着活泼又好动的陆佑宁，老夫人脸色也忍不住跟着堆起了笑意，她笑着朝陆佑宁招了招手道：“宁哥儿，来，来祖母这！” “是，祖母。”陆佑宁应了一声，他从椅子上蹦了下来，随后小跑着便冲到了老夫人面前。 看着陆佑宁可爱的模样，老夫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啊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也不怕摔着……” “不会的祖母，宁哥儿已经长大啦！”陆佑宁忙昂着下巴接话道。 “是啊！宁哥儿长大了！”老夫人抬手抚了抚陆佑宁的头顶，不知为何，心里忽地涌出一股莫名的感动来。 他们建安伯府子嗣凋零。 不管是她那已故的长子，还是如今承了爵的次子，他们都没能给她生一个嫡孙子！ 虽然庶出的孙子也是孙子，那哪比得上嫡出的孙子精贵啊！可次子同夏氏成亲这些年势同水火，要让他们替她生一个嫡孙简直难上加难啊！可偏偏，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能休妻另娶！ 所以，每每想到此处，老夫人总觉得心里有些膈应的慌。 就在老夫人百感交集时，一个丫鬟忽地快步走了进来。 “老夫人，三姑娘和三姑爷回府了。”小丫鬟满脸欣喜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氏，听了小丫鬟的话，她激动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三姑爷也来呢？” “是，三姑爷也来了。”小丫鬟点头忙答道。 这话一出，李氏率先长松了一口气，她捂着胸口重新坐回椅子上，感动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看着李氏这般模样，夏氏微不可觉的撇了一下嘴角，随后，她转头朝自家女儿看了过去。 也不怪她惊愕，沈遇这小子也接亲都寻故不来，摆明了就是要陆鸢华这丫鬟难堪，按说，回门这一日，他应该也不会出现才是，可偏偏他却一反常态陪陆鸢华登门了！ 难不成…… 陆鸢华将他哄好了？ 对上自家母亲询问的目光，陆锦华只是朝她笑了笑，随后便端起茶盏一言不发的喝起茶来。 沈遇若当真那么好哄，那前世她也就不会落到那种境地！ 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沈遇那副温润皮囊下有着一颗怎样的冷硬心肠，尤其是在他亲眼目睹一心恋慕自己的未婚妻与男人厮混，这样的屈辱，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骗的！ 更别说…… 沈遇同她一样也活了两世。 两世的欺瞒和哄骗，这让骄傲如沈遇如何能够轻饶陆鸢华！ 他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佩兰，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姑娘和姑爷迎进来！”李氏激动的忙又吩咐身后的佩兰道。 “是，夫人。”佩兰应了一声，随后忙快步朝门外走了过去。 见佩兰出去，李氏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忽地，她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忙又哀求的朝老夫人看了过去：“母亲。” 可不管李氏的目光有多么渴求，老夫人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她淡淡的抚了一下陆佑宁的头，而后道：“好孩子，坐回你母亲身边去吧！” “是，祖母。”陆佑宁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后很快便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刚坐定，那边佩兰便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阿鸢！” 陆鸢华的身影才刚一出现，李氏便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连忙唤了她一声。 这声‘阿鸢’一出，陆鸢华这几日在沈府受的委屈立时便涌了上来，她眼泪‘刷’地一下便涌了出来，当下也不顾沈遇在侧，抬脚便朝李氏奔了过去。 “娘……” “阿鸢，娘的好阿鸢……”李氏用力回抱住怀里的陆鸢华，娘俩顿时哭成了一团。 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俩，老夫人脸色阴沉沉的几欲滴出水来，可当着沈遇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半阖着眼睛装作没看见。 同样当没看见的还有沈遇，他淡然自若的走到老夫人面前恭谨的朝她行了个礼：“孙婿见过祖母。” 第99章 我要同沈遇和离 老夫人笑着朝沈遇抬了抬手：“快起来吧！” “谢祖母。”沈遇笑着朝老夫人应了一声，末了，他又转过身朝夏氏和李氏分别揖了揖，道：“二婶，母亲。” 看着朝自己行礼的沈遇，夏氏唇角难得弯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三妹夫。”而此时，陆佑安也率先站出来同沈遇打了个招呼。 有陆佑安起头，陆慕华、陆佑宁也接连喊了沈遇一声：“三姐夫。” 沈遇朝众人笑了笑，不经意间，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陆锦华。 察觉到沈遇的目光，陆锦华朝他莞尔一笑：“三妹夫。” 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佳人，沈遇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利忍狠狠划了一刀。 三妹夫…… 他怎么会是她的三妹夫！ 他明明应该…… 是她的夫啊！ 看着沈遇眸底的复杂与隐痛，陆锦华却只觉得可笑。 “三妹夫，三妹夫……”就在沈遇百感交集之际，一道声音忽地将他的神智给拉了回来。 是陆佑安。 见沈遇朝自己看了过来，陆佑安忙又朝他笑了笑，他道：“三妹夫，刚刚祖母在问你话了！祖母问你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祖母关心，孙婿已经好多了。”沈遇一边说着一边恭谨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看着面前彬彬有礼的沈遇，老夫人慈和的一笑，她道：“好了便好，以后可得好生注意，别仗着年轻便瞎折腾身体，健康才是最最紧要的东西，知道吗？” “祖母说的是，孙婿记住了。”沈遇垂眸恭谨的答道。 见沈遇乖觉，老夫人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只是，对于他大婚之日缺席，老夫人却只字未提！就这么聊了几句后，老夫人便让陆佑安领着他去前院同陆泽宇以及大姑爷会面了。 大姑娘陆莲华是长房庶出，去年年初嫁到了鸿胪寺左少卿家，如今身怀六甲，不宜出行，所以今年中秋来伯府送礼的便只有大姑爷一人。或是因为大姑娘在伯府身份尴尬，也或许是为了避嫌，所以，大姑爷同老夫人及夏氏、李氏见礼后便跟着陆泽宇去了前院。 沈遇一走，李氏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陆鸢华的手问了起来：“阿鸢，你，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沈家可有为难你？” 李氏不问这个问题还好，一问，陆鸢华才止了的眼泪瞬间又滚落了下来。 “母亲！我要同沈遇和离！” 陆鸢华这话如同一记炸雷劈头就朝屋里的人砸了下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夫人，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便斥责道：“胡扯什么！” 可陆鸢华并没有理会老夫人，她哀切切的望着李氏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道：“母亲，我要同沈遇和离！” 李氏显然没想到自家女儿会吐出这样一句话，看着陆鸢华哀切又恳求的眼神，李氏心口就像是被什么堵着似的。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够了！”老夫人忍不住再次抬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老夫人息怒啊！”见老夫人青筋暴起，一旁的春嬷嬷连忙上前劝道。 “母亲！”可即便老夫人如此震怒，陆鸢华却依旧不管不顾的直勾勾的盯着李氏。 因为她知道，如今在这个伯府，只有她母亲会管她的死活！ 老夫人、夏氏、陆锦华，她们一个个都巴不得她去死！ “阿，阿鸢……”见陆鸢华执拗的看着自己，李氏除了颤颤的喊了陆鸢华一声外，她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和离。 怎么和离？ 她成亲才三日啊！ 这个时候和离，别说伯府不会同意，就是沈家也不会同意啊！ “母亲，你知道这两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沈遇、沈遇他连碰都不碰我一下，就连新婚那日的盖头也是我自己揭的！母亲，这样的日子，你叫我如何过下去！”事到如今，陆鸢华也不怕在众人面前自揭其短。 反正，她在这些人面前早就没有任何脸面可言了！ “怎、怎么会这样……”李氏被陆鸢华这话惊得脸色煞白。 她想过阿鸢嫁过去必定会受刁难，可，可沈遇怎么能这般待鸢姐儿？ 她是他的妻啊！ “大好的日子你诨说什么！没见你二姐姐和四妹妹也在么，这般口无遮拦，也难怪沈家不待见你！”见陆鸢华如此没脸没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连这般私密的事也能说出口，老夫人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今日好歹是在自个家里，他日若在外边…… 老夫人都不敢想外边那些人会如何看待伯府！ “祖母既知道沈家不待见我，那又何必将我嫁去沈家，我原本……” “你原本应该被绑了扔进湖里沉湖！这样，我也不必听这些污言秽语脏了耳朵！”老夫人厉声打断陆鸢华的话道。 她自认为自己对陆鸢华这个孙女已经够宽容了！ 即便她犯下那样的大错，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她一条生路，可没想到…… 自己还是低估了她厚颜无耻的程度！ 早知如此，她当初真应该听夏氏的话将她送去姑子庵一了百了！ “阿鸢，你别这样！”眼见老夫人动了真怒，李氏也一下慌了，她连忙扯了扯陆鸢华的袖角，拼命的朝她使眼色。 大越开国百年还没有谁刚成亲便和离的！ 即便真要和离，那也得几年后找个合适的机会！ 这个道理，阿鸢应该明白啊，她不明白为何她今日这般激动？竟还敢跟老夫人对着来！她就不怕老夫人一怒之下不再管她么？ 陆鸢华当然明白现在让伯府同意她和离是天方夜谭，但此刻她真的急需要发泄！ 她真的受够了在沈家的日子！ 她成亲已经三日了，可是这三日沈遇都宿在书房，就连第二日她去给沈大夫人敬茶他都没有出现，若仅是如此，她尚还能忍耐，可沈大夫人根本就没喝她这碗媳妇茶！整个沈府，从上到下全都只当没她这么个人！ 这样的羞辱她怎么忍得下去啊！ 沈家又凭什么这样对她啊！ 她可是建安伯府嫡出的姑娘啊！ 第100章 今儿个是中秋啊！ 陆鸢华心里的这些愤恨、不甘，陆锦华全都知道。 甚至…… 就连陆鸢华为何自揭其丑，她也知道。 她不过是想疯一把逼老夫人为她出头！她如今能倚仗的只有建安伯府了！若建安伯府不为她出头，那她就真的彻底没有指望了。 沈遇连碰都不碰她一下，可今日却愿意陪她回门，说到底，不过是还在乎建安伯府这个姻亲，既然如此，那建安伯府在沈遇面前自然也就说得上话。 而她要的就是建安伯府为她说话！ “母亲，您别怪阿鸢，若不是受了委屈，阿鸢她是不会这样的！她原本也是想通了欢欢喜喜嫁去沈家的啊！”见陆鸢华不再说话，李氏忙又转过脸对老夫人道。 对于李氏这番话，陆鸢华没有反驳，她只是垂着头继续小声抽噎了起来。 看着她这般模样，老夫人只当她是服软了。 可人虽然服软了，但老夫人心里对她的那些膈应却再也消散不开了！虽然此时老夫人也猜到了陆鸢华大吵大闹的用意，可她这般自揭其丑的作派，老夫人也实在厌恶至极。 “母亲，趁着姑爷也来了，求您帮鸢姐儿说几句话吧！鸢姐儿是真心想同他过日子的！”见老夫人拧着眉不发一言，李氏忙又哀切的望着老夫人补了一句道。 “母亲，大嫂说的对，您就帮鸢姐儿说几句好话吧！”此时，看饱了戏的夏氏也笑盈盈的望着老夫人开口了。 夏氏这一开口，屋里数道目光瞬间便朝她看了过去。 只有陆鸢华弯着唇角没有动。 夏氏虽然不是一个喜欢做顺水人情的人，但今日这个人情，夏氏还是很乐意做的！毕竟，她做与不做又不影晌结果。 因为即便老夫人出面也不会影晌沈家对陆鸢华的态度。 顶多沈家就做一做表面功夫，反正，只要面上过得去，伯府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陆鸢华是个什么德行，大家心里都有数！ 也就陆鸢华和李氏这对母女以为凭伯府能扭转她在沈府的地位！她们在后宅混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地位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么！ 李氏虽然不解夏氏为何突然转变态度，但有她帮着递话总算是好事。 果然，夏氏这话一出口， 李氏再看老夫人时，她的脸色已然缓和了许多。 “鸢姐儿，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希望今日是你最后一次言行无状！否则……我就只当伯府没你这个孙女！我这些话，你听懂了么？”老夫人阴沉沉的盯着陆鸢华一字一句道。 看着老夫人那双阴沉又狠戾的眼睛，陆鸢华心口一跳，她慌忙垂下眸子，好久，她才讪讪的应了一声：“祖母，我，我知道了……” 回门的这场风波最终由陆鸢华服软而告终。 两人在伯府用膳后便准备告辞回沈家，期间，陆泽宇特意将沈遇拉到一边嘱咐他好好待陆鸢华，言语间全是对这个侄女的看重。 对于陆泽宇的话，沈遇自然是很痛快的应了下来。 只是，应虽然是应了，但会不会按照陆泽宇的话做……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送走陆鸢华夫妇，夏氏和陆锦华便回了怡然院。 今儿个是中秋，桑月早早便做好了月饼，有桂花馅的，也有红豆馅的，见夏氏和陆锦华回来，她连忙将月饼端了上来。 “夫人和姑娘尝尝奴婢做的月饼吧！” “才刚吃了午饭，哪有肚子装你做的月饼吧！”夏氏朝桑月翻了个白眼道。 虽然中秋吃月饼是习俗，但夏氏自小便不爱吃月饼，小时候每次过中秋节，她爹总以过节要吃月饼为由，硬逼着她吃，她每次边吃边扔，可饶是这样，一块月饼她也得吃个半天！ 桑月是夏氏的陪嫁丫鬟，她自然知道夏氏不喜欢吃月饼，但…… 中秋吃月饼是习俗嘛！ 所以，她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边上的陆锦华。 可她不知道的是，陆锦华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吃月饼。 不过，看着桑月期待的目光，她也不想让她失望，于是，笑着便拈起一块月饼掰成了两块，她将其中一块递到夏氏面前，道：“母亲尝尝吧！” 看着自家女儿递过来的月饼，夏氏眉头拧了拧，可到底还是没忍心拒绝。 见夏氏将月饼接了过去，陆锦华笑了笑，随后便低头咬了一口月饼。 算起来，她其实有很多年没吃过月饼了。 她还记得前世舅舅被圣上褒奖后，沈家邀舅舅来府上做客，那时正值中秋，丫鬟也端上了各种馅料的月饼，她面上也摆了一盘，可她始终没有吃，直到舅舅拿起一块月饼掰成两半递到她面前。 看着她强颜欢笑啃了一口月饼，舅舅眼里忽地就泛起了泪花。 他说，你相貌性子都不似你娘，可惟独不喜欢吃月饼这事倒是一模一样。 其实夏氏死的时候她并没有多么难过，可听到他舅舅这一句话时，她心口忽地像是被什么狠狠扯了一把，难受、委屈、悲痛……一时间无数无数的情绪全都涌上了她的心头。 也是那时她才意识到—— 她没有母亲了。 她的悲痛来得那样晚，晚到她一直以为自己并不在乎夏氏这个母亲，可…… 血浓于水！ 她怎么可能会不在乎自己的生身之母了！ “阿锦，你这是怎么了？月饼难吃不吃就是，又没人逼你，怎地还哭上鼻子呢？”见陆锦华忽地红了眼眶，夏氏忍不住调侃她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连忙扯出一抹笑，她低头又咬子一口月饼，末了，才望着夏氏重新绽出一抹笑道：“不，这月饼很好吃！又香又甜！” 是团圆的味道。 也是前世她期盼已久的味道。 “真的吗？”夏氏看着手里的月饼表示怀疑，可看着自家女儿吃得那么香甜，她到底还是没禁住诱惑小小的咬了一口。 “母亲，月饼好吃吗？”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道。 夏氏拧着眉用力的将那口月饼咽下去，她道：“哪里好吃了，不还是这个味道么！”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一扫心中的郁结，她望着夏氏‘噗呲’一声便笑了起来。 是啊，月饼还是这个味道，可她吃月饼的心境却不一样啦！ 今儿个是中秋啊！ 第101章 要办赏菊宴 中秋节一过，天气瞬间便凉爽了起来。 李氏虽被解了禁足，但她在老夫人面前却是彻底失宠了！如今，除了每日去福瑞院给老夫人请安外，她便一直安静的守在汀兰院。 居汀兰院那边递来的消息，李氏这些日子除了去给老夫人请安便一直呆在屋子里抄写佛经。 夏氏听了这话当即便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陆锦华倒是没笑，她摩挲着手中的杯茶，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陆锦华如此神情，夏氏也渐渐将嘴角的笑敛了起来，她望着陆锦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对她开口道：“阿锦，你祖母今日又同我提起了你的婚事。” 按说，这些话夏氏不应该同陆锦华说的。 婚姻大事自来由父母作主，做儿女的从来就没有置喙的余地！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氏遇事不自觉便想要同陆锦华商议。 哪怕是她的婚事。 而陆锦华在听了夏氏这话后也没有寻常闺女的害羞和尴尬，她甚至还朝夏氏笑了笑，她道：“是永昌侯府那边回祖母信呢？” 见自家女儿一脸轻快，一时间，夏氏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母亲这模样，看来……永昌侯府是回绝了祖母。”陆锦华含笑看着夏氏又开口道。 这话一出，夏氏脸色瞬间便有些难看了起来，她拧眉佯作恼怒的瞪着陆锦华道：“你这丫头，既猜到答案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永昌侯府看似是回绝了老夫人，可实则，是他们没瞧上阿锦啊！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永昌侯府不愿结这桩婚又不代表我不好。”陆锦华淡笑着望着夏氏道。 听了她这话，夏氏脸上立时便绽出一抹笑意来，她满是赞许的朝陆锦华挤了挤眉道：“没错！我家阿锦这么好，就算是王孙公子那也是配得的！”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锦华有些无奈的望着夏氏道。 可即便陆锦华如此说，夏氏却一点也没将她这话放在心上，她笑着道：“行行行，你不是这个意思！是母亲说错了。” “母亲……”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说，你祖母打算月中的时候在府里办一场赏菊宴。”夏氏含笑望着自家女儿道。 看着夏氏带笑的目光，陆锦华眸心不觉沉了沉。 什么赏菊宴。 分明是相亲宴才是！ 可夏氏却仿若没察觉到陆锦华的不悦似的，她依旧满脸笑意的对陆锦华道：“阿锦，你说这赏菊宴咱们放在哪办好？要不，放在秋水阁？” “母亲……” “对！就放在秋水阁，明日我便让人去花市多瞧瞧，看看有什么别致的菊花，阿锦，你得空也帮我盯着一点，还有赏菊宴的请帖就交给你了！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次张罗宴会哩！” 看着夏氏兴致勃勃的样子，陆锦华最终还是将到了唇边的拒绝给咽了回去。 这还真是夏氏第一次独立张罗宴会。 从前都是李氏张罗的。 而夏氏见陆锦华不说话，她便只当她同意了，她目光晶亮的望着陆锦华又道：“阿锦，那咱们就这么定啦！” 陆锦华牵了牵嘴角，最后在夏氏期待的目光中轻轻点了一下头。 话都说到这了，她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 老夫人还真是…… 会盘算啊！ 她其实很想告诉夏氏，她其实并不想嫁人，不管是永昌侯府，还是别的什么伯爵府…… 她都不想嫁。 可看着夏氏兴致勃勃的样子，陆锦华到底还是没敢将自己的这些想法说出来，因为这些想法不管在谁看来都有些惊世骇俗。 罢了！ 事到如今，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今让母亲彻彻底底握牢伯府大权，以及在汴京城贵妇圈站稳脚跟才是最最紧要的事！ 夏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这厢才做好决定，第二日一大早她便立即遣人去了花市，而后，她又领着丫鬟亲自去秋水阁查看了一番，见秋水阁的屏风和纱帘旧了，忙大手一挥让人去定购亲的，还指定要带菊花纹路的，如此一番操作下，很快，整个秋水阁便焕然一新起来。 看着夏氏这雷厉风行的举动，老夫人第一次在夏氏身上看出几分当家主母的风范。 可不仅仅是这些，当她知道夏氏竟找来了极为名贵的绿牡丹、凤凰振羽，绿衣红裳以及玉湖春时，她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您没去秋水阁看，如今的秋水阁啊，奴婢去了都不敢认哩！”春嬷嬷笑盈盈的将秋水阁的改变说与老夫人听道。 听了春嬷嬷这话，老夫人捏着手里的念珠，脸色却依旧不怎么好看，她垂着眼皮不冷不热的道：“她呀，也就仗着手里有几个钱。” 若是将这钱给她或者宇哥儿，说不定…… 伯府还能更进一步。 春嬷嬷伺候了老夫人这么多年，自然听出了老夫人这言外之意，她忙将脸上的笑收起来，同时，也不敢再向着夏氏说话了。 屋里一下便恢复了安静。 就在这时，外边忽地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 “给二夫人请安。” “老夫人，二夫人来了。”春嬷嬷连忙凑到老夫人跟前小声道。 老夫人睨了春嬷嬷一眼，那眼神仿若是在说——这还用你说？ 接到老夫人的眼神，春嬷嬷讪讪的笑了笑，随后连忙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就这么会功夫，夏氏已经带着丫鬟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母亲。”一进来，夏氏便立即向老夫人行了个礼。 “嗯。”老夫人淡淡的朝夏氏应了一声，她抬眸从上到下扫了夏氏一眼，随后不冷不热的又道：“赏菊宴的事，你都办好啦？” “回母亲的话，赏菊宴的事都准备的差不多，请帖也依照母亲先前拟的给各府送过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 “母亲，您确定……要给鸢姐儿递帖子吗？”夏氏拧眉看着老夫人道。 陆鸢华那个德行，她真怕她到时候在自己办的赏菊宴上闹出什么事来！ 而老夫人在听了夏氏这话后也似想到了什么，‘唰’地一下她脸就沉了下来。 第102章 母亲在气什么？ 见老夫人抿着嘴不说话，夏氏犹豫了一会还是又补了一句道：“母亲，依媳妇愚见，咱们还是别给鸢姐儿递帖子吧！” 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花大价钱办的宴会被陆鸢华这个疯子给毁了！ 可不想，她这话才一出口，老夫人立时便将手中的念珠重重的砸到桌上道：“胡扯！” 怎么可能不给沈家递帖子！ 沈家现在可是正正经经的伯府姻亲！这世上哪有办宴会不给姻亲递帖子的！伯府和沈家又不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同在汴京城住着，如此作为，不是凭白惹人说嘴么？ 可话虽是这么说着，但老夫人心里还是知道夏氏心里的那些担忧并不是无的放矢。 鸢姐儿…… 确实是一个随时会炸的隐患。 此时夏氏也看出了老夫人眼里的动摇，她抿了抿唇，忙又看着老夫人补了一句道：“母亲，儿媳不是针对鸢姐儿，只是，鸢姐儿的性子您也知道……若到时候真出了意外，那咱们伯府就没脸见人了！” “二夫人，您担心的这些都对，只是……” “只是母亲怕旁人议论沈家为何不来？”夏氏淡笑着接过春嬷嬷的话。 春嬷嬷笑了笑。 “母亲，儿媳知道您的担忧，所以儿媳才说别给鸢姐儿递帖子！”夏氏笑盈盈的接过自己先前的话继续道。 “二夫人，您这话的意思是……” “咱们可以只给沈大夫人递帖子啊！到时候，只说鸢姐儿身体不适不就好了！沈家应该也不想在自己的儿媳在众目睽睽之下闹笑话吧！”夏氏挑眉望着老夫人笑道。 果然，夏氏这话一出，老夫人眼皮不自觉的便抬了一下。 “你既已经思量好了，那便照你的意思做吧！”老夫人看着夏氏淡淡的开口道。 “是，儿媳这便遣人去沈家给沈大夫人递帖子！”见老夫人松口，夏氏也不管老夫人话里有撇清自己的意思，她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下来。 说完，见老夫人没有反对，夏氏便迅速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她道：“若母亲没有旁的吩咐，那儿媳便先退下了。” “等一下。” “母亲还有事？”夏氏一边说着一边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锦姐儿……她都给谁递了帖子？”老夫人抬着眼皮淡淡的看着夏氏开口道。 “阿锦？”夏氏有些诧异的朝老夫人眨了一下眼睛，见老夫人朝自己看了过来，她连忙又道：“我还没问阿锦了，不过，想来她也就给与她玩得好的那些姑娘递了帖子，母亲若想知道的话，媳妇一会回去帮您问问阿锦？” “不必了，我就随口一提，你下去吧！”见夏氏装傻充楞，老夫人有些不耐的朝她摆了摆手道。 得了老夫人的准备，夏氏笑盈盈的再度朝老夫人福了福身：“那儿媳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儿媳告退。” 直到出了福瑞院，夏氏才将脸上的笑给敛了起来。 她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老夫人已经死心了，可没想到…… 她竟还想将鸢姐儿嫁进永昌侯府！ 什么人啊！ 她家阿锦又不差，凭什么上赶着倒贴永昌侯府啊！这世上除了永昌侯府家的公子难道就没别的公子呢？ 夏氏越想越气，直到她踏进怡然院，她心里的那股怨气还没有消散。 见夏氏气鼓鼓的走进来，陆锦华忙挥手遣退画眉，她挤出一抹望笑着夏氏道：“母亲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祖母没应您的话？” 这几日夏氏都是红光满面的，就连走路也带着风，忽然这般气恼的走进来，就连陆锦华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好奇。 “那倒没有，我按你的话同老夫人说明了 利害，老夫人没有多作犹豫便答应了不给陆鸢华递帖子。”夏氏一边坐到陆锦华旁边，一边淡淡的对她道。 “既然如此，那母亲气什么？” “我气老夫人……”看着含笑望着自己的女儿，夏氏忽地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朝陆锦华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后日便是赏菊宴，我给你的帖子你可都递出去？” 见夏氏不欲继续先前那个话题，陆锦华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朝夏氏笑了笑，道：“已经递出去，阿仪一份，林姑娘一份，还剩两张帖子我给慕姐儿了。” 她不像陆鸢华那般长袖善舞，与谁都能说到一处去，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与她交心的就只有阿仪一个。 就连林月，她也只是与她碰上了会多说几句话的关系。 可显然，她这个答案并不是夏氏想听的。 见夏氏眸子沉了沉，陆锦华眉心不觉一动，她望着夏氏道：“母亲不想我将帖子给阿仪？” “我，我没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同姚二姑娘交好……”夏氏抿着唇角忽地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还道母亲气祖母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看着夏氏郁结的脸，陆锦华忍不住一笑。 “阿锦，我不是阻止你同姚二姑娘交好！我知道这事与她没什么关系，只是，只是……其实说起来都怪你祖母，好端端的干嘛让人去永昌侯府探口风！”夏氏越说越气，最后只将一切全都归咎到了老夫人身上。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忍不住再次笑了笑，她道：“母亲别气了，就算祖母不死心，可她对着阿仪一个小姑娘又能怎么样？” 她总不能跟阿仪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谈论她哥哥的婚事吧！ 陆锦华这话一出口，夏氏脑子总算转过了弯来，她抬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你说的没错，我真是被你祖母给气糊涂了！” 见夏氏脸上重新绽出了笑容，陆锦华脸上的笑意也忍不住跟着多了起来，她道：“母亲与其担心这些，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让这次的赏菊宴办得出彩！” 光凭那些名贵的菊花可不足以让这次的赏菊宴在汴京城脱颖而出。 “阿锦，你这么说……难不成，你有主意啦？”夏氏晶亮着眼睛望着陆锦华道。 “主意我没有，不过，母亲倒是可以在饮品点心上下些功夫，桑月不是最擅长这个吗？”陆锦华弯着唇角笑道。 第103章 螳螂捕蝉 夏氏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陆锦华才跟她说完自己的想法，她转头就付诸行动了，甚至怕桑月忙不过来，她还特意花重金从千禧楼请了两个厨娘。 夏氏这边忙得热火朝天，而汀兰院里的李氏此刻心情却荡到了谷底。 这些原本可全是她的活，可如今…… 老夫人竟然连句口风也没透就将这些全权交给了夏氏！难不成，她是真的打算将伯府大权全权交由夏氏那个商贾之女不成！ 这些年，她尽心尽意的孝顺她，就因为一点不从，她就要弃她如敝履！ 她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明明已经按她的意思做了啊！ 想到这里，李氏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愤怒，她将手里的笔往地上一扔，然后用力抓起面前刚抄写好的佛经狠狠的揉成了一团。 看着李氏的动作，屋里的丫鬟脸色白了又白，可最终，她还是没敢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小丫鬟瑟瑟发抖之际，一道人影忽地从外边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小丫鬟脸上立时便绽出一抹欣喜来。 佩兰只看了一眼李氏的表情便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安静的走到李氏跟前朝她福了福身。 “夫人。”佩兰朝李氏请安道。 见佩兰进来，李氏脸色总算稍稍缓和了一些，她将手里的纸团用力的朝地上一扔，旋即扫了一眼屋里的丫鬟道：“你们几个都给我滚！” “是。”小丫鬟们惶恐的应了一声，随后全耸拉着脑袋快速从房间退了出去。 看着李氏阴沉沉的脸色，佩兰抿了抿唇角，正想上前劝说几句，却听李氏的声音骤地响了起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呢？” 听到李氏这话，佩兰神情立时凝肃了起来，她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后，她才重新转过脸看着李氏道：“夫人，奴婢已经按您的吩咐打点妥当了，只是……只是您真要这么做吗？” 说到这，佩兰眉宇间忽地笼上了一层惶恐和忧愁，她有些不安的朝李氏看了过去。 可回应佩兰的却只有李氏阴毒又不屑的目光，她挑眉冷睨着佩兰道：“怎么？你想退缩？” 佩兰艰难的抿了抿唇角，她拧眉看着李氏道：“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只是觉得您这么做没什么意义……” 若是事成也就罢了，万一事败或是被人识破…… 那等待她们主仆二人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最重要的是——即便这事成了对她们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她实在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谁说没意义？明明我的阿鸢才是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凭什么她被强嫁去沈家受尽屈辱和刁难，而陆锦华却能安然的呆在伯府，等着老夫人和夏氏为她费心筹谋婚事！凭什么！她凭什么压过我的阿鸢！凭什么！凭什么！”说到最后，李氏已然有些歇斯底里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此事万一事败，那她在伯府便再没有抬头之日! 可是…… 可是，若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陆锦华高嫁豪门，那当真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况且…… 她答应过鸢姐儿的！ 看着李氏眼睛里淌出的怨毒，佩兰抿着唇角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夫人她这分明是魔怔了啊！ 夏氏并不知道李氏在暗处筹谋了些什么，此时她的心思全数放在了明日的赏菊宴上，即便天已经黑了，她仍旧和桑枝桑月确定明日要喝的饮品及点心。 只有陆锦华…… 此刻她正悠然的倚坐在罗汉床上看着新买的话本，就在她看得入迷时，画眉忽地快步跑了进来：“姑娘……”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可她依旧没舍得将眼睛从话本上移开。 “姑娘。”见陆锦华不理自己，画眉忙又唤了一声。 陆锦华轻叹了一口气，再看完一扫字后，她终于艰难的将话本放到了小几上。 “姑娘，汀兰院那边有动静啦！”见自家姑娘终于抬起正眼看向自己，画眉忙压低声音兴奋的对陆锦华道。 看着画眉兴奋又得意的模样，陆锦华细长的眉尖微微一挑，紧跟着唇角便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来。 她原以为李氏能多忍耐些日子了，可没想到…… 她这么快便按捺不住了。 “姑娘，据咱们派去的小丫鬟说，佩兰在去祠堂送佛经的路上撞见了前院的一个管事，他们俩人交谈了几句，只是当时离得有些远，那丫鬟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不管，那丫鬟说看见佩兰往那管事怀里塞了什么东西！”画眉一字一句的将小丫鬟说的话复述给陆锦华道。 听了画眉这话，陆锦华唇角的笑意越发明媚了起来。 倒是一旁的画意，她被画眉这话里透出来的信息惊得半天缓不过神来。 “姑娘，要不咱们现在去找夫人，让夫人遣人将那管事抓来好好审问审问，倒看看二夫人又想使什么诡计！”见陆锦华一直不说话，画眉忙又说出自己的提议。 可没想到，她这话才一出口，陆锦华却立时回绝了她。 “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母亲了。” “那，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这会正好闲着，不如这样，你找个小丫鬟给那管事递话，就说明日赏菊宴，桑月有些事要同他确认！”陆锦华弯着唇角淡笑着望着画眉道。 “姑娘，您，您不会打算亲自审问那管事吧？” “你说呢？” “姑娘，这，这不妥啊！”一听姑娘要亲自审问，画眉一下便急了。 虽然那管事是自家府上的，可姑娘到底未出阁，现下又是晚上，这要是传出去…… “记得别叫那人起疑心！”陆锦华淡笑着望着画眉又吐出一句。 这话一出，画眉眉心立时便拧成了一个结，可看着自家姑娘淡定自若的模样，画眉到底还是朝她重重的点了下头。 画眉一走，陆锦华立时便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画意。 “姑，姑娘，您可是，可是有事要吩咐奴婢去做？”画意小心翼翼的猜度着陆锦华的心思道。 画意这话一出口，陆锦华立时又笑开了来，她笑着朝画意招了招手，随后便凑到她耳畔低声交待了她几句。 第104章 彪悍的姚二姑娘 翌日。 一大早，夏氏便带着桑月和桑枝忙碌了起来。 绿牡丹、凤凰振羽，绿衣红裳、玉湖春，一盆又一盆的菊花被搬进了秋水阁，一时间，秋水阁里花香荡漾。 看着阁里四处摆处的菊花，夏氏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夏氏这边在秋水阁忙碌着，而另一边，陆锦华则领着陆慕华和陆佑宁往福瑞院去给老夫人请安，几人一踏进福瑞院，便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李氏。 自陆鸢华回门宴后，老夫人便免了李氏每日的请安，可没想到，今日她竟然又出在福瑞院。 不过，想想李氏的筹谋，陆锦华对她的出现也没有过多意外。 同老夫人和李氏见过礼后，陆锦华便与陆慕华陆佑宁姐弟依次坐到了椅子上。 “听说大伯母这些日子一直在屋里抄写佛经？”一落坐，陆锦华便含笑望着李氏开口道。 看着陆锦华带笑的眸子，李氏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她勉强朝陆锦华扯出一抹笑，随后便冷淡的将脸别了过去。 “大伯母是为了三妹妹吧，不过可惜，三妹妹今日不能前来。”陆锦华看着李氏，淡笑着又开口道。 果然，她这话一出，李氏立时便将脸朝她扭了过去：“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锦华笑了笑，正要说话，不想，老夫人的声音却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行了，小孩子家家净会胡扯，一会赏菊宴上可不许胡说，听到没？”老夫人睨视着陆锦华佯作恼怒道。 “是，祖母。”陆锦华笑着应了一声。 李氏原本还不怎么相信陆锦华这话，可这会老夫人一打岔，她忽然觉得……或许陆锦华刚刚那话不是在诓她！ 可…… 怎么可能呢？ 伯府举办赏菊宴，鸢姐儿这个刚出嫁的姑娘怎么可能会不来呢？ 可老夫人此时却没功夫理会李氏的心情，比起李氏，她更担心夏氏，所以，她干脆将脸转向陆锦华又道：“行了，安也请了，你赶紧去秋水阁看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你娘！” 可别到时候惹出什么笑话来！ “是，祖母。”听了老夫人这话，陆锦华忙笑着应了下来，她朝老夫人福了福身，末了，才领着丫鬟从容的从房间踏了出去。 看着陆鸢华袅娜又纤细的背影，李氏隐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头，可即便这样，她眸底还是有一丝怨毒不自觉的淌了出来。 陆锦华！ 你就得意吧！ 一会，我就会让你成为全汴京最大的笑话！ 从福瑞院出来，穿过双拱门垂花门，再沿着花园小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便看见秋水阁赫然立于湖心之上。 “姑娘。”守在岸边的小丫鬟远远的便看见陆锦华领着丫鬟走了过来，她忙笑着迎了上去。 陆锦华朝那小丫鬟笑了笑，她往往水阁探了一眼，末了，才重新看着那小丫鬟道：“是有人来了么？” “回姑娘的话，是鸿胪寺左少卿家夫人和礼部侍郎家的夫人。” 鸿胪寺左少卿是大姐姐的婆家，也是伯府正儿八经的姻亲，她家这么早来很是正常，可礼部侍郎家…… 怎么也来得这么早？ 难不成是特意跑来看戏的？ 陆锦华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她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她淡淡的朝那丫鬟点了点头，便抬脚准备往秋水阁去。 可她才刚走了两步，旁边的画眉忽地飞快的凑到了她跟前。 “姑娘，姚二姑娘来啦！” 听了画眉这话，陆锦华忙停下脚步，她刚转过脸，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边的姚靖仪却先一步看到了她。 “阿锦！”姚靖仪欢快的朝陆锦华挥了挥手，而后不顾身边的丫鬟一个箭步便朝她飞奔了过来。 “姑娘，您，您慢些啊！”看着自家姑娘的举动，季夏在背后气得直跺脚。 姑娘啊姑娘！ 这是建安伯府，不是咱们永昌侯府啊！ 可姚靖仪才不管这些了，她很快的跑到陆锦华跟前，而后一把拉起她的手道：“阿锦，好些日子没见，你想我了没？” “如果我说不想……” “那我就揍死你这个没心肝的！”姚靖仪扬了扬拳头打断陆锦华的话道。 看着姚二姑娘幼稚的举动，陆锦华忍不住一笑，她道：“知道姚二姑娘您厉害，不过……在外头您好歹注意注意形象啊，你看你看季夏气的。”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靖仪忙回头看了季夏一眼，果然在她眼里看到了无数怨怼，可她却只是朝季夏挤了挤眉，随后毫无愧疚的重新将脸转向了陆锦华：“要什么形象，我要是形象好说不定早就掉进狼窝了！ ” 姚靖仪这话一出，陆锦华脑中立时闪过先前她同她说的那些话，刹那间，她眉心便笼上了一层忧虑：“阿仪……” “你放心吧，中秋节的时候我娘带我去赴宴，席间撞见太子，我跟你说，我……” “姑娘！”见自家姑娘越说越大声，季夏急忙用力唤了一声。 姚靖仪白了季夏一眼，不过，她也知道这事不好往外传，于是，忙将嘴巴凑到陆锦华耳略与她低语了起来。 听完姚靖仪的话，陆锦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你，你真这么做了……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谁让他一直劝我酒来着，我酒量不好喝醉了就喜欢发酒疯，乱踢乱打乱砸是常有的事，我又不是故意的！”姚靖仪撇了撇嘴角一脸无所谓的道。 她可不是汴京城里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贵女，她可是从小跟在她哥屁股后边，爬树抓鸟玩弹弓！她哥会的事她一样不落的也全学了个遍。 打人也是！ 而且，还是她哥亲自教她的！ 她那一脚下去，包管太子那老色胚半个月起不来床！ 想娶她做侧妃！ 呵！ 他得有那个命啊！ “我还是觉得你这法子太激进，太冒险了……” 虽然知道姚贵妃和太子最后没有怪罪阿仪，但依太子那小心眼，他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阿仪的！既然明面上行不通，那他一定是暗处使绊子的！ 想到这，陆锦华后脊忽地窜出一股寒意。 “阿仪，你听我说，这事不会就这么善了的！你一定要小心，这些日子，你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 第105章 不请自来 “你放心吧！我哥也这么同我说的，也就是你给我递帖子我才出门，要不然，我肯定安安份份的呆在府里半步都不带踏出去的。”说到这，姚靖仪忽地眨巴着眼睛凑到陆锦华跟前，她压低声音道：“阿锦，你连这个也能同我哥想到一处去，你说，你俩这叫不叫心有灵犀啊！” 听着姚靖仪这些戏谑打趣的话，陆锦华不自觉便拧起了眉头。 而一旁的画眉反应比陆锦华还快，几乎是姚靖仪的话刚一落音，她立时便拧着眉接口道：“姚二姑娘，您以后还是不要再同我家姑娘开这种玩笑了！这要是让旁人听见多不好啊！” “阿锦，你这丫头今儿个莫不是吃枪药了？” 要不然说话怎么这么冲啊！ “谁吃枪药了呀！姚二姑娘难道不知道……” “画眉。”陆锦华忽地呵止住了她。 陆锦华这骤一开口，就算大大咧咧如姚靖仪这会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看了看画眉，而后又转眼将陆锦华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好半晌，她才迟疑的开口道：“阿锦，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要不然，无缘无故的，画眉那丫头语气不会那么冲！ 她以前又不是打趣过阿锦和她哥哥。 “谁说不是，姚二姑娘若再拉着我闲聊，一会秋水阁那边便开席了。”陆锦华笑盈盈的望着姚靖仪开口道。 或许是出于什么顾虑，永昌侯夫人并没有将伯府遣人去探口风的事说与阿仪知。 既然如此，那她便更没什么好说的。 原本她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也就画眉这丫头不知道在愤愤不平什么。 姚靖仪拧着眉又细细打量了陆锦华一眼，确认她眼里一片坦然，她这才将心里的那点狐疑搁了下去。 “行，那咱们一起去秋水阁吧！”姚靖仪如是道。 就这样，两人领着丫鬟很快便到了秋水阁。 此时秋水阁已聚了不少人。 见陆锦华和姚靖仪手牵着手走了进来，夏氏忙笑盈盈的朝两人招了招手。 “母亲。”陆锦华笑着朝夏氏行了个礼。 “伯母。”姚靖仪也乐呵呵的唤了夏氏一声。 “快起来，快起来！”夏氏笑盈盈的伸手将两人扶了起来。 就在这时，坐在夏氏旁边的夫人忽地开口道：“这位姑娘我瞧着有些眼熟，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永昌侯府的姚二姑娘吧！” 她这话一出口，屋里数道目光立时齐刷刷的朝姚靖仪看了过去。 姚靖仪侧眸微不可觉的瞥了陆锦华一眼。 陆锦华立时会意过来，她忙笑着对姚靖仪道：“阿仪，这位是我大姐姐的婆母，鸿胪寺少卿夫人。” “原来是孙夫人啊！阿仪见过孙夫人。”姚靖仪很给面的朝孙夫人福了福身。 “快起来快起来，早便听说永昌侯府的姑娘们个个端庄大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孙夫人拉过姚靖仪的手笑盈盈的恭维道。 姚靖仪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端庄大气…… 这孙夫人真的不是在讽刺她么？ 就在姚靖仪暗自腹诽之际，孙夫人的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姚二姑娘，今日来赴宴的只你一人么？侯夫人她没来？” 果然！ 她就知道这孙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回夫人的话，府中有事，我娘她脱身不得，所以，今日只我一个人来赴宴哩！”姚靖仪朝孙夫人扯出一抹大大的微笑，随后，她用力的将被孙夫人握着的手给抽了出来。 听了姚靖仪这话，孙夫人脸上果然露出了几分失望，不过，很快她便伸手将身后的少女拉到了跟前，她笑着对姚靖仪和陆锦华道：“这是我家青萍！青萍，快给两位姐姐见礼。” 看着被孙夫人强行推出来的孙青萍，姚靖仪右眼皮忍不住猛地抽跳了一下。 这孙夫人该不会是想…… 还没待姚靖仪想完，外边忽地有丫鬟跑了进来大声道：“夫人，翰林院学士夫人到了。”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抹惊诧，惟有夏氏一脸的懵逼。 翰林院学士夫人？ 这是谁啊？ 她好像没给什么翰林院学士夫人下帖子啊！ 就在夏氏懵逼之际，一旁的孙夫人忽地起身激动的推了夏氏一把，她道：“亲家，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外边迎客啊！” “迎客？” 见夏氏仍旧一副懵逼的样子，孙夫人也顾不得巴结姚靖仪，她连拉带推的扯着夏氏快步朝门外走去过去。 见孙夫人动了，其他几位先到的夫人也忙带上自己的女儿纷纷朝门外迎了过去。 看着一堆人乌泱泱的涌了出去，姚靖仪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对陆锦华道：“这些人是有多没见过世面啊！不就是翰林院学士夫人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皇后或者贵妃了！” “行了，别说这些了，咱们也出去吧！”陆锦华已经习惯的姚靖仪的口无遮拦，她睨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 姚靖仪撇了瞥嘴角。 她当然知道留在屋里不现实，所有人都出去了，她和阿锦若留在这不是凭白被人指摘么？她倒无所谓，可阿锦…… 算了！ 就让张清得意这一回吧！ 可即便人都往外门走了，姚二姑娘的嘴巴却依旧没停，她压低声音与陆锦华耳语道：“阿锦，你娘是咋想的？她怎么会下帖子给张清呢？她是不是不知道陆鸢华同张沛的那些事啊！” 陆锦华瞥了姚靖仪一眼，她没有哼声。 因为她知道，她娘根本就没给张清下帖子。 她娘甚至不知道翰林院学士夫人就是张清！ 见陆锦华不说话，姚靖仪右眼皮忽然又抽抽了一下，她道：“不会是张清不请自来吧……” 陆锦华又瞥了姚靖仪一眼。 就这一眼，姚二姑娘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不会吧！ 不会吧！ 不会吧！ 难道张清抽风了？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会突然跑过来了！亦或者…… 是陆鸢华和张沛又勾搭上了，所以，她来找伯府算帐？ 可不应该啊！ 陆鸢华她已经嫁人了啊！ 第106章 不会是冲着阿仪来的 任陆锦华和姚靖仪在心里如何腹诽猜测，张清在众人簇拥下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见到姚靖仪的那一刻，她细长的柳眉还轻快的挑了一下，她道：“哟，阿仪，你也在呀！” “我当然在啊！我同阿锦这关系，她家办宴会我能不来么？”姚靖仪一边说着一边示威似的挽住了陆锦华的胳膊。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张清故意拉长音调，她给了姚靖仪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便将视线移到了陆锦华身上，并亲昵了唤了她一声：“阿锦。” “清姐姐。”陆锦华也垂眸朝张清福了福。 阿锦。 清姐姐。 姚靖仪拧着眉，一双凤眸不停的在陆锦华和张清的身上扫来扫去。 她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亲近啦？ “好了，咱们还是快坐下吧！”见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夏氏连忙笑着站出来打圆场道。 别说姚二姑娘不解，就是她现在也对张清的来意一头雾水。 要说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吧，她这模样又委实不像，可要说不是……好端端的，她又没给她下帖子，她怎么突然就杀上门来了啊？ “夫人不要怪我唐突。上次端午节我与阿锦一见如故，原本说好要请她去府上喝茶赏花的，可府中事多，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给阿锦下帖子，可巧前些日子听说府上办赏菊宴，正好，我也喜欢菊花，思良之下，我便厚着脸皮上门来凑热闹了。”张清一坐下便笑盈盈的对夏氏道。 这话算是向夏氏解释她贸然登门的原因，可…… 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啊！ 夏氏才不相信她是因为同阿锦一见如故才登门的！尤其她刚刚还提到端午节…… ‘端午节’这三个字如一盆冷水瞬间将夏氏浇得一个激灵。 张清今日上门一定别有目的！ 就在夏氏不停给自己敲打边鼓的时候，一道清冽带着些戏谑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原来某些人还知道自己脸皮厚啊，不错，总算比先前有进步了！” “阿仪……”陆锦华拧眉扯了扯姚靖仪的袖角。 她知道阿仪这性子，逮谁都想损上几句，可今日这种场和，她这般损张清，万一张清跟她较真了，那下不来台的便是她了。 可让陆锦华意外的事，张清丝毫没有因为姚靖仪这话生气，她甚至还笑着朝姚靖仪眨了眨眼，她道：“总是比不得姚二姑娘，毕竟……你可是连太子的脸面也敢下的人。” 果然，张清这话一出，姚靖仪瞬间就变了脸色。 就连陆锦华眉角也忍不住抽跳了两下。 难道张清今日是冲着阿仪来的？ 可…… 怎么可能啊！ 定国公府和永昌侯府一向井水不泛河水，甚至他们两家还沾亲带故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永昌侯夫人的姑祖母是定国公府二房那已故的老太太。 就在陆锦华暗自思索之时，外边忽地扬起丫鬟请安的声音：“奴婢给老夫人请安，给大夫人请安。” 看着跟在老夫人身后走进来的李氏，陆锦华终于将脑中的猜测给甩了出去。 不管张清是何目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可能动阿仪！所以，她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将李氏给彻底打趴下！ 否则…… 依她的性子，还不定在伯府揭出什么风浪来！ 她可不想过着日日防贼的日子！ “老夫人。” “大夫人。” 见老夫人和李氏走进来，众人齐齐站起身来。 老夫人面带笑意的一一同众人打着招呼，直到最后，她才将目光落到了张清身上：“听丫鬟们说林夫人也来咱们府上了，我原还以为丫鬟们胡说，可没想到来这一看竟是真的！” “老夫人不会是嫌我冒昧吧？” “怎么会，林夫人能来赴宴是我们伯府的荣幸，我巴不得你能常来了！”老夫人乐呵呵的望着张清道。 “有老夫人这话，那我以后可少不得要多叨扰叨扰府上啦！”张清笑盈盈的道。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老夫人和张清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李氏那紧绷的下巴以及紧紧捏成拳头的手。 张清，她怎么会来！ 难道她还想找鸢姐儿的晦气？ “要真如林夫人所说，那亲家老夫人还不得乐疯过去！她老人家最喜欢热闹啦！亲家老夫人，您说我说的对吧！”孙夫人终于找着了机会，她笑盈盈的望着老夫人插话道。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有孙夫人插科打诨，秋水阁的气氛很快便热络了起来。 看着众人全都不停的恭维着张清和老夫人，夏氏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失落。 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忽视，而是她有些可惜自己费这么大力气弄来的菊花！ 不说好是赏菊宴的么？ 察觉到夏氏的失落，陆锦华眸心动了动，她瞥了姚靖仪一眼，随即道：“阿清，你喜欢绿牡丹还是玉湖春？” “啊？”姚靖仪不解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陆锦华笑着朝她挑了一下眉。 只一瞬间，姚靖仪立时便会意过来，她嫣然一笑，随即望向夏氏大声开口道：“伯母，我瞧那盆红牡丹开得极好，一会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让我带回去啊！” “啊？好！好！你喜欢我一会便让人给你搬到马车上。”反应过来的夏氏连忙接口道。 有姚靖仪这一插话，众人这才终于将注意力再次放到四周摆放着的各色各样的菊花上，就连张清的目光也忍不住被玉壶春牢牢吸引住了。 这盆玉壶春不管是品相还是颜色都能称得上是极品！不止玉壶春，这秋水阁摆放的每一盆菊花俱都是极品！ 还有几上摆着的糕点，饮品，每一样都花足了心思。 都说建安伯府落魄，就连娶的夏氏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可没想到…… 这些人全都看错了夏氏！ 就夏氏摆的这场赏菊宴，没个五千两银子根本就办不下来！ 有银子，又有心思！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多谢伯母！”姚靖仪高兴的朝夏氏道了谢。 看着姚靖仪眉飞色舞的样子，张清勾了勾唇角，她道：“夫人可不能太偏心啊！今日来赴宴的可不止姚二姑娘一人。” “林夫人要是不嫌弃也可以挑一盆花带回去！众位夫人也一样。”夏氏连忙道。 随着夏氏这一开口，秋水阁立时便热闹了起来。 第107章 我要见老夫人 原本众人还以为夏氏是在假客气，但随着姚靖仪，张清，孙夫人依次站出来选好自己要带走的花，其他人这才意识到，夏氏刚刚那话还真不是假客气，一时间，其他夫人也纷纷跟着挑选起自己心仪的花来。 其实，对这些夫人来说，这些菊花虽然名贵，但却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谁家也不缺这么一盆菊花。 但有人赠送却仍旧是一件开心的事。 况且，人人都有份，连张清都选了，若自己不拿，那岂不是不合群？ 抱着这样的心态，秋水阁那一盆盆精心挑选的菊花很快便被众人瓜分完毕了。 看着这些夫人脸上洋溢的笑意，听着她们一句又一句恭维夏氏的话，一时间，李氏只觉得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似的。 不过一盆菊花而以！ 这些人用得着这样巴结吹捧夏氏么！ 她们以前不是很嫌弃夏氏的么？ 或许是瞧出了李氏眼中的不岔和郁结，罗夫人倾身凑到她耳畔低语道：“青梅，怎么你家鸢姐儿没来赴宴么？” 罗夫人这话一出，李氏脸瞬间便白了白。 从她一踏进秋水阁便发现了不对。 沈大夫人来了，沈秋也来了，可惟独却不见她的鸢姐儿。 可偏偏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夏氏，她们谁都没提这碴，就好像……就好像她们早知道鸢姐儿今日不会来似的。 “鸢姐儿她，她这两日身体有些不适……” 身体有些不适…… 像是想到了什么，罗夫人眸子忽地一亮，她忙扯了扯李氏的袖子，一脸兴奋的对她道：“青梅，你家鸢姐儿不会是有了吧！” “怎么可能！鸢姐儿。鸢姐儿她才成亲几日啊！”李氏瞪大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罗夫人道。 其实罗夫人刚刚那话一出口她立时便察觉到了不妥，这会见李氏瞪大着眼睛，她越发觉得有些尴尬了，她道：“也是，刚刚是我糊涂了！” 罗夫人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见李氏脸色有些不对，她想了又想，到底还是将到了唇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素来便与李氏交好。 所以，对建安伯府和沈家突然将婚期提前一事她感到十分奇怪，她原本是想进府找李氏探探口风，可没想到，建安伯府却以李氏养病为由拒了她的帖子，可如此一来，她越发断定这桩婚事有猫腻！ 她原以为，依李氏的性子和手段，她一定会做些什么，可没想到，最后陆鸢华还是嫁进了沈家！ 看着李氏郁郁不岔的神情，罗夫人又瞄了一眼对面的神色飞扬的夏氏，她眸子动了动，心里暗道：这建安伯府不会是要变天了吧！ 她这个念头才一起，外边忽地传来丫鬟的尖锐的斥责声：“你哪个院子的？怎么跑这来了，还不快退下！” “小的有事要求见老夫人，还望姐姐帮忙通传一声！” “胡扯！老夫人现在正在秋水阁招待贵客，你赶紧给我退下！” 可那男子却仿若没听到那丫鬟的话似的，见她不肯为自己通报，他忽地扯着嗓子朝里边大声喊道：“老夫人！老夫人！小的有要事要禀告您，求您见见小的吧！” “你，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来人啊，快把他给我拖下去！” 听着外边的动静，饶是老夫人再镇定，这会也忍不住沉了脸，她目光幽幽的朝旁边的夏氏扫了过去。 这便是她办的宴会么？ 夏氏此时心里也恼得不行，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挑这个时间跑过来闹事，不会是李氏吧！ 可她想归想，眼下到底还是将事情平息更重要，于是，她顶着老夫人斥责的目光忙对旁边的桑月道：“你去瞧瞧外边怎么回事？” “是，夫人。”桑月忙应了一声，她福身正要出去，不想，外边那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夫人，求你见见我，我真的有事要禀告您！二姑娘，二姑娘，您帮小的说句话啊！” 这话一出，原本装作若无其事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朝陆锦华投了过去。 此时桑月的脸色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她再也顾不得形象，拎起裙摆飞一般的就朝外奔了出去！ “阿锦，外边那人你是不是认识啊？” 看着桑月飞奔出去的背影，李氏嘴角终于露出今天第一天轻快的笑意，她望着陆锦华道：“阿锦，外边那人你是不是认识啊？” 李氏这话一出，众人看陆锦华的眼神越发复杂起来。 “大嫂，你这是什么话！”夏氏最先沉了脸。 她现在越发肯定，今日这事是李氏故意搞出来的！只是，她有事可以冲她来，为什么要向她的阿锦发难啊！ “我能有什么话，我就听外边那人一口一个二姑娘，这才随口一问罢了！”李氏勾着唇角毫不示弱的回望夏氏道。 “大嫂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那不然呢？二弟妹不会以为我是存心的吧！”李氏朝夏氏眨了眨眼睛继续道。 看着李氏一脸挑衅的表情，夏氏恨不得扑上去狠狠撕烂她这张脸，可偏偏现在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 就在夏氏恼得不行之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何止伯母，就连我也认为二夫人是存心的了！” 见有人帮夏氏说话，李氏眉心不觉一拧。 “要不然，二夫人怎么会因为随便一只阿猫阿狗在外边叫唤几声，便迫不及待往我家阿锦身上扯？”姚靖仪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盯着李氏又道。 “姚二姑娘，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阿锦是我侄女，我……” “原来二夫人还知道阿锦是您侄女啊！听您方才的话，我还以为阿锦是您仇人了！”姚靖仪口齿伶俐的截断李氏的话道。 “你，你……” “好了！都别吵了！”老夫人终于再也受不了李氏的蠢样，她转过脸狠狠的剜了李氏一眼。 原以为这几日她消停了，可没想到…… 她竟又闹出这些幺蛾子！ 难怪！ 难怪她今日非要跟着出来赴宴，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啊！ 第108章 谁是老鼠谁是猫 李氏知道老夫人这会已经疑心上了自己，也看出了她眼中的警告，可此刻箭已在弦上，她哪有不放的道理，于是，她忙清了清嗓子顶着老夫人阴冷的眼神又开口道：“母亲，我也是为阿锦的清誉着想，如今，众位夫人都听到那人一口一个二姑娘，若不将他叫进来问个清楚，您叫以后众人如何想阿锦啊！”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夫人看着满屋子的人，心知今日这事若是处置不当，那锦姐儿的名声算是全毁了！可看李氏这模样…… 这后边一定还有后招在等着！ 就在老夫人进退两难之际，陆锦华忽地轻笑一声道：“难为大伯母这么为我着想，既然这样，祖母，那您便传那人进来吧！” “阿锦！” “阿锦！” 夏氏和姚靖仪不约而同的皱眉喊了陆锦华一声。 连她们都瞧出了这是一个陷阱，阿锦她不可能不明白！可既然知道是陷阱，那阿锦为什么还要往里面跳了！ 何止夏氏和姚靖仪不解，就连坐在上首的老夫人此刻也忍不住皱眉朝陆锦华看了过来。 “祖母，大伯母有句话说的对，今日若不将那人叫进来问个清楚，那我以后只怕还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陆锦华淡笑着望着老夫人继续道。 老夫人拧了拧眉，那眼神仿若是对陆锦华说——锦姐儿，你确定吗？ “祖母，您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孙女么？”像是看出了老夫人的担忧，陆锦华淡笑着望着她继续道。 看着陆锦华从容又淡定的模样，老夫人心里的那点担忧一下便散了开来。 好！ 她就信这个孙女一回！ “春嬷嬷，让那人进来！” “老夫人……”春嬷嬷一脸诧异的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去吧！”老夫人没有任何犹豫再度吐出两个字。 春嬷嬷看了看老夫人，而后，她又转脸看了看陆锦华，见祖孙二人都一脸的镇定，她心也不觉跟着镇定了下来。 “是，老夫人。” 看着春嬷嬷朝门外走了出去，众夫人都忍不住在底下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老夫人这话，很快，春嬷嬷便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桑月。 “小的付明生参见老夫人。”一进屋，那男子立时便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可老夫人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直接开口道：“付明生，你好大的胆子！说，是谁指使你来此冲撞众位夫人的！” “没有，老夫人，没人指使小的！是小的有要事要求见您！” “你当老身是三岁小孩么，你有事什么时候不能说，可偏偏要在今日众位夫人来府上赴宴的时候又吵又闹的闯进来！若没人给你撑腰，你怎敢这般放肆！还不快说实话！”说到最后，老夫人干脆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在场的夫人哪个不是人精，这个中的猫腻，即便老夫人不说，众夫人也能猜得个大概，所以，老夫人根本没打算糊弄！ 如若今日当真的要牺牲一个人的话！ 那她宁愿意牺牲李氏！ 看着老夫人阴沉沉的眸子，付明生心里直打鼓，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末了，才颤抖着声音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没人指使小的，是小的自己自作主张……小的，小的想求老夫人能成全小的的一片痴心！” 说到后边，付明生一副完全豁出去的样子！ 果然，他这话一出，屋里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先是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连忙在底下互相交换起眼神来。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来建安伯府是赴宴，不仅获赠了一盆名贵的菊花，还能亲眼瞧见这样一出劲爆的戏码！ “大胆付明生，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惊扰贵客，你不要命了么？”就在众人交换眼神之际，一道清脆的嗓声忽地又响了起来。 是李氏。 “大夫人，不是，不是这样的！小的，小的实在是逼不得已……”说到这，付明生忽地抬眸朝陆锦华看了过去，他道：“二姑娘，您说句话呀！” 随着他一这声‘二姑娘’，瞬间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陆锦华身上。 该不会，这男人求老夫人成全的是他跟…… 可众人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道尖锐的声音立时又响了起来：“哪来的混帐！你知道自己在攀咬谁么！母亲，这人失心疯了，您还是快将他打出去吧！” 李氏！ 竟然又是李氏！ 看着李氏那义愤填膺的样子，众夫人眼神不自觉便闪过了一丝疑惑。 怎么李氏还帮着陆锦华说话啊！ 难不成，是她们想岔了？ 只有亲眼目睹李氏母女面皮下丑陋真容的张清在看到这一幕后，唇角忍不住弯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也难怪她那傻弟弟会栽跟头！ 就李氏母女这演技，那当真是比戏台上的戏子演得还出神一些！ 好在，端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并没有配合李氏这出戏，她冷冷的睨着李氏，一言不发。 就在气氛有些微妙之际，一道清冽如泉水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想让我说什么？” “二姑娘……”付明生拧眉看着陆锦华，略显白净的脸上写满了为难。 陆锦华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来，她道：“你很为难么？不应该啊！你豁出性命好不容易才闯进宴会见到老夫人和在坐的众位夫人，这会子才为难，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听了陆锦华这话，众夫人脸上果然露出几分意味深长了。 她们都在后宅浸淫了多年，后宅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们也瞧了不少！而今日建安伯府这一出戏明显便有猫腻，只是…… 端看今日谁是老鼠谁是猫罢了！ “二姑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豁出性命才争取到在老夫人面前说话的机会，你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啊！你忘了你先前是怎样同我说的么？”付明生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陆锦华。 看着付明生那虚伪的表情，听着他的这些污言秽语，夏氏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她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眸如匕首一般朝付明生射了过去：“混帐！你，你哪来的狗胆敢往我家阿锦身上倒污水！来人啊……” “母亲。”眼看夏氏就要失控，陆锦华忙笑着唤了她一声，她朝夏氏甜甜一笑，末了，才看着付明生继续道：“你继续说，我先前同你说什么呢？” 第109章 有二姑娘送的金簪 付明生应该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陆锦华竟还会如此镇定。 看着那双清澄似能看透一切的眸子，付明生心里忽地涌出几分不安来：“二姑娘，你，你真要我说吗？” 陆锦华甜笑着朝他挑了挑眉。 “二姑娘，不是你说，你对小的一见倾心，想要与小的共度余生么……”付明生拧着眉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陆锦华道。 “胡说八道！你，你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混帐玩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个贼眉鼠眼的模样，我家阿锦会看上你！你想攀咬也找歹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啊！你当在场的这些夫人们眼睛是瞎的么！”夏氏不顾仪态尖指着付明生的鼻尖，尖锐着声音大声斥责他道。 也不怪夏氏如此失态，实在是付明生刚刚那话委实太不要脸了些！ “二夫人，小的没撒谎！小的确实出身卑微，可二姑娘说她同汴京城里的那些贵女们不一样，她说她只要寻一个对她一心一意的夫君，不在乎身份，也不在乎地位！”付明生梗着脖子继续为自己辩解道！ “胡说！胡说！来人啊！快把这个满嘴喷粪的玩意给我拉下去狠狠掌嘴！”夏氏彻底被付明生的无耻给激怒了。 即便陆锦华不停的给她使眼色，可是，她仍旧不顾一切的朝外面高喊道。 就在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朝付明生冲过去时，付明生忽地扬声大喊了起来：“二夫人，小的没撒谎，小的手里的证据！” 见付明生如此高喊，几个婆子一时间不禁有些迟疑起来。 “愣着做什么，管它什么证据不证据，先将他拖出去给我掌嘴再说！”夏氏气急败坏的道。 得了夏氏这话，几个婆子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几人一拥而上按住付明生就往外拉去。 “我真的有证握，我怀里有二姑娘送我定情的金簪！”眼见自己就要被拖出去，付明生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再次喊了起来。 “拉出去！快给我拉出去掌嘴！”见付明生还在口吐污言，夏氏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慢着！”就在这关键时候，李氏忽地开口制止了那些婆子，她起身微笑的望向夏氏道：“二弟妹，既然这人说有证据，那咱们便让他把证据拿出来。” “大嫂，莫不是你和这人是一伙的？要不然，你怎么会向着他说话了？”夏氏咬牙切齿的盯着李氏道。 李氏无辜的朝夏氏眨了眨眼，她道：“二弟妹误会了！我之所以拦着二弟妹可全是为锦姐儿的名声考虑啊！咱们若不问清楚便将人拉出去打一顿，那旁人还以为咱们心虚了！二弟妹，你说是吧？” 看着李氏佯出那副无辜又纯情的模样，夏氏恨得差点咬碎一口玉牙，可偏生，这会她却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李氏。 “大伯母，您口中的旁人指的是谁啊？”就在夏氏气懵之际，陆锦华清冽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她笑着朝李氏眨了眨眼睛，末了，才接着道：“是在座的众位夫人么？” 李氏看着陆锦华笑了一声。 她没有接陆锦华这话。 “大伯母，你瞧不出这其中的猫腻就不要以为其他人也同您一样！” “锦姐儿，有你这么同长辈说话的么？还是说……你心虚呢？”李氏勾着唇角冷笑着望着陆锦华道。 听了李氏这话，陆锦华笑着朝她挑了挑眉，她道：“大伯母这是想激我？” “谁激你？我只是就事论事！若你是清白的话又何须怕我激你！”李氏昂着下巴冷笑着道。 看着李氏微昂的下巴，陆锦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出声来，她道：“大伯母说的极是！母亲，既然大伯母这么在乎我的清誉，那您就让她如愿吧！” 夏氏唇角动了动，她本能的想反对，可看着自家女儿清冷又澄净的眸子，不知为何，她心忽地慢慢就冷静了下来，她朝那几个婆子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便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躲过一劫的付明生长松了一口气，他重新走到中间的位置站定，末了，才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支金簪对众人道：“众位请看，这便是二姑娘送我定情的金簪！” 随着付明生这话一落音，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他手中的金簪看了过去。 只是，她们左看右看也没瞧出这根金簪有任何特别之处。 就众人观望之际，姚靖仪忽地嗤笑了起来，她道：“不过一支金簪罢了，在座的众位夫人、姑娘，哪位没个十根八根的！若是随便来个人拿根簪子便攀咬说是姑娘送的，那咱们汴京城的姑娘们还要不要做人啦！” 果然，姚靖仪这话一开口，众夫人脸色立时便微妙了起来。 因为姚靖仪这话说的确实在理，仅凭一根金簪确实证明不了什么。 “不是的，我这金簪上刻有二姑娘的闺名，众位不信可以看一看。”见众人不信自己，付明生连忙又抛出一个证据道。 看着付明生手中的金簪，在座的众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说到底，这是建安伯府的家事，她们在边上默默看戏也就罢了，真要去拿簪子细瞧，那便是插手建安伯府的家事，这万一那金簪上要真刻了陆二姑娘的闺名，那…… “给我瞧瞧吧！”就在众人沉默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齐齐朝说话的那人看了过去。 张清朝众人弯唇一笑，随后，她望向陆锦华道：“陆二姑娘，你不介意我看看他手上的那支金簪吧！” 看着突然跳出来的张清，姚靖仪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这有她什么事啊！ 可让姚靖仪没想到的是，陆锦华竟丝毫也不介意，她笑着朝张清颔了颔首道：“那就有劳清姐姐了。” 张清朝陆锦华一笑，随后她便示意身边的丫鬟将那金簪给接了过来。 看着张清将金簪拿到手里，一时间，众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无数双目光一下全都凝到了张清身上。 所有人都等着张清开口。 第110章 怎么会是鸢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张清含笑将手中的金簪递回到了丫鬟手上。 “林夫人，如何？”罗夫人最先没沉住气开口道。 张清笑了笑，她道：“这金簪上确实刻了名字，不过……” “不过什么？”罗夫人忙又追问道。 “不过，上面刻着的好像并不是陆二姑娘的闺名！”张清淡笑着道。 听了张清这话，众夫人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意外，毕竟，从一开始，这位陆二姑娘就没有表现出半点与人私订终生的心虚和不安。 她从头到尾都从容淡定到可怕！ 仿佛…… 仿佛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似的。 惟有李氏和付明生在听到张清这话后，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迷茫和不敢置信。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金簪上明明刻着陆二姑娘的闺名，这位夫人，你是不是看错了啊！”付明生瞪大着眼睛不死心的朝着张清大声叫道。 付明生这话一出口，张清一张俏脸立时便冷沉了下来，她盯着付明生冷冷的开口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小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那金簪上分明刻着的是二姑娘的闺名啊！ 看着张清阴沉沉的脸，李氏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她想着，张清是不是想要维护陆锦华才这般说？ 毕竟，上次鸢姐儿偷逃出去，是夏氏母女卖了定国公府一个人情！ 要不是这层关系，好端端的，张清怎么会突然来伯府赴宴？ 想到这里，李氏忙朝旁边的罗夫人使了个眼色。 罗夫人一下会意过来，她掩嘴一笑，随即有些不好意的望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您不介意我也看看那金簪吧！” 老夫人神情冷淡的瞥了罗夫人一眼，片刻后，她才淡笑着勾了勾唇道：“罗夫人请便！” 老夫人从不认为张清会为了维护陆锦华而说假话。 因为，比起这个，她更相信是她这个孙女早就料到了今日会发生这些。 所以…… 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只是…… 如果这幕后之人是李氏，那早就料想到一切的陆锦华会有什么样的后手呢？而这后手会不会将伯府也牵连在内？ 可不管是罗夫人还是李氏，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老夫眸底闪过的暗涌。 当金簪递过来的那一刻，罗夫人急不可耐便将金簪拿了起来，待她看到金簪上刻着的那两个小小的字时，她脸上的笑容一下便僵硬了。 李氏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她忙也将脸凑了过去。 鸢华。 怎么会是鸢华！ 这金簪上明明应该刻着的是锦华啊！ 而此时，夏氏也从李氏表情上瞧出了什么，她弯唇一笑，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簪从罗夫人手上拿了过来，她道：“我也很好奇这金簪上到底刻着的是谁的名字哩！” “不要！” 眼见夏氏眼睛朝金簪瞟了过去，李氏连忙起身大喊了一声。 “哎哟！大嫂，你吓死我了！”夏氏佯作噌怒的睨了李氏一眼，末了，她重新抬眸朝那金簪看了过去。 见此情形，李氏再也顾不了其他，她连忙起身子朝夏氏扑了过去。 可到底，她还是晚了一步。 当她把金簪抢过来的那一刻，夏氏嘴里刚好吐出两个字。 而这两个字足以让李氏当场脸色煞白。 “鸢华！” 看着周遭齐刷刷朝她望过来的目光，李氏脚底忽地一软，就在她将要晕厥过去的时候，夏氏忽地伸手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大嫂小心啊！不过一支金钗罢了，您若是喜欢，我送您十支八支的也行啊！您犯不着动手抢！”夏氏一边朝李氏扯出一抹大大的笑，一边伸手死死的掐着李氏的胳膊。 李氏被夏氏掐得倒吸了一口气，剧烈的疼痛让她想晕也晕不了，而周遭看她的目光因为夏氏这一句话却发复杂鄙夷了起来。 就在李氏怨恼想拉夏氏下水时，夏氏却忽地松了手。 “母亲，今日这事您得为阿锦做主啊！”夏氏红着眼睛大声对端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道。 夏氏这一开口，付明生终于感觉到了害怕，他‘噗通’一声跪到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冤枉，小的冤枉啊！那金簪，那金簪真的是二姑娘送我的，上面也实实在在刻着二姑娘的闺名啊！” 事到如今，他只能咬死不放，否则…… 污蔑主子清誉，这样的罪名，伯府岂会饶他？他们非得把他扒皮抽筋了不成！ 想到这里，付明生浑身直冒冷汗！ 他现在脑子里除了害怕就是后悔！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听了李管事的话，要不然，他现在还好好在伯府领着一份差事！ 悔啊！ 悔啊！ 他今日要是躲不过一死的话，那他死也要将李管事拉来垫背！ 都是他怂恿的他！ 这一切全是他的错！ “你个没脸没皮下三烂的恶心玩意，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攀扯我家阿锦！这金簪上明明白白别刻着鸢姐儿的闺名，你是不识字还是眼瞎，不知从哪拾了根金簪就在这胡乱攀咬！来人啊！快将他给我都堵住嘴拖出去狠狠掌嘴！”夏氏指着付明声气急败坏的骂道。 “不是，二夫人，您听我说，我……唔唔，唔唔……” 看着被堵上嘴强行拖出去的付明生，众夫人你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众位夫人，今日实在是失礼了。”直到付明生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夏氏这才转过脸来满是歉疚的对众人道。 “二夫人不必自责，今日之事纯属意外，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是啊是啊！二夫人千万不要自责。” “……” 有人带头，其他人便纷纷出言附和了起来。 哪怕她们心里都在看笑话，但表面上却是一个赛一个的和气。 “老夫人，时辰也不早了，我府中还有些事，今日便打扰到这了。”就在一片附和声中，罗夫人忽地起身朝老夫人开口道。 她被李氏害得差点火烧到了身上。 况且，现下这种情况，伯府肯定还有一场纷争内斗，她可不想留在这碍事！ 众夫人一听罗夫人这话，也瞬间意会过来，于是，接二连三有夫人站起来向老夫人告辞。 老夫人笑着一一应了，又命夏氏亲自将这些夫人送出门外，原以为终于能清静下来，没想到一转眼，却看见姚靖仪和张清仍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第111章 是我让人动的手脚 “林夫人，她们都走了，你不走么？”见张清端坐着不动，姚靖仪忍不住率先发问道。 听了姚靖仪这话，张清忍不住一笑，她抬眸将姚靖仪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末了，才弯着唇角道：“姚二姑娘不也没走么？” “我，我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姚靖仪拧眉略显讽刺的看着张清道。 “这不就是喽！我走不走跟你姚二姑娘有什么关系啊！”张清弯着眼睛，满脸笑意的回怼姚靖仪道。 “你，你……” “阿仪，清姐姐在同你开玩笑了。”眼见姚靖仪气得眼睛都红了，陆锦华忙笑着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道。 可即便陆锦华如此说，姚靖仪的脸色却仍旧有些不好看。 张清这厮死皮赖脸的要留在这，她到底想图谋些什么？ 她该不会是冲着阿锦来的吧？ 想到这里，姚靖仪忙转眸望着陆锦华道：“阿锦，这秋水阁有些闷，要不……咱们去外边透透气吧！” 陆锦华笑了笑，正要点头，却听张清清脆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阿锦还有事要处理，还是我陪你去外边透气吧！” “谁要你陪……” “走吧！”张清起身直接开口打断了姚靖仪的话道，见她端坐着不动，她眉尖微微一挑，嘴角旋即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真要留在这？” 姚靖仪眉心动了动。 刚刚那出闹剧明摆着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老夫人之所以坐在这不动，十有八九是想要将此事查问个明白，这时候，她确实不好坐在这里不动。 “走吧！”见姚靖仪想明白了，张清忙笑着又对她吐出两个字道。 姚靖仪白了张清一眼，她握了握陆锦华的手，末了，才起身朝老夫人福了福身道：“老夫人，那我们先出去了。” 老夫人笑着朝姚靖仪点了点头，随后，她侧脸吩咐旁边一个穿青色比甲的丫鬟道：“青樱，你领林夫人和姚二姑娘去外边园子转转，记得别走远了。” “是，老夫人。”青樱忙应了一声。 直到青樱领着张清和姚靖仪走出了秋水阁，老夫人这才将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她抬眸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李氏和陆锦华，末了，才冷着声音道：“说吧，今儿个这出闹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夫人这话一出，李氏立时将头垂了下去。 李氏不出声，陆锦华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不接话。 “好，既然你们一个两人的都不肯说话，那行，李氏，你将那支金簪拿过来给我瞧瞧！”老夫人将矛头对准李氏道。 “母，母亲……” “怎么，我的话不准数么？”老夫人把脸一沉，看着李氏的眼神越发阴戾了。 李氏被老夫人这眼神瞧得心里发毛，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金簪，雪白的脸上渐有冷汗渗了出来。 见李氏仍旧僵持着不肯把金簪拿出来，老夫人心里仅存的那点耐心彻底消耗殆尽，她把脸一沉，随即冷声唤道：“怎么，你是要逼我动手？” “不，我，我没有……” “春嬷嬷！去，将她手里那支金簪给我拿过来！” “是，老夫人。”春嬷嬷连忙应了一声。 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春嬷嬷，李氏吓得脸色煞白，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大夫人，烦请您请金簪交给奴婢吧。”春嬷嬷垂眸恭谨的朝李氏行了个礼道。 李氏抿了抿唇角，看着近在咫尺的春嬷嬷，李氏忽地满脸哀求的朝老夫人看了过去：“母亲……” 可不管李氏的表情有多哀切，老夫人脸上却仍旧冷得像是浸了一层寒霜，她冷冷的盯着李氏，没有半点动容。 “大夫人。”春嬷嬷垂着眸子又唤了李氏一声。 知晓自己已然没有退路，李氏眼中的泪水忽地便夺眶而出，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颤抖的抬起手将金簪放到了春嬷嬷手上。 “老夫人。”拿到金簪的春嬷嬷立时便将金簪捧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睨了李氏一眼，随后她才抬手将金簪接了过来。 赤金打造的蝴蝶纹金簪别致又华贵，可比起这些，金簪上刻着的那两个字去比这些更夺人耳目。 鸢华！ 这金簪上刻的名字竟然真的是鸢华！ “母亲，是有人在这金簪上动了手脚！您，您千万不要因为这个怪罪鸢姐儿啊！”眼见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李氏连忙‘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为陆鸢华辩解道。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在金簪上动了手脚？” “是……” 陆锦华！ 李氏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可她到底还存有一丝理智，她唇角抿了又抿，最终还是将到了唇边的名字给咽了回去。 “儿媳不知道……”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她将手中的金簪扔到小几上，末了，才挑眉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陆锦华，她道：“你大伯母说不知道，那……锦姐儿你呢？” 见老夫人看向自己，陆锦华抿唇笑了笑，她起身郑重的朝老夫人福了福，末了，才抬眸直视着老夫人的眼睛道：“回祖母的话，这金簪是我命人动的手脚。” “阿锦，你胡说什么！”夏氏瞪大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女儿。 她好不容易将那些夫人送走，急匆匆的赶回来，哪想一进屋便听到自家女儿吐出这么一句！ 阿锦她是疯了么！ 她怎么能在老夫人面前承认是自己在金簪上动了手脚！ 可陆锦华却只是朝夏氏轻轻笑了笑，末了，她看着老夫人继续道：“祖母，您也瞧见了，如果我不在金簪上动些手脚的话，那今日身败名裂的就是我了。” 看着陆锦华从容又镇定的模样，老夫人眉心拧了又拧，可到底，她还是没说出一句苛责的话来。 她能说什么！ 是李氏谋划在前，如今事败被人反将一军也是她计不如人，只是…… “你就非得用这样的手段么？上次荷包也是，你明明可以将此事扼杀于摇篮之中！为何非要闹到人前！你将伯府的名声置于何地！”老夫人沉着脸阴冷的盯着陆锦华道。 第112章 收拾收拾去庄子吧 “这话祖母不应该问大伯母么？她在谋划这一切是又何曾把伯府的颜面挂在心上？”陆锦华迎着老夫人的目光挑眉反问她道。 “她疯魔了，你也疯魔了么！” “若疯魔便可以为所欲为的话，那孙女还真想疯魔一回！”陆锦华毫不客气的继续回怼老夫人道。 “混帐！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混帐话！”老夫人被陆锦华这冰冷的语气彻底给激怒了。 可即便如此，陆锦华却仍旧没有任何退缩，她仍旧直直的盯着老夫人的眼睛道：“我不过是想让恶人自食恶果罢了！” “你将这些告诉我，难道我会不给你一个公道？” 听了老夫人这话，陆锦华忽地忍不住垂眸轻笑了一下，良久，她才抬眸重新看着老夫人道：“祖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老夫人拧了拧眉，似没有明白陆锦华这话里的意思。 看着老夫人紧锁的眉心，陆锦华又笑了笑，她道：“我原以为祖母不知道上次荷包的事，可刚刚听祖母那话，您是知道的。”说到这，陆锦华故意顿了顿，末了，她才接着道：“既然上次您都没给我一个公道，那我还怎么敢期待这一次。” “上次，上次你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我没受到损伤不代表她们没有作恶！是，我是侥幸逃掉一两次，可祖母您能保证我次次都能逃脱掉！” “那你也不能不顾伯府的名声！” 看着老夫人额角暴起的青筋，陆锦华垂眸自嘲的笑了笑，随后，她伸手提起裙摆没有任何犹豫的便跪了下去：“若祖母真认为孙女有错，那孙女认罚。” 见自家女儿跪到地上要认罚，夏氏立即便不干了，她伸手一把将陆锦华从地上拉了起来，末了，她才盯着老夫人道：“母亲，若这事锦姐儿当罚的话，那大嫂又当如何？” 这一切明明全是李氏的错！ 她不明白老夫人为何放着李氏这个罪魁祸首不管，反而逮着阿锦问个不停！ 她不应该追究李氏这个毒妇么！ 见夏氏一副恨不能撕碎了自己的模样，李氏忍不住怯怯的缩了缩脖子，她道：“二弟妹，你，你怎么能说这话？是锦姐儿自己承认她在金簪上动的手脚，我，我又没逼她……” “呵！大嫂，到了这个时候，您能不能不要再演戏呢？这又不是戏台子，周围也没有观众，您至于演得这么逼真么！” “二弟妹，你、你怎么说话的……” 夏氏冷笑一声，她懒得再看李氏这副惺惺作态令人作呕的面孔，她直接抬眸看着老夫人道：“母亲，付明生已经招了，说是李管事给他出了这个主意，那金簪也是李管事交给他的！儿媳已经命人将李管事带过来了。” 夏氏这话一落音，李氏原本苍白的脸上越发没有血色了。 付明生这么快就招了么？ 其实不用传李管事，老夫人也能猜到今日的闹剧是从何来！只是…… 李管事不来，李氏怕是轻易不肯认罪。 “母，母亲……”李氏颤抖着声音再度喊了老夫人一声。 眼下只有老夫人能救她了，若李管事供出自己，那…… 她当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夏氏不会放过自己的！ “来人啊，将李管事带进来！”可夏氏怎么可能给李氏回旋的余地，她不待老夫人答话便直接朝外面扬声喊道。 很快，李管事便在桑月的带领下耸拉着头走了进来。 “小的，小的见过老夫人、见过大夫人、见过……” “行了，别废话了！我问你，你是受谁人指使怂恿付明生拿着金簪攀诬二姑娘！”夏氏直接打断李管事的话，她单刀直入的问道。 听闻此言，李管事忙‘噗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他朝夏氏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末了，才直起身指着李氏道：“是大夫人，这一切全是大夫人逼迫小的做的！” “你，你胡说！” “小的没有胡说，金簪是您让佩兰带给小的的，还特意让小的找人在金簪上刻上二姑娘的闺名，就连主意也是您出的！”李管事一轱辘的将事情全给倒了出来。 看着没有任何犹豫便出卖自己的李管事，李氏气得浑身直发抖。 忽地，李氏脑中忽地有什么东西闪过，也就在这时，她终于明白为何那金簪上刻的不是陆锦华的闺名！ “你！原来是你出卖了我！”想清楚答案的李氏再也忍不住，她挥舞的爪子就朝李管事冲了过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眼看李管事的脸都被李氏挠出了血痕，老夫人再也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够了！李氏，你疯够了没！” “母亲，是他们，是他们联合起来设计我！我是冤枉的啊！”李氏捂着胸口，哀泣的望着老夫人哭诉道。 “大嫂，你脸皮已经厚到这种程度了么？难怪鸢姐儿老做些惊世骇俗的事，原来，你们母女俩是一脉相承啊！”夏氏鄙弃的看着李氏道。 “够了！你们俩都给我闭嘴！”看着再度掐起来的妯娌二人，老夫人忍不住用力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听了老夫人这话，夏氏撇了撇嘴角，她给了陆锦华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抬眸重新看着老夫人十分正色道：“母亲，今日这事您一定要给我和阿锦一个交待！” 她今日一定要从老夫人这要一个结果！ 如果老夫人不给她…… 那她就亲自动手！ 总之，她今日绝对不会让李氏好过！ 李氏此时也看出了夏氏眼中的坚决，她颤了颤身子，随后连忙扑跪到了老夫人跟前扯着她的裙摆道：“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母亲，母亲……” “够了！”老夫人伸手用力的掰开李氏扯着自己裙摆的手，她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道：“我已经受够你的愚蠢与恶毒！远哥儿一生与人为善，他怎么会娶你这个一个恶妇！你简直是玷污了他你知道吗？” “母亲……” “行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收拾收拾去庄子里养病吧！”老夫人起身直接打断李氏的话道。 今日她也算看出来了！ 李氏若是不走，那伯府便没有一日消停的！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刺激了！ 第113章 虚伪 随着老夫人一锤定音，秋水阁的事总算告一段落。 李氏被春嬷嬷领着几个婆子押送回了汀兰院，只待明日一早便起程去通州的庄子上。 至于陆锦华…… 老夫人倒想也罚一罚她，好叫她不要肆意妄为，可看着旁边一脸护犊子模样的夏氏，到了唇边的话，老夫人忍不住又咽了回去。 她倒不是怕夏氏，只是今日伯府已经够丢脸了！若她再斥罚锦姐儿，指不定夏氏一会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况且…… 张清和姚靖仪还在伯府没走了！ 罢了罢了！ “行了，林夫人和姚二姑娘还在外边赏花，你代我招呼招呼她们吧！”最终，老夫人只朝陆锦华扔出了这么一句话。 直到老夫人走出秋水阁，夏氏紧绷的面容这才松懈下来：“总算你祖母她还有点良心，我还以为她连你也要罚了。”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只是浅浅的朝她笑了一下。 可那厢，夏氏却还在继续向陆锦华了抱怨道：“就是便宜李氏了！” 虽然她心里知道，将李氏送去乡下庄子已是老夫人对她最重的惩罚，但只要一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想要毁掉阿锦的名声，她便恨不能冲上去将李氏千刀万剐！ 这女人实在太阴毒了！ “还好你早一步知道李氏的阴谋，要不然……” 要不然今日身败名裂的就变成阿锦啦！ 李氏明知道今日办这出赏菊宴是为了阿锦的婚事，可她却还整这么一出，她这是想彻底毁了她的阿锦！ 早知这样，当日她便不帮陆鸢华遮掩那些丑事了！ “母亲别生气了，事情不是已经了结了么？”眼见夏氏越说脸越沉，陆锦华终于忍不住笑着插嘴道。 “虽说是了结了，但，但到底太便宜李氏了！” 依她说，李氏这种人就应该给她一纸休书，将她彻底赶出伯府！要不然，指不定这女人后边还会生什么幺蛾子了！ “好了，母亲喝口茶吧！”见夏氏咬着牙仍旧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陆锦华忙笑着给她递上一盏茶道。 她当然此事确实是便宜了李氏，只是…… 凡事总要一步一步来！ 看着自家女儿浅然嫣然的模样，夏氏郁怒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末了，才似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抬眸望着陆锦华问道：“阿锦，我先前忘了问了，你是怎么说服李管事倒戈的？” 要知道，李管事可是李氏远房堂兄，这些年在伯府没少受李氏恩惠！ 李氏能找上他办这事，说明她是十足十的信任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突然临阵倒戈背叛了李氏！ “这世上能收买的人的无非是，钱、权、情！像李管事这样的人，有前边两个就已经足够，而恰好，这两个我都有！” 从前她母亲说是掌着伯府中馈，但其实，李氏比她在伯府更有话语权！ 但自从陆鸢华出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老夫人将所有的权力全都下放给了夏氏，如今伯府内宅已全由她母亲一人说了算！ 至于李管事…… 他是李氏的远房堂兄不错！但随着李氏的失势，他在伯府的日子也日渐艰难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再给抛给他足够多的诱饵，他几乎不用多作考虑便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况且，李氏的计划已然暴露，他除了选择站在她这一边听从她的计划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听了陆锦华这些话，夏氏忍不住连连点头，她道：“你说的没错，早该叫李氏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不是顾忌你的名声，我今日非要一口咬死陆鸢华不可！” 亏得她最后还在众夫人面前帮陆鸢华找补，说难怪那日清点陆鸢华的嫁妆时发现少了一根簪子，原以为是记错了，可没想到却被那人偷偷拾了去！ “其实，今日之事众位夫人心里都有数，谁也不是傻的！至于鸢姐儿……母亲送沈大夫人出去时可注意到她的表情？”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道。 夏氏怔了一下，很快，她眸子便亮了起来！ 旁的夫人自然知道这是伯府内斗，可沈大夫人是清楚陆鸢华过去那些丑事的！所以，她绝对不会将这事当成单纯的伯府内斗！ “林夫人，姚二姑娘。”就在夏氏高兴间，外边忽地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 听到声响，夏氏连忙搁下茶杯站了起来。 “清姐姐，阿仪，你们回来了啊！”陆锦华也笑着朝两人迎了上去。 姚靖仪冷哼一声，她理都没理陆锦华便一屁股坐到地上。 看着姚靖仪冷肃的面孔，陆锦华眸底忍不住闪过一丝诧异。 倒是一旁的张清笑着朝陆锦华点了一下头，她道：“是啊，回来了！没想到伯府的园子还挺大的，差点，我和姚二姑娘就迷路了。” 听了张清这话，陆锦华笑了笑，正要答话，耳畔却忽地传来一声嗤笑。 是姚靖仪。 陆锦华眸子动了动，可她什么也没说，只微笑着接着张清刚刚的话继续道：“是吗？那下次我亲自领清姐姐去园子里逛。” “那敢情好，有你在，我和姚二姑娘也不用一路大眼瞪小眼了。”张清笑着又道。 陆锦华笑着弯了弯唇角。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陆二夫人，今日多有叨扰，还请您不要见怪。”张清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的朝夏氏福了福身。 “林夫人快别这样说，您能来是伯府的荣兴。”夏氏忙笑着伸手虚扶了张清一把。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都没弄懂张清今日来伯府的目的！ 不过好在这会张清总算肯走了！ 她生怕她还要在伯府再多坐一会了！ 想到这里，夏氏心里不觉轻快了许多，她正要送张清出去，不想，却被她出言制止了：“陆二夫人不必相送，您是长辈，我实在当不得您这般！陆二夫人，那我便告辞了。” 听了张清这话，夏氏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旁边的姚靖仪忽地蹦出两个字。 “虚伪！” 第114章 她想让我嫁给张沛 送走张清，夏氏也忙寻了个借口离开了秋水阁。 姚靖仪迟迟没走，脸色也有些不对，夏氏一瞧便知道她定是有事要同锦姐儿说，所以，她识趣的给两人腾出了地方。 “阿仪，林夫人是不是同你说什么呢？”夏氏一走，陆锦华便率先开口问姚靖仪道。 “林夫人？你这会不唤她‘清姐姐’呢？”姚靖仪挑眉反问陆锦华道。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忍不住一笑，她道：“姚二姑娘，你不会是吃醋吧？” “谁吃醋了！我是怕你被张清那厮诓骗！”姚靖仪鼓着眼睛对陆锦华道。 “所以……林夫人究竟同你说什么呢？”陆锦华顺着姚靖仪的话问道。 原本还气鼓鼓的姚靖仪一听陆锦华这话一下便似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她垂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有再开口。 见姚靖仪不说话，陆锦华也不催，她默默的替她斟了一杯茶，随后，又端起茶杯递到姚靖仪面前。 姚靖仪看了眼面前的茶杯。 茶水清亮，隐隐有茶香从杯盏中飘了出来。 “阿锦，张清是来试探我口风的。”终于，姚靖仪便是将憋在心里的话同陆锦华说了出来。 陆锦华拧了拧眉。 “她知道中秋夜我借醉酒揍太子的事，也，也知道太子对我那些龌龊的心思，所以，所以……”姚靖仪咬着唇有些说不下去了。 可即便她没有说完，陆锦华却还似想到了什么，她脑子里有根弦忽然绷了一下。 “所以……她想让你嫁给张沛？”陆锦华试探的问道。 果然，她这话一出，姚靖仪立时便瞪圆了眼睛，她不敢置信的盯着陆锦华道：“阿锦，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 难道今生阿仪还是逃不过要嫁给张沛那个纨绔么？ 不！ 不可以！ “阿仪，你没答应林夫人吧！”一想到前世郁郁寡欢的阿仪，陆锦华声音整个都尖锐了起来。 姚靖仪显然没想到陆锦华知道这事后会这么激动，虽然疑惑，但她到底还是连忙回答她道：“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答应她！” 她可是亲眼目睹张沛和陆鸢华在法源寺后山私会的！ 这样的人，给她提鞋她都嫌脏！ 她怎么可能嫁给他！ 亲耳听到姚靖仪的答案，陆锦华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松了松。 是啊，她都差点忘了，今生和前世到底是不一样了。 她没有嫁给沈遇。 陆鸢华也没有如愿被定国公府抬进去。 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着陆锦华如释重负的模样，姚靖仪心里却越来越沉。 她虽然拒绝了张清，并且狠狠讽刺了她一顿，可是，张清的话却还是让她心里乱成了一团。 因为张清说的没错，太子不会轻易死心的。 她爹也不会。 仅靠她娘和哥哥，她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惟一解决的办法便是她能在短时间内寻一门婚事，而这门婚事必须既能让太子顾忌却又于他有利用价值！ 否则，太子迟早会对她下手的！ 而定国公府于她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姚靖仪渐锁的眉头，陆锦华也猜到了什么，她伸手握住姚靖仪的手道：“阿仪，你……你想过嫁人吗？” 姚靖仪抬眸诧异的看了陆锦华一眼。 她不明白陆锦华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大周朝素来娇养贵女，稍有身份地位的人家都没有将姑娘早早嫁出去的，像陆锦华和姚靖仪这种及笄了还没议亲的贵女在汴京城更是不在少数。 也就是陆鸢华闹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否则，老夫人定是要留她在伯府多住几年的。 至于她…… 若不是太子忽然暗示她父亲，她还真没想过嫁人这一档子事。 陆锦华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奇怪，可眼下…… 除了嫁人之外，阿仪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打破眼前的局面，除非…… 除非太子倒台！ 可眼下距太子倒台，燕王上位还有足足两年…… 而阿仪现在肯定等不了这么久。 所以，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看着陆锦华眉心越拧越紧，姚靖仪也意识到了她在为自己担忧，于是，她忙拉过她的手扯出一抹笑道：“好了阿锦！咱们别想那么多啦！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凡事总是会有解决办法的！” 大不了…… 她就嫁给张沛！ 反正，她有功夫在身，张沛就算娶了她也沾不到任何便宜！ 看着姚靖仪舒展的眉眼，陆锦华虽然跟着笑了笑，可心里的愁绪却始终没有消散。 “好了好了，别想了！对了，我还没问你，今日那事是你大伯母在背后主使的么？”见陆锦华仍看着自己，姚靖仪忙笑着扯开话题道。 陆锦华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见陆锦华点头，姚靖仪忙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也不怨陆鸢华昏招频出，有这样的娘，女儿能好到哪去啊！ “那你祖母罚你大伯母没？她不会就这么放过你大伯母了吧？”腹诽完的姚靖仪忙转过脸又问陆锦华道。 陆锦华笑了笑，正要答话，外边却忽地走进来一个小丫鬟。 “姑娘，永昌侯府的大公子来了，说是来接姚二姑娘的。” “他怎么就来了，我不是让他晚点来接我的么？”一听小丫鬟这话，姚靖仪一下便急眼了。 她这一回去就等于关了禁闭！ 她爹自不用说，就是她娘和她哥哥也不会再允许她出门了。 “好了，阿仪，既然姚大公子来接你了，那我便送你出去吧！”陆锦华笑着拉着姚靖仪的手劝说她道。 姚靖仪原本是有些不高兴的，可听了陆锦华这话，她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嘴角便扯出一抹大大的笑道：“好呀！那你送我出去吧！” 看着姚靖仪晶亮的目光，陆锦华眸心忍不住微微一动。 可姚靖仪哪还容得了她反悔，她扯着她的手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阿锦，咱们快走吧！可别让我哥哥久等啦！” 说完，她也不待陆锦华说话，扯着她的手就大步朝门外走了出去。 第115章 不配为人父 陆锦华同姚靖仪到花厅的时候，姚靖珩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他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直缀，乌黑的长发用羊脂白玉簪簪着，修长的骨节端着茶盏，听到声响便笑着将脸抬了起来。 “哥哥！”一踏进花厅，姚靖仪便迫不及待的唤了一声。 “姚大公子。”陆锦华也笑着朝姚靖珩微微福了福。 姚靖珩笑着搁下手里的茶杯并站了起来。 “陆二姑娘。”姚靖珩笑着道。 “哥，你眼里就只有阿锦么？你没瞧见你亲妹子也站在这？”姚靖仪眨着眼睛笑着打趣自家哥哥道道。 她这话一出，原本脸上还带笑的姚靖珩笑容一下僵在了唇角。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妹妹极力想要撮合他和陆二姑娘。 只是…… 看着旁边婷婷而立的少女，姚靖珩向来温润的面庞难得的沁出一层红意。可即便如此，姚靖珩还是极力稳住心神伸手弹了一下姚靖仪的脑门道：“不许胡言乱语！” “谁胡言乱语啦！我说的明明是……” ‘事实’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光洁的脑门又被弹了一下。 这一次姚大公子可没有手下留情，只弹得自家妹子捂着额头惨叫连连：“啊！疼疼……姚靖珩，你疯啦！” 可姚靖珩却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家妹子，他抬手有些歉疚的朝陆锦华揖了揖，道：“陆二姑娘，舍妹言行无状，我在这代她向您赔罪了。” “姚大公子言重了。”陆锦华忙福身朝姚靖珩还了一礼。 看着二人相互行礼的样子，不知为何，姚靖仪脑中忽地浮现出新人成亲时互相交拜时的画面，那画面可不就同现在一样么？ 想到这，姚靖仪忍不住的就龇起了一排大牙花。 到底是亲兄妹。 姚靖珩只扫了一眼自家妹妹，便知道此刻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当下，他沉着脸剜了她一眼，随后忙抬手向陆锦华告辞道：“陆二姑娘，那我们兄妹便不打扰了，告辞。” “告什么辞，我还有话……别，别拉我……哥，姚靖珩，姚靖珩……” 不论姚二姑娘如何反对，最终，她还是被自家亲哥哥连拉带拽的拖出了伯府。 看着眼前这一幕，画眉率先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一边笑一边对旁边的陆锦华道：“姑娘，这姚大公子和姚二姑娘兄妹俩可真有意思！” 可听了画眉这话的陆锦华却并没有笑，相反，她眉心渐渐还笼上了一层愁意。 等陆锦华再回到怡然院的时候，夏氏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付明生被重打了三十大板后被官府的人拖走了。 要不是他不是伯府的家奴，夏氏只怕当场便会下令将他活活打死！可即便他侥幸躲过这一劫，但到了官府，他还是难逃一个死字！ 因为夏氏不可能让他活着！ 至于李管事…… 因他及早弃明投暗站在了陆锦华这一边，所以，夏氏倒没有太为难他，只罚了他三个月的月银便将此事揭过去了。 所以，现下没处置的便只剩下李氏一人了。 “我已经命桑枝去汀兰院帮着收拾了，不管李氏想装病还是想装死，明日一早，我哪怕是抬也要将她抬出伯府去！”夏氏一边抚摸着手里的红宝石戒指一边愤愤的咬着牙道。 她真是受够李氏这个毒妇了！ 看着自家母亲气恼的样子，陆锦华笑了笑，她正想劝慰几句，外边却忽地传来丫鬟略显惊慌的请安声。 “奴婢见过伯爷。” 听到声响，陆锦华眉心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 也就这一会功夫，陆泽宇已经阴沉着脸大步走进了屋子。 “伯爷。”夏氏一瞧他这模样，便知道他来者不善，不过，她却只装作什么也不知，只如往常一般唤了他一声。 “父亲。”陆锦华也跟着起身朝陆泽宇福了福。 可陆泽宇却仿若没瞧见陆锦华似的，他直直的冲到夏氏面前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好端端的，母亲为什么要把大嫂送到庄子去！” “哈！”夏氏显然没想到陆泽宇进屋的第一句话就向自己发难，她不禁冷笑了一声，随后满是嘲讽的望着陆泽宇道：“是呀！好端端的，母亲怎么会送大嫂去庄子里呢？” “我在问你话！” “那我只能告诉伯爷，你问错人了！这话您应该去问老夫人，但其实，您最应该去问大嫂！您问问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构陷污蔑阿锦！”说到最后，夏氏的声音竟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你胡扯什么！” “我胡扯？今日赏菊宴当着众位夫人的面，一个不知从来冒出来的混蛋拿着金簪闯进来，口口声声说自己同阿锦有私，若不是阿锦机智识破了他的阴谋，那今日，咱们伯府可就要成为全汴京城的笑谈了！” 看着气怒异常的夏氏，陆泽宇忍不住拧眉审视着夏氏，想要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伯爷若是不信，大可以直接去汀兰院问一问大嫂，正好，妾身也很想知道答案了！”夏氏咬牙瞪着陆泽宇继续道。 “好！我这便去汀兰院见大嫂，如果让我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 后边的话陆泽宇没有说出来，可任谁都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 看着甩袖长扬而去的陆泽宇，夏氏气得忍不住抬手狠狠摔了一下杯子！ 他难道是被李氏下蛊了么？ 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有问过阿锦！ 他难道不知道这事若捅出去对阿锦意味着什么吗？ 他可是阿锦的父亲啊！ 夏氏越想越气，她伸手抓住另一个茶杯正想砸时，一只手却忽地伸出来阻止了她。 “这茶杯可没惹母亲生气，母亲就饶了它吧！”陆锦华淡笑着望着夏氏道。 看着自家乖巧又听话的女儿，夏氏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她反握住陆锦华的手，声音也不觉嘶哑了起来：“阿锦，娘是替你委屈啊！” 旁的父亲若知道此事，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将欺辱自家女儿的人碎尸万段，可陆泽宇却从头到尾连一句话也没有同阿锦说过！ 陆泽宇！ 陆泽宇这厮根本不配为人父！ 第116章 不再管她们死活 陆泽宇到底没去汀兰院。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抬脚去了老夫人的福瑞院。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用想，汀兰院也被老夫人下令看守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就算去了汀兰院也没有，况且…… 如果夏氏说的是真的，那他便更不能去汀兰院了。 而老夫人对陆泽宇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她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后便闭上眸子得新转动起了手里的念珠。 “母亲……”陆泽宇抬眸小心翼翼的唤了老夫人一声。 老夫人依旧闭着眼睛，她没有半点要搭理陆泽宇的意思。 就在陆泽宇有些尴尬之际，老夫人终于将手里的念珠放了下来，她重新睁开了眼睛。 “母亲。”陆泽宇见状连忙又上前一步唤了老夫人一声。 “从怡然院过来的？”老夫人挑眉面无表情的望着陆泽宇道。 陆泽宇眸心闪了闪，可他到底还是朝老夫人微微点头应了一声：“是。” 听了他这话，老夫人唇角终于勾起一抹浅笑的笑意，她道：“这么说来，你见过锦姐儿呢？” 陆泽宇抿了抿唇角，随后，他又应了一声：“是。” “那锦姐儿可同你说什么了没？”老夫人又道。 陆泽宇拧了拧眉。 只是这一回，他什么话也没说。 看着他这副模样，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抬眼将陆泽宇从头到脚都给扫了一遍，末了，才冷着声音道：“既然你已经去过怡然院了，那你还来我院里做什么？” “母亲，我，我……” “你想替李氏求情？” 被说中心事的陆泽宇一阵语塞，他有些心虚的将脸垂了下来。 看着他这番模样，老夫人哪还有不知道的，她再度冷笑了一声，道：“你拿什么样的身份来给李氏求情？锦姐儿的父亲么？” “母亲，我只是觉得这事或许有什么误会，大嫂……大嫂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应该？你很了解她么？” 老夫人这话一出，陆泽宇一肚子的话立时便被梗了回去，他沉吟了半晌，最终也只是弱弱的吐出一句：“母亲，大嫂她毕竟是大哥的遗孀……” “行了！若不是看在你大哥的份上，你以为我还能容留她到今日！去庄子上的事就这么定了！你以后把心思多放在朝局上，没事的便去夏氏屋里坐坐！别每次见到夏氏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你要知道，她是你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即便你心里再不喜，但该有的尊重你也得给他！这不仅是她的脸面，也是你这个做伯府的脸面！这些，你可懂？” 看着老夫人阴沉沉的脸色，即便陆泽宇此时心里再不愿他也不敢出言反驳，只能垂着头沉沉的朝老夫人点了下头。 “母亲，儿子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我就等着抱嫡孙了。”见陆泽宇应了话，老夫人也不管他真心不真心，只淡笑着朝他勾了一下唇角。 候门世家哪有那么多真心。 权势、名利、子嗣！这些才是最最紧要的东西。 打发走陆泽宇，老夫人这才不紧不慢的将念珠重新给拾了起来。 不多会，便有丫鬟恭谨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老夫人。” “查到了？”老夫人头也不抬道。 那丫鬟点了点头：“回老夫人的话，是大夫人身边的佩兰，她趁着老夫人发难大夫人之际便悄悄使了银子让小丫鬟给伯爷身边的小厮递信了。” 听完丫鬟的话，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念珠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丫鬟迟疑着要不要退出去时，春嬷嬷朝她微微使了个眼色。 待丫鬟退出去后，老夫人这才重新抬起了眼睛：“春英，你说……宇哥儿为何这般护着李氏？” 佩兰不过传一句话，他便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甚至在知道李氏的所做所为后，竟还想着来她面前为李氏开脱？ “老夫人，瞧您这话说的，大夫人毕竟是……大爷的遗孀啊！” 且伯爷承袭的又是大爷的爵位。 这两点加在一起，伯爷对大夫人这个寡嫂多些关照也是人之常情。 春嬷嬷说的这些话老夫人心里也知道。 只是…… 她总觉得心里有那么一些不得劲。 “你得空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宇哥儿身边的小厮，让他们都警醒些，别什么话都往宇哥儿耳边递！”老夫人按了按自己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最终，只淡淡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佩兰是李氏的陪嫁丫鬟她暂时不好动她，不过，帮她传话的那几个人她必须得狠狠敲打一番！ “老夫人，奴婢省得！等明日伯府一上朝，奴婢便去前院走一趟。”意会出了老夫人的意思，春嬷嬷连忙应道。 听了春嬷嬷这话，老夫人这才重新将眉眼舒展开来。 这阵子她被李氏母女折腾得心惊肉跳，好几个晚上她都被噩梦惊醒，如今李氏母女终于离开了伯府，一想到这个，老夫人心里头忽地前所未有的轻快了起来。 “老夫人，大夫人离府的事，咱们……咱们要不要给三姑娘去个信啊？”见老夫人眉眼舒展，春嬷嬷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询问老夫人道。 虽然知道老夫人应该不会同意她这个提议，但有些话，她却不能不说在前头。 因为她知道，依三姑娘那性子，在知道自己亲娘被送去庄子后一定会闹腾！所以，在事情发生前，她不得不先给老夫人提个醒。 果然，听了她这话，老夫人脸色立时便沉了下来：“去什么去？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世上就没有嫁出去的姑娘还插手娘家的事！” 不过，老夫人话虽这么说着，但依陆鸢华这性子…… 怕是知道此事后少不得要来伯府闹腾一番。 老夫人想了又想，最后，她终于看着春嬷嬷又吐出一句话道：“你让夏氏得空抽个时间去沈府走一趟吧！” 夏氏是个聪明人，她应该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是，奴婢省得。”而这边，春嬷嬷也从善如流的应下了老夫人的话。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不管是大夫人还是三姑娘，她们都已经被老夫人剔除在了外边。 老夫人不会再管她们死活了！ 第117章 又走水了 是夜。 汀兰院。 看着屋子里归置好整齐摆放的的箱笼，李氏面上一片死寂。 老夫人竟然来真的！ 她真要将自己送去通州的庄子上！ 佩兰推门一走进来便见李氏面色发白的坐在椅子上，她眸心拧了拧，最终还是抬脚走到她跟前朝她行了个礼。 “夫人。” “怎么样？伯爷那边递消息来了没？”见佩兰进来，李氏死寂的眸子里终于漾起一丝希冀，她迫不及待的一把抓过佩兰的手问道。 看着李氏满是希翼的眼神，佩兰满脸苦涩的将脸垂了下去。 “怎么会？你确定你将消息递出去了么？会不会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即便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李氏仍旧不肯放弃心底这仅存的一点希望。 听了李氏这些话，佩兰脸上的苦涩更甚。 “夫人……” 她原本有一肚子话要对李氏说，可一对上李氏那阴森又带着点恐怖的眼神，那些话便忽然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一定是你没将消息递出去，否则……否则他不会不管我的！”见佩兰始终不肯应话，李氏焦躁的一把甩开她的手。 是的！ 陆泽宇不可能不管她的！ 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要不然，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夏氏这个贱妇欺辱到如此地步！ 对！ 一定是这样！ 看着李氏嘴里不停絮叨着说服自己的话，佩兰只觉得心里一片悲凉。 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夫人还要自欺人！ 伯爷素来是偏袒夫人没错，可夫人今次设局要毁掉的不仅是二姑娘的清誉，一同的还有伯府的名声！如此情况之下，伯爷怎么可能对夫人的罪行视而不见，更何况……下定决心要惩治夫人的那个人是老夫人，伯爷即便有心想息事宁人，他也拗不过老夫人的意思！ 李氏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更何况…… 她手里还握着一张底牌！ 想到这里，李氏忽地一把扯住了佩兰的手。 佩兰被李氏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更让她后怕是李氏接下来的话。 “佩兰，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李氏说这话时，眼睛散发着奇异的光亮，佩兰被她盯得脸上血色全无，可即便如此，她却不能是应着头皮回答她道：“夫人，您，您想奴婢怎么帮你……” 听了佩兰这话，李氏脸上总算露出一抹笑意，她松开佩兰的手，旋即意味深长的盯着佩兰吐出几个字道：“我要见伯爷！” “夫人，你，你说什么？”佩兰看着李氏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是听错了么？ 夫人要见伯爷？怎么可能！ 现下汀兰院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二夫人的眼线，别说夫人，就是一只苍蝇只怕也飞不去汀兰院！ 李氏只一眼便看出了佩兰的想法，她弯着唇角意味深长的朝佩兰笑了笑：“所以，我才需要你帮忙吧！” 夜色如同一张墨色的大网笼罩着整个伯府。 除了零星的传来的几声虫叫，整个伯府安静至极，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中，可就在这时，一阵尖叫声陡然打破了这平静。 “走水啦！” “走水啦！” 夏氏睡眠本就浅，再加上，她心里预感到李氏可能要作妖，所以，她并没有睡熟，外边动静一响，她立时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等桑月领着丫鬟推门进来时，夏氏已披好了外套。 “是汀兰院那么出事了么？”一见桑月夏氏立时便发问道。 桑月连连点了两下头，她一边迅速上前帮夏氏整理衣裳，一边迅速回禀她道：“是汀兰院那边走水了！” “哈，哈哈！”听到‘走水’这两个字，夏氏再也忍不住嘲讽的笑出声来。 除了放火，李氏就不能再整点别的么！ 她也不怕烧死自己！ “夫人放心，奴婢让人盯着二夫人了，即便走火了，二夫人也跑不出汀兰院。”听出了夏氏笑声中的讽刺，桑月忙又补了一句对她道。 听了桑月这话，夏氏忙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待收拾妥当后，夏氏这才领着桑月并几个丫鬟踏出了房间，途中经过陆锦华的院子时，见屋里漆黑一片，夏氏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诧异。 “阿锦没醒么？” “回夫人的话，姑娘屋里一直没点灯，奴婢想着，姑娘今儿个应该是累了睡得有些沉。”桑月垂着头恭谨的回答夏氏道。 听了桑月这话，夏氏心里虽有些疑虑，但她也没多想，只淡淡的朝桑月点了点头，随即便加快脚步朝汀兰院的方向去了。 等夏氏到汀兰院的时候，火已经灭了。 整个汀兰院乱糟糟的，地板上全是水，门窗全都烧坏了！ 看来，这一次的火要比上次大的多呀！ “二夫人。”见夏氏过来，院里的婆子纷纷放下手里活计朝她行礼道。 夏氏淡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她道：“大夫人呢？她没事吧？” “回二夫人的话，大夫人没事，正在偏房歇息了。”婆子弯着腰谄笑着答道。 “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得到答案，夏氏也没再与那婆子多话，扔下这一句后便领着桑月等人朝偏房走了过去。 偏房外边也站着两个婆子，见夏氏过来，两人连忙朝夏氏行了个礼，随后，便伸手替夏氏将偏房的门给推开了。 听到声响，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人不自觉的便抖了一下，随后，她越发用力的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大嫂，您没事吧？”夏氏一边走，一边笑盈盈的望着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人道。 可惜，坐在床上的人没有哼声。 夏氏弯了弯唇角，她选了一张离那人最近的椅子坐下，末了，才重新抬眸望着那人又道：“大嫂，您说这大半夜的何苦闹这一遭？你看看汀兰院被你造的，这以后还怎么住人啊！难不成，大嫂是因为自己不能再住了，所以才故意点这一把火？” 第118章 怎么会是陆锦华 坐在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哼声。 甚至，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看着如此安静的李氏，夏氏眉心不自觉拧了拧，她狐疑的打量着裹成一团的人，只见她长发披散挡住大半张脸，即便裹着被子仍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就这一眼，夏氏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她‘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夫人，您，您这是怎么呢？”桑月被夏氏这动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可夏氏却连理都没理桑月，她死死的盯着床上那人道：“你不是李氏！你是谁？” 这话一落音，桑月脸色瞬间便变了变，她不敢置信的朝床上那人看了过去，而那人在听了夏氏这话后颤抖的更厉害了。 夏氏飞快的往屋里扫了一眼，而后她忽地便朝床上那人厉呵道：“佩兰，你好大的胆子！” 被喊破身份的佩兰身子一抖，她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害怕，整个人连同被子一起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桑月见状连忙上前一把将佩兰的头发给撂了起来。 在佩兰脸露出来的那一刻，夏氏脸色瞬间阴沉到了谷底。 竟然真的是佩兰！ 她大意了！ 她实在太大意了！ “佩兰，二夫人呢？”在短暂的震惊后，桑月连忙迫不及待的问佩兰道。 佩兰苦着脸没有哼声。 见她不答话，桑月更气了，她伸手一把将佩兰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她道：“我问你话了！大夫人去哪啦！”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虽然心中已害怕到了极点，可佩兰却也不得硬着头皮应付桑月道。 这是夫人惟一的机会。 也是她惟一的机会。 她不想陪夫人一起去庄子！所以…… 她只能陪着夫人一起博这一把！ “胡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 “行了！”见桑月暴跳如雷，夏氏终于忍不住沉着脸呵斥了她一声。 是她技差一筹让李氏钻了空子！ 不过，虽然她能趁乱跑出汀兰院，但她也绝对出不了伯府！只要她人还在伯府，那她就能把她给翻出来！ “既然大夫人不见了，那便派人去找，我就不信，好端端的一个活人还能凭空丢了不成！”夏氏挑眉冷冷的盯着佩兰一字一句道。 “是！夫人！”桑月用力的应了一声，随即她没有任何犹疑就大步朝门外走了出去。 看着桑月走出去的背影，佩兰只能用力的咬了咬唇。 她现在只能期望夫人能顺利见到伯爷，否则…… 而被佩兰寄予厚望的李氏此刻已经摸到了离书房只有一门之隔的假山附近，这道门每日戌时下锁，卯时开锁。 这个时辰刚好也是陆泽宇上衙的时辰。 只要她瞅准机会跑过去，她一定能见到陆泽宇。 可让李氏意外的是，今日这道门竟然没有落锁，而且，门还敞开了半扇！看着眼前的情形，李氏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警惕的往四周看了又看，可周围黑漆漆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难道是她想岔呢？ 可门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开着啊！除非是有人故意打开的…… 可会是谁呢？ 夏氏？ 不可能！ 她还没聪明到会想到自己会来求陆泽宇。 老夫人？ 那更不可能！ 老夫人若料到她会来求陆泽宇，她根本连出门的机会都不会给自己！ 所以…… 会是谁呢？ 难道是…… 是他！ 对！一定是他！汀兰院的动静这么大，他一定猜到自己要来求助，所以，才特意给她留了门！对！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这个念头才在李氏脑早一闪，李氏瞬间便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她再没有任何犹豫，抬脚飞快的就朝那扇门冲了过去。 就在她推门踏进去的那一刻，李氏只觉得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现在她只要穿过小花园，然后再过一道拱门，然后再走一段石子路很快便能书房了！只要到了书房，见到陆泽宇，那她就不用去庄子啦！ 想到这里，李氏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可就在她走到小花园中心时，一道清咳声忽地响了起来。 “谁！”李氏吓得一阵踉跄，她警惕的朝四周看了过去。 可回应她的只有夜风吹过树木的声音。 就在李氏以为自己听差了偷偷松了一口气时，一道轻笑声再度响了起来，随后，左前方一道灯笼忽地亮了起来。 李氏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 随着脚步的逼近，借着灯笼的光亮，李氏终于认出了来人。 陆锦华！ 那人竟是陆锦华！ “你，你怎么在这？”看着骤然出现的陆锦华，李氏惊得脸色煞白。 可听了她这话的陆锦华却只是轻轻一笑，她温柔似水的朝李氏歪了歪脑袋：“那大伯母您又为什么会在这呢？” 看着陆锦华眸中毫不遮掩的戏谑，李氏僵着脸忽地就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没有设想过前边会有人等着她。 她以为那人会是陆泽宇，可没想到…… 陆锦华！ 怎么会是陆锦华啊！ 哪怕前边等着她的是夏氏都不至于让她这么惊讶！ 可偏偏这人是陆锦华！ “前边可是我父亲的书房，大伯母您今晚不会是来找我父亲的吧？”见李氏咬着唇不说话，陆锦华忍不住歪着头又笑问她道。 “你胡扯什么！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凭什么要跟你一个黄毛丫头解释！你算是什么东西！”李氏咬牙啐道。 听了李氏这话，陆锦华笑了笑，她脸上丝毫不见恼怒，反正因为她这话眸子更亮了，她道：“是，大伯母您确实不用跟我解释，毕竟……您要解释的人是祖母。” 一听陆锦华这话，原本还满脸怨愤的李氏脸色立时便垮了下去。 老夫人…… 这事不能让老夫人知道，否则…… 否则她不会饶过自己的！ “阿，阿锦……我，我只是无意闯到这，你，你能不能不要告诉老夫人。”虽然十分不愿，但人在屋檐下，李氏也不得不强逼着自己放软声调向她最厌恶的陆锦华求情道。 可陆锦华听了她这话却灿然一笑，她斩钉截铁的朝李氏吐出两个字道：“不能！” 随着这两个字一出口，李氏立时便像炸了毛的刺猬一样，她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和怨毒，扬手便对准陆锦华的脸狠狠甩了过去。 第119章 要来早就来了 可李氏这一巴掌到底没能甩到陆锦华脸上。 画眉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不管她怎么用力，可她那一巴掌却始终甩不到陆锦华脸上去。 “放开我，你个贱婢！快放开我！”李氏怒目圆睁，暗夜中，她狰狞的模样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不管李氏如何狰狞恐怖，画眉脸上却始终不见一点惧色，她甚至越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啊！疼疼……放手！快放手啊！”手腕传来的剧痛终于让李氏无暇顾忌其他，她拼命挣扎着想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画眉。”最终，还是陆锦华开口轻轻唤了画眉一声。 画眉撇了撇嘴角，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依言松开了攥着李氏的手。 “陆锦华！是谁教得你这样忤逆长辈！夏氏么？”缓过劲来的李氏忍不住再次大声发难陆锦华道。 听了李氏这话，陆锦华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她道：“忤逆？如果我这样便叫做忤逆，那敢问大伯母您今日的行径叫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既然大伯母这样说……画意，你即刻去福瑞院一趟，将今晚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夫人。”陆锦华淡笑着望着一旁的画意道。 “是，姑娘。” 画意恭谨的应了一声，抬脚正要走，却被李氏厉声喝住了。 “站住！”李氏深吸了一口气，待心绪稍稍平复后，她才重新对上陆锦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锦姐儿，凡事总要留一线，你今日一定要如此逼我么？” “大伯母您说的没错，凡事总要留一线！可您买通付明生当着众位夫人的面污我名节的时候可有想过要留一线？” 陆锦华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李氏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一双大手不停撕扯揉捏着，她用力的按着自己的胸口，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晕厥过去了！ 陆锦华她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啊！ 她今日给她的难堪难道还不够多么！ “陆锦华，你，你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李氏死死的瞪着陆锦华，一双猩红的眼睛几欲滴出血来。 看着李氏狰狞又无耻的面孔，画眉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她不顾身份尊卑直接开口回怼李氏道：“大夫人，谁心肠歹毒您心里难道没数么？” 放眼整个伯府，没人心肠都歹毒过她！ 亏得她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指责她家姑娘！ “你个贱婢，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奴婢是卑贱，可那也仅指奴婢的身份，不像大夫人您……您虽然身份尊贵，可行事却比那小人还更卑劣！” “你，你……陆锦华，你就这么由着你的丫鬟以下犯上么！”李氏被画眉的伶牙俐齿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丫鬟指着鼻子这么羞辱！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啊！ “奴婢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可画眉根本不给陆锦华开口的机会，她扬着下巴再次出言回怼李氏道。 说不过她就想将她家姑娘拉出来！ 没门！ 看着洋洋得意的画眉，陆锦华终于没忍住侧眸斜睨了她一眼，她道：“你真以为大伯母是说不过你么？” “那，那姑娘的意思是……”画眉显然被陆锦华这话给问懵圈了。 可陆锦华却只是瞥了画眉一眼，随后她才转过脸含笑望着李氏道：“大伯母，您同我的丫鬟大吵大闹是想闹出动静引我父亲过来吧！” 果然，陆锦华这话一出，李氏脸色瞬间便僵硬了下来。 见她这般模样，陆锦华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她挑了挑眉，旋即佯作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她道：“可惜啊，大伯母您到底还是打错了主意！”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伯母是聪明人，您怎么会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父亲若能来早便来了。” 甚至都不用等李氏找过来。 早在汀兰院起火的那一刻，他就会迫不及待的赶过去。 就像上次厢房着火一样。 随着陆锦华这话一出，李氏整个身子都忍不住晃了一下。 是啊！ 陆锦华说的没错！ 陆泽宇要是能来的话，他早就来了！ 所以…… 他是真的不打算管自己了么？ 他就这样由着老夫人和夏氏将她送去庄子，不闻不问？ 不！ 他不能这样做！ 他不能这样对自己！ 想到这里，李氏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愤和绝望，她不顾一切的扯着嗓子大声喊叫了起来：“伯爷！伯爷！” 可回应李氏的却只有一片死寂。 看着四周黑洞洞的夜，李氏只觉得周遭好似潜伏着无数恶鬼，它们拼命的朝她奔涌而来，似要将她撕成碎片！ 一股前所未有害怕瞬间便袭上了她的心头。 “啊！啊啊！”李氏再也忍不住捂着耳朵放声尖叫了起来。 就在李氏尖声大叫之际，身后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忽了响了起来。 “二姑娘。”春嬷嬷领着两个婆子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因画意打着灯笼，所以，她老远便认出了陆锦华。 “春嬷嬷，您来了。”陆锦华微笑着朝春嬷嬷打了一声招呼。 这一声‘春嬷嬷’总算让李氏恢复了神智，她煞白着脸，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想将要自己藏匿于黑夜之中。 可事到如今，她又哪还能躲得过去。 “大夫人，请您随奴婢走一趟福瑞院吧！”春嬷嬷转过脸，直接开口对李氏道。 “不！我不去！我不去……”如今的春嬷嬷在李氏眼中如同催命的恶鬼，她一边摇头一边拼命的往后退，最后，她干脆扭头拔腿就往后跑去。 可春嬷嬷怎么可能允许她逃走。 来这前她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守在门口的婆子见李氏奔来，两人一拥而上直接便按住了李氏。 “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伯爷，伯爷……”李氏忍不住再次大声喊叫了起来。 此时正值深夜，李氏尖锐的声音在这暗夜中听起来格外刺耳，春嬷嬷眉心拧了又拧，最后，她干脆大手一挥，沉着脸对两个婆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大夫人的嘴给堵上！” 再让她这么吵下去，整个伯府怕是都别想睡了！ 第120章 你是如何猜到的 “二姑娘。”将李氏安顿好，春嬷嬷这才重新转眸朝陆锦华福了福，她道：“烦请您也随奴婢去一趟福瑞院吧！” “好。”陆锦华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下来。 她先一步遣小丫鬟往福瑞院递信，老夫人自然心有疑虑。 毕竟…… 她娘尚且没料到李氏会往前院跑哩！ 见陆锦华应了下来，春嬷嬷脸上总算重新挂起了一丝笑意，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画意，末了，才笑着侧身为陆锦华让出一条路。 人一旦年纪大了，睡眠便浅。 因着晌午赏菊宴一事，老夫人心烦气燥，为了能安眠，她临睡前特意让春嬷嬷熬了碗安神汤，可没想到…… 好不容易睡着了，汀兰院那边又是锣又是鼓的！ 她一听便知道定是李氏又起了幺蛾子！ 正想让春嬷嬷派人去汀兰院探听动静，可没想到，陆锦华却先一步遣了个小丫鬟来给她报信！可比这个，更让老夫人震惊的是李氏竟然敢跑去前院找宇哥儿！ 这深更半夜的！ 她不知道男女大防么！ 而且，她明知道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 看着面前脸色煞白不停打着哆嗦的李氏，老夫人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她恨不能将她的脑子挖开，看看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怂恿鸢姐儿与人私会！ 买通男人污蔑锦姐儿的名声！ 半夜放火烧屋跑出去找宇哥儿求情！ 这些惊世骇俗的丑事全是出自她手，她究竟是怎么敢的！难道，难道她是笃定了自己拿她没办法了么！ “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李氏也察觉到了老夫人眼中的杀气，她终于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 “呵，呵呵呵……”可回应李氏的却只有老夫人一声又一声的冷笑。 每一次丑事败露她都是说她错了！ 然后等她饶过她后，她再接着再犯错！ 但凡这其中有一次她是真心悔错，今日，她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母，母亲……”听着老夫人有些渗人的冷笑，李氏只觉得自己的心尖都在发颤。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这次去乡下养病用不了什么人，你身边那个叫佩兰的丫鬟就留在府里吧！”可老夫人却懒得再看李氏这副丑陋的嘴脸，她直接沉着声音开口道。 “母亲，佩兰是我的陪嫁丫鬟，您，您……您没有权力将她留在府上。”知道自己去乡下已再没有回旋的余地，李氏只能尽力抓住自己眼前能抓住的人或者物。 庄子清苦，若是没有贴心的婢女帮自己打点，那，那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若是这样的话，那你们主仆二人便去静心庵替远哥儿诵经吧！”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氏继续开口道。 “母亲，静心庵是犯错的妇人去的地方，您，您把我送去那里，那，那汴京城里的那些夫人们会怎么我？又怎会怎么看鸢姐儿？” “原来你也知道丢人啊！” “母亲……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从今以后，我保证在汀兰院里吃斋拜佛再也不踏出房门一步！母亲，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李氏一边说着一边连忙伏首不停的给老夫人磕头道。 “呵，呵呵呵……”听了李氏的话，老夫人忍不住再次冷笑了起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留在伯府！ 她当她先前那些话是放屁么！ “母亲……”李氏还想再挣扎一会。 可老夫人显然不想再给她任何机会了，她直接沉着脸打断她的话道：“静心庵和乡下你自己选一个吧！明日天一亮，马车便会立刻将你送出城去！” “母亲……”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给我带下去！”老夫人厉声再度截断李氏的话道。 “是，老夫人。”屋里的婆子立时应了一声，随后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她们将布条塞进李氏嘴巴里，随后动作麻利的便将李氏给拖出了屋去。 李氏一走，屋里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 见老夫人闭着眼睛不停的喘气，春嬷嬷连忙捧了一杯安神茶上来。 “老夫人，喝口茶吧。”春嬷嬷小心翼翼的道。 听到春嬷嬷这话老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她面无表情的接过茶杯并低头抿了一口，良久，她脸上的怒气才渐渐退了下去。 “锦姐儿。”终于，缓过神来的老夫人抬眸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祖母。”陆锦华起身淡定的朝老夫人福了福身。 老夫人勾了勾唇角，她‘咚’地一声合上杯盖，略显阴鸷的眼神在陆锦华身上扫了又扫，良久，她才沉着声音道：“你是怎么猜到大伯母要去前院的？” “祖母，这很难猜吗？”陆锦华歪着头朝老夫人笑了笑，末了，她才接着道：“如今伯府里，除了父亲还会有谁帮大伯母求情？” “就因为这个？” 陆锦华笑了笑。 她看着老夫人，清亮的眸子里如同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可这水究竟是不是肉眼看到的这么深…… 老夫人不肯敢定。 “姑娘要不要也喝杯茶润润喉？”眼见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了起来，春嬷嬷连忙捧起一盏茶微笑的对陆锦华道。 “好呀！”陆锦华笑着应了下来，随后，她很自然的接过春嬷嬷递过来的茶盏并怡然自得的喝了起来。 即便此时老夫人心里有千百个疑问，可看着这样的陆锦华，她知道，自己怕是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只是…… 李氏性子虽然偏激，但她却不是一个蠢货！ 如果没有一点把握，她不会做出如此破釜沉舟的举动！ 而且…… 在此之前，宇哥儿也确实如她所料来自己面前为她求过情。 “祖母，您还有旁的事要问孙女么？”一盏茶饮尽，陆锦华将茶杯重新递回到了春嬷嬷手中，末了，她抬眸重新望着老夫人道。 老夫人唇角动了动，她盯着陆锦华的眼睛，良久，才终于抬手朝她挥了一下。 “那孙女便不打扰祖母休息了，孙女告退。”陆锦华垂眸端正的朝老夫人福了福身，礼毕，她才领着自己的丫鬟从容的退了出去。 看着陆锦华离去的背影，老夫人阴沉沉的眸子不知为何忽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 第121章 舍不得母亲 陆锦华和李氏被老夫人叫去福瑞院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夏氏，陆锦华刚踏出福瑞院，便迎面与找来的夏氏撞了个正着。 “阿锦，你没事吧！”一见陆锦华，夏氏迫不及待的便迎了上去。 陆锦华笑着摇了摇头。 见陆锦华摇头，夏氏长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是不放心的将陆锦华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确定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少后，她这才拧着眉有些嗔怪的瞪了一眼陆锦华道：“你这丫头，你出来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你知道我刚刚多着急吗？” “母亲说的是，是阿锦错了。”陆锦华忙笑着朝夏氏认错道。 看着自家浅笑嫣然的女儿，夏氏忍不住拧了拧眉，她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却听自家女儿清冽的嗓音再度响了起来。 “母亲，您确定要在这问女儿罪么？” “胡扯，我什么时候要问你……”后边那个‘罪’还没说出来，夏氏脑中瞬间清明了过来，她忙话锋一转，又道：“行了，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陆锦华笑着朝夏氏眨了眨眼睛，而后，母女二人很有默契的往怡然院的方向去了。 将陆锦华送到房间，夏氏忙屏退了屋里的丫鬟，就连桑月和桑枝都被她赶了出去。 “阿锦，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祖母为什么要把你也叫去福瑞院？还有你大伯母，她怎么也在福瑞院啊！”丫鬟们一走，夏氏便迫不及待的便拉着陆锦华的手问她道。 听着夏氏像倒豆子似的一下一下抛出好几个问题，陆锦华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她含笑望着夏氏有些打趣道：“母亲，您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您哪一个呀！” “少跟我快关子，快说快说！”夏氏迫不及待的继续催促自家女儿道。 见自家母亲没耐心与自己说话，陆锦华终于脸上的笑意给敛了起来，她看着夏氏颇有些郑重的对她道：“祖母之所以会将我叫去福瑞院，是因为……我带人拦住了大伯母去前院。” “你，你说什么……”夏氏瞪大的眼睛。 明明阿锦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可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她竟觉得一点也不明白了。 “母亲以为大伯母放这一把火是为了什么？逃出伯府？”见夏氏一脸震惊，陆锦华忍不住忽地出言反问她道。 这话一出，夏氏心里某个地方忽地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扯了一把。 “你的意思是……她想去找你父亲求情？”夏氏抿了抿唇角，良久，她才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 陆锦华抬眼望着夏氏。 她没有吭声。 看着自家女儿清冷又淡漠的模样，不知为何，夏氏心里忽地冒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可只一瞬间，她便立时摇头将那个念头给掐灭了。 陆泽宇之所以会一直偏袒维护李氏，除了因为她是他大哥的遗孀外，更因为当初在承爵之时，她和老夫人都坚定的站在陆泽宇这边。 但凡她当初选择扶自己的庶子上位，那即便有老夫人支持，陆泽宇想要承爵只怕还要花费一番力气。 毕竟，兄终弟及是在兄长没有儿子的情况下。 而陆泽远是有儿子的！ 因为顾念着这些情份，所以，这些年，李氏在伯府一直过得如鱼得水，哪怕她们母女二人几次三番行下作之事，老夫人和陆泽宇也总想着给她们留一条生路！ 所以，细想想，她也就明白李氏为什么会冒险去找陆泽宇了。 因为放眼整个伯府，如今能帮她的也就只有陆泽宇了。 想到这里，夏氏心里那点疑虑一下消散了大半，她抬眼正色看着陆锦华道：“阿锦，你也是，你既然猜到了你大伯母要去找你父亲为何不知会我一声，你一个人去，万一……万一李氏狗急跳墙伤着你怎么办？” 见夏氏很快便对她前边的话释然了，陆锦华忍不住微微拧了拧眉。 而夏氏见陆锦华拧忧虑看着自己不说话，她忍不住弯唇笑了一声，她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般看我？难不成是我刚刚说错话呢？” 陆锦华摇了摇头。 夏氏没有说错话，是她…… 是她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猜疑告诉她。 因为她知道，即便夏氏与陆泽宇感情再不睦，但对她来说，陆泽宇还是她的丈夫！ 而且…… 她也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疑是对的。 “你这丫头今晚怎么这么奇怪啊，问你话你也不答，该不会……是累着了吧！”见陆锦华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夏氏忍不住笑着打趣她道。 虽然今晚陆锦华的行为有些反常，但夏氏也没太往心里去。 毕竟，折腾了一晚上，别说陆锦华，就是她如今也已经倦怠的不行了。 “行了行了，既然你累了，那我也不打搅你了，早些休息，明日也不用急着起床。”夏氏笑着抬手摸了摸陆锦华的头顶道。 “那母亲也早些休息吧。”最终，陆锦华还是没有将心里的猜疑告诉夏氏，她抬眸淡笑着接过夏氏的话道。 夏氏笑着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末了，她这才起身抬脚朝门外走了过去。 “母亲！”就在夏氏走到门口时，陆锦华忽地起身用力的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夏氏怔了一下，随后，她很快便笑着转过了脸来。 “怎么了这是？该不会是舍不得母亲吧！”夏氏笑着打趣自家女儿道。 在暖黄色的灯光映衬下，夏氏整个人似笼了一层光晕，她眉眼柔媚温暖的不可思异，但比起这个，更让陆锦华感动的是她那双眸子。 温柔慈和。 同前世她梦里梦到的一模一样。 倾刻间，一股酸涩忽地涌上了心头。 陆锦华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她红着眼眶望着夏氏笑道：“是啊，我舍不得母亲哩……” 夏氏被陆锦华这话说得心头仿佛是涂了一层蜜似的，她眉眼越发柔媚漂亮了起来，她道：“你这丫头，快点睡觉吧！别明儿个早上起来顶着两个熊猫眼再跑到找我哭鼻子，到时候，我可不会理你的！” “好。”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用力的应了一声。 第122章 您对他还抱有期望吗？ 李氏到底还是被强行塞进了去乡下的马车上。 佩兰被留在了伯府。 她甚至不被允许去送李氏出门。 老夫人只随意从汀兰院点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随李氏同行。 李氏原本还期盼着，知道她要走，陆泽宇会出来送一送她，可直到马车起程，她都没有看到陆泽宇从那道大门走出来。 原来昨夜陆锦华说的都是真的。 他什么都知道。 可他就是不打算再管她了。 陆泽宇！ 尖锐的指甲刺进肉里，可李氏却半点感觉不到疼痛，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帘子，这一刻，她当真恨毒、怨毒了陆泽宇！ 这个骗子！ 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的事，甚至不惜赔上了……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骗子！ 大骗子！ 她一定会不会让他好过的！ 可不管李氏有再多不甘和怨恨，马车还是载着她出了汴京城，然后缓缓朝庄子的方向驶了过去。 随着李氏被送走，伯府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少了李氏母女作妖，夏氏只觉得整个伯府的空气都清新了起来，连带着老夫人，她也觉得顺眼了起来。 只有陆泽宇。 好几次在福瑞院碰面，他看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好在，夏氏早就习惯了，所以，不管陆泽宇如何摆脸色，夏氏只作看不见。 他们夫妻二人的互动老夫人自然看在眼里，眼见陆泽宇和夏氏迟迟没有亲近，老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她当着两人的面，直接将身边一个名叫红雨的丫鬟指给陆泽宇做妾。 陆泽宇自然不会反对。 夏氏也没反对。 她很自然的安顿好了红姨娘，又给她指派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做完这一切后，她才重新回到怡然院开始翻看起帐本。 一切和原来一样。 但即便如此，桑月还是觉察出了自家夫人的落寞。 看着飞速翻阅帐本的夫人，桑月几次张口欲说些什么，可每次话到了唇边却又给咽了回去。 就在桑月犹疑之际，桑枝却忽地快步走进了屋子。 “夫人。”一进门，桑枝便忙朝夏氏行了个礼，末了，她才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夏氏面前道：“夫人，泉州那边来信了。” 听到桑枝这话，夏氏并没有伸手去信，她抬眸看着桑枝淡淡的朝她吐出一句：“将信送去老夫人那吧。” “是。”桑枝没有任何犹豫，她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后便拿着信退出了怡然院。 桑枝一走，夏氏忙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手中的帐本上。 就在这时，外边忽地响起丫鬟清脆的声音。 “奴婢见过二姑娘。” 听到这话，夏氏总算将手中的帐本给搁了下来，她抬眸满眼兴奋的朝门口望了过去，果不其然，很快，陆锦华便穿着了一身鹅黄色的裙裳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母亲。”陆锦华走到夏氏面前笑着朝夏氏福了福身。 “快起来，来，坐娘这边。”夏氏笑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道。 陆锦华笑着朝夏氏弯了弯唇角，随后，她很快便抬脚坐到了夏氏边上。 “母亲，我来的时候碰见桑枝，她说泉州那边来信了。”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道。 夏氏淡笑着点了点头，她道：“是啊，我让桑枝将信送去老夫人那了。” “母亲没瞧瞧信里写了些什么？”陆锦华笑着又问道。 夏氏兴致缺缺的摇了摇头。 看着夏氏有些恹恹的样子，陆锦华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尖，她道：“母亲这是怎么呢？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事，我能出什么事啊！”夏氏垂着眼睛淡淡的答道。 “是吗？”陆锦华弯着唇角打趣的笑了起来，不过，说这话时，她眼睛却往一旁的桑月看了过去。 桑月眉心拧了拧，她无声的朝陆锦华吐出两个字：“伯爷。” 伯爷？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联想到先前的动静，她一下便明白了夏氏心情低落是为哪番。 “听说祖母给父亲指了一位红姨娘？”陆锦华望着夏氏忽地开口道。 果然，她这话一开口，夏氏眉心立时便没忍住拧了拧，不过，只一瞬间，她脸色便恢复了平静，她很是云淡风轻的接过陆锦华的话道：“是啊！我才将她安置好，就在离书房最近的妙香阁。” “母亲是为的这个生气？”陆锦华又问。 “胡说！”夏氏拧眉想也不想便将陆锦华的话给驳斥了回去。 “既然不是，那母亲为何不开心啊！你前几日不还走路生风么？”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继续开口道。 “我，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最终，夏氏只朝陆锦华吐出这么一句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忍不住一笑，她道：“母亲，我去年就已经及笄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比她小半岁的陆鸢华都已经嫁作人妇了。 也就只有夏氏一直把她当成孩子。 “我知道。”夏氏很不自然的朝陆锦华拧了拧眉。 阿锦是她的嫡亲的女儿，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年岁，只是…… 这世上，哪有做娘的同自家女儿聊自己感情问题的呀！ “母亲，我从前问过您一个问题，可当时您并没有回答我，现在，您能告诉我那个问题的答案了么？”陆锦华看着夏氏的眼睛，神情也跟着凝肃了起来。 明明陆锦华问过她很多问题，可不知为何，几乎是陆锦华这话一落音她便立时猜到了她在问她什么…… 看着自家女儿那双澄净又清透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夏氏觉得自己的心思无可遁行。 “阿锦，我，我……”夏氏僵硬着张了张嘴，可半天，却也只挤出这么几个字。 “母亲，您对父亲还抱有期望，是吗？”陆锦华看着夏氏小心翼翼的问。 夏氏抿了抿唇角，她沉吟了许久，最终才缓缓朝陆锦华吐出一句话道：“阿锦，他是我的丈夫……” 她年少时，也同大多数的少女一样，憧憬着自己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 相知举案齐眉时,共吟红袖添香意。 这些，她也曾无数处的肖想过。 只可惜啊…… 她到底没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这些年，她与自己的夫君相看两厌，她知道陆泽宇有多厌恶自己，可她已经习惯了，习惯到不在乎…… 因为她只能不在乎。 可偶尔有那一刻，当她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憧憬，她总会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为什么那样的日子她就不能够拥有了。 难道就因为她是商户女么？ 第123章 三夫人回京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些话真的从夏氏嘴里说出来，陆锦华心里还是没忍住为夏氏泛起了一丝酸涩。 因为不值得。 陆泽宇真的不值得夏氏这么对她。 “母亲，您……您就没想过同父亲和离吗？”终于，陆锦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埋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这话一出口，夏氏立时便怔在了原地，她愣愣的看着陆锦华，许久才缓过了神来。 “阿锦，你，你怎么会这么问？”夏氏很是不可思议问陆锦华道。 可陆锦华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有些执拗的望着夏氏将方才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那母亲您想过吗？” 夏氏再次怔住了。 看着自家女儿有些执拗的眼神，夏氏脸上虽然泛起一层苦涩，但她还是坚定的朝陆锦华摇了摇头。 她从来没想过要同陆泽宇和离。 哪怕是初嫁进伯府最遭冷眼慢待的那两年她也从来没想过。 “可您在伯府这些年过得不开心，不是吗？”虽然夏氏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但陆锦华却仍旧有些不肯死心。 如今的夏氏就是前世的她。 她们都被困在一段不受待见的婚姻里。 前世直至被陆鸢华一碗毒药葬送性命，她也未能挣脱出来，所以，她很希望今生她娘可以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阿锦，你……你问我这话是想让我同你父亲和离吗？”夏氏看着自家女儿，细长的凤眸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陆锦华直直的看着夏氏。 她没有答话。 可沉默的本身就是答案。 夏氏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震惊，手里的帐本‘啪嗒’一声便掉到了地上。 就连夏氏身后的桑月此刻也没忍不住瞪大着眼睛朝陆锦华看了过去——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做女儿的会劝自己母亲同父亲和离的！ “阿锦，我知道你是因为心疼我才这么说，母亲很感谢你！只是你还小，你不知道和离对你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缓过神来的夏氏眸底忍不住渐渐浮起一层苦涩。 这个世上确实有和离的女子。 可这些女人无一例外不是有一个强大可以庇佑她的娘家。 她们有路可退，当然可以选择和离。 可她不一样。 她没有后路。 当初，建安伯不顾陆泽宇的反对坚持聘她为妇是看中了她丰厚的陪嫁，这些年，他们更是明里暗里想用自己的嫁妆填补伯府的亏空。 事实上也确实如建安伯府所料。虽然她没有拿出大笔的银子供伯府众人花用，但这些年却也没少给伯府填补亏空。 所以，建安伯府是不会同意她和陆泽宇和离的！因为和离就意味着她会带走自己的陪嫁。 除非…… 她愿意将自己的陪嫁交出来！ 可她怎么可能愿意交出自己的嫁妆，这可是她父亲大半辈子的心血，她怎么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所以，她是不会同陆泽宇和离的。 更别说，她还有阿锦。 哪怕是为了阿锦，她也不能和离啊！ 见夏氏眼神坚定，陆锦华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她唇角动了动，到底还是将到了唇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现下她什么证据都没有。 所以，即便她就算将那些事说出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阿锦……”夏氏见陆锦华迟迟不肯接话，她忍不住担忧的又唤了她一声。 “母亲，您顾虑的对，是我考虑的不周到。”最终，陆锦华笑着朝夏氏弯了弯眼睛道。 若想让母亲从伯府全身而退，她还得拿到确实的证据才行！ 只要能抓住伯府的把柄，那一切便大有可为！ 随着陆锦华这话一出口，母女二人很默契的便将这个话题给揭了过去。 与此同时，老夫人那边也派人递来了消息—— 三夫人要带着一双儿女回来了。 三老爷陆泽林并非老夫人所出。 他的姨娘是老伯爷身边的通房丫鬟。老夫人嫁进来后，她便被提了姨娘。只是，因她产后身子虚弱，在三老爷四岁的时候她便撒手去了，但因着他姨娘的情份，老伯爷对他这个庶子一直很是照顾，但凡老大老二有，老伯爷便不会缺他这一份，他自己也争气，日夜埋头苦读，最终以本事考中二甲，虽是末尾，但在伯府的打点下还是谋了一份泉州知县的职位，如今细算算，他去泉州上任已有五年了。 虽然，他在信中说，此次三夫人回京是为了陆佑文的前途考虑，说泉州那边的书院比不得汴京，所以，思虑再三才让三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先返回汴京。 但其实，他之所以会让三夫人提前一年回京，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明年便是他升迁的关键的一年！ 如果没有人帮他打点铺路，他是很难从众多官员中脱颖而出的。 陆锦华不知道前世老夫人和她爹有没有帮她这位三叔打点，不过，最后的结果的，她三叔没有升迁，他又在泉州任了三年知县，随后才被调去了平洲做了知州。 当然，这些老夫人是不会同夏氏说的。 她让人给夏氏递信也只是让她心里有个底，别到时候人回来了，三房的院子还没收拾出来。 老夫人也是要脸的！ 三房虽不是她亲生，但到底也叫她一声母亲。 夏氏也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接到信的第二日，她便遣人将三房的锦逸院给收拾了出来，没多久，三夫人果然带着二公子陆佑文和四姑娘陆清华回来了。 夏氏领着陆锦华并陆慕华及陆佑宁三个亲自去了伯府门口迎接。 一见面，三夫人王氏便笑盈盈的领着一双儿女上前朝同夏氏见了个礼：“文哥儿，清姐儿，快，见过你二伯母。” “二伯母。” “二伯母。” “快起来，快起来！”夏氏笑盈盈的上前扶起了两人。 “三婶。” 与此同时，夏氏跟前的兄妹三人也同时唤了王氏一声。 王氏笑着连连点头，她一边从袖中掏出三个精致的荷包分发给三人，一边道：“几年不见，没想到你们几个都长这么高了！这是三婶给你们的一点见面礼，小小心意，你们可不要嫌弃。” 第124章 不值得费心 “三弟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们几个还不快谢谢三婶。”夏氏笑着接过王氏的话道。 “谢谢三婶。” 三人再次异口同声的向王氏道谢道。 王氏笑着抚了抚年纪最小的陆佑宁的头，末了，她才抬眸重新望着夏氏笑道：“二嫂，大嫂和安哥儿呢？” 骤然听人提起李氏，夏氏眉尖微不可觉的轻挑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唇角便涌上来一股笑意，她道：“大嫂前阵子病了一场，大夫说需要静养，所以，母亲思虑再三，最后决定让大嫂带着丫鬟去庄子里养病了！至于安哥儿……他在青山书院念书，每月只有初一和十五才能归家。” 王氏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可她万万没想到竟从夏氏嘴里听到这么一个让人震惊的答案。 倒不是庄子不适合养病，只是…… 李氏那样的性子，她怎么可能愿意去庄子养病！ 而且…… 还是老夫人让她去的！ 联想到鸢姐儿仓促出嫁，王氏越发觉得这里边定是有什么猫腻。 不过，不管王氏心里如何震惊，但面上她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她朝夏氏一笑，随后便轻柔着声音道：“庄子里清静确实更适合养病，等以后得空了，我再带着两个孩子去给他们大伯母请安吧。” 听了王氏这话，夏氏笑了笑，她道：“行，那等三弟妹有空，我亲自领你们去，不过……现在咱们还是先进府吧，母亲她老人家还在福瑞院等着咱们了。” “你看看我，一说上话竟然差点耽误了正事，还劳烦二嫂帮我们带路才是。”王氏连忙接过夏氏的话道。 “瞧三弟妹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不是应该的嘛！”夏氏笑盈盈的道。 妯娌二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抬脚朝伯府走了进来。 到了福瑞院，老夫人依照惯例询问王氏陆泽林的身体怎么样，又问她们在泉州这些年可还习惯，而后又聊了聊泉州的风土人情，最后，她将陆佑文和陆清华叫到跟前，各自打赏了他们一枚玉佩，随后便让夏氏带他们娘几个出去安顿。 也不怪老夫人对三房态度平淡。 三房毕竟不是她所出。 王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什么也没说，领着孩子向老夫人行完礼，而后便跟着夏氏从老夫人的福瑞院退了出来。 将三房一行人安顿好，夏氏这才疲累的领着陆锦华回到了自己的怡然院。 “累死我了，明明以前你三婶都不怎么爱说话的！”夏氏一边示意桑月替自己倒茶，一边有些埋怨的对陆锦华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角。 以前王氏不爱说话是因为夏氏不值得她说这么多话，可如今…… 老夫人不管事，李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去了庄子上，伯府如今大事小事全由夏氏一人操持！这种情形下，王氏怎么可能还会如从前那般对夏氏。 更别说…… 她久不回汴京，汴京贵妇圈子早就没她这号人物，她还得依赖夏氏为牵线搭桥！更别说还有陆佑文念书一事。 青山书院每年的束修可不低！ 她虽然出得起这个钱，但是，能从公中走帐那自然还是要从公中走帐，毕竟，她还有许多地方都要用银子！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王氏会上赶着巴结夏氏实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一盏茶饮尽，夏氏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她搁下茶盏，末了，才再次感叹道：“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静日子，可没想到……” 她之所以会这么烦燥其实不全是因为王氏上赶着找她搭话，实在是因为她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心了。 没有老夫人和李氏找碴，她这日子过得要多舒心有多舒心。 即便老夫人给陆泽宇纳了一个姨娘，可这姨娘又舞不到她眼前来。 可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几天，三夫人便领着一双儿女回来了。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又要与妯娌斗心眼子，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疲累和烦燥。 陆锦华显然也猜出了夏氏的想法，她弯着唇角又笑了笑，她道：“母亲放心吧，三婶和大伯母是不一样的。” 王氏只是想为自己的丈夫、儿子和女儿谋一个前程。 而李氏…… 她则是纯纯的心坏！ 而且，王氏也没有资本和夏氏斗。 李氏尚有老夫人和陆泽宇为她撑腰，而王氏她不仅什么都没有，她还得倚仗夏氏和陆泽宇夫妇为她，为她的丈夫儿女铺路。 所以，她只会巴结夏氏而不会害她，顶多…… 她会想些法子从夏氏手里能抠出一些银子，不过，这对夏氏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想从她手里抠银子的人多了去了！但最后也得她自己乐意给才行！ 所以，王氏真的不值得夏氏如此费心。 夏氏这会子也听出了陆锦华话里的意思，她朝陆锦华扯了扯嘴角，道：“你说的也是，是我自己先想岔了……对了，你三婶先前给你送什么呢？我还没给他文哥儿和清姐儿送见面礼，晚上家宴，我还得寻个机会给他们俩补上才是。” 听夏氏这话说，陆锦华这才将先前王氏送给她的荷包给拿了出来。 随着荷包打开，一只憨态可掬的玉兔挂坠就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陆锦华是属兔的。 王氏这礼物也算是有心了。 “也不知道三夫人给四姑娘和三公子送的是什么？也是玉坠生肖吗？”看着陆锦华手中的玉坠，桑月下意识便吐出这么一句。 话一出口，桑月立时便意识到了不妥，她正想再补一句，可没想到夏氏却直接一个眼风朝她扫了过来。 “你这么想知道，不如，你去他们那打听打听？” “夫人，是奴婢多嘴了。”桑月连忙认错道。 夏氏白了桑月一眼，随后她重新看向陆锦华道：“你三婶也算有心，你将礼物好好收着吧！” “好。”陆锦华笑着应了下来。 她也确实喜欢王氏送的这份见面礼，而且…… 以后，她怕是还有别的事要劳烦王氏。 陆锦华将玉坠收拾好，母女二人又叙了一会子话，而后，陆锦华便起身向夏氏告退了。 第125章 天真讨喜四姑娘 一进入十一月，天气骤地就寒冷了起来。 晌午还好好的，可到了晚间，天空却飘起了雪花。 许是昨晚没睡好，所以，早膳过后，陆锦华便忍不住歪坐在暖榻上打起了瞌睡，可就在她将要入睡之际，外边却忽地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二姐姐，二姐姐……” 陆锦华猛地一下睁开眼睛。 随着帘子被掀开，一道轻快的人影绕过屏风很快便跑了进来。 “二姐姐。”那人欢快的又唤了陆锦华一声。 看清来人，陆锦华坐直身子轻笑了一下，她清淡着声音道：“是清姐儿啊，外边还下着雪，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想二姐姐了呀！”陆清华娇笑着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爬到另一侧的暖榻上坐定。 听了她这话，陆锦华忍不住弯着唇角轻笑了一下，她道：“是想我，还是想我屋里的栗子糕啊！” 陆清华眨了眨眼睛，她思索了片刻，而后十分真诚的盯着陆锦华的眼睛道：“二姐姐，我能两个都想么？” “你说呢？”陆锦华打趣似的朝她挑了挑眉。 “那我还是想二姐姐吧！”斟酌再三，最终，陆清华再次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陆锦华终于没忍住再次笑出声来，她一边朝画意使了个眼色，一边道：“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二姐姐，你别打趣我了！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实在太闷了，我娘又不许我出去，还逼着我在屋子里绣花，我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趁没人跑到你这来透气的。”陆清华一边埋怨一边向陆锦华解释着自己的来意，说完，她眨巴着眼睛又朝陆锦华跟前凑了凑，随后又道：“二姐姐，二伯母不逼你绣花吗？” 陆锦华笑着摇了摇头。 夏氏自己都不耐烦做针线活，又怎么可能会逼着自己的女儿做。 见陆锦华摇头，陆清华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诧异，她道：“怎么会，我明明听母亲说，二姐姐的刺绣活灵活现，当初请来的师傅还夸您于刺绣一途很有天份了！” 听了陆清华这话，陆锦华唇角忍不住轻轻勾了一下。 她前世确实认认真真的跟着师傅学过刺绣，在刺绣一途上也确如陆清华所说被师傅夸赞过很有天份！ 但其实她自己是不怎么喜欢刺绣的。 之所以会学，除了老夫人说刺绣是女子必学的功课外，也是因为想以此博得老夫人和陆泽宇的关注！ 但现在…… 她已经不在乎他们两个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逼着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在看到陆锦华摇头后，陆清华眼里堆满了羡慕，她道：“二姐姐，我真羡慕你，要是我娘也和二伯母一样就好了！” 陆锦华笑了笑，正要说话时，却见画意捧着一盘热乎乎的糕点走了进来。 正是陆清华最喜欢吃的栗子糕。 “四姑娘，这是刚出锅的栗子糕，还热乎着了，您快尝尝。”画意一边将手中的栗子糕放到陆清华面前的小几上，一边含笑对她道。 “哇！真的是栗子糕啊！画意，你真是太好啦！”陆清华感激的看了一眼画意，然后便伸手迫不及待的捏起一块栗子糕往嘴里扔。 看着陆清华这般馋嘴的模样，画意忍不住一笑，她道：“奴婢可当不得四姑娘这话，是咱们姑娘吩咐奴婢去帮四姑娘带点心的。” “嗯嗯，我知道，你好，但二姐姐最最好！”陆清华一边啃着糕点一边点头如捣蒜道。 听了她这话，陆锦华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她道：“依我看，是栗子糕最最最好吧！” 陆清华连忙摇了摇头，她用力咽下嘴里的糕点，随后满脸正色的看着陆锦华道：“不，二姐姐比栗子糕好！” 看着陆清华一脸正经的模样，陆锦华没忍住再次勾起了嘴角。 瞧她这话说的，既天真又讨喜！ 可她年纪明明比慕华那丫头还长两岁，可这性子却比慕华那丫头要天真烂漫的多，如若不是三婶刻意呵护，那可能是…… 陆锦华弯了弯唇角，她没有再想下去。 因为她希望，陆清华最好是前者。 “一会你再让厨娘打包一些栗子糕送过来。”陆锦华收回自己的思绪，她重新看向画意轻声吩咐她道。 “是，姑娘。”画意没有任何迟疑便应了下来。 而陆清华闻得此言，脸上瞬间又绽起了笑意，她连忙再度向陆锦华道谢道：“谢谢二姐姐！我就知道二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好的人啦！” 看着陆清华纯净又真挚的模样，陆锦华笑着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顶。 陆清华朝陆锦华笑了笑，随后她又低头吃起面前的栗子糕来，只是，等她这一盘栗子糕吃尽，画意也没有从小厨房回来。 就在陆清华打了个饱嗝，思量着自己是该告辞，还是应该再留下来等一等时，外边的帘子终于有了动静。 “画意姐姐，你回来啦！”看到画意进来，陆清华脸上写满了喜悦。 “是奴婢的错，让四姑娘久等了！这是您要的栗子糕。”画意一进来便立时向陆清华道了歉，随后，她微笑着将手里的栗子糕放到了陆清华面前。 “没事没事，你没回来，我正好能在二姐姐这多赖一会哩！要不然，一会回去了，母亲还得逼我刺绣！”陆清华撅着嘴有些遗憾的道。 “四姑娘既这般说，那要不……奴婢把栗子糕拎走，然后等一会再进来？”一听陆清华这话，画眉没忍住开口打趣的望着陆清华道。 “那还是别啦！”一听画眉这么说，陆清华连忙摇了摇头，随后她伸手一把将桌上的食盒给揽到了怀里。 “行了，别逗四姑娘了，时辰也不早了，四妹妹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一会三婶该着急了。”陆锦华淡笑着对陆清华道。 “嗯，我听二姐姐的！等明日天所了好了，我再来找二姐姐玩！”陆清华一边起身，一边笑着对陆锦华道。 陆锦华淡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随后便给了画眉一个眼色，示意她送陆清华出去。 等画眉和陆清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陆锦华这才抬眸看向画意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第126章 陆泽宇的烦恼 一听陆锦华这话，画意脸上的笑一下便敛了起来，她郑重的朝陆锦华行了个礼，而后才抬眸看着她的眼睛道：“姑娘，伯爷去老夫人那了。” 陆锦华拧了拧眉，她有些不解的朝画意看了过去。 “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听说，伯爷神色很凝重。”画意看着陆锦华再度开口道。 神色很凝重？ 难不成，是李氏那边出了什么事？ 下意识的，陆锦华心里便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画意应该也猜到了陆锦华心里的想法，她抿了抿唇角，于是又道：“居伯爷身边的人说，伯爷是从官衙直接回来的。” 所以，不是李氏。 既然不是李氏，那就只能是官衙或者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陆锦华拧眉用力的思索着，前世这个时候朝廷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她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没能忆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因为前世这个时候的她所有的心思全放在讨好沈遇以及沈家人身上，对朝堂上发生的事她是一概不知…… 等一下！ 沈家人！ 是沈擢言！ 这个名字才在脑中一闪，陆锦华惊得整个人从榻上弹坐了起来。 她怎么会把沈擢言给忘记了！ 前世这个时候，朝堂上忽然有御史跳出来弹劾国舅，说他接到消息说国舅通敌卖国，私下与鞑靼主帅互通有无，以至崔帅在与鞑靼的战役中迟迟未能取胜。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 国舅当然不认，当朝便与那御史赤急白脸的吵了起来。 两人一个咬死说国舅得了鞑靼的好处，所以每次一开战，他奉命压筹措军粮的时候总是拖拖拉拉，而另一个则梗着脖子让弹劾他的御史拿出证剧来！ 两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陛下被吵得头疼，只得宣布退朝，而就在这个时候，宁夏那边却突然传来崔帅大败鞑靼的消息！ 陛下一听，大喜过望，当下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在看完崔帅的奉折后，陛下这才知道这次之所以大败鞑靼全因为前户部尚书之子沈擢言深夜率军突袭鞑靼营帐，并成功取下了鞑靼主帅的首级！陛下闻言，心中更喜，当下便下旨封沈擢言为定远将军，并下旨召他回京接受嘉奖。 可让圣上没想到的是，沈擢言回京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向他谢恩，而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奉上了他从鞑靼主帅帐篷里搜出来的，国舅与他互相有无的信件以及崔帅的另一封奏折。 而这些信件一下证明了先前弹劾国舅的御史所言非虚！ 这一下，整个朝堂都沸腾了。 御史台的那些御史个个像是疯了似的，一个个全都站出来咬着国舅不放，国舅一系的官员想要为国舅辩解几句，可全都被那些御史的唾沫腥子给喷了回去，而其他官员也接二连三的站出来请求陛下严查此事！ 不知道迫于压力，还是陛下真的被沈擢言呈上去的信件给气着了，他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给国舅，当场便命锦衣卫带人去查抄国舅府。 当然，最后事实也果如沈擢言所奏的那样。 国舅与鞑靼私通有无。 陛下大怒，当场下令将国舅下狱！ 国舅这一倒，太子这个亲外甥也瞬间成为众矢之的。百官以及民众对太子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虽然锦衣卫声称没有在国舅府中查到太子也参与此事，但舆论又岂是因为锦衣卫这三言两语能平息的，即便后来陛下下旨严禁谈论此事，但太子倒了的威信又岂能轻易扶起来。 而后陛下病重，失去庇护和威信的太子渐渐在与燕王的争斗中败下阵来，而拥护燕王的沈擢言最后一跃成为当朝新贵，燕王一登基，他立时便被新皇封了定安侯。 …… “姑娘，姑娘……”就在陆锦华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一道声音忽地将她从回忆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怎么呢？”陆锦华下意识的开口问画意道。 “没事。”见陆锦华望向自己，画意连忙摇了摇头，随后，她继续向陆锦华解释道：“奴婢刚刚见姑娘一直拧着眉，又不搭理奴婢，所有奴婢有些担心，便多唤了您几声。” 听了画意这话，陆锦华微微朝她点了一下头，她道：“没事，我就是在想刚刚你说的那些话。” 其实这会她已经猜出陆泽宇在烦忧什么了。 因为他这个时候刚经由吏部侍郎牵线搭上了国舅这条线，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却跳出来一个御史弹劾国舅与与鞑靼私通！ 事情闹得这么大，陆泽宇当然纠结烦恼了！ 他好不容易搭上国舅，如果此时止步，那他日国舅平安脱身，他的前途无望不说，只怕还会因此记恨上他！可他若无视此事继续巴结国舅，万一那御史弹劾的是真的，那他这个时候上船不是自寻死路么？ 事关前途性命，陆泽宇哪敢自己做决定，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决定与自己的母亲好好商议商议。 陆锦华不知道最后他们会商量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惟一知道的是，国舅府被抄家后，陆泽宇并没有受到牵连。 当然，因为国舅倒台，他最终还是失去了一个升迁的机会。 好在陆锦华一点也不在乎陆泽宇能不能升不升迁，只要他不做蠢事牵连到她和夏氏，她都不稀得答理这个便宜爹。 “姑娘如果想知道的话……那晚点，奴婢去福瑞院那边打听打听？”见陆锦华又陷入沉思中，画意忍不住压低声音试探的问道。 可让画意有些意外的话，陆锦华连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这个提议。 “不必了！外边的事与咱们没什么太大的干系，咱们只作不知吧。”陆锦华看着画意淡笑着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画意虽然有些意外，但她还是望着陆锦华郑重的点了点头，她道：“嗯，奴婢全听姑娘的。” 而想清楚一切的陆锦华此刻终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一放松，疲倦也跟着重新涌了回来，当下，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了，我也倦了，想回里间躺一回，你扶我起来吧！” 第127章 加封锦衣卫副指挥使 这雪一下就是数天，纷纷扬扬的雪花铺满了整个汴京城。 等大雪将将止歇，沈擢言便带着王国舅与鞑靼互通有无的证件回到了汴京城。 同陆锦华先前料想的一样，他这一回来，整个大周朝廷瞬间便炸开了锅！御史台那些御史们恨不能扑上去一人一口将王国舅给生吞活剥了，就连向来偏向于太子一系的几位大臣也忍不住沉了脸。 其实，也不有怪群臣沸腾，实则是自大周建国以来，死在鞑靼手里的大周将士实在是太多了。 可以说，每个鞑靼人手上都沾满了大周将士们的血！ 可现在，他们大周的国舅爷，食君之俸禄，受百姓供养的国舅爷竟然私下与鞑靼主帅互通有无！如此判敌卖国，怎么能不愤怒！ “陛下，微臣，微臣冤枉啊！”面对朝臣义愤填膺的指责，国舅爷慌得不行，他连忙‘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并满脸哀切的朝明德帝磕头道。 “冤枉？国舅爷若把这叫冤枉的话，那我大周枉死在鞑靼人手里的那千千万万的将士算什么？他们冤不冤枉！他们的妻儿老小又冤不冤枉！”礼部尚书梗着脖子死死的瞪着国舅，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枚枚针子，誓要将国舅给钉死在叛国的屈辱柱上！ 见向来中立的礼部尚书也站出来指责自己，王国舅心里更惶恐了，他颤颤巍巍的抬眸往御台上看了一眼，可入眼的却是明德帝那张阴沉到了极点的脸。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爬了上来。 也就在这时，国舅爷才想起，通敌卖国不仅是文官御史最愤恨的事，可同样的，这也是每任君主最最愤恨忌讳的事！ 明德帝又怎么可能例外…… “陛，陛下……” “你还有脸唤朕陛下！前阵子御史弹劾你你是同朕怎么说的，说你是受小人构陷，可现在了！”说到后边，明德帝每一个字都泛着深深的寒意。 哪怕今日沈擢言指认私通鞑靼的是旁人他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寒心！ 王浩！ 私通鞑靼的人怎么可以是王浩！ 他可是一朝的国舅！皇后的胞兄，太子的舅舅！更是与他一起长大，看着他登上至尊帝位的知交好友啊！ 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陛下，微臣冤枉啊，这些信件，这些信件全是他们伪造的！”即便到了这一刻，王国舅仍旧不肯死心的继续埋头为自己辩解道。 他不能承认！ 打死他他都不能承认！ 因为一旦认罪，那等待他的就只有抄家灭族了！ 可随着王国舅这话音一落，一叠纷纷扬扬信件便洒了下来。 看着信件上他的笔迹，王国舅终于再也撑不住瘫倒在了地上。 他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混淆视听特意用左手写字，可没想到，这信偏偏落到了朝德帝手中！旁人不知道他左手写出来的字迹，可明德帝…… 他可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啊！ 看着瘫软下去的王浩，这一刻明德帝心中的怒火到达了顶峰，他狠狠的拍了一下龙椅，旋即一直站起来大声道：“来人啊！将他给我拉下去交由三司会审！陈襄，你即刻领锦衣卫查封国舅府，朕倒想看看，他究竟还瞒着朕多少事！” “是！微臣遵旨！” 处置完王浩的明德帝整个人也如同虚脱了一般重新倒回到了龙椅上，他按着突突地跳的胸口，极力想要平复自己的心绪。 “沈卿，你先前大败鞑靼，今日又举报有功，这样，朕再赐你一座宅子，再授你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即日你便去锦衣卫上任吧！”明德帝说这话的时候，整张脸都隐匿在阴影里，丝毫没给人窥探他神色的机会。 可不管明德帝此举何意，但眼下沈擢言却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上前谢恩。 随着王国舅被锦衣卫带走，沈擢言被陛下授锦衣卫副指挥使一指，王国舅私通鞑靼一事总算暂时告一段落，至于结果…… 那就得看锦衣卫能从国舅府查抄出什么东西来了！ 可不管今日朝堂如何震动，陆锦华的屋里却是一片温馨。 画眉和画意两个正领着几个小丫鬟在屋里烤板栗和红薯，陆锦华则歪坐在暖榻上闲适的看着手里新买的话本。 “姑娘，板栗烤好了，您也尝一点吧！”画眉将扒完外壳的板栗装到盘子里，而后笑盈盈的端到陆锦华面前道。 看着面前烤得焦香的板栗，向来清冷如陆锦华也忍不住有些意动。 “姑娘，您尝尝，可好吃啦！”画眉笑着继续推销自己的板栗道。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虽然如此说着，但陆锦华还是诚实的伸手捻了一颗板栗放进了嘴里。 只是，她才将板栗放进嘴里，还没嚼几下，一旁的画眉便立刻将脸凑到她跟前并迫不及待的问她道：“怎么样？姑娘，奴婢没骗你吧！” 陆锦华对画眉的举动很是无奈，但她也只能将嘴里的板栗咽下去，并笑着回应她道：“没，你没骗我。” “嗯，姑娘喜欢吃，那奴婢再给您剥一点！还有红薯，姑娘，红薯也香着哩！您要不也一块尝尝！”画眉睁着大大的眼睛继续向陆锦华推销道。 看着画眉眨巴的大眼睛，不知为何，陆锦华忽然觉得她很适合去店里做掌柜。 就她这契而不舍的性子，不管什么东西到了她手里应该都能很快卖出去！ 这样想着，陆锦华正准备开口调侃画眉一番，可她话还没出口，一道爽朗的声音却忽地插了进来：“我说外边怎么没人了，原来你们都猫在姑娘屋里烤东西吃呀！这么好的事，你们怎么也不叫上我呀！” 看着掀开帘子走进来的桑月，陆锦华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桑月姐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啦！”看着来人，画眉忍不住转过脸笑着问她道。 “我，我自然是来抓你们这几只馋嘴猫的！”桑月一边朝陆锦华行了个礼，一边斜着眼睛打趣画眉道。 画眉朝桑月扮了个鬼言，然后笑着退回到了炉子边上。 第128章 沈家来帖子啦！ 桑月话虽是这么说，但画意又怎会不知道她突然来此定是有事要同姑娘说，当下，她忙将屋里的几个小丫鬟都给打发了出去。 果然，几个小丫鬟一走，桑月便笑着对陆锦华开口道：“姑娘，沈家那边递帖子来了。” 沈家？ 陆锦华眉尖微不可觉的轻挑了一下。 “这次沈二爷在与鞑靼一战中立了大功，昨日陛下更加封了沈二爷为锦衣卫副指挥使，所以，沈老大夫人便张罗着在沈府办一场消寒会。” 所谓消寒会，实则是一些文臣雅士为了打发漫漫冬日，便相约着轮流做东摆设酒席，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休闲取乐。 后来也盛行于汴京城的勋贵人家。 沈老太爷在世时，沈家没少举办过这种宴会，只是今次么…… 沈二爷刚从宁夏浴血奋战回来，领的又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沈老夫人办这样一场名目的宴会，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似是带了一丝讽刺的意味。 毕竟，沈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可一直都自诩清流来着。 锦衣卫副指挥使…… 这个职位表面上看似位高权重，但实则，文臣清官却没几个能瞧得上的。 也就是沈老太爷去的早，要不然，知道自己的次子得了这样一个位置，他怕是要当场气得晕厥过去。 不过…… 她明明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沈擢言并没有领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 他明明是在王国舅伏诛以后，明德帝才将锦衣卫副指挥使这个位置给了他！今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提前呢？ “姑娘，夫人的意思上，沈家到底是伯府的姻亲，这帖子既然递来了，那夫人自然是没有不去的道理，但您……” “你刚刚不都说了，既然帖子已经递来了，那自然是没有不去的道理。”陆锦华淡笑着望着桑月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桑月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她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朝陆锦华笑了笑，而后接着又询问陆锦华道：“还有三夫人那边，您看……咱们要不要邀请她们也一同前去啊？” 其实，这些事情夫人自个做主便行了。 可偏偏，夫人在接到帖子的第一刻便立时让她来询问二姑娘的意见。 桑月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她还是依言照作了。 只是…… 看着面前清冷又自持的少女，不知为何，桑月忽地就有几分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既然三婶已经回来了，那咱们自然是要告诉她帖子的事的，至于……去不去赴宴，那就得看三婶自己的意思了。”陆锦华淡笑着望着桑月道。 “姑娘说的是，那奴婢这便去回夫人话了。”听了陆锦华这话，桑月连忙道。 陆锦华笑着朝她轻轻点了下头。 见陆锦华应了，桑月忙垂眸朝她行了个礼，正要告退时，一张圆脸忽地就凑到了她面前。 是画眉。 她见两人说完了话，瞅准空档便凑了过来。 “桑月姐姐，刚烤好的，还热乎着，您带些回去吃？”画眉一边说着，一边将早就包好的板栗献宝似的递到了桑月面前。 闻着鼻尖诱人的板栗香，桑月笑着伸手将板栗接了过来，她道：“算你机灵！今儿这事我便不同夫人说了，下次再有这种好事你不叫上我，那……” “不会不会，下次我一定会叫上您，您不来，我都不带吃的！”画眉连连道。 “行，你可得可生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呀！”得了板栗又得了承诺的桑月最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屋子。 “姑娘。”桑月一走，画眉立时便敛了笑凑到了陆锦华面前，只是这一回，她没有再往陆锦华跟前塞板栗和红薯，相反，她拧着眉很是担忧的望着陆锦华道：“姑娘，您也要去沈府赴宴吗？”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猜出夫人之所以让桑月来传话，其实是因为夫人心里是不想姑娘去沈府赴宴的。 毕竟，经过上次的事，三姑娘已经恨毒了她家姑娘，而后又出了大夫人的事…… 这样一来，三姑娘怕是撕了她家姑娘的心都有了！ 而她又是个十足十的疯子，万一她在消寒会上对姑娘做什么手脚…… 这个念头才在她脑中一闪，画眉立时便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只姑娘，就连夫人自己，她都觉得不该去赴宴！ 可不管画眉心里如何担忧，陆锦华却只是清淡的朝她笑了笑，她道：“放心吧，没事的！她虽然疯癫了一些，但沈家不会由着她胡来的。” 虽然伯府和沈家都瞧不上陆鸢华，但面上，两家还是亲亲热热的亲家，既是亲家替帖子，那伯府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可李氏被逐，老夫人年岁又大，除了夏氏，伯府已经没有合适的人去沈家赴宴。 至于三夫人…… 她常年不在汴京，如若没有夏氏在旁边引荐，汴京城里的那些夫人们根本不稀得搭理她。 所以，夏氏必然是要去的！ 可就像画眉担心的那样，陆鸢华是个疯子，她若不在旁边陪着夏氏，她真怕陆鸢华万一发疯不顾一切的对夏氏下手…… 她既得天爷怜悯重活一世，那她就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夏氏！ 尤其这个人还是陆鸢华！ 她倒想看看，陆鸢华到了如此境地还能如何反扑！ 见陆鸢华态度坚决，画眉也不好再继续劝说了，不过，她念头一转，随即望向陆锦华又道：“那三夫人……姑娘真的打算让三夫人也去沈家赴宴吗？这万一三姑娘瞅准机会在三夫人面前挑拨离间……” 可没想到，陆锦华听了画眉这话，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多了，她道：“这样岂不更好。” 这话一出，不只画眉，就连一旁默默听着的画意也忍不住抬眸有些诧异的朝陆锦华望了过去。 可陆锦华显然是没想为两人解惑，她朝两人淡淡笑了一下，随后便将刚刚搁在小几上的话本子重新拿了起来。 如今大房大势已去，她这位三婶只要不蠢，她就不可能轻易的被陆鸢华鼓动！ 毕竟，她现在应该比谁都清楚，三房如今是站在谁的屋檐下！ 至于陆鸢华…… 她若是聪明的话，便不会去三夫人面前挑拨离间，因为这样只会让她自讨没趣！ 她现在应该很清楚，不管是伯府还是沈家，现在都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第129章 怎么不见沈少夫人 这是重生以来，陆锦华第一次踏足沈府。 看着牌匾上那龙飞凤舞的‘沈府’二字，陆锦华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这便是前世葬送她一生的地方啊！ “二姐姐，你想什么呢？”就在陆锦华愣神间，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忽地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是陆清华。 在得知沈家举办消寒会后，三夫人没有任何犹豫便带着自己一双儿女赴宴了。 甚至为了陆佑文能与汴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哥搭上话，她甚至还央了夏氏将还在青山书院念书的陆佑安也叫了回来。 看着亲昵挽上自己胳膊的陆清华，陆锦华弯了弯嘴角，正欲话说，却见沈大夫人领着丫鬟满脸笑意的朝她们走了过来。 “亲家，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瞧您这话说的，您家办宴，伯府岂有不来之理。”夏氏笑盈盈的接话道。 沈大夫人听了连连点头，而后，她目光忽地落到了夏氏旁边的妇人身上。 察觉到沈大夫人的目光，夏氏一笑，忙为她介绍道：“亲家，这位是我三弟妹，早些年随我三弟去泉州赴任了，前些日子才回的汴京！” “瞧我这记忆，原来是陆三夫人啊！”沈大夫人佯作恍然大悟道。 “是。我刚回汴京，听说您家办宴，便厚着脸皮上门叨扰，还望亲家夫人不要见怪才是。”王氏笑盈盈的上前同沈大夫人见了个礼道。 “怎么会，您能来是咱们府上的荣幸！快，快里边请！”沈大夫人说罢便笑盈盈的引着夏氏一行人往府里走去。 一踏进沈府，一股熟悉的感觉便扑面而来。 尤其是花厅对面那块影壁石，它还如从前那边沉默的立在那，默默的见证着沈府的荣辱兴衰，只是…… 时移世易。 她再踏足此地的时候终于不再是沈府的少夫人。 她只是她。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花厅。 沈大夫人刚想同几人说些什么，可外面却忽地有丫鬟来报，说永昌侯夫人来了。 听闻此言，沈大夫人歉疚的看了夏氏一眼，她道：“怕是要怠慢亲家了，我得出去迎一迎永昌侯夫人。” “无妨，夫人快去吧。”夏氏笑盈盈的接话道。 沈大夫人朝夏氏一笑，随后便领着丫鬟一阵风似的朝外边迎了过去。 待沈大夫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王氏这才有心情打量起花厅里的布置来。 只见花厅里摆放着十二扇开的仕女屏风，厅里的六扇门全都敞开着，角落里各摆一只半人高的汝窑瓷瓶，里边全插着红艳艳的梅花。 不是说自沈老太爷故去后，沈家已经败落了，可看这手笔…… 沈家家底不薄啊！ 不过，比起这些，王氏更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 “二嫂，怎么没见鸢姐儿呀！”王氏凑到夏氏跟前压低声音道。 听了她这话，夏氏眉心微微动了动，她侧眸看了王氏一眼，片刻后，才看着王氏缓缓开口道：“这我如何知道！要不，一会等沈大夫人回来了，弟妹问问看？” 夏氏这话一出，王氏就是再傻也瞧出了不对，当下，她忙讪讪的朝夏氏笑了一下道：“那倒也不必了，我就是顺嘴一提。” 夏氏再度瞥了王氏一眼，随后，她便默不作声的端起茶盏喝起了茶来。 见夏氏不搭理自己，王氏微微觉得有些尴尬，好在，这时沈大夫人已引着永昌侯夫人走了进来。 “阿锦！”虽然屋里坐了许多人，但姚二姑娘还是第一眼认出了陆锦华，她高兴的唤了一她一声，随后拎着裙摆几步就跑到了她面前。 陆锦华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夏氏同王氏母女也跟着起了身。 在大人们互相见过礼后，陆锦华这才笑着上前唤了永昌侯夫人一声：“伯母。” “好孩子。”永昌侯夫人笑着朝陆锦华颔了颔首。 “好了，众位夫人，咱们还是落座吧！”见众人都见了礼，沈大夫人这才笑盈盈的站出来招呼众人道。 主人家都开口了，那客人自然没有不依的道理。 大家按着自己的身份依次落座，可巧的是，夏氏正好坐到了永昌侯夫人下首。 因着被永昌侯夫人拒婚一事，夏氏并不怎么待见永昌侯夫人，所以，除了必要的客套，她是能避开与永昌侯夫人交流就避开与她交流。 大人们这边渐入佳境，小辈们也开始聊开了。 “二姐姐，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位姐姐了……”陆清华轻轻扯了扯陆锦华的袖角，随后，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小声问她道。 “阿锦，她是谁啊？”何止陆清华，姚靖仪也对眼前这个巴着陆锦华不放的小姑娘起了一丝好奇。 “她是我四妹妹清华，前些日子才随我三婶从泉州回来。”陆锦华笑着对姚靖仪道，同姚靖仪解释完，她又转过脸对陆清华道：“清华，这是永昌侯府的姚二姑娘。” “姚姐姐。”陆清华亲昵的唤了一声。 姚靖仪淡笑着朝陆清华扯了扯唇角，随后便将嘴巴凑到陆锦华耳畔道：“阿锦，你这位四妹妹该不会同陆鸢华一样吧……” 不是她多想！ 而是以前的陆鸢华也同现在的陆清华一样，端着一副天真又无邪的模样！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她私下竟是那般龌龊不知廉耻为何物之人！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弯了弯唇角，正欲接话，却听陆清华脆生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两位姐姐，你们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姚二姑娘说你性子活泼了。”陆锦华转头淡笑着望着陆清华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 姚靖仪轻笑着朝陆锦华挑了挑眉，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反驳陆锦华这话。 不过，提起陆鸢华，姚靖仪眸子忽地一动，她这才想起，自她踏进沈府后还没有看到过陆鸢华！这么重要的宴会，她这个沈少夫人居然没有出席！ 可显然，发现沈少夫人没有出席的人不只姚靖仪一个。 “大夫人，今日盛宴，怎么没见你家少夫人啊！”席间，有夫人笑着开口询问道。 第130章 沈家消寒宴 “有劳罗夫人挂记，近来天气寒凉，阿鸢不幸染了风寒，所以，我便命她在屋里养病了。”沈大夫人笑盈盈的道。 “怎么鸢姐儿还没好么？这都二个月了吧，夫人您没给鸢姐儿换个大夫人瞧瞧么？”罗夫人皱眉满是关切的问沈大夫人道。 听了罗夫人这话，沈大夫人眉心微不可觉的动了一下，可她面上仍旧盈满了笑意，她道：“自然是换了的。鸢姐儿是沈家妇，我和老太太都指着她为沈家开枝散叶哩！” 换句话说，比罗夫人，她们对陆鸢华的身体更上心！ 而且，罗夫人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这话呢？ 陆鸢华的真正的娘家人，夏氏和王氏都没有开口质问了！ 罗夫人自然听沈大夫人话里的讽刺，她微微牵了牵唇角，随即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句：“也不知道青梅和鸢姐儿母女是不是犯了太岁，一个两个的都病得出不了门。” 果然，罗夫人这话一开口，望向夏氏的目光瞬间便多了好几道。 可夏氏却只是轻轻一笑，她对罗夫人道：“不瞒夫人说，我家老夫人也是这样猜测的，所以这才特意将大嫂送去了庄子里养病。” 见夏氏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开口还将老夫人抬了出来，罗夫人心里纵然有气，可当着众人的面，她也实在不好发作。 “夫人，时辰到了。”就在气氛有些微妙之际，一个小丫鬟忽地走到沈大夫人面前道。 “时辰到了，那就开宴吧！”沈大夫人笑着道。 随着她这话一出口，外边很快便有丫鬟捧着精美的菜肴接二连三的走了进来。 花厅里很快又热闹了起来。 不过，姚二姑娘显然对满桌的菜肴没有什么兴致，她勾着唇边，一边由着丫鬟替自己夹菜一边凑到陆锦华面前道：“阿锦，你见过那位沈二爷吗？” ‘啪嗒’一声，一粒花生米掉进了雪白的瓷碗里。 可姚靖仪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她半撑着下巴继续道：“我听我哥说，这次沈二爷一回来便将汴京城捅了一个大窟窿，现下太子正竖着耳朵躲在府里听动静了！” 一想到太子如今的窘况，姚靖仪真的恨不能仰天大笑，不过，她到底顾忌着周围有人，于是忙伸手捂着住的嘴。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几声稀碎的笑声从她手心溢了出来。 陆锦华当然知道姚靖仪在高兴什么。 现下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太子搅合进了王国舅通敌叛国一事，但单是王国舅的身份以足以让太子处于众矢之的。 在这种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太子自然也就没心情盯着姚靖仪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下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沈家竟然有心情举办消寒宴，也不知道他们家那位老夫人是怎么想的，不怕被人忌讳么？”稳定心绪后的姚靖仪忍不住又望向陆锦华道。 听了她这话，陆锦华眸心动了动。 按说的确不应该。 可偏偏沈家就办了这场消寒宴，而且还是沈老夫人点头的。 一想沈老夫人那张冷肃又精明的脸，陆锦华心里忽地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难不成，沈家的这场消寒宴别有隐情？ 毕竟，前世沈家就没办这场消寒宴！ 只是，前世这个时候沈擢言也没有领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啊！ 难道…… 沈家办宴与沈擢言领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有关？ 陆锦华眉心拧了又拧，可最终，她还是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窍。 “算了，管这么多做什么，咱们还是喝酒吧！”姚靖仪笑着甩了甩头，随后执起酒壶迅速往陆锦华的酒杯里给倒了一杯酒。 陆锦华看了看姚靖仪带笑的脸，又看了看杯中刚满上的杯，她弯了弯唇角，随后在姚二姑娘的注视下笑着端起酒杯。 一杯酒饮尽，姚靖仪心下大悦，她执起酒壶欲再添一杯酒，可偏在这时，一个丫鬟忽地躬身走了进来。 “夫人。” 是佩玉。 “你怎么来呢？”看着来人，沈大夫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她明明让人盯着梧桐院，为什么她们还能让佩玉跑出来，而且，还径直跑到这里！外边这些人都是死的么！ “夫人，是少夫人遣奴婢来给二夫人同三夫人请安的。”佩玉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夏氏和王氏福了福。 瞧见佩玉的动作，众人这才意会过来——原来这丫鬟是沈少夫人身边的人。 “佩玉，鸢姐儿身体好些了吗？”虽然佩玉这个时候跑出来时机不对，但夏氏却一点也不带慌的。 李氏母女早就是秋后的蚂蚱！ 即便这会佩玉当着众夫人的面叫嚷着伯府和沈府苛待鸢姐儿，那也多的是法子堵上佩玉的嘴！ 要苛待一个人总是要理由的！ 她们能有什么‘理由’苛待一个新嫁娘呢？ 佩玉解释不清楚的！ 除非她将陆鸢华做的那些蠢事当着众人的面全翻出来！ 陆鸢华或许可以不顾一切，但佩玉不能！因为一旦翻出来，陆鸢华或许可以留一条性命，但她的性命却是绝对留不了的！ 只有稍稍有点脑子，佩玉都不可能愿意拿自己的命替陆鸢华犯蠢！ “回二夫人的话，姑娘身体已经好多了，知道两位夫人要来，姑娘高兴的不得了，这才遣了奴婢来给两位夫人请安。”佩玉垂着头恭谨的回答道。 听了佩玉这回答，夏氏笑了笑，就连原本有些紧绷的沈大夫人也忍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怕佩玉在宴习上闹出什么丑事！ 伯府尚且能推脱一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可她们沈府不行啊！ 陆鸢华如今可是沈家妇，是她的儿媳妇，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阿遇更丢不起这个人！ “身体好就行，让她好好养着身体吧，等好些了，我会再来看她的。”夏氏弯着唇角淡笑着望着佩玉道。 “是，奴婢会将夫人的话带给姑娘的，只是……”说到这，佩玉话锋忽地一转，随后，她忽地转脸望向陆锦华道：“二姑娘，姑娘说她有许多话想同你说，所以，想请您去梧桐院坐一坐……” 第131章 去见沈少夫人 “不行。”佩玉的话尚未落音，夏氏冷硬的声音便陡然响了起来，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夏氏这才缓和了神色接着道：“现下宴习未散，阿锦提前离席实在有失礼数！况且……鸢姐儿有什么话不能等大愈了再同阿锦说，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将阿锦叫过去？” 其实，姐妹们难得相见，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想要聊些贴心的话很正常，但在宴会上将人叫走…… 确实是失了礼数。 尤其这位沈少夫人据说还染着风寒，这万一要过继到了陆二姑娘身上…… 基于这两方面考虑，也难怪陆二夫人会这般言辞犀利的拒绝。 “二夫人，我家姑娘她没考虑那么多，她，她就是想见一见二姑娘。”佩玉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望着夏氏开口道。 佩玉这一开口，沈大夫人眸底立时便闪过一丝冷戾。 佩玉这丫头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向众人暗示，沈家待陆鸢华不好，所以，她才不顾礼数借着这个机会想同自己的姐姐诉苦。 “行，既然阿鸢想见二姑娘，那等一会席散了，我亲自陪亲家以及二夫人去阿鸢院里。”沈大夫人弯着唇角佯出一副很是慈和的模样对佩玉道。 可惜，佩玉并没有接沈大夫人这话茬，她满脸黯然的垂下眸子，最后，才再度抬眸凄凄然朝陆锦华望了过去。 “二姑娘……”佩玉再度哀求的唤陆锦华道。 “陆二姑娘在伯府的时候一定同阿鸢感情极好吧！要不然，她也不会连这会功夫也不愿意等便遣了丫鬟来请你，明明今日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来赴宴了。”眼见沈家和伯府都不搭话茬，罗夫人终于找了个机会笑盈盈的插话道。 罗夫人不愧是贵妇圈里的人精。 这话说的，既替沈家圆了面子——陆鸢华不是想诉苦，要不然，她不会放着陆二夫人和陆三夫人不见，反而要见陆二姑娘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也间接将陆锦华给架到了高处——既是姐妹情深，她又怎好因为怕过继病气而置自己的妹妹于不顾？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夏氏脸色瞬间便有些不对了。 不过，陆锦华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在罗夫人朝她看过来时，她还微笑着朝她颔了颔首。 “母亲，既然三妹妹这么想见我，那我便随佩玉去瞧一瞧三妹妹吧！”陆锦华淡笑着望着夏氏开口道。 “阿锦……” 夏氏拧着眉，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陆锦华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就在夏氏犹豫着自己该不该答应陆锦华时，一道清爽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阿锦，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有些时日没见沈少夫人了。” 是姚靖仪。 夏氏眸子忽地一亮，可就在这时，永昌侯夫人的声音也紧跟着响了起来。 “阿仪，不许胡闹！” 旁人或许不知陆二姑娘同沈少夫人姐妹之间的关系，但她很早便从自家女儿嘴里知道，这两姐妹是不对付的。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姐妹情深！ 沈少夫人突然派丫鬟来请一定有猫腻！ 也就她家这个傻丫头，明知事有蹊跷，却还跟着陆锦华这丫头一起往里蹦！ “母亲，我没胡闹，我就是想陪阿锦去见一下沈少夫人……”说到这，姚二姑娘忽地就撅起了嘴巴，末了，还不忘小声的又补了一句：“顺便也好出去透透气……” “二姐姐，要不，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说起来，我回汴京还没见过三姐姐了。”就在这时，一直没哼声的陆清华也眨着眼睛开口道。 眼见开口要去看陆鸢华的人越来越多，沈大夫人终于笑着站出来打圆场道：“难得几位姑娘这么关心我家阿鸢，不如这样，我让秋姐儿陪几位一起去，只一点，几位说几句话就回来，可别在屋里待太久，阿鸢还喝着药了。” 反正躲也躲不过去，既然这样，她还不如大大方方站出来放这些姑娘去！ 她就不信陆鸢华这丫头敢在她们面前胡说什么！ 见沈大夫人指了自家女儿陪同，永昌侯夫人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而且……主人家都发话了，做客人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况且，只是陪着陆锦华走一遭，应该也不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永昌侯夫人这才将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便瞪着自家女儿叮嘱道：“记得安份一些，可别给我闯祸！” “是，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乖乖的！”见自家母亲松口，姚二姑娘连忙脆着声音保证道。 就这样，在沈秋的带领下，陆锦华一行人很快便从花厅走了出来。 一出花厅，姚二姑娘立时便很有兴致的四处打量起沈府来。 到底是前任户部尚书的宅子，院子里处处般着一股古朴又文雅的气质，不过，比起她们侯府到底还差了一些。 就在姚二姑娘暗自腹诽之时，一道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呀！二姐姐，不，不好了，我没拿给三姐姐的礼物。”陆清华一脸困窘的望着陆锦华开口道。 “无妨，你还小，没带礼物你三姐姐也不会怪你的。”陆锦华微笑着安慰她道。 “那不行，我，我这是第一次上门，而且……而且三姐姐出嫁时我也没给她添妆。”陆清华仍旧觉得不带礼物前去很是失礼。 见陆清华脸上写满了困窘，陆锦华有些无奈，可她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陆清华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她眸子猛地一亮，随后她伸手快速将头上的玉簪给拔了下来，她道：“要不，我就送三姐姐这根玉簪吧！就是不知道三姐姐嫌不嫌弃……” “这玉簪……你还是收起来吧！实在不行，你遣个丫鬟回去让她将你先前备好的礼物再送过来，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陆锦华微拧着眉淡淡开口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二姑娘终于再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阿锦大约是被李氏上次在赏菊宴上设的金簪局给坑出心里阴影了，要不然，妹妹给姐姐送根簪子这样的小事她都没忍住出言制止。 她是有多害怕陆鸢华会学她母亲坑害陆清华啊！ 第132章 好些日子不见三妹妹 可陆清华并不知道陆锦华为何会拒了她这提议，难不成……二姐姐是嫌她的簪子太廉价了，拿不出手？ 想到这里，陆清华捏着玉簪的手忽地便紧了紧，脸上也跟着越发窘迫了起来。 “陆四姑娘，您别想歪了，你二姐姐说这话可全是为你打算哩！毕竟……玉簪这种私密的东西还是自己好生保存的好！”姚靖仪勾着唇角意味深长的望着陆清华道。 虽然陆清华不明白姚靖仪为何会这般说，但她大约也猜到，这中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忙将手中的玉簪给收了回来。 “既然二姐姐和姚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听两位姐姐的吧！” 随着陆清华这话一落音，众人很快便将这个小插曲给揭了过去。 沈秋继续为众人领路。 虽然，一路上她都很安静，但偶有那么几个瞬间，陆锦华还是察觉到她偷摸打量自己的目光。 其实，前世她刚嫁给沈遇的时候，沈秋这位小姑子对她还挺友好的，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总想着自己，就连她跟沈遇起争执，她也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只是…… 只是随着她出嫁，一切都变了。 沈秋看中了她在汴京城里的一个铺子，想让她将那间铺子送给她当嫁妆！ 可怎么可能！她那间铺子在汴京城的最繁华的街道上，旁的先不说，光租金一年都能给她赚一千多两银子！ 她再大方也舍不得将这样一间能生钱的铺子送给沈秋做嫁妆！ 当时沈秋闹了好一通，就连她当时的婆母——沈大夫人也出来帮着说话，可自己却始终没有点头！沈秋见要不到铺子，出嫁前一天特意跑到她屋里将她狠狠羞辱了一顿。 也就是在那时，她才知道，沈秋之所以与自己亲近，是因为眼馋她大婚时抬起来的那三十八台嫁妆！ 不过…… 如今她既没嫁进沈家，也没跟沈家的人沾上半点关系，她为何还偷偷打量着自己，难不成…… 是陆鸢华同她说了什么？ 可依沈秋的性子，她应该是瞧不上陆鸢华才对啊！ 就陆锦华思忖这么一会功夫，沈秋已将人领进了梧桐院。 梧桐院之所以叫梧桐院，是因为院子后边种了一排梧桐，只可惜，如今正值寒冬，后边只有一排光秃秃的枝丫。 “几位姑娘，奴婢这便去请我家姑娘出来。”趁着几人打量梧桐院的功夫，佩玉连忙对几人道，说完，她便抬脚迅速朝屋里迈了进去。 看着佩玉的动作，陆锦华眉心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 可姚靖仪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不妥，她没心没肺的朝陆锦华咧着嘴笑了一下：“阿锦，走啊！” 陆锦华有些无奈的瞥了姚靖仪一眼，在微不可觉的叹了一口气后，她终于顺着姚二姑娘的意思抬脚踏进了屋子。 陆鸢华确实病了。 在嫁入沈府以前，她试想过千万种讨沈遇欢心的法子，认错，死缠烂打，甚至给沈遇下春药……这些法子她都有想过，可她惟独没想到，她嫁进来后会连沈遇的面都见不到。 在和她成亲的第二天，沈遇就搬去了前院！ 他甚至连一个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啊！ 他如果真的这般抗拒这桩婚事，那他可以拒绝啊！ 陆鸢华想不通。 她试图闯去前院找沈遇，可是下人不让，她也试图去讨好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可同样被挡在了门外！她也试图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通通扔到院里砸掉，可是，即便她差点将整个梧桐院拆了，可沈家那边却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前来。 这一刻，陆鸢华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囚在笼子里的鸟雀，不管她再怎么扑打着翅膀，可外边却始终没有一点回应。 一开始，她还期望着自己的母亲来探望她，给她出主意，救她如水火，可她怎么也没想到…… 她母亲竟然被老夫人以养病为名送去了庄子里！ 哈，哈哈哈…… 也就在那时，陆鸢华终于意识到…… 她连最后一个可以救她的人也失去了。 这个念头才在脑中一闪，陆鸢华强撑出来的希望彻底熄灭，她终于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陆锦华也没想到，不过三个月没见，陆鸢华竟会消瘦到这般田地，若不是佩玉扶着她，她几乎认不出眼前脸色惨白，脸颊凹陷形似骷髅一般的人是伯府那个飞扬跋扈的三姑娘。 “二姐姐，她，她不会是三姐姐吧……”陆清华也被陆鸢华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慌忙碰到陆锦华身后，而后扯着她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她就是你三姐姐。”陆锦华微笑着拍了拍陆清华的手。 听了陆锦华这话，陆清华终于抬脚从陆锦华身后走了出来，她看着陆鸢华，颤抖着声音道：“三，三姐姐，我，我是清华……” 可陆鸢华并没有理会陆清华，她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陆锦华。 若不是她胸口还有起伏，有那么一刻陆锦华真以为面前的人是一具尸体。 “三妹妹，有些日子不见了，你怎么……瘦成这样呢？”陆锦华说着，便抬眼将陆鸢华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 “我为何会变成这样，你，你不知道吗？” 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可陆鸢华说完却要喘好几口气。 看着陆鸢华这般模样，陆锦华眉心忽地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 难不成，沈家已经动手了。 “几位姐姐一定有很多话要同我嫂嫂说，要不，我去外边等你们吧！”就在这时，沈秋忽地开口道，说罢，她也不等几人回应，朝几人欠了欠身，随后便转身快步走出了内室。 看着沈秋的动作，陆锦华眉心忍不住再次皱了皱。 联想到来时沈大夫人那话，陆锦华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该不会，陆鸢华这屋里真有什么猫腻吧！ 想到这里，陆锦华忙转过脸对姚靖仪道：“阿仪，你领清姐儿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同我三妹妹说。” 陆锦华这话一出，姚靖仪立时便一脸诧异的朝她看了过来。 她不明白阿锦为何要将她支开，她之所以要跟过来，就是妨着陆鸢华万一想不通突然对她发难！ 第133章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阿锦……” “放心吧，三妹妹与我姐妹情深，她是不会害我的……是吧，三妹妹。”陆锦华巧笑嫣然的望着陆鸢华道。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宣纸轻柔的撒了进来，陆锦华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中，皎如秋月，灿如春华。 一瞬间，似有无数根绵密的针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心口。 同样都是伯府嫡女，为什么，为什么她如今形似枯槁，活得连最卑贱的丫鬟都不如，而她陆锦华却仍旧能这般明媚鲜妍享尽伯府嫡女的尊荣！ 为什么！ 为什么！ 此刻，陆鸢华心里有无数道声音在不停嘶喊呐吼着！ 她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虽然陆鸢华迟迟不接陆锦华这话，但姚靖仪想了想，到底还是依了陆锦华的话，领着陆清华退去了外间。 反正她就在外边，万一里面有点动静她也能及时的赶过来。 待两人离开，陆锦华这才从容的走到对面的圆凳上坐了下来，她微笑的望着陆鸢华道：“三妹妹有什么话便说吧！” 看着陆锦华淡然自若的模样，陆鸢华心里的恶毒如同一根根看不见的枝蔓顺着她的心口不停的往外翻涌着。 “你不害怕么？”陆鸢华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人道。 听了她这话，陆锦华微笑的朝她歪了歪头，她道：“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呀！” 从前的她都尚不足以让她畏惧，更遑论现在…… 现在的陆鸢华已经没有任何底牌能和她斗了。 看着陆锦华微扬的眉角，这一瞬间，陆鸢华只觉得似有万支利箭从她胸口穿膛而过。 “哈，哈哈，哈哈哈……”陆鸢华忽地伸手捂住脸大笑了起来，只是，她笑着笑着，眼泪便顺着她的指缝淌了出来。 “姑娘，您，您别这样……” 佩玉虽然对李氏母女有怨，但陆鸢华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见她落得如此境地，她心里也十分的不好过。 “三妹妹若是没话要同我说，那我就不打扰三妹妹养病了。”陆锦华淡笑着开口道，说罢，她便撑着桌子施施然起身了。 她不知道陆鸢华突然来这一出是真的后悔了…… 还是故意在她面前作戏！ 不管是哪样，她都没心情揣度她。 她已经不值得自己为她浪费丁点心力了。 “二姐姐。” 就在陆锦华转身想走时，陆鸢华终于移开了挡着眼睛的手，她红着眼眶用力的唤了陆锦华一声。 二姐姐？ 陆锦华转过脸有些诧异的朝陆鸢华看了过去。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陆鸢华用这种语气唤她‘二姐姐’了。 看来，她在沈府这三个月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啊！要不然，这般心高气傲的陆三姑娘怎会主动低头服软唤她一声‘二姐姐’？ “二姐姐，我究竟是哪得罪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即便知道自己此刻惟一的活路便是向陆锦华服软求饶，可这一刻，陆鸢华还是执拗并迫切的想要从陆锦华嘴里寻一个答案。 “为什么三妹妹不知道吗？” “难道，难道就因为我在荷包上动了手脚？可，可你不是也喜欢沈遇么？我那么做其实也是间接帮了你一把啊！”陆鸢华睁着凹陷的眼睛，她很是不解的问陆锦华道。 “谁跟你说我喜欢沈遇？大伯母？”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陆锦华没有任何犹豫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喜欢沈遇的那个陆锦华早就死了！ “不，不会的！你骗我，你以前看他的眼神明明是喜欢的……哈，我知道了！你不愿意将错就错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沈遇，而是你也嫌弃沈家失势，这才不想嫁进沈家！我说的对吧，二姐姐！”说到最后，陆鸢华那双凹陷的眼睛里忽地迸出一股奇异的光亮。 说到底，陆锦华也同她一样！ 所以，她又有什么脸来指责她！ 看着陆鸢华近乎癫狂的样子，陆锦华忍不住朝她的轻蔑的勾起了唇角。 她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陆鸢华还纠结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喜不喜欢沈遇重要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嫌弃沈家可以，而我不能！你为什么要阻拦我嫁给张沛，二姐姐，你知道我在沈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见陆锦华不说话，陆鸢华陡然拔高音量尖声喊道。 “姑娘，您，您小声一些！”佩玉见陆鸢华又开始不管不顾了起来，她忙上前捂住陆锦华的嘴道。 她倒不是怕陆锦华听见，而是—— 沈秋就在外间坐着啊！ 若是她将这些话传到姑爷或者是沈大夫人耳中，那姑娘…… 那姑娘以后的日子岂不更加艰难了啊！ 可不管陆鸢华如何癫狂不甘，陆锦华却依旧还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她道：“你过的什么日子不也是你自己找的么？你若安安份份的嫁进沈家，不整那些幺蛾子，沈家会这般对你？你别忘了，这桩婚事是你娘当初上赶着要同沈家结的！所以，你没资格埋怨沈家！” 沈家纵有千般不是！ 但，她陆鸢华也不是什么良人！ “你也说了那是我娘！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为自己赚一个更好的前程罢！我有什么错！”说到这，大滴大滴的眼泪忽地又从陆鸢华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她是真的不认为自己有错！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不想嫁入高门啊！ 见陆鸢华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狡辩，陆锦华终于没忍不住朝她轻轻摇了摇头：“你想为自己赚一个更好的前程没错，但你不该置旁人的清誉于不顾！你不想嫁去沈家，那你直接与沈家退婚便是！可你呢？你偏要选择一个最愚蠢、最无耻的法子！” “我，我……” 陆鸢华还想再替自己辩解一番，可不想，陆锦华却已懒得再听她狡辩，她直接开口打断她的话道： “你今日叫我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说这些？” “当，当然不是……” 看着陆锦华冷漠又傲然的样子，陆鸢华心口再次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她很不想开这个口，可…… 除了陆锦华，她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帮她！ 第134章 知道欢宜香是什么东西吗 “二姐姐，我，我知道错了，看在这些年的姐妹情份上，你，你能帮帮我吗？”最终，陆鸢华还是忍着满心的怨毒，强逼着自己向她最恨的陆锦华低了头。 她不想死。 可现在沈家却明摆着想要将她耗死在这间屋子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气神每一天都在悄然流失…… 她不能再等了！ 所以，她一定要抓住陆锦华！ 她也只能抓住陆锦华！ 因为夏氏早就恨毒了她，早在伯府的时候，她就想让老夫人一根白绫勒死她！她不会救她的！她只巴不得她早死！ 而王氏…… 她母亲若在，她也许会替自己说几句话，可现在…… 看着陆鸢华低垂下去的头颅，陆锦华轻笑了笑，她弯着唇角道：“三妹妹想我怎么帮你？” “我，我想同沈遇和离！”虽不知道陆锦华刚刚那话有几分真心，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陆鸢华也必须奋力一博！ “和离？”陆锦华眯了眯眼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妹妹同沈公子成亲才三个月吧……” 大魏建国百年，可没听说过有哪家贵女刚成亲便喊着要和离的。 “是，我们成亲是只有三个月，可，可……”说到这，陆鸢华凹陷的眸子里忽地涌出一股羞恼，她死死的咬着下唇，直到唇角渗出血色，她却依旧没有松开。 “可什么？”陆锦华歪了歪头笑着追问道。 说实话，她还真有几分好奇，陆鸢华脸上这股羞恼和难以启齿是为何来？ 看着陆锦华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再度袭上了陆鸢华的心头，她死死的咬着下唇，即便口腔里已全是血液腥甜的味道，可是，她仍旧没有任何要松嘴的意思。 这个世上，她最恨的就是陆锦华！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在她面前自揭伤疤！ “三妹妹？”见陆鸢华咬着唇迟迟没有下文，陆锦华忍不住再次唤了她一声。 “姑娘……”佩玉也忍不住出言唤了陆鸢华一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不知道姑娘还在犹豫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佩玉这一声‘姑娘’让陆鸢华下定了决心，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在陆锦华的注视下缓缓将自己的袖子撂了起来。 一开始，陆锦华并没有察觉到不对。 直到…… 她在陆鸢华纤细的胳膊上发现一个赤红的小点。 那是守宫砂！ 陆鸢华到现在竟然是完璧之身！ 可…… 怎么可能啊！她不是和张沛…… 难道张沛也没碰她？ 就在陆锦华思忖之际，陆鸢华终于将自己的袖子放了下去，她垂着眸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末了，才鼓起勇气抬眸重新望着陆锦华道：“二姐姐，这个理由足够了么！” 陆锦华轻挑了一下眉尖。 她没有回答陆鸢华这话。 如若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和离自然是可以谈的，可陆鸢华么…… 陆锦华弯了弯眸子，唇角再度弯起了一抹漂亮的弧度。 陆鸢华似是早就衬到了陆锦华会是这个反应，所以，她也学着陆锦华的样子弯了弯唇角，她道：“二姐姐，你在这屋子里呆了这么久就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陆锦华神情忽地便凝肃了起来。 见她这般模样，陆鸢华心里憋着的那股闷气总算稍稍散了一些，她调整了个姿势重新看着陆锦华道：“二姐姐是不是觉得屋里有些闷？身体又有些热？” “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不过是嫌屋里子气味怪，所以，便在炉子里加了一味香料罢了！”陆鸢华弯着唇角轻柔的笑道，说到这，她故意顿了一下，而后，才弯着眼睛接着往下道：“二姐姐聪慧过不，不如，你猜猜我加的这味是什么香？” 陆锦华没有说话。 “是欢宜香！”陆鸢华得意的说出了答案。 这香原本是她准备给沈遇用的。 她知道沈遇对她心怀芥蒂，所以，便想着用这香成全他和自己的好事，可没想到…… 沈遇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姐姐知道欢宜香是什么东西吗？那是能让男人与女人欢好的东西！”见陆锦华不为所动，陆鸢华忍不住弯着唇角忙又补了两句道。 看着陆鸢华得意的模样，陆锦华终于没忍住弯着唇角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有姚靖仪在外边守着，所以，外边的男人进不来！没错，外边的男人是进不来！可里边的男人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已经让人去知会沈遇了！二姐姐，你猜沈遇知道你有危险会不会来救你？”陆鸢华弯着唇角继续道。 只要沈遇一进来，陆锦华必定抵抗不了欢宜香的药力，但凡她有丁点逾矩的动作，那自己就会彻底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 她不是说自己下贱不知廉耻么！ 今日，她就叫今日来赴宴的这些夫人看看，她陆锦华才是真正下贱！ 看着陆鸢华眸子里那奇异的光亮，陆锦华终于垂着眼睛轻叹了一句：“原来，这才是你今日叫我过来的目的……” “不！我不像二姐姐你这般无情，我还是会给二姐姐一个选择的机会的！” “你想让我助你同沈遇和离？” “是！” “如果我不答应……” “如果你不答应，那等待二姐姐将是什么……二姐姐不用我多说吧！至于姚靖仪……二姐姐与姚靖仪关系亲厚，你应该不会想将她一起拉进这泥沼吧！”陆鸢华盯着陆锦华继续弯着唇角道。 她其实，还是挺希望陆锦华能将外边的姚靖仪也喊进来的！ 多一个姚二姑娘，这出戏才更好看不是？ 反正她已经落到这个田地了，如若不能从沈府逃出去，她宁愿拉着这些人一起给她陪葬！ “三妹妹猜的对，我确实不愿将阿仪拉进来。”陆锦华很是赞同的朝陆鸢华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答应了！”陆鸢华眸子一亮！ 陆锦华朝她笑了笑，她道：“就算我今日帮了三妹妹，可三妹妹有没有想过，和离之后你能去哪呢？伯府已经容不下你了，难不成，三妹妹想去静心庵？” 第135章 没有中欢宜香 “我去哪不用我管，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帮不帮我？”陆鸢华咬着牙目光阴森的盯着陆锦华一字一句道。 已经快要没有耐心了！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沈遇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 可让陆鸢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听完她这些话后，陆锦华脸上忽地绽出一抹绚烂的笑意，随后，在她的错愕中，她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不帮。” “你，你真不怕……” 陆锦华轻笑着扬了扬眉尖，细长的眸子里波光潋滟一片清明。 清明…… 中了欢宜香的人是不会有这般清明的眼神的！ 难道…… 陆锦华她没有中欢宜香！ 这个念头才在脑中一闪，刹那间，陆鸢华整个人都惊得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她死死的瞪着陆锦华，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陆锦华怎么可能没中欢宜香，除非…… 似是想到了什么，陆鸢华忽地扭头朝佩玉看了过去。 一触到陆鸢华阴毒的眼神，佩玉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随后，连忙朝陆鸢华摆手道：“姑娘，不，不关我的事……” 欢宜香是姑娘亲手交到她手上的，也是姑娘盯着她放进薰炉里的！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离开过姑娘的视线。 二姑娘为何没中招，她心里也很纳闷的紧！ 可即便佩玉如此为自己辩解，陆鸢华阴毒的眼神仍旧死死的钉在她的身上。 眼见陆鸢华仍旧盯着自己不放，佩玉更加慌张了，她忙张嘴又道：“姑娘，奴婢真的没有背叛您，不信，不信您细闻闻……” 虽然欢宜香的香味很淡，但仔细闻，还是能闻到的。 果然，听到佩玉这话后，陆鸢华眸子闪动了两下，可只一瞬间，她眼神又恢复了先前的阴毒和犀利。 佩玉是按照她的吩咐下了欢宜香！ 可她也一定给了陆锦华解药！否则，陆锦华何至如此清明！ 佩玉背叛了她！ 她背叛了她！ “姑娘，没有，奴婢真的没有背叛你……”见陆鸢华仍盯着自己不放，佩玉委屈的眼泪珠子都忍不住掉了出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姑娘会疑心自己！ 在沈府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尽力为她打点周旋，为此不知道受了沈府那些婆子多少冷眼和嘲笑，可累她从来也没有同她埋怨过什么，可现在…… 就因为二姑娘没中招，她便疑心到自己头上！ 这叫她怎么能不心寒啊！ 就算她不念及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为她做的，可自己的卖身契总归是捏在她手上的，所以，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背叛她！ 就在佩玉惊慌心寒之际，一直沉默的陆锦华终于轻笑着出声了，她道：“三妹妹别瞧了，佩玉她没有背叛你。” 果然，陆锦华这话一出，陆鸢华果然将视线从佩玉身上移了开来。 “三妹妹莫不是忘了，你的嫁妆是我母亲为你置备的。” 所以，嫁妆里有什么东西，没有人会比夏氏更清楚。 “你胡扯！”可陆鸢华显然不相信陆锦华这番说词。 她的嫁妆是夏氏置备的不错，可这欢宜香是她母亲在她新婚那日偷偷塞给她的！除了母亲和她，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手里有这个东西！ 就连佩玉也是在她嫁进沈府之后才知道她有这个东西的！ “果然还是瞒不过三妹妹，三妹妹可还记得刘婆子。”见陆鸢华不信自己，陆锦华不由笑着将刘婆子给抛了出来。 陆鸢华当然记得刘婆子。 当初就是这个婆子一口咬定她是假意上吊，这才让祖母厌毒了她！ 可自她跳出来后，她和母亲便知道汀兰院的人靠不住，所以除了佩兰、佩玉之外，其他人她们都严防死守着！ 所以，刘婆子不可能知道母亲暗中给她塞了欢宜香！ 陆锦华也知道一个刘婆子打消不了陆鸢华的疑虑，但她本意也没想为她解惑。 毕竟—— 她确实也解释不了。 她之所以有所防犯，提早服下解药，是因为前世她便栽在陆鸢华这味香料之下。思及此处，一张脸忽地猝不及防的便从她的脑中跳了出来。 “沈遇，你，你怎么来了！” “哥哥！” 就在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之际，外边忽地响起姚靖仪和沈秋的声音。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 果然，下一秒，便见沈遇一把掀开帘子快走了进来。 见陆锦华安然无恙的坐在圆凳上，沈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欣喜：“阿……陆二姑娘，你没事吧！” 他原本是想唤‘阿锦’的，可话到了唇边，他又改了一个称呼。 “阿锦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沈公子，你不在前院待客突然跑这来做什么？”紧随而来的姚靖仪神色不善的瞪着沈遇道。 别说姚靖仪，就连后进来的沈秋看向沈遇的眼神里也写满了复杂。 “我，我……”面对着姚靖仪的咄咄逼人，沈遇一时间竟有些答不上话来。 他总不能跟姚靖仪说，他之所以来这，是因为有丫鬟跑来跟他说，说陆鸢华将陆锦华诓骗至此意图对他不利！ 就在沈遇尴尬之际，一道清冽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 “佩玉，你不将薰炉扔出去么？”陆锦华淡笑着望着佩玉道。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包括沈遇在内全都怔住了，只有被陆锦华点到名的佩玉一脸的煞白，这一瞬间，她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最终，她还是一咬牙快步上前抱起薰炉然后冲出了房间。 看着佩玉的动作，姚靖仪最先反应过来：“阿锦，这薰炉不会是有古怪吧？” 陆锦华朝她笑了笑，随后，她走到窗前伸手将原本紧闭的窗户给推了开来。 窗户打开的那一刹那，一股寒风瞬间涌了进来，不消片刻，屋里的那股淡香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咳，咳咳……”即便身上裹着厚重的棉被，陆鸢华还是被这寒风吹得卷着手不停咳嗽了起来。 可不管她咳得如何撕心裂肺，屋里始终没有人上前问她一句。 待到气味消散得差不多了，陆锦华这才将窗户重新合了起来。 见陆锦华关上窗户，姚靖仪迫不及待的继续追问她先前的那个问题道：“阿锦，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话了！” 第136章 别叫我，我恶心！ “没什么，这事一会等我回去了再回你说。”陆锦华淡笑着安抚姚靖仪道。 与其由她说出来，还不若让沈家自己去查！ 反正…… 陆鸢华这辈子大概再也没机会用这欢宜香做局害人了！ 姚靖仪与陆锦华相交多年，只一个眼神，她便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当下，她朝陆锦华微微点了一下头，随后便迅速将这个问题给抛到了脑后。 安抚完姚靖仪，陆锦华这才抬眸朝沈遇看了过去。 “陆，陆二姑娘……”接到陆锦华投来的目光，沈遇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可最终，他却也只能张嘴轻轻唤她一声‘陆二姑娘’。 不是阿锦。 不是夫人。 而是……陆二姑娘。 这一刻，沈遇心里像是被塞进去无数根黄莲，苦得他差点掉下了眼泪。 “陆二姑娘？沈公子为何这般生份，你不应该随鸢姐儿一样，唤我一声二姐姐么？”陆锦华弯着眼睛含笑注视着沈遇道。 二姐姐！ 这三个字如同一柄利刃，毫不费力的便在沈遇心口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明明还是这一张脸，可为何如今他瞧着却觉得心慌得的厉害。 她还是从前那个一心痴恋自己的阿锦么？ 为什么？ 为什么如今自己看她这般陌生呢？ “是啊！堂堂沈公子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吧！”见沈遇神情晦暗，姚靖仪忍不住笑着在背后又补了一句道。 沈遇没有理会姚靖仪。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锦华，似乎迫切的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寻出一个答案。 但可惜…… 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阿仪，算了，沈公子既不愿意，咱们就别勉强他了。”陆锦华淡笑着接过姚靖仪的话道，不过，说到这，她话锋忽地又是一转，她道：“不过……沈公子，你既娶了我三妹妹，那为何要如此羞辱她？” “陆，陆二姑娘，你这话何意？”沈遇拧眉很是不解的看着陆锦华道。 “我何意沈公子不知道？”见沈遇不解，陆锦华很是诧异的朝他挑了挑眉。 沈遇再度拧了拧眉，随后，他忽地转过脸阴沉的朝躺在床上的陆鸢华扫了过去：“你同陆二姑娘说什么呢？” 陆鸢华被沈遇阴冷的眼神扫了个正着，她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我，我……我什么也没说……” 她明明早就想她要同沈遇以及沈家撕破脸的！ 可，可事到临头，不知为何她心里忽地又害怕了起来！ 眼下在沈府的日子虽然难过，但她，但她好歹还活着！万一……万一她揭破了沈遇的面皮，他再朝她下死手怎么办？ 还有陆锦华…… 陆锦华从来就没想过要帮她，她刚刚说那话也只是想挑起沈遇对她的厌恨，所以，她不能让陆锦华如意！ 对，她不能陆锦华如意！ 陆鸢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服着自己。 她是因为不想让陆锦华如意，所以才暂时不与沈遇翻脸！ 她不是因为害怕…… 不是！ 不是因为害怕！ “沈公子何必吓唬我三妹妹，她自来胆子小，你这般看着她，她自然不敢说实话！可毕竟……证据就摆在那，即便沈公子想否认，那也是不行的。”陆锦华看着沈遇再次开口道。 “证据？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我三妹妹手上的……” “陆锦华！”一道尖锐的声音陡然一下响了起来。 是陆鸢华。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陆锦华的眼神仿同淬了毒一般狠戾，陆锦华丝毫不怀疑——如果陆鸢华能动，她现下一定会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 毕竟，她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沈少夫人，虽然眼下你已经嫁了出去，但阿锦到底是你姐姐，你怎能直呼自己姐姐的名字！”姚靖仪面色不悦的瞪着陆鸢华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算个什么东西！”陆鸢华一点也不买姚靖仪的帐，她没有半分犹豫就将姚靖仪给怼了回去。 她既恨毒了陆锦华，又怎么可能对同陆锦华要好的姚靖仪有好感！ 同样都是伯府嫡出的姑娘，可永昌侯府每年的赏花宴，姚靖仪偏只给陆锦华一个人下帖子！以至好几次旁的姑娘都来这事来嘲笑她！ 还有上次荷包的事…… 若没有姚靖仪从中帮忙，陆锦华不会那般轻易的便将荷包调换了过来！ 她俩就是一伙的！ 说实话，姚二姑娘长到这么大，还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算是什么东西！尤其骂她的这个人还是陆鸢华！ 就在姚靖仪想骂回去的时候，一道低沉愠怒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陆鸢华，你还要丢人到何等地步！” “阿，阿遇哥哥……” “别叫我阿遇哥哥！我恶心！”沈遇厌恶的再度打断了陆鸢华的话。 他已经尽力在躲着这个女人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一次又一次的跑到他面前来恶心他！难道她非要他将她做下的那些龌龊事给挑明出来么！ 看着沈遇眼里毫不遮掩的恶心，陆鸢华心里再仅存一点的理智终于彻底消散，她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和怨毒，她扯着嗓子不顾一切朝沈遇尖声叫道：“你以这只有你恶心吗？我比你更恶心！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嫁给你！是你，是你们沈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缠着不办，否则……” “否则怎样！” 明明沈遇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可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杀气还是让陆鸢华感觉后脊发凉。 “怎么不说话呢？你说呀，否则怎么样……”沈遇抬脚又朝陆鸢华逼近了一步。 看着逼近的沈遇，陆鸢华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可是她后边哪还有地方给她退：“你，你别过来……” 可沈遇没有理她，他沉着脸抬脚又朝陆鸢华走了两步。 “二姐姐，二姐姐你都瞧见了，他要杀我，他要杀我……”陆鸢华再也受不住沈遇阴毒的眼神，她不顾一切的朝屋里惟一一个有可能救她的人大声喊道。 “哥哥！”可最先出言阻止沈遇动作的却是沈秋。 虽然沈秋对陆鸢华婚前的事一无所知，但这却也不妨碍她厌恶陆鸢华，毕竟——陆鸢华一开始想悔婚是事实！ 只是，她厌恶陆鸢华是一回事！阻止她哥哥犯蠢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现在屋里可不只他们三人，陆家还有两位姑娘也在这了！虽然陆锦华同陆鸢华姐妹关系素来不睦，但毕竟两人都姓陆，这万一…… 凡事，还是稳妥一些最好！ 第137章 你是沈二爷？ “沈公子别急着恼，我三妹妹口出恶言确实有错，可归根究底，这一切同沈公子也脱不了干系！”就在沈遇微怔间，陆锦华清冽的嗓音紧跟着响了起来。 沈遇拧眉看着陆锦华，他没有哼声。 沈秋也同样没有接话。 陆鸢华在沈府是何处境她心之肚明，虽然她知道陆锦华同陆鸢华这两姐妹间有隙，但这也并不代表着陆锦华会放任沈家如些对待陆鸢华。 陆鸢华毕竟姓陆。 可沈遇沈秋兄妹不接话不代表别人不搭话，比如说…… 姚二姑娘。 “阿锦，你这话是怎么说来着？”姚二姑娘眨巴着眼睛，十分配合的演起了好奇宝宝。 而陆锦华也没让姚二姑娘失望，她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而后才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沈公子既将我三妹妹娶回来，那便该尽到为人夫的责任，而不是将自己的妻子当作一个摆设放在屋里不闻不问！” “陆二姑娘，我为何会如此难道你不知道？”沈遇终于还是没忍住，他拧眉反问陆锦华道。 当初可是她引着自己去朝安寺亲眼撞见陆鸢华同沈沛私会的！ 所以，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待陆鸢华！ 可陆锦华在听了沈遇这话后却只是轻轻弯了一下嘴角，随后她才扬眉道：“可沈公子还是娶了我三妹妹不是？”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 所以才故意疏远自己的么？ 沈遇到底还算有些理智没将后边那句话给说出来，可当这个念头在他脑中闪现的时候，一刹那，先前那些困扰他许久的谜团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难怪，难怪阿锦对他这般冷淡，原来，她是怪他娶了陆鸢华啊！ 看着沈遇眼中忽然迸出来的欢喜与激动，陆锦华只觉得十分无语——这厮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憎怪他娶了陆鸢华吧？ “我是想提醒沈公子，不管前尘如何，可如今你既娶了我三妹妹，那便要对她尽到做丈夫的责任！”陆锦华沉着脸打断沈遇的思绪道。 “陆二姑娘……” “我言尽于此，沈公子还是好好想想吧！”陆锦华再次打断沈遇的话道，说罢，她转过脸重新看向姚靖仪和陆清华道：“阿仪，清姐儿，我们回去吧！” “我们这就回去呢？”姚靖仪眨着眼睛道。 她戏还没看够了！ 可回应姚二姑娘的却只是陆锦华一记嗔怪的目光。 姚二姑娘可惜的撇了撇嘴角：“行吧，咱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姚二姑娘都松了口，那陆清华自然也没有别的意见。 而且…… 她早就想回去了。 她总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那我送几位吧！”沈秋也连忙站出来道。 她真怕自家哥哥一会控制不住情绪说出什么来。 一踏出梧桐院，姚靖仪便迫不及待的挽着陆锦华的胳膊问道：“阿锦，陆鸢华这厮同你说什么呢？” 话刚落音，姚靖仪忽地想起身后还跟着一个沈秋。 正在她有些懊恼自己不该问的时候，陆锦华清冽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她淡笑着望着姚靖仪道：“没什么，鸢姐儿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无非是抱怨沈公子对她不上心罢了！” “这样啊……”姚靖仪笑着朝陆锦华眨了眨眼睛，那笑容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玩味。 可听着二人对话的沈秋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眼看就要到花厅了，就在这时，右边长廊处忽地走出来一个玄衣男子。 “二叔。”沈秋连忙站定朝那人唤了一声。 陆锦华和姚靖仪也忙止了脚步。 就在陆锦华转过脸的那一刹那，沈擢言那张棱角非明的脸便生生撞进了她的瞳孔里，即便尽力克制，但当沈擢言走近时，陆锦华心还是漏掉了一拍。 沈秋似乎也没想到沈擢言会朝她们走过来。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她这位二叔是一个极其冷漠的人。 不过很快，沈秋便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她垂眸再度朝沈擢言福了福声并唤了他一声：“二叔。” “嗯。”沈擢言淡淡的应了一声，狭长的眸子看似瞧着沈秋，可实则，他的目光却越过沈秋落在了她身后的陆锦华身上。 还真是她！ “沈秋唤你二叔，你是……你是沈二爷？”凭着沈秋那一声‘二叔’，姚靖仪很快便猜出了沈擢言的身份。 沈擢言幽沉的眸子依旧落在陆锦华身上，就在陆锦华有些快绷不住的时候，沈擢言终于将视线给移开了。 “姑娘认识我？”沈擢言挑眉看向姚靖仪道。 “认识！当然认识啊！”姚靖仪毫不犹豫的大声答道。 要不是他突如其来的一笔，太子那厮怕是又要缠上她了！ “二叔，这位姚姐姐是永昌侯的二姑娘，另外两位则是建安伯府的二姑娘和四姑娘。”沈秋虽然打从心里有些怵自家这位二叔，但眼下这种情况，她不得不站出来插话。 再让这位姚二姑娘说下去，一会不定闹出什么事来了！ 听了沈秋这话，沈擢言唇角微不可觉的牵了一下。 看来，上次打探到的消息没有错。 她果然是建安伯府的二姑娘。 “沈二爷，王国舅勾结鞑靼一事有结果了吗？”姚靖仪丝毫没有不与外男搭话的觉悟，或许是沈擢言大了她一辈，也或许是因为鞑靼一事让她对沈擢言有了天然的好感，所以，她半点也没有要避嫌的意识，直接开口就问沈擢言道。 可惜，不等沈擢言答话，陆锦华却先一步皱眉喊了一声：“阿仪……” 虽然姚靖仪厌恶太子，但永昌侯府却是实打实的太子一党。 毕竟太子可是从姚贵妃肚子里生出来的！ 虽然挂记在先皇后名下，但比起王国舅这位名义上的舅舅，显然是永昌侯这位嫡亲的舅舅更亲近一些！ 可姚二姑娘一点也不思虑这些，竟然直剌剌问沈擢言这些！ 她不怕沈擢言削她么！ “这事姚二姑娘不应该问侯爷么？”沈擢言淡笑着反问姚靖仪道。 “我爹他怎么可能同我说这些！”姚靖仪想也不想便答道。 “侯爷都不同你说，那姚二姑娘怎么会认为我会同你说呢？”沈擢言挑眉再次反问姚靖仪道。 第138章 她口中的证据指的是什么 这话一出，姚二姑娘终于沉默了。 是啊，她凭什么认为沈二爷会同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说这些？难道就因为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了她一把？ “行了，小姑娘，快回去吧！”终于，沈擢言终再次吐出一句，随后，他便抬脚径自朝前走去，只是经过陆锦华身边时，他微凉的唇角忽地勾了一下。 陆锦华心口猛地一跳，随后她慌忙将脸垂了下去。 沈擢言，沈擢言这厮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他干嘛朝她笑啊！ 而沉浸在失落中的姚二姑娘并没有注意到好友的不对劲，她自顾自的闷着声音对陆锦华道：“阿锦，咱们走吧……” 倒不是因为沈擢言那几句话让她失落，而是她突然意识到，即便此次因为王国舅的事让太子有所收敛，但一旦这事过去，那她一样要面对太子的垂涎…… 除非太子倒台…… 可一旦太子倒台，那太子背后的永昌侯府自然也就…… 难怪那日张清信誓旦旦说，她会回去找她的！原来，早在那时候，她便已经料定自己没有旁的路可以走了！ 待陆锦华一行人回到花厅，消寒宴也已差不多到了尾声。 “阿锦，没发生什么事吧？”陆锦华一落座，夏氏便迫不及待的转过头问她道。 陆锦华笑着朝她轻轻摇了下头：“母亲放心，我一切都好。” 不好的是陆鸢华。 还有沈遇。 没了她们这些外人在场，这两人还不定在梧桐院怎么闹了！ 陆鸢华那句从来没有想过嫁给沈遇，简直是在拿刀捅沈遇的心窝子！新仇旧恨，沈遇不会轻饶陆鸢华的。 虽然陆锦华这般说着，但夏氏仍旧有些不放心，她抬眼认认真真的将陆锦华打量了好几遍，末了，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不过，再有下次你可不许再应了！” “是，女儿都听母亲的。”陆锦华笑着答应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夏氏脸色这才好看起来，她高兴的对陆锦华道：“行，你这话我可记着了！” ——我是沈二爷的分割线—— 陆锦华没有料错。 此刻梧桐院确是一片死寂。 陆鸢华紧紧攥着怀里的被子，即便她装得再镇定，可是，她眼里无意识流露出来的惊惶还是出卖了她。 至于沈遇，他此刻正面无表情的坐在先前陆锦华坐着的圆凳上。 他在等一个答案。 “公子，如果小的没有验错的话，这香料应该是欢宜香。”在将薰炉里的香料查验数遍后，大夫终于给了沈遇一个答案。 这话一出，不仅陆鸢华，就连伏首跑在地上的佩玉也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欢宜香……”沈遇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是。”大夫丝毫没有察觉到沈遇的不愉，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甚至，他怕沈遇不明白这欢宜香的用处，还忙又补了一句道：“公子，这欢宜香最初盛行于秦楼楚馆……” “行了。”沈遇沉着脸打断了大夫的话。 见沈遇神色不愉，大夫忙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翠岚，你送大夫出去吧！”沈遇再次道。 “是。”翠岚忙应了一声，随后便上前将大夫领出了房间。 大夫一走，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沈遇死死的盯着陆鸢华，那模样似要将陆鸢华给生吞活剥了。 欢宜香！ 她竟然在薰炉里加了欢宜香！ 她想做什么？ 想用这个东西逼他就犯？ 就要沈遇沉思之际，一个年长的婆子终于从外边走了进来。 “公子。”那婆子垂首朝沈遇福了福。 “查清楚了吗？”沈遇开口道。 “回公子的话，奴婢已经查清楚了，这香料不是咱们院里的丫鬟婆子带进来的！至于少夫人带进来的那些丫鬟婆子，她们都没有外出过，所以……” 这香料只能是成亲那一日陆鸢华亲自带进来的！ 她怕是早就盘算好要将这东西用在他身上了，只可惜…… 可惜他一直没给她这个机会！ 虽然，他早就见识到了陆鸢华为攀附权势不顾一切的丑陋嘴脸，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下作到如此地步！ 前世他究竟是有多眼瞎才会将这样一个女人放在心上？ 一想前世他做的那些混帐事，沈遇只觉得心像是被人一片片凌迟似的！ 悔！ 他真的好后悔啊！ “公子，依奴婢看……这事最好还是交由夫人处置？您觉得呢？”见沈遇看向陆鸢华的眼神越发越阴沉，那婆子生怕他一时控制不住对陆鸢华作什么，于是她连忙上前问沈遇道。 沈遇没有答话。 他仍旧阴森森的盯着陆鸢华。 陆鸢华被沈遇这眼神盯得实在受不住了，她想，与其在这里被沈家人折磨，还不如拼死跑出去！这会消寒宴应该还没散，若她跑到花厅，那众目睽睽之下，即便夏氏不想为自己做主，她也不得不替她主持公道。 旁的事都是口说无凭，可她手上的守宫砂确是货真价实的！ 建安伯府丢不起这个脸！ 想到这，陆鸢华瞬间下定了决心！ 就在她要赴之行动时，沈遇阴沉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你将陆二姑娘叫过来做什么？” 这话一出，陆鸢华整个人瞬间便僵硬了起来。 “你同她说了些什么？她口中的证据又是指什么？”沈遇盯着陆鸢华继续追问道。 “我，我能同她说什么！我不过就是如实告诉她我在沈府的处境罢了！怎么，沈公子现在是害怕了么？”见沈遇咄咄逼人，紧咬着她不放，陆鸢华也豁出去了。 面对陆鸢华的虚张声势，沈遇脸上一点波动也没有，他盯着陆鸢华继续追问道：“所以，她口中的证据究竟是指什么？” 这话一出，原本还虚张声势陆鸢华瞬间便哑然了。 “她说，证据在你手上……”说到这，沈遇阴沉沉的眸子忽地动了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腾’地一下起身便朝陆鸢华走了过去。 “别，你别过来……”陆鸢华下意识的想阻止沈遇，可沈遇又哪会听她的。 眼见沈遇越逼越近，陆鸢华忽地猛地一把掀开被子，而后一个翻身滚下床，未等站稳她便抬脚快步朝门外冲了过去。 第139章 我真的是清白的 众人都被陆鸢华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可即便如此，屋里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她，直到…… 外边便传来陆鸢华尖锐的喊叫声。 “放开我，快放开我……” 伴随着喊叫声越来越近，很快，几个婆子便将陆鸢华给扭送了回来。 陆鸢华看着房门在她面前被重新掩上。 阳光被阻绝在外，她的世界再度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哈，哈哈哈……”陆鸢华忽地仰着脸放肆的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眼泪便大滴大滴的滚落了出来。 她刚刚怎么会傻到以为自己能逃出这间院子？ 沈家怎么可能让她逃出这间院子？ 哈哈，哈哈哈…… 陆鸢华越笑脸上的表情就越扭曲，最后，她干脆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 可即如此，沈遇清俊的脸上却仍旧没有丝毫动容，他冷冷的盯着陆鸢华，墨色的瞳孔里满是嘲讽与奚落。 他倒想看看，她能装癫到几时！ 或许是见沈遇始终不为所动，也或许是嚎了这么久陆鸢华终于累了，渐渐的，她癫笑声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归于平静。 “沈遇，我究竟是哪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陆鸢华满脸哀怨的望着沈遇道。 “我为什么这般对你你不知道吗？”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沈遇忍不住冷笑着发问道。 “我……阿遇哥哥，如果是因为那些流言，我可以解释的！”见沈遇似有所动，陆鸢华再次豁了出去。 “解释？” “是！我可以解释的！”见沈遇有所触动，陆鸢华心中蓦地一喜，她连忙爬到沈遇跟前一把抱着他的大腿：“那些流言全是张家公子故意散播的，他几次试图接近我被我拒绝，恼羞成怒下这才让人散播了那些流言！阿遇哥哥，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即便我母亲因老太爷病故起了悔婚的心思，可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不然，我也不会托我二姐姐给你送荷包以明心意！” “呵，呵呵呵……”沈遇最终还是没忍不住闭着眼睛大笑了起来。 他怎么能不发笑！前世定国公府倒台后，陆鸢华也是像这现在这样，声泪俱下的说了同样的一番说词。 一切全是张沛的错。 她是无辜的。 她心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 哈哈哈……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陆鸢华这张嘴还真是从来不让她失望！明明是她趋炎附势，为了攀上沈家这根高枝不惜自损名节与沈遇私会！可经她嘴一装饰，一切全成了张沛的错，她从头到尾都无辜纯良的如同雪白的茉莉花！ 可她配么！ “阿遇哥哥，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看……”陆鸢华说着忽地伸手一把撂开了袖子，当朱红色守宫砂现出来的那一刻，陆鸢华以为沈遇一定会有所触动，可让她失望的是—— 即便看到守宫砂，沈遇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表情。 他就那样冷冷的盯着她。 一言不发。 “阿遇哥哥，我，我真的是清白的？”即便沈遇半点不为所动，可到了这一刻，陆鸢华还是不想放弃。 因为她知道，这将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看着满眼期望凝望着自己的陆鸢华，沈遇终于勾了勾唇角开口了。 “朝安寺，后山。” 虽然只有五个字，但落在陆鸢华的耳中却如一道惊天巨雷，猝不急防就将她劈了个粉身碎骨！她瞪大着眼睛相着沈遇，久久，她都没有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会……” 你怎么会知道？ 后边那两个字陆鸢华到底没胆子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就等于她承认了！ 可她不能承认啊！ “阿遇哥哥，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什么呢？你不要相信他们，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无辜的！”即便到了此刻，陆鸢华仍旧不肯放弃为自己狡辩。 看着陆鸢华如此作态，沈遇只觉得心里一阵作呕！ 为他前世的眼瞎！ 也为他前世的愚蠢！ 他怎么会蠢到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辜负深爱他的阿锦！ “无需人同我说，因为，那一日我也在朝安寺后山！”沈遇死死的盯着陆鸢华，终于亮出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 亲眼所见，又岂会有假！ 沈遇这话一出，陆鸢华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她下意识的张了张嘴，而后，心口一阵剧痛传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整个人便‘咚’地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看着昏倒在地上的陆鸢华，沈遇脸上半点触动也没有，他抬了抬眼，随后望着垂首站立在一旁的婆子道：“有些事也该加快脚步了。” 这话一出，那婆子有些讶异的抬眸朝沈遇看了过去。 可沈遇却只是冷淡的朝她挑了挑眉，随后，他便起身一言不发的朝门外走了过去。 原本，他还想多留陆鸢华一会的，可现在看来…… 应该是不需要了。 今次他这位二叔竟然比前世提前接任了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 原本，他是不想同他沾上关系的，可如今细想想，前世的事尚未发生，他有什么理由不利用他的身份！自命清高只会让他将阿锦推得越来越远！ 早知如此，当日他真应该抗住压力与陆鸢华解除婚约！ 阿锦根本就不需要他为她出气！ 如今这般，他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理清楚这一切后，沈遇忽地无比懊恼了起来！ 现在的阿锦根本不知道陆鸢华前世对她做了什么，所以，她对陆鸢华没有那么多的恨意！她引他去朝安寺后山的目的不就是想让他别娶陆鸢华么？ 可笑他竟然误会了她的用意！ 难怪…… 难怪她会那般生气！ 她一定是以为自己爱陆鸢华爱到可以忽视陆鸢华与人私会！心灰意冷之下，她这才开始冷淡疏远了自己！ 他不该娶陆鸢华的！ 他不该娶陆鸢华的！ 这一刻，沈遇当真懊悔到了极点！ 还未踏进梧桐院，沈大夫人便见自家儿子满脸痛苦的不停挥舞的拳头击打着墙壁，她心里一慌，连忙朝他走了过去：“遇哥儿，你这是怎么呢？” “母亲，你为什么逼我娶陆鸢华！”可回应沈大夫人的，却只有沈遇埋怨的目光。 第140章 沈二爷与沈家有隙 从沈府回来已是未时末。 夏氏无心招待三夫人母女，两人寒暄了几句，随后便各自领着女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锦，现下你能同我说说，陆鸢华将你叫过去是为了何事吧！”一回到怡然院，夏氏便迫不及待的问陆锦华道。 “没什么，不过是想让我帮她求情罢了。”陆锦华淡笑着道。 “就这些？”夏氏显然是不相信陆锦华这话。 “真的就这些。”陆锦华笑着答道。 见自家女儿不说实话，夏氏终于没忍住将眉毛拧成了一团，她道：“阿锦，你是觉得娘傻？还是陆鸢华傻？” “好端端的，母亲为何说这话？” “要不然，你怎么会这般唬弄我？即便陆鸢华真想找你帮她求情，助她脱困，那她也总得有几分把握吧！” 陆鸢华还没有傻到，以为自己凭借几分‘姐妹情谊’就能说服阿锦帮忙！ 果然，见她这般说，陆锦华果然不再说话了。 “阿锦，母亲面前你还有不能说的话么？”夏氏趁胜追击继续追问道。 见夏氏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陆锦华最终还是言简意赅的对她道：“也没什么，她在屋里点了香想以此逼我就犯，不过因为我早有防范，所以她并未得逞。” “香？什么香？”夏氏很善于抓住重点。 陆锦华抿着唇笑了笑，她道：“母亲难道不应该问女儿为何会早有防范么？” “你先回答我前一个问题。”夏氏执拗的盯着陆锦华道。 “母亲……”陆锦华满脸无奈的唤了夏氏一声。 她实在无法告诉夏氏，陆鸢华为了迫她就范，就在屋里点了欢宜香。 夏氏若是知道，怕是会立刻折身回沈府把陆鸢华掐死。 见夏氏仍旧执拗的盯着自己，陆锦华无法，她只得开口道：“母亲，沈家那边好像已经动手了……” 果然，她这话一出，夏氏立即便转移了注意力。 “是吗？这么快？” 她还以为，沈家怎么着也得等到沈遇春闱中榜了！ “母亲忘了，如今沈二爷已经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了。”陆锦华淡笑着望着夏氏道。 是啊！ 如今沈家已经有了新的靠山！ 所以，陆鸢华对沈家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不过，说到沈二爷……今日沈家这消寒会，虽然是以沈家的名义办，但来赴宴的人有几个不是冲着沈二爷来的！可听说，前院那边等了许久，可沈二爷连面都没有露，说是有公务在身，给沈老夫人请了个安便离开了。”夏氏品了一口茶，虽然她已经尽力克制了，但眼中还是没忍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她厌恶陆鸢华不假！ 但对明知道陆鸢华丑事，却仍旧为了利益将她娶进门的沈家，她同样没有半分好感！ 果然，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眸心微不可觉的动了一下。 难道她会在沈家遇到沈擢言，原来，他当时是从沈老夫人的院里出来。 “不过，沈家若是打着依靠沈二爷的主意，我觉得，他们大概是要落空了！”夏氏一边喝茶，一边笑着对陆锦华说出自己的猜测道。 她虽对汴京城里这些勋贵人家的关系秘闻知之甚少，但对与伯府订亲的沈家，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沈老太爷育有二子一女，其中长子幺女为沈老夫人所出，次子则托身于一位姨娘腹中！居说，沈二爷小时候便文才敏捷，七岁就会作诗，沈老太爷起初是极其看好这位沈二爷的，但中间不知因为何故，这位沈二爷突然弃笔从戎去了宁夏。 他这一去就是数年，直到前阵子大败鞑靼立下大功被陛下召回汴京。 原本，她以为沈家这么大张旗鼓的办消寒会是为了昭告汴京城——沈家的荣光又回来了！可万万没想到，消寒宴是办了，可沈二爷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虽然陆锦华多少猜到了夏氏会何会有此一言，但她还是笑着问夏氏道：“母亲为何会这般说？” “你想啊！沈二爷公务再繁忙，可露个面又耽误不了他多少功夫！更何况，他身为沈家的一份子，又领了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怎会不知道沈家办这消寒会的目的？可他人都来了，却连面都不露，这不明摆着是不想给沈家做这个面子！如此种种还不够说明他同沈家的关系？”夏氏头头是道的同陆锦华分析道。 听了她这话，陆锦华笑着连连点头：“母亲说的是，是我没想到这处。” 夏氏原本还有几分得意，可听了陆锦华这话，她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敛了起来，她道：“你这丫头，你竟拿你娘打趣！” “我怎么敢，我就是觉得娘您分析的对！”陆锦华连忙替自己辩解道。 虽然陆锦华如此说，但夏氏心里岂能没有数——她这个女儿看事比她清楚多了，她怎么可能猜不到沈二爷与沈家关系微妙！ 她是故意让自己分析的！ “算了，我就当你先前那话是夸我了！”最终，夏氏还是接受了自家女儿的好意。 陆锦华笑了笑，就在她端起茶盏想要喝口茶润润喉时，夏氏的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阿锦，如若沈二爷不给沈家那些人撑腰，那沈家会不会……” “不会。” “这又是为何？” “因为三妹妹她已经把自己的路全都给走死了啊！”陆锦华弯着唇角淡淡的道。 她若能安安份份的呆在梧桐院里不作妖，那沈遇说不定会因为旧情留她一条命，可她不甘心啊！她非要将自己面貌全都暴露在沈遇眼皮子底下。 两世玩弄！ 沈遇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说的也是，就陆鸢华那样的性子，沈家能容留她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提起陆鸢华，夏氏的脸上满是不屑。 从前沈家可能还抱着两分伯府可能会顾念她这个大房遗孤的念想。 可现在…… 李氏都被遣送去了庄子里，可见伯府已然是厌毒了她们母女俩！ 少了这层顾虑，沈家更不会留着陆鸢华了！ 可听了夏氏这话后，陆锦华却是忽地一笑，随后，她话锋一转忽地又道：“不过，我倒希望三妹妹能活着……” 因为活着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第141章 枉你当了这么多年家 沈家。 宁德院。 沈老夫人半阖着眼睛沉默的坐在暖榻上，她的身后，一个婆子正专心致至的给她捏着肩膀。 “母亲，二弟他……他今日除了给您请安外可有跟您说过什么吗？”见沈老夫人始终没有说话，沈大爷率先按捺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听了沈大爷这话，倚坐在暖榻上的沈老夫人终于有了动静，她缓缓揭开眼皮朝沈大爷看了过去。 “母亲……”见沈老夫人望向自己，沈大爷忙又唤了她一声。 “你觉得他能同我说什么？”沈老夫人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大爷道。 听了老夫人这话，沈大爷忍不住脸上一僵，他讪讪的看着老夫人，沉吟许久，最后还是尴尬的挤出一句：“您，您怎么说也是二弟的嫡母……” 就算从前有些对他不住，但嫡母就是嫡母！ 即便老二心里有怨，这些年过去了，他也该放下了。 沈大爷这些心思沈老夫人何尝不知道。 只是…… 沈擢言若当真放下，今日他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沈府的脸了。 一想到晌午沈擢言唇角那抹嘲弄，沈老夫人心口那股憋闷和愤恨忽地又涌了出来。 “母亲，可眼下二弟正得重用，若他肯帮扶阿遇，那阿遇何愁不能出头啊！”见沈老夫人沉着脸不说话，沈大爷忙又补了一句道。 就是他说不定也能再往上攀一攀了。 这些道理不用沈大爷说沈老夫人也知道，只是，他们打算的再好，可最终不还得沈擢言同意么！ “母亲，要不然……您再同二弟好好说说？”沈大爷试探着又对沈老夫人道。 “呵！”见自家儿子步步紧逼，沈老夫人终于没忍住冷笑出声，她半眯着眼睛盯着沈大老爷道：“你自个怎么不去同他好好说？” “母亲，我，我……” 他哪有脸去擢言面前啊！ 当初擢言因为他母亲的事求到他面前，可他…… “呵！”看着脸涨得通红的沈大爷，沈老夫人到底没忍住再次冷哼了一声。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之际，沈大夫人终于领着婆子走了进来。 “母亲，老爷。” “你怎么才来？遇哥儿是怎么回事？府里好不容易办一场消寒会，他怎么能一声不哼扔下宾客就跑了？”沈大夫人一来，沈大爷便迫不及待发问她道。 “这事不能怪遇哥儿，是梧桐院那边……” 提到梧桐院，沈大爷立时便抿着唇不说话了。 陆鸢华到底是他儿媳，这世上就没有公公在背后论儿媳是非的，所以，他虽然生气，但却也只能觉着脸不作议论。 “老爷，您要是有事便先行一步，母亲这有我伺候就够了。”沈大夫人也知道这事沈大爷不宜听，所以，她忙看着沈大爷又补了一句道。 “行吧，那你就留在这陪母亲吧！”沈大爷说完便抬手朝沈老夫人揖了揖，末了，他才转身大步朝门口走了出去。 “说吧，梧桐院那边出什么事呢？” 直到沈大爷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沈老夫人这才睁开眼睛朝沈大夫人看了过去。 可沈大夫人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拧着眉语气带了一丝急切的对沈老夫人道：“母亲，您还打算容留陆鸢华到何时？” 沈老夫人抬眸瞥了沈大夫人一眼。 她没有说话。 于是，沈大夫人接着道：“母亲，您是不知道，她今儿个在屋里用了……用了那种香！” 看着沈大夫人怪异的神色，沈老夫人眸心终于动了动。 “母亲，您说，她好歹也是伯府千金，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了！”沈大夫人沉着脸继续向沈老夫人抱怨道。 可听了沈大夫人这话的沈老夫人却只是微微朝她抬了抬眼皮子，她道：“人被逼急了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倒是阿遇……他既知道陆家那位姑娘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没事，他干嘛跑去梧桐院？” 沈老夫人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的沈大夫人一下便哑然了。 她总不能告诉沈老夫人，阿遇之所以会扔下满屋子的宾客跑去梧桐院，是因为听到陆鸢华要对自己的姐姐不利吧…… “这个问题不好答么？”见沈大夫人耸拉着眼皮不语，沈老夫人不禁又问道。 “不，不是……阿遇，阿遇是被陆鸢华耍手段给引过去的。”沈大夫人支支吾吾的道。 沈老夫人一瞬不瞬的盯着沈大夫人的眼睛。 显然，她是不相信沈大夫人这番话的。 想要引人上钩就要抛诱饵，可什么样的诱饵能将遇哥儿引过去呢？ “母，母亲，是陆鸢华买通丫鬟传话给阿遇，说，说她要对陆二姑娘不利……遇哥儿也是救人心切，这才顾不得思虑周全便跑了过去！”说到这，怕沈老夫人不信，沈大夫人想了想忙又补了一句道：“毕竟，陆鸢华那样的性子，她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啊！阿遇也是想到这一点，这才……” 即便沈大夫人如此说，可沈老夫人依旧没的接话。 “母，母亲……” 就在沈大夫人有些惴惴不安之际，沈老夫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她拉长着音调道：“我听说……今日梧桐院派人请了陆二姑娘过去？” “是，是啊！”沈大夫人不解的朝沈老夫人望了过去。 沈老夫人眸子眯了眯，随后，她抬眸再度问沈大夫人道：“那香是谁发现的？” “应该是陆二姑娘……她当时还点了陆鸢华跟前的丫鬟。”沈大夫人忙答道。 听了沈大夫人这话，沈老夫人终于没忍住靠在暖榻上冷笑了起来。 “母亲，这里边是有什么不对吗？”见沈老夫人这般模样，沈大夫人连忙追问道。 “枉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这点微末的小伎俩你竟也没瞧出来！”沈老夫人半眯着眼睛看着沈大夫人冷淡的开口道。 沈大夫人被这话说得一阵面红耳赤，虽然如此，但她到底还是垂首朝沈老夫人郑重的行了一礼道：“还请母亲赐教。” “我问你，若陆鸢华真想将这香用在遇哥儿身上，那她何以遣人将自己的姐姐也叫过去？” 第142章 是不是对陆二有意思 沈老夫人这话犹如醍醐灌顶，只一瞬间，沈大夫人立时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之处——陆鸢华这香竟是，竟是为阿遇同陆二姑娘准备的！ 当时永昌侯府的姚二姑娘也去了，万一她也中招，那…… 那他们沈家就彻底不用做人了！ 想到这里，沈大夫人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她抬眸又惊又怒的望着沈老夫人道：“母亲，陆鸢华这丫头她，她也太狠了吧！” 她这是要害死遇哥儿啊！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自然也就会咬人了！”相较于沈大夫人的激动，沈老夫人可要平静多了。 只是，若仔细观察，还是能瞧见沈老夫人眸底那隐隐渗出来的森寒。 她还是小看陆鸢华这丫头了！ 原以为，从前她在建安伯府兴风作浪是因李氏之故，可现在看来…… 这丫头比起她娘也不遑多让啊！ 这样精妙的谋算，若不是陆家那位二姑娘机智识破了，今日沈家怕是要翻天了！ “这丫头，她就这般断定陆二姑娘会去，若陆二姑娘不去……” “若陆家二姑娘不去，那遇哥儿去也是一样。”沈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子，她冷冷的打断沈大夫人的话道。 总归，她这点香不会白燃。 沈大夫人也不是什么愚笨的人，冷静下来后，她心里立时便跟明镜一样！ 可越想明白，她对陆鸢华的厌恶也就越上了一层！ “母亲，这种人咱们还留着她做甚？反正建安伯夫人已经不只一次暗示过咱们，伯府那边是不会管这丫头死活的！只要到时候咱们做得漂亮一点……” “建安伯夫人是建安伯夫人，她又代表不了建安伯府，况且……”说到这，沈老夫人忽地狠狠剜了沈大夫人一眼，末了，她才接着道：“你也不想想，她那话不过是一些场面话罢了，任谁来听都不觉得有问题，只有你……” 心思不正，这才会别样解读夏氏的话！ “母亲，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有意会错建建安伯夫人那话，若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她不会同我重复好几次。” “好吧，就算建安伯夫人真有那意思，可建安伯呢？建安伯府那位老夫人呢？你能保证他们也与建安伯夫人是一个意思？” 沈大夫人终于不再说话。 可一想到自家儿子院里养着这样一个人，沈大夫人心里那个膈应啊…… “母亲，可咱们也不会能由着那疯丫头啊！这万一，万一……” 后边的话沈大夫人没有再说下去，可沈老夫人如此精明的人又岂会不了解她的意思，她闭了闭眼睛，沉吟许久，最终才缓缓睁开眼睛道：“再等等看吧。” 等摸清建安伯府的态度，那该除还是要除的！ “还等什么……本来就是建安伯府理亏在前，再说，咱们现在有二弟撑腰，谅建安伯府也不敢来咱们府上说理。”沈大夫人撅着嘴小声埋怨道。 沈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耳力却是极好，听到沈大夫人的埋怨，她满脸讽刺的望着沈大夫人道：“你倒是挺会想的，你确定他会给你撑腰？” 这话一出，沈大夫人再次哑然了。 她还真不敢确定…… “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见沈大夫人埋着头不说话了，沈老夫人心里不禁升起一股烦燥，她想了想，随后又闭着眼睛淡淡的补了一句道：“不过，你若是不死心的话，也不妨去那边看看，陛下不是赏了他一栋宅子么？你去问问他缺点什么东西也好。” 说到这，沈老夫人眸底忽地划过一丝光亮。 也或许…… 她们可以从内宅下手。 沈擢言也是时候该娶妻了！ 可惜，沈大夫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婆母眸底闪过的精光，她虽然有些畏惧这个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小叔子，但…… 一想到自家儿子的前程，这一趟她又不得不走。 “是，母亲，我明日会带人去二弟府上瞧瞧的。”最终，沈大夫人还是下定了决心。 “记得挑几个婆子和丫鬟带上，最好……是以前老二房里的。”沈老夫人眯着眼睛再次叮嘱沈大夫人道。 这样既显诚意又能降低沈擢言的防备。 对上沈老夫人的眼神，沈大夫人一下便反应过来，她忙用力朝沈老夫人点了下头道：“是，母亲，您的话儿媳都记住了。” 见沈大夫人总算还不是太蠢，沈老夫人这才满意的朝她轻点了下头：“行了，若没别的事，你便回去吧！” “是。”沈大夫人连忙应了一声，她朝沈老夫人福了福，末了，才抬眸望着沈老夫人道：“母亲，那儿媳就先告退了。” 沈老夫人摆了摆手。 沈大夫人抿唇笑了笑，她转身正要朝门口走去时，身后沈老夫人的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 “等一下。” “母亲，您还有事要吩咐媳妇？”沈大夫人很是诧异的转过身来。 沈老夫人眸子沉了沉，她盯着沈大夫人看了好一会，最后才眯着眼睛对她道：“我问你，建安伯府那位二姑娘闺名是不是叫锦华？” “好，好像是……”沈大夫人绞着手帕唯唯诺诺的答道。 “哈，哈哈哈……”听到答案的沈老夫人忽地笑了起来。 “母亲，您，您这是……” “我再问你，遇哥儿是不是对陆家这位叫锦华的姑娘有意思！”沈老夫人盯着沈大夫人的眼睛再次丢出一记炸雷。 只一瞬间，沈大夫人脸上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她哆嗦着嘴巴，良久，才将自己的声音给找了回来：“母，母亲，您，您怎么会这样想……” “你说我为何会这般想！”沈老夫人盯着沈大夫人，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不管怎么听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难怪他一听到陆二姑娘出事便抛下满屋子的宾客不顾一切的跑去梧桐院，难怪陆鸢华会以陆锦华作诱饵布局！还有上次他病得迷迷糊糊之际喊什么‘阿锦’！ 原来…… 究其因由，是在这啊！ 哈哈！ 哈哈哈！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第143章 康平公主的心思 腊八节的前一天，引起朝堂震动的王国舅勾结鞑靼一事终于有了结果——锦衣卫从国舅府抄出白银二十万两，古玩器具无数以及鞑靼历年孝敬王国舅的帐本。 铁证如山！ 明德帝大怒，王国舅被叛斩首，国舅府男眷被判流放，女眷则通通贬为庶人。 明德帝到底还顾念着与先皇后的情谊。 至于太子…… 锦衣卫并未从国舅府查出太子与此事有关的罪证，但即便如此，太子一个失察之罪还是免不了的，为堵悠悠众口，明德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太子训了个狗血淋头，而后更是一道圣旨直接命太子闭门思过三个月。 燕王从勤政殿回来时已近巳时，而康平公主早早就在燕王府等着了。 “你怎么还在这？”燕王一边褪去身上的大氅一边睨了一眼自家妹妹道。 “听三哥这话……你是不欢迎我么？”康平公主说这话的时候凤眸微微上挑，趁着她眼尾处那颗痣越发的治艳起来。 燕王斜了康平公主一眼，随后便抬脚走到了书案后边坐下。 “看三哥这模样，想来，我们那位太子皇兄又撞大运呢？”康平公主笑眯眯的望着燕王道，见燕王不理她，康平公主凤眸微微一转，旋即她撅嘴望着燕王又道：“父皇真偏心，太子明明沾了一身的泥，可父皇他老人家竟还闭着眼睛说他干净。” “行了！越说越不像话了，父皇也是你能议论的。”燕王拧着眉又斜了一眼康平公主道。 康平公主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她道：“我又没说错。” 作为先皇后的养子，这些年王国舅明里暗里可没少帮太子说话，她可不信太子对王国舅勾结鞑靼一事毫不知情。 说不定，太子从中捞到的好处比王国舅更多哩！ “好了！这事父皇已经有了决断，以后不要再提了。”燕王淡淡的瞥了一眼康平公主道。 这个结果他一早便料到了。 不管太子有没有搅合进王国舅勾结鞑靼一事，父皇都会力证他没有。 毕竟…… 再没有什么能比一国储君通敌判国更让皇室蒙羞的了！ 王国舅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一力将罪名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样，也才让陛下念及旧情饶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不过，就像康平说的，太子这一身泥哪是轻易能洗干净的。 外边的民众能糊弄，可朝廷里那些老奸巨滑的大臣又岂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不过是装瞎罢了。 “好好好，三哥让我不提，那我就不提了。”见燕王微沉了脸，康平公主忙笑盈盈的凑到他面前道。 “行了，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公主府了。”燕王瞥了一眼自家妹子，而后低沉着声音淡淡道。 “三哥，你这是在赶我走么？”见自家哥哥开口赶人，康平公主连忙眨着眼睛卖起了可怜。 可燕王半点不为所动，他伸手从书案上拿起一张折子，随后便低头认真翻阅了起来。 即便自家哥哥不搭理自己，康平公主却依旧没有半点不自在，她才弯着唇角对燕王笑道：“我就不走！我今儿个可是奉母妃之命特意来看我小侄儿小侄女的，而且，王妃嫂嫂已经留我在府里用午膳了。” 二个月前，燕王妃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因为双胎，所以，刚生下来的时候孩子还有些虚弱，但经过两个月的细心呵护，这几日，两个孩子肉眼可见的开始长肉了。 说罢，康平公主轻盈的转了个身，随后便选了一把椅子淡然自若的坐了下来。 看着康平公主的动作，燕王眉心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他搁下手里的折子，随即饶有兴致的抬眼望着自家妹妹道：“康平，你留在这不走，究竟是想在这用午膳？还是想留在这等人啊！” “三哥，你说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我留在这自然是要用午膳啊！难不成……三哥你舍不得这顿饭！”康平公主眨着眼睛满脸无辜的望着燕王道。 “只用午膳？”燕王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康平公主只瞥了燕王一眼便立时意会出了他话中的深意，于是，她唇角一勾，忙又道：“听三哥这话……您是还想留妹妹我在府中用晚膳啊！既然这样，那妹妹我就却之不恭啦！” “哈，哈哈哈……”燕王终于没忍住大笑了起来，他道：“你还说你不是在等他！就你那点小心思，你瞒得过谁啊！” 即便被自家哥哥点破了心思，可康平公主脸上一点羞恼也没有，她弯了弯唇角，随后才清脆着声音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谁……” 尤其是燕王。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而她的三哥又于大位有意，所以，她的婚姻必须要能为燕王助力！ 她的前一任驸马便是如此。只可惜，他命薄，早早便殒了！不过，也幸好是殒了，这样，她才能将沈郎纳到她的石榴裙下呀！ “你呀你……身为女子，你好歹也矜持一点，可别到时候把人给我吓跑喽！”见自家妹妹承认了自己对那人有意，燕王忙笑着再次打趣她道。 先前那桩婚事让康平委屈良多，如今她既觅得良人，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要成全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康平选中的这个人，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又能用得上的人才！ “他才不会了，他可是真正的男人！”说到最后，康平公主唇角忽地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着这样的妹妹，燕王唇角的笑意也忍不住加深了两分。 若康平能嫁给他，那锦衣卫……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助他快点在锦衣卫立住脚跟，否则，这一切便全是空谈！ 希望他和康平都没有看错他吧！ “王爷，公主，午膳已经准备好了，王妃请您们去荷花厅用膳了。”就在兄妹二人各自盘算时，丫鬟小心翼翼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那便去用膳吧！”燕王笑着从书案后边站了起来。 康平公主朝燕王眨了眨眼睛，随后笑盈盈的上前挽住了燕王的胳膊。 第144章 拿银子砸人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节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要吃腊八粥。 而法源寺也会在这一日举行法会，效法佛陀成道前牧女献乳糜，同时他们也会用香谷和果实做成粥来赠送给门徒和善男信女们。因在佛寺熬煮，所以，传闻喝了这粥就会得到佛祖的庇佑。为了求得佛祖庇佑，也为了图彩头，所以，每年这一日，汴京城里的勋贵人家早早便会遣人上山领粥，虽然等粥到了口中已变了味道，但勋贵人家们仍旧乐此不疲，因为吃的这是一个福气。 建安伯府自然也不例外。 “阿锦，吃啊！”见陆锦华拿着勺子迟迟没有动口，夏氏忍不住出言催促道。 陆锦华拧了拧眉，她抬眸试探对自家母亲道：“母亲，我能……不吃吗？” “呵呵！不能！你不仅不能不吃，你还得吃干净，一口都不许剩！这碗里可都是福气，知道吗？”夏氏毫不留情就拒绝了陆锦华的提议。 “母亲……” “快吃。” 看着夏氏坚定的眼神，陆锦华满脸的无奈，最终，她还是强迫自己的拿起了勺子。 就在陆锦华舀了一粥要送往嘴里时，一个小丫鬟忽地便躬身走了进来：“夫人，大公子求见。” 夏氏眉心拧了拧。 陆佑安，他来做什么？ “母亲，让大哥进来吧，外边冷。”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道。 “我知道，吃你的粥。”夏氏没好气的睨了一眼自家女儿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阿锦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今天她说什么也要盯着这丫头把粥给吃喽！ 看着自家母气恼的模样，陆锦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最终，她还是在夏氏的注目下将勺子送进了嘴里。 夏氏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让安哥儿进来吧！” “是，夫人。”小丫鬟应了一声，随后很快便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会，陆佑安便在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侄儿见过二婶。” “快起来，外边天气冷，快过来烤烤火暖和暖和。”夏氏笑盈盈的朝陆佑安招手道。 “是。”陆佑安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后便朝火炉走近了两步。 “大哥。”陆锦华笑着喊了陆佑安一声。 “二妹妹。”陆佑安也朝陆锦华笑了笑。 “大哥可吃过腊八粥呢？”陆锦华笑着又道。 “吃了，二婶有叫人给我送。”陆佑安笑着解释道。 说起来，陆佑安比沈遇还少一岁，但不知道是因为庶出还是其他缘故，他整个人老气横秋的，不论同谁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和讨好。 “那大哥要不要再吃一点？”陆锦华笑着又道。 “行了！你大哥来是有事要说，你以为他是来替你喝粥的么？”夏氏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自家女儿道。 见心思被戳破，陆锦华俏皮的朝夏氏吐了吐舌头，随后便低头安静的吃起了粥来。 而夏氏见自家女儿不再‘作妖’，她也终于提起兴致转过脸看向了陆佑安，她道：“安哥儿，你今儿个可是有事？” “回二婶的话，侄儿今日来是，是想让求二婶同意我预领后边两个月的例银。”即便已极力保持平静，但陆佑安紧绷的下巴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这是为何？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夏氏有些不解的望着陆佑安道。 “不，不是。年底了，我与几位砚席约好了要去广聚楼吃酒，所以，所以……”说到后边，陆佑安脸上的窘迫越发明显了。 夏氏当然看出了陆佑安的窘迫，可她却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只笑着对他道：“也是，好不容易学院放了假，是该好生同那些砚席们聚聚。” “那，那二婶是同意了吗？”陆佑安有些激动的朝夏氏看了过去。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不过，你现在将月例银子提前取用了，那年后该怎么办？”夏氏笑着道。 “二婶放心，我会省着点用的。”陆佑安连忙道。 与他交好的几个砚席都曾在广聚楼作东请客，他想着，自己总不能每次都去蹭吃蹭喝，所以，哪怕省吃俭用，这次他也得作东回请他们一次。 “安哥儿，是不是我给你的月例银子太少了啊？”听了陆佑安这话的夏氏皱眉又问道。 “没，没有！二婶，你别误会！月例银子都是有数的，怎么会少，只是……” 只是笔墨纸砚都很贵，且又消耗的快，偶尔他还得挤出来点交给姨娘看病抓药，所以，他才迟迟攒不下银子，但用是够用的！ 看着陆佑安涨红的脸，夏氏抬手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她道：“这样，这次你们砚席去广聚楼吃酒你一个人请，银子我给你出了，从下个月起，我给你每月月例银子再涨二两。” “不，不用，二婶，不用这样！”陆佑安被夏氏这话吓了一跳。 “大哥，既然我娘说了，那你就领着呗！反正……反正我娘最不缺的就是银子！”陆锦华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朝陆佑安挤了挤眉。 “你这浑丫头，喝粥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吗？桑月，再给二姑娘添一碗！” “别，别……我不说了，我不说不还不行吗？”陆锦华连忙捂着碗求饶道。 被陆锦华这一打岔，陆佑安脸色上的局促和不安明显减了不少。 “安哥儿，虽然你二妹妹这话说的难听，但确也没说错！以前是我没考虑周到，你在书院花费确实要比锦姐儿她们多些！不只你，文哥儿，宁哥儿我也会给他们多加二两银子的月例的！”夏氏含笑望着陆佑安道。 这些银子对她确实不算什么。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陆佑安是个老实本份的孩子！他那位姨娘也一直本本份份的，从来没有作妖到她头上。 所以，她愿意给他使这些银子！ “二婶，这，这……” 虽然他不知道夏氏拿这些银子给他，有多少收买他的意思在里头，但陆佑安听在耳里却仍旧觉得很是感动。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收买的。 最起码他现在没有。 “行了，这事就这样定了，一会我便让桑月把银子给你送过去！”夏氏无视陆佑安的感动，她直接开口做了决定。 第145章 有事求大公子 送走陆佑安，夏氏的眼神这才重又回到自家女儿身上，见她碗里的腊八粥还没消下去，她眼睛不由得一沉：“怎么还剩这么多？你吃了没？” “吃了，我吃了……”陆锦华苦着脸，一边说着一边含泪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粥。 看着自家女儿这模样，夏氏不由有些失笑，她道：“这粥有这么难吃么？” 陆锦华瞥了一眼自家母亲，虽然她没有说话，不过，那略显幽怨的小眼神却足以说明一切。 “你这丫头又想唬我，昨个儿早上你还用了一碗红枣燕窝粥了！”夏氏弯着嘴角明显是不信自己女儿。 “那是因为小厨房每次送来的粥都是甜的……”陆锦华拧着眉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母亲道。 “所以……你好甜口啊！”夏氏眸子瞬间一亮。 她是南边人，所以，自来便习惯喝甜粥，可嫁来汴京后才发现，这边的人喝的粥是咸口的！因着这个，她当初还被李氏嘲讽过。后来她虽然也喝起了咸粥，但真论起来，她也还是偏爱甜粥！所以，待伯府中馈交到她手上后，她便特意聘了一个南方的厨娘放在自个儿里的小厨房。 可她没想到，阿锦竟然也好甜口！ 看着夏氏溢于言表的激动，陆锦华却是一脸的困惑——她不过是喜欢喝甜粥，这有什么值得激动的？ 可陆锦华不知道的是，这事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对夏氏来说，这却是女儿随她的证明！ 她同阿锦虽是亲母女，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总觉得跟阿锦之间隔了一些什么东西，亲近也亲近，但…… 到底与旁的那些母女是不一样的！ 可现在，这一碗甜粥的发现却忽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终于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这个女儿离自己这样近，这样近…… 虽然陆锦华不解夏氏的激动所为何来，但—— 她却正好趁这个机会向夏氏求饶：“所以，阿娘，我可以不喝了么？” “不可以！”虽然这个认知让夏氏的开心不已，但她还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陆锦华的请求。 高兴是一回事！ 但吃粥又是另一回事！ 见自家女儿脸再次耷拉了下来，夏氏终于还是心软了下来，她拧着眉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的又加了一句：“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喝一些。” 怡然院里，母女二人亲昵的分享了一碗粥，而另一边，从怡然院出来的陆佑安却被一个婆子拦住了。 “大公子。” “你是……” “奴婢是前院管车马的刘大旺的媳妇。”那婆子恭谨的朝陆佑安笑着行礼道。 陆佑安拧了拧眉。 他不认识这个婆子，对她的身份也没有一点兴趣，他不明白这个婆子为什么突然拦住她。 “大公子，是这样的……前两日，庄子里来人给伯府送东西，他们说，说大夫人在庄子里染了风寒需要请大夫，所以……”刘大旺媳妇搓着手望着陆佑安，虽然后边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眼睛里却明晃晃的写着——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但可惜，陆佑安好像并没有明白她眼里的暗示，他直愣愣的盯着她道：“庄子那边没有大夫么？” 这话一出，刘大旺媳妇一下语塞住了。 她吱唔了半天，最终还是搓着手吐出一句：“庄子那边大夫倒是有，只是……” 只是，那边的大夫哪里能跟汴京城里的比啊！ 况且…… 大夫人要的也不仅是大夫。 可陆佑安并没有给刘大旺媳妇说后边话的机会，他直接道：“既然有大夫，那便让大夫细心照看就是！” “大公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见陆佑安一点都不上道，刘大旺媳妇不由有些急了。 “那你想让我将此事告诉二婶，让二婶从汴京城请大夫过去给母亲瞧病？”陆佑安又道。 “当然不是，汴京城离庄子这么远，大夫哪肯走这么远的路给大夫人诊病啊！况且，这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瞧好的。”刘大旺媳妇连忙道。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见刘大旺媳妇老说不到下处，饶是好脾气如陆佑安此刻也忍不住沉了脸。 “大公子，您别恼！是奴婢不会说话！实是在大夫人病得厉害，奴婢想着，大夫人到底是您的母亲，若是您能替她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实在不行，您送点衣裳棉被药品给大夫人也好啊！终归是母子一场，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夫人病死在庄子里吧！”刘大旺媳妇满脸哀切的望着陆佑安道。 陆佑安终于不再说话了。 李氏虽对他不怎么样，但她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嫡母，若真如这婆子所说，她在庄子里病得要死，而他却什么也没做，这要是传出去…… “大公子……”见陆佑安有所动摇，刘大旺媳妇连忙又喊了他一声。 “这事我知道了，等我禀告过祖母和二婶后，我会去庄子里探望母亲的。”最终，陆佑安还是沉着声音对刘大旺媳妇吐出这么一句。 “是，奴婢就知道大公子心善！不过，还有一事奴婢想恳求大公子……”刘大旺媳妇一边说着一边又朝陆佑安看了过去。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陆佑安还是没有驳了刘大旺媳妇这话。 “大公子，是这样的！您，您去老夫人跟前时，能不能不要提起奴婢啊！”刘大旺媳妇满脸恳求的望着陆佑安道。 陆佑安眉心拧了拧。 “大公子，奴婢也是见大夫人病得实在厉害，又架不住大夫人身边的佩兰苦苦哀求这才答应帮她们带话，只是……只是奴婢也不想因为这个事被二夫人记恨！所以，所以还请大公子能体恤体恤奴婢。”刘大旺媳妇搓着手一脸讪讪的望着陆佑安道。 “行了，我知道了。”陆佑安不耐的睨了刘大旺媳妇一眼，扔下这一句话，随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看着陆佑离离去的背影，刘大旺媳妇笑了笑，而后便转身从容的从另一条路走了。 第146章 李氏太可恶了！ 同刘大旺媳妇别过，陆佑安直接去了自家姨娘院里。 “怎么了这是？是二夫人她没有同意你提前支取月银吗？若是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体已银子……”见陆佑安愁眉紧锁，白姨娘连忙宽慰他道，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给丫鬟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去取银子过来。 “姨娘，不用了！二婶她已经答应给我银子了。”陆佑安连忙制止白姨娘道，说着，他就将夏氏答应给他出银子作东，还有给他提月例银子的事都同白姨娘说了一遍。 听完陆佑安的解释，白姨娘心中大喜，可随即她又很是不解的望着陆佑安道：“既然二夫人已经应了你，那你为何……” “母亲，不是因为二婶，是，是……” “是什么？” “是母亲托人递消息过来。” “母，母亲？你是说夫，夫人……”白姨娘惊得一下从暖榻上坐了起来，原本瘦弱的身体也跟着微不可觉的颤抖了一下。 要说这个世上谁最不想让大夫人回来，她一定是一个。 这些年，因为她生下长房惟一的男嗣，她没少受李氏刁难苛待。当年伯爷在时候她尚还能收敛着，可后来伯爷意外去了，二爷承了爵位，李氏对她便更加苛刻了，她没少背着人给她立规矩，大冬天让她跪在外边更是常有的事。也就是她乖巧，每次都由着她发泄，再加上后来安哥儿大了，老夫人也明里暗里敲打了她数次，她这才又重新敛了性子。 所以，知道李氏被扭送到庄子去养病的时候，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可现在…… 这才几天，她竟然又打上了安哥儿的主意！ “安哥儿，你听我说，这些年你一直在书院苦读，所以，不知道府中发生的事！夫人她，她会被送去庄子养病是她咎由自取！”虽然白姨娘很不想将自己的儿子扯入这后宅争斗中，可她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李氏所利用！ 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二夫人，她们都怨毒了李氏。 若安哥儿这个时候去给李氏求情，那岂不是得同时得罪了老夫人和二夫人？老夫人倒罢了，可二夫人才刚刚解了安哥儿的燃眉之急啊！况且，这些年，二夫人也没少暗中眷顾她们母子！她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所以，她说什么也不愿自己的儿子为了李氏这么个毒妇去得罪二夫人！ “姨娘，我不是要帮母亲求情。只是递话的那人说母亲病的很重，我若不去的话，我怕，我怕旁人会非议我，说我不孝……”陆佑安很是苦恼的望着白姨娘道。 若可以选择，陆佑安当然不想搅合进这些破事里。 李氏虽是他的嫡母，但对他却也仅止于没有太过苛刻……毕竟，他是长房惟一的男嗣，且上头又有老夫人盯着。 可她虽然没有苛刻他，但对生他的姨娘却没少苛责！ 也就是最近这几年才渐渐收敛了。 见陆佑安不是因为同情李氏这个嫡母而为难，白姨娘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道：“话虽是这般说，可做决定让夫人去庄子静养的是老夫人，你虽然叫夫人一声母亲，但，但也不能因为这个便忤逆老夫人吧！” 她虽没有刻意打听过李氏是如何惹得老夫人动了真怒，但同在一个院里住着，她多少还是听到些风声的，尤其是汀兰院里的那场大火…… 一想到想火那夜李氏无故失踪，白姨娘像是想到什么，她面色忽地一白，随后便卷着手难受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姨娘，你没事吧？”见白姨娘咳得难受，陆佑安连忙上前准备为她顺气。 “没事，我没事……”白姨娘连忙伸手阻止了陆佑安，她扯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半晌，才终于稳定了心神：“安哥儿，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夫人的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你想想鸢姐儿，再想想夫人如今的处境……” 可即便白姨娘如此说，可陆佑安却始终抿着唇角没有哼声接话。 见他这般模样，白姨娘哪还有不明白的——读书人最看重名声，安哥儿又一心想通过科举入试，而且，开了春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所以，在这种时候，安哥儿更不能让自己的名声有失。 想到这里，白姨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在她还要开口继续劝说劝说他时，厚重的帘子忽地一动，紧跟着她的大丫鬟便走了进来。 “姨娘，大公子。”丫鬟一走进来便迅速朝两人各行了一礼。 白姨娘淡淡的朝她点了点头，忽地，她目光就落到她手里捧着的东西上，她道：“你手里捧着什么呀？” “回姨娘的话，是银子。刚刚二夫人院里的桑月姐姐过来了，给了奴婢一包银子，说里边有二十两，是二夫人给大公子明日去广聚楼作东的银子。”丫鬟满脸笑意的对白姨娘道，说罢，她忙便将手里的那包银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白姨娘旁边的小几上。 “这么快……”看着小几上摆放的银子，白姨娘很是意外，她没想到夏氏的动作会这么迅速，这一会功夫便使人将银子给送来了！可下一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忙对丫鬟又道：“你没请桑月进来喝杯茶么？” “回姨娘的话，奴婢请了，可桑月姐姐推说院里事忙，她将银子交给奴婢便走了。”丫鬟连忙答道。 听了丫鬟这话，白姨娘心里更感动了，她抬眸望着陆佑安道：“安哥儿，虽然夫人是你嫡母，但你二婶这些年对咱们可都不薄……探望夫人这事，你最好还是先同她支个气。” “姨娘，我知道了。”最终，陆佑安还是应了白姨娘这话。 这事确实得好好同二婶说。 见陆佑安应了，白姨娘这才舒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李氏意图用‘孝道’拿捏安哥儿，她心里又生出一股恼恨！ 这些年她从未过问过安哥儿一句，如今落魄遭罪了倒想起安哥儿来了！ 可恶！ 这个李氏当真是太可恶了！ 第147章 让锦姐儿帮你 腊八一过，夏氏便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 每天都有好几个管事排在队要见她，有庄子里的，有绸缎铺的，也有米粮铺的……他们都等着给夏氏汇报这一年的收支。 见过这些管事，夏氏还得再抽出空来，因为伯府还有一堆庶务都着她来决策，就比如说，年节将至，各色年货也该采买置办起来…… 总之，夏氏是一刻也不得闲。 可即便忙成这样，每日清晨，夏氏还得规规矩矩的去福瑞院给老夫人请安，有时候去早了，老夫人甚至还没醒。 连着好几次这样后，这日早起，桑月终于没忍住向夏氏抱怨道：“老夫人真是一点也不心疼夫人您！” 她明知夫人忙得连喝口茶的功夫也没有，就不能免了夫人请安么。 “好了，别胡说了！小心让人听见。”夏氏睨了桑月一眼，制止她再说下去。 这世上哪有婆婆会真心心疼儿媳的。 就拿李氏来说，从前老夫人多疼她啊！可一旦发现李氏辱及伯府名声，她不一样毫不犹豫便舍弃她了么！ 所以说啊！ 这女人叫，求钱，求权，求什么都好，就千万千万不要只求一颗真心！ 况且，王氏这个儿媳每日早早便赶过去伺候老夫人洗漱，她若不去，岂不是更让老夫人指摘！ 桑月原本也只是随口埋怨，见夏氏这般说了，她便不再说什么，只抬手迅速替夏氏绾好了发，又细心挑了两支金簪给夏氏簪上。 夏氏刚收拾妥当，外边便传来丫鬟请安的声音。 “见过姑娘。” 知道是自家女儿来了，夏氏连忙笑着站了起来，果然，她刚走出内室，便见厚重的帘子一动，紧跟着自家女儿便裹着一件大红织金缠枝牡丹缎面的斗篷走了进来。 “母亲。”见夏氏出来，陆锦华笑盈盈的唤了她一声。 “哎！”夏氏笑盈盈的应了一声，她上前拉住陆锦华的手，将她引到暖榻上坐下，末了，才又重新开口道：“怎么不多睡会？” “我想陪母亲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啊！”陆锦华笑盈盈的望着自家母亲道。 “你也去？”听了陆锦华这话，夏氏眸底忍不住闪过一丝诧异。 老夫人虽然不体恤她这个媳妇，但对她这几个孙子孙女倒是疼惜的，说是近来天气冷，除了初一十五，让他们不用刻意去给她请安。 “是啊，有些日子不见祖母，今儿个正好起得早，所以便想着陪母亲一同去给祖母请个安。”陆锦华弯着唇角笑道。 看着自家巧笑嫣然的女儿，夏氏唇角动了动，可那一句——你不会是知道王氏每日都领着清姐儿去给老夫人请安，所以，今日才特意起了个大早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行，去就去吧！”最终，夏氏还是笑着朝自家女儿吐出这么一句。 虽然老夫人免了小辈请安，但王氏每日都领着清姐儿去，锦姐儿若总不去，有了对比，老夫人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想到这，夏氏忽地转过脸对着桑枝又补了一句道：“对了，桑枝，你去周姨娘院里把慕姐儿也领上。” 既然锦姐儿去了，那也别把慕姐儿给漏了！ 至少宁哥儿…… 王氏没领文哥儿去，说文哥儿在屋里埋头苦读，那她也没必要将宁哥儿带上，毕竟，老夫人她心疼孙子啊！ 夏氏料想的没错，她领着陆锦华到福瑞院的时候，陆清华果然早早就在里边坐着了，见她们进来，她连忙起身朝夏氏福了福：“二婶，二姐姐。” “清姐儿，怎么只你在这，你娘呢？”夏氏笑着问道。 “回二婶的话，我娘在里边伺候祖母洗漱了。”陆清华清脆着声音答道。 “这样啊！你娘孝心真好！”听了陆清华这话，夏氏没有丝毫意外，说完这话，她弯了弯唇角，随后便抬脚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不知道陆清华是不是也听出了夏氏话里微微的讽刺，在夏氏说完这话后，她脸上微不可觉的闪过一丝僵硬。 就在气氛微微有些凝重时，里间的帘子一动，随后便见王氏扶着老夫人从里间慢慢的走了出来。 “儿媳给母亲请安。” “孙女给祖母请安。” 外间的三人齐齐起身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待老夫人在暖榻上坐定后，她这才朝三微抬了抬手道：“今儿个是怎么呢？你们怎么都来呢？” “回母亲的话，今儿个阿锦起得早，说想祖母了，所以，我带领着她一起来找您了。”夏氏笑盈盈的望着老夫人道。 听了夏氏这话，老夫人有些诧异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触到老夫人的目光，陆锦华腼腆的笑了笑，她道：“祖母，您昨晚睡得可还好？” 老夫人抿唇笑了笑，随后，她轻轻朝陆锦华点了下头，而后她才笑着开口道：“好，有阿锦记挂，祖母自然要比寻常睡得香甜一些。” 不管夏氏刚刚那话说的是真是假，但人老了，耳根子自然也就跟着浅了。 “这说起来还多亏了昨晚二夫人让人送来的那碗安神汤，老夫人喝了后，睡得确实要比前两日踏实多了。”见老夫人神色清爽，春嬷嬷也忙笑着接话道。 “嬷嬷言重了，这原本便是我这个做儿媳应该做的。”夏氏也笑着接话道。 “对了，我听说这几日，外边不停有管事来见你，你忙得过来吗？若是忙不过来的话，便锦姐儿帮帮你！”老夫人看着夏氏忽地开口道。 只是，她这话一开口，刚坐回到自己坐位上的王氏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僵硬。 可老夫人却仿若没看见似的，她看着夏氏继续道：“你别老惯着她！要知道，惯子如杀子，我像她这般大的时候，早就着手帮忙管里府中的中馈了。” “母亲教训的是，其实阿锦这阵子帮了我不少忙，比如伯府今年的锦装，我便是交由她去办的。”夏氏笑着对老夫人解释道。 听了夏氏这话，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道：“早便该如此啦！” 过了年，阿锦便十七了！ 上次赏菊宴没有寻访到合适的，开了春，这事还得再重新提上议程！ 第148章 想去看李氏 随后，老夫人又问了夏氏一些关于年节的事，夏氏都一一作答了。 听完夏氏的话，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就在夏氏以为今日的事聊到这时，老夫人却忽地又开口道：“对了，我听说，你给哥儿们每月添了二两银子月钱？” “是，前几日安哥儿找我提前预支月钱，我这才知道他每日笔墨纸砚要支出不少银子，所以，我想了想，便自作主张给哥儿们都加了二两银子的月钱！原本，我是想支会母亲一声的，可这几日忙，便把这事给忘了。” 夏氏不知道老夫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所以，她只能尽力这样解释道。 “你是伯府的主母，伯府的中馈我也早便交到你手里，以后这些事你自个作主就好，不用事事都来支会我！从明儿个起，你们也不用天天来福瑞给我请安，天气凉，该忙的忙，该歇的歇，没事别挂记我这个老太婆。”老夫人半阖着眼睛淡淡看着几人开口道。 “是，母亲。” “是，祖母。” 几人齐齐应了下来。 就在老夫人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外边却忽地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见过大公子。” 随这话落音，外间的帘子一动，很快，一道颀长的人影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孙儿见过祖母，见过二位婶婶。”陆佑安一站定便立时抬手向屋里的三位长辈行了个礼道。 陆锦华和陆清华也同时起身朝陆佑安福了福。 “安哥儿，你怎么来呢？我不是让你在屋里念书不必来请安么？”见陆佑安进来，老夫人脸上难得绽出了一抹笑意。 这一年陆佑安长得飞快，从前没觉得，可如今，她越瞧他越觉得他像自己那早逝的长子，尤其是那双眼睛…… 想到早逝的长子，老夫人眸底忽地就涌出了一股失落。 若是他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劳祖母挂记，其实，其实孙儿今日来是有一事想求祖母和二位婶婶帮忙拿个主意。”陆佑安抬起眼睛看着几人道。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老夫人满脸慈爱的望着陆佑安道。 这个孙子虽是庶出，但到底是长孙，而且还是已故长子惟一的男嗣！他自幼又懂事本份，所以，每每看到他，老夫人总是说不出的怜惜。 惟有陆锦华在听完陆佑安这话眉心忍不住微微动了动。 能找到老夫人面前，那说明陆佑安所求之事她母亲做不了主！可现在伯府还有什么事是她母亲做不了主的？ 李氏！ 果然，这个念头才在陆锦华脑中，下一刻，像是应证她猜想似的，陆佑安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紧跟着便响了起来：“祖母，年节将至，我想去庄子里瞧瞧母亲，看看她病可养好了，顺便也给她送些御寒的衣物。” “你要去看李氏？”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嘴角的笑容也跟敛了起来。 好端端的，安哥儿怎么会提出要去看李氏？难不成…… 是有人同他说了什么？ 可如今伯府还会有谁帮着李氏说话呢？ 夏氏是绝对不同能的！ 难道是…… 王氏！ “祖母，前日我去广聚楼赴宴，几个砚席问我母亲病情可有好转……”说到这，陆佑安忽地撩起衣摆跪了下去，他道：“祖母，枉孙儿熟读圣贤书，母亲病重，可做为人子，孙儿却一次也未去探望过，所以，还望祖母能同意孙儿去庄子走一趟。” “安哥儿，祖母知道你孝顺，现下到处天寒地冻的，去庄子上的路又格外难走，不如这样，你将要送给你母亲的东西交给你二婶，让你二婶遣人帮你送去庄子里。” “祖母，孙儿想亲自去。” “胡闹！”见陆佑安执意要去，老夫人脸终于沉了下来。 “祖母，明年开春便是春闱，孙儿也只有这个时间能去瞧一瞧母亲，还请祖母能成全孙儿！”陆佑安说完一下便匍匐到了地上。 听到这，陆锦华总算明白陆佑安今日这一出所谓何来。 原来，是因为春闱啊！ 而老夫人此刻也同陆锦华一样反应了过来，比起李氏，自然是陆佑安的前途更为要紧，可……可若让陆佑安就这么去了，万一李氏从中挑拨…… “祖母，若不然我陪大哥哥一起去吧！”就在老夫人斟酌之际，一道清冽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 是陆锦华。 “阿锦，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能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氏，她转过头狠狠的剜了自家女儿一眼。 上次沈家消寒宴陆鸢华那一手至今还让她心惊着，这才过了多久，阿锦竟然还想单枪匹马去会李氏！ 她就不怕…… “母亲，我知道大伯母不喜欢我，所以，我不会进屋里见她，我就在外边等着大哥哥。”陆锦华微笑的望着夏氏道。 “不行！我不同意！”可即便陆锦华如此说，夏氏还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 看着夏氏异常坚定的眼神，陆锦华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陆鸢华在消寒宴上的所作所为会让夏氏如此心惊后怕，她是打死也不应该同她说的。 “可大哥哥确实需要一个人陪着去啊！祖母，您说是吧！”见夏氏说不通，陆锦华只能将视线转到了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眸心动了动。 确实，如若只安哥儿一个人去，若是被李氏挑拨利用了，那她…… 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地底下见远哥儿啊！ “老二媳妇，阿锦说的对，安哥儿确实需要一个人陪着去，你若是不放心的话……”话说到这老夫人忽地顿住了，因为她突然想起，夏氏这会忙得根本抽不出身来。 “母亲，二嫂，要不这样，我带两个孩子去！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带两个孩子出门散心了！”就在老夫人沉默间，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氏忽地笑着开口道。 有大人陪同出门确实更能堵人嘴舌，可王氏对李氏一事完全不知内情，这万一她要是从李氏嘴里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就在老夫人犹豫间，陆锦华清冽的嗓音忽地再次响了起来，她道：“好啊！那便让三婶带我们一起去吧！我听说大伯母养病的那庄子上有个竹林，说不定咱们能挖些冬笋回来吃哩！” “是吗？那真是太好不过啦！”王氏从容的接话道。 看着陆锦华神彩熠熠的模样，老夫人眸心动了动——或许，她应该相信锦姐儿！ 第149章 互相试探 有老夫人许可，陆锦华一行人很快便收拾好东西坐上了去庄子上的马车。 出乎意外的是，王氏竟然把陆清华和陆佑文也给带上了，她带着陆清华同陆锦华坐一辆马车，而陆佑安、陆佑文兄弟则坐在另一辆马车里。 为保安全，夏氏还特意挑了十几个信得过的护院随行，但即便如此，在马车驶动的那一刹那，夏氏还是没忍住朝着马车大声喊道：“阿锦，凡事要小心啊！” 听到声响，陆锦华忙掀开帘子，她笑着朝夏氏挥了挥手。 “二伯娘对二姐姐可真好！”看着外边依依惜别的夏氏，坐在陆锦华对面的陆清华忍不住笑着感叹道。 陆锦华弯了弯唇角，她没有接陆清华这话，直马车走远后，她才放下手中的帘子含笑望着陆清华道：“三婶对四妹妹难道不好吗？” “我娘对我当然好啦！就是……就是我觉得二伯娘对二姐姐要更好！”陆清华弯着眼睛笑道。 “你个没良心的丫头，我对你还不够好么？当着你二姐姐的面，你好生说说，这些年，我哪亏你啦！”王氏一边伸手点了点陆清华的额尖，一边佯作生气的瞪着她道。 “没有没有，阿娘对我最好啦！”见王氏生气，陆清华连忙将脸歪到了王氏怀里。 看着王氏娘俩腻味的模样，陆锦华弯了弯唇角，随后便从旁边匣子里抽出一本话本子来。 “二姐姐，你这是……”陆清华好奇的从王氏怀里钻了出来。 “哦，这是出门前我让画眉给我买的话本子，长路无聊，打发时间用的。”陆锦华晃了晃手里的话本子淡笑着道。 “二姐姐想的真周到！不过……二姐姐就只带了这一本话本子么？”陆清华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脑袋不停的往陆锦华边上的匣子看去。 “那倒不是，我让画眉多买了两本。”陆锦华淡笑着道。 “真的吗？那，那二姐姐能借本给我瞧瞧么？”陆清华眨着眼睛忙又道。 “原来，四妹妹也喜欢看话本子呀！”陆锦华淡然一笑，说完，她再次拉开匣子，将里边放着的几本话本子全拿出来并放到边上的小几上，她道：“四妹妹自己选吧！” “那我就谢谢二姐姐了。”陆清华朝陆锦华嫣然一笑，随后便迅速将小几上的话本一溜的排开来。 借着这个机会，王氏也忙朝小几瞥了过去——却见那靛蓝色的封皮上赫然写着《东周列国志》、《武皇传》《破阵子》、《万秀娘仇报山亭儿》、《错勘赃》…… 陆锦华一个闺阁小姑娘，她怎么会喜欢看这样的话本？ 别说王氏，就连陆清华也被面前的话本子给惊住了！不过，她话都说出去了，这个时候说不喜欢岂不是故意打陆锦华的脸，想到这，陆清华没办法，她只能从中选了一本《万秀娘仇报山亭儿》翻阅了起来。 “三婶要不要也挑一本看看？”就在王氏愕间，陆锦华清冽的嗓音忽地又响了起来。 “不用了，你们看吧！”王氏忙笑着拒绝道。 听了王氏这话，陆锦华朝她轻轻一笑，随后，她垂眼悠然的翻阅起手上的话本来。 看着陆锦华这般怡然自得的模样，王氏心里忽然‘咯噔’一声，随后，一个离奇的念头忽地从她心底浮了上来——陆锦华她不会是故意让她瞧见这些话本子的吧！ 老夫人原本是不同意陆佑安来的，可陆锦华一说也要来，老夫人立时就同意了，还有上次沈家消寒宴…… 想到这，王氏忽地对眼前这个侄女生出几分警惕来。 或许…… 夏氏能斗倒李氏不单单只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她眼前的这个侄女或者也有份哩！ 带着这样的猜疑，一路上，王氏都不着痕迹打量着陆锦华，可她除了翻看话本，偶尔与清华闲聊几句话，一切都正常的很。 可即便如此，王氏却仍旧有些不敢掉以轻心。 “三婶这次出来不单单只是想带清姐儿和文哥儿散心吧！”就在王氏暗暗打量之际，一双清冷又妩丽的眼睛忽地朝她瞥了过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王氏忽地便弯着唇角笑了起来，她道：“那锦姐儿以为呢？” 听了她这话，陆锦华也跟着笑了起来，她道：“我以为三婶与大伯母许久没见，这次来，应该是有许多体已的话要同她说才是。”说到这，陆锦华故意顿了顿，末了，她才又补了一句道：“三婶，你说我说的对吗？” 看着陆锦华那双神彩熠熠的眸子，王氏笑了笑，她沉吟了好一会，才清笑着开口道：“既然都来了，那自然是要带着清姐儿和文哥儿去给她们大伯母请安的。” 至于说不说体己话…… 那就要看李氏啦！ 从她知道李氏被送去庄子养病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可到底什么猫腻，她却一直没打探出来！ 由此可见，如今的伯府，没了李氏掣肘，内宅已全然被夏氏捏到了手里！ 府中的婆子丫鬟一律惟夏氏的命令行事。 虽然这并不影晌她什么，但…… 她还是想知道李氏究竟是如何败的！ “那三婶可得小心一些，大伯母病的沉，别不小心将病气过到清姐儿和文哥儿身上。”陆锦华淡笑着提醒王氏道。 看着陆锦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王氏眉心忍不住微微一动。 虽然听出了陆锦华话里的警告和调侃，但王氏却还是只朝她一笑，而后便淡淡的回了她一句：“这是自然。”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在乎文哥儿和清姐儿了！ 见王氏油盐不进，陆锦华也不再同她多说什么，她朝她淡然一笑，随后便再度将眼神移到了手中的话本子上！ 她一直以为她这个三婶是个聪明人，可…… 有时候太聪明了也未必是好事！ 这世上很多事其实还是不知道要好，知道的越多，你想要的也就越多，可一旦想要的多过了头，那，人就会彻底的掉进欲望的旋涡中，再也出不来了！ 第150章 妯娌见面一顿踩 李氏‘养病’的庄子位于荥阳，离汴京城有好长一段距离，再加上前几日下了雪，陆锦华一行人到庄子上的时候天将将擦黑。 好在，庄头一早便接到消息，所以，早早便命将房间收拾好，热水、吃食也全都备好了。 丫鬟婆子们抱着被褥走进房间开始铺床，王氏并陆锦华一行人用热水洗漱后便开始准备用膳，或许是赶了一天的路，也或许是今晚的菜多是庄子里养的或是种的，几人都吃得很是香甜。 一行人谁都没有提出去拜见李氏。 就连候在一旁的庄头，也一句没提见李氏的事。 “庄头，不知道这个时辰我们可方便去探望我母亲？”最终，还是陆佑安先起了个头。 “回大公子的话，寻常这个时辰大夫人已经安寝了，不过……您要是要见大夫人的话，小的也可以帮您通传一声。”庄头笑眯眯的看着陆佑安道。 听了庄头这话，陆佑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 虽说现下天已经黑了，但要说李氏这会便安寝…… 他怎么有些不信了。 就在陆佑安狐疑之际，陆锦华清冽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大哥哥，既然大伯母已经安寝了，那咱们还是别打扰她了，等明日一早再去给她请安也不迟。” 或许是因为上次陆锦华在夏氏面前替他圆了话，所以，陆佑安对她的印象极好！见她这般说，他没有任何异议就朝她点了下头：“好，那便听二妹妹的。” “三婶，您说呢？”见陆佑安应了，陆锦华笑着又转脸去看王氏。 王氏弯了弯唇角。 长房大公子都说明日再去拜见了，她这个三房夫人还能说什么。 “既然大嫂安寝了，那咱们自然还是明日去拜见的好。”王氏淡笑望着陆锦华道。 共识已经达成，几人寒暄了几句，而后便领着各自己的丫鬟回房准备歇息了。 陆锦华被安置在了东厢房，画意领着婆子早便将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东边临窗的花几上甚至还插着几枝梅花。 “这花哪来的？”陆锦华一边往花几走，一边笑着开口询问道。 “回姑娘的话，奴婢一进来便见这屋里置了几枝梅花，听婆子说是庄头中午的时候特意让人摘了插在这的。”画意笑着答道。 听了画意这话，陆锦华唇角的笑意忍不住多了两分，她道：“倒叫他费心了。” “旁的屋里也有么？”就在这时，画眉忽地插嘴道。 画意瞥了画眉一眼，她没有接她这话。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这庄头只要不是傻子，他都不可能把其他主子晾着，几枝梅花而以，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何必搞这厚此薄彼的戏来？ 画眉此时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于是，她朝画意吐了吐舌头便将脸转了过去。 “去找把剪刀来。”就在两人说话间，陆锦华忽地开口道。 知道陆锦华是要修花，画意忙福身应了一声：“是，奴婢这便去。”说罢，便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姑娘，您明儿个也要去在见大夫人么？”见画意出去了，屋里又没旁人，画眉连忙忙凑到到陆锦华跟前小声问她道。 随着画眉这话出口，陆锦华潋滟的眸子忽地朝她扫了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出来时，夫人可特意交待了奴婢，她让奴婢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姑娘，如果姑娘明日一定要去见大夫人的话，那您一定得把奴婢带上才行。”画眉鼓着眼睛很认真的盯着陆锦华道。 夏氏到底还是不放心陆锦华同李氏见面的。 她知道自己不在拦不住陆锦华，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画眉身上！这丫头虽然不怎么机灵，但胜在力气大又肯听话！只要答应的事，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完成。 看着画眉认真又较劲的模样，陆锦华忍不住一笑，她手微微一动，随后一朵嫣红的梅花便落在了她的掌心。 或许，不用等到明日。 陆佑安会听她的话，可王氏…… 她来这可不是为了散心的啊！ 陆锦华料想的没错，等庄子里各处灯火都灭了，王氏果然领着丫鬟摸到了关押着李氏的院子。 她是伯府三夫人，又是今日来庄子里的这些公子姑娘们的长辈，只稍稍几句话再加十两银子，看守院门的婆子便很快将两人放了进去。 李氏的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房间里也没点炭火，空气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寒。 即便早有心里准备，但当王氏看到李氏那凹陷的面颊以及突出的眼球时，她仍旧被吓了一跳。 往日柔媚动人的伯府大夫人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你啊！”最终，还是李氏先开了口。 可这一开口，王氏立时便发觉李氏的声音不对，她的声音又干又哑，完全没有半分从前娇柔和婉转。 “大嫂，你这是……” “安哥儿呢？”可李氏却理都没理王氏，她盯着王氏直接了当的问她道。 她不管王氏今日来这是奚落嘲讽她，还是另有目的，她现在只想知道陆佑安在哪！ “大嫂别急，安哥儿也来了，只是，他要明日才会过来给您请安了。”王氏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笑着对李氏道。 看着落到如此境地却依旧不忘在自己面前摆谱的李氏，王氏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都被撵到这了，她还认清自己的处境么？ “为何要等明日？他不应该立刻马上来见我么？”李氏盯着王氏，凸起的眼睛里边泛着幽幽的蓝光。 “按说安哥儿确实是应该先来给大嫂请安，可今时到底不比往日！所以……大嫂还是耐心再等等吧！”王氏淡笑着道。 明知道王氏这话是故意刺她，可李氏还是没忍住眼睛里冒出了一股恶毒。 “大嫂别生气，小辈们不懂事，咱们这些个做长辈的慢慢教便是，等明儿个我好好说说安哥儿。”王氏笑盈盈的望着李氏道。 李氏这辈子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被王氏嘲讽嘻笑，即便她已经用力克制，可是，仍旧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大嫂，你，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你是冷么？这些婆子也是，明知道你病着，怎么也不在屋里放个火炉子，这天寒地冻的，她们也不怕你冻出个好歹来！” 第151章 何以落得如此田地 牙齿咬破下唇，血液的腥甜很快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李氏死死的盯着王氏，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么此刻王氏怕是已经死了成千上百次。 “咳咳，咳咳咳……”终于，李氏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翻滚的血气，她忽地抬手掩着嘴拼命的咳了起来。 “夫人。”见李氏咳得整个人都要佝偻进了被子里，王氏的丫鬟不由有些担心的朝王氏看了过去。 大夫人咳成这样，该不会…… 她是真的染了什么病才会被送到这庄子上吧！ 王氏自然知道自家丫鬟在想什么，她拧了拧眉，随后迅速扯出帕子掩住嘴，而后抬脚微不可觉得往后退了两步。 可那厢李氏还在咳嗽着，她一边咳嗽，一边艰难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水，水……” 听了李氏这话，佩兰连忙跑到桌前手忙脚乱的倒了一杯水回来。 李氏接过茶杯，也不管茶水冰寒，她一股脑的全都将茶水灌进了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虽然仍旧有些咳嗽，但比起先前，到底要平缓了许多。 眼见李氏渐渐缓和了过来，王氏终于再次开口了：“大嫂，你没事吧？要不要我让人请大夫来瞧瞧？” “王倩依，你这次来，难道，咳咳……难道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见李氏终于肯正眼与自己说话，王氏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她瞥了一眼旁边的丫鬟，丫鬟会意，忙快步搬了个凳子过来放在王氏身后，末了，她还不忘扯出帕子将凳子仔细的擦了一遍，做完这一切，她这才伸手扶着王氏坐了下来。 “大嫂何以这般想我？咱们到底妯娌一场，听闻大嫂病了，我这个做弟妹的又岂有不来探望之理？大嫂，您说是吧？”王氏微笑的望着李氏道。 可回应王氏的却只有李氏一声又一声的冷笑。 “呵，呵呵……” 即便李氏半点不为所动，但王氏脸上却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她就坐在凳子上静静的看着李氏，等着自己平复下来。 “王倩依，你来这到底想干什么？”最终，还是李氏先沉不住气开口了。 “大嫂，我刚刚不是说了么？我是特意来看你的。”王氏微笑着道。 “王倩依！”李氏再次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她瞪着王氏，用力喊了她一声。 看着李氏暴怒的模样，王氏终于没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她道：“大嫂，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这脾气怎么还同从前一模一样啊！” 李氏紧抿着唇。 她不愿再接王氏话了。 眼见李氏动了真格，王氏终于收起逗弄的心思，她朝李氏笑了笑，随即正色对她道：“大嫂，其实来看你前，我曾陪着大嫂了沈家一趟。” 果然，‘沈家’这两个字一出，李氏眼里的怨毒瞬间褪去，她迫不及待看着王氏的开口道：“那你见到鸢姐儿了没？” 王氏轻笑着摇了摇头，眼见李氏眸底闪过一丝黯然，她唇角一勾，旋即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虽没瞧见鸢姐儿，不过，清姐儿倒是见着她了。” “真的吗？她真的见到鸢姐儿啦！”李氏一阵欣喜。 沈家能让清姐儿去见阿鸢，这说明他们没有再苛待阿鸢了！看来，阿鸢应该是同沈遇解清楚其中的误会了！ 想到这，李氏眼眶瞬间便湿润了起来。 “见是见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李氏的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 王氏轻叹了一口气，她道：“大嫂，鸢姐儿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啊？要不然，沈家为何要将她关在院子里啊！听清姐儿说，鸢姐儿现在状况很不好，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跟前除了一个佩玉，佑大的院子里，一个丫鬟婆子也没瞧见。” “你胡说！沈家，沈家不可能这般待鸢姐儿的！” 即便他们疑心鸢姐儿同张沛有私，可他们没有证据，而且……而且他们向老夫人保证过不会苛待鸢姐儿的！ 王氏在骗她！ 王氏一定在骗她！ “大嫂，那日锦姐儿也在，您若是不信的话，明日也可以当面问一问锦姐儿。” “你说什么？陆锦华也在！” “是啊！那日消寒会，鸢姐儿原本并没有出席，沈大夫人说她病了，可宴习过半，她却忽然遣了佩玉来请锦姐儿过去，说是有话要同锦姐儿说，原本沈大夫人和二嫂都不同意，可奇怪的是，锦姐儿自己倒是同意了。” “那，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鸢姐儿将锦姐儿叫去了里间，再然后沈遇也来了！” “沈遇？” “是！原本他应该在前院陪客的，可不为何忽地脸色铁青的闯了进来，然后清姐儿便见佩玉慌忙从屋子里抱走了一个薰炉。”王氏看着李氏的眼睛，将那日消寒会上的事一一与她道来。 果然，在她说到‘薰炉’二字的时候，李氏瞳孔猛地震了一下。 清姐儿猜的没错，那薰炉果然有猫腻！ “那，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就是沈家遣人将锦姐儿和清姐儿送了回来……”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的是鸢姐儿！鸢姐儿她怎么样了！”李氏蹬着王氏朝她大声喊道。 王氏满是歉疚的看了李氏一眼，她道：“我也不知道鸢姐儿怎么样了！我们才刚回汴京，许多事不知其中缘由，原本我是想问一问二嫂的，可二嫂她……”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忽地再次响了起来。 看着佝偻着身子恨不得将肺都咳出来的李氏，王氏唇角忽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李氏，原来你也有今天啊！ 不过，心里头畅快归畅快，但她也不会忘记今日来这的目的。 “大嫂，我离开汴京的这些年伯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和鸢姐儿会……会落得如此田地？”周旋这么久，王氏终于抛出了困扰她许久的疑惑。 “哈，哈哈哈……”原本还有沉浸在悲痛中的李氏，在听到王氏这话忽地便仰头大笑了起来。 王氏眉心微微一动，可望向李氏的眼神却仍旧带着一丝关切，一丝疑惑。 “你真想知道答案？” 第152章 手里的东西 王氏娇笑着朝李氏挑了挑眉。 她当然想知道答案啊！要不然，李氏以为她费这么大的功夫，赶这么远的路来这是做什么？探望她？ 哈！ 就算她说是，李氏自己怕也不相信吧！ “可我凭什么告诉你啊！”李氏满脸嗤笑的盯着王氏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王氏打的什么主意！ 陆泽林下放泉州已经好些年了，可三年一次的升迁他一次也没捞着，眼看又一个三年将满，若再不想法子托关系打点疏通，那三年又三年，陆泽林不定要等到哪一年才能调回汴京。 她猜，王氏这次突然回京一定是为了此事！ 可伯府如今的状况，公中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给陆泽林打点的，即便拿的出，老夫人也不会放着亲生儿子不管反而给一个庶子铺路。 所以，思来想去，王氏能找的也就只有夏氏！ 可夏氏为人精明，连老夫人和陆泽宇都没办法从她手里挖出银子，更何况王氏！除非…… 王氏能拿住夏氏的把柄！ 这也是王氏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想从她手里拿住夏氏的把柄！ 看着李氏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王氏也忍不住唇角弯了弯，她知道，李氏应该已经猜出她来此的目的。 “就凭我们是妯娌啊！大嫂应该也不想一辈子呆在这庄子上‘养病’吧。”王氏微笑的望着李氏道。 可即便王氏如此说，回应她的却依旧只有李氏的冷笑。 “大嫂就算不顾念自己，那也得想想鸢姐儿不是？好端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如今已消瘦的不成人形，若再无人给她撑腰，我怕……” 后边的话王氏没有再说下去，可即便如此，李氏颤抖的身体却足以说明了一切。 她听懂了。 也是，这个世上就没有母亲不在乎孩子的！ 更别说…… 陆鸢华还是李氏惟一的孩子！ 原以为李氏会就此屈服，可让王氏意外的是，慌乱过后的李氏却仍旧一脸的冷漠，她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她道：“你说得再天花乱坠又如何？就你……” 一个庶出的媳妇！没身份，没背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更别说跟夏氏斗！ “我确实不敢跟两位嫂嫂比，但大嫂如今能指望的人也就只有我了不是？”王氏一眼便猜出了李氏的想法，她弯了弯唇角，毫不怯懦的迎着李氏的目光道。 “呵，呵呵！”李氏再次冷笑了起来。 “我知道大嫂还指着安哥儿，不过，我劝大嫂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安哥儿早就被夏氏收买的！上次安哥儿广聚楼宴请砚席，银子是夏氏掏的，夏氏不仅掏了银子，还给安哥儿又涨了二两银子的月例！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么多银子砸下去，大嫂觉得安哥儿还会站在你这一边么？”王氏弯着眼睛笑眯眯的望着李氏道。 “你、你胡说！” 王氏再度笑了笑，她没有再开口解释，因为李氏颤抖的声音以及惊慌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她知道陆佑安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我知道大嫂已经猜出我今日来的目的，正因为我对大嫂有所求，所以，大嫂才更应该放心我不是？毕竟，互利互惠的关系才能更牢固不是？大嫂，您说呢？”见李氏已有所动摇，王氏忙笑着又补了一句。 果然，她这话一出，李氏眸心果然动了动。 “你就这么笃定能从我这拿到要挟夏氏的东西？”冷静下来的后的李氏终于再次开口了。 听了李氏这话，王氏嫣然一笑，她扬了扬眉满脸自信的反问李氏道：“那大嫂呢？大嫂又何以笃定安哥儿能将你救出去？” 陆佑安不过一个庶子，老夫人虽然疼他，但他还没有本事可以忤逆老夫人和夏氏救李氏于囹圄！ 所以，李氏手里一定还捏着什么东西！ 而李氏的沉默更证明了她的想法是对的！ 见李氏抿着唇角一言不发，王氏脸上的笑意越发醒目了起来，她道：“大嫂不说话，那看来，我今次是赌对喽！”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见李氏忽地又发笑起来，王氏终于忍不住将脸沉了下来。 这李氏是吃了癫药么！ “我笑你啊！你自以为聪明，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手中若捏着夏氏的把柄，那又何必等到现在才用？”李氏满是嘲讽的盯着王氏道。 这话一出，王氏一下懵住了。 是啊！ 李氏手里若捏着夏氏的把柄，那今日被锁在庄子里的就不会是李氏了！ 可只一会，王氏又醒转了过来，她拧眉盯着李氏一脸困惑的道：“可你手里若没有东西，那你怎么笃定自己能从庄子走出去！” “我手上当然有东西，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把这个东西给你。” “大嫂，这又是为何？”王氏越发不解了。 “你不用明白为何！这次你们回去后，伯府若是还不派人来接我……”说到这，李氏眸子忽地迸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森寒，就连声音也跟着浸了一层冰碴子：“那届时你再来寻我，到那时候，我一定会把东西交给你！” “呵，大嫂，合着你这是拿我替补啊！”王氏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你不愿意？”李氏挑眉反问道。 王氏嗤笑了一声，可那句‘不愿意’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丈夫儿子的前程可全系在她身上。 所以，任何一个细小的机会她都不想放过。 “我就是不明白大嫂何必多此一举，你既拿我当替补，说明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安哥儿会帮你办成这事，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让我来办这事！”说到这，王氏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她眸子忽地一沉，随即望向李氏又道：“莫非，大嫂也不肯定手里的那个东西能不能救自己出囹圄？” 除了这个，她实在找不到别的让李氏多此一举的理由！可李氏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将心将回到了肚子里。 李氏道：“你放心，我手里的东西不仅可以救我自己，还能让整个伯府为你相公的前途出钱出力！” 第153章 何必明知故问 陆锦华是被一缕梅香唤醒的。 原以为换了地方会睡不踏实，可没想到，她这一睡便睡到了天亮。 “姑娘醒了。”听到动静，画眉笑眯眯的走到床前将陆锦华扶了起来。 看着外边大亮的天色，陆锦华眉收和同微动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开口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的话，现下已经辰时末了，早前四姑娘来了，说要同姑娘一起去前头用早膳，可姑娘您还睡着，四姑娘等了一会见您没醒，便先走了。”画眉一边替陆锦华更衣一边笑着对她道。 听了画眉这话，陆锦华忍不住微微拧了拧眉，她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这姑娘可冤枉奴婢了，奴婢想叫醒姑娘来着，可四姑娘她不让啊！”画眉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望着陆锦华道。 看着画眉眼中那抹狡黠，陆锦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她收拾妥当领着画眉、画意赶到前头时，王氏、陆佑安、陆清华果然都早早等在那了。 “阿锦来啦！”看到陆锦华，王氏忙笑盈盈的唤了她一声。 “二姐姐。”陆清华也跟着甜甜的唤了陆锦华一声。 “让三婶久等了。”陆锦华有些歉疚的朝王氏福了福身。 王氏满脸笑意的上前将陆锦华搀扶了起来，她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再说，我们几个也才刚刚到。” 陆锦华弯了弯唇角，对王氏这番话不予置评。 “三夫人，可以摆膳了吗？”见人已经到齐了，庄子里的婆子连忙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行，那就摆膳吧！”王氏笑着应道。 “是。”婆子恭谨的应了一声，随后，她朝外边招了招手，很快，下边的人便将早膳一一摆到了桌上，有包子，有稀饭，有鸡蛋羹，有煎饼，有羊油汤，还配着一碟酸笋干以及一碟叫出不名字的小咸菜。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那婆子有些拘谨的扯了扯嘴角，她忙道：“庄子里没什么好东西，还请几位主子不要嫌弃。” “无妨。”三夫人王氏笑着朝那婆子摆了摆手道。 打发了婆子，王氏便领着几个小辈开始用起早膳来。 陆锦华极喜欢那酸笋干，又脆又爽又下饭，就着酸笋干，她不仅吃了一碗鸡蛋羹，还多吃了一个包子。 看着陆锦华专心用饭的样子，王氏表面上端着一副慈爱的模样，可心里却不知道闪过多少心思。 就在陆锦华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时，王氏终于笑盈盈的开口道：“对了阿锦，一会用完早膳，你要同我们一起去探望你大伯母么？” 陆锦华没有接话。 她接过丫鬟替来的帕子细致的将手指擦了一遍，末了，她才抬眸看着王氏道：“三婶那日是不在福瑞院么？” “啥？”陆锦华这话说的突兀，以至王氏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她便在陆锦华接下来的话里寻到了答案。 “要不然，三婶怎么会明知故问呢？”陆锦华弯着唇角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盯着王氏的眼睛道。 那日她在福瑞院向夏氏保证不踏足李氏的屋子时，王氏明明也在。 果然，在听完陆锦华这话后，王氏脸上果然闪过一丝尴尬，她道：“啊，你上次那话是认真的呀！我还以为……” “三婶以为什么？我在玩笑？”陆锦华笑着将王氏的话接了过来。 被陆锦华先一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王氏只能尴尬的弯了弯唇角，她道：“看来我太久没在伯府了，我记得以前大嫂最疼你和鸢姐儿了。” “三婶记错了。”陆锦华看着王氏，淡笑着吐出几个字。 李氏从来就没疼过她。 她对她的好都是装出来的，是想借此离间她和夏氏的关系。 而这些，她不信王氏这个人精看不出来。 见陆锦华丝毫不给自己台阶下，王氏心里不觉有些微恼。 难道昨晚李氏让她不要小瞧她，看来…… 这丫头还真有几把刷子！ 不过，即便如此，王氏脸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她仍旧满脸笑意的望着陆锦华道：“是吗？那看来我是真的记错了。” 陆锦华对王氏的改口毫无意外。 王氏原本就是个聪明人。 只是，但愿她这位聪明不要过了头才好。 用罢早膳，王氏很快便带着陆佑安和陆清华一起去了李氏那，陆锦华则领着画眉和画意两个朝庄外走去。 她难得出来一次，自然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松口气。 “二姑娘，前几天下了雪，外边路滑，您还是别出去了吧！”见陆锦华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一个机灵点的婆子连忙跑过来对她道。 “无妨，我就在外边走走。”陆锦华淡笑着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婆子一脸的为难，就在她想绞尽脑汁想要再劝上一劝时，却听陆锦华清冽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对了，昨晚我房里的那几枝梅花是在哪折的？”陆锦华笑着问那婆子道。 “回二姑娘的话，您屋里那梅花是奴婢在前边山坡上折的，这几日开得正盛，奴婢想着主子们会喜欢，所以便折了几枝回来。”一提到屋里的梅花，那婆子脸上立时便有些得意了起来。 “是吗？那你能带我去瞧瞧吗？”陆锦华笑着又道。 “二姑娘要现在去吗？”那婆子搓了搓手，面上显出一丝为难。 “是不方便吗？”陆锦华笑着又问她道。 “倒也不是不方便，只是厨房那边还有些琐事等着奴婢去做……”说到这，那婆子眼珠子忽地一转，随后，她忙抬眸望着陆锦华又道：“姑娘，要不，让奴婢的小孙女领你去吧！她虽然人小，但机灵！” 她领路领好了，二姑娘顶多赏她一些东西！ 可她孙女不一样，她若是入了二姑娘的眼，说不准二姑娘会将她带到伯府去，若是运气再好一些，留在二姑娘跟前伺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那婆子看着陆锦华的目光越发热切了起来。 这会，她也顾不上外边路滑的事了。 看着婆子热切的目光，陆锦华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笑着朝那婆子点了下头。 果然，见陆锦华点头，那婆子立时兴奋的不能自已，她甚至顾不上规矩便扯着嗓子朝里边大声喊疲乏：“二丫，快，快，快将手中的活放下！二姑娘有事找你咧！” 第154章 折梅 随着婆子这一嗓子，很快，一个瘦弱的黄毛小丫头便从里间窜了出来，只见她穿着一件单薄又老旧的粗布衣裳，整个人面黄肌瘦的，但那双眼睛却亮的出奇。 看着眼前这个小丫鬟，画眉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这婆子也真是，这么个黄毛小丫头也敢往姑娘面前塞。 可那婆子却完全没注意到画眉的表情，她献宝似的将那小丫头往陆锦华面前一堆，随后满脸讨好道：“二丫，快，快给二姑娘行礼！” “二丫见过二姑娘。”二丫连忙朝陆锦华行了个礼，虽然她的姿势有些，但好在却一点也不露怯。 “起来吧。”陆锦华淡淡的朝她笑了笑。 “二丫，二姑娘要去南边山坡上去折梅花，你领二姑娘去，记得要小心一些。”见陆锦华笑得和善，那婆子忙嘱咐自己孙女道。 “是，奶奶。”二丫声音洪亮的应了下来。 “记得要小心啊！”那婆子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二丫一句，末了，才目送着二丫带着陆锦华一行人走出了庄子。 从庄子出来，画眉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汴京虽然繁华，但乡下却别有一番景色，当然，如果没有前边那干干瘦瘦的小丫头就更好了。 “姑娘，你说这丫头脚是咋长的？让她引路她走那么快做什么，这大雪天的，也不怕摔死她！”画眉一边扶着陆锦华一边忍不住埋怨道。 早知道便不该让她引路了！ 画眉心里憋了满肚子怨气，可陆锦华看着二丫的背影却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这丫头分明是故意留出距离好让她们能放心说话的。 果然，走了一段距离后，二丫很快便放慢了脚步。 南边的山坡离庄子应该有一段距离，画眉扶着陆锦华走了一会，见还没到，便转过脸忽地开口问陆锦华道：“姑娘，早膳的时候三夫人邀请您去大夫人那，您为什么不去啊？” 姑娘来这不就是防着大夫人耍花招么？ 在她看来，她们就算不进屋，那也该在外边听着！可姑娘却一点这个意思没有，反而要出来看梅花。 其实别说画眉，就连画意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若姑娘不去，那又何必走这一趟呢？ 所以，画眉一问，她也忙将耳朵支了起来。 “去自然是要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陆锦华淡笑着道。 有她在，李氏又怎么会同陆佑安推心置腹！况且，她其实也很想知道，陆佑安在听见了李氏后会不会改变主意帮她！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很想知道李氏所谓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不管姑娘何时去见大夫人，但您可千万记得，一定要带上奴婢啊！奴婢答应过二夫人的。”画眉扶着陆锦华的手忙又叮嘱了一遍道。 “行，我会带上你的。”陆锦华笑着给了画眉一个定心丸。 虽然李氏如今已经是拔了牙的病老虎，但，她也不会因此就对她放松警惕的！ “姑娘，您快看！”就在画眉松了一口气时，画意惊喜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顺着画意的指间，陆锦华一眼便看见了山坡上那株偌大的梅树，只一颗，便占了大半个山坡，远远望去，如同一朵巨大的红云，空气中到处是沁人的梅香。 “姑娘，这颗梅树可真大！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颗的梅树了！”画眉一边感叹着，一边又闭目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真香啊！” 陆锦华也忍不住闭着眼睛吸了一口气。 清香传得天心在，未话寻常草木知。 “姑娘，咱们快近前去吧！这么香的梅花，咱们可得多折几支，等明日回汴京的时候便带上。”画眉笑盈盈的道。 “好。”陆锦华笑着应了下来。 很快，几人便走到了梅树下。 画眉选了一块平坦的地让陆锦华站定，随后，她便对陆锦华道：“姑娘，您在这站着，奴婢去折花啦！” 陆锦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得了陆锦华应允，画眉高兴的朝梅树跑了过去。 “你也去吧！”见画意还站在她旁边，陆锦华忍不住笑着对她道。 “奴婢还是陪着姑娘吧！”画意笑着对陆锦华道。 虽然这山坡还算平缓，但前几日下了雪，地上还有些湿滑，以防万一，她还是守着姑娘好！再说，有画眉一个人折就够了。 陆锦华也看出了画意的心思，她朝她笑了笑，随后状似无意的开口道：“来怡然院的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回姑娘的话，习惯的。”画意连忙答道。 “真习惯？”陆锦华笑着又问。 这话一出，画意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就在她担心陆锦华这话别有深意时，却听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画眉没给你摆脸色？” “没，没有。”画意连忙摇头道。 “我不信！她那性子疯起来连我都敢摆脸子，她会放过你？”陆锦华笑着又道。 画意小心翼翼的抬起眸子，见陆锦华不似试探的样子，她紧绷的心这才稍稍松了一些，她道：“不瞒姑娘说，奴婢刚来的时候，画眉确实不待见奴婢，摆脸色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时日一长，画眉大约是觉得奴婢还算中用，而院里的小丫鬟更需要她费心调教，所以，她便高抬贵手‘饶过’奴婢了。” 画意说这话时语气轻快，丝毫没有半点埋怨或者挖苦的意思，仿若画眉是她亲近的密友，可以随意打趣。 见画意一脸磊落的样子，陆锦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她道：“那你岂不是还得感谢她？” “姑娘提醒的是，等明儿个奴婢找个机会一定好好感谢画眉一番！”画意笑着道。 就在两人说话间，画眉忽地捧着好几枝梅花从树后跑了出来：“姑娘，您瞧我折的这几枝梅花好看吗？” “好看，好看。”陆锦华连声附和她道。 得了陆锦华的称赞，画意心中大喜，她忙笑着对陆锦华道：“姑娘说好看，那奴婢可得多折几枝！刚刚二丫说，她奶奶会做梅花饼哩！”说完，她将手里的折好的梅枝一把塞到画意怀里，而后扭头又朝后边跑了过去。 看着画眉矫捷的动作，陆锦华正想叮嘱她小心一些，可后边却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刚想回过头去，却见画眉脚底忽地一滑，随即整个人便仰头朝她倒了过来…… 第155章 别叫我沈二叔 “画眉！”陆锦华惊呼一声，她再顾不得背后的马蹄声，伸手就将抓住画眉，可由于惯性，再加之地上湿滑，在她抓住画眉的那一刻，自己也被她带得往地上栽了下去。 画意因怀里的梅枝阻了视线，待她发现扔掉梅枝想要拉人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画意有些绝望之际，耳畔忽地响起一道尖锐的马鸣声，紧跟着一道长鞭忽地朝卷上了姑娘的腰腹，随后，她便见姑娘连同一起下坠的画眉一并被拉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股寒风忽地掠过，地上层层叠叠的花瓣被卷了起来，花雨中，那张刀削般俊美坚毅的脸就这样生生的镌刻进了陆锦华的眸子里。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有那么一瞬间，陆锦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能站稳么？”男人低沉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 陆锦华一下从震惊中醒过了神来。 不是做梦！ “姑娘！您没事吧？”画意此时也快步走到了陆锦华身边伸手扶住了她。 二丫也从梅树上跳下来扶住了另一个当事人——画眉。 见有人扶住她，男人这才松开揽着她腰的手，顺势还往后退了两步。 “姑娘……”见陆锦华不答话，画意忍不住焦急的又唤了她一声。 这一次，陆锦华终于彻底醒过了神来，她忙朝画意扯出一抹微笑，旋即极力佯作淡定的道：“放心吧，我没事。” “姑娘，对不起，都怪奴婢不小心……”此时，画眉也从惶恐中醒过了神来，她扭过头，既委屈又内疚的望着陆锦华抽噎道。 “行了，我又没怪你。”陆锦华皱眉有些无奈的看了画眉一眼，末了，她才将眼神移到旁边的男人身上，踌躇许久，她最终还是垂眸朝男人福了福：“沈二叔，多谢。” “不用，举手之劳而以。”沈擢言一边说着，一边淡笑着将手中的马鞭收了起来。 画眉虽然还抽噎着，但此时脑袋瓜总算也转过来了，知道是眼前的男人救了她和姑娘，于是，也忙学着陆锦华的样子朝男人福了福。 原本道过谢，陆锦华以为沈擢言会离开，哪想他一脸闲适的整理着马鞍，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为了打破尴尬，陆锦华沉吟了一会，最终还是看着沈擢言问了一句：“沈二叔怎么会在这？” “哦，我前阵子在这买了一个山庄，最近闲来无事，便想着在周边散散步，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遇到……” 后边的话沈擢言没有再说下去，但任谁都能瞧出他眸子里的打趣。 即便陆锦华佯装的再镇定，但在沈擢言毫不遮掩的注视下，陆锦华到底还是撑不住率先移开了眼睛。 这人真的是沈擢言吗？ 他怎么跟她印象里的沈擢言完全不一样！ 说好的不苟言笑了？ “既然沈二叔还要散步，那我便不打……” “看样子，你们在摘梅花？”低沉的嗓音忽地再度响了起来。 陆锦华默默的将那个还未出口的字给咽了回去，她抿了抿唇角，随即轻笑着朝沈擢言吐出一个字：“是。” “要我帮忙么？” 陆锦华瞳孔一震，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朝沈擢言看了去。 沈擢言笑了笑，他抬手往陆锦华头顶指了指，随即道：“那枝梅花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下意识的，陆锦华就顺着沈擢言手指的方向朝头顶望了过去，下一秒，便见沈擢言腾空而起，等他再落地时，他手中已然多了一枝梅花。 “喏，给你。”沈擢言淡笑着将手中的梅花递到了陆锦华面前。 看着面前手中的灼灼盛放的梅花，陆锦华唇角动了又动，可她到底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见陆锦妍迟迟不伸手来接，沈擢言眉尖不由微微一挑，旋即，他低沉着嗓音又道：“怎么？你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梅花？ 还是…… 陆锦华慌忙打住脑中那荒唐的念头。 “沈二叔……” “拿着吧！这梅花挺衬你的。”沈擢言再次打断了陆锦华的话，说完，他抬手将手里的梅花又往陆锦华跟前递了递。 一连两次，若再拒绝，那便是她不给沈擢言面子了。 想到他刚刚还救了自己，陆锦华一咬牙，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沈擢言递来的梅花：“多谢沈二叔。” “沈二叔……呵呵……”沈擢言忽地垂眸笑了起来。 陆锦华眸心动了动。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沈擢言的笑声，低沉又慵懒，好听到不可思议！ 就在陆锦华愣神间，沈擢言那好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抬眸望着陆锦华道：“以后还是别叫我沈二叔了。” “为什么？”陆锦华下意识的问道。 可沈擢言并没有回答陆锦华这个问题，他朝她勾了勾唇角，随后转身一下跃上了马背。 “嘶……”白马再次发出了嘶叫声。 “记住我刚刚说的话！”沈擢言淡笑着扔下一句，随后，他扬了扬手中的缰绳，随后，白马载着他在空中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直到沈擢言的身影越来越远，陆锦华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姑娘，他，他是沈二爷吧？”而此时，画眉也终于想起了这个救了她和姑娘一命的男人是谁。 他可不就是沈遇的二叔么！ 陆锦华抿着唇没有回答画眉，可画眉却也浑然不在意，她一边伸着脖子不停往沈擢言离去的方向探去，一边嘟囔着又道：“姑娘，你说沈二爷来这不会是办什么案子吧？” 即便久处内宅，但她还是听说了，沈家这位二老爷新领了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 听了画眉这话，陆锦华还没怎么着，倒是画意脸没忍住白了白，她往四下看了一眼，旋即立刻扶着陆锦华道：“姑娘，天色也不晚了，要不，咱们回庄子去吧！” 陆锦华眸心动了动，她再度看了一眼沈擢言离去的方向，最后才缓缓朝画意吐出两个字道：“走吧！” 沈擢言会出现在这应该是凑巧！ 只是……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跑到这买庄子啊！ 第156章 半截玉佩 出了沈擢言这个小插曲，几人都没了散步的心情。 画眉虽然有些害怕，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忘叮嘱二丫不要将遇到沈擢言的事说出去，为此，她甚至还抬出了沈擢言锦衣卫副指挥使的身份。 二丫虽然是在乡下长大的，但锦衣卫的名头她还是听过的，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便惨白着脸应承了下来。 得了二丫的保证，画眉这才悄悄吐了一口气。 虽然刚刚沈二爷救了她一命，但比起姑娘的清誉…… 她还是将这事忘记的好。 回到庄子，画眉忙打发了二丫，等主仆三人回到房间时，却发现陆佑安竟然也在。 “二妹妹，你回来啦！”见陆锦华回来，陆佑安连忙从椅子站了起来。 陆锦华眸心动了动，她虽猜到陆佑安等在这是为了何事，但面上却只作不知，她笑着对陆佑安道：“大哥哥怎么来了？画意，快看茶。” “是，姑娘。”画意忙应了一声。 “大哥哥快坐。”陆锦华一边解开身上的斗篷，一边笑着对陆佑安道。 “二妹妹，你也坐。”陆佑安忙跟着道。 陆锦华朝他笑了笑，待画眉捧着斗篷退到一旁后，她这才抬脚走到陆佑安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而这时，画意也捧着茶走了过来。 “大哥哥喝茶。”陆锦华笑着又对他道。 陆佑安依言端起茶盏，可茶是刚泡好的，还烫的下不了嘴，他端了没一会便将茶盏重新放了下去：“二妹妹，其实，其实我今日来找你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大伯母。”陆锦华笑着接过他未说完的话。 提起李氏，陆佑安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安和局促，可即便如此，他还在朝陆锦华用力的点了点头：“是。” “那大哥哥能告诉我，大伯母她同你说什么了吗？”陆锦华含笑望着陆佑安又道。 “母亲旁的倒没说什么，只是……只是她让我带一样东西给二叔。”陆佑安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半截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大哥哥，我能瞧瞧这玉佩吗？”陆锦华微笑的看着陆佑安道。 陆佑安点了点头。 得了陆佑安许可，陆锦华这才伸手将桌上的玉佩给拿了起来。 这玉佩质地不错，温润细腻，雕工也好，只可惜，好好的玉佩却硬生生的被人弄成了两截，看缺口，应该是才弄断的。 “这玉佩怎么只有一截？另一截呢？”陆锦华又问道。 陆佑安摇了摇头：“母亲她就只给了我这一截，二妹妹您瞧，这上边刻了一个‘泽’字，我猜，这玉佩应该是父亲的。” 听了陆佑安这话，陆锦华眉尖微不可觉的轻挑了一下，她抚摸着玉佩上刻的那个‘泽’字，唇角忽地便掠起了一抹冷笑。 “三婶知道这事吗？”陆锦华看着陆佑安开口又问他道。 陆佑安又摇了摇头，他道：“这截玉佩是母亲私下给我的，三婶不知道。” 从李氏那出来后，王氏倒同他打听过，其他事他都同王氏说了，只是这半截玉佩，他下意识的觉得不对便瞒了下来。 想到这，陆佑安忙抬眸又问陆锦华道：“二妹妹，那，那这玉佩……我还要不要带给二叔啊？” 他大约猜到李氏让他带这玉佩给二叔的目的。 因为父亲早逝的缘故，二叔一直很迁就李氏和鸢姐儿，所以，他估么着这一次，李氏仍旧想以父亲 打动二叔。 陆锦华自然猜到陆佑安此时的想法，她朝陆锦华笑了笑，随即将玉佩交还到了陆佑安手上，她道：“大哥哥既然已经接了玉佩，那还问我这个问题做什么？” “二妹妹，不是这样的，这玉佩，这玉佩是母亲她硬塞给我的。”陆佑安涨红着脸道。 他是不想接这玉佩的，可李氏死死的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中间一度她甚至想下跪求他，他怕闹得难看，最后没办法，只能收了这玉佩。 想到这，陆佑安忍不住又有些懊恼起来。 其实，在李氏这件事上，他和二婶、陆锦华的立场是一样的，他也不希望李氏回伯府！因为这样他和姨娘就再也不用看她脸色了！ “我知道大哥哥面皮薄，不过，既然你已经接了这玉佩，那自然要是帮大伯母将玉佩带到的。”陆锦华淡笑着望着陆佑安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陆佑安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诧异，他愣了好一会，才哑着嗓子小声对陆锦华道：“二妹妹，你这话是真心的吗？这玉佩，这玉佩……” 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陆佑安本能的想提醒陆锦华一句，可看着她清冷又自信的目光，到了唇边的话他又忍不住咽了回去。 或许二妹妹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提醒。 “我知道大哥哥想说什么，不过，让大伯母来庄子上养病是祖母的决定，即便父亲顾念‘旧情’，他也不会忤逆祖母的意思！所以，大哥哥只管放心将这玉佩交给父亲吧。”陆锦华淡笑着望着陆佑安又吐出一句。 这话一出，陆佑安心里的那点不安和忐忑终于彻底消散了，他将玉佩重新收好，末了，才抬眸一脸真诚望着陆锦华道：“多谢二妹妹赐教。” 读书人不能言而无信。 所以，从他走出李氏房间的那一刻，他心里便悔得肠子都青了，比起担心李氏凭这个玉佩翻身，他更怕二婶和锦华因为这个误会自己！ 他受二婶照拂颇多，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愿意站在她们对立面的！ 陆锦华约莫也看出了陆佑安的心思，她朝陆佑安轻笑了笑，她道：“大哥哥何以同我说这么见外的话，咱们不是兄妹么？再说，我还应该谢谢大哥哥没把我当外人了！” “二妹妹言重了，言重了……”被陆锦华这么一捧，陆佑安脸上又飞上了一层红晕。 陆锦华笑了笑，随后她朝陆佑安抬了抬手，道：“大哥哥喝茶。” “喝茶，喝茶。”陆佑安连忙应了一声，末了，才在陆锦华的注视中重新端起了茶盏。 搁制了这么一会，茶温刚好，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跟着神清气爽了起来。 真是好茶！ 第157章 同李氏对线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陆锦华才踏入房间，李氏干哑的嗓音便忽地响了起来。 显然，她已经等陆锦华有好一会了。 陆锦华笑了笑，她走到李氏跟前朝她福了福，末了，才清冽着嗓音对李氏道：“大伯母何出此言？难得来庄子一趟，我自是要来探望大伯母的。” “探望？哈，哈哈哈……”李氏忽地仰着脸大笑了起来。 屋子里到处都回荡着她那刺耳的笑声。 待李氏笑声稍低一声，陆锦华这才牵了牵唇角，笑容得体的望着她道：“大伯母笑什么？” “我笑你虚伪啊！如今这里又没有旁人，你这么装不累么？”李氏满脸讽刺的盯着陆锦华再度嗤笑道。 听了李氏这话，陆锦华也忍不住学着李氏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她看着李氏道：“若论虚伪，我怎敢跟大伯母比！就是鸢姐儿，我也是及不上的。” 陆锦华不提陆鸢华还好，一提陆鸢华，李氏眸光立时便怨毒了起来：“陆锦华，你心的为什么这么狠！鸢姐儿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般针对她！” “无冤无仇？哈，哈哈哈……”陆锦华忽地垂眸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抹殷红渐渐浮上了她的眼尾。 李氏怎么敢在她面前说出陆鸢华同她无冤无仇的话？ 她前世就是被陆鸢华给毒死的啊！ “这话我也想问大伯母您了！我与你们娘俩无冤无仇，可你们为何要这般设局陷害我？您还说我狠！我心若不狠，只怕早便被你们母女俩算计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说到这，陆锦华唇角忽地掠起一抹挑衅的讽笑。 “我，我承认荷包一事确实是我们算计在前，可你不也没受到伤害么？你为何就非要死咬着我们母女不放！”即便被陆锦华戳破真相，李氏仍旧毫不势弱。 “大伯母何出此言？我何曾咬着你们母女不放，你们母女会有今日的下场难道不是你们自己作的？与我有何干系？我没受到伤害是我机警，是老天爷相助！可独独不是因为你们母女良心发现才免遭一劫！杀人就是杀人，不能因为人没杀死，凶手就没罪了！ “那，那你也不该如此斩尽杀绝啊！我从前待你不薄啊！”见硬的说不动陆锦华，李氏忙又换了一副嘴脸，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若大伯母对我好只是为了算计我，那您这‘好’，我还真不敢受！至于您说的赶尽杀绝……大伯母您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在庄子里‘养病”？何来赶尽杀绝一说？”陆锦华弯着唇挑眉注视着的李氏一字一句道。 看着陆锦华清冷又妩丽的眉眼，李氏终于彻底败下了阵来。 陆锦华比她想象中的难对付多了！ 这丫头软硬不吃！ 夏氏虽然精明，可也没像她这样难缠！ 眼见说动陆锦华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李氏也终于彻底熄了这个心思，她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末了，才重新睁开眼睛满脸漠然的盯着陆锦华道：“话既说到这个份上，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大伯母这是要送客？”陆锦华弯着唇角又笑了开来。 听了陆锦华这话，李氏忍不住冷笑着朝她挑了挑眉，她道：“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来陪我？” “那倒不是，大伯母是知道的，我这人喜欢热闹，庄子冷清，我呆不住的。”陆锦华娇笑着望着李氏一字一句道。 看着陆锦华巧笑嫣然的模样，李氏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翻滚不涌的血气让她再也忍不住，卷着手毫无形象的便咳嗽了起来。 “二姑娘，夫人她近来染了风寒，大夫交待过要好生静养，要不，要不奴婢送您出去？”眼见李氏咳得脸都青了，佩兰终于再也坐不住上前对陆锦华道。 “是吗？那还真可惜，我原本还想同大伯母再聊聊鸢姐儿的事哩！”陆锦华淡笑着说了一句，说罢，她便扶着画眉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一步。 两步。 “等一下！” 李氏的声音如预料中响了起来。 陆锦华弯了弯唇角，随后，她才施施然转过脸并佯作诧异的望着李氏道：“大伯母是有什么吩咐吗？” “你刚刚说，说要同我聊鸢姐儿的事？”即便知道陆锦华没安好心，但李氏还是没忍住抬起眼睛看着她问道。 “是啊！大伯母想听吗？”陆锦华歪着脑袋佯作天真的朝李氏笑了笑。 “夫人，不要。”佩兰用力的握着李氏的手，然后满脸哀求的朝她摇了摇头。 这半年以来，因为三姑娘的事，夫人生了好几场大病，好不容易将将养好一些，又因为付明生一事被老夫人贬到这庄子里！不知道是不是上头有人授意，从被贬到庄子里的第一日，她们就被关在这院子里，没有炭火，没有热饭，就连一口热水也是奢侈！一开始，她们还能拿银子首饰交换，可后来，银子首饰全都快掏空了…… 没有办法，她们最后只能抓住机会，拿出最后的银子买通了来庄子里刘大旺！虽然最后成功与大公子搭上了话，但也这耗尽了她们最后一点家底！ 她们已经没有钱抓药了！ 看着虚弱到不行的李氏，即便佩兰曾经对她有些怨气，可这会却也全化成了心疼。 她跟着夫人风光了十几年，可，可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啊！ 李氏虽然知道佩兰这话是为她好，可一想到鸢姐儿，哪怕陆锦华在前边铺了钢针，她此刻也不得不忍着痛、和着血往前走啊！ “你，你有话就说！”李氏用力的回握住佩兰的手指，借由她的力道，她用力的抬起眼睛直视着陆锦华道。 “既然大伯母想听，那我便想想该从哪跟大伯母说起，要不……就从欢宜香说起！”陆锦华弯着眼睛，一开口就扔了个大的。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李氏脸色立时便晦暗不明起来。 瞥见李氏这副神情，陆锦华哪还有不明白的，她轻笑一声，旋即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氏道：“看来，有人已经先一步同大伯母说了此事。” 第158章 她是你妹妹啊！ 李氏没有哼声。 她现在还不想过早的将王氏暴露在陆锦华面前。 “大伯母不说也没关系，如今沈家是恨毒了三妹妹，即便三妹妹有欢宜香在手，可成亲至今，她仍旧是处子之身哩！” “你胡说！” 这世上没有男人能抵住欢宜香的诱惑！ 既然阿鸢用了这香，那必定是能成事的！ 陆锦华定是想诈她！ 可陆锦华却并没有理会李氏，她微笑着继续说道：“大伯母就当我胡说吧！但有一点我一直没想明白……”说到这，陆锦华故顿了顿，末了，她才接着道：“大伯母是个聪明人，你明知道沈家对鸢姐儿私德有亏一事耿耿于怀，为何还要教鸢姐儿使秦楼女子的下作手段？即便能成事，您觉得事后沈家公子不膈应吗？” “你胡扯什么！鸢姐儿她干干净净的，何曾私德有亏过，只要沈遇与她行夫妻之事定然会知道这一点的！”李氏瞪着陆锦华怒不可遏道。 “是吗？”陆锦华轻笑着朝李氏挑了挑眉。 李氏怔了一下，而后，她像是忽地想到什么，随即忙抬手指着陆锦华的鼻尖尖声叫道：“是不是你同沈遇说了什么？我早便看出你对他心思不纯！你这般挑拨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想等他厌弃休了鸢姐儿后你好取而代之！是不是？是不是这样！” “大伯母在说什么？你以为世间皆是你同鸢姐儿这般不知廉耻、拜高踩低之人么？” “陆锦华，你，你敢这般说我！你大逆不道！”李氏指着陆锦华的鼻尖气得浑身颤抖。 自己厚颜是一回事，但被人当面挑破辱骂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这个指着她鼻子骂的人还是她最厌恶的人！ “大逆不道？我不过就说了句实话，怎么就大逆不道呢？”陆锦华挑眉继续挑衅李氏道。 “你，你，咳咳，咳咳咳……”李氏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再度咳嗽了起来。 眼见李氏就要气晕过去了，佩兰忙上前抱住她道：“夫人，您别这样！您不能动气的！”说完李氏，她忙又转过脸哀求的望着陆锦华道：“二姑娘，您行行好，求您别气夫人了，夫人她身子弱经不得您这般气啊！” “陆锦华，你也是伯府嫡女，你这般毁坏鸢姐儿的名声于你有什么好处！”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李氏仍旧不肯放过陆锦华，她满是怨毒的盯着她，愤愤的质问道。 陆锦华弯了弯唇角，正欲回怼李氏，却见画眉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大夫人，您是脏水泼习惯了吧！三姑娘的名声明明是她自己作没的，您怎么好意思扯到我家姑娘头上！知道您无耻，但您也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吧！”画眉双手叉腰撇满脸鄙夷的瞪着李氏道。 她已经忍李氏很久了！ 旁人不知道三姑娘做的这些破事，她这个做娘的能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啊！就这么不要脸么！ 看着画眉的动作，陆锦华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她倒是也能回怼李氏，只是，显然这话从画眉嘴里说出来的杀伤力要更大一些！ “你，你……” “二姑娘，您快走吧！就当奴婢求您了！”眼看李氏气得都喘不上气了，佩兰终于忍不住再次哀求陆锦华道。 看着李氏憋成青紫色的脸，画眉此刻心里也涌上了一丝后怕，她生怕李氏被她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挂了！ 虽然她是罪有应得，但她可不想被她牵累！ “姑娘，要不……咱们还是走吧。”画眉扯了扯陆锦华的袖角，随后压低声音对她道。 陆锦华轻笑着拍了拍的手，末了，她才重新看着李氏道：“大伯母不用恼，画眉这丫头素来就是个有口无心的！既然您不欢迎我们，那我们走便是，不过……临行前，我还有一些话想要同大伯母说。” “二姑娘……”佩兰试图阻止陆锦华。 可陆锦华却仿若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她朝李氏走了一步，随即弯下腰对她道：“大伯母，您这么聪明，您就没想过，为何鸢姐儿明明是处子之身，可为何沈遇会这般嫌恶鸢姐儿，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李氏捂着胸口，她怒视着陆锦华没有说话。 “大伯母有没有想过，或许……沈遇他亲眼目睹了鸢姐儿同人私会的丑事了！” “你胡说！沈遇他怎么可能会……” “朝安寺。” 陆锦华朱唇微启，她只说了三个字便将李氏后边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李氏瞪大着眼睛，她盯着陆锦华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你，你，你怎么……” “还有一件事大伯母不知道吧！沈遇的二叔前阵子回京了，不仅如此，他还被陛下封了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沈家如今天又恢复到了沈老太爷在世时候的荣光哩！” “你同我说这些什么？” “大伯母真不明白我说什么吗？有沈二爷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在，有些事，沈家便用不上伯府了！我这样说，大伯母能明白吗？”陆锦华笑着朝李氏挑了挑眉道。 “你，你以为我会那么蠢到相信你的话吗？”李氏颤抖着嘴唇回道。 可陆锦华却一点也不在意李氏的话，她朝她笑了笑，随后清冽着嗓音又道：“从前沈家看在伯府的面上，即便厌毒了三妹妹，可却仍旧将她好生养在院子里，可现下……伯府对沈家已经无用了！大伯母，你猜，沈家会如何对待三妹妹？” 这话一出，李氏脸色彻底颓败了下去。 如若陆锦华说的都是真的话，那鸢姐儿…… “夫人，夫人……”眼见李氏一脸死寂的样子，佩兰又担心又害怕，她生怕李氏受不了这个打击而…… “好了，我就不打扰大伯母养病了，大伯母保重。”陆锦华满意的看着李氏形如枯槁的模样，她姿态闲适的朝李氏福了福身，随后裙摆一晃，抬脚便朝门外走了过去。 就在她将要踏出门口时，身后李氏带着哭腔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阿锦，你救救鸢姐儿吧！她是你妹妹！她是你妹妹啊！” 第159章 母亲且等着吧 自陆锦华离府后，夏氏的心就一直悬着。 一时担心李氏狗急跳墙会伤到阿锦，一时又担心下雪路上湿寒不好走，好不容易熬到陆锦华回府的日子，夏氏再也坐不住了，每隔一会她都会遣人去门外探一探，看陆锦华她们的马车回来没。 等门房来报，说三夫人一行人的马车回来时，夏氏‘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连斗篷也没来得及披，抬脚便快步朝屋外跑了出去。 “阿锦！” 刚走到垂花门，夏氏便与回府的陆锦华撞了个正着，她欢喜的唤了她一声，随后快步朝她迎了过去。 看着夏氏仔细打量陆锦华的样子，王氏忍不住掩着唇打趣道：“瞧二嫂急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锦姐儿怎么了！” 而这厢，确定陆锦华连一根头发丝也不少，夏氏这才有心思应付王氏，她道：“三弟妹真会玩笑！这一路风尘仆仆，你们一定没好好用膳吧！要不，去我院里用点？” 夏氏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王氏还真觉得饿了！毕竟，为了赶早回到伯府，他们天还没亮就开动身，这一路马车就没怎么停过，早午膳也是在马车里草草啃了几个烙饼，就这样一路紧赶慢赶，这才赶在申时回到了伯府。 “既然二嫂盛情邀约，那我就却之不恭啦！”王氏笑盈盈的望着夏氏道。 “安哥儿也一起吧！”夏氏转过脸又笑着对陆佑安道。 陆佑安本想拒绝，可看着夏氏一脸的笑意，到了唇边的‘不’字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 要不说夏氏心细，知道几人赶路吃不好，所以，她早早命人做好饭菜放在灶上温着，只等人一回来便立即能开饭。 看着满桌的菜肴，赶了一天路的几人顿时胃口大开，没多会，便将桌上的菜肴一扫而光了。 “二嫂房里的厨娘是哪请的，这菜做的，我看跟广聚楼里的大师傅有的一拼！”吃饱喝足的王氏一边用手帕擦着嘴角一边笑着对夏氏道。 “三弟妹若喜欢的话，以后便带着清姐儿常来，人多饭菜才香！”夏氏笑着接话道。 “那二嫂，咱们可就说定了！以后你可别嫌我们娘俩烦啊！”王氏笑着又道。 “怎么会，我巴不得三弟妹常来哩！”夏氏笑着又答道。 妯娌二人又打趣了一番，最后，王氏终于带着陆清华告辞了，王氏一走，陆佑安也不好多留，也忙起身向夏氏行礼告退了。 他们一走，屋里瞬间便只剩下夏氏和陆锦华两人。 桑月贴心的为两人续上了两杯热茶。 陆锦华低头嗅了一口茶香，正欲低头饮茶时，却听夏氏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我刚刚瞧画眉怀里抱着一枝梅花？路上摘的吗？” 陆锦华捏着杯盖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她才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 夏氏一点也没察觉出自家女儿的异样，听她应了，便对着她絮絮叨叨又道：“咱们伯府也有梅花，你喜欢只管使人折去，何必费这般功夫大老远的带回来。” 是啊，伯府也有梅花，她为何要费这功夫大老远的将这枝梅花带回来…… 陆锦华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唇角便重新弯起了笑意，她抬眸望着夏氏道：“那要不然，我让画眉把梅花给扔了？” “你这丫头，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这么老远都带回来了，扔什么扔啊！好好养着吧，那梅花挺衬你的！”夏氏佯作嗔怪的睨了一眼自家女儿道。 陆锦华眸心动了动。 那人将梅花递给她的时候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行了，不跟你玩笑了！这次去庄子，李氏没整什么幺蛾子吧！”夏氏喝了一口茶后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陆锦华笑着朝自家母亲眨了眼睛。 看着自家女儿的神情，夏氏哪还有不明白的，她脸一沉，随即将茶盏重重放到桌上道：“我就知道李氏这厮贼心不死！她是不是想让安哥儿替她求情？” “差不多吧。”陆锦华淡笑着答道。 “那安哥儿答应了？”夏氏又问道。 陆锦华笑了笑。 “安哥儿不会真应了她吧！”夏氏说着眉眼便冷肃了起来。 看着夏氏这般模样，陆锦华忍不住又笑了笑，她道：“母亲不用恼，大哥哥耳根子本来就软，对上李氏更是没有半点胜算，旁的不说，单一个‘孝’字便能将压得大哥哥抬不起头来！所以，大哥哥会应下来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不过母亲也不用担心，虽然大哥哥应承了她，但最终决定她生死的还是祖母她老人家。” 虽然陆锦华分析的头头是道，但夏氏听了，心中的疑惑和担忧却没有减去半分，她拧眉看着陆锦华道：“阿锦，李氏应该不单只是想让安哥儿帮她求情吧？” 虽然夏氏满肚子的疑惑，但陆锦华却只轻笑着回了她一句：“母亲且等着吧！” 李氏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不错，但…… 在这个伯府，能瞧出那那半截玉佩内含玄机的人不只一个！除了她和陆泽宇，还有一个人也能瞧出来！ 现下，她们只需好好等着。 等着一切水落石出。 虽然夏氏还想追问，但见陆锦华一副不欲再说下去的模样，她最终也只能笑着将这事给抛开了！ 她相信阿锦的判断。 既然阿锦说让她等着，那她便等着吧！ 想清楚这一点，夏氏这才重新拾起心情端起了茶杯。 但愿这一次能让李氏再无翻身的机会，否则…… 鬼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蹦跶出来！ 她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李氏这人只要不死，她总能千方百计想法子恶心自己！就拿这次来说，她都被贬去庄子看管起来了，却还有见缝插针找人帮她带话！简直防不胜防！ “母亲放心，庄子里的人我都敲打过了，至于刘大旺和他媳妇……” “你放心，你们出府的那一日我便将他们一家人全都赶了出去！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可容不得他们！”夏氏冷笑着道。 第160章 起疑 福瑞院。 老夫人一脸凝重的看着手中的半截玉佩，在她的下首，陆佑安直挺挺的跪着，他额头甚至已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从老夫人接过玉佩，如今已过去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可老夫人却迟迟没有说话，她不开口，陆佑安便只能跪着。 就在陆佑安有些熬不住的时候，老夫人终于将玉佩收了起来。 “扶大公子起来吧！”老夫人抬起眼皮终于吐出一句话。 “是，老夫人。”春嬷嬷忙应了一声，末了，她便快步走到陆佑安面前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 “多谢祖母。”起来之后的陆佑安仍旧没忘向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略略朝他点了点头，她道：“这玉佩是你母亲给你的？” “是。” “她让你将这玉佩将给你二叔？”老夫人又问。 “是。”陆佑安垂着脑袋又应了一声。 老夫人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她沉吟了好一会才再度出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将这玉佩交给你二叔？” “回祖母的话，孙儿，孙儿觉得……” “是有人让你将玉佩交给我的吗？”老夫人直接打断陆佑安的话道。 陆佑安原本想否认，可一对上老夫人那洞察一切的眼睛时，他忽地便发不出声音了。 “是锦姐儿给你出的主意吧！”老夫人半阖着眼睛又开口道。 “祖母，不关阿锦的事，是孙儿……是孙儿怕母亲在玉佩里做什么手脚，所以，孙儿才想着将玉佩先交由祖母您过目。”陆佑安垂着眼睛答道。 说完这话，屋里久久没有声音响起，就在陆佑安有些惶恐之际，老夫人终于朝他摆了摆手道：“行了，你退下吧！” 得了老夫人这话，陆佑安如临大赦，他连玉佩也不要了，朝老夫人行了个礼便转身快步退出了福瑞院。 看着陆佑安逃似的背影，老夫人捏着那半截玉佩什么也没说，只是，她的脸色越肉眼可见的变得阴沉了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长久的沉寂后，老夫人终于再次吐出这么一句。 春嬷嬷忙伸手谴退了屋里的丫鬟，就在她也要退出去时，却听老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春英。” “老夫人。” “你去将伯爷给我请过来。”老夫人抬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春嬷嬷道。 “是，老夫人。”春嬷嬷没有任何犹豫，她朝老夫人端正的行了个礼，而后才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直到所有人都退出房间后，老夫人这才摊开手心重新拿起了那块玉佩，尽管此时屋里的光线有点昏暗，但玉佩上的那个‘泽’字还是清晰可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陆泽宇踏进屋子时，老夫人仍旧保持着看玉佩的姿势。 “母亲，您找我啊？”陆泽宇虽觉得老夫人今日有些奇怪，但他还是镇定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听到声音，老夫人眼珠子总算动了动，她将手里的玉佩收起来，末了，才缓缓抬起眼睛朝陆泽宇看了过去。 “母亲。”陆泽宇又唤了老夫人一声。 “安哥儿他们从庄子上回来了，你知道吗？”老夫人半垂着眼睛开口道。 “回母亲的话，儿子知道。”陆泽宇恭敬的答道。 都说父母偏疼幼子，但在他们伯府，他大哥才是被父母偏爱的那一个，尤其是老夫人，她眼里从来就只看得到他大哥，若不是…… 若不是他大哥早亡，伯府这个爵位怕是也落不到他头上来。 “你知道？”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子又道。 陆泽宇眉心动了动，他抬眸有些奇怪的看了老夫人一眼，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是，儿子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没找安哥儿问问么？”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端起桌上早已凉透了的茶水。 问问？ 问什么？ 陆泽宇满脸困惑的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可老夫人却仿若没看到他眼神似的，她依旧自顾自的喝着低头喝着茶。 “母亲，您叫儿子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儿子啊？”既猜不出老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陆泽宇只能直接开口询问。 见陆泽宇主动开口了，老夫人终于抬起了眼睛：“李氏……” “大嫂？大嫂怎么呢？”陆泽宇不解的看着老夫人的眼睛道。 老夫人认真的盯着陆泽宇的眼睛，可他的眼睛里除了疑惑和不解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什么也没瞧出来。 如若不是她猜错了，那这个儿子…… “安哥儿说她病得很重。”终于，在陆泽宇困惑的目光中，老夫人面色平静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那母亲的意思是……”陆泽宇试探的开口道。 “到底你才是这个伯府的主人，所以，这事我还是要先问一问你的意见。”老夫人半闭着眼睛神色淡淡的道。 “问，问我？”陆泽宇一脸的诧异。 如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是母亲不理会他的求情执意要将李氏送去庄子，现下忽然又说要问一问他的意见…… 母亲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不管怎样，她到底是你大哥的遗孀，上次若非她出手就要毁锦姐儿的名节，我也不会……”后边的话，老夫人闭了闭眼睛没有再说下去。 “所以，母亲是想将大嫂接回来吗？”陆泽宇试探着又问。 不怪他起疑，实在是老夫人态度转变的太快！而且，在他的印象里，老夫人从来都是果决坚毅，但凡做了决定便少有更改的时候，可今日…… “那你呢？你是什么意见？”老夫人斜睨着陆泽宇又道。 陆泽宇抿了抿唇角，思量再三，他到底还是朝朝老夫人郑重开口道：“儿子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听了陆泽宇这话，老夫人终于搁下手里的茶杯，她扬了扬眉尖，随即面无表情的看着陆泽宇道：“既然你没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吧！” “是，母亲。”见老夫人真的只是单纯询问他的意见，陆泽宇长舒了一口气。 “对了，你父亲给你打的那块玉佩呢？”就在陆泽宇松懈时，老夫人略显阴沉的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 第161章 您把儿子当什么了！ “玉、玉佩？”陆泽宇僵硬的转过头去。 “是啊！你的玉佩呢？”老夫人抬眼看着陆泽宇，她面无表情的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玉佩我让人收在了匣子里了啊！好端端的，母亲怎么忽然问起玉佩的啦！”陆泽宇含笑望着老夫人道。 “你确定玉佩在匣子里？”老夫人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陆泽宇又道。 陆泽宇素来温润的脸上终于裂开一条细小的裂缝，他拧了拧眉，旋即很不解的望向老夫人道：“母亲为何会这般问？那玉佩自然是在匣子里的。” “是吗？”老夫人挑了挑眉，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忽地便现出了一抹讽笑。 看着老夫人脸上那抹讽笑，陆泽宇心里‘咯噔’一声，他正要回‘是’，可老夫人却忽地将手心摊了开来。 即便屋里有些昏暗，但老夫人手里那半截玉佩仍旧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宇哥儿，你瞧这玉佩可眼熟？”老夫人半勾着唇角，眼里的凉薄越来越盛。 “母亲，这玉佩，这玉佩……” “这玉佩是安哥儿带回来的。”老夫人终于不再同陆泽宇卖关子，她清晰了当的同陆泽宇讲明了玉佩的来处。 心里的猜想被应证，陆泽宇只觉得后脊冷汗直冒，可越是这种时候，他知道自己越要表现的镇定，否则…… 一旦被母亲察觉出异样，那他就全完了！ 想到这里，陆泽宇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起李氏来！ 这个毒妇！ 她这是想同他玉石俱焚么！亏他这些年处处偏袒护佑她！ “大嫂让安哥儿将大哥的玉佩带回来，想来，是想让咱们看在大哥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陆泽宇面色平静的看着老夫人道。 老夫人久久没有说话，她抬眼定定的看着他，直看得陆泽宇眉头直拧。 “母亲，您为何这般看着儿子啊？”陆泽宇扯了扯嘴角，佯作不解的望着老夫人道。 终于，在陆泽宇不解的目光中，老夫人终于开口了，她半阖着眼睛不冷不淡的道：“你怎么知道这玉佩就是你大哥的？” “大嫂手里的玉佩不是大哥的还能是谁的？”陆泽宇扯着嘴笑道，笑到一半的时候，他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随即拧着眉面色凝肃的望着老夫人道：“母亲，您不会以为这块玉佩是儿子的吧！” 老夫人没有说话。 可有的时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见此情景，陆泽宇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他满脸怒气的瞪着老夫人道：“母亲，您把儿子当什么了！” 看着陆泽宇满脸的愤怒和受伤，老夫人眸底暗潮涌动，她唇角抿了又抿，最终认命似的轻叹了一口气，她道：“宇哥儿，母亲不是疑心你，母亲是疑心李氏手里捏着你什么把柄！” 可即便老夫人如此说，陆泽宇却仍旧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你仔细想想，若是为了求情，那她何以将玉佩掰成两截！她这般作为哪里像是求情，分明是威胁啊！”老夫人半眯着眼睛，语气森寒道。 听了老夫人这话，陆泽宇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可即便这样，他看向老夫人的眼神仍旧带了一丝怨怼，他道：“即便如此，母亲也不该这般试探儿子！儿子自问自己没有半点可受李大嫂指摘的地方，若一定要挑一个地方，那便只能是儿子这个爵位……” “你的意思……是李氏想拿这点说事？”老夫人抬起眼皮看向陆泽宇道。 陆泽宇点了点头：“除了这个，儿子实在想不到大嫂还能拿什么威胁儿子！” 见陆泽宇一脸笃定的模样，老夫人终于抿着唇不再说话了，她沉吟许久，久到陆泽宇脸都快要挂不住的时候，她略显阴冷的声音终于再度响了起来：“行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看着办的！你先退下吧！” “是，母亲。”这一次，陆泽宇没有任何犹豫，他抬手朝老夫人揖了揖，随后便转身头也不回的退出了屋子。 陆泽宇一走，屋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春嬷嬷捧着茶进来时，老夫人脸色仍旧阴沉沉的，她盯着手中的玉佩，单薄唇角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老夫人，喝口茶润润喉吧！”春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将茶放到老夫人旁边的小几上。 老夫人没有哼声，她眼睛仍旧落在那半截玉佩上。 “老夫人，您一直盯着这玉佩，您……您是想大爷了吗？”见老夫人捏着玉佩迟迟没有动静，春嬷嬷终于忍不住试探的问她道。 提到陆泽远，老夫人眼珠子终于动了动。 是啊，她想她的远哥儿了！ 她的远哥儿，仁慈敦厚又有担当，是她乃至整个伯府的骄傲，可惜啊…… 天不假年…… “老夫人，您别这样，大爷最是孝顺不过，他若知道你为了他这般难受，他会心疼歉疚的。”见老夫人眸底溢出几分悲恸，春嬷嬷连忙蹲下身握住老夫人的手柔声安慰她道。 “他若是会歉疚就不会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老夫人捏紧手里的玉佩有些哽咽的道。 即便长子已经逝去很久了，可老夫人每每只要一想起，心里还是会抽抽的疼。 她这辈子怕是都没办法对此事释怀了！ 春嬷嬷伺候了老夫人一辈子，对老夫人的悲恸，她是感同身受，她想说些什么宽慰老夫人，可丧子之痛又岂是言语能抚平的。 最终，春嬷嬷也只能握紧老夫人的手，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给她一点点安慰。 好在，老夫人并没有沉溺在悲恸中太久，不多会，她便已然再次恢复到了平素威严又端庄的模样，只是，眸底却比先前多覆盖了一层寒霜。 “帮我把这玉佩收起来吧！”老夫人沉着脸将玉佩放到春嬷嬷手上道。 “是，老夫人，奴婢一定会仔细收好的。”春嬷嬷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玉佩站了起来，就在她捧着玉佩想要进内室时，却听老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春英，伯爷从这出去的时候脸上可有慌张？” 第162章 玉佩是大爷的 老夫人这话一出，春嬷嬷一脸的愕然，她怔了许久，才哑着声音不解的问老夫人道：“老夫人，您，您为何这般问啊？” 老夫人眸子闪了闪，她没有回答春嬷嬷这个问题。 见老夫人神情阴郁，春嬷嬷也不好再说别的，她只得回忆了一下陆泽宇离去时的表情，末了，她才抬起眼睛认真的看着老夫人道：“伯爷出去的时候脸色确实不太好，不过……依奴婢瞧倒也不见什么慌张。” “是吗？”老夫人冷冷的牵了一下唇角， 显然，她不是很相信春嬷嬷的话。 或者说，她不相信春嬷嬷嘴里描述的陆泽宇。 “老夫人，奴婢斗胆问一句，是……是这半截半佩有问题吗？”虽然春嬷嬷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今日的老夫人实在太奇怪了。 出乎春嬷嬷意料的是，在听完她这话后老夫人并没有动怒，她甚至还轻轻的朝她抬了抬眼皮子：“玉佩就在你手中，你不会自个瞧么？” 得到许可，春嬷嬷这才仔细打量起手中的玉佩来。 玉佩的质地清透又温润，虽然被从中截断，但上边那个‘泽’字还清晰可见，春嬷嬷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可最终还没从这玉佩中瞧出什么来。 “恕奴婢愚钝，奴婢实在没瞧出这玉佩有什么不对？” “你没瞧出来很正常，你再细瞧瞧玉佩上的‘泽’字。”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又朝春嬷嬷挑了挑眉。 有了老夫人的指点，春嬷嬷很快便瞧出了玉佩上的玄机：“老夫人，‘泽’字上的这一笔好像比其他笔划要深一点。” “你没瞧错。老伯爷当年行军时无意间发现了这块玉石，除了给我做了一对镯子外，剩下的料子便想请匠人雕刻三枚玉佩，原本是没打算在玉佩上刻字的，只因为匠人发现其中一块玉石上有一条细小的裂纹，为了掩饰，匠人这才提议在玉佩上雕些纹饰，老伯爷一听，便干脆让匠人在三枚玉佩上分别刻上自己儿子的名字，因为远哥儿是老大，所以，老伯爷便选择将有纹裂的这一枚玉佩给了他！” “所以，奴婢手上这块玉佩是大爷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 可春嬷嬷在听完老夫人这话后却更不解了——既然玉佩是大爷的，那老夫人还有什么可疑心伯爷的了。 像是看出了春嬷嬷的心思，老夫人冷冷一笑，她道：“如若换作你，想用亡夫的玉佩求情，你会将玉佩砸成两半吗？” “或许，或许大夫人恼怒老夫人，所以想要以此向您示威呢？” “你觉得李氏会这般蠢么？就她现在的处境，向我示威岂不是自寻死路！”老夫人语带嘲讽道。 听了老夫人这话，春嬷嬷终于抿着唇角不再说话了。 依大夫人的性子，她确实不会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来，除非…… 这半截玉佩还有别的意思！ 可她想了又想，还是没能猜出大夫人送这半截玉佩的用意。 “我记得，莲心是在书房给宇哥儿伺候笔墨吧！”就在春嬷嬷搅尽脑汗也想不明白之际，老夫人阴沉沉的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 “您没记错，莲心这丫头确实一直在书房伺候伯爷。”春嬷嬷恭敬的答道。 听了春嬷嬷这话，老夫人轻轻的朝她点了一下头，她道：“年关将至，让她将书房里里外外好生打扫一遍。” 春嬷嬷睁大着眼睛。 这就没呢？ 可老夫人却仿若没看见春嬷嬷懵懂的眼神似的，她轻轻的朝了摆了摆手，随即闭着眼睛吐出一句：“去将玉佩收起来吧！” “是，是。”春嬷嬷连忙应了一声。 她捧着玉佩满脸不解的朝内室走去，走到一半时，她脑中忽地灵光一闪！ 玉佩！ 是玉佩！ 将玉佩交给老夫人后，陆佑安心里一直很是不安，可几日过去了，伯府什么动静也没有，倒是因为除夕将至，伯府上下一片张灯结彩，就连已经冷清许久的汀兰院也被红绸装点的喜庆了起来。在这样的氛围里，陆佑安终于将悬了好几日的心放了下来。 而另一边，陆锦华正被夏氏逼着一套一套的试穿衣裳和首饰。 给陆锦华做衣裳的料子是从夏简之特意从江南托人运过来的浮光锦、织金缎，提花绢，都是今年最时新鲜妍的料子！夏氏拿到料子后全给陆锦华做了衣裳，花样款式全是比着汴京城和江南时新的款式来，为了配衣裳，夏氏甚至还特意为陆锦华重新打了三副头面。 “母亲，能不能不试呢？”被摆弄了一早上，陆锦华着实有些撑不住了。 “不行！现下还有一些时间，若试穿发现哪里小了，紧了，绣娘还来得及改，若是晚了，那便赶不上新年穿了。”夏氏板着脸毫不犹豫就拒绝了陆锦华的提议。 “怎么会小，绣娘都是按尺寸做的。”陆锦华苦着脸还想再挣扎一下。 “衣服做出来都是有偏差的，更何况，你现在的年纪，一天一个样子，昨个儿才量的尺寸，后个儿便长了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一定得试！” “母亲既知道，那怎么还给我做这么多衣裳啊！”陆锦华苦着脸佯作埋怨的道。 这么多衣裳，她哪里穿得过来啊！ “我也不想啊！可你舅舅说了，这些布料都是用来给你做新衣裳的，我若不照办，他不定还以为我污了你这点料子了！”夏氏扬着下巴理直气状的道。 看着自家母亲理直气状的模样，陆锦华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好了，别说话了！快试这一套吧！这一套又华贵又喜气，款式还好，留着除夕那日穿最好啦！”夏氏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套大红色的裙裳塞到了画意怀里。 画意看了眼怀里的衣裳，又看了一眼仍旧苦着脸的自家姑娘，最终只能轻轻的吐陆锦华吐出一句：“姑娘，要不，咱们还是进去换衣裳吧？” “去啊！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见陆锦华不动，夏氏忍不住又催促她道。 知道自己拗不过，最终，陆锦华只能再次叹了一口气，而后认命的提着裙摆重新进了内室。 看着自家女儿进了里间，夏氏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回椅子上品起了茶。 自己试衣裳是受罪，可看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试衣裳那是享受！ 第163章 陆锦华她不懂 王氏领着陆清华到怡然院的时候，陆锦华正好穿着一袭大红色织金缠枝花卉的袄裙走里间款款走了出来。 “三婶。”见王氏也在，陆锦华微微有些惊讶，但她还是笑着上前朝她见了个礼。 “刚刚我还以为是哪家仙女从里边走了出来，近眼一瞧，原本这仙女是咱家锦姐儿呀！”王氏一边转过脸笑着同夏氏打趣，一边伸手亲切的拍了拍陆锦华的手道。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夏氏唇角立时便漾起了一抹笑意，她娇笑道：“三弟妹今日晨起怕是喝了蜂蜜水吧！” “二嫂您还别说，我今晨起来还真喝了一碗蜂蜜水。”王氏转过脸看着夏氏满脸认真的答道。 “你啊你！都是做娘的人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夏氏嗔怪睨了一眼王氏，随后，她紧跟着又道：“不过，你今日来得正好，正好帮我瞧瞧阿锦身上这衣裳有哪要改的。” 听了夏氏这话，王氏嫣然一笑，她认真的将陆锦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末了，才转过脸笑着对夏氏道：“我瞧着锦姐儿身上这衣裳挺好的，腰线也掐得恰到好处，颜色，花样，都好看！不过……也就咱们锦姐儿模样标致，这若是换个人来穿怕了穿不出这衣服的华贵别致。” “行了，让你说衣服，没让你夸人。”夏氏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瞪了一眼王氏道。 王氏也不恼，她掩着唇笑了笑，而后便抬脚坐到了夏氏的右边，她道：“我哪里夸人了，我分明是实话实说。” “好了，快喝杯茶润润喉吧！”夏氏一边笑着一边朝王氏努了努下巴。 再让她说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了。 王氏自己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见夏氏给了台阶，她也就顺势端起茶盏。 夏氏见状也跟着端起茶盏并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末了，她才抬眸重新看着王氏道：“对了，我还没问三弟妹，你今儿个来我这可是有事？可是锦逸院缺了什么东西？” “瞧二嫂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您这串串门子么？”王氏微撅着嘴佯作生气的望着夏氏道。 听了王氏这话，夏氏不由有些哑然失笑，她连忙道：“能能能，我巴不得三弟妹天天来陪我闲聊解闷了。” “二嫂这话我爱听，不过……我今日来还真是有事。”说到这，王氏下意识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注意到王氏的眼神，夏氏弯了弯唇角，她道：“三弟妹有话直说便是。” 王氏笑了笑，可随后她便将眼神望向一直未出声的陆锦华道：“阿锦，上次从庄子里回来，清姐姐便一直说你手帕上花样很别致，你能拿几张花样给她瞧瞧么？” “当然可以。”明知道王氏是想知开自己，陆锦华还是含笑应了下来。 “多谢二姐姐。”陆清华忙笑着起身朝陆锦华道了一声谢。 “四妹妹客气了。”陆锦华朝陆清华笑了笑，随后，便拉着她的手将她领去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知道陆清华来看花样是幌子，但陆锦华还是让画意将她前阵子画的花样全都翻了出来。 “四妹妹慢慢瞧吧，这些要是不喜欢，我让画意再给你找别的。”陆锦华淡笑着望着陆清华道。 “不用了，这些已经很好了。”陆清华连忙拒绝道，说罢，她便低头认真挑选起花样来。 看着认真挑选花样的陆清华，陆锦华笑了笑，随后，她便端起茶盏自顾自的饮起茶来。 陆清华挑了好一会，终于从一堆花样里翻出几张自己最喜欢的，她满脸雀跃的望着陆锦华道：“二姐姐，我觉得这几张花样都挺别致的！” “既然你喜欢，那便都拿着吧！”陆锦华搁下手中的茶盏，淡笑着望着陆清华道。 “那我就谢谢二姐姐喽！”陆清华没有任何推脱便笑着向陆锦华道了谢，她俏皮的朝陆锦华眨了眨眼睛，随后便郑重的选好的花样交到丫鬟手里。 “四姑娘喝口茶吧！”见陆清华终于抽出空来，画眉忙笑着上前替她斟了一杯茶，末了，她还不忘替自家姑娘重新续了一杯。 “四妹妹，泉州那边冬天冷吗？”陆锦华一边喝茶一边微笑着问陆清华道。 “冷，当然冷啦！”陆清华毫不犹豫答道。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陆锦华忍不住笑了笑，她道：“比汴京还冷？” “汴京城也冷，不过，泉州的冷和汴京的冷是不一样的，我该怎么说了……泉州那边的冷是冷到骨子里的！每年冬天我都恨不得一直在被窝里窝着！”陆清华撅着嘴认真向陆锦华解释道。 听了她这话，陆锦华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为此，我娘没少训我了！”以为陆锦华不信，陆清华连忙又强调了一遍道。 其实若真要比较，那还是汴京更冷！ 但汴京里里的伯府冬天会烧地龙，屋里也会置火盆，不像泉州……那里什么都没有，每到冬天，屋里冷得跟冰窖似的，即便点了木炭，她还是觉得冷风直往她骨头缝里钻。 那样的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见陆清华难得认真，陆锦华连笑着应和她道。 看着陆锦华浅笑嫣然的模样，陆清华眸子微不可觉的闪了闪，可最终，她除了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她什么也没说。 陆锦华她根本不懂。 她自出生起便被锦衣玉食的养在伯府里，每年有穿不完的新衣，用不完的首饰，汴京里多的是与她交好的贵女，可她了……她这些年跟着父母在泉州，靠着父亲那微薄的俸禄过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母亲才会给她添制一些首饰。 陆锦华以为她说泉州冷是在开玩笑，可其实，她说的是她们三房在泉州的窘状。 可这些，陆锦华都不懂！ 或老说，就算她懂，她也会装作不懂！ 要不然，这些年，她们怎么可能对她们三房一直不闻不问。 就在陆清华暗自腹诽之时，外边却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桑月便笑着走进了屋里，她朝两人各行了一礼，末了，才笑着对陆清华道：“四姑娘，三夫人遣奴婢来问您花样挑好了没？时辰不早了，三夫人打算回去了。” 第164章 内宅里的女人不简单 送走王氏母女，夏氏终于将脸上僵硬的笑意收了起来，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腮帮子，末了，才撇着嘴对自家女儿感叹道：“这后宅里的女人果真没一个是简单的！”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忍不住一笑，她道：“母亲，您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你也是后宅里的女人！” “我没忘啊！所以，我也不是一个简单任人拿捏的女人啊！”夏氏挑了挑眉理直气状的道。 也亏得她不是一个蠢人，否则，只怕她一嫁进伯府，便被这里边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陆锦华笑了笑，她抬手替夏氏斟了一杯茶，末了，才含笑望着自家母亲道：“所以，三婶她同您说什么呢？” “她说上次去庄子时，她曾私下见了李氏一面，说李氏手里好像有一样什么东西，听李氏的语气，那东西若拿出来能拿捏住整个伯府。”说到最后，夏氏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看来，母亲是不信大伯母手里有她说的这样东西喽。”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道。 “当然不信啊！她手里若真有这个东西，何必等到今日才说要拿出来，早干嘛去了啊！”夏氏嗤笑道。 “她不是非等到今日才拿出来，而是她以前还对某人抱有一丝希望，不想同他鱼死网破，可现在……” 希望破灭，她知道那人不会再理她了！可她却不能一直在庄子里‘养病’——陆鸢华还在沈府等着她去救她了！ “阿锦，你嘴里的某人该不会是你……你父亲吧？”夏氏瞪大着眼睛满脸震惊的望着自家女儿道。 “除了父亲，您觉得伯府还会有第二个人会救她并且有能力救她吗？” 夏氏沉默了。 能达到这两个条件的，伯府除了陆泽宇还真没有旁人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手里捏着你父亲的把柄？”沉下心来的夏氏很快便理清了其中的关窍，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可随即脑中灵光一闪，随后她忙望向陆锦华道：“阿锦，你上次说李氏托了安哥儿求情，她该不会是将这东西给安哥儿了吧？” 可话音刚落，夏氏却忽地又意识到了不对。 若李氏将那东西交给安哥儿带回了伯府，那伯府不会像现在这般风平浪静，不过……也有可能陆泽宇知道此事后私底下悄悄去处理了。 想到这，夏氏忽地转过脸问桑月道：“这几日伯爷是不是不在府上？” 桑月连忙点了点头，她道：“昨儿个一早伯爷便出府了，说是有人约了伯爷去城外打猎！不过，晚间时分伯爷就回来了。” 不对！ 荥阳离汴京有很长一段距离，即便骑马，也不可能一日来回，所以，陆泽宇确实没去找李氏！可如果李氏手里的东西真能威胁到他，那他不应该像现在就样无动于衷啊！ “昨日伯爷狩猎带了谁在身边？”夏氏又问桑月道。 “伯爷出门一向是贵安随行，不过……” 夫人要是想从贵安嘴里打听出点什么东西来，怕是很难。 后边的话桑月没有说，可从她一脸为难来看，夏氏也猜到了答案。 “母亲不用打听了，这个节骨眼上，父亲是不会去见大伯母的。”就在夏氏脑子飞速运转的时候，陆锦华终于清冽着嗓音开口了。 他这个时候去见李氏岂不是告诉众人，他心里有鬼！ 旁人不说，老夫人如今正疑心着他了！ “我知道你父亲没去见李氏，可既然李氏手里有他的把柄，那他总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吧！”夏氏拧着眉头一脸不解的道。 “父亲他当然不会无动于衷，所以，他一定会去李家。” “李家？” “是，李家。我原本便奇怪，李氏怎么会将希望全寄托在大哥哥身上，别说大哥哥跟她没什么感情，就她那性子，也不是一个将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所以，她一定还留了一手。” 也或许…… 不只一手！ “你是李氏还让刘大旺给李家递信了！”夏氏瞪着眼睛道。 陆锦华点了点头。 “那，那你爹昨儿个不会是去李家了吧！”夏氏鼓着眼睛又道。 “我猜应该是。”陆锦华淡笑着朝夏氏挑了挑眉。 “那，那李家能答应你爹？”夏氏拧着眉又道。 “那就要看父亲大人能给李家多少好处了！”陆锦华勾了勾唇角，说话间，眸底忽地便浮起了一层鄙夷。 说到好处，她这位父亲大人还真应该感激她舅舅！若不是她舅舅大手笔给了他两万两银子，他哪来的东西堵李家的嘴啊！ 也就是李家式微，若李氏祖父还在世，他老人家怕是瞧不上她父亲手里那点臭银子！ 但可惜啊……李翰林去的早，李氏的父亲又卧病在床，曾经清贵的翰林家如今已经一贫如洗，如今掌家的虽是李氏的胞兄，但他却是个好吃懒做的，这些年即便李氏暗地没少接济他们，可家里田地祖产还是被变卖了不少。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若她父亲给得起价，李氏胞兄还真不一定会替李氏出头。 毕竟，要给李氏出头那便要跟伯府作对，即便伯府在汴京城的勋贵圈排不上号，但对付一个李氏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夏氏此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嗤笑了一声，随即啧啧道：“那李氏还真可怜！娘家人都不肯为她出头！” 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既有像夏简之这样无条件为自己妹妹撑腰的人，自然也就有像李氏兄长这样为了利益不管亲妹妹死活的人。 她前世又何偿不是同李氏一样…… 被娘家人放弃，任由自己一点一点凋零在沈家那栋令人窒息的宅子里，直到最后被陆鸢华一碗药断送性命…… “你也是！那日从庄子上回来我便问你，可你一直不说，要不是你三婶今日同我说，我还真不知道这里边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夏氏说完便嗔怪的瞪了自家女儿一眼。 若不是王氏起了个头，也不知道这丫头要瞒自己到何时！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知会自己一声了！ 第165章 新年 “我也没想到三婶会同您说这些呀！”陆锦华含笑望着夏氏，只是，笑容里却隐约夹杂了几分耐人寻味。 王氏今日的举动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王氏应该也是李氏留的一手，可没想到…… 她今日竟会主动跑来告诉她娘这些。 “阿锦，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你是在疑心你三婶吗？”夏氏拧着眉试探的问自家女儿道。 陆锦华弯着唇角笑了笑，她道：“母亲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三婶若有心，为何刚回府的时候不同母亲说这些，偏要等这么些日子！还有，大伯母素来谨慎，您觉得……这么重要的事她会轻易透露给三婶知道吗？” 陆锦华这话一出，夏氏脸色果然肉眼可见的凝肃了起来。 是啊！ 这么重要的事，李氏怎么可能会透露给王氏知道！ “所以，我猜三婶应该是同大伯母说了什么，而后，两人应该达成了某种默契，甚至有可能三婶也是大伯母为自己留的后手之一，要不然，我实在想不到大伯母有什么理由会告诉三婶这些。”陆锦华从容自若的与夏氏分析道。 听了陆锦华的分析，李氏连连点头，可只一会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她望着陆锦华道：“若像你说的这般，那你三婶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她既然与李氏达成了默契，那说明，她也能从这件事情中获利！ 可如果按照这个说法，那今日王氏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怡然院！更不应该同她说这样一番话！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眉心不自觉便跟着拧了拧，她垂眸看着自己裙摆上那繁复的花纹，许久，清冽的嗓音才缓缓响了起来：“是啊，究竟是什么让三婶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是她察觉到此事有风险？ 还是…… 她后边还酝酿了一个大的？ 见自家女儿也没猜出王氏的用意，夏氏眉头不由拧得更紧了。 她先还觉得王氏是个好的，可现在看来…… 还真是她眼拙了！ 这后宅里的女人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 好在，不管王氏打的什么主意，只要她没将手伸到她和锦姐儿这来，夏氏就只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李氏手里捏着的把柄又不是她的！这事自有人去操心，她犯不着给自己揽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旁看戏不好么？ 抱着这样的心情，时间很快便到了正月初一。 一大早，陆锦华便被画眉给叫了起来。 更衣，梳洗，装扮，等陆锦华装扮好到正院的时候，陆慕华和陆佑宁姐弟二人早就到了，因是新年的缘故，两人都穿得很喜庆，见陆锦华进来，两人连忙起身朝她福了福身。 “二姐姐。” “二姐姐。” 陆锦华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末了，才笑着对他们道：“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陆慕华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里间的帘子一动，随后便见陆泽宇从里边走了出来，紧跟着便是夏氏，桑月，桑枝并几个小丫鬟。 三人急忙站定，待陆泽宇同夏氏落座后，他们才齐声向两人行礼。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都起来吧！来，都到母亲这边来。”夏氏笑着朝三人抬了抬手，待几人近前，便笑着从红木漆盘里拿出三个沉甸甸的荷包分给三人。 “多谢母亲。”三人又齐声给夏氏致了谢。 分完荷包，夏氏又同三人说了几句吉利话，末了，才在陆泽宇略显不耐的眼神中同他一起领着孩子们出了怡然院，走到半道，他们又同三房碰了个正着，互相见礼后，夏氏又打发了陆清华和陆佑文一个荷包，王氏也拿出了给陆锦华等人准备的荷包，一阵寒暄后，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的朝着老夫的福瑞院去。 而福瑞院那边，老夫人也早就穿戴好衣裳等在那了。 陆佑安也在。 一行人按身份站定后便依次上前向老夫人拜年，老夫人面带笑意，每人都打发了一个荷包，就连陆泽宇，夏氏和王氏都有。 给老夫人拜完年，一行人又去了祠堂，给祖宗们上完香后，外边守着的下人忙点了鞭炮。 听着外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几人脸上都由衷的笑了开来。 新的一年又开始啦！ 在福瑞院用过早膳后，陆泽宇出门去给上峰拜年了，陆佑安和陆佑文在得到老夫人的许可后回房温书了，只有夏氏和王氏领着几个孩子留在福瑞院陪老夫人闲话。 “母亲，去法源寺的香油钱媳妇都备好了，不知今年可同往年一样，明日一早便去法源寺上香？”夏氏弯着眼睛笑盈盈的望着老夫人问道。 “初二你有别的安排吗？”老夫人抬眸斜睨了一眼夏氏道。 夏氏脸上的笑意一僵。 大年初一的，老夫人非要这么戳她肺管子么？她明明知道自己初二回不了娘家！不过，她回不了娘家，不代表别人也回不了啊！ 就比如说…… 陆鸢华。 想到这里，夏氏唇角又扬起一抹笑意，她道：“初二我倒是没别的什么安排，不过……鸢姐儿应该会带着三姑爷上门来拜新年！我若是这个时候同三弟妹去法源寺上香是不是不太妥当？” 听了陆锦华这话，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果然减了两分。 “既是这样，那你便留在府里吧！明日让老三家的领着孩子们去法源寺上香。”老夫人半阖着眼睛再次开口道。 “是。那三弟妹，明日就劳烦你去法源寺走一趟啦！”夏氏转过脸含笑望着王氏道。 “二嫂这是说的什么话，能去佛祖面前敬香是我的福份哩！”王氏笑着答道。 夏氏弯了弯唇角：“那晚点我便遣人将明要上香要用香油钱给三弟妹送去，顺便也劳烦三弟妹在佛祖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 “是，我到时候一定求佛祖保佑三弟妹福寿康宁，青春永驻，顺便再为伯府添上一个小世子！”王氏语齿清晰的接话道。 这话一出，夏氏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心里却像是被人硬塞了一团棉花。 这大过年的，王氏是吃错药了么故意给她添堵？ 难道就因为她支使她去法源寺上香？ 第166章 意识到严重性 王氏确实不想初二便去法源寺上香。 陆鸢华难得回来，她还想着看能不能从陆鸢华嘴里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可即便王氏再不愿意，老夫人已经发话了，她最后也只能含笑领了这差事，一大早便带着几个孩子坐上马车出发去朝安寺了。 只是，让王氏略显意外的是，陆锦华竟然也跟着她们一道去了。 看着端坐在马车里假寐的陆锦华，王氏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可最终这些念头却全化成了一句——陆锦华不会是来监视她的吧！ 就在王氏思忖间，原本闭眼假寐的陆锦华忽地睁开了眼睛来。 “我脸上是有脏东西吗？”陆锦华含笑望着王氏道。 “没有，就是你头上的步摇有些歪了。”王氏说罢便笑着倾身过去并伸手将陆锦华鬓边的赤金海棠步摇重新簪了一下。 “好了。”簪完步摇，王氏重新笑着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多谢三婶。”陆锦华笑着朝王氏颔了颔首。 “你这孩子，怎么同三婶也这般客气啊！”王氏笑着又道。 陆锦华弯了弯唇角，她没有接王氏这话。 “二姐姐，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留在伯府同二伯母一起接待三姐姐他们，可没想到……你竟然会跟我们一起去法源寺。”就在这时，陆清华笑着开口道。 “伯府有祖母和母亲，哪里用得着我接待，况且……依三妹妹的身体状况，今日她应该不会回伯府吧！”陆锦华勾着唇角淡笑着道。 大约是没想到陆锦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陆清华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尴尬，她僵硬的朝陆锦华扯着嘴角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不，不会吧……” 可陆锦华却只是朝陆清华轻笑了笑，随即她便淡然的将视线给移了开来。 “阿锦，鸢姐儿身体一直都这样么？我记得她小时候身体挺好的呀！”王氏正愁找不到突破口，这会见陆锦华主动提起陆鸢华，她连忙开口问道。 陆锦华笑了笑，她直视着王氏的眼睛道：“也不是，就是去年生了一场大病。” “那没请大夫瞧么？”王氏又问。 “自然是请了的，不过，有些病需得静养。”陆锦华笑着又答道。 有什么病是什么病？ 跟李氏一样的‘病’么？ 王氏心里暗自腹诽着，可她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她们三房在伯府本就不受待见，去了泉州后在伯府更没根基了！所以，她回伯府这么久，可却迟迟没有打探出李氏母女因何落得如此下场。 既然从别人嘴里打探不出来，那不如…… “阿锦，鸢姐儿这‘病’还能好吗？”王氏看着陆锦华的眼睛又道。 听了王氏这话，陆锦华忍不住一笑，她道：“三婶这话问的可真奇怪，我又不是大夫……” “阿锦，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陆锦华挑了挑眉， “上次去庄子的时候，我私下去见了你大伯母。” “然后呢？” “你大伯母说鸢姐儿没病。”王氏面色平静的道，说罢，她似犹觉得不够，于是，又补了一句道：“她也没病。” “那三婶觉得大伯母像没病的样子吗？”陆锦华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氏道。 王氏怔住了。 这问题她还真不好回答。 “那我再换个问题，三婶私下去见大伯母是想从她嘴里知道什么呢？”陆锦华笑着又问道。 王氏眉心终于动了动。 “二姐姐……”眼见马车里的气氛有些不对，陆清华连忙拧着眉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王氏轻笑一声，她抬手制止了陆清华，随即认真的看着陆锦华道：“阿锦，你会这般问我，想来，你母亲应该是将那件事告诉了你！你大伯母的性子想来你也应该有所了解，我从前与她关系并不好，之所以会去看她，除了想从她嘴里知道伯府近来发生了什么事外，也想趁机嘲讽她几句，可没想到……即便沦落到如此田地，可她却仍旧趾高气昂的，言谈之间似乎很笃定自己能杀回伯府去！我也是察觉不对，思虑再三才决定将自己的猜想告知你母亲。” “原是这样啊……” “怎么，你不信我吗？”王氏挑眉又道。 陆锦华勾唇一笑，她道：“我自然是相信三婶的！我只是在奇怪，大伯母那样一个疑心重的人，竟会将如此重要的事透露给三婶您知道，您说，她不是‘病’糊涂了呀！” “所以呢？” “所以，三婶您是被大伯母给诓骗了呀！您想，大伯母手里若真有这种东西，那她还用去庄子里‘养病’吗？”陆锦华弯着眼睛再次笑道， “说的也是，看来是我太大意了！”王氏说着眼里浮出一丝懊恼，只是，在这丝懊恼底却隐隐还藏着什么东西。 她原本还想从陆锦华这丫头嘴里问出些什么来，可没想到…… 这丫头比她想象中的更滑不溜秋。 她不仅没能从她嘴里探听到什么，反而还被她给试探了。 她知道从伯府回来后，陆佑安便去了老夫人那，可之后伯府一直风平浪静的，当然，这其中也有可能是老夫人故意为之，毕竟她在伯府没有半点根基，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也实属平常。 所以，她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从夏氏下手，这样既能借此查看夏氏的反应，也能顺便洗清一下自己的嫌疑——毕竟，她都已经将一切告知夏氏了，那又怎么可能回过头去帮李氏。 可让她没意外的事，夏氏在听完她这话后除了露出几分嘲讽便什么表情也没有，过后，她依旧忙着自己手里的事。 老夫人如此，夏氏也如此，就连陆锦华也如此…… 这种情况，要么就像陆锦华说的那样，李氏是哄她，她手里根本没有她说的那样东西！她只是想拉她一起下水！ 要么，就是李氏手里的这样东西确实如她所说能拿捏住整个伯府，所以，所有人才会慎之又慎，不敢露出丝毫马脚…… 想到这里，王氏忽然下意识的便打了一个寒颤。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若李氏手里的这个东西真能威胁到整个伯府的话，那她要是搅合进去，岂不是要与伯府为敌？ 第167章 又遇沈擢言 因是大年初二，所以，今日到了法源寺上香的人并没有很多。 陆锦华跟着王氏一起去正殿上了香，王氏添完香油钱后便转过脸笑着对陆锦华道：“阿锦，我要去里边求签，你要不要也求一支？” “多谢三婶好意，我还是在外边等三婶吧。”陆锦华笑着拒绝道。 “娘，我也在外边等你吧！”陆清华见状也连忙跳出来道。 见自家女儿也不愿进去，王氏脸上现出一丝无奈，她睨了一眼自家女儿，旋即转过脸笑着对陆锦华道：“阿锦，清姐儿没来过法源寺，既然你们都不想进去求签，那不如这样，你带她去寺庙里逛逛，如何？” 陆锦华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旁的陆清华飞快的跑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二姐姐，你快答应啊！” 看着焦急催促自己的陆清华，陆锦华还能说什么，她只能应下来啊。 见陆锦华应了，王氏也舒了一口气——毕竟，她也不想自己找大师解签的时候，旁边还站着一个陆锦华。 “你呀！记得跟紧你二姐姐，别到处乱跑乱晃，小心走丢了！还有，记得别走太远，到是用膳的时候就得回来……” “好了好了，娘，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见王氏一叮嘱起来便没个完，陆清华连忙出声打断她的话道。 王氏有些无奈的睨了一眼自家女儿，末了，她才又重新转转过脸看着陆锦华道：“阿锦，清姐儿就麻烦你了。” “三婶说笑了。”陆锦华含笑望着王氏道。 王氏笑着朝陆锦华点了下头，随后便领着丫鬟放心的进里边求签去了。 “二姐姐，咱们快出去吧！”王氏一走，陆清华便迫不及待的出声催促陆锦华道。 她六岁那年便随着父母一起去泉州赴任，法源寺的鼎盛繁华她母亲同泉州那些夫人们闲聊时听到过，如今能亲眼所见，怎叫她不兴奋。 陆锦华无奈的看了陆清华一眼，最终，在她期盼的眼神里，她终于抬脚朝门外走了出去。 冬日的法源寺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寺里的银杏树光秃秃的，再加之积雪消融的原因，到处嗒嗒的。 可陆清华却不管这些，她只觉得这法源寺不愧为大周朝的国寺，庙里的建筑无一不恢弘精美，就连寺里的古木都比旁的寺庙要多。 “二姐姐，咱们去哪逛？要不，去后山？”陆清华眨着眼睛含笑问陆锦华道。 一般寺庙的后山都会种有成片的花林供香客游玩欣赏，像法源寺这种国寺，那后山的景致只会更好看。 陆锦华对陆清华这个提议没有意见，反正，这种天气，后山那边应该没什么人去。 事实上，也确实如陆锦华猜想的那样，后山果然没什么人，不仅没人，一路走来，她们连花都没瞧见一朵。 “法源寺后山没种梅花吗？”走了一段路后，陆清华转过脸有些疑惑的问陆锦华道。 “有是有，不过，离这有点远，我们一会还要回去用午膳。”陆锦华淡笑着回答陆清华道。 “那怕什么，咱们走快点不就行啦！”可陆清华却不肯放弃。 看着陆清华晶亮带着一丝乞求的眼睛，陆锦华很是无奈，她还想再挣扎一下，可下一秒，便被陆清华连拉带扯的拖着往前走了。 好在，梅林的景色没让两人失望。 看着前边灿若朝霞的梅林，陆清华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二姐姐，你瞧，你快瞧！这梅林真美啊！” 可对于陆清华的激动，陆锦华却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 眼前的梅林景色虽美，但对于经常参加赏花宴的陆锦华来说却不至于激动成这样。 “两位姑娘，那里有个亭子，要不，咱们去亭子里坐会？”就在这时，陆清华身边的一个婆子忽地站出来对两人道。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两姐妹很快发现掩映在梅林中的八角亭。 “二姐姐，咱们去亭子里坐会吧！”一看到亭子，陆清华忽然便感觉到自己的腿脚有几分疲乏。 只是，等她们一行人走到亭子前才发现，亭子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眉眼锋利，气质卓然。 看到那人的第一眼，陆锦华脑中赫然浮现出他手持梅花的模样。 “沈，沈二叔。”陆清华此时也认出了亭中人的身份，见他起身朝自己走了过来，她连忙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 上次在沈府，她便是随沈秋这么喊的。 “你们怎么在这？”沈擢言开口问两人道。 话虽是问的两人，但他的眼晴看的却只有陆锦华。 “回沈二叔的话，我们，我们是来上香的。”陆清华忙垂着头答道，她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往陆锦华身边移了移。 虽然她拢共就见了这位‘沈二叔’两次，但每次只要他一走近，她便莫名的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在朝她逼近。 “来这上香？”沈擢言挑了挑眉。 陆锦华没有说话。 陆清华却是忙不迭的朝沈擢言点头，只是，点完头后她又发现不对，于是忙又补了一句道：“我我娘在后殿求签，所以，我便同二姐姐出来走走。” 沈擢言没有说话。 就在陆清华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沈擢言忽地伸出了手。 陆清华吓了一跳，她本能的想要退开，可却发现，沈擢言伸手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她旁边的陆锦华。 画眉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她正想开口骂人，可却发现沈擢言已快速将手收了回去。 “你头上有片花瓣。”沈擢言看着陆锦华淡淡的吐出一句。 随着他这话一出口，众人下意识的往他手上看去，果然见他手上捏着一片红色的花瓣。 陆锦华微不可觉的抿了一下唇，她垂眸朝沈擢言福了福，然后一脸平静向他致谢道：“多谢沈二叔。” 沈擢言幽沉的眸子动了动。 沈二叔。 又是沈二叔。 他上次不是同她说过不要叫他沈二叔么！ “你们来这可是折梅？”沈擢言忽地开口又道。 “……” 陆清华那句‘不是’还没有出口，沈擢言却忽地抬手折了一枝梅花，他将梅花递到陆锦华面前。 陆锦华没有动，她也没有伸手去接沈擢言手里的梅花。 见自家姐姐迟迟不伸手，陆清华心里惶恐，但她更怕沈擢言下不来台，于是忙伸手接下了梅花：“谢，谢谢沈二叔。” “拿了梅花便回去吧！”沈擢言看着陆锦华的眼睛忽地又说了一句。 第168章 对弈 沈擢言目送着陆锦华一行人离开了梅林，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这才折身回到了八角亭中。 他才刚站定，梅林深处便有一头戴玉冠的男人手持折扇缓步走了出来。 “殿下。”沈擢言抬手来朝来揖了揖。 被唤作‘殿下’的男人微微一笑，他缓缓走到石凳上坐下，末了，才抬眼朝沈擢言努了努下巴道：“坐啊！” “谢殿下。”沈擢言再度朝男人揖了揖手，末了，才抬脚坐到了男人对面。 男人笑了笑，他用扇子指了指石桌上的棋局，道：“现在该谁落子啦？” “轮到殿下了。”沈擢言一脸平静的答道。 听了沈擢言的话，男子点了点头，他瞟了一眼棋局，随后便伸手随意的从围棋罐子夹起一粒白子放到了棋盘上。 看着男人的动作，沈擢言皱了皱眉，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迅速在男人后边落了一粒黑子。 黑子一落，胜负分明。 男人也没有任何犹豫，他‘啪’的一下耍开了手中的折扇，随后才满脸笑意的望着沈擢言道：“本王输了！” 听了男人的话，沈擢言微勾了勾唇，他将手里的棋子放回罐中，末了，才笑着对男人道：“殿下若输，那微臣也赢不了。” “哈，哈哈哈！”听了沈擢言这话，男人忽地便朗声笑了起来。 沈擢言没有动，他依旧平静的望着男人。 高兴过后，男人很过也回过了味来，他将手中的折扇一和，随后便郑重的看着沈擢言开口道：“既是如此，那子舒，咱们便一起赢下去吧！” “自该如此。” 看着沈擢言冷峻又淡漠的脸，男人忽地想起刚才那一幕，他眸心动了动，随即便笑着开口道：“刚刚那两个丫头是谁啊？” 沈擢言抬眼朝男人看了过去。 “怎么，不能说？”男人笑着朝沈擢言挑了挑眉又道。 “回殿下的话，她们是建安伯府的姑娘。”沈擢言看着男人的眼睛平静的答道。 听了沈擢言这话，男人抬手有节奏的以扇柄敲击着桌面，末了，他才意味深长的望着沈擢言道：“本王记得，你那侄儿娶的好像便是建安伯府家的姑娘？” “是。” “难怪她们喊你‘沈二叔’。”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明显多了几分打趣。 可沈擢言却静静的看着男人，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虽然沈擢言不理自己，但男人却并没有放弃，他朝沈擢言挑了挑眉，随后继续道：“咱们大周，有两姐妹嫁给两兄弟的，不过，本王好像还没听说有两姐妹嫁分嫁给两叔侄的！子舒，你听说过吗？” “殿下何时关心起这些琐事来啦？” “不是本王关心，而是，你们家那位老夫人已经坐不住了！”说到这，男人再次打开了折扇，他看着沈擢言的眼睛道：“昨日她进宫朝见太后和贵妃的时候提起了你的婚事，太后已经发话让她尽快为你选聘一位贤良淑德的贵女为妇。” “殿下，这件事微臣已知道了。” “也是，本王都差点忘了，你现在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了！这宫里宫外的，能有什么事瞒过你的眼睛和耳朵呀！”男人笑着继续打趣沈擢言道。 “殿下！”沈擢言终于没忍住拧眉喊了男人一声。 瞥见沈擢言的脸色，男人忙将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他道：“子舒，从你接任锦衣卫副指挥使开始我便一直为你悬着心，可没想到……你做的不错！这要若作旁人，突然被拎到这个位置，只怕不用一个月便被里边的那些刺头给挤兑下去了！可你不仅将那些刺头收得服服贴贴的，还能迅速在锦衣卫站稳脚跟！不错！” 说到后边，男人望向沈擢言的眼里全是赞赏。 他果然没有看错他！ 他也果然没让他失望！ 相较于男人的激动地，沈擢言则表现要的平静许多，他淡淡的朝男人揖了揖手，道：“殿下言重了。” 本质上锦衣卫同军营是一样的，都是靠实力说话！ 只要你的刀更快，那他们便没有不服的！ 若真有不服，那便打到他们服！ 男人大约也猜到了沈擢言的内心活动，他抬手掩着嘴轻咳了咳，随后迅速将话题重新扯到了沈擢言的婚事上，他道：“子舒，与其让你家老夫人帮你挑荆妇，还不若你自己挑一个合心称意的，你说呢？” “殿下放心，她还做不了微臣的主。”沈擢言挑眉一脸平静的看着男人道。 可显然，沈擢言的这个答案并不是男人想听的，他看着沈擢言，迟疑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试探的向他开口道：“子舒，其实康平她……” “殿下，昨日贵妃召见了永昌侯夫人，与此同时太子那边了也召见了永昌侯！微臣猜想，太子应该是想纳侧妃了。”沈擢言忽地出声道。 沈擢言这话一出，男人立时将先前说的话抛到了脑后，他道：“太子早便瞧上了永昌侯府的二姑娘，永昌侯自然是乐意的，之所以拖到现在，不过是因为永昌侯想要的东西太子还没有许诺给他！如今出了私通鞑靼一事，太子怕是要松口了。” 太子妃是先皇后给太子选的，先皇后与父皇伉俪情深，背后又有王国舅，他自然不愿因为纳一个侧妃而将他们给得罪了，可现在不一样—— 王国舅倒台了！ 太子妃没了这个后台，膝下又无子嗣，太子自然也就不想将她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了。 “那殿下是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该做的都做了，成不成，那得看永昌侯夫人和她家姑娘怎么想了！”男人勾着唇角面无表情的道。 也是张沛不争气，要不然…… 这桩婚事是肯定能成的！ 如今走到这一步，就只能看永昌侯夫人和姚二姑娘能不能豁出去啦！ “或许，有个人可以帮殿下推姚二姑娘一把。” “你说的是建安伯府的姑娘吧，我隐约记得，姚二姑娘同建安伯府里的一位姑娘挺要好的！”说到这，男人忽地顿了一下，随后，他忽地一下凑到沈擢言面前道：“你说的人不会就是刚刚那两个小丫头中的其中一个吧！” 第169章 前世是谁要杀她 与来时不同，返程的时候马车里异常的安静。 一上马车，陆锦华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闭着眼睛打盹，陆清华倒是醒着，不过，一路上她也没怎么说话，一双眼睛就只顾着盯着手里梅花。 陆清华的反常自然瞒不过王氏。 可碍于陆锦华也在马车里，王氏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疑问，这会当着她的面她也不能问啊！ 就这样，几人一路无话。 回到伯府，王氏领着姐妹二人径自去了老夫人院里。夏氏闻讯也赶了过来。因天色已晚，老夫人便留了饭。好不容易用完饭，老夫人又问起王氏今日上香的事，王氏一一都作答了，几人又说笑了几句后，直到老夫人脸上露出倦色，几人这才告辞退出了福瑞院。 与夏氏道别后，王氏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陆清华往锦逸院的方向去了。 看着王氏略显焦急的步伐，夏氏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道：“你三婶这是怎么呢？不是吃坏肚子了吧！” 陆锦华没有哼声。 好在夏氏也没心情理会王氏母女，她一边踩着轻快的步伐往怡然院走，一边向陆锦华讲述今天沈遇回门的事。 同先前陆锦华料想的一样。 陆鸢华今日果然没有随沈遇一起来伯府拜新年。据沈遇说，陆鸢华还病着，大夫说她这病不仅要静养，还不能见风。 夏氏对此自然没什么话说，但让她意外的是，老夫人竟然也未置一词。 “看来，老夫人是打定主意不再管陆鸢华死活了。”最终，夏氏笑着下了一个定论道。 没了老夫人撑腰，沈家又少了一层顾虑，说不定，用不了多久，陆鸢华就可以因‘病’亡故了…… 就在夏氏暗自高兴时，她眼角的余光忽地扫到一旁的女儿，她这才惊觉，好像从福瑞院出来后，自家女儿便一直没有说话。 “阿锦，你怎么呢？”夏氏皱眉有些不解问陆锦华道。 难道陆鸢华落得如此下场她不开心吗？ “没什么。”陆锦华淡淡的朝夏氏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夏氏显然不相信自家女儿这番说词，她拧着眉想了想，随即又道：“难道是今日去法源寺上香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难怪刚刚王氏像是被鬼追一样！ 想到这，夏氏神情忽地凝肃了起来。 看着夏氏的表情，陆锦华不由有些失笑，她道：“母亲别乱想，没有的事，就是我同清姐儿去后山逛的时候碰到沈家二叔了。” “沈家二叔？什么沈……你说的不是那个那个沈遇他二叔吧！”夏氏脑子一下转过了弯来。 陆锦华朝夏氏扬了扬眉，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听说他被封了锦衣卫副指挥使……”说到这，夏氏眸光忽地又闪了闪，随后，她再度小声低喃道：“原来，这才是老夫人不吱声的原因啊！” 听了夏氏这番喃语，陆锦华眸子动了动，可她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沈家同沈二爷的关系未必是夏氏猜测的这样。 只是，这些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况且，比起这些，她更担心的是她和清姐儿无意间撞去梅林会不会给自己引来麻烦…… 沈擢言当时明显在与人对弈，而那人…… 根据她前世的猜测，那人十有八九应该是燕王！ 他们会避人耳目约在梅林见面一定是有要事要谈要，可偏巧被她们给撞见了，虽然她们没见到燕王，但，万一燕王他…… 思绪刚到这，不知为何，陆锦华心口忽地狠狠抽跳了两下，随后她脑中蓦地浮现出前世陆鸢华副她喝药的情形！ 重生后，她一直在想是谁指使陆鸢华毒杀她，可她将周围所有的人都过滤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想出来！ 沈家的人虽然都有嫌疑，但依当时沈擢言的行事，沈家的人不会冒着得罪他的风险，毒杀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还有那道声音…… 能不惧沈擢言，又能将手伸进他的别苑要她性命，难道是…… 燕王！ 这两个字才在陆锦华脑中浮现出来，她瞬间便震惊连退数步。 画眉被陆锦华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可这一扶，画眉立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因为她发现陆锦华的身体竟然在微微发颤，她忙担忧的看向陆锦华道：“姑娘，您，您怎么呢？” 夏氏也被陆锦华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她忙上前拉起陆锦华的手安抚她道：“阿锦，你没事吧！你，你是不是被锦衣卫的名头给吓到了？你别怕，咱们又没得罪他，管他是什么锦衣卫副指挥使，大不了以后咱们见到他绕着走就是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陆锦华终于渐渐缓过了神来。 她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待心情平复过来后，她才睁开眼睛看着夏氏道：“母亲说的是，是我失态了……” 虽然知道夏氏误会了，但此时陆锦华也只能顺着她的话说。 “傻丫头，这有什么失态的，别说你，这汴京城里有谁听了锦衣卫的名头心里能不慌的！”夏氏笑着拍了拍陆锦华的手道。 陆锦华点了点头。 “好了，别想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这外边怪冷的，小心别冻着了。”见陆锦华脸色终于缓和了过来，夏氏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忙拉着陆锦华的手扯开话题道。 “是，都听母亲的。”陆锦华淡笑着再次应了下来。 而此时，她也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到底对不对！ 不过，有一点她敢肯定，上一世指使陆鸢华毒杀她的人身份地位一定不简单，要不然，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胆子敢把手伸进沈擢言的别苑！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出事的那一晚，别苑里的人都好似聋了瞎了一样！ 因为他们知道，蓦后的那个人他们得罪不起！ 沈擢言也得罪不起！ 这样，他们才会罔顾沈擢言的命令！ 但惟一让她想不通的是，如果这个人是燕王，那当时他已登基为帝，若要她的性命，为何要借陆鸢华的手？他直接下一道圣旨不是更快么？难道是顾及与沈擢言的君臣情份？ 想不通！ 她真的想不通！ 第170章 要嫁给张沛 姚靖仪是正月初四登门的。 彼时，陆锦华正夏氏在她屋里打叶子牌，听到丫鬟来禀，她很是诧异了一阵，因为往年她们都是约在元宵那一日碰头的。 “既然姚二姑娘来找你，那你便回房去吧。”夏氏搁下手里的叶子牌淡笑着对陆锦华道。 陆锦华点了点头，她没有同夏氏再说什么，将叶子牌递交给身后桑枝，她便起身快步朝门外迎了出去。 “阿锦……”一看到陆锦华，姚靖仪立时便加快了脚步，只是比起以往的神彩飞扬，她今日的神情委实有些萎靡。 “走，去我屋里说。”陆锦华拉着她的手道。 “还是先去给伯母拜个年吧！”姚靖仪道。 “不用，我娘忙着打叶子牌了。”陆锦华笑着道。 听陆锦华这么说，姚靖仪也不再坚持，两人手牵着手很快便进了陆锦华的闺房，画意知趣的替两人斟上了热茶。 陆锦华抬手正要示意姚靖仪喝茶，可姚靖仪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当场愣在了原地。 “阿锦，我要嫁给张沛了！” 屋里瞬间陷入了沉静。 就连向来稳重的画意此时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愕然。 “阿仪，你，你刚刚说什么？”即便亲耳听见，可陆锦华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锦，你没听错，我要嫁给张沛。”姚靖仪丝毫不管陆锦华微微发白的脸色，她闷着声音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陆锦华张了张嘴，她想要问姚靖仪为什么，可触到姚靖仪眼神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声音全都梗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重来一世，阿仪还要嫁给张沛！ 明明她都亲眼目睹了张沛与陆鸢华私通！ 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啊！ “阿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除了张沛，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爹，我爹他……”说到这，姚靖仪眼眶忽地泛起了一层雾气。 她何尝不知道张沛并非良配，可…… 可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啊！ “你娘她，她也同意呢？”陆锦华抿着干涩的唇角又问。 姚靖仪点了点头。 张沛再混不吝那也比太子要好，她只要一想到太子那恶心又油腻的眼神她就想吐！让她嫁给太子，她宁愿去死！ “不能选别人吗？” 为什么就非得是张沛呢？ 可话一出口，陆锦华便自嘲的笑了一下。 她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永昌侯夫人会挑中张沛自然是因为他背后的定国公府啊！除了定国公府，整个大周还有哪家府上敢跟太子抢人！ “上次林夫人还同你说了什么？她有说定国公府为什么要聘你为妇吗？”陆锦华看着姚靖仪沉着声音道。 “张清说我的性子能震住张沛……”说到后边，姚靖仪的声音忽地低了下去。 张清这话也就能糊弄糊弄鬼，可她也着实猜不出定国公府为什么要聘她为妇！ “那你娘呢？你娘没说什么？”陆锦华又问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靖仪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将母亲的分析告诉了陆锦华，她道：“我娘说，定国公府应该是打着离间太子与永昌侯的关系来的……” 如若这桩婚事成了，可想而知太子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永昌侯府明知道他瞧上了姚靖仪，嘴上也答应会将她许给他，可一转眼却将闺女塞去了定国公府！这若是换作旁人，这口气忍就忍了，可偏偏这个人是太子！ 而永昌侯夫人明知道此举会得罪太子，事发后，永昌侯也一定会向她追责，可她为了自己的女儿却仍旧愿意赌这一把，爱女之情可见一斑。 只是定国公府向来不涉党争，这次突然出手，莫非…… 他们此时已经选中燕王，决定推他上位了？ 陆锦华拧紧着眉，可饶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定国公府这次出手是何原因，她能走到今日不过是仗着自己比旁人多活了一世，可这点小聪明放在朝堂上却完全不够用！ 她实在猜不出定国公府的意图！ 所以，她没办法预料阿仪嫁到定国公府后会不会同前世一样……前世阿仪嫁到定国公府后，没几年张沛便因为一场变故摔断了腿…… 也正因为这样，陆鸢华才会循机重新勾搭上当时已受重用的沈遇！ “阿仪，你听我说，就算你选择嫁给张沛，可这事也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 “是！” 一个让两人成婚名正言顺的契机！ 一个让永昌侯夫人少受责备的契机！ “阿仪，我们得去见张沛！这事必须有他配合！”陆锦华拉着姚靖仪的手一脸郑重的道。 就算定国公府真的已经选了燕王，那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毕竟，夺嫡这种事不到最后谁晓胜负啊！ 送走姚靖仪，陆锦华再没了先前的闲适，她端着茶盏呆愣的坐在暖榻上。 杯里的茶水早就凉透了。 画眉本来想上前为陆锦华换一杯热茶的，可她才走了一步便被画意给拉了回来，画意面色凝重的朝她摇了摇头，随后便将她拉出了房间。 随着朱红色的门缓缓合上，屋里光线一下便暗了下来。 虽然她前世不知朝局为何，但大体方向她还是记得的，随着陛下薨逝，燕王登基，太子一党死的死，贬的贬，曾经荣光无限的永昌侯府自然走向了没落，永昌侯被斩首，余下的人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阿仪虽然因为嫁给张沛暂时逃过一劫，但最后却也被张沛一纸休书休出了国公府…… 她为阿仪不值！ 她那样高傲的性子，在张沛面前守了那么多年，可永昌侯府一倒，她没了利用价值，张沛便一脚把她给踢开了！ 太不值了！ 更可恨的是她！ 她明知道不值，可却什么也不能同阿仪说，甚至，她想不到还有比嫁给张沛更好破局的法子！ 她重活一世，改变了自己嫁给沈遇的命动，也让李氏和陆鸢华成功尝到了自己种的苦果，可偏偏在阿仪这件事上，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一刻，她真的好恨自己！ 她太蠢了！ 为什么她重活一世，还是不能守护自己身边的人了！ 第171章 李氏的不甘心 送走姚靖仪，当天晚上，陆锦华就做起了噩梦。 一会梦见姚靖仪被赶出定国公府，一会又梦见陆鸢华面目狰狞的往她嘴里灌毒药……就这么折腾了一晚上，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眼底下便多了一层厚厚的乌青。 看着陆锦华满脸倦怠萎靡的模样，夏氏既心疼又不解，她一边命人去煮鸡蛋，一边拧着眉满脸责备的盯着她道：“你这丫头近来是怎么呢？怎么每天都一脸倦怠的样子，是那日姚二姑娘同你说什么了吗？” 凭心而论，夏氏还蛮喜欢姚靖仪这个活泼又机灵的性子，可一想到自家女儿因她愁得整夜难眠，心里又不免对她生出一股怨怼。 “不关阿仪的事，是我昨晚梦魇了……”陆锦华淡笑着望着夏氏道。 “梦魇？”夏氏拧了拧眉。 显然，夏氏并不相信陆锦华的这番说词，但看着自家女儿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她到底也没再追问下去。 “夫人，蛋煮好了。”就在这时，桑月捧着煮好的蛋走了进来。 夏氏有些诧异的看了桑月一眼。 桑月弯唇一笑，她道：“是画意，她早上见姑娘眼底泛青，便嘱咐厨娘多煮了几个鸡蛋。” 听了桑月的解释，夏氏这才没说什么，她拿起一个鸡蛋利落的剥了壳，末了，才起身走到陆锦华面前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闭上眼睛。” 见夏氏面带愠怒，陆锦华也不敢再讨巧卖乖，忙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夏氏无奈叹了一口气，随后，她捏着鸡蛋认真的替陆锦华敷起了眼睛来。 “夫人，厨房来人说，早膳已经备好了，您看要不要现在呈上来？”就在这时，桑枝又笑着抬脚走了进来。 “那就端上来吧！”夏氏面无表情的道。 “是。”桑枝笑着应了一下，随后又转身快步退了下去。 提到早膳，夏氏像是忽地想起什么，她一边替陆锦华敷着眼睛，一边对陆锦华道：“你爹今儿个一大早便让人套了马车出门了。” 陆锦华眸心一动，正要睁眼却被自家母亲厉声制止了。 “别动！敷着眼睛了！” “那母亲知道父亲去哪了吗？”陆锦华闭着眼睛道。 夏氏冷笑了一声，可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停，她道：“这我怎么知道？你爹要去哪从来都没知会过我。”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眉心拧了拧。 倒不是因为夏氏说陆泽宇出门从来不知会她，而是，他赶这么大早出门，甚至连早膳都没用，会不会…… 是去庄子里了啊！ 现在的李氏于他来说便是一枚随时会炸的火药，他能沉住气憋到今日才动已经是不容易了。 陆锦华没有猜错，此时，陆泽宇确实坐在前往庄子的马车上。 今日天气极好，出了城没多久，太阳便拨开云层走了出来，淡金色的阳光驱散清晨的薄雾，前头的道路一下便清晰明了了起来。 因为一路都没有歇息，所以，马车到庄子的时候正值午时末。 庄头刚用完午饭，听人来报说伯府来人了，他忙迎了出去，一开始，还以为是伯府遣了谁来，可没想到，帘子一掀，走出来的却是建安伯陆泽宇。 “伯，伯爷，小的见过伯爷。”庄头连忙行礼道。 可陆泽宇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径自走下马车，随即二话不说便朝庄子里走了进来。 “伯爷还没用过午饭吧？要不小的让人给您弄些爽口开胃的小菜？”庄头一边跟着陆泽宇的后边，一边殷勤的对他道。 上次二姑娘来的时候，一直说庄子里做的小菜爽口。 “这些一会再说，伯爷这次来是见大夫人的。”陆泽宇的随从忙站出来对庄头道。 听了随从这话，庄头愣了愣，可很快他但扯出了一抹笑，他快步走到前头对陆泽宇道：“伯爷，小的为您带路吧！” 陆泽宇冷淡的点了一下头。 对于陆泽宇的到来，李氏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自上次王氏一行人来探望过后，李氏屋子里终于燃起了火盆，每日三餐送来的饭菜也终于有丝热乎气了，可即便这样，她脸色却依旧没好多少，甚至人比先前还更萎靡了。 陆泽宇预想过千百种见到李氏时她的神情。 或声泪俱下的哀求自己救她，或歇斯底里的指责威胁他，可却独独没有一种像现在这样，她死气沉沉的盯着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 终于，陆泽宇受不了屋里的死，他沉着嗓音喊了李氏一声道：“大嫂。” 听着陆泽宇的称呼，李氏死气沉沉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紧跟着她唇角也溢出了一丝讽笑。 大嫂…… 呵！ 呵呵！ 看到李氏唇角的讽笑，陆泽宇原本便有些不豫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知道李氏在笑什么。 “大嫂，你我之间非要弄得如此难看吗？”最终，还是陆泽宇先熬不住沉着脸再次开口了。 看着陆泽宇阴郁冷沉的脸，李氏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怨愤与恼怒，她扯着嗓子忽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听着李氏尖锐又刺耳的笑声，陆泽宇拢在袖中的手拧得更紧了。 “陆泽宇，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这话！是你见死不救在先，你忘了当初我是如何待你的吗？早知……早知你如此忘恩负义，我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继承爵位！”李氏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指着陆泽宇的鼻尖愤怒的骂道。 她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若早知陆泽宇如此忘恩负义，她当初真应该将陆佑安挂在膝下，推他继承爵位！大房不是没人，她若执意要推陆佑安，碍于颜面，这个爵位不一定能落到他陆泽宇头上！ 若今日承爵的是陆佑安，那她便是伯府说一不二的主母，别说夏氏母女要看她的脸色，就是陆泽宇也得将她好生供着！ 她太傻了！ 她当初明明可以推陆佑安上位，可她却偏偏选择陆泽宇！ 看着李氏怨毒又悔到极致的眼神，陆泽宇脸色此刻也阴沉到了极点，他冷眼盯着李氏道：“大嫂，是我忘恩负义还是你自己作死你心里清楚，至于爵位……你以为伯府的爵位是你一介妇人能决定的么！” 第172章 玉佩被取走了 即便早就料想到了陆泽宇的无情，可当这一刻，他真的说出这番话时，李氏还是觉得胸口似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陆泽宇，你，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你忘了你当初……” “当初我的确应承你决不会让夏氏跃到你头上去！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哪次你与夏氏起了争执，我不是站在你这边！即便你数次设计锦姐儿，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我怎么样！”陆泽宇也被李氏尖锐的嗓声给刺激了，他终于沉着脸不顾一切的朝李氏喊了出来。 “可你当初……” “大嫂今日是一定要提当初么！”陆泽宇阴沉着脸再次截断了李氏的话。 李氏嘴唇喃喃动了两下，就在她迟疑的功夫，陆泽宇阴冷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当初你我两情相悦，就在我想央母亲上门求亲的时候，你却突然跟我说我大哥看上了你！我气不过要回去跟我大哥争辩，你又说你父母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说我若闹起来，你名声尽毁只有投河的份，你委屈巴巴的求我放过你……呵！大嫂，我今日倒想问一句，究竟是我大哥看上的你！还是你看上的我大哥啊！” “我，我……” “你怎么有脸说我背信弃义，明明最先背信弃义的那个人是你！可即便是这样，这些年，我依旧处处维护着你！哪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怂恿着鸢姐儿干出与人私会的丑事，我也拼力在母亲面前为你维护辩解！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让安哥儿拿着那半截玉佩来威胁我！”说到最后，陆泽宇的眸子竟隐隐泛出一股猩红来。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若真想威胁你就不会拿你大哥的玉佩了……” 她只是想提醒他，她还在庄子里等着他救…… “你若不是这个意思！那为何要将好端端的玉佩弄成两截，你知道母亲看到那半截玉佩有多愤怒吗？”陆泽宇大声斥责李氏道。 她明明拿一块完好无损的玉佩交给安哥儿也一样能达到目的，可她不信他，所以，非要将好好的玉佩弄成两截以示鱼死网破，可她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老夫人不可能不怀疑她送玉佩来的目的！ 这世上就没有人用亡夫求情却将亡夫的遗物弄坏的！ 说到底，她就是想以这个来威胁他！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若非你当初袖手旁观，我又何须出此险招！”李氏瞪着眼睛不服气的反驳道。 她当时没将另一枚玉佩交给安哥儿带回去，已经是她留有余情了！ 见李氏事到如今仍旧不知悔悟，陆泽宇最后一丝耐心也终于宣告完毕，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等他再睁开眼睛时，里边已再没有一丝波动，他冷冷的盯着李氏缓缓吐出三个字道：“玉佩呢？” “玉佩？什么玉佩？” 陆泽宇眉心一沉，正要发火，却见李氏忽地掩着嘴笑了起来：“宇郎，你想要玉佩啊！可惜，可惜啊……” 陆泽宇紧抿着唇，就在他快要遏制不住心里的怒火时，李氏故作娇柔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这话刚一落音，陆泽宇脸色皱地一变，他几步走到李氏跟前一把捏住她的手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即便手腕处的剧痛让李氏忍不住发颤，可她仍旧用力的朝面前的人扯出一抹笑道：“就字面上的意思啊！” “李青梅！你别逼我！” 伴着随这话一出，一股大力瞬间朝李氏袭了过来，有那么一刻，李氏好似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可即便痛得眼泪都抑制不住的掉了出来，可李氏却仍旧用力的保持着嘴角那抹弧度，她强忍着剧痛颤抖着声音道：“我没逼你，玉佩，玉佩已经被人取走了……” “你想骗我！” “我，我没骗你……你不信啊！”李氏咬着牙艰难的吐出一句话道。 陆泽宇死死的盯着李氏的眼睛，他似图想在李氏眼睛里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但可惜…… 他没找到。 就在李氏快要被剧痛折磨的晕厥过去的时候，陆泽宇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 “你说玉佩被人取走了，谁取走了？王氏？” 李氏煞白着脸朝陆泽宇摇了摇头。 她若早料想会有今日，当日她真应该将玉佩交给王氏！ 是她把陆泽宇想得太好了，哪怕落到如此境地，她仍旧想着再给他一个机会吧！当日他没救她或许有难言之瘾！可惜啊…… 可惜她到底错看了陆泽宇！ 他是真的放弃她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把她从这救出去！ 看着面前这个面容阴鸷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男人，李氏心里忽地被是被什么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曾经她引以为傲并且坚信的东西在这一刻忽地轰然倒塌。 她看着陆泽宇，眼泪忽然再也抑制不住的滚落了下来。 可陆泽宇对此却没有丝毫动容，见李氏迟迟拖延不说，他原本平息的怒火忽地又涌了出来：“不是王氏还能是谁？你总不会将那玉佩将给锦姐儿吧！” 李氏哭笑着摇了摇头。 “李氏！” “宇郎，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吗？是老夫人啊！让人取走玉佩的人是老夫人啊！”看着陆泽宇狰狞又焦急的样子，李氏终于痛快的将真相说了出来。 “你胡说！李青梅，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耍什么诡计！你以为我会信你吗！”陆泽宇死死的着李氏，那眼神似恨不得在李氏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看着陆泽宇撑死不愿意相信的样子，李氏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尽管她一边笑，一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但她还是强撑着望着陆泽宇道：“我没有骗你，你不是说老夫人在看到那半截玉佩后暴跳如雷么？我猜，那时她应该便猜到了什么……” 原本他可以阻止这一切的。 只要他早一步来见她。 可惜啊…… 他只想着不让老夫人起疑，想着撇清关系，这才让老夫人有机可乘派人先一步取走了玉佩。 第173章 以旧情动人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即便到了这一刻，陆泽宇仍旧不敢相信李氏所说的话！因为他一旦相信，那便证明老夫人已然知晓了一切…… 看着陆泽宇猩红又惊恐的眼神，李氏心里终于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畅快。 “梅儿，你是在骗我吧！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救你，所以你才故意拿这话吓我？”看着李氏唇角溢出来的那抹笑意，陆泽宇心里忍不住又燃起一股希冀。 “哈哈，哈哈哈……”看着陆泽宇那惊惶又害怕的眼神，李氏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忽地又忍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笑陆泽宇的虚伪。 她哭自己的愚笨和天真。 她怎么会傻到相信陆泽宇会一直毫无保底的站在她身后！ 听着李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有一瞬间，陆泽宇脸上闪过了一丝动容，可他一想到玉佩有可能落到老夫人手里，他心里那点动容和怜悯全化作了不耐和烦燥。 “青梅，你不会真的蠢到将玉佩交给老夫人吧！”陆泽宇冷着脸继续逼问李氏道。 听着陆泽宇冰冷无情的声音，李氏终于将手挪了开来，她抬起红肿的眼睛望着陆泽宇道：“你觉得我有选择吗？” 伯府的人一来便拿住佩兰，见她不肯交待便直接动手将屋子里全都翻了个底朝天，连她和佩兰身上都没放过。 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能藏得住东西。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度破灭，陆泽宇终于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恐惧，他惨白着脸，身子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了起来。 怎么办？ 现在他该怎么办？ 母亲现下一定在福瑞院等着他，可他该怎么解释呢？ 说玉佩是李氏偷的？ 不，母亲他不会相信这个说词的！ 陆泽宇越想心里越慌，可当他看到李氏时，他忽地又想起另一件可怕的事——他一个剑步冲到李氏跟前伸手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青梅，你，你有没有将那件事说出去？” 李氏歪着脑袋看着陆泽宇，那表情似哭又似笑，可她却始终没有说一个字。 “青梅！你没有说对不对！”见李氏不说话，陆泽宇急得眼睛都红了。 看着面前焦急又不安的陆泽宇，不知为何，李氏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无比的陌生，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他。 她记忆里那个因她离开而红了眼眶的少年郎去哪了？ 那个心疼她受委屈，无条件站在她身后维护她的少年郎又去哪了？ 是她把他弄丢了？ 还是…… 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青梅！” 耳畔焦急的呼唤将李氏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面前的这张脸仍旧和当初一样英俊，可他却再也不是他了…… “青梅，你说话呀！”见李氏一脸的恍然，陆泽宇心里的惶恐更多了。 看着这样的陆泽宇，李氏眼角再次泛起了泪花，她含泪望着陆泽宇，最后在他期盼的目光中轻轻的朝他摇了摇头。 到底，她的心肠还不够硬啊…… 明知道那是她最后的机会，可事到临头，她还是没舍得将他拉下水…… 可李氏这些柔情和纠结，陆泽宇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只看到李氏摇头了！ 她没有将那件事告诉旁人！ 心里悬着的那块千斤巨石终于落到了地上，陆泽宇整个人如同劫后余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李氏总算还存有一丝理智，她若将那件事也抖落出去，那他和她便彻底完了！ 想到这里，陆泽宇看向李氏的眼神终于多了几分怜悯和愧疚，他低沉着嗓音道：“大嫂，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想救你，只是，只是母亲决定以下，我，我身为儿子不能忤逆了她去……” 况且，他若做的多了，母亲必定会疑的。 他已经尽力了！ 看着陆泽宇眼里流出来的愧疚，李氏用力的朝他扯着嘴角笑了笑，随后，她缓缓抬手起抚上陆泽宇的脸。 如她所料，陆泽宇没有躲。 李氏红着眼眶再次朝他笑了笑。 她知道陆泽宇想听她说什么。 既然他想听，那她就说给他听。 “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都怪我自己太执拗，我若是不拿锦姐儿的名声作筏子，老夫人不会如此狠心对我……” “大嫂……” “宇郎，我不怪你，这些年，你对我和鸢姐儿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是我自己太执拗了……”李氏满目柔情的盯着陆泽宇的眼睛，她一边说，一边豆大的眼泪不停直往外掉。 看着满目柔情望着自己的李氏，陆泽宇心里先前对李氏的那点怨怼和憎恶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她忍不住的就伸手将李氏揽到了怀里。 “梅儿，是我对不起你……” “不，宇郎，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些年，你为我冷待夏氏我都看在眼里，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梅儿，你别这么说，我答应过要永远护着你的，是我……是我负了你！” 听着陆泽宇一声又一声的‘梅儿’，李氏心里说不清楚是感动多一点还是嘲讽更多一点，但听着男人声音里明显的哽咽，她还是欣喜的抬手环住了他的粗壮的腰身。 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李氏眼泪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眼前这一切是不是她的报应。 她年少时为了权势舍弃了他嫁给了他的哥哥，而如今，这个男人也同样转过来为了权势舍弃了她！ 报应啊！ 真是报应啊！ 可即便她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和怨愤，可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敢说！ 从老夫人遣人来搜房的那一刻，她的结局已经注定——老夫人不会让她再活着了！哪怕她将陆泽宇拖下水也改变不了什么，说不定，她还会死得更快。 先前有那么一刻她也许还期望着眼前的男人会帮她逃走，可现下她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他不会帮她逃走的。 哪怕他对她仍留有旧情，但这一切都比不过他的权势、地位、名声。 她输了。 输得彻底！ 既然败局已定，那她便只能用这最后的余情为活着的人博一条生路。 “宇郎，能得你如此维护，我今生没什么遗憾了！只有鸢姐儿……她是我在这世上惟一的骨血，我如今只求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份上能拉她一把，给她一条活路，别的，我什么也不求了！” 第174章 辩解 陆泽宇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伯府的。 当他从马车下来时，天已经黑透了，看着伯府门口挂着的那两盏灯笼，他心中的雾霾的忽地一下又涌了上来。 “伯爷。”扣完门回来的贵安见陆泽宇站在门口久久未动，他心里虽然直犯嘀咕，但到底还是架不住困意上前小心翼翼的唤了他一声。 听到声音响，陆泽宇眼珠子终于动了动。 他看着门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尽管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但到了这一刻，先前被压去的那股惶恐忽地一下又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词能不能让老夫人信服，一旦老夫人不信，那他该怎么办？ “伯爷？”见陆泽宇仍旧站着不动，贵安忍不住又唤了他一声。 陆泽宇闭了闭了眼睛。 终归是躲不掉的，既然如此，那不若就硬着头皮往前走吧！ 他怎么说也是老夫人的嫡亲骨血，她就算再恼他，应该也不会将他的脸面扒在地上任人围观…… 他的脸面也是伯府的脸面啊！ 想到这里，陆泽宇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睁开眼睛，然后抬脚大步朝伯府走了进去。 如陆泽宇所料，他还未走到书房，隔着一条长廊，他一眼便瞧春嬷嬷领着一个小丫鬟安静的站在书房门口。 这个时辰，伯府其他院里的灯早就灭了，可老夫人的福瑞院里却仍旧亮着光。 春嬷嬷将陆泽宇引进屋便招呼丫鬟都退了出去。 看着暖榻上半阖着眼睛的老夫人，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可临到这一刻，陆泽宇的脊背还是没忍住窜起一股寒意。 “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我为何不睡你不知道吗？”老夫人闭着眼睛，声音冷得像是浸了一层冰碴子。 其实，早在陆泽宇进来的那一刻，老夫人便已经感觉到，可是，她没有睁开眼睛。 她也不想睁开眼睛。 手里的玉佩咯得她心口发疼，没人知道这一刻她心里有多冷多痛！ 她多希望这一切是误会，是她想多了，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棒！一个是长子遗孀，一个是她的幼子，他们怎么能搅和到一块去！ 他们是叔嫂啊！ “母亲，是儿子不孝！”知道事情瞒不过去，陆泽宇也没想狡辩，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随后便朝着老夫人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你何止是不孝！忘记圣贤教诲是为不忠，令父母蒙羞是为不孝，背弃你已故长兄是为不仁，与寡嫂私通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有什么资格跪在我面前！”老夫人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怒火，她说罢，伸手抓起一个茶杯便狠狠的朝陆泽宇的额头砸了过来。 这一砸，老夫人用足了力道。 只听‘啪’地一声，随后便见陆泽宇的额角破了一个大口子，殷红的血液和着茶水一下便糊满了他整张脸。 可即便被砸得满头是血，陆泽宇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他抬眸看着老夫人，眼里既又有愧疚又有委屈，他道：“母亲，我没有做对不起大哥的事……”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见陆泽宇到了这一刻还不认罪，老夫人越发恼怒了。 “我没有狡辩……早在大哥成婚前，我便已经与大嫂认识了！母亲，您还记得当年你打趣我的那些话吗？这些年，我无数次后悔当时没将她的名字告诉你，若我当时说了，那后边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我不用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娶了我最喜欢的女人，我也不用被父亲硬逼着娶了夏氏……母亲，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你怎么熬过来的！你承了你大哥的爵位，享了他的荣华贵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算……就算你以前与李氏是旧识，可她已经是你的大嫂了啊！” “是啊！她已经是我大嫂了！所以，即便我心里有怨，有愤，可这些年我仍旧死死铭记着这一点！哪怕这些年我过得再憋屈，我也时刻提醒着我，她已经是我大嫂了，一切都已过去了！”陆泽宇挺直脊背毫不闪躲着迎着老夫人的目光大声道。 看着陆泽宇一脸愤愤的样子，这一刻，老夫人心里忽地有些迟疑了起来，可下一刻，她脸瞬间便沉了下来，随后抬手将便手里一直紧攥着的玉佩狠狠的砸到陆泽宇怀里。 “那这玉佩你该如何解释？” 陆泽宇接住玉佩，他闭了闭眼睛，随即才苦笑着抬眼望着老夫人道：“这玉佩原是我给她的定情信物……” “呵，呵呵呵……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我只问你一句，这么多年，你为何不将玉佩收回来？” “我当然有找她要，可她说玉佩遗失了！”陆泽宇说着眼眶忽地泛起一层腥红，他咬着牙满脸悲痛的望着老夫人道：“难道在母亲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寡廉鲜耻的人么？您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见老夫人仍旧不信，陆泽宇忍不住悲恸着声音再度质问老夫人道：“母亲也不想想，若我早知玉佩在李氏手上，那我怎么可能不在安哥儿他们去探望她之前将玉佩要回来！她将安哥儿引去意欲何为难道我会猜不到？”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原本还满脸肃然怨愤的老夫眸底终于划过了一丝动容。 “母亲，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您和父亲最疼爱的那个人，您只是没有别的选择才让我承了大哥的爵位！可您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怨恨过您和父亲，不是因为我敬爱你们，而是因为大哥……他从小最护着我！不论我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闯了什么样的祸，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我！正因为这样，所以，当初他笑着跟我说他要娶……娶大嫂的时候，我才什么也没有说！我哪怕是背弃了全天下，我都不可能背弃我大哥的你知道嘛！”陆泽宇再也克制不住胸口中的悲愤，他双目赤红的盯着老夫人的眼睛不顾一切的朝她大声喊道。 老夫人被陆泽宇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彻底给惊住了。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愤恨又委屈的幼子，这一刻，她心里犹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她真的疑心错了他。 第175章 有什么东西没告诉我 春嬷嬷再次推门进来时，老夫人正满脸上倦怠的半倚在暖榻上，听到声响，她艰难的抬了抬眼皮子，愣了好一会，才干哑着嗓音对春嬷嬷道：“他走了？” “是，伯爷他已经回书房了。”春嬷嬷一边恭谨的回答着，一边动作轻柔的替老夫人扯了扯盖在身上的毛毯。 听了春嬷嬷这话，老夫人唇角动了动，可她到底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老夫人，时辰不早了，奴婢扶您去床榻安歇吧！”见老夫人满脸的倦容却依旧强撑着，春嬷嬷忍不住上前轻声劝她道。 可老夫人却只是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春嬷嬷还想再劝一劝，可老夫人却忽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春英，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老夫人……” 听到春嬷嬷的称呼，老夫人忽然闭着眼睛干笑了起来，笑罢，她满是悲痛的的道：“是啊，我现在都是老夫人了……” 若换作她年轻的时候，这种事，她是一定要查个明白，问个究竟的，可现在…… 她不敢…… 她不敢查下去。 更不敢面对那万一的结果。 春嬷嬷自幼便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老夫人的这番心情她又如何能不懂，可她除了回握住她的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老夫人，既然伯爷都解释清楚了，那咱们就不纠结这事了，好吗？”眼见老夫人沉溺在悲痛中难以自拔，春嬷嬷连忙柔声对她道。 大爷已经没了，如今老夫人就只剩下伯爷这么一个亲生儿子。 所有，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再追究只会伤了母子间的情份！再说…… 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其实，老夫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就是因为知晓其中的厉害，她才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一想起来，她心里还是憋痛的慌。 为自己！ 更为她那早早故去的远哥儿…… 他若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和媳妇有私情，他该有多难受啊！ 见老夫人闭着眼睛始终不肯说话，春嬷嬷眸子动了动，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用李氏转移老夫人的注意力。 “老夫人，大夫人那边，您看……” 果然，一提李氏，老夫人倏地一下便睁开了眼睛：“她养了这么久的‘病’都不见好，想来，这‘病’应该是好不了了！”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等出了元宵，你便亲自去一趟庄子吧！她是个聪明人，为了鸢姐儿，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老夫人她沉着声音咬牙切齿的道。 “是，奴婢一切全听老夫人的。”春嬷嬷垂首恭敬的应了下来。 这一夜，对伯府有些人来说注定难以成眠。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晚，陆锦华却睡得极好，早上醒来的时候，昨日挂在她眼圈底下的乌青已经不见了，整个人也看着精神多了。 “姑娘，昨夜老夫人那亮了一夜的灯。”画意一进来便接过丫鬟手里的梳子，她一边替陆锦华梳头，一边趁机附到她耳畔轻声道。 她是从老夫人院里出来的，又是春嬷嬷的侄女，是以，福瑞院那边的动静她总能第一时间知晓。 说起来也是好笑，老夫人将画意安插到陆锦华身边，是想让她探听陆锦华这边的动静，可没想到老夫人这举动反而便宜了陆锦华。 “哦？打听出是什么事了吗？”陆锦华含笑望着镜中的画意道。 画意摇了摇头，她道：“奴婢怕惊动老夫人，所以，没敢多打听。” 听了画意这话，陆锦华弯着唇角笑了笑，她什么也没说，只随手从匣子里挑了一支赤金海棠步摇递到画意面前，末了，才笑着对她：“今日便戴这支步摇吧！” “是。”画意恭谨的应了下来。 簪好步摇后，陆锦华满意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正要起身，却见画眉抬脚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姑娘，夫人那边来人请您过去用早膳了。” 画眉说罢，便笑嘻嘻的走到陆锦华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正院那边，夏氏果然已经坐在暖榻上一边喝茶一边在等着她了。见陆锦华进来，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意外，可随即她便搁下茶盏笑着打趣陆锦华道：“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素日让人叫你过来用早膳，你总是拖拖拉拉的，要么没起，要么说没胃口，今儿个怎么这么快？” “那是因为我想母亲了呀！”陆锦华笑着上前挽住夏氏的胳膊撒娇道。 说起来，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可今日不知怎地，竟然跟个孩子似的同夏氏撒娇。 陆锦华想想，脸上忽地忍不住飞起一抹红晕来。 “呀！看来今儿个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母亲！” 看着自家女儿娇羞又不在自的模样，夏氏终于没忍住笑出了起来，她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来这边坐吧！桑月，去，让人将早膳端上来。” “是，夫人。”桑月笑着应了下来。 夏氏笑着拉着陆锦华的手坐下，末了，她才关心的望着她问道：“昨晚睡得好吗？没有再梦魇了吧？” 陆锦华笑着朝夏氏眨了眨眼睛，她道：“母亲瞧我这模样像是没睡好吗？” 看着陆锦华俏皮的模样，夏氏会心一笑，她拍了拍陆锦华的手，末了，她才淡笑着继续道：“你爹回来了。” 陆锦华挑了挑眉。 “说是昨夜丑时回来的。”夏氏淡笑着又补了一句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也跟着浅然一笑，她道：“刚刚画意告诉我，说祖母院里昨晚亮了一夜的灯，我原还想着祖母院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今想来，祖母应该是在等父亲吧！” 看着自家女儿潋滟又清透的眼睛，夏氏脑海里忽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当她想抓住那东西去，却，那东西‘倏地’一下消失了。 “阿锦，你祖母是不是也猜到你父亲去那呢？”夏氏拧着眉小心翼翼的问陆锦华道。 陆锦华笑着朝自家母亲挑了挑眉。 看着自家女儿灵动的秀眉，夏氏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她道：“阿锦，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告诉我？” 第176章 别拉我一起 直到用完早膳，送走陆锦华，夏氏整个人还是懵的——陆泽宇怎么会同李氏有私情！ 他们可是叔嫂啊！ 可偏偏事实就摆在她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想想这些年他对李氏无底线的偏袒和纵容，此刻，夏氏真心觉得自己是一个傻子！这么多年，她怎么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同李氏的关系呢？ 最可恨的是—— 自己竟然还一直对他抱有一丝希望！ 一想到先前阿锦试探问自己的那些话，夏氏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硬塞了一根黄莲，苦得她整个人都拧成了一团。 “夫人，您怎么呢？是不是姑娘同您说什么呢？”夏氏一直捂着胸口，桑月忍不住担心的问她道。 夏氏扯着嘴角朝桑月笑了笑，尽管，她这笑比哭还还难看，她看着桑月道：“桑月，我真是，我真是太傻了！” 从正院出来，陆锦华忽地顿住脚步。 她仰头朝天边看了过去，冬日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虽然阳光还是有些刺眼，但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暖意。 她到底还是猜对了。 只是不知道，知晓真相的母亲还会不会再对那个人抱有希望。 她猜应该是不会了吧！ 毕竟…… 她是夏琳琅啊！ 倒是老夫人…… 她竟然也这样悄无声息的便将这事揭过去，她不是最疼她大伯么？不过想想也是，她再疼大伯，大伯人也没了，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是血脉亲情，还是伯府名声，她都不可能选择将这件事闹出来。 不过，若要让她再像从前一样对她爹…… 怕是不能了。 她爹能凭血脉亲情逃过一劫，可李氏么…… 怕是要走到绝路了！ 想到这里，陆锦华唇角忽地漾起一抹笑意，她瞥了一眼画意，随即轻快的吐出两个字道：“走吧！” 正月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上元节便到了。 每年这个时候，汴京城里的贵女公子们便会相约一起赏灯，有坐船观赏两岸花灯的，也有约在酒楼一边唱酒一边赏灯的，但更多的会选择带着丫鬟随从沿着御街一边走，一边赏灯的，若是高兴，还能从街边买一串糖葫芦或是糯糍粑，咬一口，满嘴的香甜。 往年，陆锦华和姚靖仪也是沿着御街一边走一边吃，可今年，她们却出乎意料的选择了坐船。 “阿锦，你，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姚靖仪扯着陆锦华的袖角，即便已尽力克制，但她紧绷的下巴仍旧泄露了的紧张。 “阿仪，你若是觉得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现下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法子了。”不等陆锦华说话，姚靖仪忽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她爹已经进宫了，若无意外，贵妃和太子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再次提起纳她为侧妃的事。 她没有旁的路可以走了。 “阿仪……” “不过，你真的确定张沛那厮会下水救我吗？”姚靖仪拉着陆锦华的手又问。 她什么都会，可唯独不会水性，这万一张沛那厮中途反悔，或是水性不佳，那她敢不是要把小命给交待在这呢？ “你放心，这桩婚事是定国公府先提的，况且，这么做于定国公府也有利，他们不会临阵退缩的。”陆锦华回握住姚靖仪的手尽力安抚她道，说完这话，她见姚靖仪脸上仍有担忧，她想了想，忙又补了一句道：“若他真不下去救你，那我便下去救你。”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靖仪眉头一拧，随后她连忙制止陆锦华道：“你可别！你也不会水，你跳下来，到时候指不定谁救谁了！这万一我俩都挂了……那到时候清明连个烧纸的都没有！” “呸呸呸！这大过年的，你会不会说话啊！”陆锦华用力的横了一眼姚靖仪道。 姚靖仪被陆锦华一眼横得眉毛都扬了起来，她条件性的想要回怼她，可下一刻，季夏却忽地快步走进了船仓。 “姑娘，定国公府的船到了！” 听了季夏这话，陆锦华忙探头朝后边望了过去，果然有一艘花船朝这驶了过来，而船头上站着的那位华服公子赫然便是她们嘴里的张沛。 姚靖仪此时也看到了张沛，她用力的啐了一口，随即道：“这姓张的，穿那么厚，还裹着披风，一会下水也不怕沉湖底了！” 陆锦华原本还有些为姚靖仪紧张，可这会听她这般啐张沛，她唇角一下没忍住便漾起一抹笑意来。 那边的张沛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他目光微微一扫，随后很快便锁定了姚靖仪并扯出一抹他自认为最完美的笑意。 “笑个屁啊！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瞥到张沛嘴角的那抹笑意，姚靖仪愤愤的吐出一句，随后一下将头缩了回来。 什么玩意！ 但凡她有第二个选择，她绝对不会选张沛这样一个玩意！ 一想到朝安寺后山他同陆鸢华抱在一起的样子，姚靖仪心里忽地直泛恶心。 “阿仪……”陆锦华也瞧出了姚靖仪神情不对，于是，她连忙扯了扯她的袖角轻轻唤了她一声。 “没事，我就是感叹一下！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不是捅了老天爷的咯吱窝，要不然，他怎么能塞这么两个恶心的玩意让我选？”姚靖仪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翻了一个白眼。 老天爷这是想玩死她啊！ 听了姚靖仪这话，即便陆锦华已尽力克制，但这会她仍旧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在，这会姚二姑娘也心情同她计较，她瞥了一陆锦华，随后认命似的站起身道：“行了，咱俩去船头吧！一会，你记得下手狠些！” “你不害怕了？”陆锦华一边起身一边笑着道。 “怕什么，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若张沛那厮敢不下水救我，等我上岸以后我一会活拔了他的皮！”姚靖仪咬牙切齿的道。 听了姚二姑娘这话，陆锦华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不过，她忽地像是想到什么，于是，忙笑着在姚二姑娘临出船舱之时又补了一句道：“姚二姑娘，一会你下水的时候可别拉我一起啊！” 第177章 落水 上元节的济水河，五色六色的灯光碎在河里，星光点点，仿若置身于银河一般，让人忍不住就沉溺其中。 就在众人欣赏美景之时，一道尖叫声忽地划破黑夜。 “救命啊！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伴随着这一声尖叫，原本坐在船舱里赏花灯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真的掉进水里的那一刻，恐惧和绝望还是朝她席卷了过来！刺骨的寒水没过她的头顶，窒息的恐惧让她心脏死死收缩，她拼命的挣扎拍打着，好不容易浮出一个头，可下一秒，河水又将她拍了进来。 就在姚靖仪无比绝望之际，黑暗中，忽地有人有伸手揽住她的腰身，随后，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带出了水面。 呼吸到空气的那一刹那，姚二姑娘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 活着真好啊！ 随着船夫将长竹竿扔进水里，张沛抱着劫后余生的姚二姑娘终于被拉上了船。 陆锦华第一时间解下斗篷为姚靖仪披上。 “阿仪，你没事吧！” 姚靖仪哆嗦着摇了摇头。 河水顺着她的发丝淌了一地，刺骨的冰寒冻得她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即便这样，她还是强忍着冷意转头朝她身后的人看了过去。 张沛此时并不比姚靖仪好多少。 冬天的济水河就跟冰窟窿一样，先前跳入水中救人的时候尚不觉得，可这会上岸被风一吹，他只觉得浑身像是被刀割一样。 “谢，谢了……”尽管知道这是一场戏，但这会，姚二姑娘对面前这个将她拉出水面的人还是认真的道了一声谢。 张沛愣了一下，他正要说什么，可姚二姑娘却傲娇的将脸一转，随后，她裹着披风头也不回的就进了船舱。 姚靖珩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姚靖仪已经换好了衣裳，不过，微湿的头发以及被冻得乌紫的嘴唇，无一不在印证她便是传得沸沸扬扬的落水之人！ “阿仪，你没事吧？”姚靖珩几步走到姚靖仪面前焦急的问她道。 “哥，我没事，你放心吧！”姚靖仪笑着对姚靖珩道。 相较于她，张沛的脸色那才叫一个难看了！ 亏他还是个男人，比她这个弱女子还不经冻！ 瞥见自家妹妹略显得意的神色，姚靖珩眉心忍不住动了动。 就在姚靖珩思忖间，季夏已捧着热腾腾的姜汤走了过来：“姑娘，喝口姜汤驱驱寒吧！” “嗯！”姚靖仪没有任何犹豫便将碗接了过来，她低头往碗里吹了一口气，正要喝时却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她忙抬起头问季夏道：“这姜汤你给张公子送了吗？”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给张公子送一碗！”姚靖仪瞪了一眼自家没眼力见的丫鬟道。 季夏被训得一愣一愣了，她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家姑娘在说什么，她忙朝自家姑娘行了个礼道：“是，奴婢这便去。” 说完，季夏便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听着她们主仆二人对话，姚靖珩眉头拧得更紧了。 似乎感觉到了姚靖珩的目光，姚靖仪弯着唇角朝他笑了笑，她道：“哥哥，你这是什么眼神？” “救你的人是张沛？”姚靖珩哑着嗓音道。 “是啊！”姚靖仪一点也没否认，说完，她忽地歪着脑袋又朝自家哥哥眨了眨眼睛，末了，才接着道：“哥，你怎么是张沛救的我？” 姚靖珩拧了拧眉。 定国公府的船就在他家的船后边，而且，他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外边都已经传遍了。 看着面前浅笑嫣然的妹妹，姚靖珩脸色几经变幻，可最终，他还是沉着声音问姚靖仪道：“阿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姚靖仪笑着朝自家哥哥眨了眨眼睛，她没有回答他这话，反正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哥哥，我现在这模样不方便出去，要不，你帮送阿锦回家吧！” 姚靖珩拧眉看着姚靖仪没有哼声。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的。”为免尴尬，陆锦华连忙站起来道。 可就在她这话刚落音的那一刻，姚靖珩低沉的嗓音也紧跟着响了起来：“好。” 陆锦华愣住了，她转过脸有些不敢置信的朝姚靖珩看了过去。 倒姚二姑娘最先反应过来，她朝着自家哥哥咧嘴一笑，随后语气轻快的对他道：“那我就代阿锦谢谢大哥啦！” 姚靖珩瞪了她一眼，而后，他起身对陆锦华道：“陆二姑娘，请。” 陆锦华唇角动了动，她想要拒绝，可下一秒，姚靖珩却率先抬脚朝船外走了出去。 “阿锦，快走吧！”姚靖仪见状连忙笑着催促好友道。 她知道，自家哥哥之所以会答应送阿锦回去是想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可没关系，这件事她原也没打算瞒他！ 若是能借此事促成阿锦同哥哥的好事，那她今日这河也算是没白跳！ 陆锦华何尝不知道姚靖仪这些心思，可是，一想到她一会回府后要面对什么，她心里又不禁浮起一股担忧，她拧眉望着姚靖仪试探的对她道：“阿仪，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侯府吧！” “不用不用！你放心吧，我可以的，再不济还有我娘和我哥了！”姚靖仪笑着拒绝陆锦华的提议道。 现下事情已在定局，即便她爹再恼再气也没什么用了！ 他总不能打死她吧！ 见姚靖仪坚持，陆锦华也不好再说什么。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掌控的，现在她惟一能为阿仪做的便是帮她说服姚大公子。 现在，也就只有他能在永昌侯面前说上话了。 “那，那你将姜汤喝完，小心别染上风寒。”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陆锦华只能如此叮嘱姚靖仪道。 “放心吧！等过几日风波平息了，我再来伯府看你。”姚靖仪笑着道。 看着姚二姑娘笑得一脸明媚，半点没有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害怕的模样，陆锦华心情也不觉跟着明快了几分，她道：“算了，最近你还是安份呆在侯府吧，等事情明了，我自会来侯府看你的。” 希望到那时，她和她都能安稳，一如最初。 第178章 姚大公子 一出船舱，陆锦华便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刚刚姚二姑娘落水，她将披风给她了。 可这会再回去取也不是事，况且，那披风也早就湿了。 想到这里，陆锦华没多作停留，她踩着木板很快便从船上走了下来。 姚靖珩已经在船下等了一会，听到声响，他连忙转过身来：“陆二姑娘。” “姚公子。”陆锦华垂眸朝他微微福了福身。 姚靖珩点了点头，他道：“这边路太窄了，马车不便过来，我便擅自作主让马车在前边的码头等着了。” “好。”陆锦华淡笑着应了一声。 姚靖珩看了陆锦华一眼，他抿了抿唇角，迟疑了一会才错开一步道：“那咱们走吧！” “好。”陆锦华又应了一声，就在她抬脚要走时，却见姚靖珩站在原地没有动，陆锦华拧了拧眉，她有些不解的朝姚靖珩看了过去。 是她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姚靖珩眸心动了动，他犹疑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递到了画眉面前：“给你家姑娘披上吧！” “啊，这，这……”画眉颤颤巍巍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她没敢伸手去接面前的斗篷。 “披着吧！冬夜寒凉，别一会冻着了！等一会到了马车里，你再将斗篷还我。”姚靖珩说着便将斗篷硬塞到了画眉手里。 “姑娘，您看……”画眉苦着脸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陆锦华原本是想拒绝，可看着姚靖珩绷紧的下颚，知道他将披风递给她已鼓足了勇气，这样的情况下，若她再拒绝便真有些不识好歹了。 就在陆锦华犹豫这片刻，画眉却忽地上前将手里的斗篷麻利的给陆锦华披上，末了，她还顺手替她将后边的兜帽给戴上了。 对她来说，姑娘没拒绝那就是默认。 姚大公子有句话说的对，冬夜寒凉，从这边走到码头还有一段距离，她可不能让姑娘冻着了。 看着画眉的动作，陆锦华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反正现在汴京城里的那些公子们都在河心赏灯游河，岸边虽然也有游人，但多是平民百姓，他们既不认识自己，也不知晓自己同姚靖珩的关系，如此，倒反而没那么多忌讳。 想到这里，陆锦华也就不再矫情，垂眸淡然的朝姚靖珩福了福道：“多谢姚公子。” “不用客气。”姚靖珩应了一声，他看了陆锦华一眼，随后便转身开始为她引路。 虽然这边游人没有对面多，但仍旧有不少商贩挑着东西边喊边售卖，时不时还有嬉笑的孩童拎着花灯跑过。 许是怕陆锦华被这些人冲撞，所以，姚靖珩始终让自己保持着与陆锦华两步远的距离。 “阿仪落水的时候你在吗？”走了约莫有一段距离，姚靖珩终于没忍住淡淡的开口了。 陆锦华眸心动了动，她侧眸看了姚靖珩一眼，随后，在他的注视中轻轻点了一下头，她道：“我在。”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靖珩眉心拧了拧。 陆锦华抿了抿唇角，紧接着她看着姚靖珩的眼睛又道：“阿仪是我推下去的。” 姚靖珩眸子闪了闪，可他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他抿着唇沉默了一会才道：“张沛也知道你们的计划？” 陆锦华点了点头。 姚靖珩勾着唇角苦笑了一下。 也是，若没有张沛的配合，这事也不会传得这么快。 “你们什么时候和张沛搭上线的？”姚靖珩又问。 “是林夫人先找的阿仪的。”陆锦华答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靖珩又沉默了。 见姚靖珩不说话，陆锦华眉尖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她道：“姚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姚靖珩眸子沉了沉，这话他原本想一会回去问阿仪，可这会看着陆锦华的眼睛，他不自觉便将心底的疑问宣之于口：“为什么？为什么是张沛？” 这汴京城里谁不知道张沛纨绔风流，阿仪为什么要选他啊！ “因为他身后是定国公府。”陆锦华看着姚靖珩的眼睛再次回答他道。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陆锦华肯定的答道。 看着陆锦华清冷又澄净的眸子，姚靖珩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他眨了下眼睛，随后便迅速将脸别了过去：“你们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仪怕你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担心我阻止她吗？” “不，她担心你知道一切后选另一条路！”陆锦华目光坚定的看着姚靖珩道。 依姚靖珩对姚靖仪的爱护，他一旦知道姚靖仪宁愿出此下策嫁给张沛也不愿入太子府，他定会不惜一切将此事搅黄。 哪怕赔个前途、付出生命！ 可姚靖仪又怎么舍得自己的胞兄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所以，她只能瞒着他。 “姚公子，这是阿仪的选择。”见姚靖珩眸光悲痛，陆锦华忍不住朝他走近一步道。 他们都太弱小，即便奋力挣扎也逃不过太子的魔爪，所以，只能借由能与太子抗衡的定国公府躲开这一劫。 尽管，定国公府可能也别有所图。 但眼下，他们别无他法。 “是我没用，连自己的妹妹也护不住……” 但凡他强大到能让太子或是父亲心生忌惮，那他们也不会打阿仪的主意。 “不，阿仪一直很骄傲有你这么一个哥哥！她相信总有一日，你会让她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无论在哪！” 寒风拂过，少女露在兜帽外的发丝被拂了起来，几纱发丝伴着淡淡的馨香一下抚上他的鼻尖，姚靖珩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 陆锦华一点也没察觉到姚靖珩的异样，她看着姚靖珩的眼睛继续开口道：“姚公子，一会回去阿仪还要靠你护着！” 永昌侯夫人必定是会被牵怒的，所以，能同永昌侯分析利弊让他同意这桩婚事的便只有姚靖珩了！ 听到陆锦华的声音，姚靖珩一下醒过神来。 是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已经让自己的妹妹失望了一次，所以，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陆锦华说的对，总有一日，他会强大到让阿仪可以自由自在的过上她想过的生活！ 不论在哪里！ 第179章 定国公府来人了 流言不长脚，却永远跑得最快。 不过一夜功夫，整个汴京城里都在疯传上元夜里定国公府公子英雄救美的举动，甚至有些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已经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述起当夜的情形。 不论外边传得有多热闹，永昌侯府里却是一片死寂。 素来高傲的姚二姑娘面色惨白跪在地上，在她的跟前散落了一地的瓷片，可即便如此，她脊背仍旧挺得直直的！ “你个小贱人，素日我都是如何教你的！你明知道太子要纳你为侧妃，你还故意弄出这些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永昌侯说着又抓起一个茶杯朝姚靖仪砸了过去。 “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昨夜就是一个意外！你不关心仪姐儿有没有吓着冻着就算了，你怎么能如此骂她！”永昌侯夫人怨愤的瞪着自家夫君道。 “都怪你！若不是你时时纵容，放她出府，她也不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永昌侯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这会见永昌侯夫人站出来，他毫不犹豫的便将怒火倾泄到了她的身上。 “侯爷这话说的好笑，仪姐儿怎么就伤风败俗了！” “你、你还敢顶嘴！该不会，这件事是你们母女故意闹出来的吧！”话说到这，永昌侯心口猛地一震，看向夫人和姚靖仪的目光瞬间便多了一丝阴冷。 她们娘俩一直对太子要纳阿仪为侧妃一事很是抗拒。 尤其是他夫人！ 为了拒绝这事，她没少与自己吵闹，如今眼见拗不过自己，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也不无可能！ 就在永昌侯想要开口逼问两人之际，外边忽地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紧跟着，便见自家儿子一脸平静的走了进来。 “父亲。”姚靖珩走到永昌侯面前抬手朝他行了个礼。 永昌侯沉着脸没有应，他挑眉一脸漠然的问姚靖珩道：“你来这做什么？” 对于永昌侯的漠然，姚靖珩仿若没看到似的，他抬眼看着永昌侯一字一句道：“父亲，定国公府来人了。” 这话一出，永昌侯惊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满脸不敢置信的盯着姚靖珩道：“你，你刚刚说什么？定国公府来人？” “是。”姚靖珩毫不犹豫的吐出一个字。 听了姚靖珩这话，永昌侯‘咚’地一下又坐回到了椅子上，与此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忽地一下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与此同时，燕王府。 燕王悠然的坐在庭院里煮茶，茶水刚沸，原本紧闭的院门微微一动，随后一道身影便闪了进来——来人正是新晋锦衣卫副指挥使沈擢言。 “你来得正好，快，尝尝本王煮的茶。”燕王一边朝沈擢言招手，一边笑着替他斟了一杯热茶道。 “殿下。”沈擢言上前恭谨的朝燕王行了个礼。 他今日只着了一身褐色素面刻丝直裰，头发也只简单用一根布条扎着，这样的装扮任谁不会想到他竟会是锦衣卫。 “站着做什么，坐啊！”燕王朝沈擢言努了努嘴道。 沈擢言依言坐下，他道：“定国公府已经遣人去永昌侯府了，如无意外，这桩婚事应该很快便会定下来。” 听了沈擢言这话，燕王淡笑着点了点头，他道：“说起来，这还得多亏了那位陆二姑娘，若不是她的主意，这桩婚事怕还得再生一些波折。” 他们原本预计，如若永昌侯夫人那边始终不松口，便使一些非常手段，可没想到，还未等实施，这位陆二姑娘却先一步找上张沛。 也好，姚二姑娘愿意配合，倒是给他们省了不少事。 想到这，燕王低头饮了一口热茶，末了，他抬眼又望着沈擢言语带戏谑的道：“子舒，你说这会功夫，我那太子皇兄收到消息没？” 沈擢言看了一眼燕王，他没有接他这话，反倒是低头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 “怎么样，本王煮的茶可好喝？”燕王笑问问道。 沈擢言闻言眉尖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片刻后，他搁下茶杯目光平静的望着燕王道：“殿下煮的茶有些涩了。” 听了沈擢言这话，燕王先是一愣，可随后他忽地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哥哥在笑什么？”就在燕王笑得欢畅之际，一道娇柔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款步朝院里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沈擢言忙起身退到一旁并朝来人行了个礼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沈卿快别多礼。”康平公主说罢便要上手去扶沈擢言，只可惜，她手才刚伸出去，那厢沈擢言却已收回手并直起了身来。 目睹这一切的燕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哥哥今儿是怎么呢？是出门捡到钱呢？还是被人点了笑穴啊！”在沈擢言那碰了个软钉子的康平公主有些不悦的瞪了一眼自家哥哥道。 听了自家妹妹这话，燕王哈哈一笑，他一边指着康平，一边打趣的对沈擢言道：“子舒，你瞧瞧我这妹妹霸不霸道，笑都不让人笑了！这么凶，将来也不知道谁受得住她！” 被燕王这么一说，康平公主脸上难得的闪过一丝娇羞，她撅着嘴瞪了一眼自家哥哥道：“哥，你说什么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闭嘴，我闭嘴总行了吧！”燕王一边说着一边朝康平公主做了一个讨饶的姿势，不过，他也没忘朝一旁默不作声的沈擢言挤了挤眼睛。 康平公主也跟着娇羞的往沈擢言身上瞥了一眼，可奈何，新晋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大人却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不论这兄妹俩如何打趣吵架，他脸上始终什么表情也没有。 见沈擢言不搭话茬，燕王约莫也猜出了几分，他眉心动了动，随即便抬眼正色的看着自家妹妹道：“好了康平，我与子舒还有话要说，你还是去找你嫂嫂叙话吧！” “哥……”康平公主还想再挣扎一会。 她好不容易见沈擢言一事，这还没说上两句话便让她离开，她不甘心！ 第180章 说服永昌侯 送走定国公府一行人，永昌侯整个人都无力的瘫回到了椅子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定国公府的人会来得这么快，若只是登门致歉也就算了，可他们竟然还提出要同永昌侯府结亲！ 若放在以前，定国公府倒不失为一桩好婚事，可现在仪姐儿已经被太子看中了啊！ 更重要的是…… 他已经应承太子了！ 怎么办？ 现下他该怎么办啊！ 就在永昌侯惶恐又无措之际，姚靖珩忽地抬脚从门外走了进来。 “父亲。” “定国公府的人走了？”永昌侯强作镇定开口问道。 姚靖珩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永昌侯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他闭着眼睛无力的朝姚靖珩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可姚靖珩没有动。 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随后，在他的注视下平静的吐出一句话：“父亲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永昌侯拧着眉不悦的瞪着自家儿子。 “我是说阿仪的婚事。”姚靖珩又道。 看着姚靖珩一副冷漠倔强的样子，永昌侯顿觉气不打一处来，他把脸一沉，冷笑着便道：“阿仪的婚事用不着你管！没事你赶紧给我滚回去！” 可即便永昌侯动了真怒，但姚靖珩仍旧没有任何退缩，他直视着永昌侯的眼睛再次开口道：“阿仪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的婚事我不能不管！” “你！你也想造反吗？”永昌侯气得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只是想告诉父亲，事已至此，将阿仪嫁进定国公府才是更好的选择。” “你胡扯！” 别说张沛是个靠荫庇纨绔，就算他将来能承爵，那也比不上太子！ 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 更别说太子已经应承自己，只要他登基，他一定会将阿仪扶上凤位！ “太子侧妃这位置固然是好，可那也得看阿仪愿不愿意！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把她逼急眼了，您就不怕她拿刀把太子捅了么！” “她敢！” 看着仍旧嘴硬的永昌侯，姚靖珩终于没忍不住从唇角溢出了两声冷笑，他道：“敢不敢父亲心里清楚！若父亲执意要拿整个侯府做赌注，那儿子也无话可说！” “你别拿这话唬我，仪姐儿虽然性子倔，但她也不是什么一根筋的蠢妇！她哪怕再恨我这个爹，她也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连累侯府，连累你娘和你！” “所以……父亲是执意要将阿仪嫁进太子府吗？” “那不然了！我已经应承太子了！” “可如今整个汴京都在传阿仪落水被定国公府公子所救之事！为了阿仪的名节，定国公府主动提出结亲，甚至他们还愿意去陛下面前求一道赐婚的圣旨！如此诚意，父亲若拒绝置定国公府的脸面于何地？即便您能找借口暂时搪塞过去，可将来阿仪一旦嫁进太子府，此事必定会再次被翻出来，到时候，父亲猜外边的人会怎么看我们侯府！”姚靖珩面色冰冷的看着永昌侯一字一句道。 不得不说，姚靖珩这话果然戳在了永昌侯的肺管子上！ 他正是顾忌到这一点，刚刚才没有一口回绝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救人在先，为保女子名节又主动上门求娶，所谓是仁至义尽，哪怕去到陛下跟前那也是无可指摘，可若永昌侯府拒绝，那便是真正的不识好歹了。 而且，就像阿珩说的，就算暂时找借口将定国公府搪塞了过，可只要阿仪一嫁进太子府，那舆情必定会说永昌侯府拜高踩低瞧不上定国公府！到时候招罪定国公府不说，说不定还会因此与定国公府结仇！ “你以为我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吗？可我已经应承太子了……”永昌侯说着便颓然的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您应承太子前也未曾料到会发生如此意外，况且……太子说不定也和儿子一样，觉得阿仪嫁进定国公府更好了！”见永昌侯似有松动，姚靖珩忙勾着唇角又道。 “你胡扯什么！太子怎么可能会觉得阿仪嫁进定国公府更好，你就算要说服我，好歹也找一个像样一点的理由啊！”永昌侯拧着眉十分不悦的瞪着自家儿子道。 这么敷衍的理由，他是觉得他这个父亲很蠢很好骗么！ “父亲只看到太子对阿仪的心思，可您有没有想过，咱们侯府与定国公府结亲对谁最有利！”姚靖珩说这话的时候眉尖轻挑，唇角也跟着弯起几分耐人寻味的弧度。 果然，他这话一出，永昌侯一下便震住了。 是啊！他只顾着太子对阿仪心思不浅，可他忘了，太子是储君，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江山更重要的！ 一旦侯府和定国公府联姻，那便等于将定国公府无形中偏向了太子！ 说不定，定国公府上门提亲就是给太子抛的橄榄枝了！ 想到这里，永昌侯眸子一下便亮了下来！ “父亲想通了。”见自家父亲一扫先前的愤怒和颓靡，姚靖珩眸底微不可觉的划过一丝讥讽。 可短暂的兴奋过后，永昌侯眸子又渐渐黯淡了下来，他垂着眸子轻叹了一口气，他道：“话虽然如此，不过……” 到底还是意难平！ 这事对太子来说是好事，可对他们侯府来说却不见得！ 现在的太子侧妃，将来的皇后，这样的位置哪里是一个定国公府的少夫人能比拟的！ “父亲若还执拗于太子侧妃的位置……那不防再换一个人，咱们侯府又不是只有阿仪一个待嫁的姑娘。”见永昌侯仍旧对阿仪错失太子侧妃而耿耿于怀，姚靖珩忙垂着眼睛又补了一句道。 虽然这事对旁人来说很残忍，但…… 为了阿仪他不得不这么做！ 况且，说不定旁人很愿意做这个太子侧妃了！ 听了姚靖珩这话，永昌侯脸色虽然还难看，但眼下除了这个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虽然二房的姑娘与他到底隔了一层，但只要她姓姚，那将来得势也一样会惠及侯府乃至他…… 想到这里，永昌侯也不再纠结了！ 毕竟，他现在还得赶去见太子一面！他得告诉太子，太子侧妃的人选怕是要更换了！ 第181章 李氏病殁 汴京城最近热闹得很。 上元夜定国公府公子英雄救美的事还尚有余温，转头定国公府与永昌侯府结亲一事又将故事推上了高潮。 也正因此，建安伯府大夫人李氏病殁的消息在汴京城里竟没溅起多少水花。 夏氏一边使人去各处报丧，一边让陆佑安以及陆佑文两兄弟去庄子里迎回李氏的灵柩。因李氏是殁在外边，所以，按照规矩，她的灵柩不能入府，夏氏只能又使人在外边搭了一个丧棚。 沈府做为伯府正正经经的姻亲自然也接到了伯府的报丧，只是，要不要将此事知会陆鸢华却让沈大夫人犯了难。 生母亡故这样的大事，不告诉陆鸢华这个女儿不管从哪方面都说不过去！可告诉陆鸢华吧，她做为女儿自然要回家奔丧，可一旦放她出门，万一她在外边发癫往外蹦出什么胡话，那沈府的脸面可就全没了啊！ 就在沈大夫人为难之际，沈老夫人直接将身边两个得力的婆子遣了过来。 看到这两个婆子，沈大夫人瞬间便将心放回到了肚子里！因为她知道，这两个婆子都很擅长‘推拿’，尤其对人体穴位很有研究，只要手一按下去，人立刻便会晕厥过去。 而陆鸢华怎么也没想到，让她走出梧桐院、走出沈府的代价会是她母亲的生命！ 她以为沈大夫人是骗她，可当她下了马车，看到伯府门前挂着的白幔以及丧棚里传来的哭声，她整个人一下僵在了原地。 “少夫人。”见陆鸢华站不动，她身后的婆子拧着眉连忙唤了她一声。 陆鸢华仍旧没有动。 她也不敢动。 她害怕这一切是真的…… 如果沈大夫人没有骗她，如果里面躺着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娘，那她该怎么办呢？ 那她该怎么办呢？ 就在陆鸢华绝望颤抖之际，眼尖的王嬷嬷忽然发现了她，她连忙哭着扑到陆鸢华面前并朝她跪下，她声泪俱下的对着她喊道：“三姑娘，三姑娘……您终于回来了！大夫人她，大夫人她去啦！” 随着王嬷嬷这一嗓子，陆鸢华只觉得晴天霹雳，她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前边的丧棚，嘴里不停呢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们一定是骗她的！ 她娘怎么可能死！ 她都还没有把她从沈府救出去！ 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三姑娘，您快去里边给大夫人磕个头吧，大夫人生前最挂记的就是你啦！”见陆鸢华不动，王嬷嬷忙扯着她的袖角再次哭道。 陆鸢华仍旧没有动，仿佛她只要不踏进那间丧棚，那她就可以继续骗自己——她娘还活着！ 或许是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原本跪在灵前的陆佑安忽地从丧棚里走了出来。 “三妹妹，快进去吧，母亲已经等你很久了。”陆佑安眼眶通红的对陆鸢华道。 陆佑安的话彻底击碎了陆鸢华的自欺欺人，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尖声叫了起来：“我娘没死，我娘她不可能死的！是谁，是谁害死了我……” 后边的话还没喊出来，陆鸢华忽地两眼一翻，随即整个人便晕死了过去。 陆佑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脸色惨白，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之时，陆鸢华身后的婆子忽地站了出来，她温和的对陆佑安道：“大公子别怕，我家少夫人是伤心过度晕厥了，歇一会就会好的。” “这，这样吗？”陆佑安惨白的脸仍旧有些不放心陆鸢华。 虽然在伯府的时候，陆鸢华对他从来都不假辞色，可他们到底是兄妹，而且…… 嫡母李氏已经死了，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也着实可怜。 陆鸢华这一晕厥便是整整数个时辰，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回到了自己未嫁时的闺房，就在她有些愣神之际，一道清冽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 “三妹妹醒了。” 这道嗓音…… 是陆锦华！ 陆鸢华一个激灵，她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果然，在她前面的圆凳上，陆锦华一袭素衣坐着，即便她脂粉未施，钗环未戴，但那张冶艳的脸却还是将她的眼睛灼得刺痛不已！ 陆锦华！ 陆锦华她怎么敢出现在她面前！ “三妹妹既然醒了，那便随我去丧棚吧，大伯母还在等着你了。”陆锦华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淡淡对陆鸢华道。 “陆锦华，我娘！我娘她是不是……” “少夫人慎言！”一道粗哑的嗓音忽地打断了陆鸢华的话。 陆锦华瞥了一眼安静立在床畔的两个婆子。 这两人她都认识，她们都曾经是沈老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年纪大了后便帮着沈老夫人分掌沈府庶务，可以说，她们就是沈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前世她可没少在这两个婆子手底下吃苦头。 如今她们寸步不离的跟在陆鸢华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定是沈老夫人派来监视陆鸢华的。 “嬷嬷无妨，既然三妹妹想说那便让她说吧！”陆锦华淡笑着望着那两个婆子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两个婆子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她们既是沈老夫人的心腹，又怎么会不知道建安伯夫人恨毒了这个侄女！对于陆鸢华在伯府的遭遇，这位伯夫人心知肚明，可她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连陆老夫人也从未问起过这个孙女。 这也是为何老夫人敢将陆鸢华放出来的原因。 说到底，她们防的不是伯府里的人，而是外边来祭奠的人。 “既然二姑娘有话要同咱们少夫人说，那咱们便在外边先候着。”最终，其中一个婆子站出来温和的对陆锦华道。 “多谢嬷嬷。”陆锦华起身笑着朝那两个婆子略颔了颔首。 两个婆子朝陆锦华福了福身，随后便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随着门被合上，陆鸢华尖锐刺耳的嗓音终于再次在房间响了起来：“陆锦华，是不是你害死我娘的！” 面对陆鸢华歇斯底里的指责，陆锦华只是勾着唇角轻笑了笑，她抚了抚鬓角的青丝，末了，才清冽着嗓音道：“三妹妹在说什么胡话，大伯母是思念大伯忧虑过度去世的，与我哪有关系啊！” 第182章 她不能死 “你胡扯！我娘怎么可能因为忧虑过度而亡，分明是你还有你娘害死了她！陆锦华，我不会放过你和你娘的！我要报官！我要报官！”陆鸢华指着陆锦华的鼻尖歇斯底里的叫道。 “报官？”陆锦华似被陆鸢华这话吓了一跳，她捂着嘴满脸不敢置信的望着陆鸢华道：“三妹妹，你，你是糊涂了吧！一旦上报官府，官府便会派人来开棺验尸的，你……你忍心看大伯母的遗体遭到损坏吗？” “怎么？你害怕了！陆锦华，你还说不是你害死的我娘！”见陆锦华语带迟疑，陆鸢华的声音越发尖锐起来。 “三妹妹，大伯母确实是因为忧思过度而亡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祖母……” “问祖母！谁不知道祖母偏帮于你，说不定……说不定我娘的死她也有份！” ‘砰’。 几乎在陆鸢华声音刚落音的那一刻，原本紧闭的门忽地被人一脚踹开了，紧跟着，老夫人那张阴沉脸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祖，祖母……”看到老夫人的那一刻，陆鸢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陆锦华倒是没有动，她垂眸朝老夫人福了福，随即乖巧的唤了她一声：“祖母。”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随后她抬脚一步一步朝陆鸢华走了过去。 看着步步逼近的老夫人，陆鸢华慌忙再次往后退去，直至挤到墙边的高几。 她没有路可退了。 “祖，祖母……” “祖母？我还是你祖母吗？你不是说我是杀你母亲的凶手吗？”老夫人阴冷的眼神如毒蛇一般死死的盯着陆鸢华，直盯得她脸色煞白，双股战战。 “你刚刚说不是要去报官么？去啊，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老夫人挑着眉继续阴冷的盯着陆鸢华道。 “祖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我再问你，你回来伯府这么久了可去有丧棚给你母亲磕过头，上过香？” “我，我……” “你母亲死了，你不去为她守灵烧纸，反倒在这胡搅蛮缠，你这个女儿可真够孝顺的！”老夫人言语如刀，每说一个字，陆鸢华的脸就白上一分。 “祖，祖母……” “既然你无心给你母亲上香，那便回沈府去吧！伯府就不留你了，春嬷嬷，送客！”老夫人冷声打断陆鸢华的话，她无心再听她辩解，直接开始逐客。 “祖母，我错了！我刚刚是慌不择言胡说的，求您让我去送我母亲最后一程吧……”一听老夫人要将她送回沈家，陆鸢华立时便慌得不行，当下连忙跪到老夫人面前扯着她的袖角哀求道。 “祖母息怒，大伯母骤然逝世，三妹妹难受不接受也是有的，您就让她去丧棚送大伯母最后一程吧！”眼见陆鸢华哭得凄哀，陆锦华面上也浮起一丝不忍。 老夫人颇为诧异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这丫头怎么会突然帮陆鸢华说话？ 她原本也没想着这会赶陆鸢华回沈府，她既然来了，那自然没有不让她给李氏拜祭便赶回去的道理！若传出去，旁人不定会怎么想伯府了！ 只是…… 陆鸢华既然口口声声要报官，那一会…… “春嬷嬷，带三姑娘去丧棚吧！”老夫人阴沉沉递了个眼神给春嬷嬷道。 “是。”春嬷嬷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 “祖母，我陪三妹妹一起去吧！”见老夫人应了，陆锦华忙又道。 看着陆锦华淡定又清透的眸子，老夫人眉心微不可觉的动了一下，她只迟疑了一会便朝她轻点了一下头。 陆鸢华知道春嬷嬷是老夫人遣来监视她的，可即便如此，看着跟她并肩而行的陆锦华，她还是没压住心中的怨毒与怒火，她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道：“二姐姐去丧棚不会害怕吗？” 听了陆锦华这话，陆锦华拧了拧眉，她转过脸来很是不解的看着陆鸢华道：“三妹妹何出此言，大伯母生前对我‘不薄’，我一直都十分感念她的恩情了！” “陆锦华，你能不能别装了！我娘……唔、唔唔……” 所有的声音尽数被堵进了嘴里。 看着骤然出手的婆子，春嬷嬷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惟有陆锦华笑得一脸淡定。 “不是说三妹妹的失心疯已经好转了么？怎么这会又发作了？这一会要是冲撞了来悼念的宾客那可怎生是好啊！”陆锦华拧着眉佯作苦恼的叹道。 “二姑娘放心，奴婢二人会看好少夫人的，绝对不会让少夫人当着众宾客的面‘犯病’！”其中一个婆子垂眸恭谨的对陆锦华道。 “如此，那一会可要劳烦两位嬷嬷了。”陆锦华微笑着看着两人道。 “不敢。”婆子再次应道。 听了两人的对话，陆鸢华气的整张脸都扭曲了，她拼命挣扎着还想再喊叫，就在婆子犹豫要不要再次将陆鸢华弄晕时，陆锦华清冽的嗓音忽地再次响了起来。 “三妹妹只管叫吧！前边不远处就是月心湖！”说到这，陆锦华忽地倾身将嘴巴凑到了陆鸢华耳畔，她道：“三妹妹，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接受不了大伯母骤然离去，所以悲痛惊惧之下失心病复发不慎坠入湖中溺亡……” “唔，唔唔唔……” “三妹妹别嚷，如今大伯母一去，这个世上惟一挂记三妹妹的人也没了，以后三妹妹可怎么办啊！”陆锦华伸手一边替陆鸢华整理着衣襟，一边十分怜悯的望着她道。 陆锦华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便将陆鸢华心里的火气全都浇了下去，这一刻，她脑子难得的清明了起来。 是啊！ 这个世上惟一挂记她的母亲走了，周围全是想要她死的人！沈家，夏氏，陆鸢华，甚至还有老夫人…… 他们都巴不得她去死！ 说不定他们就等着她在丧棚上发癫，然后好借此一口咬定她是得了失心疯，再然后就像陆鸢华说的，让她无声溺死在湖水里，或是也同她母亲一样…… 死得不明不白！ 不！ 她不能让她们得逞！ 她不能死！ 她还没有这些欺负她的人得到报应！ 她还没为她娘报仇！ 她不能死！ 她一定不能死！ 第183章 她是咎由自取 是夜。 福瑞院。 老夫人半阖着眼睛端坐在暖榻上，她一边默念着佛经，一边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屋里伺候的丫鬟全都屏气凝神，没人敢发出丁点声音，直到—— 春嬷嬷推门走了进来。 听到声响，老夫人眉尖动了动，可她依旧闭着眼睛继续默念着佛经。 春嬷嬷轻手轻脚的走到老夫人跟前，她遣退了屋里的丫鬟，末了，才垂首安静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老夫人发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夫人转动佛珠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老夫人。”春嬷嬷敏锐的察觉到了老夫人的动作，她忙垂眸恭敬的唤了她一声道。 老夫人微抿了抿唇角，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后才抬眼看着春嬷嬷不冷不淡的道：“鸢姐儿没闹腾了？” “回老夫人的话，三姑娘很乖觉。” “是锦姐儿同她说了什么吗？”老夫人挑着眉又问。 春嬷嬷点了点头，随后，她便将陆锦华先前恐吓陆鸢华的话向老夫人复述了一遍，末了，她才继续补充道：“自二姑娘说了那番话后，三姑娘便乖觉了下来，期间胡夫人来悼念，她也没有乱说一通。” 听了春嬷嬷的复述，老夫人忍不住勾着唇角冷笑了一下，她道：“她若早这般乖觉，又怎么将自己弄得如此田地！” 她才嫁进沈府几个月，可如今干瘦的她都快认不出来了，可想而知，她这几个月在沈府定是吃足了苦头！ 也不知道到了今日，她还后不后悔当日的所做所为！ 对于老夫人的这番话，春嬷嬷没敢接。 老夫人能打能骂三姑娘，可她身为奴婢，即便主子有错，她也是不能置喙的。 尤其是关于三姑娘的事。 看沈家的态度以及三姑娘如今瘦骨嶙峋的模样，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想，只是碍于老夫人不敢说出口罢了。 果然，见春嬷嬷没有接话，老夫人忽地又转变语气轻叹了一声，她道：“她回沈府了吧！” “没有，三姑娘不肯回去，她说要给大夫人守灵。”说到这，春嬷嬷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她接着又道：“随三姑娘来的那两个婆子想上前将三姑娘拉起来，不过三姑娘抱着大夫人的棺椁不肯松手……” 听到这，老夫人眉尖忍不住又挑了挑。 而春嬷嬷则接着上边的话继续道：“后来二夫人出面制止了那两个婆子，说三姑娘也是一片孝心，说沈老夫人若是知道也会允许三姑娘在这守灵的。” “那两个婆子同意了？”老夫人拧着眉道。 春嬷嬷再次点了点头。 二夫人既是伯府主母，又是三姑娘的长辈，她开口为三姑娘说话，那两个婆子哪敢轻易驳了她的面子。 不过，三姑娘没走，她们自然也就跟着一同留了下来。 但其实，老夫人并不奇怪那两个婆子会同意，她奇怪的是夏氏。 好端端的，夏氏怎么会突然帮鸢姐儿说话？ 想到这里，老夫人眸心忽地动了动，随即，她忙开口又问春嬷嬷道：“那鸢姐儿现在可是还在丧棚？” “是。”春嬷嬷答道。 原来如此！ 她说夏氏怎么突然这般好心，原来，她打的是这个算盘啊！ 如今虽已出了元宵，但天气仍旧寒凉，尤其是入夜后，丧棚里虽然置了火盆，但对于外边的寒风来说，这点火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若是身体康健的人尚且能熬一熬，可鸢姐儿如今这身子骨…… 这夜风一吹，保不齐她就陪着李氏去了！ 想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冷笑了一声。 这些年，她真真是太小瞧夏氏了！原来，她竟是这般有手段的人啊！ 春嬷嬷到底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见她此刻面色冷沉，她心里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些什么，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试探的对老夫人道：“虽说二夫人怜惜三姑娘一片孝心，可入夜后天气寒凉，三姑娘身子又弱，您看……咱们要不要遣人去将三姑娘劝回来？” 原以为自己是猜中了老夫人的心思，可让春嬷嬷意外的是，老夫人在听了她这话后并没有哼声。 她垂着眼睛看着手中碧油油的指珠，神情晦暗。 因为在春嬷嬷说话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忽然也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或许鸢姐儿就这么没了也好。 母亲骤然离去，女儿悲痛万分不顾病体为母守灵，最后不幸感染风寒而死…… 这样的死法，不仅能洗去她一身的污名，甚至还能为她博一个孝女的名声，这样，不仅沈家安心踏实了，他们伯府亦少了一个麻烦…… 因为老夫人垂着眼睛，所以，春嬷嬷看不清楚她的神情，见她久久不语，她不禁迟疑的又唤了她一声：“老夫人？” 听到春嬷嬷的声音，老夫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随后，她重新闭上眼睛，一边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一边沉着声音道：“罢了！既然她有这份孝心，那便让她在丧棚守着吧！” 老夫人这话一出，春嬷嬷眸底不禁闪过一丝诧异。 她刚刚瞧老夫人那神色，还以为她对二夫人的安排不满，可现在看来…… 老夫人是默许了二夫人的打算。 想到这里，春嬷嬷忍不住偷偷抬眸看了老夫人一眼，果见老夫人脸上一片肃杀之气！ 果真就像二姑娘说的那边，大夫人一死，这个世上便再没有挂记在乎三姑娘的人了……可遥想一年以前，大夫人和三姑娘在伯府多受宠啊！ 可现在…… 果真是世事无常，可归根究底也是大夫人和三姑娘行事太下作了，但凡她们能稍微收敛，不把路给走死了！她们都不会是今日这般下场！ 想到这里，春嬷嬷忍不住又轻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察觉春嬷嬷久久没有说话，老夫人忽地睁开眼睛看向春嬷嬷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祖母心狠？” 春嬷嬷被老夫人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她连忙向老夫人摇头道：“老夫人，奴婢从来没这么觉得。三姑娘，三姑娘她是咎由自取……” 第184章 沈家算盘真精 此刻怡然院也同福瑞院一样燃着灯。 忙碌了一整日的夏氏，此刻也终于能抽出时间好好喝碗燕窝粥了。 自打她嫁入伯府，她便李氏锋尖对麦芒，这些年，她在李氏手里吃了多少亏啊！可没想到有一日，她竟会亲自操持起李氏的丧仪。 虽然花了她不少银子，但总体来说，夏氏还是觉得挺值的。 毕竟，以后李氏再也膈应不了她了！ 想到这里，夏氏觉得碗里的燕窝粥更香了！就在她喝得津津有味时，外边忽地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紧跟着帘子一动，随后陆锦华便穿着一身素衣走了进来。 “阿锦，你来啦！饿不饿，要不要喝碗燕窝粥。”夏氏笑着朝自家女儿招手道。 陆锦华笑着摇了摇头。 “姑娘喝一碗吧，奴婢煲了许多，您不喝也是浪费了。”见陆锦华摇头，旁边的桑月笑着上前帮夏氏劝道。 “既然有多，那不如给三妹妹送一碗去吧。”陆锦华笑着道。 “给陆鸢华？阿锦，你糊涂了吧！”一听到陆鸢华的名字，夏氏下意识便将手中的汤匙给放了下来。 看着自家母亲微拧的眉心，陆锦华微微一笑，她道：“我听说，三妹妹她执意要给留在丧棚给大伯母守灵。” “是又如何？”夏氏挑眉道。 是陆鸢华自己哭着求着要留下来的，又不是她逼她的！ 况且…… 她也没苛待她，不仅让人多添了一个火盆，还让人送了几床棉被过去。 “母亲，冬夜寒凉，三妹妹身子骨弱，您真打算让她在丧棚守一夜啊！”虽然夏氏神色不悦，但陆锦华却并点也不惧，她打趣似的朝夏氏眨了眨眼睛道。 看着陆锦华的表情，夏氏眉心拧了又拧，她朝丫鬟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将燕窝端下去，末了，她才抬眸重新看着陆锦华道：“阿锦，你这会过来该不会是为陆鸢华求情的吧？” 她当时同意陆鸢华留在丧棚守灵的时候春嬷嬷也在，可这么久了，福瑞院一点动静也没有！依老夫人的精明，她不会猜不到自己的用意，可既然没动静，那便代表着，她也同她一样，觉得陆鸢华还是活了最干净！ “母亲，我不是想为三妹妹求情，我只是觉得，或许咱们应该再给三妹妹一个机会……” 就这么让陆鸢华带着孝女的名声死去实在太便宜她了！ 前世她不仅害得她身败名裂，最后甚至连她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子也没放过，一想到那日她身体里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血水，她就恨不能将陆鸢华千刀万剐！ 更何况…… 她还想留着她的性命膈应沈遇了！ 如果沈遇真如她猜想的那般——他也是重生的！ 那她就更要留着陆鸢华的性命了！她得叫沈遇看看，前世倾心爱慕，为之不惜抛弃妻的人究竟有多下贱！ “阿锦，你，你是烧糊涂了吗？”夏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探上陆锦华的额头。 可陆锦华却忽地握住了夏氏的指尖，她笑着朝夏氏眨了眨眼睛道：“母亲，您不觉得，三妹妹如今很可怜吗？” “她可怜！呵！”夏氏冷笑了一声。 陆鸢华就是真可怜，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她手段下作没有廉耻也就罢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她的面想掐死阿锦！阿锦又没招她惹她！ 如今连最疼她的老夫人都不想她活着，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母亲，我是觉得，三妹妹到底是沈家妇，而且……母亲您不觉得沈家这次突然放陆鸢华出来事有蹊跷吗？”陆锦华淡笑着看着夏氏的眼睛道。 “这有什么蹊跷的，李氏亡故，身为她惟一的女儿，陆鸢华不来奔丧才奇怪了！”夏氏撇着嘴角毫不犹豫道。 可听了她这话，陆锦华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的不对吗？”夏氏拧眉越发不解了。 “也不是不对，只是，您说的不完全对。” “你的意思……沈家还有别的目的？”夏氏挑眉不解的问道。 别说夏氏不解，一旁的桑月、桑枝此刻全都竖起了耳朵。 见几人齐刷刷全都看向自己，陆锦华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她道：“母亲觉得，您同沈家，谁更厌恶陆鸢华？” 夏氏撇了撇嘴角。 那还用说，自然是沈家更厌恶陆鸢华一些。 毕竟，如今这个烫手山芋可是在他家供着！她平日里眼不见，心不烦，可沈家…… 他们就是想避也避不了！ 想到这，夏氏脑子忽地像是被什么点了一下，她瞪大着眼睛很是不敢置信的望着陆锦华道：“阿锦，你的意思是……沈家想借我们的手除去陆鸢华！” 见夏氏想转过来了，陆锦华忙笑着朝她挑了挑眉，她道：“您说呢？” 否则，依沈老夫人那般精明谨慎的人，她怎么可能会这般容易放陆鸢华出府！ “姑娘，这沈家算盘打得可真精啊！”听了夏氏和陆锦华的对话，一旁的桑枝忍不住一边啧舌一边感叹道。 “所以啊，母亲您何必冒着被人诋毁指摘的名声出这个头，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您不想成为那个鹬吧！”见夏氏有所动，陆锦华忙笑着又道。 果然，听了陆锦华这话，夏氏果然黑着脸不说话了。 其实，如果能除了陆鸢华这颗眼中钉的话，她也不是不能出这个头！ 陆鸢华这丫头一回来就口口声声说她和阿锦害死了她娘，她都帐都算到了她们娘俩的头上，万一给她这个机会苟延残喘，她将来咬住了她们怎么办！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已经在李氏身上受到教训了！所以，她不想再给陆鸢华一丝一毫的机会！ “母亲，我知道您担心什么，可其实没必要，她就算要报复，第一个要报复的也是沈家……而且，她现在没了还能博一个孝女的名声，可您少不得要受人指摘，何必！”见夏氏还不松口，陆锦华忙又补了一句道。 “夫人，姑娘说的极是！咱们实在没必要出这个头，反正……就三姑娘那模样，奴婢估么着她也活不了多久了！”此刻桑月也听出了其中的厉害，于是，她连忙也帮着劝夏氏道。 既然沈家也巴不得三姑娘死，那夫人更没必要脏这个手了！ 看谁熬得过谁呗！ 第185章 沈大夫人飘了 夏氏到底还是听了自家女儿的劝，只是，当她遣丫鬟去到丧棚时却发现陆鸢华已经不在丧棚了——有人先她一步将陆鸢华带回了伯府。 听到消息，夏氏气炸了。 因为不用想她也知道，为陆鸢华解围撑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丈夫陆泽宇！ 可问题是，他帮陆鸢华解围绝对不是因为识破沈家的意图，他帮陆鸢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氏！ 起先她对阿锦说他和李氏之间关系匪浅还存有点迟疑态度，可现在…… 可不知管夏氏心里有多不忿，一直到李氏出殡，陆鸢华除了白日在丧棚守灵外，其余时间，她都呆在汀兰院。 陆泽宇甚至还重新给她指了几个丫鬟伺候着。 陆泽宇这番态度，不只夏氏心里不舒服，就连老夫人心里也觉得膈应——她几乎不用想也知道，陆泽宇这几日的举动绝对不是因为陆鸢华是他侄女。 可就算老夫人猜到缘由又能怎么样了！ 她如今膝下就只有这一子，除了护着他，她早就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而另一边，沈大夫人也被建安伯府传来的消息给惊住了——建安伯府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这是打算给陆鸢华撑腰么！ 事实也确实如沈大夫人料想的那样，因为丧礼过后，建安伯陆泽宇竟亲自将陆鸢华给送回了沈府。 “沈大夫人，按说这事原不该我来同您说，只是鸢姐儿如今父母皆去，如今能依靠只有我这个叔父，虽然她曾经做了许多错事，但她如今既已知错，那咱们都应该给她一个机会！您说呢？” 听了陆泽宇这话，沈大夫人并没有回答，她唇角微微一勾，旋即沉碰着脸道：“听伯爷这话……您今日来我沈府是兴师问罪的？” 陆泽宇大约是没想到沈大夫人今日会如此硬气，当下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可沈大夫人并没回此止住话头，她眼角微微一挑，旋即沉着声音又道：“既不是兴师问罪，那伯爷刚刚那话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鸢姐儿是正正经经的伯府嫡女，沈家既然八抬大轿娶了她进门，那自然应该好好待她才是！沈大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见沈大夫人如此硬气，陆泽宇也怒了。 当初这桩婚事伯府虽然有些理亏，但到底也是沈家自己点头应的！ 既然如此，他们便没有苛待鸢姐儿的道理！ “伯爷说的极是！只是，沈府上下并未苛待过鸢姐儿！”沈大夫人眯着眼睛一脸坦然的望着陆泽宇道。 陆泽宇显然没想到——事情都摆到了面前，沈大夫人竟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否认！ 看来，她是笃定伯府不敢将此事闹开！ “若伯爷真觉得沈府慢待了贵府嫡女，您也可以将她接回去。”可沈大夫人显然不打算就此止住，她不紧不慢的又补了一句道。 看着沈大夫人如此有恃无恐的模样，陆鸢华更慌了，她红着眼眶怯生生的扯了扯陆泽宇的衣角，哽噎着嗓音低低唤了他一声：“二、二叔……” 沈大夫人这般强硬，她好怕陆泽宇会退缩扔下她不管。 可与此同时，沈大夫人后面那句话却又让她止不住的欣喜——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可以从沈家这个泥沼中逃出去！ 她再也不想过被人拘禁暗无天日的日子啦！ 可惜，陆泽宇并没有看到陆鸢华眸底燃起的那丝希冀，他冷笑着望着沈大夫人道：“有锦衣卫副指挥使撑腰果然不一样！既然沈大夫人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您便使人将沈遇叫来写一纸和离书，顺便也让人将鸢姐儿的嫁妆清点好！” 陆泽宇原本并没打算将陆鸢华接回去，只是…… 沈大夫人如此不给伯府颜面，那他也没必要在一个妇人面前卑躬屈膝！反正那事已经过了，定国公府也与永昌侯府定了亲！而鸢姐儿经过此事必定也不敢再闹腾，趁这机会将她的嫁妆要回来也不错！ 想到这，陆泽宇心里原本的那点心慌和犹豫一下便散了大半。 沈大夫人想以此拿捏他，呵！ 她当真是太小瞧他了！ 或许是这阵子周围的恭维声，让沈大夫人膨胀到以为自己有了可以和建安伯对峙的资本，可当建安伯让她使人清点好陆鸢华的嫁妆时，她一下便慌了。 她刚刚当真是昏了头了！ 和离女方是要将嫁妆带回去的啊！ 沈家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如今和离，那岂不是白白为建安伯府做嫁衣了！ “沈大夫人，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叫人啊！”见沈大夫人终于卸下了先前的高傲，陆泽宇心里瞬间觉得畅快无比。 “伯爷，我，我刚刚不是这个意思……” 陆泽宇冷笑一声，他没有接沈大夫人这话。 而沈大夫人见陆泽宇不接话茬，她心里更慌了，就在她绞尽脑汁想为自己解释时，外边却忽地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 “见过老夫人。” 听到声响，沈大夫人如蒙大赦，她连忙转身朝门口看了过去，果然，不多会便见沈遇扶着沈老夫人的手一步一走朝屋里走了进来。 “母亲。”沈大夫人连忙朝沈老夫人行了个礼。 可沈老夫人并没有理她，她带着沈遇径自走到了陆泽宇旁边。 “二叔。”沈遇松开扶着沈老夫人的手，他抬手朝陆泽宇揖了揖。 可陆泽宇却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沈遇，他直接朝沈老夫人略行了个礼道：“晚辈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伯爷快别多礼！不知您今日会莅临寒舍，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伯爷见谅。”沈老夫人笑着伸手扶起陆泽宇道。 “老夫人说笑了。”面对沈老夫人的和善，陆泽宇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因为他知道沈老夫人为何而来！ “阿鸢，你怎么不等我来接你就回来了。”就在气氛有些僵持之际，一道温柔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 看到沈遇投来的目光，一股寒意忽地从她脚底板窜了出来，陆鸢华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阿鸢…… 沈遇竟然喊她阿鸢，还用这种温柔的声音，他…… 他是不是在警告她。 想到这里，陆鸢华连忙伸手攥住陆泽宇的袖角。 “二叔，这次真是有劳您亲自将阿鸢送回来了。”沈遇转过脸又笑着对陆泽宇道。 第186章 终是虚妄 看着面前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俊朗少年，陆泽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同为男人，他很能理解沈遇为何如此漠视鸢姐儿。将他和沈遇易地而处，他说不定比沈遇做得还过份，只是…… 谁让他是鸢姐儿的二叔。 沈遇大约也瞧出了陆泽宇眼里的动容，他笑着抬脚朝陆鸢华走近了两步，随后伸手温柔又细致的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温热的指尖拂过耳畔，陆鸢华惊得一张小脸煞白，她本能的想要躲避，可一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 明知道沈遇这动作是故意作出来自己看的，可陆泽宇眉心拧了又拧，却到底没说出一个字来。 鸢姐儿毕竟已经嫁到了沈府。 虽然沈家将她锁在院子里，可到底也没短了她吃食，且那件事原本便是她有错在先，若此刻他一意要求两人和离，万一沈家撕破脸将那件事抖落出来…… 似是看出了陆泽宇的犹疑，沈老夫人勾着唇角笑了笑，她满脸慈和的对陆泽宇道：“伯爷，我已经吩咐下人在花厅摆宴，要不，咱们先移步花厅用膳？” 陆泽宇眸子闪了闪。 若两家能安然和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现在看来，沈家显然是不愿意和离的。想想也是，这世上哪有人会将吃进嘴里的肉能吐出来的！ 沈家又不是傻子！ 见陆泽宇迟迟没有说话，陆鸢华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跑过去拽住陆泽宇的衣角，声音哀切的喊了他一声：“二叔……” 别…… 别相信他们的话！ 也别把她扔在沈府！ 看着陆鸢华眼里明晃晃的哀求，有那么一刻，陆泽宇的心确实软了下来，只是——沈遇温柔的嗓音一下将他拉回了现实。 “阿鸢，你瞧你，头发都乱了，还不让丫鬟带你下去梳洗一下。” “二叔！”眼见自己又要被拉走，陆鸢华忙焦急的又唤了陆泽宇一声。 不是说好要帮她主持公道的么！ 为什么沈遇一来他就变了！ “伯爷放心，鸢姐儿既已入了沈家，那沈家上下一定会好生待她的。”见陆泽宇有所松动，沈老夫人此刻也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道。 果然，她这话一出，陆泽宇眼中的那点犹豫和不忍瞬间便消散得干干净净，他伸手拍了拍陆鸢华道：“阿鸢，既然沈老夫人这般说了，那你便先下去梳洗一番吧！” “二叔，不要，不要……”陆鸢华依旧攥着陆泽宇的衣角不肯撒手，她红着眼睛不停的朝陆泽宇摇着头，豆大的眼泪珠子不停的直往下坠。 她不能走…… 她只要走，那她便再没有将来了！ “傻丫头，你放心吧！沈老夫人已经发话，二叔相信，沈家上下以后一会好好好待你的！”见陆鸢华不撒手，陆泽宇难得挤出一丝耐心安慰她道，说罢，他顺势转过脸望向沈遇半是提醒半是警告的对他道：“阿遇，你说我说的对吧！” 面对陆泽宇投来的目光，沈遇面色丝毫不改，他朝抬手朝陆泽宇揖了揖，旋即满脸温和的对他道：“二叔说的极是，我以后一定会好生照看阿鸢的。” “不……二叔！他是骗你的！他们都是骗你的！他们不会好生待我的！”眼见情势越发于己不利，陆鸢华终于忍不住失控叫了起来。 沈家就是一个狼窝！ 他们都巴不得她早点死！ 他们怎么可能会好生待她！ 眼看陆鸢华又要失控，沈遇忙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虽然他脸上依旧挂着温润又和煦的笑，但眼里骤然闪过的那抹狠戾还是惊得陆鸢华脸色煞白。 就在陆鸢华控制不住全身发抖之际，沈遇忽地伸手抚上了她的耳垂，与此同时他温柔的嗓音带着浅淡的笑意也跟着响了起来：“阿鸢，别闹了……” 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陆泽宇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在他转过脸想同沈老夫人说些什么时，陆鸢华忽地狠狠拨开沈遇的手，随后，她当着众人的面抬手撩起了自己的袖子…… 沈遇原本想制止，可他到底晚了一步，看着她胳膊上那抹刺眼的嫣红，沈遇第一次绷不住自己的和善温润的面孔。 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陆鸢华怎么敢！她怎么敢…… 她还有没有丁点的羞耻心啊！ “二叔，您现在还觉得他会对我好吗？”陆鸢华赤红着眼睛，她半是癫狂半是绝望的望着陆泽宇一字一句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知道她这位好二叔不会救她出沈府了！ 可她到底还是不甘心啊！ 既然一开始就不会救她，那刚刚为什么要给她希望？ 对于陆泽宇亲自送陆鸢华回沈家的事，陆锦华也有所耳闻，只是，她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依她爹那自私又好面的性子，虽然会为陆鸢华说几句好话，但要将她从沈家救出来——光凭李氏临终留下的那几句话还不够份量！ 果然，门房那边很快便传来伯爷回府的消息，而陆鸢华并不在其中。 听着丫鬟的汇报，夏氏满意的弯起了嘴角，不过，等丫鬟一走，她又没忍住对着自家女儿叹息一声道：“虽然你爹没将她带回来，不过，他这次登门，沈家怕是以后不会再刁难她了！” 听着夏氏的叹息，陆锦华忍不住勾着唇角笑了笑，她抬手一边替夏氏斟了一杯茶一边笑着对她道：“那倒也不全是……”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 看着自家母亲好奇的眼神，陆锦华弯着唇角又笑了笑，她道：“后宅的那些手段母亲还不清楚吗？明面上不会，可暗地里了……有时候，软刀子割起肉来更疼！” 她母亲携带巨款嫁入伯府尚不能被好生对待，更遑论陆鸢华这种婚前与人私会丧德败行之人。 即便沈家能看着她父亲的面上暂时忍下一口气，但陆鸢华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比先前好过多少，尤其春闱过后…… 如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次春闱，沈遇榜上有名，虽然只是二甲，但凭着已故沈尚书以及新任沈副指挥使的名头，还是在翰林院谋到了一个从七品检讨的职位。 官场上一直有一句老句——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进内阁。 如今朝中那些一品大员绝大多数全是从翰林院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她记得，前世她死的时候，沈遇已经爬到了户部郎中一职，以他的年纪，这晋升的速度委实有些快了。 只是，不知道今世他还有没有这种好运气！ 第187章 上巳节 元宵一过，眨眼便到了上巳节。 这一日，按照惯例，汴京城里的公子姑娘们会相约去城外的玉山山脚踏青以及祓禊修洁，而勋贵圈里的贵夫人们也多趁着这个机会相看姑娘郎君。 是以，每年这一日，玉山山脚衣香鬓影，到处都是游玩嬉戏的姑娘郎君。 而这日一大早，陆锦华便被画眉给唤了起来，紧跟着，画意替她换上了夏氏前几日专门让绣娘为她缝制的新衣，还未收拾妥当，夏氏那边又翻出了几支压箱底的首饰让桑月给送了过来。 也不怪夏氏对上巳节如此重视—— 再过十来日便是陆锦华十七岁生辰了，小陆锦华半岁的陆鸢华去岁已经出嫁了，就连和她交好的姚二姑娘婚事也有了着落，可惟独陆锦华…… 夏氏的成算陆锦华自然看在眼里，可看着镜中顶着一头珠翠的自己，她还是没忍住拧着眉很是无奈的望众人道：“你们不觉得我这样打扮太隆重了么？” 听了她这话，画眉连连摇头。 她是一点没觉得自家姑娘这身装扮隆重，不过，画意和桑月听了陆锦华这话后却不约而同的拧了拧眉。 最终，陆锦华还摘下了满头的珠翠换了一身淡雅清新的妆扮。 夏氏对此虽然有些惋惜，但她到底也没说什么，待用过早膳后，她和王氏便领着陆锦华一行人坐上了前往玉山的马车。 而此时，玉山山脚的小溪边已聚了不少人。 夏氏领着王氏以及几个小辈同先来的贵夫人们打了声招呼，随后，她叮嘱了陆锦华几句，便放她们几个去小溪边自己玩了。 “二姐姐，今日天气这般好！要不，我们一会选个宽阔一点的地方去放纸鸢吧！”才走了没两步，陆清华便笑盈盈的挽住陆锦华的胳膊道。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只是，未等她开口说话，她旁边的陆慕华却抢先一步跳了出来。 “纸鸢？四姐姐，你带纸鸢出来了？”陆慕华一脸雀跃的探出脑袋望着陆清华道。 陆清华笑着点了点头，她清着嗓音道：“是啊！春日明媚，最适合放纸鸢啦！” 听陆清华这么一说，陆慕华更兴奋了，她眨着眼睛满脸期待的望着陆清华又道：“那四姐姐能带上我么？我长这么大还没放过纸鸢哩！” “当然可以啦！一会你举着纸鸢，我拉线，咱们一起把纸鸢放得高高的！” “嗯嗯！”得到应允的陆慕华笑得更开心了。 “二姐姐，咱们一起吧！”许是怕陆锦华不高兴，陆慕华忙又将脸转过脸笑着对着她道。 “不用了，你们两玩吧！记得带上丫鬟，小心不要与人冲撞了。”陆锦华一边拒绝，一边笑着嘱咐两人道。 “二姐姐，你，你不跟我们一起吗？”见陆锦华拒绝，陆慕华脸上的笑容一下减淡了不少。 “你们去玩吧，我与姚二姑娘有约了。”看出了陆慕华心里的不安，陆锦华忙笑着对她解释道。 陆慕华还有些犹豫，可这时，陆清华的丫鬟刚好捧着纸鸢朝她们走了过来。 看着丫鬟手里色彩斑斓蝴蝶模样的纸鸢，陆慕华眼睛再度亮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和五妹妹就不打扰二姐姐了。”陆清华笑着从丫鬟手里接过纸鸢，而后，她转过脸笑着对陆锦华道。 陆锦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陆锦华这才朝岸边的一颗大树底下走去。 画意早早在树下铺好了竹席，小几上也摆放好了蜜饯干果和点心，旁边的炉子上的水也开始‘咕咕’冒起了泡。 见陆锦华过来，她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朝她福了福：“姑娘。” 陆锦华拎起裙摆跪坐在蒲团上。 “姑娘可要喝茶？”见陆锦华坐下，画意忙又道，说罢，她忙起身将炉子上煮水的茶铫子给拿了起来。 “我来吧。”陆锦华一边笑着，一边朝画意伸出手。 画意略微犹豫了一会，但看着陆锦华伸过来的手，她还是将便手中的茶铫子交给了她。 世族大家的贵女们，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香、曲或多或少都有涉猎，烹茶品茗自不在话下，只是，精于茶道的却没有几人。 陆锦华原本也不精通，只是，嫁入沈府后，她听说沈遇极爱品茗，所以特意花了重金从江南请了师傅来教授自己，只可惜…… 直到她死，沈遇都未曾喝过一盏她泡的茶。 很快，陆锦华便煮好了茶，就在她端起茶盏想要喝时，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呀！你一个人躲在这喝茶也不叫我！” 看到来人，画意和画眉连忙笑着朝她福了福身。 姚靖仪走到陆锦华对面，也不等她招呼便自个坐了下去。 陆锦华笑着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姚二姑娘茶倒是接了，只是，她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反正从小几上的八宝盒里捡了一块枣泥糕塞进了嘴里。 看着她的动作，陆锦华忍不住会心一笑，她扬了扬眉打趣她道：“姚二姑娘今早是没用早膳？” “画眉，你瞧瞧你家姑娘！不过就吃了她一块枣泥糕，她竟这般挖苦我，真是白瞎我俩交好这么多年了！”姚靖仪撇着嘴回怼陆锦华道。 被点到名的画眉撅了撅嘴，她看了眼姚二姑娘，随后便低着头小声嘀咕道：“我家姑娘才不是了……” 听到画眉的嘀咕，姚二姑娘柳眉一竖，她扭过头便开始同画眉讲起了道理：“画眉，你胳膊肘不能只往里拐知道吗？” 画眉撇了撇嘴角。 看着画眉不服气的样子，姚二姑娘撩起袖子还想再继续同她说道说道，可下一秒，耳畔又响起陆锦华趣的声音。 “我还从未听过胳膊肘往外拐的，要不，姚二姑娘给我‘拐’一个瞧瞧？” 虽然被陆锦华这话给噎住了，但姚二姑娘又岂是轻易认输之辈，她嘴角一撇，随即扬了扬眉道：“拐就拐！季夏，你拐给陆二姑娘看看！” 被突然点到名的季夏瞪着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不是！ 这跟她有啥关系啊！ 第188章 打起来了 好在，姚二姑娘也只是随口一说。 再次往嘴里塞了一块枣泥糕后，姚二姑娘终于施施然端起面前的青白釉茶盏，一杯茶水下肚后，她这才将目光终于落到了陆锦华身上。 “怎么只你一个人？你那两个妹妹呢？” “她们去放纸鸢了。” “纸鸢？”姚二姑娘眼睛一亮。 瞥见她的表情，陆锦华唇角微微一勾，她道：“怎么？姚二姑娘也想去放纸鸢？” 姚靖仪眸子闪了闪，虽然心里痒痒的，但在陆锦华的注视中，她还是清了清嗓子道：“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 看着姚二姑娘嘴硬的样子，陆锦华忍不住又笑了笑，就在她准备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却忽地瞥见有人朝她们走了过来。 察觉到陆锦华的目光，姚靖仪连忙转过头去。 身后，几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正笑闹簇拥着一个人着朝她们走了过来，而那人赫然便是定国公府的公子张沛，他手里还大剌剌捏着一支兰花。 “这厮又在搞什么鬼？”看到张沛的那一刹那，姚二姑娘心里没来由得便生出一股烦躁。 陆锦华挑了挑眉，对此不置一词。 张沛显然察觉到了姚靖仪脸上的不耐，他俊脸一僵，迈向她的步子不自觉便缓了下来。 可惜，簇拥着他的那群公子们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样子，他们一边继续推搡着他，一边笑闹着催促他道：“阿沛！发什么愣啊！快去啊！” 明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被这么多人架着，张沛也只能硬着头皮朝前面迈了两步。 “姚二姑娘，这个，这个给你……”张沛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兰花递了出去。 看着怀里的兰花，姚靖仪眉头拧眉，眼里的嫌弃溢于言表，就在她将要开口说话时，张沛忽地将手里的兰花往她怀里一扔，随后在众人的哄笑中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陆锦华并几个丫鬟也忍不住掩着嘴跟着笑了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被哄笑的姚二姑娘很不高兴的拧起了眉。 大周朝的民风不似前朝那般严苛，尤其是在某些特殊节日，比如说上巳节。 原本亲朋友好友间互赠兰草是以此拂去不详，但久而久之，赠兰草却逐渐成了青年男女表达爱慕的方式。 从前姚二姑娘也收到过兰草，只是…… 兰草到她怀里的那一刻，她扭头就将兰草抛给了自己的丫鬟，可这一次，她看着怀里的兰草却有些犯起了难。 “季夏，还不帮你家姑娘将兰花佩上。”陆锦华笑着开口道。 “啊？”季夏下意识的怔了一下，随后，她连忙朝自己家姑娘看了过去。 姚二姑娘恼恨的瞪着陆锦华。 她没有吱声。 倒不是她不想反驳，只是，她与张沛成婚在即，若这个时候传出她扔了他送的兰草，外边少不得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只是…… 让她就这么将兰草佩上，她心里也不甚乐意！ 就在僵持之际，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不多会，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小丫鬟着急忙慌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姑娘，是倚翠。”画意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那丫鬟。 陆锦华眉心皱了皱。 就这么会功夫，倚翠已经跑到了她跟前，她连行礼也顾不上了，开口便道：“二姑娘，不，不好了，四姑娘跟礼部侍郎家的姑娘打，打起来了。” 陆锦华原以为是倚翠夸大其词，可到了现场才知道，陆清华和罗柔嘉的是真打。 罗柔嘉发髻散乱，衣裳也是破的，雪白的脸上还有几道鲜红的抓痕，而陆清华也一样没好到哪里去，她满身的狼狈，头发上，衣裳上全是草屑。 陆锦华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被丫鬟婆子强行分开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厢，收到消息的罗夫人便扶着丫鬟的手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阿柔，我的儿啊……” “娘！娘，你要给我做主啊！”一听到罗夫人的声音，罗柔嘉眼泪立刻便涌了出来，她推开丫鬟的手，踉跄的便朝罗夫人奔了过去。 “二，二姐姐……”此时冷静下来的陆清华也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她满脸惶恐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陆锦华拧了拧眉。 来的路上，倚翠已经将事情的缘由全都与她讲了一遍。 陆清华放纸鸢的时候不慎撞了罗柔嘉一下，陆清华道了歉，可罗柔嘉却不依不饶，后来，陆清华没理她，领着陆慕华去另一边继续放纸鸢，谁知道这时候罗柔嘉也跟了过来，还故意伸脚绊倒了陆清华。 就在陆锦华侧眸嘱咐画意之际，罗夫人已拉着罗柔嘉气势汹汹的过来问罪了。 “陆四姑娘，你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歹毒！我家柔儿怎么你了，你要往她脸上招呼！你瞧瞧她脸上的血印子！你真是太狠毒了！” 两人打架的动静闹得很大，就这一会功夫，山坡上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我，我没有，是她，是她先绊倒我的……”陆清华被罗夫人脸上的愤怒和怨毒吓到了，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但即便如此，她也没忘记替自己小声辩解道。 “胡扯！我家柔儿自来性子柔和大方，她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动手打你！陆四姑娘，我看你不仅心性狠毒，你还阴险奸诈！”罗夫人半点没给陆清华辩解的余地，她指着陆清华的鼻尖再次尖声骂道。 陆清华脸煞的就白了，就在她红着眼睛不知所措之际，一道身影忽地挡在了她面前。 “罗夫人，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您便这般妄下结论不好吧！” “二姐姐……”看着挡在她面前的陆锦华，陆清华委屈的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陆二姑娘啊……”看着站出来的陆锦华，罗夫人唇角忍不住掠起一抹冷笑。 她可没忘记，青梅就是折在这丫头手上！ 可陆锦华却并没有理会罗夫人唇角的冷笑，她侧眸对旁边的倚翠道：“你同罗夫人说说，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二姑娘撑腰，倚翠心里一下有了底，于是，她站出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事情的缘由与众人复述了一遍。 第189章 争辩 待倚翠说完，陆锦华这才将脸重新转向罗夫人：“罗夫人，您都听到了吧！” 罗夫人勾了勾唇，正要开口说话，罗柔嘉却捂着脸抢先一步站了出来：“我没有伸脚绊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你胡扯，我的丫鬟都看到是你故意伸脚绊的我！”陆清华红着眼睛又委屈又愤怒的瞪着罗柔嘉道。 她不明白为什么罗柔嘉要如此害她！ 她分明没有得罪过她！ 可陆锦华并没有看罗柔嘉，她微笑的望着罗夫人道：“罗夫人，您说呢？” 罗夫人冷笑了一声，她轻蔑的瞥了陆锦华一眼，随即无冷着声音开口道：“陆二姑娘想我说什么？这丫头是你们伯府的丫头，自然是你想让她说什么，她便说什么！” 不想，陆锦华听了她这话却是勾唇浅浅一笑，她扬声道：“夫人说的也是，光凭这丫头一面之词确实难以服众，可正如您先前所说，我家四妹妹与罗姑娘无怨无仇，若罗姑娘不伸腿将她绊倒，她为何要同罗姑娘动手？” 罗夫人神色一冷，正要出口反驳一道戏谑的嗓音紧跟着响了起来。 “有没有可能陆四姑娘是个不问缘由的疯子？”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众人纷纷朝姚靖仪望了过去。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姚二姑娘佯作委屈的撅了撅嘴，随后，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要不然，好端端的，陆四姑娘干嘛发疯似只盯着罗姑娘一个人揍啊……” 今儿来踏青的姑娘可多着了！ 随着姚二姑娘这话一出，众人瞬间便交头接耳了起来。 “我没有绊她！是她，是她误以为我绊了她！”眼见情势于自己不利，罗柔嘉连忙梗着脖子再次大声为自己辩解道。 “罗姑娘真的没有绊我家四妹妹吗？”陆锦华目光温柔的望着罗柔嘉轻声问道。 “没有！”罗柔嘉梗着脖子斩钉截铁的说吐出两个字。 只要她咬死不认！ 她就不信陆锦华能拿她如何！ “罗姑娘，今日踏青的人不少，你确定你没有绊我四妹妹？”陆锦华挑眉再次看向罗柔嘉道。 看着陆锦华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罗柔嘉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陆二姑娘不必吓我家阿柔，今日之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我家柔儿脸上的伤却不是假的！女儿家最紧要的便是脸面，不管缘由是何，陆四姑娘也不能如此恶毒的挠我家柔儿的脸！若我家柔儿因此毁容，陆二姑娘，你担得起这责任嘛！”罗夫人厉声怒喝道。 果然，她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果然小了很多。 “罗夫人何必为难小辈。”就在气氛有些凝重之际，一道声音忽地扬了起来。 随着声音响起，众人纷纷退开，随后，夏氏那张明艳的脸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同而来的还有林夫人以及面色发白的王氏。 “娘……”看到王氏的那一刻，陆清华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王氏此时也顾不得周围异样的眼光，她连忙小跑几步，随后伸手一把就将陆清华给揽到了怀里。 “母亲，林夫人。”陆锦华垂眸朝夏氏和张清分别福了福身。 夏氏没说什么，到是张清挑眉笑着看了陆锦华和姚靖仪一眼。 姚靖仪眉心动了动，虽然心里别扭，但她到底还是朝张清略福了福。 “我道是谁，原来是建安伯夫人啊……”看到夏氏，罗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冷了几分，若不是碍于旁边还有个张清，她还有一肚子的话等着夏氏了。 “罗夫人，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您放心，该我们建安伯府担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脱，哪怕花上万金，我也一定会聘请名医为罗姑娘医治！但事情的是非曲直究竟如何，咱们也要好好论一论！您说是吧！”夏氏面无表情的看着罗夫人一字一句道。 罗夫人显然没料到夏氏会这么硬气，她冷冷一笑，随即扬眉道：“夫人您说的轻巧，这万一我家阿柔的脸医不好了……” “那罗夫人便去衙门告去，衙门怎么判，我们伯府都认！”夏氏毫不气弱的接话道。 “你、你……”罗夫人被夏氏这话气笑了，她冷笑了两声，随即尖锐着声音道：“伯夫人之所以硬气无非今日伤的不是你家姑娘的脸……若今日被挠破脸的是陆二姑娘，只怕您今日未必有我大方！” “罗夫人说错了，我家阿锦性子纯和从不招惹是非，是以，又怎么会被人挠破脸？”夏氏勾着唇角朗声笑道。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不过姑娘家玩笑打闹罢了，两位夫人怎么还较真上了！”眼见罗夫人气得眼睛都红了，张清连忙笑着站出来打圆场道。 夏氏的面子罗夫人可以不给，可张清…… 她身后可是定国公府。 “罗夫人，眼下最紧要的便是罗姑娘脸上的伤，早先伯夫人已经遣人去请大夫了，我估么着，这会大夫也该到了，不如，咱们去那边说话吧！”见罗夫人沉着脸不说话，张清笑着又开口道。 罗夫人心里虽然憋闷，但眼见再争执下去也无果，若真闹僵开来，自家脸面也不好看，当下也只能先退一步。 “既然林夫人说话，那我自然没有不依的。”罗夫人一边说着狠狠剜了陆清华一眼，末了，她才一拂长袖对着旁边的罗柔嘉道：“阿柔，我们走！” 若阿柔脸上的伤能治便好，若是不能…… 那她也不怕同建安伯府撕破脸！ “母亲……”罗柔嘉不甘心就这样放过陆清华，她扯着罗夫人的袖角不肯走。 可罗夫人没给罗柔嘉犹豫的机会，她拉过罗柔嘉的手，随即阴沉着一张脸便朝走了过去。 看着罗夫人气怒的背影，张清弯着唇角轻笑了一下，她侧眸似笑非笑的看了陆锦华一眼，随后才领着丫鬟慢条斯理的走了。 “阿锦，你看好慕姐儿，我同你三婶去去就回。”出了这样的事，夏氏心里也很是不快，可事情没解决，她也不能撒手不管，只能嘱咐陆锦华照顾好陆慕华。 第190章 想讨杯喜酒喝 夏氏一走，众人见没了热闹看也就渐渐散开了。 “二姐姐，四姐姐不会有事吧？”待人都走了，陆慕华这才走到陆锦华面前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问道。 陆锦华还未作答，可姚靖仪戏谑的声音却抢先一步响了起来：“放心吧，不会让你四姐姐偿命的。” 这话一出，陆慕华小脸白的更厉害了。 可姚二姑娘却并没有因此打住，她弯了弯唇角，看着陆慕华继续道：“你这么关心你四姐姐，刚刚，你怎么不站出来替她说话啊？” “我，我想，可，可……” 可等她跑过来的时候，四姐姐已经跟罗姑娘已经打起来了。 她根本插不进去。 “那你看没看见罗柔嘉绊你家四姐姐？”姚二姑娘看着陆慕华继续问道。 陆慕华连忙摇了摇头，似怕陆锦华和姚靖仪误会，于是，她连忙解释道：“我刚刚在那帮四姐姐扶着纸鸢，等我见四姐姐摔倒赶过来的时候，四姐姐已经跟罗姑娘打起来了。” “二姑娘，我家姑娘说的是真的，她没骗你。”怕陆锦华不信，陆慕华身边的小丫鬟也连忙帮着解释道。 “好了，没事了。阿仪是在同你开玩笑了。”见陆慕华一脸的紧张，陆锦华忙笑着对她说，说罢，她还不忘瞥了旁边的姚二姑娘一眼。 “是是是，我是同你开玩笑哩！”姚二姑娘弯了弯唇角很给面子的附和道。 虽然两人这样说了，但陆慕华回想刚刚的一慕仍旧觉得心惊肉跳，她捏紧手里的帕子，微红的眼睛里写满了忐忑和惶恐。 “二姐姐，我，我能先回去吗？” 出了这样的事，她哪里还心情踏青游玩啊！ “行，一会我让人先送你回去。”看出了陆慕华的不安，陆锦华也没有留她，她轻笑着便答应了下来。 “多，多谢二姐姐。”陆慕华抬眸感激的看了陆锦华一眼。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别说陆慕华，就连陆锦华也没了先前的闲情逸致。 倒是一旁的姚二姑娘跟个没事人似的，她‘啧啧’了两声，随即走了两步将地上被踩烂的纸鸢给拾了起来。 “可惜了这么好的纸鸢！” 也难怪罗柔嘉眼红，这么别致的纸鸢一放，那得吸引多少俊俏公子的眼光啊！ 想到这，姚二姑娘唇角忍不住就往上翘了翘，她意有所指的朝陆锦华眨了眨眼睛道：“阿锦，你四妹妹今年多大啦？” 同姚二姑娘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陆锦华哪里会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她横了姚靖仪一眼，末了，才轻声喃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这也不是罗柔嘉欺辱她的理由。” 今日若是放纸鸢的是阿仪或者旁人，罗柔嘉即便心里不快也不会说什么。 说到底，她就是觉得陆清华好欺辱罢了。 虽然陆锦华说的都是事实，但，姚靖仪在听了她这番话后免不了又想起另一个人，她眸心闪了闪，片刻后才勾着唇角叹道：“但愿你这位四妹妹值得你这般为她出头。” 罗嘉柔毕竟伤了脸，这要是有个万一…… 即便是罗柔嘉先绊的陆清华，但深究起来，建安伯府也还是理亏。 “算了算了，不聊这些了，咱们还是继续去树下喝茶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总不能因为这点小插曲就扰了兴致吧！” 姚靖仪一边说着一边便拉着陆锦华的胳膊快步往回走去，眼看就快到了，可姚靖仪却忽地一下止住了脚步。 树下的小几前已有人盘腿坐在那喝茶，不远处还有一匹白马在悠闲的吃着草。 “阿锦，那是你家的小几吧？”姚靖仪转过脸有些不确定的望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拧着眉没有说话。 此时画眉也认出了坐在她家小几前喝茶的男人，她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脸忐忑的转过脸瞥了自家姑娘一眼。 “沈擢言？他怎么在这？”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姚二姑娘也是满脸的问号。 陆锦华依旧没有回答。 明明今世她同沈擢言少有交集，可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今日沈擢言是冲着她来的。 可…… 他们明明没有什么交集啊？ 难道是因为上次她在法源寺撞见他同燕王私会？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等到今日才来找她啊！ 就在陆锦华抓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时，姚靖仪却一把拉过她的手道：“走，咱们去会会这位新上任的锦衣卫副指挥使！” 陆锦华还未来得及拒绝，人已经被拖到了沈擢言面前。 “沈大人，您走错地方了吧！” 看着语气不善的姚靖仪，沈擢言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从容不迫的将茶盏从唇边放了下来，末了，才淡笑着道：“茶泡的不错，就是有些凉了。” 姚靖仪眉头拧了一下。 她实在没弄明白沈擢言这句话是怎么来的！ 他是没听懂她的话么？ “能再赏一杯么？”沈擢言微笑着继续道。 这话虽然是对着两人说的，但陆锦华心里明白，他是在同自己说话。 “我说，沈大人，你是不是有些太过份……咦，阿锦，你做什么？你真给他泡茶啊！”看着跪坐下来拿起茶铫子的陆锦华，姚二姑娘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陆锦华没有说话，她继续的手上的动作。 见陆锦华不搭理自己，姚二姑娘虽然生气，但她也不想便宜沈擢言，也是，也气鼓鼓的坐了下来，她瞪了一眼沈擢言，随即也拿了一个茶盏放到自己跟前道：“我不管，我也要喝！” 很快，茶便泡好了。 看着茶盏中清亮的茶水，沈擢言勾了勾唇角，他伸手端起茶盏低头往里边吹了口气，就在他低头将要喝茶的那一刹那，他忽地抬眸看着姚靖仪道：“姚二姑娘的婚期可定了？” 沈擢言这话说的突然，惊得姚靖仪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盏，她抬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朝沈擢言看了过去，那表情似在说—— 这跟你有啥关系啊！ “若姚二姑娘不反对，我也想去讨杯喜酒喝。”沈擢言看着姚靖仪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第191章 赠兰 疯了吧！ 这沈擢言是疯了吧！ 要不然，他怎么会说出来讨杯喜酒喝的话！ 姚靖仪满脸震惊的瞪着沈擢言，她甚至惊得忘记将自己的嘴巴合拢。 沈擢言轻笑了一声，随后，他重新低头品起了茶来。 “咳咳，咳咳咳……”姚靖仪终于忍不住掩着嘴咳嗽了起来，她一边咳还一边疯狂的给旁边的陆锦华使眼色。 陆锦华虽然看到了，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姚靖仪恨铁不成钢的剜了陆锦华一眼，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啥，最后，只能低头默默的端起了茶杯。 这沈擢言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 汴京城是没有茶楼么？ 他没事跑到她们这喝什么茶？ 男女大防他不懂么？ 即便姚二姑娘心里咒骂了沈擢言无数遍，可沈擢言却仍旧纹丝不动的坐在蒲团上自顾自的品着茶，仿佛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何不妥。 就在姚靖仪绞尽脑汁想要找借口赶人时，她眼角的余光忽地瞥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他手里捏着一支兰花，正满脸犹疑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沈大人，你茶喝完了也该走了吧！”姚靖仪朝着那少年站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示意沈擢言道。 那少年一看就是来给阿锦送兰花的。 顺着姚靖仪的目光，沈擢言也注意到了拿着兰花的锦衣少年，他将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末了，才转眸看着陆锦华道：“你想要收他的兰花？” 陆锦华怔了一下。 这话…… 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可比起这些，她更不明白沈擢言为何要如此问？ “沈大人这话问得可真奇怪！我家阿锦虽然唤你一声‘沈二叔’，可你也不能真把自己当她二叔啊！”姚靖仪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亏她以前还因为他揭穿王国舅与鞑靼勾结一事对他心生好感了！ “我自然不是陆二姑娘的亲叔叔，只是……平阳侯家虽然门第不错，这位七公子人品也算端方，只是，他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虽然他家老太太疼他护他，可他那位继母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沈擢言一边转动着手里的茶盏，一边漫不经心的将陈七的家底全都抖落了出来。 姚靖仪一边听一边点头，可点了几下后她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她抬眼猛地朝沈擢言看了过去，她道：“谁让你说这些啦！” 可惜，沈擢言没有理她。 再喝完最后一盏茶后，沈擢言终于站起了身。 见他起身，陆锦华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姚二姑娘倒是想坐着，可沈擢言既是客，又是‘长辈’，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她也不想落人话柄，想了想，最终也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好了，我还有公务在身便不打扰你们喝茶了。”沈擢言淡笑着扔下一句，随后，他便抬脚从陆锦华身旁走了过去。 看着他翻身上了马，姚靖仪这才拧着眉小声凑到陆锦华耳边嘀咕道：“阿锦，你说这沈二爷是不是有病啊？” 陆锦华眸心动了动，可她到底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而另一边，见沈擢言走了，锦衣少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迈着脚走到了陆锦华面前：“陆，陆二姑娘……这个给你。” 看着少年手里娇艳欲滴的兰花，陆锦华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去接。 见陆锦华不伸手，少年脸越发红了，可即便如此，他仍个保持递花的姿势没有动。 见少年脸都快沁出血了，姚二姑娘心里既兴奋又有些不落忍！她才不相信沈擢言刚刚那番鬼话！，于是，她忙推了一把陆锦华，并笑着朝她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将兰花接下来。 在姚二姑娘持怂恿下，陆锦华最终还是伸手接下了少年手里的兰花，并垂眸朝他福了福以示感谢。 “不用，不用……愿，愿姑娘顺遂康宁，长乐，长乐无忧……”少年磕磕巴巴的将话说完，最后看了一眼陆锦华一眼，随后僵硬的转过身迈开步子走了。 “哈，哈哈哈……” 身后，姚二姑娘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放声大笑了起来。 顺遂康宁，长乐无忧！ 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的是上巳节，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阿锦的生辰哩！他怎么不祝阿锦长命百命啊！ “姚二姑娘，你笑够了没？”见姚靖仪越笑越大声，陆锦华终于没忍住，她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道。 “不是，阿锦，我，我想起来了，去年上巳节他也给你赠兰花了！”姚靖仪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强忍着笑继续对陆锦华道。 陆锦华拧眉看着姚靖仪。 见陆锦华没想起来，于是，姚二姑娘接着解释道：“你忘了，当时他是同你大哥你一起来，只是上次他才将兰花拿出来，花蕊就掉了，最后他将花一扔，然后涨红着脸就跑掉了！这你都忘了吗？” 听姚靖仪这么一说，陆锦华这才恍惚间觉得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不是吧阿锦，去年发生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姚靖仪有些狐疑的打量着陆锦华道。 对姚靖仪来说，这事确实只隔了一年，可对陆锦华来说，却是隔了两世…… 那时的她应该满心满眼全是沈遇，自然也就不记得生命里曾经出现这样一个赤诚的少年。 想到这里，陆锦华苦笑了一下，正要坐下时，却听旁边的画眉忽然‘咦’了一声。 “姑娘，您裙摆了什么时候挂着一支兰花啊！” 听了画眉这话，陆锦华连忙低下头去，果然裙角处不知何时坠了一朵兰花。 “还真是啊！”姚靖仪此时也看到了那朵兰花，她看了陆锦华手里的兰花，又看了看她裙摆上的兰花。 显然，这不是同一株。 可不是同一株，那阿锦裙摆上的这朵兰花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估计是刚刚路上不小心沾上的吧。”陆锦华拎了拎裙摆淡淡道。 “真的吗？” 虽然她如此说，可是，姚二姑娘却仍旧表示怀疑。 如果她没记错，刚刚沈擢言坐的位置刚好能将兰花挂在阿锦的裙摆上！ 第192章 可有中意的郎君 夏氏拖着一脸的疲倦回到伯府，只是，她才刚踏进门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春嬷嬷请去了福瑞院，显然，白天的事已经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在知道大夫说罗柔嘉脸上便不会留疤时，老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可当她的目光落到缩着脖子躲在王氏背后的陆清华时，她的脸瞬间又阴沉了下来。 夏氏同罗夫人周旋了一晌午早就累了，也知道接下来老夫人定要训斥王氏母女，她无心掺和进来，于是，她无视王氏的恳求的目光，寻了个借口便向老夫人告辞了。 晌午她帮王氏母女出头，是因为她是伯府的主母，可现在…… 她没必要、也没心情替她们母女分担老夫人的怒火。 她原想想借着这个机会与汴京城的夫人们亲近亲近，也好打听一下汴京城里有哪些适龄的公子哥，可陆清华这么一闹，她的计划泡汤不说，汴京城里的那些夫人们还不知道怎么看她们伯府的姑娘！她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氏还想让她帮着求情！ 呵！ 她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老夫人这一次也是动了真怒，不管王氏如何哀求，老夫人还是执意将陆清华关进了祠堂，就连王氏自己也被老夫人下令给禁足了。 消息传到怡然院的时候，夏氏和陆锦华刚用完晚膳，陆锦华还没说什么，夏氏却抢先白了她一眼道：“阿锦，我告诉你，你可别没事找事跑你祖母面前给你三婶母女求情！她俩就该罚！也是幸好大夫说罗柔嘉的脸伤的不重，这要是真有个万一，那我们伯府就真的不用做人啦！” 看着夏氏一脸愤愤的样子，陆锦华忍不住一笑，她道：“母亲先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若罗柔嘉的脸医不好便让罗夫人去衙门告状，怎么这一回来，您又变了口风？” “我当时是被情势架在那不得不这么说，要不然你说我怎么办？总不能将陆清华推出去抵罪吧？”夏氏横了一眼自家女儿没好气的道。 见夏氏仍旧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陆锦华一笑，随后，她起身走到夏氏身后替她揉捏着肩膀道：“我是说母亲您今日做的很好，很有伯府当家主母的风范！” “行了行了，你少拍我马屁！我问你，这次上巳节，你可有中意的郎君？”夏氏拍掉陆锦华的手，随即转过脸一脸认真的问她道。 “呀！天色也不早了……” “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话了！”夏氏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女儿心里的小九九，她横了她一眼，随即没好气的截断她的话道。 陆锦华叹了一口气，她歪着有些无奈的看着夏氏的眼睛。 见自家女儿不配合，夏氏干脆将脸转向了画眉：“画眉，你家姑娘今日可有收到兰花？” 画眉被夏氏问得先是一愣，可反应过来后，她连忙用力的点了点头，就在她要开口说话时，陆锦华清冷的声音却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母亲，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说罢，陆锦华朝夏氏福了福身，在睨了画眉一眼，随后便抬脚朝门外走了出去。 画眉虽然有一肚子的话要同夏氏说，可碍于姑娘的警告，她最终也只能无奈的追上陆锦华的脚步。 “姑娘为什么不告诉夫人陈七公子给你赠兰花的事啊？”一出正院，画眉便迫不及待的跑到她身边小声问她道。 虽然沈二爷说陈七公子家那位继母是个难相与的，可她家姑娘也不差啊！况且…… 陈七公子一看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因为沈二爷说的那些话吗？”见自家姑娘不接话，画眉忙又问道。 陆锦华瞥了画眉一眼，可最终，她还是没有给画眉一个答案。 因为连她自己也没想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经过前世一遭，她对成亲已然没了想法，可就这样留在伯府显然又不现实…… 前路茫茫，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 上巳节一过，眨眼便是春闱。 今次建安伯府的两位公子都会下场，为了不影晌陆佑文，在陆佑文从书院回来的前一天，老夫人终于大发慈悲将陆清华从祠堂放了出来。 虽然今日下场的陆佑安和陆佑文都不是陆泽宇的儿子，但他还是将他们叫去书房好好叮嘱了一番。 在祠堂上完香后，两人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伯府。 “文哥儿，此次会试你一定要细心谨慎，母亲相信你可以的！”临上马车前，王氏泪眼婆娑的拉着陆佑文的手鼓励他道。 怕影晌他发挥，上巳节的事，她瞒得死死的，哪怕清华因为罚跪晕厥数次她也没跟他透露半个字！ 她太清楚这次春闱对文哥儿，对三房意味着什么！ 只有文哥儿在这次春闱中一鸣惊人，那旁人便再不能小看她们二房去！ 王氏的期盼陆佑文自然是知道的，他用力的回握住王氏的手，随即斩钉截铁的向她保证道：“母亲，你放心，儿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一定会为父亲、母亲争一口气的！ “嗯，母亲相信你！”看着比自己个头还高的儿子，王氏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而另一边，陆佑安默默的走到自己的马车前，就在他抬脚要上马车的地一刻，身后却忽地响起夏氏的声音。 “安哥儿。” “二婶，二妹妹。”见夏氏带着陆锦华朝他走了过来，陆佑安很是意外。 夏氏朝他笑了笑，随后便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包裹递给陆佑安，她道：“这里边是一件披风，虽然如今天暖了，但夜晚还是有些凉，所以，晚上要注意保暖，可千万别冻着了。” “是，侄儿记下了！多谢二婶。”陆佑安很是感激的接过夏氏递来的包裹。 “大哥，我没有母亲那么细致，不过，上次去法源寺的时候，我特意为大哥求了一枚高中符，希望这枚符能带给大哥好运。”陆锦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灵符递到了陆佑安面前。 “多谢二妹妹。”陆佑安感激的又伸手将灵符接了过来。 “那大哥，我和母亲就在府里等你的好消息啦！”陆锦华朝着陆佑安又是一笑。 “好！我，我会尽力的。”陆佑安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灵符满是感激的对两人道。 原来在这个府里除了姨娘以外，还是有人在乎他的。 第193章 姚大公子是什么表情 送走陆佑安和陆佑文兄弟，伯府再次恢复了平静。 王氏也终于将重心再次放回到了陆清华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关在祠堂的那几日被吓着了，自陆清华从祠堂出来后便一直反反复复高热不断，到了夜里还时常梦魇呓语，大夫来瞧了好几次，可药喝了好些，人却一直没好转过来。 夏氏带着陆锦华也去瞧了两次。 王氏虽然不满上次夏氏甩手而去，但因为罗家的事还要仰仗夏氏帮她出面，所以，她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很感激她的样子。 夏氏虽然看穿了王氏心里的小九九，但瞧着陆清华瘦了一大圈，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于是，又花重金重新请了一位大夫来给陆清华瞧病。 日子就这样过着，很快，三年一度的春闱便到了结束的时候。 夏氏原本是想遣人去接的，可想了想，又觉得遣人去显得不够重视，于是，她干脆让陆锦华替她走这一趟了。 王氏原本也是要去的，但陆清华病情刚刚好转也离不得人，最终，她也只能选择呆在伯府。 今日贡院门口热闹极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停满了前边的空地，好在陆锦华一行人出来的早，要不然都找不到停车的地方。 “明叔，你在这等着，我和姑娘去前边等公子他们。”画眉一跳下马车便立时嘱咐车夫道。 “好，那小的就在这里等公子和姑娘回来。”车夫笑着应了下来。 画眉朝他点了点头，随后便扶着陆锦华的手朝贡院门口走了过去。 “阿锦！” 才走没多远，一道欣喜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 陆锦华才转过身，便见姚二姑娘如一只翩飞的蝴蝶一下便舞到了自己面前。 “阿仪，你怎么在这？”看到姚靖仪，陆锦华显然有些意外。 “我来接我哥哥啊！”姚靖仪扬了扬眉毛朗声道。 “姚大哥也下场呢？”陆锦华满脸惊讶的问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靖仪掩着嘴一下便笑出了声来，她道：“阿锦，我怎么一说我哥哥，你就联想到我大哥呢？你忘了，我大哥去年年底便在锦衣卫领了职。” 听姚靖仪这么一说，陆锦华这才恍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瞥到姚靖仪打趣揶揄的目光，陆锦华忍不住挑眉道：“谁让你刚刚不说清楚。” “我哪没说清楚啊！我又不是只一个哥哥！”姚二姑娘不服气的反驳道。 “是是是，是我误会了，姚二姑娘，咱们往前走吧，一会贡院便该开门了。”怕姚二姑娘嘴里再蹦出什么话来，陆锦华连忙扯开话题道。 可姚二姑娘哪容陆锦华就这么脱身，她笑着挽过陆锦华的胳膊道：“阿锦，上次从玉山回来后我便将陈七赠你兰花的事同我大哥说了，你知道我大哥当时是什么表情吗？” 陆锦华拧着眉横了姚靖仪一眼，就在她想拉开姚靖仪挽着她胳膊的手时，旁边却忽地探出一个脑袋来。 “姚二姑娘，姚大公子是什么表情啊！”画眉眨着眼睛一脸好奇的问姚靖仪道。 “那自然是……” “阿仪，别闹了！”陆锦华冷着脸打断了姚靖仪的话。 她知道阿仪一直想撮合自己同她大哥在一起，她也承认，重活一世后有那么一刻，自己也确实动过这个念头——如果这辈子当真要嫁人的话，姚靖珩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可自去年佛诞日永昌侯夫人表明了态度，她便彻底绝了这个念头。 “好好好，我不说了，咱们去前边接人吧”见陆锦华冷了脸，姚二姑娘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 她其实也知道自家母亲的心思，只是…… 比起那位娇滴滴又任性的表妹，她还是觉得阿锦更适合她大哥！ 反正，她是不会放弃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前边忽地‘吱’的一声，随后，紧闭了数日的大门终于被推了开来。 “公子，这里！” “哥哥！” 刹那间，周围乱成了一团，所有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朝贡院门口挤了过去，陆锦华被挤得一个踉跄，好在姚靖仪及时拉住了她，并将她领到了侯府的马车前。 两人随着人流走到贡院门口，画眉和画意则一眨不眨的看着从里边走出来的人。 忽地，画眉眼睛一亮，随后她猛地一下跳起来并不停朝前边挥着手道：“大公子，这！快看这！快看这！” 可周围到处都是挥手叫喊的人群，陆佑安哪里能看见画眉啊！ “姑娘，您同姚二姑娘在这等着，奴婢去接大公子过来！”画眉朝陆锦华交待了一句，随后便如同一条泥鳅似的一下挤进了人群里。 “你这丫头可真够灵敏的啊！”姚靖仪拉着陆锦华的手笑着打趣道。 “你不用找你哥哥吗？”陆锦华斜了一眼姚靖仪道。 “不用啊！早在我二哥进贡院的时候我便约好了在此处等他！”姚二姑娘骄傲的道，说完，她还不忘揶揄陆锦华道：“怎么？你没跟你哥哥约好么？” 陆锦华抿着唇不说话了。 还真叫姚二姑娘说对了，她还真没同陆佑安他们约好…… 失算。 这回真是失算了。 主要，她也没想到她娘会让她来接人啊！ “二妹妹。”就在陆锦华有些心虚之际，陆佑安已经穿过人群走到了她面前。 “大哥哥。”陆锦华忙垂眸朝陆佑安福了福。 “陆大哥。”姚二姑娘也笑着唤了陆佑安一声。 “姚二姑娘。”陆佑安又腼腆的唤了姚靖仪一声。 见陆佑安身后没跟着画眉，陆锦华不由皱了皱眉：“画眉这丫头又跑去哪啦？” “画眉还在那，她让我先过来，说等二弟出来了，她再带他过来同我们汇合。”陆佑安连忙替画眉解释道。 听了陆佑安这话，陆锦华这才没说话了。 “阿仪。”就在这时，一道嗓音忽地插了进来。 看着来人，姚靖仪眼睛一亮，她忙站直身子笑着朝来人喊了一声：“大哥，你怎么来啦？你今日不是当值么？” “今日锦衣卫没什么事我便告了假，想着这个时辰贡院刚好开门便过来了。”姚靖珩看着自家妹妹解释道。 第194章 哪一点入人眼 “真的吗？”姚靖仪意味深长的着朝自家哥哥眨了眨眼睛。 姚靖珩瞥了自家妹妹一眼，好在这时，陆靖杭和陆佑文前后脚走了过来。 三人都是今次应届的举子，一碰面自然而然便聊了起来，这样一来，另外三人没参加春闱的人反多而搭不上话了。 “我早两日便让人在广聚楼订了一桌席面准备为阿杭接风，若几位不嫌弃，不如咱们一道去吧！”眼看三人兴致都颇高，姚靖珩忍不住卷着手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三人的话道。 这话一落音，那边姚二姑娘立时便兴奋的拍手附和道：“好呀好呀！我正好饿了，大哥，你一会再遣人去帽儿胡同给我买只烤鸭呗！” 听了她这话，姚靖珩还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姚靖杭很是无语的朝自家妹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道：“你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么，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那也比你满脑子的之乎者也好！”姚靖仪不服气的反驳道。 看着这两兄妹掐起来，陆家两位公子一脸的面面相觑，陆佑安本来想婉拒姚靖珩的邀请都没找着插话的机会。 “你们俩别闹了，陆公子和陆姑娘都看着了。”最终，还是姚靖珩看不过眼出言阻止了自家弟妹。 姚靖仪撇了撇嘴角，虽然很不服气，但看在阿锦的面前，她还是决定暂时闭上自己的嘴巴。 “多谢姚大公子盛情相邀，只是，祖母她老人家还在府中等着我们，所以……我们兄妹便不打扰您为姚二公子接风洗尘了。”而陆佑安此时也终于找着了说话的机会。 陆佑文有些诧异的看了陆佑安一眼，虽然他很不想放过这个同永昌侯府公子亲近的机会，但陆佑安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只能沉默的垂下了眼皮。 “这有什么难的呀！你遣人回伯府通报一声不就行啦！”姚靖仪横了一眼陆佑安道。 被姚靖仪这么一顿，陆佑安一下卡壳了。 姚靖杭看了眼自家妹妹，以为她是不想同陆二姑娘这么快分开，也是，他忙清了清嗓子很是真戾的对陆佑安道：“陆兄，这次的试题我想向你请教一下，你看你能不能抽点时间出来？” 看着姚靖杭真诚的眼神，陆佑安一下便为难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他旁边的陆佑安也笑着站了出来，他道：“大哥，既然姚二公子盛情相邀，那咱们便走一趟吧！” 眼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陆佑安忙转头朝陆锦华看了过去：“二妹妹，你看……” “不用看啦！阿锦自然愿意和我一起去广聚楼的！阿锦，是吧！”姚二姑娘一脸得意的挽过陆锦华的胳膊道。 “是是是，姚二姑娘怎么说怎么是。”陆锦华笑着应道，说完，她便转过脸笑着朝陆佑安看了过去。 见陆锦华也应了，陆佑安自然也不再说什么了，他打发了一个小厮回府报信，而后几人便分别上了马车朝广聚楼的方向去了。 今日广聚楼里宾客如云，也得亏姚靖珩早几日便订了雅间，要不然，只怕今日都找不到位置。 陆锦华和姚靖仪一辆马车，两人到的稍晚一些，等小二将她们领到姚靖珩订的雅间时，四个男人已经聊上了。 见她们进来，姚靖珩笑着站起了身，他指着里面的小套间对两人道：“我让小二先上了一些点心，你们可以先吃着，烤鸭我也命人去买了，你看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听了姚靖珩的话，陆锦华正要道谢，可却被旁边姚靖仪‘啧啧’的声音打断了。 “大哥，你老人家什么时候这么细心啦？” 原本正在与陆佑安热聊的姚靖杭听到自家妹妹这话反应极为迅速，他唇角一勾，下意识便接话道：“大哥他一直都很细心，只是……不对你罢了！” 姚靖仪显然没想到自家二哥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横插一脚，她极为不耐烦的瞪了一眼他道：“姚靖杭，你不会说话就请闭嘴！” 被自家妹妹驳了脸面的姚二公子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他还是默默的端起茶杯听话的闭上了嘴巴。 自家这位妹妹还真是…… 到了哪都不忘帮大哥和陆二姑娘牵线！她就这么想让陆二姑娘给她做嫂嫂吗？可惜啊…… 可惜母亲对大哥的婚事早有打算，她就算再蹦跶也无济无事！ 不过，比起自家妹妹，今日大哥的态度才更值得他回味——说是为自己接风洗尘，可他订的雅间却带了一个小套间，若只是自家兄妹，实在没必要避这种闲，除非…… 他一早便给陆二姑娘留了位置。 想到这里，姚靖杭不着痕迹的抬眸朝这位陆二姑娘看了过去——自家妹子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扣，所以，能得她青眼的陆二姑娘容貌自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汴京城的美人多了去了，也不知道这位陆二姑娘是哪一点入了自家妹子和那个人的眼…… 想到那日沈二痴迷又心痛的眼神，姚靖杭看着陆锦华的眼神越发幽深起来。 似是察觉到姚靖杭打量的目光，陆锦华挑眉朝他看了过去。 姚靖杭大约也没想到陆锦华会朝自己看过来，被撞破后他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尴尬，可随即他朝陆锦华扯了扯嘴角，随后便装作若无其事低下头喝起了茶来。 “阿锦，咱们过去吃点心吧！”姚靖仪一点没察觉到自家二哥的异样，她的注意力早就被里面色各各样的点心给吸走了。 “好。”陆锦华笑着应了一声，随后便领着丫鬟随姚靖仪一起进了旁边的小套间。 她们一进去，几人又开始继续先前的话题。 “早知道大哥今日会为我接风洗尘，我就邀沈二一起过来了！”外边，姚靖杭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听到沈二的名字，陆锦华眉尖微不可觉的轻挑了一下。 说起来，她已经有阵子没听见过沈遇的名字了。 上次见沈遇还是在李氏发丧的时候，他来上了一柱香，后与陆鸢华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第195章 我大哥他说啥啦？ “三妹夫这次也下场了么？”外边又有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好像是陆佑文。 “是啊！怎么你们不知道么？”姚靖杭的声音似带着几分意外。 外面忽地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忽地被人推开了，紧跟着，饭菜的香味便飘了进来。 “好啦！咱们还是先吃翻吧！”姚靖珩率先站起身打破了僵局。 陆佑安和陆佑文也忙跟着站了起来。 姚靖杭撇了撇嘴角也跟着众人起了身，只是，在起身的那一刹那，他也没忘往里边的套间瞥上一眼，只可惜——里面的人好似并不在意他们的谈话，那人正侧眸与自家妹妹说着什么，惹得自家妹妹脸上笑意不断。 “阿杭，过来坐。”就在姚靖杭思忖间，姚靖珩低沉的嗓音忽地响了起来。 看着自家大哥投来的视线，姚靖杭忙扯出一抹笑，随后便若无其事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美食在前，这点小插曲很快便被众人抛到了脑后。 姚靖仪也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的起来，见陆锦华还没动筷，她忙咽下口里的吃食抬眸催促她道：“阿锦，你别发愣啊！快吃啊！一会菜凉了便不好吃啦！”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笑了笑，随后便依言拿起了筷子。 一顿饭吃下来，姚二姑娘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和，陆锦华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可外面的男人们却还在喝酒闲聊。 “这次春闱，两位陆兄可有把握高中？” “把握不敢说，但此次我已拼尽全力，但愿今次能得一个好结果，为伯府，为我父亲母亲争一口气！”陆佑文扬了扬下巴抢先答道。 “佑文兄好志气，那……佑安兄呢？”姚靖杭说着又将目转向陆佑安。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结果如何，还是得揭榜才能知晓。”陆佑安抬眸看着姚靖杭淡淡的回答道。 听了陆佑安这话，姚靖杭扬眉一笑，他道：“佑安兄谦虚了。” “虚伪！”一直竖耳听着外面动静的姚二姑娘，在听完自家二哥这话后毫不留情的向自家好友吐槽道。 姚二姑娘这话一点音量也没压，外边的几人毫无意外的听了个正着。 陆家两兄妹面色有些讪讪，可被吐槽的当事人却泰然自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不过，经过这么一打岔，众人也就不好再继续聊下去了。 “这次多谢姚兄款待，下次我们兄弟必定设宴回请两位，还望两位能够赏脸。”陆佑安端起酒杯抢先站起身道。 他一带头，其他几人也跟着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那不如这样，等放榜那日，无论结果如何，咱们再在这广聚楼一醉方休！”姚靖杭笑着端起酒杯道。 “好！”陆佑安没有任何迟疑便应了下来。 “那姚兄咱们可说好了呀！放榜那日，我和我大哥做东，咱们再约上几个知交好友，那日一定要喝个痛快！”说到这，陆佑文忙又转过脸笑着对姚靖珩道：“姚大哥，那日你也得来啊！” 能与永昌侯府公子往来的必定是汴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公子哥，若能借这个机会与他们多多结交，那对他的前途当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若那日若无公务在身的话姚某自来赴约。”姚靖珩弯着唇角淡淡道。 听了姚靖珩这话，陆佑文微微有些失落，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朝姚靖珩举了举手里的酒杯道：“好，那姚大哥咱们就说定了！” “嗯。”姚靖珩又应了一声。 听到动静，陆锦华和姚靖仪知道几人吃的差不多了，于是，忙起身从里面的套间走了出来。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陆佑安和陆佑安的脸色都有些红，不过，陆佑文是兴奋的，而陆佑安则纯纯是因为酒量不好，走出来的那一刻，他脚步微不可觉的晃了一下。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她朝画眉使了个眼色，画眉会意，忙上前扶住了陆佑安的胳膊。 “二妹妹……”见画眉扶住自己的胳膊，陆佑安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心虚。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都回去吧！”姚二姑娘生怕气氛尴尬，忙笑着打圆场道，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瞪了自家二哥一眼。 说好了出来吃饭，没的你灌阿锦大哥干嘛！ 接到自家妹子埋怨的眼神，姚二公子很是无辜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他也不知道陆大公子酒量这般不好啊！ 出了广聚楼，陆锦华让陆佑文带着醉酒的陆佑安先上了马车。 “阿仪，那我就先回去了。”陆锦华转过头拉着姚靖仪的手笑着道。 “哎呀！阿锦，我真舍不得你！要不，你跟我归家去吧！”姚靖仪撅着嘴拉着陆锦华的手一脸不舍的道。 “你怎么又浑说了！”对于姚二姑娘的撒娇和黏人，陆锦华也很是无奈。 好在这时姚靖珩及时站了出来，他睨了一眼自家妹妹道：“行了，别缠着陆二姑娘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不然下次你便别出府了。” 听了自家哥哥这话，姚二姑娘很是不悦的剜了他一眼，她撇嘴道：“什么叫我该回去？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打算同我们一起回去？” “我还有事要回锦衣卫一趟，你和你二哥先回去。”姚靖珩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妹妹道。 “你先前不是说你告了假么？”姚二姑娘拧眉表示怀疑。 “临时想起来有些事。”姚靖珩淡淡解释道，说罢，他眉心一拧，随即便话锋一转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下次还想不想出门呢？” “行行行，我走我走！不过……你既然要回锦衣卫，那不如帮我送一下阿锦吧！陆大哥喝醉了，这万一路上有个什么事你也能帮着照应照应不是！”姚二姑娘笑着对自家哥哥道。 姚靖珩拧眉有些嫌恶的看了姚二姑娘一眼。 姚二姑娘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可就在她不抱希望的扶着丫鬟的手爬上马车之际，耳畔却忽地响起自家哥哥的声音。 “知道了。” 藏青色的帘子垂了下来，随后，马车开始‘嗒嗒’的跑了起来，直到走了好一段距离，姚二姑娘才反应过来拉着季夏的手尖声道：“季夏，刚刚我大哥他说啥啦？” 第196章 不会是康平公主吧！ “走吧！”送走自家妹妹，姚靖珩折身重新走到了陆锦华面前。 “走？”陆锦华拧了拧眉，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眸朝姚靖珩看了过去。 “阿仪让我送你，正好我回锦衣卫也顺路。”姚靖珩垂眸看着陆锦华语气平静的向她解释道，说完，他一个翻身便跃上了马背，见陆锦华站着没动，他不禁投来一道不解的目光。 这种情况下若再拒绝便显得矫情，重活一世，陆锦华也不愿意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于是，她垂眸朝姚靖珩福了福，随后便扶着画眉的手坦然的上了马车。 没有人注意到，广聚楼二楼临街的雅间里，有人临窗而立将眼前的一幕尽心眼底。 “子舒，你在看什么呢？”见沈擢言一直站在窗户前不动，林青远很是好奇的凑了过来：“咦，那是永昌侯府家的大公子吧？可他身边的马车好像不是永昌侯府的啊？” 雅间里一片寂静。 沈擢言没有理会林青远这话，他最后往街角望了一眼，随后便转身重新坐回了桌前。 “沈子舒，你什么意思啊？你约我过来喝酒，结果你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跟你说话你也不理，你在宁夏也这样？”见沈擢言不搭理自己，林青远忍不住追过来吐槽他道。 听了林青远这话，一直没有哼声的沈副指挥使终于抬了抬眼皮子，他勾了勾唇角半带戏谑的望着林青远道：“那你呢？你在你家夫人面前也敢像今日这般多话？” 这话一出，林青远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他便傲娇的扬了扬下巴道：“你懂什么！这是我和我夫人之间的情趣！所谓打是情，骂是俏，懂？” “我原先只知道你家夫人时常教训你，可原来……她还打你啊！”沈擢言淡笑着朝林青远举了举酒杯道。 原本以为自己扳回一城的林翰林一张俊脸一下垮了下来，他恨恨的瞪了沈擢言一眼，随即咬着牙道：“那也比你这个没成亲的老光棍要好！”说到这，林翰林像是忽地又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忽地一咧，随即便笑盈盈的望着沈擢言接着道：“说到这，我想起来了，前阵子你家那位久未露面的老夫人忽然去了一趟徐尚书府，据说是拜托徐老夫人帮你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可不管林翰林如何兴奋，坐在他对面的沈副指挥使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身为沈擢言的至交好友，林青远自然知道他与沈老夫人这位嫡母之间的龃龉，见沈擢言不搭话，他也渐渐敛起了脸上的兴奋，他起身一边为沈擢言一边添酒一边道：“虽然沈老夫人此举是故意做样子给旁人看，可你的婚事你自己也确实该上上心了！” 沈擢言摩挲着手中的月牙白的酒盏，狭长的眸子隐隐有什么东西浮了出来。 见沈擢言难得没有驳斥自己，林青远瞬间觉得这事有戏，于是，他忙再接再厉继续道：“看你这样子……子舒，你心里不会已经有中意的人了吧？” 沈擢言勾了勾唇角，他含笑抿了一口酒，随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瞥见沈擢言唇角的笑意，林青远激动的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他‘腾’一下站起身，随后鼓着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盯着沈擢言道：“不是吧！沈子舒，你，你心里真的人啦？” “你能先坐下吗？”见林青远这般激动，沈擢言很是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道。 “那你赶紧告诉我你相中谁了啊！”林青远焦急的催促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沈擢言身边能接触的婚女子都想了一遍，随后，一个名字忽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子舒，你看中的那个人该不会是，是康平公主吧？” 看着林青远瞬间冷静下来的眸子，沈擢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朝林青远挑了挑眉，道：“你这什么表情？” 林青远没好气的横了沈擢言一眼，他道：“沈子舒，汴京城里贵女千千万，端庄娴淑者有，明艳大方者也有，你怎么就瞧上康平公主呢？你知不知道她年纪比你大好几岁啊！” 若只是年纪大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康平公主还是一个孀妇！ 沈子舒这厮莫不是被宁夏的风沙吹坏了眼睛，要不然，汴京城里这么多贵女，他怎么独独就瞧上康平公主？ 看着自家好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沈擢言忍不住挑眉一笑，他道：“想不到堂堂翰林院学士也会在背后论人是非啊！” “我哪里论人是非？我说的都是实话！”林青远没好气的剜了沈擢言一眼道。 也就是看在他们这些年的交情份上，否则，他娶不娶康平公主关他何事啊！他还巴不得他跟燕王再多攀一层关系呐！ “行了，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沈擢言一边笑着一边端起酒壶替林青远满上了一杯酒。 “也是！你现在都是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这点小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你！”林青远梗着脖子没好气接话道。 虽然知道沈擢言这人一旦做了决定，旁人便很难扭转过来，可，可若他告诉他康平公主克夫……不知道他会不会打消那个念头？ 就在林青远心里天人交战之际，沈擢言终于没忍住垂眸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啊？你觉得我这样子很可笑吗？”看着闷声笑个不停的好友，林青远真心有种自己一片丹心喂了狗的感觉。 他也不想想自己这般操心是为了谁啊！ “你不觉得好笑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看中的人是康平公主呢？” “什么意思？你，你没看中康平公主？”林青远瞪大的眼睛，他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的，他都快要被沈擢言这厮弄糊涂了。 沈擢言淡笑着点了一下头。 “那，那你没看中康平公主刚刚为什么那般说？” “我哪般说呢？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的猜测。”沈擢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道。 林青远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两人的对话，最后果然发现果然是自己误会了！可他之所以会误会也是因为沈擢言这厮故意顺水推舟！可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 林青远端起酒杯恨恨的往嘴里灌了一杯酒，他道：“为了避免再次误会，沈大人还是直说那人到底是谁吧！” 第197章 说亲与表白 见好友已经恼了，沈擢言也终于不再卖关子了，他抬手为林青远又添了一杯酒，末了，才含笑对他道：“其实，这人令夫人认识。” “我夫人？呵，我夫人认识的人那可多了去了！”林青远勾着唇角冷笑道。 不是他吹！ 但凡是这汴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便没有他夫人不认识的！ “建安伯府，陆二姑娘。”沈擢言勾着唇角淡笑着再次吐出几个字。 “建安伯府陆二……建安伯府！你刚刚说建安伯府！”林青远‘腾’地一下再度从凳子弹了起来，他瞪着沈擢言，眼神比刚刚误以为沈擢言心上人是康平公主还要震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沈擢言这厮的侄子沈遇娶的便是建安伯府的姑娘！而且那姑娘还……还和他那小舅子有一腿！ 而现在，沈擢言告诉他，他瞧上的人也是建安伯府的姑娘！ 疯了吧！ 这人是疯了吧！ 这世上哪有叔侄俩娶姐妹俩的！ 这桩婚事要是真成了，那该怎么称呼啊？姐姐变成二婶？妹夫变成侄儿？ 疯了！ 沈擢言这厮一定是疯了！ “是。据我所知，令夫人和她也算有些交情，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劳烦她去伯府帮我说和说和。”沈擢言无视林青远眸中的震惊，他淡然自若继续将先前未说完的话给说了出来。 “沈子舒，你疯了吧！你侄子沈遇已经娶了一个陆三姑娘进门，你现在又想将陆二姑娘也娶进门？你、你不怕旁人议论啊！”林青远瞪着沈擢言道。 “旁人议论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放弃我未来的夫人！”沈擢言挑眉回望着林青远道。 呵！ 八字还没一撇，这厮便连‘未来夫人’也喊上了！ 沈子舒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啦！ 林青远在心里不停吐槽着，虽然他很不想理他，可十几年的交情摆在这，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最终还是只能恨恨的坐回凳子道：“你脸皮厚不在乎旁人的非议也就罢了，可陆二姑娘呢？她是不是也和你一样？” “所以我今日才请你喝酒啊！”沈擢言淡笑朝林青远举了举酒杯道。 看着沈擢言一脸闲适的模样，林青远一顿气苦，可人酒也给倒了，这事不应下也不行啊！想了想，林青远最终还是下定决定端起杯里的酒尽数倒入了喉中。 “沈子舒，看在我们这些年的交情份上，我会说服我夫人去伯府帮你说亲，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这万一建安伯府要是不答应……” “那我便亲自去同她说。”沈擢言淡笑着打断林青远的话道。 “你还要亲自去同她说？沈子舒，你……你疯了吧！” 看着眼前言笑晏归家的好友，有那么一瞬间，林青远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或是夺舍了！要不然，他怎么能说出这般没脸没皮的话来！ 可沈擢言却像是没看见林青远眼里的惊愕似的，他起身端起酒杯郑重的朝林青远举了举道：“总之，这事我就拜托林兄了。”说罢，沈擢言便仰头将杯里的酒尽数送入嘴中。 看着沈擢言的动作，林青远喉节滚动了一下，可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说。 要说建安伯府的姑娘还真厉害！ 一个婚前勾搭上他小舅子，最后还全身而嫁给了沈遇，而另一个则将素来无心儿女情的沈副指挥使迷得晕头转向连该有的避讳也不管了！ 他日若有机会，他还真想见见这位陆二姑娘，顺便问她一句——她究竟给沈二这厮下了什么蛊啊！ —— 马车到沈府时已是未时。 经过这一路，陆佑文约莫也瞧出来这位姚大公子因何而顺路，所以，下了马车后，他同姚靖珩道了谢后便很识趣的扶着喝得微醺的陆佑安先进府了。 “今日有劳姚公子了。”虽然微觉有些尴尬，但陆锦华还是朝姚靖珩福身道了谢。 姚靖珩看着陆锦华没有说话。 察觉到姚靖珩的目光，陆锦华眸心动了动，就在她有些不明所以时，姚靖珩的声音却在这时忽地响了起来。 “姚公子，姚大公子，你好似一直这般喊我。” 陆锦华拧了拧眉，她有些不解的朝姚靖珩看了过去。 她不这样喊他还能怎么喊他？ 总不能直呼其名吧？ “我记得一开始你是喊我姚大哥的。”姚靖珩微勾着唇角淡淡道。 陆锦华眸子闪了闪。 姚靖珩今儿个这是怎么呢？好端端的，他怎么同她说这个啊！他该不会是…… 像是应证陆锦华心里的猜想似的，姚靖珩抬手掩着嘴轻咳嗽了一声，在沉默了一瞬后，他终于再次开口道：“阿仪说，上巳节的时候，陈七送了你一支兰花。” 陆锦华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 姚靖珩耳后忽地染上了一抹晕红，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打算再遮掩下去了，他吸了一口气，随即抬眸直视陆锦华道：“陆二姑娘，我知道你一直很不喜欢阿仪拿你我开玩笑，可如果我跟你说，我心悦你，你……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吗？” 是她疯了？ 还是她刚刚幻听了？ 姚靖珩说他，他说他心悦她…… 是她幻听了吧！ 她与阿仪交好，这些年没少出入永昌侯府，与姚靖珩见面的机会不可谓不多，再加上还有一个一心想将他们凑成堆的阿仪！ 可即便是这样，她从来没瞧出姚靖珩对她有什么不同！ 可现在，他却跟她说…… 他心应悦她？ “姚，姚公子，你是不是酒喝多了？” 要不是这样，她实在想不通姚靖珩为何突然会跟她说这话。 “你以为我是喝醉了胡说么？”姚靖珩拧眉看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我若不是心仪你，又岂会纵容阿仪一次又一次拿我们玩笑！我既知阿仪的心思，可这些年，我却从未避忌过你，这些还不足以说明我对你的心意吗？”姚靖珩看着陆锦华一字一句剖白自己的心意道。 许是姚靖珩的眼神太过灼热诚挚，陆锦华只看了一眼便慌乱的垂下了头去。 她活了两世，今次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表白心意，只是…… 他既早已心仪自己，为何迟迟没有戳破啊！ 像是看出了陆锦华的疑问，姚靖珩忽地苦笑了一下，他道：“我从前不是没想过要同你说，只是，只是那时你心里装了别人。” 第198章 您还想再被拒一次吗 直到回到自己闺房，陆锦华仍旧觉得脑子懵懵的。 她一直觉得姚靖珩对她无意，可没想到，他之所以一直无动于衷，是因为他早早便瞧破了她对沈遇的心思。 “姑娘，姚大公子向你表白你不高兴吗？”见陆锦华一路上面色都有些凝重，画眉既不解又觉得有些奇怪。 在她看来，姚大公子不管是家世还是才貌品性，都是汴京城里拔尖的存在，若姑娘能与他结成一段良缘，那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 所以，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姑娘在听完姚大公子的表白后会是这种表情。 可陆锦华并没有回答画眉这个问题。 见陆锦华不答话，画眉有些失落，她本来想就此算了，可想了想，还是觉得惋惜，于是，忙又鼓起勇气对陆锦华补了一句道：“姑娘，您不答应姚大公子是不是因为永昌侯夫人啊？” 她一直在姑娘跟前随侍，自然也知道上次老夫人遣人去永昌侯府探口风的事。 可当时永昌侯夫人之所以推拒此事是因为她不知道姚大公子的心意！而且，自那件事过后，永昌侯夫人对姑娘仍旧同以前一样温婉可亲，可见她心里并不讨厌姑娘！既然如此，那这桩婚事努力一下还是能说成的！ 所以，她觉得，若是姑娘因为这个便放弃了这桩婚事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画眉的这些心思陆锦华自然能猜到。 她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永昌侯夫人才将姚靖珩剔除在外，可现在…… 可现在她更多的是因为永昌侯府的立场！ 因为作为姚贵妃的娘家，永昌侯府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 如若她答应姚靖珩，那便等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连同伯府在内全都绑到了太子这条船上！可偏偏…… 在不久的将来，太子这条船是会沉的！ 明知道前方是一条死路，她又怎么能允许自己走上去！ —— 姚靖珩送陆锦华回府的事到底还是传到了夏氏和老夫人耳中。 夏氏倒没说什么，上次老夫人遣人去永昌侯府折戟而回，她便猜到永昌侯夫人对姚靖珩的婚事应该是另有打算！可现在是她儿子自己主动，又不是她家阿锦倒贴！所以，她只需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即可！而且…… 她还有些期待永昌侯夫人在知道此事后会是什么表情哩！ 叫她瞧不上她家阿锦！ 现在好了，被自家儿子打脸了吧！ 夏氏心里暗戳戳的得意着，可另一边的老夫人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在知道姚靖珩单独与陆锦华在伯府外说了许久的话后，她迫不及待便遣人去将陆锦华请了过来。 “阿锦，我听文哥儿说，今日永昌侯府家的公子不仅请你们在广聚楼用了膳，他家大公子还亲自将你送回了伯府。”陆锦华一来，老夫人便迫不及待的向她发问道。 相较于老夫人的兴奋，陆锦华则要沉静许多。 她垂眸端正的朝老夫人福了福身，末了，才抬眸回答老夫人道：“回祖母的话，因为大哥今日有些醉了，姚大公子不放心，所以，才特意送了我们一程。” “可文哥儿说，他走后，你同那姚大公子还说了好一会子话？”见陆锦华不着痕迹的想要澄清两人的关系，老夫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是，我代两位哥哥向姚大公子道了谢，多谢他今日款待，也谢他特意送我们回来。”陆锦华垂着眼睛语气平静的道。 “你们就只说了这些？”老夫人眯了眯着眼睛。 显然，她是不太相信陆锦华这番话的。 或者说—— 她不愿意相信陆锦华说的这些话。 或许是老夫人这话有了作用，一直低垂着头的陆锦华终于抬眼朝老夫人看了过去，她挑了挑眉有些嘲弄的看着老夫人道：“不然呢？” 后面的原因老夫人自然说不出口， 她拧眉细细打量着陆锦华，可她瞧了半天，却始终没在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当下，她心里那股兴奋一下便散了大半。 难不成是她误会呢？ 可晌午的时候文哥儿说的明明白白，姚大公子就是冲着锦姐儿来的！ 连文哥儿都瞧出姚大公子对锦姐儿不一般，她不相信精明如锦姐儿会看不出来！她如此否认，该不会是怕自己责骂她吧……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里忽然定了定，她清了清嗓子，旋即朝陆锦华扯出一抹和蔼的笑道：“锦姐儿，祖母叫你过来不是为了责罚你！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如今也到了该谈婚论价的年纪，自鸢姐儿出嫁后，我便一直挂记你的婚事！今日听文哥儿说姚大公子特意绕路送你们回来，祖母心里便隐隐有了一个念头，所以，这才遣人叫你过来问上一问。”说到这，老夫人还故意顿了顿，见陆锦华脸上没异样，她才继续说下去：“锦姐儿，你觉得姚大公子如何？” “姚大公子自然很好，可祖母您不是早就找人探过永昌侯府的口风了么？难不成……您还想被永昌侯府再拒一次？”陆锦华挑眉不冷不淡的看着老夫人道。 “你，你这孩子胡扯什么！当时永昌侯夫人只说姚大公子尚立业，不急成亲，可现在，他不是已经领了锦衣卫的差事了么？”老夫人睨了陆锦华一眼有些不悦的道。 若没有今日这一出，老夫人自然不会再打永昌侯府的主意，可现在…… 既是姚大公子先动了心，那这桩婚事自然便好谈多了！ 可显然陆锦华并没有因为老夫人这话有丝毫动容，她甚至还弯着唇角朝老夫人冷笑了一下，她道：“这种借口祖母也信？” 听出了陆锦华语气里的嘲讽，老夫人脸一下便沉了下来，她冷着声音道：“锦姐儿，你当我今日拉下这张老脸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能嫁一个好人家，难不成，你想像鸢姐儿一样么？” 可即便老夫人如此说，陆锦华却依旧挺直背脊一字一句对老夫人道：“祖母，我无意与您争辩，我只是不想再将自己以及伯府的颜面送上去给人踩罢了！” 第199章 咱们只需等着 “谁说我要将你和伯府的颜面送上去给你踩了！只要你有心，咱们可以走别的路啊！”老夫人盯着陆锦华有些恨贴不成钢的道。 “别的路？祖母不会是让我学鸢姐儿吧？”陆锦华挑眉接话道。 老夫人唇角动了动，可在陆锦华半是嘲讽半是冷漠的眼神中，后边的话她到底没能说出来。 见老夫人不说话，陆锦华便淡然自若的朝老夫人福了福身道：“祖母，多谢您记挂孙女的婚事，时辰也不早了，孙女便不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孙女告退。”说完，不等老夫人反应过来，她转过身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直到陆锦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 老夫人这才捂着胸口反应了过来。 “春英，你听到了吗？你听到她刚刚说的话了吗？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所以便能忤逆我这个祖母啦！” 眼见老夫人气得有些喘不上气，春嬷嬷连忙上前一边帮老夫人顺气，一边柔声宽慰她道：“老夫人，您别生气，二姑娘向来孝顺，今日之所以气性大了一些，也是因为上次的事心有顾虑，说到底，二姑娘也是为了伯府颜面找想着啊！” 毕竟先前永昌侯府已了拒了一次，若再拒一次…… 那还真就如二姑娘方才所说，是将自己和伯府的颜面再送上去给人踩一脚！ 知道这些话劝服不了老夫人，春嬷嬷想了想，于是忙又小心翼翼的补了几句道：“而且，咱们现在也不确定那姚大公子是不是对二姑娘有意，这万一二公子要是猜错了，那咱们岂不是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三姑娘已经赔进了，老夫人您不想二姑娘也弄巧成拙吧？” 果然，听了春嬷嬷后边这些话，老夫人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 也是。 如今伯府就只剩下锦姐儿这么一个嫡出姑娘，她的婚事可不能再出任何岔子！此事，还是谨慎的好！ 可话虽如此，细想想到底还是不甘心！ 永昌侯府可是太子的舅家，他日太子登基，那永昌侯府的权势富贵还会更上一层楼，若是能与永昌侯府做亲家，那她们伯府何愁不兴旺啊！ “那依你说，这事就这么算了？”老夫人沉着脸没好气的横了春嬷嬷一眼道。 虽然被老夫人横了一眼，但春嬷嬷却是高兴的很，她一边蹲下身为老夫人垂腿，一边仰头看着她道：“老夫人，您精明一世怎么这会糊涂啦？若真像二公子说的那样，姚大公子对二姑娘有心，那这事就用不着咱们操心了呀！咱们只须等着就是啦！” 春嬷嬷这话犹如会心一击，老夫人一下便被点醒了过来。 “你个老货，往日瞧你憨憨的不吱声，可没想到……关键时候你还挺会说的呀！”老夫人一边重新靠回引枕上，一边勾着嘴角略带玩味的打量着春嬷嬷道。 “老夫人谬赞了，有句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奴婢在老夫人身边呆了几十年了，若这点本事都没学到，那才是真真憨货了！而且，您老人家眼里装的全是伯府，所谓当局者迷，一时没想到也是有的。”春嬷嬷笑盈盈的接过老夫人的话道。 春嬷嬷不愧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人，这话一出，立时将老夫人心里那点不满抚得干干净净。 老夫人笑着睨了春嬷嬷一眼，随后，她才轻笑着吐出一句：“行了，这次是我着急了！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先观望观望吧！” 文哥儿不是说放榜那日要回请永昌侯府的两位公子么，既然如此，那正好让他借着这个机会探一探那位姚大公子的口风，若他当真对锦姐儿有那份心思，那…… 她就要做些打算啦！ 春英虽然跟了她几十年，但有些事是不能光等着的，有的时候是需要人为上前推一把的，就比如说…… 这一次！ 既然建安伯府不能急，那她便让永昌侯府的大公子急！ —— 等陆锦华从福瑞院回来，夏氏已命人准备好了晚饭，陆锦华一到，她立时便让丫鬟将晚饭端了上来。 陆锦华瞟了一眼桌上，只见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佳肴，而且全是她喜欢吃的。 “怎么样？这一桌不比广聚楼的席面差吧！”察觉到陆锦华的目光，夏氏笑着上前凑到自家女儿跟前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眉心微微一动，她淡笑着看着夏氏道：“母亲这是在打趣我么？” 见自家女儿神色不善，夏氏连忙摇了摇头，她道：“我这哪里是打趣你呀！我是见你被你祖母叫过去，怕你在她那吃挂落，心情不好，这才特意命小厨房做了一桌你爱吃的饭菜等着你！” “原来母亲不是要问我姚大公子的事啊！那我还真是误会母亲了。”陆锦华一边说着一边佯作歉意的朝夏氏笑了笑。 一听这话，夏氏立时便伸手掩着嘴清咳了一声，她瞥了一眼陆锦华，随即装作不在意的道：“我是不想问，但……但你要是愿意说的话，我还是可以听了一听。” 果然！ 她还以为自家母亲能多沉得住气了！ “我这不是怕你祖母一会把我也叫过去问话么？我若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和你的想法，我才能帮你说话啊！你说呢？”夏氏扯着帕角讪讪的朝自家女儿笑道。 “母亲说的也是……” “是吧！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行，那母亲您问吧！” 见陆锦华松口中，夏氏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她没有任何犹豫便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阿锦，永昌侯府那大公子真的跟你说心悦你？” 一听夏氏这话，陆锦华立时侧眸朝画眉瞥了过去。 触到陆锦华的目光，画眉心虚的垂下了头去。 陆锦华一直都知道画眉城府不深，老夫人传她过去，她怕画眉会露出破绽，所以，刚刚刻意将她留在了怡然院，可没想到…… 老夫人那她是没露出破绽，可自家母亲这里却全露了风。 “你别看画眉，我是你母亲，这事，她瞒谁也不能瞒我啊！”察觉到画眉的害怕，夏氏连忙跳出来道。 “既然画眉都同母亲说了，那母亲还来问我做什么？”陆锦华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道。 “自然是问你对永昌侯府那大公子是什么想法啊？画眉问你，你不吱声，所以，只能换我来问啦！”夏氏挑眉有些傲娇的看着自家女儿道。 第200章 拜帖 不谈上次永昌侯夫人婉拒的事，只论姚靖珩这个人，夏氏还是欢喜的。不管是出身，还是才貌，他都无可挑剔，还有一点是——这半年她暗中相看了不少公子哥，可是，没有一个比姚靖珩出挑的。这样一比较，夏氏心里对这桩婚事也是乐见其成的，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阿锦自己喜欢。 可出乎夏氏意料的是，陆锦华的答案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喜欢和不喜欢，她很是平静的看着夏氏的眼睛缓缓吐出几个字道：“母亲，我不想嫁人。” 虽然知道这话说出来有点惊世骇俗，但这却是陆锦华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上一世的惨痛经历让她对嫁人这事充满抗拒。 这其中固然有沈遇不值得托付的缘故，但即便换一个人，她也一样要面对府里的家长里短，也一样要应对婆母小妾。 夏氏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害羞，可当她触到陆锦华那双平静到了极点的眼睛时她才意识到—— 阿锦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认真的！ 这个认知让夏氏震惊极了，她吸了好几口气才渐渐缓过神来。 “阿锦，你，你是因为我和你父亲，所以才不想嫁人的吗？”夏氏看着陆锦华，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阿锦再早慧，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才及笄不久的小姑娘。 若不是瞧见自己这些年与她父亲形同陌路，她一个小姑娘又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到这里，夏氏心里一阵抽痛，她艰难的抿了抿唇角，随即又道：“阿锦，这世上的夫妻不都是我和你父亲这样子的，我们，我们是特例，你父亲他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娶我也只是，也是迫于父母之命。” 夏氏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得太难看。 虽然阿锦可能早就猜到，伯府为何会聘她这个商户女为妇，可不管怎样，她也不能在阿锦面前将伯府说得太难看。 “母亲，难道女人就一定要嫁人吗？”看着夏氏满脸的心疼和愧疚，陆锦华到底还是没忍住将一直以来憋在自己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夏氏惊得立时便瞪圆了眼睛。 “阿锦，你，你这是什么话！女人到了年纪自然是要嫁人的啊！”夏氏鼓着眼睛满脸震惊的望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唇角动了动，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她既没强大到可以罔顾周遭的流言，也没有实力支撑自己按自己的想法生活。 她什么也没有，又有什么资格谈论愿意和不愿意。 见陆锦华神情突然黯然了下去，夏氏心里越发觉得难受，她心疼的拉过陆锦华的手语重心肠的对她道：“阿锦，你不要因为我和你父亲处得不好便因噎忘食，这个世上好男儿还是很多的！”说到这，夏氏忽地会心一笑，随后，她握了握陆锦华的手又笑着补了一句：“而且，母亲相信，以你的聪慧，不管嫁给谁都能把日子过好的。” 安抚完陆锦华，夏氏连忙扯过话题招呼她吃饭。 再谈下去，她真怕自家女儿一会再蹦出什么让她震惊的话来。 所以，这个话题还是就止打住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阿锦这般排斥成亲，除了她和陆泽宇的原因，其中会不会也有她不喜欢姚家公子的缘故啊？ 如果阿锦不喜欢的话，那姚家公子便是再好她也是不会考虑的！ 随着二房的沉默，姚大公子送陆锦华回府引起的波澜很快便平息了下去，毕竟，除了陆锦华身边的贴身侍女，谁也不知道那日姚大公子对陆锦华说了什么。 王氏倒是从自家儿子嘴里听到一些风声，只是，她心里除了嫉妒和直冒酸水外也没旁的了。 她家阿清还躺在床上凄凄惨惨，所以，她实在见不得陆锦华这般春风得意！ 都是伯府的姑娘，凭什么她陆锦华就能攀上永昌侯府的这根高枝啊！ 王氏酸了好几日，好不容易等到陆清华病大好了，她心情这才好转一些，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前脚才领着病愈的陆清华给老夫人请安，后脚，夏氏便带着一张拜帖走了进来。 下帖子的人是鸿胪寺少卿夫人。 夏氏与她倒是见过几面，只是，两人从未深交，所以，突然接到鸿胪寺少卿夫人的帖子让夏氏很是意外了一番，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将这张帖子给老夫人瞧瞧。 毕竟，汴京城的人际关系老夫人可比她熟。 可让夏氏意外的是，老夫人在接过贴子后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 建安伯府与鸿胪寺少卿家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往来，鸿胪寺少卿夫人怎么会突然给她们府上下帖子？这事还真是奇了。 一看老夫人这表情，夏氏立时便明白过来，她皱眉有些奇怪的道：“母亲，您同鸿胪寺卿家也没交情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汴京城里与咱们没交情的人多了去了！”老夫人没好气的睨了一眼夏氏道。 夏氏也不恼，她唇角一弯，笑着便接过老夫人的话道：“母亲，您知道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媳妇就是觉得鸿胪寺少卿家这帖子下的奇怪。” “母亲，会不会是因为春闱的事啊？”见夏氏没猜出个所以然来，一直默默旁听的王氏忽地便笑着插话道。 可不想，她这话才一出口，夏氏那边便立即否认了她的话道：“不可能，春闱是礼部和翰林院主持，关鸿胪寺少卿家什么事啊！况且，也没听说她家有公子参加春闱啊！” 被夏氏这么一驳斥，王氏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有些酸涩了起来。 她久不在汴京，汴京城里有什么宴会也鲜少有人给她递帖子，所以，她自然不知道今年鸿胪寺少卿家的公子有没有参加春闱。 “行了，你们俩也别乱猜了，既然人家递了拜帖，那后日咱们好生接待也就是了。”眼见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夫人便将拜帖重新递还给了夏氏。 她也很想知道，鸿胪寺少卿家夫人这次拜访到底所为何事？ 第201章 上门提亲 三日后，鸿胪寺少卿夫人果然如约登了伯府的门。 夏氏是在怡然院招待的她。 王氏自然也在。 一坐定，鸿胪寺少卿夫人立时便注意到安静坐在王氏旁边的陆清华，她笑着朝陆清华招了招手，待她过来，她忙亲热的拉过她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末了，才转过脸笑着对夏氏道：“都说伯府的姑娘个顶个的俊，从前我是不信的，可今日一瞧，还真是！” 一听鸿胪寺少卿夫人这话，陆清华立时便害羞的垂下了头去。 王氏听了心里也美得不行。 夏氏也跟着笑了笑，她道：“夫人快别这么说，这汴京城里谁不知道您家的姑娘娴静又端庄，您这么说，您这么说可是羞煞我们了。” 被夏氏这么一通说，鸿胪寺少卿夫人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她笑着退下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放到陆清华手里，她道：“好孩子，我今日来得匆忙，也没备什么礼物，你若不嫌弃，这珊瑚手串便当作我送你的见面礼吧！” “夫人，这可使不得啊！”见鸿胪寺少卿夫人出手这么大方，王氏忙站了起来。 听到母亲的声音，陆清华也连忙推拒道：“夫人，您这礼物太贵重了，清儿不能收。” 见王氏站了起来，鸿胪寺少卿夫人眸中微不可觉的闪过一丝意外，虽然猜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不过，既然误会已经成了，那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想到这里，鸿胪寺少卿夫人弯唇又是一笑，她轻轻地的拢住陆清华握着珊瑚手串的手，末了，才笑着道：“不过一个珊瑚手串罢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你就收着吧。” “清姐儿，既然夫人这么说了，那你就收着吧。”不想王氏母女再作态下去，夏氏忙出声道。 有夏氏递台阶，陆清华自然也就不再推拒，她乖巧的向鸿胪寺少卿夫人福身道了谢，末了，这才带着珊瑚手串安静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伯夫人，伯府其他的姑娘呢？您不会见我过来，所以故意把她们藏了起来吧！”鸿胪寺少卿夫人笑盈盈的望着夏氏又开口道。 “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锦姐儿与永昌侯府姚二姑娘交好，下个月便是姚二姑娘出阁的日子，所以，今儿个一大早，她便带着庶妹去琳琅阁选添妆礼去了。” “原是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鸿胪寺少卿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听了鸿胪寺少卿夫人这话，王氏心里忽地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遗憾什么？ 遗憾没见到陆锦华么？ 像是要应证王氏这话似的，鸿胪寺少卿夫人叹完气后忽地又开口了，她道：“不瞒两位夫人，我今日登门其实是受平阳侯府之托，前来是他家的七公子求亲的。” “求亲？”夏氏一脸的惊愕，随后，她下意识的侧过脸朝陆清华看了过去。 触到夏氏投来的目光，陆清华瞬间便是明白了什么，一抹嫣红瞬间便在她脸上蔓延开来。 可鸿胪寺少卿夫人却像是没注意到夏氏的目光似的，她笑着继续道：“是呀！听说贵府的二姑娘才貌双全，所以，平阳侯府特意托妾身上门为他家七公子求亲。” 鸿胪寺少卿夫人这话一出，屋里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王氏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僵硬了起来。 至于夏氏，她在震惊过后很快便醒过了神来，她笑着朝鸿胪寺少卿夫人确认道：“夫人，您刚刚说，平阳侯府想为他家七公子求娶谁来着？” “伯夫人，这还用说吗？平阳侯府想要求娶的自然是您的掌珠，陆二姑娘呀！”鸿胪寺少卿夫人笑盈盈的道。 还真是阿锦啊！ 可笑她刚刚还以为是清姐儿。 也不怪她想岔，谁让这位鸿胪寺少卿夫人一上来拉着清姐儿又是夸，又是送珊瑚手串的，她心里原本还在嘀咕，清姐儿今天九月才及笄，平阳侯府就是相中了她也不用这么急啊！可没想到……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自陆鸢华出嫁以后，陆锦华的婚事便成了伯府的头等大事，不用老夫人说，夏氏自己也费心打听着，汴京城里与建安伯府相当的未婚公子们她差不多都访了个遍，平阳侯府家的公子她自然也访查过，尤其这位陈七公子…… 今年上巳节的时候，他还给她家阿锦送过兰花了。 这样的人夏氏怎么可能不派人打探，只可惜，探来的结果却让她心里很是失望，倒不是陈七品性不行，而是…… “夫人，如若我没有记错，平阳侯府家那位陈七公子今年才十七岁吧？”夏氏抬眼试探的询问鸿胪寺少卿夫人道。 听了夏氏这话，鸿胪寺少卿夫人也没有否认，她笑着道：“夫人没记错，陈七公子确实是今年二月满的十七。” “还真是啊……”一听鸿胪寺少卿夫人这话，夏氏脸上立时便露了一丝遗憾。 “伯夫人这是为何啊？”见夏氏敛了笑，鸿胪寺少卿夫人不禁有些奇怪的朝她看了过去。 “夫人您有所不知，我家锦姐儿与陈七公子同岁，都说同岁不配婚，您看这事……唉！”说到后边，夏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同岁不配婚这个说法鸿胪寺少卿夫人也曾听说过，只是……平阳侯府既然托她来提亲，那自然是对这位陆二姑娘有所了解的，既然平阳侯府不在乎这个，那她这个‘媒人’自然就更不在意了。 想到这里，鸿胪寺少卿夫人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腿道：“那有什么，只要不是同一个月份就行啦！况且，若两家真有意要结亲，那生辰八字自然是要送去法源寺让大师们合一合的，大师若说无碍，那这事更不值一提了。” 夏氏原本也只是想先把丑话说到前头。 平阳侯府这样的人家，既然托人上门来提亲那又怎么可能没打听过，话说开了，以后不管婚事成与不成，平阳侯府都不能再拿两人同岁的事说事。 “夫人说的也是。只是结亲是件大事，我一个人也作不得主，还得禀告过我家老夫人和伯爷才行。”夏氏笑着对鸿胪寺少卿夫人。 第202章 心里酸涩翻涌 “应该的，应该的，结亲是桩大事，夫人自该好好考虑。妾身今日来也只是代平阳侯府向伯府表达结亲的诚意，您放心，这桩婚事若是能成，平阳侯府必定会珍视您家二姑娘的。”鸿胪寺少卿夫人笑盈盈的继续为平阳侯府说好话道。 “是，承蒙夫人趟这一遭，您放心，这桩婚事，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夏氏笑着点头应道。 得了夏氏这话，鸿胪寺少卿夫人今日之行也算了完成了，她笑着站起身道：“既然夫人答应考虑此事，那我也就不再叨扰您了。” “哪里哪里，夫人今日能来伯府是我们伯府的荣兴。”夏氏也忙跟着站起身道。 她这一起身，作陪的王氏和陆清华自然也跟着站起了身来。 三人簇拥着将鸿胪寺少卿夫人送出了垂花门。 “伯夫人，今日提亲的事，伯府若有决断，还请您往我们府上递上信。”临到门口，鸿胪寺少卿夫人忽地又转过脸对夏氏道。 夏氏连忙点了点头，她道：“自该如此，等我家伯爷回来，我便立时与他商议此事。” “好，那我就等夫人您的好消息啦！”得了夏氏这句准话，鸿胪寺少卿夫人这才满意的同夏氏再次告别，末了，才在小厮的引领下出了伯府。 看着夏氏脸上洋溢的笑意，王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子酸涩一下又涌了出来。 若知道今日鸿胪寺少卿夫人来伯府是为了这事，说什么她也不来凑这个热闹！ 王氏这厢打翻了五味瓶，而另一边的夏氏却迫不及待的招来了小厮，她得让人尽快将阿锦从琳琅阁叫回来。 平伯侯府提亲一事，她第一个要告诉的人就是阿锦！ 叮嘱完小厮，夏氏这才抽空笑着看向了王氏，她道：“三弟妹，咱们回去吧！” “回去？”王氏眉心微不可觉的动了一下，她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试探的问夏氏道：“二嫂是回怡然院还是……” “自然是回怡然院啊！”夏氏笑着答道。 听了夏氏这话，王氏眸心忽地动了一下。 “怎么了？三弟妹还有事？”见王氏忽地没了下文，夏氏不禁扭头有些奇怪的看着王氏道。 王氏连忙笑否认道：“没有。” “行，那咱们回去吧！”见王氏否认，夏氏这才将转身准备继续往回走，可她才走了一步，身后王氏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二嫂先回去吧。” 夏氏拧眉有些不解的回头朝王氏看去。 王氏笑了笑，她道：“二嫂，清姐儿这些日子一直闷在房里养病，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想陪她在园子里散散步。” 听了王氏这番解释，夏氏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她道：“也是，既然这样，那三弟妹我便先走了。”说罢，她朝王氏微点了点头，而后便领着丫鬟朝着怡然院的方向走了。 直到夏氏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王氏这才勾着唇角对陆清华笑道：“走，咱们去给你祖母请安去！” “给祖母请安？母亲，您刚刚不是说……” “傻丫头！园子什么时候不能逛，现下还是给你祖母请安最为紧要！”见自家女儿一脸懵懂，王氏半是宠溺半是得意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 陆锦华回来的很快。 她进到正院的时候，桑枝正侧耳同夏氏说着什么话，听完她的话，夏氏冷哼一声，随即唇角便勾起了一抹讽笑。 “母亲。”陆锦华走到夏氏跟前唤了她一声。 听到声响，与夏氏说话的桑枝忙退到一旁并朝陆锦华福了福。 夏氏脸上的冰霜立时便化了开来，她笑盈盈的伸手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示意陆锦华坐到她跟前来。 “母亲遣人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陆锦华一边依言坐下一边询问夏氏道。 今日鸿胪寺少卿夫人上门的事她也知道，只是，前世她与这位夫人并未有什么交集，所以，便没有刻意留在府上。 “我叫你回来自然是有事的，不仅有事，而且是喜事！”夏氏笑着朝自家女儿挤了挤眉道。 她这话一出，怡然院的丫鬟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陆锦华佯作好奇的挑了挑眉。 夏氏也不想再与自家女儿卖关子，只是，她刚要开口说话，外边却忽然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春嬷嬷。” 听到这动静，夏氏脸上绚灿的笑意一下便敛了起来，她撇了撇嘴角，随即挑眉语带嘲讽的对自家女儿道：“阿锦，你还记得你三婶回来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陆锦华皱眉有些不解的朝夏氏看了过去。 夏氏勾着唇角笑了笑，她道：“你说，你三婶和你大伯母不一样。”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眉心拧得更紧了。 她了解自家母亲，若无缘故，她不会突然提起这碴，难不成…… 在她出府的这短短时间内，王氏做了什么？ 可这会陆锦华已经来不及问了，因为春嬷嬷已要走了进来。 “夫人，二姑娘。”春嬷嬷笑着分别给夏氏和陆锦华各施了一礼。 “嬷嬷快别多礼，您今日来这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虽然早就猜到春嬷嬷此来的目的，但夏氏还是佯作不知起身笑盈盈的望着春嬷嬷道。 “是，前两日夫人不是给老夫人瞧了鸿胪寺少卿夫人递来的帖子么？咱们伯府与鸿胪寺少卿家素无往来，所以，老夫人也很好奇今日鸿胪寺少卿夫人上门所为何事。”春嬷嬷躬着微笑着向夏氏解释自己的来意。 听了她这话，夏氏忙皱眉表示歉意道：“这事确是我思虑不周了，劳烦嬷嬷在外边稍等一会，我进里间换身衣服便同阿锦随您一起去福瑞院。” “是，那奴婢便在外边等着夫人和二姑娘。”春嬷嬷笑着应了下来，说罢，她便躬身安静的退出了门外。 她一走，夏氏便敛了笑转身朝内室走去。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随后，她也抬脚跟着进了内室，一进去，她立时便看着夏氏的背影道：“母亲，祖母遣春嬷嬷来请我们过去是不是同三婶有关啊？” 第203章 慈母心肠 “那倒也不全是……”说话间，夏氏忽地伸手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烟罗紫素锦掐花对襟外衫出来，她将衣衫往跟前比比，而后才转过脸对身后的桑枝道：“就换这件吧。” “是。”桑枝应了一声，而后上前利落的帮夏氏将选好的外衫换上。 夏氏一边由着桑枝摆弄，一边继续刚刚的话道：“其实今日鸿胪寺少卿夫人上门是来替平阳侯府提亲的……”说到这，夏氏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她得意的朝自家女儿眨了眨眼。 平阳侯府…… 这四个字一出，陆锦华立时便想起上巳前那个赠自己兰花的少年。 虽然自家女儿没有给她想要的反应，但夏氏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对她道：“阿锦，你猜平阳侯府看中了谁？” 陆锦华无奈的看着夏氏。 果然，下一刻，夏氏便兴奋的拉过她的手道：“阿锦，是你！平阳侯府相中了你！所以才特意请了鸿胪寺少卿夫人上门来为他家的七公子提亲。” 原以为女儿在听了她这话后会很高兴，可让夏氏失望的事，从头到尾，自家女儿都冷静的出奇。 甚至在听完她这话后，她脸上还带了一丝明显的无奈。 “母亲，我不想成亲。”虽然不想夏氏失望，但陆锦华还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果然，在听完她这话后，夏氏的神情立时低落了下来，她拧眉有些难受的看着陆锦华道：“阿锦，你，你认真的？” 陆锦华看着夏氏没有说话。 可沉默有时候本身就是答案啊！ “阿锦……”夏氏难受的又唤了陆锦华一声。 她一直以为自己上次已经说服了阿锦，可没想到…… 这一切全是她以为。 阿锦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就能过自己的想法。 “夫人，春嬷嬷还在外边等着了。”眼看气氛有些不对，桑枝连忙上前轻声提醒夏氏道。 听了桑枝这话，夏氏忙吸了吸鼻子重新整理了一下仪态。 “所以，祖母叫我们过去也是为了这件事？”陆锦华看着夏氏又道。 虽然心里还难受，但夏氏还是朝陆锦华点了点头，她道：“我原是想将此事告诉你，等询问过你的意思后再告诉老夫人，可没想到你三婶比我还着急……” 提到王底，夏氏心里更憋屈了。 要是阿锦对这桩婚事满意，那王氏今日跑去老夫人跟前卖乖上眼药的事她一点也不放在眼里，可现在…… 王氏这行为是纯纯给她添堵。 “阿锦，你不想成亲，母亲尊重你的想法，可你祖母那边……”夏氏看着陆锦华愁容紧锁。 她可以慢慢说服阿锦改变想法，可老夫人肯定是不会由着阿锦的。 永昌侯府是因为态度不明，老夫人才按捺着没动，可平阳侯府不一样，他们已经请人上门提亲了！平阳侯府在遍地显贵的汴京城虽然不是拔尖的那一批，但府上也是握有实权的，所以，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桩极好的婚事，老夫人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夏氏的这些担心，陆锦华自然也知道。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这位祖母。 除非有比平阳侯府更好的选择，否则，她一定不会容许自己拒绝这桩婚事。 母女二人对视了许久，最终还是夏氏先叹了一口气，她道：“罢了，一会去到你祖母那，你什么也话也不要说。” 与其让阿锦与老夫人对上，还不若让她出面。 她是阿锦的母亲，阿锦的婚事，她有做主的权利。 陆锦华何等聪明，夏氏这话一出，她立时便知道她这是要替自己出头，想到这，她眉心忍不住一拧，正要说话却被夏氏一句话又给堵了回来。 “算了，你还是别去福瑞院了。” “母亲……” “你放心吧，你祖母她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见自家女儿满脸担心，夏氏忙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说到底，阿锦之所以会如此恐惧婚姻也全是因为她这个母亲。 若非目睹了她婚姻的不幸，她一个小姑娘又怎会生出如此想法…… “母亲，还是我亲自去同祖母说吧！”陆锦华皱眉望着夏氏道。 老夫人一起想借她的婚事拉抬伯府的地位，若这个时候夏氏执意反对，那老夫人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原本就瞧不上夏氏！ 从前顾及着她伯府主母的身份还有所收敛，若撕破脸皮…… 一个‘孝’字能压死人啊！ “不用。”可夏氏想都没想便拒绝了陆锦华的提议，她笑着伸手摸了摸陆锦华白玉一般的脸颊，她笑着道：“阿锦，母亲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我的女儿能觅得如意郎君，然后过着幸福又安宁的日子。” “母亲……” “傻丫头，母亲这不是在逼你，所以谓如意郎君，那自然得你如意才行，你若不愿，那不管前来提亲的郎君再好，娘亲也是不答应的！好了，母亲去你祖母那了，你收拾收拾回自个屋里吧！”夏氏说完笑着伸手揉了揉陆锦华的头发，而后，她转身抬脚就朝外边走了过去。 “母亲。”陆锦华忙转身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可夏氏脚步顿都没顿一下，只几个眨眼，她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陆锦华的视线里。 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一股湿意忽地袭上了陆锦华的眼眶。 她多想告诉夏氏，她不想成亲从来都不是因为她的原因。 她根本不需要内疚，也不需要觉得对不起她，更不需要…… 这样护着她，宠着她。 她不配！ “姑娘，夫人已经走了。”见陆锦华红着眼眶一直望着门口，画眉忍不住有些难受的上前唤了陆锦华一声。 陆锦华红着眼眶仍旧没有动。 “姑娘，您，您为什么不愿意成亲啊？是……是因为沈公子吗？”看着陆锦华这模样，画眉再也忍不住了，见四下无人，她终于问出藏在自己心里最深处的一句话。 她自幼便陪在姑娘身边，所以，她的心思她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当初沈公子同三姑娘成婚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误会，可随着姑娘接二连三的拒绝婚事，这让她心里原本已经消散了的怀疑一下又重新涌了上来。 第204章 她的婚事我说了算 一踏入福瑞院，夏氏一眼便瞧见了坐在老夫人下首陪她说着笑的王氏。 见她进来，王氏忙止了话头并笑着起身同夏氏打招呼道：“二嫂来啦！” “二伯母。”陆清华也乖巧的跟在王氏后边朝夏氏行了个礼。 可夏氏却像是没看见王氏母女似的，她径直走到老夫人跟前并朝她福了福身道：“母亲，您找我？” 老夫人斜睨了一眼夏氏，她虽然有些气夏氏没有及时遣人告诉她今日鸿胪寺少卿夫人来府的目的，但当着王氏母女的面，她也不想给夏氏没脸。 她再不喜欢夏氏，夏氏也是她嫡亲的儿媳！ 王氏和她孰亲孰近她也是分的清的！ 而且…… 王氏抢在夏氏前来福瑞院告诉她这些，这其中固然是因为她想在自己面前卖乖讨巧，但更暗处却也未必没有给夏氏上眼药的意思！ 她虽然老了，但也还没有糊涂到看不清王氏心里打的那点小算盘。 “行了，你们俩先回去吧！”老夫人斜挑着眉毛终于淡淡开口了，只是很显然，老夫人这话并不是对着夏氏说的。 王氏怔了怔，片刻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老夫人这是在赶她走。 想清楚这一点，王氏心里忽然梗得更厉害了。 她没想到老夫人脸变得这么快，她前一刻还在陪她说笑，哄她开心，可没想到夏氏一来，她立刻就赶她走…… 可心里虽然堵得难受，但王氏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她转过脸强行扯出了一抹笑：“是，那儿媳便不打扰母亲和二嫂说话了。” 说罢，她垂眸朝老夫人行了个礼，而后才在众人的注目中领着陆清华缓缓离开的福瑞院。 打发走王氏，老夫人这才将眼睛重新移向了夏氏：“听说今日鸿胪寺少卿夫人是来咱们伯府提亲的？” “是。” 虽然刚刚已从王氏嘴里处知了此事，但此时听夏氏亲口承认，老夫人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她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沉浸在激动中的她并没有发现，面前垂着站立的儿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丝毫喜色。 “母亲，鸿胪寺少卿夫人走后我细细思索了一番，平阳侯府这次托人说亲实在太过突然了，媳妇觉得这其中怕有蹊跷，所以，说亲这事咱们还得再从长计议。”夏氏抬眼看着老夫人平静的道。 一听夏氏这话，老夫人脸色立时便冷了下来，她毫不犹豫就出声呵斥夏氏道：“胡说八道！人家诚亲诚意托人在门来提亲，怎么到你眼里便成了有蹊跷！”说到这，老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地顿了一下，她往夏氏身后瞥了一眼，随后脸沉得更厉害了，她转脸看向一旁的春嬷嬷道：“锦姐儿呢？” 春嬷嬷唇角动了动，她抬眸很是为难的看了老夫人一眼。 虽然春嬷嬷什么也没说，但老夫人又岂有不明白的，她冷哼一声，随即阴沉着声音道：“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会说出这般无稽的话来，原来又是锦姐儿在捣鬼！” “母亲，不关锦姐儿的事，是我……” “行了，你别说了！”老夫人沉着脸打断了夏氏的话，随后，她直接出言吩咐春嬷嬷道：“春英，你带人再去怡然院一趟，务必要将二姑娘给‘请’过来！” 先是永昌侯府，现在又是平阳侯府！ 她真的很想知道锦姐儿这丫头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永昌侯府倒还罢了，毕竟他们先前确实便出言婉拒绝了结亲的意思，可这次平阳侯府不一样啊 ！他们是真心诚意使了人上门求亲的！ 若连这样的亲事她都瞧不上，那她还想寻一桩什么样的婚事！ 她总不会是想嫁凤子龙孙吧！ 老夫人越想脸色越难看。 春嬷嬷也知晓老夫人这会动了真怒，她有些歉疚的瞥了夏氏一眼，正在躬身退出去的时候却听夏氏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母亲不用遣人去唤阿锦了！我是阿锦的母亲，她的婚事我还是能说了算的！”夏氏直视着老夫人一字一句道。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人瞪着夏氏，言语间已然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夏氏这些年言语间不是没顶撞过她，可像现在这样，半点不给她脸面还真真是头一次！ 可即便老夫人已经气到发抖，可夏氏却仍旧纹丝不动，她依旧平静的直视着老夫人的眼睛道：“来福瑞院之前，我已经遣人去给鸿胪寺少卿夫人回话了！”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夫人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指着夏氏的鼻尖。 夏氏抿着唇角没有说话，可她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个蠢货！”老夫人终于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她‘腾’地一下站起身，随后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狠狠给了夏氏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让福瑞院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夏氏被老夫人这一巴掌扇的偏过了脸去，可即便如此，她脸上却仍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在她转过脸要重新与老夫人对峙时，一道愠怒的声音带着质问陡然响了起来。 “祖母这是做什么？” 这声音…… 阿锦！ 夏氏猛地回过头去，果然陆锦华一脸阴沉的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母亲，您没事吧？”陆锦华拉着夏氏的手一脸心疼的朝她的脸看了过去。 可夏氏并没有回答她，她一脸气怒的甩开陆锦华的手道：“你来这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在房间呆着哪都不许去么？” “母亲，我……” “滚！赶紧给我滚回去，没见我正在和你祖母说话么！”夏氏厉声截断了陆锦华的话，说罢，她干脆伸手狠狠的推了陆锦华一把。 陆锦华猝不及防被自家母亲推了一个踉跄。 她红着眼眶既愧疚又难过的望着夏氏。 她刚刚就应该同夏氏一起来的，她不该让自己的母亲替她面对老夫人的怒火。 “行了！你们母女俩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夫人！”老夫人显然不想看这二人在她面前表演‘母女情深’，她拍着桌子厉声打断了两人的 话道。 第205章 不能连累母亲 “阿锦，你先回去！”夏氏执拗的看着陆锦华，只是这一回，她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乞求。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被人刁难，也不想…… 让女儿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夏氏的这些心思，陆锦华自然知道，她歉疚的看了自家母亲，而后，在她的目光中，她毫不犹豫的走到她前面对上了老夫人。 “祖母何必将气撒到我母亲身上！您明知道拒婚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哈，哈哈哈……”看着这母女二人，一个接一个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出了声来。 眼见老夫人笑声越来越刺耳，夏氏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了陆锦华的手。 她知道这回老夫人是动了真怒！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要和自己的女儿站在一起！ “阿锦，是不是我这个祖母近来太给你脸了？所以，才会让你觉得你在这个府上能为所欲为？嗯？”老夫人挑眉看着陆锦华，虽然她嘴角带着笑，但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却便是杀气。 不错，李氏是死了！ 伯府也确实没有更适合制衡她们母女的人，但所谓的不适合是因为她不想！ 如若她们母女二人真惹恼了她，那她也不介意将王氏扶起来！ “祖母错了，我之所以会拒绝平阳侯府提亲全是为了伯府考虑。”陆锦华看着老夫人的眼睛一眨不眨道。 可她这话一出，迎来的却是老夫人一声冷笑。 “为伯府考虑？呵，呵呵！我知道你这丫头机灵，可却没想到，你睁眼编瞎话的本事也是一流啊！行，你继续编！” 很明显，老夫人是不相信陆锦华这话的！ 不过，她也想很看看，陆锦华这丫头能编出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圆了她刚刚那句为伯府着想的荒谬言论。 “敢问祖母一句，您觉得平阳侯府是桩极好的婚事，除了平阳侯府本身的原因外是否也有燕王妃这层缘故？” 老夫人眼睛闪了一下。 还真让这丫头猜对了！ 她之所以满意这桩婚事，除了因为平阳侯府本身门第高，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的燕王妃。 因为燕王妃是如今平阳侯的长女。 “如今朝中燕王和太子斗得正厉害，祖母难道不担心，这个时候与平阳侯府结亲会卷入夺嫡之中么？”见老夫人有所动摇，陆锦华连忙又补了一句。 果然，这话一出，老夫人眉心果然拧了拧，可下一刻，她却猛地沉了脸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谁教你议论这些的！什么夺嫡不夺嫡的，朝堂上的事，我这个老太婆都不懂，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 依她看，分明是这丫头瞧不上这桩婚事所以才愿意拿‘夺嫡’说事！ 她才不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这其中的厉害！不过，她能想到这个理由，也算这丫头有几分急智了！ 原以为被识破后陆锦华不会再说话了，可让老夫人没想到的是，几乎是她话音落地的那一刻，陆锦华的声音竟又响了起来。 “我是不懂，可沈二叔懂。” “沈二叔？什么沈二叔？”老夫人拧了拧眉一脸狐疑的看着陆锦华，她们伯府可没有一门姓沈的亲戚。 可看着陆锦华那双异常冷静的眸子，老夫人脑中忽地灵光一闪，随即她猛地一下重新望向陆锦华。 这丫头说的不会是那个从宁夏回来，后来被陛下封了锦衣卫副指挥拿的沈家小子吧！ “那日上巳节，我在玉山遇见沈二叔了，他看见陈家七郎赠我兰花，所以特意提醒了我一句。”见老夫人目光有所松动，陆锦华连忙解释道。 “沈二郎会提醒你这个？锦姐儿，你在诓我吧？”老夫人盯着陆锦华。 显然，她不是很相信陆锦华这话。 但让她意外的是，陆锦华却很是坦然的望着她道：“祖母若不信只管派人去查。” 那日沈擢言与她和阿仪同坐饮茶的事瞧见的人不少，而陈七也确实当着沈擢言的面想要赠她兰花。所以，只要老夫人遣人去查，她一定能查到这两件事…… 她也只能查到这两件事。 至于沈擢言是不是提醒了她，亦或是提醒了她什么，除了她、阿仪以及两人身边亲近的丫鬟外，就只有沈擢言一人知道。 而这些人是不会同老夫人细说的。 见陆锦华这么坦然，老夫人这会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难道说锦姐儿这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沈二郎还真的提点过锦姐儿？ 他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自然对太子和燕王之间的龃龉知道一些，难不成，这桩婚事真有猫腻？可一想到要放弃这桩婚事，老夫人又打心里觉得不舍…… 伯府已日渐在走下坡路。 虽然这些年因为夏氏的补贴经营维持住了表面的风光，但若再没有人拉伯府一把，那伯府怕要彻底退出汴京城的勋贵圈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平阳侯府伸来了橄榄枝，这个时候若不抓住，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思虑再三，最终老夫人冷冷的对夏氏母女道：“行了，这事等泽哥儿下衙回来我会同他商议的！在这之前，你们娘俩不许给我轻举妄动！听到没！” 虽然夏氏先前说已经遣人去回绝了鸿胪寺少卿夫人，但这会冷静下来后，她已经猜到刚刚夏氏是在诓她！ 夏氏原本心里也是极其满意这桩婚事的，要不然，她也不会高高兴兴的将鸿胪寺少卿夫人送到二门。 她突然改变主意是在见了锦姐儿之后！ 而那时，她刚好遣了春英过去，所以，夏氏根本没时间，也没功夫遣人去回绝这桩婚事！ “孙女知道了。”陆锦华垂眸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知道老夫人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不过，事到如今她也已经不在乎了…… “阿锦，你刚刚为什么要松口啊！”一出福瑞院的大门，夏氏立时便忍不住拉着自家女儿的手问道。 明明先前阿锦还很抗拒这桩婚事，为何方才又忽然松了口？ 她是怕老夫人迁怒于她吗？ “母亲，我不是忽然松口，我只是来福瑞院的路上突然想明白了。”陆锦华说着忽地转过脸看着夏氏笑了笑。 她不能因为这个连累自己的母亲。 她好不容易能过几日舒心的日子，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自私便再她将她拖入泥沼中。 第206章 问责 广聚楼。 林青远茶已经喝了三盏，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时，雅间的门终于被人推开了。 “呵！你还知道来啊！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在这等了你足足半个时辰啦！”一见来人，林青远立时便起身埋怨道。 若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他很忙的好吧！ 可惜，来人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他斜睨了林青远一眼，随后便面无表情走到他对面坐下并动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可不知为何，被他这么一看，林青远忽然莫名的感觉到有几分心虚，他抬手佯作无事的摸了摸鼻尖，随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向来守时，今日晚到莫不是锦衣卫出了什么事？” 沈擢言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没等到回应的林翰林心里更虚了，他抬手端起茶壶替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末了，才略带讨好的对着面前的沈副指挥使道：“那啥，上次你交待我的事我已经同我夫人说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沈擢言脸沉得更厉害了。 “不是，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交待我的事我都做了，你不该感激我么？”对于沈副指挥使这样的表情，林翰林显然是不满意的。 “你还想让我感激你？”沈擢言挑眉横了林青远一眼。 林青远毫不示弱的回了沈擢言一眼。 “你知不知道今儿个一早，鸿胪寺少卿夫人去了建安伯府。”沈擢言看着林青远面无表情的又补了一句道。 “那又怎么呢？跟这事有关系么？” “呵！”沈擢言冷笑一声，他道：“你知不知道她去建安伯府是做什么的？” 林青远挑了挑眉。 汴京城里的女眷们时不时便会窜门子走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是去建安伯府提亲的！”沈擢言冷笑着吐出一句。 果然，这话一出，林青远便被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他才僵硬着声音试探的问沈擢言道：“那，那她提亲的对象不会是……陆二姑娘吧？” “你说呢？” “咳咳，咳咳咳……”林青远抬着手忽地咳嗽了起来。 他说今儿个沈子舒这厮脸色不对，原来…… 原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啊！ “那，那啥，我再问一句，鸿胪寺少卿夫人她，她是帮谁家府上去提亲啊？”明知道这话说出来好友心里可能会不舒服，但林翰林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问。 “你真想知道？” “你要是不愿说也没关系……”林青远摸着鼻子心虚的道。 可就在林青远以为沈擢言不会回答时，他却忽地看着他的眼睛吐出了四个字：“平阳侯府。” 说起来也是他自己大意了。 上巳节那次，他明明撞见了陈七的心思，可他却没将他放在心上，可没想到，就是这个他没放在心上的陈七抢在他前边去建安伯府提亲了。 一听平阳侯府，林青远终于明白了为何沈擢言这厮一进门就给他摆脸色。 若是别的府上，那这事也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毕竟如今两家才刚刚议亲，可偏偏这提亲的是燕王妃的娘家…… 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在燕王的面上，这事还真不好办了。 想到这里，林青远看着沈擢言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些许愧疚，他道：“这事确实怪我！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要不……要不这事就这么算了？” 本来他就觉得这桩婚事不太妥当，如今这般可能也是天意！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沈擢言拧眉很是不满的横了林青远一眼道。 他今日找他来，一来是问罪，二来是想让他帮忙出意的，可没想到这厮竟然让他算了！ 被横了一眼的林青远很是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道：“那不然怎么办？你总不能跟燕王的小舅子抢媳妇吧！” “你还真是我的好兄弟。”沈擢言扔下这么一句，随后，他起身便朝门口走去。 “不是！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在跟你分析么？”见沈擢言要走，林青远连忙起身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可惜，沈擢言没有因为他这话有任何停顿。 眼见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林青远连忙再次大声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他就不明白这建安伯府的二姑娘有什么好的，怎么一个两个全盯上她了！ 果然，在他说出这话后，自家好友终于将脸转了过来。 看着自家好友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林青远终于没忍住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道：“我先声明，我是不会帮你去燕王面前说情的。” “这一点不用你说。” 在这件事没有尘埃落定前，他是不会蠢到将这事捅到燕王那去的。 听了沈擢言这话，林青远总算稍稍放下心来，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并整了整自己的衣摆，末了，才抬眼看着沈擢言道：“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家小舅子不是了嗔大师的挂名弟子么？”沈擢言弯了弯唇角，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手中的茶盏朝林青远举了举。 汴京城里的勋贵们但凡议亲，都会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送到法源寺请大师算一算，若是八字相和，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合…… 那这桩婚事自然也就不用再议下去了。 “沈子舒，这陆二姑娘到底哪入了你的眼了，你，你怎么连这种损招也能想得出来啊！”林青远看着自己的好友，眼里写满了不解和震惊。 毁是人姻缘是要遭报应的！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沈子舒么！ 看着林青远眼里的震惊，沈擢言勾了勾唇角，他低头看着手中洁白细腻的茶盏，脑中忽地浮现出那日法源寺，女子温热的指尖从他的胸膛拂过所带来的战栗。 她救过他。 也看过他光裸的身子。 如此，他又怎么可以不负责任。 看着好友唇角那抹明晃晃的笑意，林青远长叹一口气。 得了！ 啥也不用问了，沈擢言这厮估么着是彻底栽在这位陆二姑娘手里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瞧上这陆二姑娘的？他不是才从宁夏回来么？ 第207章 婚事一定要议 傍晚时分，陆泽宇终于拖着满身的疲倦回到了伯府，只是，他刚下马车，门口立时便有小厮迎跑过来对他道：“伯爷，老夫人请你去福瑞院一趟。” 陆泽宇拧了拧眉。 自上次之后，老夫人已鲜少将他叫去福瑞院说话，这次忽然喊他过去…… 一时间，他还真猜不出她要同自己说什么。 “伯爷？”见陆泽宇站着不动，小厮忙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又唤了他一声。 陆泽宇抿了抿唇角，随后，他什么话也没说，抬脚便朝伯府走去。 福瑞院里，老夫人早早便坐在罗汉床上等着了。 “母亲。”一时屋，陆泽宇便躬身唤了老夫人一声。 老夫人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她微微皱眉询问他道：“听下人说，最近你每日早出晚归的，怎么最近礼部很忙么？” “有劳母亲挂记了，都是一些琐事罢了。”陆泽宇垂着眼睛恭敬的答道，说完，他抬起眼睛重新望着老夫人道：“母亲，这么晚了，你遣人叫儿子过来可是有事？” 见陆泽宇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老夫人也就不遮掩了，她一边示意陆泽宇坐下，一边对他道：“今日叫你过来确实有事，前两日鸿胪寺少卿夫人递帖子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她是来替平阳侯府提亲的。” “平阳侯府？”陆泽宇满脸惊愕的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老夫人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他们瞧中了谁？锦姐儿么？”陆泽宇又道。 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陆泽宇一眼道：“不是锦姐儿还能是谁！咱们伯府如今也就锦姐儿一个适龄的姑娘！” 也是。 伯府就只这么几个姑娘，清姐儿还有几个月才能及笄，慕姐儿就更小了。 他一直以为锦姐儿最多能嫁个和伯府嫁不多的人家，可没想到…… 她竟被平阳侯府看中了。 看着自家儿子眸中闪过的那抹愕然，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她道：“所以，我才说让你平素对锦姐儿用心一些！少将心思放在那些没用的人身上！锦姐儿才是你嫡亲的女儿，她若能嫁得好，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伯府都是助力！” 因为夏氏的缘故，自己这个儿子对锦姐儿一直很冷淡，她劝说过他数次，可是，他一次也没将她这话听进去！ 他对锦姐儿的用心甚至还比不过鸢姐儿这个侄女！ 想到这，老夫人脑中忽地闪过一丝念头，只一刻，她的脸就沉了下来。 “母亲教训的是，从前是儿子狭隘了。”陆泽宇抬手朝老夫人揖了揖，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看着眼前的儿子，老夫人强行将脑中的那个念头赶了出去，她理了理思绪，随后才重新道：“其实我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想问问你对这桩婚事的看法。” 老夫人这话一出，陆泽宇有些诧异的将脸抬了起来。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随后便将早上陆锦华同她说的话重新与陆泽宇复述了一遍，说完，她才拧眉看着陆泽宇又道：“锦姐儿走后我命人去打探了，上巳节那日，沈二郎确实在锦姐儿那讨了一杯茶喝！” 听了老夫人这话，陆泽宇眉头果然紧拧了起来。 “看你这模样，难道、难道锦姐儿这丫头没诓我？那，那这桩婚事还能议吗？”老夫人皱眉询问陆泽宇道。 她久不理事，后宅的事她尚能分辨几分，可一旦涉及朝堂…… 那还得靠陆泽宇拿主意。 可陆泽宇又能拿什么主意。 自上次王国舅被诛一事，太子元气大伤，燕王已隐隐有压过太子的势头，可太子到底是明正言顺的储君，不到最后，实难猜出最后会是谁是最后赢家。 原本这一切与他全无半分干系，因为建安伯府从来便不在这两位的拉拢名单内，他也从未为此费过什么忖，可现在，平阳侯府竟然向他家提亲了…… 若是他点头，那便是被归拢到了燕王一派中。 若燕王能胜出，那于伯府自然是好事，但万一燕王落败，那伯府…… 不过舍弃一个女儿罢了！ 况且…… 这汴京城里的勋贵圈就这么大，谁家不沾点亲带点故啊！ 想到这里，陆泽宇终于抬眸迎上了老夫人的目光，他道：“母亲，咱们伯府从未牵进过党争，从前不会，以后自然也不会。”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婚不能议？” “不！儿子的意思是，咱们两府只议婚事。”陆泽宇看着老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看着陆泽宇眸中闪过的那抹绝决，老夫人此时也终于意会到了他是何意，她眸子闪了闪，沉吟许久后，她终于哑着声音道：“依你瞧，最终的局势最倾向于谁呢？” 或者说，燕王和太子谁胜出的几率最大？ 陆泽宇摇了摇头。 他从未挤进过汴京城勋贵的中心，又怎么能瞧出这里边的玄机，不过是赌博罢了！ “既然不知道最后那个人是谁，那这事是不是从长计议呢？”老夫人看着陆泽宇又道。 她说这话倒不是心疼陆锦华，纯粹是因为那日文哥儿同她说永昌侯府的姚大公子对锦姐儿也动了心思。 永昌侯府是太子的母舅。 若太子最后胜出的把握大一些，那她们伯府还真不一定要同平阳侯府结亲。 或许，再等一等，等到情势再明朗一些。 “母亲想如何从长计议？我们倒是愿意，可平阳侯府是否愿意同我们从长计议？”陆泽宇看着老夫人的眼睛道。 果然，这话一出老夫人瞬间便沉默了。 平阳侯府既已经遣人上门提亲了，那不管是成还是不成，伯府都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哪里能容许她们一直拖下去。 “可永昌侯府那边……”老夫人仍旧有些犹豫不决。 “永昌侯府先前不是暗中婉拒了么！”陆泽宇抬眼打断老夫人的话道。 老夫人不吱声了。 “其实，若真如母亲说的那样，永昌侯府大公子对锦姐儿有意思，那这桩婚事便更没什么顾虑了。”陆泽宇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老夫人一怔，她有些不解的朝陆泽宇看了过去。 陆泽宇笑了笑，他道：“母亲您先前不是担心，万一燕王落败会牵连到我们么，既然永昌侯府大公子对锦姐儿有这份心思，那这事便好办多了！” 看着自家儿子唇角的抹笑意，老夫人眉心拧得更紧了。 她还真没瞧出，这事好办在哪里？ “母亲无需担心，这桩婚事对我们伯府只会有益处，您寻个时间便让人给平阳侯府回话吧！”陆泽宇淡笑着看着老夫人道。 既然锦姐儿和永昌侯府有这层关系，那一旦燕王现出颓势，那他便能利用这层关系直接借永昌侯府向太子表明立场！ 如此一来，不管他日谁胜，那伯府都不会受到牵连！ 第208章 陈七 对于陆泽宇应下这门婚事陆锦华并无太多意外，倒是她娘夏氏，在陆泽宇让她尽快给鸿胪寺少卿夫人下帖子后，她又一次找到了陆锦华。 “阿锦，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现在帖子还没递出去，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看着夏氏担忧的眼神，陆锦华忍不住笑着为她倒了一杯茶道：“母亲这是怎么呢？您先前不是觉得这门婚事挺好的吗？” “可你先前不是说不想成亲么？”夏氏拧着眉道。 “是啊！如果母亲您愿意养我一辈子的话，那我还真想一辈子不成亲！”陆锦华笑盈盈的望着夏氏道。 原以为夏氏在听了她这话后定然会回怼她一番，可夏氏却只是拧眉看着她久久未发一言。 “母亲这是怎么啦？” 不会是被她刚刚那话吓到了吧！ “阿锦，我虽然很想你能嫁一个如意郎君，但如果……” 如果你一直没有找到，我也愿意养你一辈子。 后边这句话，夏氏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伯府，有些事她是做不了主的，就比如说…… 阿锦的婚事。 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儿，夏氏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无力，这种滋味甚至比当初知道陆泽宇是被迫娶她还要难受。 “母亲，您对陈七公子应该很满意吧？”就在夏氏黯然感伤时，陆锦华忽地弯着唇角问她道。 夏氏怔了一下。 陆锦华又笑了一下，她道：“要不然，您也不会一知道是平阳侯府上门提亲便那么高兴，想来，您私底下应该早就打人打听过陈七公子了。” “我、我是觉得他不错，可那也得你喜欢才行啊！”夏氏拧着眉叹了一口气道。 “嗯，我相信母亲的眼光。”陆锦华笑着接过夏氏的话道。 虽然陆锦华笑得明媚，但夏氏心里知道，阿锦说这话只是为了宽慰她罢了。 或许，从老夫人知道鸿胪寺少卿夫人上门是替平阳侯府求亲开始，这桩婚事便注定没有她们娘俩说话的份。 阿锦那般聪慧，她应该早就知道了。 “阿锦，陈七公子固然不错，但如果你不愿意，母亲也不愿意委屈你，这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夏氏拉过陆锦华的手还想再劝她一劝。 可陆锦华却只是轻笑着朝她摇了摇头，她道：“不用了，母亲。” “阿锦……”夏氏皱眉有些不解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陆锦华笑了笑，她道：“我知道母亲的法子，可您这法子能用一次，两次，但总归是不能一直用的，除非……您真愿意养女儿一辈子。” 果然，陆锦华这话一出，夏氏一下便不‘吱声’了。 她愿意养阿锦一辈子，但却不愿意她用这样决绝的法子，因为这法子一旦使出来，那阿锦真再也没有后路了！ 她要做阿锦的后路，而不是要断她的后路！ 思虑再三后，夏氏到底还是给鸿胪寺少卿夫人去了帖子。 得了准信，鸿胪寺少卿夫人也很是高兴，建安伯府的人前脚一走，后脚她立刻便动身去了平阳侯府。 陈老夫人在听了鸿胪寺少卿夫人的话后脸上并没有多高兴。 她其实是瞧不上建安伯府的，可却架不住自家孙儿一再央求，没办法，这才让大媳妇找了鸿胪寺少卿夫人上门帮忙提亲。 平阳侯夫人深知婆母的心思，这会见她板着一张脸，于是，忙笑着对鸿胪寺少卿夫人道：“秦夫人，不瞒您说，我虽然托您帮忙去建安伯府提亲，但其实我还没见过建安伯府那位二姑娘了，您看……” 鸿胪寺少卿夫人何等精明，平阳侯夫人这话一出，她立时便猜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于是，她忙笑盈盈的对平阳侯夫人道：“夫人放心，我回去后便立刻去伯府同伯府商量，既然两家有结亲的意思，那自然也得碰个头商量一下不是。” “那就有劳秦夫人了。”平阳侯夫人笑着道谢道。 “岂敢岂敢。”鸿胪寺少卿夫人笑着推脱了一番，话已经带到，该说的也说了，于是，她忙笑着起身告辞了。 平阳侯夫人笑着将她送到了门口，直到她走远，她这才折身重新回到了花厅。 “母亲，过几日便是春闱放榜，我听说，建安伯府的两位公子今次也下场了，不如咱们在放榜前一日去法源寺给佛祖上柱香？”平阳侯夫人试探的问陈老夫人道。 陈老夫人半阖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就在平阳侯夫人放弃之际，陈老夫人却忽地叹了一口气。 “你看着安排吧！” 她再不满意建安伯府的门第又如何？ 她的孙儿喜欢啊！ “是，儿媳省得。”平阳侯夫人垂着眼睛忙应了下来，不过，在应下来后，平阳侯夫人抬眼又望了望老夫人，一副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又不敢说的样子。 “行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陈老夫人瞥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媳道。 平阳侯夫人笑了笑，她道：“儿媳便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行了，少拍马屁，你有话直说就是。”陈老夫人说着又睨了一眼自家大儿媳。 “母亲，其实儿媳是想问……咱们去法源寺上香要不要带上二弟妹？”平阳侯夫人望着陈老夫人试探的道。 也不对平阳侯夫人如此试探，她才说出二弟妹三个字，陈老夫人脸色立时便阴沉了下来。 就在屋里气氛有些尴尬之际，外边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陈书远便穿着一身锦袍满身大汗的跑了进来。 “瞧你这孩子，跑这么快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后边有人追你了！”平阳侯夫人笑着打趣陈书远道。 陈书远有些害羞看了平阳侯夫人一眼，不过，很快他便将脸转向了坐在罗汉床上的陈老夫人，他道：“祖母，我听说，我听说鸿胪寺少卿夫人来咱们府上啦？” 见自家孙儿一副急切又期盼的模样，陈老夫人心里瞬间又不舒服了。 可再不舒服，她也不想自己的孙儿失望，于是，在陈书远期盼的目光中，陈老夫人淡淡的点了下头。 “书哥儿，你放心吧，建安伯府那边已经点头了，等过两日咱们两家便去法源寺碰过头！我倒想见见，建安伯府的这位二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物，能教咱们书哥儿这般上心！”平阳侯夫人笑着再次出言打趣陈书远道。 第209章 老夫人亲自盯哨 接到鸿胪寺少卿夫人带来的消息，老夫人很是欣喜，怕夏氏和陆锦华不配合，她还特意去到怡然院好好告诫规劝了夏氏母女一番，见她们母女不是前几日那般激烈反对，这才稍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终，她还是决定陪同她们娘俩一起去法源寺。 二日后，天一亮，陆锦华便被丫鬟唤了起来，她睁眼一看，见立在她床前唤她的人既不是画眉也不画意，而是老夫人院里的莲心。 “二姑娘，老夫人从库房挑了一副头面上奴婢给姑娘送过来，还说让姑娘收拾好了便同二夫人一起去福瑞院用早膳。”莲心微笑的望着陆锦华道。 看着她莲心手中匣子里满满当当的首饰头面，陆锦华忍不住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为了能结成这桩亲事，老夫人还真是下血本了。 “二姑娘，要不，让奴婢伺候您梳洗更衣吧！”见陆锦华笑了一下，莲心连忙又道。 “好啊！”陆锦华笑着应了一声，随后，她便起身汲着鞋子下了床榻。 莲心从衣柜里挑了一身淡粉色暗金织海棠纹雪光缎的春裳给陆锦华换上，末了，又心灵手巧的替她挽了一个随云髻，再往鬓边插一支赤金海棠步摇，铜镜里的立时便现出一张容色冶艳的脸来。 “二姑娘，您瞧可还有不满意的？”莲心笑着问陆锦华道。 陆锦华笑了笑：“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只要老夫人满意就好。 梳洗打扮好后，陆锦华便领着丫鬟去了正院，夏氏这会也梳洗好了，母女二人一同去了福瑞院，因为是打着春闱揭榜的幌子，所以，王氏母女也在。 看着光彩照人的陆锦华，王氏心里直泛酸水。 同样都是伯府的姑娘，锦姐儿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好命啊！ 用过早膳食，几人很快便领着丫鬟出了府，陆锦华扶着丫鬟的手正要上马车，老夫人身边的莲心忽地又跑了过来。 “二姑娘，老夫人说路途漫长，想请你过去陪她说会子话。” 已经上了马车的夏氏听到莲心这话唇角抽了抽。 什么陪她说会子话！ 老夫人这是要将锦姐儿看管起来吧！ “好，我这过去。”陆锦华笑着答道。 另一边，正要上马车的陆清华见陆锦华上了老夫人的马车，她神情一下黯淡了下来。 她早便和在道自己在老夫人心里及不上二姐姐，可明面上到底还是过得去的，可现在…… “好了，别想了，咱们上马车吧。”王氏笑着握了握自己女儿的胳膊道。 她知道她委屈，她心里又何尝不憋的慌，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三房不是从老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了！ “嗯。”陆清华强打起笑应了一声，而后便扶着丫鬟的手快速钻进了马车。 一到法源寺，立时便有接客僧迎了过来。 老夫人侧眸与他低语了几句，在打听到平阳侯府还没来时，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桩婚事说起来是自家是高攀，若是让平阳侯府等着她们，那便是失了礼数。 既然平阳侯府还没来，老夫人便带着几人先去大雄宝殿给佛祖敬香，因为心情好，所以，这次老夫人比往常多添了一百两的香油钱。 上完香，小沙弥便引着几人去了后院客舍。 “行了，赶了一早上的路也累了，王氏，你带清姐儿先回厢房歇息歇息，等一会用午膳了，我再遣人来叫你们。”一坐定，老夫人便抬眼对王氏母女道。 “是。”王氏忙起身应了下来。 赶了一早上的路，她也确实倦了。 只是，她抬脚刚要走时，却发现夏氏和陆锦华端坐着不动，一时间，她心里既有丝狐疑又有些不是滋味。 “二嫂，锦姐儿？你们不去休息么？”王氏微笑的望着夏氏和陆锦华道。 “我倒是想，不过……”夏氏说着忽地转脸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老夫人眼神微微一沉，她拧眉有些不悦的看向王氏道：“我还有些事要同你二嫂说，你带清姐儿先下去吧！” 被老夫人这么一扫，王氏心里憋屈极了，可她也只能垂眸道：“是，母亲。” “母亲，是不是因为我上次闯祸了，所以祖母才这般厌恶我们啊！”一出屋子，陆清华便忍不住红着眼睛对王氏道。 这一路上，老夫人都在刻意忽视她们母女。 就拿刚刚来说，老夫人她分明是故意将她们娘俩支走！从前老夫人虽然偏心，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表现的这么明显过。 “瞧你说的什么话，老夫人怎么可能会厌恶我们，她若厌恶我们又怎么会带我们一起来法源寺上香？”王氏连忙心疼的安抚自家女儿道。 老夫人顶多就是偏心无视她们娘俩罢了！ 她现在只希望夫君能快些从泉州调回来，还有文哥儿，希望他能在这个春闱中取得好名次，这样，她们三房的日子才能有盼头，否则…… 就只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忍着忍着忍着…… 而另一边，王氏一走，老夫人不放心的又叮嘱起陆锦华来，她道：“锦姐儿，我在马车上同你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吗？” “祖母若实在不放心，一会出去孙女不开口说话便是。”陆锦华抬眸看着老夫人淡淡的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让你在平阳侯府的人面前好好表现，别失了礼数！”老夫人恼怒的瞪着陆锦华道。 “是，孙女知道了。”陆锦华垂着眼睛应道。 虽然陆锦华表现的很乖巧，但没有人比老夫人更清楚她这个孙女的本事，若她真心想不想结这桩婚事，即便有她在一旁看着，那她也有法子让这桩婚事结不成！可偏偏她手上又没有什么能拿捏她的把柄……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里忽地涌出几分悔恨来！ 早知道，她便对这个孙女多用心一些了，这样也不至于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竟拿她没什么办法！ “老夫人，平阳侯府的人到了。”就在老夫人忧虑悔恨间，春嬷嬷忽地抬脚快步走了进来。 第210章 相看 一直等到平阳侯府的人上完香回到客舍，老夫人这才领着夏氏和陆锦华以给陈老夫人问安的理由去了隔壁。 两家人寒暄一番后，终于各自落了座。 “老姐姐，这么多年没见，您身体还如从前一样健朗啊！”一座下，老夫人便笑盈盈的对着上首的陈老夫人道。 听了老夫人这话，陈老夫人笑了笑，她道：“陆老夫人不也和从前一样健谈爱笑。” “您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说到，老夫人便佯作腼腆的笑了起来。 陈老夫人弯了弯唇角，她没接老夫人这话，反而将目光移向站在老夫人身后的少女身上，只瞧她穿了一身淡粉色暗金织海棠纹雪光缎的春裳，头上长长的流苏垂在耳侧，一张脸光滑细嫩如同上好的凝脂美玉。 老夫人此时也察觉到了陈老夫人打量的视线，她笑着伸手将陆锦华拉到了身边，末了，她才笑着对陈老夫人道：“老姐姐，这是我孙女锦姐儿，锦姐儿，还不快给陈老夫人请安。” 陆锦华依言上前朝陈老夫人福了福。 看着她行礼的姿势端正又漂亮，陈老夫人唇角终于弯了弯，她道：“不错，是个整齐周全的孩子。” 虽说身世差了一些，不过，低娶高嫁，只要她能做个贤妻良母好好照顾小七，其他的，她也就不强求了。 平阳侯夫人最知自家婆母的心思，一听这话，她立时便知道这位陆二姑娘在老夫人那已经过关了。 想到这，平阳侯府夫人忙亲热的拉过陆锦华的手道：“母亲就是吝啬，这么水灵鲜嫩的孩子到了您嘴里竟只是整齐周全！我是没见过仙女是啥模样，但我想，若是有，那仙女估么着也就是陆二姑娘这模样了！” 平阳侯府夫人这话一出，屋里的人瞬间便笑了起来，就连原本对这桩婚事不太看好的夏氏也忍不住弯起了笑意。 谁不想听人夸自己的女儿啊！ “你啊你，这么大个人了，嘴还这么贫，也不怕陆老夫人和伯夫人笑话。”陈老夫人一边笑着一边佯作嗔怒的瞪了一眼平阳侯夫人道。 “怎么会笑话，我倒觉得侯夫人这快人快语的性子很爽利哩！”老夫人笑着接话道。 一听老夫人这话，平阳侯夫人立时便笑开了花，她道：“还是陆老夫人您有眼光！我这人呀，就是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出来才行！”说完，她便掩着嘴自己先笑了起来。 平阳侯夫人这一笑，其他人自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欢声笑语音，一个小丫鬟忽地走了进来：“老夫人，夫人，七公子听说建安伯府的老夫人和伯夫人在您在，说想来给她们两位请个安。” “陆老夫人，要不，您也见见我这不成器的孙儿？”陈老夫人含笑望着陆老夫人道。 明知道自家孙儿是扯着请安的幌子，但陈老夫人却不得不配合道。 “那敢情好啊！我早便听说您家的公子个个品同貌才学俱佳，若知道你家七公子也来，我便将我家那两个小子也带上了。”老夫人乐呵呵的接话道。 陈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得到了许可，小丫鬟忙躬身退了出去。 就在这时，陈老夫人忽地一记眼神朝平阳侯夫人看了过去，只一瞬间，平阳侯府夫人便立时反应了过来，她转过脸笑着对自家女儿道：“对了，你刚刚不是要去后山看花吗？正好陆二姑娘也在，不如请她陪你一起去，两个人也好有个伴。” “是，陆姐姐你能陪我去吗？”反应过来的陈四姑娘从善如流的将眼神转向了陆锦华。 陆锦华笑着点了下头。 两人起身朝屋里的长辈们行了个礼，末了，才转身出了门。 看着陆锦华背影，陈老夫人笑了笑。 虽然这丫头家世差了一些，但胜在温婉娴静，举止大度，相貌也好，也难怪让她家小七动了非卿不娶的心思。 而这边，陆锦华和陈四姑娘刚出了门，迎面便同陈七撞了正着。 突然撞见自己的意中人，陈书远明显愣了一下，等陆锦华笑着向他见礼时，他脸‘腾’地一下便红了。 “七哥，你这是怎么呢？”瞥见陈七的炯状，陈四姑娘笑着朝他挤了挤眼道。 “我，我没事啊……”陈书远涨红着脸道。 “真的吗？”陈四姑娘说着一下将脸凑到了陈书远面前。 陈书远被陈四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哈哈……”陈四掩着嘴一下笑了起来。 陈书远脸涨得更红了，他勉强稳定了心神，末了，才开口对陈四道：“你，你这是要去哪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陆锦华。 他就点小动作自然没有瞒过陈四姑娘的眼睛，陈四笑着一把挽住陆锦华的胳膊，末了，才挤眉弄眼的对陈书远道：“我和陆姐姐去后山看桃花啊！可惜……七哥你要去屋里给建安伯府的老夫人和伯夫人请安！” 陈书远唇角抖动了一下，他有些不舍的又往陆锦华身上看了一眼。 “好了，七哥你快进去吧！我和陆姐姐走了！”陈四姑娘笑着又打趣了一句，说完，她才在陈书远不舍的目光挽着陆锦华的手大步从他跟前走了过去。 “公子，咱们进去吧！”见陈书远仍忘着四姑娘和陆二姑娘的背影出神，他身后的小丫鬟终于没忍住出言提醒道。 “嗯。”陈书远淡淡应了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终于抬脚抬屋里走了过去。 四妹妹素来机警，若祖母她没有相中陆二姑娘，她断然不会当着她的面这般打趣自己！想到这里，陈书远心里忽地像是被人灌了一勺蜜糖一样。 惟一遗憾的是，他不知道陆二姑娘对这桩婚事是什么看法？ 若是自己可以亲自己问一问她就好了。 不过…… 她今日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她应该不抗拒这桩婚事才是。 思及此处，陈书远对这桩婚事更有把握了。 而另一边，走出一段距离后，陈四忽地侧脸含笑望着陆锦华道：“陆二姑娘，你刚刚瞧没瞧见我七哥那傻样？” 第211章 合算八字 陆锦华笑了笑，她没接陈四这话。 陈四也不勉强，她挽着陆锦华的手领着她继续往后山走，她道：“说起来，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我七哥如此模样哩！” 原以为陆锦华不会接这话，可让陈四意外的是，陆锦华这一回竟然接话了，她淡笑着道：“那陈七公子平日里是什么模样？” 陈四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笑了开来：“我七哥他性情宽厚，待人和气，等以后陆姐姐你嫁进来你就知道啦！” “咳咳……”陈四身后的嬷嬷忽地掩着嘴大声咳嗽了起来。 陈四朝陆锦华挤了挤眼，然后便若无其事的扯开话题道：“咱们走了这么久该到后山了吧！一会我可得多折几枝桃花回去！” 而客舍里，老夫人对面前给她请安的陈书远满意的不行。 如此清俊的公子哥，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当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这样的人锦姐儿若都瞧不上，那她还难瞧得上谁啊！ 夏氏早便私底下打听过陈书远的品行，这会见到真人，也真心觉得他性情不错。 阿锦之所以抗拒嫁人，无非是因她之故，如今看陈七郎性情如此宽厚，想来，他一定能包容善和土豪阿锦，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改变阿锦对婚姻的看法。 请完安，平阳侯夫人便寻了个理由将陈书远打发了出去，待他走后，平阳侯夫人便笑着对老夫人开口道：“陆老夫人觉得我家书哥儿如何？” “好！老身也见了不少同书哥儿一般年纪的郎君，可他们没有哪个像书哥儿这般，年纪轻轻，性子便这么沉稳宽厚，还是侯府会教养哥儿啊！”老夫人赞叹道，说到最后，她还不忘恭维一下陈老夫人。 好话谁不爱听，尤其陈书远还是在陈老夫人膝下长大的。 “陆老夫人不嫌他性子闷就好。”陈老夫人笑着答道。 “老姐姐快别自谦了，就书哥儿这样貌，这性子，放眼整个汴京也是找不出几个能相提并论的！”老夫人乐呵呵的又接话道。 果然，她这话一出，陈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多了。 “不瞒陆老夫人说，我家书哥儿自幼便养在我家老夫人膝下，我家老夫人早便盼着他能成家娶亲了！今日来法源寺，一来是为了明日春闱放榜，二来也是想请寺里的大师帮忙算算我家书哥儿的姻缘 。”眼见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平阳侯夫人终于笑着插话道。 按照习俗，两家若有意议亲，那拉下来便是找人核算八字，若八字相合，接下来才是交换庚帖，定亲，然后再选个吉日成亲。 今日两家正好在法源寺，所以，平阳侯夫人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直接将两人的八字送过去合一合，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老夫人何等精明，平阳侯夫人这话一出，她立时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她忙笑着接话道：“是该如此，正好我家锦姐儿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不如也请大帮她也算一算吧！”说到这，老夫人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她才笑着询问道：“不知可否借纸笔一用？” 她没料到平阳侯府会这般急，所以，事先并没有准备好锦姐儿的生辰八字。 不过也不要紧，有夏氏这个亲娘在，用纸笔写出来也就是了。 “有有有，小桃。”平阳侯夫人笑着让丫鬟将纸笔给端了过来。 老夫人给夏氏使了个眼色。 她只知道锦姐儿的出生年月日，可具体时辰却不大记得了。 夏氏看了一眼老夫人，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过，到底还是起身拿起笔将陆锦华的生辰八字写了下来。 “陆老夫人，您若是放心的话，便将陆二姑娘的这生辰交给我，我一并带去给了嗔大师看如何？” 见夏氏停了笔，平阳侯夫人笑着又开口道。 “那就有劳夫人了。”老夫人笑着应了下来。 听了老夫人这话，夏氏便将写了陆锦华生辰八字的纸折好并递到了平阳侯夫人面前：“劳烦夫人了。” “夫人快别客气，咱们能在法源寺遇见也是缘分啊！”平阳侯夫人一边接过写着陆锦华生辰八字的纸，一边笑着对夏氏道。 “行了，你快去快回吧，一会该用午膳啦！”陈老夫人斜睨了一眼平阳侯夫人道。 平阳侯夫人嫣然一笑，她朝陈老夫人福了福，而后才转过脸对陆老夫人道：“陆老夫人，那我便先失陪了。”说着，她又朝陆老夫人福了福，而后，才领着丫鬟从容的走出了房间。 陆锦华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她此刻正陪着陈四姑娘在桃林里漫步了。 不过，相较于梅林，桃林显然要小几多，还没逛多久，两人便走到了林子的尽头。 “这法源寺的桃花也不怎么样？若论桃花，还是永昌侯府的桃花最好看！”陈四姑娘一边看一边絮絮叨叨对旁边的陆锦华说道。 听到永昌侯府的名头，陆锦华眉心动了动。 而这时，陈四姑娘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地停下脚步朝陆锦华看了过来，她道：“陆姐姐，你不是和姚二姑娘交好么？要不，过两日我们一起去永昌侯府看花去！” 看着陈四姑娘晶亮亮的眸子，陆锦华弯着嘴角笑了笑，她道：“怕是要让四姑娘失望了，这个时候，永昌侯府的桃花应该已经谢了。” “谢了么？怎么会？”陈四姑娘看着四周开得正艳的桃花，明显，她有些不相信陆锦华这话。 “山上的花向来是要比城里的开得晚一些。”陆锦华微笑着看着陈四解释道。 听了她这话，陈四姑娘这才恍然明白了过来，她笑着道：“是我疏忽了！真可惜，今年永昌侯府没有办赏花会，去年我病了也没去！也不知道明年有没有机会……” 听着陈四姑娘这话，陆锦华眸子闪了闪。 阿仪马上便要嫁进定国公府了，以后，她怕是也没机会去永昌侯府赏花了。 “不过也没关系，赏不成桃花，还有荷花，菊花，梅花……这世上繁花万千，总有一花能入咱们眼！”见陆锦华似有失落，陈四忙又笑着补了一句道。 第212章 置气 就在陈四姑娘话音落地之际，一道清脆的女音忽地接过她的话道：“是啊，这世个繁花万千，不论何时，总有花可赏，但若没有一个意趣相同的人同赏，总归是少了些乐趣。”说到这，少女狭长的凤眸忽地朝陆锦华瞥了过来，她头微微一偏，旋即含笑望着陆锦华道：“陆二姑娘，你说我说的对吗？” “阿仪，怎么是你？”看着一袭红衣从桃林中走出来的少女，陆锦华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此时，陈四姑娘也认出了来人，她笑着对来人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姚姐姐啊！姚姐姐也是来法源寺上香的吗？” 虽然平阳侯府与永昌侯府在朝堂上是死对头，但女眷们私底下还是一团和气。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是啊！要不怎么说巧了！”姚靖仪挑眉含笑望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弯着唇角没有接话。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阿仪会出现在这，十有八九是知道了建安伯府要与平阳侯府论亲的消息，只是…… 像论亲这样的事，在没有确定下来，两家都不会宣扬，也不知道阿仪是从何处知晓的。 “既然姚姐姐也来了，那不如我们一起赏花吧！”虽然知道姚靖仪今日出现的突然，但陈四仍旧佯作不知含笑望着姚靖仪道。 “好啊！”姚靖仪语气轻快的应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姚二姑娘的加入，原本很是健谈的陈四姑娘忽地便不再说话了，陆锦华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姚二姑娘跟个没事人似的，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折花，还没出桃，她身后的季月怀里已抱了满了一大摞桃花。 眼见自家姑娘伸手又要折花，季夏终于忍不住苦着脸哀求道：“姑娘，您别折了，再折，奴婢就只能把花插头上了。” “那你就插头上呗！”姚二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将刚折下的桃花再次塞到了季夏怀里。 季夏踉跄了一下，知道自家姑娘这是在生闷气，于是，她只能将脸转向旁边的陆锦华——解铃还需季铃人啊！ 陆锦华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画眉一眼，随后才抬脚走到姚靖仪身边道：“你若再折下去，旁人来这就只能赏秃枝了。” “赏秃枝怎么啦？又不关你陆二姑娘的事！”姚靖仪斜睨了陆锦华一眼道。 她确实是在生气！ 生陆锦华的气！ 自己同她这样要好，不管是好的事还是坏的事，自己总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可她倒好，她连自己议亲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她，若不是张沛透露给她知道，那她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等她和陈七成亲的时候么？ 姚靖仪越想越气，最后干脆别过脸一言不发就往前走去。 “姑娘，你等等我啊！”刚将怀里的花枝分出一半给画眉的季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撒开脚丫子朝自家姑娘追了过去。 陆锦华无奈的看了一眼姚二姑娘的背影，就在她转过脸想要同陈四说一声时，陈四却笑着先向她开口了。 “陆姐姐快去追姚姐姐吧，我在前边的路口等你。” 陆锦华歉疚的朝陈四点了下头，随后她便领着画眉朝姚靖仪追了过去。 似是料到陆锦华会追过来，所以，姚靖仪并没有走远，她捏着一枝桃花懒懒得靠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见陆锦华一个人走过来，她不由勾着唇角戏谑道：“哟，陆二姑娘不陪你未来小姑子一起赏花了么？” “你就是为的这个与我生气？”陆锦华走到姚靖仪跟前有些无奈的望着她道。 “那不然呢？”姚靖仪挑眉反问道。 “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事情还没定下来……” “你还想定下来？”姚靖仪拧着眉不敢置信的打断了陆锦华的话。 陆锦华垂了垂眼睛，她犹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对姚靖仪道：“阿仪，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 “我知道，可我大哥不是已经向你表明心意了么？”姚靖仪看着陆锦华焦急的道。 陆锦华蹙眉看着姚靖仪没有说话。 没有等到回应，姚靖仪娇艳的小脸瞬间染上了一丝黯然，她小声低喃道：“阿锦，你不应我大哥，是，是因为你不喜欢他，还是因为我母亲啊……” 她已经知道伯府曾经找人试探过她母亲口风的事了。 “如果是因为我母亲，我大哥会说服她的，还有我也会帮着我大哥一起的。”怕陆锦华是因为前一种原因，于是，她连忙又补充道。 “阿仪……”陆锦华轻唤了姚靖仪一声，她张了张嘴，有心想说些什么，可却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她总不能告诉阿仪，她不选姚靖珩是因为自己多活了一世，知道永昌侯府最终会陪着太子一起走向灭亡…… “所以，你喜欢陈七？”姚靖仪不死心的又问。 陆锦华看着姚靖仪没有说话。 可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季夏，现在什么时辰了，该用午膳了吧？”姚靖仪忽地转过脸问季夏道。 看着忽然朝自己笑得明艳的姑娘，季夏明显怔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回答道：“是，是该用午膳啦……” “行！那咱们这便回去吧！”姚靖仪将手里的桃花往季夏怀里一扔，随后她起身拍了拍裙摆便朝前边走了过去。 “是，是，姑娘。”反应过来的季夏连忙追了上去。 不过，她没走两步，自家姑娘忽地停了下来，好在季夏及时收住了脚步，要不然，她怕是要和自家姑娘撞成一团了。 待季夏退到一旁后，姚靖仪这才挑眉看着陆锦华道：“愣着做什么？你不饿么？”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陆锦华笑着接过姚二姑娘递来的话，随后，她很自然的抬脚走到了姚靖仪旁边。 “那咱们快走吧！都说法源寺的斋菜是一绝，上次来我没怎么吃，这次怎么着也得尝尝！”姚靖仪笑着道。 “嗯。”陆锦华含笑应了下来。 她不知道阿仪为什么会突然变了态度，不过，她不与自己置气那是最好不过，否则…… 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第213章 还得感谢陆鸢华 对姚靖仪突然出现在法源寺，众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诧异。 待姚靖仪向屋里的人见过礼后，平阳侯夫人率先笑着开口问她道：“姚二姑娘今日是一个人来法源寺上香的？” 也不怪她如此问，若是永昌侯夫人今日也来上香的话，那外头的人不可能不跟她透个气。 “不是啊！我是同我大哥一起来的！”姚靖仪笑盈盈的道。 “原来姚大公子也来了啊！”平阳侯夫人淡笑着道。 年前，永昌侯府大公子领锦衣卫百户一事她也听说了，听说明哥儿说，锦衣卫指挥使挺看重他的，没事便将他带在身边，如今他忽然出现在这里…… 别不是有什么隐情吧？ “是啊！没想到夫人您今日也陪着老夫人来上香！哦！还有陆老夫人和伯母！今儿个法源寺可真热闹啊！”姚二姑娘弯着眼睛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 听了姚靖仪这话，陈老夫人倒没什么，惟有陆锦华的祖母，建安伯府的陆老夫人在听完这话后嘴角微不可觉的抽了一下。 要知道，前几日她还在想着怎么和永昌侯府攀亲哩！ 今日被永昌侯府的人撞见自家和平阳侯府在这法源寺碰头，等以后两家结亲的事传出去，也不知道永昌侯府那边会不会对伯府有意见…… 不过，话又说回来，是永昌侯府先拒在前，他们这才同平阳伯府论亲的，而且，这桩婚事是平阳侯府主动，不管从哪方面说，永昌侯府应该都没理由怪罪他们。 看着姚靖仪天真无邪的样子，平阳侯夫人笑了笑，她道：“若姚二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如留在这里同我们一起用斋饭吧！” 早在侯府上门提亲前，她便使人打探过陆锦华，所以，她知道这位姚二姑娘与陆锦华是闺中密友，如今她们两家将要结亲，也不知道这位姚二姑娘知道此事后会不会失望，毕竟…… 平阳侯府和永昌侯府可是死对头啊！ “伯母和阿锦也在这用膳吗？”姚靖仪仿若丝毫没有察觉到平阳侯府的心思，她转过脸一脸天真的问夏氏道。 夏氏尴尬的点了点头。 平阳侯府的人不知道，可她是知道姚靖仪明里暗里一直在撮合阿锦和姚靖珩的啊！ “既然伯母和阿锦也在这用膳，那我也在这用。”见夏氏点了头，姚靖仪再没有任何犹豫，她转过脸坚定的对平阳侯夫人吐出一句。 “好，既然这样，那便摆饭吧！”平阳侯夫人笑着朝身边的婆子抬了抬下巴道。 这一顿饭，众人用得各有滋味。 尤其是姚二姑娘，她今日胃口极好，在吃了一碗饭后又命丫鬟添了一碗，见陆锦华放了碗，她甚至还转过脸对她道：“阿锦，你吃啊！你怎么不吃啦？” 看着姚二姑娘大快朵颐的样子，陆锦华眉心忽地动了动。 她太了解阿仪了，她从来不是一个会伪装的人！所以，先前她恼她是真恼，可后来她却又忽然变了态度…… 她知道自己和陈七议亲的事，今日也是为的这个来的，难道说…… 她知道这桩婚事会就议不成？ 了嗔大师…… 陆锦华脑中忽地闪出一个名字。 想到这，陆锦华忽地弯着唇角笑了一下。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原本想用但却没用的法子竟然被阿仪用了…… 瞥见陆锦华唇角的笑意，姚靖仪知道她这会已经猜到了，可是，她丝毫没有愧疚反而还得意的朝她挑了挑眉。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陆鸢华。 这法子还是她先想出来的！只可惜，当时她被摆了一道，最终没能退到同沈家的婚事，不过现在么…… 像是要应证姚靖仪猜想似的，门外忽地有个婆子快步走了进来，她走到平阳侯夫人身边同她低语了几句，只见平阳侯夫人脸色一变，但很快她便缓过脸色并笑着走到老夫人跟前道：“母亲，让丹姐儿陪姚二姑娘用膳吧，媳妇扶你进里间休息一下吧！” 陈老夫人抬起眼皮扫了平阳侯夫人一眼，随后，她什么也没说，扶着平阳侯夫人的手便站了起来。 “陆老夫人，伯夫人，您们慢用，我先失陪一下。”临行前，平阳侯夫人也没忘笑着同老夫人和夏氏打招呼道。 “夫人请便。”老夫人笑着道。 平阳侯夫人朝两人点了点头，而后便扶着陈老夫人走进了里间。 看着两人的背影，陆老夫人脸上的笑意终于有些维持不住渐渐淡了下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刚刚进来给平阳侯夫人传话的那个婆子，是先前拿着锦姐儿生辰八字去给大师算的那个婆子。 平阳侯夫人忽然避开她们将陈老夫人叫进里间，该不会是…… 锦姐儿的八字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念头才在老夫人脑中一闪，她心里瞬间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先前的喜悦一下子便荡然无存了。 虽然老夫人极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但她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里间的那道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平阳侯夫人终于笑着从里边走了出来。 “姚二姑娘可吃饱了。”一出来，平阳侯夫人便笑着对姚靖仪道。 “嗯，吃饱了！吃得可饱了！”姚靖仪一边笑着，一边打了个饱嗝。 看着姚靖仪略显滑稽的样子，平阳侯夫人笑了笑，她眸光一转，随即便笑着道：“法源寺的斋菜确实好吃，不过，也不宜吃得太饱，不然容易积食，若不然这样，让丹姐儿和陆二姑娘陪你一起去外边走走，也好消消食，免得一会难受。” “嗯！多谢夫人关心。”姚靖仪点了点头，而后很是感激的看着平阳侯夫人道。 陈四心里虽然已经想到了什么，但自家母亲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笑着站了起来：“陆姐姐，姚姐姐，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啊！那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姚靖仪笑着应了下来，随后，她欢快的起身拉起陆锦华的手，和陈四姑娘一起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看平阳侯夫人这般，不用说，这事肯定成了！ 想到这，姚二姑娘的脚步越发欢快了！ 张沛这个混球这辈子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第214章 你确定你没写错？ 厢房里。 王氏没用几口饭便撂了筷子。 “母亲，您怎么不吃了？是饭菜不合您胃口吗？”见王氏撂了筷子，陆清华蹙眉有些关心的望着她道。 “我不怎么饿，你自己多吃一些吧！瞧你瘦的……”王氏心疼的伸手揉了揉陆清华的头，说完，她又拿起筷子夹了些陆清华最爱吃的鲜笋放进她碗里。 看着碗中的鲜笋，陆清华唇角动了动，她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抬起眼睛有些委屈的看着王氏道：“母亲，祖母和二伯母她们是不是去平阳侯府的客舍里用斋饭啦？” 听了自家女儿这话，王氏捏着筷子的手一顿。 老夫人打着上香的名义与平阳侯府约在法源寺碰头无所谓，可她为什么要支开她们母女？她又不是不知道两家议亲的事！ 若当真这般防着她，那今日就不要带她们母女一起来啊！ 想到这里，王氏心里瞬间像是被打翻了醋瓶子，酸得她整张脸都拧了起来。 “咱们不管这些，你好好用膳，一会吃完了，母亲带你去大殿拜拜！”王氏勉强挤出笑安慰陆清华道。 不忍自己母亲为难，陆清华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后便低头吃起饭来。 王氏欣慰的伸出手又揉了揉陆清华的头发，就在此时，一个小丫鬟忽地抬脚快步走到了王氏的大丫鬟绿衣身边，她同绿衣低语了几句，随后便躬着身子重新退了出去。 “夫人。”小丫鬟一走，绿衣忙走到王氏跟前朝她福了福。 王氏斜眼朝绿衣看了过去：“外边怎么啦？” “回夫人的话，是老夫人和二夫人回来了。”绿衣垂着眼睛答道。 听了她这话，王氏脸色一下冷沉了下来，就连安静吃饭的陆清华也不自觉的停了筷子，她抬起眼睛再次望向王氏道：“母亲，那，那我们要去祖母那看看么？” 按照规矩，她们是应该过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夫人，刚刚小桃说，老夫人回来的时候的脸色好似有些不对。”就在王氏沉吟之际，绿衣忽地看着她又开口了。 “脸色不对？怎么个不对法？”王氏眉尖一挑，她一下便来了精神。 老夫人整这么一出，不惜撇下她们娘俩，无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平阳侯府的人相看锦姐儿，顺带把婚事给敲定了，按说，她应该高兴才是啊，可现在…… 难不成，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想到这，王氏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她忙看着绿衣道：“绿衣，你一会使人悄悄去平阳侯府那边，看看能不能从她们嘴里问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去，去平阳侯府那边打听？”绿衣有些不太确定抬起头，直到王氏一记眼神瞥了过来，她这才垂眸朝王氏行了个礼道：“是，奴婢这便使人去那边打听。” 看着绿衣快步走出房间，陆清华这才抬眼看着自己的母亲道：“母亲，是不是……是不是二姐姐同平阳侯府的婚事出了岔子？” 王氏弯着唇角轻笑了一下，她抬手点了点陆清华的鼻尖，随后才清脆着声音道：“你赶紧吃饭吧，吃完我们好一起去给你祖母请安。” 这桩婚事是平阳侯府先提的，按说是不应该出什么岔子的，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凡事无绝对，煮熟的鸭子它都能飞了，更何况平阳侯府又没有正式下聘。 在平阳侯府那边老夫人还能克制自己的脸色，可一出了平阳侯府的院子，她脸色立时便沉了下来。 原以为这桩婚事已经十拿九稳了，可谁能想到，最后的岔子竟然会出在锦姐儿的八字上！ 八字不合！ 两人怎么会八字不合呢？ 老夫人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搭上了平阳侯府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亲家，原以为结亲后能借着他家的势青云执上，可没想到…… “怎么就八字不合呢？夏氏，你再拿着锦姐儿的八字再去找大师问问！会不会是大师算错呢？”老夫人看着夏氏不死心的道。 夏氏拧眉看着老夫人，她唇角动了动，几次想说什么，可最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法源寺是大周国寺，寺里的大师全都德高望重，他们怎么可能会算错八字。 老夫人约莫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眉心拧了拧，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盯着夏氏又道：“是不是你把锦姐儿的八字写错了？” 夏氏被老夫人这话给气笑了，她道：“母亲，锦姐儿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我怎么可能会弄错她的生辰八字！” 即便夏氏如此肯定，可老夫人仍旧盯着她又问她了一遍道：“你确定你没写错吗？” 与其说老夫人是不死心，但其实，她更多的是怀疑夏氏故意写错了锦姐儿的生辰八字！因为从一开始，她们娘俩就不想结这桩婚事，所以，夏氏完全有可能在锦姐儿的生辰八字上动手脚。 看着老夫人怀疑的目光，夏氏终于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她道：“锦姐儿的生辰八字就在春嬷嬷手里，母亲若觉得媳妇在里边动了手脚，您大可以拿回去对应一下！” 夏氏这话一出，老夫人脸色一下又变得凝重了起来。 是啊！夏氏就算不赞同这桩婚事，她也没蠢到在锦姐儿的生辰八字上动手脚，因为这实在太容易戳破了！ 可万一夏氏不顾后果豁出去了了…… 眼见老夫人眼睛仍盯着自己不放，夏氏终于有些恼了，她干脆起身盯着老夫人直言道：“若儿媳今日故意写错锦姐儿的生辰八字，那儿媳回去后便自请下堂！” 果然，她这话一出，老夫人脸色果然变了变，她拧着眉道：“我不过就是问问罢了，你用得着说这些话给我听么？” 夏氏挑眉嗤笑了一声，一副对老夫人这话不置可否的样子。 好在，老夫人这会也懒得再理会她，她摩挲着手中的翡翠念珠，脑子里不停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如果夏氏真如她说的那样没有动手脚，那——锦姐儿和陈七的八字难不成是真的不合？ 一想到这个可能，老夫人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一下全都涌上了她的心头。 第215章 犯不着为他筹谋 陈四姑娘领着丫鬟回来的时候，平阳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正指挥着婆子们收拾东西了，见陈丹宁进来，她忙笑着迎了过来：“姑娘回来啦！奴婢已经命人去您房间里收拾了，您先去里间坐坐，一会咱们就能走了。” 陈丹宁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她便抬脚进了内室。 内室里，平阳侯夫人正同管事嬷嬷说着话，见她进来，忙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母亲，咱们这是要回去了么？”陈丹宁一边坐到平阳侯夫人身边一边道。 平阳侯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她道：“是啊！要回去了！”说到这，她忽地侧过脸对屋里的丫鬟婆子道：“你们几个去瞧瞧东西收拾好没，可别落下什么东西。”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随后全都躬身退了出去。 “姑娘，奴婢也去瞧瞧。”陈丹宁的丫鬟青樱也乖觉的朝她行了个礼道。 陈丹宁朝她点了一下头，待屋里没人后，她这才抬眼看着平阳侯夫人道：“母亲，七哥同陆二姑娘的婚事是不是……是不是有变啊？” 平阳侯夫人叹了一口气。 “是大师说了什么吗？”陈丹宁又问。 平阳侯夫人本来是不想回答的，她不想自己的女儿搅进这些事里，可看着自家女儿询问的眼神，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对她道：“是，大师说陆二姑娘和书哥儿八字不合。” “那，那提亲的事怎么办？” “傻丫头，还能怎么办，只能算了当作没这事啊！”平阳侯夫人睨了一眼自家女儿道。 “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法源寺那么多高僧，就算是八字不合，应该也能想法子化解的吧！”陈丹皱眉看着自家母亲道。 听了她这话，平阳侯夫人忍不住笑了一下，她道：“你这丫头，我知道你和你七哥关系好，可这样的事也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操心的啊！” 陈丹宁唇角蠕动了一下，她沉吟了好一会才低哑着声音小声道：“可七哥他喜欢陆二姑娘啊……” 在知道建安伯府应了侯府求亲后，七哥不知道有高兴！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高兴过！ 可现在，忽然说不结亲了，那七哥他…… 他该有多难受啊！ 提到陈书远，平阳侯夫人脸色也忽地一下凝重了起来，她拉过陈丹宁的手很是认真的嘱咐她道：“丹姐儿，这事你七哥还不知道了，一会回去的路上，你可别说漏了！” 老夫人生怕远哥儿知道这事后会闹出什么事来，所以，千叮万嘱要先瞒住他，毕竟，建安伯府还在边上了…… “母亲，这事真的不能再转圜了么？”陈丹宁还想为自己的七哥再争取一下。 看着自家女儿渐渐泛红的眼眶，平阳侯夫人终于轻叹了一口气，她道：“丹姐儿，不是我不帮忙，只是你祖母她已经拿定了主意，纵然我有心，我也拗不过你祖母啊！” 陈七自幼便老夫人抱到跟前养着，老夫人看他跟看自己的眼珠子似的！ 别说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就算他是自己的儿子，他的婚事，自己也是插不上手的！ “行了，你七哥的事自有老夫人操心，你就跟着瞎起哄啦！”平阳侯夫人说着便轻轻拍了下陈丹宁的手。 “母亲……” “你若这般喜欢操心，那不若也操心操心自己，你也到了该谈婚论价的年纪了！母亲问你，你心里可有喜欢的人？”平阳侯夫人笑着对自家女儿道。 “母亲，我们在说七哥的事，你，你好好的扯到我身上做什么！”陈丹宁半羞半恼的看着自家母亲道。 “瞧你这孩子恼的，我这是在跟你说正事哩！”平阳侯夫人笑着道。 知道自家母亲不会轻易揭开这个话题，陈丹宁忙甩着袖子站了起来，她道：“算了！我出去了！”说完，她抬脚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看着陈丹宁的背影，平阳侯夫人这才将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 陈丹宁一走，平阳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月立时便走了进来。 “夫人。” “东西都收拾好了。” “是，只等老夫人那边应了便可以动身了。”秋月垂眸恭敬的道。 平阳侯夫人点了点头，她伸手端起已经凉了的茶盏低头轻抿了一口，末了，她才抬起眼睛看着秋月道：“你今日见没见着永昌侯府那位大公子？” “夫人，您怎么……” 突然提起他啊！ 见秋月一脸不解的模样，平阳侯夫人笑了笑，她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回了桌了，末了，才挑眉看着秋月道：“你不觉得今日永昌侯府的人出现的太突然了么？” “夫人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记错，姚二姑娘和定国公府的张五郎下个月便要成亲了吧！”平阳侯夫人斜睨着秋月道。 秋月用力的点了下头。 “定国公府的张五郎自幼体弱，所以，很小的时候，他便送到法源寺做了嗔大师的记名弟子。”平阳侯夫人弯着唇角继续道。 “夫人，夫人的意思是……” 陆二姑娘和七公子八字不合是永昌侯府弄出来的？可若是这样，那夫人刚刚在老夫人面前为何只字不提啊！ 平阳侯夫人怎么会猜不到秋月的想法，她弯着唇角淡淡一笑，她道：“了嗔大师德高望重，是出了名的高人，我哪敢质疑他老人家啊！” 陈七又不是她儿子！ 她实在犯不着为他如此筹谋！ 即便她插手，想法子化解书哥儿同陆二姑娘的八字不和，让他们顺利成亲，可万一两人婚后有点不顺或是他有损伤，那老夫人一定会这一切的因由全都怪罪到她头上！ 所以，她干嘛要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啊！ 秋月细想过后也明白了平阳侯夫人的用意，她忙点了点头道：“夫人，奴婢明白了！只是有一点，奴婢担心老夫人她万一也想到了这一点……到时候，她会不会怪罪夫人您隐瞒不说啊？” 老夫人现在是关心则乱，可一旦冷静下来，她一定能猜到这事是姚家兄妹从中作梗！ 到那时候，依老夫人的性子，她一定会怪罪夫人不提醒她！ “你傻啊！老夫人若猜到这事，她就更不会让远哥儿娶那陆二姑娘了！” 无缘无故的，姚家兄妹为什么要借这八字毁人姻缘啊，还不是那这姚家大郎和这陆二姑娘有牵扯啊！ 所以啊！ 等老夫人反应过来后，她是绝对不会再允许远哥儿同这陆二姑娘有任何牵扯！ 第216章 为何要与别人定亲 两家客舍相邻，平阳侯府那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建安伯府的人。 “锦姐儿呢？她还没回来么？”客舍里，老夫人沉着脸有些不耐的问夏氏道。 她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在法源寺呆了！ “没有。刚刚画眉让人递了话过来，说姚二姑娘正拉着阿锦在房间里插花了。”夏氏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答道。 提到姚二姑娘，老夫人忽地想起，刚刚在平阳侯府的客舍里，姚靖仪说她是同她大哥一起来的…… 想到这，原本还满脸阴沉的老夫人脸上瞬间便浮上了一丝笑意。 是啊！ 她怎么忘了还有一个姚大公子了！ 平阳侯府这桩婚事是结不成了！可永昌侯府那边还有戏啊！现在想想，她甚至怀疑锦姐儿和陈七郎八字不合是姚家兄妹的的手笔！ 要不然，他们今日怎么会这么‘恰巧’出现！ 看着老夫人骤然舒展的脸，夏氏唇角微不可觉的撇了一下。 就在老夫人心情好转想要将夏氏打发出去时，王氏却领着陆清华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她一边朝老夫人行礼，一边朗声笑着道：“母亲，锦姐儿同陈七公子的婚事议的怎么样啦？是不是已经定下来啦！” 屋里一片寂静。 没人回答王氏这话。 王氏作出一副终于察觉到不对的模样，她收起脸上的笑，随后转过脸小心翼翼的询问夏氏道：“二嫂，是不是出什么事啦？” 夏氏抬眼瞥了王氏一眼，随后，她毫无预兆的一下站了起来：“母亲，我先出去了。”说完，她也不等老夫人说话，抬脚便朝门口走了过去。 面对夏氏的无视，王氏不仅不恼，她心里甚至还觉得有些畅快。 若不是戳中夏氏的痛处，夏氏怎么会连老夫人的脸子也敢下！这样看来…… 锦姐儿和平阳侯府的婚事还真的告吹了啊！ 王氏的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老夫人冷笑一声，随后便很是嫌恶的冷睨着她道：“你还有事？” “没，没有……”王氏虽然心里暗爽，但她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造次，于是，忙垂下头道。 “既然没事，那就别杵在这了！”老夫人直接开口赶人道。 “是，儿媳告退。”被驳了面子的王氏忍着心里的怨愤朝老夫人行了个礼，随后她二话不说便领着陆清华退了出去。 一踏出房门，王氏立时便挺直腰板将手搭在绿衣的手上。 “母亲，您刚刚真不应该那么问？”见四下没人，陆清华终于忍不住转过脸有些埋怨的望着自家母亲道。 现下好了，祖母和二伯母，她们一下全给得罪了。 “瞧你这丫头吓的！我不过就是关心的询问了两句罢了，她们若因这个便记恨我……那未免也太小肚鸡肠了些！” 毕竟，她又‘不知道’平阳侯府退亲的事！ “可，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咱们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吧！”王氏勾着唇角淡笑着打断陆清华的话道。 说罢，她扶着绿衣的手就要往前走。 “母亲，我，我想去看看二姐姐……”就在这时，陆清华却忽地开口唤住了她。 王氏停下脚步，她转过脸，有些不解的朝陆清华看了过去。 陆清华眸子闪了闪，她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垂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道：“二姐姐她，她对我挺好的……” 在褪下了对陆锦华的嫉妒后，她终于记起，上次罗夫人朝她发难时，是陆锦华将她护在了身后。 想到这里，陆清华心里忽地就涌上了一股愧疚。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王氏怎么会不懂自家女儿的这点小心思，她叹了一口气，随后伸出手轻揉了揉陆清华的头顶，她道：“你这孩子心眼就是好！既然你这般关心你二姐姐，那你便去安慰安慰她吧！” 就当是还了上次陆锦华维护清姐儿的恩情吧！ 刚刚在屋里没瞧见她，想来，这丫头一定是被平阳侯府退亲的事打击到了，这会八成躲在屋里哭鼻子哩！ 而此刻，被王氏以为躲在屋子里哭鼻子的陆锦华，正和姚家兄妹以及张沛面面相觑的分坐在小几的四边。 “你怎么还在这？”姚靖仪率先拧着眉向张沛发难道。 张沛苦着难摸了摸鼻子，他道：“我倒是想走来着，可平阳侯府的马夫在山门外守着……” “那你不会走小路啊！”姚靖仪昂着下巴理直气状的道。 “小路？你让我走小路？”张沛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姚靖仪。 那小路又陡又窄，其中有一段还得从悬崖边上过，近些年，连法源寺的僧人都不怎么往那走了，可姚靖仪，他的未婚妻竟然让他从那走！ 他可才帮了她的忙啊！ 忘恩负义也用不着这么狠吧！ 看着张沛眼里渐渐燃出来的怒意，姚二姑娘终于心虚的掩着中清咳了一下：“那，那什么，我，我就是顺嘴一说……” “但愿你真的只是顺嘴一说。” 若不是…… 那这丫头可就真真切切是个白眼狼了！ “行了，咱俩别杵在这了，我们去外边喝茶吧！”怕张沛抓着这事不放，也为了能给自家哥哥和阿锦单独说话，姚二姑娘连忙转移话题道。 张沛睨了姚靖仪一眼，最终，还是依她所言站了起来。 等两人都出了门，姚靖珩这才歉疚的对陆锦华解释道：“抱歉，我事先并不知道你和陈七在议亲……” 是阿仪缠着他，非让他陪她来法源寺散心，他以为阿仪是因为下个月要大婚所以紧张难受…… 他完全没有想过阿仪是冲着陆锦华和陈七议亲的事来的。 她甚至还叫来了张沛。 他若早知道，他一定会阻止阿仪的，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原以为陆锦华听了这话后会怪他，可没想到，陆锦华却只是看着他轻轻的说了一句：“我知道。” 活了两世，她多少也算了解姚靖珩的为人。 他是正人君子，哪怕心里喜欢她，他也做不出毁人姻缘的事。 “你，你相信我……”姚靖珩有些不敢置信，但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欣喜。 若说上次被她拒绝，他心里还抱着些许侥幸，可在知道她和陈七议亲后，他心里那点侥幸全都消失了，可现在她竟然说相信他…… 第217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虽说我对此事不知情，可到底阿仪是为了……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说到这，姚靖珩脸上又浮起了一抹羞愧。 “我知道。”陆锦华笑着又道。 “你，你不生气？”见陆锦华脸上半点不见羞恼，姚靖珩越发诧异。 他知道她和阿仪很是要好，可就阿仪今日做的事，正常人都不可能不往心里去，除非…… 除非她原本就不想结这桩婚事。 这个念头才在脑中闪过，姚靖珩心里忽地就多了一丝激动。 “姚大哥，阿仪她有没有同你说过，她是如何知道我家和平阳侯府在此议亲的？”陆锦华看着姚靖珩终于问出压在心里的疑问道。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姚靖珩先探听到的。 毕竟他在锦衣卫任职，能探听到这些不足为奇，可刚刚听他这么一说，她便知道不是他。 可如果不是姚靖珩，那阿仪又是如何知道？ 总不能是张沛说的吧！ 可让陆锦华失望的是，姚靖珩在听了她这话拧着眉轻轻的摇了摇头。 显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妹妹是打哪探听到的消息。 “要不，我去把阿仪叫过来，你问问她？”姚靖珩一边说着一边就站了起来。 陆锦华没有反对。 很快，姚靖仪便拉着张沛走了进来。 “是他，他跟我说的。”姚靖仪一边把张沛往前边推，一边道。 姚靖珩和陆锦华又望向张沛。 “我也是前两日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听说的。”张沛连忙道。 这种事，他原本听听也就算了，可没想到，他的小厮多嘴，将这事捅到了回娘家的她姐那。 她姐说姚靖仪和陆二姑娘是闺中密友，若陆二姑娘真的和平阳侯府议亲，那就是和永昌侯府站到了对立面，所以，让他去提醒她一句。 他细想了想，觉得他姐这话说的也有道理，这才多事跑去和姚靖仪提了这么一嘴，可哪想到这一提就把自己也搅合了进来…… 张沛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他当时为什么想不开要多这么一句嘴啊！ 听完张沛的话，几人都没有再说话。 张沛是委屈，姚靖仪是心虚，姚靖珩是不知道说什么，至于陆锦华…… 她纯纯是在思索张沛刚刚那话到底是真是假。 “好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们再怪我也没用啦！”见众人都不开口说话，最终还是姚二姑娘豁了出去。 反正阿锦和陈七的婚事已经吹了！就算他们再怪她也没用了，大不了…… 大不了，她将她大哥赔给阿锦也就是了！ “阿仪！”看着自家妹妹开始耍起了无赖，姚靖珩终于忍不住皱眉朝她看了过去。 被自家哥哥盯着，姚二姑娘终于委屈的闭上了嘴巴。 她也知道自己的手段有些下作，可……可让她看着阿锦嫁给陈七，然后与她渐行渐远她真的做不到。 若是阿锦喜欢陈七也就罢了，可阿锦又不喜欢陈七。 想到这里，姚二姑娘撅了撅了嘴又朝陆锦华看了过去，她小心翼翼的对她道：“阿锦，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若我说我怪你呢？”陆锦华敛了笑忽地反问道。 姚靖仪瘪了瘪嘴：“你要是怪我，那我，那我也只能负荆请罪啦！”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终于没忍住横了她一眼：“负荆请罪还是算了吧，以后你别再这么‘出其不意’我就满足了。” 一听陆锦华这话，姚靖仪连忙凑到她跟前挽住她胳膊道：“嗯嗯，下次我一定不这样了！” 因为下次同阿锦若议婚事的那个人一定是她大哥啊！ 她怎么可能会坏自己大哥的好事！ “陆二姑娘，这次的事真抱歉。”虽然陆锦华没有同阿仪计较，但是身为兄长，姚靖珩还是起身朝陆锦华揖了揖再次向她道歉道。 “姚大哥不必如此，时辰也不早了，祖母和母亲应该还在等着我，我便先回去了。”陆锦华一边说着一边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本是想认命的…… 可没想到被阿仪这么横插了一脚。 可能是她和陈书远本来就没缘分吧！ “阿锦，我同你一道吧！反正你们一会也要回城，我坐你马车就好啦！”姚靖仪笑着站起身道。 和平阳侯府的这桩婚事没了下文，阿锦的祖母一定很生气，有她在，那位老夫人多多少少都会给她些面子。 看着再度挽上自己胳膊的姚靖仪，陆锦华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 很快，建安伯府的人也撤出了法源寺，随后，姚靖珩和张沛也坐上马上下了山，原本热闹的寺庙一下安静了起来。 没人注意到，梅林深处的一处禅房里还坐着一男子。 此时，他正执棋与一位大师对弈。 若是张沛还在的话，他一定能认出那大师是他的师傅了嗔大师。 “大师，该你落子了。”男子淡笑着对了嗔大师道。 了嗔大师看了一眼棋盘，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棋子一脸坦然的望着男子道：“贫僧认输了。” 听了了嗔大师这话，男子笑了笑，随后他撂起袖子，开始捡拾起棋子。 了嗔大师面带微笑看着男子的动作，直到男子终于停下手。 “八字的事是真的吗？” 了嗔大师微微一笑，他道：“施主何出此言？” “我就是好奇，毕竟，你们出家人不是常将不打诳语挂在嘴边么？”男子看着了嗔大师的眼睛淡笑着道。 “出家人的确不打诳语。” 看着了嗔大师慈眉善目的样子，男人怔了一下，他道：“所以说，他俩的八字真的不合？” 了嗔大师笑了笑，他道：“贫僧从未说过他们的八字不合，只是说他们今生没有夫妻的缘分。” 听了了嗔大师这话，男子忽地低声笑了出来，片刻后，他抬手掩着嘴清了清嗓子道：“那再敢问大师一句，我与那姑娘可有夫妻缘分？” 了嗔大师笑了笑：“这就要看施主啦！” “看我？” “阿弥陀佛，时辰也不早了，施主下山去吧！”了嗔大师淡笑着说了一句，随后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了。 第218章 中榜啦！ 很快，春闱放榜的日就到了。 一大早，贡院门口就挤满了这次参加会试的举子，不过，像姚靖杭、陆佑安这样的汴京权贵子弟是不会亲自去的，他们早早便在贡院附近的酒楼里订了雅间，只等待仆从将放榜的结果带回来给他们知道。 眼见离放榜的时间越来越近，姚靖杭再也按捺不住，开始不停在房间里踱起步来，时不时探头往窗户外边看上几眼。 也因此，当他看到坐在旁边悠然品茶的沈遇时，他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诧异。 “你不紧张么？” 沈遇抬起眼睛：“我为什么要紧张？” 听了沈遇这话，姚靖杭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他甩开手里的折扇，随后，才慢悠悠的踱步到沈遇旁边坐下道：“也是，沈公子才富五车，中榜于你来说乃是小菜一碟，是我杞人忧天啦！” 沈遇微挑了挑眉。 他活了两世，这次下场前又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日夜苦读，如此若还不能上榜，那他当真是不配为人了。 看着沈遇志得意满的样子，姚靖杭忍不住仰头悲叹了一口气：“你算是熬出头了，可我还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上岸了！” 若是这次不中榜，那他又得埋头苦读三年。 一想到这个，姚靖杭瞬间便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姚二公子还会在乎这个？”见姚靖杭愁眉苦脸的，沈遇忍不住笑着对他道。 身为永昌府的公子，上不上榜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上榜是锦上添花，可不上榜也影晌不了他什么，不像自己…… 沈遇说这话原本只是一句玩笑，可让他没相到的是，在听了他这话后，姚靖杭脸色忽地沉了下来，他冷冷的盯着沈遇，良久，才冷笑着对他开口道：“沈公子，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同汴京城里那些不学无术、游手好闲、靠祖荫庇佑的二世祖是一样的啊！” 要不然，他怎么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视沈遇为好友，为知己，即便沈这败落，他也从没因此疏远过他，可他了…… 他明知自己暗地里下了多少功夫，可却还能以如此戏谑的口吻说他还会在乎这个？ “阿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就在沈遇想要为自己辩解之际，一道敲门声却忽地打断了他的话。 “公子，建安伯府的两位公子来了。” 姚靖杭闭着眼睛缓和了一下脸色，末了，他才眼开眼睛对着外边的人道：“请两位公子进来吧！”说罢，他自己也跟着站了直来。 随着门被推开，陆佑安和陆佑文笑着抬脚走了进来。 “姚兄。” 两兄弟齐齐唤了姚靖杭一声。 姚靖杭笑了笑。 陆佑安正相说什么，可眼角的余光却忽地瞥到一旁的沈遇，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并笑着朝沈遇打招呼道：“三妹夫，你也在啊！” 沈遇抬手朝陆佑安和陆佑文揖了揖，对于陆佑安这一声‘三妹夫’，他直接选择了无视。 好在，陆佑安也没与他计较，他笑着将脸重新转向姚靖杭道：“刚刚听小厮说，姚兄在这定了雅间，所以，我便厚着脸皮带着文哥儿过来凑热闹了。” “陆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不是约好了，无论今次结果如何，咱们都要去广聚楼喝酒的么！”姚靖杭笑着接话道。 “是，我已经在广聚楼定了位置，到时候，还望姚兄一定赏脸才是。”陆佑安笑着顺着姚靖杭的话道。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就在这时，外边忽地响起一道激昂的声音 “放榜啦！放榜啦！” 随着这一嗓子，外边很快便喧哗了起来。 姚靖杭和陆佑安、陆佑文对视一眼，然后三人连忙朝窗边跑了过去。一时间，无数张脸从窗户里探了出来，人人都朝着贡院的方向翘首以待，等待着这最后的结果。 而此刻，建安伯府里，所有人都聚在了福瑞院。 陆泽宇今日也特意告了假。 众人都坐在椅子上等着，茶喝了一盏又一盏，就在王氏等得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外边终于响起小厮激动的声音：“伯爷，老夫人，大喜！大喜啊！” 随着小厮这一嗓子，屋里的人一下全都站了起来。 王氏更是激动的眼眶都红了。 “母亲，一定是哥哥中榜啦！”陆清华也激动的起身握住了王氏的手。 一进屋，小厮‘噗通’一声便跪到了陆泽宇面前：“伯爷，中啦！大公子，大公子他中榜啦！” 随着这一声中榜啦，整个福瑞院都沸腾了起来。 陆泽宇伸手一把将那小厮拉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他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伯爷！大公子他中榜啦！二甲第三十七名！”小厮激动的将刚刚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这话一出，陆泽宇脸上立时现出一丝喜色，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老夫人也激动的捏着佛珠念道：“阿弥陀佛，当真是菩萨保佑啊！” 昨日的香油钱没白添！ 安哥儿他竟然真的中啦！ 眼见那小厮说完就没下文了，王氏终于忍不住冲到了他面前，她瞪大着眼睛望着他道：“你只说大公子，那二公子呢？二公子中了多少名？” 一听王氏这话，那小厮脸上的喜色一下便消散了不少，他垂着脑袋讪讪的对王氏道：“回，回三夫人的话，二公子他，他没有中榜……” “胡说！文哥他怎么可能不中榜！你是没看清还是弄错了！”王低伸手指着那小厮，尖锐的指甲都快划到了他的脸上。 “三夫人，小的，小的……” “行了！大喜的日子，你休要胡闹！”看不下去这场闹剧，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沉着声音呵斥道。 “母亲，我哪有胡闹，我就是，就是想问清楚一点……” “他已经说得难道还不够清楚么？难道非要他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文哥儿没中你才满意！”老夫人冷着脸再次打断王氏的话道。 这话一出，王氏脸上血色尽去，她咬牙看着老夫人，颤抖着声音道：“母亲，偏心也不是您这样偏的，文哥儿也姓陆，他也是要唤您一声祖母的……” 第219章 她怎么不去死啊！ “王氏，你若非要这么般胡搅蛮缠，就滚回你的锦逸院去！”老夫人再也受不了王氏这副蠢样，她直接开始赶人了。 “我为什么要滚回去，我又没说错什么，您就是偏心！” 眼见自家母亲已失去理智与老夫人对上，陆清华忙上前扯住了她的胳膊：“母亲，您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她就是偏心，就因为我们三房是庶出，所以，她处处漠视我们……”话说到一半，王氏再也压不住心头的委屈，她掩着嘴就大声哭了起来。 “滚！让她滚！让她赶紧给我滚！”老夫人被王氏这一通指名道姓的指责气得一个仰倒，她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指着王氏的鼻尖气急骂坏的吼道。 陆清华被老夫人狰狞的模样吓到了，她下意识的攥紧王氏的袖角。 “来人啊！将这个泼妇给我赶出去！”眼见王氏还在那号丧不动，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再次朝着门外大声喊道。 随着老夫人这一喊，门外一下涌进来好几个婆子。 “母亲……”陆清华被这个场面吓住了，她连忙扯了扯王氏的袖角。 王氏此刻也终于找回了理智，她看着围在她面前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抽噎的声音忽地低了下去。 “三夫人，请吧！”为首的婆子面容冰冷的对王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王氏抽噎着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若是让这些婆子将她押送回锦逸院，那她的脸面可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随即别过脸气怒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母亲，三弟妹也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您就别同她计较了。”最终，还是陆泽宇站出来替王氏说了一句话。 老夫人再次冷哼了一声，不过，她到底没再说让王氏滚的话了。 见此情形，夏氏朝几个婆子挥了挥手，随后便笑着问那小厮道：“对了，上次听安哥儿说，永昌侯府的姚二公子也下了场，不知，他可有中榜啊？” “回二夫人的话，姚二公子没有中榜，不过，三姑爷倒是中榜啦！” 听了小厮这话，屋里的人全都怔了一下。 就连一直坐在后边喝茶的陆锦华眉心也忍不住动了一下。 “是吗？三姑爷他也中榜了吗？”夏氏笑着牵了牵嘴角。 “是！三姑爷不仅中榜了，他中的还是一甲！”小厮激动着嗓音继续道。 一甲！ 陆锦华捏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 “你说什么？沈遇他中了一甲！”原本还在生闷气的老夫人扶着椅子一下站了起来。 这个消息简直比安哥儿中了二甲第三十七名还叫她惊讶！ 一甲！ 那可是一甲啊！ 多少饱学之士苦读数十载到死都不曾中榜，可沈遇年纪轻轻，第一次下场就中了个一甲！ 先是沈二郎，再是沈遇，沈家这是要起复了吗？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里又嫉妒又羡慕，原本因为陆佑安中榜的喜悦也减少了几分。 若是中一甲的人是安哥儿该有多好啊！ “这还真是双喜临门了！母亲、伯爷，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份贺礼送去沈府啊！”夏氏看着老夫人笑盈盈的开口道。 “是要送一份贺礼过去，你看着准备吧！”老夫人终于缓过神来接话道。 “是，儿媳一会就去准备。”夏氏笑着应道。 看着夏氏满脸的笑意，可老夫人这会却是笑不出来了。 不仅是因为她眼热，更重要的是，她比谁都清楚沈遇这个‘三姑爷’做得有多憋屈，如今沈家扬眉吐气，伯府沾不上光倒还是次要，就怕他们跟伯府清算旧帐…… 归根究底，这一切全怪李氏母女，若她们俩不做妖，那伯府今日当真是双喜临门啦！ 听着夏氏与老夫人的对话，陆锦华勾着唇角冷笑了一下。 她原本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可现在这一丝侥幸算是彻底被打碎了！ 不过这样也好，有了前世做对比，今生沈遇只会更憎恶陆鸢华，如今他中了一甲，以后也不用顾忌伯府，那等着陆鸢华的就只有炼狱了…… 明德三十七年。 前吏部尚书之孙沈遇在殿试中一鸣惊人，被明德帝称赞有沈尚书当年之风彩并钦点他为探花，入翰林院。 冷落许久的沈家门庭一夜间恢复了往常的热闹，前去送贺礼的人差点踩烂了沈家的门槛。 沈老夫人高兴的当场就落了泪，熬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是苦尽甘来了！ 听着外边的喧闹，陆鸢华心里此刻却像是吃了无黄连似的，苦得她整张脸都拧了起来。 自己的丈夫中了探花，还被陛下亲点去了翰林院，这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只怕都会喜极而泣，可偏偏她心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早知道沈遇这么有出息，她当初为什么要勾搭张沛啊！ 若没有那些事，那她如今便人人羡慕的探花娘子！ 想到这，陆鸢华的心口忽地抽疼了起来：“佩玉，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看着捂着胸口抽泣的不能自已的陆鸢华，佩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当初陪陆鸢华嫁进沈家的丫鬟婆子，死的死，发卖的发卖，如今就只剩她一个，可即便她没被发卖出去，她这日子也跟坐牢没什么区别。 沈家人不许她们主仆踏出院子半步，每日只遣一个又聋又哑的婆子来给她们送些剩饭剩菜，想要吃些热乎的，就只能拿银子去买！时日一长，三姑娘那些陪嫁银子全都拿出去打点了，就连她自已这些年攒的体已也全都花出去了，如今，她们主仆二人手里再找不出半个铜板来，以后的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所以…… 她现在哪有心思听陆鸢华的忏悔啊！ 等了许久都不见佩玉说话，陆鸢华心里越发慌了，她踉踉跄跄的扑到佩玉身边拉着她的手哀求道：“佩玉，你，你说句话啊！你，你别不理我啊……” 她身边如今只有一个佩玉了，若连她都不搭理自已了，那她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可即便陆鸢华如此哀求，佩玉却仍旧一脸的麻木，她冷冷的看着陆鸢华，渐渐的，眼里怨气越聚越多，多到最后陆鸢华害怕的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佩，佩玉……” “姑娘，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您过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的干净！”佩玉看着陆鸢华冷冷的扔了这么一句，随后，她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屋子。 她若是死的话，说不定自已还能带着这条命回伯府去。 她怎么不去死啊！ 第220章 一举两得啊！ 沈宅。 “你还别说，你这宅子修整的还真不错，雅致又清幽，就是……少了一个女主人。”林青远一边打量着园子，一边淡笑着打趣沈擢言道。 可惜，沈擢言在听了他这话后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自顾自的替自已斟茶。 听着茶水入杯的潺潺水声，林青远勾着唇角又笑了笑，待茶水斟满，他手一捞，便将沈擢言面前的茶给抢了过来。 “嗯，这茶不错！平安，去给我包一罐，一会我好带回去。” 平安扯着嘴角朝自家主子看了过去。 “你看他做什么？帮了他这么大个忙，我拿点茶叶怎么啦！”察觉到平安的视线，林青远立时放下茶盏对他道。 见自家主子至始至终都没有出言反对，他咧嘴一笑，随即忙朝林青远行了个礼道：“林大人，一罐茶叶怕是不够喝吧？要不，小的给您包两罐？” 一听这话，林青远立时便笑开了，他很是赞许的朝平安比了个大拇指道：“不错，你小子是个有前途的！” “多谢林大人谬赞，那小的便下去帮您拿茶叶啦！”平安笑着再度朝林青远揖了揖，然后才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平安飞奔而去的背影，林青远得意的又将茶杯端了起来。 “啧啧，这御赐的茶，味道就是不一样！” 这话一出，沈擢言终于抬起眼睛睨了他一眼，不过，也就只这么一眼，很快，他又低下头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来。 见沈擢言始终不捧场，林青远终于收起脸上的笑，他抬手伸了个懒腰，末了，才一脸正色的盯着沈擢言道：“行了，说说看，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沈擢言挑眉朝他看了过去：“下一步？” “是啊！”林青远瞪着眼睛。 他不相信沈擢言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人家姑娘大好的姻缘都被他搅合没了，这个时候他要是装傻，那就真太不是东西啦！ 见沈擢言又朝他看了过来，林青远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而后，他连忙举起手道：“你可别再提让我夫人上门帮你提亲的事了……” 他先前应下这事的时候可不知道，除了沈擢言和陈七外，连永昌侯府那位大公子也对这位陆二姑娘情有独钟！ 陈七他可以不在乎，可姚靖珩…… 他可是阿沛未来的大舅子啊！而他那位弟妇姚二姑娘更是出了名的彪悍！ 这个忙，他真真是有心无力！ 毕竟，他又不能代替他夫人上门提这个亲…… “茶你都喝了，我现在哪我说这话？”沈擢言挑眉看着林青远。 可让沈擢言没想到的是，他这话才刚一落音，下一秒，林青远立时弯腰‘噗’地一声将嘴里的茶全都吐了出来。 待擦拭干净唇边的茶水，林大翰林这才重新看着沈擢言道：“现在好了吧！” 沈擢言嘴角抽了两下，他终于不在说话了。 “你盯着我也没用！这事你若真要怪，那也得怪你自已！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绕这么大个弯，把我小舅子和姚家兄妹扯进来啊！你直接出手不行吗？”林青远瞪着沈擢言道。 一开始他还以为沈二是跟了嗔大师没什么交情，所以才要借他小舅子的手！ 可后来才知道，这厮跟了嗔大师熟着了！ 他要是不绕这么大个圈子，那他小舅子也就不知道姚大郎喜欢陆二姑娘，他要不知道，他夫人也就不知道，那这提亲的事自然也就是顺手的事，可现在这么一弄…… 他夫人怎么可能为了沈二去给自已未来弟妇添堵啊！ “要不，你找别人试试？”见沈擢言神色不善，林青远到底还是稍稍妥协了些，他试探的给出一个建议道。 “别人？比如说……” 林青远嘴角抽了抽。 不是吧，这人选还得他给他想啊！ 不过…… 看在沈二这厮做了这么多年的老铁树的份上，林青远到底还是帮他想了一个人选，他道：“你家老夫人怎么样？” “你说什么？” “反正这事她迟早得知道！再说，她老人家年初不还在姚贵妃面忧虑你的婚事么？既然如此，你还不如直接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她！她不是自诩自已是个慈母吗？既然如此，那你就让汴京城里的人看看，她这位慈母有多疼你这个儿子！”林青远越说越觉得自已的这个法子十分可行。 沈擢言眸心动了动。 他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片刻后，他唇角终于漾起了一抹笑意：“你这脑子总算是灵光了一回！” “哈……瞧你这话说的，在你侄子之前，大周朝也就出了我这么一个年纪轻轻，才貌双全的探花！”林青远昂着下巴骄傲的道。 他这能坐到这翰林院大学士之位，凭的可全是自已的真才实学！ 不过，说到沈遇…… “沈二，你家侄子这次倒教我有些刮目相看！他那一手文章，笔锋之犀利，见解之独到，通篇没有一个废字，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这文章是出自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之手！”林青远赞叹道。 一甲探花，沈遇当之无愧！ 他甚至觉得，凭他那篇文章，便是头名状元，他也是做得的！ “你倒是看得起他。”沈擢言勾着唇角睨了林青远一眼，随后便低头不紧不慢的喝起了茶来。 见沈擢言兴致缺缺，林青远知道他约莫是不想跟自已聊沈遇，于是，他忙端起茶盏也跟着喝了一口茶。 一口茶下肚，林青远终于又重新抬起了眸子，他道：“对了，明日沈家设宴，你要去凑这个热闹吗？” 沈擢言摩挲着茶盏没有说话。 “按说你是该去的，毕竟沈家这宴会是庆贺你侄儿高中的，你这个亲叔叔若是不去难免被人诟病，更何况……你不是想让你家那位老夫人帮你提亲么？这不正好，机会来啦！”林青远笑着对沈擢言道，说完，他忽地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忙又补了一句道：“那日建安伯府定然也会去，说不定，那位陆二姑娘也在其中，这样一来，岂不又替你省了一桩事！” 若是能当场定下来，那也省得旁人再打她的主意！ 这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第221章 那丫头在笑我 四月十七，沈府设宴。 如林青远所料，陆锦华确实跟着老夫人和夏氏来沈府赴宴了。 一同的还有陆佑安和陆清华。 老夫人原本是不想带陆清华来的，她心里还记恨着当日王氏忤逆她的事，可王氏回京已有一段时间，且今日来沈家赴宴的人又多，若见三房的人一个没出现，难免有人会在私底下编排她苛待三房，思及此处，她这才勉强将陆清华给带上了。 一到沈府，看着门口络绎不绝的人群，老夫人心里那股酸胀一下又涌了出来。 她家安哥儿也中榜了，可来给他们伯府祝贺的人寥寥无几，可沈家却人头攒动…… 若是今日摘得探花郎的是她家安哥儿该有多好啊！ “老夫人，该下车了。”见老夫人神情微凝，春嬷嬷忙凑到她跟前柔声道。 老夫人看了春嬷嬷一眼，随后，她才将手递出去并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此时，夏氏也领着陆锦华、陆清华并陆佑安走到了老夫人面前。 “母亲。” 老夫人点了点头。 她们站在马车等了一会，可迟迟却不见沈府来人迎他们。 今日虽然来沈府赴宴的人多，但伯府可是沈家正儿八经的亲家，尤其是，沈大夫人明明就站在门口迎客，可她愣是一眼都没往这边瞧。 看着老夫人逐渐拧起的眉心，陆锦华唇角忍不住微勾了勾。 她不相信沈大夫人没看到伯府的马车——就算她没看到，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会提醒她!可她却硬是一眼也没往这边瞧。 显然，沈大夫人这是想给伯府一个下马威！ 只是…… 沈大夫人有没有想过，沈遇才中探花，她就整这一出，旁人瞧了，伯府固然没脸，可她自已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眼见周围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老夫人脸上终于再也挂不住了，就在她想要发作时，一道清冽的嗓音却忽地响了起来。 “祖母，既然沈家不欢迎咱们，那咱们就回去吧！” 老夫人转过脸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陆锦华笑了笑，她一脸坦然的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掐着春嬷嬷手臂的手忽地一松，随后，她脸上也跟着绽出一抹笑来：“阿锦说的不错，既然沈家不欢迎咱们，那咱们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那祖母，孙女扶您上车。”陆锦华笑着上前扶住老夫人的手道。 “好。”老夫人笑着应了下来。 这话一出，有机灵的婆子立时便上前掀开了帘子。 老夫人抬脚踩上凳子，就在她将要上马车的那一刻，一直暗中注意伯府动静的沈大夫人终于领着婆子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亲家老夫人，亲家老夫人……” 老夫人侧眸同陆锦华对视了一眼，末了，她才慢悠悠的收回脚转了回来。 “我真是忙晕头了，若不是婆子提醒，我竟不知道亲家老夫人您来啦！今日真是太失礼啦！我在这先向您老人家赔不是啦！”沈大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忙郑重的朝老夫人行了个大礼。 沈大夫人这一番话说得极为诚恳，即便老夫人知道她是故作姿态，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 毕竟，沈大夫人今日既是主家又是晚辈。 同她计较，只会让人觉得她这个亲家老太太心眼小，架子大！ “伯母这话言重了。今日沈家大喜，知道您忙不过来，我们还来给您添乱……若真要赔不是，那也是我们给您赔不是才是！”陆锦华很是歉疚的看着沈大夫人的眼睛道。 这话一出，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 原本准备往沈府走的人也俱都停下了脚步。 沈大夫人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四周寂静，回味过来后她再也挂不住脸上那抹和煦的笑意。 就在她开口想要替自已找补几句时，老夫人却顺着陆锦华的话又响了起来：“锦姐儿说的是，若要赔不是，也该是我们向亲家您赔不是才是。” 陆锦华这么说，沈大夫人还能说她年纪小童言无忌，可陆老夫人…… 她这是明显想将她架在火上烤啊！ 就在气氛尴尬之际，一道爽朗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陆老夫人，您老人家今日怎么舍得出来啦？” 陆锦华抬眸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只见来人穿了一身淡紫色立领的春裳，底下系着百蝶穿花的八幅裙，行走之间，头上步摇轻晃，正是翰林院大学士林青远之妻张清。 “哟！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咱们的沈探花是您老人家的孙女婿啊！陆老夫人，恭喜恭喜啊！不仅有个探花孙女婿，我听说，贵府大公子也中了二甲？” 听了张清这话，老夫人脸上终于重新堆满了笑意，她道：“林夫人记性好，我家那小子今次确实侥幸中了二甲，不过，到底比不得沈探花。” “老夫人这话就生份啦！沈探花不也是您孙女婿么？”张清笑盈盈的道。 老夫人笑了笑。 不过，她没接张清这话就是了。 “亲家，林夫人，有什么话咱们还是进府说吧！”而此时，沈大夫人也终于缓过了神来，她重新堆起笑对两人道。 “那陆老夫人，咱们就进去吧！ ”张清笑着对老夫人道。 “好！好！林夫人请！”老夫人笑着示意张清先走。 “老夫人您先请。”张清谦让的道。 老夫人朝张清点了点头，随后便笑呵呵的扶着春嬷嬷的手朝沈府走了过去。 张清这一来，她里子面子一下全都有了！ 要说还是定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就是大气，她不仅没计较先前同伯府的那些过节，今日还出言拉抬了她一把！找个机会，她一定要好生感谢她才是！ 不只老夫人，就连沈大夫人此刻也对张清感激不尽。 若不是她出来搭台子，那她今日的脸面可就全丢在这了！ 就在沈大夫人悄悄吐气之际，她忽地察觉到有道目光朝她看了过来，她忙抬起头朝那边看了过去，却见建安伯府的那位陆二姑娘朝自已弯唇一笑，随后，她便在她的注视中淡然的转过了身去。 “菊青，你，你瞧见了没，那丫头，那丫头在笑我！” 第222章 沈少夫人呢？ 这次的宴会，沈家花足了心思。 摆设布置精巧雅致不说，他们还花大价钱请来了荣喜班助兴，就连府里的丫鬟也都换上了新做的春裳。 安顿好众人，沈大夫人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客气话，外边又有人来报，说平阳侯府和永昌侯府的人来了。 沈大夫人歉疚的众人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便转身快步出去迎客了。 听到平阳侯府的名字，老夫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僵硬，虽然很快她便遮掩过去了，但这一抹僵硬还是被正在与她说话的张清给察觉到了。 很快，沈大夫人便笑盈盈的引着平阳侯夫人和永昌侯夫人走了进来。 一见她们进来，原本闲聊的夫人们纷纷站起了身来笑着上前打招呼，夏氏和张清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她们并未像旁的夫人凑过去。 至于老夫人，她依旧端坐在椅子上喝茶，仿若不知道平阳侯夫人来了似的。 但让老夫人意外的是，平阳侯夫人在与众夫人打过招呼后，忽地便笑盈盈的走到她跟前道：“陆老夫人，恭喜恭喜啊！如今您老人家约莫是咱们汴京城最羡慕的人啦！不仅有个探花郎的孙女婿，就连孙子也在此次春闱中榜上有名！”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夫人虽然膈应平阳侯府临时悔婚，但好在这件事并未传开，而且她也知道悔婚的事与平阳侯夫人并无太多干系，再加上她这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于是，她终于挤出一抹笑对她道：“侯夫人说笑了。” “我可不是说笑，我是真心羡慕您老人家的！孙子们出息不说，就连孙女们也都一个赛一个鲜妍！”平阳侯夫人笑着又补了一句道，说罢，她还不忘侧脸往旁边的陆锦华扫了一眼。 比起上次在法源寺，今天陆锦华的装扮明显要素雅一些，气质也从上次的明艳端庄变成了清丽冷艳。 美人就是美人，不管是淡妆还是浓抹总能惊艳世人的眼球。 也难怪…… 在知道老夫人反悔不与建安伯府结亲后，书哥儿怄得将自已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 注意到平阳侯夫人的视线，陆锦华朝她笑了笑，随后垂眸朝她福了福。 比起平阳侯夫人一上来就搭话，永昌侯夫人则要冷漠许多，她一进来便刻意保持着与伯府众人的距离，全然没有先前的亲热和和蔼。 最后要的是，她今日赴宴也没带上阿仪。 对于她的转变，陆锦华约莫猜到了其中的原因，她扯着嘴角笑了笑，随后便安静的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而旁边的老夫人被平阳侯夫人这么一吹捧，心里原本堆积的那点闷气一下消散了大半，她笑着接着平阳侯夫人的话道：“夫人谬赞了。” 平阳侯夫人笑了笑，可很快，她话锋又一转，她道：“对了，沈少夫人呢？今儿个她可是主角，怎么没瞧见她？” 这话一出，一时间，明玉轩里数十道目光一下齐刷刷的朝沈大夫人看了过去。 就连建安伯府的人也都朝沈大夫人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沈大夫人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过，她早便料想到今日会有此一问，于是，她忙拧着眉叹了一口气道：“唉，别提了！这丫头身子骨弱，自嫁进来后便一直生病，这药是一碗一碗的吃下去，好不容易调养得有了些起色，可前阵子听说遇哥儿被点了探花，激动之下一下呕出一口血来，唉！早知道这样，我便不告诉她这个消息了！”说到这，沈大夫人忽地走到老夫人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满脸歉疚的道：“亲家老夫人，我真是、我真是太对不起您了……您将好好的一个孙女交到我们沈家，可我们却没照顾好她……” 尽管老夫人此刻很想甩开沈大夫人的手，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而且这事本就是伯府有亏在前，所以，她也只能配合沈大夫人演戏道：“亲家快别这么说，是鸢姐儿这丫头自已是没福气……” 可不就是没福气么！ 但凡她不作死，今日她便是正儿八经的探花娘子！伯府与沈府的关系也不会这像现在这样糟糕！更重的要是—— 依沈遇如今的势头，再加上已故沈尚书的影晌力，他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里越发怄得慌了。 众人心里原本还有些猜疑，可见沈少夫人的娘家，建安伯府都没说什么，一时间，也都不由信了沈大夫人刚刚那番话。 “老夫人您不怪罪我便好……”有老夫人配合，沈大夫人很快便扯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强挤出来的那两滴泪水。 陆鸢华就是建安伯府插在她心口的一根刺! 她只要一想到她做下的那些丑事，那刺就往深处扎多一分！从前她碍于伯府只能等着，可现在…… 也是时候将这根刺给拔出来了！ “夫人也不用太忧心，沈少夫人吉人自有天象，她会好起的！”见沈大夫人哭得伤心，有夫人站出来安慰道。 “多谢夫人吉言。”沈大夫人感激的看了那夫人一眼，她扯着帕子又擦了擦眼角，随后才笑着转移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众位夫人快坐下说话吧！” 说罢，她忙上前亲自将老夫人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待众人都坐定，看着满堂宾客，恍然间她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她忙又侧眸对旁边的丫鬟小声道：“老夫人怎么还没来？赶紧去瞧瞧！” 按说老夫人早就应该到了！可现在她却连老夫人的人影也没看见，而且，老夫人也没遣人来知会她一声…… 这情况属实是太反常了，该不会是…… 老夫人那边出什么岔子吧？ “沈大夫人，是出什么事了吗？”似有夫人察觉到了沈大夫人脸上闪过的慌乱，于是，她忙开口询问道。 “没，没有！我让丫鬟通知荣喜班开演了！对了，菊青，你将戏本子给众夫人过目，看看众位夫人有没有想听的戏。”沈大夫人笑着开口道。 “是。”菊青应了一声，随后，她忙带着几个小丫鬟将戏本子送到了众位夫人的面前。 纵然有些夫人已察觉到了沈老夫人的缺席，可沈大夫人不说，她们也就默契的装起傻来。 第223章 谁会想不开诟病锦衣卫？ 沈大夫人并没有料错。 沈老夫人这确实出了岔子。 看着忽然上门来给她请安的沈擢言，沈老夫人心里不可谓不震惊！ 自他从宁夏回来后，她不是没向他释放过善意，可每次都无一例外被他给漠视了！可现在，他竟然主动上门来给她请安…… 该不会是见遇哥儿出息了吧？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很快，沈老夫人便自已把它给掐灭了。 遇哥儿虽说是中了探花入了翰林院，可比已经任职锦衣卫副指挥使的沈擢言到底还是差了一些的，所以…… 他今日来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所幸，沈擢言并没有让她猜疑太久，他抬眸斜斜的看着沈老夫人道：“听说，老夫人您最近很是忧心我的婚事？” 说到婚事，沈老夫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自打你回京后，汴京城便有不少夫人来我这探口风，就连宫里的贵妃娘娘也问起此事……虽然你不喜欢我这个嫡母，但只要我一日顶着这个名头，你的婚事我就不能不过问。” 原以为沈擢言听了她这话会愤怒，会冷脸，可让沈老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话一出口，沈擢言竟轻笑了一声。 “您说的是，只要您一日是我的嫡母，那我的婚事您就不能不过问。” 沈老夫人眯了眯眼睛。 “我也不与您老人家卖关子了，我看中了一个姑娘！”沈擢言看着沈老夫人直接开门见山道。 沈老夫人眉心动了动，片刻后，她唇角缓慢的勾起一抹笑意，她往边上倾了倾身子，末了，才不看着沈擢言不紧不慢的道：“所以，沈副指挥使今日来这是想我……帮你提亲？” “老夫人不愿意？”沈擢言靠在椅背上扬眉看着沈老夫人道。 看着面前这张倨傲又坚毅的脸，不知为何，沈老夫人眼前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在大雨中跪得笔直的少年。 一样的脸。 只是，却再难从这张脸上看到当年的绝望和怨愤。 他已经学会隐藏了。 “怎么会，不知……沈副指挥使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沈老夫人勾着唇角淡淡道。 “建安伯府，陆二姑娘。”沈擢言看着沈老夫人淡笑着吐出几个字。 沈老夫人唇角的笑意终于渐渐敛了起来，她眯着眼睛仔细的将沈擢言打量了一遍，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瞧出些什么。 可沈擢言的眼睛却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虽面上漾着笑意，却她怎么也藏不出这笑意下边隐藏着什么。 他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所以，他不会不知道这位陆二姑娘是遇哥儿的妻姐！ 他是真瞧上了她，还是说…… 他想借着陆二姑娘这层身份给她，给沈家难堪！ “正好今日建安伯府的老夫人和二夫人都在，还有众位夫人在旁作见证，也省了老夫人您再跑一趟。”说到这，沈擢言故意顿了顿，随后，他唇角扬起一抹更笑的笑意，末了，才接着刚才的话道：“老夫人，您说呢？” 他还想让她今日当着众位夫人的面提亲！ 哈！ 哈哈！ 沈老夫人终于没忍住垂眸冷笑了起来。 看着沈老夫人这般模样，沈擢言也不恼，他依旧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含笑看着沈老夫人。 他今日既然来了，那必然是要等到一个答案的。 而且，这个答案还得他满意。 “你才刚坐稳锦衣卫副指挥使，你不怕人诟病么？”沈老夫人抬眼盯着沈遇道。 “诟病？哈哈哈……”沈擢言忽地放声大笑了起来，直到沈老夫人眉心渐拧成结，他将手往两边的扶手一放，随后倨傲道：“我还真不知道，这汴京城有谁会吃饱了没事诟病锦衣卫？老夫人您不防举例说说？嗯？” 说到最后那个字，沈擢言还不忘朝沈老夫人挑了下眉。 沈老夫人显然被沈擢言这倨傲的话给震住了，她瞪着眼睛看着沈擢言，许久，她才反应过来道：“锦衣卫虽大权在握但也不是无所不能，这汴京城里还是有不惧锦衣卫权势的……” “比如说老夫人您么？”沈擢言勾着唇角打断沈老夫人的话道。 沈老夫人眼皮抽了两下：“我，我是说那些御史……” “御史啊……”沈擢言抬手摸着自已的下巴佯作思索的样子，片刻后他扬了扬眉道：“御史虽然闲着没事喜欢到处参人，可我正儿八经的请人上门提亲，又没强抢民女，他们能参我什么？” “可你看中的姑娘是遇哥儿的妻姐！” “这不正好亲上加亲么？” “你，你……” “老夫人您这般推三阻四，您是不愿意看到我娶亲么？”沈擢言淡笑着看着沈老夫人又补了一句道。 沈老夫人抿着唇角，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便加重了力道。 年初，她凭着沈擢言的军功以嫡母的身份得到了贵妃的召见，而现在……沈擢言便借着她嫡母的身份给她施压。 她在贵妃以及众命妇面前表现得有多慈爱，那今天她就得将这份慈爱给演下去！ 要不然，万一沈擢言进宫去面见陛下或是贵妃，说她这个嫡母不肯为他的婚事筹谋，那她才是真真正正的被打脸了！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吸了一口气，随后便迅速做了决定，她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擢言道：“你就非陆二姑娘不可么？” “是！” “好！我一会可以帮你提亲，不过，若是建安伯府不答应……” “我相信老夫人您会让伯府答应的，毕竟……您不是一直为我的婚事‘忧心难眠’么？”沈擢言笑着再度打断了沈老夫人的话。 看着沈擢言戏谑又得意的模样，沈老夫人心口像是被人塞进了厚厚一层棉花，憋闷心慌的她喘不上气来。 “既然您已经应下了，那我就不耽误老夫人您去明玉轩了，我去前院男宾客那边等您老人家的好消息。”沈擢言一边说着一边就站了起来，他朝老夫人颔了颔首，随后便转身抬脚大步朝门外走了出去。 就在他踏进门口的那一刻，后边传来丫鬟担忧的声音。 “老夫人，老夫人……” 沈擢言勾了勾唇角，随后加快了脚步。 第224章 抢你风头 沈擢言去到前院的时候，里边已经热闹起来了，沈遇被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他唇角那抹疏远又淡漠笑意。 疏远又淡漠…… 呵，有点意思！ “二爷，您来啦！”里边侍候的小厮第一时间发现了沈擢言，他连忙小跑着迎了过去。 小厮的声音很大，听到动静，原本还围着沈遇嘻闹的少年俱都停了下来，众人齐刷刷的朝门口望了过去。 对于沈擢言的出现，沈遇心里虽然诧异，但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他淡笑着迎向沈擢言道：“二叔，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听了沈遇这话，沈擢言勾着唇角笑了笑，随后才语气轻快的道：“我来给老夫人请安，听说你们在这聚会喝酒，所以便过来凑凑热闹。” 沈遇眸子沉了沉。 给老夫人请安。 这话说出去旁人或许会信，可沈家的人谁不知道，沈擢言恨透了沈家的人，他会好心跑来给老夫人请安？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是我打扰你们了么？”沈擢言淡笑着又看了一眼其他人道。 “没，没有……” 其他人纷纷摇头否认，可脸上的局促却已变相的说明了一切。 虽然沈擢言大不了他们几岁，可他辈份高，又上过战场，还是锦衣卫副指挥使…… 在这样的人面前，他们哪敢放肆啊！ 好在，少年们并没有局促太久，因为，里间陪客的沈大爷听到消息已快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今日来赴宴的官员。 “擢言，你来啦！” 一见到沈擢言，沈大爷便亲热的迎了上去。 沈擢言勾着唇角笑了笑，就在沈大爷走到他身边准备伸手拥抱他时，他忽地垂头喊了他一声：“大哥。” “哎，哎。”沈大爷僵硬的应了两声，随后默默将自已的手收了回去。 今日来赴宴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虽然察觉出沈家这两兄妹之间有隔阂，但他们也不愿意放弃这个与沈擢言亲近的机会。 “沈大人，今日难得遇见，不如咱们进去一起喝杯水酒怎么样？” “是啊！沈大人，咱们进去喝酒吧！” 众官员围着沈擢言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锦衣卫的名头虽然让人畏惧，但也不妨碍这些人想与新任锦衣卫副指挥使拉拉关系！ “既然众位大人盛情邀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沈擢言笑着应了下来。 众人原以为要说服这位新任锦衣卫副指挥使要费些力气，可没想到，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下来，一时间，众人难免喜不自胜。 “沈大人快里边请！” “沈大人，一会您可得多喝几杯啊！” 众官员一边说着一边自动退到两侧为沈擢言让出一条路来。 这一刻，众人似乎都忘了今日宴会的主角是探花郎沈遇，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有沈擢言一人。 看着这个抢走自已风头的‘二叔’，沈遇忽地想起‘前世’，前世，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在众人的目光中毫无顾忌的抱走了他的妻子！ 想到这里，沈遇拢在袖子里的手忽地紧紧攥成了拳头，心里的怨愤和羞辱如潮水一般彻底将他淹没！ 沈、擢、言！ “阿遇，你没事吧？”沈遇同窗好友发现了沈遇神色不对，于是，他连忙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角问道。 沈遇深吸了一口气，他勉力将心口那翻涌的怨愤和屈辱给压了回来了，待平复好心情后，他才转过脸对关心他的好友道：“没事，可能是酒意上头了。” “那要不一会你少喝点？”那人没看出异样，以为沈遇是酒量不济，于是，忙开口建议他道。 “好。”沈遇笑着应了下来。 就在沈遇收拾好心情准备重新招待众人时，却见原本已快踏进里间的沈擢言忽地停了下来。 众官员虽然觉得奇怪，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出声。 最后，还是沈大爷先站了出来。 “擢言，怎么呢？” “没事。”沈擢言笑了笑，随后，他朝外边的小厮招了招手，但那小厮走到跟前，他才笑着又道：“一会老夫人若是遣人来找我，你记得进来通知我一声。” “是，二爷。”小厮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行，那就这样吧！”沈擢言淡笑着扔出一句，随后，他再没任何犹豫便抬脚进了里间。 他一走，其他官员也纷纷抬脚跟了进去。 直到所有官员都进去了里间，外间的少年们这才又重新笑闹了起来，这时，有人发现沈遇仍旧站在原地不动，于是，他忙上前推了推沈遇的胳膊道：“沈兄，干嘛呢？该你联诗啦！” 沈遇朝少年笑了笑，只是，心思却仍旧停留在刚刚沈擢言说的那些话上。 众人以为沈遇在思索，于是，也不催他。 就在这时，沈遇眸子忽地一亮，众人以为他想出了绝对，于是，全都涌了过来，可哪想，沈遇却直接抬脚朝门外走了过去。 “沈兄，你去哪啊？” “沈兄，你别走啊！” 少年们纷纷叫嚷了起来。 沈遇转过脸歉疚抬手朝众人揖了揖，他道：“众位，我先失陪一下，一会马上过来。”说罢，便抬脚继续朝门外走了出去。 对于沈遇突如其来的动作，少年们都心生疑窦，其中有公子凑到姚靖杭身边问他道：“姚兄，沈兄这是怎么啦？” 姚靖杭端着酒杯耸了耸肩，表示自已也不知道。 “好了，别管这些啦！咱们继续，现在该谁联诗啦！”人群中，有少年站出来主持大局道。 很快，明堂里又热闹了起来。 而另一边，沈遇出门后立时招手唤来了一个丫鬟。 “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二爷今日是否有去给老夫人请安？再打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一听沈遇这话，小丫鬟眉头立时便皱了起来，她抬头很是为难的朝沈遇看了过去：“公子，奴手只是一个粗使丫鬟……” “算了，你直接去明玉轩吧，若那边有什么动静你立时来回我！”知道让这个丫鬟打听宁德院的动静有些为难，于是，沈遇又换了个主意。 这回小丫鬟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下来，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沈遇在她背后又加了一句。 “尤其是关于二爷的事！” 第225章 咱们两家是不是有缘啊！ 戏唱到第二折的时候，沈老夫人终于扶着丫鬟的手出现在了明玉轩。 “母亲。”一见沈老夫人，沈大夫人立时便起身迎了上去。 “老夫人。”其他夫人也纷纷起身同沈老夫人打起了招呼。 “众位夫人快坐，别让我这老婆子搅了你们听戏的雅兴。”沈老夫人一边走到自已的位置上坐下，一边笑着对众位夫人摆手道。 众位夫人笑着落了座。 见众人落了座，沈老夫人这才笑着又道：“众位夫人，今日是我这老婆子失礼了，原该早就过来同众位夫人见礼，可哪想，临要过来时，我家二哥儿忽然来了。” “老夫人，您说的二哥儿不会是沈副指挥使吧？”众夫人中有人伶俐的接口道。 “瞧您这话说的，我家还有旁的二哥儿吗？”沈老夫人乐呵呵的接话道。 听了她这话，其他夫人立时便开始恭维了起来。 “还是老夫人您福气好！沈二爷去年在宁夏立了战功，回来就被陛下授了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这才过了多久，您家添了一位探花郎，这样的福气当真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啊！” “是啊！是啊！”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恭维声，陆老夫人忍不住撇了一下嘴角。 除了嫉妒，更多的还有鄙夷。 探花郎虽然难得，但三年总会出一个，能不能在官场平步青云还得另说！ 至于沈二爷…… 他是任了锦衣卫副指挥使不错！可就他和沈老夫人的关系，他不回来踩沈老夫人两脚就已经很不错了！ “都是孩子们自已争气，我也是沾他们的光啊！”被恭维的沈老夫人乐呵呵的道。 “老夫人您真是太谦虚了。” “是啊！是啊！” 听着四周又响的恭维声，陆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她侧过脸笑眯眯的望着沈老夫人道：“亲家，如果我没记错，沈二爷今年应该二十有四了吧？” “亲家记性真好，擢言今年确实二十四了。”沈老夫人笑着答道。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于是，忙又笑着对沈老夫人道：“那亲家您得多操心操心他的婚事啊！在汴京城里，像他这么大年纪的哥儿，孩子都好几岁了！他的婚事，您老人家可得上点心啊！” 果然，这话一出，原本恭维沈老夫人的那几位夫人都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都说新任探花沈遇惊才绝艳，可当年十四岁便中了举人的沈二爷又何尝不是汴京城的骄子，且那时沈尚书尚且在世，沈家满门荣耀，所有人都觉得沈二爷将来不可限量！可任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在他十五岁那年突然弃笔从戎孤身一人去了宁夏…… 那时，她们私底下都觉得，沈二爷之所以走得如此决绝，最大的原因可能就出在沈老夫人身上。 因为沈二爷是庶出！ 说到这个，她们又想到去年沈二爷在宁夏立京被陛下封为锦衣卫副指挥使，沈老夫人屁颠屁颠为他办了一场接风洗尘宴，可没想到，沈二爷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在宴会上。 而且，年前她们就听闻，沈老夫人欲为沈二爷择一位良妇，可这眼看都快过去半年了，沈二爷仍孤身一人…… 如今细想想，若说这里边没点猫腻她们还真不信！ 瞥见众夫人交换了眼色，陆老夫人正暗自得意，可哪想，沈老夫人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亲家说的极是，今日我家二哥儿来见我正是为了他的婚事，他跟我说，他相中了一个姑娘！” 沈老夫人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纷纷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别说其他人好奇，就连陆锦华在听了沈老夫人这话后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前世可从未听闻沈擢言中意哪家的姑娘。 若说他真有喜欢的人，那最有可能的便是康平公主。 当时，汴京城里的夫人们私下都在议论，定远侯之所以迟迟未娶妻是因为痴恋康平公主却又介意她豢养面首之故。 当然，这些都是贵夫人们私底下的猜测。 反正，直到她死，沈擢言都未曾娶妻。 比起众人的好奇，林夫人张清显然要镇定许多，甚至她在听了沈老夫人这话后还勾着唇角笑了一下，而后，她笑着便将视线移到了陆锦华身上。 触到张清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陆锦华眉心动了动，就在她不解之际，却听平阳侯夫人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沈二爷相中了哪位姑娘啊？若是老夫人您不嫌弃的话，或许，我还能赚杯沈二爷的媒人茶喝。” 一听平阳侯夫人这话，沈老夫人忙作惊喜状，她道：“那当真敢情好啊！恰好今日那姑娘也在，夫人您这个媒人可得好好帮我家二哥儿说和说和啊！” 沈老夫人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沉静片刻后，明玉轩一下便炸开了锅，夫人们开始纷纷打量起今日来赴宴的年轻姑娘们，猜测着沈二爷最有可能瞧中的是谁。 陆锦华原本没觉得什么，可就在沈老夫人这话落音之际，张清侧过脸又朝她看了过来。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上了她的胸口。 不，不可能的！ 她今生只同沈擢言见过寥寥几面，而且，她也没被陆鸢华算计，不可能的！ 一定是她多想了！ 就在陆锦华不停说服自已之际，平阳侯夫人带笑的嗓音紧跟着又响了起来：“老夫人您就别卖关子了。” “是啊是啊！你就说说沈二爷他到底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啊？” 其他夫人也跟着附和道。 一时间，众人都不自觉的将先前猜疑沈老夫人与沈二爷母子不和的事抛到了脑后。 听了众人的话，沈老夫人笑了笑，随后，她转过脸亲切的望着陆老夫人道：“亲家，您家姑娘到底是怎么养的？一个三姑娘迷了我家遇哥儿的眼，如今，我家二哥儿又相中了您家二姑娘，您说，咱们两家是不是有缘啊！” 第226章 沈擢言相中她了 随着沈老夫人这话一出口，原本热闹的明玉轩一下静了下来，只有戏台上伶人仍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陆老夫人瞪着沈老夫人久久没有说话。 倒不是她觉得沈老夫人在撒谎，只是，她刚刚那些话，她怎么听怎么刺耳——什么叫做她家姑娘是怎么养的？ 她还拿鸢姐儿同锦姐儿做比较，这不是纯纯在讽刺她们伯府吗？ 而其他夫人虽然没听出沈老夫人这话里的猫腻，可叔侄二人分别相中姐妹俩，这放在哪都是让人震惊的一件事！ 旁的不说，这辈份该怎么论啊？ “沈老夫人，您，您是在开玩笑吧？”最终，还是夏氏最先从震惊中醒过了神来。 自家女儿招人喜欢是好事，可…… 可那也得看招谁喜欢啊！ 谁家好人家愿意和锦衣卫扯上关系啊，尤其这沈二爷还是锦衣卫的头头，就算不说锦衣卫的事，光他是沈家人这一条就已经足够让她不待见了！ “这么多夫人看着，我就算仗着自已一把年纪也不敢托大拿这事开玩笑啊！”沈老夫人含笑望着夏氏道。 她这话一出，夏氏心里那点侥幸彻底被击了个粉碎。 确认沈老夫人不是在玩笑，一时间，众多目光都齐刷刷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鄙夷的…… 各式各样的目光编成一只密网牢牢的将陆锦华锁在中间，若是换作旁人，怕是早就慌了，可陆锦华却低垂着头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沈老夫人确实不会拿这事开玩笑，所以…… 沈擢言是真的跟她说相中了她吗？ 亦或者…… 他是想借这事让沈老夫人没脸？ 可这个念头才在她脑中一闪，她眼前立时浮现出沈擢言折下梅花递到她面前的样子。 该不会…… 沈擢言是真的相中她了吧？ “可沈老夫人，这事不合适啊！我家阿锦见到沈二爷是要唤他一声沈二叔的。”夏氏拧着眉头又道。 “这不妨碍什么的，我家二哥儿他又不介意。”沈老夫人笑呵呵的道。 夏氏抽着嘴角冷笑了一下。 他不介意她介意啊！ 似是看出了夏氏的拒绝，沈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她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平阳侯夫人道：“夫人，您这个媒人也帮着说句话吧！” 被点到名的平阳侯夫人僵硬的牵了一下嘴角。 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已嘴快过，早知道那位沈二爷相中的是建安伯府的陆二姑娘，当时她就不该张这个嘴。 想到这里，平阳侯夫人忍不住又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先是她家远哥儿，后又冒出来姚大公子，现在又来了沈二爷…… 沈老夫人刚刚那句话还真没问错——建安伯府的姑娘究竟是怎么养的？她怎么就这么招男人眼啊？ “夫人。”见平阳侯夫人不说话，沈老夫人也不恼，她笑眯眯的又唤了她一声。 平阳侯夫人扯了下嘴角。 现在的她当真是有些骑虎难下了，倒不是因为沈二爷与这陆二姑娘差着辈份，她才不好开这个口，沈家自已都不在乎，她一个外人在乎什么啊！ 可她不在乎外人对沈家和建安伯府的议论，可她不能不考虑书哥儿啊！ 如今他还为能娶到这位陆二姑娘绝着食了，若是知道她帮沈家跟陆二姑娘说项，那他以后怎么看她这个伯母啊！ “沈老夫人，我倒是很想喝沈二爷这杯媒人茶，只是……听伯夫人这语气，她好像不赞同这门婚事啊……”平阳侯夫人拧着眉佯装无奈的看着沈老夫人道。 平阳侯夫人这话显然有些出乎沈老夫人的意料。 按说，她应该不会在乎夏氏的想法才是啊！ 不过，她自已对这桩婚事能不能成没所谓，甚至，她还很希望这桩婚事不成，至于沈擢言临走前的威胁…… 她是他的嫡母，他再怨愤自已又能怎么样？ 他还敢对她做什么不成？ 亲，她帮着提了！可伯府不答应啊！ 不过，她心里虽然是这么样的，但面上却也不得不再作作样子，她转过脸带着些许恳求的望着陆老夫人道：“亲家，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陆老夫人眉尖动了动。 虽然沈老夫人话说的让人膈应，但除却这个，沈擢言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孙女婿人选！他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手握实权，比起陈七和姚家大郎更能为伯府助力！ 夏氏与陆老夫人做了这么多年婆媳，见她没有即使回应沈老夫人的话，她立时便猜到了她心中的打算，于是，她连忙站起来道：“多谢亲家老夫人的好意，只是，我家锦姐儿年纪还小，我还想再留她两年。” 这话一出，众位夫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因为她们知道，这话全是夏氏的托词。 从去年开始，夏氏便在替自家女儿相看各家的公子，为此，去年秋天她还花费重金办了一场赏菊宴，可现在，她竟说还想再留陆二姑娘两年。 显然，她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的。 虽然沈二爷条件不错，可姐妹俩嫁给叔侄俩，这怎么瞧都有些怪吧！ 就在众人以为这事就这么了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陆老夫人忽地沉着脸呵斥夏氏道：“胡扯什么，锦姐儿都多大啦！再留她两年，你是想将她拖成老姑娘么？” “母亲……” “行了，不会说话你就闭上嘴巴！”老夫人不耐的再次打断夏氏的话道。 被老夫人这么一堵，夏氏脸色瞬间便难看了起来，就她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时，老夫人却已然将脸转向了沈老夫人。 “亲家，难得您这般看中我家锦姐儿，按说，这应该是桩亲上加亲的喜事，只是我到底还有一些顾虑……” 沈老夫人佯作不解的笑了笑，她道：“不知亲家有什么顾虑？” “按说，这提亲是要请媒人正式上门的，可今日亲家您却玩笑似的突然提起这个，也不知道您是不重视我们伯府了，还是故意寻个笑话逗众位夫人一乐啊！”陆老夫人看着沈老夫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说到最后，她甚至还不忘转过脸朝身后的众夫人笑了笑。 第227章 姜还是老的辣 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 陆老夫人这话明显是想把沈老夫人架在那啊！ 但好在，做了几十年诰命夫人的沈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在听了陆老夫人这话后，她眉心微微一拧，旋即颇带委屈的替自已辩解道：“亲家莫要误会，咱们两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姻亲，我怎么可能会不重视伯府了！我原是想找人上门帮忙说和的，可今日不是话赶话说到这了么……”说到这，沈老夫人还嫌不够，于是，她忙又补了一句道：“若亲家您觉得失礼的话，那赶明儿我便亲去大理寺请冰人上门提亲如何？” 沈老夫人话音刚落，戏台上的锣鼓声忽地密集了起来。 可不管戏台上戏有多激烈多精彩，在场的人没一个舍得将眼睛从两位老夫人身上移开。 她们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两位老夫人交锋，最后会是谁胜出。 “亲家，您、您真是认真的？”陆老夫人脸上现出一丝诧异。 明知道她是装的，可沈老夫人此刻却不得不配合着她将这出戏给演下去：“怎么亲家认为我是在开玩笑么？” 陆老夫人盯着沈老夫人，良久，她才扯着嘴角喃喃道：“亲家，您也别怪我误会，就像我家媳妇说的，二郎跟我家锦姐儿差着辈份哩！” “听亲家您这意思，这桩婚事……” “二郎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如今能有出息我心里比谁都高兴，若鸢姐儿没有嫁给你家遇哥儿，那这桩婚事我是绝无二话的！可现在……我虽有心，可也怕自已孙女遭人非议，所以……只能辜负亲家您这一番美意了。”说到最后，陆老夫人脸上写满了歉疚。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比起夏氏毫不留情的拒绝，陆老夫人这话简直打不出一点毛病——既维护了沈家和沈擢言的面子，又给自已留了余地。 就连配合她演戏的沈老夫人也不得不佩服自已这位老亲家。 她这话若是传到沈擢言耳中，若他真有心，那少不得要想法子压住这流言，然后再正儿八经的请人上门提亲。 这样一来，伯府既得了脸面，又赚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孙女婿，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至于她…… 反倒成了她这位老亲家的传话工具！ 高！ 实在是高啊！ 也难怪，她当时能说服老大两口子打落牙齿和血吞，将陆鸢华这么个伤风败俗的人八抬大轿娶了回来！ 可即便她猜出了这位老亲家的心思，可她却也不能不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亲家说的事，您这话，我会带给二哥儿的。” “那就劳烦亲家了。”陆老夫人笑得更和善了。 沈老夫人也跟着笑了笑。 见两位老夫人都鸣鼓收兵不再说话了，众夫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将目光放到了戏台上。 没有人注意到，屋外一个小丫鬟垂着脑袋忽地快步朝外边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前院众位公子已从一开始的联诗改成了对对子，一轮下来，便轮到了沈遇出上联，沈遇想都没想，张嘴就给出了上联：“愿乘风破万里浪！”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立时有人接道：“甘面壁读十年书。” “好！” 众人齐齐叫好一声。 游戏继续，下一位公子出题，沈遇则乘着这个间隙又朝门口望了过去，就在这时，有人忽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遇吓了一跳，见是姚靖杭，他才稍稍将心放了回去。 “你瞧什么呢？” “没瞧什么啊！”沈遇答道。 姚靖杭挑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显然，沈遇这话并没有说服他。 他早就察觉到沈遇不对劲了，自沈二爷来后，他便一直神思不属的，就拿刚刚的对子来说，若换作寻常，他定会想一个惊艳众人的绝对，可刚刚他那个对子他几乎没有任何思索。 见姚靖杭不信，沈遇笑了笑，正想寻个理由敷衍他时，眼角的余光却忽地瞥到一道身影。 “阿杭，这事等我回来跟你说，我先出去一下。”说罢，沈遇便转身快步朝门外走了出去。 屋里有人注意到沈遇的离开，于是，那人忙走过来问姚靖杭道：“姚二公子，阿遇这是要去哪啊？” 姚靖杭勾着唇角笑了笑，他道：“这我哪知道啊！” “阿遇没跟你说么？”那人又道。 姚靖杭瞥了那人一眼，随后，他抬脚直接从那人身边走了过去。 而另一边，沈遇一出门便立时问那丫鬟道：“如何？明玉轩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小丫鬟连忙摇了摇头，她道：“回公子的话，明玉轩那边没出什么事，不过，老夫人倒是提起了二爷的婚事。” “婚事？”沈遇拧着眉，脸色一下冷沉了下来。 见沈遇神色有些不对，小丫鬟心里有些发慌，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将听到的消息告诉给了沈遇：“是，听老夫人的意思，二爷他、他看中了建安伯府的陆二姑娘，央咱们……” “你再说一遍，二爷他看中了谁？”沈遇声音陡然一下尖锐了起来。 小丫鬟沈遇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垂下头避开了沈遇的视线，待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后，她才怯生生的对沈遇道：“二爷他，他看中了建安伯府的陆二姑娘！” 啪嗒。 心脏像是突然碎开了一条裂缝，紧跟着，那裂缝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沈遇难以自制的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小丫鬟显然被沈遇痛苦又阴狠的脸色给吓到了。 在她的印象里，公子一直是温闻尔雅的，她从没有见过他这般恐怖的模样，是她刚刚说错话了吗？可…… 可她也没说什么啊？ “公，公子……” “愣着做什么，继续说啊！”沈遇朝还在发愣的小丫鬟大吼了一声。 小丫鬟吓得一个激灵，湿漉漉的眼睛一下便蒙起一层雾气，她吸了吸鼻子，而后才强忍着心里的害怕接着道：“二爷，二爷他看中了陆二……” “没让你再跟我重复一遍，我问你后来呢？”沈遇咬着牙道。 小丫鬟的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虽然怕的浑身发抖，可是，她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后来，后来老夫人便，便试探着向伯府的人提亲，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然后伯夫人拒绝了……” 第228章 去将陆二姑娘请出来 拒绝了…… 夏氏拒绝了！ 哈！哈哈！ 攥住胸口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沈遇阴冷的脸上也终于现出了笑意。 他就知道沈擢言不会成功的，阿锦根本就不爱他！前世，若不是陆鸢华那个贱人算计，阿锦根本不会同他那样的人有任何交集！ 想到这里，沈遇的眉眼瞬间舒展了开来。 小丫鬟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沈遇的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一会，你寻个借口去将陆二姑娘请出来。” 沈遇这话一出，小丫鬟先是震惊，待反应过来后，她肉眼可见的为难和慌张：“公子，奴婢，奴婢愚钝……” 她只是一个粗使丫鬟，这样的事，公子怎么会交给她做啊！ “愚钝什么，你就说……你就说是少夫人身边的佩玉让你去的，就说她有要事要见她，若陆二姑娘答应，你便将她领到明玉轩旁边园子的假山处。”沈遇。 “可，可万一陆二姑娘她不来……” “那你便说要见她的是二爷！”沈遇沉着脸没好气的吐出一句。 知道自已没法拒绝，最终，小丫鬟也只能怯怯的应了一声：“是。” 看着小丫鬟渐渐远去，沈遇这才吸了一口气并重新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后，他便转身朝着假山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此时，明玉轩里的《白蛇传》已唱到了高潮。 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台上的白娘子吸引了，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丫鬟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陆锦华跟前。 “陆，陆二姑娘。” 陆锦华侧过脸瞥了那丫鬟一眼。 “陆二姑娘，我家少夫人身边的佩玉姐姐说，说有事想见一见您……”小丫鬟垂着脑袋压低着声音道。 尽管她垂着脑袋，可是，陆锦华还是从她声音里听出一点心虚。 她倒不怀疑佩玉想要见她，只是…… 经过上次的事，佩玉这丫头若还能将手伸得这么远，那沈家当真是没人了。 就在此时，台上锣鼓声忽然大了起来，那小丫鬟约莫是被这鼓声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身子，抬眼的间隙却正好撞到陆锦华的视线。 “陆，陆二姑娘……” 陆锦华朝她笑了笑，她道：“是佩玉想见我，还是你家少夫人想见我？” “是，是……”小丫鬟犯了难。 公子也没跟她说这些啊！ “你走吧。”最终，陆锦华淡笑着对那丫鬟吐出三个字。 一听这话，小丫鬟脸垮得更厉害了，她抬眼有些哀求的看着陆锦华，见她仍不为所动，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公子最后一句话给抬了起来。 “陆二姑娘，其实，其实遣奴婢来的人是……是二爷。” 说完，小丫鬟便立时垂下了头去。 戏台上，锣鼓声铛铛，白娘子凄婉的唱词也一句一句飘进了陆锦华的耳朵。 你忍心将我伤。 端阳佳节劝雄黄。 你忍心让我诳。 才对双星蒙誓愿，你又随法海入禅堂。 你忍心叫我断肠。 平日恩情且不讲，不念我腹中还有小儿郎。 你忍心见我命丧。 可怜我与神将刀对枪。 只杀得云愁雾散、波翻浪滚、战鼓连云响。 你袖手旁观在山岗。 这段唱词她再熟悉不过，前世，她每每听到这段唱词，总忍不住暗自悲泪，如今想来，这活生生全是她的写照。 她为了沈遇众叛亲离，同陆鸢华斗得你死我活，可最终…… 他袖手旁观在山岗。 呵！ 什么佩玉，什么二爷，要见她的那个人是沈遇吧！ 只是，他有什么脸来见她啊！ 前世他对自已做过什么他不清楚么？ 他该不会以为自已还是前世那个痴恋他的无知少女吧！ “陆二姑娘……”小丫鬟不知道陆锦华此刻的心思，她惟一知道的是——若是陆二姑娘不跟她走，那该一会该怎么向公子交待？ 陆锦华不想为难一个小丫鬟，而且…… 她也真的很想知道，沈遇这么急颠颠找她过去是想同她说些什么？ 是要向她忏悔前世的罪过吗？ “你带路吧。”最终，在小丫鬟哀求的目光中，陆锦华淡笑着吐出一句。 这话一出，小丫鬟顿时大喜过望，她忙朝感激的朝陆锦华看了一眼，然后侧身退到一旁道：“那，那姑娘这边请。” 陆锦华依言站起身来。 察觉到陆锦华的动作，挨着她坐的陈四姑娘忽地侧眸朝她看了过来。 “陆姐姐，你要去哪啊？”陈丹宁侧过脸小声问陆锦华道。 “我三妹妹遣了人来叫我，我去瞧瞧她。”陆锦华淡笑着对她道。 看着陆锦华温柔又娴静的模样，不知为何，陈丹宁心里忽地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知道她是她七哥喜欢的人后，她天然便对她生出一股好感，甚至她一度认为她会是自已未来的七嫂，可现在…… 陈丹宁眼中的复杂陆锦华自然瞧见了，她朝她笑了笑，随后便抬脚离开了自已的位置。 看着陆锦华离去的背影，想着如今还在绝食的七哥，陈丹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若当时姚家兄妹没有插那一脚，那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了…… 守在外边的画眉见陆锦华忽地走了出来，她心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连忙小跑到她跟前道：“姑娘，您怎么出来啦？” 说罢，她还不忘侧过脸警惕的扫了一眼陆锦华跟前的小丫鬟。 陆锦华笑了笑：“说是佩玉想见我，所以，我去瞧瞧。” “佩玉？姑娘，佩玉怎么会想见您，八成是三姑娘……”想到这，画眉忽地想到了上次的事，她脸色蓦地一沉，随后，她忙攥着陆锦华的衣角道：“姑娘，咱们还是等戏散了同老夫人和夫人一起去吧！” 有老夫人和夫人在，就算三姑娘想对她家姑娘使坏也没处使去！ “没事，我就去看一眼。”陆锦华淡笑着对画眉道。 画眉眉头一皱，正要出言反对，却听陆锦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有你跟着怕什么。” “我，我……”画眉语塞了一下。 可就这么一会功夫，陆锦华已经转身往前走了。 “哎！姑娘，你等等我啊！”这下画眉再也顾不上劝阻，她拎起裙摆连忙就追了过去。 第229章 前世我娶的人是你 一出明玉轩，小丫鬟便按照沈遇先前说的领着陆锦华往假山那边走去。 眼见小丫鬟就要钻进假山里，画眉忽地拉住陆锦华的胳膊停了下来，她拧眉狐疑的看着那小丫鬟道：“去梧桐院是这条路吗？” 她虽没来过沈府几次，可她方向感好，这个方向明显不是去梧桐院的。 听到画眉的质疑，小丫鬟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慌，就在她有些不知所措之际，一道颀长的身影忽地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你退下吧！”沈遇淡淡的对那小丫鬟道。 “是，公子。”小丫鬟如临大赦，她忙朝沈遇行了个礼，而后便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三姑爷，你怎么在这？”看见突然出现的沈遇，画眉心里闪过一丝狐疑，她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将陆锦华护到了身后。 可惜，沈遇并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跃过，最后落在她身后的陆锦华身上。 “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察觉到沈遇的视线，画眉心里忽地空窜出一股不安，她连忙转过头对陆锦华道。 陆锦华点了点头。 画眉忙上前扶着她，就在两人转身之际，沈遇终于开口说话了。 “陆二姑娘，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陆锦华挑眉看着沈遇。 见她似有所动，沈遇忙朝她走近了一步，他一眨不眨的盯着陆锦华的眼睛道：“陆二姑娘，我去年生过一场大病，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我隐约去到了前世。” 沈遇这话一出，陆锦华脸上倒没什么变化，只是画眉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疯了吧！ 去到前世…… 话本子也不敢这么写啊！ 画眉怎么想，沈遇无所谓，他在乎的是陆锦华，所以，见她没有说话，他不禁有些着急：“你不相信吗？” 陆锦华笑了笑，随后她朝沈遇扬了扬眉道：“所以呢？” 许是陆锦华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沈遇，他陡然一下加大了音量：“所以你不想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吗？” 陆锦华终于忍不住笑了。 脸还是那一张脸，就连她垂眸浅笑时唇角的弧度也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可…… 可从前她的笑声里没有冷漠，更没有嘲讽。 她变了。 想到这个可能，沈遇忽然觉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掌狠狠的攥住的他的心脏，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子，拼尽全力想要从她身上找到丁点前世的痕迹。 但可惜…… 没有。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沈遇胸口一阵剧痛。 阿锦…… 他张着嘴巴无声的喊出这两个字。 “姑娘，咱们还是走吧！”画眉越瞧沈遇越觉得他可疑，于是，她连忙扯了扯陆锦华的袖角道。 也不知道这三姑爷今日抽了哪门子风！ 他好端端的不在前院庆祝自已摘了探花，跑这抽风跟她家姑娘说什么前世今生？他的前世怎么样跟她家姑娘有关系吗？ 而且…… 这世上哪有人能记得自已前世的！ 依她看，他八成就是做了个梦！ 见陆锦华的丫鬟又要拉她走，沈遇有些急了，他忙望着陆锦华又道：“阿锦，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前世我和你才是夫妻！” “你、你胡说！”画眉尖叫一声，说完，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随后她连忙扭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她才一脸愤怒的瞪着沈遇压低嗓子道：“三姑爷，请你放尊重一点！什么前世不前世的，你要是病得厉害就找大夫瞧去，休要在这里败坏我家姑娘的声誉！” “阿锦，我说的都是真的！前世我娶的人真的是你！”怕陆锦华不信，沈遇忙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画眉被沈遇这无耻的话气得脸都红了，若是手上有针线，她真想扑过去将他的嘴给缝起来。 “姑娘，三姑爷他疯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画眉说着就要伸手去拉陆锦华。 可就在这时，陆锦华却忽地笑了起来。 “姑娘？”画眉拧了拧眉，她抬眸有些不解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陆锦华朝沈遇扬了扬眉，她道：“你刚刚说，你前世娶的人是我？” “是！”见陆锦华没走还问他前世的事，沈遇一下就抖擞了精神。 “那我三妹妹呢？” “她……她自然如愿嫁给了她想嫁的人。”沈遇冷着脸嗤笑了一声。 只不过是以妾的身份罢了！ 陆锦华点了点头，就在沈遇以为她相信了他这话后，却听她话锋忽地又一转，她道：“可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当然是因为你……” 你喜欢我啊！ 可当他触到陆锦华唇角那抹嘲弄的笑意时，后边那几个字，他到底还是没勇气说出来。 她变了。 她不是那个痴恋他，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的阿锦了。 到底是哪出了岔子？ 为什么今生她突然不喜欢自已呢？ 明明很多事都和前世一模一样啊！为何独独到了她这就变了？ 沈遇想不明白。 “所以，妹夫今日将我堵在这里就是要告诉我这些？”陆锦华看着沈遇淡笑着继续道。 沈遇唇角动了动。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对眼前的人说，可真到了这一刻，看着这张自已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忽地又害怕了。 他能和她说什么。 说他前世被陆鸢华蒙蔽利用，爱错了人也恨错了人。 说他前世辜负了她一片真心。 …… 他不敢说。 他也没脸说。 见沈遇说不出话，陆锦华这才重新勾了勾唇角，她给了画眉一个眼神，随后便转过身准备回明玉轩去。 “阿锦，我没碰过她！” 身后，沈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陆锦华停下脚步。 沈遇的这些话她并不意外。 只是…… 他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见陆锦华停下来，沈遇心中一喜，而后，他忙道：“她那样的人，怎配人真心待她！如今我已中了探花，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以……” “便可以怎样？”陆锦华勾着唇角忽地转过了身来。 看着她唇角那抹妩丽又冶艳的笑意，沈遇一下恍住了。 “沈公子不会是打算休了我三妹妹吧？”无视沈遇的痴愣，陆锦华笑盈盈的看着他又补了一句道。 第230章 你看上沈擢言呢？ 看着陆锦华眼里那毫不掩饰的嘲弄，沈遇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可即便这样，他仍旧不想就这么放弃。 “阿锦，我只是，我只是想同你再……” “再什么？再续前缘？”陆锦华嗤笑着接过了沈遇的话。 沈遇抿着嘴角，浓浓的哀伤一点一点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别说我和沈公子没缘，就是有，沈公子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与你续这段‘前缘’？凭你探花郎的名头？还是凭你负心薄性，抛弃发妻！”说到最后，陆锦华眼里忽地迸出了浓烈的恨意，她咬着牙又道：“沈遇，你以为你是谁！” 他凭什么认为，今生她还会跳进他这个火坑！ 面对陆锦华这突如其来的恨意，沈遇震惊的无比复加。 他不明白陆锦华这恨从何而来？ 是因为他抛弃陆鸢华吗？ 可她应该比谁都清楚，是陆鸢华先负的他的！而且，她不是一直都不喜欢陆鸢华吗？ 可陆锦华显然已不想再同沈遇废话下去，她勾着唇角，直接了当的警告他道：“以后别再来找我！沈公子也不想自已才被点为探花，就传出觊觎妻姐的流言吧！” 说完最后一句，陆锦华再不想与沈遇多费口舌，她转身就朝着明玉轩的方向走去。 “是因为沈擢言吗？”身后，沈遇尖锐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陆锦华转头满脸讽刺的看着沈遇。 以为自已说中了她的心事，沈遇也跟着冷笑了一声，他道：“因为沈擢言向你求婚，所以，你心动了？觉得他位高权重比我要好？”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假山后边穿着云纹靴的主人也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他忽然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一声轻笑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笑什么？”看着掩唇笑个不停的少女，沈遇恼了。 “我笑沈公子问的可笑啊！你凭什么以为自已能同沈二爷比？”说到最后，陆锦华唇角的笑意忽地隐去，原本清冷的眉眼也瞬间变得锋利了起来。 他既同她一样是重生，那必然知道，沈擢言他从未伤害过她。 即便是那一次…… 他也是受害者。 而且，最后也是他将她从沈家这个炼狱中给救了出来。 “你，你真的看上了沈擢言？你是为了气我才这么说吗？”沈遇死死的盯着陆锦华。 他不相信他的阿锦会看上了沈擢言！ 她是他的！ 他一个人的！ “你猜的没错，我就是看上沈大人啦！他文才武略，仪表堂堂，不知比你强上多少倍，我看上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陆锦华直视着沈遇一字一句道。 “不，不可能的！你骗我……你骗我！”沈遇的眼神从不可置信到愤怒，最后，他忽地抬脚快步朝陆锦华走了过去。 “姑娘！”一直提防着沈遇的画眉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她用力的唤了陆锦华一声，随后便快步闪身到了陆锦华的前面。 可此刻，沈遇已然被陆锦华那些话刺激到癫魔了，就在他伸手想扯开画眉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忽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沈遇愤怒的想要甩开桎梏，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可却始终被那只手死死的按住，他张嘴正想骂人，可却抬头的瞬间却瞬间撞见了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里。 “你，你……” 无视沈遇的震惊，沈擢言甩开他的手，随后，他转过脸柔声问陆锦华道：“刚刚没吓到吧？” 陆锦华僵硬的摇了摇头。 “没吓到就好。”沈擢言牵着嘴角朝陆锦华笑了笑。 陆锦华垂下眸子没有接话。 听着两人的对话，显然，他们今日不是第一次相见。 想到这里，沈遇只觉得自已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睁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道：“你们俩个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上……” ‘的’字还没有出口，沈擢言反手一个耳刮子就朝他甩了过去。 沈遇偏头想躲，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啪’的一声，随后，沈遇左半脸便现出一个鲜红的手掌印来。 “你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君子耳不听淫声,目不视邪色，口不出恶言！这些青山书院的师长没有教过你么？就你还配做探花郎！” “我这探花郎是陛下亲点的！沈大人莫不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么？”沈遇捂着自已的左脸冷冷的盯着沈擢言道。 若说从前他还念在叔侄情份上还想拉拢拉拢他，可现在…… “陛下也有被小人蒙蔽视听的时候，这也是陛下当初为何要设立锦衣卫的原因，就比如说现在……” “可依我瞧，最能蒙蔽圣听的应该是锦……是沈大人你自已吧！” 沈遇到底还残留了一丝理智，没有将锦衣卫三个字说出口。 沈擢言是锦衣卫不错，可锦衣卫却不只他一个。 他开罪一个沈擢言不要紧，他毕竟还要顾忌他们叔侄这层身份，可若开罪整个锦衣卫，那真真是自寻死路了！ “我原还以为沈探花空长了个脑子，可原来，你还分得清厉害啊！” 沈遇沉着脸没有接话。 可沈擢言哪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他勾了勾唇角，随后将脸凑到沈遇耳略道：“继续啊！这么快就鸣鼓收兵有什么意思？我正好……缺一把刀了！” 最后那句话，沈擢言说得很轻，可沈遇在听完后脸上的血色尽去，直到沈擢言将头抬起来，他都没有从惊惶害怕中恍过神来。 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怎么会缺一把刀，除非…… 除非那把刀是砍向沈家的刀！ “怎么？沈探花还想再我面前论一论？”见沈遇僵硬在原地，沈擢言忍不住朝他挑了挑眉又道。 沈遇眸心动了动。 他看了眼沈擢言，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陆锦华身上。 察觉到沈遇的动作，画眉忙伸手将陆锦华护在了身后。 若说从前她还觉得这位沈公子有几分人样，可现在…… 她呸！ 即便知道眼前的陆锦华不相信他，可有些话他却不能不说：“阿锦，他不是什么好人！前世……你就是被他给害死的！” 第231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阿锦，我说的是真的！”怕陆锦华不信，沈遇着急的又补了一句。 可惜，没人理他。 陆锦华低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遮住她那双清冷又澄净的眸子，这让沈遇无法从她眼睛里探知出什么。 至于沈擢言…… 他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遇，仿佛是想看他还能再整出什么花活来。 看着始终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陆锦华，沈遇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忽地又窜了上来。 就在他将要开口宣泄的时候，沈擢言伸手指了指他的脸道：“沈探花与其操心这个，还不如想想一会该如何顶着这个巴掌印出在人前？” 这话一出，沈遇眼里瞬间泛出一丝血腥。 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陆锦华，这一刻，沈遇心里除了恨再无其他！ 好！ 既然她一心想要往死路上走，那他就成全她！ 想到这里，沈遇瞬间下定了决定，他长袖一拂，随后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没了碍事的沈遇，沈擢言终于笑着抬脚朝陆锦华走了过去，只是，看着还横在陆锦华前边如临大的画眉，他忍不住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让开。 可惜，画眉懂是懂了，但她却没顺着沈擢言的意思退到一旁。 “刚，刚刚多谢沈二爷帮我家姑娘解围。”画眉昂着下巴佯作镇定的看着沈擢言道。 沈擢言挑了挑眉。 “我，我的意思是，我家姑娘出来久了，现在该回去了，所，所以……”或许是沈擢言那双眸子太过好看了，画眉结结巴巴的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沈擢言朝她轻笑了一声，随后，他视线直接跃过画眉看向了她身后的陆锦华。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话？ 什么话？ 画眉拧着眉一脸不解的看着沈擢言。 可陆锦华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他到底还是听到了她那些话…… 可画眉却完全没意会过来，见沈擢言一直盯着自家姑娘，她心里不觉又恼了起来。 这沈家的男人怎么都一副德性啊！一看到她家姑娘，这眼珠子就跟粘上了似的！还老标榜自已是什么书香门第，书香门第出来的人有这样色的么！ 再耽搁下去，一会夫人该找过来了，想到这里，画眉干脆直接问沈擢言道：“我家姑娘说的话可多了，不知道沈二爷您问的是哪句啊？” 看着画眉坦荡的眼睛，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沈二爷脸上忽地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他抬手掩着嘴轻咳了两声，末了，才低哑着嗓音道：“就，就刚刚你家姑娘回沈遇的那一句……” “我家姑娘回了他很多句啊？” “我问的是……你说你看上我，说我比沈遇强的那一句！”说到最后，沈擢言终于再次抬起眼睛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这话一出，陆锦华下意识避开了沈擢言的视线。 侧身之际，她还不忘狠狠剜了画眉一眼。 接到自家姑娘的眼神，画眉委屈的撇了瞥嘴角。 她也不知道沈二爷问的是这个啊！ 见陆锦华不欲回答，沈擢言也没有再逼她，他弯了弯唇角，随后又另换了一个问题问她道：“你愿意嫁给我？” 沈擢言这个话题跳转的太快，饶是镇定如陆锦华，这会也忍不住呆怔住了。 “陆二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沈擢言笑着又问了一句。 陆锦华唇角动了动，可她刚说了一个‘我’字，却忽地又顿住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已会嫁给沈擢言。 尽管是他将自已从沈家那个深渊里拉了出来，可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他，哪怕是后来怀了他的孩子她也没想过…… 想到孩子，陆锦华心里忽地生出一股悲怆，怕被沈擢言察觉，她连忙将头埋了下去。 沈擢言脸上的笑意终于一点一点敛了起来。 所以，她喜欢的人是姚靖珩么？ 尽管先前早就猜到有这个可能，可到了这一刻，沈擢言还是难掩落寞。 明明他们没见过几面，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应该是自已的。 他想娶她。 他想她做他的妻。 他想深夜回家时在屋里看到她的身影。 可如果她不愿意…… 沈擢言攥紧了手，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重新注视着陆锦华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娶你的，你若嫁我，我应承你此生绝不纳妾！且，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护你一天！” 明明男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陆锦华惊愕的看着男人。 这样的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她只会觉得这是他们哄女人的手段，可当这话从沈擢言嘴里说出来…… 她信。 每一个字都信。 “为，为什么是我？”最终，陆锦华只轻轻吐出这么一句。 沈遇之所以执着于她，是因为他有前世的记忆，可沈擢言…… 他为什么要娶她呢？ 是因为上次在法源寺她帮了他么？ “因为只能是你啊！”沈擢言笑着道。 没有别的原因。 他就觉得自已该娶她，如若娶不到，那他这辈子一定会抱憾终生。 看着沈擢言那双带笑的眸子，恍惚间，她仿若又看到，前世他将要奔赴宁夏走到门口却又折身回来将她抱在怀里的样子。 他说，别怕，我很快就回来了！ “姑娘，姑娘……”见陆锦华一直发愣，画眉终于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陆锦华的袖角。 虽然喜欢她家姑娘的公子有很多，但她现在觉得，沈二爷是最好的一个！ 因为只有他明明白白的应承姑娘会护她一世！ 就在画眉想要劝陆锦华答应的时候，沈擢言却忽地‘嘘’了一声。 “有人来了！我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我等着你的答案。”沈擢言弯着唇角朝陆锦华笑了笑，随后，他的身形很快便隐没在了假山里。 很快，身后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便听见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陆二姑娘在那了！” 陆锦华转过身去。 只见沈大夫人还有她的母亲夏氏领着一大群丫鬟婆子走了过来。 “阿锦！”一见到陆锦华，夏氏立刻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她伸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胳膊，随后她红着眼睛道：“你这丫头，出来也不说一声，你是怕急不死我么？” 第232章 去请公子过来 将最后一位客人送出门后，沈大夫人终于折身回到了正院。 “夫人。”一见她回来，等在屋里的婆子立时迎了过来。 沈大夫人随意点了下头，随后，她便抬脚一屁股坐到了榻上，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她眉毛一挑，道：“你就是引陆二姑娘出去的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低垂着脑袋没敢哼声。 沈大夫人冷笑了一声，她斜睨着那丫鬟，随即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那丫鬟道：“听说……是少夫人让你将陆二姑娘叫出去的？” 小丫鬟抖了一下身子。 “你是聋了么？夫人问你话了！”见那小丫鬟一直低着头不哼声，一旁的婆子忍不住沉着脸道。 “回，回夫人的话，奴婢，奴婢……” “既然她连答话也不会，那这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带出去割了吧！”沈大夫人斜睨了一眼那婆子，随后冷不丁的吐出这么一句。 “是，夫人。”婆子会意，她一边答着一边就伸手去拽那小丫鬟。 “不，不要……大夫人，我说，我全都说，是公子，是公子让奴婢借少夫人身边佩玉的名头将陆二姑娘诓出来的！” “胡扯！谁，谁给你的狗胆敢攀咬公子！”沈大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那丫鬟的鼻尖厉声骂道。 “不，大夫人，奴婢没有，真的是公子让奴婢去的……”小丫鬟被沈大夫人眼里翻涌的杀气给震到了，她连忙直起身子为自已辩解道，怕沈大夫人不信，她忙又补了一句道：“公子当时还跟奴婢说，若陆二姑娘不肯来，便让奴婢改口说是二爷叫奴婢来请的……” “荒谬！简直荒谬！你这丫头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这种谎话也编得出来！来人，赶紧将她给我拖出去杖打五十大板！”沈大夫人指着那丫鬟失声尖叫道。 “不，不要……大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您要不信，您可以将公子叫来一问就知……”眼见自已就要被拖出去，那小丫鬟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都是死人么，不会堵上嘴拉出去么！” “是，是……”几个婆子忙应了声，她们连拉带扯的将那丫鬟拖到门口，眼看就要拖出去时，身后却忽地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 “老夫人。” 听到动静，几个婆子连忙松开手，正要转身朝老夫人行礼之际，却见那小丫鬟一个箭步冲到沈老夫人跟前。 有个婆子本能的想伸手扯住她，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老夫人，老夫人……奴婢真的没有说假话，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奴婢吧！”那丫鬟跪在老夫人跟前，一边朝她磕头一边不停道。 “母亲，您，您怎么来了。”闻讯赶过来的沈大夫人连忙朝沈老夫人行了个礼，末不，她还不忘朝那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将这丫鬟拉出去。 “我若不来，你打算弄出多大的动静？”沈老夫人抬眼看着沈大夫人不冷不淡的道。 沈大夫人抿了抿唇角，她道：“母亲，您不知道，这丫鬟谎话连篇，败坏遇哥儿的声誉，所以媳妇才要给她一点教训。” “没有，奴婢没有败坏公子声誉，真的是公子让奴婢去请陆二姑娘……” “你给我闭嘴！”沈大夫人怒不可遏的再次截断那丫鬟的道。 这丫头平日里瞧着傻愣愣的，可没想到今日口齿竟这般伶俐！ 就在沈大夫人想命人再次将这丫鬟拖下去时，沈老夫人一记凌厉的眼神将她到了唇边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去请公子过来。”沈老夫人淡淡的扔下下句，而后抬脚头也不回就进了屋子。 沈大夫人吸了一口气，在狠狠的剜了那丫鬟一眼后，她这才转身跟在沈老夫人的身后进了屋。 一盏茶尽，外边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眼见老夫人脸上已现出些不耐，老夫人身边的秋嬷嬷忙退到旁又使了一个丫鬟去请沈遇。 “母亲，您再喝口茶吧！”沈大夫人此时也觉察出了些不对，怕老夫人一会动怒，于是，她忙上前劝茶道。 可沈老夫人却只是斜眼睨了睨她，随后，她就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见，眼见锡晋斋那边仍旧没有人来，沈老夫人脸色终于荡到了谷底，她侧过脸阴沉沉的盯着秋嬷嬷道：“玉秋，你亲自去一趟锡晋斋，若还请不来公子……那一会老身就亲自去请！” “是，老夫人。” 察觉到沈老夫人隐忍的怒气，秋嬷嬷没敢耽搁，她朝沈老夫人行了个礼后便抬脚快步直奔锡晋斋而去。 秋嬷嬷一走，屋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沈大夫人用力的绞着手中的帕子，她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每次一抬眼看到沈老夫人那阴沉沉的脸色，到了唇边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直到秋嬷嬷领着沈遇进来，沈大夫人始终没有说一个字。 “老夫人，公子他来了。”秋嬷嬷走到沈老夫人面前垂眸行礼道。 “祖母，母亲。”沈遇沉着声音分别朝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行了个礼。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 她本想晾沈遇一会，可下一秒，沈大夫人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遇哥儿，你捂着脸做什么？” 沈老夫人本来想发作，可见沈遇从进屋起就捂着左脸，且沈大夫人问他他也不作答，她眉心微微一动，随即侧眸朝秋嬷嬷看了过去。 接到沈老夫人的眼神，秋嬷嬷拧着眉朝她点了下头。 “遇哥儿，你怎么不说话啊？”而另一边，见沈遇迟迟不接话，沈大夫人不禁有些急了。 沈遇抿了抿唇角，他拧眉看了一眼自家母亲，随后继续将脸垂了下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问你话也不吱声，你是想急死你母亲么？”见沈遇仍旧不答话，沈大夫人急得一下站了起来。 就在她将手伸向沈遇时，沈遇本来想躲开，可一想到他人都来了，这事肯定是瞒不住的，所以便任由着沈大夫人将他捂着左脸的手拉了下来。 第233章 你二叔为什么要打你 “啊！脸，遇哥儿，你的脸这是怎么啦？是谁打了你么？”随着沈遇移开手，沈大夫人刺耳的尖叫声陡然响了起来。 随着沈大夫人这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都朝沈遇的脸看了过去。 沈老夫人此刻也终于看见了沈遇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只是，她除了拧着眉有些恼怒之外，脸上并无太多意外。 沈遇沉着脸看了自家母亲一眼，而后他便继续将脸垂了下去。 可沈大夫人显然没打算就此止住话头，她扯着沈遇的手，一脸心疼的道：“你倒是说话啊！你是想急死我么？” “母亲！”一直沉默的沈遇终于坐不住了，他转过脸，半是羞恼半是气怒的瞪着沈大夫人道：“母亲，你是不是想让全府上下的人全都知道你儿子被人给打了！” 沈大夫人面色一白，她尴尬的抿了下唇角，沉默了好一会才讪讪的抬眼看着自家儿子道：“遇哥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担心你……” 沈遇横了沈大夫人一眼。 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跟她说。 可尽管自家儿子摆出一副不想与她说话的样子，可爱子心切的沈大夫人却不得不赔着小心不对他道：“遇哥儿，你，你好歹告诉娘是谁打的你吧！” “告诉你？”沈遇冷笑了一声，他眉尖一挑，而后才接着又道：“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去找打你的人算帐啊！”沈大夫人理直气壮的道。 “行，那你去找二叔吧！”沈遇看着沈大夫人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话道。 “找你二叔？你，你的意思是，打人我的人是你二叔！怎，怎么会？你二叔为什么要打你啊？”沈大夫人讪讪的看着自家儿子道。 看着沈大夫人忽然萎靡的样子，沈遇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他就猜到是这样，所以，他才不想说。 看着自家儿子那嘲弄的眼神，沈大夫人既羞愧又心疼，就在她有些不知所措之际，眼角的余光却忽地瞥到旁边的沈老夫人。 “母亲，您可得为阿遇做主啊！” 自已搞不定便推到她头上…… 她这位大儿媳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让她失望啊！ “母亲……”看着沈老夫人嘴角那抹冷笑，沈大夫人心里更虚了。 她没觉得自已刚刚那话说错了。 她一个嫂嫂，哪里好因为小叔子教训自已的儿子便与他置气争辩，这传出去不得被人取笑啊！可老夫人不一样！她是沈擢言的嫡母，不管她是训是罚，沈擢言这个做儿子的都只有受着的份！ 沈老夫人连眼都没抬便知道此刻沈大夫人在想些什么——她以为沈擢言还是当初那个逆来顺受的庶子么！ 老太爷一去，沈府就再没有人可以压制他了。 至于她…… 他能看在老太爷的份上，稍稍给她这位‘沈老夫人’留着颜面便已经是不错了。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忍不住又有些后悔当年没能忍下那口气！ 若是当年她帮沈擢言往宫里递了请太医的帖子，那今日沈擢言说不定会拉沈家和遇哥儿一把！ 可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实在是当年沈擢言风头太盛了，十四岁的举人老爷，又有老太爷铺路，他的前程几乎可以预见！可比起他，她的儿子实在太过平庸了，平庸到老太爷都懒得为他的前途费心…… 身为女人，她嫉妒沈擢言的姨娘得老太爷欢心。 身为母亲，她嫉恨沈擢言抢了儿子的风头！ 所以，当老太爷不在府，当沈擢言姨娘病情突然加重，沈擢言求她去宫里请太医的时候，她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因为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她！ 事实证明，她料想的没错，沈擢言的姨娘到底没能熬过去，而沈擢言也因为她的病故万念俱灰，不顾老太爷的反对孤身一人去了宁夏。 她原以为像沈擢言这样的汴京公子哥应该很快便会死在战场上，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沈擢言不仅没死，他甚至还立了大功，一回汴京就被陛下封了锦衣卫副指挥使…… 若早知是今日局面，她当初真应该应了沈擢言的请求。 他姨娘本就旧疾在身，即便当时她请了太医来，顶多也只是再多熬个两年…… 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 好在，遇哥儿还算争气！ 一想到沈遇，沈老夫人忍不住抬眼又朝沈遇的脸看了过去，在沉吟了片刻后，沈老夫人终于开口询问沈遇道：“说吧，你二叔为什么打你？” 自已的母亲沈遇可以无视，可沈老夫人…… 他还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沈遇垂着眼睛将路上早就想好的说词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回祖母的话，我今日多喝了两杯酒，出去散酒的时候遇到二叔，不慎与他起了几句争执，所以……” “所以你二叔就打了你？”沈老夫人替他将未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沈遇似是犹豫了一会，可最终，他还是在沈老夫人的注视下点了下头。 虽然老夫人如此问他，可他心里知道，老夫人是不会帮他做主的。 沈擢言如今高居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即便他打了自已，沈家也不会因为这个开罪他！更别说，他顶着‘叔叔’的名份，教训自已这个侄子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更别说…… 整个沈府，沈擢言最恨的就是沈老夫人。 所以，老夫人不仅不会为他做主，她甚至不会为了这个事去质问沈擢言。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他才决定扯这么一个谎。 可沈遇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已的祖母。 在听完他这话后，沈老夫人忽然盯着他冷笑了两声，她道：“遇哥儿，你说的这话你自已信么？” 沈遇拧眉看着沈老夫人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沈老夫人这话是试探他还是…… 见沈遇到了此刻仍旧不肯说实话，沈老夫人也不想再与他辩解什么，她直接扬声道：“将那丫鬟带进来吧！” 听到‘丫鬟’二字，沈遇心里‘咯噔’一声，尽管他强作镇定，可当看到晌午为他传话的那个丫鬟被带进来时，他眼里还是没忍住划过一丝慌乱。 无缘无故的，老夫人不会让人带她过来，该不会是…… 她将一切都招了吧！ 第234章 你喜欢陆二？ “祖母这是何意？” 虽然心里慌得一匹，但沈遇面上却仍旧镇定无比。即便精明如老夫人，此刻，她也没能从沈遇这张脸上看出破绽来。 可看不出破绽不代表没有破绽。 所以，在听了沈遇这话后，沈老夫人勾唇朝他笑了笑，她道：“你不认得这丫鬟？” 这话一出，沈遇心里那点侥幸一下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不蠢。 也明白，若自已执意不认，仅凭一个小丫鬟的说词证明不了什么。 但他更明白，仅凭一个小丫鬟的话不会让沈老夫人如此确认…… 她一定还打听出了别的什么。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见沈遇眸心闪烁，沈老夫人忽地轻笑道。 沈遇唇角动了动。 就在他想要开口答话时，一旁的沈大夫人却坐不住先他一步开口了，她满是委屈的盯着沈老夫人道：“母亲，遇哥儿是您的亲孙子！您怎么能因为一个丫鬟为了逃脱责罚而捏造出来的话，疑心自已的孙子！” 沈大夫人这一开口，沈老夫人原本还算和善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就连沈遇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可沈大夫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她沉着脸依旧振振有词的道：“母亲，这丫鬟就是存心不良故意败坏主子声誉，依我看还是将她拖出去打死了事！” 说罢，她还不忘低头恶狠狠的剜了那丫鬟一眼。 小丫鬟原本就怕得不行，这会一听沈大夫人说要将她打死了事，她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懵，一口气没喘上来就两眼一黑整个人硬挺挺的就栽了下去。 秋嬷嬷垂眸叹了一口气，她上前探了探那丫鬟的鼻息，随后就摆手示意婆子将她带下去。 可饶是如此，沈大夫人却仍旧有些不甘心，就在她想继续劝说沈老夫人时，沈遇忽然开口了：“祖母想问孙儿什么不妨直接问吧！” 与其让沈大夫人继续胡搅蛮缠下去，他还不若直接痛快承认了好。 自他祖爷先去后，沈家一日不如一日，他爹庸碌无为，即便祖父在世时都未曾有什么出息，更别说现在…… 他那位‘二叔’倒是出息，只可惜，他对沈家没有半分感情。 只有他…… 他才是沈家的希望。 惟一的希望。 所以，即便老夫人知晓他那些心思也不会对他有任何伤害。 见沈遇如此坦白，沈老夫人眸心闪过一丝意外。 可一旁的沈大夫人却有些急了，她拧着眉既不解又着急的看着沈遇道：“遇哥儿，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这不是变相向老夫人承认那小丫鬟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见沈大夫人不知死活的又跳了出来，沈老夫人终于有些嫌恶的转过脸看了秋嬷嬷一眼。 秋嬷嬷会意，她忙笑着上前朝沈大夫人行了个礼道：“大夫人，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赏赏花吧！”说罢，她便侧身朝沈大夫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大夫人抿了抿唇角，她很不想走，可看着沈老夫人阴恻恻的眼神以及自已儿子默认的态度，最终，她还是抬脚不舍的朝门外挪了过去。 沈大夫人一走，屋里瞬间便只剩下了沈老夫人和沈遇两个人。 沈老夫人端起茶盏，她垂眸慢悠悠的往杯盏中吹了一口气，待茶水稍稍凉一些，这才低头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入肚，沈老夫人眉眼这才微微舒展开来，她抬眸睨着沈遇道：“你脸上这巴掌，究竟是你二叔打的，还是另有其他？” 沈遇拧眉有些不解的看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挑眉一笑，她道：“难道不是陆二打的你么？” 从沈老夫人嘴里听到陆锦华的名字，沈遇一下怔住了。 瞥见他的神色，沈老夫人嘴角的那抹笑意更深了，她盯着沈遇的眼睛，没有任何铺垫，一开口就直击沈遇的要害，她道：“所以，你喜欢陆二？” 沈遇显然没料到沈老夫人会问这个问题，他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可很快，他便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喜欢陆锦华吗？ 答案当然是…… 喜欢啊！ 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一个满心满眼全是爱慕自已的女子，尤其前世在知道陆鸢华的所作所为后，他更是悔不自胜。 他怎么能因为陆鸢华这样一个私德败坏的无耻之途辜负对自已一心一意的发妻！ 她那样喜欢他啊！ 明知道自已被陆鸢华算计，明知道伯府不愿意，可她仍旧不顾一切的嫁给了自已！只要一想到前世红盖头下那张娇艳又柔媚的脸，沈遇便觉得自已像是在被人凌迟一下。 他想，这个世上应该不会再有一个女子像她那样爱他。 他想娶她。 他想弥补前世对她的亏欠。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世的她好像和前世不一样了。 她好像…… 不喜欢他了。 到底是自已嫡亲的孙子，沈老夫人只瞥了一眼沈遇便瞬间了然了他的答案。 其实，很早之前沈遇便自已透露出了答案，只可惜…… 当时不管是她还是沈大夫人，她们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看着垂眸黯然神伤的沈遇，沈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孙子，她叹了一口气：“阿遇，你是个好孩子。既然你先前没说这事，那以后也别再说了。” 她知道沈遇现在一定打着陆鸢华‘病故’，他再以今科探花的名头去伯府提亲的主意！ 可伯府已经折了一个姑娘在沈家。 他们不会蠢到把另外仅有的一个也填进沈家！ 更何况，依陆老夫人那功利的性子，这个嫡出姑娘，她必定会想尽法子让她高嫁！即便遇哥儿中了探花，可沈家却依旧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 除非…… 陆二对他有意。 只有这样，此事才有转圜的余地！ 可显然，陆二没有。 否则，遇哥儿也不会顶着这个巴掌印不敢出来见人！ 今日，他突然消失，他那些同窗好友一个个全都满腹疑虑，虽然沈大夫人借口醉酒将这些人搪塞了过去，可他们与沈遇相交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沈遇的酒量，不过是不说破罢了。 第235章 教孙 沈遇何尝不知道沈老夫人说这话的目的，可…… 一想到从前一心痴慕他的人要嫁给别人，他便觉得自已的心像是被火烧，被水浸，被刀割，疼得他绞痛无比。 “祖母，若我说……我不想就此放弃呢？” 听了沈遇这话，原本还对沈遇抱有几分怜惜的沈老夫人脸色陡然一下沉了下来，她冷笑一声，随后才接过沈遇这话道：“那你就是在自毁前程、自寻死路了！”说完，怕沈遇还心存妄想，于是，她忙又补了一句道：“你应该不会蠢到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自已辛苦才挣来的这一切吧！” 沈老夫人到底还是了解自已这个孙子的。 她这话一出，沈遇眼里虽然犹有不甘，但到底也没有再出言反驳她这话。 可即便这样，沈老夫人犹觉得不够，她勾着唇角盯着沈遇继续道：“若陆二年岁还小，那你尚还有些许机会，可现下陆二的婚事已迫在眉睫，伯府不会等到你出人头地才给陆二已婚！更重要的是，现下已经有一个很好的人选摆在了伯府面前。” 那就是沈擢言！ 比起沈遇这个初出茅庐，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混出来的毛头小子，显然手握实权，令汴京城勋贵都要礼敬三分的锦衣卫副指挥使更能让伯府意动。 事实上，建安伯府那个老太婆已然已经意动了。 现在只要沈擢言上前提亲，哪怕没有陛下赐婚，伯府也依旧会乐癫乐癫的应下这门婚事。 沈遇何尝不知道这些……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前世那个一心一意痴恋他的女子今世会选择别人，若早知道这样…… 他当时说什么也不会娶陆鸢华！ 他娶陆鸢华虽有情势所迫的因素，但更多却是与陆锦华赌气——他都不顾脸面摸去了她的院子，可是，她连一句话都不肯与他说便将他赶了出来！ 他想以此让她后悔，让她慌乱，让她来找自已，求自已取消和陆鸢华的婚礼，但…… 直到最后，她都没来找他。 他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他以为，是因为自已这时还一无所有，没有出人头地的原故，所以，他将自已关在书房里日夜苦读，发誓要在此次春闱中一举夺魁！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可为什么她还同先前一样对他那般冷淡。 想到晌午陆锦华那嘲弄又戏谑的目光，心口那股绞痛一下又涌了上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像前世那样爱慕自已？为什么她要对自已这么冷淡，明明他是想补偿她，好好待她的啊！ 难道，所谓的前世，全都是他的幻梦么？ 可明明梦里一切都那么真实啊！ 想到这里，沈遇一阵不甘！ 他不甘心独属于自已的东西被人抢走，尤其这个人还是沈擢言！ 因为在他前世的梦里，沈擢言就是当着他的面将陆锦华给抱走的！那时，她的身份还是她的妻子！ 前世，他反抗不了他！ 难道今世他还要受他所制么？ 沈老夫人显然看出了沈遇眼里的不甘，虽然她不知道沈遇的这股不甘从何而来，但她却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遇因为一个女人毁了一切！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的眼神陡然一下锐利了起来，她盯着沈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遇哥儿，你还记得当初你不愿娶陆鸢华时，祖母是如何劝你的？” 沈遇眼神闪了闪。 沈老夫人轻笑了一声，随后，她将当时那番话又与沈遇重述了一遍，她道：“你要记住，一个人做什么样的决定不仅取决于当下的环境，更取决于他站在什么样的位置！若你站的位置足够高，高到所有人都畏惧，那，哪怕你想要的那个人嫁为人妇，你也一样可以将她抢过来！” 这话一出，沈遇浑身一颤，他下意识的想起前世的沈擢言！ 前世，他正如老夫人所说的那般，将还是她妻子的陆锦华给抢了回去！ 既然前世他能夺自已的侄媳，那今生他也一样可以！ 只要他足够强大！ 比沈擢言强大！ 想到这里，沈遇眸中忽地迸出一股奇异的光亮！ 见沈遇彻底振奋了起来，沈老夫人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她不怕沈遇喜欢陆二。 她甚至心里还有些感谢陆二。 若不是她的存在，遇哥儿可能不会有强烈向上爬的欲望！ 只要遇哥儿将来爬得足够高，高到让所有人畏惧，那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到那时候，他若对陆锦华还有兴趣，只要他愿意，哪怕她嫁为人妇，那人也得恭恭敬敬的将她洗干净送到遇哥儿的床上！ 权势才是一切！ 而此刻，沈遇终于明白沈老夫人今日将他叫过来的目的。 想到这里，沈遇很是感激的看了沈老夫一眼，随后，他退后一步并郑重的朝沈老夫人揖了揖：“多谢祖母赐教！” 若不是老夫人今日这番话，他只怕会一直执拗被陆锦华拒绝，被沈擢言再次夺妻的愤恨中！ 他期间甚至有想过不顾一切与沈擢言鱼死网破…… 可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他不应该执拗于眼下，他应该将眼光放得更远！ 天道好轮回！ 前世他受制于沈擢言，只能咬牙忍受他给他带来的屈辱，可今世不一样了，他不仅会将前世他对他做的事全部还给他，他还会让他失去一切…… 定安侯！ 哈哈！ 这一世，他怕是再没这个命封侯拜相，权倾朝野啦！ 看着眼神日渐明亮的沈遇，老夫人满意的起身亲自将沈遇搀扶了起来，她很是欣慰的轻拍了拍他的手道：“好孩子！祖母就知道自已没有看错你！你比你祖父有出息，祖母相信，有你在，咱们沈家不仅能恢复你祖父在时的荣光，更甚者，你会超越他！” 听了沈老夫人这话，沈遇唇角一勾，他眼神坚毅的望着沈老夫人一字一句道：“祖母，您放心！孙儿不会让您失望！” 今世有他在，沈家一定会再复荣光！ 毕竟，他可以活了两世的人啊！ 看着信心满满的沈遇，沈老夫人再次朝他露出了和蔼的笑意。 能让遇哥儿如此振奋，看来，这陆二在他心里还真占了不少份量！ 不过，这样也好！ 心里有挂记，他才会有动力向着这个目标一直往上爬！ 第236章 为什么不生气？ 不出夏氏意外，一回到伯府，老夫人果然将她们母女叫去了福瑞院。 “锦姐儿，你对这桩婚事是怎么想的？”一上来，老夫人便开口询问陆锦华道。 “母亲，锦姐儿还能怎么想！她一个小姑娘，平日里听到锦衣卫的名字都吓得白了脸，现在让她嫁给锦衣卫副指挥使，您觉得她敢想吗？”夏氏抢先一步回答道。 对于夏氏贸然插话，老夫人心里极为不悦！ 因为她这话明显是把她当傻子！ 她听到锦衣卫的名字吓白了脸，锦姐儿那丫头也不会！ 可看着安静坐在旁边垂着眼睛的陆锦华，老夫人到底还是将心里的这点不悦给憋了回去：“锦姐儿，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陆锦华原本不想回答，可看着老夫人眸底那抹压抑不住的兴奋，她到底还是没忍不住冷笑一声答道：“我怎么想的祖母在乎么？” 她眼里不是向来只看得到利益么？ 她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已的想法？ 今日之所以会有此一句，也不过是因为她老人家怀疑上次与平阳伯府家婚事告吹其中有她的手笔……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炙手可热的沈二爷，各方面全都完美符合她挑选‘孙女婿’的标准，所以，她怎么能错过！ 所以，为了避免自已再生事端，她这才佯作关心的问她这么一句。 明知道自已的心思已经被陆锦华看了出来，可老夫人面上却仍旧没有丝毫的羞恼，她一脸平静的看着陆锦华道：“其实我今日就可以应下沈家的求亲，可为了你将来日子能过得顺心，我思虑再三后，还是选择了婉拒了沈家的求亲！” “所以，祖母今日婉拒沈家全是为了我打算？”陆锦华挑眉道。 看着陆锦华那双清冽仿若洞察一切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老夫人心里竟隐隐生有出几分骄傲——原来她们伯府里也不全是蠢货！ 就凭她这分聪明冷静的劲，将来不管她嫁去哪家都能站稳脚跟！ 她站得稳，能为伯府添的助力就多！ 也正因此，所以，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一个能给伯府带来巨大利益的孙女低嫁了去！ 而沈擢言于如今的伯府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老夫人也就不再与陆锦华拐弯抹角打哑迷了，她微笑的看着陆锦华道：“锦姐儿，你很聪明！不错，我之所以婉拒沈家，一来是想撇清流言，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看沈二会不会为娶你求一道圣旨！” 若陛下亲自为沈二和锦姐儿赐婚，那她们伯府的声势必定会水涨船高！ 但如果沈二没去求那也不要紧。 她今日番话给足了沈二暗示，她相信，沈二既然亲自去请了沈老夫人，那锦姐儿在他心里必定是有些份量的！ 所以，他一定会再次来伯府提亲！ 这样一来，整个汴京城都会知道，新任锦衣卫副指挥使两次求娶伯府贵女，这样一来，伯府仍旧赚足了脸面。 听了老夫人这番话，陆锦华脸上倒没什么，只是夏氏脸色‘倏’地一下冷了下来：“母亲，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份了！” 她还以为老夫人转了性，可没想到…… 她从头到尾便甚是赞成这桩婚事，先前婉拒也不过是想为伯府谋取更大的利益！ 可惜，老夫人并没有因为夏氏这话而给她一个眼神，她一直微笑注视着陆锦华，直到…… 陆锦华站了起来。 “若祖母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孙女便先告退了。” 看着突然起身告辞的陆锦华，春嬷嬷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原以为老夫人会因为二姑娘这话生气，可让春嬷嬷意外的是，老夫人不仅没生气，她甚至还朝陆锦华笑了一下，她道：“既然累了，那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陆锦华没有应声，没有行礼，她什么也没说，在老夫人说完那话后，她转身便抬脚屋外走了过去。 直到陆锦华抬脚快要跨出门口，一旁的夏氏才终于回过了神来，她忙朝身朝老夫人福了福，随后便抬脚快步追过去道：“阿锦，你等等我！” 随着夏氏的话落音，很快，她们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春嬷嬷的视线里。 看着微笑转动着手里念珠的老夫人，春嬷嬷心里满是疑惑，她犹豫再三，可到底也没敢将自已的疑虑问出来。 可即便她没问，老夫人与她做了几十年的主仆，又怎会看不懂她的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生锦姐儿气，是么？”老夫人捏着手里的念珠微笑的看着春嬷嬷道。 春嬷嬷讪讪的笑了一笑，她一边弯腰蹲下身为老夫人揉捏着腿一边讨好的望着老夫人道：“奴婢愚钝……” 刚刚二姑娘那举动可是生生在打老夫人的脸！若放在以往，老夫人早就发作了，可今日却一反常态的不仅没怪罪二姑娘，甚至还一脸的和颜悦色。 看着春嬷嬷眼里的求知欲，老夫人又笑了笑，她道：“你近来确蠢了！我问你，你觉得二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二姑娘，二姑娘自然聪慧又能干！” 最重要的是她还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 是了！二姑娘向来沉得住气，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她在老夫人面前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失礼过，所以…… “是因为这桩婚事么？” “是！也不全是！” 听了老夫人这话，春嬷嬷眼里越发不解了。 “我的意思，她是因为这桩婚事才故意下我脸子，更其中更多的原因是她意识到，这桩婚事已经定局了！”说到后边，老夫人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忽地浸满了笑意。 因为伯府不可能连着拒绝锦衣卫副指挥使两次求亲！ 除非…… 沈擢言改变主意！ 否则，这事绝没有转圜的机会！ 不过，想到先前的平阳侯府，老夫人到底还是对春嬷嬷又嘱咐一句道：“不过，以防万一，你还是吩咐你那侄女多盯着锦姐儿一些！” 她可不想平阳侯府的事再发生一次！ “是，老夫人。”春嬷嬷垂眸恭谨的应了下来。 老夫人点了点头，随后，她便扶着春嬷嬷的手站了起来：“扶我去里间躺躺吧！” 折腾了一日，她早就倦了。 褪去衣物首饰，老夫人躺到了床上，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隐约觉得自已好似忽略了什么，可层层困意席卷而来，她无暇再细想下去，只一会，她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第237章 只有陷入爱情的女人才纠结 夏氏急步匆匆的追着陆锦华出了福瑞院。 原以为她会很生气，可等她回到怡然院却发现她一脸平静的坐在屋子里喝茶，见夏氏进来，她忙笑着站起身来：“母亲回来了。” 看着笑意盈盈的自家闺女，夏氏一脸的疑惑，她皱眉佯作诧异的望着陆锦华道：“你真是我女儿？” “那不然，母亲以为我是谁？”陆锦华含笑看着夏氏道。 夏氏噗嗤一笑，她抬脚走到陆锦华旁边坐下，末了，才抬眼看着她道：“你下次跑之前能不能给你娘我使个眼色！” 害她白担心了一路。 不过，也怪自已关心则乱！ 阿锦的性子怎么会是老夫人三言两语便能挑拨得动的，她借题发挥，无非是不想再同老夫人废话罢了！ “是，下次我跑路之前一定先给母亲您使个眼色。”陆锦华笑着应了下来。 “行，那你可得记住了！”放松下来的夏氏笑着朝自家闺女挤了挤眼道。 陆锦华笑着又应了下来，随后，她抬手亲自替夏氏斟了一杯茶。 夏氏端起茶盏，低头正欲饮茶之际，她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随后，她忙抬起头眉头紧锁的望着陆锦华道：“阿锦，要不，我去找沈二爷聊聊？” 她如今也觉出一些味来了。 这桩婚事成不成全在沈二爷。 只要沈二爷不来提亲，那老夫人的算盘珠子就拨不响。 “不用了。”陆锦华淡笑着抬眼看着夏氏道。 “为什么啊？你是担心我说服不了沈二爷么？”夏氏拧眉有些着急的看着自家女儿道。 都说强扭的瓜不田，像沈二爷这样身份的人，若她表明没有结亲的意向，他应该不会再上门提亲才是。 “当然不是。” “那你是担心沈二爷会因为这个迁怒于我，迁怒于伯府吗？”夏氏拧着眉又问道。 “也不是。” 她确实不担心沈擢言会因为这点事便迁怒于夏氏和伯府。 虽然前世汴京城里的人都说定远侯手段狠绝，可若他真的手段狠绝，那沈家早就不复存在了！所以，在她心里，沈擢言从来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啊！”迟迟没有猜到答案，夏氏不禁有些急眼了。 陆锦华抬眼看着夏氏，沉吟许久后，她最终还是拧着眉开口对夏氏道：“母亲，我现在没法给你答案。” 自重生以来，她的心第一次这么乱。 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能是你啊…… 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沈擢言这样的人口中说出。 他喜欢她…… 他竟然喜欢她！ 看着自家女儿脸上第一次露出无措和纠结，夏氏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看着看着忽然便抿着唇角笑了起来。 只有陷入爱情的女人才会纠结。 若阿锦对沈二没有心思，那她便会像对姚靖珩，像对陈七那样果断拒绝，纠结和无措这两种情绪根本不会出现在她脸上。 “既然你暂时没答案，那便好好想想！不过，话又说回来，沈二爷除了是沈家的人之外没有任何毛病。”夏氏笑盈盈的望着自家女儿道。 虽然夏氏对锦衣卫的印象很不好，但沈擢言不一样！ 他年纪轻轻便孤身一人去了宁夏，驱赶鞑靼，护边境安宁！他能坐到锦衣卫副使的位置全是自已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对这样的人，夏氏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虽然年纪是比阿锦大了一些，可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啊！ 况且，沈二回京后便搬去陛下赐的宅子里单过了！而且，就他跟沈老夫人的关系和沈家的关系，阿锦若嫁给她，也不会有什么婆媳关系—— 沈老夫人根本没脸在阿锦面前拿婆婆的款！ 一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又不用看婆婆脸色，丈夫不仅有本事对自已还真心…… 这样的婚事当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越想下去，夏越觉得沈二这个女婿简直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她现在甚至有些期待沈二能快点上门提亲！ 正好也让永昌侯府和平阳侯府的人知道，她家阿锦有的是人稀罕！ 都说知母莫若女，看着自家母亲想入非非的表情，陆锦华哪有不明白的，她皱眉看着自家母亲道：“母亲，你刚刚不还义正言词的拒绝这桩婚事么，为何……” “我先前拒绝是以为你不愿意啊！” 可我现在也没说愿意啊…… “好了好了，母亲知道你在考虑，那你好好考虑！反正，我瞧沈二这孩子靠谱！”夏氏怕说多了会让自家闺女反悔，于是，忙乐呵的自已止住了话头。 不过，最后一句她还是没忍住替沈擢言说了句好话。 沈二，孩子？ 陆锦华看着夏氏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她娘莫是忘了，她和沈二是同辈！ “夫人，姑娘。”就在母女二人说话之际，桑枝笑着走了进来，她朝两人行了个礼，随后才走到夏氏跟前道：“夫人，伯爷回来了。” 夏氏两眼一翻：“回来就回来了呗！” 桑枝对夏氏的态度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看着边上还坐着的陆锦华，她脸上到底还是露出了些许讪笑。 “夫人，伯爷派人来传话，说请您去书房一趟。” “你说啥？他叫我去书房？”夏氏鼓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朝桑枝看了过去。 她虽然顶着伯夫人的名头，可实则，她同陆泽宇的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虽然同在一个府上，但一个住怡然院，一个住书房，若不是节日或是给老夫人请安，两人几乎很难碰面，她上一次见陆泽宇好像…… 还是半个月前？ “是，伯爷遣来的丫鬟是这么说的。”桑枝垂着眼睛恭敬的答道。 她知道自家夫人现今对伯爷已全然绝了心思，她甚至连应付都懒得再应付他！可就算再不想，伯爷那边递话过来，夫人也不能不去啊！ 到底，夫人还顶着伯夫人的名头了。 “呵！你爹八成是遇到什么事了！”夏氏撇着嘴角对自家女儿道。 要么是因为钱，要么就是…… 他知道沈二提亲的事了！ 可不管是因为哪一桩事，她都很不想见到他那张脸！因为只要一看到他那张脸，她就想起他和李氏那龌龊的关系！ 恶心！ 第238章 梦回前世 夜黑星稀，万籁俱寂。 画意推门走进来的时候，陆锦华正歪坐在罗汉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盹，随着她的动作，她身后披散的黑发忽地垂落，夜风一带，屋里瞬间便多了一股清甜的发香味。 看着这情形，画意忙轻手轻脚的走到陆锦华身边，她伸手轻轻摸了摸陆锦华的头发，见发丝已了干了，于是，忙小声凑到陆锦华跟前轻轻唤了她一声：“姑娘。” 陆锦华带着倦意撑开了眼皮。 “姑娘，头发已经干了，要不，奴婢扶您去床上歇息。”画意放柔声音道。 陆锦华点了点头。 见她应了，画意忙伸手将陆锦华搀扶了起来，将她安置在床上后，她又小心翼翼的放下纱幔并将帝旁边的灯烛给灭了，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抬脚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 四下寂静。 朦朦胧胧间，陆锦华仿佛听到外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门被撞开，光线瞬间涌入，包裹着她的黑暗瞬间退去，她这才看清踢开房门的那人竟然是沈擢言。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雨气，一双眼睛更是猩红到恐怖。 是谁惹了他么？ 陆锦华拧了拧眉，就在她有些不解之际，身后却忽然传来人惊恐的声音。 “侯，侯爷！” 侯爷？ 那人不会是在喊沈擢言吗？可他现在明明还只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啊！ 就在陆锦华思忖间，沈擢言忽地大步朝她冲了过来，她下意识想躲，想却发现沈擢言整个人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陆锦华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时，身后忽地又响起沈擢言哽咽又绝望的声音：“阿锦，阿锦……” 他在唤她！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陆锦华僵硬着转过身去。 果然，在她的身后，沈擢言正颤抖的伸手将‘她’从血泊中抱了起来。 “阿锦，我回来了……你，你睁开眼睛看看啊！”她看见沈擢言伸手轻轻将‘她’嘴角的嘴迹拭去，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猩红的眼睛里淌了出来。 “阿锦，阿锦……” 他还在唤‘她’。 他低头将脸贴上‘她’逐渐冰冷的脸庞，滚烫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砸在‘她’脸上。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扯了一下，陆锦华眼睛一阵酸痛，她蹲下身想伸手替沈擢言拭泪，想告诉他，她没死，可她发不出声音，手也从沈擢言的脸上穿了过去。 似是终于意识到怀里的人已经死了，沈擢言终于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再次看了‘她’一眼后，他终于起身朝身后的两人看了过去。 “二，二叔……”在沈擢言血红色的目光中，陆鸢华浑身都得像是个筛子。 沈擢言没有说话，他抬手缓缓抽出怀里的佩剑。 外边闪电炸起，银光打在沈擢言的身上，他整个人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一样，手中的佩剑发出森寒的光芒！ 陆鸢华再也承受不住沈擢言身上的杀气，她尖叫一声，随即猛地一下将跟前的丫鬟推向沈擢言，随后，她拎起裙摆飞一般的朝门外冲了出去。 “姑娘……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身后陡然响地起来。 陆鸢华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可她不敢回头，更不敢放慢脚步，就在她快要走到院门口时，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银光，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眼睁睁的看见自已没了头的躯体‘轰’地一下倒了下来。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刹那，她看到被她灌下毒药死去的陆锦华正站在门口目光悲痛的望着沈擢言。 她张了张嘴，可最终却只能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看着地上头身分离的尸体，沈擢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扔下手中的佩剑，随后步履沉重的一步一趟朝屋里走了进去，待他再出来时，怀里便多了一具尸体。 陆锦华的尸体。 走到庭院中心的时候，沈擢言忽然悲恸的朝着天空大喊了起来。 天空再次被闪电撕开一条巨大的口子，原本止歇的大雨也再次落了下来，无数雨丝如同一道道透明的鞭子狠狠的抽打着地面。 陆锦华悲痛的看着沈擢言，她伸手想要再次试图去碰触沈擢言，可最终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已的手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就在她绝望之际，面前的沈擢言脸色忽地一变，随即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不要！ 沈擢言！ 沈擢言！ 就在陆锦华拼命呼喊沈擢言之际，她忽地两脚一瞪，随即整个人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阿锦，你没事吧？”神智渐渐回归，外边的声音也终于传入了她的耳中。 “是做恶梦了么？”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随后，坐在她面前的男人扯着衣襟动作温柔的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一模一样的脸，让她有些分不清自已此刻究竟是梦是醒。 被陆锦华这样盯着，饶是厚脸皮如沈副指挥使，这会也只能心虚的将给陆锦华擦汗的手给收了回去。 晌午的时候因为夏氏突然找了过来让他没有等到答案，晚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想着便偷偷过来看一眼。可没想到，他一进屋便见她似被什么魇住了，满头的虚汗，一张小脸也痛苦的拧成一团，他实在担心，这才想都没想便出言将她唤醒了过来，如今被她这样盯着，他这才察觉自已今日的举止实在太过冲动了…… 夜闯姑娘闺房。 阿锦该不会误会他是什么登徒子吧！ “那，那啥，我就是想问问你考虑好了吗？”虽然明知道自已这个借口很蠢，毕竟自已晌午才说让她慢慢想，自已不急，可现在他却不能不搬出这个理由。 这话好歹能稍稍撇清他没有其他不好的意图。 就在沈擢言担心自已今夜这冒失的举动，会不会毁坏自已在小姑娘心里的印象时，他心里的小姑娘却忽地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脸。 沈擢言眸心闪了一下，片刻的震惊后，巨大的惊喜也随之而来。 沈擢言不敢置信的看着陆锦华突如其来的亲近，可下一秒，他却看到她忽地捂着嘴低头呜咽了起来。 第239章 请陛下为微臣赐婚 看着面前呜咽哭泣的陆锦华，沈擢言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他几次伸手想要将她揽到怀里安慰，可每次将要伸出手时却又被他给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不知道陆锦华为什么要哭。 是因为他今日求亲的举动受了委屈吗？ “阿锦，你要是不想嫁给我也没关系，我不逼你……”最终，沈擢言只能僵硬着脸看着陆锦华轻轻吐出这么一句。 若小姑娘真不喜欢他，那他也不会逼她。 他就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 听到沈擢言的话，陆锦华终于彻底从前世的梦魇中挣脱了出来，她抬起头直视着沈擢言的眼睛，声音虽轻但极其坚定。 “不，我嫁你。” 她不知道自已刚刚的梦是不是前世她死后真实发生的事，但只要一想到沈擢言抱着她的尸体在大雨中崩溃大吼的样子，她就觉得心口揪心的疼痛。 原来，前世还有人在乎她的。 “你，你刚刚说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沈擢言不敢置信的盯着陆锦华的眼睛。 如沈擢言所愿，陆锦华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将刚刚的答案又复述了一遍：“我说，我愿意嫁给你。” ——我是沈二爷的分割线—— 沈擢言的速度是巨快的，昨晚陆锦华才松口说愿意嫁给她，第二日一早，他便进宫去求见了明德帝。 明德帝这两年身体已大不如前了，除了偶尔精神好的时候会上早朝，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在紫宸殿处理政事。 听到沈擢言求见，明德帝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他依旧看着面前的奏折，就在太监以为明德帝会拒绝接见这位沈副指挥使时，明德帝却忽地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会，太监便领着身着飞鱼服的沈擢言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一进殿，沈擢言立时便躬身朝明德帝请安道。 明德帝将手中的折子扔到桌上，他往龙椅上靠了靠，片刻后，才朝沈擢言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谢陛下。”沈擢言直起身。 看着面前身形挺拔面容俊美的男子，明德帝忽地怔了一下，可只一刻，他便恢复了平静，他看着沈擢言道：“怎么样，在锦衣卫还习惯么？”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习惯的。”沈擢言垂眸不卑不亢的答道。 听着沈擢言不卑不亢的回答，明德帝忽地勾唇笑了起来——他这模样还真有几分沈尚书年轻时的模样，只是…… 他却比沈章要多几分桀骜和血性！ 也是，若没有这几分桀骜和血性，他当初也不会敢只身一人去宁夏投军！更不会在没有任何准备以及外力帮助下，迅速在锦衣卫站稳脚跟并坐稳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 想到这里，明德帝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两分，他抬眼看着沈擢言道：“说吧，你今日来见朕是所何事？” “回陛下，微臣想向您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赐婚？” “是。” 明德帝又笑了，他再次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末了，才抬眼看着他接着道：“你想让朕给你和谁赐婚？” “回陛下的话，微臣想求您赐婚予微臣与建安伯府的陆二姑娘。” “建安伯府？朕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明德帝一边说着一边便侧眸朝旁边的总管大太监李公公看了过去。 接到明德帝投来的眼神，李公公忙躬身对明德帝道：“陛下，今科沈探花娶的便是建安伯府的三姑娘。” 听了李公公这话，明德帝眉尖微扬了扬，他转过脸重新看着沈擢言道：“如若朕没记错的话，今科探花应该要喊你一声叔叔吧！” “回陛下，沈探花确实是微臣的侄子，不过……微臣私以为，这与微臣向陛下请婚并没有任何干系！” 看着沈擢言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模样，明德帝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章一辈子循规蹈矩，生怕自已言行举止有一丝错漏，他应该想不到，自已最看重的儿子会如此叛逆吧！ 听着明德帝的爽朗的笑声，李公公有些诧异的抬眸瞥了瞥这位沈副指挥使一眼。 虽然这位沈副指挥使去岁立了大功，可同时，他也将太子得罪了个彻底，虽然陛下升了他做锦衣卫副指挥使，可这半年以来一直对他不闻不问，他原以来，陛下这是恼了他，故意明升暗贬，毕竟，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人在锦衣卫是站不住脚的，可今日看来…… 他好像猜错了。 他怎么觉得陛下看他像是在看自已的晚辈？ 就在李公公诧异之际，旁边的明德帝终于止住了笑，他看着沈擢言道：“好！朕就如你所愿，赐你一道圣旨！” “多谢陛下！”沈擢言连忙跪到地上向明德帝谢恩道。 明德帝答应的这么爽快着实让沈擢言有些诧异，他原以为自已还要多费一些功夫，可没想到…… 明德帝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 直到李公公将黄灿灿的圣旨递交到他的手上，沈擢言眸底仍旧有些诧异。 这道赐婚的圣旨来的实在太容易了！ 可诧异归诧异，但沈擢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他再度朝明德帝谢恩后，便捧着圣旨准备退出紫宸殿。 “沈卿。”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明德帝的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 “陛下。”沈擢言忙又回过身去。 明德帝看着垂眸躬身站立的沈擢言目光有些复杂，他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朝他摆了摆手道：“没事，你退下吧！” “微臣领旨。”沈擢言再次应了声，随后躬身一步一步的退出了紫宸殿。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紫宸殿的门口，明德帝这才缓缓将眼神收了回来。 直到今日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沈章要求他将沈擢言放去锦衣卫，他平生明明是最讨厌锦衣卫的啊！ “陛下，陛下……”见明德帝垂着眸子迟迟没有说话，一旁的李公公忍不住上前轻唤了他两声。 明德帝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李公公讪讪的朝明德帝笑了笑，见他重新拿起了折子，他忙夹起拂尘殷勤的上前研起墨来。 第240章 找燕王算帐 陆锦华没有想到沈擢言的速度会这样快。 昨儿个她才应承他，今日赐婚的圣旨便到了伯府。 看着陆锦华手中明黄的圣旨，老夫人简直喜不自胜——她就知道自已料想的没错！沈二果真去陛下那里请婚了！ 有圣旨在手，看谁敢在背后非议伯府。 比起陆锦华，更为惊愕的是康平公主。 在知道明德帝给沈擢言和陆锦华赐婚后，她将博古架上的瓷器摆件全都狠狠的砸到了地上，屋里丫鬟全都屏气凝神的垂着站在一旁，生怕下一秒，康平公主手中的东西就会飞到她们身上来。 眼看博古架上的东西都要被砸空了，康平公主的乳母张嬷嬷终于赶了过来，她冲上去一把就将康平公主手里的摆件抢了下来。 “公主，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可惜，康平并没有因为张嬷嬷的到来而消气。 “嬷嬷，你别管我！”她一边对张嬷嬷说着，一边就伸手继续就够博古架上的摆件。 “我的公主唉！奴婢不管您能行么？您看看这屋里……您就算把整个屋子都能砸了又能怎么样？陛下已经给沈大人赐婚了！”张嬷嬷拉着康平公主的手痛心疾首道。 “嬷嬷，连你也要气我么！”康平公主愤怒的将手抽了回来。 张嬷嬷看着康平公主满脸的心疼，她道：“公主，奴婢是心疼您啊！您要是气坏了身体那可怎么办啊！” 不过一个男人罢了！ 值得公主为他这般大动肝火么？ “我能不气么？三哥总劝我不要心急，说他会找机会帮我牵线，我是不急了，可现在了！现在父皇都为他和别的女人赐婚了！”说到最后，康平公主整张脸都气怒的有些扭曲了起来。 见康平公主连燕王都责怪上了，张嬷嬷一脸的愁容，她苦着脸小心劝她道：“公主，这、这也不能怪燕王殿下吧……” “不怪他怪谁！昨儿个我便遣人给他递信了，可显然他没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早知道这样，我便不听他的早早向沈郎表明心意，这样说不定沈郎就不会向父皇请婚了！”康平公主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 看着康平公主泛红的眼睛，张嬷嬷苦着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规劝她了。 就在张嬷嬷不知所措之际，康平公主脸色却忽地一沉，她咬着牙道：“不行，我得去找三哥算帐！”说罢，她拎起裙摆抬就朝外冲去。 “公主，公主您不能去啊！”看着往外冲的康平公主，张嬷嬷大吃一惊，她连忙抬脚往屋外追去，可才走了两步，脚底却忽地踩到一块碎瓷，就在她要栽下去的时候，一旁边的丫鬟眼急手快连忙伸手将她给抱住了。 虽然张嬷嬷没摔着，可就因为这么一耽搁，康平公主已然跑得没影了！ “哎哟！我的公主，您，您真是要急死奴婢啊！还愣着做什么！快，快追啊！”张嬷嬷气怒的瞪着扶她的丫鬟道。 没人比她更了解康平公主的脾气。 她若是急了眼，那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 不过，张嬷嬷到底还是了一步，等她跑到门口的时候，康平公主早就坐上去燕王府的马车。 看着远去的马车，张嬷嬷急得直拍腿，可现在，她也只能期望燕王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不要与自已的胞妹计较。 燕王府。 燕王正面容冷肃的坐在书房的书案后面。 父皇下旨为沈擢言和建安伯府二姑娘赐婚的事他已经听说了。 他抚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狭长的眸子里一片幽沉，就在他沉思之际，外边却忽地响起自已胞妹康平公主愤怒的声音： “滚开，再敢拦本公主的路，小心本公主砍了你！” “公主，不行啊，您不能去书房，王爷有交待……” 丫鬟的话还没话完，紧闭的房门忽地被人踹开了，随后，康平公主便怒气腾腾的闯了进来。 见没拦住人，几个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她们连忙‘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可康平公主丝毫没理会这些丫鬟，她直接走到燕王旁边的椅子坐下，随后才勾着唇角凉凉开口道：“三哥如今好大的架子啊！” 燕王拧了拧眉，他抬手挥了挥。 跪在地上的丫鬟如临大赦，她们连忙从躬身退了出去，顺便还将被康平公主踹开的门给重新掩上了。 “你是为了父皇赐婚一事来的吧！”燕王抬眼镇定的看着自家胞妹道。 可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康平公主更来气了，她瞪着燕王，语气嘲讽的对他道：“原来三哥知道啊！” 听着康平公主嘲讽的声音，燕王拧了拧眉，虽然他自已的心情也不怎么样，但面对一母同胞的妹妹，他到底还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耐心和宽容，他道：“康平，本王知道你气什么，只是本王也没想到擢言的动作会这么快……” 他以为，就算沈擢言要进宫向父皇请旨赐婚，那怎么也得等一段时间。 毕竟，他才刚刚被建安伯府‘婉拒’，可哪想到，只隔一夜，他便进了宫。更令他惊诧的是，父皇竟然还同意了。 “你少找借口！我已经催了你好几次让你向沈郎提亲，可你每次都说时机未到，你自已不说还不让我说！现在好了，沈郎他，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了……”说到最后，康平公主委屈的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沈郎了。 可惜，他早早离京去了宁夏，她又被父皇赐婚嫁给了旁人。 原以为，他们这辈子应该没什么缘分了，可没想到，她丈夫死了，而沈郎也从宁夏回来了！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么？ 可为什么临到最后，他要转身去娶别的女人？ 她难道不比那什么劳子建安伯府的姑娘好么？ 他们才是天注定的缘分啊！ “康平，我不是找借口，我是真没想到！而且……你的事我也不是没同沈擢言说。”燕王抬眼静静的看着自家妹妹道。 他确实同沈擢言玩笑似的说起过，康平属意于他！可他却义正言辞告诉他，说他有今日实属不易，他不会为了做驸马便弃了自已来之不易的前程。 第241章 他真喜欢那小姑娘 听了沈擢言这话，他这才想起，前朝有明文规定——驸马仪宾，不许入仕。 虽然他们大周建朝后没有将这条加进律例，但大周开国百余年，手握实权位高权重的驸马只有一位，那位还是因为辅国公世子意外去世，他才捡漏以驸马之身承的爵。 所以，在听完沈擢言说的这些话后，燕王也不禁开始犹疑起来。 虽然大周没有明文规定，但万一太子要借此事做文章，夺了沈擢言的锦衣卫副指挥使该怎么办？他不能因为这个便冒这么大个险。 所以，他只能按下此事并安抚自已的妹妹。 反正，只要等他上位，那一切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擢言竟会在未告知他的情况下突然进宫向他父皇求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比起康平的兴师问罪，眼下他更担心的是沈擢言这求婚背后的用意。 他是单纯的不喜欢康平，想摆脱掉这桩婚事？ 还是说…… 他不相信自已对他的许诺。 可康平公主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家哥哥眼底下的那抹阴沉，她自顾自的沉浸在沈擢言要娶别的女人的伤痛中，她拧着眉满是怨愤的盯着自家哥哥道：“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沈郎怎么会不同你说，分明是你为了笼络他故意帮他瞒着我……” 她不是一个蠢人。 她知道三哥迟迟不提她和沈擢言的婚事是在顾忌什么。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她也一直在忍着、等着，她以为，三哥会看到她的付出，会帮她安抚住沈擢言，可没想到…… 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就出卖了她！ 他明明知道自已有多喜欢沈擢言！ 听着康平公主的控述，燕王脸上一脸表情也没有。 连自已的妹妹都知道，这么大的事，沈擢言不可能不同他说，可偏偏…… 他就是没同自已说。 见燕王迟迟不接自已的话，康平公主心里的怨气越来越大了，就在她抑制不住将要爆发之际，门外却忽地响起丫鬟的声音。 “王爷，沈副指挥使求见。” 沈擢言来了！ 康平公主眸子一亮，她连忙起身并抬手将脸上的泪痕抹去。 “你先去里间躲着。”燕王沉声对康平公主道。 康平公主嘴角动了动，她想当面质问沈擢言为什么要向她父皇请旨赐婚，可看着自家哥哥阴沉沉的脸色，她到底还是依言走去了里间。 待珠帘完全不晃动后，燕王这才沉声对外边的丫鬟道：“请沈副指挥使进来吧！” “是。”丫鬟应声而去。 很快，沈擢言便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王爷。”沈擢言抬手朝燕王行了个礼。 燕王坐在椅子上没动，他看着沈擢言，在片刻沉静过后，他终于勾着唇角对沈擢言道：“本王还未恭喜沈副指挥使了！”说到这，他话锋忽地又是一转，也不待沈擢言接话他便道：对了！今日沈副指挥使上门可是有事？” “王爷一定要和微臣这样说话吗？”沈擢言放下手抬眼直视着燕王道。 他与燕王虽然说不上是莫逆之交，但两人也是一起打过架，一起喝过闷酒的朋友，一起畅想过未来的朋友。 他就这么不相信自已么？ 看着沈擢言清亮却又幽沉的眸子，燕王眸心闪了闪。 他想起当年自已奉旨去江南巡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刻意隐匿身份行踪，可哪想还是被那些人查到行迹，若非碰到当时恰好在江南游历的沈擢言，只怕他当时就要交待在那！ 这些年，他一直记得沈擢言当年对他的救命之恩。 所以，在得知他欲投身军营从头开始时，他立刻便将他引荐去了宁夏！ 而最终，沈擢言也不负他所望大败了鞑靼，立下了赫赫战功。 他还记得他当时知道消息的时候有多激动！因为他知道，他没有看错人！可现在，自已竟然因为一道赐婚的圣旨而疑心他…… “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本王？”虽然对沈擢言的疑虑已经消失了大半，但燕王仍旧有些不甘心的望着沈擢言道。 不管君臣也好，朋友也罢，最忌便是相疑！ 他若提早告诉他，他又怎会生出这些疑窦！ “我不告诉殿下只是不想殿下为难。”沈擢言看着燕王平静的解释道。 燕王扬了扬眉表示不解。 于是，沈擢言继续道：“我喜欢陆二姑娘，想娶她为妻，若我将此事告诉殿下，那殿下是赞同这桩婚事还是否决这门婚事？” “本王……” 燕王忽地沉默了下去。 赞同这桩婚事便是伤自家妹妹的心，可若不赞同那便是伤沈擢言的心。 见燕王有所松动，沈擢言忙抬手朝燕王再次揖了揖，他道：“王爷，娶陆二姑娘是微臣心中所愿，不为其他，只为微臣中意！” 只为微臣中意！ 这六个字，沈擢言说得斩钉截铁。 听了他这话，燕王眸子动了动，就在他开口要说些什么时，屋里忽然传来‘啪’的一声。 可即便如此，沈擢言却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他依旧垂眸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看着沈擢言的样子，燕王苦笑了一下。 像沈擢言这样的习武之人，耳力灵敏异于常人，他应该早就听出里屋有人，也猜出了那人的身份，所以才…… 罢了！ 他不喜欢康平，自已说再多也是无益。 强扭的瓜不甜。 “既然是你中意，那本王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等你选好了日子，记得给本王递一张喜帖。”燕王淡笑着看着沈擢言道。 “是，微臣一定亲自将喜帖递到王爷手上。”沈擢言抬眼看着燕王道。 燕王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他道：“既然这样，那你便忙去吧！” “是，微臣告退。”沈擢言抬手再度行了个礼，随后才转身抬脚走出了书房。 他一走，躲在里面的康平公主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愤闷和委屈，她红着眼睛气鼓鼓的跑了出来：“三哥，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说话！” “你想我怎么帮你说话？人家都说了，他求娶陆二是因为他中意！”燕王拧眉有些不悦的看着自家妹妹道。 事已至此，她难道还看不清吗？ 沈擢言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不可能！就算他不喜欢我，那他也不可能喜欢那什么劳子陆二，他才回汴京多久啊！那陆二长什么样子他估计都没瞧清楚！”康平公主盯着燕王不死心的又道。 可燕王听了她这话却什么也没说。 这回康平还真是说错了，沈擢言还真知道陆二长什么样子…… 毕竟，那日在法源寺，他可是亲眼瞧见他折了一枝梅花递给那小姑娘，当时，他还调侃过他，可没想到…… 他竟是真的喜欢那小姑娘！ 第242章 这桩婚事她愿意 很快，钦天监那边便算出了吉日。 九月十七。 大吉。 宜嫁娶。 沈擢言亲自将选好的吉日送到建安伯府，虽然夏氏觉得九月份出嫁时间未免太紧凑了一些，可日子是钦天监选的，陆泽宇和老夫人对此满意的不得了，她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日子一定，夏氏立时便开始操持了起来。 有了上次陆鸢华出嫁的经验，夏氏操持这些早已得心应手！更别说老夫人还特意遣了春嬷嬷过来帮忙。 在夏氏的带领下，伯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惟有准嫁娘陆锦华却在自已的小库房里给姚二姑娘挑添妆礼。 是的。 姚二姑娘后日便要出嫁了。 知道陆锦华要去永昌侯府给姚靖仪添妆，夏氏前一天晚上便安排好了马车，待陆锦华用过早膳准备离开时，她又命桑月将她早就准备好的锦盒给拿了出来。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帮我带给姚二姑娘吧！”夏氏含笑看着陆锦华道。 她一直很喜欢姚靖仪的性子，爽朗率真！每次见到她总是笑盈盈的唤她伯母，她要出嫁，她这个‘伯母’自然是要给她添妆的。 只可惜，因为某些原因，她不便前去，只能让锦姐儿代为上礼了。 “好。”陆锦华也猜出夏氏不去的原因，她朝夏氏笑了笑，随即便让画意将夏氏准备的添妆收了下来。 “你也早些回来。”夏氏看着陆锦华忍不住又交待一句道。 陆锦华抬眸看了看夏氏，可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朝夏氏点了下头，随后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直到陆锦华的背影走远，夏氏这才没忍住长叹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夫人叹什么气啊！该不会……是舍不得姑娘这么快出嫁吧！”桑月虽猜出夏氏因何叹气，可她却只佯作不知笑着打趣夏氏道。 夏氏睨了桑月一眼，虽然她叹气不是因为这个，但…… 她还真舍得不阿锦出嫁。 庆幸的是，阿锦不像她嫁得那么远，若是想家了，她还能随时回来看看，这样一想，夏氏心里瞬间觉得好受多了。 陆锦华到的早，丫鬟将她引到姚靖仪闺房的时候永昌侯夫人也在。 见她来得这么早，永昌侯夫人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意外，不过，很快她便扯出一抹笑道：“阿锦来啦！” “伯母。”陆锦华笑着朝永昌侯夫人福了福身。 看着陆锦华眉眼低垂浅笑安然的模样，永昌侯夫人眸心不自觉的闪了一下。 自从陛下为沈擢言与这位陆二姑娘赐婚以来，她家的氛围就怪怪的，阿仪这丫头不高兴不说，就连她那向来克己复礼的长子也一连数日宿在锦衣卫，可她已经打听过了，锦衣卫最近并没有什么要急的差事。 所以，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想——珩哥儿之所不着家，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位陆二姑娘。 不过，这始终是她的猜想。 “好孩子，快起来吧！你陪仪姐儿说说话，这丫头明日要出嫁，心里紧张着了！我去外边瞧瞧。”永昌侯夫人笑盈盈的亲自已扶起陆锦华道，说完，她拍了拍陆锦华的手，随后便领着丫鬟婆子离开了姚靖仪的房间。 永昌侯夫人一走，房间里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若是往日，姚二姑娘这会早就亲昵的拉过陆锦华细聊了起来，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的看着陆锦华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说话，那这话自然只能由陆锦华先说。 陆锦华从画意手里拿过锦匣递到姚靖仪面前，她笑着道：“阿仪，这是我替你选的添妆礼，你瞧瞧喜不喜欢。” 姚靖仪没有动。 倒是一旁的季夏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接过了陆锦华手里的匣子。 “还有这份，这份是我娘贺你的。”陆锦华笑着又将画眉手里捧着的匣子再次递到姚靖仪面前。 姚靖仪眉心动了动。 季夏以为自家姑娘还会和刚刚一样不接，正准备再次上前代劳时，姚靖仪却出乎意料的伸手将陆锦华递来的匣子接了过来。 “伯母有心了。”姚靖仪亲自将匣子交到季夏手里，末了，才生硬的对陆锦华吐出这么一句。 夏氏一片好心为她添妆，她怎么能不领她这个情。 “我还以为，姚二姑娘今日不会同我说话哩！”见姚二姑娘终于张了嘴，陆锦华不由笑着出言打趣她道。 姚靖仪拧了拧眉，她瞪了陆锦华一眼，最终还是妥协的对她道：“我哪里是不想同你说话，我，我就是生气！” 她气母亲先前的婉拒！ 更气哥哥的不果敢！ 当然，最最最让她生气的是沈擢言！ 他比阿锦大那么多，阿锦还喊他一声‘沈二叔’，他怎么有脸去向陛下请旨赐婚啊！ 看着姚靖仪气鼓鼓的样子，陆锦华微笑的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知道阿仪在气什么，只是…… 她是心甘情愿嫁给沈擢言的。 “阿锦，要不咱们再想想法子，虽然这桩婚事是御赐，但也不是不能想法子，就像……就像上次你给我出的那个主意。”姚靖仪一把拉过陆锦华的手道。 陆锦华还未说话，姚靖仪旁边的季夏却被自家姑娘这话吓得脸都白了。 “姑娘，您，您别闹了！” 陆二姑娘和沈副指挥使可是陛下赐婚！ 这要出点岔子，那就是抗旨啊！ 姚靖仪其实也知道自已这个主意不靠谱，但她一想到自已的哥哥，心里就委屈的慌…… 明明是她最早相中阿锦的！ 看着姚靖仪眸中的愤愤，陆锦华垂眸轻叹了一口气，她反手握住姚靖仪的手，沉吟许久后，她才抬眸看着姚靖仪的眼睛道：“阿仪，这桩婚事，我是愿意的。” 这两日她想了许多。 前世许多曾经被她忽视的细节也都一一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当然，最终促使她做下决定的还是那个梦。 “你，你说什么？你愿意？你愿意嫁给沈擢言？”姚靖仪瞪大着眼睛。 她不相信陆锦华说的这些话。 阿锦怎么会愿意嫁给沈擢言！他们俩明明没什么交集啊！ 可看着好友那双坚定又清透的眼睛，最终，姚二姑娘也只能强迫自已认清了现实。 这桩婚事真的是阿锦愿意的。 即便没有陛下赐婚，她也是愿意的。 第243章 康平公主来了 “阿仪，抱歉。”看着姚靖仪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陆锦华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又没做错什么。”姚靖仪垂着眼皮有些黯然的道。 是她一厢情愿的想将阿锦和她大哥凑成一对，阿锦明里暗里拒绝过好几次，可她就是执拗的认为她和自已的哥哥很般配。 就是可怜她哥哥了…… 若是那时伯府遣人上门探话她母亲应了就好。 若那时应了，那想必阿锦就不会嫁给沈擢言了。 就在两人沉默间，外头有丫鬟来报说永昌侯夫人的娘家谢家来人了！听了丫鬟的话，姚靖仪看了陆锦华一眼，随后便伸手将陆锦华拉到了自已的旁边。 就这么会功夫，永昌侯夫人便领着谢夫人和谢姑娘走了进来。 “舅母。”姚靖仪笑着朝谢夫人福了福身。 “好孩子快起来，明日便是你的大日子，舅母先在祝你以后万事顺邃如意啦！”说罢，她便笑盈盈的从丫鬟手里接过匣子递到了姚靖仪手里。 “谢舅母吉言。”姚靖仪笑着接过匣子又朝谢夫人行了个礼。 “表姐，这是我送你的添妆礼。”这时，谢夫人旁边的姑娘也笑着上前将一个小匣子递到了姚靖仪面前。 “多谢表妹。”姚靖仪也接了谢珍儿递来的匣子。 “阿姐，瞧孩子们拘谨的！要不，咱们还是去花厅吧！”谢夫人笑盈盈的望着永昌侯夫人道。 明日仪姐儿便成亲了！ 所以，也是时候该议议珩哥儿和珍姐儿的婚事了！ 看着谢夫人眸中盈盈的笑意，只一瞬间，永昌侯夫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看了眼旁边含羞带怯的谢珍儿，又看了看旁边的陆锦华，想着今日这个时辰还没回府的长子，心里忽地便生出几分忧心来。 她其实早就在期盼这一天了，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又隐约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安。 “阿姐？”见永昌侯夫人不接话，谢夫人有些疑惑的唤了她一声。 “没事，咱们走吧！”永昌侯夫人朝谢夫人笑了笑道。 罢了！ 不想了！ 事已至此，再想也无益处！ 见永昌侯夫人应了下来，谢夫人忙转头嘱咐了谢珍儿几句，见她应了，她这才笑盈盈的随永昌侯夫人走了出去。 “表姐，这位姐姐是……” 谢珍儿其实早就注意到站在姚靖仪旁边的陆锦华，永昌侯夫人和谢夫人一走，她终于找着机会笑着开口问姚靖仪道。 她一直随父母住在洛城，极少回京，是以，汴京城的贵女们她大多不识。 谢家门庭凋零，传到她父亲这一代便只有一子一女，就是她父亲也只有两子一女。 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向她透露，她将来是要嫁进永昌侯府给她姑母做儿媳妇的。 这次母亲带着她进京，一来是为了给表姐添妆，二来则是想尽快定下她和大表哥的婚事——她虽然才将将及笄，可大表哥的年纪却已然等不起了。 所以，如无意外，侯府办完仪表姐的婚事后很快便会办她的…… 所以，为了将来成婚后能更好的融入汴京城的贵女圈，她一定要借表姐添妆的机会结识更多的汴京贵女。 “这位是建安伯府的陆二姑娘。”姚二姑娘看着谢珍儿不冷不淡的道。 她不喜欢谢珍儿。 虽然她是她的表妹，两人也没见过几面，可就这仅有的几面让她撞见她隐藏于人下的面孔。 她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两副面孔。 更不喜欢她做自已的大嫂！ 可惜，谢珍儿一点也没察觉到姚靖仪的冷淡，毕竟，姚靖仪在她心里一直是这样一个高冷不易接近的性子。 所以，在听完姚靖仪的话后，她转过脸甜甜的唤了陆锦华一声：“陆姐姐好，我是珍儿。” “谢姑娘。”陆锦华也笑着唤了谢珍儿一声。 虽然陆锦华脸上的笑容挑不出毛病，可一声‘谢姑娘’却已然透露出了太多。 谢珍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一副有些受伤的模样。 “陆姐姐和表姐很要好么？”谢珍儿扯着帕子又开口道。 姚靖仪忍不住侧过脸悄悄翻了个白眼。 废话！ 要是不要好，阿锦能这么早赶过来给她添妆！ 陆锦华笑着朝谢珍儿点了点头。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陆续便有姑娘来给姚靖仪添妆，屋里很快便热闹了起来。 永昌侯府本就是权门勋贵，姚贵妃如今又得盛宠，背后还有太子，且永昌侯府姚二姑娘嫁的又是定国公府的公子，是以，来给姚靖仪添妆的姑娘尤其多。 当然，落在陆锦华身上的目光和恭维也比从前要多了起来。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谢珍儿这才知道，眼前这位陆二姑娘竟然就是她进京时听到的，被陛下赐婚给锦衣卫副指挥使的那位姑娘。 眼看屋里的人越来越多，陆锦华正要寻个借口脱身时，外边忽地有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姑娘，康平公主，康平公主来为您添妆了！” 原本喧闹的房间一下安静了下来。 按说，依康平公主的身份根本不会踏足永昌侯府，更别说来给姚靖仪添妆！要知道，康平公主可是燕王的胞妹，而永昌侯府则是太子的舅家！ 太子和燕王在朝中斗得你死我死，康平公主这个时候竟然跑过来给姚二姑娘添妆？ 所以，听了丫鬟这话，姚靖仪第一时间不是高兴，而是觉得诡异。 她下意识的偏头朝陆锦华看去，却见她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夫人已经先一步去垂花门迎接公主，夫人让您带着众姑娘去院子里等待公主大驾。”见自家姑娘还在发愣，来通报的丫鬟连忙又补了一句道。 “好，我这便带众位姑娘出去。”姚靖仪凝神应了下来。 不管康平公主今日所为何来，这一遭她都必须要走。 其他姑娘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她们都默契的跟在姚靖仪身后一个接一个的走出了房间。 虽然猜不出今日康平公主不何而来，可君臣有别，她们只能随姚靖仪出去接驾，但愿康平公主不是冲着她们来的…… 第244章 你什么时候得罪康平公主呢 作为明德帝最宠爱的女儿，康平公主长相极为娇艳，仿若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再加之她喜着红衣，是以，每每她一出现，周遭的女子便瞬间便她压得黯淡无光。 “臣妇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夫人不必多礼，听闻明日是姚二姑娘出阁，所以，本公主便想着过来凑个热闹，还望夫人不要怪罪才是。”康平公主笑盈盈的上前搀扶起永昌侯夫人道。 “臣妇不敢，公主能拨冗前来为小女添妆是小女之福，臣妇感激不尽。”永昌侯夫人垂着眼睛恭敬的答道。 说罢，她便亲自已将康平公主引到了姚靖仪的院子。 院子里，姚靖仪早已带着今日来给为她添妆的姑娘候在院子里，康平公主一出现，姑娘们便齐声请安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都快平身吧！”康平公主笑盈盈的朝众人抬了抬手。 众人依次起身。 “公主，咱们进屋说话吧！”永昌侯夫人笑着上前一步道。 康平公主点了点头。 于是，一堆人簇拥着康平公主走进了房间。 待康平公主坐下后，丫鬟很快便奉上了热茶，可惜，康平公主并没有喝茶，她笑着朝姚靖仪招了招手，随后便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小匣子递给了她。 “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愿你出嫁后夫妻顺顺遂，和乐安康。” “多谢公主。”姚靖仪感激的上前将匣子接了过来。 康平公主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姚靖仪再度朝康平公主福了福身，随后，她便退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 也因为她这一退，康平公主终于将目光锁定在她左边的那个姑娘，虽然那姑娘低垂着眼睛，但周身却透着一股与周边贵女截然不同的气质。 “本宫这两年没怎么出门，没想到，汴京城里竟多了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康平公主看着底下的贵女颇有感叹的开口道。 听了她这话，永昌侯夫人眸心动了动，可她什么也没说，只顺着康平公主的话道：“那公主以后要常出来走走才是。” “夫人说的是，本宫以后确实要多出来走走才行！” 若不然，她连谁抢了她的男人都不知道！ 想到这，康平公主的眸底忽地就掠过了一抹杀气。 或许是因为自已的注意力一直在康平公主身上，所以，陆锦华很敏锐的察觉到她对自已的不善和憎恶。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随后，她脑中忽地一下窜出一个念头来—— 康平公主今日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公主，喝口茶吧。”看不出康平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永昌侯夫人只能笑着招呼她道。 “好。”康平公主很给面子的应了声。 就在康平公主低头将要喝茶的，她眸子似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紧跟着，众人只听一声惊呼声，随后，康平公主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 “公主，您没事吧！”康平公主身边的婆子万分紧张的跑到了康平公主跟前。 永昌侯夫人也忙跟着起身，她一边招呼下人请大夫，一边关切的望着康平公主道：“公主，您没事吧？” 康平公主没有说话，她目光沉沉的看着姚靖仪。 要不是姚靖仪刚刚突然伸手替陆锦华挡了一下，那她刚刚那盏茶就会结结实实的砸在陆锦华的脸上！ “公主？”见康平公主不说话，永昌侯夫人忍不住笑着又唤了她一声。 “我没事，就是刚刚的茶有些烫了。”康平公主转过眸子看着永昌侯夫人淡淡道，说到这，她故意 顿了顿，随后佯出一副歉疚的模样看向姚靖仪继续道：“倒是姚二姑娘，你没烫着吧？” 姚靖仪垂眸朝康平公主福了福：“回公主的话，臣女没事。” 那茶是有些烫，但也不至于烫到让人将茶杯扔出去的地步！ 所以，康平公主那杯茶是明显是冲着阿锦来的！ 不！ 应该说她今日就是冲着阿锦来的！ “没事就好，若将你烫着了，那本公主就真的是罪过了……”康平公主歉疚的看着姚靖仪再次开口道。 “公主切莫如此说，原是我们侯府招待不周。”永昌侯夫人垂眸接过康平公主的话，说罢，她这才转过脸对姚靖仪道：“阿仪，你先进去换件衣裳吧！” 姚靖仪抿了抿唇，就在她有些犹疑之际，却听永昌侯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阿锦，你也去换件衣裳吧！” 永昌侯夫人何等样的人物，连姚二姑娘都猜出了康平公主那盏茶是故意泼向陆锦华，她又怎么会瞧不出来。 陆锦华虽是小辈，但她也是侯府的客人！ 康平公主此举简直是半点没将她们侯府放在眼里！ “是，伯母。”陆锦华垂眸恭敬的朝永昌侯夫人福了福身道。 她知道永昌侯夫人看出了康平公主对她的敌意，所以才故意找了这么个由头将她支出去。 “那母亲，我便带阿锦一起去里边换衣裳啦！”得知陆锦华要同自已一起走，姚靖仪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她也高兴的应了下来。 永昌侯夫人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 于是，姚靖仪和陆锦华又朝康平公主端正的行了个礼，末了，两人才转身一起走出了花厅。 一出花厅，还没走多远，姚靖仪便转过脸一脸凝重的问陆锦华道：“阿锦，你什么时候得罪康平公主呢？” 陆锦华抬起头朝姚靖仪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可姚二姑娘显然不相信她不知情，见她不说话，于是，她把脸一沉又道：“怎么？跟我也不能说么？刚刚若不是我眼急手快替你挡下那盏茶，这会，即便你脸不被撞出个包，你也得被茶水糊满整脸！” “是，刚刚多谢姚二姑娘出手相助。”陆锦华一边说着一边便止了脚步，她垂眸十分端正的的朝姚靖仪行了个大礼。 可看着给她行礼的陆锦华，姚二姑娘不仅不高兴反而还十分生气：“陆锦华！” 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见姚二姑娘动了真怒，陆锦华连忙敛起了嘴角的笑意，她看着姚靖仪的眼睛认真的道：“我是真不知道……” 第245章 会不会嫁给我 没得到自已想要的答案，姚二姑娘很是不高兴的横了陆锦华一眼，随后，她转身抬脚大步朝自已的房间走去。 “姚二姑娘，阿仪……”见姚靖仪撒下自已就走，陆锦华连忙追了上去。 可姚靖仪根本不理她， 陆锦华没有办法，她只能拎起裙摆小跑着追着姚靖仪进了房间。 此时，季夏已找了套新衣裳准备给姚靖仪换上，见陆锦华进来，她忙朝她行了个礼道：“姑娘带衣裳了没？若是没有的话，奴婢可以帮您找一套我家姑娘的衣裳先将就穿着。” “用得着你这么好心，人家有衣裳！”姚靖仪横了季夏一眼道。 被自家姑娘这么一横，季夏忙闭上嘴不说话了。 陆锦华确实带了衣裳，不过眼下么…… “好啊，那季夏你就帮我找一套吧，记得找套贵的！”陆锦华笑着对季夏道。 “好，那姑娘稍等。”季夏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下来，她朝旁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接过自已的活给姚靖仪换衣裳 ，她才转身朝里边的衣柜走了过去。 姚靖仪不可置信的瞪着季夏的背影，那眼神似恨不得在季夏身上瞪出两个洞来。 “好了阿仪，我没骗你！我是真不知道自已何时得罪了康平公主。你想想，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姑娘，我哪有什么机会得罪像康平公主这样的天潢贵胄啊！”见姚靖仪还生气，陆锦华忙坐到她旁边笑着对她道。 “可康平公主刚刚那盏茶分明是冲着你来的！”姚靖仪不服气的反驳道。 “是，那盏茶确实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也在奇怪了……”陆锦华弯了弯唇角淡笑着看着姚靖仪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姚靖仪眉心也跟着不自觉便拧了起来。 她先前只顾着生气，现在细想想，阿锦确实没什么机会去得罪康平公主！早两年还好说，这两年康平公主深居简出极少在人前露面，试问，两人连面都见不上又谈何得罪？可偏偏今日康平公主就是冲着阿锦来的，今日这事还真是奇了怪了！ “衣裳选好了，姑娘瞧瞧看喜不喜欢，若不是喜欢，奴婢再给您挑一套来。”就在两人对视间，季夏笑着捧着一套衣裳 折返了回来了。 “就这套吧。”陆锦华笑着道。 听陆锦华这么说了，季夏也就不折腾了，她将衣裳放到小丫鬟手里，随即转身就要替陆锦华更衣。 “季夏姐姐，还是奴婢来吧！”画意连忙上制止她道。 “那好吧！”季夏笑了笑，她也不坚持，说完就退回到姚靖仪身边替她整理起发髻来。 很快，两人便收拾妥当了。 陆锦华与姚靖仪身形差不多，穿上姚靖仪的衣裳，两人简直像亲姐妹一样。 “姑娘。”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忽地快走进了进来，她朝姚靖仪福了福身，随即抬眼看着她口齿伶俐的道：“姑娘，康平公主走了！夫人和舅夫人去送公主了，夫人让您不用急着出去了。” 听了丫鬟这话，姚靖仪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她一屁股便坐到了椅子上。 这尊‘大佛’总算是走了！ “那其他姑娘呢？”陆锦华开口问那小丫鬟道。 “其他姑娘也都告辞了走了。”小丫鬟答道。 “好了！终于彻底清静了！”得知人都走了，姚靖仪越发放松了。 她今天都笑了一天了，脸都快要僵掉了！ 就在姚二姑娘话音落地之际，外边忽地又向起丫鬟请安的声音。 “见过大公子。” 姚靖仪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便见姚靖珩穿着一袭湖蓝色的锦袍抬脚大步走了进来。 “大哥，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今个儿不回来了！”一见姚靖珩，姚靖仪立时跑过去亲昵的挽住他的手道。 姚靖珩笑了笑，他伸手点了点姚靖仪的鼻尖道：“怎么会，明日你成亲，我还得背你上花轿了。”说罢，他眼睛不自觉的便朝旁边的陆锦华看了过去。 “姚大哥。”陆锦华垂着眼睛朝他福了福。 看着陆锦华的动作，一股苦涩瞬间便涌上了姚靖珩的心头。 从前她叫他姚公子，他嫌生疏，可现在，她唤他姚大哥，他又觉得刺痛！ 他不想做她的姚大哥！ 察觉到自家哥哥的视线，姚靖仪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她若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撮合他们俩个，如今弄成这样全赖她一个人。 “哥哥……”姚靖仪抬眼有些愧疚的喊了姚靖珩一声。 姚靖珩收回视线朝她笑了笑，他道：“你们没事吧，我听说康平公主刚刚来了，还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你们身上？” “没事！那茶不烫的。”姚靖仪笑着对自家哥哥道。 “没事就好，不过，一会还是得给大夫瞧瞧。”姚靖珩关切的望着自家妹妹又道。 “嗯，我听哥哥的。”姚靖仪清脆着声音应了下来。 姚靖仪难得这么乖巧，姚靖珩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阿仪，时辰也不早了，母亲还在家里等我，我便先回去了。”面对姚靖珩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陆锦华也觉得十分尴尬，她原本想多陪陪阿仪，可这会，她却真有些坐不住了。 “阿锦，你，你先在这等等，我有样东西要拿给你！你等等我！”见陆锦华要走，姚靖仪连忙寻了个借口道，说罢，她朝季夏使了个眼角，然后便快步朝屋外走了出去。 季夏何等聪明，她快速跟上自家姑娘的脚步，出去前还不忘一把将画意也捞了出去。 画意本来想挣脱的，可她回头见自家姑娘站在那没动，最终，也只能由着季夏去了。 “你别怪阿仪那丫头，她知道我有话要对你说，所以才故意跑出去。”见屋里除了他们再无旁人，姚靖珩这才看着陆锦华缓缓开口道。 陆锦华抬眼看着姚靖珩，她点了点头，随后才轻声道：“我知道。” 有些事，她也确实应该同他说清楚。 “如果上次我娘没有婉拒伯府，你会不会嫁给我？”姚靖珩看着陆锦华声音低哑的道。 陆锦华摇了摇头。 她不会嫁给姚靖珩。 即便中间她曾经有过这个念头，可只要一想到永昌侯府以后将要面对的结局，她没有勇气选这一条路。 她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女子，重活一世，她只想活得自私一点。 第246章 差点被诓 明明早就料到是这个答案，可他…… 到底还是不死心想要问这么一句。 见姚靖珩眸底渐有苦涩泛了出来，陆锦华心里也不是滋味，就在她张嘴想要说声抱歉时，却听姚靖珩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沈大人很好，你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听着姚靖珩诚挚的话，陆锦华眸心动了动，她垂眸沉吟了一会，最终朝姚靖珩福了福身道：“多谢。” 除了这两个字，她实在不知道要向他说些什么。 看着垂首朝自已行礼的陆锦华，姚靖珩牵了牵嘴角，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外边却忽地响起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 “表姐，你怎么在外面啊？陆姐姐呢？” 听到这道声音，姚靖珩脸色一变，他下意识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接到姚靖珩递来的目光，陆锦华眉心动了动，她朝姚靖珩微微点了下头，随后便转身从容的迈出了里间。 “你怎么来啦？” 姚靖仪显然没想到谢珍儿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想到房间里的姚靖珩和陆锦华，她心里忍不住闪过一丝慌乱。 “我来看表姐啊！刚刚表姐的手不是被茶给烫了么？”谢珍儿眨着眼睛有些无辜的看着姚靖仪道。 “哦，我没什么事，多谢你关心。”姚靖仪淡笑着扬了扬自已的右手道。 听到姚靖仪说自已没事，谢珍儿捂着胸口状似长松了一口气，她道：“表姐没事就好！对了，陆姐姐呢？陆姐姐是回去了么？” 姚靖仪张嘴正要回答，可陆锦华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了起来。 “阿仪，我换好衣裳啦！” 姚靖仪连忙转过头去。 只见陆锦华穿着先前季夏选的那套衣裳缓步从里屋走了出来。 见到陆锦华从里屋走出来，谢珍儿眉尖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可下一刻，她甜笑着朝陆锦华道：“陆姐姐，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听了谢珍儿这话，陆锦华笑了笑，她抬眼望着谢珍儿声音清冽的道：“怎么会，我就是要走也得带上自已的丫鬟啊！” 陆锦华这话一出，姚靖仪这才注意到跟季夏站在一起的画意。 她说谢珍儿怎么一直追问她阿锦的去向，原来…… 她是在故意诈她啊！ 但凡自已刚刚顺着她的话说阿锦已经回去了，那正好证明了屋里边有猫腻！ 想到这，姚靖仪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虽然不喜欢谢珍儿，也知道她人前人后两张面孔，可没想到，她心思竟然深成这样！若不是阿锦及时出现，那自已只怕已经被她诓了进去。 只是，谢珍儿怎么瞧出屋里有猫腻的？ 难道就因为看见她和画意在外边？ 而谢珍儿此刻也知道自已那点小心思被两人识破了，她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才绞着手帕一脸怯怯的望着陆锦华解释道：“陆姐姐说的是，是我太笨了，我刚刚都没瞧见你的丫鬟在外边，我还以为那是表姐的丫鬟了……” 谢珍儿与陆锦华是初见，她说自已将画意认成姚靖仪的丫鬟也能说得过去。 虽然…… 明眼人都能瞧出画意不是侯府丫鬟的打扮。 但主子身边受宠的丫鬟现寻常丫鬟不作一般打扮也是常有的事。 见谢珍儿自已将话圆了过去，陆锦华也就不说什么了，她朝谢珍儿笑了笑，随即便侧眸看了姚靖仪一眼。 而此时，看破谢珍儿真面目的姚二姑娘已然有些不耐了，她微拧着眉对谢珍儿道：“好了好了，阿锦不过同你开句玩笑罢了，你瞧你，这么较真做什么？” “表姐教训的是……”谢珍儿垂着脑袋委委屈屈的应声道。 姚靖仪看了陆锦华一眼，最终还是没忍住朝天用力的翻了一个白眼。 “阿仪，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这衣裳等过两日我洗干净了再遣人给你送回来。”陆锦华微笑的看着姚靖仪开口道。 “不用这么麻烦，这衣裳你就留着穿吧！等改日有空，咱们去锦绣坊，你送我一套新的！”姚靖仪挑眉娇笑着望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弯唇一笑，随后她才笑着出言调侃她道：“也好，也省得我摸去定国公府了。” “你……行！到时候我一定挑身最贵的衣裳，看你到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姚靖仪挑眉回怼陆锦华道。 听了姚靖仪这话，陆锦华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好，到时候随便你挑。” “你说的？” “是，我说的。” “行！那我送你出去。”得到自已满意的答案，姚二姑娘也终于露出了一口白牙。 听着二人亲密无间的话，谢珍儿垂眸安静的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直到姚靖仪走出好几步忽地朝她回过头来。 “表妹，你不同我一起送阿锦么？” 依谢珍儿的性子，她应该不会放过每一个与汴京贵女亲近的机会，尤其是在她知道阿锦是沈擢言的未婚妻后！ 这也是她找过来的目的。 可现在，她却一反常态的不吱声。 她想做什么？ 想等她和阿锦走后去她房间里看看么？ 看着姚靖仪灼灼的目光，谢珍儿知道自已的算盘落空了，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弯着唇角强行扯出一抹受宠若惊的笑对姚靖仪和陆锦华道：“要！自然是要的，只要陆姐姐不嫌弃……” 说罢，她便拎着裙摆快步走到了姚靖仪身边。 直到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子里，姚靖珩这才缓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今日的天气很好，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却像是缺了一块。 如果上次我娘没有婉拒伯府，你会不会嫁给我？ 不会。 他多想她骗骗他啊，可惜…… 她连骗他也不愿意。 他忽地想起上次在法源寺，他回头多嘴问了了嗔大师一句，那时了嗔大师是怎么说来着，他说——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凡事莫执着，莫强求，莫留念，莫追随，莫纠缠，人生本是过客一场，匆匆来，匆匆去，无畏无惧，方得始终。 原来，那时他就已经看破了他和她之间没有缘分。 只是，到底还是不甘心啊！ 第247章 吉时到了 送走陆锦华，姚靖仪便折身回了自已的闺房。 谢珍儿本来也想跟着她一起去的，可姚靖仪说自已要整理东西怕怠慢她，最终，谢珍儿也只能作罢。 看着姚靖仪渐渐远去的背影，谢珍儿原本纯真的眼神忽地一下幽沉了起来。 就在谢珍儿的丫鬟有些焦急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自家姑娘之际，谢珍儿娇柔的嗓音忽地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小桃，你说……建安伯府那位陆二姑娘和珩表哥是什么关系？” 被谢珍儿唤作小桃的丫鬟听了她这话惊得脸色煞白，她连忙抬眸往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她才苦着脸对谢珍儿道：“姑娘，您，您这是什么话啊！建安伯府那位陆二姑娘不是已经定亲了么？” 而且，与她定亲的居说还是锦衣卫副指挥使。 “是啊，是定亲了，可为何……” 为何她会与珩表哥在仪表姐屋里见面！而且，仪表姐为此还特意在外边守着。 看着自家姑娘阴恻恻的眼神，小桃知道她在想什么，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此刻她也不得不壮着胆子宽慰谢珍儿道：“姑娘，会不会……会不会是你刚刚看错了？” “胡扯！我怎么会看错珩表哥！”谢珍儿扭过脸怨毒的瞪了小桃一眼道。 被她这么一瞪，小桃小脸一片煞白，可即便这样，她仍旧壮着胆子为自已辩解道：“姑娘，奴婢，奴婢的意思是，刚刚表公子，他，他或许只是路过，他也许根本没进表姑娘的院子……” 可惜，即便小桃如此说，谢珍儿脸上却仍旧一片阴郁。 若当真如小桃所说，那刚刚仪表姐为何要守在门外？ 就因为陆锦华在里面更衣？ 可她们不是闺中密友么？ 而且，仪表姐一向大大咧咧，她根本就不是会忌讳这些的人！最重要的是——若屋里没有猫腻，仪表姐刚刚为什么一定要拉上她送陆锦华！ 所以，她很确定珩表哥和那位陆二姑娘一定有什么！ 眼见姑娘疑心已起，轻易不是她几句话能打消的，小桃也就彻底放弃了，她小心翼翼的望着谢珍儿道：“姑娘，要不，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即便真如姑娘猜测的那样，那也得回去同夫人商议后再作计较啊！ 听了小桃这话，谢珍儿脸色总算稍稍缓和了过来。 只是，此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娘，她暂时还没有拿定主意。 因为一旦将此事告诉她娘，那姑母肯定也会知道，到时候只怕会横生波折！ 可她是一定要嫁给珩表哥的！ 姚靖仪并不知道谢珍儿的这点心思，即便知道，她也不在意。 没有证据，不管谢珍儿说啥都白搭。 而且，她娘应该早就猜到自家哥哥对阿锦的心思！只是为了谢珍儿，为了谢家，她才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 想到这，她甚至有些期待谢珍儿能闹起来，这样，说不定她哥哥就不用娶她了！ 可惜，谢珍儿到底也没有如姚靖仪所愿。 因为不管是永昌侯夫人还是她的舅母谢夫人，她们谁都没提这事。 很快，时间便来到了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姚靖仪便被季夏给叫了起来，梳洗更衣，繁复的嫁衣往身上一穿，沉甸甸的凤冠往头上一戴，姚靖仪瞬间便紧张了起来。 她就要嫁人了么？ 她真的要嫁人了么？ 身为女子，她不是没有憧憬过未来的夫婿，也曾暗地里向佛祖乞求自已将来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可现在…… 一想到自已的夫婿是张沛，她心里的那点紧张又毫无预兆的消散开来。 “阿仪……” 就在姚靖仪有些失神之际，永昌侯夫人红着眼眶哽咽的喊了她一声。 看着穿着嫁衣脸上却无喜色的女儿，永昌侯夫人心里难受的无以复加。 她知道阿仪不喜欢张沛，也知道张沛为人浪荡不是良配，可她别无选择…… 毕竟，比起他，太子更为不堪！ 见永昌侯夫人伤心的厉害，姚靖仪忙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指尖道：“母亲，我没事的！” 这个世上，有几对夫妻是两情相悦成的亲！ 大多数的夫妻不就是像她和张沛这样，被强行凑在一块，然后将就着过完下半辈子么！ 更何况，她也不算太惨——张沛应允过她，会给她主母应有的尊重。 “阿仪……” “母亲，我就这样了，可哥哥他还有选择，您……您能让哥哥自已选么？”趁着永昌侯夫人心中尚有愧疚，姚靖仪连忙握紧她的指尖殷切的望着她道。 即便阿锦现在已经同沈擢言定了亲，但她仍旧希望哥哥能有选择婚姻的权力。 哪怕对象是谢珍儿。 她也希望那是哥哥自已选的，而不是母亲硬塞给他的。 “阿仪，你哥哥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提到姚靖珩的婚事，永昌侯夫人眼神一下便冷静了下来。 看着自家母亲坚定的样子，姚靖仪苦笑了一下，她道：“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哥哥的婚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定的！即便哥哥同意，可父亲呢？您觉得父亲会让哥哥娶珍姐儿么？” “我说过，这些事你不用操心。”永昌侯夫人再次打断自家女儿的话道，说罢，她吸了口气，随后重新扬起一抹笑对姚靖仪道：“你以后只要过好自已的小日子就好！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见永昌侯夫人这般模样，姚靖仪知道自已说服不了她，于是，只能放弃的朝她笑了笑。 她不知道母亲为何这般有底气父亲会同意哥哥和谢珍儿的婚事，不过，她马上就要嫁出去了，即便有心，她也帮不了哥哥什么了。 也或许，没有她的‘帮忙’，哥哥反而会过得更好。 “母亲说的是，女儿，女儿记住了。” 一想到自已马上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侯府，姚靖仪心里那股不舍和苦涩一下又翻涌了出来，话才说完，眼眶立时便跟着红了大半。 “傻丫头，娘亲就只你和你哥哥两个，娘亲这辈子就希望能看到你们兄妹过得好！”看着红着眼眶的姚靖仪，永昌侯夫人刚止了的泪一下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外边响起一阵爆竹声，紧跟着吹锣打鼓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 “夫人，姑娘，吉时到了！” 第248章 想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姚靖仪和张沛的这桩婚事办得很是盛大。 喜乐鞭炮不说，就光那一溜长长的嫁妆便足以让汴京城所有的女娘们艳羡了，据说第一抬嫁妆抬进定国公府的时候，最后一抬嫁妆还没从永昌侯府出来。 而比这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白日还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斗得你死我活的太子和燕王，晚上他们竟齐齐去定国公府参加了这场婚宴，期间两人还言笑晏晏的互敬了一杯水酒，丝毫看不出白日针锋相对的模样。 陆锦华对太子和燕王的事并不感兴趣，她担心的是姚靖仪。 重活一世，她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譬如她自已，譬如陆鸢华，可惟独却没有改变姚靖仪的命运，兜兜转转，她还是嫁给了张沛。 上一世，姚靖仪在嫁给张沛的四年后心灰意冷，最终两人和离收场。 而这一世…… 姚靖仪虽然嘴上说作好了同张沛和离的准备，但陆锦华了解她，她虽然看似不拘小节，但却从来不是一个视婚姻于儿戏的人。 好在，这一世定国公府里少了一个陆鸢华。 没她添堵，希望阿仪在定国公府里能一切顺心吧！ 姚二姑娘的婚礼一结束，时间很快便到了中秋。 夏氏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就连母女俩用个早饭的功夫，都陆续有婆子和管事进来回话或是找夏氏拿主意。 看着夏氏连吃个早饭都不能安心，陆锦华便想着说帮夏氏分担一些。 可不想，夏氏一听她这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些小事哪用得着你操心呀！你呀！只管呆在家里安心待嫁就是，其他的事有母亲了！”夏氏拉着陆锦华的手笑盈盈的道。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也不好反驳，她朝夏氏笑了笑，随后便低下了头去。 见自家女儿垂眸不说话了，夏氏眸光忽地一转，随后，她重新拉着陆锦华的手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望着她道：“阿锦，若你真闲着无事，不若趁这个时间替沈二做双靴子或者衣裳什么的吧！” 反正布料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到时候等成亲之后给沈二，沈二一定欢喜！ 夏氏越觉越觉得自已这个提议好，就在她有些得意之际，却见自家女儿拧着眉很是无奈的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啦？为娘这个提议不好么？” 陆锦华垂眸叹了一口气，她沉吟了好一会才抬眸看着夏氏道：“母亲，您知道沈二爷穿多少大鞋子，多大的衣裳吗？” “这我如何……” 夏氏忽地闭上了嘴巴。 听着旁边桑月和桑枝的窃笑声，夏氏眼睛一横，待她俩都收起了笑，她这才转过脸重新望着陆锦华含笑道：“那要不然绣个香囊什么的也行呀！” 陆锦华彻底无语了。 好在，夏氏这会也没空再继续劝说了，因为老夫人那边遣了人来让她去福瑞院一趟。 夏氏走后，陆锦华彻底松懈了下来。 她抬脚走出正院，正想回自已的院子，不想却与刚踏进门的陆泽宇撞了个正着。 “父亲。”陆锦华停下脚步，她垂眸朝陆泽宇福了福。 说起来，陆泽宇有阵子没见陆锦华了，如今骤然见她，他竟隐隐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 见陆泽宇不说话，陆锦华抬起眸子直视他道：“父亲是来找母亲的吧！” 被陆锦华这一看，陆泽宇终于回过了神来，他抬手掩着嘴清咳了一声，随后才佯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对陆锦华道：“是，你母亲可在里边？” “父亲来晚一步了，母亲去祖母那了。”陆锦华看着陆泽宇淡淡道。 听了陆锦华这话，陆泽宇眉心下意识便拧了起来。 前两日他的上司吏部侍郎约他喝酒，他暗中向他透露，吏部郎中因年初犯错，年底考绩时他会被剔除出去，若他有心，那中秋节便是一个极好走动的机会。 吏部郎中虽然品级不算高，但他在吏部主事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整整七年了，若再不抓住机会挪一挪，那怕这一辈子都只能焊死在这个位置上了！ 所以，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来找夏氏商议，看她能不能从嫁妆里给他挪个一万两银子打点打点。 看着陆泽宇的神色，陆锦华不用细想也猜到他今日来找夏氏的目的。 她母亲是有银子不错！ 可去年舅舅才送给他整整两万两银子！ 虽然给陆鸢华添妆花了一些，但他手里应该还余有不少银子，可现在，他竟然放着自已的手里的银子不动还来打她母亲的主意。 但凡有点骨气的男人都不会打媳妇嫁妆的主意，可偏偏她这爹极其的与众不同！ 他是恨不得将自已媳妇的妆奁全部扒拉到自已的怀里。 大约是实在不想看到自家父亲这张贪婪的嘴脸，陆锦华垂眸再次朝陆锦泽宇福了福道：“若父亲没有旁的吩咐的话，那女儿便先告退了。” “等一下！那，那啥……你下个月便要成婚了！”说到这，陆泽宇再度卷起手清咳了咳，待脸色恢复自然后，他才重新看着陆锦华温和的开口道：“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看着突然变得温和慈爱起来的陆泽宇，陆锦华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这位父亲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在他心里，陆鸢华这个侄女都比她要重要！ 他从来就没在意过她。 可现在，他竟然温言细语的问她想要什么？ 不过，既然他装出这副慈父亲的样子，那她又怎么能让他失望。 想到这里，陆锦华唇角忽地绽出一抹笑意，她朝陆泽宇扬了扬眉，随后才轻快着声音道：“我想要什么父亲都会给我么？” 看着自家女儿嘴角那抹绚丽夺目的笑意，陆泽宇心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妙，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便前边是深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跳了。 “当、当然。” “那好，父亲刚刚说我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所以，我想问问父亲，您打算给我多少压箱底的银子？”陆锦华歪着头一脸甜笑的望着陆泽宇道。 第249章 洪水猛兽六千两 “压、压箱底的银子？” “是啊！” 看着陆锦华殷殷期盼的目光，陆泽宇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他抬手用力的按了按额头，随后才拧眉看着陆锦华开口道：“压箱底的银子你娘没给你准备么？” “我娘当然给我准备了呀！可我问的是阿爹你！”陆锦华朝陆泽宇眨了眨眼睛佯作天真道。 陆泽宇额头上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 “既然你娘已经给你准备了……” “可鸢姐儿出嫁时，阿爹你不是给她添了一万两银子做陪嫁么？”陆锦华挑着眉毛打断陆泽宇的话道。 “我，我给鸢姐儿添妆是因为你大伯父不在，而且……” 他也没给鸢姐儿一万两银子陪嫁！ “我知道呀！因为大伯父不在，所以您才代替大伯父这个父亲为鸢姐儿添妆！我都明白呀！”陆锦华眨着眼睛，说到‘父亲’这两个字时，她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他既然能代替大伯父这个作父亲的给陆鸢华添妆，那他这个真父亲又怎么可以不给她这个嫡亲的女儿添妆！ 听出了陆锦华话里的意思，陆泽宇眸底极快的闪过一丝不悦。 他说那话，原本只想借机讨好拉近一下两人的父女关系，毕竟，她马上就要嫁给沈二了。 到时候不管在年底考绩，还是打点照应，有沈二搭把手，他的官路一定会越来越顺畅，毕竟，在这汴京城没有几个人会不卖锦衣卫副指挥使的面子，可现在…… 这丫头竟然顺坡下驴反将他一军！ 一万两银子，亏她喊得出来！ 见陆泽宇拧着眉不说话，陆锦华弯着唇角又笑了笑，只是，比起先前的娇俏和天真，现下她显然多了几分冷漠与嘲讽。 “阿爹可别告诉我您没银子给我这个女儿添妆。” 这话一出，陆泽宇脸立时黑了下去。 他当然不敢在陆锦华面前说他没有银子！ 毕竟，当初夏简之给他的那两万两银子还是陆锦华亲自给他送过来的。 看着面前朝他渐渐露出獠牙的女儿，陆泽宇知道，今日若是自已不拿出点银子，那将来，她这个女儿自已怕是指望不上了。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大不了，到时候自已再从夏氏那将这笔银子给要回来！ 想到这里，陆泽宇瞬间便做了决定，他拧眉看着陆锦华道：“阿锦，不是阿爹小气不给你银子添妆！阿爹只你这么一个嫡女，阿爹若有银子，别说一万两，就是二万两，三万两阿爹也舍得给，只是……只是眼下阿爹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说到这，陆泽宇佯作困窘的长叹了一口气，怕陆锦华不信，他叹完气后忙又接着道：“你也知道，咱们伯府的中馈一直是你娘管着，就算是阿爹想用银子也得找你娘去支！去年你舅舅是支援了我两万两银子让我打点关系，可后来鸢姐儿出嫁，再加上你祖母她……总之，我现在手上的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你放心，给你添妆的银子我还是留着的！” “是吗？那父亲您给我留了多少银子啊？”陆锦华歪着头淡笑着望着陆泽宇道。 陆泽宇抿了抿唇角。 他想说三千两，可转念一想，他给陆鸢华都添了三千两，若给锦姐儿的银子和她的一样，那锦姐儿必定会生气。 舍不得银子套不住‘狼’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用银子换锦姐儿将来的‘孝心’，那干脆就舍多一点吧！ “五千两。我给你添五千两银子如何？”陆泽宇忍着心绞痛试探的望着陆锦华道。 可惜，陆锦华并没有接他这话。 甚至，她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看着这样的陆锦华，陆泽宇只觉得有人像是在自已心口点了一把火似的，烧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已这个女儿胃口竟然会这么大！ 五千两银子啊！ 这世上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可她竟然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她以为她是谁啊！ 可陆泽宇转念又一想，陆锦华之所以不把五千两银子当回事，无非是因为夏氏有钱！她见多了夏氏财大气粗的样子，自然也就不把这曲曲五千两银子放在眼里！ 想想真可笑！ 他的妻女不把银子当数，可他，堂堂一个伯爷，一个铜板却却恨不能掰成两半花，这说出去谁信啊！ 可就算这样了，这个便宜女儿竟然想方设法的从他手里抠出银子来！ “六千两，我只有这么多了！如果你还是嫌少的话，那……那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陆泽宇闭了闭眼睛，他已经不想再同陆锦华纠缠下去了。 见陆泽宇动了真怒，陆锦华也很识相的便见好就收了，她笑着对陆泽宇道：“父亲莫要误会，添多少银子都是您一片心意，做女儿的又怎么可能会嫌少了。” 看着言笑晏晏的陆锦华，陆泽宇只觉得胸口更痛了！ 这丫头还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她若真不嫌少，那一开始她就不该向他开这个口！ 他原本是来找夏氏要钱子的，可现在，钱子没要到，反而倒从口袋里掏出六千两去，一想到这，陆泽宇胸口那股闷痛越发强烈了。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我还有事便先走了！”怕这丫头还说出什么剜心的话来，陆泽宇沉着脸丢下一句，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就快步走了。 看着陆泽宇的背影，憋了许久的画眉终于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姑娘，您瞧伯爷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撞见洪水猛兽哩！” 听了画眉这话，陆锦华轻笑着勾了勾唇角。 她估么着，下次她阿爹要是再遇上她，他一定扭头就走，毕竟…… 撞见‘洪水猛兽’的代价委实有点大！ “姑娘，您说伯爷真的会拿出六千两银子来给您作嫁妆么？”笑完之后，画眉重新转过脸正色的望着陆锦华道。 她从小就陪在姑娘身边，所以，对自家伯爷的性子她还是很清楚的。 自家这位伯爷那可谓是爱钱如命！ 虽然说姑娘是他嫡亲的女儿，可若真论起来，他对姑娘还没有对陆鸢华好了！ 画眉的这些心思陆锦华当然知道，她看着陆泽宇离去的背影冷笑着勾了勾唇角：“放心吧！六千两银子换一个能帮他说得上话，能回护他的女婿，这笔买卖，他不亏！” 第250章 这母女俩打什么主意？ 汴京城的中秋总是格外的热闹。 还未入夜，城里已亮满了花灯，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有卖糖人的，有卖烤肉串的，也有卖花灯饰品的，小贩们的叫卖声此时彼伏。 若是往年，这个时候，陆锦华早就出门去朱雀大街的丰乐楼同姚靖仪碰面，然后两人再一起坐在临窗的雅间，一边看着街道上的人间烟火，一边赏头顶那轮清辉皓月，若是兴致来了，两人还可以叫上一壶果酒慢饮，可是今年…… 姚二姑娘刚嫁进定国公府，新嫁娘自然是不好抛头露面的。 只她一个，陆锦华自然也就没了出门游玩赏月的兴致。 不过，她不想出门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出门，就比如说…… 陆四姑娘陆清华。 才用过晚膳，她便当着满屋子人的面，满脸期待的望着陆锦华开口道：“二姐姐，你一会会出门游玩赏灯吗？” 陆锦华有些诧异的朝她扬了扬眉。 被陆锦华这么一看，陆清华有些腼腆的垂了垂头，她道：“二姐姐，我初回汴京，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所以我想着，你出门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似是怕陆锦华拒绝，陆清华这话一落音，她的母亲王氏便立时笑呵呵的接话道：“锦姐儿你就带上她吧！这丫头自懂事起便在泉州,她没见过汴京城的繁华，今日你好心带你妹妹开开眼，也免得以后她闹出什么笑话来！” 王氏是个见不得人好的性子。 自上次自已和陈七论婚时，她便酸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后来，她跟陈七的婚事告吹，王氏脸色总算好转了起来，可没几日，陛下为她和沈擢言赐婚的圣旨便到府上了…… 听底下的丫鬟说，王氏因为上火牙疼了好几日。 可今日她居然破天荒的讨好起她来。 这其中若说没点猫腻，她还真不信。 “母亲，您说呢？”见陆锦华弯着唇角不接她这话，王氏眸心一动，随后，她忙转过脸笑着对老夫人道。 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她，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今儿又是中秋节，老夫人定然不好指了她面子去。 王氏算盘打得精，可老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听了王氏这话，她抬眸斜睨了她一眼，随即便垂着眼睛淡淡道：“锦姐儿如今不比从前了，下个月她便要出阁了，哪还能和从前一样抛头露面！清姐儿若想见识见识汴京城的繁华，那你便带她去吧！她不熟，你还能不熟？” 果然，老夫人这话一出，王氏脸上的笑意瞬间便僵了下来。 “母亲，我……” “行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记得多带上几个婆子，别到时候让人给冲撞了。”老夫人直接打断王氏的话并做了决定。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便王氏不乐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垂着眼皮恭恭敬敬的朝老夫人应了一声：“是。” “行了，晚膳也吃了，今个儿就这么散了吧！”老夫人抬了抬手挥散众人道。 一听老夫人这话，众人齐齐起身朝她行了个礼。 “老二，你留下来，我有话要同你说。”老夫人又看向陆泽宇道。 “是，母亲。”陆泽宇拱手应了下来。 看着留下来的陆泽宇，陆锦华眉心动了动，可她什么也没说，抬脚便跟在夏氏后面缓缓走出了福瑞院。 “二姐姐，你今儿个真的不出门么？”一出福瑞院，陆清华便忍不住眼巴巴的望着陆锦华又道。 陆锦华有些奇怪的朝她看了过去。 老夫人刚刚都已经把话给挑明了，陆清华就算再蠢，她也不该再问这么一句，除非…… 她真的很想自已出门！ “二姐姐，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就是想有个人陪我一起，你知道的，我在汴京没什么朋友，我……我只与二姐姐亲近一些。”陆清华绞着手帕有些委屈的为自已辩解道。 若是刚刚王氏没有冒出来说那么一通，那陆锦华可能还真会信了陆清华这话，可现在么…… “四妹妹，不是我不陪你，只是我如今确实不好出门！不过……你若真觉得一个人孤单的话，那不如叫上慕姐儿？”陆锦华含笑望着陆清华道。 知道陆锦华已拿定了主意，陆清华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因为她知道，再说下去，陆锦华就该起疑了！ 想到这里，陆清华连忙朝陆锦华抿了抿唇角，她有些遗憾的望着陆锦华道：“那好吧，那下次有机会我再同二姐姐一起游汴京。” “好。”陆锦华笑着应了下来。 陆清华朝她嫣然一笑，她朝旁边的夏氏福了福，随后才跟着王氏朝锦逸院的方向走了。 看着王氏母女渐渐远去的背影，夏氏忍不住勾着唇角冷笑了一声，她道：“这母女俩打什么主意呢？” 说罢，她眉心拧了拧，随后她忙朝桑月招了招手，待桑月近前来，她才低声嘱咐她道：“你一会安排一个可靠的婆子跟着她们娘俩。”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虽然王氏母女同李氏母女不同，但她既然瞧出苗头就不能不多防着一些！ 毕竟，人心难测！ 谁知道她们母女会因为嫉妒做出什么事来？ 阿锦出嫁在即，她可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闹出什么事来！ “是，夫人。”桑月也猜到了夏氏的想法，她郑重的应了一声，就在桑月准备离开时，陆锦华忽地出声道。 “母亲与其让桑月安排一个婆子跟着三婶她们，还不若让桑月去查查三婶她们最近有没有出府，出府后，她们又去了哪，又与什么人碰了面？” 果然，陆锦华这话一出，夏氏脸色一下便凝重了起来。 “夫人……”桑月脸上也现出了一丝着急。 难不成，这三夫人和四姑娘还真是居心不良？ “去！你现在就按姑娘刚刚说的，好好给我查一查！”夏氏沉着脸再度开口道。 她可以容忍王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眼，可如若她真敢在背地里对她，对阿锦不利，那她也绝对不会手软！ 她夏氏从来就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算计的性子！ 第251章 沈大人来了 安排好一切，夏氏便带着陆锦华回了怡然院。 想着今日是中秋，老夫人那里不用应酬，陆锦华也没有像往年那般出门同姚二姑娘碰面，索性，夏氏便丫鬟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和躺椅，又命丫鬟端来的月饼、水果以及一些点心。 “难得你今日没有出门，不如，咱们娘俩就在自家院子里赏月吧！”夏氏看着陆锦华，细长的凤眸里漾满了清浅的笑意。 往年中秋陆锦华都与姚靖仪有约，每次在福瑞院陪老夫人用过晚膳后便告退了。 至于她…… 老夫人素来不待见她。 像中秋节这样喜庆的节日，往往都是李氏母女在边上哄着她，陆泽宇则时不时岔上一句话，而自已从头到尾就根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无人在意。 不想被人晾着，夏氏只能寻个借口回自已的院子。 所以，每年中秋，她都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吃口月饼就当把节过了。 原以为今年也同往年一样，可没想到…… 阿锦竟然意外的没有出门。 说起来，这还是自阿锦懂事以来，她们母女第一次一起过节赏月。 看着夏氏脸上漾起的笑意，陆锦华有些歉疚的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指：“阿娘，对不起……” 从前她真是太忽视她了！ 她才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啊！ 这一声‘阿娘’叫得夏氏瞬间红了眼眶，她拍了拍自家闺女的手，随后用力扬起一抹笑对她道：“傻丫头，说什么了！” 陆锦华回握住夏氏的手，她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夏氏吸了吸鼻子，随后，她佯作随意的对陆锦华道：“你能再唤我一声‘阿娘’么……” 母亲哪有‘阿娘’亲切啊！ “阿娘。”陆锦华强忍住心头的酸涩轻轻唤了夏氏一声。 “哎！”夏氏用力应一声，随后，她忙松开握着陆锦华的手并迅速将脸扭地过去。 看着偷偷抹泪的夏氏，一旁的桑枝忙笑着上前端起桌上的月饼走到陆锦华面前道：“姑娘要不要尝尝奴婢做的月饼？” “好啊！”陆锦华笑着应了下来。 随后，她在桑枝期盼的目光中伸手拈起一块月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姑娘，好吃吗？”桑枝一脸期待的问道。 陆锦华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她伸手又从盘子里拈一块月饼并递到了夏氏面前，她笑着对夏氏道：“母亲要不要也尝尝？” “好。”夏氏应了下来。 母女二人拿起月饼各自咬了一口，随后两人忽地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因为她们母女俩其实都不喜欢吃月饼，也就是为了中秋应影才会吃上几口，是以，这会两人齐齐吃起月饼反而有种滑稽的感觉。 “实在不行，下次烙个芝麻饼吧！”夏氏率先放下手里的月饼道。 这话一出，周围的丫鬟都笑了起来。 陆锦华也跟着笑了。 随后，母女二人一人分坐一张躺椅开始闲聊了起来。 “我已经接到你舅舅的回信了，他说等过阵子打点清楚了便会带你舅母和你表哥进京参加你的婚礼。” “舅舅要进京？”陆锦华偏过头去。 “是啊！亲外甥女要嫁人，他怎么可以不来！”夏氏理所当然的道。 陆锦华淡笑着牵了下嘴角。 可前世她同沈遇成亲的时候，舅舅就没有来。 不过，前世她婚期定的仓促，而且，当时她父亲因为表哥的事讹了她舅舅很大一笔银子，她舅舅不来参加她的婚礼也很正常。 “对了，你父亲前几日主动找到我，说要给你一笔银子做嫁妆！” “哦？那父亲有没有同你说要给我多少银子？” “他本来说是六千两，可想想，他就只你这么一个嫡女，而且，我作为母亲给你陪嫁的数那么多，他这六千两委实有些拿不出手，所以，想让我帮他补多一点银子。” 听了夏氏这话，陆锦华忍不住笑了一下，她侧脸望着夏氏道：“那父亲想让母亲您给你填补多少？” “不多，也就一万四千两。” 一万四千两对夏氏来说确实不多，可对陆泽宇来说…… 那就是一笔巨款！ 夏氏若将这银子给他，他绝对不会拿出来给她做陪嫁！ 毕竟…… 在他心里，自已这个女儿也就只值个六千两。 “那母亲答应了？”陆锦华看着夏氏又道。 夏氏嗤笑一声，她道：“他要给你添嫁妆我自然会答应，不过么……这银子我可不会蠢到交到他手上，到时候我直接交到你手上，然后再在嫁妆单上挂上他的名字就好了！这也算他给你添妆了！” 名声脸面她可以给他做，但银子…… 她是绝对不会让他过手的！ 看着夏氏目光炯亮的模样，陆锦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看来，她爹这算盘到底还是打崩了。 其实，夏氏话还没有说全。 陆泽宇找她不止是为了陆锦华的嫁妆，他还想找她拿一笔银子去打点送礼，可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别说他才从她哥哥手里讹了两万两银子，就是没有，她也不会拿出银子给他打点！ 如今建安伯府全靠她支撑，他尚看不起她，若将来他关系打点妥当在官场平步青云，那岂不立马将她扫地出门？ 夏氏早就看透了这一家子的虚伪，所以，无论当初老夫人如何威逼、利诱，她始终不肯将自已的嫁妆拿出来！ 也幸好这母子二人虚伪是虚伪，但总算还要点脸面，要不然…… 只怕她早就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就着头顶皎洁的圆月，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子话，直到夜色渐深，夏氏终于熬不住闭着眼睛在躺椅上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进入梦香的夏氏，陆锦华笑了笑，她命人去屋里给她拿了一条毯子亲自给她盖上，随后，她才重新坐回躺椅上看起月亮来。 这么漂亮的月亮，她已经有许久没有看到过了。 “姑，姑娘……”就在陆锦华专心赏月时，画意忽地面色怪异的走到她面前低低喊了她一声。 陆锦华拧眉有些奇怪的朝她看了过去。 画意抿了抿嘴角，她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伸手凑到陆锦华耳畔同她低语道：“姑娘，沈大人、沈大人来了……” 第252章 邀媳妇赏月 沈擢言确实来了。 陆锦华领着画意回来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玄色的便宜悠然的打量着房间的布置，听到声响，他忙笑着回过了身来。 “姑娘，您回来啦！”看到陆锦华，画眉如临大赦，她想也不想便连忙朝陆锦华迎了过去。 天知道她刚刚有多慌！ 她不过是想进屋拿个东西，可哪想到，一道人影忽地从天而降便立在了她的眼前。 也就是她眼疾手快，认出这道人影是她未来的姑爷并及时捂上了自已的嘴巴，说不定，这会伯府早就闹开了！ 他还想让自已帮他去姑娘那递话，可她哪敢走啊！ 她一走，万一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小丫鬟闯进来，那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思来想去，最终画眉只能写了一张纸条，然后找了个可靠且不识字的小丫鬟让她交给跟着姑娘身边的画意。 在姑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画眉神经绷得紧紧的，她甚至连茶水都没给沈擢言泡。 看着画眉一副要哭了的表情，陆锦华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姑娘，我去外边守着。”陆锦华一回来，画眉立时便有了主心骨，她朝陆锦华说了一句，随后朝她福了福身后便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随着房门再度被关上，沈擢言终于笑着出声对陆锦华道：“阿锦，你这有茶吗？” 陆锦华眉心动了动。 无需陆锦华开口，她旁边的画意听到这话立时便折身退了出去。 随着画意的离开，屋里一下就只剩下陆锦华和沈擢言两个人。 周遭寂静。 原本还佯作镇静的陆锦华，在看到沈擢言看向她那毫不遮掩的目光时，心里到底还是漏跳了两拍。 最终，还是沈擢言出言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他含笑望着陆锦华颇有感慨的对她道：“今日已是中秋了。” 陆锦华微拧了拧眉，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沈擢言。 面对陆锦华的不解，沈擢言抬手掩着唇清咳了一声，随后，他才低沉着嗓音不紧不慢的道：“还有一个月零两天。” 这话一出，陆锦华忽地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一抹嫣红忽地便飞上了她的脸颊。 就在她僵硬着不知该如何接话时，画意终于推门捧着茶走了进来。 陆锦华长舒了一口气。 画意为两人斟上了茶，末了，她放下茶壶朝陆锦华福了福，随后，才低垂着眼睛躬身重新退了出了房间。 许是为了缓解自已的紧张，陆锦华连忙伸手端起面前的白瓷茶盏。 看着她的动作，沈擢言轻轻一笑，随后，他也跟着伸手将茶盏端了起来。 两人很是默契的抿了一口茶水。 待心绪稍微平缓后，陆锦华这才抬眸看着沈擢言道：“沈……沈大人，您今日来可是有事？” “沈大人？”沈擢言拧眉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陆锦华尴尬的抿了抿唇角，才将将平缓的心绪随着他这一问瞬间又乱了起来。 她不唤他沈大人还能唤他什么？ 总不能唤他—— 沈二叔吧？ 见陆锦华垂着眼睛又不说话了，沈擢言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子舒。”他看着陆锦华轻轻吐出两个字。 陆锦华抬眸有些诧异的看了沈擢言一眼。 “以后唤我子舒就好。”沈擢言放下手里的茶盏道，说完，他觉得有些不够，于是，忙又补了一句道：“这是我的字。” 陆锦华当然知道子舒是沈擢言的字，只是…… 让她唤他子舒…… 陆锦华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见陆锦华始终不肯应话，沈擢言眸心忽地动了动，随后，他忽地倾身往陆锦华跟前凑了凑道：“若不然……你唤我沈郎？” “咳咳，咳咳咳……”陆锦华再也忍不住掩着嘴咳嗽了起来。 幸好她这会没喝茶，要不然…… 沈擢言抬手摸了摸自已的鼻尖。 其实，他最想让她唤他的称呼是夫君或是夫郎。 只是怕说出来吓着她，所以，临到嘴边才又改了口。 陆锦华从不知沈擢言还有这样的一面，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定远侯沈擢言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至少前世是这样。 虽然两人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但见未来夫人还未适应，沈擢言也只能配合她将话拉回了正题。他含笑看着陆锦华道：“今晚月色不错。” 陆锦华再次拧起了眉头。 她自认为自已不算蠢，可为什么今日沈擢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懂了？ “你刚刚不是问我今晚过来可是有事？” 是啊！ 可这跟月色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他过来是找她一起赏月的？ 似是看出了陆锦华的心思，沈擢言朝她挑眉一笑，随后才低沉着嗓音继续对她道：“阿锦，一会我们出去赏月吧！” 面对沈擢言的雀跃和期待，陆锦华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怕是忘了自已现在是在哪了吧！ “咱们府中的荷花开了，我命人备了一条小船，今夜，我们一起坐船在湖心赏月赏花可好？”沈擢言温言哄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右眼皮狠狠跳了下来。 如果不是沈擢言疯了，那就是她疯了！ 他们现在还没成亲，而且，现在这个时辰，她根本出不了府！ 明明陆锦华什么话也没说，可沈擢言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他低笑了一声，随即继续低哑着嗓音诱哄未来媳妇道：“阿锦，相信我，我可以带在出去，而且……我保证不会惊动任何人！” “不，不行！”陆锦华拧着眉拒绝了沈擢言的诱哄。 他们虽有婚约，可到底还未成亲，如今私下见面已属离经叛道，若还按他说的，跟着他偷溜出府去赏花赏月…… 一想到那个画面，陆锦华便觉得脸上烫得厉害。 她不想沈擢言以为她是一个浪荡不知礼数的姑娘。 “真的不行吗？可我已经命人将一切准备好了，而且……今天是我娘的生辰，我答应过她要带你去看她的。”说到最后，沈擢言眼里已然带了几分哀求。 听了沈擢言这话，陆锦华眼神果然松动了些，只是，未等她做下决定，沈擢言忽地起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陆锦华惊得脸色煞白，她正要喝止住沈擢言，可下一秒，沈擢言低沉的嗓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阿锦，你一会可得抱紧了。” 沈擢言说罢便单手拉开门，随后，在画眉和画意震惊的目光中抱着陆锦华飞身纵上了屋顶。 画眉和画意你看我，我看看你，等她俩反应过来时，沈擢言抱着陆锦华早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253章 你本就是我夫人 陆锦华活了两世，还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事。 直到被沈擢言抱上马车，她仍旧紧紧攥着沈擢言的衣襟没有松开。 看着陆锦华略显苍白的脸色，沈擢言虽有后悔，但更多的却是甜蜜——天知道，刚刚他抱她飞檐走壁的时候她抱他有多紧。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独有的那股女儿家的香味。 外边忽地炸开了一朵烟花，紧跟着，更多更多的烟花绽了开来。 听到外边的动静，陆锦华总算渐渐缓过了神来，意识到自已仍坐在沈擢言怀里，她脸一红，连忙起身挪到了一旁。 怀里骤然一空，沈擢言心里忍不住闪过一丝失落。 可他也知道，就这一会也是他今儿个赚到的。 怕陆锦华怪他轻薄，沈擢言忙讨好的倒了一杯茶递到陆锦华面前：“离咱们家还有一段路程，你先喝口茶吧！” 陆锦华抿了抿唇角。 她人都已经出来了，再同沈擢言计较也是无益，而且…… 她相信沈擢言不会害她。 想到这里，陆锦华也就放松下来，她伸手接过沈擢言递来的茶盏并低头抿了一口。 上好的碧螺春。 一入口，沁人的茶香便在喉间蔓延开来。 这是陆锦华最爱喝的茶。 看陆锦华喝得香甜，沈擢言忙也给自已倒了一杯慢慢品了起来。 外边喧嚣无比，可狭小的马车里，两人却静坐着品着茶，偶尔眼神相撞，陆锦华也没了先前的拘谨和尴尬。 最尴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很快，马车就带着他们驶进了沈宅。 说起来，沈擢言的这座宅子是明德帝所赐，占地约六十余亩，在沈擢言之前曾是一位郡王的府邸，可因为卷入朝堂纷争最后被明德帝下了狱。 明德帝将这座宅子赐给沈擢言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因为这座宅子旁边就是沈府，两府之间就只隔了一条巷子。 若沈家和睦，完全可以将巷子封起来然后打通合成一府。 可沈擢言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虽然两家紧挨着，可他回汴京这么久，却隔壁沈府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更别说将两府合而为一了。 马车进到二门便停了下来。 沈擢言先跳下马车，随后，他迅速转身朝陆锦华伸出了手。 看着沈擢言伸出来的手，陆锦华只稍稍犹豫了一会便朝他探出了手去，只是，未等她握住沈擢言的手，他却忽地伸手一捞，随后，她整个人便被沈擢言打横抱了起来。 “你，你快放我下来！”陆锦华红着脸道。 她低垂着头有些不敢去看沈擢言的眼睛。 她不明白，她人都来了，为什么沈擢言还要抱着她。 “嗯，一会到了就放你下来，没多远，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累着。”沈擢言笑着接话道。 陆锦华有些无奈的瞥了沈擢言一眼。 她说那话是这个意思吗？ 可沈擢言不管，在说完这话后，他将陆锦华抱得更紧了。 自阿娘死后，他一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可当他将她抱起来的那一刻，他终于感觉到自已心里空掉的那个地方满了。 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知道自已说服不了沈擢言，陆锦华也就放弃了。 反正一路走来也没见到一个人，想来，沈擢言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好在二门到湖心并不太远，沈擢言腿又长，没多会，两人便到了湖边。沈擢言原本还想将陆锦华抱上船，可见她浑身僵硬的厉害，知道她已经忍到了极限，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她放了下来。 反正等成亲后他有的是机会。 脚一落到地上，陆锦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见沈擢言看着自已，她忙转过脸岔开话题道：“没有船夫，一会怎么去湖心。” “我不就是船夫么？”沈擢言含笑着陆锦华道。 “你？” “放心吧，有我在船翻不了，而且……就算翻了，我也会水。”沈擢言勾着唇角又笑道。 陆锦华垂下眼睛不再接话了。 因为她不知道她若接了他这话，一会他还会蹦出什么话来？ 她实难想象，前世让人畏惧惶恐的定远侯私下竟然是这副模样！ 好在，沈擢言也知道见好就收，他伸手先将陆锦华扶上船，待陆锦华坐定后，他才解开绑着小船的绳索，随后他自已也跟着跳上船并拿起船上的长篙用力一撑，没几下，小船便闯进荷池里。 头顶皓月当空，月光如一层薄纱轻柔的覆了下来，四周的荷花如同绰约仙子，偶的夜风拂过，沁人的荷香便在鼻尖缭绕了开来。 就在陆锦华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这一刻时，船身忽地一晃，随后便见沈擢言挑开纱帘弯腰走了进来。 瞥见这一幕，沈擢言一笑，他抬脚坐到陆锦华对面，随后将边上的食盒打开，将里边的东西一样一样摆了出来，有片好的烤鸭，还有糟鹅胗掌，酱牛肉，花生米，果脯，甜瓜…… 很快，两人面前的小长桌便摆了满满一桌。 见陆锦华看着自已，沈擢言轻轻一笑，他道：“我刚忙完锦衣卫的事便去伯府找你了，到现在还没用晚膳，所以……夫人不介意我填补几口祭一祭我的五脏庙吧？” 看着勾唇浅笑的沈擢言，陆锦华只觉得一阵窘迫，她皱眉瞪了沈擢言一眼，随后才开口道：“你吃饭就吃饭，干嘛，干嘛唤我夫人……” “可你本来就是我夫人啊！”沈擢言挑眉理所当然的望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拧了拧眉，正要辩解，却听沈擢言忽地又道：“阿锦，你忘了，你我可是陛下赐婚。” 知道自已说什么都没用，陆锦华只能抿了抿唇角由着他了。 反正，她都没‘掳’到这来了，再多一桩也没差。 见陆锦华没有出言反对，沈擢言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他一边替陆锦华也摆上了碗筷，一边对她道：“要不，夫人也陪我用点？” 话音刚落，沈擢言忽地往桌下一捞，随后，一壶酒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竟然连酒都准备好了。 他哪里是找自已来陪他赏月赏花，依她看，他应该是找她来陪他喝酒才是。 看穿了陆锦华的想法，沈擢言弯唇又是一笑，他道：“夫人放心，这是青梅酒，不醉人的！有酒月，有花有佳人作伴，这才是中秋啊……” 第254章 她死，你活！ 沈宅这边花好月圆，可一巷之隔的沈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沈遇今晚喝得酩酊大醉，被同僚送回来的时候，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嫁给沈擢言，你明明，明明是我的妻啊……” 闻讯赶来的沈大夫人听到这话吓得脸色一白，她忙指使菊青让她将沈遇扶了过来，自已则一脸歉疚的送沈遇回来的几个人道：“今儿个真是麻烦你们了，这孩子酒量浅，喝醉了就喜欢胡说，你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不会不会，伯母放心，我们都不是多嘴的人。”送沈遇回来的几人连连摆手道。 说完，他们齐齐朝沈大夫人作了个揖，然后转身逃似的离开了沈府。 他们不过是趁着中秋佳节约在外边喝一喝酒，赏一赏月，可哪想到会从沈遇嘴里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 虽然沈大夫人说沈遇是喝醉了胡说，可他们却隐隐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还有刚刚他说什么…… 为什么要嫁给沈擢言？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沈遇口中的沈擢言应该就是他那位锦衣卫副指挥使二叔，而这位锦衣卫副指挥使的未婚妻他们全都知道—— 她正是沈遇的妻姐，建安伯府的陆二姑娘！ 想到这里，他们忙加快了离开沈府的脚步。 看来，以后他们得离沈遇远一些，要不然，真怕哪日不小心听到什么了不得大秘密！可如果沈遇今日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们…… 得，还是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看着那几个人逃似的背影，沈大夫人脸青了又青，可眼下她也顾不上他们，因为沈遇忽地推开菊青的手跑到一边大吐特吐了起来。 “菊青，快，快去给公子煮醒酒汤去！”沈大夫人一边心疼的拍抚着沈遇的背，一边扭过头去着急的吩咐菊青道。 “是，夫人。”菊青应了一声，随后她转身很便走了。 “遇哥儿，你今个儿到底是怎么啦？好端端的，你怎么会醉成这样啊！”菊青一走，沈大夫人又忍不住对着自家儿子念叨了起来。 她知道自家儿子的酒量不是很好，但他也不是那种三两杯便会喝醉的人！而且，他喝酒自来很有分寸，醉成今日这样还真真是头一次！ 不知道沈遇是不是听到了沈大夫人这话，他忽地一把抓住沈大夫人的手并哽咽的对她道：“阿娘，我难受，我真的很好难受……” 看着自家儿子泛红的眼眶，沈大夫人只觉得一阵心疼，她刚想说什么，可下一秒，沈遇又转过头呕吐了起来。 沈大夫人看得心疼无比，待沈遇稍稍好转了一些，她忙使了个丫鬟过来，同她一起将沈遇扶到了锡晋斋。 此明恰好菊青也煮好了醒酒汤端了过来。 几人将沈遇扶到床上，菊青刚想喂沈遇喝汤，可沈遇往床上一倒，随后便睡得人事不知了。 看着沈遇这般模样，菊青顿时为了难。 “算了，让他睡吧！”最终，还是沈大夫人拧眉朝菊青摆了摆手，她走到床榻前坐下细致的打量着沈遇，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颊，她心疼的伸手抚了上去。 阿遇，你能有今日属实不易！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将自已给赔进去啊！ “留一个丫鬟守着，其他人都出去吧！”在替沈遇掖好被子后，沈大夫人终于站起身对屋里的丫鬟道。 说完，她抬脚就朝门外走了出去。 沈大夫人一走，屋里很快便安静下来，留下来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前，就在她伸手想要将床幔放下时，原本昏睡的沈遇却忽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啊！”小丫鬟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但反应过来后，她连忙‘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道：“公，公子……” 沈遇没搭理那小丫鬟，他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怕他摔倒，小丫鬟忙起身伸手想要去搀扶他，可不想，沈遇却一把挥开了她的手道：“没你什么事，你就在这好好守着。” 说罢，沈遇便快速穿好了鞋，随后他起身就朝门外走去。 “公子，这么晚了，您，您要去哪啊？”虽然心里害怕，但小丫鬟还是没忍住壮着胆子朝着沈遇的背影问道。 可沈遇什么也没说，他连脚步也没顿一下，伸手拉开门就抬脚走了出去。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小丫鬟心里一阵后怕，可她也不敢置喙什么，忙小跑到门前将门掩上，随后又迅速的折反回床榻前将床幔放下，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的喘了一口气。 但愿公子能早点回来！ 从锡晋斋出来，沈遇直奔梧桐院。 这一路上他一个人影也没遇见，梧桐院的门口也空荡荡的，守门的婆子不知道躲哪个角落里吃酒去了。 看着紧闭的大门，沈遇冷笑了一声，随后，他抬脚走到门前伸手用力的推了一下门。 只听‘嘎吱’一声，原本紧闭的门便被推开一条缝来。 可沈遇尤嫌不够，他伸手又扣了扣门上的铜环。 咚！ 咚咚！ 清脆的扣门声在这黑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原本死寂一般的梧桐院终于有了一动静，一道纤瘦的人影踩着月光小心翼翼的朝门口走了过来，在透过门后看清楚沈遇脸那一刻的时候，她凹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姑，姑爷？” “你是叫佩玉吧！” “是，奴婢是叫佩玉……”佩玉结结巴巴的道。 看着沈遇眸中奇异的光亮，不知为何，佩玉忽地觉得，自已逃离这座‘坟墓’的机会到了！ 想到这里，佩玉连忙往门前凑了凑。 而沈遇接下来的话果然应证的佩玉的猜想，他盯着佩玉，低哑的嗓音带着两分邪气一个字一个字的对佩玉道：“佩玉，你想不想出来？” 佩玉连忙冲到门缝边用力的朝外边的沈遇点了点头！ 想！ 她当然想出来！ 她做梦都想从这座‘坟墓’里爬出来！ 得到佩玉的回答，沈擢言勾着唇角笑了笑，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门缝里递了进去。 看着面前泛着冷光的瓷瓶，佩玉脸色煞白，她颤颤巍巍的接过沈遇递来的瓷瓶，虽然已经意识到瓷瓶里面装的是什么，可她还是不死的望着沈遇哆嗦的又问了一句：“姑爷，这，这里边是……” 可惜，沈遇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直勾勾的看着佩玉道：“下个月十六，她死，你活！这是你惟一的机会！” 第255章 说您与晴贵人有渊源 因昨晚和新纳的妾室闹得有些晚，太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已的脸有些浮肿，就在他有些心烦之际，管家却不长眼的跑进来跟他说，永昌侯府姚二公子求见。 “姚二？”听到姚靖杭的名字，太子很是愣了一下，他皱眉很是不确定的望着管家又道：“就他一个人？” “回殿下的话，就姚二公子一个人。” 太子拧了拧眉。 虽然不解姚靖杭一大早跑来太子府做什么，但念在亲戚的份上，他才是对管家道：“带他进来吧！” “是。”得了太子的许可，管家忙躬身退了出去。 管家走后，太子转身又走到镜子面前看了看自已的脸，见自已面容有些憔悴，他很是烦燥的踹了桌子一脚：“去，快去请刘太医”伸手摸了摸自已略显浮肿的脸，随后，他有些心烦的对旁边的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刘太医请过来！” “是，奴婢这便去。”小丫鬟慌慌张张的朝太子行了个礼，就在她出门的那一刻，正好同走进来的姚靖杭撞了个正着。 看着丫鬟脸上的惊慌，姚靖杭眉头皱了皱，可他没时间细想，因为太子已抬眼朝他看了过来。 “微臣参见太子殿子。”姚靖杭忙垂眸行礼道。 “行了，起来吧！”太子淡淡的瞥了姚靖珩一眼，随后，他抬脚走到圆桌前坐下。 桌上摆满了佳肴，有人参乌鸡汤，有燕窝鸡丝，有糟蒸鲥鱼，有八宝酥皮鸭，有芙蓉蛋……林林总总摆满了一桌。 太子一坐上去，旁边的丫鬟立即上前为他盛了一碗人参乌鸡汤。 太子原本不爱喝汤，可一想到今早醒来自已浮肿憔悴的脸，他二话不说端起汤便喝了起来。 姚靖杭显然没想到这个时辰太子竟然还没用早膳，于是，他只能有些尴尬的立在了一旁。 半碗人参乌鸡汤下肚，太子满意的抚了抚自已圆滚滚的肚子，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鸭肉放进嘴里，在嚼吧了两下后，他终于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姚靖杭，于是，他一边吃菜，一边看着姚靖杭道：“你今个儿来找孤可是有事？” “回殿下的话，微臣今日来是，是因为……是因为沈编修。” “沈编修？”太子说着又吃了一口肉。 姚靖杭知道太子没将沈编修和沈遇对上号，于是，他忙和垂眸又补了一句道：“就是已故户部尚书的长孙，今科沈探花。” 一提探花这两个字，太子脑中立时浮现出了沈遇的脸，他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随后才看着姚靖杭又道：“你说沈探花啊，他怎么啦？” 虽然沈遇最近名头很盛，但对他来说，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还入不了他的眼！ 要是换成沈遇他二叔——锦衣卫副指挥使沈擢言！那他还有几分兴趣！ 只可惜…… 那人一回汴京就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一想到被禁足在太子府的那些日子，太子就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了起来。 看着太子脸上变幻的神色，姚靖杭心里也不禁敲起了边鼓，可他人都来了，话也起了头，没理由再咽回去。 而且，就算他想，那太子也得让啊！ 想到这，姚靖杭忙稳定了心神接着先前的话又道：“殿下，昨夜微臣与沈探花并几个好友一起喝酒，途中，沈探花喝多了，所以……所以他说了一些很、很‘诡异’的话。” 就在姚靖杭说话间，太子又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鱼，他一边嚼着鱼一边很不耐烦的斜睨了一眼姚靖杭道：“一个醉鬼所说的话，值得你大早上的跑孤这来嚼舌根？” 他又不是没醉过酒？ 醉酒的人，顶天也就吹吹牛说些异想天开的话，诡异？呵！亏这姚靖杭还是个举人，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殿下，微臣不是嚼舌根，而是……而是沈探花昨晚说的话确实太过‘诡异’！”知道太子以为他小题大作，姚靖杭连忙抬起头解释道。 “行行行，那你就同孤说说，沈探花昨晚上到底同你说什么呢？”太子懒得再与姚靖杭争辩，他直接朝他摆了摆手道。 听了太子这话，姚靖杭紧张的捏了捏手，随后他才一脸凝重看着太子道：“殿下可否先屏退左右……” 太子横了姚靖杭一眼。 要不是看在永昌侯府的面上，他早就命人将他打出去了！ 他还让他将人全都屏退了出去！ 他是不是太给他脸了！ 想到这，太子脸一下沉了下来。 “太子表舅，微臣绝不会在您面前无故放矢，这一点还请您相信。”姚靖杭一边说着一边就撂起袍角跪了下去。 看着姚靖杭这般郑重的样子，太子拧了拧眉。 这小子连表舅都喊上了，难不成，沈遇醉酒后还真的向他吐露了什么？ 想到这里，太子终于朝屋里的人摆了摆手。 待丫鬟侍从全都退出了房间后，太子这才阴恻恻的看着姚靖杭道：“你小子最好是有正事，否则……” 就算喊他一百声‘表舅’，他也轻饶不了他！ “是，微臣明白。”姚靖杭应了一声，随后，他抬起头看着太子的眼睛，犹豫再三，最终他还是小声开口问太子道：“敢问殿下，您，您是不是与晴贵人相识？” 这话一出，太子脸瞬间便黑了下来。 “姚靖珩，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微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昨晚沈探花醉酒说，说您与宫里的晴贵人有，有渊源……”虽然害怕，但话既已说到此处，姚靖杭也不能不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 同他猜想的一样，他这话一落音，太子瞬间暴起，他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看着姚靖杭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阴冷。 “殿下，晴贵人有孕了！”怕下一秒太子的巴掌会落到他的脸上，姚靖杭连忙闭着眼睛再次吐出一句。 这话一出，太子身子瞬间晃了晃。 晴贵人有孕了？ 她怎么会有孕，难道是，是他…… 这个念头才在太子脑中一晃，他瞬间觉得自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看着太子踉跄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姚靖杭连忙爬起来一把扶住太子。 第256章 他能预见未来 原本姚靖杭对沈遇那些醉话是持有几分怀疑的，之所以会过来寻太子，也不过是抱了万一的侥幸，想在太子面前刷个脸，可现在…… 看太子这副如遭雷击的表情，难不成沈遇那些、那些匪夷所思的话竟然全是真的？ 想到这里，姚靖杭心中瞬间惊恐莫名，扶着太子的手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而此时，经过最初的震惊，太子已然慢慢平复了下来——现在宫里没有任何动静，显然，要么这事还没被人发现，要么就是姚靖杭这小子是故意来诈自已的！看着姚靖杭惊恐又哆嗦的神情，太子忽然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他同晴贵人欢好是月初才发生的事，即便她真的一次就中了，那也得再等一个月才能确认，所以…… 姚靖杭这小子十成十是在诓诈他！ 想到这里，太子眼里陡然迸出一股杀气，可此刻姚靖杭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还兀自沉浸发觉沈遇秘密的惊恐和不安中。 直到，太子阴恻恻的嗓音陡然在他头顶响了起来。 “这些话，真的是沈遇醉酒后同你说的么？”太子阴冷的眼神死死的锁着姚靖杭道。 “回，回殿下的话，确实是沈遇同微臣说的，而且……而且他说的不，不只这些……”姚靖杭煞白着脸战战兢兢的看着太子道。 果然，他这话一出，太子的眼神瞬间又冷了两度。 什么意思！ 难不成，沈遇这小子还知道他别的隐秘？ 想到这里，他子一把抓住姚靖杭的手腕沉声道：“他还同你说什么啦？” “他，他还说，说最后登基的人是……是燕王殿下！” “胡扯！”原本还算镇定的太子在听完姚靖杭这话彻底暴怒了，他抬脚狠狠踹倒了一旁的圆凳，踹完犹嫌不够，抬手又将边上的圆桌给掀了。 巨大的动静立时将外边的人吸引了过来。 管家一脸惊恐的跑了进来，可他前脚才迈进屋子，后脚太子阴毒的眼神便朝他射了过来。 “滚！” 只一个字立时便让管家收回了脚步，他朝外边的人摆了摆手，随后便立时躲了出去。 “荒谬！简直是荒谬！” 他才是太子，是这大周国的储君！ 将来父皇薨逝，理应由他继承皇位！ 燕王…… 他凭什么！ 眼见太子阴毒的眼神再次锁定自已，姚靖杭被吓得脸色煞白，可事情既已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只得能强行稳定心神朝太子揖了揖手道：“殿下，微臣也同您一样觉得沈探花这话说的荒谬，您是太子，是咱们大周的储君，一旦陛下发生不测，你理所应继承皇位！可沈探花见微臣不信，他，他竟勾着臣的脖子对臣说他……他能预见未来！” 说完这话，姚靖杭忙将脸垂了下去。 天知道沈遇对他耳语这些的时候他有多震惊，他一开始也以为沈遇说的是醉话，可昨夜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中反反复复不停响起沈遇的话，尤其是沈遇临走时望向他的眼神…… 那不是一个喝醉酒的人该有的眼神！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决定冒险来太子府一趟。 原本他还带着几分侥幸，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遇那句醉话竟然是真的——太子真的和晴贵人有私情！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其他…… 姚靖杭有些不敢想下去。 “哈，哈哈，预见未来！荒谬！简直太荒谬了！”太子被姚靖杭这一句话说得有些想发笑，可他笑了两声后却又忽地愣住了。 如若沈遇不是能‘预见’未来，那他如何知道自已和晴贵人的事？ 难不成了沈遇的二叔沈擢言…… 锦衣卫耳目通天，那日他虽然小心，但晴贵人一开始反抗的厉害，或许是锦衣卫听到了动静？ 这一瞬间，太子心里闪过无数种猜测。 就在他犹疑之际，姚靖杭忽地抬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又开口了：“殿下，或许……或许您可以将沈探花叫过来问上一问？” 事关重大，谨慎一些总没错。 一言瞬间惊醒梦中人。 太子原本冷戾的脸色瞬间缓和了许多，他上前一把握住了姚靖杭的手，随后很是欣慰的对他道：“好孩子，你且起来吧！” 与其在这里纠结猜疑，还不若直接问沈遇。 如果他此言有假，那便是欺君罔上。 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那他岂不提捡到一个宝贝？ 想到这里，太子眼里瞬间便迸出一股奇异的光亮来。 看着太子瞬间和悦过来的脸，姚靖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而接下来太子的话更让他确信，这一把，他是真的赌赢了。 “沈遇孤会见他，不过，你今日的提醒孤也不会忘记。”太子说着便抬手重重的拍了拍姚靖杭的肩膀道。 “这原是微臣应当做的，殿下以后若还有旁的事尽管吩咐微臣去办。”姚靖杭退后一步郑重的朝太子行了个礼道。 这次春闱失礼，他爹看他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他今年才十九岁，又是第一次下场，考不中也很正常，可偏偏出了一个沈遇…… 两相对比之下，他爹自然越发看他不顺眼了起来。 他本就是庶子，虽然从小养在嫡母名下，但比起大哥到底差了一些。 大哥没有中榜，父亲能安排他进锦衣卫，将来他还能继承侯府，可自已不一样，自已若不争气，将来怕是连口热汤也喝不上！ 所以，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来见太子，而不是将沈遇说的话告诉父亲或者是大哥。 “好！孤知道了，詹事府现在还缺一名校书，不知道，你可有意愿领下这一职？”太子扶起姚靖杭满脸温和的对他道。 一听这话，姚靖杭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他忙揖手再次对太子道：“殿下，微臣，微臣愿意！多谢殿下厚爱！” 他就知道他赌对了！ 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有官身的人了！ 以后，他一定会让父亲知道，他并不比大哥差什么！ 看着姚靖杭眼里激动和感激，太子却只是勾了勾唇。 一个詹事府校书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他能从沈遇嘴里撬出一些什么来？ 第257章 聘礼哪来的 中秋一过，天气一下便冷了起来。 眼看离陆锦华出阁的日子越来越近，夏氏也越发忙碌了起来，光是陆锦华的嫁妆她就清点了四五遍。 明明她给陆锦华备的嫁妆已经堆满了东西两个厢房，可夏氏每次清点仍觉得少了。 沈家早就不比从前了！ 退一步说，就算沈家一如从前，可就沈老夫人那精明的样子，她也不会拿出大笔银子给沈擢言置办聘礼。 没了沈家的支持，沈擢言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除了陛下先前赏赐他的一些东西也就只有每月的那一点微薄的俸禄，这样一来，想让他给自家女儿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便有一些难度了！所以，夏氏思来想去，想着，要不自已私底下偷偷支持女婿几万两银子？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婚礼一辈子就这一次，她总不能让自已的女儿有遗憾吧！ 只是，还没等夏氏找着机会，沈家的聘礼却先一步到了。看着院里数十个红木箱子，夏氏觉得自已像是在做梦一样。 别说夏氏，就连老夫人看着堆了满满一院子的聘礼也觉得甚是诧异。 沈家那个老太婆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这些聘礼该不会是为了充面子虚抬的吧！ 而与老夫人持有相同想法显然不只一个，王氏也同样如此觉得。 她虽久不在京城，但沈家如今是什么样的状况她还是知道的，这满当当的聘礼显然不是现在的沈家能拿出来的。 所以，当媒婆将聘礼单子送交到老夫人手上时，她忙往老夫人身边移了一步，想看清那聘礼单上写的是什么。 黄金一百两。 白银一万两。 绸缎六十匹。 玉器二十件。 玉如意两柄。 龙凤呈祥如意瓶一对。 顾恺之画作一卷。 吴道之画作一卷。 朱雀街店铺一个。 太平街店铺一个。 通州温泉别院一个。 …… 后面还有许多，可老夫人却没好意思再细看下去了，要就前面这一点就足以让老夫人和王氏震惊了。 “真是劳烦你们走这一趟了，不如去花厅里喝杯水酒吧！”老夫人笑呵呵的对前来送聘礼的人道。 “不敢不敢，老夫人，咱们还得回去向沈大人复命，所以，便不劳烦您们了。”为首的媒婆笑盈盈的对老夫人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们了。”老夫人笑着朝他们道，说罢，她侧眸瞥了眼旁边的王氏，而后才又道：“王氏，你去送送众位吧！” 被老夫人突然点到名的王氏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她朝老夫人应了一声，随后便笑着招呼众人离开。 直到王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老夫人这才走到夏氏面前将手里的聘礼单子递给她：“你也瞧瞧吧！” “是，母亲。”夏氏应了一声，随后便拿过聘礼单子看了起来。 老夫人仔细的打量着夏氏的神色，见夏氏满脸震惊，老夫人忍不住又狐疑了起来。 难道沈擢言送来的这些聘礼不是夏氏给他填补的？ 可除了夏氏，还会有谁会替他拿出这么大一笔聘礼做面子？总不会是沈家那个老太婆突然发善心了吧！ 而此时，在沈府端坐的沈老夫人一下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母亲，您没事吧？”一旁的沈大夫人见状，连忙上前关心的询问她道。 可沈老夫人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她直勾勾的看着底下的婆子道：“你继续说，二爷抬了多少台聘礼去了伯府。” “回老夫人的话，六十八抬。”婆子垂着眼皮恭敬的答道。 “你弄错了吧？六十八抬？他哪有这个本事弄这么多抬聘礼啊！”沈大夫人忍不住嗤笑道。 听了沈大夫人这话，那婆子有些为难的抬了抬眼睛。 看着那婆子的神情，沈大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下去，她抿着唇角喃喃道：“不可能的，他哪有那个本事啊！就算将陛下赐给他的东西全填进去，那也凑不够六十八抬啊！我看，他八成是虚抬！” 说到最后，沈大夫人的语气已极为笃定。 按说，沈大夫人的推测是最符合常理的，可沈老夫人在听了她这话后却依旧冷沉着脸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沈擢言从来都不是一个在乎虚礼和脸面的人。 尤其还是在这事上！ 原本，她还打着算盘，想着沈擢言肯定会上门来求自已帮他解决聘礼的事，可没想到……沈擢言不仅没登沈府的门，他还大张旗鼓的抬了这么多聘礼去伯府！ 如果不是夏氏暗中帮他，那就只能是…… 她那死鬼丈夫生前背着她给沈擢言置办了不少财产！ 想到这个可能，沈老夫人捏着佛珠的手瞬间紧了起来！ 她就说，老头子在吏部尚书的位置坐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就只这么一点家底，原来，原来都被他填给了那个庶子啊！ 难怪他在宁夏一路扶摇而上，原来，老头子早就给他铺好路了啊！ 沈老夫人越想越气，最后，她干脆将手中的佛珠狠狠的朝地上砸了下去。 “啊！”沈大夫人尖叫着往边上躲了两步，看着满地乱滚的珠子，她瞪大着睛很是不可置信的朝沈老夫人看了过去。 如若她没记错，这还是她嫁进门后第二次见沈老夫人这么生气，而上一次…… 是因为沈擢言姨娘的死。 当时老太爷和老夫人大吵了一架，而且，从那以后，老太爷便再没有踏足过老夫人的院子，可现在…… 她不觉得这事值得老夫人这般大动肝火啊！ 就在沈大夫人心惊肉跳各种猜测之际，沈老夫人脸色却已然缓和了过来，她抬眼斜斜的朝沈大夫人看了过去，她道：“你一会去库房清点一下，然后准备二十抬聘礼抬进去伯府吧！” “什，什么？”沈大夫人看着沈老夫人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她觉得自已刚刚一定是听错了！ 可沈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打碎了沈大夫人的侥幸。 “记得动作快点！”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呀？”沈大夫人拧着眉一脸不解的望着沈老夫人道。 那可是二十抬聘礼啊！他们沈家本就不宽裕，现在遇哥儿又进了翰林院，要花银子的地方就更多了！再说，沈擢言又没说要他们准备聘礼，所以，他们干嘛要上赶着送钱啊！ 第258章 打定主意不给钱 “为什么？亏你做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这点缘由你都想不明白么？”见沈大夫人眼睛只瞧得见眼前这点小利，沈老夫人忍不住用力的冷哼了一声。 被沈老夫人这么一瞪，沈大夫人虽然有些惶恐，但她心里到底还是不服气的，于是，她最终还是选择梗着脖子对沈老夫人道：“儿媳愚钝。” 沈大夫人这般模样样，只差在脸上写着‘我不觉得自已有错’！ 是以，沈老夫人只瞥了一眼便顿气不打一处来，她抓起桌上的茶盏毫无预兆的就朝沈大夫人掷了过去：“既然知道自已愚钝，那便按我说的去做！” 沈大夫人看着自已被溅湿的裙摆，原本的不服气立时就便成了委屈。 她不觉得自已刚刚那话有说错什么。 沈家就这么点家底，好些还是遇哥儿委屈自已娶了那个冤孽进门才有的，她凭什么拿出来给沈擢言娶妻啊！ 他不是早就自个将自个分出去了么？ 沈大夫人越想越生气，可她也不敢回怼沈老夫人，只以沉默表达自已的拒绝。 见沈大夫人如此桀骜不驯，沈老夫人也彻底怒了，她抬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随后用力的嘲沈大夫人吼出一个字道：“滚！” 先是泼茶，现在又让她滚，沈大夫人瞬间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她不敢置信的看了沈老夫人一眼，随后一拂长袖，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冲出了宁德院。 “反了！真是反了！”沈老夫人也被沈大夫人这举动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沈老夫人身边的心腹于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搀扶着坐下，她一边替她顺气一边替沈大夫人说话道：“老夫人莫气，大夫人一时没想转过来也是有的，毕竟，二十抬聘礼不是小数。” “这些我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沈老夫人没好气的横了一眼于嬷嬷道。 听了沈老夫人这话，于嬷嬷弯着唇角笑了一下，她一边继续替沈老夫人顺气，一边接过她的话温言道：“奴婢当然知道您是为了沈家着想！这沈府上上下下的人，谁不知道您为沈家付出的心血啊！大夫人也就是一时没想转过来，奴婢会去劝大夫人的，您就莫要再生气啦！” 被自已的心腹这么一通劝说，沈老夫人脸色总算稍稍缓和了一些，她勾着唇角再度睨了一眼于嬷嬷道：“那她也要听得进你的话才行！” 见沈老夫人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于嬷嬷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了，她朝老夫人佯作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随即语气轻的道：“瞧老夫人您这话说的，奴婢做事，您还不放心吗？” 沈老夫人被她这模样逗得一笑，她横了她一眼，随即嗔笑着对她道：“你呀你！一把年纪了也知道不害臊！” “古有彩衣娱亲，若奴婢不害臊能换您一笑，那奴婢少不得就要豁出去这张老脸啦！”于嬷嬷笑着将话接了过来。 安抚好了沈老夫人，于嬷嬷立刻马不停蹄的就赶去了正院。 此时，沈大夫人正一脸愤愤的在同自已的心腹丫鬟埋怨沈老夫人，听到于嬷嬷来报，她下意识的站起身，可转念一想到沈老夫人刚刚的态度，她把心一横，随即一屁股又坐到了椅子上。 沈大夫人的丫鬟菊青苦着脸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可沈大夫人不动，她也没有办法。 而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于嬷嬷已笑着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大夫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沈大夫人心里还生着沈老夫人的气，但面对她甚是恭敬的于嬷嬷，她到底还是将脸上的冷肃给收敛了几分。 虽然猜到于嬷嬷定是老夫人遣来的，但沈大夫人还是明知故问道：“嬷嬷怎么来啦？” 听了沈大夫人这话，于嬷嬷浅浅一笑，她垂眸再次朝沈大夫人福了福，末了，才抬眼重新看着她道：“奴婢自作主张贸然登门，还望大夫人您见谅。” 面对于嬷嬷的谦卑，沈大夫人却一点面子也没给她，她冷笑了一声，随即挑眉道：“嬷嬷不是奉老夫人之命来的么？”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出这笔银子！ 沈家就她一个夫人！ 她不信沈老夫人能为了这个跟她这个惟一的儿媳翻脸！ 至于即将要迎进门的沈二夫人…… 沈老夫人连沈擢言这个‘儿子’都不认，更何况一个‘沈二夫人’！ “回大夫人的话，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奴婢是自已来的。”于嬷嬷微笑回答沈大夫人的话道。 “是吗？”沈大夫人冷笑了一声，在微顿了片刻后，她才勾着唇角略带嘲讽的对于嬷嬷道：“难道不是老夫人让你来劝我的么？” 面对沈大夫人的冷嘲热讽，于嬷嬷笑了，她温言道：“奴婢此来确实是劝大夫人的，不过，却不是老夫人让奴婢来的。” “是吗？”沈大夫人又扬了扬眉。 显然，她一点也不相信于嬷嬷这话。 不过，于嬷嬷本来也没指望沈大夫人会信她，她笑了笑，随后直奔主题道：“大夫人，您真的打定主意不出那二十抬聘礼么？” “是又如何？”沈大夫人挑眉毫不犹豫的就给出了自已的答案。 面对于嬷嬷，沈大夫人有底气多了！ “大夫人这个决定原也没有错，只是……您有没有想过，老夫人为何会做这样一个决定？是她疼惜二爷，还是她老人家不识银钱为何物？” 果然，于嬷嬷这话一出口，沈大夫人立时便哑然了。 她先前只顾着生气了，她确实没有思考过老夫人为何会做这样一个决定。 见沈大夫人不吱声了，于嬷嬷又朝她温和的笑了笑，她道：“奴婢知道大夫人您这些年当家不容易。老夫人心里也知道。可眼下也是没有办法，您想想，若旁人知道二爷成亲，咱们沈府一个铜板也没出，那外人会如何议论沈府？而且，这桩婚事是陛下亲赐，若沈府无动于衷，往小了说，是咱们刻薄二爷，若往大了说，那便是抗旨啊！若传到陛下耳中，沈家落不落罪是一说，但公子的前途是必然要受影晌的呀！” 第259章 后招是什么 若说于嬷嬷前边的话，沈大夫人还能强作镇定，可后边那句话——于嬷嬷简直点在了沈大夫人的死穴上！ 旁的沈大夫人可以不在乎，可事关沈遇的的前途，沈大夫人不在乎也得在乎啊！ 眼见沈大夫人已经因自已一番话变得慌乱了起来，于嬷嬷忙趁热打铁继续道：“其次，汴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二爷与咱们沈家生分，也多有人猜测是咱们先前刻薄了二爷才致二爷如此。如果此次二爷娶亲，咱们沈府什么都不表示，那岂不是证实了那些人的猜测？” 见沈大夫人不吱声，于嬷嬷接着又道：“反之，二爷没知会咱们便直接给伯府下了聘，这是在打咱们沈府的脸，可咱们知道后不仅没生气，反而又替二爷补了二十抬聘礼，这不仅彰显了咱们沈府的气度和礼数，也让那些在背后论咱们是非的人挑不出错来！以后，再有人论及二爷与咱们沈家生分，错在谁？众人心里也就有数了。” 果然，于嬷嬷这话一落音，沈大夫人眼里立时闪过一丝心动。 可一想到二十抬聘礼，沈大夫人还是觉得肉疼得厉害。 于嬷嬷也猜出沈大夫人的心思，她笑了笑，随后又上前一步对沈大夫人道：“而且，大夫人您不想知道二爷知道此事后会是什么表情？” 沈大夫人当然想知道！ 而且，她已经猜到沈擢言在知道此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一定会比吞了苍蝇还难受！毕竟，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同沈家撇清关系，可这聘礼一抬，那他就是再不想受沈家的情那也得更生生的受着！ 谁教他姓沈呢？ 想到这里，沈大夫人嘴角忍不住就往上翘了翘。 可话虽如此，但二十抬聘礼…… 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像是看穿了沈大夫人的心思，于嬷嬷了然一笑，随后她有些意味深长的对沈大夫人道：“大夫人，这嫁妆有虚抬的，那这聘礼自然也有虚抬的！只要咱们面上的功夫做得好些，相信伯府那边是不会挑咱们毛病的，毕竟……咱们也是老亲家啦！” 于嬷嬷这话便如一颗定心丸，沈大夫人‘服完’之后心里再也半点不情愿，她起身心悦诚服的对于嬷嬷颔首道：“多谢嬷嬷赐教。” 今日若不是于嬷嬷走这一趟，那她真是犯大错了！ “大夫人言重了，若不是您性子宽厚，奴婢也不敢到您面前多嘴。”于嬷嬷看着沈大夫人笑得一脸的谦卑。 这话一出，沈大夫人心里顿觉无比熨贴，先前同沈老夫人怄的那点气也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不过，想到沈老夫人，沈大夫人眸子不觉微微一动，于是，她望着于嬷嬷笑得越发清甜了，她道：“于嬷嬷，聘礼的事，我一会便去亲自盯着，保管一个时辰内打点得妥妥当当的，不过……老夫人那边？” 于嬷嬷何等人物，沈大夫人才起了个头，她立时便闻弦歌而知雅意。 “大夫人放心，老夫人那边奴婢会代您禀告的。”说罢，于嬷嬷便垂眸恭敬的朝沈大夫人端正的行了个礼道：“若大夫人您没旁的吩咐，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那嬷嬷您慢走，菊青，替我送于嬷嬷。” “是，夫人。” 送走于嬷嬷，沈大夫人马不停蹄的便领着菊青并几个婆子赶去了库房。 沈大夫人这边忙得热火朝天，而另一边，一直命人暗中盯着沈府动静的沈擢言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林青远也没想到，自已难得来沈宅一次，一来就听到这么爆炸的消息。 他弯着唇角笑了笑，随后便略带调侃的朝沈擢言眨了眨眼睛道：“子舒，看来，你家这位老夫人是想把你架上去啊！” 可沈擢言却只是淡淡的瞥了林青远一眼，随后便拈起一粒黑子往棋盘上一放。 她想将他架上去，可那也得他愿意呀！ 看着沈擢言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林青远也跟着笑了笑，他往棋盘上看了看，随后也紧跟着落了一粒白子。 “说吧，你后招是什么？” 沈擢言一言未发，林青远的白子一落，他迅速又拈起一粒黑子按了下去。 林青远眸子动了动，他将面前的棋局仔细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已再无生路后，他这才略带恼怒的将手中的白子给扔回了棋盒里道：“沈擢言，你知不知道跟你这种人下棋其实挺没意思的！” 每次都不给他留任何余地！ 好歹让他再多走几步不要输得那么难看啊！ “那下次别下？”沈擢言一边收拾棋子，一边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接过林青远的话道。 林青远用力的翻了个白眼，他道：“沈擢言，你会哄人么？” 说这话的时候，林青远没想过沈擢言会搭理他，可这次让他意外的是，沈擢言在听了他这话后竟意外朝他看了过来。 他道：“我当然会啊！” “你会那你还……” “可你又不是我媳妇。”沈擢言挑眉打断林青远的话道。 这话一出，林青远彻底愣住了。 他刚刚没听岔吧！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送你了。”懒得理会林青远的震惊，沈擢言拾捡好棋子后便直接开始逐客。 “呵，呵呵！沈子舒，我原以为你不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可现在看来……我真是高看你了！”林青远抬眼打量着沈擢言啧啧感叹道。 可惜，沈擢言在听了他这话后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 他道：“连像林翰林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都免不了重色轻友，我一个粗鄙武夫又怎么能免俗。” “你少给我胡扯，我什么时候重色轻友啦！”对于沈擢言的前一句话，林青远明显不服。 可沈擢言却只用一句话便立时将他给绝杀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你心里，我比尊夫人要重要？” 他还能怎么说！ 他若敢说是，那他夫人还不得把他给活撕了！ “沈子舒，算你狠！”最后，光风霁月的林翰林甩着袖子愤愤的从蒲团上爬了起来，就在他转身要离开之际，他忽地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忙又扭过头去道：“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的后招是什么了？” 第260章 聘礼翻车 夏氏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前脚才归置好沈擢言送来的聘礼，后脚门房又有人来报，说沈家又送聘礼来了。 听到门房这话，夏氏整个人都惊住了。 她看着面前满满一屋子的聘礼，忽地有些怀疑起自已的耳朵来。 别说夏氏，就连她旁边的桑枝、桑月也听得直犯糊涂——姑爷的聘礼不是已经送过来了么？ “夫人，要不然，咱们还是出去看看？”最终，还是桑月最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桑月这话一出口，夏氏立即便点了点头。 她也想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夏氏便领着桑枝、桑月几个人来到了伯府外边。 一见夏氏出来，为首的管事立时便笑盈盈上前朝她行了个礼道：“小的见过二夫人。” 夏氏抬眸扫了一眼那管事后边一溜的红木箱子，她眉尖忍不住微微一挑，随即带着些疑问看向那管事道：“你们这是……” “回二夫人的话，小的是奉我家老夫人之命来替我家二爷给陆二姑娘送聘礼的。” “这位管事，您是不是弄错了呀！今日一早，沈大人已经遣人将聘礼送过来了呀！”桑月笑着对那管事道。 那管事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所以，他笑了笑，随后便不急不缓的扬声对众人解释道：“回这位姑娘的话，是这样的，我家老夫人早就替二爷准备好了聘礼，一直等着二爷遣人来抬，可也不知道怎地，二爷迟迟没遣人来，我家老夫人心里正着急了，忽地听说二爷今早已经遣人抬了聘礼往伯府来了，我家老夫人想着，定是是二爷贵人事多给忙忘了，所以，这才着急忙慌的遣小的将她老人家为二爷准备的聘礼给抬了过来。” 此时，伯府外边早就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毕竟…… 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谁家下聘还带分开的！ 是以，一听管事这话，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要说这沈二爷行事还真乖张，下聘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连自已的嫡母也不通知一声！也亏得她嫡母不与他计较，还眼巴巴的派人将给他准备的聘礼给送了过来。” “说的没错，换作我，有这样宽宏大量的嫡母，那我都得躲在被窝里偷笑！” “你们不要命了么！锦衣卫的事你们也敢议论！” “什么锦衣卫？” “你们刚刚说的沈二爷啊！他不仅是锦衣卫，他还是锦衣卫的头头！你们这般议论他，是不要命了么！” 这话一出，人群里的议论声瞬间便小了下来。 夏氏不是一个蠢人，几乎是那管事开口的瞬间她便猜到了沈老夫人的意图，可猜到又如何？这个局她根本就破不了！ 看着那一抬抬聘礼，夏氏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 她现在可算是被沈家这位老夫人给架在这了！这聘礼，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收，她就打了自已未来女婿的脸，不收，那便是伯府不识好歹！ 沈老夫人毕竟顶着沈二郎嫡母的名头，她身为母亲，给自个‘儿子’下聘，那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 似是看出了夏氏的为难，那管家笑盈盈的又朝她迈近了一步，他躬着身子满脸笑意的对夏氏道：“二夫人，要不……还是让小的们先将聘礼抬进去吧！” 夏氏艰难的抿了抿干涩的唇角，就在她有些不知所措之际，前边忽地传来一阵暴动。 “让开！快让开！锦衣卫办案，捉拿逆犯！” “让开！速速让开！” 随着这几声高喝声响起，原本围在伯府看热闹的人群立时骚乱了起来，人们纷纷往两边退去，而这时，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忽然慌不择路的闯到了送聘礼的队伍中，眼看锦衣卫逼近，他忽地一脚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一抬聘礼以示图挡住锦衣卫脚步，锦衣卫一边追，他一边踹，直到最后他被锦衣围拿住时，原本摆了一溜长的聘礼早就被他踹得没剩几个好的了。 看着满地的狼藉，为首的锦衣卫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他示意另个两个锦衣卫将人带走，随后，他领着其他几个人走到夏氏面前朝她揖手道：“夫人，今日实在抱歉，若有损坏的东西，您只管拟个单子递到锦衣卫来，到时候我们一定会照价赔付的。” “不，不用，这东西……” 夏氏原本想说这东西不是他们伯府的，可她话才刚开了个口，那为首的锦衣卫又抬手朝她揖了揖道：“夫人，恕我们今日公务在身，等改日我们一定登门赔罪。”说罢，那人郑重的朝夏氏行了个，随后便领着几个锦衣卫迅速转身走了。 锦衣卫一走，原本噤若寒蝉的人群瞬间又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们瞧瞧，那个红木箱子里装的是不是陈年旧布？” “还有那茶叶，你们瞧见没，那茶叶有些都起霉了！” “是啊是啊！” “对了，刚刚是谁在说，有这样宽宏大量的嫡母得躲在被窝里偷笑来着？现在我想想问问，你还笑不笑啦！” “哈哈哈……”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听着周围人的嘲笑，看着撒了满地的米粮茶叶，管事只觉得自已脑子像是被人用石头狠狠砸了一下。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与之相反的却是夏氏，此刻，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她侧眸瞥了一眼跟前的桑月，桑月一下就会意了过来。 “这位管事，这就是您家老夫人‘精心’准备的聘礼的啊！”桑月勾着唇角满是嘲讽的看着那管事开口道。 管事张了张嘴，良久，他才结结巴巴的吐出一句：“今日出来的匆忙，想必，想必是装聘礼的时候出了岔子……” “是吗？可你一开始不是说，聘礼是你家老夫人早就准备好的么？” 这话一出，管事脸色瞬间青如死灰，他僵硬的抿了一下唇角：“那，那不然便是抬聘礼的时候抬错了……” “都用红木箱子装着，还都绑着红绸，这都能抬错？难不成……你们沈府的东西都用红木箱子装着，还都绑着鲜艳的红绸？”桑月勾着唇角再次反问道。 听了桑月这话，管事彻底哑了。 因为他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眼前这一幕。 第261章 脸丢大发啦！ “好了，谁让你这丫头这么多嘴的！”眼看桑月也挤兑的差不多了，夏氏终于站了出来. 接到夏氏的提示，桑月忙乖巧的朝夏氏福了福身。 “行了，别愣着了，快领人去将东西收拾好吧！怎么说，这也是沈老夫人一片‘爱子’之心啊！”夏氏斜睨着桑月又补了一句道。 夏氏不提沈老夫人还好，一提沈老夫人，管事的脸越发苍白了。 可桑月却仿若没察觉到那管事的脸色似的，她弯着唇角清脆的应了一声：“是。”随后便招呼了几个人开始拾捡了起来。 直到这时，沈府抬聘礼的下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在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加入了拾捡聘礼的队伍中。 有了沈家人的帮忙，不多会，原本散落的聘礼便被收捡好了，只是，地上散落的那些米粮和茶叶，还有那些不慎打碎的瓷盏只能一会再使人清扫了。 看着收拾好的聘礼，那管事唇角动了又动，可他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原本送这聘礼，收与不收，为难的都是伯府，与他无碍，可现在…… 这么一闹，被架着的人反倒变成他了。 这聘礼若伯府收了还好，若是不收…… 那沈家这个脸可就丢大发了！他一会回去要如何向老夫人交待啊！ 想到这里，那管事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那管事满脸绝望之际，桑月清脆的声音却忽地将他从绝望中拉了出来：“夫人，沈老夫人抬来的聘礼都收拾好了，您看，咱们是抬进去了，还是……” 听到桑月这话，那管事立刻抬头满脸哀求的朝夏氏看了过去：“二夫人……” “使人抬进去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沈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夏氏勾着唇角淡笑着瞥着那管事道。 虽然听出了夏氏话里的嘲讽，但此刻，那管事仍旧觉得感激涕零，他郑重的朝夏氏行了个礼，随后也不提先前帮忙将聘礼抬回去的事了，朝沈家的人招了招手，随后一行人仍下聘礼逃似的便离开了现场。 看着沈家人狼狈逃窜的样子，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哄堂大笑，其中一位锦衣公子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就说沈擢言这厮怎么这么淡定，原来是在这等着啊！ “行了行了，没热闹看了，大家都散了吧！”见周围哄笑声不断，桑枝没法，她只能站出来朝围观的众人摆手道。 众人见确实没热闹看了，嘻笑一番后也就各自散了。 “行了，咱们也回去吧！”夏氏斜了一眼还在抿着嘴偷笑的桑月道。 被夏氏这么一横，桑月忙止住了笑。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忽地走过来对桑月道：“桑月姐姐，这聘礼，咱们抬进去放在哪啊？” 一听小厮这话，桑月忙朝夏氏看了过去。 夏氏脸沉了沉。 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可不想抬到怡然院去恶心自已。 看出了夏氏的为难，桑月黑葡萄一般的眼珠滴溜溜的一转，随后，她忙凑到夏氏耳畔道：“夫人，要不抬去汀兰院？反正那院子空着。” 听了桑月这话，夏氏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行，就抬去汀兰院。” 解决了聘礼的事，夏氏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而另一边，在得知聘礼出了岔子后，沈老夫人气得差点晕厥了过去。 “混帐！真是混帐！”沈老夫人抬手不停的拍打着桌子。 听着桌子发出来的声响，来回话的管事死命的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老夫人，您小心伤了手！”见沈老夫人气得浑身发颤，手都拍红了，于嬷嬷连忙站出来劝阻她道。 “腊梅，是他！一定是他！”听到于嬷嬷的声音，沈老夫人忽地一下起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尖锐的指甲刺进肌肤，于嬷嬷疼得直拧眉，可此刻她却不敢甩开沈老夫人的手，她只能无望的回望着老夫人。 这一刻，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惶恐和无措。 因为她知道，老夫人猜的是对的。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巧合，今日这事，一定是二爷猜到了老夫人的企图所以才故意使人这么做的！ 可知道又如何，她们到底还是晚了…… 一想到现在外边一定流言漫天，于嬷嬷心里越发惶恐了。 老夫人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一旦她意识到，那她这个给大夫人出主意，让她虚抬聘礼的人，老夫人会如何处置她呢？ 可有时候，人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 于嬷嬷这个念头才在心里一闪，果然下一刻，沈老夫人阴毒的声音便紧跟着响了起来：“你是怎么办事的？” 一听沈老夫人这话，于嬷嬷红着眼眶立即跪了下去：“老夫人，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盯着大夫人的……” 一听到大夫人三个字，沈老夫人这才想起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来，她把脸一沉，随即尖声对着外边喊道：“来人！去，立刻把大夫人给我带过来！” 若不是这个蠢货阳奉阴违，今日根本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一想到这事闹出去后，汴京里的那些夫人会如何在背后议论自已，沈老夫人就觉得自已的脸像是被火灼过一样！ 想到那个蠢货肯定不会就此过来，沈老夫人抬手又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补了一句道：“她若不来，就拿绳子给我绑过来！” 这话一出，跑来屋里领命的婆子一下愣住了。 要知道，沈大夫人可是沈府的主母啊！ 让她们拿绳子将主母绑过来，她们还真有些不敢！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见那几个婆子不动，沈老夫人彻底怒了，她抬手抓起一个茶杯狠狠的就其中一个婆子的头砸了过去。 只听见那婆子‘哎哟’一声，随后，一股血迹便从她额头的伤口涌了出来。 可即便那婆子被砸成这样，屋里也没有任何人出来帮她说话或是求情。 沈老夫人现下正在气头上，她们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否则，谁知道下一个被砸破头的会不会变成自已！ 而沈老夫人这一发狠，其他婆子再也不敢犹豫了，她们朝沈老夫人行了个礼，随后便转身快步朝门外退了出去。 看着逃窜的婆子，管事将头垂得更低了，而于嬷嬷则在心里悄悄盘算着一会她该如何将自已给摘出来。 第262章 沈老夫人才是罪魁祸首 不出意外，沈家两次下聘的事很快便在汴京城里传了开来。 沈遇今日早早就下了衙。 见他回来，门房很是吃了一惊，可看着沈遇阴沉沉的脸色，门房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给沈遇请了安后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听到沈遇下衙回家的消息，沈大夫人很是吃了一惊，她不顾自己发疼的膝盖，很是不解的发问道：“遇哥儿不是刚去翰林院么，怎么这会就回来了？” 菊青一言不发的为沈大夫人敷着膝盖。 她没敢回答沈大夫人这个问题。 “不行，我得去锡晋斋看看。”沈大夫人越想越担心，最后，她顾不得自己乌青发疼的膝盖，扶着桌子便站起来。 看着沈大夫人疼得龇牙咧嘴的脸，菊青连忙起身一把扶住她道：“夫人，你膝盖肿的厉害，实在不宜出行，要不，奴婢还是遣人去将公子请过来吧！” 昨日老夫人是动了真怒，她丝毫没顾夫人颜面，罚夫人足足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要不是后来大老爷看不下去赶来求情，老夫人还不一定要将夫人罚跪到什么时候，可即便是这样，跪了两个时辰的大夫人膝盖也是青肿的厉害，昨晚更是疼得一宿没睡。 这种情况下，大夫人别说去锡晋斋了，就连出这间屋子只怕也是艰难。 沈大夫人原本还想坚持，可膝盖的巨痛实在让她撑不住，最终，她也只能同意了菊青的建议，遣了个小丫鬟去唤沈遇。 小丫鬟脚程很快，不多会，她便折返了回来，只是，让沈大夫人失望的是，小丫鬟并没有带回沈遇。 “怎么就你一个人？公子呢？”沈大夫人既着急又疑惑的看着那小丫鬟道。 “回夫人的话，奴婢，奴婢没见到公子……”小丫鬟垂着脑袋吞吞吐吐的道。 “没见到公子？怎么会？遇哥儿不是回来了么？”沈大夫人焦急的又发问道。 小丫鬟抬起眼睛颤颤巍巍的看了沈大夫人一眼，正要答话时，门外却忽地又跑进来一个小丫鬟。 “夫人，老爷回来了。” 小丫鬟这话一出，沈大夫人眉心下意识便拧了起来。 遇哥儿提早下衙就算了，怎么现在连老爷也回来了，难不成…… 是因为昨天的事？ 想到这个可能，沈大夫人脸色瞬间一白，随后，她一下瘫软在了椅子上。 沈大老爷一直知道女人的嘴碎，可他万万没想到，男人嘴碎起来也不比女人差什么，今日他到了衙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同僚们一个接一个跑过来同他打听昨天的事，只单只是打听还好，可那话里的讽刺和嘲笑却让他如坐针毡，最后他实在熬不住了，只能告了假灰溜溜的逃了回来。 是以，当沈大老爷进屋看见沈大夫人‘闲适’的躺在椅子上时，他向来和顺的脸瞬间便阴沉了下来：“你还有脸在这躺着！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的人是怎么议论我们沈家的！” 说他们打肿脸充胖子还算上轻的，更多的是说他们母子虚伪、自私，仗着嫡母和兄长的身份一直欺压沈二。 直到这时，沈大老爷才明白昨天母亲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因为沈大夫人她该啊！ “老爷，你，你怎么也指责起我来了？你当我想这么做啊！若不是母亲多此一举，想以此来摆老二一道，咱们哪至于丢那么大的脸，如今到好，出了事，你们全怪起我来了！”说到后边，沈大夫人委屈的眼泪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怎么不能怪你！要不是你自作主张往聘礼里塞了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沈家怎么会丢这么大的脸！”沈大老爷阴沉着脸气怒的回怼沈大夫人道。 “什么叫我自作主张？这一切明明全是老夫人的主意！她为了向众人展示她这个嫡母的慈爱和宽厚，硬要我拿出二十抬聘礼，可她明知道沈家的家底不可能拿出这么多聘礼来，可却仍旧咬死了这个数，甚至还遣了于嬷嬷来点我，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在聘礼里做手脚！现在好了，聘礼出了‘意外’，沈家丢了颜面，你们一个两个便将责任全都归咎到我身上，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宁德院里的老夫人么！” “你给我闭嘴！”见沈大夫人三句两句全是论老夫人的不是，沈大老爷忙涨红着脸呵斥了她起来。 他心里当然清楚，这事归根究底确实是因沈老夫人而起，可沈老夫人是他的母亲，他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说母亲的不是吧！ 沈大夫人原本还想驳斥沈大老爷，可看着他涨脸的脸以及颤抖的身子，她抿了抿唇角，到底还是将到了唇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行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以后，以后都别提这事了！”最后，没了理由发泄的沈大老爷最终还是冷着脸朝沈大夫人吐出这么一句，说罢，他瞥了沈大夫人一眼，随后一拂长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看着沈大老爷的背影，沈大夫人心里酸痛的难以自抑，她不顾满屋子的丫鬟忽地将脸往桌上一趴，随即便失声痛哭了起来。 明明不是她的错，可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全都跑来怪罪她！ 丈夫是。 儿子也是。 一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全都疏远自己，沈大夫人心里当真恨毒了沈老夫人。 而一旁的菊青见沈大夫人哭得伤心，她连忙上前轻扶她的背安慰道：“夫人，您别难过了！老爷是知道你委屈的，要不然，昨日老爷也不会顶着老夫人的怒火赶来为您求情啊！” 听着菊青这话，沈大夫人虽然仍旧哭泣着，但声音到底还是小了两分。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最是心软不过，可一想到他刚刚的冷言冷语，她心里仍旧像是被刀割了一样！ 她嫁进沈家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厉声指责过她！ 眼看沈大夫人脸色渐有缓和，菊青连忙凑到她耳边又道：“夫人，这汴京城从来不缺谈资，相信用不了几天，这事就淡了。” 沈大夫人看了菊青一眼。 虽然知道菊青是在安慰她，可听了她这话，她心里头确实舒缓了许多。 真希望汴京城赶紧再出一件大事，这样，旁人也就不会一直盯着沈府说嘴了！ 第263章 你想出去吗？ 不管外边的流言传得有多厉害，可是沈府梧桐院内却是一片死寂。 陆鸢华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自己被关在这多久了，她眯着眼睛看着外边明亮亮的日头，即便那日头刺得她眼睛生疼生疼的，可她仍旧舍不得闭上。 因为只有疼痛才让她感觉自己原来还活着。 她不想死。 即便如今连她身边惟一的丫鬟都巴不得她去死，可她偏不！ 她就要活着！ 他们越巴不得死，她就越要活着！ 活着恶心他们！ 就在陆鸢华满心怨毒之际，原本紧闭的门忽地被人推开了，随后，佩玉便端着一碗稀饭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她将稀饭放到陆鸢华面前，随后便如往常一样一言不发的准备转身离开。 可这一次，她才没走两步，身后却忽地传来瓷片碎裂的声音。 或许是这座院子沉寂太久了，骤然听到声响，佩玉明显怔了一下，她呆愣了许久，才有些拧着眉有些疑惑的扭过头来。 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碗和散落一地的白粥，佩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因为她看出来陆鸢华是故意的！ 这种行为若放在从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就是陆鸢华的性子，可现在…… 沈家一日就只往梧桐院送这一次饭，而陆鸢华又不想死，所以，不管沈家每日往里边送什么，哪怕是残羹剩饭，她每次也吃得一粒不剩，可今日陆鸢华却一反常态的故意打翻了碗，该不会…… 是她发现了什么吧？ 就在佩玉心里有些打鼓之时，陆鸢华却忽地哑着嗓音开口了。 “佩玉，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佩玉心里本来是有些心虚，可当她看着陆鸢华这倨傲质问她的模样，她心里那股怨气陡然一下就窜了出来。 “姑娘现在问这个问题还有意义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若不是她，她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她明明是伯府受人艳羡的大丫鬟，虽然比不得主子，但却比寻常百姓的日子要过得舒坦，可自打跟着陆鸢华进了沈家，受人冷待刻薄不说，如今就连吃个热乎饭也成了奢望！ 这样的日子，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看着佩玉眼里毫不遮掩的怨气，陆鸢华勾着唇角笑了一下，她道：“是啊，确实没什么异议，你如今被我连累成这样子，恨我也是应该的。” 若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佩玉不觉得有什么，可从陆鸢华嘴里说出来…… 她怎么觉得这么怪异了？ “若姑娘没别的事，那奴婢便先出去了。”佩玉垂着眼皮再次开口道。 不管陆鸢华今日说这话是存了什么心思，她都懒得再细猜，远离些也就是了，反正…… 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完这话，佩玉转过身准备再次离开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可就在这时，陆鸢华阴恻恻的声音却跟着再次响了起来。 “佩玉，你想出去吗？” 佩玉脚步一顿，虽然心里知道陆鸢华这话多半是唬她，毕竟，她若是有出去的办法，也不会被沈家折磨成这样。 可即便知道，佩玉还是忍不住缓缓转过了头去。 这样暗无天日，食不果腹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虽然沈遇先前许诺过她，可事成之后，他究竟会不会按照约定放过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见佩玉果然转过了头来，陆鸢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她换了个舒服的躺姿，随后又眯着眼睛重新看向了窗外。 佩玉等了一会见陆鸢华都没有说话，以为自己被骗，正恼怒的想甩袖走人时，陆鸢华阴恻恻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我出嫁的时候，我娘给了我一样东西，凭着这样东西，能从汇富钱庄将她这些年攒的体已全部取出来。” 听了陆鸢华主这话，佩玉脸上并没有太多波动。 身为李氏跟前的大丫鬟，李氏有多少家底她多少还是知道的，为了陆鸢华能风光出嫁，李氏已经给出了她能给的一切，所以，陆鸢华刚刚这些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况且，陆鸢华手里若真有这个东西，她早就拿出来了，何必等到今日才说！ 陆鸢华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几话说服不了佩玉，她弯着唇角笑了笑，随后在佩玉不屑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一枚温润通透的玉佩来。 看着面前晃荡的玉佩，佩玉眼珠子一下子便瞪了起来。 陆鸢华手里怎么还会有玉佩？ 她的首饰不全都拿去打发哄买外边那些婆子了么？ “不过一块玉佩而以，能说明什么……”尽管佩玉心里已经有几分松动，可她嘴上却仍旧逞强的说道。 陆鸢华性子骄纵，若非这块玉佩于她有特殊意义，她早就拿出来了。 难不成，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全是真的？ 想到这里，佩玉连忙去看陆鸢华的眼睛。 陆鸢华淡笑着将玉佩收起来，她由着佩玉打量，末了，她甚至还朝佩玉挑眉笑了笑。 佩玉拧着眉有些不悦的抿了下唇角，她道：“既便姑娘说的是真的又如何？我们被关在这院子里，连猫狗都见不到一只，即便夫人给姑娘您留了万贯家私，咱们也取不出来！” “我们是取不出来，可旁人能取出来啊！比如说沈家……”陆鸢华看着佩玉，略显凹陷的眼睛里忽地迸出一股奇异的光亮。 “姑娘的意思是……” “这原本是我娘给我留的后路，倘若沈家容不下我，那我凭着这些银子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都能过上好日子，可现在看来……沈家是打算熬死我！”说到这，陆鸢华忽地闭上眼睛苦笑了一下：“罢了，命都留不住，还要银子做什么！” 佩玉不傻，陆鸢华这话一出，她立时便猜到，她这是想要用李氏留下的银子同沈家换取活命的机会！ 想到这里，佩玉神情一下激动了起来，她连忙几步走到陆鸢华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您，您应该早点同奴婢说这些呀！” 要是早说，说不定她们早就拿着银子离开沈府了！毕竟，沈家根本不知道有这笔银子的存在！可现在…… 也只能拿银子买自由了！ 只要能出了这间暗无天日的院子，她去哪不能活啊！ 第264章 佩玉之死 佩玉越想越兴奋，就在她想要上前将陆鸢华手里的那块玉佩要过来时，脑袋却忽然晕眩了起来，随后整个人忽地一下栽到了地上，也就在这时，她才恍然察觉屋里有一股幽幽淡淡的香味，这是…… 欢宜香！ 这三个字才从脑中蹦出，佩玉立时支起身子不敢置信的朝陆鸢华看了过去。 陆鸢华弯着唇角笑了笑，她掀开身上的薄被，随后袅袅婷婷的走到了佩玉面前斜眼望着她道：“你这么吃惊做什么？是想不通我为何这般对你么？” 佩玉用力的咬了一下下唇。 尖锐的疼痛暂时击退了她脑中的晕眩，她死死的盯着陆鸢华，眸中的怨毒如毒液一般从眼睛里淌了出来。 瞧着佩玉这般模样，陆鸢华终于忍不住仰着脖子‘咯吱’‘咯吱’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 看到匕首的那一刻，佩玉眼里的怨毒立时转为了惊慌。 “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吗？”陆鸢华勾了勾唇角，话音刚落，她‘攸’地一下拔出了匕首。 随着匕首出鞘，一道冰寒的光芒瞬间从佩玉的脸上掠过。 “三，三姑娘，您，您这要做什么……”看着陆鸢华手中那把散着寒光的匕首，佩玉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她一边说着，一边强撑起身子不停的往后挪。 可陆鸢华却仿若没瞧见佩玉脸上的害怕似的，她挪一步，她就跟着挪一步，直到佩玉力气耗尽再次瘫倒在了地上。 “爬啊，你怎么不爬了呀！”见佩玉瘫倒在地，陆鸢华忍不住挑眉再次嘲讽的看着她道。 “三姑娘，三姑娘，您放过奴婢吧……奴婢，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意伺候你，奴婢以后，再也不偷奸耍滑了……”眼见逃出去无望，佩玉忙一把抓住陆鸢华的裙角哭着哀求她道。 她一直知道三姑娘心性狠辣，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她这狠辣会用在她身上！ “放过你？好呀！”见佩玉哀声求饶，陆鸢华娇笑了一声，她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了下来，就在佩玉惊愕之际，她唇角一弯，旋即拿着匕首往床榻旁一指，随后才接着道：“你把地上那碗粥舔干净，今次我就饶了你。” 这话一出，佩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惊惶的看着洒在地上的白粥，心里那点侥幸瞬间灭得干干净净，随后她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知道了！ 三姑娘她都知道了！ 见佩玉惨白着脸不敢吱声，陆鸢华又笑了一声，随后，她手忽地一抬，只听佩玉尖叫一声，而后，她左脸立时便现出一条血痕来。 “想好了吗？这粥，你是舔？还是不舔？”看着匕首上残留着血珠子，陆鸢华勾着唇角，眼里满是得意和兴奋。 “三姑娘，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佩玉捂着受伤的左脸哀求声不断。 她原以为三姑娘再狠辣，对她这个身边惟一的丫鬟总还要留两分情面，可没想到…… 陆鸢华她竟是个疯子！ 就在佩玉又慌又怕之际，面前银光一闪，随即右脸又传来一阵剧痛。 “啊！” 佩玉疼得再次失声尖叫。 “三姑娘，是姑爷，是姑爷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也是被逼的……”眼见陆鸢华再次扬起了手里的匕首，佩玉再也受不住捂着脸大声喊了起来。 听到沈遇的名字，陆鸢华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 她有想过买通佩玉毒害她的人或是沈老夫人，或是沈大夫人，可独独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她的丈夫沈遇！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是他的妻啊！ 是他八抬大轿取回来的原配嫡妻啊！ “他还同你说了些什么？” “姑，姑爷说，下个月十六，你，你死，我活……”尽管很是害怕，但到了这个时候，佩玉也不敢再隐瞒什么，她缩着脖子颤颤巍巍的将沈遇的话小声复述了一遍。 “哈，哈哈哈……” 听到你死我活四个字时，陆鸢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眼见陆鸢华沉浸在对沈遇的怨恨中，佩玉捂着脸，正犹豫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逃走时，陆鸢华尖锐阴毒的眸子忽地又朝她看了过来。 “为什么要等到十六？” “奴，奴婢不知……” “你不知？”陆鸢华扬眉握着匕首猛地朝佩玉移了一步。 眼见陆鸢华朝自己逼近，佩玉吓得连忙闭上眼睛大声叫道：“大约，大约是因为十七那日是二姑娘和沈二爷的婚礼吧……” “二姑娘？哪个二姑娘？” “就，就，就是咱们伯府的，二，二姑娘啊……”佩玉被陆鸢华的眼神吓得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她也只是猜测。 姑爷什么都没同她说，只是，前几日，守门的婆子忽地无意同她感叹了一句，她心里这才隐隐有这个猜测。 “你说陆锦华！她，她也要成亲了？” 佩玉垂着脑袋没敢吱声。 “哈，陆锦华！陆锦华竟然要成亲了！她竟然也要成亲了！哈哈，哈哈哈！”听到陆锦华的名字，陆鸢华终不住转着身子大笑了起来。 眼见陆鸢华的注意力被引走，佩玉再也忍不住，她强忍着脸上的剧痛悄悄朝门口爬了过去，就在她手触到门槛的那一刻，一双手猛地捂住她的嘴巴，随后，一柄利刃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后背。 一下。 二下。 三下。 陆鸢华握着匕首不停的往佩玉身上插去，鲜血的血液溅得她满身满脸都是，可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也不知道扎了多少刀，直到身下的人彻底没了气息，陆鸢华这惊醒过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佩玉，惊惧和绝望如潮水一般朝她涌了过来，她慌忙往后退了数步，随后又将手里带血的匕首给远远的扔了出去。 “我、我不想杀你的！是你，是你先要害我的！我只是为了自保！对，我只是为了自保！”陆鸢华一边死死瞪着着佩玉的尸体，一边不断念叨道。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的将心里的那些害怕和愧疚驱赶出去。 梧桐院里的这些动静一点也没引起外边的注意——守门的婆子送完饭后早就回屋歇息去了，即便那婆子没回去，听到几声惨叫她也不会在意，毕竟，谁没吃没喝被关在院子里这么久能不发疯啊！ 第265章 那是血腥味啊！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 沈府各院渐次亮起了灯火，只有梧桐院一片死寂。 守门的婆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八卦去了，毕竟，明日便是隔壁二爷成亲的日子，可直到现在，二爷也未登门来请老夫人过去，而老夫人更是早前几日便称胸口痛，起不来床，可沈府一些年长的下人却在底下悄悄议论，说老夫人定是怕二爷成亲当日故意晾着她这个嫡母，所以这才故意称病。 可沈遇一点也不关心这些，如今他已经顺利的搭上了太子，很快，他就能扳倒沈擢言！ 定远侯…… 这辈子，他怕是再够不到这个位置！ 至于陆锦华…… 你不是贪恋沈擢言的权势地位吗？那我就让你瞧瞧你错的有多厉害！而且…… 明日他还会为他们送上一份新婚大礼。 带着这丝得意和嘲弄，沈遇很快便睡了过去。 次日。 天才蒙蒙亮，沈遇便被外边的鞭炮声给吵了起来，不等丫鬟进来服侍，他便迅速穿好了衣裳，待丫鬟端着水盆进来时，沈遇已经拿起玉簪准备自己绾发。 “公子，还是让奴婢来吧！”丫鬟见状连忙上前将沈遇手里的玉簪接了过来。 沈遇由着那丫鬟替他绾好头发，待梳洗好后，他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对那丫鬟道：“一会若是没什么事，你便去梧桐院瞧瞧。” “梧，梧桐院？”丫鬟有些不敢相信的朝沈遇看了过去。 要知道，‘梧桐院’这三个字对公子来说是禁忌。上次有个小丫鬟无意间提了一嘴，就被公子当场打发了出去，现在锡晋斋里的丫鬟婆子对‘梧桐院’这三个字敏感的紧。 可现下，公子竟然让她去梧桐院瞧瞧？ “今日是二叔大婚，若她身体好些了，便让她出来吧！”沈遇一边整理衣襟一边淡淡的道。 沈遇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小丫鬟彻底呆愣住了。 如果，如果她理解没错的话，公子口里的‘她’…… 应该指的是少夫人吧？ 公子这是要放少夫人出来？ “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见那小丫鬟呆愣着不动，沈遇忍不住一记眼神朝她扫了过去。 接到沈遇递来的眼神，小丫鬟这才醒过神来，她忙垂眸朝沈遇行了个礼道：“是，奴婢，奴婢这便去。” 说罢，她也不等沈遇发话，低垂着脑袋急匆匆的就退出了房间。 也正因为垂着脑袋，所以，她没有看见，一向以温润示人的公子沈遇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一抹阴冷冰寒的笑意。 送走小丫鬟，沈遇再次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随后，他才抬脚不紧不慢的走出了锡晋斋。 而另一边，小丫鬟奉命赶到梧桐院的时候，梧桐院外边一个人也没有。 守门的婆子还没来。 亦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打算来。 看着门上挂着的大锁，没办法，小丫鬟只能跺了跺脚，随后又折回去找那守门的婆子。 听说是公子发了话，那婆子半点也不敢怠慢，她在屋里好一通翻找后，才终于找到锁门的钥匙，而后，她便同那丫鬟一起再次折返到了梧桐院。 今日的梧桐院同往日一样，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那婆子拿出钥匙，利落的拧开了锁，随着锁链被拿开，紧闭了许久的大门终于被推了开来。 随着‘嘎吱’一声，门上堆积的灰尘簌簌而落。 “噗噗！”那婆子抬手一边扇着灰尘一边抬脚往里迈，末了，还不忘对身后的丫鬟道：“姑娘见谅，这院子久未打扫，您慢点走……” 小丫鬟用帕子捂着鼻子走了进来，一进大门便见满院子的萧条，原本光洁的院子里此刻长满了杂草，整个院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寂。 “李婆子，怎么没人出来啊？” 按说她们开门的动静这么大，这院里的人应该听到了才是啊！ 听了丫鬟这话，李婆子满是皱纹的脸忍不住拧了拧。 是啊！ 人呢？ 即便少夫人不方便出来，可佩玉这丫头听到动静肯定会出来瞧一瞧的啊！ 就在李婆子疑惑之际，小丫鬟忽地用力的往空气里嗅了嗅：“李婆子，你，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味道？”李婆子拧了拧眉，随后，她仰起脸也学着那小丫鬟的样子往空气里嗅了嗅：“好像，好像是有股味道……” 可是什么味道呢？ 李婆子拧着眉又嗅了两下，就在李婆子思索之际，原本虚掩着门忽然‘咯吱’一声开了，两人下意识的往门里看过，可就这一看，两人瞬间被门里的情形吓得魂飞魄散！ “死，死人，死人啦！死人啦！”李婆子苍白着脸尖叫一声，随后，她想也不想挥舞着手扭头便朝院子外面奔去。 小丫鬟原本还想唤住李婆子，可对上那具尸体阴森森的眼睛，小丫鬟浑身打了个哆嗦，她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恐惧，也忘记了先前沈遇的交待，拎起裙摆也忙追着李婆子跑了出去。 “李婆子，你，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啊……” 可李婆子此刻哪敢停下来等她啊，她现在脑子里全是佩玉双张死不瞑目的眼睛以及她满身的血窟窿…… 也就在这时，她才恍然明白刚刚那个味道是什么。 那是血腥味啊！ 佩玉的死状让两人惊惶害怕，此刻，她们只想快点逃离这里，越快越好，所以，她们俩谁都没想起刚刚打开的院门还没锁，也全然忘记了，这梧桐院里住的不只佩玉一人。 听到外边终于没了动静，陆鸢华终于从门后走了出来，她朝着尸身早已僵硬可却怎么也不敢闭上眼睛的佩玉微微一笑，随后头也不回的朝门外奔了出去。 佩玉，谢谢你。 谢谢你用命给了我一个逃出去的机会！ 也谢谢你那晚没有给我送饭，要不然，我不会饿得难受支棱着醒来发现你在院门口同人说话！我虽然没瞧清楚同你说话的那人是谁，可借着月光，你手里那个白瓷小瓶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是你想害我在前！ 所以，你不能怪我！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对！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在踏出院门的那一刻，陆鸢华终于闻到了那久违的，自由的，活着的味道！ 第266章 嫁娶 对于沈府发生的这点小插曲，陆锦华全然不知，此刻，她正被夏氏泪眼朦胧的拉着手，几个大丫鬟则捧着凤冠和钗环恭谨的站在身后。 “阿锦……”看着穿着大红色嫁衣的陆锦华，夏氏心里满是不舍。 她从前一直期盼着这一日，期盼着阿锦能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可真到了这一日，她心里却又充满了不舍。 阿锦是她在这伯府惟一的希望和光亮，而且，她们母女好不容易才消除隔阂亲近起来…… 一想到这些，夏氏的眼泪珠子就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看着夏氏流泪不舍的模样，陆锦华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伸手轻轻替夏氏擦掉眼角的泪水。 见母女二人这般模样，一旁的喜娘忙笑着站出来打圆场道：“夫人，姑娘，今儿个可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啊！” “喜娘说的是，今日可是姑娘的大喜之日，您瞧姑娘今儿个多漂亮啊！”一旁的桑月也忙机灵的接过喜娘的话道。 听喜娘和桑月这么说，夏氏总算抽噎着止住了眼泪，她抬起泪眼将陆锦华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翻，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哽咽着声音对她道：“阿锦，你说，你怎么就长这么大了呀！” 陆锦华原本还有几分感伤，可夏氏这话一出，她顿时便有些哭笑不得了。 “好了好了，夫人，吉时快要到了，您还没有替姑娘梳头了。”最终，还是喜娘忍着笑出口接过了夏氏的道。 听喜娘这么一说，夏氏即便心里再不舍，此刻她也只能松开拉着陆锦华的手，并接过喜娘递过来的梳子。 看着铜镜里自家女儿那张明媚鲜妍的脸，夏氏心里那股酸涩和不舍一下又涌了出来，可即便再不舍，夏氏此刻也只能强忍着拿着梳子走到了陆锦华的身后。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说到最后，看着面前盛妆的女儿，夏氏的声音越发哽咽了起来。 “夫人，大公子已经到了，正在外边候着了。”就在夏氏满是不舍之际，桑月忽地快速走到她耳边对她低语道。 随着桑月这话落音，外边骤然响起一边串的鞭炮声。 迎亲的人来了。 听到动静，喜娘忙上前快速将夏氏手里的梳子接了过来，她一边将梳子递给旁边的画眉，一边又笑着对夏氏道：“夫人，劳烦您帮姑娘盖在红盖头吧！” 好在，夏氏这回没有拖沓，她点了点头，随后便郑重的从丫鬟捧着的红木漆盘里拿起盖头小心翼翼的盖在了陆锦华的头上。 随着大红色的盖头落下，吉时终于到了。 一身锦服的陆佑安也被丫鬟请进了屋子。 他先是同夏氏问了安，随后才紧张的将目光移向了端坐在床榻上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陆锦华。 他不是没见过新嫁娘。 也不是第一次背新嫁娘出去。 伯府的大姑娘，他的大姐姐就是他背出府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与自己隔了房的堂妹，他却忽然莫名的是紧张了起来。 “安哥儿，一会就拜托你了。”见陆佑安有些紧张，夏氏忙挤出一抹笑对他道。 陆佑安连忙点了点头：“二婶放心。”说完这话，陆佑安忙走到床榻前唤了陆锦华一声：“二妹妹。” “大哥哥。”盖头后边传来陆锦华清冽的声音。 陆佑安定了定心，尽管知道陆锦华看不到，但他还是朝她笑了笑，而后，他快速转过身蹲到了陆锦华面前。 众人见状，连忙搀扶着陆锦华让她趴到了陆佑安的背上。 随着陆佑安背起陆锦华，屋里瞬间便热闹了起来。 众人簇拥着两人缓缓走出房间。 一步。 又一步。 从怡然院到正厅到花轿，这条路，她上辈子走过，只是，那时的她带着满腔的爱意与勇气，明知道前路布满荆棘，可却仍旧相信自己能以自己的爱意抚平一切，而现在……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如当初待沈遇那般待沈擢言？ 如若不能，她是不是有负沈擢言？ 尽管陆锦华心里有许多纠结，可陆佑安将她放下来，将喜娘准备将她扶上花轿时，沈擢言出声的那一刻，一切的疑虑都消失了。 “我来。”沈擢言一边说着一边镇定自若的握住了陆锦华的手。 男人掌心的温度很烫，烫得陆锦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烧起来了，她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可才一动，男人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新娘上花轿！”喜娘满含笑意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沈擢言低着嗓子笑了两声，他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扶住陆锦华的腰身，末了，才凑到她耳畔哑着嗓音道：“慢着些，别碰着。” 虽然知道隔着盖头，沈擢言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腰被他揽着，陆锦华还是避无可避的红了脸颊。 她朝沈擢言轻点了一下头，然后，便弯腰上心翼翼的上了花轿。 红色的轿帘垂了下来。 视线被挡，沈擢言这才不舍的退了回去，他抬手朝伯府众人揖了揖，随后才利落的翻身跃上了马背。 眼见新郎新娘已就位，喜娘也就尖细的嗓子喊道：“吉时已到，起轿！” 随着喜娘这一嗓子，喜乐鞭炮声齐鸣，随后，迎亲的队伍便浩浩荡荡的朝着沈擢言的府邸走地过去了。 许是因为上次沈老夫人送聘礼的事，汴京城的人格外关注这桩婚事，是以，今日来围观的人群比起以往要多的多。 而伯府这次也没让卫围观的人失望，看着那一抬又一抬的嫁妆，众人都有些目不暇接起来。 “看轿夫这步子，伯府这嫁妆肯定实诚。”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感叹道。 听了他这话，有人嗤笑一声，道：“这可说不定，说不定伯府学那沈家……” “亏你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见不得人好了！你知不知道，今日出嫁的可是伯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姑娘，而且，据我所说，这位陆二姑娘是建安伯夫人惟一的女儿！当初建安伯夫人嫁进来的时候，她的嫁妆可足足装了两条船！你说，身为她惟一的女儿，这位陆二姑娘的嫁妆都薄了去？” “对对对，你一说这个我也想起来啦！” 眼见局势一边倒了，那原本想挑拨的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耸拉着脑袋退出了人群。 第267章 林青远登门 听到动静，沈遇第一时间赶到了梧桐院。 看着佩玉早已僵掉的尸体，他心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早知道这丫头这般无用，他便不该将这事托她之手！ “公子，这，这尸体现下咱们该如何处置啊？”虽然心里很是害怕，但沈遇跟前的小厮还是壮着胆子走到沈遇面前小心翼翼询问他道。 现在正值二爷大婚，外边不知道有多少多眼睛盯着沈府，若这个时候抬个尸体出去很容易被人发现！ 可他们也不能一直将这尸体放在这不管。 听了小厮这话，沈遇沉了沉脸，就在他咬着牙要接话之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子，是，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小厮眼尖的认出为首的两人，他颤颤巍巍的同沈遇说了一声，随后忙躬着身子快速退到了一旁。 “阿遇，到底出什么事啦？”一见到沈遇，沈大夫人便抢在沈老夫人开口前率先迎上去着急的问沈遇道。 沈遇没有理会沈大夫人的着急，他转身抬手不紧不慢的朝沈老夫人揖了揖道：“祖母。” “嗯。”沈老夫人垂着眼皮淡淡的应了一声。 见沈老夫人神色还算冷静，沈大夫人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她张嘴正想再问沈遇上一个问题时，眼角的余光却忽地瞥到门口的尸体。 “啊！她，她，她怎么还在这？”沈大夫人指着佩玉的尸体惊慌失措的尖声叫道。 就在她哆嗦着嘴唇还想再说什么时，沈老夫人冰冷的声音陡然一下响了起来：“慌什么！没见过死人么！” 被沈老夫人这么一斥，尽管沈大夫人心里还有些发毛，但她到底是不敢再‘吱声’说什么了。 见沈大夫人闭了嘴，沈老夫人这才重新将视线移到沈遇身上。 “人找到了没？” 沈遇抿着唇角没的接话。 “梧桐院都搜过了？”沈老夫人又问。 沈遇点了点头。 何止梧桐院，他让人将梧桐院附近全搜了个遍，可就是没瞧见陆鸢华的影子。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 陆鸢华是不是已经趁乱逃出了沈府。 见沈遇抿着唇一直不‘吱声’，沈老夫人冷笑一声，她勾了勾唇角，随即沉着声音对沈遇道：“现下你打算怎么办？” 见沈老夫人冷了脸，沈大夫人以为她要责难自家儿子，正想上前劝说两句时，沈老夫人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举动似的，一记眼神就朝她剜了过来。 沈大夫人畏畏缩缩的退了回去。 而一旁的沈遇却已然做了决定，他退后一步，随后躬身郑重的朝沈老夫人行了个礼道：“求祖母教教孙儿。” 见沈遇如此识趣，沈老夫人脸上总算露出了两分欣慰。 “立刻遣人出府去寻人，就说……就说陆氏得了失心疯，拿匕首捅伤了自己的贴身婢女，然后趁乱跑了！”说到这，沈老夫人唇角勾了勾，末了，才不紧不慢的又补了一句道：“记得知会伯府一声。”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一听沈老夫人这话，沈遇原本阴郁冰冷的眼神瞬间便明亮了起来。 有这传言在前，即便陆鸢华真的逃出去，那旁人也只会当她是失心疯胡说！ “还有这丫鬟，一会着人收敛好，等过两日后再宣布死讯拉出去葬了吧！”沈老夫人睨着沈遇淡淡的又补了一句道。 “是，祖母的话，孙儿记住了！”沈遇一脸受教的又朝沈老夫人行了个礼。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正想再嘱咐沈遇两句时，一个小丫鬟却赤白着脸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老，老夫人，门房来报，说说林翰林求见。” “林翰林？”听到这个名字，沈老夫人眉心忍不住动了动。 翰林院姓林的学士只有一个，而那人自幼便与沈擢言交好，他选在这个时候登门，不用说，一定是为沈擢言来的。 她还当沈擢言真能沉得住气不请她过去，可原来也不过如此！ “母亲，一定是老二让林翰林来请您过去的。”沈大夫人此时也猜到了林青远的来意，她忙凑到沈老夫人跟前道。 沈老夫人嗤笑了一声，她瞥了一眼沈遇，道：“你先将这事处理好。” 至于林青远…… 她就拖着这把老骨头会他一会。 说罢，沈老夫人也不等沈遇说话，扶着于嬷嬷的手快步就朝宁德院的方向走去。 “遇哥儿，我，我也去宁德院瞧瞧。”既知道林翰林是为沈擢言而来，沈大夫人又怎么能允许自己错过这出好戏，她朝沈遇扔下一句，而后便也带着丫鬟迅速追着沈老夫人去了。 沈遇拧了拧眉。 他虽然猜到林青远这次登门必定有所准备，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而另一边，沈老夫人一回到宁德院立时便让于嬷嬷扶着她躺到了床上，沈大夫人看出了老夫人的意图，她忙使人拿来了一碗汤药端到老夫人面前道：“母亲，让儿媳伺候您吧！” 虽然知道沈大夫人是来瞧戏的，但看在她今日难得机灵的份上，沈老夫人到底还是点头默许了她的行为。 原以为，用不了多久，林青远便会过来，可让婆媳二人惊讶的事，沈大夫人一碗汤药都快喂完了，可外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在沈大夫人舀了一勺汤药再次递到沈老夫人唇边时，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拨开了沈大夫人的手。 “他人呢？” 尽管沈老夫人没有明说，但于嬷嬷还是听出了她话中的‘她’指的是谁。 “回老夫人的话，林翰林现在应该还在大老爷的书房……”说到这，于嬷嬷小心翼翼的瞥了沈老夫人一眼，见她脸上似有不耐，她忙又补了一句道：“老夫人，要不，奴婢遣人去大老爷书房看看？”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沈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于嬷嬷道。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发生了太多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沈老夫人隐隐觉得，这次林青远突然登门或许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见沈老夫人动了怒，于嬷嬷也不敢再说什么，她朝沈老夫人福了福身，正欲退下时，一个小丫鬟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第268章 闹洞房 “老夫人，大老爷让奴婢来给您带句话，大老爷说他同林翰林一起去参加二爷婚宴去了。”小丫鬟垂眸恭恭敬敬的对沈老夫人行礼道。 岂料她这话一落音，沈老夫人立时惊得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你说什么？老大去哪啦？” 小丫鬟被沈老夫人这动作吓了一跳，她怔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的道：“大、大老爷去，去参加二爷婚宴了……” “哈，哈哈哈……”听完小丫鬟这话，沈老夫人终于忍不住自嘲的大笑了起来。 她就说沈擢言这小子这么沉得住气，原来，他早就想好了从老大那里破局！想想自己前几日为了让他低头主动登门故意称病，可如今瞧来，却是正中了他下怀！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懊恼的直拍被子，一边拍，一边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蠢货！蠢货啊蠢货！” 这个蠢货骂的不仅是她的长子，她骂的更是自己！ 她精明顺遂了一辈子，可没想到临老临老了，却接二连三的栽在沈擢言这个毛头小子手里！ 蠢啊！ 真是蠢啊！ 可现在却也是说什么也晚了！ 老大一去，旁人挑不出沈擢言的错！他们若当她是真的生病不能出席沈擢言的婚礼倒还罢，怕就怕，众人都以为她是故意称病…… 上次聘礼的流言还未散去，如今又来这么一遭…… 想到这，沈老夫人懊恼的几乎想要放声尖叫！ 看着如此气急败坏的沈老夫人，沈大夫人虽然有心想上前为自己的丈夫说几句好话，可一想到沈老夫人那油盐不进的脾气，她又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现在，她还是明哲保身吧！ 相较于沈府的沉寂，与之一巷之隔的沈宅今日却是另一番热闹的景象。 同沈老夫人的猜想的一样，满院的宾客并没有因为沈老夫人这位‘高堂’缺席婚礼而非议沈擢言，毕竟，沈大老爷都亲口说了沈老夫人不想因病气冲撞了婚礼，所以，才命他前来帮忙主持大局！ 至于沈老夫人是不是真‘病’，众人都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虽然沈老夫人不在，但却丝毫没有影晌这场婚礼，随着喜娘一声：“礼成！”众人都笑闹着簇拥着一对新人回到了新房。 “大人，快挑了盖头吧！”喜娘笑着将喜称捧到沈擢言面前道。 “是啊是啊！快让我们看看新娘子吧！” “挑盖头挑盖头！” 与沈擢言交好的几个锦衣卫千户也跟着起哄了起来。 沈擢言笑了笑，他从红木漆盘里拿起喜称，随即便抬脚朝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新娘子走了过去。 “夫人。”沈擢言低哑着嗓音轻轻唤了一声。 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听到这个称呼似是怔了一下，呆愣了好一会后，她才轻轻的点了下头。 见她点头，沈擢言脸上瞬间便绽出一抹笑来。 “哎呀呀！沈大人，您能别肉麻了吗？咱们可都等着看新娘子了！”见沈擢言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林青远再也忍不住出言调侃他道。 有林青远带头，其他几个锦衣卫千户也就跟着再次起哄道：“是啊！是啊！大人您就快挑盖头吧！” 沈擢言笑了笑，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便拿起喜称朝新娘子的盖头底下伸了过去。、 随着盖头滑落，一张鲜妍又妩丽的脸一下便露了出来。 众人的视线一下被新娘子给吸引住了，原本闹哄哄的房间也一下安静了下来。 “新娘子好漂亮啊！” 许久，人群里终于有人发出了第一声感叹。 随着他一开口，屋里瞬间又热闹了起来。 “大夫真有福气！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我还是头回见咧！” “哈哈哈，你小子说得好像你见过很多新娘子似的！” 看着屋里不停凑趣的几人，林青远勾着唇角笑了笑。 他如今总算知道为什么向来拒女人于千里之外的沈二会突然转了性子，原来…… 建安伯府的这位二姑娘竟是这样的美人啊！ 难怪！难怪！ “好了好了，笑也笑了，闹也闹了，都快出去吧！”看着众人的视线都盯着床榻上他的新娘，沈擢言终于忍不住开始赶人。 “大人，你让我们再闹一会，沾沾喜气呗！” “是啊是啊！咱们还想看你和嫂子喝交杯酒哩！” 可不管众人再如何哀求，沈擢言都没有任何犹豫的伸手将众人推出了门外，就连一直都没怎么哼声的林青远也被沈擢言毫不留情的推了出去。 眼见门被合上，众人都忍不住笑着交换了个眼神。 “既然大人不让咱们闹，那咱们便去前院喝酒吧！” “好啊！一会你可别怂！” “谁怂谁是狗！” “有你这句话就成！” 几个锦衣卫一边笑闹着，一边就勾搭着肩膀准备往前院去，其中一个见林青远还站着，于是，他下意识的对他说了句客气话道：“林大人要不要也过去一起喝两杯？” “好啊！”林青远没有任何犹豫便笑着应了下来。 他这一应，原本笑闹着的几个锦衣卫瞬间便沉默了，他们有些不敢相信的朝林青远看了过去。 毕竟，翰林院的人向来自视甚高，他们是从来不屑与他们锦衣卫为伍的！而林青远不仅是翰林院的人，他还是翰林院的院首！ 刚刚那话，他们原本就是客气客气，可没想到…… 林青远竟然真的应下了！ “怎么？你们怕喝不过我？”见几人都沉默了下来，林青远忍不住勾着唇角轻笑道。 他这话一出，几个锦衣卫瞬间便不干了。 其中一人率先站出来拍着胸膛对林青远道：“大人这话也忒瞧不起我们几个了！咱们几个可都是在酒罐子里泡大的！” “是吗？那一会我可得好好试试！”林青远淡笑着道。 见林青远语气这么轻巧，几人都不约而同的被他勾起了那股不服舒的劲。 若论文彩他们的确比不上林翰林，可若论酒量…… 那便是再来十个林翰林他们也是不惧的！ 就他这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能喝几两酒啊！ “行！那一会咱们几个就好好陪林大人喝几杯！”为首的那人拍着胸膛再次对林青远道。 第269章 洞房花烛夜 原本，赶走闹洞房的人，沈擢言还要再出去陪一会客人，可看着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新娘子，沈擢言却怎么也舍不得迈开腿。 不知是高兴，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沈擢言向来冷俊的脸上难得的染上了一层红晕，他就那样一眨不眨的看着陆锦华，脸上全是满足又醉人的笑意。 饶是陆锦华再佯作镇定，可在这种情形下被沈擢言这样瞧着，她仍旧觉得羞涩的厉害。 她嘴唇微微翕动，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强压着心跳对沈擢言道：“你，你不用出去陪客人了么？” 听了陆锦华这话，沈擢言有些尴尬的抬手掩着嘴轻咳了一声：“那就有劳夫人再等一会，为夫去去就回。” 说罢，沈擢言抬手郑重的朝陆锦华揖了揖，而后，他才满面春风的朝门外走了出去。 此时陆锦华已被沈擢言一口一句‘夫人’撩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等沈擢言出了房间，她正想喘口气，旁边却传来画眉的低笑声。 画眉一笑，旁边的画意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唇角。 “夫人真是好福气，我老婆子做喜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像大人这年轻俊朗又会疼人的新郎官哩！” 最重要的是这位新郎官还位高权重！只这一点，便是汴京城里其他公子哥都不能比的。 听了喜娘这话，陆锦华倒没觉得什么。 毕竟，像这样的场面话，上辈子她也听过。 只是，这话落在画眉耳中，她却甚是受用，她满脸笑意的附和那喜娘的话道：“您说的极是，早年我家姑娘去法源寺上香，那寺里的大师便说我家姑娘是福缘深厚之人哩！” 听着画眉这近乎炫耀的话，喜娘连连点头应和，她笑着道：“可不，今日能来给夫人做喜娘，当真是我老婆子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哩！” “您老人家真会说话！”画眉弯着眼睛对喜娘笑道。 陆锦华原本还有些紧张，可被画眉和喜娘这么一恭维，她心里的那点紧张一下被冲淡了不少。 就这样，喜娘和画眉你一句我一句闲聊了起来，陆锦华在边上垂眸听着，就在两人说到兴头上的时候，外边忽地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听到动静，喜娘和画眉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陆锦华心也不自觉的跟着提了起来。 随着门被推开，一身绯色新郎袍的沈擢言再次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我回来了。”沈擢言走到陆锦华面前含笑望着她道。 陆锦华被沈擢言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所适从，她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扑闪了两下，随后便红着脸垂下了头去。 “大人既然回来了，那便同夫人喝合卺酒吧！”喜娘笑盈盈的上前对两人道。 说罢，也不等沈擢言吩咐，她便笑着斟了两本酒分别递到了两人手里。 陆锦华强作镇定与沈擢言喝了合卺酒。 喜娘又在旁边说了许多吉祥话，画眉笑着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喜娘，接过红包，喜娘喜笑颜开，又说了些祝福新人的话后便笑着告退了。 喜娘一走，陆锦华身边的几个丫鬟也识趣的朝两人福身告退了。 随着门再次被合上，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屋里的点了龙凤蜡烛，光影绰绰，陆锦华忍不住抬眸朝偷偷瞥了沈擢言一眼，可就这一瞥，她瞬间便吸进了沈擢言那双带笑的眸子里。 同其他武将相比，沈擢言的皮肤很白，在领了锦衣卫副指挥使一职后，有不少人私底下喊他玉面罗刹。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喊作罗刹的人，今日望向她的目光却满含缱绻和笑意。 一身绯色喜袍将他身边那股清冽和冷肃消弭的无影无踪，此刻，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气和得意。 “阿锦。”沈擢言低哑着嗓音轻轻唤了一声。 “嗯。”陆锦华垂眸轻轻应了一声。 见陆锦华应了，沈擢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张了张唇，紧跟着又吐出两个字：“夫人。” 陆锦华脸一红。 她还道刚刚沈擢言为何忽然唤她‘阿锦’，原来…… 是等在这啊！ “夫人。”见陆锦华不应，沈擢言忍不住低哑着嗓音又唤了一声。 陆锦华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虽然心里仍旧紧张的厉害，但这一回，她终于垂着眸子回应了沈擢言：“嗯。” 明明已经听到了回应，可沈擢言却仍旧觉得有些不够，他蹲下身握住陆锦华的手，随后含笑望着她的眼睛又喊了她一声：“夫人。” 陆锦华眼神明显颤了颤，尽管她极力想要保持镇定，可左胸口剧烈的心跳还是出卖了她，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因为沈擢言这突如其来的亲近给烧起来了。 就在陆锦华有些不知所措之际，沈擢言忽地抬脸朝她欺了过来，陆锦华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可随即一双大掌便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沈擢……” ‘言’字还没有出口，男人瞬间便堵上了她的唇。 陆锦华先是一震，可待她反应过来时，男人早已攻入了她的唇齿中。 闻着男人熟悉的气息，感受着他胸口的灼热，陆锦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融化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这不是她和他的第一次，可她现在竟比同他的第一次都要紧张……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醉酒的缘故？ 可不管怎样，如今，她已经是他名媒正娶的夫人。 所以，他们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陆锦华忙将抵在沈擢言胸口的手松了松。 沈擢言原本是想浅尝而止的，毕竟，他怕吓坏自己好不容易娶到的新娘子，可当吻上她唇的那一刻，他脑中的理智瞬间崩盘，尤其是当他感觉到抵在他胸前的小手没有先前那般抗拒时，沈擢言再没有任何犹豫，他往前一压，随即便带着她滚到了床上…… 她现在是他的夫人了呀！ 她终于是他的夫人了！ 红色的幔帐垂了下来，大红色的喜服散落了一地，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女人娇软的嘤咛声不时从幔帐后边溢了出来。 此时，外边的宾客已散了。 夜色正浓。 第270章 该唤夫君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映照在床幔上时，陆锦华终于疲软的睁开了眼睛。 “醒啦？”男人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耳畔低低响了起来。 陆锦华怔了一下，片刻后，她脸瞬间便染上了一层绯色，就在她紧抓着被子犹豫要不要将脸埋进去的时候，外边却忽地响起画眉的声音。 “姑娘，您醒了么？” 陆锦华一惊，她忙扯着被子坐了起来，她一边朝沈擢言使了个眼色，一边对外面的画眉道：“进，进来吧！” 听到自家姑娘的声音，画眉这才领着几个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推门走了进来。 此时，沈擢言已经看披着衣服下了床，看到他，画眉脸微微一红，她忙低着头快步走到床榻前将陆锦华扶了起来，随后便在几个小丫鬟的帮忙下开始伺候她穿衣洗漱。 而另一边，沈擢言三下两下便将自己收拾妥当了，甚至连绾发，他都没有假手于人。 看着沈擢言如此利落的模样，陆锦华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吃惊。 察觉到陆锦华的目光，沈擢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随后便笑着走到她身后撩起她披散在脑后的青丝道：“要不，今日我替你绾发？” 陆锦华眼皮跳了跳。 “姑爷会绾女子的发髻？”画眉抬头满脸惊愕看向沈擢言道。 沈擢言抬手掩着嘴清咳了一声，末了，他才抬眼看着画眉道：“要不，你教我？” “啊？”画眉被沈擢言这话彻底给惊住了。 沈擢言笑了笑，他没有理会画眉的震惊，转身选了一把离陆锦华最近的椅子就坐了下来。 “别愣着了，快替我梳头吧！”见画眉还愣着，陆锦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道。 虽然她也有些不适应，但她到底是新嫁娘，而且，一会少不得还要去隔壁沈府给沈老夫人请安。 听到陆锦华的声音，画眉总算反应了过来，她朝陆锦华福了福身，随后忙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陆锦华梳理起长发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坐着一个目光灼灼的沈擢言，今日的画眉格外的慌张，拿着梳子的手一直在发抖。 察觉到画眉的异常，陆锦华忍不住皱眉朝旁边沈擢言瞥了一眼。 只一眼，沈擢言立时便会意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随即终于不舍的将自己的眼睛给移开了。 没沈擢言在旁边盯着，画眉总算稳住了心神，她深吸了一口气，随时手腕一翻，迅速为陆锦华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就在画眉打开首饰盒，准备挑选发簪给陆锦华戴上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一步从匣子里拿出一支嵌红宝石雀衔珠金步摇。 沈擢言将步摇往陆锦华头上比了比，随后，他才笑着透过铜镜对陆锦华道：“这支步摇很衬夫人，要不，为夫替夫人戴上？” 陆锦华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她看着镜中眸光带笑的沈擢言，最终还是含笑朝他道了一声：“好。” 得了陆锦华的许可，沈擢言笑着将步摇小心翼翼的插进陆锦华的鬓间。 看着镜中明媚鲜妍的女子，沈擢言满意的俯身将脸凑到陆锦华跟前：“夫人，好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间，陆锦华只觉得一阵瘙痒，她下意识的偏了偏头，就在有些不知所措之际，画意拨开珠帘走了进来。 “姑爷，姑娘，早膳已经备好了。” “那，那就摆膳吧！”陆锦华连忙起身道。 “是，姑娘。”画意笑着应了一声，随后很快便折身退出了内室。 “沈……爷，咱们出去用膳吧！”见沈擢言一直看着自己，陆锦华双颊忍不住又沁出一层红色。 “沈爷？你唤我沈爷？”沈擢言挑眉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陆锦华道。 陆锦华眸心闪了闪。 “我是沈爷，那谁是你夫君？”见陆锦华抿着唇角不答话，沈擢言忙朝她欺身一步又道。 陆锦华垂眸没敢吱声。 先前还紧张的半死的画眉，这会瞧见自家素来冷静自持的姑娘被姑爷逼得节节败退，不由得掩着嘴偷笑了起来。 陆锦华有些恼恨的剜了画眉一眼。 这丫头，不给她解围就罢了，她竟还敢笑她！ “姑爷，姑娘，早膳已经摆好了。”迟迟未见陆锦华和沈擢言出来，画意忍不住又掀开珠帘走进了内室。 可沈擢言却半点没有要动的意思，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陆锦华。 陆锦华无奈，虽然有些害羞，但此刻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抬起眼睛看着沈擢言道：“夫君，咱们去用早膳吧！” 这声‘夫君’一叫，沈擢言脸上终于重新绽出了笑意。 两人相携去了外间，外间的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 陆锦华早就饿了，昨天一整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直到晚上才将就吃上几个糕点，所以，一落座，她便认真用起早膳来。 不得不说，沈家的这个厨子做的早膳很和她的胃口，陆锦华吃了二块桂花茶饼，又喝了一碗燕窝粥，就在她伸出筷子准备再夹一个水煎包时，却发现一旁的沈擢言不知何时早就放下了碗筷并含笑望着她。 “你，你吃饱了？”陆锦华尴尬的将手缩回来道。 见陆锦华将手缩了回去，沈擢言忍不住弯唇一笑，他拿起筷子，笑着往陆锦华碗里夹了两个水煎包，末了，才笑着对她道：“多吃些，你太瘦了。” 可被人这么瞧着，陆锦华哪里还吃的下，她放下筷子，随即望着沈擢言扯开话题道：“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准备去给老夫人请安啊？” “你先吃饱先。”沈擢言笑着朝陆锦华努了努嘴。 “我已经饱了。”陆锦华拧眉望着沈擢言道。 她平素食量也不大，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比平日多吃了好些东西。 见陆锦华有些恼了，沈擢言也不敢再继续劝下去，他摸了摸鼻尖，随即淡笑着看着陆锦华的眼睛道：“你想去吗？” 这话一出，陆锦华眉心拧得更紧了。 这是她想不想去的问题吗？ 按规矩，新婚第二日，她和沈擢言都应该去给沈老夫人敬茶的啊！ 虽然她也知道沈擢言和沈老夫人之间的龃龉，但，沈老夫人到底顶着他嫡母的名头，若是不去，怕是免不了又生出一些是非流言来。 第271章 上门 沈府。 宁德院。 昨日被自家儿子和沈擢言联手摆了一道的沈老夫人，此刻看着满桌的早膳，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逼着自己喝了两口粥后便沉着脸搁了筷子。 “老夫人尝尝这个羊肉片吧，说今早现宰的，新鲜着了。”见沈老夫人放下筷子，于嬷嬷连忙笑着上前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羊肉片放到沈老夫人的碗中道。 可沈老夫人却拧着眉兴致缺缺的朝于嬷嬷摆了摆手：“让人将早膳撤了吧！” 猜到沈老夫人是为何心烦，于嬷嬷也没有再劝下去，她搁下手里的筷子，随即笑着对沈老夫人道：“那奴婢让人将羊肉温着，等您有胃口了，奴婢再让人端上来。” 说罢，她便笑着朝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眼神。 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见她似要起身，于嬷嬷忙笑上前将沈老夫人搀扶了起来。 沈老夫人一起身，屋里的丫鬟立时便上前开始收拾桌子，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沈大爷同沈大夫人便抬脚走了进来。 “母亲。” 夫妇二人齐声朝沈老夫人行了个礼道。 看到夫妇二人，沈老夫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悦，但该说的话昨夜她已经说尽了，这会，她实在没精力再同自己惟一的儿子置气。 “都坐吧！” “谢母亲。” 夫妇二人忙又应了一声。 待两人落座后，沈老夫人才沉着声音再次开口道：“人找到没？” 沈大爷摇了摇头。 见沈大爷摇头，沈老夫人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她冷笑了一声道：“看来，这丫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见沈老夫人脸色不豫，沈大夫人生怕她将此事怪罪到自己儿子身上，于是，她忙找补道：“母亲，遇哥儿已经按您的吩咐，将那丫头失心疯捅伤丫鬟的事传出去了。” 可沈老夫人在听完沈大夫人这番话后脸色并没有好转，相反，她反而顺着她的话沉声问道：“遇哥儿人呢？” 这话一出，沈大爷和沈大夫人同时沉默了。 来之前沈大夫人倒是去了一趟锡晋斋，只可惜，沈遇不在那，而锡晋斋的那几个丫鬟也说不清楚沈遇去了哪里。 “遇哥儿，遇哥儿应该是去外头找人了吧……”沈大夫人抿了抿唇角低声道。 听了沈大夫人这话，沈老夫人冷哼一声，她瞥了沈大夫人一眼，随即便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起了茶来。 沈老夫人不说话，沈大爷和沈大夫人也垂着眼皮不敢吱声了。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之际，沈老夫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挑眉望着他们两夫妇道：“你们还有事？” 沈大夫人侧眸看向沈大爷。 沈大爷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角，犹豫了好一会，他才看着沈老夫人开口道：“母亲，一会二弟和弟妇不是要来问安敬茶么，所以……” “你确定他今日会来我这问安敬茶么？他亲口同你说了？”沈老夫人斜睨了一眼沈大爷并打断他的话道。 沈老夫人一连两个问题直接把沈大爷给问懵了。 擢言他还真没跟自己说。 见沈大爷不说话，沈老夫人满脸讽刺的看着他冷笑出声道：“你倒是挺为他着想，可惜，人家就是利用你！” “母亲，二弟，二弟他不是那样的人……”沈大爷垂着眼睛喃喃道。 擢言他毕竟姓沈。 虽然他可能还记恨着当年的事，可他回汴京这么久，不也没对他们做什么吗？ 所以，沈大爷认为，对沈家，沈擢言还是有几分顾念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他说话，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见沈大爷一直为沈擢言说话，沈大老夫人强压去的怒火一下又窜了出来。 她攒了一辈子的脸面全因沈擢言折得干干净净，可现在，她惟一的儿子竟然还在为他说话！ “母亲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见沈老夫人动了真怒，沈大爷连忙站起身朝沈老夫人躬身赔罪道。 看着面前这个为了沈擢言一而再，再而三反驳自己的儿子，沈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来，她昨夜同他说的那些话全都白说了！ 也不知道这沈擢言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蛊！ 就在沈老夫人咬牙沉默之际，一个小丫鬟忽地垂首走了进来：“老夫人，门房那边来人说，说二爷同二夫人来了。” 小丫鬟这话一落音，屋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沈大爷脸上不可自抑的闪过一丝惊。 他就知道擢言会来的。 “既然来了，那便让他们进来吧！”沈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抬了抬眼皮，随后勾着唇角不冷不淡的吐出这么一句。 虽然知道沈擢言今日上门绝对不是真心向她问安敬茶，但…… 只要他还想维持表面的恭顺，那她便没什么好怕的！ 说起来，这几日她确实太急燥了！ 她是他的嫡母，只这一条，她便能将他压得死死的！ 想到这，沈老夫人整个人瞬间便舒坦了过来，她勾了勾唇角，随即斜眸对旁边的于嬷嬷道：“去，让小厨房给我盛碗羊肉汤来。” 听完沈老夫人这话，于嬷嬷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诧异，可看着沈老夫人唇角勾起的笑意，她瞬间便明白了过来，于是，她忙转过身朝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等沈擢言和陆锦华进到宁德院时，沈老夫人已经喝上了小丫鬟端来的羊肉汤，见他们进来，她头也没抬，依旧自顾的喝着汤。 倒了一旁的沈大爷笑着起身迎了两步。 “二弟，二弟妹，你们来了。” 沈擢言朝沈大爷笑了笑，随后他抬脚走到沈老夫人跟前并朝她揖了揖道：“老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正要向沈老夫人行礼问安的陆锦华明显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跟着沈擢言的称呼向沈老夫人福身道：“问老夫人安。” 沈擢言唤她‘老夫人’不是一日两日，她从前听着没觉得什么，可现在，陆锦华这丫头也跟着这么唤，沈老夫人心里立时便觉得有些堵得慌了。 这人心一堵，嘴里的羊肉汤瞬间也就没了味道。 沈老夫人将手中的勺子往碗里一扔，随后才转过脸朝两人不冷不淡的道：“沈副指挥使和夫人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贵干啊！” 第272章 旧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您老人家病了，所以便想来瞧瞧您。”说到这，沈擢言故意顿了一下，末了，他才勾着唇角继续道：“可今日瞧您这气色，看来是我多虑了。” 沈擢言这话一出，沈老夫人脸色虽然未必，可眸底却忍不住掠过层层杀气。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激沈副指挥使的关心。”沈老夫人嘲讽道。 “那倒也不必，我也不缺您老人家这点关心。”沈擢言淡笑着接过沈老夫人的话道。 眼见沈老夫人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一旁的沈大爷连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到陆锦华面前道：“二弟妹，今日第一次见面，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按照习俗，新婚第二日，新嫁娘问安敬茶时，长辈喝过茶确实会给一个红包给新嫁娘，代表接受认可。 可现在，她既未问安，也未敬茶，就这么接了这个红包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似是看出了陆锦华脸上的犹豫，沈大爷连忙又补了一句道：“小小心意，二弟妹千万不要嫌弃。”说罢，他也不给陆锦华拒绝的机会，将红包塞到陆锦华手里后便快速退了回去。 看着急步往后退的沈大爷，陆锦华有些哭笑不得，她只能将红包收了下来，然后垂眸端正的朝沈大爷福了福身道：“多谢大哥。” “不用不用，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沈大爷有些拘谨的道。 虽然他一口一个二弟妹，但面对这么一个年纪和他女儿相仿的小姑娘，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别扭的，更别说，这姑娘还是他儿媳的堂姐…… 好在，被他这么一打岔，沈擢言终于不再与沈老夫人针锋相对，他起身对沈大爷道：“大哥，烦请您带我去祠堂给父亲上柱香吧！” 虽然老头有负他娘，但对他这个儿子到底还算有几分舐犊之心。 他理当去祠堂给他上柱香，磕个头。 “好好好！二弟，我这便领你去！”一听沈擢言要去给已故的沈老太爷上香，沈大爷高兴的不行，他没有任何犹豫便站了起来。 “母亲，那我便带二弟和二弟妹去祠堂给父亲上香去了。”沈大爷朝沈老夫人揖了揖手又道。 沈老夫人还能说什么。 如今她同沈擢言还没有撕破脸，而且，沈擢言必竟姓沈，他这个做儿子的要祭拜老子，她还能阻止不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事，她到底还有些顾忌沈擢言锦衣卫副指挥使的身份。 既然沈擢言现在还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那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挑衅他的底线。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没有任何犹豫便朝沈大爷摆了摆手道：“去吧！” “是，母亲。”得到沈老夫人的许可，沈大爷忙高兴的开始招呼着沈擢言往祠堂的那边去。 陆锦华见状，也忙朝沈老夫人略福了福身，随后，她便跟在沈大爷和沈擢言的后边缓缓的步出了宁德院。 他们一走，沈大夫人便也有些呆不住了。 “母亲，若您没别的吩咐，那儿媳便先告退了。” 沈老夫人不耐的睨了她一眼，随即便点了下头。 得到应允，沈大夫人忙朝沈老夫人福了福身，随后她便领着丫鬟快步步出了宁德院。 看着沈大夫人逃似的背影，沈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她有些不屑的收回眼神，随后才转眸淡淡的对于嬷嬷道：“腊梅，你一会去将我那只白玉镯找出来。” “白玉镯？老夫人，您是要将这镯子送给二夫人么？”于嬷嬷抬眸有些诧异的看着沈老夫人道。 她这话一出，沈老夫人眉尖立时便跟着挑了一下：“那不然呢？” 虽然这夫妻二人谁都没唤她一声母亲，也都没给她敬茶，但他们既来了府上，若她什么东西都不给，传出去，外边那些人不会相信沈擢言的新妇没给她敬茶，他们只会觉得是她这个‘嫡母’刻薄新妇…… 沈擢言这个孽障就是笃定自己不敢与他撕破脸，所以才会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 眼看沈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嬷嬷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她忙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她道：“老夫人息恕，奴婢这便去将白玉镯取来。” 说罢，她朝沈老夫人福了福，随后便转身进了内室。 不多会，于嬷嬷便将沈老夫人嘴里的白玉镯给找了出来，知道是要送给陆锦华，她还特意找了一个红木小匣子装着。 “老夫人。”于嬷嬷恭敬的将红木小匣子递到沈老夫人面前交由她过目。 沈老夫人伸手将匣子里的白玉镯拿了出来。 她仔细端量着手里的白玉镯，满是皱纹的脸上忽地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个白玉镯原本是一对，是当年老太爷给她的聘礼，她一直都很珍视它们，日日将它们带在手上形影不离，只可惜…… 后来碎了一只。 在得知那个贱妇死后，他怒气冲冲的跑来质问她为何这般狠毒！可她怎么狠毒了，又不是她害得那贱妇一身病，若真要怪罪，那罪魁祸首也是他这个负心薄幸的人啊！ 许是因为她这话刺激到了他，向来自诩文雅的沈尚书竟然发疯似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是他的元配嫡妻啊！ 是出身永昌侯府的贵女啊！ 可他竟为了那样一个贱妇想要置她于死地！不管她如何挣扎，撕打，可他眼神里没有一点动容！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掐死她！ 虽然最后时刻他松开了手，可窒息带来的恐惧，和丈夫无情还是将她的心割成了碎片，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可只要她一想起，心口仍旧像被刀绞过一般的疼痛。 事后，她看着地板上碎掉的那只白玉镯，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没办法从这次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哪怕后来他再次拾起了文雅的面具，可玉镯碎了就是碎了。 即便还有一只完好无损，可到底是成为了双了。 想起过去那些旧事，沈老夫人闭着眼睛长吸了一口气，待心绪稳定后，她才重新睁开眼睛将手里的白玉镯扔回了匣子道：“将这东西给她送过去吧！” 她既不得圆满！ 那她的儿子儿媳也休想得到圆满！ 此时，于嬷嬷也猜到了沈老夫人为何要将这只白玉镯送给陆锦华，她垂眸恭敬的朝沈老夫人应了一声：“是。” 第273章 你是不是还恨我母亲 沈老太爷是贫苦人家出身，家父早逝，他是由寡母一手带大的，十数年寒窗苦读，一朝高中，从此平步青云。 也正因此，与汴京城其他名门权贵家的祠堂相比，沈家的祠堂要显得寒酸许多，祠堂里只供奉着几个牌位。 而最中间的牌位自然是沈老太爷的。 看着牌位上那鲜红的几个大字，沈擢言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是他给了他优渥的生活，是他教他读书明礼，也是他为他聘请名师授他武艺，可也是他负了他阿娘一世…… 屋外的穿堂风忽地吹了进来，祠堂两边垂下的帷幕被风吹的左右晃动。 “夫君。”见沈擢言盯着沈老太爷的牌位久久不语，陆锦华忍不住上前轻轻唤了他一声。 “我没事。”沈擢言朝陆锦华笑了笑，随后他从供桌上拿出三支香递给陆锦华，等她接过后，自己又重新拿了三支。 点香，上香。 最后，两人跪到蒲团朝着沈老太爷的牌位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二弟，父亲泉下有知，知道你有今日的成就，他一定会为你高兴的！”看着这一幕，沈大爷不禁有些热泪盈眶。 听了沈大爷这话，沈擢言只是笑了笑。 就在沈大爷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陆锦华忽地含笑望着他道：“大哥，不知我三妹妹近来可好？” “你，你三妹妹？” “就是遇哥儿媳妇。”陆锦华淡笑着又补了一句。 沈大爷从来就不是一个很会掩饰的人，陆锦华这一问，他瞬间便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可对上陆锦华盈盈含笑的目光，他又不能不回答。 “遇哥儿媳妇她，她出了一点事……” 就在沈大爷吱吱唔唔说不出下文时，一道声音却忽地响起替他解了围。 “回二夫人的话，少夫人她前阵子得了失心疯，您成亲前一夜，她用匕首刺死了身边的丫鬟，然后趁着婆子惊慌愣神之际便跑了出去。” 看着来人，沈大爷长松了一口气。 “老爷。”于嬷嬷走到沈大爷跟前恭敬的朝他福了福身。 “于嬷嬷，你怎么来了？”沈大爷颀喜的望着于嬷嬷道。 他确实不太擅长应付内宅里的这些事。 尤其是在陆鸢华这件事上。 “回老爷的话，刚刚二爷和二夫人走的急，老夫人忘了将准备好的白玉镯交给二夫人，所以，老夫人才特嘱咐奴婢走这一趟。”她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就将手里的红木小匣子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陆锦华面前：“二夫人，请笑纳。” 陆锦华扬了扬眉。 她前世到底做了好几年的沈少夫人，即便她不清楚这只白玉镯背后隐藏着什么，但她却很清楚沈老夫人的为人。 她是绝对不会送她这样贵重的礼物的。 除非这白玉镯别有隐情！ “如此，便劳嬷嬷你代我多谢老夫人啦！”陆锦华笑着对于嬷嬷说了一句，随后她便笑伸手接过于嬷嬷手里匣子。 于嬷嬷舒了一口气，就在她将手收回来之际，面前的红木匣子忽地直直的往地下坠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啪’的一声，随后，那只原本安置在红木匣子里的白玉镯便硬生生的被摔成了两半。 这变故来的委实有些突然。 除了沈擢言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惊呆了。 “二夫人，你，你怎么能这样！”于嬷嬷抬起眼睛不敢置信的朝陆锦华看了过去。 她刚刚是确认了陆锦华接稳后她才松手的，可偏偏就在她收回手的那一刹那掉了下去，如果说陆锦华不是故意的，那她是打死也不信的！ 可陆锦华却仿若没听到她话似的，她一脸惋惜的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碎成两半的白玉镯同红木匣子拾了起来，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镯子！” “夫人若喜欢白玉镯子，那为夫一会让人出去寻块白玉为夫人打一对。”沈擢言淡笑着接过陆锦华的话道。 “真的吗？”陆锦华佯作一脸欣喜的朝沈擢言看了过去。 沈擢言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他满是宠溺的对陆锦华道：“自然是真的，为夫还敢诓骗夫人不成？” 看着夫妻二人旁若无人的样子，于嬷嬷只觉得目龇欲裂，就在她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时，沈擢言冰寒的眼神却先一步朝她扫了过来。 “于嬷嬷，你可否把刚刚的话再复述一遍？” 沈擢言这话一出，于嬷嬷瞬间便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原本被怒气冲昏的头脑也一下清明了起来。 现下，连老夫人都不敢跟二爷对着来，她今日是昏了头了竟敢跟他的新婚夫人对上。 想到这里，于嬷嬷连忙垂眸朝沈擢言行了个礼道：“二爷，奴婢，奴婢什么也没说……” “是吗？你真的什么也没有说？” 于嬷嬷用力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再问你，刚刚那匣子是谁打翻的？”沈擢言勾着唇角又发问道。 于嬷嬷心猛地颤了颤。 就在她硬撑着想避过这个话题时，沈擢言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将她打入地狱。 “或许，你想去锦衣卫同我说？” 这话一出，于嬷嬷脸色血色尽去，她膝盖一软，随即‘噗通’一声便瘫软到了地上：“二爷饶命，是，是奴婢，匣子是奴婢打翻的……”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于嬷嬷，一旁的沈大爷也是于心不忍：“二弟，于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她不是故意的，你，你就饶了她这回吧！ ” 虽然两人并非一母同胞，但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沈擢言还是有几分尊重的，他朝沈大爷点了下头，随即便道：“大哥，香也上了，我便带阿锦先回去了。” “你们这就要回去了么？不留在府里用午膳么？”沈大爷忙看着沈擢言挽留道。 可沈擢言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沈大爷的挽留。 “不了。” 见沈擢言态度坚决，沈大爷也不好再说什么。 眼见沈擢言朝他揖了揖手准备离开，沈大爷忽地看着他再度开口道：“二弟，你，你是不是还恨我母亲啊……”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他姨娘。 可…… 可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大哥，等改日得闲，我们兄弟找个机会好好喝两杯！”沈擢言淡笑着望着沈大爷道。 说罢，他抬手再度朝沈大爷揖了揖，随后，便带着陆锦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祠堂。 第274章 夫妻和乐 折腾了一早上，陆锦华早就累了。 是以，一回到疏影轩，她便迫不及待的想回内室躺一会，可看着旁边的沈擢言，她又只能强打起精神对画意道：“去帮我沏壶酽茶过来。” 若没有酽茶提神，她真怕自己一会当着沈擢言的面睡过去。 看着自家姑娘眼底那抹倦意，画意也猜到了什么，她什么也没说，朝陆锦华福了福身，随后便恭顺的退出了房间。 待画意退出房间后，原本安静坐在椅子上的沈擢言忽地看着陆锦华道：“阿锦，你困吗？” 困。 陆锦华当然困了。 可她不明白沈擢言为何会突然问她这个，是以，一时犹豫着不知该怎么接话。 可就在这片刻间，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沈擢言忽然起身一把将陆锦华给抱了起来。 强烈失重感让陆锦华下意识的伸手勾住沈擢言的脖子，待反应过来后，她忙红着脸对沈擢言道：“二爷，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听到陆锦华的称呼，沈擢言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低头俯视着陆锦华眸带埋怨道：“又唤我二爷，阿锦，你怎么就学不乖了，嗯？” 说到最后，沈擢言忽地俯下头轻咬了一下陆锦华的耳朵。 陆锦华被沈擢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慌乱偏过脸去，正要说话，却听沈擢言低哑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 “阿锦，我好困，你陪我睡一会，好吗？” 说罢，他也不待陆锦华答话，抱着他便大步朝里屋走了进来。 看着两人的背影，画眉捂着唇角直笑，她一边退出房间，一边体贴的将门给掩上了。 随着外间的门被合上，屋里一下恢复了安静。 被沈擢言放到床上的陆锦华此刻脑袋还是懵的，就在她有些愣神间，却见沈擢言已动手开始为她卸下头上的钗环。 等沈擢言将手伸到她胸前时，陆锦华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制止了他：“我自己来。” 沈擢言笑了笑，他识趣的收回手，随后便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看着沈擢言的动作，陆锦华心里慌得不行，可此刻她钗环都卸了，若这会她说自己不困，只怕沈擢言也不会信。 而另一边的沈擢言见陆锦华迟迟没有动作，他剑眉微微一挑：“夫人是想为夫帮你宽衣？” 这话一出，陆锦华再不敢犹豫，她三两下便脱了衣服，随后一溜烟的便钻进了被子里。 看着陆锦华的动作，沈擢言忍不住低笑了两声，他脱下衣裳鞋袜，随后也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察觉到他的动作，陆锦华忙往里边挪了挪，可她才动了两下，沈擢言忽地伸手将她整个给捞了回来。 “别动。”似是料到陆锦华不会这么乖巧柔顺，将人捞回来的同时，沈擢言低沉的嗓音也紧跟着响了起来，说话间，他将陆锦华又往怀里带了带。 随着两人贴近，男人灼热的体温烫得陆锦华睡意完无。 就在陆锦华有些无所适从时，男人慵懒低哑的嗓音忽地贴着她耳畔响了起来：“阿锦，你是不是还不困？” 这话一出，陆锦华眸心忽地一动，随后她连忙闭上了眼睛。 看着怀里小人儿的动作，沈擢言低低一笑，随后他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陆锦华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听着沈擢言沉稳有力的心跳，她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床边已经空了。 “姑娘醒了？”听到动静，画眉连忙伸手将床帘挂了起来。 陆锦华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画眉见状，忙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随后，她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衣裳伺候她穿了起来，她一边穿一边还不忘笑着对陆锦华道：“姑娘，您穿红色可真好看！” 听了画眉这话，陆锦华什么反应也没有，待衣裳穿好后，她忽地望着画眉开口道：“二爷呢？” 一听陆锦华这话，画眉一下便笑开了花，她道：“奴婢还以为姑娘不会问哩！二爷早先便醒了，见姑娘睡得香，出来时他还特意嘱咐奴婢，叫奴婢动作轻些不要吵着您！” 陆锦华显然没想到会从画眉嘴里听到这番话，在她的印象里，沈擢言从来就不是一个体贴细致的人。 可话又说回来。 她前世又何曾了解过沈擢言。 见陆锦华垂着睛没接话，画眉也就识趣的打住了这个话题，她替陆锦华重新绾好头发，就在她准备替陆锦华画眉之际，沈擢言却忽地抬脚走了进来。 “姑爷。”画眉连忙退到一旁朝沈擢言福了福。 陆锦华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换了一身大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短袄，下边配着同色绣石榴花的马面裙，三千青丝重新被挽了起来，起身的那一刻，头上的步摇轻晃，整个人显得异常明艳。 沈擢言笑着走到她身旁，见画眉呆愣在一旁，他不禁一笑：“你忙你的，我在这坐会。” 说罢，他便走到一旁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画眉吸了一口气，好在有了早上的经验，她如今也算是立得住了，稳住心神后，很快，她便替陆锦华上画好了眉毛。 “姑娘，好了。”看着铜镜中自家姑娘那弯月般的细眉，画眉长松了一口。 听到她的话，陆锦华还没说什么，倒是坐在旁边的沈擢言忽地起身走了过来，他细细的打量着陆锦华的眉毛，末了，才笑着对画眉道：“你这眉毛画的不错，不如下次也教教我？” 画眉听到前半句时心里还是一喜，可后半句一出，她一下便懵了。 她抬眸有些不敢置信的朝沈擢言看了过去。 早上姑爷才让她教他绾发，现在又让她教他画眉…… 这一刻，她真的有些怀疑自家姑爷是不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听过，有哪位将军手里不握枪不握刀，反而要握螺子黛的。 就连陆锦华听了沈擢言这话也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 接到两人的目光，沈擢言忍不住弯唇一笑，他低哑着嗓音道：“沉沉午后闲无事,且向张生学画眉，为夫偶尔也想体验一下张生的画眉之乐。” 第275章 这事阿仪知道吗？ 面对沈擢言旁若无人的亲昵，陆锦华还是有些不适应，好在，画意这时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姑爷，姑娘，午膳已经备好了。” “行，让她们摆膳吧！”沈擢言淡笑着对画意道。 画意朝他福了福身，随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菜，一会你多吃一些。”沈擢言看着陆锦华继续道。 陆锦华点了点头。 很快，外间便摆好了饭菜。 如沈擢言所说，桌上摆的确实是陆锦华素日里爱吃的菜，只是这会她刚睡醒，胃口并不怎么好，只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下了碗筷。 注意到她的动作，沈擢言眉心动了动，随后，他忽地抬眸望着陆锦华道：“先前在沈府你不是问起你三妹妹么？” 一听沈擢言这话，陆锦华一下来了兴致。 她原本便不相信于嬷嬷的那番说词，只是，当时碍于沈大爷和陆擢言都在，而且，她对陆鸢华的死活也确实不怎么上气，所以，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可现在听沈擢言这么一说，她便知道，这里边一定别有内情。 看着陆锦华晶闪晶闪的眸子，沈擢言笑了笑，然后，他接着往下道：“她昨日确实刺死了她跟前的丫鬟，也确实趁着看门的婆子惊吓之际跑了出去……” 说到这，沈擢言忽地闭上了嘴巴。 见沈擢言不说话，好奇心被勾起的陆锦华忍不住拧了拧眉，而一旁的画眉更是坐不住了，她忙朝前一步问沈擢言道：“姑爷，然后呢？沈家的人找到她没？她现在在何处？” 沈擢言笑了笑，他并没有回答画眉这几个问题，相反，他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往碗里夹了一片鸭肉递到陆锦华嘴边。 见陆锦华发愣，他还不忘朝她挑了挑眉。 画眉这会反应极快。 见自家姑娘还愣着，她忙转过脸催促她道：“姑娘，您快吃呀！” 她这会心里就像是被猫挠过一样。 她现在就想快点知道陆鸢华现在究竟如何了。 虽然陆锦华有些饱了，可看着身边两道殷切的目光，再加之，她也很好奇陆鸢华现在身在何处，所 以，她还是张嘴接下了沈擢言喂来的那片鸭肉。 果然，她一接过那片鸭肉，沈擢言立时便接着刚刚的话继续道：“她现在被张沛安置在如意巷的一间小宅子里。” “你刚刚说谁？张沛？”陆锦华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坐了起来。 她以为，自他们二人各自婚嫁后便应该再没了牵扯，可现在，沈擢言竟然告诉她，张沛将偷逃出去的陆鸢华安置在了如意巷！ 别说陆锦华，就连旁边的画眉此刻也被沈擢言这话惊得张大了嘴巴。 要知道，张家公子如今是姚二姑娘的夫婿啊！ 好在，陆锦华很快便稳定了心情，她看着沈擢言再次开口道：“这事，阿仪知道么？” 沈擢言摇了摇头。 就连他也是刚刚遣人出去打听到的。 说是昨日陆鸢华趁乱逃出沈府后直接去了琳琅阁，掌柜看到陆鸢华后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想将陆鸢华赶出去，可陆鸢华当场拔下发簪威胁琳琅阁的掌柜，说他如果不把张沛叫过来的话，她就直接刺死自己。 早在上次，琳琅阁的掌柜就见识过了陆鸢华这个女人的癫魔。 他知道，这个女人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就算他这会将人弄晕，可也难保事后她再找过来，这万一真弄出人命来，他还真担不起这个责任。 思来想去，最终，琳琅阁的掌柜还是遣人将这事偷偷告知了张沛。 最终，张沛也怕事情闹大，最终也只能妥协的将陆鸢华悄悄安置在了如意巷，为此，他还特意从牙行买了两个丫鬟伺候陆鸢华的起居。 听沈擢言说完来龙去脉，陆锦华心里忽地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沉重和无力。 她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陆鸢华竟然又和张沛扯上关系了。 沉吟许久，最终，陆锦华抬眼看着沈擢言道：“二爷，你能安排我见一见张沛吗？” 沈擢言眸心动了动。 他知道自家夫人同张沛夫人是私交甚好的闺蜜，在知道此事后为好友担忧也是理所应该当的事，只是…… 就算她们再好，这事也不该由她出面啊！ 还是去见张沛。 陆锦华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妥，就在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时，沈擢言却忽地朝她轻笑着点了下头：“好，我回头便让人去安排。” “多谢二爷。”见沈擢言应了，陆锦华连忙站起身。 就在她要朝沈擢言福身行礼时，沈擢言却忽地伸手将她托了起来：“夫人先别忙着道谢，为夫可以帮你去安排，不过，为夫也有一点小小的请求。” “二爷……二爷想让妾身做什么？”陆锦华抬眸看着沈擢言道。 “夫人不用紧张，为夫就是想那日同夫人一起去见见那张家小子罢了。”沈擢言望着陆锦华淡笑道。 张家那小子本就是个风流浪子，他可不放心自己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与他私下单独会面。 而陆锦华在听了沈擢言这话后却是长松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以她现在的身份确实不适合与张沛私下会面，万一让人撞见，那便是长一千张嘴也说不清，可若沈擢言能陪她一起去，那这些隐患便都不存在了。 沈擢言之所以会提出这么个要求，归根究底也是为了她考虑。 “若二爷不觉得麻烦，那妾身自然是愿意同二爷一起去的。”陆锦华含笑望着沈擢言道。 见陆锦华应了，沈擢言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多了起来，他瞥了一碗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鸡汤，随即试探的又对陆锦华道：“既然事情都谈妥了，那夫人要不要再吃碗鸡汤？” “不，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陆锦华连忙拒绝道。 “真的不用吗？”沈擢言不相信的又问了陆锦华一遍。 这话一出，陆锦华脸上忍不住爬上了一抹窘迫。 是不是因为她今早吃相太难看？所以，沈擢言才以为她食量很大啊！可她真的不是在矜持，她是真的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