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开,镇北王,王妃算卦超级灵》 第1章 还魂归来 司星余头痛欲裂,一股阴冷的气息如同锁链一样缚住了她的身体。 一道模糊的身影掐着她的脸颊,将一杯液体灌进了她的喉咙。 剧烈的疼痛和灼烧的感觉,让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 “小姐,别怪我。” 看不清楚脸,却能感受到声音的尖利和猥琐,嘴角的讥笑明晃晃的一直徘徊在脑海里。 是谁,是什么在我脑海里? 司星余想挣扎却动不了,那些冰冷陌生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你要怪就怪首辅大人和夫人。对你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却突然想将你接回去。你也是个傻的,这样的父母你还心存期待,你以为接你回去是什么好事吗?” “还不是因为二小姐被太子相中了,可惜还有长公主指腹为婚的姻缘拦着。为了两头都不得罪,只能让你回去嫁人。可惜啊,你要是回去了,这么多年我苛待你吃白食的事情就暴露了。” “小姐,不如用你克亲的名声再帮小人一次吧,再背个无媒苟合,私奔惨死的名声吧。臭虫一样的人,一样的名声,就成全了我们所有人吧。” 这具身体变得很轻,是要死了吗? “龙凤相克的命数,那就杀了她,我有儿子了,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个孽障。” “不能杀了她,为什么,天命还要守护这种孽障。起名,她配吗?就叫余吧,多余的东西。赶紧把她丢出去,晦气。” “爹,为什么要把她带回老家抚养,你怎么总是这么菩萨心肠。她就是个孽障,是个祸害。” 好像是这具身体更遥远的记忆,可是这记忆沉重的像一潭水,冰冷刺骨。 “真晦气,回家奔丧,那孽障竟然还生病了,还碰了我的衣裙,好恶心,我要去沐浴。” “不要管她,丢到乱葬岗去吧。这个克亲的孽障,别克我的祈儿。我的儿子可要健健康康,她死了最好。” 记忆走马灯一样的重现,又仿佛不是记忆,到处都是腐烂的气味。 病的根本爬不动的小家伙,挣扎着扒了死人衣服,裹着自己。 还好,有一双温柔的手,把她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我的阿余,真聪明。” “我的阿余,学的好棒。” “我的阿余,真好看。” “阿余,阿余,阿余。” 那一声声的呼唤救回了她,让她对人生,对亲情又有了一丝期待。 可是现实再一次摧毁了一切。 他们骗她,原来还是要利用她,而且还要让她去死。 砒霜入喉很痛,可是真相的痛远超过身体的疼痛。 是她太天真了。 “师傅,你在哪里?”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不甘心啊!” 这具身体临死之时的痛苦卷土重来,砒霜入喉,五脏六腑灼烧和撕裂的疼痛,伴随着那些记忆将司星余裹挟,冲天的煞气让她的眼睛变得血红。 手中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凉忽而上行,一下子就让灵台清明起来。 洛川桐乡 魏家村宗祠旁的水山居历来是村民红白喜事的主场。而今日这里热闹的诡异,红绸高挂,却是刺目的白色灯笼,那红白相间中,透出一丝令人窒息的压抑。 天空中乌云压顶,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来气。喜婆吟唱着祝词,却配着呜咽一般的唢呐声,刺的人头皮发麻。 唢呐声骤然停止,一道沙哑沧桑的声音响起:“吉时已到,礼成,盖棺!” 沉重的双人棺盖缓慢上移,忽然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掌拍在棺盖上,一身大红喜服的司星余从棺木中坐起身来,苍白没有血色的她,对着宗祠里的人,阴冷冷的扯出一丝笑。 “诈……诈尸啦!” 极阴身,枉死命。 堂堂首辅千金爹不疼娘不爱,被下人卖了阳身配阴婚,这到底是什么buff叠满的小可怜。 司星余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慨,才配得上这么一出借尸还魂。 没错,她虽然也叫司星余,却不是这个可怜的姑娘。 “哎!”司星余重重叹了口气。 想她这个司星余,身为21世纪的天命女,除了被人羡慕就是嫉妒恨。 生于顶级豪门司星家,又被方外人士无为道人收为徒弟,一手卦签千金难求。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没有妨碍学习,永远的第一,一路跳级成了最年轻的心理学博士。亦是最年轻的公安部谈判专家,大学最年轻的客座教授。 纵然不幸因公殉职,却入职地府公务员,成了判人前世今生的判官。 司星余暗暗咋舌,就她这么个天命女,怎么一朝借尸还魂,成了这么个小可怜。 此刻司星余一身大红喜服,端坐在棺材里,神色晦暗,当真像极了厉鬼。然而手中的判官笔暗暗流转着光芒,提醒着她,她是真的还魂了。 明明是随着勾魂使者来勾魂的,为什么她却借尸还魂了呢? 为什么她什么记忆都没有,勾魂使者又去哪里了呢? 这么违逆天道的事情,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快醒的时候,司星余仿佛听到了师傅无为道人的声音。 “阿余,你有你的劫,为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头好疼,混乱的记忆让司星余头痛欲裂。 然而这具身体的记忆和临死的疼痛,引出一身煞气,使得此刻的司星余气血翻腾,道心不稳,她只能浑身僵硬的坐在棺材里缓着,一遍一遍念着清心咒平复道心。 此刻白惨惨的喜堂,阴风阵阵,吹打着白色的灯笼发出阵阵响声。这又红又白,乍喜乍悲的诡异状态,司星余只觉得一股寒气由身侧腾起。 四周顿时雾气飘荡,寒意透骨。 呜呜的哭声,突兀的在耳畔炸开。一个男子的呜咽声,着实听着刺耳。 司星余略一愣,随后叹了口气,拿稳了判官笔,沉下气,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巴掌抽了出去。 哭声戛然而止,一股白色的雾气散开又再次凝结。 一个一脸惊惧的少年直愣愣的看着司星余,骇于司星余凌厉的目光,他闪身蹲在墙角,捂着脸,一脸委屈地觑觑她。 “哭什么哭,再哭抽你,拿我配阴婚,你还委屈上了,要脸不要。” 第2章 判官笔牌投影仪 【你你你!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把我给了你,还滴血认了主!】 此时一个长相极像Q版娃娃的小东西,正叉腰站在棺材盖上。 就在刚刚,司星余手拿判官笔,一巴掌抽飞了和她配阴婚的阴灵,同时也抽出了这个小东西。 只见它气鼓鼓的站着,叉着腰,大大头,圆圆的身子,好像个Q版的娃娃。鼓鼓的腮帮子引得司星余一时没忍住,直接拿手一戳。 小娃娃抬手就是一下,不过不疼不痒的,司星余只觉得好玩。 “你是什么东西?” 【吾乃判官笔器灵,你手中的判官笔乃是酆都大帝的藏品,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我给了你。】 司星余看看手里攥着的判官笔,想起了初到地府的时候。几大阎罗殿阎罗君,说她身为玄门弟子,又是因公殉职,满身功德就此轮回有些不妥。就让她当个见习判官,跟着四大判官学习一下。 那时候她跟着钟馗学大刀,跟着陆之道看生死簿,跟着崔珏背阴律,唯独跟着魏征判人善恶之时犯了难。无外乎生死簿也是法器,一般的笔根本写不上。奏请阎罗君后,魏征拿回了一根判官笔给她,说是阎罗君从库房找出来的,都是土,可见许久未用,让她凑合使。 谁承想,这判官笔竟然大有来头。 酆都大帝的藏品!还生出了器灵,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宝器。 司星余看着手中的判官笔,怎么都不敢相信。 “你说你是酆都大帝的藏品,还器灵,你有什么证据?” 【这还不简单,给你露一手!你看好了。】小娃娃手一伸,一缕细细的银芒飘向身旁那个满脸惊惧的阴灵少年。 银芒化作一根细线,缠住他的手腕。器灵小娃娃眼睛一瞪,如同二郎神一般开了第三只眼,投出一道光,打在灵堂的墙上。 似乎有什么模模糊糊的图像在变得清晰起来,甚至有声音飘了出来。 …… “什么,诈尸!”图像中有位美艳的妇人,满脸戾气,将桌上的茶盏一下子扫到地上。 “魏谦这个没用的东西,不是说亲手喂了砒霜吗?好不容易凑成了白虎借势的局面,竟然诈尸了。” “魏莲生不过一个坡脚的废物,就算占着嫡出的身份也没用,这魏家还是我儿的。可重要的是和他配成了阴婚,才能借了司星家的气运。要不是那个魏谦养着司星家的弃女,一个破落户也能舞到我的面前。可恶!” “清夫人不必忧心。” “道长!”那位清夫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道人走了进来,不过却是有些模糊的样子,怎么都看不清。 “放心夫人,那司星余诈不诈尸都不重要。诈尸更好,让白虎吞了这冲天的煞气,吸起他们家的气运就更快了。” “真的吗?道长。” “当然,只不过略微费点事罢了。只要烧了阴婚婚书,上报地府,成了这段姻缘,那就谁都挡不住白虎借势了。” 清夫人似吃了这颗定心丸,神色缓和,复又坐下。狠厉的神色散去,自有一股魅惑浮上眉眼。她抚摸着自己的孕肚,嘴角都是笑意。 “不得不说这魏家村出了魏武,真是成全了我儿。魏武那个老好人,一副菩萨心肠。灾年自己都活不下去,却还救了三个人。穷书生成了当朝宰辅,酒鬼魏谦养了那个弃女,看似最没用的小丫鬟月娘,却帮我斗倒了大夫人杨氏。这一切啊,真是缺一不可呢。现在只要成了白虎借势的局面,这一切就完美了。” 清夫人忙着洋洋自得,却没见到听闻“月娘”两个字时,道长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 …… 画面一转,似乎是另一处灵堂,没有棺椁,只有一个大大的“奠”字,从中隐隐传来争执声。 “诈尸怕什么,大不了再杀一次。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全身而退吗?现在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懂吗?” 又是那个清夫人,只见她对着两个男人咆哮,眼中的厌恶几乎快要溢出。 “大丈夫不拘小节,无毒不丈夫。反正司星余那个祸害本身就是从枫林寨长大的,就说她和莲生私定终身,被发现后,连夜私奔。不幸两人被枫林寨抓住,等我们救人时候,司星余已经失了清白自尽,莲生也是不堪打击一命呜呼。魏家也为了司星家的名声,给两个孩子办了阴婚,全了这段姻缘。”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她,再杀一次。只要让她背上这样的名声,你觉得司星家会开棺验尸吗?” “而且道长说了,只要烧了这婚书,就算诈尸也不怕,定了这姻缘,她就得下去陪莲生。” …… 【喂,这种灵媒术很耗费修为的,我为什么要展示给你看啊!都怪你给我下了套,我为什么要证明自己!】小娃娃转瞬之间收回了神通。 司星余却是嘴角含笑,这小东西简直就是判官笔牌投影仪。她伸出手,提溜起小娃娃。不过巴掌大的小东西,脾气真是不小。 “你好像说滴血认主了是不是?我也记得是,现在我是你的主人,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司星余一手提着小娃娃,一手在娃娃的屁股上弹了两下。 【呜呜,你打我!】小东西直接哭了出来,一闪身钻回了判官笔里面。 司星余回头看着和她配阴婚的阴灵,伸手一指,阴灵猛然一抖。 “带我去刚才图像里的那个灵堂!” …… 灵堂中,依旧是清夫人的声音,尖利刺耳。 “啪、啪、啪”,突兀的鼓掌声忽然在灵堂响起。 “我真是要给你们编故事的能力鼓掌了,不过这结局我可是有点不满意啊。” 一身大红喜服的司星余从灵堂的暗影中走了出来。她的步伐稳健,每一步都带着强烈的杀气。灵堂内的诸人瞬间寂静了下来,全身紧绷,眼中透出几分惊恐和难以置信。 “司星余?!”魏谦低声惊呼,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多年养育,他深知司星余是个有些好骗的姑娘。可是此刻站在灵堂中间的人,却真如厉鬼一般阴冷。 司星余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这个鬼好不容易从地府爬回来,怎么能不带走点利息呢?” 话音刚落,司星余身形一动,像一阵风般扑向魏谦。司星余心中感慨,还好这姑娘也是习武的身体,而且和她一样喜欢在腰封里放一柄软剑。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渣,匆匆给她套了喜服,并未搜身,正好留了这武器给她。 司星余的动作迅猛而凌厉,剑光闪过,魏谦几乎来不及反应,眼看便要殒命。 第3章 煞魔初现 “镇抚司办案,闲人退避!” 魏忠家的大门被人踹开,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嗖”一柄刀急向司星余飞来,司星余余光扫到,迅速侧身一闪,那柄刀擦着她的肩膀飞过,直插入灵堂的木柱中。 司星余稳住身形,回眸锁定了刀的主人。只见一身穿黑裘的男子缓步行来。男子俊朗的面容如刀刻般分明,棱角分明的面部,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更加孤冷无情,仿佛一把不折不扣的寒刀。他周身充满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在沉默时也令人不敢轻举妄动,但这种冷中还透出了一种不耐烦。 司星余软剑一抖,迎上男子的目光。 【哇,是你的男人啊!好帅啊!】听闻左肩传来的声音,司星余喉咙一紧。 内心不禁腹诽,什么就是我的男人啊,这是谁啊? 这男人这么冷,这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谁欠他八百吊钱啊? 【顾晏,镇抚司指挥使,当朝长公主的儿子,已经承袭镇北王,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不过他是个大活人,作为判官笔器灵,我不能读取太多生死簿的信息。不过真帅,比生死簿写的帅多了。】 左肩上的小人,扣着喜服的飘带,一脸喜滋滋的看着男人。司星余不得不感慨,托生于判官笔的器灵,可能是看多了地府生死簿,天生就是个八卦精。 魏谦趁机缓过神来,趁机向后退了几步,脸色惊恐地喊道:“她是鬼!这是诈尸,赶紧抓住她,不要让她作妖!” 话音未落,司星余眸色一狠,她持剑再度向魏谦扑去。然而男子的反应速度同样迅捷,他一跃而起,扯过旁边人的佩刀,迎面斩向司星余。两人刹那间互拼了数招,闪烁的刀光剑影在灵堂内激烈交织。 【哇,你男人果然好帅。这身手,这脸,啧啧啧,阿余拿下他,我要看腹肌。】 这聒噪的声音,吵得司星余软剑都要拿不稳了。 真是谢谢你大爷了,能不能做个靠谱的“情报机子”,这什么玩意就让人拿下,想想就打哆嗦。 刚才凌厉谋划的清夫人眼见事态发展越来越失控,司星余诈尸,镇抚司介入,怎么看都俨然成了一局死棋。她心中满是惶恐。但更是感叹司星余的厉害,心中暗暗思忖。若是不能在此刻除掉司星余,让她再度翻身,怕是一切就完了。 况且镇抚司也不是当地那些衙门的废物,若是白虎借势再被查到,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清夫人眼看众人都在观战,无人注意她。一下子扑到火盆边,拿出阴婚婚书,投入了火盆。 清夫人满脸狰狞对着火盆笑起来,“哈哈哈成了!” 【不好,快去毁掉你的婚书,被烧毁就麻烦了。】 司星余眸光一瞥,不禁怒火升腾。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啊。 司星余轻喝一声,猛地击退了男子,调转剑身,扑向火盆。 “你们以为烧了这婚书,我就得下去陪他么?痴心妄想!” 火舌一下子就吞没了婚书,似是有一股阴风忽的在灵堂吹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尖利叫声,刺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司星余猛地喉头一苦,一丝血顺着嘴角流下。被击退的男子见状,猛地一顿,顺势收回了长刀,转而一挑火盆,抽刀斩向婚书。 然而灵堂外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啸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向灵堂而来。 司星余心中猛颤,“你大爷的,要不要我刚借尸还魂,就给我来场大的。” 司星余身为玄门弟子,自有一股匡济天下的气度,她猛地转身,跃至灵堂门前,手掐镇山决,一股浑然的力量护住整个灵堂。顺势猛地喝住身后众人。 “老实待着别动,要不然我保不了你们。” 顾晏听闻啸声,神色一凛,右手一挥,镇抚司御宁卫迅速散开,脚踩方位,俨然成阵。 顾晏将手中刀递还身旁御宁卫,接着猛一甩袖,袖里飞出一股细丝,缠住柱上宝刀,将之带回手中,几个跨步走到司星余身后。 灵堂外黑云压顶,一阵凄厉的哭声伴随着一股腥气飞至灵堂门口。眼见镇山决和御宁卫阵法阻挡,一阵更加尖利的啸声如有实质一般向司星余扑来。 司星余心中一惊,她知道这并非普通的鬼魂或邪祟,这股力量远超她的想象的。司星余不敢大意,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抖,软剑缠回腰身。接着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光自她掌心迸出,与那股尖利的啸声碰撞在一起。 金光与啸声碰撞的瞬间,整个灵堂仿佛都在颤抖,一股强大的气流四散开来,吹得灵堂内的纸钱和香灰四处飞扬。 司星余咬紧牙关,心念闪动。“小东西,能不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克制?” 【雾气太浓了,掩盖了真身,我根本看不出来她的本体。除非,你能出去斩开雾气,让我窥见真身,我才能读取生死簿的信息。现在我只能感受到怨气,好重的怨气。】 司星余心中一凛,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顾晏,低声说道:“顾指挥使,你们御宁卫的阵法有玄门的痕迹,能克制妖魔。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我。” 顾晏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但随即恢复平静,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怎么做?” “变化阵型,结合镇山决,你来充当阵眼,我出去。” 顾晏点了点头,手指扫过眼皮,以秘法开天眼心眼,天眼观形,心眼观相,两者结合能看到很多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顾晏手持宝刀,一挪步,立于司星余身后,准备接过镇山决的第一重防线。他瞥了一眼司星余肩上的小东西,暗暗思忖并未多言。 司星余觉察到身后阵眼变动,心中镇山决一松,右手摸到软剑瞬间出鞘,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向那股雾气斩去。 就在此时,左肩上的小人突然说道:“阿余,凡间武器太弱,试试以判官笔为刀柄,以玄门秘法化成刀刃,或许能够窥见那邪祟的真身。” 第4章 前尘 司星余闻言,心中一动,软剑脱手而去。转瞬便从怀中拿出了判官笔,立刻双手结印,一股玄门秘法与判官笔的力量融合,一柄闪烁着古老铭文的光刃出现在司星余手中。 司星余借着光刃荡开了周围的黑雾,足尖一点向前扑去。手中光刃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迸出,瞬间斩开了那团雾气。一股更加强烈的怨气反扑过来,但此时司星余已经看清了那邪祟的真身——一身青衣的女鬼,但更醒目的是她的肚子。 “母子煞!” 司星余的眼角忽而湿润,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月娘。” 手中的光刃骤遇煞魔,金光更加夺目。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司星余挥刀势头未停。 忽然一股梵文吟唱的佛经声传入雾中,似乎是庙宇的香火气,推动着经文一下子冲开了光刃,也让母子煞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 “阿余,我好疼啊!” 黑雾中的女子,一身青衣,神色痛苦。佛经的吟诵让她短暂地恢复了作为“人”时的心性。 月娘这个名字出来的时候,灵堂里的几人具是一抖。魏忠颤颤巍巍的念叨着:“怎么会是月娘,她不是被首辅大人接到京城待产了吗?” 首辅大人、京城、待产! 这几个字眼一飘出来,司星余不禁想嘬牙花子,这身份的便宜爹娘看样子没一个好东西啊。 然而她还没什么反应,一个御宁卫模样的男子却一下子跌坐在地,神色惶恐,似是被什么消息震碎了三观。 “不会的!”他忽然大声喊出一句:“怎么能是首辅大人呢?他可是……” 司星余微微侧目,轻蔑地瞥了一眼,耸了耸肩。 首辅大人作为杏坛前辈,自是有一群“狂热粉丝”,只是可惜,她这个女儿对他全无滤镜。 司星余可顾不上旁人,此时趁着月娘短暂的清醒,探究当年发生了什么,才能解决此刻的麻烦。 母子煞这种级别的,判官笔也读不到生死簿信息了。只能靠此刻套话了。 “月娘,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当年我生病,不小心碰到了首辅夫人的衣襟,她把我丢到了乱葬岗。后来我师父捡到了我,可我病的太重,养了半年才见好。后来我再回去找你,他们就说你离开了。” 【这感情牌打的,你是个人物!】肩上小人翻着白眼。 “离开?我也很想。那天首辅大人和小姐回来奔丧,我被魏谦送去伺候。可我只记得有一股很香的味道飘过,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醒来,我身边躺着首辅大人,而我……我、我什么都没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 “突然小姐出现了,她骂我、打我,场面很乱。所有的丫鬟和小厮都看到了我。” “啊!我被看到了!我好想死,我撞了柱,可我没死成。魏忠老爷把我带回家了,说会照顾我。可是魏大夫人经常磋磨我,我好痛,好累,可是他们说只要我好好的,你就能好好的。阿余小姐受了那么多苦,我希望你好好的。” 司星余一下子愣住了,这大约是这个世界给司星余这个真身唯一的温暖吧。所以月娘一出现,这身体就忍不住的落泪。 “那后来呢?” “后来,我病了,总是吐。肚子还越来越大,魏忠老爷让大夫来看我,给我开了很多药,每天都要喝。可是喝上药,大夫人也不难为我了,一切开始变得好起来。” 这时灵堂里的众人神色异常精彩,大约只有这样单纯的人,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跌坐在地的男子,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后来,有一夜,突然有很多人闯入了我的房间。他们很可怕,他们是恶魔,他们撕扯我的衣服,然后很痛、很痛!” “我拼命的挣扎尖叫,可是没有人来救我。他们说是首辅大人告诉他们,我只是个想攀高枝的,让他们也来玩玩我。我记不清是四个、五个还是六个。” “后来他们累了,我也一点力气都没有。我病了,没力气,身体在流血,很冷。他们拖着我,好像拖一条狗,把我丢进了井里。” “水很冷,可是我太累了,就睡着了,直到刚才醒来。” “阿余,到底发生了什么!阿余,我好冷,好疼!” 黑色的雾气开始剧烈的波动,此时月娘的眼睛重新充斥血色,她的头发开始疯长,青衣早已消失不见,她的身体全是各种伤痕。 她死的时候是赤裸的,青衣是她幻化的,她至死都想穿上衣服。 司星余的眼中满是厉色,身为玄门众人,降妖除魔自是道义所在。可是天下妖魔真的都是该死的吗?没有这黑暗的一切,他们怎么能死而化诡呢。 忽然一股怨气伴随着尖利的笑声一下子冲击过来。 司星余身体一晃,但立刻稳住,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她明白,月娘的怨气被回忆重新引发,俨然已经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准备向那些曾经伤害过月她的人发起报复。 “冤有头,债有主。”司星余低声道,一手结印,一手执光刃挡住怨气。她并不想伤害无辜,但也不想放过那些罪有应得的人。 只是此时月娘的怨气已经太重,如同实质一样的黑雾和光刃碰撞,发出“斯斯”的响声。 奈何司星余刚刚醒来,这具身体尚不能掌控很好,此时她已然显出疲态。 “阿弥陀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似乎有佛经的力量汇聚进了光刃之中,光刃化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光幕,挡住了外面的黑雾和煞气。 可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眼看月娘的煞气越来越重。司星余握着刀刃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忽然一双大手托住了司星余的手,让光刃稳定住。 是顾晏,他身上清冷的松柏香很明显。哪怕只是初见,却给司星余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忽然一阵响亮的声音让司星余心头一松,“咯咯咯……”,雄鸡报晓,万邪退避。 天边微弱的光芒显示着阳气重新拿回了主导权,黑雾和煞气的力量开始减弱,光刃也不再沉重。 雄鸡报晓天下白,今晚终于算是结束了。 第5章 有官职啦 黑雾散去,司星余知道月娘已经走了,回归尸身所在的地方。虽然此刻她累得快要散架,却必须要撑住,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然夜晚再度降临,可是没有感情牌打了。 司星余抖手一挥,光刃消散,判官笔变成了玉坠大小,器灵从大红嫁衣上扯下一根线,就这么给司星余挂在脖子上。司星余抬眼瞥了下顾晏,没作声。 顾晏看着她,也没有做声。那种望过来的目光,仿佛秋水一般清凉,让人心头一颤。司星余只觉有些尴尬,这人虽冷,长得却是真好,这般的眼神,陡然生出点废料在脑子里晃不出去。 美色误事啊。 【先别看帅哥了,快去看你婚书,烧完了没?】 “哎呦,婚书,没烧完吧!”司星余赶紧转身。此时门外相助的僧人也走了进来,对着司星余便说:“施主,贫僧为你而来,可否借一步说话。哎哎,你别走啊。” 顾晏斜了一眼,冷哼一声,心中暗忖,妖僧拂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见此刻一丝涟漪被搅乱,顾晏难见的有点不爽。他抬眸追随司星余的背影,思绪良多。这辈子头一次有人挡在他的身前护着他。 “阿晏,你是男子汉,你要挑起镇北王府,不许哭。” “阿晏,你是镇北王,不能后退。” “父亲,别走,别留下我一人。” “母亲,你在哪里,火好大,别留下我。” 曾经拼命忘却的记忆,在黑雾中突破心防,直击灵魂。顾晏在那一刻,几乎又要陷入黑暗,而司星余忽然拦在他身前。 那一刻,黑雾压顶,她在他的身前光芒万丈。 拂尘看了看顾晏的神色,掐指一算,微微一怔,又向司星余望去。“天生缺失情丝的冷面阎罗镇北王,那原本窥不见的红鸾星,此刻却有了,看来命定之人终于出现了。” 灵堂内,司星余蹲在火盆旁,嘴角微翘,似乎想要笑出声来。 魏莲生,这个新晋的魂体,显然还不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他尝试用自己的力量影响火焰,却发现极阴属性的他,只是让火焰变得更加摇曳不定。于是,他只好鼓着腮帮子,一遍遍地吹气,试图让火焰远离婚书。 “娘子,我努力了,婚书没烧成。” 司星余微笑着:“莲生,回坠子里养养魂,到时候我送你入轮回。” 司星余只觉这白魂着实好笑,那一句“娘子”,再配上他的神情,给她一种包养奶油小生的错觉。 司星余笑,但身后听到的顾晏可就不想笑了。此刻他天眼全开,魏莲生的亲昵称呼让他暗暗不爽。 “这魂体叫谁娘子呢?跟谁在这里攀关系呢?”顾晏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动声色的对着下属挥挥手。 御宁卫作为处理天下诡案的精英,自然有他们的一套流程。领导不发话,什么都当没看见,他们绝对没看见司星余对着空气说话。御宁卫众人一拱手,便拖着魏忠几人退下。 很快,灵堂中只剩下了司星余、顾晏和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拂尘。 哦,还有自始至终瘫倒在地的那个御宁卫。 司星余此刻注意力被拂尘吸引,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能阻止煞魔的得道僧人,他实在是俊美的有些过分。那股子清冷佛子的禁欲感,实在是太过吸引人。 瞥见司星余的目光,顾晏只觉得一肚子无名邪火无处发泄。他顺势踢了瘫倒的那人一脚,脸色不善的道:“司星祈,本王把你带来了,有事说事吧。” “司星祈”这个名字一出现,肩头小人已经开始骂人了。 【哎呦,这就是你那个龙凤相克的便宜哥哥,现在是大理寺卿了。模样长得还行,可惜啊,这一家子。看这模样,三观震得稀碎吧。】 “我,是你哥哥。”司星祈慌忙站起身来,对着司星余攀谈。 “别来沾边,我没有家人。我,司星余是个孤儿,从乱葬岗长大的。高攀不起哦。”司星余冷冷地说道。 顾晏见状,也未多言,只是默默站在一旁,观察着司星余和司星祈之间的互动。 “阿余,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我也是无奈啊。爹娘的决定,我们做子女的不能违逆。”司星祈试图解释,但话语中却难掩无奈和无力。 司星余阴阳怪气的嘲讽着,手向火盆伸去。吓得顾晏赶忙上前,司星余斜了一眼,目光止住了顾晏。有魂体的阴寒,这火焰早就无法灼手了。 司星余把婚书从火盆里拿出来,放在鼻下嗅了嗅。 “真是可以啊,这婚书里有我的血。看来是用血作为引出母子煞的媒介。”司星余想了想,把婚书一折,放入怀中,还是回头用玄门秘法处理一下吧。 拂尘一直在观察司星余,似乎真的和记忆里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司星余抬起头,迎上拂尘禅师那充满探究的目光,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不知阁下又是哪位高人?我这刚‘诈尸’归来,身边的‘意外亲戚’倒真是层出不穷。” 拂尘禅师双手合十,缓缓道:“贫僧奉圣人之命,特来此地核实国师身份。” 顾晏微微一怔,原来并非只有他一人接到了圣人的密旨,来寻找新任国师。看来圣人对此事极为重视,唯恐国师身份有误,因此特地派遣了这个妖僧来确认。 “国师?”司星余的眉头微蹙,露出了一丝困惑。 顾晏解释道:“国师之位,本应由你师父无为道人担任。但一月前,他向圣人表示尘缘将尽,无力再担此重任。然而他提及,你天赋异禀,远在他之上,故可继承国师之位。” 司星余心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竟不知古代也有一位师父叫无为道人。 顾晏继续说道:“我接到圣人密旨,前来寻你。之所以能确定是你,皆因你师父在梦中向圣人展示了你的影像。而后,我也梦见了国师,他指引我来到洛川桐乡,与你相会。” 司星余心中虽有不满,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问:“既然你们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与我动手?是在试探我的实力吗?” 顾晏微微有些尴尬,解释道:“不过是我一时手痒,国师不肯出手,这不是好不容易有机会。”他讪笑两声。 第6章 入梦 顾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镇抚司原本负责处理天下诡案,国师出现后,又设立了镇魂司,挑选了一批精英专门处理各地诡事。如今,这镇魂司的司主之位,便交于你手。你腰间那块刻着‘镇魂’二字的玉牌,便是司主的令牌。” 听到此处,司星余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怒气瞬间消散无踪。她激动地说:“这么说来,我不仅是新任国师,还是镇魂司的司主,将负责处理天下所有的诡案?我还有一批手下是吗?” 司星余搓着手,难掩心中的喜悦。她心中暗自感慨:“在现代,我身为玄门弟子,总是难以抛头露面。如今来到这里,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施展法术,修炼道行了!我真想放一万响的鞭炮来庆祝!”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禀报:“指挥使大人,魏谦、魏忠和清夫人已经招供,供词在此,请大人过目。” 司星余摆了摆手,示意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月娘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她接过供词,仔细浏览。阅读完毕后,她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果然是首辅大人和夫人做的孽,也好。父母作孽,子女偿还。此番因果了结,全当我偿还了生育之恩,从此司星家和我再无瓜葛了。” 顾晏见状,将指挥权完全交给了司星余,恭敬地说:“接下来如何行动,还请国师大人指示。” 司星余笑了笑:“准备黄纸、黑狗血、朱砂,以黑狗血浸湿绳索,朱砂涂抹,再给我准备一身青色的衣裙,我要下井把月娘背出来。” 司星余继续解释:“人间生灵,死后自入轮回之道,然若未能入轮回,多因生前执念凝结成力量之源泉。通常而言,妥善处理逝者遗体,便可消解诸多诡异之事。但月娘之案却非比寻常,母子煞的威力已至巅峰,而她在现身之际,仍执着于为自己幻化一身青衣,可见其对这一点的在意。” “这也许是所有女子心中之无奈吧。人们往往只关心她们的清白之名,而忽视她们所经受的苦楚、委屈与恨意。然而,这就是世间之道。罢了,我便为月娘穿上新衣,再议其他。” 当三人来到魏家后花园角落的荒井旁,寒意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司星余、顾晏和拂尘三人自然有所准备,能够抵御这寒意。 然而,那死皮赖脸跟来的司星祈却显得狼狈不堪,牙齿不停地打颤,发出“叩叩”的声响。 司星余瞥了他一眼,轻声在顾晏耳边揶揄道:“这大理寺的人员训练似乎还有待加强啊,这样的体魄如何能胜任办案之职?看来得加大训练力度了。” 顾晏微微眯起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司星余见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公报私仇的机会。 一切准备就绪后,司星余检查了自己腰间的绳索,手中黄纸翻飞,不一会儿,一条栩栩如生的鱼和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她一手掐诀,随手一点,小鸟便欢快地绕着他飞转,而小鱼则一跃跳进了井中。 “我这就下去一探究竟,若有任何发现,小鸟会及时告知你们。” 不等顾晏说什么,司星余一个翻身跃下井,咕咚一声消失了。 顾晏深深吸了一口气,挥挥手命令众人拉好绳索,随时准备接应。 井水真的很冷,不过好在这井并不深,很快司星余便看到了井里的月娘,似乎像极了当年的样子。 司星余的手刚伸出去,月娘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司星余一下子被吓得呛了一口水,冰冷的水一下子刺入肺腑之中,针扎一样的疼,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小小姐,小小姐,醒一醒吧。”司星余被一阵摇晃弄醒,睁开眼是月娘娇小的面庞。 “月娘?” “小小姐,今天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哦哦,不对,应该是首辅大人和夫人回来了,他们还带了你的哥哥。谦总管说,今天让我去前厅伺候,然后给我们打一顿饱饭。小小姐,你生病了,要多吃点东西才能好。我去看看,能不能见到小姐和姑爷,怎么也是亲生父母,给你请个大夫应该没问题的。” 月娘温柔地摸着司星余的额头,轻声的哄着她,像极了大姐姐,司星余不由得笑了出来。 司星余瘫倒在床上,身体很沉,很冷,但她的神志很清醒。司星余很清楚,水中月娘那一眼,让她入梦了。不过也好,有些事,她也想弄得更清楚一些。 司星余这样想着,却抵挡不住身体的疲倦,很快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擦黑了,月娘还没有回来。 司星余激灵一下醒了过来,“梦,是啊,这里是梦,也许梦里的一切都可以不发生呢?若悲剧不会发生呢。” 司星余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出了门,她要找到月娘,至少在梦里让月娘是“清白”的。 这具身体太小了,也太瘦弱,跑不了几步便气喘吁吁,可是心里的念头让司星余的血液都变得灼热起来。此刻炽热的愿望,让司星余完全没有注意到天上血色的圆月。 她心头涌动着从未有过的希翼,仿佛可以改变的不仅仅是月娘的结局。快点找到,再快点。一股莫名的记忆浮上心头,司星余福至心灵的很快就找到了首辅夫人当年的闺房。 推开门,床榻上只有月娘的身影,顾不得疑惑,司星余赶快爬到床上摇醒月娘。 “额,这是怎么回事?小小姐?” “我们快走!”但刚刚站在床边,便听到有人走到门口的声音,来不及多想,司星余拉着月娘翻身滚进了床底下。 很快有什么人摸到了床边。 “小月娘,快让我摸摸,早就看你馋的不行了。那单纯的小模样,谦哥哥疼你!” 司星余不禁浑身一颤,一是恶心,二是疑惑。 这是梦,还是当年真实的经历。若是月娘编织的梦境,却怎么和月娘记忆里的完全不同。 第7章 梦境隐秘 “呜呜,别碰我。” 司星余忽然被听到的声音刺的头皮一麻,转身去看,哪里有月娘的身影,难道月娘还在床榻上。 是梦还是现实,司星余几乎已经分不清楚。麻木的听着呜咽的哭声,扎着她的心,捶打着她的灵魂。 很快床榻吱呀吱呀的声音停歇了,一阵稀稀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和关门声让司星余回了神。 司星余爬出床下,看上榻上的月娘,破碎的衣衫,浑身青紫的痕迹,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恶心,她爬过去想把衣服给月娘穿上。 但很快门外再次传来声音,司星余只好再次爬进床底下。 “首辅大人,姑爷,您喝多了,在小姐过去的闺房歇一歇吧。”声音透着谄媚,可动作却有些诚实,一下子将人丢在榻上。 “哼,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就能做着魏家的姑爷了,这魏家的一切也就都会是我的了。偏偏你还真是好本事,成了当朝首辅,小姐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不过她要是亲眼目睹了,你躺在榻上,身边是光溜溜的侍女,小姐这么骄傲的人,怕是再也不会原谅你吧。” “反正月娘这身子我也尝过了,现在送给你一场大礼吧。” 是魏谦,这一切竟然是魏谦做的。 司星余缩在床底,几乎是麻木的听完了整场闹剧,她忽然不明白这场梦到底是月娘的记忆,还是她这个本体的记忆。 过去的一切血淋淋地摊在司星余的面前,撕开了她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层认识。司星余目睹了这么一场“盛大热闹”的封建吃人现场,这种冲击如同把她丢进了冰窟窿一般。 司星余的脑袋就像要炸了一样,尘封的久远的记忆开始冲刷脑海。 司星余想起来了,小时候的她找到了这里,摇醒了月娘,可是她们没来得及逃走。月娘为了保护她,把她塞进了床底下,这场阴谋她完完整整的听到了。 当听到月娘要被带走,她烧的糊里糊涂,却还是拼命从床下爬出来,拉着那个所谓母亲的裙摆,请求她放过月娘,说她看到了一切真相。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便被母亲厌恶的踹开。 在司星余病痛哭喊的字里行间,魏谦敏锐地觉察到她可能已洞悉了他的秘密。于是,他巧妙地运用司星余的处境,胁迫月娘跟随魏忠离去,同时又利用月娘的安危作为筹码,牢牢牵制住司星余。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熬过了丧期,首辅一家重新回到了京城。 司星余的脑海里,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浮现。那时的她,病魔缠身,奄奄一息,每日被魏谦无情地按进水缸,在生死边缘挣扎,咬紧牙关试图阻止记忆被被篡改。 魏谦的手法实在阴狠毒辣,他仿佛要将司星余推向死亡的深渊,却又在垂死的瞬间给予她一丝救赎的希望。他通过这种方式,强行扭曲了司星余的记忆,甚至试图摧毁她的精神。他将司星余推向绝望的边缘,使她如同一只落水狗,在痛苦中渴望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怀,最终在这微弱的光亮中沉沦。 魏谦的计谋似乎成功了,司星余的记忆被成功地改写。然而,他内心的恐惧却日益加深,生怕有一天真相大白,首辅大人发现被诬陷的真相,更怕司星余知晓他那些龌龊的心思。于是,司星余被无情地遗弃在乱葬岗,魏谦认为她病入膏肓,加之那乱葬岗上野狗野兽横行,她应该无法存活。 然而,命运似乎并未放过司星余。那些冰冷的刺骨的水,病痛的身体,以及那沉重的真相,再次席卷而来。她又一次被丢弃在那乱葬岗上,身体的疼痛已经麻木,但她的灵魂却越发清醒。 黑暗中坟头土的腥臭味更浓,无法视物放大了一切恐惧。在司星余害怕的心脏抽抽时,有一双温柔的手抱起了她。那人解下自己的袍服,裹着脏兮兮的司星余,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家。 司星余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玄色的道袍,熟悉的眉眼。司星余惊得一下子坐起身来,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无为道人,她的师父。 司星余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是古代没错。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和她现代的师父一模一样。 不该说一模一样,应该说,这根本就是一个人。 无为道人转过头,看着司星余,微微一笑“阿余,你果然回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 肺腑异常的刺痛,司星余紧皱着眉头,没有睁开眼睛。 顾晏内心焦虑如潮,他难以自解为何自己会如此反常。明明眼前的女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仅凭一纸婚约维系,然而他的心却在她面前无法自持地悸动、不安。 “阿余,快醒醒!” 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司星余,眼中尚存迷茫,然而呛水的刺痛感迅速让她恢复了清醒。她低头凝视着怀中紧紧抱着的惨白骨骼,却不见一丝惊恐。司星余低垂着头,双颊埋入膝盖,她竭力想要止住泪水,但眼眶中的晶莹却似乎无法遏制。 然而,司星余很快便强忍住了泪水。她明白,这些并非她的亲身经历和情绪,更有一系列的棘手问题亟待解决。 司星余站起身来,将衣袍中包裹的白骨递给了顾晏,并嘱咐道:“请架起柴火,再添上朱砂焚烧,连同那身青衣也一并烧掉。此外,还需找些孩童的衣物和玩具。” 她转而对拂尘微微一笑,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恳求:“劳烦您,为她诵经祈福。”言罢俯下身鞠了一躬。 “完成这些后,今晚你们所有人都需退出魏家。我将在灵堂设下引魂阵,处理月娘的煞魔。” 顾晏望着司星余,心中满是担忧:“纵然烧毁了尸骨,但她已成煞魔,你独自一人应对,真的没问题吗?” 司星余却只是淡然地摇了摇头,尽管她此刻思绪混乱,却清晰地意识到,仅凭一己之力,今晚的任务定然难以完成。 她也需要一些力量相助,可是这些人却不能在场。因此,她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准备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第8章 洛川王 嘱咐顾晏他们去干活,顺便为她准备晚间要用的东西,司星余便一个人坐在灵堂里吃饭。 司星余清醒的记得梦境结束时候,师父对自己说的话,那并不是对着小时候的司星余说的,而是对着自己这个司星余说的。 自从借尸还魂醒来,司星余还顾不上捋顺本体的记忆,此刻拿着“问题去找答案”便快了很多。 果然当年救真身司星余,并养育她长大,传授她本领的无为道人,就是21世纪的玄门掌门,司星余现代的师父。 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力量,她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她又是为什么借尸还魂来到这个世界呢? 原本司星余只打算处理好阴婚的事情便离开,毕竟她不是这个司星余。可惜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完全打乱了她原本的设想,而且她察觉到这一切似乎和她本身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来不去京城一趟是不行了,只有去国师观和镇魂司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了。不过是真不想和这些人产生瓜葛,什么未婚夫,还有那便宜的一家子,该怎么断个关系呢?” 【去吧,去吧,我想去京城看看。好多帅哥美女,哇,我想去看看生死簿写的咋样,实地考察一下。】 “歇着吧你!”司星余手抬起,给了肩上小人一个脑瓜蹦。 虽然有些沉重的真相让司星余有些没有胃口,可是食物却可以驱散和魂体接触的负面影响。 司星余轻轻摇头,驱散心头杂念,狠命咬了一口干粮,任由热乎乎的食物温暖胃部,仿佛暖流也穿透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当顾晏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回到房间时,正好看到司星余大口吞咽着一碗豆浆,那姿态犹如豪饮烈酒,她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那份洒脱与魅力,难以用言语形容。 顾晏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有什么东西悄然闯入了他的心房。他本是一个清心寡欲之人,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为任何人动情。当得知自己与司星余有婚约,并奉圣人之命前来寻找时,他曾决定,一旦找到她,就提出退婚。 然而,当真正与她相遇时,他发现司星余总在不经意间吸引着他。那种莫名的感觉,既让他困惑,又让他心生欢喜。仿佛他那平静无波的生活,终于有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有了一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存在。以前他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儿女情长会妨碍大事,但如今他决定放下所有的顾虑,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望着司星余,那不同于一般大家闺秀的模样,心中却涌上一丝欢喜。他喜欢的姑娘,就是这般与众不同,充满了独特的魅力。 司星余早已察觉到顾晏的到来,但她并未多言。此刻的她只想与所有人保持距离,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情报的匮乏让她不敢多言。司星余担心一旦被人察觉到自己借尸还魂的真相,便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被当作妖孽处以火刑。 “阿余,东西已经备好了。” “顾指挥使,按镇魂司的职位来说,你还是叫我一声余司主吧,毕竟我真的和你们不熟。就这么突然的叫我阿余,真的很不让人习惯。如果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跳出来就万分熟稔的叫你顾指挥使小字可好?” 顾晏神色一暗,“顾某唐突了。” “你这可不是唐突,你是想耍流氓吧!” 一道懒散的声音自灵堂外传来,顾晏和司星余一起向外看去。 “洛川王!”顾晏皱眉,眼角微眯,狭长的眸子透出警惕。 “黎洛?”司星余遵循着身体的原始反应,这名字也不禁脱口而出。但司星余真的很想扶额,身体很熟悉,奈何她这个新灵魂一点都不熟。 这一个个的轮番登场,全是五分的牛排,一个都不熟。 “本王就回王府处理点事情,阿余,你怎么就让魏谦那个老王八给骗走了呢?我都没回枫林寨,赶紧来找你,路上又听说配阴婚的事,那老王八是活腻了吧。等我扒了他的皮,给你做成鼓。”黎洛的尾音一压,懒散中透出了一股阴冷。 “恐怕就不需要洛川王多此一举了吧,本王自然不会饶了他们。” “镇北王,不老实地在你京城待着,跑到本王的地界干嘛?我这里可没有你们御宁卫发挥作用的机会。况且阿余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从小一起长大也许不假,可阿余却是和我指腹为婚的。” 【哇,这是一出什么样的修罗场,我爱看!】判官笔就爱八卦,这场面看的它开心的上蹿下跳。 司星余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二人,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看门,无语到家了。不过还没等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息产生什么实质的碰撞,就见一带着呜咽哭声的白色身影撞开了洛川王黎洛,一下子扑到司星余身上。 司星余愣在原地,那熟悉的声音,阴冷的拥抱,她试探着问出:“朝朝?” “是我,小姐,我好想你!”司星余看着眼前熟悉的魂灵,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现代。那是司星余作为玄门弟子出关,第一次处理的恶性事件中的凶灵。后来朝朝便成为了她的阴侍,一直陪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我因公……” “咳咳,小姐,先处理月娘的事情吧,咱俩回头再说。这两个人我就帮你带走了。”朝朝转身推着顾晏和黎洛就出了门。 太阳西斜的时候,所有人退出了魏宅,仆从和村民都送到邻村避难,整个魏家村除了镇抚司御宁卫再无旁人。 御宁卫备好了足够的鸡血、狗血和朱砂,在魏宅外围做好了准备。 魏家祠堂院中的老杨树,成了绝佳的盯梢点。站在这棵老杨树的树梢上,刚好能看到灵堂。顾晏和黎洛各自倚着树干闭目养神,谁都不想看着眼前人心烦。朝朝看着两人,不禁想笑,飘在空中注视着灵堂。 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铃声,顾晏和黎洛尽皆猛地睁开眼。 “来了!”朝朝轻呼一声。 第9章 摇人 铃声从水井处传来,离灵堂越来越近。 仔细看,每隔几步有一槐树枝,树枝上悬挂铃铛,而树枝之间有一细线相连。细线浸润了狗血和朱砂,两条细线从水井处延伸到灵堂,为月娘划定了一条不可偏离的路径。 槐树枝上的铃铛亦有来历,名曰“魂触”,是司星余常年待在腕上的镯子拆开而来。铃铛本身无舌,并不会响,但若遇阴灵即可发出声音,是一件玄门法器。 月娘走一步,飘一步,似乎很不能习惯自己是魂体的状态。 随着月娘的靠近,这“叮铃铃”的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月娘微微斜了一下脑袋,便有一股阴风吹开了灵堂的大门。 只见司星余盘腿坐于灵堂之中,面前放置一火盆。 月娘站在灵堂门口,并没有贸然靠近。整个灵堂都是混合着朱砂的血腥味,不仅仅是鸡血,甚至还有属于司星余的血液气息。 虽说已然烧了尸骨和新衣,可此刻引魂阵中依然放了一身青色的新衣。月娘看了看新衣,一步踏进阵法之中。 这一步迈进,一阵风自法阵中刮出,瞬间带上了灵堂门,树梢上的顾晏和黎洛皆是一惊。若不是司星余千叮咛万嘱咐,这二人怕是就要冲进去了。此刻二人虽然心里紧张,但谁也不肯在对方面前露怯,相互看了一眼,冷哼一声。 月娘立在司星余面前,神色有些莫名。月娘在水中确实给司星余打造了一场幻境,想让司星余也感受一下她曾经的痛苦。却不想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带着一同入了梦,那里不仅有月娘的记忆,也有司星余的记忆。 相同时间线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却将完整的真相剖开,摊在了两人眼前。 月娘的心动摇了,司星余是想救她的,为了救她也受了那么多的苦。看着司星余一次一次被魏谦按进水缸中溺水,她恨不得出来杀了他。 可惜那是梦,梦里月娘和司星余一样的无力,她们只能看着对方受苦,却没有办法逃开命运的锁链。 但月娘已经成了煞魔,属于人的这一丝情感,只能让她维持一丝的清醒,却无力阻止她日渐充盈的煞气。 “把魏谦交给我!”真相把魏谦这个恶心的男人抛到她眼前,月娘只想剖开这个人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样的。 “没问题!” 司星余转身,一下子掀开供桌的桌布,露出桌下那个捆住的猥琐男人。 作为玄门中人,处理诡事,自然也有自己的办事流程。伤害无辜不可能,但像魏谦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交给诡怪处理,了结一些恩怨自是没问题。 月娘看着魏谦,有点愣。十二年过去了,魏谦也老了,和年轻时候不一样了。但月娘似乎还停留在当年的记忆中,记忆中这个男人一直让她畏惧。 月娘俯下身,一只手挑起魏谦的下巴,歪歪头,近距离打量着。 一股骚臭味蔓延开来。 诡怪面前,曾经这个恶心凶残的男人,也吓得失禁了。 月娘却忽然笑了,她一下子从过去的记忆中挣扎出来。是啊,她已经成了诡怪,再也不会怕这个男人了。 月娘的手指顺着魏谦的下巴慢慢下滑,皮肤如同衣服一样撕开。魏谦睁大了眼睛,嘴里发出“呵呵”的出气声,他拼命地挣扎,但绳索捆得很紧,很快他便不动了。 月娘的掌心托着一颗心脏,慢慢端详。 司星余“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会是一颗黑心呢。” 月娘轻轻一笑,掌心喷出一股黑色的火焰,一下子将心脏烧成了一股黑烟。 【无量业火,火师的后代!】 肩头上传来的声音,让司星余一怔。火师?火师祝融的后代?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了然,若不是火师的后代,此刻成了煞魔,哪里还会有半分人性,只会遵循煞气不停地杀人。 月娘闻此却有一点愣,不过也并不欲多想,她已经了结了仇恨,过去的一切已经烟消云散。尸骨已化成灰烬,自今晚之后,她再无容身之处,也该是走的时候了。 月娘盘腿坐下,对着司星余一笑。“谢谢你送我的裙子,很好看,我很喜欢。还有孩子的玩具和小衣服,它也很开心。仇恨已了,阿余,送我们离开吧。我已经成了诡怪,这个世界容不下我,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司星余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相信,母子煞这种级别还没等她摇人就结束了。但此刻她也不宜多说,毕竟她这个司星余“有点假”。 司星余取了黄纸和笔,以朱砂为墨,上书诡文。立身跪于火盆前,将文书投入火盆。 霎时间火盆里冒出蓝幽幽的火焰,映的整个灵堂更加渗人。一阵阴冷的雾气凭空出现,飘荡在屋中。雾气中传出“塔拉塔拉”铁链拖拽的声音,还有一阵让人神魂不稳的铃铛声。 【哇,咱们的老熟人来了。勾魂使者,我俩在这呢,别耍帅了,赶紧出来吧。】 一黑一白两双皂靴出现在司星余的眼前,司星余听闻声音,垂眸看着火盆,眼神根本不敢上移一毫。阳身不能直视阴曹,这是每个玄门弟子都知晓的禁忌。 “使者大人,诡文文书……”不等司星余把话说完,便听两声哂笑。 “司星余,你就别装乖巧了吧,冥殿上你可是喝倒了十殿阎罗王。跟哥俩儿在这装什么呢?” 司星余不禁想翻白眼,低眉顺眼的样子顺势一收。 “这不是突然借……,适应一下。”司星余顾及月娘在场,那句借尸还魂到底没有脱口而出。 “抬头吧,你入职过地府,不可直视阴曹这点对你无效,你百无禁忌!” 司星余一喜,马上拍拍土起身。看着眼前熟悉的勾魂使者,忽然有那么一点泪湿眼眶的冲动。 “两位大哥,咱们过后再叙旧吧,你们先给月娘带走吧。” 勾魂使者抬头看向月娘,皆是一愣,侧头看向司星余。 “母子煞,还是火师后代。你等我们一下,这需要报告给阎罗王。”蓝色的火焰中一黑一白来去匆匆,不多时,雾气翻腾的更加厉害,只见一身着红色衣袍,黑色皂靴,满面鬃须的大汉出现在司星余面前。 第10章 春江宴 司星余一凛,慌忙见礼;“钟馗大人。” 钟馗微微侧身避开司星余的见礼,浑厚的声音震荡在耳边。 “此女我带走了,自会赏罚分明,你无须担心。” “我自是不担心,谁不知道钟馗大人赏罚最是公正。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人后续给我答疑解惑一下,我为何会借尸还魂?” 钟馗深吸一口气,没说话,左手一伸,拉起月娘便消失了。 司星余有些颓然的坐在地上,看着蓝色的焰火渐渐熄灭,她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借尸还魂的身份使她生出一股无力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总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属于,很想回地府干活去。 奈何桥边,钟馗停下了身影,回头望着忘川河,月娘有一丝不解的看着他。 钟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于她是不是真的好。” 一声轻笑传来,一个身着黑衣蒙住头面的女人,拿着一只大勺子搅拌着一锅汤。 “钟馗大人,阎罗王在等你。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才是最好的。” 忽然一个身影快速地略过了钟馗身边,钟馗一怔,摇了摇头。“何苦执着这一世的师徒情缘,伤及自身修为。” 火盆中那快要熄灭的蓝色火焰突然腾起,一道身影出现在司星余面前。 司星余头埋在膝盖里,毫无察觉。 人影微微一笑,满脸慈爱的伸手抚过司星余的头顶。察觉到那双温柔的手,司星余只觉得有点发颤,不敢抬头,但又很想确定。 最终司星余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毅然抬头,便看见了那个一脸慈爱的人。 司星余的嘴角都在颤抖,眼角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师父!” “师父,您怎么来了?” 无为道人摸摸司星余的头顶,露出熟悉的笑容。 “为师来看看你,顺便给你答疑解惑。” 无为道人抹去司星余眼角的泪水,轻轻拍了拍她。 “阿余,为师也不能说的太多,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但为师要告诉你,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你都是司星余,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司星余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古代的你才是你的真身,为师只是抽出了一部分魂魄,在现代给你做了一个影身,让你可以过一段快乐的日子。” “阿余,融合这具身体,融合你的记忆,去找到真正的你,你就会明白天道给你安排的路。但是,走自己的路,做自己最重要,为师希望你幸福。” 蓝色的焰火最终消散,师父的身影也早已经离去,司星余却仍然呆坐在原地怔愣着。 灵堂的门已经打开,顾晏和黎洛站在门口看着这样的司星余,皆是一脸困惑,却又都很有分寸的站在门口不去打扰。朝朝飘在司星余身边,也没有上前。 雄鸡再度报晓,温暖的阳光扫荡一切黑暗渐渐漫进了灵堂,照射在司星余身上。 司星余一直坐着没有起身,直到叹了三次气,耸了一下肩,然后夸张地拉伸一下身体便站起身来,一瞬间又变成了笑盈盈的模样。 其实,司星余长久以来都感到自己似乎有些异于常人。她发现自己很难被情感所牵动,无论是喜悦的还是悲伤的,对她而言都如同隔着一层薄纱,难以触及。 即便是面临生死抉择,无论是因公殉职还是意外踏入地府,她都显得异常冷静,鲜有情绪的起伏。司星余时常宽慰自己,或许是她天生心境淡泊,更适于孤独终老。 然而,就在刚刚,她从师父的话语中领悟到,或许自己之所以难以体验情感的波澜,是因为灵魂与记忆尚未完全融合,这使得她的内心缺失了什么东西。也许,这并非是她个人的缺陷,她也不必一直孤军奋战,伪装坚强。 当司星余逐渐明晰了这一点,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顾晏和黎洛两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想去吃顿大餐,有人愿意请我吗?” “我!”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语气中充满了热切。 司星余看着他们急切的模样,心中的阴霾似乎被一阵轻风拂散,她轻轻拍了拍手,向两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笑着说:“那我们走吧,庆祝一下。” 走出灵堂,司星余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仿佛连带着心中的郁结也一并被吹散。“朝朝,走吧,有人请客吃饭,我去换身衣服,我们在饭店门口见。” 顾晏和黎洛看着重新找回笑容的司星余,心中也充满了喜悦。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因为他们很快便意识到,司星余想去的地方怎么能简单。 面对着司星余提出要吃饭的地方,顾晏不禁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阴恻恻的转头看着黎洛。“你以前就带她来这样的地方吃饭?” 黎洛此刻也是一脸菜色,但偏偏不想在顾晏面前认怂,硬撑着没说话。 这地方两人一起来也好,单独前来也好,但唯独和司星余一起来,那确实说不出来的尴尬。 顾晏抬手搭在黎洛肩头,微微发力,黎洛闷哼一声。 忽然一柄折扇陡然张开立在二人之间,两人一起侧头看去。只见司星余身着男装,一身月白长衫随风轻扬。她微微束起的长发随风舞动,带着几分不羁的韵味,而那细长的发簪,巧妙地隐藏了她的女儿身份。她眉如远山,眼若星辰,当她微微侧过头,那如玉的侧脸在光下更显清丽脱俗,令人心动不已。 顾晏猛地喉结一动,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黎洛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司星余女扮男装的样子,还能略显镇定,但也是盯着司星余舍不得移开眼睛。 “阿余,你确定真的要在这地方吃饭吗?”黎洛看着司星余真诚发问。 “怎么这里不好吗?洛川春江宴可是有名的销金窟,传闻这里的全鱼宴是一绝。马上就要去京城了,我还一次都没吃过,正好走前尝一下啊。”司星余说的无比自然淡定。 第11章 有产业啦 顾晏扶额叹了口气,祖宗哎,这可是有名的花楼。不过看着司星余这身无比自然地男装打扮,他只觉得以后得给她配个暗卫了,这成天到处跑,不仅得多揣点钱,还得护着点。 坐在春江宴的雅间里,顾晏和黎洛还是一脸的菜色,无外乎是司星余的神态实在是太过正常,虽看着每处都很新奇,举手投足之间却是轻松随意的。 司星余瞥见两人的目光只觉得好笑,虽然她没来过古代的夜场,可是在现代她也是常客啊。作为富二代,怎么能没见识过灯红酒绿呢,哪里至于少见多怪。 “几位爷真是会点,咱们春江宴的全鱼宴不夸张的说可是洛川一绝,我们精选各种时令食材,配合着富春江的鲜鱼,烹饪出美味佳肴。而且白日春江宴提供雅乐歌舞,定能让您吃得开心。” 作为春江宴的小厮,看人自是一种本事,这三人的气度和打扮,当然是介绍餐食更为讨人喜欢。 白日的春江宴别有一番风情,悠扬的丝竹之音飘荡,混合着饭菜的香味,只觉得让人食指大动。 司星余瞥了一眼顾晏和黎洛,两人除了菜肴,眼睛根本不敢往弹琴的姑娘们身上抬一下。司星余笑的很快活,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慢慢抿着,心中畅快。朝朝在一旁一直在笑,只觉得这场面比饭菜香多了。 “怪不得男人都喜欢出入这样的场所,美食、美酒和美色,人生一大乐事啊。”司星余揶揄着。 【哇,这样的生活才是生活。快,我们去京城,我也要去看美人。据说京城芙蓉楼来了一个绝色美人,异域风情,会跳肚皮舞,我也想去看看。】 顾晏的目光始终飘在司星余身上,又见她耳朵向肩头斜去,便伸手在眼皮一抹,给自己开了眼。 不过这不开眼还好,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可此刻顾晏的拳头捏的死死的。 好嘛,没有黎洛这个不正经的带着疯玩,却还有一个小东西不停地引诱。顾晏忍了又忍,才没起身抓着它丢出窗外。“还是侍女朝朝好,虽然也是个魂体,却不会带偏了阿余。”顾晏暗暗想着。 对于空气中的波动,司星余自然很敏感,微微一想便知顾晏好奇自己开了天眼。朝朝随她和师父修行多年,已经可以白日化型,和正常人无异,能让顾晏好奇的无非是判官笔器灵。 但司星余也有些疑惑,判官笔并非阴灵,它本身就很特殊,作为冥界法器器灵,一般只有主人才能窥见,或者是器灵直接给开眼,比如朝朝就是器灵主动现身开眼,朝朝才能看到。但不知为何,在所有人眼中皆是隐身的器灵,却能被顾晏轻而易举的窥见。不过存在即是合理,司星余也不欲过多探究。 遐想之余她忽而记起师父走的时候对她说的话:“阿余,它叫瓜瓜,是你以前给它起的名字,你总是笑它叽叽喳喳的聊八卦,像极了瓜田里的猹。” 以前,这个以前让司星余觉得陌生,带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可是想起瓜瓜这个名字,司星余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顾晏和黎洛好奇的看过来,司星余马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突兀地雅间门敲了几下,司星余眉头一蹙,是玄门的沟通暗号。此时小二推门进来,拿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和一壶酒。 “这是春江宴赠送几位的糕点和酒水,这酒水是春江宴特色,名曰百花酿,取各种鲜花鲜果发酵的果酒,清新淡雅,配上这糕点更是香甜。我给几位爷满上,请品尝。” “哎呦呦,几位爷恕罪,小的手滑。”这杯酒无比“巧合”的洒在了司星余身上,不过司星余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的笑着。 “请爷随我出去处理一下衣衫可好,这要是让老板娘知道了,她得扒了小人的皮。求爷高抬贵手可好,处理一下,保证看不出来痕迹。” “好吧,那我就随你去一趟。”顾晏和黎洛具是一脸不爽和警惕,刚要开口,就见司星余微摇了下头。 “朝朝,陪我一起吧。”朝朝点头起身,随着一起出门去了。 小二前面带路,又上了两层楼,推开一间雅间的门,将司星余和朝朝引了进去,便带上门出去了。 雅间摆设清新淡雅,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姑娘的屋子。司星余暗暗咋舌,这是要“美人计”?可惜,司星余此时的身份好像不吃这一套。 司星余看着屏风后隐隐显出的人形,不说话,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 屏风后的姑娘走了出来,一身的风姿绰约,温婉柔情,噙着如春风一般的微笑,俯身就跪了下来。 “娟娘见过小主人!” 司星余整个人都是一懵,小主人是谁?她啥时候成了小主人? 朝朝此时却猛地一拍手:“小姐,我给忘了。我说怎么觉得春江宴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呢,这是无为道人留给小姐的产业。我这里还有无为道人留下的契书和一封信。” 司星余抬眼去看朝朝,一脸嫌弃。朝朝过来拉着司星余的袖子,摇着耍赖:“这不是见你太兴奋忘了嘛。” 司星余笑了笑,起身探出手,将地上的女子拉起来。“不必多礼,我并不喜欢跪来跪去的。在我手下做事,只要做得好就可以,这些虚礼不重要。” “小主子,礼不可废,不过奴以后不太多礼就是了。小主子和主人真像。” “好了,给我介绍一下师父留给我的产业吧。” 司星余是否可以说,自己因喜悦过度,几乎要高兴的旋转跳跃闭着眼了。 当真是困倦之际有人送上柔软的枕头,正忧虑着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担忧生活即将上演富二代一朝跌落贫困户的窘迫状态,此刻便有人及时送来“援手”。 司星余慢慢品着茶,一边听娟娘的汇报,一边细致地计算着时间,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起身返回,深怕离去太久而引起不必要的疑惑。 “倘若还有其他想要告知我的事情,便请书写下来吧,朝朝会前来为我取走。” 第12章 信 宴席结束,回去的路上,司星余一路无言,顾晏和黎洛觉得有些奇怪。余光瞥见二人的神色,司星余开口道:“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咱们也该出发回京城了。不过诡案的事情了结,当年的事情,是不是得交给大理寺啊,查出来好让司星祈秉公办理啊。” 顾晏嘴角微微上扬,不得不说,司星余的性子实在是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看不顺眼什么事根本不会遮掩,明晃晃的摊在面上,就是一副“看不惯我你来咬我啊”的姿态。 “今晚歇在枫林寨吧,反正你一直住在那里。这次我也随你们一道进京。”黎洛挑眉看向顾晏,顾晏眸光一敛,一记阴冷的眼刀飞向黎洛。可惜,黎洛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愈发气恼。 光影收敛,黎洛的身影瞬间被一抹阴冷目光笼罩,然而他依旧保持着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仿佛能轻易化解这无形的压力。 回到枫林寨,那熟悉的院落映入眼帘,亲切感油然而生。司星余迫不及待地扑到床上,紧紧抱着柔软的被子,疲惫的身体在这刹那间得到了舒缓。 “啊,久违的床榻,这么长时间里,我躺的最多的可是棺材板,”她苦笑,“多么渴望这柔软的床榻和温暖的被子啊,只可惜又将面临离别。” 思及此处,司星余猛然坐起,迅速打开窗户,挥手间一张符箓飘出,稳稳地贴在院门上,确保无人能够擅自闯入。随后,她轻声道:“朝朝,将师父的信递给我。” 信纸展开,字迹是熟悉的苍劲,却又略显虚弱,甚至有一处还沾染着血渍。 信中写道:“阿余,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不在人世。当年我违背天道,窥探了你的命轨,却发现你将经历被抛弃、被伤害、被活埋,最终走向魔道。我不忍见你如此,便抽取了你的天魂和灵慧魄投入轮回,为你塑造了一个化身。 如今你在现代的生活幸福美满,一旦主魂回归,你将完全掌控这具肉身,那些困扰你的亲情也将烟消云散。但魂魄相离,跨越时空,或许会给你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影响。但我深信,作为玄门最出色的弟子,你定能应对自如。 我已为你铺平道路,春江宴和琼花楼都是你的产业,同时也是玄门的情报部门。这个世界灵气复苏,诡异事件频发,这一切都是因你命轨改变而引发的。天机深不可测,我亦不能透露过多。 阿余,走自己的路,别让旁人的目光束缚你。我真心希望你能获得幸福。镇魂司中有我为你留下的一些东西,你一定会喜欢。记住,你是自由的……” 读完信,司星余的眼眶湿润了。她深知改变命轨是逆天之举,师父必然遭受了严重的反噬。这封信显然未完,师父或许已无力再写下去。 司星余深深叹息,京城之行势在必行,她身上的迷雾越来越多,她已经等不及想要知道更多。 “对了朝朝,你怎会在此?你不是我现代的阴侍吗?我以为我殉职后,你会进入轮回。” 朝朝微笑道:“小姐,我知道的比你多多了。好了,我说,我说。无为道人曾带我离开现代,来到这个世界修炼,并嘱咐我照顾这个世界的你。你被抽走了主魂魄,这里的你有些单纯。他担心无法周全照顾,便让我来此。” 提及师父的遭遇,司星余眼中闪过担忧:“师父他遭反噬时,是不是很痛苦?” 朝朝摇头道:“无为道人修为深厚,我难以感受他的痛苦。但他确实在逐渐虚弱。” “朝朝,一起去镇魂司看看吧,师父说那里有他为我准备的东西。”司星余望着窗外,轻声吩咐。 “对了,小姐,还有一件师父留给你的特别礼物——浮图报。” “浮图报是何物?”司星余好奇地问。 “类似于现代的《八卦周刊》,报道各种八卦和花边新闻。明日我便为小姐购得两份,那可是真的好看的紧,古代的八卦有时候比现代还要劲爆。” “啊!这简直太棒了!”司星余兴奋地说,这样的舆论工具对她来说可是大有裨益。 司星余和朝朝主仆两人分别已久,此时终于得了空闲好好聊聊分开之后的事情,两人正说到有趣的地方,抱着笑作一团。 忽然一声尖利的哭嚎传来:“我的孩子啊!!” 这声尖叫惊得司星余一个翻身坐起,朝朝也是一脸无语的看着司星余,她嘴角抽搐:“小姐,你这个招事体质都到古代啦!” 司星余无声咆哮,她这buff叠满的古代身躯,还要叠加她现代的24小时牛马招事属性吗? 果然不容司星余多想,便有人敲院门,属于顾晏的清冷声音传来。 “阿余,出事了,你来看看吧。” 枫林寨厨房门口,满地鲜血,墙上满是诡异的血色的咒图,地上散落着属于人体的肉块。 已经有一些人撑不住场面的冲击,蹲到一旁剧烈的呕吐。黎洛的脸色十分不好,几乎已经难以维持他翩翩公子的矜贵形象。在他的地盘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有顾晏这么个碍眼的家伙出没,黎洛杀气腾腾得唤人来回话。 司星余站在院门口,还未进去,忽而听到一个有些胆大并未呕吐的小丫头嘀咕了一句:“这场景怎么好像是最新一期《浮图报》里面的故事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司星余多看了小丫头几眼,便踏进了院中。 司星余轻掩口鼻,注视着院中的一切。司星余这人身为玄门中人,什么都做得好,唯独有点美中不足的小缺憾,她晕血。 但是在玄门中,接触各种诡异事件,怎么可能没有血腥场面,久而久之免疫力也练出了一些,只要不是太浓烈的血腥味,她晕血的症状就没人能发现。 司星余盯着墙上血色的咒图,神色晦暗,牙关紧咬,似是愤怒异常。顾晏察觉到司星余的状态,走上前来。 第13章 借寿术 “不舒服吗?”顾晏一语双关的问道。 黎洛也凑上来,想听听看司星余怎么说。 “是借寿术。”司星余叹息一声开了口,听闻这个咒术的名字,两人具是一皱眉头,露出一丝不安的神情。 当司星余道出了咒术的名称后,墙上的血色咒图突然有了反应,似乎像活物一般蠕动起来。而且地上碎裂开的肉块也开始有了反应,慢慢蠕动着,似乎想要聚集起来,直看的人头皮发麻。尤其是从小胆小到大的黎洛,一个箭步跳到司星余背后。 顾晏见状,连忙抽出宝刀横于司星余身前。当年无为道人曾说他这把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杀生刀,诡物对此有着天然的畏惧。宝刀出鞘,咒图如同水波纹一般抖动起来,一圈一圈晃得人感到一阵阵恶心。 司星余却是轻蔑地一笑,伸手拨开顾晏,随即轻轻一晃左手,处理完月娘事件已经收回来的“魂触”手镯一阵叮铃铃的响声。那些肉团一震,似乎很是畏惧,不再向前蠕动。 【借寿术,此术法实乃异端,不过这似乎像自学的,不正宗,有点令人费解。】瓜瓜一脸正经地端坐在肩头,小小的脸皱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此地已无用,撒上朱砂,尽皆焚烧吧。” “阿余,那些诡异的肉块与血图,是否需我前去处理?”黎洛自小对这些诡异之物心生畏惧,尽管与司星余和无为道人相伴多年,每当面对此景,他仍是选择避而远之,因此对此类事物的处理经验几乎为零,此刻的疑问尽显其稚嫩与无知。 顾晏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光芒,似乎对黎洛的胆怯有些不屑。 “哼,你这是何意?我这是谨慎之举。”察觉到顾晏的神情,黎洛不满地反驳,试图为自己辩解。 司星余对两人的争执毫无兴趣,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管这两人间的幼稚争执,转身离去。 “听到了吗?焚烧之,勿再多言。”顾晏挥手示意御宁卫上前处理,随即也转身追随司星余而去。 黎洛站在原地,略显尴尬,但他向来不拘小节,轻摇折扇,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他鬓边的湿润,他潇洒地仰头,带着几分“镇定”的姿态,缓缓离去。 黎洛追至前厅,见司星余和顾晏在翻看着什么东西,他凑上前细看。 “《浮图报》,看这玩意干?就是写各种乱七八糟故事的,你们这是干嘛呢?临时抱佛脚?阿余你的本事不至于吧。” “刚才你寨中的一个小丫头,说厨房中的场景和这期浮图报的故事一样。我便让朝朝去小丫鬟的房间里找,找到了这些,我想看看到底有多相似。” “在这!”顾晏找到了丫鬟所说的那个故事。 司星余一把扯过,几个脑袋一起凑在报纸前看。 “在已经灭国的婆罗国中,有一个偏远的山村中,流传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邪术——借寿术。传说这种术法能让行将朽木的老者借用年轻人的身体,转移自己的病症,以此换取几年乃至十几年的额外寿命。 这个村的村民,常常利用外来借宿之人来施展借寿术。这种术法通常需要一个精心雕刻的土偶作为媒介,土偶的五官与身体比例需与施法者完全一致,代表其生命的缩影。在一个完全看不到月亮的夜晚,施法者会将自己的血滴在土偶上,念诵古老的咒语,随后将土偶埋于借宿者宿住的房屋之后,让自己的病痛和衰老随之转移至土偶,而自身则重获新生。 但是人心总是不满足的,这种古老的术法变得愈发邪异。原本只是转移病症的借寿术,现在竟然演变出了一种更加狠辣的手法。他们开始使用活人的血水,绘制出一种诡异的咒图。 这些咒图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上面刻画的符号扭曲而狰狞,仿佛能吞噬一切生命。当咒图绘制完成,施法者会将其焚烧,并将灰烬撒向目标人物的居所。在咒图的力量下,目标人物的寿数会被完全剥夺,他们的生命精华会迅速流逝,最终化作一地碎裂的尸体。” “这的确不是我熟悉的借寿术,应该就是《浮图报》所写的这种。但是这个术法还是有点奇怪,我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等我再想想。”司星余喃喃的自语着。 “我去查一下《浮图报》幕后的老板,把他揪出来,他一定知道什么,也许这事就是他做的。”顾晏一下子站了起来,准备召集人手。 “那个,顾指挥使,有可能这个老板什么都不知道呢?”司星余讪讪开口,有些纠结。 “阿余,你怎么会这么想?”顾晏有些疑惑,难道他们私下认识吗? “顾指挥使,或者,那个,我就是《浮图报》的老板呢。” 此言一出,顾晏和黎洛具是一脸吃惊的抬头看向司星余,只见司星余讪讪笑着,有点讨好的神色。 “什么?”顾晏和黎洛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司星余的眼神略过一丝不耐烦,她轻哼一声,说道:“不行吗?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如今我只是继承了它。别再追问太多,我不知道!而且我已经连着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实在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她的话语间透露着疲惫,伴随着几个哈欠声,仿佛随时都能睡去。 不等两人再有言语,司星余便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院落,她已是疲惫不堪,倒头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挂在她颈间的判官笔,此刻化作了一个玉坠,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然而司星余却对此一无所知。 夜色渐深,寒风刺骨,司星余的睡眠并不安稳,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她只觉得这夜晚异常寒冷,仿佛要将人从梦中唤醒。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是不是忘记盖上被子了? “嘻嘻嘻,来啊,一起来捉迷藏。” “捉迷藏,捉迷藏,被我捉住就要留下来陪我哦!” 第14章 捉迷藏 “咚咚咚,有人来。咚咚咚,跳过来。咚咚咚,捉迷藏。咚咚咚,捉住了。咚咚咚,下一个。” “明明说好今天有个新人陪咱们玩的,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出来,还在睡觉。” “快起来,陪我们玩,别睡了。” 司星余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抓住她的胳膊,在晃动着,太凉了,还有刺痛感,司星余猛地惊醒过来。 司星余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抬起手臂,她看到了清晰的手印,不是梦。 司星余猛地一拍脑门,哎,太困了,忘记给院门贴守护符。司星余习惯性的摸了一下玉坠,以前朝朝也是睡在她胸前的坠子里,可是今天,朝朝不在,莲生竟然也不在。没法子,只能自己起身去看看了。 司星余站在院子里,月光如霜一般,地面仿佛结了一层冰,又滑又冷,但却静的异常。 突然,一阵轻飘飘的笑声打破了沉寂,一个身着破旧衣衫的鬼娃娃出现在司星余的视线中。她的脸庞苍白,眼眸空洞,却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 她爬行着,仰起头看着司星余,用稚嫩的声音说:“来,陪我玩捉迷藏吧。” “来,捉迷藏吧,弟弟不在,你陪我们玩吧。”又有一个爬行的鬼娃娃出现。鬼娃娃身后还有一串模模糊糊的人影,一蹦一跳的跟在他们后面。 司星余眼睛一眯,天眼顿开。那些虚影都是枉死的魂魄,但却魂魄不全,被两个鬼娃娃束缚着。 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响了,门后探出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她望着司星余不敢走出来,却对着两个鬼娃娃招手。 “过来,不要去打扰姐姐休息。” “姐姐,你快去睡觉吧,我妹妹们只是贪玩,不害人的,我管着她们呢。你去休息吧,对不起。” 两个鬼娃娃同时回头,一百八十度的转向,扭曲着拒绝:“不要回去,要玩,她要陪我们玩。” “你们又不听话了。”女孩子眸色一变,双手射出一丝丝亮晶晶的线,一下子缠住两个鬼娃娃,将两个挣扎的鬼娃娃拽进了阴影中。 她不禁“咦”了一下,“地缚灵。” 司星余缓缓向前迈进了一步,女孩子瞬间如受惊的小鹿般躲进门后,仅留下一颗圆润的脑袋和一只奋力挥动的胳膊在门外。 司星余见状,不禁莞尔一笑,这地缚灵有几分憨傻,威胁性实在低得令人意外。而且有一点难得,它还有一丝残留的人性,司星余觉得有几分趣味。 为了避免吓到她,司星余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就地坐下,坐在台阶上,这样一来,两人的视线便得以平视,从而降低了地缚灵心中那“三倍恐惧”的阴影,这对于年幼的她来说尤为重要。 司星余轻声问道:“小妹妹,能否告诉我,你们为何会来找我玩捉迷藏呢?” 地缚灵见司星余长得既美丽又温柔,她紧张的情绪逐渐放松。她缓缓地从门后走出,但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靠得太近。 她答道:“我们每天都和弟弟一起玩耍,但昨天弟弟说,他以后不再和我们玩了,因为会有一个美丽的大姐姐陪他。我们以为他逗我们玩,没在意。今晚就又出来寻找弟弟,却始终未能找到他的踪迹。而你身上,有着弟弟的气息,所以我们猜想,你一定是弟弟口中提及的那位大姐姐。” 司星余心中隐隐觉得抓住了些许线索,但却又觉得不够明确,似乎还缺少了某些关键信息。 她接着问道:“小妹妹,你平日里通常会在哪里寻找弟弟呢?能否带我去看看?” 小姑娘听后,微微点头,有些胆怯地走了出来。 司星余自然地伸出手,温柔地牵住地缚灵的小手,仿佛她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然而,就在此刻,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侵袭了司星余,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司星余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当眩晕感渐渐退去,司星余再度睁开双眼,眼前哪里还有那小姑娘的身影。 司星余心中疑惑不已:“难道这又是某种幻境?我看走眼了,这个地缚灵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吗?”她一边暗自思索,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虽然这里依旧是枫林寨,但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她走出自己的院子,她才恍然大悟,这竟然是八年前的枫林寨。 许是这次的地缚灵实在有几分良善,司星余全无一丝紧张感,慢慢的在枫林寨踱着步。 枫林寨实在是静的可怕,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司星余暗暗忖度,这究竟是不是幻境? “啊!呜呜……”忽然一声刺耳的哭嚎声,打破了静的诡异的枫林寨,但是一声过后只有隐隐的呜咽声。 但是有这一声就足够了,司星余很快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站在院子前,司星余发觉这就是今天借寿术死去那个孩子的院子,厨房李婶的院子。 司星余正在慢慢融合当年的记忆,刚好此刻印象深刻。八年前的枫林寨的确是远近闻名的土匪窝,不过后来被黎洛带领府兵和地方驻军收服。 李婶就是那个时候和她男人春望一起进入枫林寨的,李婶做饭不错负责厨房,而春望则做了个力士。两个人因是外乡来的,平常又总是一副不言不语的模样,枫林寨很少有人与他们交好。 这两口子唯一留给司星余的印象,就是李婶的形象,实在是看上去比她男人春望老了很多。所以寨子里的人,总是下意识的叫她李婶,却叫她男人春望哥。 此刻的司星余扒着院墙探出头,带着几分厌恶看着院子里的动静。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被春望抱在怀里,紧紧捂着嘴巴。而挺着大肚子的李婶,眼神狰狞的对着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哭的不停抽搐,可惜襁褓中的婴儿怎么能逃得过成年人的力气。 待看清李婶的动作,司星余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女童针!” 第15章 女童针 司星余一个翻身进了院子,试图阻止,却发现根本无法触碰这些人,他们也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这是什么情况? 司星余几乎是紧贴在李婶的眼前,目睹着她手中握着的那根针,一次又一次无情地刺入小婴儿娇嫩的肌肤。 她的脸色扭曲,嘴里喃喃自语:“你看到了吗?这些赔钱货的女孩子,我绝不让你们踏入我家门半步!若敢来,我便用这针狠狠地扎死你们,扎死你们!我的乖儿子,快来妈妈这里,保佑我这一胎,一定要是个男孩。” “难怪她显得如此苍老,连一岁的孩子都未曾养大,肚子里却又匆匆怀上了下一个。如此频繁的孕育,对母体的损耗之大,真是令人痛心。然而,正如那句老话所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面对此情此景,司星余深感无力,却只能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她轻盈地一跃,坐在了墙头上,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一轮血色的圆月高悬天际,如同被鲜血浸染,夜幕深沉,唯有黑暗无边,院中的苦难也无边无涯。 司星余坐在墙头,任由时间匆匆流逝,转眼间,李婶的分娩之日再次到来。 几乎整整一个晚上的哭喊,孩子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 然而,不幸的是,又是一个女孩。春望整夜徘徊在门外,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送走了接生婆,随手将孩子丢在李婶身旁,便转身去另一间屋子休息。 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李婶,却突然挣扎着爬了起来。 见她起身,一个不大的女娃娃,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却被李婶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倒在地。 李婶指着那个女娃娃,声音颤抖且充满怨恨:“都怪你!你这个扫把星!为什么扎不死你?都怪你!没扎死你,你又给我招来一个扫把星!” 整个月子期间,李婶都如同丢了魂一般,而春望也对她不闻不问。一旦李婶稍微能活动,她就会继续对大女儿动手,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她心中无尽的怨恨。 然而才不过踏出月子数日,李婶的碎碎念便如涟漪般散开,“月圆了,是时候行动了。”司星余深感好奇,便跟随着看她要做什么。 那是一个幽深的夜晚,李婶和春望摆放了供桌,对着月亮虔诚祈求。如果不是为了求子,大约司星余也会觉得眼前一幕非常神圣吧。 不过这却是披着神圣外衣的肮脏,李婶将女婴高举过头顶,对着月亮,小声念着什么。 随后李婶用一张黄符盖在女婴的眼睛上,然后举起一根长的惊人的细针,她的眼中没有半点迟疑,手中的细针瞬间穿透了女婴稚嫩的头颅。 那无辜的生命,连这个繁华世界的一丝色彩都未曾触及,便被这般无情地夺走了。大女儿双手紧紧捂住颤抖的嘴巴,泪水无声滑落,她被那冷酷无情的一幕深深刺痛。 而李婶,仿佛在做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找来一个陈旧的瓦罐,将逝去的生命随意丢进去,随后封上罐口,掩埋在了院子幽暗的东角。 之后的日子,李婶依然对儿子渴望不已,每到月圆之夜,大女儿都会被再次折磨,他们的针一次次地扎进她的身体,伴随着恶毒的诅咒和谩骂:“女孩子不配进入这个家!” 坐在墙头上的司星余,只觉得分外恶心,女孩子的哭声和床榻间的靡靡之声,刺得她耳朵发疼,还有一阵一阵无法忽略的生理性恶心。 面对这样的人间炼狱,司星余只觉得无比同情这个女孩子,如果不是怕错过什么关键的信息,司星余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大女儿如同牲畜般苟延残喘,她承受了无数的痛苦,却始终未能逃离这个命运的魔爪。然而,第三个孩子的降生依旧是个女孩。 满月再次来临,李婶重复着之前的行为,她将新生的三女儿无情地刺死,然后埋在了院子的南角。大女儿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长大,显现出地缚灵的模样。 而司星余也终于明白这诡异的空间是属于地缚灵的记忆,当她的手触碰到地缚灵的那一刻,她走进了她的灵魂记忆中,亲眼目睹了那些惨痛的记忆。 司星余发现这与月娘的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或许是因为她与月娘的记忆在某个时空节点上发生了重叠,所以她能够亲身体验这一切。 但此刻,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无力改变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实。 在司星余的眼前,只有漫长的黑夜和那轮永恒不变的血色圆月,它们像极了地缚灵被囚禁在黑暗中,无法逃脱的悲惨生活。 当李婶再次怀孕时,她找到了一个来自老家的亲戚。这位亲戚端详着她的肚子,预言这一胎将是男孩。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决定将大女儿作祭。 又是一个满月之夜,春望、李婶和那位亲戚手持着令人胆寒的长针,狠狠地刺入了大女儿的头颅。 大女儿终于迎来了她的解脱,她的生命被一个大瓮无情地吞噬,最终被埋葬在院子的北角,与之前的姐妹为伴,而她似乎因为被折磨的最久,心性最坚韧,直接成为了地缚灵。 司星余静静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时间在她面前凝固。当一阵细微的触感再次从她的指尖传来,司星余回过神来。 一只稚嫩的小手正在轻轻摇晃着她的手臂,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姐姐,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呢?” 司星余缓缓蹲下,目光柔和地落在眼前这位身着破旧衣衫的小女孩身上。司星余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被丢弃的自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她温柔地伸出手,轻抚着小女孩的头顶,想要给予她一丝温暖和安慰。 “我的小乖乖,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吗?”司星余轻声问道。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困惑。“姐姐,我没有名字呢。” 第16章 狗都得起来嗨 她顿了顿,接着说,“但是妹妹有名字,妈妈总是叫弟弟宝贝,我就给妹妹取了个名字,一个叫小宝,还有一个叫小贝。” “乖,不用带姐姐去找弟弟了。现在你告诉姐姐,想不想带着妹妹们重新去轮回,去找一个爱护你们的家人。” “姐姐,真的可以吗?” “可以,去轮回,我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 “姐姐,可以找个喜欢妹妹的家人吗?吃不饱穿不暖也行,只要不拿针扎我们,干多少活都可以。” “乖,不用干活,也可以吃饱穿暖。你先带妹妹们去休息,姐姐先去解救你们的原身,然后就送你们去轮回。” “太好了,姐姐,我会带着妹妹们耐心等待的。” 小姑娘欢快地跳跃着离开,突然,她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对司星余说道:“对了,姐姐,我记得妈妈似乎打算对你做什么。我亲眼看到她烧了弟弟的衣服,并将灰烬撒在这个院子里。然而,她似乎并未察觉到你院子中那闪烁的金光,那些灰烬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排斥,纷纷被吹回了原处。” 司星余微笑着送走了地缚灵,随后,她面色一沉,手腕轻轻地活动起来,透露出一种阴冷的气息。 “果不其然,她原打算利用我,来实施那所谓的借寿术。然而。但她并未料到我早已布下了守护符,最终反而引火烧身,遭受了反噬的惩罚。” “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婶啊,咱们来而不往非礼也。” 司星余原本就很累,又被拉起来看了一场虐剧,此刻的怨气,鬼来了都得挨一脚窝心踹。 司星余抿着嘴,火气腾腾的的准备去找个锣,把整个枫林寨都叫起来,睡什么睡,狗都得给我起来嗨。 忽然门外传来顾晏阴冷的声音:“来人,把门给我撞开,我看看是什么妖孽,在我眼皮子底下生事!” “是!兄弟们,撞门!” 司星余大喊一声:“慢着!别撞了!”再晚喊一秒钟,她小院的门就该和门框分家了。 司星余一把拉开自己小院的门,门口蹲着一脸委屈的莲生,他噘着嘴仰头看着司星余。 “娘……,阿余。”眼瞅着顾晏的眼刀飞来,莲生把“娘子”的称呼咽了下去。 “阿余,教我修炼吧。看你睡熟了,朝朝姑娘替你去春江宴带娟娘回来问话。而我,啥都不知道,就被一股力量从判官笔里面丢出来了。我进不去院子了,我就只能去找顾指挥使。” 司星余噗嗤一下子笑出声来,莲生每次都能让她跌倒谷底的心情,重新沐浴阳光。 顾晏看着司星余和莲生的互动,只觉得有几分碍眼。 但念在今天莲生想起叫自己来帮忙,还是可以夸奖一下的。 虽然想想那个场面,顾晏还是觉得想踹莲生。 想他被一毛巾打醒,看到满屋子乱飞的桌子椅子,开了天眼就看到魏莲生那副小媳妇模样,真心觉得头疼。 顾晏甩了下头,赶走乱飞的思绪。 “阿余,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顾晏瞥见了司星余的眉头微微一蹙,知晓是阿余这个称呼让她微微不快。不过顾晏心想,没事,叫着叫着阿余就习惯了。 司星余不搭理顾晏,对莲生说道:“行,等到了京城,慢慢教你修炼。现在咱们先去干活,找个锣来,今天就算是一只狗,都得给我踹起来嗨。女童针这样的悲剧,至少枫林寨不能再有了。” 月色如银,寂静的枫林寨早已陷入了沉眠。 然而,突如其来的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司星余手持铜锣,用力敲击,清脆的锣声回荡在山谷之间,唤醒了整个寨子。 人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门,想要探寻这突如其来的动静。 黎洛一脸菜色的扒着门框,身后是一边敲锣,一边拽他的司星余。 “阿余,姑奶奶,咱们睡得好好的,这是咋了呢?” 黎洛的暗卫行风,面色凝重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黎洛,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黎洛瞬间神色一凛,睡意全消,面色如同寒冰一般。 “司星余,李婶可能是疯了,她一直在叫喊着说是你害死了她的儿子,她要杀了你。” 司星余闻言,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她扯出一丝轻蔑的笑,沉声道:“果然,这种人只会把责任归咎在别人身上。那就让我这个‘凶手’带着所有人一起去看看李婶一家子吧。” 原本李婶作为“受害者”被安排在一个新屋子里,怕她因丧子之痛想不开,黎洛还贴心的找了一个丫鬟看护着。 然而,此刻的顾晏和黎洛在听完司星余对故事的简单叙述后,心中的怒火已无法平息。 对于那种行径,他们只想用无情的绳索将李婶一家牢牢地钉在道德的梁上。 虎毒尚且知道不食其子,但这一家人的行为却根本不配拥有“人”的称号。 随后司星余带领着声势浩大的人群,径直来到了李婶现居的院落。还未走近,那凄厉的哭嚎和对司星余的恶毒咒骂已声声入耳,让人心生厌烦。 顾晏的眼神在此刻愈发暗沉,他在心中暗自发誓,等司星余处理完这里的一切,他必将亲自送李婶进镇抚司的刑狱,让她尝尝应有的惩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司星余听着叫骂,微微一笑,率先迈步,走进了院中。而其他的人,则被行风在门口拦住,他要求每个人必须用柳叶水涂抹眼皮,并保持绝对的安静,方可进入。 众人听闻此事后,心头皆有几分畏惧,但随即,那种想要一探究竟的猎奇心理便如狂风般席卷而来。 对于这种离奇且诡异的案件,总能轻易地撩拨起人们内心深处的好奇与渴望。 一位胆大的村民率先迈步向前,如同石子投入池塘,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带动了周围的许多人。 很快,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像潮水般涌进了院子。 第17章 阴灵对峙 虽然人潮涌动,但在李婶的眼中,只有司星余、顾晏和黎洛三人。 这是因为司星余早已巧妙布置了隐匿符,使得整个寨子的人虽然都在,但在李婶的感知中,仅有这三人存在。 若是让李婶发现整个寨子的人都来了,恐怕会惹出不少麻烦。 李婶一直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哭嚎,当她看到司星余走进院子时,突然间冲了过去,她的脸上扯出一丝阴森的笑容。 “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李婶厉声指控。 “哦?那你能否详述一下,我究竟是如何害了你的孩子呢?”司星余平静地反问。 “是你的侍女朝朝,她为你制作了糕点。我见那糕点精致诱人,便偷偷藏了两块给我的宝贝吃。谁知吃完后,他便一命呜呼了。我的孩子啊,王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李婶一边说着,一边连滚带爬地扑到黎洛的身前,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衫,声泪俱下地哭喊。 李婶的哭喊和污蔑如同刺耳的杂音,让顾晏心头充满了烦躁,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抬起脚将她踹开。 司星余细心地察觉到了顾晏的眉头紧锁,身体紧绷,仿佛随时准备发作,她连忙一个闪身,挡在了顾晏的身前,深怕他真的一脚冲动产生别的变数。 踹飞了还怎么继续套话呢,司星余心中清楚,眼下需要冷静应对。 她看向李婶,目光锐利,“你是说,吃了我的糕点的人死了,那为什么他的身体会变成一堆碎肉呢?这样的死状,难道就没有其他可能的原因吗?” 李婶有些语塞,眼珠子乱转,"这……谁不知道你,你这个克亲孤寡的扫把星,跟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学习。谁知道你学了多少阴毒的法门。只有王爷他,才会被你蒙蔽,一直收留你。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天煞孤星,走到哪里都带来灾难。" 李婶的言辞中充满了对司星余的偏见和误解,她似乎很少看到黎洛和司星余私下相处的情景,因此她本能地认为,王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司星余这样的女子熟悉? 无非是司星余长得漂亮,魅惑了男人罢了。 李婶根深蒂固地坚信,世间所有女子皆需依赖男子而活,此刻若能让司星余无所依靠,便是对她最有利的局面。 她急切地哀求:“王爷,您千万别轻信她,她是个善于魅惑的狐媚子。寨中众多男子皆为她那妩媚之态所吸引,趋之若鹜。更有甚者,她与魏家村的男子关系匪浅,传闻中还曾私奔而去。 王爷,就是她,我的孩子亲眼目睹了她与别人私通,并告知了我。她怕失去王爷这座靠山,竟狠下心肠杀害了我的孩子。” 李婶声嘶力竭地哭诉,将一切可能的线索都牵扯其中,试图为司星余编织出一个无中生有的罪名。 然而,司星余对此只是报以冷笑。 她知道,世间最能摧毁女子声誉的,便是这种难以自证清白的桃色绯闻。然而,她并非真正的古代女子,绝不会被所谓的清白束缚。 不过司星余不在意,其他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先有清夫人已经在周围传言铺垫一波,再有李婶此刻的指证,周围全是窃窃私语的响动。 在周围那些窃窃私语声中,司星余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 她深知,桃色绯闻的力量确实强大,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名誉,但她也明白,真相大白的时候,强烈的反差,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女童针的悲剧至少要在枫林寨完全杜绝掉。 那些细微的、似乎无处不在的嘻嘻索索声,像是来自幽暗的深渊,使得原本因恶行而内心惶惶的李婶更是惊恐万分。 她突然尖叫出声,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是谁在那里低语?难道是……鬼?”在李婶的眼中,这空旷的院落里,明明没有旁人的踪迹。 就在此时,司星余悠然一笑,她轻轻拿起旁边盛满柳叶水的碗,指尖轻沾,随后轻轻一弹,那两滴几乎难以察觉的水珠便精准地落在了李婶的眼皮上。 紧接着,一声尖锐而刺耳的“娘!”传入李婶的耳中,她瞬间浑身一颤,仿佛被冰冷的寒风贯穿。 不仅仅是她,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中颤抖不已。 这都是因为那几滴柳叶水的神奇力量,让人们暂时能看见那些飘荡的阴灵。 一时间,院子中弥漫着一种阴冷至极的雾气,而孩童的哭泣声则逐渐从远方传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娘,你曾经对我保证,会捉来那位美丽的姐姐陪我玩乐,甚至说这样能让我康复如初。然而,为何我死了,而那姐姐什么事都没有。” 模糊的碎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驱使,在李婶的眼前缓缓凝聚成形,形成一张稚嫩却阴狠的脸庞。 那一声声逐渐升高的呼喊,如同利刃一般刺入李婶的心头,让她的颤抖愈发剧烈,仿佛每一次颤抖都在与内心的恐惧作斗争。 “儿啊,我的宝贝...”"李婶的声音中带着颤抖与无奈。 但就在她试图解释之际,那些蠕动的碎块突然凝聚成一张狰狞的面孔,那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婶,尖叫着:“娘啊!你骗了我,快来陪我吧!” 面对儿子撕心裂肺的控诉,李婶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道:“儿啊,娘并非有意欺骗你。娘曾尝试使用借寿术,将你衣物的灰烬撒在司星余那女人的院落中,试图让你吸收她的寿数。但不知为何,此法并未奏效,反而对你造成了伤害。不过,娘绝不会让你孤单,娘这就送那贱人下去陪你,你们定能在那里无忧无虑地玩耍。乖,娘的好孩子。” 顾晏和黎洛目光中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的诧异,如同在看一个天真的有些可笑的傻瓜,盯着眼前的李婶。这位妇人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母爱泛滥,以至于能召唤出儿子的灵魂? 第18章 再度摇人 她或许还天真地以为,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到、听到这一切吧。 然而,满院子的人早已被这诡异惊悚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众人皆是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那些蠕动的碎块似乎还不满足,它们扭曲变形,化作一张巨大的嘴,流着涎水的血盆大口,企图将李婶整个吞噬。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锁链突然凭空出现,紧紧缠绕住了那些碎块。 紧接着,地缚灵的身影显现,她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李婶的面前。 “弟弟,你不能伤害母亲。” 地缚灵虽然历经磨难,饱受伤害,但她的心中始终牵挂着自己的母亲。 她果断地拦住了已经完全失控的弟弟魂魄,不让其做出任何伤害母亲的事情。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惊呼:“这不是李婶的大女儿吗?我记得春望哥说过这丫头被隔壁村接去做童养媳了啊。” 当春望的名字意外被提及,他瞬间乱了阵脚,心中只有逃离这个院子的渴望。 行风身手敏捷,瞬间逼近春望,一双铁钳般的手牢牢地钳住了男人,他迅速扯过院子里那件破旧的衣物,紧紧地塞住了春望的嘴巴。 顾晏冷眼旁观,反而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此刻的李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她全然忘记了院中还有司星余等人在场。 当她突然见到那死去多年的大丫头时,她的心中并未涌起恐惧,反而充满了愤怒。 李婶愤怒地冲上前去,试图再次对那地缚灵进行抽打。她充血的双眼充满了狰狞和愤怒,仿佛要撕裂一切。 “滚开!” 她咆哮道,“是不是你做的,让你弟弟没能吸取那个女人的生命?你这个孽障!我当年不是已经把你扎死了吗?你怎么还阴魂不散,是不是想害你弟弟?你这个贱骨头,滚开,别碰我的宝贝!” 地缚灵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来,她看着母亲为弟弟无私的付出,曾以为母亲是深爱着孩子们的。 或许,只是她和妹妹们做得不够好而已。 然而,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来在母亲的心中,即使弟弟变成了凶灵,变成了邪祟,也比她和妹妹重要得多。 感受到地缚灵剧烈的情绪波动,最先有反应的是和她相依多年的两个鬼娃妹妹。 两个鬼娃快速的爬到地缚灵身边,摸着地缚灵的手,无声地安慰着。 两个鬼娃妹妹,天然对李婶有一股畏惧,不敢说话,只能无声地安慰。 这狭小的院子里,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阵沉闷的抽气声响起,仿佛空气都被这惊悚的一幕所凝固,令人不寒而栗。 春望凝视着面前的三位女孩,那场景实在太过骇人,使得他只觉得脊背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全身仿佛被冰冷的汗水浸透。 司星余并未多言,他深知李婶那简短的话语中蕴含的深意,已经足够让众人猜测出某些不堪的真相。 而李婶则瞪着眼前这三个女孩,手指颤抖地指向她们,她的脸上并无一丝恐惧,反而是充满了愤怒。 她的眼神狰狞,仿佛要将这愤怒化作实质,狠狠地投向那些女孩。 “真是可恶啊,你们这些孽障,竟然还留在这里!全都是你们,是你们诅咒我的儿子,让他身体羸弱。是你们这些贱骨头,妨碍我的儿子。” 李婶愤怒地咆哮着,面目狰狞地朝地缚灵冲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及地缚灵的刹那,地缚灵轻轻叹息了一声,双手张开,之前由阴气凝结而成的锁链瞬间消散。 出人意料的是,首先发动攻击的并非地缚灵本身,而是它身侧蠕动的那个弟弟。它那张血盆大口瞬间张开,无情地将李婶整个吞噬。 那蠕动的大嘴,如同邪恶的磨盘,不断地咀嚼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这一幕,令一旁的司星余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真是恶心,不过也是罪有应得,恶有恶报。我好不容易睡个觉,又把我吵醒了。阿余,我要先睡了,有点力量不足,等你到京城,我再出来陪你。啊,困……】 自从判官笔幻化为光刃的那一刻起,瓜瓜仿佛就笼罩在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之中。 司星余虽心中疑惑,却未过多深究,她心中盘算着择日再问米一次,向师父请教一二。 当前最紧迫的,还是眼前这团蠕动的碎块。 司星余双手迅速结印,金光闪烁,符咒玄妙,化作一条坚韧的锁链,牢牢地将还在贪婪吞吃的弟弟束缚。 她随手一挥,隐匿符便悄然消散,随即对一旁的顾晏沉声吩咐道:“速派人带他们下去洗漱,接下来的场面,他们不宜目睹。同时,将春望带走严加拷问,让枫林寨的每一个角落都传遍关于女童针的恶行,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供述。” 黎洛此刻轻轻一挥手中的折扇,带着一股狡黠的神情凑近前来。 “阿余,我便不在此处多留了。我这就带着行风下去,定让女童针的恶劣行径传遍洛川。同时,我也会为你正名,你仍是一位冰清玉洁的姑娘。” “我?这对我而言并非什么要事事,我清白与否,自存于我心,而非依赖他人的评说。我并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如何评说。你只需解决女童针之事,确保在你洛川的封地内,再也不会有类似的悲剧发生。” “此事便交予我吧,你且放心。” 黎洛带着枫林寨的众人离去,而行风则在瞥了一眼司星余后,便如同拖拽一只狗一般,薅着春望紧随而去。 司星余瞥见身旁顾晏眼中的神色,那目光中流露出几分难以名状的复杂。 司星余能够理解,对于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她方才的那番言论无疑是惊世骇俗的。 在司星余的心中,她默默自语:“我并非那些传统的贵女名媛,若是你觉得我不合你意,那便早些退婚吧,我也能跑路啊。” 第19章 准备启程 然而实际上,顾晏的内心却如同火山爆发般翻涌。 他心中暗暗惊叹:“我的姑娘,你为何如此善良,总是为他人着想,却从不考虑自己。别人都不懂你,我心疼。” 司星余对顾晏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她轻轻抽出软剑,紧握在手中,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了她的手心,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 顾晏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说道:“你是女子,若要用血,理应用我的。我血多,身体强健,来,划我的手,别伤了你。” 司星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话语。她轻轻抖动软剑,以鲜血为墨,在地上画出一个复杂的法阵。 “待到京城,我也教你修炼之法,下次或许就能用你的血了,如何?”司星余淡淡地说道。 顾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啊。” 司星余见顾晏的神情如此真挚,心中的疏离稍有缓解,也许她自己之前对顾晏的偏见过于草率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再沉溺于无谓的猜测,而是专心致志地掐动法诀,口中低声诵念。 随着咒语的念动,法阵立刻闪耀起耀眼的光芒,周围的雾气越发浓重,紧接着,一阵铁链摇曳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司星余嘱咐道:“顾晏,低头,阳身不可直视阴曹。”顾晏闻言立刻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很快,熟悉的勾魂使者身影再度浮现,司星余望着眼前的两位使者,微笑着向他们招了招手。 她笑道:“又来麻烦二位了,真是感激不尽。上次你们带走的月娘,她在地府的情况如何了?” 勾魂使者朝顾晏的方向微微颔首,司星余明白其意,便继续说道:“没事,顾晏是自己人,无需避讳。” 勾魂使者回答道:“月娘确实非同一般,她身为火师的后代,阎罗大人对她十分看重,有意让她在地府担任要职。 但她仍需接受应有的惩罚,不过请放心,量刑会由地府的规矩来裁定,对她而言,这次经历将是有益无害的。” 司星余闻言点头微笑。 白老哥自从出现之刻起,便深深地凝视着符咒内的奇异景象,仿佛被其深深吸引。 此刻,他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斜睨了一眼司星余,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你总是能招惹来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连这种早已失传且阴毒的咒术都能重现。 这咒术,原本是婆罗国大祭司的杰作,然而如今出现的却是其变种之一。 不过,关于这咒术的使用,应当只有大祭司的后代才掌握其奥秘。 你此次破解了这术法,想必那位幕后之人也能有所感应,毕竟这咒术需要特定的媒介,而这媒介无疑出自那后代之手。” “罢了,这东西就由我们兄弟二人带走了。 我们已听闻她对你的辱骂,无需担忧,老哥我自然会为你出头。 先带她去拔舌地狱尝尝苦头,再让她在其他地狱中慢慢轮回,最后再将她丢入忘川河中,让她在苦海中浸泡,饱受磨难。” 眼见雾气如波涛般汹涌翻腾,那令人胆寒的勾魂使者即将悄然离去,司星余急忙出声挽留。 “等等老哥,还有一件事。乖孩子,快带着你的妹妹们现身吧。” 地缚灵,早已被那冷酷的勾魂使者吓得魂飞魄散,此刻听到呼唤,才战战兢兢地从藏身之处探出颤抖的身影。 “姐姐,我好害怕。”地缚灵的声音如同呓语,带着无尽的恐惧与不安,她踌躇不前,始终不敢完全现身。 “别怕。”司星余温柔地安抚道。 “出来吧,同他们一起走,他们会引领你和妹妹们步入轮回,为你们寻找一个充满爱的家庭。 真正的家,你们将感受到温暖,家人会疼爱你们,拥抱你们。 相信我,跟他们去吧,去感受一下真正的母亲。” 想到现代生活中那些温暖的家庭,司星余心中涌起一抹柔情。 她深知,那样的家庭,才是真正的家,才是对这人世间最深切的眷恋与牵挂。 勾魂使者目光深邃地扫过司星余,随后微微颔首,转向地缚灵,伸出他的手。 他显然察觉到了地缚灵内心的忐忑与恐惧,于是,向来以严厉着称的白老哥,罕见地展现出了柔和的一面。 “她所言非虚,随我们去吧,我们必定会为你们寻觅一对值得托付的父母。” 地缚灵缓缓转过头,望向司星余,眼神中既有丝丝的畏惧,又有淡淡的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生活的憧憬与期待。 在接收到司星余鼓励的点头之后,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足了勇气,迈出了坚定的步伐,走向了勾魂使者。 紧接着,一阵浓厚的雾气翻腾而起,宛如一片无形的屏障,将所有人的身影都吞没在其中。 只有司星余呢喃着的,细若游丝的声音,如同穿透了重重迷雾,钻入了顾晏的耳中。 “并非每一对父母都具备为人父母的资格。”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击打在顾晏的心头,让他的内心瞬间剧烈地震颤起来。 就在顾晏和司星余尚未来得及开口之际,一道迅捷如风的白色身影“嗖”地掠过,再次紧紧抱住了司星余。 司星余的脸上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她轻轻地拍了拍朝朝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朝朝,别担心,我一切安好。” 朝朝似乎并未完全放心,她抬头望着司星余,眼中满是关切。 “小姐啊,咱想着点自己这个容易招事的体质行不。晚上入睡的时候,记得贴上守护符啊。” 面对朝朝的担忧,司星余不禁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但面上仍保持着微笑,她轻轻地将朝朝推开,示意她不必过于紧张。 此时,院门口的娟娘正带着一抹温柔的微笑,静静地注视着司星余。 当司星余向她眨了眨眼,娟娘便立刻会意,微笑着跟随着他一道进了屋内。 第20章 竹林遇险 顾晏在门口稍作停留,目光深邃,随即便转身投入到起程的准备之中。 面对某些人那“招事体质”,他深知必须迅速回京,以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他望向京城的方向,心中期盼着京城能够安然无恙,待他顺利将国师带回。 屋内,娟娘坐在司星余的旁边,手中的《浮图报》被一页页地轻轻翻动。 司星余则是显得从容不迫,既然已经折腾到了天亮,他决定不再休息,待此处事务处理完毕,即刻启程。 娟娘放下手中的《浮图报》,特地翻到“借寿术”的那一页,手指轻轻地指向边缘处那一片柳叶般的花纹。 “小主子,请看此处。” 她细声细语地说道,“这是一种特殊的纸张,通过将柳叶浸泡后融入纸浆中,从而生产出这种带有特殊花纹的纸张,作为一种隐秘的记号。” “‘柳’字与‘留’字谐音,这意味着是向各地的春江宴和琼花楼传达一个信息,提醒他们注意这个特殊事件。 若有任何线索发现,务必迅速上报。 因此,我们可以推断,这并非我们内部出了问题,而是有人发现了某些问题,却因能力所限,无法处理,故而发出这样的警示。” 娟娘的分析有条不紊,司星余不禁多看了娟娘几眼。 “哦,没想到《浮图报》还有如此独特的传递信息之功能。” 娟娘察觉到司星余的目光,以为小主人是不太信任自己,转念想了一下。 又说:“小主人,您是否还记得无为道长留给您的那本小册子?其中详述了各类隐秘暗号的含义。 《浮图报》作为镇魂司隐秘的情报基础,由各方提供素材。 春江宴负责八卦杂谈,琼花楼提供风月秘闻,而那些诡异部分,则直接由京城镇魂司把控。 小主人,若您渴望了解更多事情,唯有尽快接管镇魂司,亲自去探寻。” “师父留给我的镇魂司,真是让我很感兴趣啊。”司星余轻抿一口茶,脸上洋溢着期待与笑意。 娟娘从怀中取出一叠信件,递给司星余。 “我深知小主人一心向道,对世间诸多事务并不十分了解。京城乃是非之地,犹如龙潭虎穴。 为防止您不慎踏入他人设下的陷阱,我特意整理了这几年的一些重要消息,供您路上闲暇时阅读,或许能为您的旅程增添些许乐趣。” 娟娘稍作停顿,接着说道:“当然,您也不必过分依赖《浮图报》来获取信息,偶尔看看解闷即可。 这上面的内容,往往真假参半,以吸引读者、获取利润为主。各路真正有价值的消息,自会汇集到镇魂司的青龙卫处,等您到了京城,便可以自由查阅。” 娟娘不愧是洛川春江宴和琼花楼的统管,说话办事就是让人舒服。 忽然娟娘神色微变,悄悄凑近,低声细语:“无为道人提及小主子对美人情有独钟,正巧我们琼花楼有选美盛事,佳丽才子皆备,我已为小主人预留了册子,请随时翻阅。” 说完偷偷将一个画本子塞入司星余手中。 司星余拿着册子,仿佛拿着一个烫手山芋,此刻只余尴尬,一瞬间咳嗽连连,“咳咳咳,甚好,甚好。” 司星余不禁腹诽,“师父啊,不就是我在现代,一时贪杯,喝醉了,点了十八名男模给我讲故事嘛。 未曾想,这谣言传成这样,把摊子甩给我就罢了,你还不忘调侃我。” 然而,司星余稍作思索,既然已经身处这个时代,何不放下顾虑,好好体验这古代的风土人情,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夜色越来越深,可马车却依旧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疾驰,车轮飞转,带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哎哟,朝朝,你觉得我们到了下一个镇子能否得以歇息?”司星余在马车中竭力寻找一个较为舒适的躺姿。 这一路的急行军,不仅让她的臀部感到无比的不适,还颠的她总觉得下一秒吐出来的就是她的心肝。 路上,司星余曾数次试图向顾晏询问为何如此匆忙赶路,然而,每当她的目光触及顾晏那严峻而凝重的表情,她便明白此刻或许有些不便明言的事情。 于是,她忍住心中的好奇,未曾将问题问出口。 这漫长的颠簸之旅让司星余无暇顾及娟娘留给她的那本册子。 因为无论她如何调整姿势,都难以找到一个让臀部感到舒适的位置。她疲倦地倚靠在车厢壁上,神情显得极为萎靡。 “唏律律——”马车骤然剧烈地震颤,紧接着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急制停。 由于巨大的惯性,司星余瞬间被甩出,直接撞向了旁侧的小桌,伴随的是一声吃痛的闷哼。 这一路都无暇顾及的小册子,在这一刹那,仿佛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牵引,猛地飞向了司星余的眼前。 此刻慌乱中,一行字映入眼帘:“大衍多地久旱无雨,圣人亲上临仙台祈雨未果,民间流言四起,疑圣人得位不正,触怒天神。四方藩王蠢蠢欲动,圣人急召国师归京。” 司星余读罢大惊失色,慌忙起身,再度仔细审视那本册子,内心似有什么感觉,但又有点抓不住。 她本想立刻出门去找顾晏商议此事,然而,就在此时,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瞬间笼罩了整个车厢。 一阵急促而猛烈的马蹄声如破空之音,伴以尖锐的哨声,割裂了夜的沉默。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这股力量所震慑,变得异常凝重,静得只剩下远处竹林中风声如丝如缕的轻吟,以及近处马匹因不安而发出的低沉嘶鸣。 突然,从一旁的竹林中,一道道黑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般闪现,他们身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双锐利如鹰的眼睛,透露出冷冽而狠戾的杀意。 他们手持锋利的兵刃,气势汹汹对上整个御宁卫队伍。 司星余虽坐在车内,未曾露面,但那股肃杀之气如同寒风般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兴奋。 “保护国师!”顾晏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中响起,如同金石之音,坚定而有力。 第21章 祈雨 杀手们井然有序地分为两队,一队对上顾晏与御宁卫,竭尽全力将他们困在战斗的漩涡中,使之无法抽身而退。 而另一队则如狼似虎地朝马车疾驰而来,其目标显然锁定在司星余身上。 感受到那股直扑而来的冰冷杀意,司星余的嘴角却扬起一抹轻蔑快意的笑容。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马车坐得让人浑身酸痛,终于可以舒展一下筋骨了。朝朝,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马车帘幕掀开,司星余在一众杀手的注视下缓慢走下了马车,现身在皎洁的月光之下。 这一路上,司星余始终保持着女扮男装的装束,此刻她身着一袭青衫,身姿挺拔,面容清俊,俨然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弱书生形象。 “哎,各位弟兄,瞧瞧这所谓的强敌,不过是个软绵绵的货色,竟引得我们如此兴师动众。 哎呦呦,还带个侍女,我看我一人便足以应付。这女子模样倒也不赖,待会儿我便将她带回去,咱们好好消遣一番。” 眼前的几名杀手,瞥见司星余与朝朝,眼中毫无惧色,只觉上头对这次刺杀太过紧张。 司星余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她轻描淡写地在腰间一抚,软剑犹如灵蛇出洞,瞬间出鞘。 剑光疾如闪电,司星余身形飘忽不定,待那些人反应过来时,那位口出狂言的杀手,此刻大好头颅已提在司星余的手中。 司星余瞥了一眼手中的头颅,眼中闪过一丝嫌恶,随后随手一抛,那头颅便落在了一个杀手的头顶,惊得那人猛地一抖,头颅落地。 司星余的眼神冷若冰霜,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却又散发着令人发颤的寒意。 她缓缓踱步,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杀手们的心尖,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压迫。 “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司星余的声音低沉阴冷,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她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温度,像是从九幽之地传来的寒风。 杀手们面面相觑,彼此间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惶恐与不安。他们曾以为,这次任务中最大的挑战莫过于顾晏与御宁卫的阻碍,却不料真正的威胁竟来自他们一直试图追捕的目标——司星余。 她的身手矫健,武艺高强,甚至已超越了寻常御宁卫的水准,这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寒意笼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面对这群凶狠的杀手,司星余冷静而从容。 她冷冷地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司星余,从来不是能轻招惹的存在。” “上,不能后退,否则主上也不会放过我们。大家一起上,杀了她!” 杀手们虽被司星余的威严所震慑,但心中的恐惧与求生欲让他们最终选择了进攻。 然而,他们的攻击在司星余面前如同儿戏一般,她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地收割着杀手的头颅。 而朝朝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作为阴灵,她不受冷兵器的威胁。 她轻轻飘过,那些企图靠近她的杀手便纷纷断手断脚,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朝朝所到之处,便是一片凄惨的地狱,杀手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战场。 在司星余的冷血收割与朝朝的恐怖威势下,杀手们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甚至来不及留下遗言,便身首异处地倒在了血泊之中。这场战斗对于杀手们来说是一场噩梦般的灾难,而对于司星余和朝朝来说,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顾晏成功地击退了那边的杀手,随后带领御宁卫匆匆赶来,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震撼。 这姑奶奶,和他当初收到的线报根本不同。 司星余前十八年似乎是藏拙的狠了,自从阴婚之后,她就像是彻底解开了束缚,展现出令人咋舌的能力,锋芒毕露,毫不收敛。 只见司星余正蹲在一片残骸之中,专注地扒拉着衣物,寻找着什么。 顾晏清晰地听到身旁御宁卫们咽下口水的轻微声响,他明白这些兵士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随着顾晏的目光扫视过去,只见所有御宁卫都迅速避开视线,不再直视司星余,转而开始视线倾斜,忙碌地开始打扫战场。 顾晏缓步走到司星余的身边,看着她依然平静无波的脸庞,心中不禁有些尴尬。他轻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咳咳,阿余,你这是找什么呢?” 司星余的目光短暂地掠过顾晏,手中的动作瞬间停滞,随后她嘴角微扬,发出一声轻松的“嘿嘿”笑声,向顾晏做了一个优雅而又不失礼貌的邀请手势。 “哎呀呀,真是疏忽了,身处这古代社会,男女大防犹如铁壁般严明,刚才我差点就要扒开这杀手的下衣。” 司星余带着一丝自嘲的讪笑,心中却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一丝无奈。 “顾晏,还是你来吧。” 司星余微微侧过身,继续说道,“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十分奇异的文身,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的标记。 我猜测,他身上可能还藏有类似于身份牌这样的物品,你能否帮忙查找一下呢?” 顾晏闻听司星余的描述,也俯下身来,专心致志地检视着眼前的遗体。 他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那独特的文身图案,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却又像雾里看花,难以捕捉确切的记忆。 顾晏定了定神,不假思索地继续了司星余未竟的探索,他的手在死者的裤子部位细细摸索。 果然,不出所料,他在内衣的夹层中发现了一枚温润如玉的身份牌。 玉牌正面镌刻着“长史”二字,背面则书有“诺”这一名字。 “皇七子——黎诺!”一声惊呼突然从身后响起,犹如平地惊雷,让司星余惊得一跳。 她迅速转身,只见是佛子拂尘站在那里,此人虽然一路随行,但向来沉默寡言,以至于司星余几乎忘记了队伍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第22章 熟人踪迹 顾晏在听闻此言后,顿时茅塞顿开,他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的确,这个独特的纹身正是皇家暗卫的标志。我记得,我曾与此人有过交集。 皇七子在朝中地位边缘,其府邸内能人异士寥寥无几,造就了这名暗卫从身后走到了台前,成为了他府上的得力长史,其事迹曾一度在京城中传为佳话。” “我也不认识皇七子,他究竟为何要对我出手?”司星余在记忆中不停查找,却发现两人根本毫无交集。 这份困惑不仅仅萦绕在司星余的心头,顾晏和拂尘亦是满脸不解。或许司星余对京城的局势了解尚浅,但顾晏和拂尘却深知其中的复杂。 皇七子,这位在皇位争夺中边缘化的人物,他的突然出手本就令人费解,更何况他并没有探听谁将成为新任国师这等机密的能力。 顾晏在内心深处默默忖度,这一切会是精心策划的陷害吗? 是藩王还是那两个心怀叵测的皇子所为,意在转移朝廷的注意力? 然而,此刻对这些纷繁复杂的猜测进行深究,似乎并无实际意义。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回到京城。 司星余环顾四周,见无人敢于接近他们,便悄然靠近顾晏。 “顾指挥使,您如此急切地回京,莫非是为了祈雨之事?” 听到这句话,顾晏心中一惊,暗道司星余果然洞察秋毫,自己的一丝心思都瞒不过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坦然回应:“的确如此。如今局势动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唯有祈求一场大雨,方能暂时平息这场风波,压制住那些不安分的势力。” 司星余闻言,微微挑了一下眉,脸上露出一丝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祈雨之事,你果真毫无压力吗?” 顾晏心中虽对司星余的能力赞赏有加,但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与短板,若司星余恰好不擅长祈雨,那又该如何是好。 “放一百个心吧,祈雨之事我没问题。” 司星余信誓旦旦,心中却也留了一手,暗忖道,倘若真的力有不逮,大不了再摇人请师父出山,必能化解危机。 司星余静静地坐在一旁,品着香茗,耐心等待御宁卫打扫完战场后继续赶路。 朝朝见司星余若有所思,不禁走上前去,轻轻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司星余突然一拍额头,如梦初醒般地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朝朝,你没觉得这里异常干净吗?” 朝朝环顾四周,她的目光在满地尸体与斑驳血迹上徘徊,“干净?这满目尸体,怎能称之为干净?” “朝朝,你或许是同我们生活得太久,习惯了活人的视角。这地面确实脏污,但我说的是那些魂灵。 此地死者众多,却连一丝魂体都未曾显现,连阴冷的气息都荡然无存,这难道不令人疑惑吗?” 朝朝恍然大悟,再次环视四周,是啊,她身为灵体,理应能感知到些许异象,但此刻却空空如也,这景象显然异于常态。 司星余疾步走向顾晏,决定重新检验那些杀手的尸体。 她仔细在众人身上搜寻,却一无所获,心中不免有些烦躁。然而,就在此时,她注意到一名御宁卫嘴角残留的血迹,忽而想起了什么。 司星余毫不犹豫地掰开一具尸体的嘴巴,尽管恶心,她还是强忍着将手指伸入其中。 果然,在槽牙的位置,她找到了一个小洞,那是死士常用的藏毒之处。 她轻轻在那个位置摩挲了一下,手指沾了些许未知物质,她小心地取出手指,指尖捻动,鼻子轻嗅。 “果然,是个熟人啊。” “阿余,发现了什么?”顾晏看着司星余疑惑的问道。 “还记得关于'月娘'案中那位神秘消失的老道吗?那封阴婚婚书,其上不单是我与魏莲生的血,还混合着另一个人的鲜血。 我的血与魏莲生的血负责唤起母子煞的仇恨,而那个未知之人的血液则用来唤醒沉睡的月娘。 后来,我特意向清夫人求证,她揭示了真相,道长是以自己的血作为'白虎借势'的桥梁,以此来达成其目的。” 司星余眼中闪过一丝沉思,随后缓缓补充道:"想要唤醒月娘之血,那人的血必须与月娘有着难以割舍的联系,因此,这位老道无疑也是火师的后裔。 至于那些杀手牙齿中隐藏的物质,除了噬魂草这种罕见的草药外,还弥漫着无量业火的独特气息。 这显然是另一种更为决绝、更为彻底的毁尸灭迹之法。 即便事后有人试图以招魂之术探寻真相,恐怕也只会是徒劳无功,因为那些痕迹,早已被业火焚烧得无影无踪。" 顾晏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此事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专门针对你,还巧妙地利用了无知的七皇子。 看来,京城即将为我们上演一出意想不到的戏码。” 再次登上马车,司星余的脸上依然写着疑惑与焦虑。“一切都如此混乱,仿佛一团纷乱的丝线,缠绕不清,错综复杂,令人无从下手。 而这一切的焦点为何会指向我?我这个身份,究竟隐藏着何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朝朝见状,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司星余身旁,时而递上一杯清香的茶水,时而将一颗甜滋滋的茶果子喂进她的口中。 朝朝心中充满了欢喜,仿佛找回了小时候照顾司星余时的那份亲切与温暖。 不久,司星余的愁容也逐渐消散,她的心情仿佛被朝朝的关怀所抚平,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猫,慵懒地享受着朝朝的细心照料。 “驾!驾!”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渐渐靠近了马车。 紧接着,一个熟悉而又令司星余感到烦躁的声音传入了车厢:“妹妹,我已经处理了魏家村的事情。但这一切并非出自父母之手,全都是魏谦的阴谋,包括月娘的遇害。 阿余,你愿意随我回家吗?” 第23章 先行归京 司星余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头熊熊燃烧,她的额头青筋隐隐显现,语气中满是冷漠与愤怒。 “他们难道可以因为在月娘的事情中没有直接责任,就一笔勾销所有的过错吗?他们对我造成的伤害,难道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忽略不计了? 那天师曾断言,只要我们各自独立生活十六年,便能摆脱命中相克的束缚。 司星祈,你记得自己今年几岁了吗?我们两个都已十八了,度过了那所谓的相克之年,然而你却连我的存在都不知晓。若非那婚约的枷锁,他们恐怕早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当做从未有过吧。” 司星祈面色苍白,面对司星余的指责,他无言以对,只能以那陈词滥调回应:“阿余,孝道为先,为人子女,怎可妄议父母?” 司星余冷笑一声,反驳道:“你说得如此轻松,那些伤痕和痛苦,你又何曾亲身经历过?你又有什么资格替我做主,决定我的命运? 你,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还有,我已经说过多次,我和你不熟,请别再以阿余这样的称呼来恶心我。” 司星余以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嘲讽道:“你的名字,司星祈,象征着家族无尽的祈愿与期望,而我的名字,则仿佛预示了我多余的地位。 每当我被叫及姓名时,你可曾有过一丝的不安?倘若你心中尚存一丝良知,那么,我恳求你,请与我保持一些距离。” 顾晏在远处便见司星祈骑马疾驰而来,迅速追上了他们的队伍。他轻轻勒紧缰绳,马儿灵活地转向,绕到了马车的另一侧,静静聆听着两人的对话。 “然而,一旦回到京城,你仍旧得随我归家,不然你意欲栖身何处?”司星祈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着,言辞间透着一丝坚持。 司星余轻轻嗤笑了一声,回应中带着几分冷意:“无需大人费心挂念,我自幼在荒坟野冢间长大,即便沿街乞讨,亦能勉强维持生计。 我又不是什么贪图富贵之人,无法适应你们首辅府邸的奢华生活。更何况,师父已将镇魂司托付于我,我自有安身立命之所。” “你孤身在外,我尚可容忍。但一旦回到京城,你身为司星家大小姐的身份迟早会暴露无遗。 若让外人得知你并不居于家中,日后朝堂之上定会有人借此弹劾父亲,对你而言,亦是违背了孝道之根本。” 司星祈继续劝说着,言辞恳切。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茶壶猛然砸向司星祈的额角,鲜血瞬间渗出,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给我滚远点,别再来烦我,真是晦气透顶!”"司星余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耐与愤怒,显然已不愿再与司星祈多费口舌。 “你怎可这么不知礼数……” 忽然一声悠长的哨声从马车里传出,令一旁兀自喋喋不休的司星祈一愣。 而那悠扬的哨音仿佛触动了某个遥远的灵魂。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似是在回应哨声。 接着便有一抹耀眼火红如同烈焰般的马儿,在顾晏和司星祈的注视下跑了过来。 那马儿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与忠诚,瞬间来到了司星余的马车旁。 那通红的鬃毛如同燃烧的火焰,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带着烈火的温度,让人不禁为之震撼。 它的眼神深邃而明亮,一看就是一匹宝马。 “汗血宝马!”司星祈惊呼出声。 此时宝马已经靠近了马车,众人还在对汗血宝马的出现惊讶不已。 下一秒马车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司星余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稳稳地坐在了宝马上。 逐步融合记忆,这匹马便是令司星余欣喜地存在。这是无为道人收养她后,送她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司星余摸摸马头,又轻轻抚摸鬃毛,俯身贴在马耳边;“烈焰,我们走。” 烈焰一扬蹄,如箭一般飞了出去。略过顾晏身侧的时候,他察觉到司星余鬼魅的一笑。 黎洛一早便注视着这边的微妙变化,他始终不发一言,侧耳静听,然而目睹司星余因不耐离去,黎洛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笑意。 他策马缓缓行来,目光斜睨司星祈,眼中闪烁着不容忽视的警告。 “既然你已追上了队伍,便随之一同前行吧,切勿再生波澜。我黎洛可不是什么端方君子,父皇最是知晓,我这人最是纨绔,惹我不快,废了你也没什么不可。” 言罢,他转向顾晏,语气中带着几分托付之意,“御宁卫本属顾指挥使统御,阿余已然先行一步,她姑娘家家的,我实难放心。 你就好好带你的御宁卫,我去追阿余,好保护她。”黎洛的语气贯是温煦中带着几分气人的揶揄,惹得顾晏顿时面色不善起来。 顾晏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驳的话语脱口而出,毫不留情:“洛川王殿下未免过于自负了吧。凭你那半吊子的功夫,还想保护阿余?她不嫌弃你拖后腿已是万幸。” 说罢,顾晏欲扬鞭追去,却愕然发现自己的坐骑竟纹丝不动。 此刻,他紧握缰绳的手指,忽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蔓延。 顾晏心中一动,似有所想,尚未来得及验证心中揣测,司星祈却已猝然从马背上跌落。 不知怎的司星祈的坐骑前蹄骤然跪地,他毫无防备之下,瞬间被甩出鞍鞯之外。 顾晏欲上前查看,却不想刚一夹马腹,马匹便原地转圈起来。 “哈哈哈,哎哟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你这是在给我上演一场即兴的‘原地踱步’吗?” 黎洛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嘲讽道。 顾晏怒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黎洛,心中一下子闪过司星余离去时那抹诡谲的笑容。 他不禁恍然大悟,一下子笑了出来。 顾晏嘲笑自己竟忽略了司星余身边时刻不离的两只魂体。 噙着笑意的顾晏迅速施展秘法,以目观魂,果然发现了魏莲生正紧紧抱住马匹,阻止其前行追赶司星余。 第24章 黄村 魏莲生对顾晏似乎天生带有一份莫名的畏惧,因此他的动作仅限于阻挠马匹,寸步不离的抱着马头。 然而,朝朝则全然不顾这些,她直接出手,将司星祈的座驾掀翻在地。 此刻,朝朝正安然坐在摔倒的司星祈腿上,一脸畅快的看着身下的司星祈。 司星祈对于身上坐个灵体浑然未觉,只觉得双腿剧痛难忍。 他此刻五官都皱在一起,脸色通红,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不多时便双手抓腿,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顾晏对司星祈的困境并无过多在意,但深知若大理寺卿途中遭遇不测,其后果势必波及司星余,更不愿见黎洛独自在旁偷笑。 顾晏忽地咳嗽一声,这一声竟让魏莲生惊得瞬间飘起,朝朝见此对魏莲生投去一个不屑的白眼,随即从司星祈的腿上优雅地站起。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在原地消失无踪。 顾晏甫一恢复自由,便迅速作出安排。 命令车队妥善照料司星祈,并亲自挑选了千户盛战及两名精锐亲兵,即刻启程随他去追司星余。 一直默不作声的拂尘此时牵来一匹马,缓缓言道:“我与你们同行,若我们先行抵达京城,我便能与你等一同面圣。” 顾晏闻言,微微颔首,随即跃上马背,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黎洛见状,急欲跟随,不料顾晏手腕一转,马鞭精准地缠上了他座下马匹的腿弯,顿时马匹失衡,连带黎洛也要摔个嘴啃泥。 行风见状,眼疾手快地护住了自家主子,避免了一场可能的尴尬与危险。 “洛川王,这队伍必须得留一人统领,思来想去,就托付于你了。我们京城再见。” 堪堪稳住身形的黎洛猛然一拂衣袖,拳头紧握,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心中的波澜渐趋平静,他又重新挂上了那抹温文尔雅、贵气逼人的笑容。 黎洛轻轻一拉缰绳,目光中夹杂着几分不耐,斜睨着身旁因疼痛而皱眉的司星祈。 “速速为大理寺卿寻来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他那双腿金贵得很,毕竟是首辅府中唯一的男嗣,不容有失。” 行风闻言,立即拱手应承,随即转身疾步去寻医。 话说司星余所骑的烈焰,果真是名不虚传的汗血宝马,其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不多时,便已将御宁卫的队伍远远抛诸脑后。与此同时,朝朝与魏莲生也成功追赶上了司星余。 魏莲生身形一闪,猫儿一般轻盈地跃入坠子之中。 司星余察觉到魏莲生的慌乱,旋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中了然,能让他如此失态的,定是顾晏无疑。 她轻轻抚摸着坠子,眼含笑意,却未发一语。 司星余转头去看朝朝,只见她一直飘在身边,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周围的景色。 朝朝与司星余及无为道人共历多年修行,却鲜少涉足尘世,此刻的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朝朝虽然已是魂体,再不能体会这世间的花香风暖,但此刻的自由却是实打实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无论是朝朝还是司星余,都不曾畅快的感受过这个世界,却在此刻,天地间只有她们这三个自由的灵魂。 朝朝飘荡了一会,兴奋地靠坐在司星余身后。 “小姐,这个世界真漂亮。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走出枫林寨,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若能一直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该多好。 一人、一马、一魂,司星余她们就这样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肆意驰骋,直至黄昏将去,暮色降临。 “唏律律!”司星余轻轻拉紧缰绳,停在一村口牌楼下。 她目光向上望去,只见牌楼上赫然刻着“黄村”二字。 此刻,夕阳已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下,这座村落仿佛被夜的帷幕深深笼罩,仅有几抹微弱的灯火在幽暗的天幕下摇曳,为这寂静的夜添上了一抹寒意。 司星余环顾周遭,目光所及之处,唯有一座被岁月侵蚀的土地庙孤零零地矗立,其木质的牌匾早已斑驳不堪,甚至“土地”二字中的一半也已颓然落地。 司星余轻盈地从马背上跃下,轻抚着烈焰那温热的身躯,以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指令,示意它留在原地等候。 随后,司星余上前,缓缓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土地庙大门,一股沉积已久的尘土气息瞬间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 她一手轻掩口鼻,另一手则轻轻挥动,试图驱散那厚重的尘埃,同时眯起双眼,小心翼翼地踏入其中。 庙内空间虽不宽敞,却处处透露着岁月的痕迹与荒凉的氛围。司星余右手微动,指尖轻触间,一张火符骤然燃起,虽光芒微弱,却足以照亮这方寸之地。 朝朝寻到一堆干燥的草料,司星余手一抖,火符精准落下,瞬间,四周便被一片温馨而明亮的火光所包围。 “小姐,别看了?快坐下来休息一下。看来,今晚我们得在这土地庙中借宿一晚了。” 司星余对这土地庙总有一种莫名的异样感,仿佛有什么隐晦的气息在周围游走,却又难以言明其确切之处。她兀自困惑着,缓步走向火堆,席地而坐,双手烤着火。 她的目光紧随着火焰的跳跃而缓缓游离,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饥饿感打破了这份宁静,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声响。 “都怪司星祈那个家伙,跑得太匆忙,什么干粮都没带。”司星余无奈苦笑。 “或许……”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相视一笑间,默契已生。 “小姐,或许我可以去附近的村落走一趟,看看是否还有亮着灯火的人家。若有,我便施展显形符,上门去乞求一些食物来。”朝朝主动请缨,眼中闪烁着坚定与关怀。 “那就有劳你了,朝朝。” 在距离黄村尚有一段蜿蜒路径的茂密树林中,顾晏一行人选择在此地稍作休憩与整理。 司星余因对归京之路不甚了解,她们的行踪已然悄然偏离了既定的轨迹。 此刻,顾晏他们依循着细微的线索奋力追寻,却遗憾地发现司星余已走得太远,偏离了归京最近的道路。 第25章 画皮师 夜色已如墨般深沉,周围的地形更是错综复杂,布满了未知与危险,实非继续盲目追赶的明智之举。 此刻,在那几人合抱才能围拢的参天大树之巅,站立着一位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 他悠闲地叼着一根草,眼神锐利地眺望着远方,仿佛能穿透黑暗,洞察一切。 待他清晰地捕捉到远处那微弱如星光般闪烁的点点光芒后,只见他的腮帮子轻轻一鼓,那根草叶便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枚锋利的飞镖,划破夜空,疾驰而去。 此人正是名震一方的千户盛战,而这飞叶成镖的绝技,更是他的独门绝活。 盛战大步流星地走到顾晏面前,双手抱拳,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敬意。 “大人,鉴于国师对返京之路尚不熟知,加之未曾携带干粮,依属下之见,她极有可能会选择就近休憩。而环顾四周,唯有一处可供歇息之地,那便是不远处的黄村。” “黄村”如一记鞭子,打在了拂尘的心头。 原本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凝神的拂尘,那转动的念珠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骤然停滞。 与此同时,他那狭长的眼眸猛地睁开,精光一闪而逝,仿佛洞察了世间万千。 然而,这抹精光转瞬即逝,眼眸重又合上,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手中念珠,却再未有过丝毫移动。 拂尘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那些血色的画面再度重现在眼前。 “阿晏,你从黄村回来了,怎么样,稳定住了吗?”画面中的顾晏一脸憔悴。 “回禀太子殿下,算是稳住了,不过盛战和差不多五十多个御宁卫兄弟都折在那里了。” “什么!” “黄村出了一位号称‘极乐大帝’的画皮师,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变成了画皮,那真是一种诡异的极乐。盛战最后用了一命抵一命的方法才得以烧死那个画皮师。” 随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色景象逐渐消散。 那些总是徘徊在他脑海里的画面,让拂尘从小就十分困惑。 那是他从不曾经历的一切,却如同前世的烙印,让他不由自主地循迹。 画面里的顾晏和自己十分熟稔。 不仅如此,拂尘清晰地感知到,他就是画面中的太子殿下。 可这一切,都是虚妄。 拂尘缓缓睁开了他的眼眸,那双眸子宛如一顷死水,平静无澜,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被彻底封印。 “黄村,画皮师……如今,天命所归的司星余已然现身,这一切的轨迹,或许将因此而改写。” 不再沉溺于纷繁的思绪之中,拂尘毅然起身,轻拂去衣襟上的尘埃,目光转而投向顾晏,沉声道: “指挥使大人,贫僧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不去。我们不宜在此多做停留,应尽快找到国师,方为上策。” 顾晏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凝聚起一抹忧虑。 尽管他内心深处对拂尘这个妖僧有一种天然的戒备,但不可否认的是,拂尘确实拥有着不容小觑的能力。 于是,顾晏没有再多言,只是果断地翻身跃上战马,他微微扬起下巴,向身旁的盛战投去一个示意的眼神,后者立刻会意,一骑当先为众人带路。 朝朝缓缓飘向村庄中那抹微弱却引人注目的光亮,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阵阵不安的涟漪。 这黄村,太静了,静得诡异。 朝朝悄无声息地收起了显形符,以她那虚无缥缈的魂体形态,向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屋舍靠近。 她谨慎至极,生怕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气息,只敢借着门缝间狭窄的视野,悄悄窥视着屋内的一切。 屋内,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正端坐在一张宽大的桌案旁,全神贯注地挥动画笔,在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上细细勾勒。 她的动作优雅而迟缓,似乎每一笔都蕴含着无尽的深意,不时还会停下来,仔细端详自己的作品。 然而,就在这宁静中,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咪突然跃上了桌案。 “孽!” 这只猫咪并非寻常之物,它猛然间对着朝朝所在的方向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叫声。 那叫声尖锐而刺耳,根本不属于任何猫咪应有的声线,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哎呦,孽,你别弄坏了我的皮子。” 女人尖叫一声,只是这声音却带着一丝粗犷,就像是砂纸磨过金属一样的感觉。 她捧起桌上的“画作”,对着光亮去看。 门外的朝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赫然是一张人皮,却描画着精细的五官和妆容。 那只通体纯黑的猫,一直对着朝朝的方向,兀自“孽!孽!”的叫个不停。 女子察觉到不对,放下皮子,走向门口,猛地拉开大门,却什么都没有。 她使劲地嗅了嗅,啧了一声。 “果然有什么来过,看来这村子进外人了。” 女子以指尖轻轻掠过发梢,勾起一抹令人心动的媚笑。 她优雅地转身,将桌上慵懒的猫咪拥入怀中,轻柔地抚摸着,直至最后一抚变得稍重,猫咪惊声尖叫。 紧接着,她毫不留情地将猫咪抛至一旁,双手迅速穿梭于发间,汇聚于脑后,随后猛然一拽。 刹那间,一张外皮剥离下来,暴露出下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血红的血管如同活物般蠕动,那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那张剥落的皮子,犹如被遗弃的华服,随意地躺在她的脚边。而这时,一团血色的手臂,缓缓伸向桌上那张新绘制的皮子,最终将其紧紧缠绕,再次穿戴于身。 “啊……”一声满足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女子缓缓转身,坐于梳妆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更为精致、无瑕的脸庞,仿佛世间一切美好都凝聚于此。 她一只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庞,另一只手猛地拉过那只猫,用指甲对着它爪子上的软垫,轻轻一划。 一股带着浓烈臭气的黑色物质流淌出来,女人用一个小碗接住,随后便将猫推下梳妆台。 第26章 极乐 她拿过眉笔,蘸着那液体,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的画着眉。 “极乐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看看是谁闯进了我们的极乐天堂。” 司星余面前的火堆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她猛地站起身来,手扶着腰间的软剑,警惕的环视四周。 土地庙中的土地像早已碎裂,而此刻依稀能看到它的眼睛流出了血泪。 司星余走到土地像面前,一手伸向土地像前的虚空,闭目感知着什么。 司星余眉头紧锁,显出一丝痛苦。 “救……救……这片土地。画……皮,极……乐,魂……” 断断续续的话语,使得司星余眉头皱的更紧,正费劲分辨这到底是何意思的时候。 土地庙的门“啪”的一声开了。 “小姐,有妖精。” 司星余转过身,看到一脸惶恐的朝朝,不禁扶额,叹息了一声。 朝朝实在是在人间呆的太久,总是忘记自己魂体的身份,下意识的就流露出属于人类的脆弱。 “别慌!说说你遇到了什么。” “小姐,我看到……” 土地庙位于黄村的东面,原定路线根本到不了这里,但司星余实在跑的太过欢快,直接绕到了另一面。 而顾晏等人正立于黄村西面,此刻的黄村如同熟睡了一般,一片寂静。 月上中天,夜风侵怀,顾晏立于马上,感到一股寒意。 忽然整个黄村都亮了起来,仿佛一下子醒了过来。 一股缥缈的烟雾如同有意识一样,蠕动着向四周爬行,渐渐淹没整个村子。 朦胧的烟雾中传出缥缈的乐声,如梦似幻,听的人不禁浑身发麻。 “唵嘛呢叭咪吽……”拂尘诵经的声音虽轻,却十分有力量,一下子就破开这乐声对众人的干扰。 顾晏抽出长刀,“铮”的一声,众人猛地一惊。 “取布团塞耳,隔绝乐声干扰。随我进村,若有难以抵挡的危险,可退,去求援,不必恋战。” 顾晏声音冷酷,但众人皆是心头一暖。 拂尘亦是抬眸多看了顾晏两眼。 布团阻挡了五感的听觉,愈发衬托着其他的感觉敏锐起来。 村中的雾气经拂尘看过,无毒。众人便放心大胆地向里走去。 盛战耸了耸鼻子,使劲嗅了嗅,一股磨豆腐的豆香在空中飘着,引得赶了一天路的众人愈发饥肠辘辘。 顾晏只是微微斜了一下眼睛,便捕捉到身边亲兵喉头一动,似是馋虫勾起,咽了口水。 顾晏朝盛战一点头,盛战双手一拱,表示领命。 盛战身形一展,登时身轻如燕跃至墙头,手掌一撑翻身就进了院内。 不过一瞬,便见脸如菜色的盛战翻了回来。 虽说盛战是个从战场上真正拼杀过的热血男儿,但他却是个处理诡案的小白。 当初镇魂司设立,抽走了曾经处理过诡案的御宁卫。 镇抚司出现了人员不足,盛战就是这么直接从军队被抽调成镇抚司千户。 顾晏见盛战脸色,便知此处内有蹊跷。长刀一横,直接劈出,院门直接碎裂。 院中石磨正在吱吱呀呀地磨着豆子,一位妇人正转到正对院门的位置,此刻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复又低头继续磨着豆子。 石磨旁边一个孩子正在抛着球。 当然,如果能忽略那个球是一个骷髅的事实,院中一切还能算得上几分正常。 然而这诡异的正常,从石磨转过来那一刻被打破。 无论是磨磨的妇人还是抛球的孩子,都只是一张完整的人皮,内里全空,就如同风筝一样的扁平。 见此情景,饶是身经百战的顾晏也不禁头皮发麻。 盛战更是觉得脊背发凉,冷汗顺着脊柱滑下,一片濡湿的感觉直刺的汗毛根根直立。 但见两张皮子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顾晏左手一摆,众人慢慢退出院子。 直到双足踏上村头土路,完全离开院落范围,身旁亲兵兀自一抖,长舒一口气。 还不及众人说上什么,便有一人慌乱地撞上了顾晏。 突然之间,听力受阻的意外状况让顾晏措手不及,他猛地一晃,差点失去平衡。 顾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眉头紧锁,目光迅速扫视四周。 只见一位女子不慎摔倒在地,她精致的绣眉轻轻蹙起,脸色略显苍白,一只手紧紧抓着脚踝,显然是因为扭伤而疼痛难忍。 这位女子容貌出众,美得不可方物,仅仅是那张脸,就足以让人心生怜爱,涌起无限柔情。 她此刻面带羞涩,目光温柔地望向顾晏,红唇微启,似乎欲言又止。 “大人,小女子不慎扭伤了脚踝,能否请您伸出援手,扶我一把呢?”她的声音轻柔而带着一丝恳求,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顾晏冷哼一声,手指轻轻叩击着刀鞘。 他并不说话,微微歪着头,盯着女子。 被顾晏盯着的感觉着实不好,女子媚笑一声,抬头看了看月亮。 顾晏眉头一皱,察觉到一丝不妙。 此刻烟雾围绕着众人,却并不上前,形成了一块真空地带。 明月高悬,今日的月光格外的亮,将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几乎交叠在一起。 影子落在女子的身上,隐去了她的面容。 一股子寒意爬上了每个人的胳膊。 拂尘似有所感,大呼一声:“不好!” 女子猛地笑了起来,“太迟了。” “孽。” 一只灵巧的黑猫跳上女子的身上,踩住了众人的影子,那低沉可怖的叫声,让众人心头一紧。 下一秒女子的手已经抚上顾晏的脸颊,整个人都贴在了顾晏身上。 顾晏只觉得一股非人的阴凉,爬上了他的皮肤,很恶心,却说不出一句话。 女子娇声媚笑,气息喷在顾晏的耳朵边:“奴家好喜欢你这张皮子,不如把它给我穿可好?” 顾晏目光阴冷,女子却意外的笑得畅快。 女子轻佻地缠上顾晏的脖子,却目光一偏,复又落在拂尘的身上。 拂尘手持佛珠,默念佛经,虽被邪物踩着影子动不得身,却有佛光护体。 “你这和尚,生得这么好看,偏要出家,真是可惜了这副皮囊。” 第27章 极乐境 女子随手一挥,又出现几张飘着的皮子。 “这个男人我带走了,你们这些人就留在我的极乐境吧。” 周围徘徊的雾气一下子扑了过来,淹没了众人的身影。 雾气中传来沙沙的声响,拂尘透过佛光看去,剩下的所有人,都各自被一张皮子裹住,每个人的眼睛上都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翳壳。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断壁残垣,黄土城楼。 盛战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眨了眨眼睛,牌匾字迹不变。 永昌。 永昌二字出现,盛战便觉得头皮发麻,反胃想吐,下意识就想逃走。 可惜不等他做出反应,这具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同手同脚的晃向城门。 盛战机械的被身体拖着走。 越走近,越觉得心脏似乎被什么攥紧了。 那就是他记忆力的地方。 城门破败,三三两两的守城士兵颓废地靠在一旁,对于进进出出的人,只斜上一眼,根本不管。 盛战几乎如游魂一般,被推着走。 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满是逃难的人。 他们面容憔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绝望与疲惫,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勉力支撑。 时不时还能看到已经饿死的人,周围的难民毫不忌讳地在尸体上翻找着。 饥饿、伤病、寒冷。 他们四处张望,眼神像狼一样让人心惊。 盛战依旧被身体拖着前行,远处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奔跑着,猛地撞到了他,盛战踉跄一下,那人却一下子扑倒在地。 “跑!往哪里跑。敢偷我的窝头,你不想活了吧。”撞了他的人,几乎瘦得皮包骨头,根本受不住盛战这种体量的撞击,一下子倒在地上。 追赶这人的,是一个刀疤脸,那如同蜈蚣一样爬在脸上的可怖疤痕,盛战内心脱口大喊着:“李狠子。” “求求你,求求你,我的母亲快死了,求你把窝头给我吧。” 李狠子狞笑着,扯过这羸弱的瘦子,拿手拍着他的脸。 “想要,也不是不行,你捡得起来就行。”话音刚落,李狠子便用脚碾过窝头,随后用沾满棒渣的脚踩在瘦子脸上。 “好吃吗?甜吧。” 瘦子目光呆滞,脸上都是血,沾着土和棒渣。 李狠子拍拍手,大笑着走了。 盛战的心仿佛也被狠狠地碾过,他记得李狠子的脸,那是他透过炉灶缝隙,最后的记忆。 盛战觉得喘不上气,有什么攥紧了他的喉咙,他想挣扎。 然而这具身体却执着地前行。 最终拖着他来到了一处宅院。 这处宅院很大,窥一处可见一斑,砖瓦结实,用料考究,虽然一片荒凉,却仍可见当年的繁华。 门口处牌匾已经掉在地上,一阵风过,尘土散开一些,依稀可见——盛宅。 盛战眼睛通红,满脸都是泪痕。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口中呜咽不止。 然而这身体根本由不得他,僵硬地拖拽着撞开了大门。 门内都是横生的荒草,院内墙上可见火舌舔舐过的痕迹,还有道道刀痕,已经化成暗黑色的血迹。 忽然门内景色一变。 冲天的火光燃起,周围都是大声呼喊的声音。 “快点搜,这盛宅一定还有粮食,有了粮食我们就饿不死了!” 一男一女被破布堵住嘴,压着跪在地上。 李狠子拿着长刀,搭在女子的脖颈上。 “夫人啊,你那么仁慈,开仓放粮,不忍心我们挨饿受冻。现在,粮又不够了,你说该怎么办?” 李狠子拖着长音,面带戏谑,但神色却是异常狰狞。 “大哥,没有粮食了。” 听到底下兄弟回复,这盛宅没有粮了,李狠子眼神一凛,一记耳光打在女人脸上。 女人的脸登时肿起老高。 “干,娘希匹的,没有那么多粮,你装什么好人。” 李狠子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狞笑着手上用力。 女人剧烈地挣扎起来,奈何嘴里塞着布,只有血丝流出嘴角。 旁边跪着的男人,突然呜咽一声,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祈求放过他们。 然而这满院子的人,都是衣衫褴褛的饿狼,没人想放过他们。 饥饿的人,被喂饱了一次,反而会变得更饿。 火光之中,那些人的眼神堪比狼群。 李狠子也不多说废话,摆了摆手,吩咐把人拖到厨房去。 厨房里早已等候着一个魁梧的汉子,他手握着有些卷刃的刀具,盯着两人眼睛发红。 “行了,做了吧。” 女人和男人疯狂摇着头,拼命磕头,可惜所有人都在那里等着。 拿着刀的本身就是一个屠夫,此刻这两个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待宰的牲畜。 炉灶上冒着热气,是这宅子里仅剩的面,揉制的馒头。 魁梧汉子,一把拉过女人,就那么往案子上一搭。 手中的刀顺着脖颈直接划开,温热的血溅了男人一脸,男人直接傻在离原地。 汉子扯过一个大盆,像给牲口放血一样,直接把女人的脖子搭在盆沿上。 空气中都是浓重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呆愣的男人似乎一下子缓了过来,猛地扑到案子上不动了。 魁梧汉子一愣,上前翻转男人的身体,只见案上的刀插在他的胸口,已然没了气息。 汉子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待放血完毕,直接拿起刀具,用卷刃的一边,顺着脖颈就是一旋。 李狠子大声朝外面吆喝着:“今天的‘黄羊肉’人人有份啊。” 门外具是吹哨欢呼的声音。 旁观一切的盛战此刻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白扩大,瞳仁上翻,眼看就要不行了。 忽的他手脚的束缚消失了,他一下子跌坐下地。 一种软绵绵的触感爬上了他的脊背,顺着向他的脸颊拂来。 温热的气息喷在盛战的耳边,一股迷乱人心智的声音,钻入他的脑海。 “痛苦吗?想解脱吗?” “别怕,抬起你的手。对,再往上。头,很疼吧,打开它,就不疼了。来吧,加入我们的极乐境,忘却所有的痛苦。” 盛战的眼中已经看不到瞳仁,全部都是充满血丝的眼白。 他的手抓在头顶,眼看就要撕下自己的皮囊。 第28章 汇合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盛战的左脸上响起。 盛战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焦点,他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脸颊,那微微凸起的纹路还在灼热地疼痛。 “清醒了吗?如果还没清醒,我不介意再给你一巴掌。” 盛战凝视着眼前目光狠厉的女子,头脑还有些模糊。 他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然后用力地在自己脸上甩了两记耳光,左右对称。 再次抬头时,女子的形象在他眼中变得更加清晰。 “国……师?”他终于认出了来人。 原来是司星余赶到了。 原本在土地庙中的司星余,目睹整个村庄被雾气笼罩,所有的雾气都向村西边汇聚。 好奇心驱使下,司星余便跟随着雾气而去。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司星余一直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悄悄地躲在一旁,观察着画皮师的动向。 她目睹顾晏被画皮师捉走,而众人被围困,自己却分身乏术,只好让朝朝先去追踪画皮师,而自己则留下解救众人。 未曾料到,对盛战出手的画皮师竟有些手段,缠住盛战的同时,还能将司星余困在一个梦境迷宫之中,让她在其中迷失了许久。 终于从梦境中挣脱,眼前的一幕几乎令人绝望。盛战似乎已濒临自裁的边缘。 司星余想要唤醒盛战,刚一触碰,就卷入了盛战的记忆中。 “擦干你的血泪吧。”司星余轻声说道。 自从在这个世界醒来,司星余便拥有了窥探他人记忆的异能。 卷入盛战的记忆,让司星余感到一阵生理上的不适。 那浓烈的血腥味仿佛穿越记忆,跟着回到了现实之中,此刻司星余的胃里翻江倒海。 盛战仍旧跪坐在地,司星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到京城后,来镇魂司找我。你的印堂中隐现黑气,命中注定有一劫难。我刚刚为你卜了一卦,只有跟随在我身边,这劫难才能得以化解。” “我……”盛战欲言又止。 “不要急于拒绝,仔细考虑一下。现在,快点起来吧,我们得去救顾指挥使,否则就要被妖精吞噬了。” 盛战一听说顾晏出了状况,立刻站起身来。 稍作镇定后,他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悦的肉腥味,腐烂且令人作呕。 看到盛战紧皱眉头,司星余轻轻挑了挑眉,指向前方的地面。 盛战顺着司星余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团焦黑之物。 他掩住口鼻,走上前去,用鞋尖轻轻一拨。 鞋尖触碰到的物体有些黏腻,仔细一看,盛战的眼睛瞪得溜圆,随即转过头去,忍不住呕吐起来。 “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救了。”司星余带着一丝轻蔑说道,同时抓起一个水囊,将里面的鸡血全部倾倒在那团黑色的焦炭上。 原本为月娘案准备的大量鸡血未能派上用场,此时却意外地发挥了作用。 多亏了朝朝不辞辛劳,装满了好几个水囊。 司星余一边倒鸡血,一边开始解释。 毕竟,躺在那里的焦炭曾是盛战的同袍,司星余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出一个解释。 “他们所面对的,不过是些低级的画皮,战斗力微乎其微。只要保持坚定的意志,不受迷惑,便能坚持到我抵达。” “遗憾的是,当我赶到时,他们已经与画皮纠缠在一起。凡人与妖物的苟合,导致他们在睡梦中就被吸走了精气。” “我抵达现场时,他们已被完全吸干,身体也被画皮撕开,内脏散落一地,根本无法挽救。” “我只能施放一道五雷符,算是为他们留下最后的尊严吧。” 焦黑的尸骨上洒满了鸡血,那股气味足以让人隔夜饭都吐出来。 盛战捂住嘴巴,强忍着恶心,微弱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 “佛子拂尘在哪里?我记得他当时也被定住了,那家伙长得那么妖孽,不会被惦记了吧?” 随着司星余的手指轻轻一挥,周围的雾气仿佛极为忌惮,迅速沿着她所指的方向退散。 盛战一眼就看到了佛光之中闭目不动的佛子拂尘。 不知为何,盛战等人都是一人分的一只画皮,而拂尘周围至少有五只画皮围绕着。 那些画皮全部变化成赤裸的美人,在拂尘面前搔首弄姿。 碍于拂尘的佛光护体,这些画皮靠近不得,只能扭动着身躯,发出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奈何他们对上的是妖僧拂尘。 此刻拂尘紧闭双眼,对外界一切不为所动。 他的面容清冷无波,半分动摇都不曾有。 司星余也觉得分外无趣,那些白花花扭动的身体,就好像一堆蠕动的蛆,让司星余更觉恶心。 司星余叹息一声,掏出一张五雷符,直接甩了出去。 太恶心了,还是毁灭吧。 察觉到佛光外的阵阵雷动,拂尘睁开眼睛。 只见司星余一张又一张地丢出符咒,把周围的画皮雷的外焦里嫩。 一张火符漫成火海,焚尽了所有画皮。 一张风符卷过,连渣子都没留下一点。 司星余拍拍手上那不存在的土,拿出一方手帕静静擦拭。 “真脏!” 拂尘只觉得额顶青筋微跳,这个司星余怎么和画面里的样子,差距这么大呢。 “好了,圣僧,是时候起身了,我们得开始工作了。”司星余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脸上掠过一丝庆幸的神情。 幸运的是,她天性懒散,为了偷懒,她磨炼出了一身卓越的辅助技能。 无论是灵媒术还是符咒,她都运用得炉火纯青。 画皮向来喜欢根据个人特点来施展,能够变幻出各种魅惑的形态。 想象一下,如果这些画皮在面对她的一刹那,突然变成了裸男,那将是多么尴尬的局面。 红烛罗帐,暖玉温香。 顾晏衣衫半解,平躺在一张榻上。 身侧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右手撑脸,左手划过顾晏的胸膛,笑着看着顾晏。 顾晏额上青筋暴起,脸色沉得能冻死人。 “大人,你这身体我是真的喜欢。摸上去好滑哦,不知道尝起来会是什么滋味呢?” 第29章 解救 司星余带着盛战和拂尘,循着朝朝留下的路引,找到了画皮师藏匿的地方。 此时,几人站在门外,思考着到底要不要破门而入。 这露骨的虎狼之词,万一破开门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可怎么办。 尤其是盛战,听了上司这等窘迫时刻,他感觉自己可以考虑养老问题了,要不此事结束告老还乡吧。 司星余的神色异常精彩,此刻仅仅是想象,便已令他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然而,画皮师的鉴赏力确实不俗,若能占据顾晏的皮囊,那将是权势与美貌兼得。 但现在显然不是沉溺于幻想的时刻。 来不及多想,司星余迅速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实话实说,我并不愿意打扰你们。但考虑到这位男士毕竟挂着我未婚夫的头衔,这么让你占尽便宜,我也会有几分不爽的。” 司星余没有多言,立即施展玄门秘法,配合判官笔,一道光刃直劈向画皮师。 画皮师反应敏捷,眼见情况突变,迅速抓起一旁的纱幔,试图卷住刀刃。 但判官笔配合玄门秘法,实非凡物。 只见光芒四射,纱幔被炸裂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地飘散。 司星余一击未果,立刻调整光刃方向,向一旁潜伏的黑色妖猫横扫而去。 随着一声尖锐的嚎叫,妖猫在光刃的切割下化为一缕黑烟,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失去了妖猫的法力束缚,顾晏迅速翻身而起,一把抓起旁边的大氅,迅速披在身上。 他的目光转向盛战,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盛战急忙甩动手臂,将绣春刀向顾晏投掷而去。 顾晏伸手稳稳接住长刀,随即横向一扫,目标直指画皮师的头部。 画皮师轻蔑一笑,嘲讽道:“果然是个绝情的男子,真是无趣。” 话音未落,她便轻盈地跃起,像猫一样跳上房梁,四肢着地,踩着房梁破开屋顶,迅速逃离。 “哇,这个画皮师真是不同凡响。”司星余自言自语,却突然发现一张臭脸挡在了她的视线中。 顾晏的脸上带着一抹潮红,显露出羞恼和愤怒。 不知为何,司星余还感觉到了一丝嗔怪。 这个念头让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汗毛直立。 顾晏,这位性格阴郁且带有些许傲气的人物,怎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一定是误会了。注意到司星余回避的目光,顾晏回想起她之前对画皮师的言辞。 其他事情都不足挂齿,关键在于她公开承认他是她的未婚夫。 “既然你已经看了我的身体,待我们返回京城,我便前去提亲,你觉得如何?”他问。 “什么?你在说什么?”司星余惊愕地回应。 “你声称我是你的未婚夫,若我被他人侵犯,你自然会感到不快。然而,方才你破门而入,也目睹了一切,因此你应当承担相应的责任。”顾晏继续说。 司星余紧握着手中的光刃,心中疑惑顾晏是否被某种邪灵附身。 “这位兄台,你没事吧?”她问道。 “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她反驳道。 盛战此刻倒吸一口冷气,转身迅速离开了房间。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还想活命。 贵圈太乱,盛战表示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上司那傲娇小媳妇一样的神情,他也没看到。 顾晏依旧盯着司星余,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委屈。 司星余一把拉过顾晏,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双目紧闭,似有所感。 不多时,便放开了顾晏。 司星余眉头紧皱,再次把手放在了顾晏额头。 “没中邪,也没发烧,你在说什么胡话。” “怎么,看了我的身子,你却不想负责吗?” 司星余嘴角抽搐,手一抖,收了光刃,眼刀飞过,冷哼一声就出了门。 顾晏不明就里,裹着大氅就追了出去。 不想拂尘突然挡在了他面前。 “顾指挥使难道被邪灵附体了吗?” 旁边的盛战更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大人,姑娘也不是这么追的?” 顾晏白了两人一眼,心道我还能不知道姑娘不是这么追的吗?这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顺势试一把。 盛战摇了摇头,哆嗦了一下。 万年的铁树不开花,一开花也挺吓人呢。 出了门外,司星余察觉到朝朝的气息不在附近,便知她又去追踪画皮师了。 司星余也不着急,直接在村庄里闲逛起来。 反正除了这个画皮师,其他在村庄中飘荡的画皮,都是最初等级的皮子,根本构不成威胁。 只要见了飘荡的画皮,便是一记雷符。 只砸得整个黄村仿佛被炮轰过一样惨烈。 司星余一边丢着雷符,一边思考着。 一般邪修到这种级别的画皮师,通常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们常常隐匿于尘世之中,悄无声息地窃取一个又一个的皮囊。 这些皮囊连带着皮囊主人的一切,尽归画皮师所有。 画皮师可以在这个世间极尽享乐,根本不会像这个画皮师一样,剥了一个村庄人的皮子,却让他们仍然像活着的时候一样。 她似乎在塑造一种极乐的假象,探究这些人身上的伤痛,然后企图成为一个救人于水火的救世主。 这个画皮师,似乎把这当成了一种乐趣。一种活法。 这一定和画皮师本身的来历有关系。 不过这个画皮师也如其他成精的画皮一样,狡诈且飘忽不定,令人难以捉摸。 顾晏神色泰然地追上司星余,亦步亦趋地跟在司星余身后。 司星余斜了一眼,也不作声。 “阿余,不去抓那个……女妖精吗?” 司星余噗嗤一笑。 “不是女妖精,是画皮师。” “画皮师也有很多种,曾有古籍记载,可以纸为皮,以骨血炼制画笔,抽精魄注入其中,可得纸媒画皮。” “亦有妖魔化形失败,遂剥人皮修炼邪术。” “总之,画皮师也有很多种,需要稍加区分,找到最准确的降服之法。不过,也不能放任,画皮师逃了,可是十分不好找。不过无须担心,朝朝和莲生都跟着去了。等画皮师下一个落脚点确定,我们就去收尾。” 第30章 斩妖 “那画皮师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你看我们几个不都被……” “那是你们没用。画皮师最厉害的本事是藏匿,实际上所有的画皮师都是战五渣。”司星余略带一丝嫌弃的扫视了顾晏等人。 虽然听不懂什么叫战五渣,但还是感觉到了司星余的嫌弃,几人俱是一脸苦笑。 “不过也说不上都是你们的问题吧,主要就是她竟然身边有一只孽,那可不是一般的邪兽。是渡劫未过的妖物,一种邪化身,对你们而言的确厉害。” 眼见村子里飘荡的画皮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朝朝也回来了。 盛战看不见朝朝,但顾晏和拂尘却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司星余,而司星余也是不住的点头。 一处破败的地窖,只有一盏幽幽的烛火。 火芯噼里啪啦地响着,眼看就要熄灭。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喘息传来,在昏暗的烛火角落,一道阴影打在墙上颤抖不已。 “可恶,竟然杀掉了孽。咳咳,等我缓过来,要剥了你们的皮子做鼓面。” 突然间,一束光线透过地窖口射入。紧接着,一声“咚”,似乎有物体坠入了地窖。 司星余和他的同伴们根据朝朝提供的信息,迅速赶到了画皮师的潜伏之处。眼前赫然出现的,竟是那个磨豆子的院子。 司星余悄无声息地处理了院子里的皮子,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地窖的盖板,一跃而下。 就在司星余跳入地窖的瞬间,她右手一挥,符咒飞出,精准地贴在了地窖的四面墙上,彻底封堵了画皮师的所有逃生路径。 即便泥人尚存三分气,更何况画皮师已被逼至如此绝境。 画皮师的愤怒引发了烛火的剧烈摇曳。 随着画皮师双手一挥,他头顶的皮肤被迅速撕裂开来,那蠕动的血肉之躯,拖着精美的皮囊,一步步逼近司星余。 在这狭窄的地窖中,摇曳的烛光将画皮师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些扭曲的血管仿佛变成了触须,缓缓地、试探性地向司星余延伸。 司星余眉头紧锁,她知道画皮师并不擅长正面战斗,却极为精通洞察人心。 那些扭曲的血管,在烛光的映照下,让司星余感到一阵阵眩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在她的脑海中萌芽。 那是一些陌生的景象,乌云密布的天空,干涸的土地,河床上满是浑浊的水流,似乎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那气味仿佛透过画面扑面而来。 司星余突然瞪大了眼睛,画面中的那个人,难道是她自己吗? 一位女子挥舞着熊熊燃烧的长剑,在布满牌匾的殿堂中肆意横行。四处火光冲天,然而她似乎毫无所感,从容地穿越在火焰之中。 随着她的步伐,血流成河。尽管看不清她的面容,司星余却分明感觉到,那正是她。那股阴冷而血腥的气息,让“堕魔”这个词突然在司星余的脑海中浮现。 无缘无故的,司星余被这幅强烈的画面震撼得浑身颤抖,血色逐渐染红了她的双眼。 “你恨吗?不要怀疑,这正是你的记忆,深藏在你灵魂深处的记忆。看吧,一切都在你的脚下臣服,这是多么令人畅快的事情。” “你看看,你那个不作为的父亲,抛弃你的母亲,拿你的幸福去牺牲的妹妹,那个满口礼义廉耻和孝道的虚伪兄长。这个世界上哪有在乎你的人。他们不过都是一群蝼蚁,应该躺在你脚下的蝼蚁,却堂而皇之地趴在你的身上吸血。一边吸你的血,一边唾弃着你。” “人类是多么的虚伪,他们用你配阴婚,就算你摆脱了阴婚,你还有指腹为婚的婚约。没有人问你,你想要什么。” “你的师傅救你,只是希望你不堕魔。来,让我带你看看更深的记忆吧。” 血色蔓延,司星余的眼睛流出了血泪,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画面中的无为道人用缚神索束缚住了她,将她放置在祭台之上。 她剧烈地挣扎着,却只能看到无为道人冷漠的神情。 “师父,不要杀我!”司星余剧烈的喘息,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当顾晏跌入地窖的那一刻,他目睹了司星余的崩溃。那些蠕动着触手,有一只格外醒目。一条拿着匕首的触手,正向司星余猛扑过去。 顾晏迅速抓住司星余的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背部承受了所有的刀击。 顾晏不顾自身的伤痛,紧紧抱着司星余,一跃而起,离开了地窖。 紧接着,地窖的盖板在一股巨大的力量作用下,轰然碎裂。 顾晏将司星余救出后,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仿佛有些画面开始涌入他的意识之中。 在祭台之上,顾晏面无表情地握着一把散发出幽蓝光芒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向司星余的手腕挥去。鲜血沿着祭台的沟槽缓缓流淌,汇聚成一个神秘的咒文图案。 目睹这一幕的顾晏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不禁吐出一口鲜血,恰好溅在怀中的司星余脸上。 与此同时,地窖的入口处,一团蠕动的血管缓缓爬出,体积逐渐增大,伴随着嘶嘶声。不久,一堆皮囊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飘过院墙,向那团血管聚集。 随着一个接一个皮囊融入血管,那些原本蠕动的血管变得更加明显,一张张人脸在其中若隐若现,时而显现出轮廓,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在院落中,前来接应的拂尘和盛战均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拂尘迅速取出司星余留给他的以防万一的符咒,迅速地封住了周围的墙面。 他拿起佛珠,原地坐下,双手合十,随着拂尘的吟诵,肉眼可见的梵文佛经一个接一个地漂浮在空中,压制着血管怪物的蔓延。 司星余,被顾晏喷了一脸鲜血,睫毛微颤,眉头紧锁。 躺在祭台上的司星余,随着血液的流失,逐渐变得虚弱,但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瞥见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 没有人注意到,顾晏的血液中闪现了一丝金光,这缕金光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司星余的额头。 第31章 神陨之地 盛战横刀立于众人之前,未曾料到,在降妖除魔方面最为强大的三人,竟全部丧失了战斗能力,唯独他这个从未处理过诡案的人留了下来。 然而,经历过无数战斗的盛战深知,绝不能让敌人察觉到他们的脆弱。 对敌人而言,攻心为上策。 遗憾的是,盛战仅坚持了片刻,便被一条粗壮的触手击中,他无力抵抗,一口鲜血喷出。 触手的力量让盛战感到五脏六腑都剧烈疼痛,但他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将刀插在地上,支撑着自己重新站立。 要死,便一起赴死吧! 盛战凝视着触手再次向自己袭来,等待着那如被石盘击中的疼痛降临。 然而,疼痛并未到来。 盛战睁开眼睛,只见司星余手持光刃站在众人之前,一截被斩断的触手在地上扭动着。 司星余的秀发不知何时已散落,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落,轻风掠过,长发随风飘扬。 多年后,盛战依旧无法忘怀那天的司星余,她宛如降临人间的仙女,挡在他们面前,宛若救世主。 司星余眼中的血色已然消散,唯留下一抹坚毅的光芒。 忽然,司星余动了,光刃沿着血管一路切割,一大团血雾爆裂开来,将周遭的一切笼罩在其中。 随着血管的爆裂,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震得司星余不得不后退。 司星余稳住身形,左手紧握光刃一划,鲜血涂抹在光刃之上,没有一滴血滴落在地,仿佛全被光刃吞噬。 血色的光辉在光刃上闪耀,伴随着一片血色咒文的舞动。司星余轻盈地用脚尖点地,借力在墙面上一蹬,再次向怪物发起迅猛的攻击。 梵音缭绕,封锁了怪物的退路,光刃携带着玄门咒图,如同锋利的刀片一般,将怪物的身体一寸寸地切割开来。那些流淌在血管中的皮肉,一旦触碰到玄门咒图,就如同油遇上了火,转瞬间,怪物就被熊熊火焰所吞噬。 随着火焰的燃烧,怪物的身体逐渐缩小,血管干瘪下去,画皮师的身影重新显现,其全身皮肤显露出龟裂的纹路。 “为什么?”一个细微而充满怨恨的声音飘来。 “为什么,明明拥有这么多令人绝望的记忆,你却仍旧选择拯救他们。成魔岂不更好,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无任何事物能够束缚你。”司星余收起光刃,凝视着燃烧中的画皮师,沉默不语。 画皮师擅长洞察人的记忆,同样也擅长利用这些记忆编织出令人迷失的幻象。 画皮师声称那些记忆深植于她的灵魂之中,但她却无法全然信任。见她不为所动,画皮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突然,画皮师展开自己,化作一张熊熊燃烧的皮子,向司星余席卷而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心。然而,在即将触及司星余之际,一个身影挺身而出,挡在了司星余面前,两人一同被卷入了那张燃烧的皮中。 “小姐!” “大人!” 梵文咒图的封印笼子突然爆裂,一团火焰腾空而起,耀眼的光芒使得在场众人眼前一时间模糊不清。当众人视力恢复时,司星余和顾晏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顾晏眉头紧锁,疼痛难忍,昏沉的意识中突然浮现出司星余血泪纵横的画面。 他倒吸一口气,猛然间清醒过来。 “你醒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将顾晏纷乱的思绪拉回现实。 司星余正坐在他身旁,目光复杂。那一刻司星余已经做好被火焰吞噬的准备,可当那松柏香出现,她心里没由来的一跳。 梦境和现实对冲,让她对顾晏有种难以言喻的错乱。 “我们身处何地?”顾晏询问。 司星余抬头望向那轮熟悉的血色圆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梦中,更确切地说,是在画皮师的记忆里。” 顾晏曾是军队的主将,习惯于勘察地形、搜集情报,这些几乎已融入他的血脉。 他迅速站起,摸索自己的身体,确认自己身上并无伤痕。 “记忆?这是画皮师的记忆,你确定吗?” “我无法确定是否属于画皮师,但可以肯定这是某人的记忆。”司星余微微抬起眼帘,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直视着顾晏,令他不由自主地一颤。 顾晏突然回忆起昏迷前的场景,他手持匕首,割开了司星余的手腕,放尽了她的血液。 此刻,顾晏无法明确自己心中的感受,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段记忆或许是真实的。 顾晏感到有些尴尬,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条狭窄的峡谷之中,他们正位于谷底。 “这里似乎是传说中的‘一线天’。” “‘一线天’是何处?” “这里据说是神话中的一个地方。相传在远古时期,人、神、妖、魔共同生活,但人类处于最底层,常被妖魔任意猎杀,如同牲畜一般。神族不忍人类的悲惨境遇,一位女神牺牲自己,向天地献祭,为人类争取了一片生存的净土。于是,一片新的大地诞生了。据传,这片土地正是女神的化身,而‘一线天’则是女神剖开自己心脏的所在。然而,这始终只是传说,从未有人真正找到过‘一线天’。” “这显然不只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司星余话音刚落,便迅速抓住顾晏的手腕,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阿余。” “别出声,快跟上。这是你首次进入他人记忆的旅程,只需跟随即可。放心,记忆中的这些人是察觉不到我们的。仔细观察,必定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不久,司星余和顾晏便追上了一支队伍。 那是一支骑兵队,每位士兵腰间都佩戴着一把细长的腰刀。不知为何,司星余对这把刀感到既熟悉又厌恶。 这支骑兵队行进缓慢,不时停下来查看地图。队伍的领头士兵的马背上,除了他本人,还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最终抵达了峡谷的尽头。 所有人纷纷下马,将马匹系在附近的树上,然后钻入了山壁之中。 第32章 昭和公主 原来,在峡谷尽头的山壁里隐藏着一条秘密通道,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司星余和顾晏紧随其后,在山壁中像螃蟹一样横向移动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司星余和顾晏站在那片灯火辉煌的空旷广场上,凝视着那扇宏伟无比的青铜门,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情感。 然而,那些人已经沿着青铜门旁的缝隙再次潜入,不容他们多加思索,司星余和顾晏迅速跟了上去。 这似乎是一条捷径,绕过了青铜门,直接通向了门内。他们来到了一座宏伟的殿宇,大殿之上,两旁跪立着青铜人像,每个雕像手中都高举着一盏灯。 灯火辉煌,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此刻,清晰的火光映照在那些人的身上,司星余终于明白自己那种熟悉而又厌恶的感觉从何而来。 “倭国人。”顾晏的神色变得阴沉。 司星余轻蔑地哼了一声,真是阴魂不散啊。 在各个位面的世界中,是否每个地方都存在倭国这种低劣的民族? 此刻,两人失去了最初的轻松态度,沉默不语地迅速跟随着。前方的倭国人持续的低声交谈,司星余加快步伐,试图靠近他们,以便听清楚他们的对话内容。 “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打算去哪里?” “别出声,让我仔细听。” “阿余,你懂倭国语吗?” 司星余没有回答,而是专注地试图理解那些话语。 或许是两个世界的倭国语言存在微妙差异,又或者是画皮师的记忆出现了瑕疵,那些话语断断续续,难以辨认。 不过司星余还是捕捉到了一些熟悉的字眼。 “他们说了什么?” “断断续续的不是很清楚,他们提到了献祭、窃取、战争。跟着看看,他们还要做什么。” 很快那些倭国人来到了一间刻满了壁画的大殿,那壁画颜色鲜亮瑰丽,引人入胜。 此时那队人马恭敬的放下了那个略显矮小的身影,带队的人单膝跪地。 “昭和公主,为了大和民族,请你在此献祭吧。这里是神陨之地,您一定可以化成我们新的信仰,帮助大和民族占领整个世界。” 那人一边说着,司星余一边给顾晏翻译,只见顾晏的脸色越来越阴冷。 但很快二人就被眼前的一幕镇住了。 那个矮小的身影,昭和公主似乎并不情愿,刚一落地就想逃跑。 那队人马抓住了昭和公主,将她的手脚完全固定,用刀划开她的头皮,拿过一个容器,倒了什么东西在她的头顶上。 很快昭和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嚎,她剧烈地挣扎,可是却根本无法挣脱固定住的束缚。 但很快,有什么血色的东西,从头顶挣扎着爬了出来。 司星余倒抽一口凉气,嘴角抽搐。 论畜生,还得是倭国人啊! 司星余瞥了一眼顾晏,叹了一口气。 “是水银,倒进头顶,水银会顺着皮肤往下走。将肉体和皮完全剥离开,能够获得一张完整的皮子。这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殉葬手段,一般被荼毒的都是很小的孩子,取童男童女做成殉葬人偶。但显然倭国人更狠,这个昭和公主看着都已经有十岁了。” 顾晏的眼睛瞪得溜圆,大衍早已经严厉禁止活人殉葬,更何况是这种手段。 “作为富贵公子哥,你可能不了解。有很多活不下去的人,会卖掉自己的孩子,毕竟这种做人偶的童男童女,价格还是很好的,这些钱能够普通家庭吃上几年还有富余。” 顾晏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很快昭和公主的肉体就已经完全剥离出来,一张完整的皮子留在原地。 那队人马根本不管血肉模糊的昭和公主,而是围着皮子动了起来。 司星余忍着恶心,慢慢走了过去。 原来这队人马,不仅仅有士兵,还有画师。 那画师正在用一种奇怪的液体为墨,以昭和公主的皮子为布作画。 画风说不出来的诡异,满天诡异的神佛俯视着大地。一片乱葬岗的白骨托举着一个婴儿,白骨之下是鬼哭狼嚎的地狱模样。翻腾的尸山血海,化成阵阵煞气,冲入婴儿的身体。 顾晏看着眼前的一幕,说不出的恶心和厌恶,只恨不得抽出刀活剐了这些倭国人。 可惜,这是梦,是一场缥缈的记忆,他们除了看着,无能为力。 “这图是——造魔。” “什么?”顾晏不解的问道。 “他们想要造魔,用特定时辰所生的孩子,人为造成他一生所有的苦难,不断地为他注入煞气,让他成魔。他们应该会握着这个孩子的一截骨头,以此来控制他。” 不知为何,司星余觉得这幅画,画的像是自己的前世,那个孩子总觉得像自己。 司星余兀自出神,顾晏却在一旁拉她的袖子。 司星余回神一看,下意识就想取出武器。 那队人马把昭和公主放进了一容器里,就像捣蒜一样的拿东西杵着。 浓稠的液体被盛出来单独放置,那名画师画完了皮子,又开始用昭和公主的血去涂改大殿上的壁画。 原本神圣高洁的飞天图和泰山封禅图,此刻显出一丝诡异。 飞天的神女仿佛变成了吸食人血的妖精,青目獠牙似乎隐藏在美丽的容颜之下。 泰山隐隐显现崩塌的态势,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封禅大典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所有人都被夺舍了一般。 “好大的野心啊!” 司星余的内心简直想骂死倭国人,果然这个位面的倭国人都是亡我之心不死。 “他们在窃取国运,不仅如此,他们试图改变这片土地的信仰,将真神变成他们的伪神。用他们皇族的血,伪造血脉,让神承认。造魔,篡神,真是好大的野心。” 此时昭和公主已经变成了一滩血肉,唯有一双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她自己的皮囊。 那队人马做完所有的事情,跪倒在地,大声呼喊:“恭送公主成神!” 第33章 脱困 渭河水畔,青绝崖下。 由于大衍持续的干旱,河水已经断流,滩涂之上只余干瘪而死的鱼。 “嘶” 当梦境消散,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顾晏感到极度不适,强烈的呕吐感迫使他从梦中惊醒。 他刚一动弹,背部的伤痛便如刀割般袭来,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顾晏心中惦记着司星余的安全,他咬紧牙关,努力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间略显破旧的瓦房,空气中弥漫着长期无人居住的尘土气息。 顾晏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司星余的踪影,他正准备起身去寻找,这时房门缓缓打开。 “别动,你的伤口才刚包扎好。” 司星余双臂交叠,倚靠在门边,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我们究竟身在何方?”顾晏一睁开眼,便提出了这个疑问,就像他们仍置身于梦境之中。 遗憾的是,尽管司星余能够明确地意识到自己处于梦境之中,却无法辨认出现在所处的现实世界的具体位置。 “我也不清楚。”司星余回答道,“画皮师抓住我时太过突然,我身上只留下了一枚尚处于试验阶段的符咒——瞬移符。你一扑向我,它便被触发了。这符咒把我们带离了黄村,至于现在身处何地,我也不得而知。不过,至少目前我们是安全的。” 实际上,司星余心知肚明他们所在的位置。这里曾是他们急行军途中短暂休息的地方。那时,瞬移符刚刚绘制完成,司星余便将定位符埋藏于此。 司星余的辅助技能向来出色,这枚符咒原本是计划在解决完京城的事务后,作为逃跑之用。然而,命运弄人,它却在不恰当的时刻被使用了。 司星余已经外出巡视了一番,她发现尽管这里离黄村有些距离,但与京城的距离却更为接近。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顾晏的伤势稍有好转,然后两人迅速起程。 然而,司星余并未预料到,起程的时刻会来得如此之快。 尽管面对眼前这两匹瘦骨嶙峋的马,司星余心中有些不忍,但在一旁热情的里长坚持下,她不得不接受。 要说还得是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镇抚司名头好用,这能治小儿啼哭的御宁卫腰牌往里长面前一送,什么困难都能给你解决掉。 里长不仅请来了村里的资深大夫为顾晏重新包扎伤口,还急忙找来了这两匹马。 在灾荒之年,连人的食物都难以保证,更不用说喂养马匹了。尽管如此,里长还是设法搜罗了一些草料,急切地喂养了这些马匹,只希望两位御宁卫能尽快离开。 顾晏望着这两匹马,心中有些嫌弃,但他也清楚,在这样的年景下,连人都难以果腹,更何况是马匹。 司星余牵着马缓缓前行,沿途村民的目光充满了热切。这两匹马显然是村中为数不多的牲口。她深知,村民们正等待着马匹饿死,因为只有这样,它们才能成为村民的食物。在这个村子里,任何死去的可食用生物都可能成为食物来源。 司星余不愿继续深思,也不愿意在此逗留,她只渴望尽快离开这个让她心生不安的地方。 顾晏在衣物中反复摸索,却找不到任何零钱。在无奈之下,他只好取下自己头上的玉簪,坚决地将其塞到村长手中。 村长手抖得厉害,不敢接受如此贵重的物品,但架不住顾晏目光骇人,他只能接受。顾晏和司星余骑马离开后,村长才无力地坐到地上。 村长颤抖着将玉簪交给身边人,吩咐他们妥善保管,以备将来那位贵人回来索取。 司星余和顾晏一路疾驰,尽管马匹瘦弱不堪,却还是勉强抵达了下一个小镇的驿站。 他们没有浪费时间,迅速出示了令牌,换乘了健壮的马匹,随即继续踏上了旅程。 在出发之际,司星余回忆起村庄中村民的目光,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寒意。尽管她身无长物,还是摘下了头上的金簪子。 她吩咐驿站的仆人寻找一位篾片相公,将这两匹马送回,并转告村民们不必保留他们的簪子,卖掉换些钱,买些必需品。她头上的簪子权当是支付马匹的草料费和跑腿费。 安排好这一切后,两人继续他们的旅程。 …… 与此同时,黄村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御宁卫的大部队依靠沿途的标记,已经抵达了黄村。在盛战的指挥下,他们进行了三次地毯式的搜索,但顾晏和司星余却无影无踪,这让众人焦急万分。 顾晏不仅是镇抚司的指挥使,更是大衍唯一的异姓王爷。这次出行不仅失去了王爷,连新找到的国师也一并失踪,这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脖颈发凉。 唯有拂尘,尚能保持几分从容。他静坐原地,反复推算。 “情况如何,圣僧?”盛战此刻焦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圣僧这样尊贵的称呼也脱口而出。 “仅能推算出一切安好。”拂尘紧锁眉头,手中捻动佛珠,感觉这结果如同空中楼阁,似乎被某种力量所阻隔。 “啊,我怎会忘记此事。”朝朝突然跳了起来,恍然大悟。 朝朝迅速取出一枚玉簪,那是司星余的贴身之物。由于她一路女扮男装,因此未曾佩戴。 玉簪在空中悬浮,盛战目睹此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拂尘实在看不得盛战一副没见识的模样,轻轻一挥手,拍在盛战的额头上,为他开了眼。 盛战猛然得见一妙龄女子站在他的身前,手托玉簪,朝他瞥了一眼,阴冷冷的。 盛战吓得冷汗直流,告老还乡的念头再次涌上心头。 朝朝沉默不语,继续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法阵。 尽管朝朝跟随无为道人修炼多年,许多玄门秘术由于她身为阴灵的身份而无法学习和施展,但她掌握的寻人寻物法术却相当娴熟。 玉簪在空中轻灵地飘动,似乎被某种力量所吸引。它像指南针一样旋转,最终静止,指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 第34章 打拐 “哦,他们的速度真是惊人。他们已经起程前往京城了,我们也应该立刻出发。”拂尘凝视着玉簪,心神不宁,朝朝见状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拂尘回过神来,对朝朝提议:“你们两个何不先寄身于我的佛珠之中,稍作休息?待我们抵达京城后,再去找国师,怎么样?”朝朝点头同意,随即轻盈地融入佛珠之中。 “圣僧,哪里有两位?”话音未落,又一道身影飘然而至,跳入佛珠之前,还不忘对盛战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盛战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骤然之间得见阴灵,打破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两只阴灵融入佛珠之中,拂尘只觉得腕间一阵清凉。 盛战深吸一口气,同手同脚地转过身向御宁卫的大部队下达了出发的指令。 涟水村。 这里已是通往京城途中的最后一个歇脚点。 此刻,司星余与顾晏正坐在路边供行人休憩的茶棚内。顾晏轻抿一口茶,感觉茶水略带苦涩,尽管如此,它依然能解渴,尚可饮用。 司星余瞥了顾晏一眼,唇边挂着一抹微笑。 她并不像顾晏那般挑剔,尽管前世她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富二代,但她对茶并无太多讲究,或者说她对茶道并不精通。 对她而言,茶不过是带有味道的水,能解渴便已足够。 在灾荒之年,这条通往京城官道上的茶棚生意显然不如往年兴旺,已经显露出几分萧条。老板也显得清闲,坐在炉火旁,手持蒲扇,观察着火候,确保水不会扑了木炭。 在茶棚内,摆放着六张桌子,除了顾晏一行人之外,仅有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位客人。这两位客人似乎并不专注于品茶,而是带着些许焦虑地注视着官道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名骑手缓缓接近茶棚,那两位客人立刻站起身来,迅速抓起桌边的袋子,急匆匆地向骑手走去。他们显得有些急切,以至于袋子在桌角的粗糙边缘一刮,竟然裂开了一道小口子。两人见状,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急忙用手遮掩住裂口,准备转身向马匹跑去。 然而,一条长凳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路径上,挡住了去路。两人皱起了眉头,目光投向了踢出长凳的司星余。 司星余没有多言,迅速伸手一摸,腰间的软剑便已出鞘,剑尖以刁钻的轨迹直指那两人的面门。她之所以如此警觉,是因为那两人举止实在可疑,不禁让她多加留意了几分。 正是那多看的两眼,恰好瞥见了袋子上裂开的小口子,以及从里面露出的一只小脚丫。 经历了画皮师的梦境之后,司星余一路上都在努力回忆着梦境中的细节。此刻,当她看到袋子里的孩子时,不知怎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活人殉葬”这几个字。 这两位显然缺乏武艺,当司星余一出手,他们便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他们急忙躲避那把可能划伤他们面庞的软剑,手忙脚乱地将麻袋向司星余扔去。 “笨蛋!”马背上的男子见状,立刻介入,但还未接近司星余,便被顾晏拦截。 那人原本全神贯注于司星余,未太留意顾晏。然而,当他们正面交锋时,他才心头一震。 司星余穿着普通的衣物,而顾晏则不然。尽管他的绯红飞鱼服因一路的摸爬滚打而沾染了些许尘土,但仔细观察,其华丽依旧可见一斑。 那人凝视着顾晏的服饰,心头一惊,手中动作稍有迟疑,随即被一股力量牵引,从马背上摔落,重重地跌倒在地。 顾晏一脚踩在那人胸口,他顿时疼得一阵呼嚎。顾晏蹙眉,觉得此人太过聒噪,直接卸了下巴。 司星余招呼一旁的茶棚老板,拽下顾晏的镇抚司腰牌丢给老板。 老板捧着腰牌,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去寻两根绳子来。”老板忙不迭地去找,扯来两捆绳,帮着司星余把这三人都绑了起来。 司星余也不问话,转身去解麻袋。 打开袋子,露出里面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五六岁,此时闭着眼,人事不醒。 司星余探探鼻息,摸了摸脖颈的脉搏,确认只是迷药一类的东西,便把孩子从麻袋里抱了出来。 老板还在一旁抖着,猛地看见这小姑娘,嗷地一声就扑了过来。 “囡囡,乖孙女,你怎么在这里啊?” 司星余一见这场面,便知这两人应该是人拐子,骑马的应当是买主一类的。 也不多废话,司星余一人一巴掌抽过去,打得三人脸登时肿得老高。 司星余搓搓手,也不说话,似是还要继续打。 不会武功的两人直接跪倒在地,不住地给司星余磕头。 “求姑奶奶饶命吧,您想问什么,我都说。” 从他们看清顾晏身上飞鱼服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隐瞒毫无用处,只会死的更惨。 “那说吧。” “我俩是京城七里街的小混混,平日也没什么伙计。现在更是已经揭不开锅,马上就要饿死了。后来,我俩的大哥,找到我俩,说给我们介绍一个活,能有钱。他怕我们不信,直接给了我们一两银子。” “一开始这活只是让我们去周边村里打听,看有没有合适岁数的孩子,也不说要干什么,只是让打听。我们兄弟一看,这活轻松还来钱快,就答应了。” “呜呜呜,哒哒哒!”旁边接应的男子似乎怕两人吐露更多的东西,忙想阻止,可惜这下巴已经被顾晏卸了,此时啥都说不出来,冷汗涔涔,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疼痛。 “他们打听孩子的下落,难道是为了拐卖吗?”司星余心中充满疑惑。在灾年,人贩子本就罕见,毕竟他们自己生活也十分艰难,为何还要再添一个孩子呢? 两人中较瘦的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偶然得知,一旦他得知我们的消息,就会去找村里的里正共进晚餐,我们怀疑应该是和生辰八字有关,因为他每次都会拿走一张纸,随后便会有孩子失踪。” 第35章 打上临仙台 “这是我们兄弟俩第一次出来接应,只因大哥有事,就把这口袋交给了我们。我们也是在途中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个孩子。” 顾晏似乎有所思量,目光紧盯着接应的那人,直看得他毛骨悚然。 “囡囡,你醒过来了。” 醒来的孩子骤然见到自己的爷爷,嘴一撇就嚎啕大哭起来。 司星余最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她这人不喜小孩。 不过还是蹲下身,用最温柔的语气问着话。 “孩子,你是不是七月生人?” 孩子还未知声,茶棚老板却是一愣,顺着接过话茬。“是,我孙女确实是七月生人,不知大人为何要问这个。” 司星余站起身来,也没有回答老板的话,抬起脚就踩在接应人的肩头上,脚上用力,那人疼得一阵乱颤。 司星余俯下身,干净利落地把下巴复了位,又顺带给了一耳光。 “说吧,最近一共带走了多少个孩子?” 那人咬紧牙关,就是不吐口。 此处已经靠近京城第一道城门,顾晏二人大喇喇的就在官道上动手,早就被人注意到,不多时便有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小兵跑了过来。 茶棚遮挡了他们的视野,只听闻有人行凶,只觉得这是个捞油水的好伙计。 三五个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拔出腰刀,远远地就高声呼喊:“谁敢在皇城脚下作恶?”司星余眉头紧锁,感到无比烦恼,而顾晏的面色更是阴沉。 那位常年经营茶棚的老板,显然是个深谙世故的老手,此刻他紧握着顾晏的腰牌,急忙迎上前去。 在五城兵马司的这些小兵中,也有老板认识的人。老板担心他们因胡乱叫嚷而招致麻烦,于是急忙拉住一个熟人,并迅速递上了顾晏的腰牌。 这些小兵彼此对视,感到一阵寒意,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巴掌,责怪自己为何要贪图那点小利。顾晏轻轻咳嗽一声,他们便都颤抖了一下。 毕竟,镇抚司是何等地方,负责替皇帝监察百官。即便是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也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小官,与顾晏这样的大人物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莫说顾晏只是咳嗽一声,就算他们的上司前来,恐怕也会吓得发抖。 “速遣一人前往最近的镇抚司,通知巡卫带领人马前来。”听闻此令,几人立刻转身疾奔而去。 司星余嘴角微扬,轻蔑地说道:“不必全部离开,只需一人前往,其余人等留下看守。”见众人互相推诿,司星余不耐烦地指向其中一位身材矮小者,“就是你了,你去报信。” 其余几人面露难色,站在一旁显得手足无措。 就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声响箭划破长空的锐利声响,紧接着更远的地方也传来一声响应的响箭声,显然是在互相传递信号。 顾晏抬头望向天空,眉头舒展,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援兵感到安心。 盛战一行人迅速抵达,他射出的响箭声音略显异常。 紧接着,盛战率领大队人马赶到现场,众人纷纷下马,向顾晏行礼致敬。朝朝和莲生也从拂尘的佛珠中显出身形,紧紧拥抱司星余。 司星余无暇寒暄,急忙向盛战下达指令:“立即遣人带着这两玩意,调查他们最近所踩点的村落,以及那些村落中失踪的孩子数量。迅速查明真相。” 顾晏向盛战微微点头,盛战也不多言,迅速整顿队伍,立即启程执行任务。 不久,京城的巡卫也接到了通知,迅速前来迎接顾晏。 顾晏言简意赅,直接指示将接应之人带入镇抚司刑狱,严加审问,确保他们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突然间,风起云涌,天色迅速转为阴沉。 司星余的面色骤然一变,拂尘也紧锁着眉头。 顾晏似乎有所感应,急忙询问:“圣人又在求雨了吗?” 镇抚司的巡卫回答道:“没错,圣人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沐浴斋戒,今日再次登上临仙台祈雨。” “糟糕!”司星余大喝一声,吹响口哨,召唤烈焰,翻身上马,向京城飞驰而去。 拂尘同样面色苍白,紧随其后,跃上马背,追赶而去。 顾晏一瞥之下,未及多言,便立刻追了上去。 事态突变,仅留下御宁卫的众人相互对视,不知所措。然而,既然上级已经动身,他们自然也不能闲庭信步地进城,于是纷纷跟随着追了出去。 司星余紧夹马腹,疾驰而去。拂尘和顾晏迅速追上,他们几次想要领路,却发现司星余的方向并无差错,她似乎对临仙台的位置了如指掌,这让他们俩感到些许困惑。 司星余只是紧握着那股心头的不安,那股不安的气息不断牵引着她朝一个方向疾驰,她紧握着缰绳,只愿这感觉是错误的。 然而,随着距离临仙台越来越近,司星余的面色愈发阴沉。 即便是拂尘,此刻的面色也难以称得上轻松,那双向来平静如水的眼眸,此刻也布满了血丝。 “难以置信,这种感觉,仿佛是在献祭国运。”拂尘在心中默默自语。 顾晏迅速追上,观察司星余的表情,他意识到现在不是提问的时机。 临仙台近在咫尺,台前的广场上挤满了身着官服的官员们。 此刻,风云突变,天空阴沉得令人畏惧。乌云密布,仿佛即将降下倾盆大雨。满朝文武官员都带着兴奋的神情,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司星余抽出软剑,轻轻拍向阻挡她的士兵的手腕。 “谁敢在此地放肆!”临仙台的守卫士兵已经注意到骑马而来的几人。 顾晏厉声喝止:“住手,她是国师。” 临仙台的警戒士兵不仅包括御林军,还有一部分是来自御宁卫的精英。他们已经察觉到了顾晏的出现。 顾晏的话语刚落,御宁卫的成员们纷纷收起了武器。然而,仍有几人不明智地继续向司星余发起攻击。顾晏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 第36章 又见倭国人 司星余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她不再犹豫,挥剑如闪电般直取对方的咽喉。一缕血丝飞溅,那人应声倒地。司星余的动作并未因此而减缓,她迅速抵达了临仙台下。 此刻,司星余不得不从马上跃下,向临仙台台阶而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阻止这场仪式。 然而,御林军已经行动起来,面对着他们完全不熟悉的司星余,毫不犹豫地发起了攻击。 司星余刚刚已经击倒了一名御林军,这使得他们更加不可能放过他。在这一刻,司星余俨然成为了刺客。 司星余意识到自己登上临仙台的希望渺茫,稍作思考后,迅速地施放了各种符咒。首先是五雷符爆裂开来,轰鸣的雷声顿时阻挡了御林军的去路。她不管手中是什么符咒,紧急中一阵乱扔,最终使得整个临仙台剧烈摇晃。 司星余抓住机会,迅速夺过旁边一名御林军腰间的手弩。 搭上箭矢,司星余瞄准了临仙台上的圣人,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在场的所有人震惊地停下脚步,纷纷转头望向临仙台上的圣人。 圣人同样被五雷符的震动所震撼,身体摇晃不定,手中的线香因此折断。旁边的老道迅速递上另一支线香给圣人。 然而,圣人似乎有些恼怒,正准备转身质问御林军究竟发生了何事。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支弩箭朝自己飞来,圣人不禁一愣,身旁的老道则闪过一丝笑意。 然而这只弩箭并未像老道心中所想一般,射中圣人,而是擦着圣人的头冠而过。弩箭所带小尾羽恰到好处地和头冠一撞,弩箭方向顿变,直射向祭桌上的三清牌位。 弩箭上附着的符咒一触碰到牌位,便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迅速扩散开来,将祭桌连同各种祭品一股脑儿地向那位老道砸去。 临仙台此刻一片混乱,圣人此时才缓过神,一下子跌坐在地目光扫过散落一地的瓜果贡品,面色阴沉如墨。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星余此时已将弓弩和软剑弃置一旁,她对着顾晏露出一丝苦笑,双手高举,示意自己已无任何武器。 御林军大将军随即上前,剑锋横在她的颈项,若非深知圣人的性情,明白必须将肇事者带去受审,他早已将司星余斩首。 顾晏深知司星余此举必有其深意,于是静立一旁,静候圣人的询问。 …… 极玄殿此刻灯火通明,却仍有一股阴冷之气。 此刻的圣人早已重新沐浴更衣,端坐于龙椅之上,枕着手肘靠在椅子上。 整个大殿文武百官俱在,司星余被御林军大将带上殿来。 顿时整个殿里热闹起来,说是集市也不为过。 圣人眉头一皱,两旁侍奉的金瓜武士便持瓜一顿,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司星余十分明白,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事出有因,但对于皇权该有的敬畏还是要有,更何况此时逃跑所用的瞬移符也没了踪影。 司星余双腿一弯跪下,上半身却立得笔直,但视线向下不与人对视,恭敬道:“见过陛下。” 圣人听闻声音,睁开眼睛注视着她。 司星余的余光注意到圣人一直在观察自己。 传闻圣人一心求仙问道,对于无为道人极为推崇。司星余心中暗忖,不知她师傅的面子还能不能刷。 “起来吧,来人,给国师松绑。” 不仅是司星余,大殿上的人俱是一怔。 这么大的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司星余顶着一头雾水起了身,但依旧目光向下,不敢看高座上的圣人。 “抬起头来,让孤看看,国师托梦可是好个夸你,孤已经好奇许久了。” 司星余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让圣人端详,不过还是微露一丝尴尬。这一路摸爬滚打,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便得见天颜,可能有些有碍观瞻。 圣人仔细打量着司星余,虽然身上的衣服土了一些,头发也有些凌乱,但仍然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圣人最是喜爱好颜色,无论是人还是物,只要长在他的审美上,那就是平添几分宽容。 司星余也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君主,和电视剧中的形象很不一样,这圣人和娟娘给的情报大差不差,让人觉得还挺亲切。 不过司星余越是端详圣人,越觉得有种不安的感觉萦绕心头。 反正有无为道人的脸在,硬着头皮说吧。 “能否请陛下屏退左右。” 圣人微微一愣,刚见面就有这要求。 不过对于国师,圣人十分信任,这种信任也延续到了司星余的身上。他摆摆手,让大臣都退下。 这一举动一下子就让大殿炸开了锅。 “陛下,此人刚才就要行刺,怎么能仅凭国师托梦就相信呢!” “陛下,万不能让贼人得逞!” “陛下啊……” 一道拖着长音的哭嚎响起,司星余循着声音一看。 哎呦,这不是被供桌砸成了叫花子的老道嘛。 司星余来了兴致,正愁找不到佐证,你就给我送上门来了。 “陛下,既然大家都好奇,不防一齐看看吧。” “陛下,此人狼子野心,破坏祈雨大典,害陛下七七四十九天的辛苦白费,应当严惩。” “哦?你说那是祈雨,无雷无闪,光是邪风作祟,也能说是祈雨吗?” “都怪你破坏了仪式,不然早已普降甘霖。” “老道,我忍你挺久了,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司星余眸色阴冷,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 忽然老道的裤子直接断开,内里的亵裤露了出来。 忽然一道身影直接挡住了司星余的视野,那熟悉的松柏香钻进鼻子里。 大殿上一位年岁颇大的老者,三朝元老,内阁阁老苏之年一下子瞪大眼睛。 此刻这位老者恨不得扑过去,扒了老道。 老道匆忙提溜自己的裤子,却怎么都有股力量往下拉,一时场面混乱不已。 苏阁老喘了半天粗气,大吼一声:“咳咳咳,倭奴贼子!倭奴贼子啊!” 第37章 治病 当“倭奴贼子”的咆哮声响起,大殿上的众人无不侧目,纷纷开始仔细打量起那位老道。 苏阁老怒目圆睁,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忘怀,他最钟爱的小儿子是在与倭国的战争中牺牲的。 圣上更是从龙椅上挺直了身躯。 苏阁老随即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陛下啊,臣愿以性命为证,这人定是倭寇,只有倭寇才会穿戴这样的亵裤。” 司星余窃笑一声,那是,各个位面的倭奴都穿这种缅裆破布头。 老道怎么都提溜不上他的裤子,此时又被人戳破身份,直接甩出一个弹丸在地。 一阵烟雾弥漫,却听烟雾中一阵哭喊。 烟雾散去,司星余脚踩老道,目光斜视。 没办法,这只穿着亵裤的状态实在是没眼看,不过很快就有御林军兵士上前接手。 “您是来自倭国吗?”圣人以冰冷的语调询问,使得老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尽管如此,老道依然坚持己见,不肯退让。 “陛下,虽然我出生在倭国,但自幼便在大衍成长,本质上已是大衍的臣民。我之所以冒昧提出建议,实是不忍目睹大衍遭受如此严重的旱灾,希望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排忧解难?我看你们这些倭国人,亡我大衍之心从未消减,你这倭奴,怎会如此好心?”圣人尚未开口,苏阁老便抢先斥责,言辞激烈,唾沫星子溅了老道一脸。 看着苏阁老如此激动,圣人来忙让内侍前去搀扶。 “陛下,早在接近临仙台之际,我便察觉到了异样。那所谓的祈雨仪式,实则暗藏不轨。若任其得逞,恐怕大衍将面临重重灾难。”圣人虽好逸恶劳,却绝非愚昧之人,他立刻察觉到司星余言辞之中隐含深意。 “顾晏,将他押至镇抚司刑狱,生死不计,务必要从他口中撬出有价值的情报。” “臣遵旨。”顾晏应命,示意之下,御宁卫迅速行动,一手捂住嘴巴,另一手将人拖走。 圣上显露出疲惫之色,倚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司星余再次走近,恭敬地请求:“恳请陛下屏退左右。” 圣上轻轻抬眼,摆了摆手。尽管大臣们仍有不同意见,但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顾晏、拂尘留下。”圣上命令道。 司星余本无害人之意,听到熟人留下,反而感到更加自在。 “陛下,我能否为您把脉?”她问道。 圣人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懂得把脉?”他问。 “不,我不懂。”司星余微笑着回答。 “陛下,虽然说是把脉,实际上并非如此。我所要探查的是陛下的魂魄状态。自从我踏入殿内,观察陛下的面相,心中便生出一些疑惑,需要通过把脉来一探究竟。” 圣人点头,内侍将净帕搭在手腕处,等候司星余。 司星余手搭脉搏之处,以玄门秘法,探知圣人魂魄。 【他似乎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所困扰,神魂不稳,难以自持。】就在这时,久违的瓜瓜声音突然出现在司星余的脑海里。 司星余在心中和瓜瓜暗暗交流,试图确定心中所想。 随着司星余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圣人的神色也显得越来越不安。不多时,司星余缓缓抬起手,退至一旁,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不知宫中可有番邦嫔妃?”她突然开口问道。 听闻此言,顾晏也不禁挑了挑眉。作为大衍最大的监察机构——镇抚司的负责人,所有的情报都会汇总到他手中。 然而,大衍宫中并无番邦嫔妃。追根溯源,这一切都与先帝有关。先帝的后宫中曾有一位来自倭国的和亲公主,她深得先帝的宠爱,并且为他生育了两个儿子。 然而,好景不长,两国之间的关系再次恶化,硝烟四起。这位番邦嫔妃竟然向先帝和其他皇子投毒,妄图篡夺皇位,谋朝篡位。这一事件震惊了整个大衍,也使得先帝对番邦的和亲请求彻底关闭了大门。 从此以后,大衍就不再接受番邦的和亲请求,以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可司星余为何会有此一问呢? “孤的后宫没有番邦女子,这是先帝遗志,不许皇族与番邦通婚。” “陛下,您的灵魂深处蕴含着两种力量,一种源自倭国的阴阳术,另一种则是道术。”圣人眉头紧锁,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司星余继续阐述:“若宫中没有外族嫔妃,那么必有外族人潜伏其中,或是奸细。从今日的祈雨仪式来看,我可以断言,对方的阴谋已酝酿已久。这实际上并非祈雨,而是一场旨在吸取大衍国运的仪式。一旦成功,干旱无雨的情况将不止持续半年,而是可能延续三年之久。” 在场的众人皆是机敏之人,一点即通,司星余无需过多解释。 “这场阴谋显然早有预谋,旨在吸取国运,宫中必有相应的术法与之呼应。这亦是压胜术的一种变体,通过术法压制国势,阻碍大衍国运的流转。” 圣人的面色愈发复杂,似乎在思索着更多深奥的事情。 “国师,你提到的另一种道术是什么?这两种力量会否对孤的身体造成伤害?” “这两种技艺,在初始阶段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但这种效果只是暂时的。对于倭国的阴阳术,我们无需担忧,因为他们的法术本就源自我们。然而,另一种道术,目前看来似乎在吸取陛下的龙气。而龙气,代表这至高宝座。陛下,您希望我继续详述吗?”圣人突然站起身,顾晏和拂尘立刻跪倒在地。 司星余环顾四周,也随之下跪。 由于涉及皇位的争夺,话不宜说得太直白,司星余在心中默默地抱怨。 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各有盘算。 圣人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向在场的几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国师,能否揭示是哪位不肖之子在暗中捣鬼?” 第38章 微缩模型 “目前尚难以断定,但任何行动背后必有其利益驱动。就目前形势而言,这股龙气似乎并不具备太大的价值。它最多只能助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难道皇室中还有人身体虚弱?” 司星余哂笑一声,却注意到在场几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真的有这样的人?” 顾晏凑近司星余,低声透露:“若论身体虚弱,唯有七皇子。” 此言一出,司星余却想到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她一直在想,为何与她毫无瓜葛的七皇子会突然向她发难。但现在司星余明白了,七皇子大概是怕她以国师身份进京,发现了圣人魂魄的异样之处,影响七皇子那不为人知的计划。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陛下,无需忧虑,这吸取龙气的秘术,我能够阻断。然而,当前最为紧要的是破解倭国的厌胜之术,否则大衍的干旱仍将持续。” “国师,该如何行动?” “陛下,我必须彻底搜查整个皇宫。但此任务非同小可,非一般人所能胜任,必须借助镇魂司的力量。” “准奏。” 离开极玄殿,圣人身边的内侍立刻迎了上来。 “陛下感念国师及随行人员一路风尘仆仆,辛苦倍至,特命奴才引领诸位前去沐浴更衣。陛下特别恩赐御膳房精心准备的几道佳肴,邀请国师、顾指挥使以及佛子一同享用。” …… 正值正午时分,天气酷热难耐。司星余在浴桶中泡着澡,享受着氤氲的蒸汽,感到无比惬意。她不喜欢被人服侍,因此只让一个小丫鬟留在一旁,负责添水。水雾缭绕中,司星余感到四肢百骸都无比舒畅,不禁思索着,已经有多久没有洗过如此舒适的澡了。 圣人的内侍大总管德公公,特意吩咐他的徒弟小润子在外等候,此时他在外轻声呼唤。 “国师,镇魂司的人已经进宫了。” “好,我马上出来。” 一旁的小丫头拿出备好的衣衫,司星余眼睛一瞥,那绯色的飞鱼服煞是好看。 “这是雀百户拿来的衣袍,据说是上任国师留下的。” “这雀百户真是有心了。” 司星余心中一喜,眉头舒展。 穿上飞鱼服后,司星余察觉到这件服饰与镇抚司的飞鱼服存在微妙差异。她不禁微微一笑,心中暗自赞叹,无为道人果真匠心独运,这件飞鱼服竟是拼接设计。 飞鱼服整体呈绯红色,类似藏袍的风格,右侧袖子连同右肩部分为白色,白色衣袖带有暗纹,其同时其上精绣着白泽神兽的图案。 当司星余踏出大门,正式与镇魂司的御魂卫们相遇时,她注意到他们身着的也是拼接风格的飞鱼服。这些玄色的飞鱼服在袖子部分拼接了不同颜色,主要有白色、蓝色和红色三种。 司星余的目光不断在他们的衣着上流连,这时,两位身着拼接红色袖子的御魂卫大步向前,向司星余恭敬地拱手行礼。 “镇魂司朱雀卫雀莹。” “镇魂司白虎卫白玉。” “见过司主!” 雀莹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性,而白玉则宛如一位文弱书生。两人注视着司星余的目光中充满了热切,丝毫没有因为突然多了一位上司而感到不满。 雀莹天生热情,似乎对司星余的到来期待已久。“司主,我们终于等到您了。无为道人曾说小姐很快就会抵达,结果我们等了好几个月。” 这声“小姐”让司星余感到格外亲切,不禁露出了微笑。白玉则带着书生特有的严谨态度:“雀莹,在外人面前要称呼司主,不可损害司主的威严,以免让人轻视我们的司主。司主,您今日回到京城,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外面的流言蜚语不断。宫中的事务您尽管下令,我们会确保一切顺利进行,也好向那些人展示我们镇魂司司主的威严。” “好的,我们先处理一些小事。请问,这身衣服是否出自师父的构思?衣袖的颜色是否具有特殊含义?” 雀莹微笑着回答:“这身衣服确实源自无为道人的创意,目的是为了与御宁卫的飞鱼服有所区别。我们身着玄色与红色相间的服饰,象征着百户的身份。蓝色次之,白色为最低等级。至于衣袖上的图案,则表明了我们所属的卫队。镇魂司下辖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四卫,每卫都有其特定的职责。今天随行的是朱雀卫和白虎卫。” 司星余颔首示意,随即下达命令给在场众人:“彻底搜查宫殿,运用玄门秘法进行感应。我推测可能是阴阳术与风水的结合,被用来强行制造运势压制。对于宫殿内的风水布局,必须进行细致的检查,对于任何可疑之处,可以开启心眼进行观测,但切勿轻率行动。一旦发现压制之物,尽量将其破除;若无法破除,立即通知我。” “雀莹在咒术方面颇有造诣,让她带领搜索队伍。我随同司主一同行动。” “好,就这样吧。” 司星余带着白玉径直前往了御花园。就在不久前,当她在极玄殿外逗留时,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感应。此刻,她便顺着那股微妙的感觉,来到了御花园中一处幽静的假山旁。 司星余站在假山前,凝视着眼前的景致,心中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愈发强烈。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和焦虑,仿佛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即将发生。 “咦,我怎么觉得这假山好像变样子了?”一旁的小润子突然出声。 司星余转过身来,目光投向小润子,询问道:“你认为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也不确定是否只是我的错觉,但我似乎感觉到这块石头原本并不在这儿。”小润子回答。司星余凝视着小润子所指的那块石头,随即轻轻一点脚尖,腾空而起。 司星余飞立于高处,无人察觉她轻吐了一口气。 说来也颇为奇异,无为道人一直传授司星余轻功,然而除了使她的身体变得灵活之外,她始终无法达到身轻如燕的境界,更遑论飞檐走壁。这一点曾让无为道人深感困惑。 第39章 破势 但自从穿越至古代,司星余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飞檐走壁,这一发现让她欣喜若狂。 轻轻一跃,便能跃上墙头,那份畅快无以言表。 然而,喜悦尚未消散,司星余的脸色骤然一变。 果然是好生歹毒的心思。 眼前的御花园,想必在建造之初便倾注了无数心血。从高处望去,它宛如一幅缩小版的大衍地图,山川湖泊一应俱全。 但此刻,一块石头的异动却搅动了整个布局。 在这微缩版图中,这块石头象征着一座山峰。而如今它被挪动了位置,使得它阻断了渭河的水流,更在象征封禅的泰山投下了一片阴影。 不得不说对方手段巧妙,兼之心思歹毒。这片阴影来得极妙,以阴影压封禅之位,才导致圣人得位不正的流言甚嚣尘上。 司星余挥了挥手,示意白玉也一同上来。 尽管白玉外表文弱,此刻他一展袍袖,腾空而起,尽显风流倜傥之姿。 “白玉,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个假山造景,像什么?” 白玉经司星余提醒,目光仔细略过整个假山造景,不禁惊呼出声:“这是……微缩的大衍版图?” “这块石头一定要挪回原位置,放开对渭河的阻挡。同时,你看看,告诉我皇陵应该在哪个位置上。” 白玉仔细分辨,手一指,“那里!”。 在那座假山造景中,司星余站在最高点,脚踏石块,意外地发现假山内部被掏空了一部分,中间似乎隐藏着某物。她开启心眼,观察到内部黑色烟雾不断翻腾。 经过一番细致的辨识,司星余从假山上跃下,随即吩咐道:“小润子,快去请陛下过来。这里的法术异常,唯有借助陛下的帮助才能破解。” 小润子闻言一愣,旋即撒腿就跑。 “司主,为何必须请陛下驾临?”白玉感到困惑不解,既然已经发现了术法的痕迹,直接破解不就行了吗? “形势愈发严峻,这术法确实是倭国的阴阳术,但其中掺杂了皇族之血。要想彻底破解,非得借助陛下的血液不可。” “皇室的血脉?难道皇室与倭国有所勾结?”司星余闻言转身,眼前站着的是那位在朝堂上痛哭流涕的苏阁老。 不仅他,顾晏和拂尘也紧随其后。此刻,苏阁老满腔义愤,情绪激动,使得一旁的圣上脸色显得更加阴沉。 “国师,您所言的皇室之血是什么意思?” “陛下,您应该明白,这座假山景观实际上是我们大衍版图的微缩模型。”圣人轻轻颔首。 “目前,这座山的位置被移动,不仅阻碍了渭河的水流,还压制了封禅圣地的风水。与此同时,皇陵的相应位置也遭到了术法的影响,其中所压之物,沾染了皇族之血。要解除这处厌胜术的束缚,唯有陛下的血液才能奏效。” 圣人的面色显得异常严峻,阴沉至极。皇族成员与倭国勾结,吸取大衍国的国运,这一事实显然让圣人感到极度失望。 …… 圣人的面色略显苍白,但为了破解术法,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忍受。鲜红的血液缓缓流淌,德公公手捧着琉璃盏,手指颤抖不已。 “停下。”司星余一声令下,待命的太医立刻上前为圣人止血。白玉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小木匣,从中拿出一颗色泽深沉的药丸。 一股浓烈的苦味扑鼻而来,司星余不禁皱起鼻子,后退了一步。 白玉将药丸呈献给圣人,“陛下,这是无为道人遗留的灵丹,具有极佳的补益效果。刘太医,您可以检查一下是否有毒性。” 圣人微微颔首,刘太医随即进行检验,确认药丸无毒。 吞下药丸后,圣人的面色愈发苍白,司星余急忙低下头,尽力掩饰自己的笑意。 这补药中包含夜明砂、土鳖虫、五灵脂等成分,其味道之酸爽,不难想象。 然而,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被司星余的动作所吸引。她正用小润子找来的布料和棉花,精心制作着一个傀儡娃娃。 这还是司星余首次在众人面前公开施展她的玄门技艺。虽然破解咒语对她来说并非难事,但利用傀儡娃娃进行施法,对她而言还是头一回。 特别是在手工制作方面,司星余的女红技艺实在是不尽如人意。她尽力而为,但作品的效果却只能让人勉强辨认出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大大的脑袋,配上短小而粗壮的四肢,司星余费尽心思地往里面塞满了棉花。 尽管如此,她制作出来的傀儡娃娃依旧显得有些粗糙,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然而,正是这种笨拙,却意外地赋予了娃娃一种憨厚可爱的气质。 傀儡娃娃迅速制作完成,司星余用圣人之血为其点上眼眸。血红色的眼珠一被点上,一种奇异的感觉便在众人心中荡漾开来,仿佛那娃娃获得了生命。 这个小巧的傀儡娃娃,被轻放在司星余的掌心。司星余静候其变,突然间,娃娃坐起身来,接着沿着司星余的胳膊爬到了石桌上。傀儡娃娃的小腿异常短小,它一蹦一跳的样子,引得在场众人无不面露微笑。 小小的娃娃,朝着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盏飞奔而去。它一头扎进了那琉璃盏的血液之中,转瞬间,整个身体都被那鲜红的血液染成了血红色。 与此同时,圣人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个娃娃与他的心灵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司星余敏锐地注意到,娃娃已经完全吸收了那血液中的精华,便迅速抓起它,身形一跃,轻盈地重新跳上了假山。 司星余蹲在那处凹陷的小洞口,取出娃娃,轻柔地推了一下。娃娃摇摇晃晃地走向术法结界,伸出短而粗壮的小手去触摸。 只听得一阵“啵啵啵”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正在逐渐松动。司星余启开心眼,目睹黑色的雾气翻滚得更加剧烈,然而娃娃所吸收的皇族血液更为纯净,蕴含的国运气息与龙气也更加浓郁,结界很快便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消耗中溃散了。 娃娃直接走进了那处凹陷的小洞。 第40章 皇陵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司星余的身上,无人发现圣人忽然握紧了拳头。 圣人的眼前出现了小娃娃的形象,眼前所见,便是傀儡娃娃目光所及之处。 那凹陷的小洞中,有一块血色的玉佩。那常年浸润在血液和术法之中的玉佩,已经显出一种妖异的黑色。 但圣人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花纹。 圣人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疼痛迫使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傀儡娃娃走上前去,抓起玉佩,直接就塞进了自己的体内。 突然间,御花园的平地上刮起一阵风,卷起了地面上的花瓣和落叶,形成了一道可见的小型龙卷风,它环绕着圣人旋转了一圈,然后迅速消散。 此刻,圣人感到那一直堵在胸口的不适感已经消散,心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舒畅。 司星余收起了傀儡娃娃,从假山上跳下,指挥御魂卫的成员将假山恢复原位。 然而,为了彻底修复此处的风水,凹陷的洞口仍需得到妥善修复。 “陛下,您是否拥有什么可以贴身佩戴的物品,比如香囊或玉坠之类的?这座假山已被挖出一个洞,必须将其填补才能恢复风水。” 圣人随手解下腰间的香囊,司星余恭敬地接过。 在空旷的空间里,司星余放置了一个香囊,并取出黄色的纸张,在上面绘制了几道符咒,随后将它们一并封存起来。 完成这些准备工作后,司星余望向圣人,似乎有话要说,却又犹豫不决。圣人轻笑一声,温和地说道:“国师,有话请直说。无为道人与我向来以平辈相交,你大可将我视作你的长辈。” 司星余随即托起一个娃娃,递给了圣人。圣人微微一愣,但还是接过了娃娃。傀儡娃娃一触碰到圣人的手,便立刻变得生动活泼,迅速地爬上了圣人的肩头。 圣人觉得十分新奇,不禁用手去逗弄傀儡娃娃,娃娃抱着圣人的手指摇晃。 “国师,这是?” “陛下,这傀儡娃娃吸收了您的血液,就如同被您赋予了生命,因此它会与您产生一种特殊的亲近感。然而,随着血液中力量的逐渐消散,它将失去这种灵性,那时,它所吞噬的压胜物就会显露无遗。”司星余并未将话语说得过于直白,但圣人已经洞悉其意。 这是怕其他有心之人拿到这个厌胜物,毕竟此物出于皇族,若是以此相要挟,不定还会生出更多的风波。 圣人对于司星余的态度十分满意,这个姑娘比之无为道人,更添了几分机敏。 她这是给皇族留下一点面子,让圣人对身后搞鬼的人有个数,同时也把自己摘出去。 感受到圣人欣赏的目光,司星余微微一笑。 这也是现代社会磨砺出来的本事。 所谓伴君如伴虎,有些事心里知道和说出来的后果还是不一样的。 …… 此处最重要的风水位已经恢复,雀莹那边也传来消息。 雀莹也是得了无为道人几分真传,自是有几分真本事,他们也搜集出许多本不该出现的物品,但这些物品并不像司星余发现的那处。 因此这些对雀莹来说并不困难,她自己便能轻松应对。司星余原本以为,一旦破除了皇宫中的厌胜之术,必将迎来一场大雨。然而,结果只是起了风,空气变得湿润,但雨似乎仍旧遥遥无期。 司星余眉头紧锁,圣人的面色亦显得阴沉。 此时,一名内侍匆匆来报,盛战已经抵达宫中,似乎有要事禀报。 盛战手持一叠口供步入极玄殿,目睹在场众人皆面露严肃,心中不禁一沉。 他深吸一口气,向陛下禀报:“遵照国师的指示,我们调查了京城周边村落失踪孩童的情况,并搜集了这些孩童的生辰八字。青龙卫百户命我立即进宫,将调查结果告知国师。” “在刑狱审问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负责接应并带走那些孩子的竟是倭国人。这些孩子最终消失的方向指向了……” “皇陵!”司星余毫不犹豫地说道。 盛战点头表示同意:“的确,正是皇陵。” “这就解释得通了,”司星余继续说道,“尽管宫中的厌胜术已被破除,却依旧没有降雨的迹象。这显然是两处相互关联的术法,一边利用宫内微缩的大衍版图,另一边则应在真实的皇陵处进行了布置。陛下,我必须亲自前往查看,尽快破解这吸取国运的邪恶法术。” “准许了,让顾晏带领镇抚司随你一同前往。”一直保持沉默的拂尘,此刻也恭敬地拱手提议:“陛下,贫僧也愿一同前往。”“可以,你们去吧。” …… 大衍皇陵位于邙山。 传闻当年太祖行至此处,见此处地具四势,气沉八方,势如万马自天而下,合乎《葬经》,当葬王者。 此刻司星余站于邙山脚下,抬头望去。 邙山山势,如来龙气势,兼有护砂相伴。择穴于脉线之下,龙气之中。此处川泽相对,气势恢宏。 然而。 但见原本升腾而起的王者龙气,此时萎靡不振,似如受惊巨蟒,含山而盘。 水凝而气消,龙气蜿蜒曲折。 似乎感觉前方气息不详,烈焰忽然止步不前。司星余抚摸烈焰鬃毛,马儿甩头嘶鸣。 司星余见状眉头紧锁,手持缰绳望着眼前山势犯了难。 顾晏不懂风水,但他更觉已有大事发生。 照理说,此处已是皇陵范畴,当有巡护卫队按时巡山防守。 然而镇魂司和镇抚司同时出动,如此大部队,一路上却一个巡护卫队都不曾遇到。 不需旁人说些什么,所有人都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寒意。 而且此处官道之上,竟然可见清晰的车辙痕迹,很新,而且很是频繁。 “通向皇陵的道路出现车辙,且凹凸不平,会对皇族不利,而且以心眼观相,此处煞气极重,应该是倭国人渗透之后,在皇陵处造势。” "如何造势?"顾晏看着眼前升腾而起的红色煞气,只觉眉心一阵跳动。 第41章 阎王煞 “当然是那些孩子,所谓大神好敬,小鬼难缠。历来玄门在外游历,最怕遇到横死的孩童,实在是他们心性未定,横遭变故,极为凶险。而现在,这些倭国人特意挑了这些特殊八字的孩子,又让他们在皇陵外横死,以他们的魂魄造势,压住大衍国运。” 司星余不禁头疼,拿出记录那些孩童八字的簿子,仔细推算。 顾晏眼尖,只见司星余猛地吞了一口唾沫,他便知道此处怕是十分棘手。 “阿余,怎么样?” 司星余一阵冷笑:“十三祭,阎王煞。倭国人果然所图不小啊。这么古老的邪术,竟然也能找到。若不是形势所迫,他们怕是时辰都准备完全对应上吧。” “你可能没听说过,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闻曾有一位阎罗老爷,对着天帝不敬,在一众仙神面前大放厥词。称自己掌管生死簿,能掌控他人生死。虽然自己和家人排除在生死簿之外,但他有十三个儿子,就算一个月死去一个,一年也死不完。 于是天帝大怒,降下惩处。 在一年的时间里,每过二十八天带走阎罗王一个孩子,最后一人刚好在正月十三这天带走。 而现在,倭国人显然利用了这个传说。结合这些孩子的生辰八字,可见倭国人试图复刻十三祭,并且利用皇陵的地势,人为造成阎罗煞。 有阎罗煞相冲,皇陵之中沉睡的先祖,便如躺在烈火岩浆之中,日日被煞气灼烧,如同烙铁加身,纵然是自己的先祖,也会心头火起,降下灾祸。” 司星余此时所说声音不大,更为防有些秘术被有心之人窃取,此时只有雀莹、白玉、拂尘、盛战和顾晏围在司星余身侧。 这番话一出,众人的神色皆是一变。 顾晏更是神色阴鸷,眸色深沉。顾晏以为不过是倭国人渗透进来,妄图吸收大衍国运,再起征战,却不想倭国人所图甚大。 此时的顾晏更是联想到了黄村最后,画皮师的那个梦境。那也是传说中出现的神陨之地,可是倭国人也先行找到,并且完成了不好的仪式。 而现在,又是传说中的十三祭阎罗煞。 “不过,我们也占得了一处先机。最后那个需要献祭的孩童被救了下来,无法凑足十三祭,阎罗煞也就无法成型。” 司星余以手扶额,陷入沉思。 众人各有所思,也不去打扰司星余,现在唯有寄希望于司星余身上。 然而,在司星余尚未想出应对之策时,前方突现异变。 道路两旁的树木突然间拔地而起,邙山整个地区开始剧烈的震动,宛如一只沉睡的巨兽骤然惊醒。远处的云层也变得朦胧不清,龙气剧烈地波动。 “所有人,稳住马匹!” 一阵剧烈的地动之后,一切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司星余明白,这是由于倭国人强行造势,造成了此处风水局的变动,但龙气仍在,龙气与煞气对冲,形成了小范围的地动。 必须尽快解决倭国人的布局,不然还会有更加严重的后果。 “顾晏,此地危险重重,不宜让大部队一同深入皇陵。目前龙气与煞气相互激荡,恐怕还会引发小规模的地震。你应率领镇抚司,疏散周边村落的居民。至于破阵一事,我将独自前往。” “绝对不行,阿余,你怎能独自一人冒险。”顾晏坚决表示反对。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去最合适。如若你们随我一道前去,被恶灵控制,我根本无暇顾及你们。” 顾晏还要拒绝,然而司星余一句话制止了他。 “你不相信我吗?” 这话顾晏如何敢接,相信固然相信,但依然心中有所犹疑。 此时拂尘忽然开口:“我随你一同前去吧,这样顾指挥使也能放心一些。而且我的本事,你也可以放心,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最终司星余只能同意,她和拂尘两人一同前往皇陵,破除倭国人的十三祭阎罗煞。 顾晏牵着烈焰,一直目送司星余和拂尘消失在眼前。 此刻,顾晏的脸色阴沉得令人畏惧。面对前方的危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星余独自冒险,自己却束手无策,内心焦急万分。 “盛战,立即率领一队精锐,前去疏散靠近村落的村民,并派遣人手搜寻巡护卫队,查明他们的下落。我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他们已经遭遇不测。”随着队伍逐渐接近山中的皇陵,那股阴邪之气变得愈发浓烈。 拂尘凝视着远方的山峦,似乎有新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然而,他还未来得及仔细观察,便听到有人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拂尘,你感觉如何?” 拂尘轻轻摇了摇头。自从与司星余邂逅以来,那些曾经模糊不清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晰,而且过去难得一见的幻象,现在却频繁出现,导致他时常无缘无故地陷入恍惚。 “没什么,只是这山中的氛围令人极度不适。倭国人的策略确实高明,他们利用孩童进行十三祭,人为地创造了一个聚阴池,改变了皇陵的风水,压制了大衍的国运。如果他们的计划得逞,恐怕整个大衍都将陷入动荡不安。” “那正是他们所期望的。天灾之后紧随人祸,饥饿与杀戮将滋生更多的恶念,滋养恶灵。届时,他们将借机再次挑起战火,试图征服整个大衍。” “你清楚如何破解十三祭阎罗煞吗?” “坦白讲,我不太清楚。虽然我的理论知识扎实,但我实际上从未亲身经历过。” 【问我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虽然有些意外,却令人振奋。 近来,瓜瓜似乎更频繁地陷入沉睡,仿佛在积聚力量。 司星余在心中向瓜瓜求助,思索着该如何行动。 一个小小的娃娃形象浮现出来,头戴宝冠,四肢粗短,坐在司星余的肩上,望向皇陵的方向,眉头紧锁。 【龙若被缚,其脱如逐。以小人之势夺神功改天命,以阴阳,夺造化,必遭反噬。不过十三祭已成十二之数,合乎洛河十二易数,成败五五之分。】 【靠你不行,你启阵摇人吧。】 第42章 幻象 司星余起先听瓜瓜分析的头头是道,一位能提出什么决定性的建议,结果竟然告诉她摇人。 好吧,反正也没什么好办法,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先摇人看看吧。 拂尘见司星余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未动。以为她是担忧无法破解阵法,担心倭国人的阴谋得逞,正打算上前安慰。 却见司星余状似随意地扯过一根树枝,以此为笔,在沙土之上画着什么。 拂尘微微侧头,眼见那些玄妙的图案渐渐包围司星余。 不多时,司星余立于一圆形法阵之中。她直接丢了树枝,双手结印,合于胸前。 “以吾之名,应天时四柱,启阴阳之门,请勾魂使者相助。” 突然间,一阵微风自法阵之中拂出,随之,一缕幽蓝的烟雾袅袅升起,将司星余和拂尘紧紧环绕。拂尘心中一惊,正欲向司星余发问,却感到一只冰冷的手猛然抓住了他的臂膀,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侵入他的鼻腔。 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仿佛有冰冷的液体缓缓滴落在皮肤之上。 “呼……呼……” 一股冰凉的气流在拂尘耳边轻拂。 拂尘迅速合上眼睛,低声诵读《大悲咒》。 那股阴冷的气息,在《大悲咒》的诵读声中,突然间停滞了。 “哎呀,好生无礼的小和尚。” “提灯,竟然是你来了。”这是司星余的声音,语调中透露出喜悦。 拂尘睁开双眼,眼前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女子。她身着青衣,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灯笼散发出的光芒朦胧而柔和,宛如夜空中的月光,柔和不刺眼。 “勾魂使者已经听到了你的召唤,但阎罗王大人也有事务需要他们处理。两位大人得知你意欲破解十三祭,因此派遣我前来协助。” “你既然来了,又何必故弄玄虚。”司星余的话语中带着戏谑。 “只是在他的身上,我察觉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提灯的声音略显低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司星余瞥了一眼拂尘,眼中似乎蕴含着深意。提灯则歪着头,不停地审视着拂尘,这使得拂尘感到一阵不安,急忙转过身去。 意识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刻,司星余在提灯面前挥了挥手,打断了它的凝视。 “你能帮我确定十三祭的位置吗?”她询问道。 “这里乃是皇陵,龙气缭绕,即便被压制,也非我这样的灵物可以轻易涉足之地。但是,我可以为你们指引一条道路,我知晓他们潜藏的所在。”提灯回答。 “太好了,那就全靠你了。”司星余感激地说。 提灯轻轻一笑,手腕一抖,那盏灯便轻盈地飘浮起来。 随之提灯朱唇轻启,一股缥缈的歌声飘荡出来。 “愿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以骨化灯笼,为情照万古。夜为人点灯,日为鬼引路。” 歌声如同清凉的细雨,飘洒进人的心里,那幽幽的灯盏,化作一个又一个的火光,一点一点的飘向远处,为司星余指引道路。 那点点灯盏,如同飘荡的鬼火,忽隐忽现,始终停留在不远的地方,引领着司星余和拂尘前进。 随着山势变得愈加崎岖,司星余和拂尘的行进也愈发艰难。随着天色逐渐暗淡,四周逐渐被黑暗所吞噬。 “嘭嘭嘭” 一盏古朴的青铜灯突然出现在司星余和拂尘面前,灯身似乎弯了一下,仿佛一个人在弯腰行礼。司星余略感错愕,紧接着,一阵缥缈的声音从灯芯中飘出。 “阿余,此处忽然见了血光,煞气汹涌,那些红衣娃娃已经要挣脱此地的束缚了。勾魂使者传来话,让我务必把你带过去。如果情况危急,可以使用天猷真君神咒,他们自会帮你的。” 司星余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尽管如此,司星余心中仍存疑虑,不确定提灯所言的血光是否指向顾晏及其同伴。 司星余保持沉默,跟随那盏幽幽的青铜灯继续前行。 然而,在这深邃的黑暗中,视线受限,即便有青铜灯的微光,也只能勉强辨识前方两三步的路径。行进间,司星余突然停下脚步,连拂尘也似乎有所感应。 他用力跺了跺脚,发现脚下的地面已经不再是沙土,而是变成了坚硬的青石板。 “大约我们进入皇陵范围了,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步之间,阴阳转换,可见这股煞气给予了它们太多力量。而且皇陵之中的阴气,更会让它们如鱼得水,而我们却会投鼠忌器。” 司星余暗暗腹诽,实在是影响发挥,不能痛快的大杀四方,万一不小心炸了皇陵可就麻烦了。 拂尘握紧佛珠,紧随其后,只是灯光昏暗,看不到他额间的细密的汗水。 越是靠近皇陵,脑海里的幻影越是不停翻涌。如同一浪又一浪的海水,就要将他彻底淹没。 忽然,一抹明黄色闪进了他的脑海。 “孤以大衍国君之名,上书天皇招真、地皇招真、人皇招真,三符具表,望真神灵官来降,救我大衍黎民百姓,救苍生万灵。孤愿以国运献祭于天地,请真神垂怜!!!” 那是,明黄色的龙袍,是陛下吗? 不像,似乎更年轻。 那是什么,是大衍的青铜国鼎。 画面中的一切越来越清晰,似乎也是在皇陵之中,陛下于青铜国鼎中焚烧书表,望真神灵官下降。 拂尘的呼吸忽然变得异常急促,似乎有一口气横在胸中,难以自持。 天上的是什么? 那神圣的光芒,是谁的虚影飘于青铜国鼎之上。 是神吗? 神的手中拿着什么,一杆秤? 秤? 似乎是在解答拂尘的困惑,随着陛下念完上敬于天地真神的书表,一声响彻环宇的声音回复。 “不够!”那声音很低,很闷,毫无一丝感情。 "大衍气数已尽,以大衍国运为筹,不够!" 神是这样的吗?不是说神爱天下苍生,护佑天地吗?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像极了沿街讨价还价的商贩。 忽而一股金芒透射过来。 高空中的真神轻轻一哼,一股澎湃的力量冲撞过来。 第43章 交易 哪怕是直视幻象的拂尘,亦不能承受,一丝血线顺着嘴角流下。 现实中的拂尘更是七窍流血,司星余顿时一惊。 刚刚两人随着青铜灯步入一条甬道之中,司星余感慨于甬道两侧壁画的精美绝伦,而拂尘忽然止步不前,司星余以为他也在感慨这些壁画,却见拂尘整个瞳孔,上翻,眼白露出俨然就要背过气去。 司星余觉察到一股奇异的气息围绕着拂尘,以玄门秘法探过拂尘脉搏,却被一股力量弹开。 司星余只好扶过拂尘,将他倚靠在墙边,防止他跌倒,静静地等待拂尘自然醒来。 当然这一切拂尘全然不晓,幻象中的拂尘此刻亦是自身难保。 神的力量果然强大,连一丝质疑神的念头都不可以有。 拂尘挣扎着继续看向青铜国鼎。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也是一晃,整个人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吾说不够!”神的声音低沉而且冷酷。 “请真神明示,孤愿付出所有。” 金灿灿的真神晃了晃,以秤柄点了点陛下,一道紫色的气体从他身体中飘散出来,汇聚向真神手中的秤盘。 然而秤盘还是很轻,另一边的秤砣压得很低。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是那么熟悉,似乎是拂尘认识的人。 拂尘拼命地想要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是渐渐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眼睛看不清楚东西,耳朵也渐渐听不清东西。 此时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若不够,请真神拿去我此身所有。” “还有我!” “我等愿为大衍付出所有,愿以一切换天下太平。” 那声音镇聋发聩,回荡在整个皇陵之中。 空中的真神歪了歪头,注视着后面的两人。 秤盘向两人倾斜,又有什么从两人身体里飘了出来,汇聚到秤盘之上。 渐渐的,秤盘和秤砣平衡了。 真神拎着秤,看了看青铜国鼎,渐渐消散。 一声空灵的声音飘荡着:“允……” 那两个人是谁? 拂尘很想看的再清楚一些,他抬起手使劲擦着眼睛,只觉得衣袖一片湿润。 挪开衣袍,映入眼帘的事一脸关切的司星余。 “拂尘,你怎么了?从进入邙山开始,你就很不对劲。刚才你突然止步不前,七窍流血,吓死我了。” 拂尘抬起手,猛地砸了砸自己的头,很痛,像有什么要钻出来一样。 司星余连忙伸手去挡。 嘴里惊呼出声:“哎,你别吓人行不行,咱们这里还没解决大麻烦,你要是先出事了,我可怎么办?你不是说跟着我,让我对你放心的吗?” “贫僧无事。”直到说出话来,拂尘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 “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不过是自从进入邙山附近,便一直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象。刚才我在幻象中,看到了陛下献祭大衍国运。” “献祭国运?疯了?”司星余对于拂尘说自己陷入幻象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觉得听到幻象中陛下献祭大衍国运,只觉得分外好笑。 什么国君能傻到献祭国运,图什么? “为了拯救黎民百姓,天下苍生。” “呵。”司星余一声冷哼,“若是到了需要献祭国运才能挽救黎民百姓的地步,那对神而言一定不够。” 拂尘闻言一愣,随即猛地抬头直视着司星余,神色剧烈波动。 “你!” “好了,不要去想幻象中出现的东西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多虑。” 司星余拍拍浮沉的肩头,以示安慰。 “你还能走吗?我们还得继续前进。” “没问题,我……”语音未尽,忽然有一阵嘈杂的叫卖声传了过来。 青铜灯忽然颤抖起来,剧烈的晃动让灯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像极了晃动的鬼影。 “嘘!”司星余以手挡在唇边,对着拂尘暗使眼色。 两人顺着嘈杂声挪动,缓慢地靠近。 转过一处墙角,眼前一片大亮。 司星余抬头去望,似有一轮圆月高悬于天空之上,不仅月亮璀璨夺目,那一排排花灯更是耀眼。 “这是,庙会?” 仿佛回到了人间一般,沿着一条宽阔的小河,两岸河房林立,走几步就有一座桥,桥上彩绸高挂,一派节日气氛。沿河之上,有很多小船,船上都是叫卖的小商贩。 整个街道上,两侧挂满了漂亮的灯笼,有望月的兔爷,有弯弯的月船,有滴溜溜转个不停的走马灯。 吵闹声,叫卖声都在耳边不停地回荡。 甚至还有一股一股的香味飘散着。 商贩的手里,拿着各种东西,糖水、粉团、荷梗,甚至糯米粑粑都有。 那不断飘荡的香味刺激着司星余的味蕾,她不禁吞了一口唾沫,没出息的饿了。 然而身处皇陵之下,司星余虽有几分好奇,但更多的是警醒,这突然出现的庙会,显然是诡市。 “天下居住之人、行走之人、耕田之人、种桑之人、买卖之人、歌舞之人,都是人鬼参半,鬼知道自己非人,而人却无法辨识出来。然而此地之景,皆因十三祭,恐怕深陷其中的它们,都不知道自己早已不是阳世之人了吧。” 司星余暗暗想着,步伐倒是没停,路过摊位之时,随手拿了一张面具覆在自己脸上。 拂尘不禁为司星余的胆大咋舌,却也紧跟其后,亦是随手取了一张面具。 两人就这样穿行于这热闹的庙会之中,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随着热闹的人群,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桥前,司星余行止住了步子。 桥,在玄门之中,总是有着特殊的典故。 无论是犀照通灵还是水下问卜,皆是发生在桥旁。 所以,对于玄门中人,桥分阴阳,路有生死。 桥上,桥下,皆有规矩。 然而此处诡市本就源于异变,诡怪丛生,此处的桥,更是只通幽冥阴路。 司星余掐指一算,眼角直跳。 天时、地利、人和,一个没占。 还未等司星余做出下一步的打算,一阵嬉闹的孩童声传来,追追打打的好不热闹。 第44章 破障 “小丫姐,你等等我,别跑那么快。” “哎呀,快一点啦,不然最好的观灯位置就要被傻虎子占了。那家伙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长得那么胖,一个人能占三个人的地方。” 小姑娘说着还跺了跺脚,显然是十分着急。 司星余暗暗闪身,让开两人跑过的位置,顺带拉了一把拂尘,免得撞了上去。 两人蹦蹦跳跳的就从司星余眼前跑了过去,带着一股湿润的泥土和铁锈的味道。 司星余耸了耸鼻子,用手扇了扇,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味道。 拂尘见状,也靠近了司星余,小声询问。 “怎么了,你察觉到了什么?” “泥土还有铁锈的味道,这么清晰,我怀疑靠近那几个孩子的位置了。不过此处置身于诡市之中,空间时间皆被扭曲,若想寻找,怕是不太方便。”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更小的孩子,拉着家长走了过来。 “娘,快走啊,小丫姐她们都已经过去了。听说今晚有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大鳌山,听说有马车那么大,而且非常漂亮,我好想去看哦。” 孩子身旁忽而传来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嘟嘟,占不到好位置也没事,一会爹扛着你看,保证能看见那个大鳌山。” 一家三口欢声笑语的从司星余面前走过。 幸好面具遮挡了二人的神情,不会被旁人发现异样。 “是活人。”拂尘双手合十,心下不忍。 “作为玄门中人,最不喜打交道的莫过于小鬼,心性未定,所思所行,全凭己身好恶,毫无章法可言。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这小鬼竟然拘了自己的生身父母,一个处理不好,又会平添几缕游魂。” “而且现在只有三个孩子出现,还差好几个呢?说不得,我们两个也得去看看那个大鳌山了。” 正好,此时的司星余也并不想上桥,刚好随着几个孩子转身往回走。 河沿两旁,灯火俞加耀眼。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乎是磨肩比踵,人声鼎沸。拂尘几乎被人群挤得快要跟不上司星余的步伐。 此刻的司星余,像极了随着哥哥,一同出门逛庙会的小姑娘,满眼都是新奇。那一条条腾空而起的花灯串,似乎一路延伸到天边一样。 忽然,河面上炸开了一道烟花,那巨大的烟花升至高空,如同瀑布一般流淌而下。 司星余不禁感慨,果然论会玩,海德世老祖宗,这火药做烟花,谁能比得过老祖宗。 在烟花下落消失的地方,有什么出现了,人群都在往过挤。被人群簇拥着,司星余和拂尘也被人流推了过去。 顺着烟花的方向望去,一座巨大的鳌山一层一层地亮了起来。 鳌山,又称作灯山。以竹、木架起的骨架上缚扎彩色绸缎,悬挂各种花灯。同时鳌山因为大,所以每一层,都画着不一样的神仙图,层层堆叠,仙雾缭绕,各类神仙飞于华灯之上。 诡市的鳌山似乎搭建在河面上一处台子之上,早早就已经放置好,不过一直未曾亮起,隐匿于黑暗之中。 而此刻华灯初亮,引得河边一声搞过一声的惊叹,司星余在惊叹声中捕捉到了几个孩童的声音。 “那鳌山,是去年上元节的样子。”拂尘看着眼前的花灯,轻轻叹息一声。 拂尘早在几年前便已经来到京城佛寺挂单,中元节这样的时候,也会又达官显贵请之过府诵经祈福。因而对于这花灯庙会,也不陌生。 “去年。是啊,对于他们而言,时间已经完全停滞了,这诡市只是他们内心深处,最美好的记忆。” 可惜,司星余注定了要做这个煞风景的人。 “天猷天猷,猛烈诸侯,上佐北极,下临九州,身披金甲,手执戈矛,眼如掣电,爪似金钩,逢妖寸斩,遇鬼擒收。顺鬼不斩,恶鬼截头,上帝敕下,不得停留,急急如律令。” 司星余双手结印,言出法随。 一道金芒自手中迸射而出,直劈鳌山附近。 登时电闪雷鸣,天地震颤。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诡市,忽而平地风起,周围暗影纷纷散去。 明亮如同白日的庙会,一下子显出了真正的模样。 哪里是花灯、船舫,不过是墓中陪葬的青铜器,连这热闹的沿河楼阁,也不过是一巧夺天工的象牙摆件罢了。 此刻光影消散,唯留下那十余个孩童的身影。 刚刚还在兴高采烈看着大鳌山的孩子们,一下子转头向司星余看过来。身子未动,整个头颅一百八十度的大转,目光阴鸷,如同毒虫盯住了食物。 司星余微微一笑,抖手飞出几张火符,霎时间炸开几团火焰。紫色的玄门真火,映照出这些孩童脸上的黑气,以及他们身边如木偶一般呆滞的家人。 不止一个孩子将自己的父母拘来此处,星星点点散开的火光,依稀可见不下十几个成年人的身影。 一直默不作声的拂尘身影一晃,挡住司星余,只见那平日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怒容。 拂尘一甩佛珠,右手前伸,掌心向前,作无畏印,薄唇轻启,梵音萦怀。 一股空前强硬的力量,自唇齿之间化为实质。 “恭请八部天龙,以七十二亿金刚密迹一切为君。吒刹金刚、吒呵金刚、尼蓝婆金刚、郁秋婆金刚、火头金刚、碎催马头等而为上首,各执刀剑,于佛前白佛,言我等徒众,为作法者,为自拥护。” 刹那间,金芒横扫一室,连带司星余的火符一并荡开,留拂尘身前一片空旷。 一众孩童脸色狰狞又惶恐的被推拒一旁。 一道道虚像飞身而出,盘于拂尘四周,拂尘双目紧闭,却有殷红血迹自眼角流下。 “不好。” 司星余一步上前,虚托住拂尘的胳膊。 “八部真君的力量于你而言,过于庞大,快快送还天龙使者。” 拂尘一把抓住司星余的胳膊,语带哽咽。 “已经不能救下他们,至少超度了他们。只是一些无辜受难的孩子,不要赶尽杀绝,让他们失去轮回的机会。” “咳咳咳,我确实是第一次延请八部天龙,至少……成功了,你快,快救救他们。” “你!” “我真是服了你了。” 第45章 来人了 许是感念于幻象之中的经历,拂尘一直以来毫无波动的心,此刻剧烈颤抖着。 天神高高在上,众生凄苦。不能完全依赖神的救赎,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拯救更多的苍生万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拂尘似乎有了些许明悟。 司星余见状,也没了法子,本想使用判官笔,直接斩断一切因果,现在却变成了要送这些孩子重入轮回。 难啊。 横死的魂魄,不甘的执念,浸染了怨毒,更作为这邪术的阵眼。 司星余长叹一口气,手举判官笔,从掌中慢慢划出,带着一丝血腥气,化为闪烁着红色暗芒的光刃。 司星余猛咽一口唾沫,这掌心再划,都快要不好愈合了。 远处被佛光推开的一众孩童恶灵。 在佛光的照射下,如同室外下融化的蛋糕,一点点显出了真身,破碎的身体歪成奇形怪状的样子。 有身首异处,却有一点皮肉相连的,头袋横在肩头咧着嘴笑。 有白骨顺着心脏破开身躯,晃晃荡荡向前走来。 沿嘴角撕开的头颅。 拖着肠子乱晃。 做成人彘的。 司星余只觉得空气中到处都是腐烂、恶心的气味,更觉得胃中一阵翻腾,酸水上涌。 但更多的,是对倭国人的厌恶。 为了吸收大衍的国运,为了侵占这片土地,为了让这些孩童化成最凶的恶灵,倭国人极尽残忍手段。 眼前的一幕,如同光影照过的现代,数字部队曾经犯下了一样的恶行。 在那个时代,倭国人也曾使用阴阳术,那个年代的玄门也是伤亡惨重。 司星余生在和平年代,虽说从小耳濡目染,矢志不忘,但又怎么比得上此刻这般摊在眼前来得深刻。 无论哪个位面的倭国人,都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听着膈应,看着恶心。 无论哪个位面的罪行,都是罄竹难书,他们的坏真的源自骨子里。 司星余咬紧牙关,心头一股怒火熊熊燃烧。 “因果相连,尔等作死!” 司星余手执光刃,心中默念。“判官笔,帮帮我,化成锁链吧,救一下这些孩子。不要让他们变成魂飞魄散的恶灵。” 【我来助你!】瓜瓜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一股福至心灵的感觉传入司星余的心中。 司星余抖手一挥,光刃向这那些孩童恶灵斩去。 却在将要碰到它们的时候,化成一道红色的锁链,一下子就圈住了两个孩子。 司星余回身一甩,圈住的孩童便被送到了拂尘的身边。 拂尘周身金光一闪,一道虚影向前,一记降魔杵刺入地面,化作牢笼。 被捉住的两个恶灵狰狞咆哮着,试图撕碎牢笼。 然而恶灵的手刚一触碰牢笼,便是一阵嘶嘶啦啦的响动,仿佛把肉放在油锅中煎一样。恶灵尖叫着,缩回了手,却又不甘心,只能一阵高过一阵的嘶吼,试图和远处其他的同伴交流。 拂尘目感封闭,听力便更加敏锐,听着身后的动静,拂尘手指滑过眼角,沾了沾自己的血,对着声响方位一甩。 只见那血珠瞬间化作佛经,封上了恶灵的嘴巴。 司星余眼见已无后顾之忧,直接冲进了这些恶灵当中,手中光刃绝不走空,一次一个,甩的痛快异常。 忽然一道尖利的哭嚎,刺入司星余的耳朵,有什么向司星余的方向扑了过来。 “放开我的孩子!!!” 一只手臂一下子抓住了司星余握着光刃的右手,力气之大,拽的司星余一个趔趄。 是那些恶灵的父母,由于孩子们父母还是阳身,受佛光普照之后,失去了法术的桎梏,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们似乎是恢复了神志,又似乎更糊涂了,完全不管在眼前的孩子,早已变成了什么样的恶魔,只是拖拽着司星余,不让她挥动光刃。 余下的四个孩子,似乎也是这十二个孩子里最小的,化成的恶灵也是最凶的,最没有章法的。 此刻他们向司星余扑来,嘴角裂开到耳后,露出一口极尖极锋利的牙齿,对着司星余的脖子就要咬下来。 然而司星余被他们的父母抓住,脱身不得,眼见快被咬到,只能带着其中一人,顺势一滚,同时手臂拼命挥舞,试图挣脱。 但不知从哪里又伸来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司星余的脚踝。 司星余一个不慎,直接扑倒在地。 此时一个孩子四肢着地,如同野兽一般扑了过来,眼见就要咬到司星余的脖子。 突的,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一把掐住了恶灵的脖子,一道慵懒又阴冷的声音传来。 “差不多得了,当我们是死的呢!” 有一个恶灵扑来,却被一条腿直接踹进了佛光牢笼之中。 那道身影从黑暗中完全探了出来,掐着恶灵的右手一丢,再度收监一个。 此人身形修长,薄唇紧泯,一身墨绿色长袍,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却偏生面白无须,总让人觉得有股子阴柔美。 “啊!魏征大人!” 司星余俏生生的一叫,这声音可谓是百转千回,惊得拂尘和魏征双双一抖。 司星余作为地府见习判官,四位判官自是常见,其中司星余最喜欢的莫过于魏征和崔钰。无外乎是两个人的样貌实在出色,而且帅的各有千秋。 魏征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崔钰则是冰川帅哥。 而此刻魏征脸色不变,虽然声音柔和,神色却如同万年寒川,能将人速冻住。 “吾乃判官魏征。” 话说此处应是罚恶司钟馗前来,但判官笔瓜瓜拦了阴阳路,非要魏征前来相救。 不外乎是因为司星余答应了拂尘,要送这些恶灵重入轮回。 魏征其人掌赏善司,手上所过阴灵,无一能入地狱。更因他无造地狱因,也不现地狱相。四大判官了,他最是能体恤苍生愁苦。 魏征手握判官笔,注视着剩下两个恶灵孩童。他眼眉微微一挑,柔和中透出一股子凌厉。指尖一转,判官笔化成一道流光向两个恶灵急射而去。 第46章 赏善司魏征 魏征手中的判官笔与司星余的笔有着明显的区别,它的质地似骨非骨,似玉非玉,且给人一种独特的柔和之感。 两个游荡的恶灵小鬼,面露恐惧地凝视着魏征,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和不安。他们又转头望向被束缚的同伴,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担忧。随即,他们缓缓后退,试图拉开与魏征之间的距离。旋即,他们转身逃窜,身影在黑暗中迅速消失。 魏征目光微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手指轻轻旋转,手中的判官笔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这道光芒如同一道闪电,直扑向那两个恶灵小鬼。 司星余满眼羡慕地注视着这一幕,心中暗想:不愧是地府的四大判官,实力果然非凡。 或许是感受到了司星余的目光,魏征看似不经意地解释道:“你的判官笔同样威力巨大,只是你尚未掌握其使用之法。” 司星余斜睨一眼,注意到端坐在她肩上的瓜瓜正翻着白眼,她轻声嗤笑,未发一言。 心中暗自腹诽,司星余深知由轮回境碎片锻造的判官笔绝非等闲之物,只是瓜瓜通常不屑于展露其真正的力量。 魏征手持判官笔,挥舞间笔尖划出的光线仿佛有了生命,顽皮地在空中玩耍。它们追逐着两个小鬼,绕着他们转圈,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形的游戏。魏征见状,轻哼一声,手中的判官笔微微一震,笔尖的光线骤然增强,如同一条条灵动的丝线,紧紧缠绕住两个小鬼的身体。随后,魏征手腕一甩,将这两个被光线束缚的小鬼再次抛入了由拂尘所化的八部天龙牢笼之中。 然而,面对这十二个挣扎和咆哮的恶灵小鬼,即便是魏征也感到一时之间难以应对。他深知,自己手中所处理的每一个阴灵,都必须根据其生前的善行来决定其命运,或是升入天界,或是转世为人。但这些恶灵小鬼,既无功德可言,又犯下了错误——他们强行拘禁阳世父母,这违背了孝道。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无论他如何处理,都显得不妥。 魏征突然领悟了转轮王殿阎罗君在自己出行时的眼神和那安慰的拍肩意味着什么。那是在提前对他表示同情,因为魏征注定在这次任务中不得不违背原则,徇私枉法。 司星余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魏征,突然间恍然大悟,轻拍额头。 “魏征大人,依照地府的律法,这些灵魂必须经历刑罚才能转世轮回,且转世为人并非必然。然而,我愿意代替他们承受这些刑罚,恳请您允许他们得以再次转世为人。恳请大人成全。” 司星余在心中轻轻叹息,虽然她并非圣母,但一方面受到拂尘的托付,另一方面考虑到这些小鬼是无辜受难,她内心深处也涌起了一丝怜悯,希望能够救助他们。 魏征的面色变得严肃,沉思片刻。 “你真的决定要代替他们承受刑罚吗?”魏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漠。 “让我来!”拂尘的声音骤然打断了司星余的回答。 “是我请求国师为他们留下一线生机,因此也应当由我来承担相应的刑罚。” “我来!我们一起!” 突然间,那些被束缚的父母纷纷冲上前,高声呼喊着跪倒在魏征面前。 自从魏征现身,这些父母便呆立当场。他们虽然迫切希望阻止司星余等人,但是听说阴曹地府的传闻与亲眼所见,所带来的震撼是截然不同的。 恐惧让他们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他们那已经遭受不幸的孩子们魂飞魄散。 恐惧让他们心生敬畏,但又有一丝期待。 而且一直听司星余和魏征大人对话,这些父母意识到司星余竟然是真心希望拯救他们的孩子,并且有能力让他们重新投胎为人。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动心的呢?因此,他们愿意承受任何刑罚,只要能让孩子重新获得转世的机会。 “我来,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虽然她现在变成了这样一副奇怪的样子,但她依然是我的孩子,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好孩子。我来替她受罚,只要在给她一次机会。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在八部天龙牢笼中的一个小鬼,忽然神色巨变,那断开的头颅剧烈摇晃起来。 一位父亲突然跪行至魏征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袍。 “不要触碰他!”司星余惊恐地大喊。 魏征的墨绿色衣袍瞬间闪烁一下,仿佛激起了一阵水波纹。紧随其后,那位父亲的双手慢慢爬上了一层霜,而且霜还在沿着他的身体不断蔓延。 魏征眉头紧蹙,轻轻一挥衣袍,便从那位父亲手中脱开。 那位父亲身上覆盖着一层寒霜,颤抖着启齿:“请魏征大人再次赐予我们的孩子重生的机会,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无论是代替他们受罚,还是其他任何事情,只要大人指示,我定当遵从。”司星余的目光微微颤动,她不禁想起了现代世界中的父母。 “无需争辩,我已有定夺。”魏征并未多言,拿起判官笔,在无常簿上迅速书写着。 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后,魏征拿起判官笔,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道裂缝缓缓展开,阴冷的气流从中溢出,使得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恰在此刻,八部天龙齐齐后退一步,梵文构成的牢笼立刻解体。 魏征执起判官笔,再次划出一道光芒,环绕在每个小鬼的手腕上,光线的另一端消失于缝隙之中。司星余感觉到一股力量正从缝隙中牵引着那道光线。 那些尚有父母在世的小鬼转过头,目光投向他们的亲人。尽管面无表情,却仍能感受到他们心中的悲伤与依依不舍。 他们的父母目睹孩子们被光线牵引着前行,纷纷泣不成声。 魏征凝视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缝隙里,然后挥动衣袖,关闭了通道。 第47章 鬼差印 “呕,咳咳咳……” 拂尘剧烈地咳嗽,鲜血喷涌而出,司星余迅速上前,稳稳地扶住了他。拂尘已是强弩之末,召唤八部天龙对他而言过于勉强,他的修为远不足以支撑如此长时间的召唤。 “你还好吗?”司星余焦急地询问,同时在衣袖中摸索着。 无为道人向来喜欢在衣袖的角落缝制一个暗兜,用来存放一两颗备用的灵药。司星余想到,既然这件衣服是无为道人特意为她准备的,那么这个习惯很可能也被保留了下来。她仔细检查,果然发现了一个暗兜。 司星余取出药丸,迅速地将其放入拂尘口中。 在这一刻,拂尘的视觉被封闭,但他的嗅觉却变得极为敏锐。那股熟悉的清苦味道,无疑表明了这正是传说中的灵药。灵药在口中逐渐融化,尽管味道苦涩,但当它沉入腹中,拂尘感到一股暖流自内而外涌起,四肢百骸都随之变得舒适。 拂尘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向司星余的方向点点头以示感激。 “谢谢你!” 拂尘转身面向魏征声音传来的方向,恭敬地询问:“魏征大人,我该如何代他们受罚,请大人明示。” 四周静悄悄的,无人回应,拂尘感到一丝困惑,于是再次重复了问题。 此刻,魏征正侧着头,专注地审视着拂尘。先前由于佛光的遮挡,他未能清晰地看到拂尘的面容,现在终于看清,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惊异。 “原来是他!”魏征在心中暗自惊讶,随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尚可能让地府轻松几分。然而现在别说是我等判官,就是十殿阎罗王都已经忙不过来了。既然你我有缘,那你就同司星余一道吧,多超度一些亡魂,替我等减轻一下工作。” 司星余听到此处,转身就走。 “这咋还带抓劳力的呢?我不干!” 魏征闪到司星余面前,嘿嘿一笑。“阎罗大人说,可以给报酬。” “我们之间有些许缘分,所以关于刑罚之事,我们可以商讨。目前地府的事务繁多,从前子玉昼理阳间事,夜断阴府冤,尚且能让地府稍微轻松一些。但现在,不仅是我们这些判官,即便是十殿阎罗王也忙得不可开交。既然我们有缘相遇,那么你就与司星余一同行动吧,多超度一些亡魂,解决一下阳世出现的诡异情况,帮助我们减轻工作负担。就算是还债了。” 司星余听到这里,转身便离开了。“这难道是来征召劳力的吗?我可不干!”魏征迅速挡在司星余面前,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阎罗大人说了,会有相应的报酬。而且一开始你答应了,替他们受罚,怎么,不算数了?” 司星余抬头望向魏征,本打算保持沉默,却发现自己无法抵御他那如春水般深邃的目光,它令人神魂颠倒。她不由自主地应允了,魏征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轻轻点头表示认可。 然而,拂尘的神情依旧显得不安。他,一位佛门弟子,真的要为地府效力吗?魏征注意到他的犹豫,便伸出手,在拂尘的眉心轻轻一点。 “我先给你一些微薄的报酬,待我们有空闲时再详谈。”魏征担心两人改变主意,未作任何告别,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司星余突然深吸一口气,面色骤变,转身便要找魏征讨个说法。“好一个玉面判官,竟用幻术愚弄我!我刚才真的答应了吗?” 她转过身去,向拂尘提问,却见拂尘正带着疑惑轻抚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一道红色的印记,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再加上拂尘本身那过于俊美的容貌,此刻他看起来真像是一个妖僧了。 【晚啦,魏征都把鬼差印打在他身上了。不过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坏处,反而有好处。他本就佛缘不深,不过是被佛宗占了先机。】 “瓜瓜,什么意思?”司星余被瓜瓜突兀的一句,整得有些迷糊。 【没什么,还是早些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回去吧。】见瓜瓜不欲多说,司星余也不再追问。 此时,所有的恶灵小鬼已被送往阴曹地府,他们形成的诡蜮也已经被破解。 此刻皇陵之内,一片混乱,司星余暗暗咋舌,假装当做不知道。司星余推测,既然皇陵周围不再受诡蜮影响,那些小鬼的遗体应该能够被寻回。只需用朱砂焚烧它们,便能彻底解除十三祭阎罗煞的威胁。 …… 奈何桥上,钟馗怒气冲冲地对着十二个小鬼吹胡子瞪眼,连声咆哮。 “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敢拦下我这个罚恶司的判官,反而让魏征那个小白脸去徇私枉法?这几个恶灵怎能毫发无伤地去轮回,你们的做法未免太过分了。” 魏征那和煦如春风的面容也瞬间凝固,流露出一丝无奈。 孟婆站在一旁,机械地舀着汤,目光紧紧地盯着十二个小鬼喝下去,然后向一旁的勾魂使者示意将他们带走。 勾魂使者突然一愣,随即跪下,恭敬地行了个礼。 “拜见转轮王殿阎罗君。” 转轮王殿阎罗君目睹钟馗多年未改的倔强脾气,不禁连连摇头。 “钟馗,你可明白,为何近期阴曹地府事务剧增,阳世间的妖魔鬼怪也频繁作乱?” “馗实不知!”钟馗吹胡子瞪眼,语气生硬地回应。 “这是因为酆都大帝的沉睡,阴曹地府急需帝君的威严来镇压幽冥界。帝君的沉睡导致所有潜伏的妖异蠢蠢欲动。唯有司星余能解开帝君的沉睡,因此,对于她的事情,我们应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既然如此,让司星余返回地府不就解决问题了吗?为何还要……” “你不懂,这本就是属于她们的劫难,我们只能偶尔伸伸手,却不能真的干涉她的因果。而且魏征帮那个拂尘也是有理由的,如若不是因为他当年以此身一切同神交换,何能换回这一线生机呀。” 转轮王殿阎罗君抬起头望向酆都的方向,轻轻叹息。 第48章 镇魂司 没有了几个小鬼恶灵形成的诡蜮,离开皇陵后司星余很轻松就找到了顾晏。并且按照十三祭的对应方位,很快就找到了那十二个小鬼的尸身。 此刻混合了朱砂的棺木,燃烧起熊熊大火。他们的父母在一旁默默流着泪,司星余的心里也有点难受。 啪嗒、啪嗒 面颊上湿润的感觉令司星余一愣,人群中爆发中一阵剧烈的笑声和哭喊。 “下雨啦!” “下雨啦!” 很快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像是要一口气还清这几个月积攒的力量。 …… 极玄殿。 “唰” 圣人将桌上的折子全部扫落在地,吓得所有的内侍全部跪下请罪。 殿中央站着一位美丽的妇人,那高高盘起的发髻,插着一只完全由珍珠制作的发簪。精美的祥云纹路是一颗又一颗的珍珠,云朵托着一朵盛开的玉质白莲,莲花的花芯是一颗硕大的东珠。发簪坠下长长的流苏。 她神色高傲,面对圣人的怒火,没有一丝紧张。 “皇兄,怎么这么生气?” “长乐,你好好看看这刑狱递上来的供词,你为我举荐的那位道人,是个居心叵测的倭国人。若不是国师及时赶到,怕就要酿成大祸。你还问我为何生气?” “皇兄,这可是冤枉臣妹了。我也是一心为了大衍着想,希望能为陛下分忧,不想中了他人的圈套罢了。而且,那个国师不过是首辅家的弃女,只凭前国师一面之词,便委以重任,皇兄不觉得太过冒险了吗?若她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且不是陷大衍于危难之中。” 长乐长公主的声音柔美异常,此刻温声细语地向圣人撒娇卖乖,只教圣人一时也没了法子。到底是一同长大的亲兄妹,圣人也不好过于责难。 轰隆隆…… 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了极玄殿中的交谈,侍奉圣人的德公公快步从外走进来,满脸喜色地跪倒在地。 “恭喜陛下,下雨啦,好大一场雨。”圣人闻言快步走出极玄殿。 从极玄殿望出去,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是一整张黑色的布,包裹了整个天地。闪电如同银色的巨龙,是不是得撕开天地。倾盆的大雨顺着宫殿的屋檐流淌,敲打着石阶。 空气中那久违的湿润感,让人感到一阵欣喜。 圣人的眼眶湿润了,祈求了这么久的大雨,终于降下,那凉爽的感觉让人心头一震。 “好啊,好啊,不愧是国师。” 殿内的长乐长公主此时却是一脸阴鸷,眸色闪动,涌出一股无人察觉的愤恨。此刻没有人察觉到,她的手指已经掐入掌心,一丝血痕让她快速收敛心神。 …… 因为这场大雨,司星余再度得到了一日马车使用权,即使她极力地挣扎拒绝,却仍旧被白玉等人塞进了马车。还有雀莹一同跟随,美其名曰防止国师淋雨生病。 司星余就这样经历了一路颠簸,在她的屁股即将“质壁分离”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一柄通体黑色的油纸伞早早便停在了马车旁,等待着司星余下车。 打开车帘的一瞬间,司星余便被这举着伞的青年吸引住。他一身白衣翩翩,身姿挺拔,最让人惊叹的,莫过于那洁白如玉的皮肤,那是一种没有人间烟火气浸染的苍白。他眼角含笑,撑开油纸伞在司星余的头顶,说不出的柔和。 “你是?” “呀,青诀你出门啦?”雀莹紧随司星余之后从马车里钻出来,也不撑伞,就那么淋着雨。 “青诀?”司星余念叨这这个陌生的名字,男子淡淡一笑。 “司主,他是青龙卫青诀,他一直负责情报和资料,从不踏出他的一亩三分地,今天为了迎接司主,竟然走出来了。简直是稀奇啊!”雀莹一脸戏谑的调侃青诀,一只手直接架在青诀的脖子上。 青诀脸色一暗,脖子一身,顺势一转,从雀莹的桎梏中闪身而出。脸上对着司星余的笑容不减,一手撑伞,一手对司星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司星余透过油纸伞的边缘,抬头仔细打量着镇魂司。 镇魂司和镇抚司一道坐落于京城平安坊,两司相对而建,一同占据了整条乾安街。此时整条街道,全部都是从皇陵归来的御宁卫和御魂卫,大家泾渭分明,各自归衙。 司星余随着青诀进入镇魂司,整个镇魂司张灯结彩,如同过年一般热闹,尤其是院中那棵几人合抱的桃树,挂满了红色的丝带,像极了月老门前的姻缘树。 青诀注意到司星余的目光,轻笑一声:“这株百余年的桃树,可是无为道人从一个村子,费了好大劲才求来的,据说当时花了他不少银两。” 雀莹一把拉住司星余的胳膊,咯咯咯的笑起来。“没错,我还听到过他抱着树说,我的银子啊!可好笑了。” 司星余也不禁笑了起来,心头满满的都是暖意。别人不知她却晓得,这桃树是给她准备的。她喜欢桃花,也喜欢桃子。 雀莹似乎很想快点带司星余去看什么,也不等她在仔细看看,拉着她就走。 “司主,快走,给你看个东西。” “是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快走!” 被雀莹一路拖行,白玉和青诀皆是一脸无奈,只好跟随。 这一路上,司星余虽然一个人都不认识,可是所有人都好似很熟悉她一般,一路上碰到的所有人,都是满脸笑意,看着她亲切地喊着司主。 “司主,到了。” 眼前是一处小院,匾额上书“之来院”,两旁还有一副对联“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 推开院门,司星余的眼睛变得有些模糊了,她很想开心地笑,却止不住泪水。 胸口的判官笔一热,朝朝和莲生一同钻了出来。 “小姐,这院子,也太像你的四合院了吧。就连名字都一样,之来院,无为道人是照搬的吧。” “之来院,哀乐之来,吾不能御,其去弗能止。”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和着司星余的心声。 第49章 抱错的人生 司星余转过身,见一名男子伫立在院落的入口。他的肤色稍深,身形消瘦,脸庞轮廓分明,眼角划过一道疤痕,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不知何故,司星余感到他宛如一株在沙漠中饱经风霜的仙人掌,虽历尽沧桑却依旧带刺。 司星余细致地审视着他,注意到他穿着象征百户官职的玄色与红色相间的飞鱼服,上面绣有玄武的图案。 “你是玄武卫?”她询问。 男子恭敬地鞠了一躬,“正是,玄武卫武靖。” “武靖?”司星余带着一丝疑惑重复道,“难道是靖国公的世子武靖?”她心中暗想,这不会是同名吧。 “我名为武靖,乃靖国公武家之子,却非其世子。”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寒意,语声略作停顿。“我与他们并无瓜葛。”司星余轻轻挑起眉毛,未置可否。 靖国公世子武靖,其名声之盛,即便是在洛川这等偏僻之地成长的司星余,也曾有所耳闻。这自然是因为那件事实在令人震惊。 据说,靖国公曾与一位青梅竹马私订终身,但不幸的是,先帝将他与户部尚书之女崔英赐婚。面对皇命,靖国公无法违抗,只得在私下继续与青梅竹马保持联系。然而,一来二去竟有了孩子。 靖国公行事糊涂,竟将青梅竹马带回府中,意欲纳为侧室。然而,正室尚无子嗣,妾室却已先一步怀有身孕,此行为实属违背礼教。 户部尚书之女崔英,性格刚烈,竟身着诰命服饰,前往极玄殿,公开指责靖国公私德有亏。 崔英直言,这样的行为不仅仅是对她的侮辱,更是对圣人的不敬。 或许是先帝想起了自己,想到了他的母亲,一位尊贵的国母,却因一个妾室的贵妃而陷入困境,最终忧郁而终。圣人当场赐下了一碗红花汤,让靖国公做出选择,是保留孩子,还是保全外室的生命。 孩子终究未能保住,但事态已发展到引起圣人注意的地步,也算是公开化了。虽说这明路过得不光彩,但靖国公还是将人接进了府邸。 然而,那碗红花到底伤了根本,这宠妾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因此,正室与侧室之间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死敌。 后来,正室崔英怀有身孕,而在这期间,妾室表现得异常殷勤,表面上看似平静无波,暗地里却买通了仆人。在崔英分娩之际,她策划了一场狸猫换太子的诡计。武靖,正是那位被调包的靖国公世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位妾室不幸患病,临终前良心发现,将整个阴谋和盘托出。得知真相的靖国公随即着手寻找并迎回了流落在外的亲生孩子。 遗憾的是,似乎由于并非自幼抚养的缘故,崔英竟然拒绝接受自己的亲生孩子,反而过分宠爱那个养子。她甚至担心武靖会夺走养子的世子之位,竟至雇佣杀手企图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然而,这一幕恰巧被游历的无为道人目睹,他及时出手相救。无为道人带着武靖前往极玄殿,敲响登闻鼓,告御状。 在圣人面前,武靖割发断亲,誓言从此与家族断绝关系,不再有任何瓜葛。 老靖国公也是羞愧且悲痛,回来便与妻子和离,将养子也赶出了靖国公府。 只可惜覆水难收,武靖再也不可能原谅他们。 武靖感念无为道人的救命之恩,一直跟随,后来更是直接加入镇魂司,成为御魂卫,并且一路爬到了玄武卫百户的位置。 这件事也因为这次的极玄殿断亲,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司星余只听了一个名字,便马上想了起来。 武靖注意到司星余的神情变幻莫测,眼神飘忽不定,便明白她对某些事情有所了解。然而,看到司星余并未继续追问,武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 司星余轻声一笑,调侃道:“你怎么会知道‘之来院’,一定是取自那句‘哀乐之来,吾不能御,其去弗能止’呢?” “这句话无为道人也经常挂在嘴边,那时他常常凝视着远方,陷入沉思。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是在忧虑你的处境吧。” 司星余微微一怔,随即眉开眼笑。 …… 夜里,月凉风轻。 司星余倚靠在窗边,目光投向远方皎洁的月亮。朝朝正拿着熏炉为她烘干头发,而莲生则在一旁整理床铺。 司星余轻轻侧过头,目光落在莲生身上,他那“小媳妇”一般的举止让司星余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莲生,你的灵魂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或许我应该送你去转世。早些转世,就能早日开始新的生活。”司星余柔声提议。 莲生突然转过身来,急切地飘向司星余,甚至不小心撞歪了桌子。 “不,不要送我走,不要让我去转世。”莲生急切地拒绝道。 莲生凝视着司星余,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自在。 “我前世是个瘸子,一生被束缚在轮椅上,无法窥见院墙之外的广阔天地。然而,现在的我,生活得非常幸福。我能够飞翔,能够飘浮在空中,观赏世间万物,山川河流。” “但是莲生,尽管你能看能听,却无法真正地感受这个世界。” “我害怕,害怕我的下一世连瘸子都不如。” “莲生,你跟随我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地府中我也能说上几句话,确保你能投生到一个好人家。到那时,你将能够真正地体验这个世界,那不比现在更好吗?” “不好,那样……”莲生一下子顿住,没有继续把话说完,他很想说,那样虽好,可是他却不认识她了,不在她身边了。 虽然只是配了阴婚,可莲生打心眼里就觉得自己和司星余是一起的,自己理应跟着司星余,直到她生命到了尽头。 “无论如何,我不去轮回,就不去。”莲生气鼓鼓的说着,直接飘了出去。 司星余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按了按太阳穴,有点头疼。 第50章 镇魂司往事 她并非无知,自然能察觉到莲生的抗拒。然而,对于周遭的一切,她仍旧保持着一种排斥的态度。重生一次,她只感到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唯有自己的感受最重要。现在的她,渴望活得无拘无束、潇洒自如。 特别是今天,她与武靖相遇,回想起他的经历,司星余忽然意识到,极玄殿或许已经平静得太久了,是时候让这里再次热闹一下了。 今日,从白玉口中得知,圣人将在中秋宫宴上论功行赏,以表彰他们粉碎了倭国人的诡计,拯救了大衍的百姓,并且求得了缓解干旱的及时雨。 中秋宫宴,阖家团圆。 司星余微微一笑,神色莫名。 “论功行赏,这个赏赐恐怕会很好看,真是期待啊!” 夜色已深,天,更凉了。 …… “哈哈哈,真是不错,不愧是无为道人的徒弟。”极玄殿内回荡着爽朗的笑声。 “阿余,不必如此拘谨。在孤面前,你的师父无为道人从不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作为未来的国师,你也可以如此。” “陛下,师父是师父,我是我。即便不拘泥于虚礼,您依然是我的长辈。” 司星余望向圣人,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已不再有初次进宫时的紧张与恐惧。 然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青诀的周到准备。在临行前,青诀特意找到司星余,向她深入介绍了镇魂司的运作以及大衍京城的复杂局势,特别强调了需要了解的关键人物,其中圣人自然是首要关注的对象。 当今圣人性格温和,多情且喜好美好事物,喜欢娱乐,这主要是因为他自幼便是照着闲散王爷来培养的。 说到为何将圣人养成这样,就不得不提到先皇。先皇的成长之路异常艰辛,尽管身为正宫嫡子,却从未获得过真正的宠爱。更为不幸的是,他的母亲,一位正宫皇后,长期受到一位贵妃的欺凌,最终在忧郁中病逝。 因此,先皇登基后,便将后宫搁置一旁,唯独对皇后宠爱有加。太后先后生下三子一女,其中次子不幸早逝,因此她对最小的儿子——当今的圣上极是宠爱有加。 先皇和太后都觉得圣人既然不需要承继江山,也就无需培养得太过苛刻。所以圣上自幼便被培养成一位闲散王爷,日常生活中不是沉浸于书海,便是聆听音乐,或是遛鸟赏花,游走于园林之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年那场灾难性的天灾引发了一场毁灭性的瘟疫。皇长子作为太子,被派遣到灾区赈灾。 不幸的是,他也不幸感染了瘟疫,生命危在旦夕。尽管瘟疫的源头最终被发现,并且所有感染者都被隔离,但治愈这种疾病的疗法仍未被发现。更糟糕的是,随行的军队也出现了感染,局势随时可能失控,引发叛乱。 在这样的绝境中,皇太子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下令焚毁整座城市。他亲自步入了那吞噬一切的火海,再也没有返回。这一悲壮的牺牲,最终确保了瘟疫被彻底遏制,阻止了疾病的进一步蔓延。 远在京城的太后突然得知先太子的死讯,一口鲜血喷出,当天夜里便离世了。 先皇也终日沉浸在哀伤之中,卧床不起。圣人就这样被直接推上了这个至尊的宝座。 司星余思及青诀所言,对圣人的性格有了几分了解,便不再拘泥礼节,与圣人畅谈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只听得圣人格外着迷。 “听阿余叙述这些往事,朕不禁回想起当年无为道人初次踏入宫门的情景。那时的朕,尚且年少轻狂,对这些繁杂事务实在提不起兴趣。最为关键的是,朕自知不及皇兄才智过人,这皇位坐得颇感艰难。” 圣人的话语同样触动了司星余的心弦,她轻抬眼帘,不经意间望向顾晏,正是在那个时刻,顾晏如同凤凰涅盘,以一种惊人的姿态跃入了世人的视野。 那个时候,圣人初登皇位,实属被迫之举,内心并不情愿。他本应是自由自在,闲云野鹤般度过一生的人,却突然被皇室和民众的期望所束缚,困于这狭小的天地之中。圣人起初放纵了一段时间。 他将兵权交予异姓王镇北王,即顾晏的父亲,长公主的丈夫。文官则以老太傅为首,但老太傅对圣人并无好感,导致当时的朝廷纷争不断,文武官员之间的争斗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北方战事重燃,倭国人再次宣战。老镇北王亲自出征,却不幸被奸细毒害,顾家军失去了领袖,接连败退,十万大军锐减至三万。 正是在那个关键时刻,年仅十二岁的顾晏亲自奔赴战场。如同天神降临一般,运筹帷幄,以少胜多,最终扭转了战局,使得倭国军队无力反击,并迫使他们签订了连年进贡的条约。 同样是在那个时期,顾晏从顾家军中抽调精锐,成立了镇抚司,负责监察文武百官,从而彻底结束了长久以来的文武对立。顾晏因此继承了异姓王的爵位,并深受皇帝的宠爱,其地位之高,说是仅次于皇帝也不为过。 当时的镇抚司,作为朝廷鹰犬,无人能阻挡其锋芒,它自然也成为了许多人心中的眼中钉,恨之入骨。 因此,当从老镇北王的埋骨之地开始发生怪异事件时,顾晏立刻怀疑这是针对镇抚司的阴谋。 …… 顾晏静立一旁,倾听着司星余与圣人共同追忆往昔。司星余双眸明亮,笑颜如花,眼中似乎闪烁着无数星辰,熠熠生辉。那爽朗的笑声,不经意间与记忆中无为道人的笑容重叠,仿佛当年无为道人也曾如此开怀大笑,在顾晏询问他是否为神仙之时。 那是一年后,顾晏再次踏上北地的土地,那里长眠着他父亲和七万顾家军的英灵。原本是万人敬仰的英灵,却在传闻里成了闹鬼的恶灵。 整个北地凌源白日里便阴风呼嚎,如同有万千恶灵都聚集咆哮一般。 第51章 中秋宴 顾晏清晰地记得,起初他们各自出发,四处侦查,原以为不过是些宵小之辈在装神弄鬼。然而,派出的旗兵却一个接一个地神秘失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顾晏决定收拢部队,集体行动。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遭遇了此生最为惨烈的战斗。 顾晏率领御宁卫一路向北,追踪那些失踪的旗兵,最终抵达了昔日老镇北王的安息之地——凌源荒漠。当他们抵达时,天色已近黄昏,因此他们决定扎营,准备第二天继续探索。 然而,在那个夜晚,他们所有人都目睹了一生难忘的景象。 夜幕下,北风怒吼,寒意异常刺骨。 顾晏因为抵达了这个地方,心中充满了哀愁,因此迟迟未能入睡。 起初,他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周围营帐的声响,但随后那声音愈发响亮,厮杀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不仅顾晏,连陷入熟睡的御宁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惊醒,纷纷走出营帐。 在夜幕的笼罩下,月光并不耀眼,但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周围景物异常清晰。 那场面已超越了所谓的阴兵过境。 无数白骨从泥土中挣扎而出,搜寻着散落于地的武器;那些找不到武器的,甚至拾起自己手臂的骨头作为武器。 战马同样从地底钻出,站稳之后,它们驮着自己的主人冲向前方。 依旧是两军对峙的格局,只不过这一次,那些白骨战士继续着无尽的战斗。即便头颅被击落,手握骷髅的战士们仍旧向前冲锋。 顾晏和所有御宁卫一样,目光呆滞。那死去的数万将士,化作累累白骨,仍旧拿起武器,保卫着自己的国家。 震撼与恐惧一并爬上头皮,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无为道人出现了。他以剑代琴,手指轻弹,那微弱的声音似乎蕴含着金石之利,能够穿透千军万马。 琴声仿佛化作了有形之物,穿透了白骨军的阵列。音波所到之处,白骨纷纷散落,无法再保持其形态,纷纷坠地,恢复成它们原始的形态。 白骨军队终于反应过来,向无为道人发起了冲锋。 然而,无为道人在白骨军中行走,如同漫步无人之境,他所经过之处,留下的是一地无法再凝聚形态的白骨。 顾晏和其他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幕,完全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 “顾指挥使,顾指挥使!”听着熟悉的声音,顾晏一下子缓过神来,刚刚他陷入回忆之中,愣神了很久,以至于圣人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陛下,臣一时失态,请恕臣无罪。” “看来阿晏也是陷入了对往昔的追忆之中。” “回禀陛下,臣想起了昔日的凌源荒漠,以及与无为道人初次相遇的时刻,因此一时失神。” 似乎“凌源荒漠”这四个字触动了圣上的神经,他的笑容骤然消失,周围似乎弥漫起一股冰冷的气息。 “好了,中秋宫宴已经开始,随孤一同前往吧。” …… 中秋宫宴,歌舞升平。 无为道人从来不参加这样的宴会,以至于这次司星余参加宫宴,倒是让负责的总管内侍犯了难。原本作为镇魂司司主,司星余的座位应当在皇室宗亲之后,但国师的地位又极特殊。最后总管内侍不得不来求助德公公,奏请圣人裁决。 于是司星余便坐在了圣人右侧下首,甚至比诸位皇子还要靠前。 司星余只觉得有无数道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向她刺来,但司星余却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司星余心中暗想,这场面比起在数千人面前演讲轻松多了。 司星余也不在乎这些目光,又对周围的歌舞毫无兴趣,一心专注于干饭。圣人不时抬头望向司星余,面露宠溺之色,还不时指示德公公为她添菜。 早年沉迷于享乐的圣人,在遇见无为道人后,便将全部热情转向了求仙问道。与无为道人,圣人以平辈之礼相待,深感钦佩。如今,望着司星余,圣人仿佛看到了自己久别重逢的侄女,怎么看都感到无比顺眼。 圣人担心司星余会感到不自在,因此特意安排了镇抚司的一位百户随行陪伴。在这种场合下,雀莹的性格显得过于张扬,因此沉着冷静的白玉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司星余在用餐时,白玉一边用折扇遮挡,一边悄无声息地向司星余介绍在场的皇室成员。 太子殿下黎佑,作为先皇后正宫嫡出之子,自然坐在圣人左侧下首。然而,司星余初次见到太子时,竟意外地感到他与拂尘的气息极为相似,仿佛是双生子一般。尽管如此,司星余还是在心中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感觉。 位于太子身旁的是当今皇后所生的二皇子黎枫与四皇子黎央。尽管二皇子黎枫的外貌并不特别引人注目,但他的深邃眼眸却让司星余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那双眼睛似乎隐约透露出不易察觉的阴险,仿佛潜藏着深邃的城府和难以捉摸的思绪。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四皇子,他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令人不禁联想到黎洛。 司星余扫视了四皇子旁边的座位一眼,注意到为五皇子黎洛预留的位置依然空着。自从路上司星余先行一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她心中暗自揣测,难道黎洛今天也不会出现在中秋宫宴上吗? 然而,司星余对七皇子是否会现身中秋宫宴感到尤为好奇。毕竟,这位皇子早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据德公公所言,七皇子因身体不适,将不会出席中秋宫宴。 司星余旁边的座位始终空着,白玉轻声开口,尽管听不见声音,司星余却能从口型辨认出,这是长公主的位置。 事实上,司星余从未有幸目睹这位长公主殿下的风采。她不仅是圣人的同母妹妹,也是顾晏的母亲,老镇北王妃,据说她深受圣人的宠爱。 身为国师的司星余,自然地位非凡,总是受到无数目光的关注。她四处环视,与白玉低声交谈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果真是个粗鄙不堪的人,竟然在宫宴之上如此没有规矩,四处窥视,窃窃私语。” 第52章 无礼国师 一阵尖锐而傲慢的女声刺入司星余的耳膜,使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淡粉色袄裙、头戴翠玉朱钗的小姑娘正站在她面前,目光中满是轻蔑与鄙视,双手叉腰,傲然地注视着司星余。 “红玉,不得无礼,快向国师道歉。”随着圣人威严的声音响起,以及白玉的低声介绍,司星余立刻明白,眼前这位便是现皇后所生的红玉公主。 在先帝时期,皇室子嗣稀少,最终只有圣人得以继承大统。而到了圣人这一代,尽管子女众多,却只有一位公主,她还是正宫所出,因此备受宠爱。 “父皇,红玉也没说错嘛。”红玉依偎在圣人的臂弯中,娇声娇气地说。 皇后一直保持着微笑,此刻也加入了谈话。“红玉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国师在这样的场合确实行为有失礼节。但国师自幼历经艰辛,长于乡野,缺乏名师的指导,对这些繁复的礼仪自然不够熟悉。双方都有过失,但毕竟不是什么大错,陛下也不必过于计较。国师,您说呢?” 司星余心中轻蔑地冷哼一声,在这里等着她呢,直接将她的身份抛到明面上,说到乡下长大,粗鄙不堪,不识礼数。 中秋宫宴距离祈雨仪式结束已过去半月,司星余临仙台的肆无忌惮,还有皇陵诡异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旁人的暗中调查。 尽管司星余的身份原本不易查证,但经历了“月娘案”后,司星祈心怀愧疚,将案卷直接呈递给圣上,并表示愿意为母亲赎罪。这一举动使得司星余的身份在朝臣面前暴露无遗。 此刻司星余那专注于干饭的形象,便显得格外粗鄙,无疑让许多文臣武将感到不屑。作为名门望族的千金,她竟然毫无礼仪,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快朵颐,这实在令人震惊。而此刻皇后更是将话摆上台面,直皆讥讽她身为国师却毫无礼数。 然而反观一旁端坐自持的首辅大人,以及谦和的大理寺少卿,还有那温文尔雅、端庄秀丽的司星家二小姐,更显得司星余粗鄙不堪。 “陛下,臣有事禀报。” 圣上正兴致勃勃地观看司星余的吃播,心情愉悦,却未料到有人突然打扰。 “爱卿,中秋宫宴,家家户户团圆之时,有事不妨等到明日再议。” “陛下,正因中秋佳节,臣才有感。值此佳节,正是合家团圆之时,然国师其人,却是不悌不孝之人。以子女之身,状告父母亲族,是为不孝;归京许久,不曾归家,长居在外,不睦手足,是为不悌。如此为人,怎能当国师之位,更遑论及女子之身,未有经世之才,却如此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司星余此时微微抬头,冷冷地瞟了一眼说话的人,扯出一丝笑意。 很好,不认识,可以动手。 司星余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静默地倾听,审视着自己身上的指控。 说话之人乃礼部尚书林准,此人最是古板严苛,又和首辅私交甚好,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对好友的任何指控。 此刻他愤然开口,满目怒火。 而司星余,面对这一切,依旧面带微笑,目光平静地凝视着林准。 林准的话音刚落,全场陷入一片死寂,连圣人的目光也变得阴沉,他紧盯着林准,一言不发。林准感到一阵寒意,冷汗沿着脊背缓缓滑落,喉咙干涩。 “陛下?”林准无法揣摩圣人的想法,只得试探性地发问。 “林尚书觉得我当不起国师之位,那何人能当得起呢?据我所知,陛下设立镇魂司之初,便言明,国师之位由镇魂司司主担任。却不想在林尚书眼里,只有男性司主才能当得起国师之位。” “无知妇人,你有何才能,可当得起国师之位。谁人不知,你乃首辅家养育在外的小姐,从无名师指导,也配当国师!” “想我大衍,地理广大,四海八方。遐远别域,略以难详。侯王设险,守固保疆。远遮川塞,近备城堭。司察奸非,禁御不良。勿恃危厄,恣其淫荒。无德则败,有德则昌。安屋犹惧,乃可不亡。进用忠直,社稷永康。教民以孝,舜化以彰。” 司星余援引《博物志》中的言辞,直接驳斥了林准。此刻,朝堂上的众人无不震惊地注视着司星余。一个传闻中自幼被遗弃、目不识丁的首府千金,竟能够吐露如此深奥的论述,这实在令人感到惊异。 不顾他人如何看待,此刻司星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狠狠地给林准一记耳光,因为他竟然蔑视女性。 “如此大衍,在圣人教化之下,竟然将首辅弃养亲女之事抛开不提,反而抓着我没有才能之事不放。更何况,我有没有能力,有没有才干,也不在你唇舌之间。” “大衍干旱,多地饿殍遍野,你看不到黎民之苦,却抓着我不孝的事情一直责难。父母不教不养,却要我愚忠愚孝不成。若你有真材实料,为何不能替大衍祈雨。一个男子,竟容不得我一个女子优秀吗?你或者你们,在怕什么?” “你!你这是巧言令色!”林准脸如菜色,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这天下无父母的不是,在你眼中,可有忠孝礼义仁。”林准唾沫横飞,司星余眼中已有不耐。 “忠孝礼义仁,忠字在前,为君分忧,为国祈雨,我已做到了忠。孝?”司星余冷哼一声,“不养不教,孝从何来?” “为国祈雨?那是你祈来的吗?怕不是那位道人一番辛苦,反为你做了嫁衣吧。”林准语带讽刺,然而周围却是一片吸气声。 当日祈雨,林准林尚书由于年岁已大,酷暑难耐,在司星余赶到之前,便已经热晕了过去。 这大约是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没有见到倭国人的存在了。 此时这番话一出,莫说是圣人,旁人也有人为司星余打抱不平。 第53章 极玄殿断亲 “林尚书慎言,当日您不敌酷暑昏迷,未曾得见那个道人,实是地地道道的倭国人,且有证据证言,那并非祈雨仪式,而是妄图吸收我大衍国运的仪式,当真其心可诛。” 林准脸色通红,咽了一口唾沫,哽住了。 “看来,众爱卿对于司星首辅的家事,也是极有兴趣的。” 见圣人提及自己,首辅大人起身跪立于殿中,大理寺少卿和司星家二小姐也相继起身跪倒。 司星余倒是一脸泰然,仍旧坐在那里不曾起身。 林准见此更是愤怒,“你倒是坐得真稳当,他们都跪,你为何还坐着?” “他们是谁啊?我又不认识?”司星余微微耸肩,语露无奈。 “你!”林准目眦欲裂。 “陛下,请恕臣无礼,这林尚书着实太过聒噪了。”司星余随手一划,一道看不出什么的光符飘向林准,只见他张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跪立一旁的首辅司星无涯微微一愣,但旋即目色变淡。 对于这个女儿,他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连印象也不曾有,但却不妨碍他厌恶这个女儿。 只因这个女儿一出现,他的前尘往事就都被扒了出来。 司星无涯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个日子,整个朝堂的人们脸上都挂着笑容,但那笑容背后隐藏着对他的讥讽。他的儿子揭露了尘封的真相,他的妻子失去了尊贵的诰命身份,他曾经全力支持的太子眼中流露出轻蔑,而家中的女儿则因委屈而痛苦不堪。这一切都让他的心情变得异常烦躁。 与往昔相比,司星无涯更希望,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女儿。 司星无涯那转瞬即逝的厌恶,被司星余一览无余,此刻她哂笑出声,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 “我的本事,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司星余指了指还在无声咆哮的林准。“只不过,总是诟病我不孝不悌。可我觉得只生不养,遑论孝道。而且首辅大人应该也不愿意有我这样的女儿吧?” “只生不养,是我们为人父母的错,但你行事如此狂悖,我委实痛心,都怪我们不曾好好教养你,以至于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说着司星无涯拿起袖子,擦拭着那原本就不存在的泪水。 司星余目光一凝,周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司星无涯的行为举止实在令她感到恶心。 “哼!” “首辅大人,无需惺惺作态。当年武靖割发断亲,今日你我击掌断亲。” 司星余轻巧地从发间抽出簪子,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过,鲜红的血液随即涌出。 “我身为玄门中人,又承继国师之位,自当忧国忧民,遂不能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今日以血为誓,自此亲缘断绝,再无干系。更请陛下准予,余自逐出族,族谱除名。从此天高海阔,我司星余一人立户。” 圣人眼见司星余手心鲜血汩汩,心下不忍,眸色暗沉,挥了挥手,“准了!” 事已至此,司星无涯也是无可挽回,只好伸出手,对着司星余的手三击掌。 那掌心的血迹濡湿了司星无涯的手心,他忽觉心头一阵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见三击掌完成,司星余却是心中一阵窃喜。以血为誓三击掌,这是玄门的仪式,代表了真正的亲缘断绝。上启天道,下禀地府,两人从此再无相干。纵是有天司星无涯,有违天道,招致灾祸,累及子孙,也是与她无干了。 此时司星无涯深吸一口气,转身正对圣人。 “陛下,今日臣与国师断绝父女关系,发誓再无瓜葛。臣一生重诺守信,既然国师已经不是我的女儿,那么和镇北王的婚约也应当由小女司星柔来完成。当年长公主与臣妻约定,日后子女结亲,两家交好。此时臣只剩司星柔一女,也当完成昔日承诺。” 此言一出,在场有三人瞬间变了脸色。 顾晏原本就因林准对司星余的突然攻击而面色阴沉,此时首辅司星无涯提出更换镇北王妃的建议,顾晏几乎无法抑制他的怒火。此刻,他周身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司星无涯。 在另一边,太子的神情同样难以捉摸。众人皆知,司星柔无疑是太子妃的首选,然而由于那件陈年往事,她目前的处境颇为尴尬。如果她的母亲被定罪,她可能将失去成为太子妃的机会,但成为侧妃对她来说,显然是绰绰有余的。 一直低头跪着的司星柔,她的脸色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但她始终低垂着头,无人察觉到她的异样。 司星无涯一番话,惊得整个极玄殿落针可闻,只有他偶尔的哽咽声传出。皇后眉眼弯弯却笑意不显,二皇子嘴角含笑,一直摩挲着扳指,四皇子笑意极盛,环视众人。 “我不同意!”顾晏的声音冷冽如冰,仿佛自幽冥地狱深处传来,令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圣人始终密切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尤其是顾晏,他觉得这一切格外有趣。 “爱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长公主的婚约是指腹为婚的。既然是指腹为婚的婚约,那么无论那个孩子是否属于你司星家,这桩婚事都是属于她的。”司星余听到这里,猛然抬起头来,只见圣人向她轻轻挑了挑眉,似乎在示意她保持冷静。 “不过自古以来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司星夫人‘病了’,我们不妨听听长公主的意见吧。来人,去请长公主殿下。” 顾晏还欲反驳,便见圣人朝他摇了摇头。 这是司星余第一次见到当朝长公主殿下,长公主黎映雪已过而立之年,然而岁月似乎对她格外温柔,几乎看不到什么痕迹。 她的高贵气质和从容举止无不彰显出皇室的尊贵与风范。长公主款款步入极玄殿,对着圣人行礼问安。然而司星余察觉到,长公主的神色极冷淡,尤其是目光扫视过她的时候。 自她现身以来,顾晏的面色愈发阴沉,旁人未察觉他袖中紧握的拳头。前来寻访长公主的内侍已将情况禀报,此刻长公主面带微笑,目光在四周游移。 第54章 救命之恩 “哎呀,乖孩子,你为何还跪在这里?你并未犯错,何须一直跪着?”长公主一到,便立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司星柔。 “皇兄,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虽然这是一桩指腹为婚,但全是为了报答当年司星家对我的救命之恩。以婚事报恩,当然要选司星家的人。既然国师已自行离开府邸,她便不再是司星家的人,因此这婚约也自然该换人了。而且我和柔儿这孩子极为投缘,更是巴不得她来做我的儿媳妇呢?” 长公主一直拉着司星柔的手,眼神却落在圣人身上。 “皇兄,你说这救命之恩,只换了一纸婚约,我是不是占了好大便宜。” 长公主频繁提及这“救命之恩”,既是在提醒顾晏,也是在提醒圣人。 当年若非圣人坚持派遣镇北王平乱,她也不会远赴千里寻找丈夫,途中更因惊吓而早产。 在那危急时刻,若非恰巧遇到上京赴任的首辅夫妇,长公主恐怕早已香消玉陨。 这“救命之恩”每次被提及,都蕴含着对圣人的怨恨。长公主越是频繁提及回报,越是让圣人陷入难以言说的苦楚和愧疚之中。 顾晏更是难以言说,婚姻大事不仅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约束,更被孝道所束缚。长公主已经提到,这桩婚约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如果他再次表示反对,那无疑将坐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恶名。恐怕次日弹劾他的奏折,会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堆满圣上的案头。 唯有司星余仿佛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一般,乐得轻松。 虽说这当场退婚换人,是明晃晃打了她司星余的脸,然而这桩婚事她本就无意,这结果更是随了她的心意,她自然乐得装糊涂。 “哎呀呀,瞧我这眼睛,光顾着看柔儿,竟然才看到国师。”长公主一脸歉意,似是无比诚恳。 “姑母,您的眼神确实不如当年了,竟然未能察觉到我这般英俊潇洒的存在。这让我感到颇为失落啊。”黎洛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长公主与司星余之间,巧妙地阻断了长公主的审视目光,而后他向司星余挑了一下眉。 “父皇,洛已有数年未归京城,未曾想父皇的慈爱更胜往昔,连极玄殿都成了讨论臣子家事的场所。顾指挥使的婚事自然由姑母定夺,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你这个皮猴子,终于舍得离开你那一亩三分地,不做你的山大王了。”圣人带着笑意斥责道。 “洛儿多年未见父皇,甚是思念。正巧赶上中秋之夜,回来与您团聚。姑母,关于他们的婚事,既是为报救命之恩,那便只需与司星大人商谈即可。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们这些外人就不要参与了。今日中秋宫宴如此难得,赏月听曲陪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黎洛边说边拉起长公主的手,摆出一副撒娇的模样。 长公主自然感到无奈,毕竟黎洛是所有皇子中最放荡不羁的一个,此刻若是不依,不知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圣人自是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人将这场闹剧揭过。 “今日孤也乏了,尔等自行退下吧。洛儿,你随孤来。”说完话,圣人斜了一眼太子和顾晏,带着黎洛离开了。 皇后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山观虎斗。太子殿下又不是她的儿子,她更乐见太子吃瘪的模样。不过太子殿下一直不曾言语,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似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这倒是让皇后有几分失望。 二皇子也是眉头上扬,显然这番换亲之事,让他心中甚是愉快。失去了这门亲事,便等于失去了首辅的助力。 顾晏手中紧紧攥着酒杯,似乎想要将之攥碎一般。 众大臣也是一副吃瓜吃饱的样子,心照不宣地各自退下。 …… 从宫宴归来,司星余照例沐浴更衣,此刻正斜躺在榻上烘头发。莲生不知飘去了哪里,一直未归,朝朝便去找他了。 此刻之来院中,只有司星余一人,过于安静的氛围总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司星余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拂尘和太子的面容,虽说两人面容并不相像的,但司星余却觉得两人格外的相像。玄门中人看人不看外表,看重面相、骨相以及气息,这两个人给司星余的感觉就如同一个人分裂成两个一般,那种气息不只是相像,几乎是如出一辙。 司星余正在兀自苦思,忽见瓜瓜从判官笔中飞了出来。自从这次闭关出来以后,瓜瓜便变得格外沉默。此时,它坐在床沿上,看着天上的圆月,不知在想着什么。 司星余拿过一只发钗将头发随意的一束,走到了窗前。 “瓜瓜,你在看月亮吗?今天是中秋节,不过你是器灵,不能像朝朝他们一样吃供桌,要不我一定给你弄一大桌子菜。说实话今天宫宴上,有几个菜,还是挺好吃的。” 听到司星余提及“供桌”,瓜瓜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转头仔细盯着司星余。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司星余说着,拿起袖子擦了擦。 “你和她还真是有几分像。”瓜瓜的声音很轻,似乎很是悲伤。 司星余正想追问“她”是谁,之来院的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瓜瓜瞥了一眼,闪身进了判官笔。 “铛铛铛” 司星余走出房间打开院门,眼前竟是武靖,手里提着一壶酒和一个袋子。 武靖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壶,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来一杯?”司星余明白,他一定是听说了宫宴上她与首辅大人断绝亲缘的事件,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特地前来给予安慰。按照现代的时间,这场宫宴结束得极早,此时才八点出头,正适合吃宵夜。 武靖将物品放置在庭院里的小石桌上,为两人各自斟满了酒杯。他凝视着司星余,未发一言,便举杯痛饮一大口酒。司星余轻轻一笑,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司星余注意到武靖似乎有话想说,却又犹豫不决,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司星余举杯再次一饮而尽。 第55章 保密大箱子 “你还好吗?”武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终于开口问道。 “我很好,一直生活在师父的庇护下,感到非常幸福。我没有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因此也就无所谓失望。”武靖抬头望向司星余,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震动。 司星余在心中暗自思忖,倘若她未曾拥有现代生活的经历,而是仅以古代的本我存在,她或许也会感到悲伤。毕竟,她并未犯下任何过错,却遭遇了父母的冷落,她的心中难免会生出自我怀疑。然而,司星余现在感到庆幸,因为她体验过现代生活的美好,因此对于古代的父母,她并未抱有任何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之情。 在两人默默对饮之际,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哎呀,连青诀你这木头都来了!” “我怎么就是木头了,说到木头,那不是应该指武靖吗?” 铛铛铛 “司主,您已经休息了吗?”雀莹的声音穿透了院门,司星余的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推开院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雀莹,她一手拎着一个硕大的食盒,另一只手则亲昵地挽住了司星余的胳膊。紧随其后的是白玉和青诀,他们同样手持酒壶。 显而易见,他们一定是得知了中秋宫宴上的变故,纷纷前来给予司星余安慰。 当雀莹踏入院中,她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武靖的身影,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她走向小桌,仔细地再次确认。武靖微微翻了个白眼,似乎对雀莹那喧闹的举止感到不悦。 雀莹拿起酒壶,凑到鼻尖轻嗅一番。 “哇,武靖,你真是从未有过的大方啊!竟然舍得拿出二十年的百花酿。”白玉和青诀听到这话,也都纷纷围拢过来,争先恐后地为自己斟满酒杯。 呼啦啦,随着雀莹他们进了门,院内立刻变得热闹起来。司星余望着他们,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坦白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始终感到缺乏归属感,而且一直被迫在不断的奔波与忙碌中度过。这个中秋节,对她而言,是自抵达这里之后,首个能够真正静下心来的日子。 随着雀莹欢快的叽叽喳喳声,满桌的佳肴已经摆放整齐,司星余也被雀莹轻巧地按坐在凳子上。未多言,雀莹便直接为司星余面前的酒杯斟满,四人齐齐举杯向她致意。 司星余微微一笑,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喝多了酒,众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武靖,我还以为你是个木头,不会来见司主呢?”雀莹用手支着下巴,杵在石桌上看着武靖。 “我只是不喜欢说话罢了,而且我懂这种感受,所以就想着来看看。当年,我也是一样的。”武靖猛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不过我很庆幸,遇到无为道人,遇到你们,进入了镇魂司,让我有了一群真正的家人。” 司星余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她也一样,哪怕来的时间还很短,但她很喜欢镇魂司的氛围,这里真的是无为道人为她准备的家。 “司主,白玉和我是无为道人收养的,后来又遇到了青诀,我们就一直跟着他。他只是教了我们一些基础的东西,说以后司主会教我们的。” 司星余的手臂微微一颤,酒杯中的酒液随之泛起涟漪,她面露惊讶:“这竟然还附带了任务?” “啊,确实如此,司主。”雀莹轻声提醒,眼中闪过一丝俏皮,“无为道人给您留下了一只大箱子,由于最近事务繁忙,我还没来得及转交给您。”她眨了眨眼,向青诀示意。 青诀立刻心领神会,像一阵风似的迅速离开,显然是去取那件物品了。 片刻之后,青诀携带着那只箱子返回,手中稳稳地托着它。 确实是一个巨大的箱子,其尺寸达到三尺见方,箱盖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些花纹实际上是某种符箓。青诀单手托起箱子,轻轻放下时,扬起了一阵尘土。 众人似乎对青诀的怪力已经习以为常,纷纷围拢到箱子周围。 司星余轻柔地抚摸着箱子表面,感受到了一种沙沙的触感,似乎表面并未经过精细打磨,给人一种仓促完成的印象。 “师父是否是毫无征兆地通知你们,他即将闭关?”司星余提出了一个长久以来困扰她的疑问。 “的确如此。”白玉轻轻摇动着手中的扇子,面色透露出一丝严肃,仿佛在追忆往事。“那时,他还在悠闲地安排着之来院的事务,看起来一点也不急迫。然而,没过几天,情况就变了。他将之来院的事务托付给青诀,急切地开始制作这个箱子。不久后,他匆匆将箱子交给我们,并向我们交代了一些事项,便消失无踪。” “确实,在那个时刻,我也感到无为道人的行为异常古怪。尽管我曾试图询问他,但他始终未透露任何信息,只是偶尔会听到他喃喃自语,提到‘命轨变了’。”武靖紧锁着眉头,回忆起那些往事。 “命轨变了?”司星余不禁自语,心中充满了疑惑,“究竟是什么让师父突然间就消失无踪了呢?” 司星余轻轻摇晃着头,意识到空想这些问题毫无意义,只会无端增添烦恼。她决定还是查看无为道人留给她的东西。她借助油灯的微光,仔细地审视着箱子。突然,她触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便举起油灯仔细观察。 出乎意料的是,那竟然是一把现代的密码锁。 司星余不禁感到既好笑又无奈,心想这收尾工作未免做得太草率了。 “这是什么锁?上面还有苏州码。玄铁打造的?”白玉上手摸了一下密码锁,感到十分好奇。 苏州码是一种古代常用的算筹,它由计数符号演变而来,在各种官私账簿中极为常见。 司星余心中暗自思忖,难道是她的生日吗? 她垂下头,手指轻拨苏州码,直至停在代表她生日的日期——七月十五。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嗒声,锁应声而开。 第56章 被遗忘的大火 司星余微微一怔,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顿,她立刻打开了那只大箱子。 箱内套着一个个小箱子,每一个都刻有文字。从飞鱼服、常服、嫁衣、妆奁到陪嫁物品,几乎无一遗漏,无为道人似乎考虑到了所有细节,将她可能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妥当。 当司星余目睹嫁衣与陪嫁之物时,不禁感到眼眶湿润,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在所有物品的最底层,摆放着一个体积最大的箱子,其上赫然写着“玄门藏书及法宝”。 司星余原本因饮酒而感到头晕目眩,但现在却完全清醒了。那些小箱子,都是她曾偶尔提及,涉及的梦想或是遗憾。至于那件嫁衣,是她在博物馆见到的一件古老文物,当时意外地爱不释手。她曾向师父透露过想要定制一件类似款式以作收藏,未曾想,师父竟在古代将这一愿望变成了现实。 司星余静默地追忆着过往岁月的种种片段,甚至未曾察觉白玉等人何时离去。 今夜,注定无眠。她坐于窗边,凝视着天际那轮高挂的圆月。原本,她只计划解决祈雨事宜,并与圣人商讨以赏赐换取辞官之事。然而,越来越多令人困惑的情况接踵而至。师父为何会匆忙失踪,闭关修炼?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 司星余就这样,凝望着月亮,陷入了沉思。 …… 与此同时,失眠的不仅仅只有司星余一个。 镇北王府,祠堂中灯火通明。 顾晏点燃了一炷香,静默地站立着,既不言语,也不离去。宫宴结束后,他便返回了镇北王府,一直待在祠堂中。 长公主自然有她的府邸,她离开时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顾晏深知,那目光中蕴含着警告,告诫他不要横生枝节。尽管他并不甘心,但他清楚,哪怕他努力多年,也尚未拥有与长公主抗衡的力量。 在祠堂院外,镇北王府的老管家与顾晏的奶娘伫立着,他们不时地向祠堂的入口处投去目光。 “少爷都多少年没有这样过了,他心里苦,我知道。”奶娘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自从当年那场宫里的大火,少爷就变成了这样的性子,什么都不说,只是忍着。” “你竟敢提那场大火,强调过多少次了,绝不可再提起那件事。”管家严厉地斥责奶娘,同时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更低。“难道你忘了,每当有人提起那场火,少爷就会发烧。而且他似乎也记不起更多的细节,太医曾经断言,这一定是由于目睹了某些令人震惊的场面所致。只要不提及那场火,不去刺激他的记忆,他就会安然无恙。你为何还要多言?” “我只是心疼少爷,长公主从来没有管过少爷。说是因为当年难产险死还生,受了惊吓,还没出月子就搬到长公主府,更是多一眼都不看少爷。少爷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心疼啊。” “你少说几句吧。我们只是下人,当心哪个嘴快的在长公主面前说秃噜嘴,你脑袋还要不要了。”管家仍是疾言厉色地小声说着,却未料到一转身就看见顾晏站在庭院中,他早已不知何时从祠堂步出。 管家顿时面色一僵,奶娘更是心慌的厉害,只是顾晏似乎什么都不曾听到,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在小声讨论什么?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知道吗?” 奶娘顿时神色慌张,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 管家倒是反应得极快,“少爷,是你的那只猫,怕是要不行了。” “对对,我也是怕你知道伤心。”奶娘赶紧附和。 当顾晏得知他的爱猫状况危急时,心中顿时焦急万分,急忙向自己的居所走去,留下管家和奶娘在身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而,无人察觉到顾晏衣袖下,他的双手正不住地颤抖。 大火,那场大火。 他忽然回忆起,他初见司星余的时候,闪过脑海里的那场大火,在那场大火里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顾晏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显得异常紧张。管家提到,他一旦听到有关大火的消息就会发烧,并且也失去了部分记忆。尽管他确实对那场火灾毫无印象,但为何一见到司星余,那个画面就会在他脑海中闪现呢? 此时,顾晏浑身都是冷汗,他一手扶着门框,正大口喘着粗气。 “少爷,您怎么了?”奶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瞬间将顾晏从恍惚中唤醒。 他困惑地环顾四周,这里是他的庭院,他来此做什么? 哦,对了,他的猫。 顾晏突然愣住了,他为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得到这只猫的呢? “喵……”一声微弱的猫叫声响起,顾晏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一只曾经非常漂亮的猫,现在却显得十分虚弱,甚至有些瘦骨嶙峋,毛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光鲜亮丽。 在顾晏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他为何记得这是一只极其漂亮的猫?为何在那片熊熊火光中,他听到了猫的叫声? …… “喵,喵喵……” 在熊熊燃烧的宫殿中,一个虚弱的小男孩倒在地上,一只小猫不断地舔舐着他的脸颊。 “小猫,咳咳咳,怎么会有只小猫在这里?你也像我一样被母亲遗弃了吗?火势如此大,我们似乎走不了了。” 小猫急切地叫着,用头部不断地拱着男孩的头部,似乎在催促他跟随自己。男孩努力地站起身,想要抱起小猫,以免它受到火焰的伤害。然而,那只猫似乎异常通晓人性,它摇了摇头,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确认男孩是否跟上。 四周被熊熊烈火所吞噬,男孩隐约能听到外面人们呼救灭火的喧嚣声。 这座宫殿装饰得极为奢华,却空无一人,因此破败的景象依旧清晰可见。在火光和浓烟的包围中,男孩几乎要窒息了。 男孩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小猫依旧用头轻蹭着他,然而他已无力起身。他轻声对小猫说:“小猫,你走吧,我走不了了。” 第57章 猫 烟气呛得男孩不住地咳嗽,眼睛也睁不开了,周围好热。 “咔咔咔……” 似乎是什么断裂的声音,可是男孩已经再也抬不起他的眼皮,那只小猫还在舔他,他只好用力去推那只猫。 “走啊,走!” “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忽然一道清凌凌的女子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他奋力睁开眼睛看去。 那是一双极其清澈的眼睛,仿佛装下了满天星河,亮闪闪的,却为何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我救你出去吧。” 那道身影背起了他,又从地上抓起了什么。他只觉得那可能是仙女下凡,因为那女子的周围有一层雾蒙蒙的水汽,隔绝了所有的光焰和烟尘。 他几乎要失去意识了,可他看到女子的手,闪起亮闪闪的东西,向远处飞去。 离开了熊熊大火的宫殿,她将他丢在一片杂草丛中,又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怀里。 他睁不开眼睛了,只是在最后挣扎着想要看清女人的样子,却只看到她在一片光中消失了。 …… 顾晏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已经被汗打透了。 是啊,他被困在那场皇宫的大火里。 他被救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的,就是那只猫。 他全都想起来了。 “少爷,您还好吗?”奶娘的声音再度传来,顾晏扶着门框的手指一紧。 “奶娘,我很好,很好!”他不能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想起来了那场大火,想起来了那个将他丢弃在大火里面的人——他的母亲,长乐长公主。 尘封的记忆连同忘却的真相,撕开了所有迷蒙的过往,他终于清晰地明白了母亲对他的厌恶,明白了埋藏在过去的让他恶心的真相。 那是黎洛生母的宫殿,是圣人最宠爱的珍妃的寝宫。 他的母亲,长乐长公主,因为当年生他难产险死还生,所以对他十分冷淡,更是直接搬出镇北王府,将他一个人丢给镇北王。圣人也因为知道长公主难产的原因,而对她诸多照顾。甚至经常将小时候的顾晏接进宫中照顾。 但是那个时候,那几个皇子都不喜欢和他玩,他只能一个人和小内侍们玩。 那天他就是在玩捉迷藏,意外地躲进了故去珍妃的寝宫,也目睹了让他一生难忘的场景。 小时候的他不懂,那红烛罗帐,熏香暖炉的背后,是什么样的场景,但他听出了那个声音,是他的母亲。 他太久没有见过母亲了,所以急切地喊着母亲,跑了出去。 结果,他的声音惊动了罗帐之后的人,他们惊慌之下打翻了烛火,一场大火瞬间蔓延开来。 他害怕,他撕心裂肺的喊着母亲,可是他的母亲只是冷漠地抛下了他。 是那只猫,还有那个女子救了他。 也是因为那场火,黎洛彻底恨上他,恨他毁了属于他母妃的所有的念想。那场大火,让黎洛彻底离开了皇宫,将自己放逐到了洛川。 这一切他都想起来了,只是为何他会觉得那个救了自己的人,那双眼睛好熟悉,好像她。 “喵喵……”一阵猫叫声拉回了顾晏的思绪,他低头看着那个在他腿间不停蹭着的小家伙,意外地红了眼睛。 顾晏弯下身子,抱起了那只猫,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在猫的耳边的呢喃着:“对不起,我把你给忘了,谢谢当时拼命救我。”他用脸蹭着猫咪的头,觉得小猫在颤抖。 顾晏端着猫咪,盯着它的眼睛,亮亮的,他想起了它,他不再孤单了。 …… 中秋夜的圆月十分的明亮,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钱婆子从靖国公府的后门出来了,急匆匆地向吉祥坊走去。 吉祥坊,京城内众所周知的贫民窟,汇聚了三教九流的人物。在这轮明月的照耀下,吉祥坊似乎也与白日截然不同,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氛围。 钱婆子裹了裹自己的衣裳,又搓了搓手,低声咒骂了一句:“不过才刚到中秋,竟然夜里这么冷了,要不是为了这笔大买卖,谁想半夜来这鬼地方。” 钱婆子是曾经靖国公夫人的陪嫁嬷嬷,在整个靖国公府也是一众奴才里可以要风的风要雨的雨的主。却不想她那从小一直精明的小姐,却因为个养子,办下那么糊涂的事,连累得她也没了好日子。 尽管老靖国公并非心狠之人,他还是以一纸和离文书的方式,给予国公夫人应有的尊严。然而,国公夫人糊涂,竟打算带着那个被逐出家门的养子一同离开。 只是她未曾料到,这个养子竟是个白眼狼。他抱着老靖国公的腿,乞求宽恕,声称自己是被国公夫人误导,一时失去理智,并非真心妄图世子之位,希望不要被驱逐出府。 多年的心血,多年的筹谋,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换来这样的结局。国公夫人崔英也是个烈性的,发现自己眼盲心瞎,对不住自己亲生孩子,直接撞了国公府门口的石狮子。 也是国公夫人命大,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是自此人是疯了。老国公爷也觉得这是自己造下的孽,收回了和离文书,一直养着她。 不过这样养着国公夫人,可是苦了钱婆子。作为陪嫁嬷嬷,又是崔英的奶娘,那真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到了她身上。以至于竟然年岁大了,反而没了什么体己钱,不得不做起了篾片婆子,专门给那些个高门大户里的富贵闲人找些稀罕玩意。 以前的钱婆子可是看不上这三瓜两枣,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就连这三瓜两枣她都得舍了这张老脸,钻这种脏乱的贫民巷子。 这两年,京城之中突然流行起了聘狸奴。曾有诗人描写“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惭愧家贫资俸薄,寒无毡坐食无鱼。” 一开始只是小范围,后来竟然变成了达官显贵间攀比的一种手段,直接在京城掀起了一股狂热。 而钱婆子来这嫌弃的吉祥坊,就是因为这里有一位极有名的猫婆婆,她家的猫长得极其漂亮,水灵,让那些达官显贵爱不释手。 第58章 吉祥坊猫婆婆 实际上,猫婆婆本姓张,她一个孤寡老人,常年喂食流浪猫,后来更是把猫带回家养。一屋子都是形形色色的猫,久而久之,人们便称她为猫婆婆。 那时,在京城,养猫还未成为一种时尚。由于她的猫,邻里间也曾发生过不少争执。据传,她的猫常常在周围留下粪便和尿液,导致附近的小作坊难以维持经营。特别是到了猫的发情期,猫的叫声更是扰得邻里夜不能寐。 猫婆婆并未多言,而是拿出了她一生的积蓄,买下了周边的几所小房子,专门用来收养猫咪。随着时间的推移,围绕猫婆婆的邻居们大多搬离了这里,这片区域逐渐演变成了猫咪们的乐园。 随着逐渐接近猫婆婆的家,四周的寂静愈发深沉。钱婆子更加用力地裹紧了衣衫,周围的静谧让人感到格外寒冷。"怎么可能如此安静,连猫的叫声都听不到?都怪张老汉,告诉我这件事太晚了,贵人又要得急。要不是看在报酬丰厚的份上,谁想半夜三更来这鬼地方。" 钱婆子终于抵达了猫婆婆的居所,她透过门缝窥视,发现屋内一片漆黑。 “猫婆婆,您在家吗?我需要挑选一只猫,有位贵人急需。”钱婆子呼唤了许久,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钱婆子焦急地在门口徘徊,一想到那位迫切寻找猫咪的显贵,她便感到一阵寒意,比这寒冷的夜晚更令人毛骨悚然。 她深吸了几口气,再次敲响了门扉,继续呼唤着。然而,这次敲门的力道似乎过重,门扉发出一声“吱呀”,缓缓地敞开了。 “门没关,难道不怕猫咪溜出去吗?”钱婆子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但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猫婆婆,您在家吗?您忘记关门了,我进来了。” 踏入院落,钱婆子感到这里的温度更低,她呼出的气息化作可见的白雾,寒冷刺骨。她搓了搓双手,心里思忖,看来猫婆婆此刻并不在家。然而,那位尊贵的客人急需一只猫,不如先行至猫舍挑选一只,随后将款项交付给猫婆婆即可。 钱婆子一边思索,一边便依此行动。她并非首次造访猫婆婆的居所,尽管以往都是在白日来访,但她对这里的布局记忆犹新。略作辨识后,她便朝着猫舍的方向前进。 踏入猫舍的房间,仿佛踏入了一个独特的世界。 不知何故,尽管猫舍内明亮,却没有一丝光线投射到院子里。那些猫咪们蜷缩成团,沉睡得异常香甜。 钱婆子凝视着这些猫咪,仿佛看到了贵人赏赐的白花花银子,恐惧感顿时烟消云散。她只觉得这些猫咪美得无与伦比,它们那光滑如丝绸般的毛发,令人爱不释手。难怪自从京城流行起养猫,猫婆婆的猫舍便俨然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宝藏之地。 钱婆子仔细地审视着一排排沉睡的猫咪,发现它们无一例外地睡得正香。她觉得每一只都那么迷人,那么美丽,以至于难以决定哪一只最适合献给贵人。 然而,在她反复斟酌、左顾右盼之际,角落里一只毛色如雪般洁白的猫咪吸引了她的目光。那猫咪的毛发泛着迷人的光泽,仿佛是洁白的雪花轻轻飘落,毛发浓密而柔软,尾巴轻盈而蓬松,宛如一朵轻盈的白云在轻轻摇曳。 钱婆子清晰地记得,这是猫婆婆特别钟爱的一只猫咪。每当她来访,那只猫总是蜷缩在猫婆婆的怀抱中。它的眼睛尤为迷人,清澈的蓝色宛如两片深邃的湖泊,既神秘又深不可测,仿佛能洞察人心。 然而,今天有些不同寻常,猫婆婆并未出现,而那只猫也蜷缩在猫舍中沉睡。 钱婆子突然想起了中间人的转述,那位显贵之人渴望一只美丽且独特的猫,最好是京城中那些贵妇们尚未拥有的品种。无疑,这只猫将是完美的选择,定能满足贵人的期望。 钱婆子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然而,一想到那丰厚的报酬足以让她离开靖国公府,她便狠心咽下一口唾沫,毅然决然地伸出了手。 当钱婆子初次轻抚那只白猫时,她的手不禁颤抖起来。那细腻的触感和光滑的皮毛,无疑会令贵人感到满意。她小心翼翼地将猫儿捧起,置于眼前,打算细致地审视一番。毕竟,以往只是匆忙一瞥,她必须确保没有任何瑕疵,以免不慎惹恼了贵人。 然而,钱婆子拿起猫仔细一看。 “啊!”她手一颤,便将猫抛了出去。那只猫落地后既不叫喊,也不动弹。钱婆子正欲转身逃跑,却突然发现门口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伫立于猫舍的门前,尽管整个猫舍内灯火辉煌,那人却仿佛被一层阴影所笼罩,光线无法触及其身影。那熟悉的轮廓让钱婆子不由自主地一颤,紧接着她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的笑容,迎向来人。 “猫婆婆,您回来了。有位贵人急需一只猫,而您的门恰好未上锁,我担心猫咪会逃走,便擅自进入屋内。本打算先行挑选,待您归来时再向您说明。”猫婆婆听后轻声一笑,然而那笑声听起来却透着一股寒意。 "哦?看来是你选的不甚满意了,怎么把我的宝贝随意丢弃在地上了呢。"猫婆婆一边说着,一边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光线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扭曲了似的,使得她那布满褶皱的皮肤显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猫婆婆缓缓走向钱婆子,弯腰捡起了那只白猫,轻轻拍去它毛发上的尘土,一脸爱怜地将它拥入怀中。 钱婆子只觉得身体都僵硬了,猫婆婆走到她身边的时候,那冰冷的感觉,几乎不似活人,而地上的那只猫,分明就是一张空皮子。 猫婆婆转过身,摩挲着怀里的白猫。钱婆子一眼看去,只惊得直接跌坐在地。 那张皮子竟然在猫婆婆怀里动了,如同一只真正的猫一般,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尾巴一下一下打着猫婆婆的臂弯,显得极为惬意。 钱婆子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话。 第59章 报案人 只听得猫婆婆冷笑一声:“我早就说过,想要挑选狸儿,必须在我在场的时候,否则这些狸儿就会变得不听话。显然,你没有遵守规则,目睹了我不在时它们的顽皮行为。” 钱婆子的头摇晃得像拨浪鼓一样,张开嘴巴,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勉强吐出一句话:“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每个人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就意味着她什么都看到了。你说是吧?”猫婆婆的声音虽轻,却透出一股寒意。 钱婆子只是拼命摇着头,双手合十,不住地向猫婆婆作揖,像极了平常逗弄贵人的狸奴。 “我不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猫婆婆蹲下身,直勾勾地盯着瘫倒的钱婆子。怀里的猫儿也掉了下来,落在地上不满地“喵”了一声,直听得钱婆子顿时眼白上翻,一股尿骚味散了出来。 “想我这一屋子漂亮的猫儿,竟然没有能入你眼的,我就很不开心。而且浪费了我这猫舍里的熏香,你太臭了,比猫臭多了,我更不开心了。”猫婆婆的声音拉得很长,很轻,却敲得钱婆子耳膜生疼,一丝血线也顺着流了下来。 猫婆婆直起身子,叹了口气,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在鼻下扇了扇。 钱婆子只觉得在光线中,她看到那些皱纹慢慢消失,那双手变得光滑细腻起来。 然而光线忽然变得弱了,四周到处都是飘动的灯花,两个一组,上下浮动,又蓝又绿,还有黄色的。 钱婆子忽然反应过来,那是猫儿的眼睛,所有猫舍里的猫都醒了。 不知为何钱婆子觉得更冷了,那些猫不叫,只是盯着她。 “这光有点亮,不太适合睡觉,再熄两盏灯吧。还有这里太臭了,你们收拾一下吧,动静不要太大了哦。”猫婆婆说完,便走了出去。 那些猫似乎是回应猫婆婆的话一般,“喵喵”的叫得极其谄媚。 谄媚,是的,太谄媚了。 不知为何,钱婆子最后只觉得这些猫的叫声太像人了,像摇尾乞怜的奴才,就和她一样。 “喵!” “啊!” 屋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然而那声音似乎被风留在了这个院子,一丝都透不出去。 …… 清晨的镇北王府,顾晏正坐在厅里吃着早饭。 因着他许久不回王府一次,奶娘觉得他一定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早早便起来做了一大桌子。 顾晏吃饭的时候很慢,也很轻,一副矜贵公子的做派。他面前的粥熬得浓稠鲜甜,是他喜欢的味道。 桌上趴着顾晏那只猫,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反而变得更瘦弱了。顾晏特意拨了一些粥给它,又挑了奶娘做的小酥鱼,一并放到猫碗里。可是那猫只是抬了抬头,在顾晏的手心舔了一口,便又团起身子又睡了。 顾晏只好爱怜地摸了摸它。 厅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脚步声抵达门口时,却戛然而止。正是盛战,不过因着他深知顾晏用餐时极其厌恶被打扰,因此在门口踌躇了一下。 “进来吧,别杵在那里,挡光。”顾晏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盛战步入屋里,沉吟片刻,却未发一言。 “何事?” 盛战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是大理寺少卿司星祈,他一直在镇抚司外徘徊,急切地请求面见大人,声称有紧急事务。但因大人不在府衙,我等只好前来寻找。” 听到司星祈这个名字,顾晏顿时感到食欲全无。昨日宫宴的回忆涌上心头,再次点燃了他心中无名的怒火。 盛战感到一股寒意在屋内蔓延,他的背脊上冷汗悄然滑落。 “喵……”一声微弱的猫叫,瞬间驱散了屋内凝固的寒意。顾晏轻柔地抱起猫儿,轻抚着它的毛发。 “你也想一起去看看吗?”顾晏低头,手指轻弯,轻挠着猫的下巴,猫儿随之发出一阵欢快的叫声。 顾晏斜睨了盛战一眼,轻声吩咐:“备轿吧。” 盛战恭敬地应了一声,迅速转身出去安排了。 …… 不久之后,一顶由八人抬着的轿子出现在乾安街上。镇抚司门口徘徊的司星祈一见到轿辇,立刻迎上前去,待轿辇停稳后,于轿辇一侧,跪拜并恭敬地行礼。 司星祈恭敬的跪拜行礼,然而并未听到顾晏的指示让他起身,因此他只能继续跪着等待。 轿帘厚重而华丽,完全遮蔽了内部,让人无法确定轿中是否有人。司星祈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随行的盛战,心中确信顾晏应该就在轿内。只是他感到疑惑,为何顾晏沉默不语。 司星祈担心顾晏可能没有听清楚自己的问候,因此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下官拜见镇北王,今日有紧急事务需要面禀,请王爷……”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轿厢内传来一声猫叫。 司星祈顿时一惊,感到自己被盛战戏弄了。堂堂镇抚司指挥使,怎会带着猫外出呢? 心中念头一闪,司星祈便认为盛战实在令人厌恶,怒气随之上涌,他立刻站了起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质问盛战,便听到一声既慵懒又冰冷至极的声音从轿厢中传出。 “首辅家的教养真是令人赞叹,本王的仪仗出行,未得允许,你竟敢擅自起身。难道,你是看不起本王吗?” 司星祈听到这话,心中一惊,立刻重新跪倒在地,这次他的头几乎要触碰到地面。 “下官绝无此意,只是,只是突然有只虫子惊扰了我。”司星祈急忙辩解。 顾晏因在战场上英勇作战,战后被封为镇抚司指挥使,并被授予先斩后奏的特权。司星祈此刻岂能不知,顾晏适才之举显然是有意为之,但他不敢多言,生怕激怒了心情不佳的顾晏,成为他发泄的对象。 “哦?虫子?堂堂大理寺少卿,连杀人命案都不畏惧,竟会害怕一只小小的虫子?难道,你这大理寺少卿的职位是用钱买来的吗?”司星祈此刻冷汗涔涔,心中暗想,今日贸然造访镇抚司,或许是个错误的抉择。 第60章 抱错了大腿 司星祈不知如何回答,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只觉得此刻度日如年。 “看在本王今日心情尚可的份上,便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哼……”顾晏声音冰冷,那一声冷哼更是让司星祈如芒在背。 “下官绝不敢造次。” “罢了,起来吧。”此时司星祈只觉得衣衫湿了大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低垂着头,站在轿辇一侧。只见盛战上前恭敬地掀开轿帘,顾晏似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抱着一只猫儿,从轿辇中跨了出来。 周围的御宁卫皆是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顾晏。只因他今日说是心情尚可,但实际上任谁都能感受到比平日更浓的寒意。 顾晏怀抱着猫儿,斜睨了一眼司星祈,大步迈入了镇抚司。 “还不进来,等人请吗?” 司星祈闻声只觉三魂丢了七魄,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 镇抚司的大堂,许是因着没什么人能从这里或者走出去,这大堂显得格外阴冷。 司星祈手中紧握着茶杯,似乎在思索着如何打破沉默。 盛战站在一旁,对司星祈的举止显得颇为不屑。都说他和司星余是双生胎,怎么生的差别如此之大。 “司星大人,您光临镇抚司,有何要事?” 司星祈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启齿,恰在此时,盛战突然发问,仿佛无意间解救了他。他的眼中几乎要泛起泪光,带着满满的感激望向盛战,而盛战却显得更加嫌弃,别过头去。 “今晨,五城兵马司向大理寺报案,称吉祥坊发生了一起极其残忍的杀人案件。我与五城兵马司的同仁们一同前往现场,但发现此案似乎颇为蹊跷,当属诡案。因此,我冒昧前来拜访,希望镇抚司能够协助调查此案。” 顾晏冷哼一声,“谁人不知,自从国师创立镇魂司后,所有诡案便全部交由镇魂司主理。司星大人跑到镇抚司要求协同办案,怎么,是认不清楚路吗?”顾晏的声音愈发冰冷,直刺的司星祈脸色涨得通红。 “下官知道,只是,只是镇魂司根本不许下官进门。甚至刚到门房处,就被人撵了出来。”司星祈也是一脸委屈,谁承想这妹妹作为镇魂司司主,她的手下是一点不把司星家放在眼里。 “哦?撵了出来?若是不做亏心事,又怎么会有这些麻烦?而且,本王竟不知司星大人是个这么没有脑子的。案件紧迫,你不说让五城兵马司或是你大理寺丞再度上门求助,反而跑到我这里来。简直是舍本逐末,不知所谓。” 司星祈也是大清早就被案发现场的惨烈吓住了,想想那个场面,他就不禁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万般焦急之下,自然先去了镇魂司,却不想被门房一顿刁难,甚至被玄武卫的人一顿冷嘲热讽刺了出来。 从小到大,司星祈哪里受过这等屈辱,只觉得心头火起,脑子也不清醒了。 忽想起,昨日宫宴上,听得长公主要换婚约人选,便觉得怎么镇北王都算是自己妹夫,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妹妹罢了。有这关系在,镇北王怎么都应当能够帮忙,便头脑一热,直接就来镇抚司寻顾晏,却忘了这位才是冷面的修罗。 此时司星祈被顾晏言语一刺,冷风一吹,便觉得自己傻得要命,更不知现在要如何做了。 顾晏看着司星祈那个鬼样子,也懒得在与之计较。 “盛战,去请镇魂司司主过府一叙。” …… 此时,之来院的厅堂中,坐着青诀、雀莹、白玉和武靖。四人皆是一脸震惊的,紧紧盯着手中的册子,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这是,这是无为道人留给我们的?”司星余看着几个人那一脸震惊的模样,只觉得分外好笑。 “是啊,就在最下面的箱子里。师父还给每个册子上都写了名字,这我还能看错。” 作为镇魂司的四卫,青龙卫负责情报;朱雀卫负责咒术、符箓;白虎卫负责随行办案,主战力;玄武卫负责阵法。各卫各司其职,运行良好。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的诡案也开始变化起来,较之当年,诡异程度也显着上升,各司也开始出现不足之处,而无为道人又闭关失踪,直教他们四人也是一顿踌躇。 而此时放在他们手中的册子,却可以极好的解决当前的现状。青诀手中的是对各种奇异现象解释和收集的书,加上一套轻功功法,更有利于青龙卫对于情报的判断和归纳;雀莹手里的是各种符箓,针对不同的情况都有相应的咒术,更有进阶的咒术修炼方式;白玉手中的是一套刀法和内功修炼秘籍;武靖手中是一套完整的阵法图,根据各种情况更可以自行变化。 司星余在四人的眼中都看到了激动和感激,她愈发喜欢镇魂司的氛围,这里的确让她有了归属感,比之当年的玄门更加让人感到亲切。 “司主,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这下镇魂司又要大放异彩了。相信我们,有了这些,我们一定会成为您最好的左膀右臂,不让您一个人辛苦。”白玉激动的表着态,余下几人也是纷纷点头。 司星余正想安抚一下,让几人不要这么激动,却听院外有人大声禀告。 “禀告司主,四位卫长,镇抚司盛战请求面见司主。” 司星余眉头一皱,自从黄村一别,她还只是和盛战匆匆见过两面,此时不知他前来所为何事,是想通了,准备加入镇魂司了吗? “请进。”司星余的声音清脆悦耳,从屋内传出来也不见削弱。 盛战大步走进院内,目光所及之处,小院的雅致布局让他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司星余的私人领域。他随即低下头颅,目不斜视,径直步入屋内。 在屋内,雀莹、白玉、武靖三位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而那位皮肤异常白皙的男子却是前所未见。根据方才门外御魂卫的通报,这位想必是镇魂司中鲜少露面的青龙卫卫长——青诀。 第61章 真正的神兽 盛战环顾一圈,对着上首司星余恭敬行礼。 “见过镇魂司司主,属下奉指挥使大人命令,前来请司主过府一叙。实有一案件,恐是诡案,遂请大人前往相助。”司星余一听,又有诡案,便觉眉头一跳。她这个招事的体质,真是看不得她清闲一点。 司星余耸了一下肩,对着白玉点头,“走吧,点上人马,带齐东西,咱们去看看。” 盛战跟随司星余踏出镇魂司时,悄声在其耳边说了一句:“报案人,是司星祈,若是司主不愿见他,战可先行撵走他。” 司星余闻言一怔,旋即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无妨,不过一个陌生人罢了。” 一行人踏入镇抚司的厅堂,司星余不禁环顾四周,注意到这里的布局与镇魂司略有差异。推测这可能是最初参照镇抚司的格局建造,但无为道人后来又自行进行了一些改动。 当司星余步入镇抚司,顾晏便起身前来迎接,不过他依旧怀抱着心爱的猫咪。 司星余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顾晏的身影,正准备开口打招呼,却突然注意到他怀中抱着一只猫,这一发现让她不由自主地迅速跳了过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让同行的白玉吃了一惊,只见身旁的人影瞬间消失不见。 司星余窜到顾晏面前,顾不得说话,本能地就想上手去抱猫,但又恐猫儿不喜,手伸到半道,便缩了回来。 顾晏见司星余竟然为了猫儿如此激动,心下一动,顿觉有了新的突破口,便试探着问她:“阿余,你是想抱一下吗?” 司星余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凝视着他,轻轻点头,顾晏感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喉咙也是一紧,他机械般地将手中的猫儿递了出去。 司星余轻巧地将猫儿揽入怀中,仔细端详了一番后,便凑近顾晏,低声说道:“我能否私下与你谈谈,仅我们两人。” 顾晏愣了一下,正准备顺水推舟地点头,却突然听到盛战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盛战感到头脑一片混乱,他这位以英明神武、杀伐果断着称的指挥使大人,为何一遇到司星余就变得这么不正常呢? 见有人打断,顾晏斜睨一眼,似是不满。 “大人,咱们能不能先去案发现场。”此时司星祈也是硬着头皮说话。 司星余亦觉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便一脸惋惜地将猫递了回去。 司星余的心中无声呐喊,天啊,竟然是真的神兽。那哪里是什么猫,那是真正的神兽——朏朏。 朏朏,《山海经·中山经》曾有记载,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榖。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养之可以已忧。 这种只记载于山海经中的神兽,司星余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只因这神兽长得实在是像猫,大多数人都会误以为是猫而忽略掉。 而司星余之所以可以一眼看出朏朏,无外乎是因为她察觉到了属于神兽的气息。算上朏朏,最近她已经连续见到了两只真正的神兽,让她简直心花怒放。 不过眼前这只朏朏,显然已经为了它的主人,消耗了过多的修为,变得虚弱不堪。朏朏可以疗愈人心灵的痛苦,甚至可以将伤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以此来缓解主人的痛苦。但前提是,朏朏真心认其为主。 看着如此虚弱的朏朏,司星余眼含深意地望向顾晏,她实在想不到,这样冷酷无情的一个人,竟然会有那么痛苦的过往吗?以至于消耗了朏朏如此多的修为来转移痛苦。 顾晏面对司星余的目光,有所不解,但此刻众人皆在,显然不是探究的时候。 司星余定定神,转身看着司星祈,眼神瞬间变得冷淡。 “司星大人,带路吧,去案发现场看看,我好判断一下,究竟是不是属于镇魂司的诡案范畴。” 刚踏入吉祥坊,司星余和白玉皆是一愣,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两人神色巨变,双双打开天眼心眼。 只见周围淡淡的黄色妖气,以及大量的黑色骴气盘旋,可见不仅仅是死了很多人,还有妖物隐匿其中。 骴者,《周礼·秋官》中写:“掌除骴。”郑玄注:“谓死人骨也。”是尸身未及全腐之态,故而玄门之中窥骴气以判断是否有死亡之物。 司星余定了定神,朝着顾晏低声说:“命五城兵马司和大理寺的人撤出来,令御宁卫悄悄疏散靠近案发地周围房屋中的人。” 司星余此时闭目掐指一算,转身对白玉吩咐道:“御魂卫所属,九月生人的全部退出,配合御宁卫疏散百姓。” 司星祈悄悄上前,站在司星余身边。“阿余,有危险吗?需不需要帮忙?” 司星余闻言眉头一皱,一股烦躁涌了上来,这人就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吗?就这副小身板能帮什么忙? 顾晏一直默默看着司星余,见她对司星祈那流于外表的厌恶,便知她的心思。 “来人啊,带大理寺少卿下去休息,这里不用司星大人费心了。” 盛战见顾晏发话,直接就上手拖拽司星祈。 “慢着,带他一起去吧,总要留一个大理寺的人在,免得说咱们白拿俸禄。”司星余声音很冷,但眼睛却亮亮的,顾晏一见就知道她一定没安好心眼,但也只是微微一笑。这种事情无伤大雅,更何况诡案当前,死个大理寺少卿也不是解释不了。 司星祈一直被盛战隔在司星余身后,并没有看到司星余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司星祈见到司星余愿意带上自己,还以为司星余是希望修复与司星家的关系,毕竟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公然断亲情,总是不妥。因此,司星祈认为自己应当摆出兄长的姿态,保护司星余一次,权当补偿。 “你们跟着我走就好,毕竟我早晨已经来过一次了。”司星祈试图走在前面,但不断被盛战挡在前面。 司星祈逐渐意识到,即便没有他的指引,司星余所选择的方向也完全正确。 第62章 疑惑 司星余凭借敏锐的方向感,循着空气中弥漫的妖气,即便是在错综复杂的巷子中,也能迅速找到最便捷的路径。 不久,他们一行人抵达了一座废弃的荒宅。这座宅子虽然小巧,但建造得相当精致。使用的木材也十分坚固,即便多年无人居住,它依然没有显示出任何崩塌的迹象。 “里面十分吓人,阿余,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这里就你一个是女孩子。”司星祈试图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司星余叮嘱道,却不曾看到司星余那快要翻上天的白眼。 司星余此刻有些后悔带上司星祈,当时脑子一热,觉得这种家伙正适合当探路的废弃卒子。却不想司星祈每每张嘴说话,司星余便觉得一阵恶心。怎么都压不下去。 顾晏斜睨了司星祈一眼,满是警告意味。司星祈顿觉周身一股寒意透进了衣衫,一股冷汗也随之渗了出来。 司星余未曾言语,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地上躺着一个略显年迈的妇人,此刻衣衫已经碎成了一条一条的,露出来的皮肤也没有一处好地方,全部都是猫抓啃噬的伤痕。 司星余拿起一根木棍,拨弄着死者的衣服,打开腹部位置,才发现整个肚皮都已经被完全剖开,脏腑和肠子已经没了踪影。 司星祈只看了一眼,便马上跑到墙边吐了起来。 “你差不多的了,堂堂大理寺少卿没见过恶心的尸体吗?至于吐成这个样子吗?你也太不是个男人了吧。”司星余语带嘲讽,满是不屑。 但“不是男人”这句话一脱口而出,只惊得旁边几个人瞪大了眼睛,白玉更是连连咳嗽以示遮掩。 司星余不耐烦的抬头扫视一圈,并未说话。只见她拿着木棍开始扫动周围的草木,白玉见她渐渐眯起了眼睛,眉头也皱了起来,便走到她身边询问。 “司主,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这里不是案发现场,只是抛尸的地方。”司星余丢了木棍,正色答道。 司星祈吐得只剩下酸水,勉强抬了个头就反驳。“阿余,你不要瞎说,这里分明就是案发现场。” “你说这里是案发现场?那你告诉我,这里为什么这么干净?”司星余的话语已经带出了一丝怒气。 司星祈闻言一愣。 干净?哪里干净啊? 见司星祈的神情,司星余便知他想说什么,也不等他张口,便继续阐述。 “我说的干净,是地面干净。你别告诉我,这里如此杂乱,地面亦有挣扎的痕迹,何来干净一说。我说的是血,她的死法,这地上的血量完全不够。” 顾晏等人闻言亦是一愣,旋即看向地面的血迹,果然极少。 “她死于牲畜攻击,肠穿肚烂,甚至脏腑肠子都全无踪影,怎么可能只出这么一点血。而且你所谓的挣扎痕迹,也根本是因为她被抛在这里之时,仍尚未死去。那些畜生又再次撕咬了一阵,才造成了这些痕迹。你再看门口到尸体这里,一点脚印都没有,周围也没有畜生的脚印,怎么,他们都是飞进来的。” 司星余说完,便拍拍手,转身就走。谁承想,当年公安局的履历此时还能帮上忙。虽然她不是刑警,但作为谈判专家,她仍然会看卷宗,了解案发现场,分析犯人的心理,此时对付这些人还是可以的。 司星祈见司星余走了,忙不迭地跟上去,却又被盛战拦下,只好朝司星余的背影喊了出来。 “那这到底是不是诡案啊?” “他是个傻子吧!”司星余翻着白眼,嘟囔了一句。 白玉见状,也不好太过晾着人家,便回身补充道:“确实是诡案,这案子转由镇魂司负责,稍后文书自会送到大理寺。来人,这里已无用了。吩咐以朱砂焚烧,遍洒鸡血。处理完,御魂卫就撤了吧。” 司星余一边思索,一边往回走,顾晏直接跟了上来。司星祈面露不喜,欲上前阻拦,却被盛战一把扣住了肩膀。 “司星大人,虽说是御魂卫处理诡案现场,用不着您。不过您还是留下来做个见证,回头好接收文书,比对签字啊。可别没有两天,我们又在圣前被参了一本。”白玉对着司星祈可没有什么好脸色,阴阳怪气了几句,便去盯着干活的御魂卫。 见他们已经走远,司星祈跺了下脚,摇了摇头。 司星余虽然在前面走着,却也留意到顾晏跟了上来,只是他没有说话,司星余也不想说,两个人便这么沉默的走着。 突然间,司星余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她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香气,虽然微弱,却异常怪异。吉祥坊,作为众所周知的贫民区,怎么可能使用如此昂贵的香料——沉水香。 “阿余,怎么了?嗯?有股香气,不对劲。”顾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司星余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毕竟,一步步依靠自己努力攀升的人,确实与众不同。 “这股香气,有些不对劲。贫民区怎么可能用得起如此昂贵的香料?”正当两人满腹疑惑之际,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从他们身边缓缓走过,周围还环绕着许多只猫。 司星余的目光马上被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吸引,她的心几乎要被它们融化了。她的眼睛仿佛被那些猫儿牢牢勾住,不由自主地便跟随着她走去。 然而,顾晏却一把拉住了司星余。 司星余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不满地回头瞥了顾晏一眼,却发现顾晏沉默不语,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 司星余立刻明白,他必定有所发现。当那位老妇人走过之后,顾晏侧过头,凑近司星余,低声说道:“那位老妇人有些蹊跷,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血腥味,而刚才那股香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这香气似乎是为了掩盖那股血腥味。” “两位大人原来在这里。”此时忽然有人打断了司星余二人的思考。 见两人看过来,来人拱手见礼。 “下官大理寺主簿李循,有事回禀。” 第63章 挑衅 司星余打量着来人,作为大理寺主簿,处于整个大理寺相对下层的公务员,干的是各种各样的杂事。但来人,神情泰然,镇定自若,见上官亦无谄媚之色,瞬间叫司星余极有好感。 “有何事?”顾晏冷冰冰的说道。 “下官是本案的报案人,我就住在这吉祥坊香顺街。” “既是住在香顺街,又怎么会走到这里。” “下官每天早起都会到吉祥巷来,这边有一家做豆花的,很便宜。”李循说话声音忽然低了很多。 “每天都品尝豆花?究竟是怎样的豆花如此诱人?能否带我一同品尝?”司星余的眼中突然闪烁着光芒,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几乎未曾尽情享受过美食,因此一听到有关食物的话题,便显得异常兴奋。 李循听到这话后,不禁愣了一下,望着司星余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怎么,天天吃,难道不是因为它美味无比吗?”注意到李循表情上的微妙变化,司星余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李循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同时又忍不住想笑,“大人,您难道不怀疑我吗?通常情况下,即便再美味,也不至于天天享用啊?” “这有什么?不过真的好吃吧?”司星余一脸认真的发问,倒是惹得顾晏也顾不上思考诡案,反而琢磨起要去寻个厨子送到镇魂司。 “好吃!”李循见司星余一心扑在吃食上,只觉得好笑,那样子像极了他馋嘴的小妹妹,他的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我回头买了豆花给大人送去,不过现在我还是继续说了。这条巷子是条到豆花店的近路,所以我一直这么走。今早我路过这里,原本也不会经过那户人家门口,但我看到了咪咪,是一只猫。那只猫是我妹妹很喜欢的,所以我认得,便多看了几眼。但那只猫的眼神,就像是在叫我,我就跟着它走了几步,便绕到了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尸身。” “我就马上去寻了五城兵马司的人,让他们前去报案,我先留在现场,防止有人破坏现场。因为我留在现场,所以多观察了一下。这里显然不是案发现场,而是抛尸的地方。疑点太多,地面血迹太少,而且挣扎痕迹也少。但我和他们说了,没人把我的话当真。”李循的语气很无奈。 但这番话听进司星余和顾晏的耳朵里,自是不一样。尤其是司星余,忽然意识到李循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说的这些细节,司星司主也发现了,但也确定是诡案,所以案件也已移交镇魂司负责了。” 李循得知司星余察觉到案发现场的异常,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立刻意识到,这位女子绝非市井传闻中那位不学无术的首辅弃女。 然而没有更多细节回禀,李循打算告辞离去,却突然被司星余叫住。 司星余靠近李循,低声询问:“能否告诉我,这附近有哪些美食推荐?” 司星余的长相其实极美,但因原身原本魂魄不全的原因,她的眼神总是流露出一股纯澈的天真,不经意间就降低了她绝美容貌所带来的那股疏离感,反而变得像邻家妹妹一样亲切。 李循见她神色真诚,便也认真介绍起来。 司星余和李循在前面小声说着附近的小吃,顾晏则是一言不发跟着二人,眼见还有一个拐弯就要走出吉祥巷,却听见一阵刺耳的说话声。 “柳哥,你咋也跑这里来了?”一道略显谄媚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了李循的步伐。见李循停住,司星余也顺势停下,转头一看,却见李循脸色白了几分。 “大清早的饭还没吃两口,就听说有人报案,还是李循那个废物。昨晚请他喝花酒也不去,这种人还在大理寺混什么,不过一个白身出仕,当自己科举出来了就完事了?哪天让我舅舅给他赶走,晦气。” “要不是听闻镇抚司顾晏来了,我都不出来,昨晚的姑娘还没玩够呢。不过我听说又是诡案,镇魂司也来了,那个当着满朝文武公然断亲的首辅弃女也来了,长得怎么样?”不愧是刚从烟柳巷爬出来的,满脑子下流。 “柳哥,那首辅弃女确实长得极美,要是不说,谁能想到是洛川这种穷乡僻壤长大的。那模样水灵的,可比一般贵女还要出彩呢。” “切,水灵有什么用,年纪一大把,还是个断亲的弃女。过去还能因着和镇北王顾晏的婚约高看她一眼,现在,呵呵,白给我都不要。” 此时,这些粗俗不堪的话语只让顾晏的脸色变得冰冷,全身散发出浓烈的煞气。连李循的面色也变得铁青,唯有司星余仍旧面带微笑,对这些话语似乎毫不在意。 “白给我,我可要,哈哈哈。” 随着言辞愈发粗俗,顾晏紧握佩刀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目光变得阴沉而锐利,他迈开大步,毅然前行。 然而,在顾晏发作之前,一根长鞭从他身旁飞速掠过,直奔那几个出言不逊的人。鞭影一闪而过,只听得几声清脆的“啪啪啪”,转瞬间,那几个人的脸颊已经肿胀起来,而长鞭已经迅速收回。 “是谁背后偷袭老子,不想火辣?”无奈嘴角已经肿了,言语变得含糊不清。 司星余目光随着长鞭一卷,笑意却更浓。 白玉抓着长鞭,眼神阴鸷,身后的御魂卫也全部佩刀出鞘。 “胆敢亵渎我镇魂司司主,是当我镇魂司无人吗?御魂卫听令!” “在!”一群佩刀的御魂卫齐刷刷地向前迈出一步,声音如雷,气势磅礴。 顾晏的神色变得柔和,他迈开大步,站到了众人面前。 铛—— 宝刀出鞘。 顾晏手持宝刀,向刚才那些口出狂言的人问道:“御宁卫何在?” 以盛战为首的所有御宁卫也全部抽刀出鞘,一步向前,大声回复:“在!” 刚刚还口若悬河的几人,此时不禁汗流浃背,更有甚者当场吓出黄汤。 几个人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连滚带爬地跪倒在顾晏面前,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地磕头。 第64章 换人交易 然而顾晏还未说话,就已有人为他们求情。 “阿余,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你断亲之后,这也是必然的事,一个女孩子家如果没有母家相护,就会是这样的情况。而且那个说话的人,穆柳,他舅舅是兵部尚书。你就……” “啪!” “你敢打我!”司星祈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打的就是你!怎么,给你点好颜色,你就要开染坊了吗?我司星余自逐出族,和你们司星家断亲,就绝无后悔可能。我司星余就算无母家相护,你们能奈我何!我不仅是镇魂司司主,更是大衍国师,纵然我是女子,难道就能由的你们诋毁。”司星余面如寒霜,声音冷冽,直怼的司星祈哑口无言。 “你你你,话语粗俗,怎……”司星祈仍然妄图说教,见司星余再度抬手,吓得后退一步,把话咽了回去。 司星余转过身,看着刚刚说话的几人,嘴角噙着冷笑。 “来,刚才不是说的挺起劲吗?因着镇北王婚约的份上高看我一眼,我不需要。我现在就想和你谈谈,毁谤上官,侮辱国师,应该是个什么惩处。” “按照当朝律令,毁谤上官杖一百,徒三千里。”顾晏的声音冷冷的传来,话音一落,便有御宁卫直接上手按住三人。 “但,这仅仅是毁谤上官。侮辱国师,这还无人敢做,不如先下刑狱,回头翻翻律令。不过作为大理寺人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顾晏这“但”一出口,三人顿时面如死灰,下了刑狱,根本全无生还的机会。 “少卿大人,救我们啊,救……啊!”见三人挣扎,御宁卫直接上手,折断了三人的胳膊,顺势直接拖拽下去。 司星余扫视四周,阴冷的看着大理寺众人,冷笑一下。 “还有人想要继续他们的话题,然后去刑狱陪他们吗?” 周围大理寺众人皆是低头拱手,“不敢不敢。” 司星余也不再计较,回身对着李循点了点头,便走向马匹,利落的翻身上马离开。 顾晏冷冷的环视一圈,哼了一声,跟随着上马离去了。 …… 镇抚司与镇魂司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行于街头,如此众多的飞鱼服身影的出现,使得街道顿时变得异常宁静。 当队伍抵达镇魂司的门前,司星余回头望了顾晏一眼,轻拉缰绳,驱马靠近了顾晏的坐骑。 “我有意与顾指挥使进行一项交易,不知您意下如何?”司星余目光炯炯,面露狡黠的微笑。 顾晏微微一怔,略显惊讶,“什么交易,不妨说来听听。” “顾指挥使不如随我镇魂司一叙,保证你感兴趣。” “哦?这么有把握?”顾晏的声音也带有一丝戏谑。 “别问我想同你交换什么,就问你想不想救你那只猫,它快死了,而我有能力救它!” 司星余此言一出,顾晏神色瞬间变了,他随即点了点头,对着盛战吩咐道:“你先带御宁卫回去,我往镇魂司一行。” 盛战拱手应下。 司星余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一旁的白衣御魂卫,便直接进了镇魂司,也不管顾晏是否跟上。 司星余确信,以早晨顾晏对朏朏的神情,他一定回来。 果不其然,坐在厅堂不多时,顾晏便走了进来。 司星余招呼门口的御魂卫,吩咐去请青龙卫卫长青诀前来。 “青龙卫卫长青诀,倒是个神秘人物。镇魂司四卫,雀莹是百户,白玉和武靖是千户,唯有青诀竟然没有匹配的职级。不仅如此,青诀这个不出镇魂司,却知天下事的本事,就连圣人都对他有印象” “我知道,今天我变要解决一下这个问题。”顾晏见司星余如此说,略有疑惑,只好拿起茶盏呷了一口。 青诀得知司星余在正堂召见他,甚至镇抚司指挥使顾晏也在场,立刻意识到可能发生了重大事件,于是急忙赶来。 当他踏入厅堂,目睹司星余和顾晏悠然自得地品着茶,青诀不禁愣住了,难道是自己过于担忧了吗? “命令御魂卫,撤离正厅周边,禁止接近。青诀,关闭门扉,进来。”青诀颔首以示明白。 司星余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手腕轻挥,将其稳稳地贴在门上。 顾晏认出那是隔绝符,立刻感到司星余似乎极是郑重。 “顾指挥使,让我先向您说明情况,您的猫咪是有治愈的可能的,但它需要离开您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健康。您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吗?”顾晏的面色微微一变,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虑,但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可以,只要它能康复。” “你那只猫,并不是猫,而是《山海经》中所记载的神兽——朏朏。” “朏朏?那个据传闻,养之可以已忧的朏朏?”顾晏作为正经的贵族勋爵,遵循家族惯例,三岁进书房,五岁通文史。顾晏作为承继王爵的继承人选,要求更是苛刻,而他本人亦是其中佼佼者,堪称行走的百科全书,所有文献资料信手拈来。 “正是!它虚弱,是因为它认你为主,吸收了你的负面情绪。不知顾指挥使怎么会有如此痛苦的过往,只至于朏朏竟然消耗了这么多修为,甚至损伤了本源。” 顾晏沉默不语,司星余便也不再追问。 “相信顾指挥使并非无情之人,自然会愿意倾其所有救朏朏,所以我来谈一下我的要求吧。我要两个人作为交换,今天那个大理寺主簿,我相中了。” 顾晏闻言瞳孔一颤,相中了? 见顾晏神色有异,司星余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我想把这个人要过来,做青龙卫卫长。大理寺主簿不过从七品,我给他百户的位置,正六品。让他来带领青龙卫。” 此言一出,顾晏和青诀皆是一愣,顾晏抬头看看青诀,见他也是一片茫然,顿觉好奇心起。 “要人不难,为何不单给他一个位置,反而要顶替青诀呢?” 司星余略有深意的望向青诀,“因为青诀要带着朏朏去疗伤,所有人中唯有青诀可以。” 第65章 百花宴 青诀沉吟一下,轻吐出一句话:“你知道了?” “是,我早就知道了。” “不怪我一直以来的隐瞒吗?” 司星余摇了摇头,微笑着,“不,这很正常,不要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很好。” 顾晏听着二人的对话,只觉得一头雾水,但仍因相信和尊重司星余,并未言语。 一瞬间,青诀的眼眶有些湿润。一直以来,他不愿意踏出镇魂司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实际上,他和朏朏一样,是山海经中的神兽,只不过他的修为更高,已经可以化形,自由的生活。 而青诀之所以留在镇魂司也是因为司星余,其实它是司星余现代所养的小青蛇,只不过因为那个世界灵气稀薄的原因,它一直无法化形。但也因为司星余的原因,它见到了无为道人,无为道人一眼看破了他的本体。 那个时候无为道人曾告知司星余,并让她做出选择,是让小青蛇自由地成长,还是留下他。司星余选择了放小青蛇自由的成长,也正因如此,他被无为道人带回这个世界,得了机缘,成功突破化形。 这是机缘,亦是因果,所以青诀化形后,便一直留在镇魂司等待司星余的归来。 此时青诀看着司星余一直微笑的样子,便知司星余应该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其实初次相见的时候,司星余便已经看出青诀的不同寻常,结合青诀不出镇魂司,却知天下事的能力,司星余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青诀是一只已经化形的腾蛇,只不过他仍然拥有可以继续修炼,并且化龙的可能性。 只是司星余当时并未觉察到,青诀就是当年她放走的那条小青蛇。真正察觉到,还是因为那日喝酒,司星余无意间看到了他手腕处的那道疤。那一模一样的痕迹,直叫过往如闪电一般划过脑海。 “顾指挥使,去抱朏朏吧,正好我和青诀有几句话要说。”司星余揭下隔绝符,准备让顾晏去镇抚司带朏朏过来,然而们刚打开,便见一名内侍站在门外。 顾晏见了那名内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眉头紧紧皱起,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透出一丝锐利和不悦。他的嘴唇紧闭,下巴略微抬起,一丝明显的敌意流露出来。 见顾晏的神情变化,司星余有些疑惑,这是宫中的内侍吗?可为何顾晏是这样警惕的神情? 只见那名内侍一脸倨傲的样子,只见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从头到脚慢慢扫过司星余,带着一种明显的审视和评判。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形成一个略带讥讽的弧度,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不屑。 这种打量的目光让司星余感到极其不适,亦是瞬间变了脸色。而她身旁的青诀也是脸色不善,一步踏出,挡在司星余面前,隔绝了对方的目光。 见几人都是这般神色,那名内侍略微撇了下嘴,微微身体弯曲,敷衍地行了一礼。 “拜见王爷,见过国师。小人是长乐长公主府的内务总管,奉长公主之命,送请帖给国师。长公主命小人请国师参加三日后的百花宴,还望国师勿要推脱。”那独属于内侍的尖细嗓音,又自带一股傲慢的口吻,不等他说完,司星余便垮了脸。 “哦?长公主殿下要办百花宴做什么?”自从恢复了关于宫中大火的记忆后,顾晏便再也无法叫出那声母亲。 虽说生育之恩大于天,可每每想起,自己母亲想要害死自己的过往,这道裂痕便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一般,梗在心头,难以释怀。 内侍见顾晏这般称呼长公主,亦是心中一惊。 “长公主殿下欲办百花宴,为王爷聘狸奴。王府中管家来报,王爷心爱的狸奴快不行了,长公主便想寻一只更好的送与王爷。这也是长公主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啊,王爷莫要因得外人的闲话,误会长公主殿下啊。” 说到外人的时候,那名内侍还不忘朝司星余瞥了一眼,显然这外人便是说的她了。司星余冷笑一声,也不客气,一把从内侍手中薅过了那封请帖。 内侍目睹司星余的无礼之举,不禁发出了一声“啧”,但在顾晏的注视下,他并未继续多言。 然而那句直言顾晏爱猫不行了的话,显然触了他的霉头。只见顾晏一挥衣袖,冷冷地抛下一句“不必,本王的猫安好无恙!”,随即转身离开了镇魂司。 那名内侍看着顾晏转身离去,顿时心急,连忙追了出去。 司星余把玩着手中的请帖,她的指尖一遍一遍摩挲着请帖,神色晦暗不明,但旋即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将请帖一下子抛到空中,抖手打了一记火符,将请帖焚了个干净。 “司主,长公主请你前去百花宴,想必宴无好宴,当是鸿门宴无疑。” “怕不只是鸿门宴这么简单。但是青诀,你知道吗?无论什么样的阴谋还是阳谋,在绝对实力的面前,都是虚无。所以啊,青诀快点修炼突破,成为我最坚强的后盾吧。”司星余看着青诀微笑着,青诀用力地点了点头。 …… 大理寺 因着那三人被镇抚司带走下了刑狱,大理寺中同僚看李循的眼光也有几分不善。只不过李循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也不多说什么,便钻进案卷室写卷宗去了。 作为一个白身,靠着科举入仕,他一直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拿着最微薄的俸禄,甚至还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克扣。大约今日这三人下刑狱,又要算到他的身上了,李循一边写着卷宗,一边在心中默默准备应对。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有一伙人怒气冲冲地踹开了案卷室的门。 “李循,还不滚出来!”一道跋扈的声音回荡在案卷室。 李循叹息一声,放下了笔,从一排书架的后面走了出来。来人是大理寺丞郭良,和被下狱的穆柳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第66章 赴宴 “李循,你知罪吗?我听闻穆柳三人,是因为你才会被镇抚司下了刑狱。” 李循拱手,微微低头。 “穆柳三人下刑狱,皆因毁谤上官,轻蔑国师,与我何干?” “你还敢和我顶嘴?要不是你报案,能有这些事吗?” 李循冷哼一声,直起腰身,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郭大人,下官职责所在,见有可疑之事自当上报,此乃大理寺条例所明。穆柳三人之行径,有目共睹,非下官一人之言所能定夺。若大人执意要将罪名扣于下官头上,下官虽位卑言轻,却也知公理何在,自当据理力争。”李循言辞坚定,目光不闪不避,直面郭良的怒视。 郭良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显然没料到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李循竟会如此硬气。“好你个李循,倒是学会牙尖嘴利了!你可知得罪了我,在这大理寺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李循淡然一笑,心中却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下官自知人微言轻,但求无愧于心。若因坚守职责而遭人嫉恨,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郭大人若真有能耐,不妨将心思用在查案断狱之上,而非是打压同僚,这才是大理寺应有的风气。” 此言一出,室内气氛顿时凝重。周围围观的同僚们面面相觑,心中对李循的敬意油然而生。他们之中,虽不乏对李循抱有同情者,但敢于直接对抗郭良这等权贵的,却是少之又少。 郭良怒极反笑,正欲发作,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郭大人,宫中内侍前来传旨。” …… 今日天气极好,晨间微凉的秋风最适合唤醒沉睡的灵魂。司星余正睡眼惺忪地坐于梳妆台前,一旁是朝朝和莲生。莲生跑了许久,朝朝寻了他回来,自回来大家默契地并没有再提当日的话题。 “司主大人,水已经打好了,奴婢现在为您梳妆。”一个模样温柔的婢女,端着水盆进了里屋。这是顾晏特意遣来的侍女,陪司星余参加今日长公主百花宴的。 朝朝并不太会梳古代的发髻,更对这些古代礼仪不甚熟悉,所以顾晏送来了这位婢女。一开始司星余并不想接受,但也着实从镇魂司选不出来什么合适的人选。顾晏所挑之人,既是暗卫出身,又在镇抚司下属机构多年,能文能武,初一见面,司星余便起了爱才之心。 而这名叫做如如的婢女,也是个极有眼光的,无论镇抚司还是镇魂司,哪里都可以做事,而且对着司星余这般不挑剔的主子,比之对着阴晴不定的顾指挥使要好上许多。 今日百花宴,便是决定是否可以留下的关键,如如自是拿出了浑身本领。司星余也是罕见的,自大来了古代头一遭盛装出席。 不过说是盛装,但是司星余这身打扮,往长公主府门外一站,直惊得门房打了个寒颤。 只见司星余一身不一样的大红飞鱼服拼月牙白右袖,整体以金银双线绣应龙,龙身有翅,似是展翅欲飞,其上鳞片分外细致。司星余身形一动,便见衣摆似有光影浮动,犹如阳光下翻腾的水面,一只应龙腾云而起。 她梳着流苏马尾髻,这一身飞鱼服衬得她英姿飒爽,那一抹添饰的流苏,又增加了一丝不寻常的妩媚。 司星余瞥了一眼门房,便大踏步走进了长公主府。 …… 此时,已过中秋,说是百花宴,却也已经凑不齐盛夏繁花。 不过到底是长公主设宴,皇家林苑鼎力支持,便是秋意萧索,也能凑出一派适宜的盛大的宴会。 长公主不愧是先帝爱宠的女儿,这公主府的园林设计,甚至不输御花园的造景。几乎是五步一景,十步一楼阁,处处都是金黄与橙红交织的花团。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清新而淡雅。入目皆是秋菊、芙蓉、木槿,一片花团锦簇的繁荣。 司星余慢慢走在花园中,身后是随侍的如如。如如的耳朵微微一动,一步上前,压低了声音:“司主,花园中有很多暗卫,奴婢略微观察了一下,下人们几乎都被替换了。司主要小心,恐这百花宴,当真要有事发生。” 司星余闻言微微一笑,很好,她喜欢,落于明面上的敌对,总要比暗地里需要提防的敌人好的多。 不多时,司星余便听得远处一片喧闹声。 司星余止住脚步,并未靠近,伸手拨了一下眼前的花丛,透过花影,只见长公主殿下被一众人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众贵女皆是站立一旁,而长公主却是半躺着。 那日中秋宫宴,司星余并未仔细端详长公主,此时的长公主更见风华满身。她慵懒而优雅的半躺在布置的榻上,鬓眉冷淡却仍有一股说不出的神韵。她身着一袭浅金色的薄纱长裙,裙角微微拂地,薄如蝉翼的纱料随风而动。 那是极名贵的香云纱,却只做了这样一件衣裙,但那轻薄的衣衫仿佛一层薄云萦绕着她。长公主微微侧卧,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身旁的软枕上,另一只手懒懒地捻起一片刚刚落在身边的菊花花瓣,轻轻把玩。 “也别都围着我了,今日百花宴,赏花游玩当要尽兴而归才好。此刻贵人未到,聘狸奴的仪轨也不好随意举行,你们便去自行赏花玩乐吧。”长公主虽说要等贵人,可那一番做派,周围贵女哪里不知,这分明是意有所指。 能来长公主宴请的,自是达官贵人的亲属家眷,哪里不知当日中秋宴极玄殿一事。此时话头一起,怎会无人应和。 “哎呦,说是贵客,全凭长公主抬举了不是,不过就是一粗鄙无知的弃女罢了。” “哎呦呦,瞧我这张嘴,司星夫人莫要生气啊。” 忽而被人提及的司星夫人,只觉一股无名火起,手指搅动着手帕,咬紧了一口银牙。 “哎呦,来了不是。” 第67章 母女相见 司星夫人循声望去。 说来,她也并未见过那个司星余呢。不过想来一个养在老家,由下人养大的,能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货色。更何况刚一回京,就能办下极玄殿断亲的荒唐事。以至于进来谁人不在背后嘲笑司星家,更惹得司星大人不快,近来根本都不来她的房里歇息,只一味躲在书房。 然而,见了来人,司星夫人便觉更是气恼。 司星余一身大红飞鱼服,只带着一个婢女,站立在不远处。 在一片光影婆娑的木槿花丛中,那身影显得有几分瘦削单薄,只显得那身衣服更加刺目显眼。只见她一手拨花,向着众人望来,毫无一丝羞怯之意。 “这孽女,怎的这身打扮就来赴宴。”司星夫人哪怕明知此刻司星余已然和司星家断亲,却依然端出了当家主母的姿态。 司星余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群名门贵女,不过也因着她这身飞鱼服,她们略微收敛了平常倨傲的神情。但仍可以看到她们略显鄙夷的神色,大约觉得司星余真是穷的没有衣服了,竟然大喇喇的穿着官职衣袍来赴长公主的私宴。 榻上斜倚着身子的长公主,也微微直起了身子,凤眼一翻,一股子寒意流露出来。如长公主这般身份,怎么会同那些内宅妇人一般心思,觉得司星余是因为穷的没有衣服。这明晃晃穿着官制衣衫,是来打她的脸的。 司星余缓步上前,微微曲了身子以示行礼。 司星夫人眼白一翻,鄙夷不喜之色溢于言表。“你怎生如此无礼,面见长公主殿下,竟不行跪拜之礼,态度桀骜,果真是没有教养。” 司星余看着面前的妇人,面无表情。瞅着这张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便知是自己的便宜母亲。不过她还是轻哼一声,转头似是茫然的回看:“你是谁?” “你!我是你的母亲!你这个孽女!”司星夫人气的手都颤抖了,握着手帕指着司星余不住地运气。 “长公主殿下尚未开口,也不知哪里来的狂妇也敢在我面前说我无礼。圣上已特许我不必行跪拜之礼,若我今日向长公主行礼,叫长公主他日如何面对圣人呢?这岂不是将长公主置于不义之地?更何况,所谓的母亲又是从何说起?我司星余乱葬岗长大,无父无母,偶然间才得知自己竟是被司星家所遗弃,也已极玄殿断亲,由圣人见证,自逐出府,何来母亲。这位夫人,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与你也是平生第一遭相见啊。”司星余的话语虽然语速平缓,但言辞却异常冷冽,直击司星夫人的心头,令她一时语塞。 “好了,皇兄尚且允国师不行跪拜之礼,我岂敢僭越。”长公主已经起身,莲步轻移,走到司星余身边,一把抓起了司星余的手。“贵客已到,入席吧。国师啊,随我来,今日你我定要好好饮一杯呢?”长公主笑容温婉,拉着司星余更是热情至极。 司星余略一怔愣,但很快便堆起笑意,任由长公主拉着她一同入席。 不过就是演戏罢了,谁不会呢?司星余噙着完美的笑意,随同长公主同排落座。 这是一处水榭画廊,以薄纱做成帷幔悬于四周,帷幔之上又有香囊。此时帷幔随着秋风而起,扯开香囊上的丝线,阵阵花瓣雨便随秋风一同起舞。 一排排捧着食盒的妙龄侍女鱼贯而入,在一阵花雨中摆开筵席。不得不说,这场鸿门宴,最让司星余开心的就是这些吃食了。只见面前小桌上,摆着各色精致的碗碟,司星余微微一扫,便已是眉开眼笑。 不错,伙食真的不错。桂花蜜汁莲藕,菊花鱼片,花椒烧鸭,桂香栗子鸡,银耳莲子汤,这几道菜当真看着分外可口。司星余顿觉有麻烦也是不怕,正好吃饱了消耗一下。 筵席摆好,长公主端起一杯酒水,缓缓起身,“今日秋高气爽,百花齐放,实是良辰美景。欢迎诸位夫人小姐,参加本宫的百花宴。今日本宫为吾儿和吾未来儿媳聘请狸奴,请诸位观礼。”长公主笑着看向司星柔,只见司星柔羞赧地低下了头。 此时走上两名婢女,捧着两个匣子,在众人面前打开,一匣金珠翠玉,一匣丝绸锦缎。仔细看去,那金珠翠玉却是做给狸奴的玩具,沉香逗猫棒、玉质小铃铛、金子做的小碗、小银鱼;而那些丝绸锦缎也是狸奴的小衣服和丝绸绣球。又有两名内侍抬着高大的瓷器猫塔、漆器猫抓板放于一旁。 随之丝竹之声缥缈而来,一衣着鲜艳的婢女怀抱一只洁白如雪的猫儿走了进来。她抱着猫儿,向着长公主行礼问安。 此时有内侍的声音响起:“吉时已到,聘狸奴。现有聘礼两匣,奉上。聘,戴项圈。”长公主起身拉起一旁的司星柔,拿起一只金镶玉的项圈,示意司星柔为猫儿带上。司星柔略有娇羞地拿过项圈,轻轻戴到猫儿的脖子上。 “礼成,奉聘书。”又有一名内侍手持一托盘,上有一封洒金聘书,跪拜双手举起,奉于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微微一笑,便要伸手接过。 然而就在长公主的手快要碰到洒金聘书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水榭外传来。 “且慢!”随后只见顾晏大踏步步入水榭,先行一步扯过了聘书。 长公主见顾晏到来,脸上笑意不减,似是早已知晓一般,然而袖中的手却是忽然攥紧,面上却神色不变。 “吾儿来啦,你快看看这狸奴是不是合你心意,到时候你与柔儿一同养育,更是一段佳话。” “儿早有狸奴,此时若再得一只,儿怕我那只小东西闹人不依。不过这只狸奴长得极好,不若就送与司星二小姐,母亲反正极欢喜二小姐,这不是更合母亲心意。来人啊,将这聘书拿下去略作修改,将狸奴聘于司星二小姐。” 第68章 镇抚司来人 司星余面上笑意更浓,看着别人鸡飞狗跳自然有趣。 此时司星柔神色僵住,顾晏这一句又一句的司星二小姐,实在是打得她脸生疼。不仅暗示她抢了自己姐姐的未婚夫婿,更是将聘于二人的狸奴转送给她自己,这明晃晃的嫌弃,只教她脸色煞白,忍不住身形一晃。 长公主亦是脸色铁青,袖中的拳头捏得极紧,但复又堆出笑意,朝端着聘书的内侍挥了挥手。 此时,水榭之中落针可闻,一众名门贵女夫人小姐,俱是大气都不敢喘。陡然间,似是目睹着皇家秘辛,只教众人心中惴惴不安。只是曾经有所耳闻,镇北王顾晏与其母长公主似是不睦已久,然而多数筵席两人皆是神色如常,便也无可指摘。然而此刻,却见顾晏确实当众下了长公主的脸面,怎能不让人心惊。 众人此刻心痒难耐,只恨不得伸出手去抓一下。司星余眼中含笑,在一众贵女的脸上扫过,只觉得每个人的神色都精彩万分。 长公主轻笑一声,“晏儿既是不喜,那便不送入晏儿府上了。这只狸奴也甚是可人,本宫便做主,就与柔儿了。反正你二人迟早都要成亲的,一人一只狸奴,也好,省得争宠啦。” 几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笑意莹莹,唯有司星柔此刻面色仍是苍白,她的衣袖微微颤动,指甲早已嵌入掌心之中。 忽然,水榭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内侍跌跌撞撞地跑入,一下子跪在地上。 “长公主,外面有好多御宁卫带刀闯入。”内侍哆哆嗦嗦的声音,惹得长公主更是心头火起,眸色瞬间狠厉地看着顾晏。 “晏儿,这是何意?” “哦,对了,儿接到有人报案,说是长公主府总管涉嫌一起凶杀案。未免来人冲撞了母亲,更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儿便亲自带人来了。来人啊,拿下!”顾晏对着长公主身边的总管一仰头,立刻便有御宁卫上前锁拿。 那总管被御宁卫拧着胳膊按在地上,尖声叫起:“长公主救我,我没有,我怎么会牵扯上杀人命案,这是污蔑。长公主救我啊,呜呜。” 按着他的御宁卫,见他嚎叫,手上用力,“闭嘴吧!指挥使亲来,若是没有证据,岂不是叫指挥使和长公主母子离心。何况长公主自是信任王爷,若是此时救了你,且不是要说指挥使大人徇私。” 长公主脸色一僵,因着御宁卫这句话,她也无法再说其他的话,不然就是于众人面前,公然要求顾晏徇私。怕是明日顾晏没事,但参她长公主的折子就要堆满圣人案头了。 …… 镇魂司玄武卫。 武靖坐在那里翻看着案卷,而下首处,李循正端坐着喝茶。 “多谢武大人提点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武靖微微摆手,脸上满是笑意。 “哪里的话,李大人已经接替青诀,成为了青龙卫卫长,更是由圣人下旨,封了百户身份。你我同为镇魂司四卫卫长,自是平起平坐,不必过于客气。” “那徇便不客气了。”说话之人正是原来的大理寺主簿李循,当日他于郭良剑拔弩张之际,已然做好了被郭良穿小鞋的准备。然内侍总管却突然到来,更是带了圣旨,命李循从即刻起,调入镇魂司为青龙卫卫长,封百户身份。 直到内侍离开,一众御魂卫替李循收拾好了行囊,将他推入马车之中,李循才缓过神来。 不过李循当时仍是不敢相信,甚至以为是有人假传圣旨。但当马车真的驶入乾安街,停在了镇魂司门口,李循依然如失魂一般,被御魂卫推入正厅。 厅中坐着司星余和青诀,两人看着目光呆滞的李循,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笑声拉回了李循的思绪,但仍是不可思议。 不过是三日的功夫,青诀已经离开了镇魂司,传闻司主交给他一项绝密的任务,所以调了他来接替。而李循也不负司星余的期望,短短三天,便已经快速接手了整个镇魂司的青龙卫,总领整个情报部门。 今天便是李循接手后,第一次踏出青龙卫。无外乎是因为他发现了诡案线索,然而这线索涉及多方贵人,李循只好上门求教武靖。 那日惨死在吉祥坊中的妇人,已经查实了她的身份,竟是靖国公夫人的陪嫁嬷嬷。李循遂带着卷宗,上玄武卫找武靖求证,毕竟他断亲前也曾在靖国公府生活过,应当可以辨认。 武靖接过卷宗,仔细辨别所记载的特征,依稀可以确认。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武靖派了人去请靖国公府总管前来,最终确认确实是钱婆子。 至于钱婆子跑去吉祥坊的原因,靖国公府总管也是略知一二。当时老管家满面惶恐,觑了觑武靖的脸色,才说。 “这钱婆子自从照顾已经疯了的国公夫人,日常做工也就没了油水,便常替一些达官贵人做一些跑腿的伙计,多挣点闲钱。”管家看了看武靖,擦了擦汗,“钱婆子三不五时也会孝敬我一点,所以我也就没多管。近来,钱婆子更是帮几位贵夫人聘了狸奴,又多孝敬了我一些” 老管家的汗出的更多了,武靖只是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他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近来,有长公主府的总管托她寻狸奴,那晚她便托我找人代为照看国公夫人,她就去吉祥坊了。她一夜未归,我以为她是得了报酬跑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出事了。” 李循呷了一口茶,微微皱了一下眉。“钱婆子彻夜未归,你为何竟觉得她没事。” “因为我与长公主府的总管也是旧识,那日我碰到了他,他还夸钱婆子找的那只狸奴格外漂亮,说钱婆子拿了钱就走了,问她又孝敬了我多少,我当时还挺生气呢。” “看来必须得找那位总管来镇魂司一叙了。”武靖沉吟了一下。 “那可是长公主府总管,现在司主去赴宴了,谁敢去拿人?” “自然不是咱们,有更合适的人选。”武靖笑得有几分阴险。 第69章 醉酒 此时如如已经得了镇抚司密报,正偷偷附耳给司星余报告着。此时,众人注意力全在长公主和顾晏身上,司星余全当看戏,竟兀自吃起饭来。 原本剑拔弩张的态势,顾晏也是一脸严肃直面长公主,却不想微微一瞥,看到司星余吃得像一只小仓鼠,腮帮子鼓鼓的,以手帕掩着口鼻,但见她眼神明亮,便知她吃的欢快。 不知不觉,顾晏的神色也染上了笑意,惹得对面的长公主更加生气。 只见长公主长吐一口气,神色变得柔和,对着刚才拿人的御宁卫挥了挥手。 “罢了,怎好让吾儿为难,黄总管,你若是问心无愧,便去镇抚司走一遭,总不会冤枉了你。”长公主转身回到筵席坐下,复又端起酒杯。 “让各位夫人见笑了,本宫自罚一杯。”长公主仰头满饮一杯,微笑看着众人。 一众夫人小姐,也是纷纷起身回敬一杯酒。 此时顾晏也从旁边婢女的托盘中,拿起一杯酒,仰头饮尽。 “打扰诸位赏花,是晏的过错,本王也自罚一杯。” 见长公主和顾晏全都自罚一杯,众人紧跟着饮酒,司星余也不好太过特殊,便也端起旁边的酒杯,浅尝一口。 唔,是菊花酿,清新爽口,花香醉人,果然是适合女子饮用的花酿。 司星余只觉得这酒甜甜的,滋溜滋溜的,很快一杯就见了底。 只不过司星余的酒量依旧差得惊人,一杯花酿下肚,两颊便已飞起了红晕,眸色也如湖水一般荡漾起了波澜。 长公主微微一瞥,便见到了司星余的憨态,瞬间一笑。“哎呦,国师竟然这么不胜酒力,这便醉了。快来人,带国师下去休息,命人煮碗醒酒汤来送与国师。” 见长公主的婢女欲过来扶住司星余,顾晏微不可查的朝如如飘过一个眼神。如如果断扶起司星余,随着婢女去醒酒了。 眼前带路的婢女,时不时地回头看司星余,引路也愈发往偏僻了引。 “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如如心生警惕。 “国师身份贵重,怎能随意安置,为防有人打扰,长公主命奴婢带国师去清净的房间歇息。”侍女满脸含笑地解释着。 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当真是清净异常。侍女将司星余主仆二人迎进屋内,便退了出去。 如如扶着司星余躺在床上,仔细观察了周围,确定周遭无人,才出门替司星余去厨房要醒酒汤。 然而如如走后不久,忽然有一蒙面的黑衣人翻墙跳入这处小院,蹑手蹑脚地靠近。 蒙面黑衣人以手指点破窗纱,向内窥视,见只有司星余一人在内,只见眼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神色。蒙面黑衣人拿出一个黑色的竹管,插入窗纱的孔洞中,然后靠近窗口,以嘴对着竹管,似乎向内吹了些什么。然后拿出一个小碗,轻轻对着窗口敲着。 蒙面黑衣人忽然耳朵一动,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便快速走到了院子角落,翻身跳了出去。 很快便有人推开了小院的门,是如如端着醒酒汤走了回来。她先仔细听了听院中的动静,又感受了一下气息,确定院中并无旁人后,进了屋子。 如如扶起床上的司星余,微微晃了晃,轻声叫着:“司主,司主,你还好吗?醒来喝碗醒酒汤吧。” 司星余微微睁了下眼睛,轻声哼了哼,但很快又失去了意识。如如不禁苦笑,从未见过有人酒量如此之差,竟然一杯花酿便醉成这样。 如如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醒酒汤放在床边,准备等司星余稍微清醒一些再喂她喝下。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察觉到屋内似乎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 她警觉地环顾四周,却未发现任何异常。然而,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间屋子中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如如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摩挲着窗棱,检查是否有打开的痕迹,却意外发现窗纱上有一个微小的破洞。 她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有人使用了迷烟或者是毒物留下的痕迹。如如迅速走到床边,仔细检查司星余的身体,又搭了司星余的脉搏,发现她呼吸平稳,并未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如如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警觉并未消散。她知道,动手的歹人可能还在附近,而且他们显然对司星余有所图谋。 为了确保司星余的安全,如如决定暂时留在屋内,她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又在门后放了一把椅子,以防止有人突然闯入。 如如打开窗户,悄悄放出一枚袖珍响箭,这枚响箭声音特殊,更像是鸟儿的鸣叫声,但若是镇抚司同僚,便可以辨别。此处虽是长公主府邸,但到底是顾晏的母家,所以也有镇抚司同僚安插其中。 如如略有担忧,此处的同僚大约很久不曾被唤醒了,不知是否能辨别这枚响箭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如如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突然,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心中一紧,迅速拔出小腿处绑缚的短剑,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 门缓缓被推开,如如屏住呼吸,准备随时出手。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线缝隙,一只手探入屋中,或攥或捏,做了几个手势。如如见状,松了一口气,上前将人迎入屋中,只见是一名矮小的内侍,面相木讷,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竟是公主府暗桩。 “发生了何事,突然唤我。” 如如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要地告诉了他,只见内侍听后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我们得尽快将司主送回镇抚司,确保她的安全。你先保护司主,我出去通知其他同僚,不要轻举妄动,等咱们人前来支援。” 说完小内侍便闪身出门去了。 如如一个人在屋中不住地徘徊,却听床上忽然传来微弱的呼唤声,司星余竟然苏醒了一些。如如赶忙坐到床边扶起司星余,将凉了许久的醒酒汤喂司星余喝下。 第70章 濒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传来,如如面色一沉,心生警惕,靠近门边。 然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司主呀,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差,咱们下次就别喝酒啦。这多给长公主殿下添麻烦呢。” 这是朱雀卫卫长雀莹的声音,如如心中一喜,将短剑收入小腿处,打开了房门。 只见雀莹大步跟在长公主身侧,朝着如如的方向挑了挑眉,一脸喜色。 反观长公主却是面色似有不喜,也不知司星余二人离开筵席后,又发生了一些什么。 两人身后还跟着顾晏,及镇魂司四名蓝袖等级的御魂卫。 来到小院门口,雀莹朝长公主拱了拱手,一跃到了屋前,闪身进了房中。雀莹看着床上,小脸红扑扑的司星余,只觉分外好笑。 只见雀莹伸手拉住司星余,一把就将其拉着坐了起来,让司星余的头靠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绕向身后揽住了司星余,将软绵绵的她扶了起来。 雀莹微笑着揽住司星余向外走去,如如在一旁扶着司星余另一只胳膊,两人合力将其带出了门外。 雀莹架住司星余,走到院中,向长公主致歉。长公主虽是神色不喜,但也不好太过明显,只好笑笑。 “没想到国师如此不胜酒力,雀百户一定要再让国师喝上一碗醒酒汤才行,要不国师怕是明日要头疼了。”长公主自是一脸柔和,轻声叮嘱着,像极了一位慈祥的长辈。 …… 回到镇魂司,府衙外白玉和武靖早已等候多时。 雀莹扶着依旧迷迷糊糊的司星余。从马车上下来,白玉和武靖,连忙招呼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府衙的厨娘出来帮忙。 几人搀扶着司星余,使她不至于跌坐在地。 顾晏一路跟随,此时亦是下马走到白玉身旁,轻声说着什么。 然而司星余忽然挣脱开雀莹的手臂,一下子跳到了顾晏的面前,一把抓住顾晏的胳膊。 “嘻嘻嘻。”司星余看着顾晏,一阵傻笑。 雀莹和如如连忙上前试图拉开司星余,然而却被司星余一把甩开。顾晏朝几人摇了摇头,掌心稳稳地托住司星余的手臂,司星余摇摇晃晃地看着顾晏,扯出一丝笑。 “你长得好像我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哦,不过他已经换人了。虽然我很讨厌别人安排我的人生,可我也很讨厌这样的事情。” 顾晏的瞳孔一阵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音问她:“那你是对那个人有好感吗?”顾晏的心很紧张,却也有一丝期待。 然而司星余晃了晃,摇了摇头。 “没有!”斩钉截铁的声音,直惹得周围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只是同情他,也同情我自己。他也一样,婚姻大事,竟然自己也做不得主。他心里一定也有很多委屈,才会让朏朏那么痛苦。我也是,来到这里身不由己,我只想好好的生活,而不是努力的活着。生活,赌书消得泼茶香的生活。”司星余点着头,大声喊着。 雀莹和如如见司星余越说越不成样子,又是上前一顿拉扯,终于让司星余松开了抓着顾晏的手。 司星余指着顾晏,一顿摇晃,然后向后倒下。 …… 镇抚司的书房里,烛光摇曳,映照着顾晏那张英俊却略显疲惫的脸庞。他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在纸上书写着什么,仿佛在寻找一种心灵的慰藉。 盛战在门外来回踱步,不时地望向书房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担忧。 不多时一个御宁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附在盛战耳边说了什么,盛战的脸色瞬间大变。他几步走到顾晏书房门口,沉吟了一下,还是敲了敲房门。 “何事?”顾晏的声音冰冷,仍能听说一丝隐隐的怒火。 “镇魂司来报,司星司主,性命垂危。”盛战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硬着头皮回禀。 门一下子打开了,顾晏的身影直接飞身而出,身影快得几乎要出现残影。 …… 之来院,白玉、雀莹和武靖都在院中徘徊。 原本司星余刚回来时,还一切安好。如如替她擦洗一遍,又喂了她一碗醒酒汤,见她睡得安稳便去向雀莹三人回禀今日的情况。 却不想不多时,朝朝直接穿墙而过,出现在几人面前,直接大喊:“小姐出事了!” 几人赶到之来院,便见司星余已是极其痛苦,大口吐血,说话神志不清,但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呓语,说有针在扎她的心脏和四肢。 顾晏赶到时,床褥上到处都沾上了血迹,如如正在抱着司星余,因为她剧烈地挣扎,而且用手在身上不停地抓挠,已经出现了血痕。司星余如同猫儿一般,痛苦地呜咽。 顾晏不禁心头火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不还是好好的?” 此时如如一边抓着司星余,一边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觉得应该还是在长公主府的厢房中,遭了暗算。但司星余全身没有伤口,号脉也没有中毒迹象,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门外接到通报,匆匆赶来的李循,扯着身后的人,快速进了之来院。 “快让开,让他来看看。”李循闪身露出被他拉扯的踉踉跄跄的人,竟是失踪许久的拂尘。 拂尘略微喘息一下,双指拂过眼皮,向屋中望去。 “果然!” 见拂尘开眼动作,白玉等人皆是一愣,不禁一声冷笑。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白玉等人亦是瞬间开眼,只见此时之来院中阴雾缭绕,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蹲坐在司星余的身上。 这也实在不怪白玉等人,没往这个方面想。司星余本就是玄门继承人,此间佼佼者,哪里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叫小鬼缠住。 武靖一声冷哼,抽出腰间佩刀,便要上前,却被拂尘拉了一把。 “等等,没有这么简单,不是一般的小鬼,是有人以法术豢养的。小心小鬼暴走,反而伤了她。” 拂尘缓步上前,观察着那团黑影。 第71章 猫鬼 李循见几人徘徊不前,十分困惑。拉住白玉,问几人在犹豫什么。 白玉见李循的茫然才忽然发觉,李循只忙着接手青诀留下的情报网络,而他们几人也忘了培训李循作为镇魂司一员的专业能力,但此时已经不是闲话的时候。 白玉也不多言,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里面的液体,涂抹在指尖,然后迅速抹在了李循的眼皮上。 李循眨眨眼睛,只觉一阵清凉的触感,再看周围,便觉一股阴寒之气徘徊在四周。 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情况,李循强忍住内心的颤抖和不适,随着众人看向司星余的房间。 李循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那声惊呼脱口而出。 那是什么东西,一团蠕动的黑雾,似乎有什么藏匿其中,它蜷缩着,蠕动着,趴在司星余的身上。李循清晰地感受到,那个东西,一定察觉到了众人的窥视,但它竟然丝毫不惧。 它挪动着身体,带着那一团黑雾,仿佛将司星余裹了起来。李循感受到,那个东西,似乎正在抬头,注视着他们。 那种如跗骨之蛆一般恶心的注视,让白玉等人皆是心头火起。这个东西竟然敢挑衅他们,偏生他们顾忌司星余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但着实被胸中一股怒气梗住,上不上下不下,眼睛都几欲喷出火来。 忽然,一声轻微的不能再轻微的声音,飘了出来。 “喵……” 这一声猫叫,惹得李循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信息被自己忽略掉了。 然而被此物百般挑衅,饶是拂尘这样的心性修为,也觉得心头烦闷。拂尘手指捻动佛珠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许多,烦躁充斥他的心头。 但此刻的状况让众人犯了难,不知如何才能既不伤害司星余,还能除了着黑雾中的东西。 拂尘感觉得额上慢慢渗出了冷汗,不禁拿手指轻轻拂过,但瞬间怔愣在原地。他一下子想起了,额间那诡异的红色烙印。 拂尘想起司星余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鬼差印,判官所画鬼差印,等同于通关文牒,你就有了可以通行阴阳,还有和判官沟通的能力。” 不过因着这句话,拂尘陷入了迷茫,作为佛家弟子,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犹疑。所以自皇陵一别之后,拂尘几乎是躲了起来。 但此刻,他忽然便想了起来。 拂尘摩挲着额头的印记,闭上了眼睛,默默在心中祈祷。 不知为何,拂尘对于司星余,总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自她出现之前,那些幻觉总是模糊的出现。而现在,越是靠近司星余,那些幻觉便会异常的清晰。拂尘虽然心中很抗拒,但仍然很想看清楚那些幻觉,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司星余。 而不知为何,每每靠近司星余,他便总有一种感觉浮上心头,似乎是一种抱歉,好似他曾经亏欠了司星余一般。 这种感觉一直折磨着他,但此刻拂尘还是想要救司星余的。 “若鬼差印真能召唤判官,解我等燃眉之急,救司星余于水火之间,我愿舍弃佛子身份。” 拂尘心念刚起,便觉一阵阴风拂过之来院,院中黑雾骤然回缩,房中那团黑雾如被人踩住一般,尖厉的一声嚎叫。 此时,不需白玉等人言语,众人皆是低下脑袋,闭上眼睛。一阵阴冷的雾气自下而上在小院中蔓延,一阵铁索划过地面的声音,惹得众人咽喉一紧,猛地吞下一口唾沫。 “谁在唤吾……”一声悠长的声音似是响在每个人心中。 一道修长的身形,一下子出现在院中。 那身墨绿色的衣袍格外熟悉,拂尘嘴巴张了张,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正是赏善司魏征。 魏征环视一圈,见拂尘颓废的神色,便知他此刻心中天人交战,也不欲强迫他。他的目光落在拂尘身上,一扫而过,而后身影一闪,进了司星余的屋中。 只见魏征向着司星余的方向,随手一攥,一声刺耳的嚎叫声响彻院落。 魏征眉头一皱,“聒噪!”。 魏征随手抓着那团黑雾,猛地一摔,一下子一直围绕着该物的黑雾一下子散了,露出一只瘦骨嶙峋的猫。 “果然是猫!”拂尘冷哼一声。 魏征抓着那只猫的脖子,手上用力,那猫剧烈地挣扎起来。 “这是猫鬼,有年头了,是只百年的老猫鬼,怪不得敢兴风作浪。 魏征的目光冷冽如冰,他手中的猫鬼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叫声。猫鬼在魏征的手中挣扎得更加剧烈,但它的力量在魏征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孽畜,还不认罚?”魏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 魏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手中发出一丝红色的暗芒,猫鬼仿佛被火焰炙烤一般,发出极其刺耳的叫声,同时周身升起一股黑烟。 白玉忽然出声:“大人,此物既然是有人豢养,必然与主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暂时留下它,我等还需要追查幕后之人。” 魏征愣了一下,双手合十一团,将猫鬼直接变成了一个阴灵球,顺手就丢给了白玉。 这时司星余的房间忽然有了声音,白玉几人忙朝魏征道了谢,便冲进了屋中。 魏征微微一笑,转头看了一眼拂尘,也并未说些什么,身影一动便消散了。 …… 吉祥坊猫婆婆家。 猫婆婆正坐在一处矮桌前,桌上有一个很老旧的瓷碗,她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敲着碗,嘴里念念有词。 “那是送你的小老鼠,好好玩吧,我的宝贝,玩好了,把她的宝贝送回来给我。” 猫婆婆一脸诡异的神情,但忽然手上动作一顿,嘴角一丝血线滑下,身体也向旁边倒去。 “哐”的一声,有人直接破门而入。 只见来人正是武靖,他还拖着已经吓坏了的坊正,坊正哆哆嗦嗦的指着屋里。 “这就是猫婆婆,她……她怎么了?” 武靖上前,以手指按住猫婆婆的脖颈,发觉脉搏已经非常虚弱。 第72章 醒来 李循挤开周围的御魂卫,瞥了屋中一眼。 “不行了吗?就这个人暗算的司主,可是没有别的证据啊?” “怕什么,只要有一口气吊着,刑狱就能问出想要的东西。”顾晏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武靖闻言皱了下眉:“李循啊,你转变一下思维,现在不是在大理寺了,还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而且她只是被轻微的反噬,活着呢,到时候问出东西,再一并处置。” 武靖又转过头,对着顾晏说:“那就麻烦镇抚司的刑狱官了。” 顾晏点了点头,朝盛战瞥了一眼。 盛战默默地叹了口气,手上动作未停,直接拖拽起猫婆婆,朝着外面的御宁卫吩咐道:“来人,架上车,交给刑狱官。” 武靖对着顾晏并没有什么好态度,总觉得此番司星余受难,都是参加长公主百花宴的缘故。他身受无为道人大恩,总觉得司星余就如同他的妹妹,他要好生照顾。此番当真是对顾晏,有了几分龃龉。 武靖拉着理论知识不足的李循,带上御魂卫众人开始搜索猫婆婆的房间。 李循跟着武靖搜索房间,一边和武靖念叨起来。 “司主,还真是厉害呢?一醒来,就说暗算她的人就是吉祥坊那个养猫的人。还叫带着顾指挥使一道来,说他能认出来。” 武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专注地在屋里找着,然而这屋中竟然什么都没有,武靖不禁皱了皱眉。 李循却忽然拿出一只香,命令其他人退出屋子,而后点燃了香。 香烟袅袅,渐渐充斥了房间。忽然有一线香烟向着墙壁飘了过去,很明显地穿过了墙壁,显然那里还有空间。 武靖没说话,用力地拍了拍李循,开始在墙壁边缘摸索起来。武靖在墙壁上找到一处凸起的地方,用力一按,然而墙壁却纹丝不动,武靖一愣。 “衣柜里有声音。”李循一把打开衣柜,发现里面的柜板移动,闪开了一道可通一人过去的缝隙。 武靖打开屋门,对外面的御魂卫吩咐警卫四周。 李循和武靖端着油灯,进入了密室。顾晏倚靠着门扉,没有上前,但手中握紧了佩刀。 …… 司星余倚靠着床头,心头暗想,再也不能喝酒了,这酒量没救了。 【你以后别喝酒了,这酒量,我想救你都白搭。不过你得谢谢那个拂尘,是他救了你。魏征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你可能得安慰一下拂尘,估计心理打击挺大的。】瓜瓜依旧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撇了撇嘴,便闪身消失了。 如如此刻正紧张地盯着太医,见太医一直眉头紧皱,生怕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太医搭着脉,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得冷汗涔涔。太医心想,吐血?昏迷?这脉搏什么事都没有啊。这是挖坑给他跳呢吗? 司星余微笑地看着太医,也能明白此时太医的困惑。 “高太医,不过是余不甚醉酒,伤了肠胃,给我开点温补的药就好。劳烦高太医跑一趟了,不过是下面人太紧张了。” 高太医连忙点头:“国师严重了,老朽还是得说一句,这酒还是不要再喝了。国师对酒过于敏感了,不利于身体康健啊。我这就去开些温补的药材,近日国师宜修养,切勿辛劳。” 司星余点头致谢,吩咐如如送高太医离开。 雀莹和白玉一直留在屋中,似有不解,但并未开口询问。 司星余见两人神色,也是有心解释一番。“魏征大人所言不虚,这是猫鬼作祟。猫鬼是人为豢养,以咒法控制。曾经有记载,有一家族擅长豢养猫鬼,在子夜祭祀猫鬼,可以驱使猫鬼杀人,获得受害者的钱财。” “被猫鬼所害之人,会出现四肢针扎一样的疼痛,继而遍布全身,心脏针扎疼痛出现时,会伴随吐血,最终血尽而亡。但魏征大人出现得及时,阻止了对方的术法,而且禁锢了猫鬼,对方遭到了反噬。而且这种术法,号脉是看不出来,所以吃点温补的药物就好。” “而且我能第一时间就醒来,也说明身体问题不大。而我之所以第一时间醒来,就说是吉祥坊的养猫婆婆,是因为沉水香。当时那个人往屋里吹了迷香,而我察觉到了那股沉水香的味道,和在吉祥坊闻到的一样。虽然有可能是我判断错了,但我就是有一种感觉。” “司主感觉得确实不错!”门外忽然传来说话声,很快就走进了屋中,是武靖和李循。 武靖走到司星余的床前,看了看她的脸色,觉得她确实好多了,便安心的坐在了一旁。 “我们找到了吉祥坊的坊正,他说吉祥坊的确有一位养猫非常出名的人。” 听着武靖的描述几人也都被勾起了兴趣。 “这位养猫非常出名的人,人们经常称呼她为猫婆婆,而且据说她一掷千金买下了她周围的房子,就为了养猫。” 李循忽然拉了一下武靖,“你说得好慢,我听着都累了。我来说。”大约是离开了大理寺那样令人压抑的地方,李循竟然意外暴露了他的本性。原本大家以为他是一个非常不爱说话的人,其实不然,李循是一个性格异常开朗的话痨,只不过是在大理寺无人交好,只能埋头苦干,而氛围良好的镇魂司直接释放了他的天性。 “自从京城开始流行聘猫奴以后,吉祥坊的猫婆婆算是成了十里八乡的名人。因为她养的猫格外的漂亮,经常有达官显贵来买猫。最关键的是,我们还找到了猫婆婆家的密室,发现了账簿,都有谁的猫是在猫婆婆手中购买的。最新的一条记录就是长公主府这次百花宴聘的狸奴,而且经手人是凶杀案中死去的靖国公府钱婆子。” 司星余闻言一拍手掌,“真是不错,这样就发现了其中的关联。一定是钱婆子去找她买猫的时候发现了什么,而她身上的痕迹也应该是猫抓的。” 第73章 摆摊算卦 皇城东门附近的永兴坊翠屏街,一间闲置已久的门面忽然被镇魂司租下。这几日每日都有御魂卫的人进进出出,张罗着布置,说是要开一间茶楼。一时之间,京城无论是权贵还是平民都十分好奇,经常有人在周围驻足张望。 “镇魂司茶楼三日后开张,国师坐镇茶楼,每日算卦十位。十文钱一位,不准不要钱啊,先到先得!” “镇魂司茶楼三日后开张,国师坐镇茶楼,每日算卦十位,十文钱一位,不准不要钱啊,先到先得!” 司星余坐在一旁的龙玉斋的二楼,看着窗外一遍一遍叫卖的《浮图报》小报童,一边卖报,一边宣传镇魂司茶楼。 白玉一和折扇,轻轻敲了敲一旁放置的碗,里面是黑黢黢的液体,飘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司星余眉头皱了皱,深吸一口气,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即苦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龙玉斋是京城负责《浮图报》印刷的地方,也是镇魂司的暗桩之一,近来却变成了司星余日常养伤的地方。原因无它,不过因着永兴坊是京城的餐饮一条街,司星余养伤之余,就想吃得开心,而龙玉斋位置便利。 于是司星余最近便白日待在龙玉斋,一边吃着各色美食,一边看着《浮图报》八卦,顺带筛选各地呈上来的情报。 不过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司星余便觉得无所事事,但白玉几人要求她近日必须休养,于是她便冒出了一个想法,开个茶楼,顺带她在茶楼里摆摊算卦,全当玩乐了。 不想司星余把这个念头一说出来,白玉等人便付诸实施。 司星余转过头,对着武靖正色道:“我的玄武卫卫长,你最近是不是太过清闲了。每天都跑这里陪着我,不用上班的吗?” 武靖摇摇头:“上班挺忙的,不过我可以带着工作四处走。”同无为道人相处多年,几人对于这样的“上班”这样的术语接受良好。 “李循就比较忙了,拿了你的令牌,根据猫婆婆的账簿,调了大理寺近五年的卷宗,核对曾经出现过的离奇死亡案件,查找猫鬼可能出现的痕迹。” 武靖停了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了一眼司星余。“不过明知那日长公主府,可能意外给司星柔聘了一只猫鬼回去,也不加干涉吗?” 司星余咬了一口点心,一脸无辜的样子。“又不怪我,是顾指挥使说随她去的。害我吐了那么多血,我只是让她们这对婆媳有点矛盾罢了。放心,没有子夜祭祀的流程,猫鬼没办法伤人,只能出现一点点灵异事件。”司星余眨眨眼睛,一脸笑意,武靖亦是眉眼弯了弯。罢了,由得她玩吧。 …… 开业第一天,茶楼门口门庭若市,全是来排队看国师算卦的,毕竟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难得。 只是令司星余没想到的是,这限量十位的第一位竟然是七皇子。 司星余坐在茶楼雅间,桌上摆设极其简单,却摆了三种不同的东西,卦签、龟壳铜钱和香炉。司星余阖眸假寐,一旁的小茶桌上放着一正在袅袅燃烧的熏香炉。司星余近日喜欢伤了熏香,无外乎是觉得最近快被中药腌入味了。 门外今日的是个号牌已经发放下去,门口的百姓安安静静的排队,茶楼内喝茶的人虽然都在交头接耳,但仍旧声音很小。司星余还正感慨这百姓素质真高,却听一声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 “镇魂司司主竟然利用茶楼和算卦来搜刮民脂民膏吗?” 司星余眼皮微抬,只见一个瘦弱的男子坐在她的对面,正在用手帕捂着嘴,不住地咳嗽。显然说话的人,是男子身旁的侍卫。 “怎么作为并不受宠的皇子,十文钱都拿不出来?”司星余看过青诀整理的皇室中人画像,所以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体弱多病的皇子。而且作为曾经对她下过杀手的人,司星余实在装不出什么好脸色。不过是因为他是皇子,又证据不足,否则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此时碰上了,竟还敢公然挑衅,当她司星余是软柿子不成。 “既然拿不出十文钱,便出去吧,把号牌给需要的人。”司星余闭目养神,示意送客。 “国师勿怪,咳咳咳,我很需要国师的卦签。咳咳咳,沧星,还不给国师道歉。”七皇子手肘支着桌子,不住地咳嗽。 “国师,是沧星无礼,要打要罚悉听尊便,请帮我家主子算一卦吧。” 司星余抬起眼,认真打量起七皇子。看骨相,七皇子应当是个美男胚子,不过因着这羸弱的身体,身形瘦削,面色苍白。他的目光虽然清澈,却有着掩盖不住的病态。他整个人显得极其倦怠,倚着椅背仍需要侍卫的扶持。 “病得这么重,你该去看太医而不是找我。” “国师既然能一眼认出我的身份,想必也知道,为了治病,差不多的太医都已经看过了。没用了,在求医问药上,诺已经被判了死刑。只能依仗国师,求一线生机。”司星余看着七皇子黎诺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犹疑,觉得这样一个人,似乎不该是派杀手截杀她的人。 “不一样的算卦方式,你自己选一样吧。”司星余指着眼前的卦签、龟壳铜钱和香炉,摊了摊手。 七皇子虚弱的看了一眼,在香炉面前点了点。 司星余取过香炉,又拿过沙盘,看着黎诺,不再言语。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然后扶住沙盘上乩笔的两端,吐了一口气。 慢慢的乩笔开始缓慢的移动,渐渐有了纹路。黎诺看着沙盘眼神放光,无论是谁,都希望可以好好活着,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然而乩笔忽然一顿,司星余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头一下子砸到了沙盘上,破坏了出现的纹路。 司星余摸了摸沾着沙子的额头,好痛,怎么回事? 【咦,好奇怪的命格,有意思。】 第74章 头疼的半卦 瓜瓜突然出现,一脸兴奋地看着黎诺,啧啧称奇。只见它小短腿一点,一下子跳上了乩笔。 【我来压阵,你再扶乩算一次,好有趣的命格。】 司星余整理一下,朝黎诺笑着摆摆手。“无事,无事,我再算一次。” 依然是线香一柱,扶住乩笔,等待神灵示下。 然而在此令司星余吃惊了,这一次不仅纹路不及上次清晰,这次司星余砸向沙盘的力度更大,肉眼可见的额角红了一片。 司星余揉着额角,内心腹诽,要不要这样啊,第一个人就给我砸场子吗?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这天道怎么还打人呢? 【命格有趣,但更有趣的是背后有人在阻止你扶乩。我都压不住,看来是天道有所示警。】瓜瓜的声音低沉,似乎再思考什么,不同于往日的不屑一顾,反而有一丝道不清的谨慎。 “国师,这是怎么回事?额角都破了,是诺让你为难了吗?”黎诺拿出一方手帕,想要递给司星余,但念及男女之防又顿住了。 司星余也未多想,自然的就扯过了那方手帕,擦起脸来。司星余眉头紧皱,不仅是疼的,更是觉得困惑。 她一边搓着脸,一边不服气的拿过了龟壳钱币。将三枚铜钱放入龟壳中,轻轻摇动,掷出。再摇,再掷。 少阳。 少阳。 变爻,老阳。 然而第四次还未掷出,司星余再次被一股大力按在了桌子上,此时她额头实打实的砸在桌面上,登时破了一块。 “啊!” “你是不是特意来砸场子的,你以前找人算过卦吗?”司星余从桌上爬起来,看着黎诺,一脸无奈。 “说实话,算过,当时那人只掷出一爻,就口吐鲜血。”黎诺脸上堆满了歉意。 “你不早说!这也就是我修为高一些,不然我也得让贼老天一巴掌拍吐血。” “啪!”司星余再次砸到桌上。 司星余哭笑不得,心中暗暗嘀咕。“我就吐槽,没想骂你,天道你大人有大量,别打我了,脑袋都疼了。” 司星余抬起头,无论如何,好人做到底吧。 “虽然六爻并未出全。只有半卦。但这半卦是好的,勉强算是好的吧。它的意思是坚持乐观的心态,积极的活着,未来应该会迎来转机。” 黎诺的神色还为有什么变化,但他身边的侍卫却猛地一拍桌子。 “这算什么好卦?你这个国师是不是浪得虚名。”司星余见有人质疑自己,瞬间没了好脸色。脑袋这么疼,又是六爻,又是扶乩,还敢质疑她的水平,司星余怒从心头起,刚要反驳。 【这人真的很奇怪,我竟然连一丝生死簿的信息都看不到,就好像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似得。】 “沧星,不要无礼。国师已经尽力了,先国师无为道人也曾为我起卦,不过第三爻便放弃了。无为道人曾言,天机不可泄露,我他日自有一番因果。”黎诺朝沧星摆了摆手,示意他扶起自己。 又转过身,对着司星余行了一礼。 司星余微微闪身避开了黎诺的一礼,没算出来,总觉得受之有愧。 “多谢国师了,今日叨扰许久,诺便离去了。沧星,把卦金奉上。”沧星微微哼了一声,拿出一个钱袋,丢在桌上。 司星余摆摆手,“第一卦便没算出什么,不收费了。” “那是诺的原因,并非国师问题,这卦金理应奉上,而且有半卦,已经很好了。咳咳咳。”黎诺咳嗽着,让沧星搀扶自己离开。 司星余愣着神,连什么时候来了第二位客人都不知。不过后续算卦都很顺利,每个人都千恩万谢地走了。 送走了十位算卦的人,司星余吩咐如如闭门谢客,一个人愣在雅间兀自出神。 算过卦的几人具是十分兴奋,纷纷和茶楼里的人吹嘘起来。 “今日起得早,算了一卦,就是不知道国师这卦灵是不灵。不过我家隔壁的邻居也来算了,我见一脸焦急的就跑回了家。他家小妮失踪好几年了,各种找也找不到,若是国师算卦真的灵,他怕是得高兴坏了。” “别说算卦灵不灵的,这茶楼的茶水点心是真便宜,几乎就是在做慈善,不要钱一样。十文钱的茶,茶汤这么漂亮,点心也好吃,明天我要带着我家婆娘一起来。” 雅间的门,隔绝了茶楼的喧哗。 如如有些担忧的看着司星余,刚要安慰,便听雅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今日国师灵力耗尽,十人过后不再算卦了。” 然而门外的人,并未因为如如的谢客而离开,反而直接进了门。 “是你!”如如惊吓了一下,却意外地拉回了司星余的思绪。 司星余抬眸,来人自是熟人。 “如如,给我们的圣僧上茶。”来人正是拂尘,不过司星余也不忘调侃一句。 “这额头是怎么回事?红了这么一片。”拂尘坐下,见司星余揶揄他,本不欲说话,却不想一眼就看到了她磕破了额头。 “嗨,别提了,今日的第一卦就砸手艺了。这七皇子的命格真是绝了,怎么都算不出。扶乩我磕沙盘,六爻只出来了半卦,我直接头磕了桌子。” 司星余伸出手指,指指上头。 “它不让算,不可说,不可说啊。”司星余一摊手,以示无奈。 拂尘拿起签筒,刚要动作,复又叹了一口气,放了下来。 “我这鬼差印,当真没法子了吗?只能不做佛子了?”拂尘的语速轻缓,似是心情极其沉重。 “拂尘,别想那么多了。魏征大人一开始不就说了,你不过是被佛宗占了先机罢了。你并不属于佛门,放宽心,无事的。” 拂尘叹了一口气,默默闭上眼,手中习惯性的捻动佛珠,然而自从那日猫鬼应誓后,他便弃了佛珠,手指无意识捻动一下,指尖空无一物,更是心下一片凄然。 拂尘只好睁开眼,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不再说话。 司星余随手拿起龟壳,摇了摇掷出。 “这是夬卦。” 第75章 夬卦 司星余不过随手一摇,竟是一组夬卦。夬,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司星余看着卦象陷入了沉思,这卦象代表着即将有大事发生,而且并不是什么好事,极可能将自身卷入其中,必须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快速果决,当断则断,不可犹豫。 拂尘亦是看了看卦象,似有所感,不自觉的将手指放在了铜钱上。 那股熟悉的、杂乱的影像再次砸进脑海。 …… “不够。”还是那倒神灵的声音,还是那熟悉的祭台,只不过画面更加清晰了一些。 但拂尘的头好痛,为什么看着祭台跪下的身影,他觉得如此熟悉,如此痛苦。 忽然他看到了,比之上次更加清晰的画面。 “若不够,请真神拿去我此身所有。” “还有我!” “我等愿为大衍付出所有,愿以一切换天下太平。” 一步一跪一叩首,就这样跪行上了祭台,又在真神面前开口的人,竟然是顾晏和无为道人。 画面中的顾晏一身沧桑之感,似乎已经有了年岁,脸上没有了年轻时的俊朗,反而是一股历尽沧桑的沉稳。 而无为道人似乎更加苍老,身形单薄瘦削,连道袍都快要撑不起来。 两人跪立于明黄色身影的后面,朝着真神神色决然的开口。 然而跪立在前的明黄色身影却是一晃,头微微侧过,似乎言辞激烈的正在说着什么。 然而什么都听不到,唯独看到顾晏坚定地摇了摇头。 “真神,我等此身所有,只要看得上的皆可拿去。我等不畏生死,不惧不怕。” 空中的真神沉吟片刻,一道如有实质的光芒扫过顾晏和无为道人的身体。 拂尘清晰地听到了真神疑惑了一声,那声“咦”似有所指。 只见神勾了勾手指,一道红色的丝线,从顾晏的身体里飘了出来。红线飞出身体的时候,只见跪立着的顾晏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天空中的真神,一手托起那丝红线,细细端详起来,竟发出了一丝冷笑。 “以影落凡,当真痴心。”这声似嗔似怒的呢喃,飘进了拂尘的耳朵,他只觉一股难以严明的酸楚涌上了心头。 “这缕红线吾拿走了。”真神随手一丢,丢进了手中的秤,然而仍是天平倾斜。 一股气息又从无为道人的身体里飘出,再度进了秤中,然而仍是不够。 此时忽闻又有声音再度传来,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出现在祭台之上。 “我等黎氏皇族也愿意付出所有,以换取大衍一线生机。”拂尘似乎有一瞬间的错愕,他不敢置信的向那些身影看去。 “太子已然登基继位,我等已败。但我等亦是皇族,受天下供养,就当回馈一二。”依然是有些阴沉的二皇子,梗着脖子,也不肯低头。 “三弟早夭,我皇二、皇四、皇五、皇六,此身所有,但凭真神挑选。” 真神扫视一圈,似乎又有什么从他们身体里飘了出去。 “允。”又是那道悠长的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股极度冰冷的寒意,一下子将沉浸于幻境中的拂尘冰醒。 …… 拂尘再抬眼,自是一阵急促的喘息。 司星余正一脸困惑的看着他,拂尘忙端起茶,猛地灌了几口,压下心头的震惊。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许这些幻境就是在告诉他这一切。从小到大,他经历过很多很多的幻境,一开始幻境都会毫无变化的发生,直到司星余的出现。 似乎既定的历史轨迹发生了偏移,当时佛宗的大长老曾说司星余乃天命之女,应运而生,让他不要下山,妄图改变历史的轨迹。 拂尘第一次开始审视这一切,也许正是因为司星余是天命女,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大衍的覆灭,甚至是天下苍生生灵涂炭。为了扭转局面,那些人付出了很多的代价,求一线生机。 拂尘看着眼前眼神清澈的司星余,忽然觉得,也许那一线生机仍在天命女身上,他们那些人付出了一切换来的是时间的倒流。 真神的那句允诺,给了拂尘一股难以言明的寒意,他心中似有明悟。真神拿了那些代价,换时间倒流,换一线生机,而这些人因为付出了这一切,也一定造成了其他的变故。 比如,在画面中,并不存在的七皇子。那位生下来便气息极弱,这么多年就吊着一口气的皇子,原本就不在历史的轨迹中。也许这也能说明,为何司星余算不出七皇子的卦象,这是天道,是付出代价所换来的变化,这种变故是无法推算出来的。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让你舍弃佛子的身份这么难过吗?不然我去找魏征商量商量好了,你别这么吓人啊。”司星余一脸担忧地看着拂尘,这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下子就脸如金纸,眼瞅着就要一命呜呼的感觉,着实吓人。 拂尘摆了摆手,似乎是想通了一切,他忽然就不再纠结是否是佛子这件事了。命运的轨迹已然发生了变化,也许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变化。而且眼前的司星余和幻境中的司星余不同,这个司星余带来了属于幽冥的力量,也许这一切都会成为转机。 夬卦。 也许这夬卦不仅仅是对着司星余,也是对他的启示。眼前即将有大事发生,要抓住这转折时机,不要犹豫,当断则断。 拂尘看着司星余露出了一丝微笑,想通一切,便没有了一开始的拘束。 “反正我也舍弃佛子身份了,也就不在佛寺挂单了,我直接收拾收拾搬进镇魂司吧。” 眼见拂尘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司星余神色一片惊愕,旋即露出一丝揶揄之色。 “行啊,不当佛子啦,可以啊。如如,去告诉白玉他们,今晚在君子台设宴,为咱们的拂尘接风洗尘,庆祝拂尘加入我镇魂司。” “咳咳咳,司主,这行吗?”如如看着司星余一顿眨眼睛,就说君子台也是镇魂司的地界,可那毕竟是花楼啊。 第76章 奇珍拍卖会 虽然身处君子台雅间之中,但楼中自是丝竹之声不断。此刻拂尘一副紧闭双眼,恨不得当场自尽的模样,惹得如如都忍不住捂嘴轻笑,白玉和武靖则是淡然喝茶,若是李循在此怕也是要笑出声来。 而司星余此时则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正兴致勃勃的从雅间的窗口望着楼中的舞台,就连初次化作男子装扮的雀莹亦是一脸兴奋。 此时君子台的舞台上,一群舞姬正在跳西域舞。这群舞姬具是光着脚,随着鼓点翩然起舞,她们身姿轻盈而优美,灵动如风。裙摆旋转间,仿佛撒下沙漠的金色光芒,带着古老而神秘的西域氛围。那盈盈一握的腰身,纤细的手臂,轻灵的脚步,仿佛一个个沙漠中的精灵。 司星余看的眼睛放光,开心极了,扫视过拂尘,只见他浑身发抖,她心下更是雀跃。 …… 君子台初入京城,便买下一处极佳的地段。沿河而建,四层高楼巍然耸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廊桥蜿蜒,成为京城一景。因其是镇魂司的隐秘产业,楼中姑娘皆为才艺卓绝之人,卖艺不卖身,不出几日便在京中名声大噪,风头无两。 花楼这种场所历来是公开的“肥肉”,自然有不少人垂涎三尺,想趁机捞取油水,纨绔子弟更是企图逼良为娼。 然而,所有敢对君子台伸爪子的人,无不被镇抚司迅速锁拿入狱,甚至祸连家族。一时之间人人闻风丧胆,再无人敢造次。 渐渐地,京城流传着这样的传言:君子台的幕后老板乃是顾晏的红颜知己,正因如此,这位煞神才愿意为其保驾护航。消息一出,京城各大世家纷纷警告自家子弟,切勿招惹君子台,以免触怒顾晏那位煞星。 随着时间推移,君子台成了京城花楼中的异类,但其凭借着美人、美酒、佳肴以及自身独特的经营特色,终究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依然宾客如云,门庭若市。 说到君子台的独特,不得不提其精妙的布局:一楼是散座区,价格亲民,适合欣赏歌舞表演;二楼是雅间,主打美食佳酿,专注于提供顶级的酒宴享受;三楼则是风雅之地,汇集了琴棋书画皆精通的女子,可供宾客切磋交流;四楼则是寻宝之处,常有各类奇珍异宝的拍卖会。 君子台拍卖会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奇珍拍卖”。君子台会筛选参与拍卖的人员名单,并以绝密方式发送请帖。持有特殊请帖的宾客,会由专业侍女蒙眼引领,进入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拍卖全程在黑暗中进行,彼此皆不相识,买卖双方身份完全保密,除了君子台的主人,无人知晓各自身份。因此,常有商人委托君子台代为拍卖那些见不得光的珍宝,使得奇珍拍卖会愈发炙手可热,一票难求。 此时,伴随着西域悠扬的乐曲声,一道黑色身影悄然游走在君子台四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那是一间幽暗的珍宝室,所有人都隐没在黑暗中,只有手中握着的号牌镶嵌着夜光石,在寂静的空间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暗中观察着这场神秘的拍卖会。 “这是一副玉石面具,来自一个早已消失的古国皇陵的陪葬品。面具雕工精湛,细腻至极,表面刻有神仙接引图。起拍价五千两。”伴随着拍卖师的声音,黑暗中陆续有号牌举起,最终这副玉石面具以两万五千两成交。 “接下来是一只凤钗,同样来自那个消失的古国。凤栖梧桐,口衔宝珠,造型精美。起拍价两千两。” 黑色身影微微停顿,随着一件又一件拍卖品拍出,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显然这些并非他想要寻找的物品,轻轻叹息一声便准备悄然离开。 “这是一件巫蛊娃娃,木质身躯,丝绸制衣,衣上缀满了极小的宝石,使得整个娃娃在黑暗中栩栩如生。它同样来自那个消失的古国。起拍价一万两。” 听到这番介绍,黑色的身影陡然停下,猛地转身,目光中透出炙热的光芒,即便在黑暗中也格外引人注目。然而,巫蛊娃娃不祥,寓意不吉,场中的商人虽重利,却也畏惧灾祸,没有一人举牌。 黑暗中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显然已觉拍卖无趣。见状,拍卖会的主人决定将此物暂时保留,留待有缘人。 “时间已到,此物暂时保留,以待有缘人。本次拍卖会到此结束。”拍卖师的声音缓缓响起,“请各位宾客戴上眼罩。刚才成功竞拍的客人将由侍女引领,前往专门的雅间细赏您所购得的宝物。其他客人亦会有侍女带您离场,确保您的一切隐私与财产安全,无人会知晓您是否参与了拍卖。”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衣物摩擦声,一名名侍女悄然出现,依照规矩引领着那些神秘的富商离去。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有人知晓哪位富商最终买走了哪个拍品。拍卖会的秘密如同黑暗一般深不可测。 随着最后一位客人的离开,珍宝室重新陷入寂静,归于无声的黑暗之中,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拍卖会的主持人盯着展台上那被遗留下来的巫蛊娃娃,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低声嘀咕道:“这东西真是诡异,除了那些镶嵌的宝石,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真不知道会有谁对它感兴趣。” 就在他自言自语之际,忽然从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我感兴趣啊。” 主持人心头一紧,四下张望却未见人影,略带惊讶地说道:“哦?还有没离开的客人吗?但本场拍卖会已经结束了,您若真的有意,只能等待下次的缘分了。我这就安排侍女来带您离开。” “嘿嘿嘿……”黑暗中的笑声低沉诡异,仿佛夜风穿过枯树般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第77章 诡案再临 主持人感到背脊一阵发凉,但他努力保持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客人不必惋惜,若真有缘,您与这件宝物自会再度相见。” “的确是有缘,我找了它这么久,终于在这里遇见,岂能轻易放手?”那声音愈发阴冷,带着一股执念,“既然我相中了,就绝不会让它再次消失在我的眼前。” 主持人强笑的表情渐渐僵硬,声音有些颤抖:“客、客人,这……”他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脊背上。可是,那人的声音却是从他正前方传来的。 “而且,我虽然相中了它,却没有那么多钱买下来。”声音仿佛贴着他的耳际,阴森得如同死神在低语,“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这诡异的声音仿佛沿着他的头皮缓缓爬下,令主持人浑身泛起恶心的战栗感。他觉得那只手正慢慢滑向他的脖颈,冰冷而湿润,似有液体渗透过他的衣衫。那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让他无法分辨这究竟是自己的冷汗,还是某种恐怖的错觉。 空气中的恐惧愈发凝重,几乎压得主持人喘不过气来。他的喉咙干涩,声音也不由得发抖:“客人,别开玩笑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件宝物一定会为您留着。除此之外,我还能为您争取一张下次拍卖会的邀请函,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他说完,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如鼓,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背后涌上来,仿佛有什么阴冷的东西正在慢慢侵蚀他的神经。 就在这时,那个阴森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贴在他耳边:“我说……不好……”那拉着长音的阴冷声音,从主持人的耳边飘来。 那只冰冷的手突然在主持人的脖颈上猛然收紧,瞬间仿佛钢铁般的力量将他牢牢锁住。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而刺耳地回荡在这密室中。 “嗬……嗬……”主持人艰难地发出濒死的喘息声,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但这微弱的挣扎声很快便戛然而止。 整个密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展台上那原本闪烁着微光的巫蛊娃娃,仿佛被黑暗吞噬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 一楼的舞台上,西域舞早已谢幕,但君子台的歌舞表演整夜不息。此时,又是一群身姿飘然如仙的乐师缓缓登台。 琵琶仙子们端坐台上,修长如白玉般的指尖轻拨琴弦,悠扬的乐声如流水般自她们的手中流淌而出。那声音如露珠轻轻滴落,清脆透明,又如珠玉相击,跳跃欢快。起初,乐曲舒缓,宛如微风拂过心间,让人感受到一种静谧的美感。 随着众多琵琶齐奏,音流瞬间变得浑厚而有力,节奏忽缓忽急,时而如战马飞腾,磅礴大气;时而如微风轻拂柳枝,婉转悠扬。仙子们运用快速的轮指和复杂的花指技法,乐声时如万马齐奔,震撼人心,时如万鸟齐飞,灵动飞扬。随着旋律逐渐推进,气氛也逐步攀升至高潮,整座大厅仿佛被这气势磅礴的乐声包围。 当乐曲渐入尾声,琵琶声由繁转简,只余一只琵琶独奏,音韵空灵,仿佛余音绕梁,久久不散,最终消失在一片静谧中。 二楼雅间中的司星余等人,正沉醉于这纯净无瑕的乐声,就连一直闭目不言的拂尘也不禁睁开了眼睛。那琵琶声清澈空灵,仿佛剥离了世俗的纷扰,使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忘却了所有烦恼。 整个君子台瞬间陷入了沉寂,然而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四楼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安详。 “啊!啊!”那凄厉而充满恐惧的叫声迅速蔓延开来,仿佛四楼发生了某种极为可怕的变故。 司星余的脸色骤变,腾地站起身来,眼神中透出几分阴霾。白玉等人也都露出不悦之色,就连拂尘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也泛起了几分不耐。 白玉径直走到雅间的房门前,推开门,对外站立的侍从挥了挥手。侍从会意,点头转身匆匆而去。不多时,一个面生的侍从快步走来,推开房门,恭敬地站在司星余面前,垂首低声禀报。 “主……司主,四楼奇珍室发生了诡案。” 此言一出,司星余等人眼中皆闪过一丝凝重的光芒。“诡案”一出,君子台自是不得不暂时停业了。 司星余以手支着额角,眉眼微垂,似是在思索,片刻后,唇角却扬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既不轻佻,又带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让君子台的总管去镇魂司报案,着李循联络镇抚司联合办案。君子台从此刻起封闭,所有人不得离开各自的雅间或座位,直至镇抚司人员到达。君子台的护卫全部现身,维持秩序。” 说罢,她挥了挥手,侍从领命,匆匆离去。 拂尘微微眯起眼睛,似有不解之意。镇抚司和镇魂司这样的机构,京城之中大多数产业皆有暗桩潜伏,此人显然便是君子台的暗桩之一。对于暗桩他并不陌生,但让他疑惑的是,司星余凭什么能够以镇魂司司主的身份,便轻易调动传说中背后背景深厚的君子台人员? 白玉察觉到拂尘的疑惑目光,唇边浮现出一抹不置可否的微笑,未作解释。他随手一挥,手中的折扇“唰”地一下展开,轻轻摇动,随后站起身来。 “武靖,咱们去看看吧,免得有人趁乱生事。” “好。”武靖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理了理衣袍。 “我也去帮忙!”雀莹跃身而起,想要随行,然而刚踏出一步,便被武靖一把拉了回来。 “别惹事了。”武靖低声提醒道,“你和司主这身打扮,若是被人认出来,麻烦可就大了。我和白玉是男子,不碍事。但你和司主女扮男装,万一被朝中人瞧见,明日参奏你们的折子怕是要堆满圣人御前。稍后让君子台的暗卫带你们从密道出去,换了衣服,再随镇魂司的人马赶过来。我和白玉先去应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第78章 打脸需打疼 雀莹听后,拍了拍胸口,吐了吐舌头,显然是才意识到此刻自己和司星余正身处京城最着名的花楼里,且还是女扮男装。若被传出去,的确要惹下不小的麻烦。 拂尘见状,轻咳一声,目光扫过众人:“那个,密道也带上我吧。虽说我已经舍弃了佛子身份,但若消息传扬出去,麻烦也少不了。” 司星余微微一笑,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向白玉和武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先行离开。 不多时,司星余、拂尘、雀莹三人由君子台的暗卫带领,从密道悄然离去。 这条密道直通嘉盛坊旁的永兴坊翠屏街龙玉斋后院。表面上看,两处相隔甚远,绕路行走需要颇长时间,然而空间上的实际距离却只有一墙之隔。因此转瞬之间,司星余等人便消失在君子台的繁华之中。 李循接到报案后,立刻与镇抚司取得联系,并迅速沟通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想到司星余的叮嘱,他特意提醒镇抚司值守的盛战,说司主希望两司兵分两路,从不同方向包抄君子台,以防贼人趁乱逃窜。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循显得格外谨慎。他亲自挑选了一小队精锐人马,并安排了一辆装作载有司星余的马车。随后,他与镇魂司的主力部队分头行动,沿着翠屏街隐秘地向君子台包抄而去。 …… 君子台门前,大队人马已经汇合完毕。 顾晏从皇城策马赶来,稳稳立于队伍之前,却不曾料到,司星余竟然乘着马车姗姗来迟。 车帘撩开,司星余身着一袭大红的御魂卫飞鱼服,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神情淡然。她抬眼便瞧见马上的顾晏似有异色,心中微微一动,正欲发问,却突然听到君子台河道廊桥上传来一阵喧哗声。 “我乃大理寺少卿司星祈!我妹妹是镇魂司司主,你们竟敢拦我?”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廊桥上传来,带着怒意。随即,白玉不紧不慢的声音接了上来,语调虽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君子台周围。 “少卿大人,司主早在圣人面前与司星家断亲,更是自逐出府,与尔等早已无瓜葛。少卿大人在外行事,还是慎重点好,莫再倚仗我家司主的名号横行无忌,平白让人笑话。” 白玉的话平静而有力,瞬间让廊桥上的气氛陷入僵硬。司星祈被这几句话噎住,脸色骤变,手指着白玉,却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顾晏已下马,步伐稳健地走向廊桥,与司星余一道登上河道廊桥。 司星余不惯用刀,但无为道人曾在百宝箱中留了一把青琅剑,剑身透蓝,宛若宝石锻造般晶莹剔透。此刻,她眼神冰冷,手指轻轻一挑,剑锋已然出鞘。 站在气喘吁吁的司星祈背后,司星余面色阴冷,目光如刀,冷冷地盯着他。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厌恶,司星家这一家人,简直让人憎恶至极。一方面看不起她,另一方面又处处利用她的名头,里子面子全都占尽了。 司星祈似是感到背后寒意刺骨,猛地转身,恰好看到司星余手中的青琅剑已然出鞘,锋芒毕露,顿时神色一变,露出惊惧之色。 “你一个姑娘家,动不动就舞刀弄剑,成何体统!”司星祈仍然是一副管教的口吻,仿佛他才是掌控局面的长兄。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彻底激怒了司星余,她的眉头紧锁,耐心几近耗尽。 “君子台发生诡案,所有在场人员皆需排查嫌疑,方可离开。作为大理寺少卿,你连最基本的办案流程都不懂吗?况且,我早已不是司星家的人,休想再冒用我的名义。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退下!” 司星余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已是冰冷彻骨,青琅剑锋闪烁着寒光,横在了司星祈的脖颈处,逼得他再不敢妄言。 司星祈猛然惊恐,连连后退,不慎踩到自己的衣袍,狼狈地跌坐在地,姿态极为窘迫。 “你……你你,我好歹是你的亲哥哥!”司星祈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以高声掩盖内心的恐惧和慌乱。 司星余冷笑一声,右臂轻抬,用剑背轻轻拍打着司星祈的脸颊,眼中寒光闪烁。她清楚地看到司星祈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冷汗顺着鬓边滴落。 “再有一次说我是你的妹妹,我就好好跟司星家算算这些年的恩怨。”司星余的声音阴冷低沉,仿佛从深渊传来,“坊间关于我的传闻不少,我倒不如将它们都变成真的,你觉得如何?” 司星余的话语如冰锥刺骨,令司星祈头皮发麻,脸色惨白。她微微扭了扭脖颈,随后挥剑一扫,剑锋凌厉地劈向桥边的石墩,石墩应声碎裂,碎片四散,君子台中所有观望之人无不骇然失色,冷汗直冒。 “现在起,所有身处君子台的人,无论是客人还是服务人员,都必须接受镇魂司和镇抚司的问询,确认无事后方可离开。”司星余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目光如炬,扫视四周,“如若再有人生事,便与此石同命!” 大约是被司星祈彻底耗尽了所有耐心,司星余此刻脸上已然寒冰般冷峻,手握青琅剑,毫不犹豫地步入君子台,径直朝四楼走去。 顾晏目光一沉,立即命令盛战配合白玉等人,负责对君子台所有人的问询。盛战是从军营中一步步拼杀出来的,眼神锐利如隼,任何人在他面前都难以撒谎。 顾晏则带着李循,紧跟司星余,一同走上四楼。 四楼的奇珍室内一片漆黑,司星余扫了一眼站在旁边呆若木鸡的侍从,眼神微微眯起,透出一丝不悦。侍从慌忙反应过来,连忙冲进奇珍室,摸索着墙壁上的灯盏,点燃了烛火。 随着烛光亮起,房间的情景渐渐显露在众人眼前。司星余目光如炬,快速扫过四周,只见奇珍室的主持人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嘴角淌着一缕鲜血。更为诡异的是,奇珍室的墙壁上出现了一组熟悉的咒图。 第79章 突兀的拍品 顾晏看到这一幕,心头一震,眉头紧锁,脱口而出:“借寿术。” 就在此时,一名面容阴柔的男子快步走来,神情肃穆。他恭敬地对着顾晏和司星余等人跪下行礼,随后环顾了一圈房内的情况,目光似乎在司星余的身上稍作停留,随即垂下眼眸,等候问询。 御魂卫站在司星余几人旁,介绍道:“这是君子台的老板,君凡。” 司星余收剑入鞘,靠在门框上,冷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子,缓缓开口,虽然语气仍低沉,但态度已明显和缓许多:“最后一个见到受害人的是谁?” 跪地的男子闻言,依然低着头,声音平静且恭敬地答道:“回司主,最后一个见到房总管,也就是主持人的是拍卖会负责拍品的侍女小环。她现在应该还在奇珍室外等候,若司主想见,我可即刻将她召来。” 司星余微微点头,示意让人将小环带来。随后,她走到奇珍室中央,目光落在那扭曲的尸体和墙上诡异的咒图上,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此时,顾晏也上前一步,低声道:“圣人今日急召我入宫,是因为宫中也出现了类似的借寿术咒图,但那里并没有受害者。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后,你需要与我一同进宫,圣人要见你。” 司星余目光凝重地瞥了一眼顾晏,复又落回墙上的咒图,低声说:“不过,这咒图似乎与常见的借寿术有所不同。虽然这里有受害者,但他的死因显然并非咒术。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咒术的痕迹。这咒图的出现,有些反常,就像是……” “挑衅!”身后,李循忽然插话,“就像有人故意留下的,代表‘到此一游’。” 司星余和顾晏闻言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地微微点了下头。 不多时,小环被带了进来。她的脸上仍带着惊恐,显然是被眼前的尸体吓得不轻。她颤抖着站在众人面前,低声说道:“官爷,奴……奴婢按照惯例,会带着拍下拍品的客人,去各自拍品的房间细看和付款,房总管通常不需要留下。但今天有所不同,有一件拍品无人拍下,房总管便留下看管,等我们回来。当时房总管看上去没有异常,只是稍微有些紧张。奴婢离开没多久,便听见奇珍室里传来些动静,不过我们都以为……”“以为什么?” 小环怯生生的继续说道:“我们以为是凌姑娘来找他了。” “凌姑娘是谁?”司星余眉头紧皱,语气凝重。 “是三楼的一位姑娘,擅长弹琵琶。”君凡忽然接过话。 司星余微微一愣,追问道:“擅长琵琶?那她没有参加今日的琵琶演奏吗?” 君凡轻咳一声,似有提醒,司星余一怔,瞥了一眼顾晏,见他没有反应,暗自松了一口气。 “凌姑娘今日确实没有上场……因为她,嗯,今日来了癸水。”小环的声音极小,显得极为不好意思。 司星余锐利的目光落在小环身上,继续追问:“除了这些,拍卖会结束时,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小环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拍卖会的宾客全程都戴着眼罩,拍卖过程也十分隐秘,没人知道彼此的身份。主持人一如往常,在所有人离场后自行处理剩下的拍品。” 司星余听完,眉头紧锁,心中已有几分不安。墙上的咒图显然不是普通人所能绘制,而死者那扭曲的姿态表明他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而且君子台中竟然没有人目睹他的行踪,种种迹象表明此人着实手段高明。 司星余走到展台前,凝视片刻,突然猛然转身:“今日流拍的拍品是什么?” 展台上空空如也,显然有人是冲着那件拍品来的。 小环闻言猛然一颤,紧张地说道:“是一件非常诡异的巫蛊娃娃。那个娃娃是木制的,但穿着丝绸制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镶满了细小的宝石。我们……我们……” 司星余的目光一凛:“说吧,不必顾虑。” 小环吞了口唾沫,终于鼓起勇气:“我们原本以为它只是个普通的古董,但拍卖时,没人敢出价,所有人看着那娃娃时都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那娃娃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小环继续说道:“我们私下也曾讨论过那件拍品,巫蛊娃娃实在不是什么吉利的物件,流拍也在情理之中。这东西除了那些细小的宝石,几乎一无是处。可宝石太小太碎,也没什么真正的价值。” 君凡站在一旁,听到这话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司星余看在眼里,开口问道:“君老板,你想到什么了吗?” 君凡猛然一愣,神色有些错愕:“巫蛊娃娃?所有的拍品都会经过我的手,但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巫蛊娃娃啊!” “什么?老板,你别吓我!”小环脸色骤变,显然被君凡的话吓得不轻。 君凡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没有吓你,是真的。今天的拍卖品清单里根本没有什么巫蛊娃娃。我有拍品名单,我可以让人去拿,我从来都不知道有什么巫蛊娃娃。” 他随即转身,朝远处站着的君子台侍从喊道:“去我房里,把今日的拍品目录和账簿一并拿来。” 侍从应声迅速跑开,不一会儿就取回了东西。司星余接过目录和账簿,快速翻看,果然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巫蛊娃娃的记录。 司星余“啪”的一合账簿,轻哼一声,嘴角微扬:“有意思,一件突然出现的拍品,又不翼而飞。” 正当她思索时,只听“咕咚”一声,侍女小环突然栽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显然被吓得不轻。 她哆嗦着,猛地抓住了司星余的衣袍,哭求道:“司主,求您救救我,我不会像房总管一样被巫蛊娃娃索命吧!” 第80章 凌姑娘 司星余轻轻拍了拍小环的手,以示安慰,俯下身平视她,柔声道:“别害怕,真的没事。房总管并不是死于巫蛊娃娃,他是被人掐死的。只是凶手布置了现场,让人误以为是诡案,实际上并非如此。” 她挥手示意侍从将小环扶下去休息,随后转身对君凡说道:“去找一下凌姑娘,总要问问她,才能排除她的嫌疑。” 君凡在前方带路,几人来到了三楼。此时的君子台显得格外安静,四周隐隐有不少好奇的目光在窥探着这边的动静。 君凡走在前面,小声为司星余几人介绍道:“凌姑娘,原名凌晓棠,曾是犯官的家眷。她因琵琶技艺极高,在君子台也算小有名气,便分得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司主,这就是她的房间。不过,毕竟这是姑娘的闺房,我就不方便进去了,我在门口候着,若有事,随时唤我。” 司星余微微一笑,心中对君凡的印象越发好起来。君凡虽出身商户贱籍,但行事有度,举止得体。虽容貌稍显阴柔,但不失男子风度。她不禁感叹无为道人的识人眼光,总能发现这些难得的人才。 司星余正准备推开凌姑娘的房门,站在一旁的如如忽然伸手拉住了她。如如轻轻摇了摇头,谨慎地从小腿处拔出短剑,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一片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点亮油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温热的气息,以及浓重的中药味,令人不禁皱眉。 “凌姑娘,你在吗?”如如小心地开口询问。 这时,屋内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咳咳咳,谁?” 如如耳朵微微一动,瞬间将短剑收入袖中。她是暗卫出身,夜视极佳,目光一扫便找到了桌上的油灯,轻手点燃了灯芯。 举着油灯的如如带领司星余走向床榻,屋内的景象渐渐显现。 如如恭敬地说道:“这位是镇魂司的司主,也就是大衍的国师。今日君子台发生了诡异的案件,镇魂司前来调查,请凌姑娘配合。” “发生了诡案?是谁出事了?”凌姑娘的声音透着虚弱,但仍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内心充满了不安与恐惧。 “房总管,他死得很惨。”司星余的语气轻柔,但目光紧紧盯着凌晓棠,观察她的反应。 凌晓棠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剧烈颤抖,紧接着便剧烈咳嗽起来。“怎么会是房总管?” 司星余并未放松,继续追问:“听说你和他关系不错,甚至有人说你是他的相好,是真的吗?” 凌晓棠神色复杂,语气低沉却坚定:“我们关系的确很好,但并不是外人说的那种关系。在君子台这样的地方,是与不是,又有谁真的在意呢?房总管一直照顾我,只是因为我曾在他落魄时,给过他一饭之恩。当年我家道未中落时,正逢灾年,房总管曾来我家讨饭,我给了他一碗饭。后来我家败落,我辗转被卖到了君子台,遇见了他。当时我并没有认出他来,但他记得我。也正因为这段过往,他一直对我关照,我也心存感激。咳咳咳……” 司星余微微皱眉,随后问道:“你不是因为来了癸水而没上场吗?可怎么看上去你似乎不仅仅是因癸水而虚弱?” 凌晓棠苦笑一声,声音更加沙哑:“我自从家道中落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落下了病根,常年虚弱不堪。这次因癸水到来,正好病上加病,才显得更为虚弱。” “司主,您是否怀疑我与房总管的死有关?若不信,大可以找大夫来看,我这次病得几乎下不了床。”凌晓棠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司星余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必,作为国师,我略懂一些诊脉之术,一搭脉便能知晓。” 说罢,她轻轻将手搭在凌晓棠的腕上,片刻后沉吟了一下。 “你确实病得不轻,我还是让君老板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司星余收回手,长吁一口气说道。 凌晓棠苦笑道:“多谢司主好意,但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恐怕是没什么用了。” 司星余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起身准备离开,却无意间瞥见桌上摆放的一个陶瓷娃娃。 那娃娃模样憨态可掬,仔细看去竟带着几分凌晓棠的影子。 “这娃娃真不错,从哪里买的?我也想要一个,好可爱。”司星余笑着问道。 凌晓棠转头望向那陶瓷娃娃,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情。 “这是楚公子送给我的,他经常来我这里,喜欢与我谈论琴棋书画。但我只知他姓楚,是个极有学识的人。而且楚公子从未因为我的身份而轻视我,他一直对我很温柔。”凌晓棠提起楚公子,苍白的脸颊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显然对这位楚公子情深意重。 “不过,楚公子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凌晓棠显出了一丝落寞,颓然躺下,呆呆地看着床幔。 司星余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转身走出房间,见君凡等人依旧守在门外,便对他们摆了摆手,指了指楼上的方向。顾晏等人心领神会,君凡立即带着几人返回楼上,挑了一间雅间,将众人引入后,便恭敬地关上门离开了。 房内只剩下司星余、顾晏和李循三人,司星余抖手飞出一道隔绝符,符纸在空中化作一道光晕,瞬间封住了四周的气息。她随后又细细检查了一下房间,确认无异常后,才开口说道:“现在可以说了。” “这凌姑娘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她病得很重,恐怕命不久矣。”司星余缓缓说道,神情带着几分惋惜。 李循皱眉,脸上露出几分气馁的神色,“若她没问题,那我们就没有线索了。” 司星余却轻轻一笑,语气淡然,“不,她虽然没问题,但她房中有个陶瓷娃娃,倒是让我注意到了一些异常。那娃娃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且带有术法的痕迹。我怀疑,正因为她病得如此严重,才有人想对她施术,为她续命。” 第81章 皇城咒 司星余沉吟片刻,嘴角微扬,似是想到了什么。“李循,你去问问君凡,那位常来找凌姑娘的楚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或许,我们可以从他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楚公子?若是姓楚的,难道是京城的楚家?”李循的神情有些凝重。 “哦?京城楚家?你倒是说说看。”司星余顿时来了兴致。 李循微微抬眼,瞥了顾晏一眼,未作回答。 顾晏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还是我来说吧,关于京城楚家的事,我知道得更多。不过眼下天色已晚,明日还要进宫面圣,我送你回镇魂司休息,你我二人不如在路上边走边说。” 司星余点头同意,“也好。李循,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顺便看看你这位曾经的大理寺主簿的本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为了方便在路上详谈,顾晏并未骑马,而是和司星余一同坐进了马车。然而刚一上车,司星余便见顾晏的鼻子微微动了动,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不过顾晏神色如常,司星余也就没有在意。 顾晏坐定后,缓缓道:“传闻京城楚家是多年前太祖征战时的一支旧部。不过他们并非从一开始就追随太祖,而是从南疆被收容的部队。楚家之所以能够受到太祖的重用,传说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一种操控蛊毒的秘术。当年,楚家的先人借助蛊毒帮助太祖赢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因此太祖许诺他们世袭爵位。只不过在那场战役中,楚家族长战死,蛊术也因此失传。楚家的后人谢绝了爵位,只要了一道免死金牌,举家搬入了京城。” 司星余眉头微挑,饶有兴致地听着。顾晏继续说道:“另外,由于当年是一起征战的袍泽兄弟,我的祖父还曾与楚家族长商议过两家结亲之事。然而,因族长的意外身亡,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不过传闻,楚家族长的女儿曾对我父亲倾慕有加,但因为双方并未有真正的婚约,再加上我父亲后来因救了长公主而与她一见钟情,两家从此渐行渐远,再无往来。” 司星余听完,轻笑一声,若有所思地说道:“若真是这个楚家,也许他们的蛊术并未失传,也说不定呢。” 顾晏忽而眉头一皱,心中似有所想。 …… 翌日清晨,因要进宫面圣,如如很早就开始给司星余装扮起来。 司星余只觉得自己像个大号的娃娃,被如如一顿捯饬,而她整个人都在晕晕欲睡。 直到有人在马车外恭敬的说话,司星余才清醒过来。 “国师大人,我是小润子,陛下让奴才带您去御花园。” 司星余微微点头,整理好衣袍,跟随小润子前往御花园。 一路上,御花园的景致优美,青松翠竹相映,繁花似锦。然而,司星余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些景色上。昨夜关于楚家和蛊术的讨论,令她对今日的宫中事件有了更多的警觉。她不禁怀疑,宫中的咒图是否与楚家古老的秘术有关。从枫林寨第一次出现咒图,是否所有的一切,都有一双手在背后操纵呢。 到了御花园,小润子轻声说道:“国师大人,陛下和几位大人已经在前面等候,您随我来。” 司星余跟随小润子走过蜿蜒的长廊,来到御花园深处的一片开阔地。这片地带,四周绿树成荫,然而正中央的空草地上,却赫然“烙印”着一幅诡异的咒图。 那咒图似乎是用鲜血绘制而成,图形扭曲复杂,隐隐散发着一股森冷的气息。大约因为咒术所蕴含的阴寒力量,由鲜血凝聚的咒术图案所在位置的草都已经枯萎。周围站立的几位大臣,包括御魂卫的四卫卫长,盯着这片草地尽皆神情凝重。 陛下身着龙袍,神情肃穆,见到司星余前来,微微点头示意:“国师,你看此图,可有危害?” 司星余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咒图,眉头紧锁。这咒图确实与昨夜君子台的出现的咒图有些相似,但细看之下又有所不同。 它的线条更为复杂,似乎承载着某种更加深奥的力量。而且,尽管这里并没有发现受害者,空气中却隐约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她沉吟片刻,开口道:“陛下,此咒图确实与昨夜的相似,然而其力量更为强大。更为奇怪的是,它虽然看似是借寿术,但却没有任何灵力的流动,反倒像是某种警告或预兆。” “警告?”陛下微微皱眉,“你是说,有人故意在宫中布置此图?” “正是,”司星余点头,语气沉稳而凝重,“此图的构造和用意,更像是一种挑衅,而非真正的施法。昨夜在君子台发现的咒图也是如此。尽管死者表面上似乎因咒术而亡,实际上那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杀,凶手有意布置了这样的咒术痕迹。此类咒图频繁出现,恐怕某个势力正在暗中谋划一场更大的阴谋。” 话音未落,顾晏缓步上前,神色凝重地对陛下说道:“陛下,昨夜我们对君子台案情的初步调查表明,这一系列诡异事件,很可能与南疆的蛊术有关。尤其是京城的楚家,在调查中显露出了一些可疑的迹象。楚家的先祖曾与南疆蛊术有过密切联系,也许当年之事也有所隐瞒。” “京城楚家?”陛下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些蛊术秘法可能并未完全失传,而楚家正在暗中操控?” 司星余点头道:“正是如此。昨夜的调查中,我们发现了一件极为可疑的拍品——巫蛊娃娃。这件娃娃突然现身拍卖场,又神秘失踪。根据玄门的古籍记载,巫蛊娃娃曾在南疆的巫术中多次出现。而借寿术虽然源自婆罗国,但婆罗国与南疆毗邻,两者巫术文化相互影响甚深。这一切都与楚家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陛下闻言,脸色愈发沉重:“如果真与楚家有关,事态可能比预想的还要严峻。孤曾听太祖提起,当年楚家族长凭借巫术,孤身一人便能入敌军如入无人之境。如果楚家对巫蛊秘术一直秘而不宣,那恐怕大衍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第82章 七皇子病危 司星余微微躬身,神色肃然:“陛下放心,臣定会全力追查此事,找出幕后黑手。” 陛下微微颔首:“好,你尽管放手去做,所有所需的资源,孤都会全力支持。” 司星余从皇城离开,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镇魂司。一路上,她的心思始终沉浸在方才的咒图和楚家可能掌握南疆巫术的思绪中。宫中形势愈加复杂,她必须尽快找到与南疆巫术相关的资料,以期从中找到突破口。 进入镇魂司后,司星余直奔典籍室。这里存放着无为道人留下的许多珍贵典籍,其中记载了许多关于玄门术法和各地曾经出现的古老秘术。司星余希望能从这些古籍中找到蛛丝马迹,哪怕有所警示也好。 典籍室内,古籍堆积如山,一人查找工作量极大,但典籍室又非一般人可以进入,所以白玉、雀莹、武靖和李循四位卫长全员上阵,一起查找。司星余捧起一本薄薄的古卷,轻轻拂去表面的灰尘,翻开其中的内容。 无为道人曾走遍大江南北,他的记录或许能帮助她解开这些谜团。她一页页仔细查阅,从日出到日落,司星余只觉得肩膀酸痛,但仍是一无所获。 “找到了!”白玉一声惊呼,司星余连忙凑近,接过他手中挥舞的古籍。那是一卷关于南疆巫蛊秘术的古书,书中一段古老的爱情传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其中提及了巫蛊娃娃。 传说中,巫蛊娃娃乃南疆皇室不传之秘,最早的制作者是南疆伽罗皇后。伽罗皇后出身于古老的南诏王朝,是南诏最伟大的王——异牟寻的女儿。因南诏与南疆的联姻,伽罗成为南疆的王后。尽管这场婚姻始于政治,但伽罗与南疆王情深义重,恩爱非常。 天有不测风云,南疆境内战火四起,南疆王虽身患重病,仍毅然披挂上阵,亲自指挥作战。不幸的是,在一次征战途中,他不慎吸入山林中的瘴气,剧毒侵入肺腑,生命垂危。得知噩耗的伽罗皇后悲痛欲绝,不忍目睹心爱的丈夫死去,决意拼尽一切拯救他的性命。 伽罗皇后继承了母亲楚氏的古老巫术。楚氏乃南诏国大祭司,拥有强大的巫力。在巨大的悲痛和对丈夫的深切爱意中,伽罗创造了第一个巫蛊娃娃。这不仅是巫术的产物,更是她对南疆王的爱与忠诚的象征。通过娃娃,伽罗皇后将自己的生命与南疆王紧紧相连,立下与他共度白首的誓言。巫蛊娃娃使二人的生命相互依存,无论生老病死,皆同甘共苦。 自从得到巫蛊娃娃,南疆王的病情奇迹般地得到控制,二人继续幸福地生活。然而,巫蛊娃娃的力量并非没有代价——他们不仅共享寿命,也共同感受彼此的痛苦。只要一人身患病痛,另一人亦会感同身受。然而,这对伽罗与南疆王来说,乃是他们爱情的象征,也心甘情愿承担这一切。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巫蛊娃娃的力量渐渐变得不同寻常。它不再只是伽罗用以守护爱情的工具,反而开始吸收周围人的恶念,满足那些心怀怨恨与欲望之人的愿望。每当有人将恶念寄托于娃娃,娃娃便会以吞噬他人的生命与气运作为代价,来成全这些愿望。 巫蛊娃娃的力量日益增长,逐渐超出控制,曾经象征爱情的媒介,变成了掌控他人命运的邪恶工具。伽罗皇后眼见自己倾注深情的巫蛊娃娃变成了邪恶之物,内心悔恨不已。她决心亲手毁掉它,避免更多灾祸降临。奈何巫蛊娃娃与伽罗和南疆王的性命息息相关,但伽罗皇后仍然做出了选择。 最终,南疆皇室只找到伽罗皇后与南疆王的遗体,巫蛊娃娃却踪迹全无,未曾确认它是否已被毁灭。” 司星余心中一震,她几乎可以肯定,昨夜失踪的巫蛊娃娃,正是当年南疆伽罗皇后亲手制作的第一个巫蛊娃娃。伽罗皇后的母家楚氏,或许正是现今京城的楚家。 楚家,楚公子! 司星余猛然想起了什么,在君子台凌姑娘房中看到的那只陶瓷娃娃。或许南疆的巫术不仅在楚家得以延续,甚至已经在大衍发展壮大,衍生出了新的变种。 司星余还未细想,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镇魂司的御魂卫在门外禀报:“司主,七皇子的侍卫沧星前来,请大人速速前往七皇子府。” 司星余猛然抬头,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她迅速收起手中的古籍,快步走出典籍室,见沧星一脸焦急地在门外等待。 “国师,七皇子突然病重,府中已乱成一团,昏迷前他命我务必找到您。”沧星语气急切,眼中透着深深的忧虑,但看向司星余的目光却显得有些闪烁,仿佛带着几分不安与羞愧。 “七皇子病重?”司星余眉头微蹙,并未在意沧星的神色变化,“可曾请过太医?” “太医已经请过了,但病情来势凶猛,丝毫未见好转。”沧星低声回道,“而且七皇子在昏迷前让我一定要来找您,我觉得这次的情况不太像是寻常病症。七皇子病了多年,早已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这次,我也觉得不像是生病,所以才冒昧前来。恳请国师不计前嫌,救我主子一命。” 话音刚落,沧星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司星余面前,语气哽咽,“沧星愿以死谢罪。” 司星余一把将沧星拉起,生死攸关之际,已没有时间浪费。她迅速做出决断,命白玉等人继续在典籍中查找线索,自己则带上几名御魂卫精锐,随沧星火速赶往七皇子府。 七皇子府内,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仆从们焦急来回,太医们围在七皇子的床前,神色凝重,束手无策。司星余一踏进房间,立刻感受到一股异样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这股气息并非来自七皇子,而是从房中某个物件散发出来。 第83章 陶瓷娃娃 七皇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司星余顺着那股阴冷气息循去,目光最终落在床边的桌上——一只小巧的陶瓷娃娃静静摆放着。它的外貌与司星余在君子台凌姑娘房中见到的娃娃极为相似,只是这只娃娃,像极了七皇子的样子。 司星余走近娃娃,仔细观察,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这只娃娃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灵力波动,但这种力量比一般的蛊术更隐蔽、更危险,似乎不是用来借寿的术法,而是一种缓慢发挥效力的恶意诅咒。 她眉头紧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打算触碰陶瓷娃娃。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娃娃的瞬间,一只手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司星余顿时一惊,恢复了神志,抬头一看,眼前是顾晏焦急的面庞。 “你怎么……”话未说完,司星余便顿住了。她竟然忘了,镇抚司这样监察百官的机构,自然到处都是暗桩,今日七皇子府中动静这么大,他怎么可能不知。 她默然抽回手腕,眼神一凛,双手迅速施法,一道灵光向陶瓷娃娃包裹去。顾晏一看便知,司星余是准备用封印咒封印陶瓷娃娃当中的邪恶气息。 然而,封印咒刚触碰到娃娃,七皇子的身体骤然一震,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压迫他。他的脸色愈加惨白,紧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床褥之上,气息瞬间更加微弱。 司星余急忙收回封印咒,心中掠过一丝惊讶。看来这陶瓷娃娃不仅仅是咒术的媒介,极有可能隐藏着更为深奥的术法,甚至牵涉到南疆或南诏的古老巫术。七皇子的性命完全被这娃娃所掌控,稍有不慎,便可能性命不保。 她稳住心神,沉声道:“太医暂且退下,此事并非寻常病症。”话音刚落,她转头看向沧星,语气严肃,“对外就说七皇子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所有太医不得将今日之事透露给任何人。若有半句走漏,圣人面前我也救不了你们。” 沧星深知事态严重,立即点头示意领命。 屋中的太医们面面相觑,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也不敢违背国师的命令,互相对视后,纷纷拱手称是:“一切遵国师吩咐。” 司星余见众人应下,缓缓松了口气,但内心却如翻涌的暗潮,难以平静。她目光扫过躺在床上的七皇子,他的面色愈发苍白,呼吸若有若无。她知道,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尽快找到破解之法。 她低声吩咐顾晏,“顾晏,你守好这里,绝不可让任何人靠近娃娃,我得立刻回镇魂司再查一查南疆巫术的相关记载,看看是否有解。” 顾晏点头应声,目光坚定:“你放心去,这里交给我。” 司星余匆匆离开七皇子府,心中焦急。 此刻出现在七皇子府中的,甚至不是传说中的巫蛊娃娃,但其拥有的力量仍远超预料,连封印咒都无法压制,若真是南疆伽罗皇后所制的娃娃,恐怕更是一场灾难。 一路上,司星余回想着无为道人留下的典籍,以及自己对南疆巫术的了解,思绪纷飞,却依然毫无头绪。 回到镇魂司后,司星余再次潜入典籍室。她和白玉等人彻夜未眠,翻阅了大量典籍,双目熬得通红,终于在一本破旧的古书中找到了一段关于巫蛊娃娃的残缺记载。 那书中提到,伽罗皇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曾尝试破解巫蛊娃娃衍生出的邪恶禁术。巫蛊娃娃虽与其生命紧密相连,但并非没有解法。 据书中记载,这破解之法异常艰难,需要通过强大的灵力反制娃娃所汲取的生命力与气运,强行夺回失去的生机。同样,施展此术代价极大。施法者不仅需要以自身灵力为引导,还必须承受诅咒的猛烈反噬。若施法者无法承受这股反噬之力,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性命不保。 司星余暗自忖度,伽罗皇后或许就是尝试了这种解决之法,却因灵力不足或反噬过于强烈,最终未能成功,导致自己和南疆王双双陨落。 正因如此,巫蛊娃娃汲取了主人全部的修为,最终成为了一件彻底失控的邪物。 司星余心头微微一沉,明白自己此刻正站在生死边缘。一旦失败,不仅救不了七皇子,连她自己也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合上古籍,决然起身,眼神中透出几分坚定。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武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武靖沉默不语,但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与担忧。他不必开口,司星余已明白他与白玉、雀莹、李循等人的心思——他们不愿让司星余一人冒险。 可是,面对强大的南疆巫术,他们的修为还不足以应对,而司星余自小修炼,身负特殊灵力,她是唯一有可能解救七皇子的人。 司星余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武靖的手臂,低声道:“我必须去,这是唯一的机会。” 武靖紧绷的手指逐渐松开,目送司星余决然离开。 回到七皇子府时,天色已蒙蒙亮。一路上奔波与焦虑让司星余眼下布满了浓重的黑眼圈,她推开七皇子的房门,屋内依旧充满压抑的气氛。顾晏依旧守在床边,神情专注而冷静,眼里透着一丝未眠的倦意。 听到开门声,顾晏转过身,看见是司星余,终于长舒一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稍稍落下。 “找到办法了。”司星余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但这法子极其危险,必须以灵力反制巫术,稍有差池,我和七皇子都可能……” “你有几分把握?”顾晏眉头微皱,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的担忧。 “不到五成。”司星余坦然回答,没有任何隐瞒。 顾晏深吸一口气,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靠近司星余,低声说道:“我不希望你冒险。黎诺不过是个边缘化的皇子,并不至关重要。而且他本就体弱多病,或许早已难以支撑,不如……” 第84章 远程交锋 “不可。”司星余打断了顾晏,语气坚决。“虽然我没有什么慈悲心肠,但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被巫术夺去性命,这有违我当年成为玄门弟子时立下的誓言。” 她走到七皇子的床前,看着他依然昏迷不醒的脸庞,轻声说道:“七皇子殿下,我会尽力。” “慢着。”顾晏忽然出声,“我知道你意已决,我也无法阻止你试上一试。但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草率行事。你现在的状态显然不佳,虽然我很想劝你休息一天再说,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不过,至少去洗漱一番,吃些东西,振作精神后再施法。时间还够,我们也可以做好准备。” 说话间,顾晏的目光瞥向门口。司星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白玉、武靖等四位卫长早已赶到,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司星余微微一笑,心头略感温暖,也不再多言,便吩咐沧星为她准备饭食,并让人带她去沐浴更衣。她明白,保持最佳状态,是为了救七皇子,也是为了保全她自己。 …… 一切准备妥当后,司星余再次步入七皇子的房间。她目光轻轻掠过七皇子那愈发苍白的脸庞,又转身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几人,神情沉静,却透着几分凝重。 她没有多言,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口中默念咒语。随着咒音的回荡,一道淡淡的灵光自她掌中升腾而起。司星余双掌前推,那道灵光瞬间射向摆放在桌上的陶瓷娃娃。 随着灵光注入,陶瓷娃娃表面竟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暗中与司星余的灵力相抗。随着灵力的持续加持,空气中隐隐生出一股逼人的寒意,仿佛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无形的压迫感中。 司星余紧闭双目,忽然身躯剧烈一颤,一缕鲜血悄然自她嘴角滑下。门口的顾晏等人见状,顿时神情紧张,几乎不约而同地往前迈了一步,但很快又强自克制住了自己。他们深知,此刻若贸然打断司星余的施法,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司星余只觉灵台骤然一亮,仿佛有一道远方的低语声穿透了重重迷雾,钻入她的脑海。 那声音缥缈而阴冷,透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司星余额间霎时冷汗密布,但她依旧咬牙坚持,灵力持续不断地涌入陶瓷娃娃,与那股邪恶的力量对峙起来。 房间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整个空间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生死关头屏息等待。司星余不仅在脑海中听到了那叫嚣不止的声音,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反噬之力沿着灵力通道如潮水般涌来。她顿时感到体内气息紊乱,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几乎冲到嘴边。她死死咬紧牙关,强行压下血气,毫不理会反噬,继续疯狂地将灵力注入陶瓷娃娃。 与此同时,床榻上的七皇子忽然剧烈抽搐,面色越发苍白,额头冷汗密布,嘴角再次溢出鲜血。然而,司星余此时完全无暇顾及七皇子的状况,她全神贯注,拼命加大灵力输出。 当司星余感觉自己的修为即将枯竭,再也无法维持时,陶瓷娃娃忽然发出“咔咔”的轻微龟裂声,紧接着一道黑光闪过,娃娃表面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刹那间,司星余脑海中的声音骤然拔高,变得尖利而疯狂,仿佛在极力挣扎着想要反扑。她的头疼得似要裂开,但仍咬紧牙关,将最后一丝灵力强行注入。 “咔咔……咔咔咔……”陶瓷娃娃的裂缝越来越明显,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碎裂声,终于整个娃娃在灵力的冲击下断裂成两截。伴随着它的破碎,附在其上的巫术波动也瞬间烟消云散。 这一刻,司星余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灵力彻底耗尽,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气息紊乱,呼吸急促。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虽然面色苍白如纸,与七皇子相比也不逞多让,但眼中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笑意,显得格外开怀。 司星余抬眸望去,只见床上的七皇子终于不再抽搐,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整个人看起来也慢慢恢复了些许生气。 这一刻,司星余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却不想实在虚弱,身体猛地一晃。 白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焦急,立刻越过顾晏,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已然虚弱不堪的司星余。她的手臂轻轻颤抖,显然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站立的姿态。 白玉感受到她的虚弱,皱紧眉头,语气低沉而关切:“司主,你没事吧?” 司星余稍稍抬头,目光疲惫而虚弱,然而唇边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对着白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沙哑:“七皇子……无事了。” 她话音未落,便喘了几口粗气,似乎连这短短的几个字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身形微微晃动,白玉赶紧稳住她,手臂紧了几分,生怕她因力竭而倒下。 顾晏这时也走上前来,眉头紧锁,注视着司星余,眼中满是担忧与不安。 司星余稍稍平复了气息,深吸一口气,声音依然微弱,却透着某种冷静的决然:“可事情……还没结束。” 司星余目光沉冷了几分:“幕后之人……已经出现了。” 顾晏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目光瞬间凌厉,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说,这巫术的施法者已经露出了端倪?” 司星余轻轻点头,艰难地开口:“在我施法的最后一刻……有一道声音,直接侵入了我的识海,它尖利疯狂,带着明显的邪恶气息……我可以确定,那就是幕后之人留下的痕迹。” 白玉闻言,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低沉而凝重:“可查到这人的来历和位置了吗?” 司星余闭了闭眼,似在回忆着那股邪恶力量,片刻后,她才缓缓道:“还不够清晰……但我能感觉到,他离我们很近。” 第85章 又来摆摊 处理完七皇子的事情后,司星余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她回到镇魂司后,身体的疲惫和灵力的耗竭一齐袭来,让她几乎撑不住。 连日来的奔波与高强度的施法,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达到了极限。她在镇魂司的大堂内交代了几句,便回到自己的之来院,一沾床就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司星余整整睡了三天。 镇魂司内的几位卫长见她难得如此疲惫,也没有打扰。三天之后,司星余终于在清晨时分醒来,虽然感觉身心都放松了许多,但身体仍有些虚弱。 顾晏闻讯赶来,见司星余精神稍稍恢复,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 “阿余,还是要多加休养,近日无事不要再动用灵力了。不过你身上的灵力,似乎比之以前更加深厚了。”顾晏的语气温柔,但仍有一丝疑惑。 司星余轻轻点头,笑了一下道:“也算是我因祸得福了,虽然此番耗尽了我的灵力,却反而让我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正应了那句话,破而后立。” 接下来的日子,司星余便重新回到了每日中药不离口的养病生活。白玉等人轮番带着司星余出门放松游玩,顺便督促她定时服药,就是不许她继续忙碌。 只因司星余虽然面色渐渐好转,但内心却时常浮现出那位神秘施法者的影子。陶瓷娃娃的危机暂时解除,但巫蛊娃娃仍然下落不明,这件事并没有完全结束,依然有危机潜伏。 但白玉等人,对她严防死守,她也只好作罢,一门心思修养身体,顺便努力提升修为。 几日的休养后,司星余感到身体恢复了些许,也忽然想起了她的茶楼生意,决定继续去茶楼摆摊算卦。 …… 仲秋已过,秋雨连绵,空气愈发寒冷。司星余身着简洁的便服,腰间佩剑,整个人显得低调而不引人注目。茶楼外,墙角蜷缩着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身旁依偎着一个小姑娘。男子双手不停搓动,嘴里频频哈气,显然已冻得不堪,但他仍不忘将小姑娘的衣服裹得更紧些。然而,他的眼神却时不时在茶楼四周游移徘徊。 就在司星余刚一现身时,那男子的眼神忽然一亮,随即如同离弦的箭般拉着小女孩冲了过来。 司星余见一陌生男子突然挡住去路,心中一紧,手指已然轻触剑柄,剑刃上寒光乍现。男子见状,神色顿时慌乱,拉着女孩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随即双膝一软,“咚”地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得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国师,我等了您多日,终于见到您了!孩子,快跪下,谢恩!”男子声音中满是感激,眼眶泛红,显然难以抑制心中的情绪。 司星余微微一怔,目光落在跪地的中年男子身上,细细打量片刻,脑海中闪过一丝记忆,终于认出他正是自己开业首日在茶楼为其卜卦的客人之一。 当时,这男子苦苦哀求她帮忙寻找失踪多年的女儿。司星余卜算后,卦象显示女孩尚在人世,且与他很近,踪迹在北。她还推测出女孩临水而居,然而具体细节仍需男子自行探寻。 “这是你失而复得的女儿吗?”司星余轻声问道,脑中回忆起往事,缓缓开口。 男子激动地点头,声音中满是感激与喜悦:“正是她!国师,当时按照您的指引,我终于找到了女儿的线索,虽然过程艰辛,但最终还是团聚了。若不是您的卦象指引,我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她。” 司星余的目光落在那名瘦弱怯懦的小女孩身上。她脸色苍白,显然经历过一段艰难的时光,但眼中尚存一丝清明,表明她并未受到严重的伤害。司星余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一丝安慰。 “能够助你们父女团聚,是我的荣幸。”司星余淡淡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 男子深深一鞠躬,声音哽咽:“国师大恩,我永世难忘!” 司星余见男子冻得发抖,注意到他为了保护女儿,将外衣紧紧裹在孩子身上,心中微动,柔声说道:“你们在外等了许久,快进茶楼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父女二人进了茶楼,女孩最初拘谨不安,但在父亲的陪伴下渐渐放松。司星余细细观察女孩,虽然她显得瘦弱,眼中还留有恐惧,但并未遭受严重的伤害。父亲的关爱与安全的环境,渐渐让她恢复了些许生气。 男子满怀感激地说道:“国师,这些年来,我苦苦寻找女儿,没想到真的能依照您的卦象找到她。虽然她受了些苦,但幸好还活着,能与她重逢,已是天大的恩赐。” 司星余微微点头,低声回应:“你们能团聚,便是上天的眷顾。接下来好好照顾她,过去的苦难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安顿好父女二人后,司星余走进雅间,继续完成今日的算卦名额。 自从茶楼开业首日为十位客人卜算,其中几位的卦尤为精准,司星余的名声因此远扬。尤其是眼前这位找回女儿的男子,每日都守在茶楼外,逢人便讲司星余如何神机妙算,吸引了更多人慕名而来。如今,茶楼门前每天都有大批人排队,期待司星余为他们卜算命运。 今日,司星余刚现身,茶楼外等候多时的人群顿时沸腾,纷纷涌入,生怕错过这难得的机会。茶楼里瞬间热闹非凡,众人激动地期待着轮到自己。 因着遇见这对父女,司星余忽然觉得自己的卜算有了一种成就感。她本打算今日如常只算十人,但灵机一动,临时决定加至二十人。 茶楼的店小二站在门口一阵吆喝,清点了二十人,发了号码牌。司星余朝外扫视,眼光很快锁定了队伍末尾的那个奇怪的男子。 仲秋已过,天气渐凉,但这名男子穿得异常厚重。他不仅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面容都掩在层层衣物之下,几乎看不清五官。 第86章 聚宝盆 更令人奇怪的是,他排在队伍最后,始终安静等候,眼神却时不时扫视茶楼内的情况。 前几人卦算完毕后,仍有人留在茶楼内,不舍离去,三五成群地讨论着司星余的神机妙算。而那名奇怪的男子见状,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些滞留的人感到不满。他下意识拉紧衣领,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仿佛不愿让任何人看清他的模样。 司星余不过略有疑惑,多看了几眼,也并未太在意。 正当那对父女喝完茶,准备起身告辞时,女孩忽然瞥见了队伍中的那个裹得严实的男子。她的脸色瞬间煞白,眼中充满了恐惧,随后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是他!” 这一声尖叫立刻引起了茶楼内所有人的注意。原本安静等候的人们纷纷转头,顺着女孩的指向看去。而那名古怪男子则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眼中露出一丝慌乱。与女孩目光相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已被认出,立刻转身,冲向茶楼门口。 司星余走到女孩身边,柔声安慰着。女孩看着男子逃窜的身影,反而慌乱地捂着嘴,摇着头,眼泪汪汪的。她嗫嚅道:“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司星余对着店小二挥挥手,小二心领神会,走出茶楼。“今日国师疲累,茶楼亦暂停营业,明日继续卜卦,且茶水免费半日。” 司星余看着店小二微笑着,不愧是镇魂司最灵透的暗桩。虽说武艺不成,但胜在心思通透,是个可造之材。 “小妹妹,别怕,告诉我,你看到那个人为什么害怕啊?” 小女孩眼神上下乱颤,但看着茶楼已经空了,渐渐平复了心绪。 “那个人和我做活那户人家在一个村里,整个村子没有人不知道他。他是整个村里最有钱的大户,可是村里的人都不敢靠近他,说他的钱不干净。” “不干净?是做什么不好的事吗?”司星余眉头一皱。 “不是,是那种不干净,村里人说他家的钱有诡。”小女孩说到“诡”的时候,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据说他家有个聚宝盆,因为那个聚宝盆,他才能成了十里八乡最有钱的人。可是他家的聚宝盆吃人,据说每次要想要聚宝盆吐钱财出来,都需要投喂一个活人。” 司星余略有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过,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我听说过一个事情。据说邻村有一家人,他们把女儿给了这个怪人换钱,换钱给儿子说媳妇。” 司星余听到女孩的讲述,心头一紧,隐隐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她望着小女孩,语气依旧温柔:“邻村那家人,把女儿给了他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小女孩咬了咬嘴唇,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低声说道:“我听村里的大人们偷偷说,那家人的女儿从此再也没出现过。有人说她可能被带走了,但更多的人说……她被那个聚宝盆吃了。” 司星余眼神一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她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手,示意她不用再多说。看着女孩的神情,显然这件事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司星余沉思片刻,对女孩父亲说道:“这件事并不简单,需得谨慎处理。你们现在暂且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息,等事情查清可能需要你女儿指认一下。” 男子连连点头,带着女儿离开了茶楼。 店小二领命后,飞快离开茶楼。司星余凝视着茶楼的门口,思绪重重。她的脑海中回放着小女孩的讲述,尤其是“聚宝盆吃人”这一说法,让她警觉。这个男子的异常行为,以及小女孩的恐惧,暗示了事态的复杂。她隐隐觉得,这背后极有可能涉及邪术或秘法,甚至可能牵涉到失踪人口案的真相。 正当司星余陷入沉思之际,茶楼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发现拂尘正站在楼梯半截处,目光悲悯地望着门口。 拂尘,昔日的佛子,近来常出没于茶楼。自他脱离佛门后,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目标,便时常来茶楼听人闲话。他知道司星余开茶楼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收集更多的情报,尤其是与镇魂司相关的秘密。所以,他虽然无所事事,但茶楼对他而言倒是个能打发时光的地方。 茶楼清场时,店小二因知拂尘与镇魂司有些关系,便没有驱赶他。原本拂尘只是悠闲地喝茶,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然而,当他听到“聚宝盆吃人”这句话时,脸色瞬间变了。他的双眼睁大,眉间紧锁,显得极为不安。 自从司星余出现之前,拂尘时常会在梦境中模糊地看到许多陌生的场景。这些画面虽从未真正见过,但总带着一种既熟悉又恐惧的感觉。而“聚宝盆吃人”这个词,正是他梦中多次出现的一个关键情节。 梦境中的聚宝盆,似乎充满了黑暗与诡秘,每次出现时,总伴随着莫名的阴冷与死亡的气息。那股回忆中的阴冷刺得拂尘一抖,回过神来。 拂尘的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司星余,眼神中透出一丝担忧。 司星余敏锐地察觉到拂尘的异样,轻声问道:“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拂尘迟疑片刻,最终缓缓开口:“聚宝盆……我曾,曾听其他挂单的僧人提到过它,不止一次。那不是聚宝盆,而是充满诅咒的邪物。它的财富来源不是财运,而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献祭。传说那些被它吞噬的人,他们的灵魂在其中挣扎,永远无法超脱。” 司星余眉头一挑,意识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她目光凝重:“看来,必须要去现场看看这聚宝盆了。” 拂尘沉默片刻,随后走下楼梯,神情坚定:“这次,我与你一同前往。我虽不再是佛子,但若真与邪术有关,我或许能感应到些许端倪。” 司星余点点头,心中已有了计划。接下来的夜晚,注定不平静。 第87章 可疑男子 那名古怪的男子在茶楼的喧嚣中仓促离开,步伐急促而杂乱。他双手紧紧抓着衣领,一副生怕被人认出的模样,时不时警觉地四下张望。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与不安,目光扫过路旁每一个行人,仿佛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似的。右手不时捂着胸口,仿佛那里隐藏着什么让他不安的东西。 男子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半跑着离开了茶楼的视线范围。他拐入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幽深,四周寂静无人,似乎与外面的喧闹隔绝开来。 在确认巷中无人后,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体猛然放松,重重地靠在墙上。他缓缓拉下了衣领,露出一张苍白而疲惫的面孔,额头隐隐冒出冷汗。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恐惧,显得心事重重。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沮丧和无奈:“是那个小姑娘,是她。那他会不会也来京城了?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知道我在哪里。” 男子胸口的手捂得更紧了,仿佛那里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掏出一块布包裹的物件,双眼透出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是在犹豫,又似乎在畏惧。 巷子里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他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跟踪,随后将布包重新小心翼翼地藏回胸前,神情变得更加阴郁。显然,他正被什么沉重的负担所压迫,甚至让他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他撑着墙壁,勉强站稳,目光迷茫,似乎在思索下一步该何去何从。片刻后,他再次拉紧衣领,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步伐沉重地离开了巷子,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无尽的压力与恐惧。 在即将消失于小巷尽头时,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通往茶楼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他低声咕哝了一句:“不管怎样,已经没有退路了。” …… 司星余一路沉思,回到了镇魂司,心里盘算着最近发生的种种怪事,正好在院中撞见了李循。李循一看到她,眉头立刻紧皱,脸上挂满了熟悉的哀怨神情。 李循无疑是个难得的人才,自从接手青龙卫的情报工作后,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司星余时常感慨,当初将他调换到这个位置,真是个绝妙的决定。然而,近来每当李循看到司星余,总是带着满脸的埋怨,见她就绕道走,不愿多说一句话。 这一次,司星余故意伸手一拦,拦在李循面前。李循冷冷地看着她,眉头几乎打了结,脸上的疲惫和愤懑显而易见。他低声咬牙道:“我的司主大人,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那个猫鬼案还没解决,最近又冒出来一个借寿术,偏偏还牵扯到皇室。你可知道我现在手头堆了多少卷宗?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回家了吗?我妹妹现在都成了镇魂司的熟人了,天天过来给我送饭。” 司星余见状,倒也不急,露出了一抹无辜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嘿嘿,要不这样,我给你加班费?或者直接让镇魂司给你安排个小院,干脆把你妹妹和老母亲一起接来住,免得你两头跑。” 李循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反驳,司星余身后一直默默跟随的拂尘忽然出声:“司主,拐角处,那个人影——是不是今天在茶楼出现的那个怪异的男子?” 两人闻言,立刻朝拂尘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镇魂司外的拐角处,一个裹着衣领、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正是白天那个让小女孩惊恐的男子。他的步伐依旧急促,仿佛生怕被人认出。 司星余眼神微眯,面色一沉:“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在镇魂司附近晃荡。” 李循立刻神情一变,原本的哀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青龙卫的专业敏锐。他低声问道:“要不要让人跟上他?” 司星余轻轻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不必打草惊蛇,他徘徊在镇魂司附近,看来是有所求。我们慢慢来,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月影疏斜,典籍室内却灯火通明。 司星余察觉到拂尘似乎闲得无所事事,便特意给予他进入典籍室查阅资料的权限。此刻,拂尘正翻阅着厚重的典籍,然而翻着翻着,他忽然失了神。 又是那熟悉的画面,猝不及防地在脑海中涌现。拂尘发现,每当他靠近司星余时,那些本该模糊不清的记忆片段便变得愈发真实,仿佛在召唤他去回忆。 血色的天空如同一张巨大的阴影压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窒息与恐惧的气息。一具庞然无声的白色巨物,正缓慢地在大地上匍匐前行,悄然逼近那座风雨飘摇的城池。随着画面愈发清晰,拂尘心头一紧——那爬行的巨物竟是一副巨大无比的骸骨,仿佛是从传说中复苏的夸父巨人。骸骨庞大得难以置信,每一块骨头都嶙峋锋利,犹如一座横跨天际的山脉,遮蔽了所有的光亮。 骸骨仿佛有了生命,逐步攀爬上城池的城墙,发出刺耳的骨骼摩擦声。它的双手如巨大的支柱杵在城墙上,支撑着那空洞可怖的头骨,向城内窥探。它的眼窝深邃而空洞,仿佛能吞噬时间与空间,哪怕在幻象中稍稍一瞥,便让拂尘心头骤寒,寒意直入骨髓。 而城池中的景象,更加令人窒息。无数百姓如潮水般匍匐在地,低头叩拜,每一次叩首都显得无比虔诚,双手高举过头,似乎在迎接某种神圣的赐予。可那些高举的手臂,早已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变成了森森的白骨,空无一物。 然而,所有匍匐在地的人,似乎对自己的异变浑然不觉。他们不住地叩拜,嘴里高声呼喊着:“聚宝骨帝万福!”每一声呼喊,充满了癫狂。仿佛那高悬于城墙之上的骸骨巨物,便是他们的神只,可以带来了无尽的恩典与救赎。 那被众人高呼的聚宝骨帝,从他空洞的胸膛处,缓缓掏出一个巨大的聚宝盆,推向众人。 第88章 宝盆食人 刹那间,疯魔般的百姓蜂拥而至,伸出双手,拼命朝着聚宝盆靠近。可是,越是接近那聚宝盆,他们血肉剥离的速度便越快,直到彻底化作白骨,最终碎裂在盆前,仿佛从未存在过。 “嗝!” 那梦境中传来的打嗝声,宛如穿透了现实的屏障,震的拂尘从噩梦中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涔涔。他大口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那声音仿佛来自一个深不可测的存在,他心中隐隐感到,那是聚宝盆发出的打嗝声。那个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怪物,正在梦中昭示它——吃饱了。 拂尘努力咽下一口唾沫,喉头紧缩,脑海里回荡着梦中的场景。他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轻轻颤抖,仿佛刚从生死边缘拉回。 司星余一直坐在拂尘身边,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并未多说什么。拂尘这般惊恐的状态,她早已见过几次。作为曾经地府的见习判官,司星余了解得比常人更多,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每一个能够烙印鬼差印记的人,必定有着非凡的经历与力量,只是这种力量通常也带来了常人无法承受的代价。 拂尘抬手端起眼前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试图用茶水压下心中的惶恐。司星余则垂下眼眸,继续翻阅着手中的典籍,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忽然,她翻动书页的手指一顿,眼神微变,随即按住了书籍,将它推到拂尘面前。 拂尘疑惑地看了司星余一眼,只见她微微朝书页的方向努了努嘴。拂尘接过书,视线落在那一页上,顿时瞳孔微缩,神色再度紧绷。他看到书页上记载的内容,赫然与他梦中的聚宝盆极为相似。 那熟悉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梦境与现实仿佛交织在一起。“很久以前,山中有一座隐秘的寺庙,庙中供奉着一件奇宝——聚宝盆。据说,这个聚宝盆能够源源不断地生出金银珠宝,任何人只要将手触碰盆沿,心中所想的财物便会瞬间出现。然而,供奉此宝的僧人们心怀敬畏,从不敢动用这件宝物,因为他们知道,有得必有失。 传说,聚宝盆并非凡品打造,而是天外陨石所铸,吸收了天地间无数生灵的精气,才拥有了变出财宝的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盆中吸收的灵气逐渐异化,它开始渴望更多的生命力,贪婪地吞噬周围的一切气息。一次偶然的机缘下,聚宝盆竟然成了精。 最初,这件宝物依旧表现得如往常一般,慷慨地“赐予”财宝。许多贪心的凡人慕名而来,只要轻轻触摸盆沿,心中默念想要的财富,聚宝盆便会如愿吐出。渐渐地,聚宝盆的名声四处传播,人们争相来到寺庙,试图从中获得无尽的财富。可是,没人注意到,随着聚宝盆赐予财宝的次数增加,前来求财之人的气色却越来越差。 某天,一个富商携带全家前来求财,却在夜半时分神秘消失,而整座寺庙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僧人们惊恐万分,四处寻找,却在聚宝盆前发现了富商的衣物,而他的身体早已不见踪影。 原来,聚宝盆成精后,开始吸食人们的血肉与生命力。每当有人用手触碰聚宝盆,它便悄然吸走一部分人的精血,以换取财宝。开始时,这吸食是无形无踪的,直到有人忍不住贪欲,不断要求财宝,聚宝盆便逐渐显露出它的真面目。 传说中,最终有一位术士前来,试图破除聚宝盆的邪力。术士发现,这个宝盆不仅吸取人命,还将被吸干生命的人化为财宝,呈现给下一位求财者。那些金光闪闪的珠宝,实际上是被吸干生机的灵魂凝聚而成。术士通过法术窥见,盆中游荡着无数冤魂,日夜哀号,无法超脱。 术士最终用符咒封印了聚宝盆,并将其沉入深山中的地底,永远不让它再见天日。然而,也有人说,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有人挖出了聚宝盆。聚宝盆会用无尽的财富引诱那些心怀贪念之人,而这些人终将化为盆中的一缕冤魂,成为下一个悲惨的牺牲品。” “这是……”拂尘手中的书微微颤动,内心泛起一股不安的惊惧。无为道人留下的典籍内容之详实,几乎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是我师父留下的典籍。”司星余轻声解释道,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虑。其实,她心中也存有疑惑,无为道人留下的典籍似乎过于庞杂,甚至有些内容如同来自别的世界的神话传说一般。但这些疑虑,她只能藏在心底,不敢轻易吐露。 【你曾是地府的见习判官,见过三千世界,众生浮尘。这不过是无为道人不过是从各个世界搜集来的神话传说罢了,实在没什么新奇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司星余心中响起,带着一丝懒散。 “瓜瓜,你醒了?”司星余听到心中的声音,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你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我感觉到了轮回境的气息,虽然忽近忽远,但现在似乎越来越清晰了。】瓜瓜的声音略显凝重。 这时,一名镇魂司的下属匆匆赶来,“报!司主,镇魂司外有一名古怪男子徘徊。他已经过了宵禁时间仍在外游荡,因此被五城兵马司扣押。据他说自己有急事要禀报司主。五城兵马司的人问,您是否认识此人?” 司星余和拂尘对视一眼,心头疑云不消,却又同时点了点头。 “夤夜巡城,五城兵马司的同僚们辛苦了。如如,你去招待一下他们,请他们喝点茶水,也算是聊表我们的心意,不能让人白忙一趟。顺便把那个人带进镇魂司来。” 如如点头应下,转身离开了典籍室。 司星余和拂尘走出典籍室,来到镇魂司的厅堂。此时,接到御魂卫禀告的白玉与武靖也已经赶到,见到司星余后纷纷行礼。司星余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几人便依次坐下,等待着那名被扣押的男子。 第89章 又见轮回境碎片 很快,那个古怪的男子便被御魂卫押了上来。他拼命挣扎,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御魂卫的禁制,只能无奈放弃。御魂卫将他压在地上跪下,但他仍然一副瑟缩的模样,整个人几乎完全埋在宽大的衣物中,似乎不愿显露真容。 司星余冷哼一声,打破了厅堂中的沉默:“喂,既然几次三番来到镇魂司,想必是有话要说吧?不妨说出来听听。” 那男子微微侧头,抬起眼眸,眼神游移不定地扫视了一圈厅堂中的众人,随后又低下头,摇了摇。 “怎么,不想说?还是觉得这里人太多了?”司星余语气微带几分不耐。 男子突然抬头,盯着司星余,目光中透着一丝阴冷,令人不寒而栗:“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白玉眉头一皱,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合,冷冷道:“你若不想说,尽管不说。国师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要求单独见面的。” 男子闻言毫不示弱,反唇相讥:“怎么?国师没什么真本事,连单独见人的胆量都没有吗?” 他的话语中带着挑衅的意味,厅堂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众人目光齐齐投向司星余。 司星余听到男子的话,脸色依旧淡然,似乎并未被对方的挑衅激怒。她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厅堂中的众人,随后轻轻挥手,示意白玉和武靖不必动怒。她的声音依旧冷静而威严:“无妨,既然他坚持要单独说话,那我便听听他的‘高见’。” 白玉闻言,眉头微蹙,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依言退下。他冷哼一声,合起折扇,带着武靖和其他人走出了厅堂,只留司星余与那名古怪的男子对峙。 厅堂内的气氛骤然沉寂,只有那男子急促的呼吸声隐隐可闻。司星余走到男子面前,俯视着他,眼神冷峻:“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子见四下无人,终于抬起头,露出了他那苍白而消瘦的脸庞。此刻,他的眼神不再飘忽不定,反而透着一丝疯狂与急切,声音低沉而嘶哑:“你知道聚宝盆吧?” 司星余眉头微微一动,虽然她早已心生警觉,却依然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你想说什么?” 男子的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声音低沉:“聚宝盆会吃人,也会说话。”他说着,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显得愈发诡异。“聚宝盆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宝物,能带来无尽的财富,可是……它吃人!吃人!如果不给它供奉,让它吃饱,它就会在你耳边不停地低语。它说,谁也逃不掉。” 司星余闻言,眸色微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子的脸色骤然变得惊恐,话语也愈加癫狂。他挥舞着双臂,猛地抓住司星余的胳膊,声音嘶哑而带着绝望:“我的父亲把我母亲扔进了聚宝盆,鲜血……到处都是血!我母亲最后一刻让我逃,我才侥幸活了下来。后来,我听说你能占卜,还算准了那个男人的孩子。我这次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帮我算算,怎么才能毁掉聚宝盆……毁了它!” 男子声嘶力竭的高喊惊动了门外的众人,厅堂的门被猛地踹开。武靖迅速上前,一把将男子抓着司星余的手打落,手掌翻转,掐住了男子的脖颈,微微蓄力。 武靖双目微眯,沉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镇魂司行凶。” 然而,男子已然完全陷入癫狂,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嘶声嚎叫:“毁了聚宝盆,它吃人!吃了我母亲,它还要吃饱!啊!” 空气中顿时一片死寂,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唯有男子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忽然,男子再次疯狂地向司星余冲去,武靖被他的惯性带得一个趔趄。白玉迅速上前稳住二人,并挡在了司星余面前。 武靖稳住身体,一个扫腿,迫使男子重新跪倒在地。就在此时,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物,挣扎着想要递给司星余。“就是这个……它在聚宝盆上,有了它,聚宝盆才能说话。” 司星余的目光落在男子的掌心,那似乎是一块红色的宝石,透着诡异的光芒。 【轮回境碎片!而且是当年染血的那一片!】瓜瓜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愿回忆的事。 司星余听闻瓜瓜的话,顿时也生出了几分兴趣,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白玉,缓步走到男子面前。武靖见状,生怕男子再度发狂,手上力道不减,死死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有所动作。 司星余蹲下身,目光直视着男子,从他颤抖的手中接过那片碎片。那是一块血红色的碎片,宛如一块红宝石般闪耀,透着诡异的光泽,仿佛还沾染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 “我发现我父亲每次和聚宝盆对话时,这颗宝石总会闪烁。那天,我把它从聚宝盆上抠了下来,然后我就听到了低语声。它指引我来找你,是它让我找到你的。”男子向前挣扎,紧紧抓住司星余的衣袍,声音中透着恐惧与无助。“我父亲一定会来抓我,我知道的。聚宝盆还想吃了我。”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如钉一般死死地盯住司星余,冰冷的眼神让司星余感到一丝寒意。“聚宝盆……它很想吃你,它一定会让我父亲来找你的。” 司星余皱了皱眉,心中泛起一丝不安。聚宝盆竟然知道她的存在,还想吞噬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把轮回境碎片拿回去,我可以吸收它,然后读取它所蕴含的时间线,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轮回境碎片作为法器,怎么会成为吞噬人命的邪物呢?我不相信。把那个拂尘也带上吧,有些事也得告诉他了。】瓜瓜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带着一丝坚定。 司星余思索片刻,眼神坚定:“武靖,去找顾晏,把这个人送进刑狱。再找两个御魂卫看守他,我总觉得接下来会有事情发生。” 处理好一切后,司星余带上拂尘,一同返回了之来院。 第90章 地府往事 司星余坐在桌前,眉头微锁,满脸疑虑。拂尘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未发一言。如如早已为两人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随后悄然退出了正厅。 司星余轻叹一口气,随手拿出了一枚隔绝符,轻轻一抖,符箓化作一道光飞出,稳稳贴在了房门上。她感到脖颈处的判官笔微微发热,下一刻,瓜瓜的身影闪现,飘然落在桌上。 拂尘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小东西,忍不住吓了一跳。司星余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惊讶,心中暗自点头,自己果然没有感觉错。被烙上鬼差印的拂尘,果然已经能够看到冥界法器的器灵了。 她将那块红宝石般的轮回境碎片递给了瓜瓜。瓜瓜看了一眼,神色犹疑,最终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盘腿坐在桌上,双眼紧紧盯着碎片,出神地沉思起来。 司星余见状,微微一笑,对拂尘说道:“这是瓜瓜,判官笔的器灵。它说有些事要告诉你,所以我才让你过来。” 拂尘闻言,忍不住对这只小巧的器灵感到好奇,目光不由自主地在瓜瓜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我似乎一直没和你说过关于轮回境的事情,这次就详细告诉你吧。轮回境曾是冥界一件非常有名的法器,归属于曾经的一位判官大人。】 瓜瓜抬头瞥了一眼拂尘,见两人都在认真听,继续说道,【别这么看着我,你以为判官的位置一直是魏征他们四个人的吗?当然不是,冥界曾有许多人担任过判官的职责。那些能够成为判官的人,通常生前都有极大的功德,但他们对人间的一些人和事仍怀有执念。等到有一天他们的执念消散了,他们也会再次进入轮回,而这个时候,便需要新的人来继承判官的职位。】 瓜瓜的目光再次落在拂尘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比如现在的拂尘。】 拂尘听到这里,微微一愣,而司星余则满脸浓厚的兴趣。瓜瓜指了指拂尘,解释道:【拂尘身上的鬼差印,是魏征留下的印记。这意味着他看中了拂尘,想让他继承赏善司判官的职位。】 “我?赏善司判官的位置?”拂尘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司星余,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司星余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秘辛,不由得更加好奇,目光紧紧盯着瓜瓜,等着它继续说下去。 瓜瓜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轮回境是曾经一位判官的法器,不过他是唯一一位没有再入轮回的判官。他的名字叫做寻伽。】 这一句话让屋内陷入了片刻的沉默,拂尘与司星余都陷入了思索,仿佛这个名字隐藏着某种重要的秘密。“为什么?难道寻伽判官的执念一直没有消散吗?”司星余有些不解。 【寻伽的执念是感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去世后,寻伽也随之殉情,但他拒绝进入轮回,因为他想找到她。而那个女人的执念也是寻伽,但她不知道他成了判官,徘徊在人世,迟迟不肯离开,最终化作了厉鬼,犯下了杀孽。】 瓜瓜叹了一口气,神情黯然,【人类的灵魂过于脆弱,只能经历三生三世的轮回,之后便会消散化为乌有。而那女人正是她的最后一世,正因如此,她不愿踏入地府,执意留在人间等待寻伽。可惜,最终寻伽不得不亲手了结她的生命。】 【寻伽是酆都大帝非常器重的一位判官,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左膀右臂。寻伽自碎魂魄殉情后,酆都大帝痛心不已,难过了许久。】 说到这里,瓜瓜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继续说道:【后来,冥界迎来了一位女判官——无忧。她继承了寻伽的职位,但一直没有属于她自己的法器。直到有一天,也不知是谁怂恿了她,让无忧去了酆都大帝的住所,拿取寻伽的轮回境。】 提到无忧时,瓜瓜的神情中隐隐透出一丝欢喜,仿佛这个名字唤起了它内心某种温暖的回忆。 【无忧那个傻丫头,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其实就是因为千百万年来,冥界从未有过女性判官,她的出现惹得不少人嫉妒。无忧去酆都大帝的居所取轮回境时,被守卫误认为是刺客,立刻遭到追击。结果她阴差阳错闯入了酆都大帝的寝殿,正好撞见刚沐浴完的帝君。无忧吓得惊呼一声,引来了帝君的注意,自然也没能逃脱。】 瓜瓜叹息着继续说:【酆都大帝当时大为震怒,但无忧这个傻姑娘居然还不认错,和帝君争辩了几句,险些被他掐死。在他们争执中,轮回境从无忧手中掉落,摔成了碎片。酆都大帝大怒之下,命令无忧必须修复轮回境,否则就要让她魂飞魄散。无忧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当即捡起地上的碎片,答应了这个赌约,回去想办法修复轮回境。】 司星余听到这里,思索道:“看来轮回境到现在还没有被修复啊?既然还有碎片散落在外,那说明她并未成功。可是她既然应下了赌约,那无忧是不是……”她没把话说完,但心中的疑问已经很明显。 瓜瓜沉重地点了点头:【无忧确实是个非常固执的姑娘,她四处寻找能够修复法器的人,但这种人实在是太稀少了。不过凭借她的执着,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能修复法器的匠人。只是,那人是个邪匠。他看中了轮回境所蕴含的强大力量,打算据为己有,用来修炼邪术。无忧发现了他的阴谋,两人发生了争斗,无忧虽然奋力抗争,却受了重伤,只抢回了一部分轮回境的碎片。】 瓜瓜的叙述让整个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司星余与拂尘都在消化这些信息。就在大家陷入思索时,瓜瓜却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 【无忧被打得伤得很重,差点丢了性命。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的养伤,发生了一些意外的事情,而我才能够诞生。】瓜瓜的笑容变得越发明显,眼中透出一丝狡黠。 第91章 危险降临 “哦?发生了什么?”司星余忍不住追问,就连拂尘的兴趣也被彻底激发了,他凑上前来,显然也被勾起了八卦的心思。 瓜瓜见两人如此好奇,故意卖了个关子,轻声笑道:【要不要猜猜?】 司星余沉吟片刻,思绪如飞,她那现代小说读多了的脑回路迅速发散,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酆都大帝是不是和无忧在一起了?” 她这一问,顿时让瓜瓜略显惊讶,但很快它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酆都大帝最终与无忧在一起了,无忧后来成了帝后。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当时,无忧伤得极重,差点丢了性命,还是冥界的医师用帝君宝库中的天材地宝,才勉强救回了她的性命。也正因为这些珍贵的天材地宝,无忧被安排留在帝君的寝宫静养。】 瓜瓜继续说道:【然而,无忧对此十分自责,认为一切都是她的过错。轮回境因此失落,她不仅毁掉了宝物,还因自己之故,耗费了帝君不少天材地宝。这让她心中愧疚不已,终日闷闷不乐。】 【见她如此沮丧,帝君以为无忧是因为没有找到轮回境而心烦,毕竟他也知道她当初费尽心力寻找轮回境,是因为自己缺少一件法器。因此,酆都大帝便用轮回境的碎片,结合冥府的寒冰玉,亲自打造了一只判官笔。】 瓜瓜笑了笑,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这判官笔由于是帝君亲手所铸,力量非凡。没过多久,这件法器便孕育出了器灵——也就是我。所以,我可是亲眼见证了酆都大帝与帝后无忧的感情啊!】 瓜瓜的回忆让空气中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柔和的暖意,而司星余和拂尘的八卦之心此刻已被彻底满足。 “那然后呢?” 【然后,我不想说了。】司星余看着瓜瓜难过的神情,知道之后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尽管她很八卦,但她也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适合过问,于是决定不再追问。 【现在我要吸收这个轮回境碎片了。】”瓜瓜说道,【虽然上次我吸收了一片后修为大涨,但这片碎片被污染了,吸收之后我可能会沉睡一段时间。我还得探究一下,为什么聚宝盆会想吞噬你,最近你自己要小心。】 说完,瓜瓜捧起了宝石状的轮回境碎片,将其贴在额头上。这一次,碎片并没有立即消失,而是化作了一股红色的雾气,包裹住瓜瓜,将它托起在空中,然后缓缓钻入它的身体里。 陷入沉睡状态的瓜瓜化作一缕光芒,回到了司星余脖颈处的判官笔里。司星余轻轻摸了摸胸口的判官笔,感到一股微弱的跳动感。她摘下门上的隔绝符,打开了房门。 院子里,朝朝和莲生飘浮在空中,最近他们觉得十分无所事事,仿佛自己的存在对局势毫无帮助,这让他们非常难过。 司星余对朝朝和莲生招了招手,温声说道:“你们两个进去判官笔里看护一下瓜瓜,有什么情况就告诉我。” 处理好这些事,司星余发觉拂尘还未离开,他眉头拧紧,目光紧盯着手中的茶杯,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中。 司星余明白,越来越多的事情,让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她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 …… 镇抚司刑狱。 一名披着斗篷的身影缓缓走在刑狱的长廊上,那斗篷宽大无比,将整个人完全遮掩,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然而,无论是周围的御宁卫守卫还是囚犯们,没有人察觉到这道身影的存在。 不久,那道身影走到了关押古怪男子的房间前,突然间,身影开始扭曲起来,连空气都随之震颤,紧接着,这道身影便直接穿进了房间。 房内,古怪男子正对着墙面低声嘟囔着什么,忽然察觉到身后有异样,猛然转身。看到那身影时,他整个人瞬间变得惊恐万分,连忙挣扎着向墙角缩去。 “你,你怎么会……”他颤声道。 那道身影缓缓摘下斗篷,露出一张苍老的脸,竟是一位年迈的男子。 “嘿嘿,乖儿子,怎么跑得这么快?让爹好一阵找啊。”男子阴森一笑,缓步靠近,伸手想要触碰古怪男子的脸,“别闹了,回家吧,咱们一家人该团圆了。”年轻的男子惊恐地尖叫,然而他发觉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绝了他的叫声。 “咱家的聚宝盆可是个宝贝,它吃得越多,能力越强。现在它已经能够完全隐藏我的行踪了。”男子狞笑着,一把抓住儿子的衣领,将脸几乎贴到了他的面前,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以为只有你听到了国师的传说?我早就准备好了。聚宝盆说,只要能吞噬国师,它就能变得无比强大,而我也将获得永生!” 他扯着儿子的衣领,声音变得更加激动,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辉煌。“永生啊!连皇帝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我却可以办到!到时候,我会成为这个世间的活神仙,受万人膜拜、供奉。” 年轻男子却没有被父亲的狂言吓到,反而眼神坚定起来,“你不会成功的。国师,她一定会阻止你。” 听到这话,男子大笑起来,眼神中满是讥讽与自信。“国师?哈哈!我要让聚宝盆吞了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它吃了你,但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看着我成为这世间的神。我会让聚宝盆将你变成白骨傀儡,让你永远目睹我的荣耀。” 男子的手忽然变得如同槁木一般,伸向了他的儿子,紧紧抓住了他的脖颈,狞笑着越掐越紧。 刑狱的长廊忽然传来说话声,年迈的男子嘿嘿一笑,身影如光线一般扭曲了。 “你说镇魂司也挺有意思,把要保护的人放在刑狱,这还得送点好的吃食。”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别一天到晚瞎嘚嘚,不想活啦。” 御宁卫的刑狱守卫走进了年轻男子的房间,看着他正面朝墙面,背对着门口坐着。 狱卒上前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