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巫医:下堂王妃盼守寡!》 第1章 捉奸 “贱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淫妇,居然与别的男子通奸,丢尽我宁王府的脸!” 伴着一阵响遏行云的踹门声,一个陌生男子的愤然怒骂随之传来。 阳玖九“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像一滩烂泥似的跌落在地上,发髻散乱,青丝落了一地。 痛…… 好痛…… 这是在哪儿? 我不是被炸死在车里了吗? 阳玖九分明记得,就在她赶往新旧族长交接仪式的路上,遭到反对派袭击,自己在爆炸中失去了意识,可身体怎么会那么痛? 她眨了眨迷蒙的双眼,迅速环顾四周,发现正躺在一间古色古香的陌生房间里,周围弥散着一股难言的异香,身旁还站着一个胸前被指甲划伤的半裸男子。 而对方在听到门口闹出的动静后,旋即收起狰狞的表情,惊惧地四处乱窜,像是在找地方躲藏。 什么情况? 看着正抓耳挠腮的半裸男,阳玖九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颊,掌心下很快感受到一股活人才有的温度和柔软。 ………她这是穿越了!? 脑子突然涌上一波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真的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华元国,现下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阳玖九,百官之首阳丞相的宝贝嫡女,却是过门便下堂的宁王妃。 刚成完亲,还没来得及洞房,就被夫君宁无患赶至偏院,沦为宁王府的笑柄。 只因宁无患钟爱自己的青梅竹马表妹林柔,所以阳玖九嫁进宁王府后,一直独守空房,而现在,她被林柔算计与人通奸, 还被宁无患抓个正着。 阳玖九气得牙齿都在颤抖! 想她堂堂巫阳族族长,上可通灵,下知兽语,医毒双绝,一身逆天本领,竟然穿越到了一个下堂王妃的身上!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先保住命再说! 阳玖九整理完思绪,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一抬头,就看到一对男女已经来到近前站定。 男人一张俊颜如刀削斧凿一般,惊为天人。 其眉若刀裁,星目中眸光冷冽,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起,虽然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但无人能忽视他的存在,随便一个眼神便令人胆寒。 此时,他那双闪烁星火的眸子正冷视着阳玖九,“而今人证物证俱在,阳玖九,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旁边那名长相清秀的少女迫不及待地说:“表哥,阳玖九这般淫贱,不如休了她,让她浸猪笼,以免她继续给咱们宁王府抹黑丢脸!” 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咯,渣男贱女还有资格灌她猪笼? 看我巫阳族族长怎么收拾你们! 阳玖九运转灵力,要叫他们好看。 …… 然,却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 阳玖九运转神识在体内探查,惊恐发现,她的丹田内居然空无一物! 救命!她炼了上百年的修为呢,都去哪儿了!! 阳玖九欲哭无泪,这才意识到,她虽然魂穿了,但是灵力却没有跟着一起来…… 来不及感伤,眼见着两名侍卫过来抓自己,阳玖九急忙叫住转身欲离的宁无患。 “等等!” 她大声喊道:“我 没有通奸!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呵!” 林柔仰头哂笑,指着她敞开的上衣,冷声叱责:“当场捉奸在床,你还有脸狡辩?分明就是你主动勾引,宽衣解带把奸夫往床上拉……” “你看见的?” 阳玖九猝然打断,随即将上衣合拢,再捡起腰带重新系好,直视着林柔闪烁的眼神,冷笑反问:“你怎知是我勾引了他?又是从哪里瞧见我主动宽衣拉他上床的?难不成,你躲在我的柜子里?” “我……” 林柔骤然语塞。 一旁的乳母林嬷嬷见状,立马指着披头跣足的阳玖九,扯着嗓子喊道:“好个不要脸的淫妇,都跟奸夫都天雷勾动地火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来,怕是连房顶都保不住咯,现下搁这儿装清白,唬谁呢?”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这个贱人拖出去!” 侍卫闻言,复又气势汹汹地向阳玖九走去。 “站住!” 阳玖九一声大喝:“我可是宁王妃!你们谁敢动我?” “啊哈哈哈……” 这话当即惹来林柔大笑,看向阳玖九的眼神也愈发鄙夷。 “宁王妃?好大的口气!” 林柔上前一步,高高扬起胳膊,抡起巴掌就向阳玖九劈头盖脸地扇了下去,“贱女人,你撒泡尿好好瞅瞅自个儿,是宁王妃还是下堂妃!” 阳玖九偏头躲过,一把抓住她落下的手腕,忍着虚弱,反手便是一巴掌扇了回去。 啪—— 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直接扇得林柔眼冒金星,身子一歪,狠狠撞上桌角,再一屁股 跌坐在地。 剧痛让林柔面容扭曲,发丝凌乱,她颤抖着手怒指阳玖九,“你你你…你居然敢打我!” 这阳玖九得了失心疯吗? 居然敢打她! “我我我…我怎么不敢打你?我可是宁王妃,你的表嫂,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爹娘教育不好你,我便来替他们教育!” 阳玖九学着她的口吻怼了回去。 她向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想打她,下辈子吧! “我堂堂百官之长阳丞相的嫡女,竟在夫家遭遇歹人入室险被奸污,这究竟是宁王府的安全出了纰漏,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她用冷目扫过在场众人,意有所指。 “你少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通奸被我们抓了现行。” 林柔跳了起来,指着她大骂,但底气却不似先前足。 “抓了现行?” 阳玖九眸光犀利地瞪着她,逐字逐句地问道:“我一足不出户,又被发配偏院的下堂妃,去哪儿勾搭奸夫?而那奸夫又是何人?我看他的穿着打扮,并不像府里的人,还有这屋里点的香,分明是迷香。敢问,这人、这香怎会出现在王府?飞进来的吗?” “亦或者……” 说着,她眸光一凛,对着正冲那“奸夫”猛眨眼睛的林嬷嬷好一顿审视。 “是王府里面出了家贼,故意找来一个手段阴毒的男子将我迷晕,污我清白在先,羞辱王爷在后,再将此事传扬出去,让宁王府沦为世人的笑柄,让王爷今后在百官面前抬不起头来,从战神宁王变绿帽宁王!” 阳玖九 声如洪钟,“绿帽”两个字说得尤为响亮。 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女人,不要命了? 竟然说王爷是…是绿帽王! 林柔目眦欲裂地指着她,颤抖着双唇发不出声。 旁观许久的宁无患瞬间黑脸,眼刀子频频射向阳玖九,大有用眼神将她剔骨拆肉之势。 “阳玖九!” 他一张口,震怒的语气连空气都抖三抖。 但阳玖九丝毫不怂,扬起了高傲的头,直接对上他凌厉的眼神。 “我没做过的事,我绝不承认,要是王爷你不信,大可自己来试,我是否清白!” 瞪什么瞪,比谁眼睛大啊? 他俩拜堂后就没圆过房,原主还是处子身,有没有与人通奸,一查便知。 她就不信宁渣男真的会为了处置她,不惜抹黑自己的名声,给自己硬戴一顶绿帽子! 果然,面若寒霜的宁无患冷冷地盯了她片刻,最后别开了高贵的头,对一旁的侍卫下令:“把那个贼人拖下去,杖打两百大板,再扔去坟山喂坟鸟。” 他声音冷冽,说话间一条人命灰飞烟灭。 阳玖九看着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瞬间想到了一个词——蛇蝎美男! 还好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阳玖九暗自庆幸。 却不料,男人猛地扭头,看向她的眼神又狠厉了几分。 令她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阳氏行为不检,才会招来歹人作恶,将她关进柴房,再禁食三日,以作惩戒。” “什么?” 阳玖九大愕。 “什么叫行为不检?喂,你说清楚……” 第2章 巫杖 “哎哟!” 阳玖九被人直接扔进了柴房。 好在地上布满了干草,摔得不算疼,只是一路拖行外加推搡刺激了肺部,让她咳嗽不止。 “姑娘!” 原主的陪嫁侍婢小拾在仆妇锁门的瞬间钻了进来,将她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心疼地问道:“姑娘,你还撑得住吗?” “还能…咳咳咳……” 阳玖九刚要点头,忽觉肺部一阵痒痛,猛地一咳,竟咳出了鲜血,跟着就倒地不醒…… “我们巫阳一脉,自华夏文明之始,靠着祝由术为百姓祈福,为天下谋福祉,而族长人选皆为男子,可现如今,却让一个黄毛丫头来统领族群,我头一个不服!” 面对台下的反对声音,阳玖九毫不露怯,直接开怼:“让你们男人做了几千年的族长,是时候换我们女人来统领巫阳一族了,好把你们男人丢掉的脸面重新捡起,再创巫医辉煌!” “不服!不服!女人不能当族长!” 反对派仍旧齐声叫嚣。 阳玖九顺势放下狠话:“不服?那就来取我性命!” 唰—— 一道寒光闪过,梦境突然破碎,阳 玖九腾地睁眼,手上突然多了一抹冰凉。 她低头一看,瞬间大喜! 上辈子的巫杖,竟然跟着来了! 有了巫杖,哪怕这具身体没有灵力,她也能施展一些小咒术! 除此外,她上辈子搜集的药材、灵器、灵兽,也全都储存在里面! 忽然有了倚仗,阳玖九瞬间放下心来,随即把巫杖化作一块小巧的太阳形玉佩,戴在了脖子上,体内立即获得了一股力量。 而后,她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原来躺在一个干草垛上,想来是小拾为她临时搭的床铺。 对了,她昏迷了多久,小拾人呢? “好个贱婢,居然敢逃走!” 砰—— 就在这时,房门被林嬷嬷一脚踹开,她扯着刚刚偷溜出柴房,正准备去给阳玖九找大夫的小拾,冲她狠啐一句后,又恶狠狠地瞪向阳玖九。 “王爷是让你在这里思过,不是享福的,居然还敢让贱婢去厨房偷吃的,真是屡教不改!”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去给王妃请大夫……” 小拾被两个壮汉押着,但仍旧奋力抵抗。 啪—— 林嬷嬷狠狠地给了她一 巴掌:“阳玖九没病没痛,请什么大夫?你这贱婢不仅品行不端,还满嘴谎话,给我打,往死里打!” 几名手拿棍棒的恶仆冲进了柴房,把小拾团团围住。 “姑娘你快走!” 小拾虽已被那群恶仆逼到了角落,但嘴里还在叫阳玖九逃跑。 “想跑?一个都跑不掉!”林嬷嬷露出了阴鹫的笑。 眼见着棍棒就要落在身上,小拾惊惧地闭上了眼。 呼啦—— 说时迟那时快,耳边刮过一道冷风,刺得小拾腾地睁眼,就见阳玖九突然出手,左右开弓将按住自己的壮汉举在空中抡了个圈。 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狠狠地摔落在地,痛得当场哀嚎。 小拾傻眼了:我家姑娘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林嬷嬷惊呆了:这贱人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便跟换了个人似的? 就在二人呆愣之际,阳玖九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巴掌将林嬷嬷扇翻在地并滚了一圈,裹了一身草屑。 “我原想放你们一马,但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真是找死!”阳玖九冷冷道。 “阳玖九,你是吃了豹子胆吗?敢动老娘?老娘可是…可是……” 林嬷嬷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想大声喝骂,但又在阳玖九的狠厉视线下渐渐变怂。 这一下,她真的确定,阳玖九变了! 那双闪着凛冽光芒的眸子,哪里还有那个懦弱丑陋的宁王妃半点影子! 一股毛骨悚然的濒死感猛地从背后升起。 但这还没完,只见,阳玖九俯身扯住她的头发,使劲儿往后一拉,对着她的耳朵再放狠话:“我可是宁王妃!我不仅能动你,我还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她向后退了半步,抬手握住胸前的玉佩,眼中瞳孔骤变,从圆形缩小成椭圆形,似猫眼一般,闪着妖异的幽蓝色光芒。 而后,她闭目快速念起了咒语。 “惩治宵小,叫他三步一滚,五步一跌,左眼流泪,右眼流血,三魂惘然,七魄尽乱,急急如律令,赦!” 咒语一出,包括小拾在内的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好似被点穴一般。 而林嬷嬷整个人更是呈现出一种滑稽的姿势,斜眼歪嘴地呆望着阳玖九,身体无法自控。 这 …这是什么妖术? 她目露惊惧。 阳玖九自信冷笑。 有巫仗在,我收拾不了宁渣男,还收拾不了你这个狗仗人势的恶妇? 随即,她飞快以指画符,将双手五指松直、左掌心向下、右掌心向上,两手的小指和食指轻轻互勾,两掌直立,摆成结印,用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双眼扫过林嬷嬷几人,一声大喝。 “去!” 蓦地,以林嬷嬷为首的恶仆浑身一怔,跟着就双眼失焦,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柴房。 “哎呀!” 咚咚—— 他们每走三步,就跌倒打滚,爬起后又走两步,再度摔跤,一路滚爬,看得小拾目瞪口呆。 “啊…我的右眼怎么在流血!” 少顷,林嬷嬷一声惊呼,就见她左眼流泪、右眼流血,怪异又恐怖。 “救命啊…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的眼睛瞎了!” 其余人也陆续出现一行泪、一行血的惨状,吓得疯狂大叫。 “怎么回事?” 带人赶往这里的宁二惊在原地。 看着林嬷嬷他们流着血泪摸爬滚打的诡异画面,宁二等人瞠目结舌。 “这是…中邪了?” 第3章 困境 好不容易将林嬷嬷几人送回“茶香居”后,宁二这才火急火燎地返回宁无患的书房,向其禀明方才发生的事情。 “林嬷嬷他们几个就像被人施了妖法,冲出柴房后就三步一滚,五步一跌,更诡异的是他们还左眼流泪,右眼…右眼流血!把属下几人全都看呆了,愣了好一阵子,才上前把他们带离偏院,又找来大夫诊察。可大夫却看不出个所以然,而他们也在不久后恢复了正常。” “王爷,王妃不会是中邪了吧,属下怎么觉着她跟从前不一样了?” “呵!” 宁无患冷笑一声,在心里腹诽,何止是不一样,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联想到早上阳玖九的种种怪异行为,宁无患手上用力,一笔狼毫竟硬生生折断。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继续关着她,不给她水不给她粮,看她能撑多久!” “什么!” 柴房内,得宁二通传的阳玖九发出了一声尖叫。 “还要关我们十…十日?那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呀?” 阳玖九错愕,并在心里疯狂地咒骂宁无患。 死男人!臭男人!大渣男! 等我灵力恢复,定要吸光你的三 魂,让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王妃,这是王爷命小的为你和小拾姑娘准备的吃食。” 紧接着,宁二派人搬来了一口水缸。 “就这?让我们光喝水?” 阳玖九惊心骇目,随即又在心里用更脏更脏的脏话来怒骂宁无患。 宁二颔了颔首,接着又道:“王爷还嘱咐,让你们节省着喝,以免十日不到,你们把水喝光了,就只能……” 说到此处,他骤然顿住,略显尴尬地舔了舔唇。 “就只能怎样?”阳玖九皱眉追问。 宁二又舔了舔唇,才嗫嚅说道:“就只能喝…喝自个儿的尿了。” “宁无患!!” 阳玖九怒捏双拳,震怒出声,惊起鸟雀纷飞。 宁二捂着耳朵,果断开溜。 砰砰砰—— 片刻后,又响起了大门被钉死的声音,令小拾瞬间丧气。 “姑娘,完了完了!王爷把窗户钉死了,我们还怎么翻窗溜出去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就不信这个小小的柴房能关得住我!” 阳玖九霸气说完,行至水缸前,正准备俯身去掬水洗脸,又在看清水中的倒影后,猛地停住。 “卧艹,这…这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是谁啊!” “姑 娘,这就是你啊!你怎么能说自己是丑八怪呢?”小拾不解道。 砰—— 阳玖九向后一倒,两眼一翻又晕了过了去…… 此时大房所在的莲花轩,得知宁无患加重了对阳玖九的处罚,其长嫂白丽华微挑柳眉,似笑非笑地说:“明知那阳玖九是遭林柔算计,并未失去清白,可王爷还是对她如此严惩,啧啧…这个时候呀,想必她定是渴望着谁能雪中送炭,帮她一把。” 闻言,一旁的侍婢莲儿莞尔附和:“夫人说的是,俗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没错!” 白丽华凤眸微扬,“走!这就去雪中送炭。” ——偏院柴房—— “呃……” 在小拾的猛掐人中下,阳玖九终于悠悠转醒。 第一件事就要凑到水缸前,对着水面猛照。 “姑娘,你别照了,俗话说红颜枯骨,容貌乃身外之物。还有话本子里也说了,长得好看的女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等等,先别说话!” 阳玖九抬起手打断了她,对着水面仔细端详,终于看出些端倪来。 这哪里是雀斑?分明就是毒斑! 阳玖九赶忙给自己号了一次脉,随即发现这 是典型的雀啄脉。 此乃十怪脉之一,脉在筋肉间,连连急数,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主脾气已绝。 而原主的脸上还长满了毒斑,由此可见,中毒已深,且时间久远。 可原主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丞相府千金,谁会对她下毒呢? 那个小绿茶林柔? 可是时间又对不上啊,她才嫁来王府两年左右…… 阳玖九盘腿坐在地上,敛眉深思,最后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所以然来,只能暂且作罢。 真是倒霉催的,不仅穿越到下堂妃的身上,还身中剧毒,简直生不如死! 还有,这次穿越是意外魂穿?还是在濒临死亡之际,身体本能地召唤出了逆天改命术,用掉了她巫阳族族长的九条命之一? 要是后者,那就太不划算了! 阳玖九瘫坐在地,抱头叹气。 “姑娘,你别气馁,只要不往水缸里照镜子,心里便不会难受了。” 小拾见状,连忙安慰。 阳玖九:…… 好一个掩耳盗铃! 她哭笑不得,而后问道:“现下是何时?” “姑娘,你已昏睡了半日,再熬九日半,咱们就能离开柴房了。”小拾说道。 “九日半?” 阳玖九露 出了苦笑,指着那缸水,说道:“就算我们把整缸水喝进肚里,也撑不过五日。” 尤其是我这副将死的身体,别说五日,怕是三日都撑不了。 等等!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玉佩,突然想到,巫杖的空间里有解毒丹药。 可她失去了灵力,没法拿出,而且她在对付过林嬷嬷等人后,巫杖输送的内力也用光了。 先喜后忧,让她更加难受,干脆躺倒在干草堆上,两眼无神地瞥着忙前忙后的小拾。 没有灵力,没有解毒丹药,她现在不就是条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姑娘,你翻个身,我扫扫这里的灰尘。” 阳玖九向右滚了一圈。 “你再翻一下。” 阳玖九向左滚了一圈。 “你再……” 嗖—— 阳玖九腾地蹿起。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被击垮。 没有解毒丹药,我可以自己制作解毒药! 没有灵力,那我就从头修炼! 我就不信了,她堂堂巫阳族族长还斗不过这群古人! 唔…可制作解毒药需要草药作原料…… 吱呀—— 正当阳玖九思考着如何搞到草药时,房门又被推开了,惊得她和小拾同时警惕。 小绿茶的那帮恶仆又回来了? 第4章 寡嫂 两人同时抬头,看着这张妩媚娇艳的脸,阳玖九眉头一皱,终于从记忆里捞出个身影。 白丽华——宁无患的长嫂,亡兄宁无忧的妻子。 被王府众人尊为“白夫人”,在宁无患尚未靠战功封为异姓王时,便已嫁来宁家,又在两年后守寡。 她深得宁无患的信任,掌管着内宅诸事。 比起她这个下堂妃,白丽华才更像是名副其实的王府女主人。 也正因如此,林柔与她总不对付,明里暗里想把王府的管事权从她手里夺过,奈何段位不够,回回吃瘪。 兴许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白丽华对阳玖九还算不错,好几次帮她在林柔那里解围,才没被整得更惨。 “弟妹,你还好吗?” 刚一走进,白丽华就微蹙娥眉,一脸疼惜地打量着阳玖九,“可怜见的,王爷也太狠心了,怎么说 你也是王妃,怎么能把你关在这种地方。” 不知来者何意,阳玖九选择装傻充愣,闭嘴微笑。 虽然在原主的记忆里,并未出现过白丽华的负面事迹,但凭借她看人的经验,总感觉此人表里不一。 还是谨慎为妙! 好在白丽华根本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把带来的食物递给了小拾。 “我给你们带了些吃食,但又怕被人发现,不敢带太多,这几日你们将就着吃吧。” 歉然一句后,她便拉着阳玖九安慰道:“弟妹莫要伤心,现下王爷正在气头上,说不定等他气一消,明个儿就会放你们出去。” “嗯。” 阳玖九乖顺点头,没有多言。 “你也别怪王爷,哪个男子遇到这种事会不生气?” 她轻拍着阳玖九的手,继续劝慰:“王爷没休你,就说明还念及你们的夫妻 情分。” 哈? 听到这句,阳玖九禁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确定不是在瞎说?哪只眼看到我们有夫妻情分了? “况且,你现下妇貌欠佳,还能保有‘王妃’之名,理应对王爷怀感恩之心才是。”白丽华又道。 阳玖九翻了个白眼。 怎滴?我丑就该对宁渣男不休妻感恩戴德? 你怕是女德班上多了吧?大婶! “当然,你现如今这种情况,难免不会惹来他人嫉妒。” 白丽华话锋一转,阳玖九立马猜到,她要说明来意了。 旋即竖起耳朵,并坐直。 “林表妹确实被王爷宠坏了,但却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小女娃心性,总爱闹出点动静,想引起王爷的注意,就跟那邀宠的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 说到此处,白丽华自顾地自笑了起来,但阳玖九明显察觉到,她的 笑容不及眼底,眸光暗含冷意。 她好像很憎恶林柔,为什么? “等到我为她找好合适的夫家,咱们王府便会清净许多咯!” “呵呵。” 阳玖九配合地笑笑,心想,难怪林柔那么讨厌你,明知她想当宁王妃,你竟暗地里盘算着把她嫁出去。 表嫂急着嫁表妹,图什么? 阳玖九默不作声抬起头,开始审视着白丽华那张艳丽却不失温婉的脸。 白丽华突然上门,绝对不是想展现妯娌间的互助互爱。 回想之前种种,可能她想做的无非是借原主的手教训林柔,再坐山观虎斗。 这个寡嫂倒是比那表妹生得一副好皮囊,而且还处于花信年华,再嫁并不难,可她偏偏选择盛年守寡,全心全意帮着小叔子打理家业,怎么想怎么都古怪。 “弟妹,我不敢在此久留,还要把钥 匙及时送还回去,改日我再带些吃食过来看你。” 似乎感受到阳玖九的悄然审度,白丽华拍了拍她的手,便拎着空篮子起身离去,不再久留。 “多谢嫂嫂!” “恭送白夫人!” 阳玖九随即带着小拾向她叩谢送别。 “咦?” 蓦地感受到一股光线射进,阳玖九定睛一瞧,发现白丽华居然没有把门锁上,还故意留了个缝。 她为何要这么做? 让我逃走? 可她为什么会这么好心? 秉着无恩不受禄的原则,看着近在眼前的逃跑机会,阳玖九迟疑了。 “姑娘,白夫人忘了锁门!” 就在这时,小拾也发现了这个逃跑的机会,兴奋地叫了出来。 “去把门关上!” 电光火石间,阳玖九做了这个决定。 宁王府人心难测,送上门的好意背后可能暗藏险恶! 第5章 对峙 此时的“无恙阁”书房。 宁二来报:“王爷,方才白夫人悄悄去了后院,还给王妃送了些吃食,但在离去之时,似乎忘了锁门。” 闻言,宁无患批阅文书的手一滞,声音冷冽:“那她是何反应?” 宁二知道,这个“她”肯定是指的阳玖九。 当即便回:“王妃接了东西,便把房门紧闭,看样子是准备在柴房待够十日。” 哼! 她会这么听话? 经过这一整日发生的事情,宁无患断定阳玖九不简单,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要么是痴儿开智,要么就是装的! 他倒要看看这阳玖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咔嚓”一声,又一支上等狼毫断成两截。 宁无患周身的气温骤降,整个人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吓得宁二瑟瑟发抖…… 嗯? 三更时分,睡梦中的阳玖九蓦地闻到了一股疑似曼陀罗的香味,当即便睁开双眼,愕然看见,一个黑影正俯身向自己袭来。 谁? 未待反应,她就被那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动弹。 宁渣男! 迷魂的香气很快散去,阳玖九的视线也渐渐清晰,她很快发现,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身夜行服的宁无 患。 “呃!” 她立马反抗,却被宁无患掐得更紧,呼吸随之受阻,只能大张着嘴努力吸气。 居然掐我脖子! 死渣男! 感受到她眼中的怒火,宁无患得意扬唇,又加重了两分力道,掐得阳玖九直翻白眼,已然失去搏命的力气。 这就不行了? 宁无患见状,随即松了手,改揪她的衣襟,把她拎了起来。 “说!你到底是何人?” “哈呼…哈呼……” 脖子一得松,阳玖九赶忙大口呼吸,并在心里腹诽:看来宁渣男怀疑上我的真实身份了,怪我今日太过鲁莽,不该直接施咒来教训林嬷嬷他们,而应藏拙才是! 待气息平稳后,阳玖九才直视着他,冷笑反问:“呵!我能是谁?不就是被你刚娶过门便弃之不顾的下堂妃吗?” “是你舔着脸向皇上求来的赐婚,并非本王自愿娶你!”宁无患厉声纠正。 “我后悔了,咱们和离吧。”阳玖九认真说道。 她可不是原主那个恋爱脑,一心贪图渣男的美色,只要宁无患现下点头同意和离,她立马收拾包袱走人,不带走宁王府一缕空气。 “想与本王和离?” 然而,听闻此话的宁 无患没有表现出欣喜,反倒是微虚起双眸,目光犀利地将她来回打量。 面对他的鹰眼审视,阳玖九忽感压力,瞳孔也不受控地慢慢缩小,宛如一只受惊的猫。 看着她缩成椭圆的瞳孔,宁无患骤然惊愕,随即将她的衣襟捏得更紧,再度质问:“你究竟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阳玖九!”阳玖九坦然回答。 又将阳玖九的表情端详片刻后,宁无患陡然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脸上透着邪气。 “怎么?不爱本王了?” 问话间,他低头贴着阳玖九的耳朵,呢喃细语:“还是独守空房太久,想跟本王玩一出欲擒故纵的把戏?” 感受着他吹拂在自己耳边的热气,阳玖九的心跳猛然加速,但脑子还是清醒。 “对!我变心了,以前是我瞎,但现在不瞎了。” “是吗?” 宁无患退离她的耳朵,紧盯着她的双眼,发现它们已然变回了原状。 难道方才是我眼花了? “那你想不想继续瞎?” 宁无患突然伸出手指,直戳阳玖九的双眼,吓得她连忙闭眼,而宁无患的指尖也已触及眼皮,透着凉意。 咚咚咚—— 阳玖九的心跳 更快了,呼吸也变得粗重。 “如果不想真的眼瞎,就老实交代,你从哪里学来的妖术?” 宁无患冰冷的声音随即响起,比他凉凉的指尖更加凌冽。 “我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阳玖九努力让自己冷静。 “听不懂?” 宁无患挑眉,用指尖扫过她的眼皮,凉意随之浸入她的身体,让她禁不住打了个摆子。 “若非妖法,林嬷嬷几人怎会眼睛流血、行为怪异?”宁无患直言问道,不想再与阳玖九过多纠缠。 因为他憎恶她,多看她一眼都觉得作呕! “林嬷嬷他们想打死我和小拾,我为了保命,就出手点了他们的晴明穴,可能下手太重,也可能是我点歪了,才会让他们出现眼睛流血,又失心疯的行为。”阳玖九忙道。 “晴明穴?三十六处死穴之一?”宁无患蹙眉问。 “对对!” 阳玖九紧闭着眼睛猛点头,然后解释:“其为手足太阳、足阳明、阳跷、阴跷五脉之会,被点中后会头昏眼花倒地。我原想让他们晕倒,才好拉着小拾逃出去,可因为太过慌张,再加上他们人又多,我一时乱了手脚,才会出错。” “你又是如何知晓 晴明穴的?”宁无患目光深邃地追问道。 阳玖九继续撒谎:“独守空房这两年,我其实一直在日思夜想着王爷,致使我日渐消瘦,身体羸弱,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让身体变好,我便自学了一些岐黄之术。” “你?自学医术?” 宁无患突觉好笑,“想当初,你连看《女德》都要打瞌睡,现如今,居然告诉本王你自学了医术?” 听到他充满讥笑的话,阳玖九腾地睁眼,回以冷怼。 “呵!《女德》那种破书是你们男子写来规范女子言行的,就像一把枷锁,囚禁着女人的身心自由,但凡正常点的女人,看了不仅要打瞌睡,还想骂人。” 闻言,宁无患皱起了眉头,沉声警告:“阳玖九,你休得在本王面前信口雌黄,否则,本王明日便把你丢进水牢,让你在里面自生自灭!” “我没有胡说!” 阳玖九挺起胸膛,伸手握住宁无患揪着自己衣襟的手腕,为他把脉。 被她突然一摸,宁无患一个激灵,正要甩开她的手,却听到她说:“王爷,你有很深的内腑之疾,如若不尽早治愈,恐怕在不久的将来,便会卧病在床,最后被病魔折磨致死!” 第6章 隐疾 “呵!依本王看,有内腑之疾的人恐怕是你。” 宁无患愣了片刻,随即嗤笑,同时甩开了她的手,让她重重地跌回到草垛上。 “咳咳咳……” 这一摔,让阳玖九的肺部再度受到刺激,咳嗽不停。 “王爷…王爷心不好,肺气弱,肾不强。” 但她还是强忍住浑身不适,道出了宁无患的隐疾。 “心不好?肾不强?” 闻言,宁无患微虚双眸,目光渐冷。 他的肺确实不太好,只因年少从军时,曾受过严重的寒疾,又没得到及时医治,让他落下病根。 可他的心和肾却从未出过状况,尤其是这肾,绝对强于大多数盛年男子。 所以,他怀疑阳玖九 又在张口胡说。 “本王腰好肾好,心脏坚如磐石,你哪只眼睛看出本王的肾不强、心不好?” 面对宁无患骤生的怒意,阳玖九不假辞色地解释:“肾乃作强之官,开窍在耳,虽然看不出王爷是否患有耳疾,但通过我方才为王爷把脉,猜测王爷应该时有耳鸣,兴许是在战场上遗留的症疾;而心乃君主之官,开窍在舌,同样通过把脉,我推测出王爷曾有过舌痛的症状,说明心脏被消耗过重,可你并未重视,更无太医为你诊治。” 耳鸣…舌痛…… 这两点,阳玖九都没有说错。 “单凭把脉,你就能看出本王有耳鸣与舌痛的毛病?” 宁无患直视着她的双眼, 半信半疑。 当然不是! 阳玖九在心里回答。 就刚刚摸那一下,还没探出宁无患是什么脉象,又怎能推测出他的隐疾? 她不是摸出来的,而是看出来的,通过她的异瞳,看到了宁无患三魂的颜色。 虽然阳玖九现下的异瞳功能很弱,但区分三魂的颜色还是不成问题。 三魂又称人神,分阳神、阴神以及元神,它们有着不同的颜色,只有天生阴阳眼的人,或者拥有异瞳的巫阳族才能看见。 阳神从粉色到金黄色,越金越好;阴神从淡绿色到天蓝色,越蓝越好;元神从淡白色到银色,越银越好。 而宁无患的阳神是黄色趋近于红,说阳神只占三成波源, 属于阳神较弱的体质,必然内腑疾多,而肝开窍在眼、脾开窍在唇,单看他的眼、唇,并无问题。 所以,阳玖九才会大胆推测,宁无患除了肝脾两器稍微健康外,其他三器均有重疾。 “是!把脉、点穴算是我的强项。” 阳玖九泰然自若地与他对视,继续瞎编。 宁无患没再追问,而是紧盯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语。 对上他深邃无光的眼眸,阳玖九委实猜不到他的心思,只能与他大眼瞪小眼。 一场心理博弈随之展开…… 最终,是宁无患先移开了眼。 嘿! 论瞎掰,你这古人怎么敌得过她这个巫阳族族长! 阳玖九在心里窃喜。 但面儿上 还是佯装淡定。 “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话后,宁无患便拂袖离去。 “呼……” 阳玖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又在看到被曼陀罗迷香弄晕的小拾后,复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个宁王府前有虎后有狼,还有一个轻而易举就能杀人于无形的宁渣男,太不安全了!” “可他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何在我提到和离时,又是那副反应?” “还有这具身体怎会中毒已深?是谁对原主下了毒?还不是一下子就能让其毙命的毒,而是折磨身心的慢性毒。” 一连串问题陡然突袭,让阳玖九如坠五里雾中,感觉这穿越之旅如履薄冰…… 第7章 炼毒 翌日清晨。 初升的曙光透过窗户射进,刺痛了阳玖九的双眼。 “石头,把窗帘拉上……” 她翻了个身,呼唤着自己上辈子的灵宠,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只好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对哦,她穿越了。 不再是呼风唤雨的巫阳族族长,而是手无缚鸡之力,还身中剧毒的下堂王妃! 砰—— 意识到残酷现实后,阳玖九生无可恋地躺回到草垛上,仰头叹气。 “姑娘你醒啦?快来吃点东西。” 听到动静,小拾赶紧从白丽华昨日送来的吃食里面挑出一块桂花糕递给她。 阳玖九宛如行尸走肉,张着嘴咬下一口桂花糕,木讷地咀嚼着。 “唔?” 突然,她睁大了眼睛,借由从窗户射进的阳光望向了柴房的一个阴暗角落。 “那是……” 她手足并用地爬了过去,仔细打量着那几株长在角落里的植物,慢慢咧开了嘴角。 “果然天不亡我!” “姑娘,你怎么了?” 小拾疑惑地 爬了过去,也发现了那几株植物。 “这是何物?死掉的虫子吗?”她眨了眨眼。 “不是虫子,而乃大虫草。” 阳玖九摘下一株,对她说:“这可是我的救命宝贝,蝉花!” 蝉花不是植物,而是一种虫生真菌,它是蝉的幼虫在蝉羽化前被虫草菌感染、寄生,吸收虫体的营养转化成的一种菌丝,因形似花朵,故而称为蝉花。 蝉花可抗肿瘤,可调节神经,同时还有一定的毒副作用。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这可以制药的好东西! 以蝉花炼毒,以毒攻毒,一定能缓解这具身体积攒了多年的毒素! 越想越激动,阳玖九小心摘下三株蝉花后,连忙把它们泡在水碗里,待冷水将虫体泡软,再去除外衣及虫体上的硬壳,保留虫体及菌丝体,并洗净。 最后就是生火熬煮。 “呼……” 做完这一切后,阳玖九才扎扎实实地吁出一口气。 等待期间,她蓦地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原主身中剧毒,为何小 拾却毫无中毒迹象? 二人可一直是同寝同食的,不管是在丞相府还是宁王府。 想到此,她转身握住了小拾的手腕,为她把脉。 “怎么了?姑娘。” 小拾歪着头,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你……” 阳玖九又将她上下打量。 奇怪,这丫头的脉搏很正常,虽不是强脉,但肯定不是雀啄脉。 阳玖九不动声色,待蝉花的毒性被煮出来后,便倒出一小碗汤汁进另一个碗里,然后递给了小拾。 “你尝尝看。” “好的,姑娘。” 小拾没有多问,直接抱着碗一口闷。 “唔…像菌汤。” 她砸吧着嘴,又说:“有点苦。” 阳玖九傻眼了,又给她倒来一碗毒汤,再让她试试。 同样的,小拾喝完后毫无异常反应。 阳玖九又抓过她的手腕探了一下,发现其脉搏平稳,且跳动有力。 我的天!这丫头难道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望着小拾自顾舔碗的馋样,阳玖九笑得合不拢嘴。 我 这是捡到了一个活宝呀! 像小拾这种百毒不侵的身体可谓百年不遇! 不过,这具身体是如何对抗毒物的,她还需细细研究…… “姑娘,你煮这个干嘛,?”小拾突然问道。 阳玖九收起心思,说道:“用来做解毒丸。” “啊?” 小拾一惊,“解毒?解什么毒,姑娘你中毒了?” 阳玖九指着自己脸上的毒斑,对她说:“看到没有,这叫毒斑,中毒过深,就会在皮肤上出现黑色沉淀。” “原来是毒斑!我还以为是麻子……”小拾恍然大悟。 阳玖九顺势问:“你还记得我是何时长出这些毒斑来的吗?嫁进王府前,还是嫁进王府后?” 这段经历在原主的记忆里比较模糊,所以阳玖九不太确定。 “唔……” 小拾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而后说道:“姑娘脸上的麻子是嫁进王府前就有的,但并不明显,数量也很少,可在嫁进王府后,就越来越多了。” “嫁进王府前就中毒了…而嫁进王 府后中毒的现象越来越重……” 阳玖九仔细咀嚼着小拾这话,随即猜测,从丞相府到宁王府一直有人在给原主下毒,只是来到宁王府后,加重了下毒量。 由此可见,那人一直跟随原主从丞相府到宁王府。 “小拾,你觉得会是谁一直在给我下毒?”她旋即问小拾。 小拾却皱眉摇头,毫无思绪。 阳玖九见状,低头凝思起来,小拾也随之沉默。 而房中的食物香气却在肆意蔓延,很快从门缝和窗缝飘了出去。 “喵~(好香啊!)” 忽然,一个烟嗓音在窗外响起,阳玖九抬眸望去,就见一只肥硕的橘猫正扒着窗户,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往里瞄。 方才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阳玖九眼前一亮。 我能听懂它说话! 灵气没了,但是懂兽语的能力好像回来了! 她掏了掏耳朵,冲着那只大橘扬了扬手中的碗,“想吃吗?” “喵~(想!)” 大橘耳朵一动,咧着三瓣嘴发出了欢叫。 第8章 兽语 “姑娘,你在跟谁说话呀?” 小拾好奇转头,也看到了那只大橘,“咦?这不是那只总在王府偷鸡摸狗的大肥猫吗?” “喵喵喵喵~(你丫才偷鸡摸狗!你猫爷爷我不过是因生存所迫,顺手牵羊一些你们吃剩的东西。)” 听到小拾这话,大橘分外不满,立马施展喵喵拳进行反驳。 “噗!你还知道‘顺手牵羊’?” 阳玖九啼笑皆非。 大橘则翻了个白眼儿,“喵喵喵!(我可是上过学堂的正经猫!)” “姑娘,你干嘛自言自语?” 小拾听见大橘在喵喵叫,而阳玖九则对着大橘的方向说说笑笑,遂一脸迷惑。 姑娘怎么在和一只猫说话? 阳玖九笑而不语,指着大橘,对小拾说:“给它吃个馒头吧。” 小拾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我们自己都没多少吃食,怎么还给一只猫呀,再说你瞧它肥肥胖胖的,哪里像饿肚子的样子。” “喵!(你才胖,本喵这是圆滚滚!)”大橘生气喊道。 阳玖九再度失笑,又对小拾说:“咱们身处困境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跟一只好吃懒做的猫做朋友?” 小拾皱眉,旋即摇头,“我才不要!” “听到了吧?谁叫你好吃懒做?我家小拾不肯给你,我也没办法。” 阳玖九扭头对大橘遗憾耸肩,跟着就抱着蒸馒头吃得“吧唧吧唧”,看得大橘直流口水。 “喵喵~(我承认我好吃懒做,可不代表我就不值得交往啊!你看你俩现在被关着,我可以帮你们去外面打听消息,跑跑腿什么的。)” 大橘软软地喵喵叫,还不忘摇头晃脑,摆出呆萌杀手锏。 “打听消息?跑腿?” 阳玖九似乎想到了什么。 原主虽是下堂王妃,但亦是阳丞相的嫡女,而她被宁无患薄待的事好像外人并不知晓,尤其是丞相府,还以为她婚后幸福,嫁了个金龟婿。 以前原主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更为了自己的面子和虚荣心,都将这些忍了下来。 如今她魂穿过来了,还忍个屁啊! 送上门的便宜靠山,干嘛不用! 现在就写信给原主的丞相爹,让他救 自己于水火之中! 说干就干。 阳玖九立马对大橘说:“想吃馒头,就去帮我搞来纸笔墨砚。” 大橘滴溜儿着眼珠子想了想,而后撇着三瓣嘴说:“喵~~(这几样东西可不好搞呀,一个馒头太少了。)” “外加一个馍馍。”阳玖九又道。 “不能再多了!我这还饿着肚子呢,你帮我这个忙,等我出去后,给你送一麻袋的小鱼干。” 小鱼干? 大橘吸溜了一下口水,“喵!(成交!)” 它跟着就跳下了窗户,只留下一连串烟嗓音:“喵喵喵~(馒头给我留着,要热的,还有,我叫大王)。” “大王?宁无患知道自己的府里还有个官衔比他更大的主吗?”阳玖九好笑。 “姑娘,你方才是在跟那只大肥猫说话吗?” 等到自称大王的大橘消失在窗外后,小拾这才不可思议地看向阳玖九。 阳玖九本想说听不懂,但是想到日后要与小拾朝夕相处,她会兽语的事迟早要暴露,倒不如自己主动交代。 她坦然点头,“对呀!我听得懂兽语 。” “啊?你何时能听懂的?”小拾讶然。 阳玖九扯谎道:“就昨日,我从昏迷中醒来后,突然就学会了兽语,以及咒语。” “咒语?” 小拾瞪大双眼,似乎明白过来了,“难怪林嬷嬷他们就像中邪一般,原来是姑娘用了咒语。” “可为何姑娘晕厥醒来后就会…法术了呢?”她随后不解。 阳玖九没有回答,而是揽过她的肩膀问:“你觉着你家姑娘我为人如何?” “我家姑娘善良又美丽。”小拾骄傲地说。 面对小拾睁眼瞎夸的娇憨模样,阳玖九哑然失笑的同时,也由衷感动。 她将小拾搂得愈紧,然后自卖自夸:“所以你家姑娘我得上天眷顾,获得了一些法术,不过,你要替我保密,因为这是天机,切不可向旁人泄露。” “嗯嗯!” 小拾捂着嘴猛点头。 “不过,姑娘让大胖橘去拿纸墨笔砚干嘛呀?要给谁写信吗?”她又好奇问道。 阳玖九点头,正色说:“写信给我爹,让他派人来接我们回去,我要和宁无患和离!” “姑娘你终于开窍了!” 小拾大喜过望,当场洒泪…… 待大王搞来纸墨笔砚后,阳玖九便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封家书,让大王帮她送去东厨,交给一个叫蛮子的打杂仆役。 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蛮子暗恋小拾,但小拾却当局者迷,所以,思来想去,唯有把家书交给蛮子,再让小拾单独写张字条给他,拜托他把家书送去丞相府。 “‘此恩此情,小拾永记’,最后附上这一句。” 阳玖九把沾了墨水的毛笔递给了小拾。 “此恩此情?” 小拾蹙了蹙眉。 阳玖九苦口婆心地说:“要是这封家书能帮我们回到丞相府,怎么不算大恩大情?” “对对!只要能离开宁王府,我定要向蛮子当面跪谢。” 小拾郑重点头,接过毛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一句。 叼好书信后,大王背负着全村的希望,一个跳跃,就蹿上了房顶,直奔东厨。 “姑娘,这猫真的能帮我们把信送到吗?”小拾踮着脚探头打望。 阳玖九也不太有把握,“就看它靠不靠谱了。” 第9章 家书 ——东厨—— “给丞相府的家书?” 蛮子打开门就看到了那封家书,而大王见他将家书捡起后,便放心回去复命。 却不想,前脚刚走,一个高大的人影就窜了出来,从蛮子的手中夺过了那封书信…… ——无恙阁—— “禀王爷,薛八截获了一封王妃的家书。” 宁二带着暗卫薛八走进宁无患的书房,将薛八从蛮子手中截获的书信呈给了宁无患。 “家书?” 宁无患蹙眉接过,展信一看,随即从信中得知,阳玖九想回娘家了,并请求阳丞相派人来接她。 除此外,他还看出,尽管阳玖九在信中的言辞较为委婉,但还是难掩对自己的控诉。 “王爷虽好,但不解风情,只懂带兵打仗…他是华元国的战神,百姓的英雄,却不是女儿心中的解语草。” “解语草?好个解语草!” “唰唰”几下,宁无患便将这封书信撕得粉碎,直接断送了阳玖九想逃回娘家的美梦。 “薛八!” 看着满地碎纸,宁无患的眼神变得犀利。 “是何人给阳玖九送去的纸笔墨砚,又是何人帮她把书信送出去的?” 薛八拱手垂首:“ 回王爷,是一只猫。” “哈?” 一旁的宁二失惊打怪,“猫?是你眼花了,还是猫成精了?” 宁无患同样错愕,但他不露声色,双手背背,静待薛八说下去。 薛八正色强调:“属下没有撒谎,属下也没有眼花,给王妃跑腿的正是上回跑来偷看王爷沐浴的那只大橘猫。” 闻言,宁无患抽了抽面皮,他自然记得那只大橘猫。 肥而猥琐,但身姿却很灵活,总在王府乱窜,侍卫和暗卫一次都没有逮到过它。 呵!果然蛇鼠一窝。 “那只猫为何会听阳玖九的话?”他问薛八。 薛八苦着脸说:“这…属下真不晓得,是那只猫先靠近柴房的,一直冲里面喵喵叫,而王妃就像是听得懂猫叫一般,跟它聊了起来。不久后,那只猫就跑了,等它再回来时,嘴里就叼着笔墨纸砚了,具体是从哪里偷来的,属下尚不清楚。” “而后,它从门缝里把这些东西交给了王妃,而王妃也从门缝里递给它一个馒头和一个馍馍,似乎是在做交换。” “待一炷香过后,王妃又从门缝里把那封家书递给了肥猫,它就叼着书信直奔蛮子那里了,似乎是 王妃交代它去找蛮子的。” “属下随后一路跟着它,见它把书信搁在蛮子的房门外,又等到蛮子发现书信后,就返回柴房了,而属下则从蛮子那里截获了书信。” 听完后,宁二再露惊讶:“这是猫成精了啊!” 宁无患却冷冷地说:“也许是人有古怪!” 旋即,他对薛八下令:“再派一人与你一同监视偏院,每日需向本王汇报一次阳玖九的情况。” “阿嚏!” 正翘首望着窗户,等待大王归来的阳玖九,猛地打了个大喷嚏,跟着便觉寒意四起。 她搓了搓双臂,挪着屁股紧贴着小拾,“大王怎么还不回来?它不会找不到蛮子吧?” “呃……” 正在用干草编制床垫的小拾停下动作,不知该怎么回答。 因为让一只猫去送信,她本就觉得荒唐。 见阳玖九面露急色,小拾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姑娘,方才你说,我是百毒不侵的身体,这是何意?” “就是毒药毒不了你,至少口服毒药对你不起任何作用。”阳玖九说道。 随后,她转头问小拾:“你自小就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旁人不同吗?” 小拾摇头, 随即又点头,只是口吻不太确定:“好像…好像我从没闹过肚子,但我却比旁人容易饿肚皮。” “唔…这么看来,你要么是消化系统能把毒素消化殆尽,要么就是胃酸超强,能够破坏细菌细胞壁,让病毒死掉。” 阳玖九捋着自己的下巴,想到了一种对细菌和病毒自带抗体的动物——鬣狗。 “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阳玖九的喃喃自语让小拾云里雾里。 什么消化系统?什么胃酸? 阳玖九咧嘴一笑,拍着她的肩膀说:“总之你记住,任何毒药对你没用就是了。” “至于容易腹饥的问题,待我们回到丞相府后,我帮你制一种能降低食欲药剂,便不会总感觉肚皮饿了。” “不过,只有口服毒药对你没用,其他像吸入、擦拭等下毒方式,还是能让你中毒,所以,日后你定要慎之又慎。”阳玖九又叮嘱了一句。 就比如宁无患昨晚吹进来的曼陀罗毒气! 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小拾蹙眉不解:“为何有人会对我下毒呢?” 阳玖九捏着她的肩膀,表情严肃地说:“你我形影不离,既然有人在暗地里一直对我下毒 ,你就恐难避免,一旦对方换一种下毒方式,譬如我刚刚提到的吸入或擦拭,你也就…所以,务必警惕!” “明白了!” 小拾郑重点头,挽着阳玖九说:“等到蛮子把信送回丞相府,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魔窟了。” “喵!” 其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声烟嗓猫叫,二人同时露出了欣喜之色。 “大王回来了!” 阳玖九率先扑向门口,“怎么才回来?信送到蛮子手里了吗?” 大王喘着粗气说:“送到了,我亲眼见他捡起信后才离开的,但我发现有人跟踪我,所以我绕着后院跑了一圈,才把尾巴甩掉……” 说着,它回头朝身后望了一眼,“嗯,确实甩掉了。” “我说大婶儿,你没发现有人在监视你们吗?” “你叫我大婶儿?信不信我把你毒哑?”阳玖九虚着眸子威胁道。 大王撇撇三瓣嘴,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大姐。” 阳玖九眉头一囧,总感觉像是被一个猥琐大叔在喊“大姐”,当即垮下脸吼道:“我有名有姓,直接叫我‘阳玖九’!” “可你不是阳玖九,你那人皮里面已经换了魂儿。”大王幽幽道。 第10章 猫眼 听闻此话,阳玖九眸光变得犀利。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小拾,小声问大王:“你看得见我的魂魄?” “害!我可是猫,猫眼能通灵啊。” 大王说得不以为意,跟着又压低嗓音:“所以我能看见,你这人皮里面住的早已不是原主,而是猫魂,你是一只猫,但又并非普通的猫。” “猫魂?” 阳玖九蹙眉,“说清楚些。” 他们巫阳族生来就有异瞳,能看到人的三魂六魄,但,她还是头回听说,自己的魂体是只猫。 “大姐,我饿了。” 却不料,大王又开始讲条件。 阳玖九好气又好笑,怎么就碰到一只痞里痞气的猫了。 “把爪子伸进来,我给你递块桂花糕。”她随后说道。 “嘿嘿!” 大王贼贼一笑,随即便把肥爪子从门缝伸了进去,“是那位白夫人拿来的桂花糕吧,在咱们王府呀,就属她那里的点心最多…哎哟!不是给我桂花糕吗?你抓我爪子干嘛?” 它用力往外挣了挣, 却被阳玖九抓得更紧。 紧跟着,就响起了阳玖九阴恻恻的声音:“桂花糕没有,但我和小拾想吃猫爪汤了。” 说完,就作势要扯断它的猫爪,痛得它“喵喵”直叫。 “我错了!我错了!大姐,不不,九爷,我说…我说…你快松开我!我这爪子不好吃,看着肥,其实全是毛,而且猫肉是酸的,真的不好吃。”大王连忙哀求。 阳玖九冷笑着说:“我和小拾连毒汤都敢喝,难道还喝不惯酸猫肉汤?” “九爷啊,咱俩可是亲戚,使不得呀!”大王都要哭了。 阳玖九嗔道:“谁跟你是亲戚?你是猫,我是人。” 大王急忙说:“你只是披着人皮而已,你的魂体明明是只猫的影子,还是只九尾猫,一看来头就不小,所以我才接近你,想看看你是不是猫仙,可以罩着我。” “九尾猫?”阳玖九不太信。 巫阳族属于上古六巫之一,但六巫都是人类,并非兽类或其他生命体。 “真的!我不骗你, 骗你是小狗。”大王郑重保证。 “对了对了!” 大王又想到什么,旋即说道:“你家男人的三魂也有些不对劲。” “他的阳神很弱,这我知道。”阳玖九接话。 大王却说:“弱呢,也不算弱。” “怎么说?” 问话间,阳玖九稍然松开了大王的爪子,并捏了捏中间的肉球。 哇塞!手感真好。 大王没有注意到,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他的阳神看似是比正常人弱,尤其与同龄男子相比,但他的魂体却不是人,而是一条龙。” “什么?” 阳玖九一惊,下手就有点重,捏得大王再度尖叫。 “九爷,你现在又想吃我的掌球了?” “咳!我给你揉揉。” 阳玖九赶紧给它揉了揉掌球,舒服得大王“喵喵喵”。 “你看清楚了?他的魂体是条龙?”阳玖九追问。 “嗯哼!” 大王舒舒服服地点了点头,又将另一只猫爪从门缝伸了进来,“这只也揉揉,用同样的力道。” 它显然忘了,阳玖九刚刚才威胁要剁掉它的猫爪煮汤。 阳玖九忍俊不禁,示意身旁的小拾来给它按摩掌球。 “脏兮兮的爪子。” 小拾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不甘不愿地坐下来握住大王的另一只爪子,给它按揉掌球。 “咦?好软好弹!” 只捏了一下,她就真“香”了。 “呵!这小丫头片子,嘴上嫌弃,双手不要太诚实。”大王讥笑道。 “好了好了,别岔开话题。”阳玖九笑着催促。 大王舒舒服服地整个趴地后,才回忆道:“那夜,我误闯了他的浴室,原想立马开溜,毕竟他一大男人,没啥可瞧的,然而就在我转身之际,忽然看见一条龙影出现在他身后,就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然后呢?”阳玖九接着问。 “然后我就被他发现了,我俩隔空相视,我差点儿当场去世。你家男人那双眼睛哟,就像两根冰锥似的,盯得我浑身炸毛,我不赶紧开溜,还等着他抓住我剥皮拆骨吗 ?”大王心有余悸地说道。 阳玖九敛色问:“你确定没看错?是龙不是虫?” “哎哟!九爷,你不相信我的猫品,还不相信我的猫眼吗?就是一条龙。所以我才说,你家男人的三魂不对劲。”大王说道。 龙?难道宁无患是真龙转世?可他明明是靠战功封爵的异姓王啊,与皇室阴氏一脉毫无关系。 阳玖九敛下眸子,思索起来。 不过,他们宁氏一族乃悬壶世家,且一直为朝廷供职,宁无患的亡兄宁无忧生前便是太医令,唯有宁无患弃医从军。 难不成…他有谋反当天子之心? “九爷呀,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王再度开口,打断了阳玖九的思绪。 她不耐说道:“有屁快放!” 大王的声音骤然变得有些沉重:“你家男人虽是龙魂,但阳神却很弱,所以…你极有可能成为寡妇。” 听到最后俩字,阳玖九展齿一笑,“谢你吉言啊!” 大王:…… 这位大姐还盼着自己守寡? 第11章 煮草 “阳玖九今日在做什么?” 刚从军营里返回的宁无患,还没来得及脱掉军服,便向等候已久的薛八询问。 薛八拱手说:“与前两日无异,还是在煮草。” “也是那只大肥猫帮她找来的草?”宁无患又问。 薛八颔首:“正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宁无患愈发觉得,阳玖九行为古怪,便对薛八吩咐:“把那只猫给她找来的草偷几根过来。” “偷草?” 薛八囧眉讶然。 “怎么?办不到?” 宁无患挑眉斜睨着他,眸光凛冽,让周遭骤生凉意。 “是!” 薛八赶忙拱手领命,不敢再多言半句。 “王爷,不好了!” 就在薛八前脚刚离开之际,宁二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对宁无患凝眉道:“钰儿小公子出事了!” 宁无患一怔,将才解开的披风往地上一扔,就冲了出去,直奔“莲花轩”。 “王爷!” 一见到宁无患,白丽华就扑了上去,哭哭啼啼地说:“钰儿…钰儿快不行了!” “到底怎么回事?” 宁无患一边问,一边走到宁钰的床前,伸手探他的呼吸。 呼吸微弱,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白丽华哽咽道:“听下人说,钰儿今日先是去了一趟偏院玩耍……” “偏院?”宁无患眸光一凛。 又是阳玖九! 白丽华颔了颔首,继续道:“下人说钰儿是追着一只大肥猫去的偏院,似乎还和弟妹隔着窗户聊了会儿天 。本来好端端的,可等他被寻来的柔儿表妹……” 说到此处,她瞟了一眼宁无患,才接着道:“柔儿表妹带着他回到了‘茶香居’,吃了一块林嬷嬷拿来的枣糕,然后…然后…哇啊…王爷,怎么办呀?” “柔儿……” 宁无患皱起了眉头,随即命宁二去宫里把太医令请回府…… ——偏院—— “喵!” 与此同时,大王正叼着一撮草来到柴房外,把草往门缝一推,便冲着里面叫唤了一声,依旧还是那副烟嗓音。 “这回总算不再是荆芥了?” 看着从门缝推进来的小麦苗、燕麦苗,阳玖九笑了笑,又问:“这两样东西在王府里面不好找吧?” “可不是嘛!我是在附近的田里找到的。”大王说道。 阳玖九了然颔首,“难怪你去了这么久。” “可累死本喵了!” 大王顺势往地上一趴,就把两只爪子伸了进来求按摩。 阳玖九与小拾相视一笑,随即找来吃剩下的半块桂花糕放在它其中一只爪子上,“奖励你的,虽然小麦苗、燕麦苗也算猫草,但用处又不一样了。” “这麦苗榨汁喝可以防便秘,清除血液中的毒素,增强肝脏功能,预防缺铁,治疗贫血症,增强免疫力,延缓衰老,平衡人体的酸碱,降低癌细胞,还可以有效地控制体重。” “到时我也给你弄一碗,喝了让你身体好。” “嘿嘿!谢谢九爷。” 大王三瓣嘴一咧,笑呵呵 地把桂花糕塞进嘴里,吃得“吧唧吧唧”, 还不忘问道:“那燕麦苗呢?榨汁喝有啥用?” “作用可多了,但最有用的就是这燕麦苗中的叶绿素能解毒,我现在最需要能解毒的草药。”阳玖九笑着说道。 大王舔了舔胡须上的残渣,对阳玖九说:“那九爷也给我备一点儿,我担心哪天不小心吃了有毒的东西,会赴宁钰那孩子的后尘,突然就嗝儿屁了。” “你说什么?宁钰被毒死了?”阳玖九猛然惊愕。 他早上那会儿过来逗猫的时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听到这话,小拾也停下了给大王按揉掌球的动作,一脸忧惧地望着阳玖九。 宁钰是宁无患的侄子,其亡兄和白丽华的独子,深得宁无患的宠爱,伺候他的仆从比林柔身旁的下人的还多,怎么会被人毒死?谁的胆子这么大? 阳玖九想不明白。 大王说:“我回来的时候,路过‘莲花轩’,看到一众下人跪在门外哭哭啼啼,其中还包括上回被你整的林嬷嬷,好像还挨了打,脸上好大一个巴掌印呢!我出于好奇,就停下来看了会儿热闹,这才听下人们议论,说你那个短命的侄子快不行了,好像是去‘茶香居’玩的时候,吃了一块林嬷嬷递来的枣糕,就突然倒地晕厥了,这不是中毒又是啥?” “枣糕?是有人在枣糕里面下了毒?”阳玖九皱眉问道。 怎么这宁王府总跟“毒”扯不开关系? “这我就不 清楚了,我原想多听一会子,结果看到你家男人气势汹汹地走来了,吓得我不敢久留。”大王说道。 “你也晓得,我偷看你家男人洗澡那件事,已经跟他结下梁子了,府里的侍卫和下人一提到我,就是那只偷窥王爷沐浴的色猫,我躲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往他面前送?” “不过呢,宁钰那孩子有今日的遭遇,我并不意外。”它跟着又口吻老练地说道。 “怎么了?那孩子的三魂也有问题?”阳玖九疑惑。 “大问题!他没有阳神。”大王沉声说道。 “没有阳神?” 阳玖九瞪大双眼。 如果宁钰没有阳神,这就意味着,他活不过12岁! 即便他现在无病无恙,还是会在12岁那年遭遇大黑星运年,没有病死,也会意外身亡。 这就是典型的早夭命格! 宁无患阳神不足,宁钰又先天缺失阳神,而宁无忧则是盛年病逝,这难道是他们宁氏一族无法摆脱的厄运? 唔…这么看来,我确有当寡妇的命。 想着想着,阳玖九的嘴角止不住上扬,看得一旁的小拾忍不住开口。 “姑娘?谁没有阳神啊?是钰儿小公子吗?他真的被毒死了吗?” 那日在大王离去后,小拾便向阳玖九好奇打听了他们一人一猫聊的内容,知晓了什么叫三魂,什么叫阳神、阴神和元神等等,也清楚阳神的多寡对于人体的影响。 阳玖九蹙眉点头,“大王刚才路过‘莲花轩’ 时,听说宁钰好像快不行,似乎是中毒。” “怎么会……” 小拾攒眉蹙额。 一回想起了宁钰那张可爱的小脸,以及总是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她就不禁红了眼眶。 “姑娘,钰儿小公子那双眼睛纯净而澄清,透着对这人世的好奇与向往…他一定…一定不想就这么离开…呜呜呜……” 越想越伤心,小拾旋即掩面而泣,哭得浑身直抽抽。 “哎!” 听到小拾的哭声,大王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说九爷,你就没法子救回那孩子吗?我看你的魂体有九条尾巴,应当身怀绝技才是。再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那啥啊!”大王拧着眉头说道。 阳玖九苦笑,“我都身陷囹圄了,哪来本事去救旁人。再说了,你都知道这是他的命数,躲不过的。” 大王随即沉默。 周围的气氛也渐渐变得压抑…… 听着旁边小拾的啜泣声,以及门外大王的叹气声,阳玖九反复抠着自己的手背,脑子一片乱麻。 那孩子还不到12岁,兴许还有救…阳玖九,你在想什么呢?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救人? 况且他还是宁渣男的侄子! 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连一只猫都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阳玖九身为巫阳族的族长,难道忘了你的使命就是为苍生谋福祉? “大王,你去打听打听,宁钰那孩子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一番天人交战后,阳玖九决定放手一试! 第12章 救娃 “姑娘,你真有把握救回钰儿小公子的命吗?” 等到大王去打探消息后,小拾向阳玖九蹙眉询问。 如果我的灵力还在,即便宁钰现下只剩一副白骨,我也能用逆天改命术将他救活。 可现在…… 阳玖九皱了皱眉,才对小拾说:“大王只听到一知半解,也许钰儿并非它以为的那么严重,因为中毒也分轻重缓急,要是钰儿中毒不深,我应当有把握救回他,但要是……” 她顿了顿,“但要是中毒很深,只能试上一试,看是人胜天,还是天胜人。” 见她表情毅然,小拾郑重点头,“我相信姑娘一定能胜过老天!” 随后,二人便手挽手等待大王的返回,并暗自祈祷着,宁钰中的毒别太深…… “哎哟!是我听岔了。” 一炷香过后,大王急匆匆地跑到门前,对阳玖九说:“那孩子不是中毒,但也很蹊跷,只是打着打着嗝儿便晕厥倒地,再没醒来了。” “打嗝儿?” 阳玖九仔细想了想,“难道是呃逆引起的惊风抽搐,才导致他气滞晕厥?” “那就简单多了!” 心里有把握后,阳玖九立即向大王吩咐:“你不是说有人一直在监视这边吗?那就把他叫过来。” “九爷这是有法子了?”大王忙问。 “没错!”阳玖九笃定点头。 “喵!” 大王一声猫叫,调头便蹿上围墙,朝周围的几棵大树来回观察一圈后,直奔薛八躲藏的那棵。 “喵喵喵!” 跑至薛八近前,它旋即冲他喊叫, 又扭头往柴房的方向指了指。 可薛八一脸懵逼,全然不懂大王的意思。 笨啊! 大王在心里骂了一句,便直起身子,再挥出两爪,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乱刨,痛得他“哇哇”大叫,又在他伸手来抓自己的后脖子时,飞身跑离,还不忘一边跑一边回头冲他龇牙咧嘴,似在挑衅。 “好你个大肥猫!” 薛八怒了,撸起袖子就追了上去。 “站住!” “喵喵!” 一人一猫便从树上追到围墙上,再从围墙上跳到院子里。 而薛八也在追逐大王的时候,不知不觉被它引到了柴房门外。 “逮到你了!” 眼见着大王被自己堵在门口,薛八一记猛虎扑食,“砰”的一声,一头撞在门板上,震得门后二人抖三抖。 “姑娘,听这动静撞得可不轻啊!” 小拾抽了抽嘴角。 阳玖九与她目目相觑片刻后,哭笑不得地拍了拍门,“大块头,你还好吗?” “还活着吗?”小拾担忧问道。 “嘶……” 听见二人的声音,薛八才从满眼星星的状态清醒过来,“王妃,你是故意让那只猫捉弄我的吗?” 闻言,阳玖九和小拾同时窃笑。 而躲在角落里的大王更是高高扬起了三瓣嘴,笑出了猪叫。 “哄哄哄……” “你这只死肥猫!” 薛八瞪了它一眼,刚想起身去抓它,便听阳玖九说:“你传个话给你家王爷,就说我有办法救回钰儿。” “啊?好!” 薛八愣了愣,这才扶着门板爬起, 赶去“莲花轩”向宁无患传话。 此时的“莲花轩”仍旧哭声一片,莲儿已经为宁钰请来好几个大夫,可几人面对几乎没了气息的宁钰,全都束手无策,气得宁无患当场就想拔剑。 又在听到薛八的传话后,收回了拔剑的手。 “她能有法子治好钰儿?什么法子?”宁无患质疑问道。 薛八摇头,拱手说:“王妃只说她能救活钰儿小公子,具体什么法子并没说。” 宁无患皱眉,转头问宁三:“宁二还没把刘太医带回府?” 宁三拱手摇头,“还没。” 宁无患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他看了一眼脸色已然白中透青的宁钰,再看看哭得泣不成声的白丽华,于心中纠结一番后,最终咬牙对薛八说:“行!让她过来一试。” “不过,你告诉她,要是她治不好钰儿,便让她去水牢度下半生。”他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水牢?” 听到薛八带回的话,阳玖九气极而笑。 “这是威胁上我了?” 薛八低垂着头,没有答话。 小拾忧心忡忡,想让阳玖九别去,可一想到正在遭罪的宁钰,又犹豫彷徨,双眉都拧成了倒八字。 阳玖九见状,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放心吧,我准能治好钰儿,你就安心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完,她又蹲下来揉了揉大王的脑袋,对它嘱咐道:“你呢,就在这里陪着小拾吧。” 大王问:“不用我随你去那边替你撑撑场子吗?” 阳玖九好笑,“你就不怕遇上宁无患?” “嗝儿!” 大王吓得立马打了个嗝儿,连忙钻进柴房,再抬起后脚,关上了门。 “这猫……” 一旁的薛八在见到这一幕后,惊得来不知说什么。 “走吧。” 但阳玖九懒得向他解释,率先走出了偏院。 这还是她自穿越以来,头回踏出这座小院。 啧!果然是下堂妃,与王府别的院落相比,自己住的偏院可谓简陋至极。 她撇撇嘴,在心里腹诽一番后,很快被薛八带到了宁无患跟前。 此时的宁无患还穿着军服,发髻有些凌乱,脸上还有些脏污,显得风尘仆仆。 但即便如此,也难掩他的风华气度。 “你有几成把握救回钰儿?” 只是一开口,依旧凛冽如寒风,令阳玖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弟妹,你真有法子让钰儿起死回生?” 听到二人的对话,白丽华连忙凑过来拉着阳玖九问。 阳玖九垂眸一看,惊了一跳。 眼前的白丽华哪还有平日里的温婉气度,整个人都颓然萎靡,仿佛一下子老去五六岁,让阳玖九心下恻隐,脱口而出:“并非不能让钰儿死而复生。” “真的?” 白丽华黯淡的眸光终于有了亮色,她眼含期待地问:“你要如何把钰儿从鬼门关拉回来?” “我……” “让开!” 阳玖九刚要回答,就被身后窜出的人影用力撞开,她定睛一瞧,发现是林柔带着一名郎中模样的花甲男子冲了进来。 “表哥,我带回来一位活神仙,他定能救活钰儿。”林 柔兴冲冲地喊道。 “活神仙?” 白丽华似是抓到了新的救命稻草,当即把阳玖九抛诸脑后,又拉着林柔急切问道:“他真是活神仙?真能救回钰儿?” “是是是!” 林柔点头如捣蒜,赶紧向众人介绍了这位老郎中的来历,说得神乎其神,令在场众人顶礼膜拜。 唯有向来多疑的宁无患,以及内行人阳玖九持保留态度。 不过,宁无患没有阻止林柔带这位老郎中去给宁钰诊治。 “表哥,钰儿一定会没事!” 待到老郎中开始为宁钰把脉,林柔偷偷握住了宁无患的手,希望自己这将功补过之举能换来他的原谅。 “柔儿妹妹,辛苦你了。” 却不想,被白丽华一把扯开,又挤在了二人中央。 “若是这位老神仙真能救活钰儿,下辈子我做牛做马都要还你这份恩情。” 她牵起林柔的手,热泪盈眶。 阳玖九见此情景,随即在心里嘀咕:她的下一句准是,“救不活,你就死定了”。 “若是活神仙都救不了我家钰儿……” 果然,白丽华敛色开口,望着宁无患,说完了下半句:“那就不配担这‘活神仙’这三个字!” “呃!” 正要为宁钰施针的老郎中一怔,吓得不敢动弹。 “老先生,你这是打算为钰儿小公子施‘回阳九穴’针吗?” 瞅着老郎中拿针的手抖个不停,阳玖九看不下去了,打算上前帮一把,却被眼疾手快的林柔一把拽住。 “贱人,你想阻止老神仙救钰儿吗?” 第13章 回阳 “弟妹,你就让老神仙试试吧。”白丽华随即附和。 对她来说,眼下比起坑林柔,救儿子性命更要紧。 况且,她方才已经放话给宁无患,若是对方没能救回宁钰,“活神仙”三个字立马少个“活”,而林柔也难逃惩罚。 待到那时,她再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宁无患把林柔这个扫把星嫁出去也不迟。 “嫂嫂,我没想阻止老先生,而是想助他一臂之力。”阳玖九诚恳地说道。 她已然看出,老郎中是打算为宁钰施“回阳针”,也就是对其回阳九穴下针,迫其苏醒。 由此可见,老郎确实有些本事,知晓宁钰还有生机。 只不过,他被白丽华那么一吓,反而不敢沉着下针了。 所以,阳玖九才想出手帮忙,为宁钰争取一次生还的机会。 “贱人,你能助什么力?别捣乱就是帮大忙了!” 林柔依旧死死地拽着阳玖九,不许她上前半步。 而白丽华也面露犹豫。 阳玖九无奈,只好向宁无患求助:“王爷,你就让我试试吧。” “表哥,阳玖九哪里会什么医术,分明就是想添乱,耽误老神仙救回钰儿的性 命!”林柔跺脚喊道。 听闻此后,白丽华也上前拦住阳玖九,对宁无患说:“王爷,还是让不相干的人速速离开这里吧,以免影响到老神仙为钰儿治病。” 见二人前后阻拦,阳玖九皱眉叹气,决定放弃。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也是宁钰的命! “阳玖九。” 正当她垂首转身之际,宁无患陡然叫住她,“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阳玖九镇定地说。 生死五五分! “好!” 宁无患没有多言,而是颔首示意林柔和白丽华松开阳玖九。 白丽华当即照做,并向阳玖九喑哑恳求:“弟妹,钰儿的命就交给你了。” 阳玖九回以颔首,“我一定竭尽全力!” “不行!” 林柔还是拉着阳玖九不放手,又冲宁无患和白丽华猛摇头,“你们怎么能把钰儿的性命交给这个女人?你们就不怕她暗中使坏,害死钰儿吗?” 白丽华没有回应,而是抬眸望向宁无患,让他拿主意。 宁无患也没有回应林柔,转而凝睇着阳玖九,以难得的轻缓语调问她:“你会使坏吗?” “不会!” 阳玖 九肯定摇头,然后对林柔说:“首先,钰儿的一只脚虽然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但如果我们努力拉他一把,兴许那只脚就收回来了;其次,你口口声声说那位老先生是活神仙,那我又如何在他面前使坏?难不成,我比活神仙还有本事?” 林柔哑口无言,只好不甘不愿地松开了她,但仍旧强调:“阳玖九就是去捣乱的!” 但此刻再说这话,就显得苍白无力。 白丽华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直直地目送着阳玖九走向宁钰。 而宁无患也蹙紧了眉,望着阳玖九单薄却从容的背影,久久移不开眼,感觉此刻的她,有一种陌生的魅力。 待行至宁钰身旁,阳玖九立即给他把脉,而后又转头向林柔确认:“钰儿晕厥前是不是在不停打嗝儿?” “是…是。” 林柔颤颤点头,又瞥了瞥朝自己看过来的宁无患和白丽华,急忙辩解:“可那又怎样?吃饱了打嗝儿很正常啊!” 阳玖九没有接话,又探了一下宁钰的脉搏,跟着就把他头下的玉枕拿开,让他仰卧,再抬高他的下颌,将头偏向一侧。 “宁王妃,你这是作甚?”老郎 中看得一头雾水。 “做急救。” 阳玖九不打算解释太多,随即掰开了宁钰的嘴,把里面的食物残渣清理了出来。 “这又是在做什么?”老郎中更加莫名。 这次阳玖九直接没有回答,等到帮宁钰清理完呼吸道后,便开始为他进行心肺复苏。 “阳玖九,你快住手!” 见阳玖九不停按压宁钰的胸口,还对着他的嘴吹气,林柔惊得天雷滚滚,拎着裙摆就去阻止,却被宁无患拽住了胳膊。 “表哥?” 她愕然仰头,就见宁无患冲她摇了摇头。 “可阳玖九在亵渎钰儿的尸体。”她冲口而出。 “钰儿还没死!” 这话立马惹来白丽华火冒三丈。 “你没听弟妹说吗?我家钰儿仅有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她瞪着林柔大声强调。 林柔不服反驳:“那只是阳玖九诓骗你们的话,现在只有我请来的老神仙能救活钰儿。” “诶…有气出了!” 其话音刚落,就响起了老郎中的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纷纷望去,便见宁钰的胸膛随着阳玖九的来回按压,渐渐有了起伏。 “钰儿!” 白丽华激动地 冲了上去,又见阳玖九冲她摆手,旋即便驻足停下,紧握着双手探头打望,眼中充满期待。 宁无患脸上的凝色也慢慢褪去,但依旧站如松,目视着阳玖九的一举一动。 “老先生,可以为钰儿的回阳九穴施针了。” 待宁钰恢复呼吸后,阳玖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赶紧向老郎中示意。 “还请宁王妃助老朽一臂之力。” 老郎中随即向她抱拳叩首。 “没问题。” 阳玖九淡定颔首,接过他递来的银针,又对他说:“劳烦老先生轻轻抬起钰儿的头。” “阳玖九,你会扎针吗?”林柔再度质疑。 “你闭嘴!” 却只换来白丽华的一声呵斥,以及宁无患的眼神警告。 她咬紧下唇,眸光变得阴鸷。 阳玖九,我就不信你能治好钰儿。 倘若你治不好他,我定要表哥当场休了你! “嗝儿!”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阳玖九一针下去,晕死多时的宁钰竟打了个嗝儿。 “怎么可能?”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废材阳玖九居然单凭一根银针就把宁钰给扎活了。 “一定是回光返照!” 第14章 呃逆 “嗝儿…嗝儿……” 就在阳玖九为宁钰针扎哑门穴后,宁钰终于有了意识,但却不停打嗝儿。 “钰儿这是被阳玖九给摁出内伤了!” 林柔见状,迅速反应,走到人前,转身大声喊道:“方才阳玖九狠压钰儿的胸膛,准是把钰儿的心口给压坏了!” “那该如何是好?” 白丽华面露急色,连忙望向身旁的宁无患。 宁无患刚要开口,却被林柔抢话。 “先把伤害钰儿的贱人给拖下去,再让老神仙为钰儿治伤。” “哈?” 阳玖九懵了。 我前一刻才把钰儿从鬼门关救回来,下一刻竟成了伤他的凶手? “容老朽说一句。” 老郎中忍不住站出来为阳玖九说话:“钰儿小公子这是呃逆,并非受了内伤。” “呃逆?”白丽华没听明白。 林柔再度抢话:“那也是阳玖九造成的,若非她使劲儿摁压钰儿的胸口,钰儿也不会呃什么逆了?” 一口气说完,她旋即看向左右,“愣着干嘛?赶紧把阳玖九那个贱人押下去呀!” 周遭侍卫没有动,而是静默等待着宁无患下令。 宁无患蹙眉望了一眼打嗝 儿不止的宁钰,又很快扫过阳玖九,最后看向老郎中,“呃逆可是我们俗称的打嗝儿?” 老郎中拱手颔首:“回王爷,正是。” “原来是打嗝儿。” 听到这话,白丽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钰儿现下情况如何?可还有性命之忧?”宁无患又问。 老郎中拱手道:“回王爷,钰儿小公子之所以突然晕倒,实乃督脉失调、气血不通,所以王妃通过对钰儿小公子的哑门穴施针,对其督脉形成良好的刺激,从而调整气血,调平阴阳,将其唤醒。不过,此法只用于回阳,若要改善钰儿小公子的病情,需长期调养。” “也就是说,钰儿的性命暂时无忧?”宁无患向其确认。 老郎中颔首,“正是!” “呼……” 众人总算丢心落肠。 只有阳玖九依旧紧皱着眉头。 钰儿这是由呃逆不止引发的脑干病变致假死,必须马上停下打嗝儿,否则还是有可能引发致残或致死。 “来人,准备凉水一碗,筷子一双。”她随即喊道。 “阳玖九,你又要搞什么鬼?钰儿虽然暂无性命之忧,但他不停打嗝儿却是你造成的,别 以为功能抵过,你便可肆意妄为!”林柔立马斥责。 “呵!” 阳玖九回以冷笑,反问道:“为何钰儿在晕倒前会不停打嗝儿?你心里难道没点数?” “我……” 林柔张口语塞,面露心虚。 宁无患将林柔揽到身后,上前问阳玖九:“你要一碗凉水和一双筷子作甚?” 阳玖九正色说:“帮钰儿止住打嗝儿。” “钰儿这次并非简单的晕厥,而是假死,其导火索正是打嗝儿,也就是老先生说的呃逆。” “什么?打嗝儿也能死人?”众人又惊又疑。 林柔趁机反驳:“阳玖九,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没听老神仙方才说吗,钰儿这是气血不通造成的晕厥。” 阳玖九哂笑回怼:“你真是话听三分就好为人师了!人老先生分明说的是气血不通乃钰儿的病根,而呃逆则是引发气滞晕厥的外因。” “王妃说的是。” 老郎中点头附和,“所以需尽快止住钰儿小公子的呃逆,以免他再度晕厥。” “那……” 林柔不甘咬唇,恶狠狠地瞪了阳玖九一眼,又向帮她说话的老郎中甩去一个眼刀子,吓得后者赶紧闭 嘴,不敢再帮腔。 “止住打嗝儿有很多法子,譬如惊吓、拍背、扯舌头…怎么都比一碗凉水和一双筷子靠谱。”她而后说道。 “是呀,从没听说,用一碗凉水和一双筷子就能止住打嗝儿的。” “还是林姑娘有经验些。” 见仆从全都赞同自己的说法,林柔露出了得意的笑,然后拉着宁无患的手,对他说:“表哥,我去帮钰儿止住打嗝儿。” “不用!我来即可。” 白丽华见状,抢先一步冲了上去,却被阳玖九及时拦住。 “嫂嫂,请你相信我。” 阳玖九向她郑重颔首。 白丽华蹙眉问:“可一碗凉水和一双筷子如何能帮钰儿停下打嗝儿呢?” 宁无患也问道:“阳玖九,你可有把握?” 以钰儿此刻的情况,无论是拍背、惊吓,亦或是扯舌头皆不合适,但他又不清楚阳玖九的法子是否管用。 “这次,我有十成把握!”阳玖九自信扬唇。 “速速准备一碗凉水和一双筷子。” 宁无患见状,立即下令。 “表哥,你怎么也纵容阳玖九胡来?嫂嫂那是关心则乱,你可不能跟她一样犯糊涂呀!”林 柔跺了跺脚。 闻言,白丽华当场冷脸,扭头怼道:“谁是跳梁小丑,大家心知肚明!” “嫂嫂,我也是为钰儿着想呀!”林柔焦急辩解。 “好了!” 宁无患适时打断,以防二人争论不休。 而后,他上前一步,凝睇着阳玖九,冷声警告:“倘若未能即刻帮钰儿止住呃逆,罚你在他床前跪着伺候,直至病愈。” 阳玖九瞬间捏拳。 宁渣男,你真是渣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林柔破颜而笑,幸灾乐祸。 阳玖九,活该你逞能! 只有白丽华拉住阳玖九的手,为其鼓舞:“弟妹,我相信你。” 尽管对阳玖九突然冒出的本事心存狐疑,但白丽华直觉她能帮助宁钰。 所以,这一次,她完全站在阳玖九一边,并在拿到凉水和筷子后,从旁协助,按照阳玖九的吩咐,将筷子在碗口摆成十字形。 “然后呢?弟妹。” 她跟着望向阳玖九。 阳玖九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拿起架好筷子的水碗,来到宁钰身旁,念起了咒语:“我从南边来,遇到一碗水,水中有条鱼,专吃打嗝鬼,打嗝立止,打嗝立消,打嗝立散!” 第15章 赏罚 “这是…在念童谣?” 众人见状,纷纷疑惑。 这是咒语吗? 宁无患也心生质疑,虚起了双眸。 林柔更是想出言打断,却被看穿她小心思的宁无患以眼神警告。 哼!阳玖九,我就等着看你出丑。 她不甘跺脚。 “钰儿乖,把水喝了,喝完就不会再打嗝儿了。” 待咒语念完,阳玖九又在众人的好奇目光中,轻抬起宁钰的头,让他对着每个交叉口喝一口水。 咕噜咕噜—— 听着他喝水的声音,众人全都屏息凝气,就连宁无患也紧张起来。 阳玖九应当不是在胡来吧? 他蹙眉看向阳玖九,只见她神情自若,又耐心温柔,恍惚间,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哈哈哈!” 蓦地,宁钰发出了一连串笑声,旋即让宁无患回过神来。 “钰儿这是怎么了?” “阳玖九,你又对钰儿做了什么?”林柔趁机质问。 阳玖九没有搭理她,而是俯首对着宁钰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他便止住笑声,扭头向众人望去,然后煞有介事地叉腰说:“我方才已经把打嗝鬼喝进了肚皮,就不会再打嗝儿了。” “呀!钰儿,你好了?” 白丽华惊喜交集,赶紧上前将他拥住。 “娘,是婶婶帮我捉住了打嗝鬼。”宁钰笑眯眯地望 向阳玖九。 阳玖九回以莞尔,接着说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 白丽华疑惑地看着二人。 宁钰说:“虽然我吃掉了打嗝鬼,但他还有兄弟姐妹,所以今后我在进食的时候,一定要细嚼慢咽,才不会被打嗝鬼的兄弟姐妹找上。” “嗯!” 白丽华点点头,再次把他紧搂在怀,又朝阳玖九投去感激的眼神。 呼…… 阳玖九如释重负,一转身,就对上了林柔冒火的双眸。 她继续无视,径直来到宁无患跟前,扬唇问道:“王爷,还需我跪在钰儿床前伺候吗?” 宁无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绕开她朝宁钰母子走去。 阳玖九见状,撇撇嘴,不再逗留。 没我的事了,还是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迎着林柔刀子般的视线,阳玖九朝门口大步走去。 “弟妹请留步!” 却不想,半途被白丽华叫住。 “来,钰儿,快向你婶婶鞠个躬,感谢她救了你一命。” “不用不用!” 阳玖九赶忙摆手,但白丽华执意带着宁钰走到她面前,向她鞠躬叩首。 “王爷,功要赏,但过也要罚啊!” 随后,白丽华意有所指地看向宁无患,生怕他放过林柔。 “表哥……” 林柔急忙拉着宁无患的手嘟嘴撒娇 。 阳玖九则顺势退出人群,不想掺和这三人间的纠葛。 “你说是吧?弟妹。” 可她再一次被白丽华叫住,只好囧眉尴尬笑笑。 “王爷,你瞧,弟妹也是这么认为的。” 白丽华随即拉她下水,惹得宁无患和林柔的视线同时转向她。 我什么都没说啊! 阳玖九在心里叫苦,并暗自腹诽:这个白丽华,真是人尽其用,我帮她救回儿子不算,还要利用我坑林柔一把。 刚刚我该脚底抹油才是,现下想走,怕是不易咯! “咳!” 阳玖九硬着头皮对上宁无患的冷冽双眸,故作含羞地说:“妾都听王爷的。” 说完,便敛眉垂目,摆出一副惟命是从的姿态,任由宁无患的寒光射向自己,始终不抬头。 想拉老娘背锅?那老娘就立马甩锅! “王爷,钰儿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见阳玖九没有入坑,白丽华只好使出苦肉计向宁无患施压。 “嫂嫂请放心,今日伺候钰儿的下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宁无患当即承诺,又扭头对林柔说:“柔儿,念你将功补过,罚闭门思过五日即可。” “表哥,那林嬷嬷……” 林柔还想为林嬷嬷求情,可陡然瞟到白丽华阴鸷的表情,只好作罢。 都怪阳玖九! 她再次瞪向阳玖九,并暗自发誓,迟早要让其为今日的事付出惨痛代价。 瞪我干嘛?又不是我让宁无患罚你的。 阳玖九白了她一眼,连招呼都不打,就迅速开溜。 此地断不可久留! “啊…啊……” 很快,阳玖九的身后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她再次感受到宁无患的狠辣果断。 同时也让她意识到,宁无患对林柔的袒护有些过头。 “这都不算真爱,那算什么?” “可既然他如此偏袒林柔,为何偏偏不遂了她的意,把我休掉,再娶她为妃?” “宁渣男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真爱不娶,非要把我摁在王妃这个坑上,这不是在坑我嘛!” “阳玖九!” “呃!” 猛地被宁无患叫住,阳玖九惊了一跳。 这人走路带飘吗?怎么毫无声响? 还有,他怎么会偷偷跟上我?这个时候不该守在钰儿身旁吗? “王爷还有何吩咐?” 定了定心神,阳玖九故作镇定地转身看向他。 “你倒是有些本事。” 宁无患垂眸看着她,口吻不咸不淡。 但在阳玖九听来,不像褒赞,倒像讽刺。 “王爷谬赞。”阳玖九客套回应。 “这又是你从哪里学来的本事?”宁无患不假辞色地问道。 阳玖九不卑不亢 地说:“王爷,这消除打嗝儿的法子可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土方法,你和府里的人居然都不知道,看来……” 她顿了顿,再抬眸时,已是扬起了唇角,露出了哂笑:“看来,你们全都忘了本,把老祖宗的东西忘得干净。” 宁无患霎时脸黑,连带着周遭气场也跟随变冷。 “你倒是没忘本!” 他从牙缝挤出这句话后,便直奔主题,不想再看到阳玖九这张脸。 “你救回钰儿有功,今日便可离开柴房,除此外,本王再赏你锦缎十匹、珠钗一箱。” “我不要!” 阳玖九断然拒绝。 宁无患的脸更黑了。 “阳玖九,你别得寸进尺!” 阳玖九好笑,“我怎么就得寸进尺了?你赏我这些个锦缎、珠钗有何用?让我那间小破院蓬荜生辉吗?” “怎么?还想换间华庭住?”宁无患笑得讥讽。 你也配! 阳玖九还以讥笑,“我一下堂妃,又怎配住华庭呢?不住柴房就已是感激涕零了。” “阳玖九,你到底要什么?” 宁无患耐心已失,双眉紧皱。 “种子,植物的种子。” 阳玖九索性一口气说出了十来种植物花草的名字,听得宁无患云里雾里,听完就忘。 “你要这些作甚?打算把偏院变成花园不成?”他皱眉问道。 第16章 制药 阳玖九自嘲道:“华庭我不配住,难道在偏院里种些花花草草也不行?” “若是连这等自由都没有,还望王爷你赶紧休了我。”她跟着又道。 “呵!” 宁无患回以冷笑,“当初可是你求着圣上赐婚本王的,还让他下令不许本王纳侧妃,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否则就是忤逆圣旨!” 阳玖九气得捏紧了拳头,并在心里咒他早死。 和离不成是吧?那我便等着守寡! 你阳神单薄,迟早英年早逝! “把你要的这些个花花草草的种子写份名单交给宁二,他自会安排。” 瞥着阳玖九怒不可遏的表情,宁无患扬唇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徒留阳玖九对着他的背影频频甩眼刀子…… ——莲花轩—— “夫人 ,白日里,阳玖九那几招到底是真本事,还是在糊弄人啊?” 是夜,将宁钰哄睡好后,莲儿向白丽华问出了心头猜忌。 白丽华轻抚着宁钰熟睡的脸庞,低语道:“不管是真本事还是假把式,至少钰儿没事了。” “还是得请刘太医来为小公子看看才能放心,不管是阳玖九还是那个老神仙,皆不可靠。”莲儿又道。 白丽华点头,“你说的没错,况且王爷也不相信那二人,明日便会让刘太医来为钰儿查看病情,再对症下药。” “那就好。”莲儿放心笑笑。 “不过……” 她跟着又蹙起了眉头,“阳玖九确实有些不一样了,感觉现在的她轻易不会被林柔压制住,反倒是林柔在她面前讨不到好。” “这不挺好吗 ?” 白丽华微扬唇角,为宁钰放下床帐,便带着莲儿来到了外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倘若这个‘朋友’不够强大,事事只能我们出手,可一旦这个‘朋友’变强,那咱们便可作壁上观,不用再亲自动手。” “话是这么说,但林柔背后始终有王爷撑腰,阳玖九再强也强不过王爷啊!”莲儿说道。 白丽华凤眸飞扬,“我们适时在背后添把火不就行了。” “我的目的很简单,让林柔彻彻底底地离开宁王府,远离王爷。” “要么把她嫁出去,要么…就把她抬出去!” 语毕,白丽华眸光一凛,凶光毕现。 ——茶香居—— 砰—— 看着被打得屁股开花的林嬷嬷,林柔又气又心疼,当即把下人送来 的晚膳掀翻在地,勃然大骂:“我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阳玖九那个贱人不仅害我被罚禁足,还害林嬷嬷挨了二十大板,我气都气饱了!” “姑…姑娘……” 林嬷嬷见状,艰难地伸出手,想安慰她。 但林柔却让她别说话,“嬷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口气我咽不下。” 她拉住林嬷嬷的手,指天誓日:“你放心,你现下受的苦,我定会让阳玖九百倍偿还!” ——偏院—— “阿嚏!” 饱餐一顿后,正对着宁二送来的第一批种子挑拣分类的阳玖九,蓦地打了个大喷嚏。 然后就摸着自己的后脖子,喃喃自语:“我怎么觉着有人在背后议论我?” “姑娘今日救小公子的事已然在府里传遍,自然会成为 大家伙儿的饭后谈资。” 小拾拿着簸箕走来,笑语盈盈。 阳玖九耸耸肩,“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便指着自己分好的种子,对小拾叮嘱:“这几样是喜阴植物,这几样是喜阳植物,你明早播种的时候,切不可随意乱种。” “哦哦。” 小拾用心记下,而后好奇:“姑娘这是打算养些花草修身养性?还是栽培草药?” “自然是后者。”阳玖九莞尔道。 “栽培草药?” 门外,偷听到二人对话的薛八,在顺走大王叼来的几根猫草后,便去向宁无患如实禀告。 “她现下又会制药了?” 点穴、把脉、止嗝、制药…阳玖九,你还有多少“惊喜”没有亮出来? 宁无患望着偏院的方向,深邃了目光…… 第17章 狐疑 “禀王爷,刘太医到。” 翌日,宁无患兄长昔日的同僚兼老友太医令刘熹到访。 因着昨日为突发头疾的张贵妃扎针,抽不开身来宁王府,所以刘熹一见到宁无患便歉意连连。 宁无患没有计较,直奔主题,向他询问宁钰的情况。 “你方才为钰儿检查后,他可有大碍?” 刘熹拱手说:“回王爷,钰儿小公子确乃元气内脱导致不能摄血,但这种症状在孩童身上并不常见,兴许是先天隐疾,好在发现得早,可以及时治疗。老夫已用独参汤加炮姜助其回阳,日后若是小公子复发晕厥,可在此汤药中加入附子。” “除此外,小公子需长期服用银杏叶制剂来进行调养,同时 减少盐分摄入,多食蔬果,加强锻炼。他年纪还小,如果保养得当,这先天不足便会大有改善。” “又是先天不足……” 宁无患皱紧了眉头。 难道这便是宁氏一脉逃不过的命运诅咒? “对了。” 宁无患转身面向刘熹,又问道:“刘太医,你可有看出本王身患何种隐疾?” “王爷英姿勃发、身强力壮,委实不像身患隐疾之人。”刘熹客观地说。 不过,他还是伸手为其把脉,并闭目屏息,探得仔细。 “王爷可是感觉最近身子不太利落?亦或是老毛病犯了?”他试探问道。 宁无患说:“耳鸣、舌痛。” “耳鸣、舌痛?” 刘熹腾地睁眼,“肾开 窍在耳,是作强之官,若是长期耳鸣,说明肾有隐疾,当及时治疗;而心开窍在舌头,若是出现了舌痛之症,有可能是睡眠不佳、身体劳损,或者消耗心脏之兆。” “王爷这两种症状出现多久了?”他凝眉问道。 “本王没太在意,兴许很早便出现了,只是最近才察觉到。” 宁无患自己也不太确定,若非阳玖九那晚告诉他,他恐怕根本不会留意到。 毕竟,他多年征战,落下了一身伤病,哪里会在意小小的耳鸣或舌痛。 “刘太医,本王这些隐疾会造成性命之忧吗?”他随即问道。 刘熹蹙了蹙眉,“单看脉象,王爷的脉搏沉稳而有力,不像是身患隐疾之人,可你又 说存在耳鸣与舌痛的现象,却不知持续了多久,这…这恐怕只有定期观察。” “不过王爷莫慌,老夫先为你开两副方子,把你耳鸣和舌痛的毛病治好再说。” “嗯。” 宁无患略微颔首。 见惯了生死,他对自己的内腑之疾并不多虑,反倒是对阳玖九仅通过号脉便能看出自己的隐疾而感到狐疑。 因为刘熹都没能通过把脉探出他的隐疾! 难道阳玖九比当今太医令还厉害? 宁无患不信! 待送走刘熹后,他便悄然来到偏院,恰巧听到阳玖九正在哼歌,似乎心情不错。 “呵!” 宁无患一声冷笑,远远地立于门口,仔细审视着她,随即发现,她脸上的毒斑 似乎淡去一些,肤色也从青黑转成苍白,一看便知,她体内的毒素在消减。 他眸光一凛,旋即找到薛八询问:“把阳玖九放出柴房后,为她专门备的早晚膳她可有按时食用?” “这…这属下不太清楚,不过方才东厨的嬷嬷来收空碗筷的时候,不见有饭菜余下。”薛八如实道。 “那她今日可有异常行为?”宁无患又问。 “回王爷,这倒没有,王妃一直在忙着锄地播种。”薛八说道。 闻言,远望着埋头耕地的阳玖九,宁无患虚了虚眸子,便径直走进了偏院,来到阳玖九身后。 “何时又学会制药了?” 阳玖九一惊,愕然转头,一脸警惕。 “你来干什么?” 第18章 报复 “笑话!本王在自己的府邸散步,还需向你请示?” 宁无患扯着嘴角冷笑,跟着又追问道:“回答本王,何时学会的制药?” “呵!” 阳玖九立马回以冷笑,“我何时学会的制药还需向你禀明?怎么?你囚禁了我的人身自由,连我的思想也不放过?我会什么,不会什么也要你来管?” “王爷要是这么闲,不如去洗炭!” “阳玖九!” 宁无患怒不可遏,瞪向阳玖九的眼神宛如要把她剥皮抽筋。 但阳玖九丝毫不怂,反而一脸得意,继续怼道:“如果觉得洗炭脏手,可以数数自己的头发嘛, 顺便看看里面藏着几只虱子。” 宁无患捏紧了拳头,已是青筋毕露。 他狠狠地错了错牙齿,便拂袖转身,掀起尘埃无数,扫了阳玖九一鼻子一脸。 “娘的!说不过你就动手是吧?” 阳玖九气得跳起。 宁无患又扯了扯嘴角,溢出一抹冷魅的笑,“现下只是开胃菜!” 他走到薛八面前,对其小声下令:“今晚……” “呃!” 听完自己的新任务,薛八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王爷,为何要这么做?” 宁无患目光一沉,吓得他急忙改口。 “属下领命!” …… 是夜, 忙活了一整天的阳玖九沉沉睡去,而小拾则把她挑拣出来的汤菜倒进挖好的坑再填好后,才回房就寝。 自从他们被放出柴房后,阳玖九便在两餐膳食上谨慎起来,每回用膳前,都要先仔细嗅闻一遍,再用银簪挨个插入碗中。 而小拾也发现,次次都是汤菜有问题,这才意识到,阳玖九不是瞎猜,确有人在暗中给他们下毒。 所以,她小心把这些汤菜处理好,以免被人察觉这些汤菜没被动过。 “虽然偏院里只住着咱俩,可周围全是王爷的眼线,所以,你随时要保持警惕。” 这是阳玖九再三叮嘱她的话 。 而她也照做了,时刻小心着,就连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死。 “咦?” 忙活完毕,正当她要入睡之际,忽然听到了一声烟嗓猫叫,旋即便睁开双眼,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大王怎么在这个时候闹腾?” 猫虽然是夜行动物,但大王却跟人一样,昼行夜伏,从不在夜里出没。 故而,此刻屋外传来的不断猫叫让小拾变得不安起来。 她窸窸窣窣地爬起,披上外衣后,朝阳玖九的房间打望了一眼,便随手拿起立在门口的扫帚,轻轻推开了门。 “喵…喵……” 猫叫声更响亮了,还透着一股着 急劲儿,令小拾更加警惕,随即握紧了扫帚,借由头顶的月光,四处搜寻,很快发现,有两个可疑的黑影在刚播种的那两块地里倒腾着什么。 “呀!你们毁我家姑娘的地干嘛?” 定睛一瞧,她这才看清,那两人手持铁锹,正肆意乱翻着埋好的种子,又把耕耘好的土地刨得七零八落,气得她挥着扫把就冲了过去。 “贼人!我跟你们拼啦!” “拼什么?拼多多吗?” 睡梦中的阳玖九猛然惊醒,下一刻就听到了屋外响起的打闹声,以及小拾的叫骂。 “出事了!” 她翻身爬起,披着外衣冲了出去…… 第19章 反击 “小拾!” 当阳玖九跑到院子后,便见小拾拿着扫帚正在追打两名黑衣人,顿时感到诧异。 怎会有贼娃子来偏院偷东西? 等等…宁无患的暗卫就在潜伏在附近,他们怎会察觉不到有贼人闯入?还任由他们闯进偏院毁我地? 她微虚双眸,目光犀利。 “呵!跟我玩这种把戏。” 冷笑一句后,她抬头朝周围望了望,瞳孔随之骤缩,似黑夜中潜伏的猫。 “今日,我阳玖九有难,还望各位兽友出手相帮!” 她仰头拱手,一声猫叫立即响应。 “喵!” 是藏在围墙上的大王,得知阳玖九向周围的动物发出了求助,它也来帮一嘴,对躲在暗处的鸟群说道:“我家九爷要你们帮个小忙,你们若是照做,今后我大王便不会再为难你们。” 语毕,就响起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阳玖九侧耳聆听,很快就听懂了鸟语。 “说清楚,是怎么个不为难法?” 这是一只雄鸟的声音。 大王说:“不再追着你们跑,也不再用爪子抓你们的羽毛,如何?” 雄鸟:“行!” 一猫一 鸟达成协议后,便默契有加地冲向了那两个黑衣人。 “小拾,快躲开!” 猫影如闪电,鸟影似飞剑,即刻来到耕地前,阳玖九赶忙唤离小拾。 “嗯?” 小拾扭头望去,便见大王带着一群鸟飞扑而至,吓得急忙躲到一旁。 “呀啊!” 她刚一闪开,就听见一个黑衣人发出了惨叫。 还未弄清状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便响遏行云,惊扰了宁王府夜的宁静,也让睡梦中的宁无患陡然惊醒。 “谁在鬼叫?” ——半个时辰后—— 宁无患冷眼扫过跪在地上的薛八和薛九两兄弟,指着他们脸上的抓伤和啄伤,以及被撕扯开的衣服,又好笑又好气地问:“堂堂暗卫,竟被一只猫和几只鸟给弄成这般模样,你们是觉得本王好骗,还是觉得自己很会编故事?” “噗!” 一旁的宁二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当即挨了宁无患一记眼刀子,吓得赶紧收起笑容又板起脸,对那二人道:“你说那只肥猫攻击了你们,我信,它可是连王爷沐浴都看偷窥的大胆贼猫。可好端端的,鸟群怎么会飞来围 攻你们?” “我们真没撒谎,它们当时就像一支整齐的队伍,目标明确地攻击我俩。”薛八苦着脸说道。 “整齐的队伍?目标明确?” 宁无患微微挑眉,“那阳玖九和她那侍婢可有受伤?” “应当…应当没有。” 薛八摇摇头,回忆道:“好像…在我们遭受攻击后,就不见他们主仆二人的身影了。” “躲到屋里去了。” 薛九接话,“我是头个被攻击的,本来正与小拾那丫头绕圈圈逗她玩,却忽然听到王妃大叫着让她快躲开,然后小拾往旁边一闪,我就眼前一黑,被那只大橘骑在脸上疯狂抓挠…嘶……” 他脸一抽,衬得脸上的抓痕更加可怖。 宁无患蹙眉别开眼,又问薛八:“猫和鸟在向你们发起攻击前,还发生过什么?你仔细回想一下。” “好像…好像听到王妃在对着天空喊话,说什么今日有难,求什么友帮忙。”薛八磕磕巴巴地说道。 “是兽友。” 薛九补充一句后,又对宁无患说:“王爷,不是几只鸟,是一群鸟。” “有区别吗?”宁无患冷冷地觑着他 。 “没有!” 薛九旋即摇头。 “这么说,是王妃对它们发号施令,让它们去攻击的薛八和薛九?” 宁二捋着自己的下巴,不敢置信。 “可王妃怎么会控制鸟兽呢?” “呵!这就要问她自己了。” 宁无患看向窗外,了望着偏院的方向,目光如炬…… “阿嚏!阿嚏!” 面对漫天飞舞的猫毛和鸟毛,阳玖九喷嚏不断。 她紧捂着口鼻,对排排立在围墙上的群鸟道谢:“多谢各位鸟友,往后诸位有难,我阳玖九定当出手相帮!” “叽叽!” 为首的那只雄鸟冲阳玖九叫唤几声后,便带着自己的伙伴飞离了偏院,回到了各自的树上。 “九爷,我呢?我呢?” 大王凑到阳玖九跟前,摇头摆尾地忙邀功。 “别在我面前抖毛,我对猫毛过敏。”阳玖九连连后退。 “哈?” 大王一脸错愕,“你自己都是九尾猫,怎会对猫毛过敏?” “哎呀!谁叫我现在这副身体羸弱不堪呢?”阳玖九无奈道。 她也不曾料到,现下的自己竟会对动物毛过敏。 能听懂 兽语,却对动物毛过敏,真是矛盾得可笑! “明早过来,我给你做早膳。” 瞥着大王眼巴巴的模样,阳玖九只好先打发了它,再去查看小拾的情况。 “小拾,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 小拾摇了摇头,哭丧着脸说:“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地,现下地都被毁了,种子恐怕也难以幸免。” “无妨!” 阳玖九拍了拍她的肩膀,望着那两片被损毁的耕地,眸光炯炯。 “地可以再耕,至于种子嘛,我相信肯定会有幸免于难的。等到天亮后,我们再仔细检查一遍,把还能用的种子收集起来,重新耕种。” “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可是打不垮的阳玖九!” “嗯!” 闻言,小拾也信心大振,不再萎靡。 “不过,到底是干的?太缺德了!”她跟着又疑惑道。 “还能有谁?” 阳玖九小声嘀咕,俯身捡起一块被扯掉的腰牌,发现上面刻的字竟不是“宁”,而是“炙”。 “炙?为何宁无患的暗卫会是‘炙’字腰牌?” “这个‘炙’又代表着什么?” 第20章 巫医 宁无患怒其不争地将薛八和薛九撤走后,又换了六名身手更好的暗卫继续潜伏在偏院周围,监视着阳玖九的一举一动。 “一个下堂妃而已,居然要动用我秘密培养的精英暗卫!” 安排完毕,他不免有些气恼,用粗粝的指腹摩挲着那块“炙”字腰牌,眸光渐渐深邃。 “现下,她又多了控制鸟兽的本事,真是一天一个‘惊喜’!” “王爷,薛四求见!” 宁二来报,打断了宁无患的思绪。 他略微颔首,宁二就把薛四带进了书房。 “王爷!” 薛四向他拱手行礼后,便将一早上潜伏在偏院附近的所见所闻详细禀明。 “王妃卯时便带着小拾姑娘来到前院耕地,而那只肥猫也在院里溜达,看起来并无异常。不过……” 他突然顿住,表情变得不太确定。 “不过什么?” 宁无患抬手示 意。 薛四想了想,才蹙眉说:“王妃时有跟那只猫讲话,虽然一个说人话,一个是猫叫,但似乎沟通无碍,还聊得很尽兴。” 闻言,宁无患也皱起了眉。 阳玖九能听懂猫叫? 或者说,她懂兽语? “你说阳玖九大清早就在耕地?”他随后问薛四。 “是的,王爷。” 薛四拱手颔首,接着说:“据属下观察,王妃似乎很在意那两块地。” 宁无患单指敲击着那块腰牌,纠正道:“准确来说,是在意播洒在地里的那些种子。” …… “刘太医,你帮本王瞧瞧,这些种子长成植被后,可以制成何种药物?” 待刘熹过来为宁无患诊脉时,他趁机拿出了阳玖九之前交给宁二的那份种子名单。 “王爷请稍等。” 刘熹接过单子,先是粗略扫过了一遍,而后再挨个细看,并缓缓而语。 “琉璃苣,即可观赏,亦可养颜,调配好后,还有一定的退热作用。” “牛蒡根,一种长着黑色叶片的长梗蓟,气味刺鼻,但却是散风热、消毒肿的好东西。通常我们会以盐、酱、茴、萝、姜、椒熟油诸料研细,火培干食之。不过,老夫曾亲见过,西南那边的巫医将其根挖出来,洗净后,咀嚼成浆状物,直接涂抹伤口,用以防止伤口感染。” “你说什么?巫医?” 宁无患敏感地抓住了这两个字。 “啊?对呀!” 刘熹愣了愣,才点点头,说道:“西南多草木蛇怪,那边的巫医对于草药的配制与使用,跟平常医者有所不同,属于剑走偏锋的类型,但效果却奇好。” “巫医……” 宁无患微眯双眼,想到了十年前发生的事。 “刘太医,你再仔细瞧瞧,这些种子里面,用于巫医配制草药的多 吗?” 收回心绪,他进一步询问。 “唔……” 刘熹复又把单子上的种子名称浏览了一遍,并在脑中搜寻着相关药性。 “樟脑草,用于治疗绿咳症;山萝卜,咀嚼其根可治腹痛;蓍草,解毒;颠茄,叶镇痉与痛,根治盗汗,还能散瞳……” “散瞳?” 宁无患将他打断,疑惑问:“散瞳是何意?” 刘熹解释:“就是让眼周麻痹,再放大瞳孔,主要用于检查眼疾,也能起到舒缓眼疲劳的作用。不过,老夫只听过,没用过。” “这也是巫医用于治人的法子吗?”宁无患又问。 刘熹摇摇头,不敢确定,“关于巫医治病的法子,流传很多,但同时失传更多。” “十年前的那场火,把整个咒禁科都给烧没了,现下老夫所知晓的关于巫医的事,大多还是从您兄长那里听来的。” “兴许太 医院的老人知道得多些,不过王爷最好别去向他们打听,以免惹祸上身。” 刘熹凝睇着宁无患,好言相劝,并点到即止。 宁无患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便没再多问,又回到那张单子上,向他确认:“这些种子大部分皆是用以配制巫医用的草药,对吧?” “可以这么说!” 刘熹笃定点头,跟着又道:“而且能写出这张单子的人,并非普通医者,就算不是巫医,也肯定懂巫医之术。” 听到这话,宁无患表情一凛,沉声开口:“巫医不是早在十年前的那场东宫政变后,便已绝迹?” “巫医上可通灵,下可操纵鸟兽,还能逆天改命,岂是那么容易被赶尽杀绝的?他们不过是顺势蛰伏,隐匿于世而已。”刘熹正色说道。 “王爷。” 他突然压低嗓音,“你是不是偷偷收留了一名巫医当门客?” 第21章 对峙 “没有。” 宁无患立即否认。 “那这……” 看着那张单子,刘熹欲言又止。 他搓了搓手,委婉提醒:“王爷,这张单子你好生收起来,切莫让旁人看见,否则…你懂的。” “本王明白!” 宁无患凝色颔首。 ——偏院—— 呼啦—— 一阵夜风平地吹起,惊扰了睡梦中的大王,让它眼睛瞪得像铜铃。 同时,也让房中的阳玖九立马警惕。 又是…曼陀罗的香气! 下一刻,她就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随风而至,很快在房中蔓延。 阳玖九当即定住心神,再伸手往枕头旁一探,摸出个弧形木头就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扣。 来了! 一个黑影踏着香气飘进,宛如黑夜中的鬼魅,带着摄魂之气,亦如那晚一般,向着阳玖九飞速袭来。 咔—— 黑影的手瞬间捏住木头,定在当场。 “嘿!” 阳玖九咧开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 “王爷,手疼吗?” 老娘就知道你会玩这套,专门做了一个护颈来防你。 “呵!” 宁无患歪嘴冷笑, 尽显邪魅。 看得阳玖九两眼发直,同时也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紧跟着,就听得“咔嚓”一声,木头护颈断成了两截。 娘的! 下回改用铁的! 阳玖九在心里咆哮,瞪向宁无患的眼神又气又不甘。 “本王好心劝你一句,与其费心费力种出颠茄来散瞳,不如先护好自己的眼睛,少做些丑得吧唧的青蛙眼恶心人。”宁无患扬唇哂笑。 闻言,阳玖九一惊,脸色跟随一变。 看来,他已经清楚了那些种子的药性! “阳玖九,这里是本王的地盘,你那些小秘密是藏不住的。” 宁无患冷冷开口,并松开了她的脖子。 准确来说,是松开了那块断木,而阳玖九则趁机缩到床角,一脸警觉地盯着他。 “我身体不好,种些草药来给自己调养身体都不行吗?” “你这是久病成医了?” 宁无患再露哂笑。 “亦或是……” 他陡然话锋一转,目光犀利,“你一直都身怀绝技,关键时刻才露一手?” 阳玖九抿了抿唇,略显心虚,“哪有身怀绝技,不就是 懂些草药配制吗?” “还懂得巫医之术!” 宁无患眸光一凛,跟着俯身向前,眼神愈发犀利,“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巫医术?” 他居然知道巫医术? 阳玖九万分惊诧。 宁无患将她此刻的心虚表情尽收眼底,进一步质问:“丞相府里是不是窝藏有巫医或巫医的后人?” “没有啊!” 阳玖九旋即摇头。 在她的记忆里,别说丞相府,就是整个华元国也没有任何关于巫医的踪迹。 只因…十年前那场东宫政变! 对了! 禁咒科被那把火全烧没了,而被关在里面的巫医一个不落全被烧死。 她总算从记忆深处搜寻到了关于巫医的一些零星往事。 原来华元国在十年前是有巫医的,而且还设有禁咒科,与太医院平起平坐,可在那场东宫政变后,就彻底消失了。 而“巫医”也成为了一个禁词! 难怪我会重生在这具身体里,看来不只是我跟原主同名同姓,还因为“巫医”! “说!丞相府里是不是藏着跟巫医有关的人?”宁无患厉声追问。 “如不老 实交代,小心本王让你的脖子也跟那块木头一样,断成两截!” 他一手指向被阳玖九扔在一旁的两截断木,一手捏拳,弄得“咔咔”作响,听得阳玖九后背发凉,脖子隐隐作疼。 “我…我确实师从过一位高人,他擅长巫医术中的草药配制,但他从没说过自己是巫医,也没提及过曾经的事。” 在宁无患的威胁下,阳玖九只好瞎编。 “那他现下在哪儿?”宁无患急切问。 阳玖九说:“不知道,自打我嫁进王府,就再没见过他了,可能去云游四方了吧。” 宁无患又问:“他为何会授你巫医之术?是你爹安排的吗?” 问话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不是。” 阳玖九摇头,没有注意到他的细微变化,继续胡编:“我认识他那会儿,他正沿街乞讨,我见他可怜,便把他带回了府,而他作为感谢,便教了我一些草药配制的方法。” “不过我爹并不知情。” 她接着补充了一句,以防宁无患跑去阳丞相那里核实。 “你爹不清楚此事?” 宁无患将信将疑 ,眼神也随之明锐。 “真不清楚!”阳玖九正色摇头。 这她可没瞎编,所以与宁无患四目相交时,没有丝毫心虚。 宁无患没再继续发问,但对她说的话仍持怀疑。 因为,禁咒科的那把火正是她爹派人放的! 一把火将东宫政变背后的隐秘荡为寒烟,让冤死之人的亡灵至今都无法安息…… 他在想什么? 想得咬牙切齿。 阳玖九愕然发现,宁无患的双眼似乎失去了焦距,眼眶逐渐泛红,眼底还泛起了泪光。 哭了? 她眨了眨眼,又惊又疑。 “你之前说你想家了?想你爹了?” 少顷,宁无患起身背对着她,喑哑询问。 “啊?” 阳玖九被问懵了。 就算我想家了,也轮不到你来哭鼻子吧? 她明显听出了宁无患的鼻音。 “本王会替你去看望你爹的。” 未待阳玖九回答,宁无患丢下这句话后,便大步离去。 “喂!你带上我一起去呀……” 阳玖九连忙爬起,又追了出去。 可宁无患早已消失无影,只留下一抹淡去的曼陀罗香气…… 第22章 岳丈 “贤婿来啦!” 得知宁王驾到,病榻上的阳丞相急忙在侍婢的搀扶下,起身相迎,却又在看到他只身一人后,蹙起了眉头。 “九儿又没跟你一起来?” 回回都见不到自家宝贝女儿,这让阳丞相不免忧心起来。 难道真像外面谣传的那般,九儿已是宁王府的下堂妃,被囚禁在某处暗牢生不如死,所以宁王才从不带她回来? “岳丈,这是王妃给你的家书。” 正当他要向宁无患询问阳玖九的情况时,便看到了阳玖九亲笔的书信,随即破颜一笑,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见他喜不自禁地看着信,宁无患又对他说:“王妃原是打算今日随本王一同回来看望您老人家的,岂料身体抱恙,只能作罢。” “九儿怎么了?”阳丞相紧张问道。 “贪凉久吹夜风,着了风寒。”宁无患说道。 “哦,小病而已。”阳丞相松了口气。 “不过,她倒好,不等刘太医过来为她诊治,反倒是自己倒腾了一些草药来煎服。” 宁无患无奈笑笑,故作随意地试探问道:“岳丈可知,王妃会配草药?” “啊?她会配草药?”阳丞相一脸诧异。 “她何时学会的配草药?”他跟着问道。 “岳丈也不知晓此 事?” 宁无患语调温和,但目光犀利。 “不晓得。” 阳丞相摇头,随即说道: “乞巧节马上就到了,到时,你俩要一同进宫面圣,可得让她别胡来,吃药还是要吃刘太医开的方子。” “本王心里有数。” 宁无患淡淡颔首。 阳丞相又拉着他询问了一些关于阳玖九的近况,然后不禁感慨:“我这身子骨是愈发不行咯!” “岳丈老当益壮。”宁无患安慰道。 “我自个儿的情况,我最清楚。” 阳丞相苦笑摇头,而后拉着他走向一旁,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你把这副方子拿回去,让东厨照着上面的药材配方为你煎熬,每晚睡前服用,准保你夜夜金枪不倒。” “呃……” 宁无患抽了抽嘴角,“什么方子?” 阳丞相咧嘴一笑,“送子良方。” 宁无患瞬间敛下双眸,暗闪寒光。 你还想在有生之年抱外孙? “王爷!” 告别阳丞相后,宁无患没有即刻离去,而是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后花园的一座假山堆夹缝里,与等候在此的阳管家碰头。 “薛二,你在丞相府潜伏已久,可有听说,这里曾有巫医出没?” 阳管家,也就是薛二,摇头说:“不曾。” “巫医 不是早已绝迹?为何还会出现在丞相府?”他随后不解。 “你真的相信,偌大的华元国内,没有一个巫医或巫医之后?”宁无患虚眸反问。 薛二皱了皱眉,又问道:“王爷怀疑,阳丞相暗中藏匿着一两个当年曾参与过东宫政变的巫医,或者他们的后人?” “是!” 宁无患重重点头,随即问道:“还是没在丞相府内找出当年他们一伙人迫害太子及家人的证据?” 薛二汗颜摇头,又指天誓日。 “王爷,你就放心吧,属下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宁无患颔了颔首,转而又问:“老东西的身子骨是不是快不行了?” 薛二说:“最近天气转热,睡眠不佳,加上又念叨着王妃,所以精神不济。” “把他的毒药量减小,还不到他死的时候。” 宁无患吩咐一句后,抽出袖中阳丞相写给阳玖九的家书,一把撕得粉碎。 “想女儿了?那就让他慢慢想!” “等到本王完成大计,自会让他们父女在地府团聚。” 唰唰唰—— 那封充满父爱与思念的家书就在宁无患嗜血的表情下碎成了渣。 拍了拍手,宁无患又对薛二说:“这么些年来,你都没有在丞相府找出关于当年那件事的蛛丝马迹 ,很有可能,证据已被全部销毁,只有人证还在。” “属下也是这么猜测的,现下,恐怕只有阳丞相这一个活口知晓当年的真相。”薛二凝眉点头。 “不!” 宁无患猛然摇头,“兴许,还有人证,只是对方藏得很深,尚未暴露。” “王爷的意思是……” 薛二想了想,腾地瞪大双眼。 “王爷是怀疑那群被烧死在禁咒科的巫医并未死光?” “巫医这个群体又不像普通医者,怎会被轻易地斩草除根?”宁无患正色分析。 “倘若巫医还有活口,那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薛二振臂挥拳,兴奋激昂。 似是被他的激动情绪所感染,宁无患难得露出浅笑,似冰封融化后闪耀在阳光下的雪莲,于清冷中夹杂着一抹柔…… “表哥!” 离开丞相府后,宁无患就返回了王府,并径直来到“茶香居”,让仍在禁足中的林柔又惊又喜,闷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才来看我?可把我给闷坏了!” 宁无患揉了揉她的头,“明日便可解禁,到时让林嬷嬷陪你去街上走走。” “我要表哥陪我。” 林柔仰起头,冲他撒痴撒娇。 “我公务繁忙。” 见她一切无恙,宁无患便放 心地拍拍她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准备离去。 “不要!我就要你陪…就要你陪……” 林柔不依不饶,继续拉扯他的衣袖。 突然,那张被宁无患随手揣进袖口的方子掉落出来,惹得林柔好奇垂眸。 而宁无患则趁着她弯腰之际,轻松抽回自己的衣袖,大步离去。 “诶…表哥?” 当林柔捡起那张方子时,发现宁无患早已离去,遂娇嗔跺脚。 “都不说多陪人家一会儿。” “还走得那么急,连东西都忘…这是什么?” 看着方子上所写的药材,林柔似懂非懂,旋即找来林嬷嬷询问。 “这…这不是男子的壮阳补药吗?”林嬷嬷很快认出。 “壮阳补药?” 林柔惊得双眼瞪大。 表哥还需要壮阳? “还不止呢!” 林嬷嬷又道:“这两种剂药放在一起服用,能起到一定的催情作用。” “什么?催情?表哥为何又要壮阳,又要催情?”林柔惊呼出声。 “咦?这纸张好像出自丞相府。” 林嬷嬷接着又察觉到,纸张上面的暗戳正是一个“阳”字。 “阳玖九!” 林柔顿时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这都两年了,她还对表哥不死心,妄图与他圆房。” “下作!” 第23章 遇袭 “阿嚏!阿嚏!” 这几日,因着大王到了换毛季,让偏院里的猫毛增多,使得阳玖九的过敏症更加严重。 小拾见状,小声提议:“姑娘,要不我把大王撵出去?” “什么?赶我?” 大王耳尖,听得清清楚楚,立马蹦到小拾跟前,冲她龇牙咧嘴地“喵喵”叫。 小拾皱眉后退,扭头问阳玖九:“姑娘,大王是在…骂我吗?” 阳玖九揉了揉鼻子,笑着反问:“你说呢?” 小拾搓了搓手,垂眸看着大王,嘟嘴解释:“你在这里,会让我家姑娘总打喷嚏。” 大王不满反驳:“那是因为你家姑娘身体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她又不只对猫毛过敏。” 见大王喵个没完没了,小拾好奇问阳玖九:“它又在骂什么?” 阳玖九笑着说:“这次它没骂你,而是在抱怨我身体不好,对动物毛过敏。” “过敏?” 小拾似乎听阳玖九提到过这两个字,但却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怪病。 阳玖九对她解释:“就是身体对某种东西不适应,一碰到就会出现不良反应,类似癣症。” “那还是把它带离这里吧。”小拾凝眉道。 “不用。” 阳玖九摆摆手,说道:“等我身体好些了,对动物毛就不会那么敏感了。因为当人的免疫增强时,过敏反应就会变弱。所以,当务之急是让我的身体变好,而不是把大王赶出去。” 大王扬起了三 瓣嘴:“还是九爷明事理!” 而后,它便围着阳玖九一边欢叫,一边摇尾巴。 “那就快快让种子发芽长大,然后配制出草药来,好让姑娘你的身体早日变好。” 受到大王的情绪感染,小拾笑眯眯地搓搓手,随即为重新播下的种子浇水施肥,而大王则帮着踩实土地。 看着一人一猫勤奋干活的和谐画面,阳玖九由衷开心,也拿起水壶悉心浇灌着自己将来的救命草,并在心里庆幸:在宁渣男那里又闯过一关,应当能消停些时日了。 那晚过后,宁无患再没来过偏院,也没在背地里使坏,而林柔又在禁足中,让阳玖九这小日子难得平静。 “不过,宁渣男可不好糊弄,说不定他已经在背地里调查我编出来的那些事,要是被他查出我又对他撒了谎,恐怕……” 她突然娥眉微蹙,并摸向了自己的脖子,变得担忧起来。 “还有下毒的事,到底是谁在暗中对我下毒?会是宁渣男吗?” 经过数日观察,她发现毒素全是下在汤菜里的,但具体是什么毒,她还没有弄清楚,更不知晓幕后黑手是谁。 根据脉搏和症状,她感觉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毒物,很有可能是用好几种毒物混合提炼而成的,所以不禁疑惑,这宁王府内怎会深藏制毒高手。 她只知道宁无患的亡兄宁无忧曾是一位太医令,至于是否擅长制毒,便无从得知。 而除了已逝的宁无忧,府 里其他人似乎都不懂医术,就连同为悬壶世家出身的白丽华,也是对岐黄之术一知半解,否则在宁钰晕厥时,就不会束手无策了。 “不过,既然要制毒,那一定得有原料才行,而草本原料最为常见。” 想着想着,阳玖九忽然灵光一闪,决定去府里其他地方转转,看能否找出提炼毒物的植物。 然后再追根究底,挖出制毒之人! 向小拾交代一句后,阳玖九便离开了偏院,在府里慢慢溜达。 “唔…怎么这么安静?” 逛了一圈,她发现一路上就没遇到几个下人,更没有听到嘈杂喧闹的声音,随即微虚双眸,狐疑地左看右望。 “王府静悄悄,绿茶一定在作妖!” “谁?”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从后面袭来,阳玖九立马侧身躲避,却被旁边伸来的一双大手箍着腰身,凌空抱起。 她刚要张口呼叫,最先袭击她的那人一个箭步向前,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定睛一瞧,发现是个陌生的男子。 “唔唔唔……” 她挣扎了几下,就被二人一前一后拖进了旁边的密林。 而就在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林子后,一个黑衣人从暗处步出,朝他们消失的方向打望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砰—— 进入密林深处后,阳玖九被他俩重重地摔在地上,七晕八素,后背发疼。 好在她现下的身体没有从前羸弱,稍稍缓过后,就怒目瞪向那二人,沉声呵 斥:“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在宁王府放肆!” 听到“宁王府”三个字,那二人目目相觑,纷纷露怯,但又在看到身形单薄的阳玖九,以及他们所处的环境后,复又胆大,直接解腰带脱裤子。 “你们…你们要干嘛?” 阳玖九惊了一跳,迅速左右环顾,发现身旁有块大石头后,连忙捡起来防身用。 那二人见状,不惧反笑。 “看来,你果然喜欢玩些粗鲁的把戏。” 其中一个麻子脸呲牙一笑,褪去裤子后,就俯身向阳玖九抓去。 阳玖九眸光一凛,沉声说道:“没错,越粗鲁我越喜欢。” 言罢,对准那人的下身就猛踹一脚,让猝不及防的他立即倒地,痛得叫出了太监音。 “呀啊……” 见同伴遭袭,另外个癞子头变貌失色,不敢再小觑阳玖九,准备将她打晕,再行奸污之事。 “臭娘们儿,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往地上狠啐了一口,抬脚便向阳玖九踹去。 阳玖九才刚刚爬起,还未站稳,只能向一旁侧倒,险险避开。 “去死吧!” 踢空一脚,那人又补上一脚,对准阳玖九的头就踩了下去。 见对方来者不善,阳玖九瞳孔一缩,举起手里的石头便向那人的脑袋砸去。 “砰”一声响,那人痛得当场倒地。 阳玖九趁机爬起,朝着密林外狂奔而去。 “咳咳咳……” 可这几下折腾,让她的身子骨彻底吃不消, 还没跑出两步,就已是气喘吁吁。 而身后两人也已追来,尽管一个跑得像鸭子,一个捂着脑袋踉踉跄跄,但还是和阳玖九缩小了距离。 眼见着对方即将追上自己,阳玖九只好大声呼救:“救…呃!” 但下一瞬,她就被癞子头一把扯住了发髻。 紧接着,癞子头把她往地上一甩,而她则屈手成爪,用力反手一抓,不偏不倚,恰好在癞子头的脸上留下几条抓痕,让他本就可怖的脸愈发狰狞。 “啊!我要杀了你……” 癞子头当即咆哮,转身就扑向了阳玖九。 此刻麻子脸也追了过来,一把抓住阳玖九的双手,反剪到头顶。 嘶啦—— 阳玖九的衣襟被扑来的癞子头粗暴扯开,露出了白色里衣,但她丝毫不慌,反而比先前镇定。 “看我!” 她直视着凶光毕露的癞子头,瞳孔飞快收缩,似猫眼一般,最终变成一条细线,惊得癞子头愕然失色,停下了动作。 “你为非作歹,我就替老天收了你。” 沉吟一句后,阳玖九试着念起了逆天改命咒,侥幸盼着没有灵力的身体能驾驭这个强大的咒语。 同样也是巫阳族最厉害的武器! “借你全部人神,令我通命养神……” “王妃!” 蓦地,不远处响起一声呼喊,并伴随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靠拢。 阳玖九连忙停下念咒,寻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莲儿? 第24章 委屈 “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歹人给我拿下!” 还未跑近,莲儿就一声喝令,跟随前来的侍卫便一拥而上,将麻子脸和癞子头就地擒拿。 “王妃,你没事吧?” 而莲儿则赶紧将阳玖九扶起,再把她敞开衣襟合上,揽着她速速离去。 “他们……” 阳玖九转头看向那二人,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已然说话费力。 经过这一遭,深藏体内的毒素好像被唤醒,正沿着各处经脉肆意蔓延! 阳玖九皱紧眉头,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毒。 时而腐蚀内腑之器、时而又破坏浅表皮肤,就像无厘头的毒虫,随心所欲地破坏着这具身体。 “王妃,我先送你回去,再让刘太医为你看看。” 莲儿也察觉到阳玖九此刻的状态很差,她不敢怠慢,急忙把她送回偏院,又把刘熹请了过来。 除了刘熹,白丽华也来到偏院看望阳玖九,并让她安心休养,歹人自有宁无患处置。 “放心吧,弟妹,不管那两个歹人是何背景,只要落到王爷手里,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嗯。” 阳玖九虚弱地向她颔了颔首,但脑子却在飞快转动着。 一来,是刘熹为她把过脉后,只说她是受了惊吓,身体很虚,似乎并未察觉她身中剧毒一事,这让她 不得不得怀疑,身为太医令的刘熹是医术不够,还是故意隐瞒。 二来,白丽华刚才的话里明显透着言外之意,说明她知道或猜到了那二人的来历,由此可见,这很有可能又是林柔的把戏。 林柔这个小绿茶,还是不肯放过自己,而且还故技重施,上回找人迷奸我,这回又找人强暴我。 真是又蠢又坏! “弟妹呀……” 等到莲儿和小拾送刘熹离去,房中只剩白丽华和阳玖九后,白丽华拉着阳玖九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我虽为妯娌,但更似姐妹关系,只有相互扶持,才能在王府安身立命。” 你都已经是王府掌事了,还需要靠我在王府立足? 怕是想利用我来对付小绿茶吧? 白丽华演技不错,但阳玖九的眼光更毒。 所以,她干脆装傻,笑笑了事。 “弟妹……” “王爷到!” 白丽华还想再循循善诱,听闻宁无患驾到,连忙整衣敛容,迎了出去。 而阳玖九则依旧摊靠在床,毫无恭迎之势。 “你没事吧?” 片刻后,只有宁无患一人走进房间,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阳玖九翻了个白眼,“没死。” 宁无患微蹙剑眉,口吻不豫,“本王是来关心你的,不是来看你脸色的。” “那就多谢王爷关心。” 阳玖九抬 起眼皮,回得阴阳怪气,惹来宁无患勃然作色,冷声呵斥:“倘若你老实待在偏院里,就不会发生方才的事!” “呵!还怪我咯?” 阳玖九挑起眉毛,斜睨着他,暗讽道:“我怎会知晓,宁王府如此不安全,接二连三地闯进歹人。如果传出去,不晓得会不会抹黑王爷的战神之名?” 闻言,宁无患旋即捏拳,一张好看的脸布满了寒冰。 “阳玖九,你最好安分守己,如若再给本王惹事,就去坟山与坟鸟作伴!” 语毕,他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哈!” 阳玖九气笑了。 “我不安分守己?” “到底是谁不安分守己?”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算计,都是因为谁?” 越想越气,阳玖九忽然鼻头一酸,泛出了泪花,把刚进屋的小拾吓了一跳。 “姑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这就去把刘太医请回来。” 说着,她就要转身出去,却被阳玖九叫住。 “别去!刘太医帮不了我。” “怎么会呢?他可是太医院的太医令啊!”小拾说道。 阳玖九笑了,只是笑容不达眼底,眸光透着讽刺。 “那又如何?医术再好,不代表就是良医。” “怎么?” 小拾不解,在她床边坐下,试探问道:“刘太医没有好好为你诊 治?” 阳玖九没有回答,而是握住她的手,戚戚然地说:“在这偌大的宁王府里,除了你,谁都不希望我好,有的是想我死,有的则是想我生不如死,还有的,只是把我当成利用的工具。” “姑娘……” 小拾瞬间红了眼,尤其一想到这两年来他们主仆二人在宁王府受的种种委屈,心头一酸,就抱住阳玖九痛哭起来。 “我们逃走吧!逃回丞相府。” 阳玖九轻拍着她的后背,颓然叹气:“哎!咱俩已是囚鸟,怎么可能轻易飞出去?想必那封家书也没送出去。” “那怎么办呀?就在这里等死吗?”小拾哭着问道。 她只恨自己弱小无能,没法保护好自家姑娘,也没法带她逃离这里。 “都怪我没用!我要是像莲儿姐姐那样会个一招半式,就不会让姑娘你被歹人欺负了。” “你说什么?莲儿会功夫?” 阳玖九鼻子一吸,猛然想到了什么。 宁无患有派人潜伏在偏院附近,监视我的一言一行,那么,我离开偏院,他们应该跟着我才对…可为何我被歹人抓住时,暗卫没有出手相救,反而是莲儿带人过来救我? 那莲儿又是如何知晓,我被歹人抓住的? 阳玖九眸光一凛,随即意识到,这件事存在计中计…… “表…表哥,你怎么来了? ” 得知阳玖九被救,还是被莲儿所救,林柔顿时忐忑,又在看到气势汹汹走来的宁无患后,更是心慌又心虚。 “柔儿,有些事当适可而止。” 走到林柔跟前,宁无患垂眸凝睇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反而让林柔更加忐忑,眼神躲闪着后退了一步。 “我…我不知道表哥你在说什么。” 宁无患眼不带眨地直视着她,沉声提醒:“阳玖九是宁王妃,她若受辱,那便是本王受辱。你与她小打小闹,本王不会在意,但绝不能越界,更不能伤她性命。” “还有……” 他猛一扭头,锐利的眼神直指垂首战栗的林嬷嬷,冷冽警告:“柔儿本就单纯懵懂,如若有人对她进行不良教唆,本王绝不姑息!” 林嬷嬷一怔,双膝一软,轰然跪地。 其余仆从见状,也纷纷下跪叩首。 而林柔更是被他的凛冽气场震慑得不敢再说一句话。 直至他彻底离去,林柔才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委屈地哭了起来:“呜呜呜…表哥竟然为了那个贱女人来指责我,到底心里有没有我啊?明明我才该是宁王妃的……” 这一哭一闹,让她猛然病倒。 “再多病几次,等不到我把她嫁出去,她就已经归西了。” 获知林柔气急攻心,病倒在床,白丽华露出了胜者的笑。 第25章 结盟 “嫂嫂。” 夕阳西斜,阳玖九拿着一盒小拾做的柿饼,来到了“莲花轩”,明为答谢莲儿相救,实则来找白丽华结盟。 躺在床上思索了近两时辰,阳玖九最终决定,接过白丽华递来的橄榄枝,与她成为盟友,一起对付林柔。 经过这两回遭遇,她已然看出,林柔不会让自己好过。 而宁无患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唯有白丽华保持中立,偶尔偏向自己。 这次搭救,就证明白丽华有暗中保护自己,不管目的为何,至少说明她是有能力护自己周全的。 所以,阳玖九无从选择,只能在自己翅膀硬起来可以飞出这座牢笼前,求得白丽华庇护,成为她对抗林柔的棋子。 “弟妹来了!” 而聪明的白丽华自然看出了阳玖九的打算,拉着她嘘寒问暖了几句,便直奔主题。 “可惜王爷始终舍不得把柔儿表妹嫁出去,既耽误了她的花期,又让旁人不得安宁。” “是呀!” 阳玖九点头附和,而后又道:“若是让柔儿表妹出去长长见识,结识了其他男子,王爷兴许会改变想法。” “哦?” 闻言,白丽华眸光微闪,旋即问道:“可要如何让她去结识外面的男子呢?她哪回出门不都是前呼后拥,被府里的侍卫看得紧。” “去书院啊!”阳玖九扬唇道。 白丽华眼睛瞪得像铜铃,“哎呀! 我怎么没想到?柔儿表妹已是二八年华,是该去书院深造一番了,还能让她修身养性。” “我想,比起让柔儿表妹早日出嫁,让她先去书院学习,更能说动王爷。”阳玖九接着道。 “没错!” 白丽华重重点头,随即拉过阳玖九的手轻轻拍了拍,“还是弟妹你点子多。” “那是因为嫂嫂你当局者迷。” 阳玖九言不尽意。 白丽华笑而不语,与她对视的眼神幽深而犀利。 阳玖九则淡定自若地迎着她的视线,莞尔开口:“嫂嫂,我有一事相求。” “弟妹你说。”白丽华笑着颔首。 我就等着你求我! 白丽华的目光又深邃了些。 阳玖九紧握住她的手,沉声说道:“我要报仇!” 吱呀—— 水牢的门缓缓开启,露出了阳玖九那张阴鸷的脸。 “王妃,需要我陪你下去吗?”莲儿在其身后问道。 “不用。” 阳玖九立即摇头,转身看向她时,面色已恢复如常。 “我很快就上来。” “好!” 莲儿颔了颔首,递给她一把匕首,待她走下阶梯时,便关上了水牢的门,守在外面侧耳聆听。 随着身后的大门被关上,这座建在地下的水牢愈显阴暗,即便墙上挂着数十盏烛火,还是照不亮每个角落。 只能隐约可见,几个浮在水上的人影,以及闪着幽光的涟漪 。 “呕!” 走下百步阶梯,来到地下后,阳玖九立马被扑面而来的恶臭气味熏得险些吐出来。 “这便是宁渣男想囚禁我的水牢?” 环顾四周,望着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囚犯,以及深处那两具浮浮沉沉的尸体,阳玖九变貌失色,对宁无患的怨恨又重了几分。 “呼…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空气里的浑浊让她呼吸难受,脑袋发晕,她迅速找到麻子脸和癞子头,快步走向他们,却又在靠近后,愕然止步。 短短几个时辰,那二人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若非脸上和头上的特征太过醒目,阳玖九还真没法一眼就认出他们来。 而他们的意识也已混沌,有了将死之态。 “亦可怜亦可恨。” 对于二人眼下的处境,阳玖九同情不起来,但还是五味杂陈。 “谁叫你们贪财好色,被人利用,现在落到了宁无患的手里,只能生不如死。” “不如,我来帮你们解脱吧。” 说完,阳玖九便站直,在二人的额头来回浏览,最后定格癞子头,念起了逆天改命咒:“借你全部分人神,令我通命养神,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为了让没有灵力的身体能驾驭这个咒语,她还并配合八卦指来增强咒语的能量。 只见,她飞快地左手背对右手掌,再将各自的食指和中指分开、中指和无名指紧贴。 紧接着,食指插进对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间、紧贴的中指和无名指则插进对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间。 “急急如律令!” 伴着最后一声高唱,癞子头脑袋一斜,耷拉在了脖子上,整个人彻底失去意识。 与此同时,阳玖九缩成细线的瞳孔恢复了原状,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如获新生,就连脸上的毒斑也淡去许多,只留下几个淡褐色的斑点分布在鼻梁和两腮上。 除此外,她原本干枯的毛发也变得黝黑光亮,衬得整个人愈显神采,生机勃勃。 “呼…虽然没有灵力,但这个咒语我还是能驾驭。” 阳玖九惊喜交集,顿感丹田处获得了一股新的力量,让她看到了希望。 “呃…呃……” 而一旁的麻子脸在见到眼前此景后,惊得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发出了含糊的声音。 “妖…妖怪……” 阳玖九歪了歪嘴,俯身冲他做了个鬼脸。 “我若是妖怪就好了,直接把你吃掉。可惜……” 她眸光一沉,“我只有九次逆天改命的机会,现下已用了一次还是两次,况且,这种咒语没法连续用,所以,我只能用粗暴一点法子送你上路了。” 唰—— 一个手刃,阳玖九狠劈在麻子脸的脖子上,让他当场丧命。 “哈哈,我终于恢复了一些内力!” 揉了揉自己的右手,阳玖九难掩兴奋,眼 眸闪亮。 有了内力护体,她就能止住体内的毒素,不让它们肆意蔓延,再通过草药调养,怎么都能坚持到揪出下毒者,然后想法让对方拿出解药来。 “杀…杀了我吧……” “帮我…解脱……” 正当她要走上阶梯时,身后陡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求声,令她驻足转身,皱起了眉。 “抱歉,那两人于我有仇,险些置我于死地,我才会有仇报仇,夺他们性命。” “况且你们都是宁无患的囚犯,我哪敢出手帮你们解脱,要是被他知道了,准会把我也扔进水牢。” 阳玖九没再停留,径直走上阶梯。 但走了两步,又在听到身后传来的痛苦呜咽后,陷入了犹豫。 纠结片刻,她摸出了莲儿给她的那把匕首,扔给了就近一名囚犯,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水牢…… “死了?” 万籁俱寂时,宁无患从看守水牢的侍卫那里得知,阳玖九在去过水牢后,麻子脸和癞子头都死了,便疑惑问道:“怎么死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阳玖九,要杀死那二人,只能从嫂嫂那里借来刀具。 他如是猜测。 但守卫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 “回王爷,麻子脸是死于颈部经脉断裂,而癞子头的死因却不明,像是暴毙。” “经脉断裂?暴毙?” 阳玖九是如何做到的? 宁无患眉头一皱,狐疑骤起…… 第26章 入学 嗯?又来了! 当晚酉时,睡梦中的阳玖九再次被那股熟悉的曼陀罗香气惊醒,但她没有动弹,而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宁无患靠近。 其实,在对那二人动手前,她便已预料到,宁无患不会就此事不管,只是猜不出,他会如何处理。 但她没有办法,急需增强自己的人神(三魂)来让这具总被折腾的身体变得强健,才能在这座虎狼肆虐的王府披荆斩棘,捱到逃离之时。 咚咚咚—— 感觉到宁无患欺向自己,阳玖九心跳如擂鼓,紧张得不敢呼吸,只能紧捏着被角,让自己不要颤抖。 好在宁无患没有下一步举动,只是俯身紧盯着她,一动不动。 他健美的身影映照在墙,好似一具古雕刻画的黑石人像,散发着魅惑与神秘。 他在作甚? 阳玖九在心里纳闷。 观察我? 她旋即惶然。 尽管房中无灯,只能借由窗外的月光视物,但眼神锐利的宁无患还是在阳玖九那张悄然蜕变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咦? 脸上的毒斑少了,颜色也减淡不少,皮肤更加光洁明亮了。 难不成,杀两个人能让她容貌变好? 说到杀 人…她又是如何做到,在不使用任何武器的情况下,让一人脖子断裂、一人猝死的? 想到此,宁无患抬起了阳玖九的手臂,并掀开她的衣袖,来回检查。 纤细柔软,但又不失弹性,肌肉和皮肤都很健康,但也看不出来其蕴含的力道如何…… 他对着阳玖九的手臂上下捏了捏,又弹了弹,弄得阳玖九汗毛四起,头皮发麻。 有病啊! 啪—— 其心声刚落,宁无患就松开了她的手臂,任由其重重地跌回原处,正好碰触到麻筋,刺得阳玖九一个激灵。 混蛋! 呃? 下一刻,宁无患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转来正对自己,又对着她的脸好一阵细瞧。 确实变好看了。 难道巫医之术还能通过杀人来让容貌焕然一新? 尽管阳玖九的脸上还有毒斑,但因着气色变好,让原本精致的五官凸显出来,在朦胧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温婉灵动,美而不艳、秀而不呆,竟让宁无患看失了神。 “我这是怎么了?” 少顷,宁无患回过神来,喑哑自问。 又看了一眼阳玖九的柔美睡颜,宁无患皱起了眉头,撒手将她摔回了床上。 嘶 ! 阳玖九在心里吃痛,并暗骂宁无患。 死渣男!死变态! 随后,宁无患没再折腾她了,离开了房间。 “喵!” 可半晌后,宁无患又折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大王。 此刻的大王,正全身炸毛,抖个不停,还在不停惨叫。 它后悔惨了,不该躲在窗外偷窥,更不该看得入迷,连宁无患出来了都没察觉,反被他揪住了命运的后颈。 他又要干嘛? 阳玖九有些恐慌了,大王亦是如此。 “喵……” 就在一人一猫内心抓狂时,宁无患长臂一扔,直接把大王丢到了阳玖九身旁,顿时渐起猫毛无数,令阳玖九又想打喷嚏。 而大王则努力装死,一动不动。 “别再让本王看到这只猫,否则,下回就是从房顶扔下去!” 拍了拍身上的猫毛,宁无患丢下这句警告后,便拂袖离去。 “阿嚏!阿嚏!” 等到他彻底离开后,阳玖九终于打出了喷嚏,脸上也渐渐冒出了红疹,气得她翻身爬起,怒指大王:“你干嘛出现在他面前?不怕他了吗?现在马上给我立刻出去,否则饿你三日!” “喵呜!” 大王委屈巴巴地叫了 一声,便夹起尾巴窜了出去。 “呼……” 阳玖九吁了一口气,望着满屋子的猫毛,只好抱起枕头来到小拾的房间。 果不其然,小拾早已被迷晕,睡得呼哧呼哧,还在流口水。 “这渣男的迷药后劲儿可真足,也不知道是谁配制的?” 带着这个疑惑,以及迷药的后劲儿,阳玖九沉沉睡去…… 以防再被宁无患夜半偷袭,阳玖九加固了门窗,可在那晚过后,偏院便恢复了安宁。 而整个宁王府也变得清静,只因小绿茶被宁无患强行送去了书院,早出晚归不说,散学后还要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忙得头晕转向,根本没时间作妖,让阳玖九乐祸幸灾,更让白丽华如愿以偿。 经过阳玖九的提醒,白丽华茅塞顿开,不再催促宁无患为林柔安排婚事,而是暗示宁无患,可以通过在书院的学习来纠正林柔的一些恶习,培养她的情操和涵养,让她成为真正的名门淑女。 宁无患欣然接纳了这个建议,并把林柔入学的事宜交由白丽华来安排,让白丽华窃喜不已,却让林柔叫苦连天。 “我不要去书院!” 林柔再度大闹,但这次宁无患是横 了心要治治她,便彻底神隐。 “柔儿表妹,王爷已将你入学之事交由我全权负责。” 你去也去,不去也得去! 白丽华脸上带笑,但眼神却透着阴鸷,不顾“茶香居”众仆从的阻拦,直接派府里的侍卫把林柔绑上了马车,并亲自“护送”她去往临安书院…… “为何是临安书院?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华元国的世族权贵都是在宣德书院就读的呀!” 得知林柔被白丽华安排去了临安书院入学,阳玖九不觉狐疑。 在京城,临安书院虽然仅次于宣德书院,可后者只为权贵开放,属于有钱也进不去的那种,而以林柔的身份,完全可以进入宣德书院。 但白丽华却退而求次,目的为何? “堂姐!” 目送着马车进入临安书院,白丽华没有跟随,而是行至偏门,与等候在此的堂弟白岂碰面。 “岂儿,往后柔儿表妹就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白丽华向他莞尔叮嘱,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她可是宁王的心肝宝贝,若能娶到她,日后你自会飞黄腾达,走上仕途。” “是!我定不会辜负堂姐的良苦用心。” 白岂拱手垂首,信誓旦旦。 第27章 白岂 “见过柔儿表妹。” 与白丽华告别后,白岂迅速整衣敛容,然后迈着潇洒的步伐回到书院,向林柔问好行礼。 “你谁呀?” 林柔蹙了蹙眉,“谁许你叫我表妹?” 白岂莞尔一笑,自我介绍。 “在下白岂,与柔儿表妹实乃亲戚,只不过柔儿表妹待字闺中,鲜少出门,便一直没有机会与你结识。” “白岂?姓白?” 林柔微虚双眸,冷声问道:“你该不会是白丽华的堂弟吧?” “正是!” 白岂再拱手,却只换来林柔一个白眼。 “谁跟你是亲戚?” 她冷哼一声,径直来到自己的座位前,毫不理会周遭的窃窃私语。 “她就是宁王的表妹?” “据说,她与宁王乃指腹为婚,谁曾想,半路杀出个阳丞相的女儿,夺了她的王妃之位,害得她到现在都还没嫁出去。” “你们……” 林柔刚要发作,就见白岂与人调换了位置,坐到了自己旁边,并递给自己一个香囊。 “什么东西?” 林柔没有接过,一脸警惕。 白岂拿着香囊嗅了嗅,笑着对林柔说:“此乃兰花制成的香囊,既好闻,又安神。” “呵!本姑娘的府中最不缺香囊 ,你还是留着自己闻吧。” 林柔嗤之以鼻。 白岂依旧笑脸以待,“柔儿表妹乃宁王至亲,自是无所不缺,但你此刻却没有戴上香囊,所以还是暂且收下我这香囊,才好掩盖住周遭传来的口臭。” “噗!” 林柔破颜一笑,嗔了他一眼,便收下了香囊,又拿在鼻前闻了闻。 “确实蛮香。” 白岂解颜而笑,又俯身对她小声说道:“柔儿表妹天姿国色,气质如兰,当不必在意旁人的非议,况且,正是因为你品貌出众,才会惹来他人的嫉妒与谗言。” 林柔睨着他嗔笑:“你这嘴倒是挺甜。” “不及柔儿表妹你的笑容甜。” 白岂一边恭维,一边吃吃地凝望着她,弄得她面红耳赤,羞人答答。 “看我作甚?” 白岂单手撑腮,痴笑回答:“因为你好看。” “哼!狂浪。” 林柔又睨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却任由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享受着被人爱慕的感觉。 作为一名长期在宁无患的忽冷忽热中患得患失的痴情女,猛然被白岂热情追求,让林柔心花怒放的同时,也没忘防备警惕。 毕竟,对方是白丽华的堂弟,搞不好,就是白丽华让 他来接近自己,再伺机求娶。 “我可不会给白家姐弟这种机会!” 面对白岂越来越明目张胆的靠近,林柔表现出了抗拒,干脆换了个座位,与他保持距离。 白岂很快察觉到这一点,便不再主动,开始以退为进,转而与书院的其他女弟子过往甚密。 “果然是个孟浪之徒!” 对于白岂的转变,林柔冷哼一声,只是虚荣心略微受伤,尤其在见到他被众女弟子围在中央,嬉笑打闹之时,更是心头不豫。 “白郎,还有几日便是乞巧节了,我们一起去游河赏灯如何?” “白郎,白郎,游河赏灯没意思,不如一块儿去看戏。” 这日,当林柔姗姗抵达书院时,恰见白岂又被一群女弟子众星捧月,并对路过的自己视而不见,遂更加气恼。 “跟他堂姐一个德行,皆是巧言令色、不知廉耻之辈!” 鄙夷地嘀咕一句后,她就把注意力转到了纸笔上,打算为乞巧节写一首诗送给宁无患,再约他游河赏灯,然后看戏。 很快,她便沉浸在诗词的创作中,把白岂抛诸脑后…… 哗啦啦—— “呀!下雨了。” 散学后,众人愕然发现,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只能 等在室内,不敢踏出门去。 “这点雨都怕,你们府上的马车是纸糊的吗?” 只有林柔在林嬷嬷和另外名侍婢的护送下,迈着优雅的莲步走进了雨里,又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中登上了宁王府的四驾马车。 “驾!” 待林柔坐稳后,车夫一声大喝,驾着马车返回宁王府。 “嘶……” 然而,却在半路遭遇水渍,车轮打滑了十来丈远,前轮竟飞出去一个,颠得林柔惊叫不断。 “来人啊!” “救命……” “柔儿!” 就在她和林嬷嬷抱团发抖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而东摇西晃的马车也逐渐稳下,并放慢了速度。 “表哥?” 林柔急忙推开车窗,却失望地发现,将马车控制住的人不是宁无患,而是白岂。 “柔儿表妹,你别怕。” 白岂抹了一把脸,顾不得被雨水淋湿的全身,继续稳住马车,直到停下为止,才将林柔小心搀扶出马车。 “哎呀!车轮怎会脱落呢?” 看着缺失一个前轮的马车,林嬷嬷既疑惑又着急,连忙转头看向身后,发现宁王府的侍卫都是骑马护送,周围也不见其他马车,而雨势却只增不减,更是急得直拍大腿。 “雨这么大,这该如何回去哟?” “坐我的马车吧。” 白岂指了指身后,林柔和林嬷嬷就见一辆双驾马车驶了过来,顿时丢心落肠,跟随白岂上了白府的马车。 “白公子,多谢你!”林嬷嬷由衷道谢。 林柔却疑惑问他:“你不是在书院躲雨吗?怎么会跟了出来?” 白岂笑着解释:“我不是在躲雨,而是在等府里的马车,又在登上马车前,发现你们的马车出了事,这才赶过来帮忙。” “你还挺赶巧嘛!” 林柔嘟了嘟嘴。 林嬷嬷再次道谢,并提议:“白公子跟我们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吧,以免着凉。” “有劳嬷嬷费心。”白岂求之不得。 但林柔却撇撇嘴,说道:“有那么不禁雨淋?” 白岂冲她温柔笑笑,满脸柔情,让林柔多日被冷落的感觉即刻消散,但脸上还是挂着拒人千里的表情。 “柔儿似乎在与我置气?” 趁着扶林柔下马车的空档,白岂对着她的耳朵低声细语,并伴着温热的气息吹进她的耳朵里,令她心跳加速,耳根发烫。 见她云娇雨怯,白岂勾着唇角,偷偷牵起了她的柔荑。 林柔挣了挣,但却被他握得更紧…… 第28章 猫砂 一池春水被搅乱,让林柔烦躁无比。 在白岂出现以前,她以为宁无患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绝不会对其他男子动心。 可她万万想不到,白岂几番撩拨,竟颤动了她的心弦。 平心而论,白岂条件不错,除了是京城最大的药房“济人堂”的少东家外,本身形貌也好,虽然无法与宁无患那种高岭之花相比,但算得上出类拔萃,当得起翩翩公子。 “可那又怎样?他又不是表哥。” “此生我非表哥不嫁!” 铁心铁意后,林柔干脆躲在屋里不出去,让林嬷嬷独自接待白岂。 “多谢林嬷嬷,你和柔儿表妹都淋了雨,赶紧去歇息吧,不必相送。” 换了身干净衣裳,白岂便告别了林嬷嬷,没有久留。 因为他目的已达成,就是要搅乱林柔的心房,再适时地与她保持距离,才好让她步步深陷自己为她设下的感情陷阱。 纵横声色场多年,白岂早已对女子的心理了如指掌,尤其像林柔这种不谙世事的刁蛮千金,一味地讨好反而惹其嫌恶,就是要欲擒故纵,再拨云撩雨,把对方玩弄于掌心。 “若能娶她回去,那我便是宁王的表妹夫了,日后 ,若想求得功名,易如反掌。” 离开“茶香居”后,白岂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双手背背,优哉游哉地逛着宁王府。 观朱楼绮户、赏纷红骇绿,不禁感叹,富甲天下又如何,在滔天权势面前,宛如蝼蚁。 “同样是府邸,可少了一个‘王’字,竟是云泥之别。” 在重峦叠嶂间,白岂渐渐迷失了自我,同时也迷失了方向。 “这是哪里啊?怎么不见一个下人?” 当他意识到自己迷路时,已然走进王府的偏院所在地,并很快被潜伏在这里的暗卫发现。 薛五疑惑:“此人面生,难道又是林姑娘找来的歹人?” 薛四摇头,“不像,倒像是个公子哥。” 薛六挠头,“那他来这里干嘛?” 薛七问:“要不要拦下他?” 吱呀—— 就在几人窃窃私语时,白岂已经推开了偏院的门,好奇地走了进去。 “请问,有人吗?” 他四处张望,又喃喃自语:“宁王府内居然也有这么破旧的宅院?是给人住的吗?” 与先前看到的亭台楼阁相比,此处算得上蓬户柴门,还不如白府的柴房。 “你是何人?” 就在他左顾右盼之时 ,阳玖九端着一盆自制的猫砂走来,警惕地打量着他。 又是小绿茶找来欺辱我的歹人? 不太像啊! “你是…住在这里的下人?” 白岂也端详着阳玖九,对她的身份感到好奇。 因为阳玖九虽然穿戴质朴,但又不像王府侍婢的打扮,而且她气度不凡,即便身处这么一个小破院,也难掩其天生丽质,以及身上那股子傲然之气。 阳玖九没有回答他,只是好意提醒:“若公子是府中客人,还望你速速离去,此处并非待客之地。” 然而,心高气傲的白岂却把她这话误解为“逐客令”,遂一甩袖子,冷声呵斥:“我乃王府贵客,你身为王府下人不好好伺候我,反而想赶我走,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这便是你们宁王府的待客之道?” 他上前一步,愈发得趾高气扬,却惹来阳玖九当即哂笑。 “看来,宁无患请来的贵客跟他一样精贵!” “也一样不知礼数!” 言罢,她便转身朝北墙角走去,准备让大王试试这盆猫砂,以免它总是随地大小便,把院子弄得臭烘烘。 “诶…你好大的胆子!” 白岂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愣了 片刻,才追了上去。 “你家王爷知道你苛待贵客,还对他出言不逊吗?” 阳玖九没再理会他,翻着白眼加快步伐。 望着她瘦削却不失婀娜的背影,白岂忽然心痒,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摁住了她的右肩,想掰着她转过身来。 刚才那惊鸿一瞥,没有完全看清她的长相,似乎她脸上有斑,但又丝毫不掩其绝色容颜。 好一个别致的冰山美人! 唰—— “呃!” 就在他心猿意马地盼着阳玖九回头,好让他看个仔细时,却不想眼前一黑,竟被那盆猫砂“醍醐灌顶”。 “呸呸呸…这是何物?” 他赶紧抹脸,又把不小心吃进嘴里的使劲往外吐。 阳玖九挑眉扬唇,“你还是别知道为好。” “说!到底是什么?” 白岂怒吼着追问。 “真想知道?” 阳玖九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说!” 白岂的吼声也更响亮了。 阳玖九邪恶一笑,随即朝屋里大喊:“小拾,再拿盆猫砂出来。” “猫砂?” 白岂听得一脸懵逼。 而潜伏在附近的暗卫也是疑惑好奇,纷纷朝这边探头打望。 小拾很快端来一盆猫砂, 放到北墙角后,就唤着大王过来。 “它…它在…在干嘛?” 旋即,白岂愕然瞠目地看到大王在盆子里撅起屁股拉粑粑,拉完还不停刨。 “你瞎吗?没看见它在如厕?”阳玖九翻着白眼怼道。 “如厕?” 白岂失惊打怪,颤抖着手指向那个盆子,“那是…给猫用的茅厕?” “那…那这又是什么?” 他抹了一把脸,看着手指上的灰色粘稠物,声音止不住战栗。 “说了是猫砂呀,就是拿来掩埋猫儿的粪便和尿液之用的。”阳玖九说道。 “啊呸呸呸…呕…呕……” 下一刻,白岂似发了疯一般,不停狂吐,还阵阵作呕,看得暗卫们掩口葫芦,乐祸幸灾。 “不知打哪儿来的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跑来招惹咱们这位手段诡谲的王妃。” “这下好了吧,吃了一嘴儿埋屎尿的灰泥进去。” 吐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白岂这才狼狈离去。 行至门口,他又不甘回头,冲阳玖九喊道:“喂!报出你的名字。” 阳玖九头也不回,“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阳玖九。” “阳玖九?” 白岂挠了挠头,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第29章 进宫 “大公子!” 得知白岂将林柔送回王府,却又没有及时离去,白丽华赶忙让莲儿去府里搜寻,以免他莽撞闯祸。 对于这个大堂弟,白丽华并不放心,深知他的纨绔本性,所以一听说他在府里走丢了,当即变貌失色,迅速派人四处寻找。 找了一圈,莲儿总算在偏院附近把他找着,可又在看清他此刻的狼狈形貌后,失惊打怪。 “大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掉进泥坑了吗?” “不对!你只有脸上和上身被弄脏了,难不成…你是一头栽进了泥里?” 莲儿瞪大双眼,咄咄称奇。 白岂扶额,“你倒是挺会想,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莲儿撇嘴,指着他的大花脸说道:“就你现下这副模样,能让我往什么好地方想?” 白岂不耐摆手,“我迷路了,送我出去吧。” “迷路了?” 莲儿蹙了蹙眉,“然后就一头栽进了泥坑里?” “你是非要揪着泥坑不放吗?” 白岂气极而笑,脱口而出:“都怪那个阳玖九!” “什么?” 莲儿骤 然惊愕,旋即问道:“阳玖九?你把她怎么了?” “我把她怎么了?分明是她把我怎么了?” 白岂气急败坏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而后又好奇:“那个阳玖九到底是什么来头?总感觉这名儿似曾相识。” 莲儿眸光一沉,敛容正色。 “请大公子随我来!” “诶…不是要送我出去吗?” 白岂一头雾水,跟随莲儿来到了“莲花轩”,又在白丽华的质问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然后,他就从白丽华那里得知了阳玖九的身份,顿时惊得天雷滚滚。 “她就是宁王妃?” “可她为什么会住在那个小破院里?” “难道真如外界传闻的那般……” “住口!” 白丽华立马呵止,冷声警告:“不许提那件事,也不许在离开这里后向人提及‘阳玖九’三个字,更不许再靠近阳玖九居住的院落。” “为什…是!堂姐。” 白岂原想追问,可在看到白丽华的肃然表情后,只好戛然而止。 少顷,白丽华复又挂上温婉笑容 ,关切问道:“你与那柔儿表妹进展如何?” 白岂自信笑笑,“堂姐无须担心,一切按计划进行。” “那便好。” 白丽华放心颔首,接着就安排下人带他去沐浴换衣。 一个时辰后,白岂才离开宁王府,坐上了自家马车。 驶出后,他推开窗户,望着偏院所在的方向,凝眉自语:“据传,阳玖九刚嫁入宁王府,就被宁王发配偏院,连洞房都没行。” “我还以为她丑得人神共愤,才会沦为下堂妃,何曾想,她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美得出尘。” “跟她一比,那个林柔只能算小家碧玉。” “那既然如此,为何宁王宁可放着正妃不爱,偏偏把林柔护在掌心?” “难道是宁王眼瞎,不知妻美?” 白岂抄着手,望向已然落在身后的宁王府,陷入了沉思…… “弟妹!” 乞巧节前夕,春风得意的白丽华笑盈盈地来到偏院,还带了华服数套、首饰两箱、胭脂一盒,瞬间把破旧的小院衬得蓬荜生辉。 “嫂嫂这是?” 阳玖九一脸困惑 。 想搬过来跟我加深“姐妹”情谊? 还是想体验一把小破院的清贫生活? 白丽华晲了她一眼,嗔笑道:“傻妹妹,难道你忘了,你和王爷很快就要进宫面圣,参加宫里举行的乞巧节庆典。” 还真忘了! 等等! 阳玖九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进宫面圣? 那岂不是意味着可以离开宁王府了? 还能见到阳丞相? 想到此,阳玖九粲然一笑,随即问道:“嫂嫂是来帮我梳妆打扮的吧?” “跟随王爷进宫面圣,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能让咱们王爷脸上有光。”白丽华莞尔道。 “呵呵。”你是怕我给宁无患丢脸吧? 阳玖九笑而不语,在心里腹诽一句后,便任由白丽华和莲儿一左一右打扮自己。 不过,去皇宫,宁无患就不怕我半路逃跑吗? “你若敢趁机逃走,本王定会打折你的腿,再把你扔水牢去。” 三日后,待阳玖九刚一坐上宁无患的马车,耳边就响起了他的警告,以及他投向自己的冷厉眼神。 阳玖九掏了掏 耳朵,没有搭理他。 宁无患见状,立刻冷脸。 “阳玖九,你是不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 “放放!” 阳玖九点点头,跟着做了一个捧心的动作,“你看王爷,我有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阳玖九!” 宁无患咬紧了牙。 阳玖九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觑着他哂笑暗讽:“王爷若是不放心我,又何必带上我?人家柔儿表妹哭天喊地要跟来,你却熟视无睹,小心又把她气得来卧床不起。” “你想本王点你哑穴?” 宁无患眼射寒光,已然在愤怒边缘。 阳玖九回了他一个白眼,不再回怼,而是闭目假寐,思考着逃跑计划。 半路跳车肯定不行,说不定我只是开个窗户,就会被宁无患掐住脖子。 而宁王府离皇宫又不远,中途不会停下歇息。 看来,只有在进宫以后找到阳丞相,让他带我走。 “忘了告诉你,你爹卧病在床,这次不会进宫。” 正当阳玖九这么盘算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这个噩耗,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怎么了?” 第30章 邪病 “想知道?” 宁无患斜觑着她。 阳玖九想说“废话”,但一瞅到宁无患微挑的左眉,便乖顺点头,“还望王爷告之。” “待面圣完毕,回府后,本王再告诉你。”宁无患淡淡道。 而后,便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阳玖九:…… 她气鼓鼓地冲双眼紧闭的宁无患挥了挥拳头,也阖目沉思起来。 阳丞相怎么会卧病在床?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老爹的身体还算不错,年初元宵节,父女二人曾见过一次,只不过当时原主一心扑在宁无患的身上,就没与自己的父亲多聊几句。 现下回想起来,阳丞相那会儿的气色确实不太好,已有大病之兆…… “哎呀!” 马车陡然急停,打断了阳玖九的思绪,也让猝不及防的她往前一颠,一头撞进了宁无患的怀里。 宁无患:…… “阳玖九,把你的脑袋给本王拿开!” 见阳玖九半天不起,宁无患不耐烦地推了推她。 “嘶…马车怎么会突然停下了?疼死我了。” 被宁无患推来重新坐直后,阳玖九揉着自己的额头,痛吟抱怨。 宁无患也揉了揉被她撞疼的胸口,又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这才推开窗户,向坐在前室的宁二询问:“出了何事?” 宁二赶紧跳下马车,来到窗前,拱手回禀:“方才是刘太医拦下了马车。 ” “刘太医?” 宁无患蹙眉望去,就见刘熹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连官帽歪了都没察觉,一见到他便大声喊道:“不好了王爷!宫里出事了。” “哦?” 重新插稳步摇的阳玖九急忙探头出来,流苏随之晃荡,不偏不倚,恰好打在宁无患的左眼上,令他当即黑脸,捂着左眼沉声呵斥:“阳玖九,给本王坐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有的有的!” 谁料,刘熹却连忙点头,指着阳玖九对宁无患说:“老夫就是来找王妃帮忙的。” “我?” 阳玖九手指自己。 瞥着她晃个不停的流苏,宁无患往旁边挪了挪,与她保持安全距离,这才问刘熹:“宫里出了什么事?为何要找她帮忙?” 刘熹上前一步,又看了看周围,拱手小声说道:“是五公主,从前日夜里便开始发烧,原以为只是普通的风热着凉,吃几副退烧药,顶多再扎几针就能痊愈。哪曾想……” “还是高烧不下?”阳玖九立马问。 刘熹皱眉点头,跟着又道:“高烧不退不说,还一直说胡话,说自己去地府见到了先皇,还见到……” 说到此处,他谨慎地看了一眼宁无患,又把声音放得更低,“还见到了前太子。” 前太子? 阳玖九眨了眨眼。 那个被先皇下令赐死的大冤种? “还有呢?” 宁无患低沉问道。 听到他骤变冷硬的声音,阳玖九飞快地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比声音更冷,宛如寒冰。 生气?还是…… 阳玖九有些摸不透他现在的情绪,便复又看向了刘熹。 刘熹继续说:“除了像着了魔怔一般说胡话外,守夜的太医今早发现,原本圆润白皙的五公主竟在一夜之间变得面黄饥瘦,还腹胀如鼓,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圣上一怒之下,连斩数人,而给五公主诊治过的太医无一幸免,全被拖出去斩啦!” “现下,不止是太医院,就连后宫也是人心惶惶,生怕脑袋不保,所以老夫没有办法,只能病急乱投医,来找王妃帮忙。” 说完,他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向阳玖九拱手请求:“还望王妃出手相救!” 阳玖九没有接话,而是在心里揣摩着五公主的病情。 宁无患看了她一眼,又对刘熹说:“既然太医院的人都治不好五公主,阳玖九一介妇人又何来本事治好她。” 刘熹敛容正色,“别人没这个本事,但老夫相信王妃一定有。因为……” 他眸光深邃地望着阳玖九,笃定开口:“五公主患的并非普通病疾,而乃邪病入体!” “邪病?” 宁无患愕然瞠目,旋即想到了十年前发生的事。 “是邪病就说得通了。” 阳玖 九则豁然开朗,随即问刘熹:“五公主最近可有去过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呃……” 刘熹抽了抽面皮,囧眉说道:“她前两日曾随大皇子去参观过皇陵。” “那就对了!” 阳玖九一拳击掌,肯定地说:“五公主这是神气受到干扰,用草木之剂根本没法治愈。” “王妃说的是。” 刘熹颔首赞同,再度拱手:“那就有劳王妃你了!” 阳玖九还是没有马上应下,而是侧眸瞟向宁无患,正好与他四目相视。 “你为何有把握她能治好五公主的邪病?” 而后,宁无患转头看向刘熹,目光明锐。 刘熹不敢在他面前撒谎,抬眸瞟了一眼阳玖九,如实说来:“老夫已然知晓那张单子的来历。” “什么单子?”阳玖九眨了眨眼。 刘熹与宁无患对视了一眼,便复又垂首,不再吭声。 宁无患则移目向阳玖九,正色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阳玖九慎重回答:“九成把握。” 宁无患皱眉,“若无十成把握,那就不要逞强,否则,只会连累本王。” 言罢,他向刘熹歉然地颔了颔首,便唤着宁二继续前行。 “王爷!” 刘熹见状,直接跪下,“砰”的一声,响遏行云。 “请你看在你亡兄的份上,救救我们吧,要是再治不好五公主,恐怕我们太医院 将会沦为第二个禁咒科!” 闻言,阳玖九和宁无患同时僵住。 “王爷,我能把钰儿从鬼门关拉回来,同样也能治好五公主的邪病,难道你忘了,我懂巫医之术,而巫医专克邪病。” 少顷,阳玖九抬眸望向宁无患,已是成竹在胸。 我虽是下堂妃,但亦是巫阳族的族长! 宁无患凝睇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阳玖九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知道,宁无患此刻的心情定是犹豫彷徨。 选择置身事外,再眼睁睁地看着亡兄昔日的同僚和友人被处死? 还是赌一把,让我治好五公主,保住太医院,以及相关宫人? “你可知,不管你能否治好五公主,一旦在人前展示过你的巫医术,将会被有心人盯上,进而惹祸上身?” 谁料,宁无患一开口,竟是这种担忧。 “王爷这是在担心我?”阳玖九微微挑眉。 宁无患不假辞色地说:“若是你被麻烦缠上,本王大可让你人间蒸发,以绝后患。” 阳玖九撇嘴,“那你还纠结个啥?人刘太医的膝盖已经跪麻了。” 宁无患眼波微动,敛眸片刻,便下令调头回去。 阳玖九展颜一笑,“王爷对在意的人还是挺上心嘛!” 听到这话,宁无患浅浅地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所以本王永远不会对你上心。” 第31章 奇术 唰—— 阳玖九刚步下马车,身子一歪,头上的步摇再次东摇西晃,看得宁无患皱紧了眉。 “阳玖九,你若做不到步步生莲,那就走慢走稳一些,别有损仪容!” 阳玖九扶稳头上的步摇后,无奈道:“给我头上插这么多簪子、发钗什么的,我能直起脖子就很不错了。还指望我步步生莲?一步一个脚印还差不多。” “阳玖九!” 宁无患当即冷脸,转身将她耷拉的脑袋摆正,再抽出那支流苏步摇,又将她头上的珠钗重新插好,正准备把那支步摇换个位置插入,就见刘熹带着炎帝身旁的宦官疾步赶来,邀二人进入五公主的寝宫。 宁无患只好将那支步摇飞快揣进怀里,又用眼神警告了一下阳玖九,这才领着她跟随进入。 路上,行在最后的刘熹小声对前面的阳玖九说:“王妃切莫慌张,就按你平日里的法子即可。” 我平日里的法子? 阳玖九微虚双眸。 原来宁无患能戳穿我的巫医术,全靠刘熹帮他解惑! 如此看来,巫医术虽被禁了,但禁得并不彻底,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 所以宁无患的顾虑不无道理,如果有心人通过我的医治方法察觉到端倪,福祸难料。 看来,宁无患确实走了一步险棋。 但仅仅只是为了保住太医院吗? 阳玖九下意识觉得,在马车调头前的那短暂时间里,宁无患谋生出了更大的算计。 会是什么? 望着宁无患孤傲挺拔的背影,阳玖九委实猜不透他的心思…… “拜见陛下!” 行至五公主的寝宫内,宁无患带着阳玖九向坐在床前,满脸焦愁的炎帝下跪行礼,而后又向坐在其两旁的萧皇后和张贵妃行了叩首礼。 期间,阳玖九悄然观察着房中的氛围,发现确有一股邪佞之气环绕四周,并在五公主的床榻上方聚拢不散。 她迅速收缩瞳孔,仔细查看这股邪气,并很快看清,其黑中有绿,很像被压制许久的亡灵怨气。 如此深厚的邪气,不像是无意招惹,倒像是蓄意缠上! 阳玖九娥眉微蹙,隐隐感觉,五公主并非普通的邪气入体。 “宁王妃,刘太医说你有法子能治好朕的乐忧?” 行完礼,炎帝急切地走到阳玖九跟前,看向她的眼神既期待又质疑。 阳玖九拱手垂首:“回陛下,臣女确有办法治好五公主,只不过,这个法子不似普通的岐黄之术,而乃民间的土办法。” “民间的土办法?” 炎帝蹙了蹙眉,随即颔首,“只要能治好乐忧,管他什么法子。” “陛下,宁王妃乃一介妇人,恐怕……” 萧皇后走来,欲言又止。 “无妨,就像陛下说的,只要能治好乐忧就行。” 张贵妃紧随其后,话里话外都对阳玖九充满信心,“宁王妃虽是一介妇人,但她亦是前太医令的弟媳,身处岐黄世家,自然能耳闻目染一些治病奇术。” 说完,她就向阳玖九莞尔颔首,并投以鼓励的眼神。 哇! 这便是华元国第一美人张乐儿? 近距离看清她的容貌后,阳玖九总算明白过来,为何前太子与炎帝会因为她而兄弟反目,而炎帝更是为了她险些废后。 张乐儿长相精致,就好似画中的仙子,但又气质妖娆,媚骨天成,将清纯与魅惑完美结合,担得起“祸水”二字。 “咳!” 宁无患见阳玖九吃吃地望着张乐儿,久不移目,只好出声提醒,并瞪了她一眼。 “臣女不才,确实在亡兄的藏书中习得一些治病奇术,专治医书上不曾记录的怪病。” 被宁无患甩来的眼刀子唤回心神后,阳玖九顺着张乐儿的话,开始胡编乱造。 “那你打算如何治好五公主的病?要晓得,整个 太医院都对五公主身患的怪病束手无策。” 萧皇后再度开口,质疑的眼神不加掩饰。 阳玖九向她拱了拱手,又转身对炎帝说:“臣女多说无妨,还请陛下让臣女一试。” “准!” 炎帝一抬手,萧皇后只好闭嘴。 随后,阳玖九被张乐儿牵到五公主的床前,看着丝衾下高高隆起的腹部,阳玖九深知五公主已是病入膏肓。 而侵入她体内的邪气全都已积累在其腹部,且随着周遭的邪气继续进入,肚子会越来越大,直至炸裂。 阳玖九再次收缩瞳孔,伸手掀开了五公主紧闭的眼皮,又在她的大肚上轻轻一按,立即吩咐:“准备厕桶两个!” “厕桶?还两个?” 众人诧异。 炎帝忙问:“要厕桶作甚?” “难不成让五公主如厕?她现已晕厥不醒,怎么可能会如厕?” 萧皇后也发出了疑问,并哂笑:“宁王妃该不会以为五公主装了满肚子的秽物吧?若真是如此,太医院开副泻药方子即可完事。” 阳玖九没有理会她,而是对炎帝说:“除了厕桶,臣女还需黄裱纸一张,剪子一把,银针一枚。” “要这些作甚?” 众人愈发惊疑,炎帝的表情也出现了动摇。 宁无患俯首在她耳边小声问:“你到底要干嘛?这里可是皇宫,不是你那间小破院,由不得你乱来。” 阳玖九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拱手对炎帝承诺:“倘若臣女治不好五公主,我们夫妻二人任凭陛下处置!” 呵! 宁无患扯着嘴角在心里发出了冷笑。 好你个阳玖九,学会拉我垫背了! “有宁王妃这句话,朕就准了,今日,便按照你的办法来,不管其古怪也好、另类也罢,旁人一律不许干涉!” 炎帝大手一拍,声如洪钟。 语毕,他还不忘向萧皇后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把嘴闭好。 萧皇后愤愤咬牙,不甘不愿地退至一旁,但阴鸷的眼神却一直在五公主和阳玖九的身上来回徘徊。 敏感的阳玖九自然察觉到她投来的恶意,但她并不在意,在拿到黄裱纸和剪子后,就用后者把前者剪出一个人形,再贴在五公主靠头左侧的床柱上,然后拿起银针,在众人的好奇打望下,往纸人的腹部一戮。 “这又是在干嘛?” “扎小人吗?” 众人窃窃私语。 “呀啊!” 下一刻,就听见昏迷已久的五公主发出了痛苦大叫。 紧接着,她又像僵尸一般,直愣愣坐起…… 第32章 禁法 “呀!五公主醒了?” “可为何一动不动,怪渗人的。” 在场众人又惊又怕,就连张乐儿也不敢贸然上前去查看女儿的情况。 只有阳玖九在扭头看了一眼宛如僵尸的五公主后,高举着银针又往纸人的腹部狠狠扎下,并伴着一声高喝:“精怪速现形!” 咘—— 其话音刚落,五公主的床上就传出了一声轰天屁响。 “什么味儿?好臭!” “是…是五公主放屁了?” 旋即,一股股恶臭也从床上飘出,在房中肆意蔓延,熏得众人忙捂口鼻。 “母妃,我肚子痛!” 正当众人被臭味儿熏得快要脸变形时,床上忽然传来五公主的糯糯喊声,张乐儿立马瞪大双眼,顾不得辣眼睛的屁臭冲向了五公主。 “乐忧!” 炎帝见状,也想冲过去,可又在喊出五公主名字的刹那,不幸吸入臭味儿,跟着两眼一翻,斜斜倒向一旁。 “陛下,当心!” 宁无患眼疾手快,急忙将他扶住,又伸手捂住他的口鼻,再把自己的口鼻捂住,转头望向阳玖九,瓮声瓮气地问:“怎么回事?” 阳玖九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大声吩咐房中的宫婢:“快把那两个厕桶拿到五公主的床上。” 见没有宫婢行动,她又着 急地催促了一句:“快呀!” 这一嗓子大吼,立马让宫婢麻溜儿拿起厕桶,手忙脚乱地递到五公主床前。 “母妃,我肚子疼,我想如厕。” 而五公主正靠在张乐儿的怀中,紧蹙着小眉头,捂着自己的大肚子不停呻吟。 “快帮五公主如厕!” 张乐儿一声喝令,守在床前的宫婢们齐齐照做。 咘咘—— 随着几声屁响和更浓烈的恶臭,五公主拉出了一股股黄绿色的液体,惊得张乐儿舌挢不下。 “这…这这这……” 她扭头看向走来的阳玖九,愕然问道:“怎会…怎会这样?” 阳玖九轻拍着她的肩膀,用沉稳而不失温和地声音解释说:“五公主被邪气入体,元神大损,而那些邪气在她体力横行一番后,最终汇集在她的腹部,才会让她腹部肿大。方才,我用自己的法子逼出了五公主腹中的邪气,待她腹泻完毕,肚子就会恢复原样。” “难道那些黄水就是邪气?”张乐儿惊讶。 阳玖九颔首,“正是,邪气入体,最终会在体内或形成毒素、或变成污秽物。” “呀!果然是憋了一肚子秽物。” 萧皇后站在最远处,探头望向这边,一脸嫌恶。 炎帝当即一个眼刀子射去,厉声纠正道:“没听宁 王妃说吗?并非普通秽物,而乃邪气!” 萧皇后撇撇嘴,没再吭声,又往后退了几步,死死地捂住口鼻。 太臭了! “呼……” 憋了半天气的张乐儿对着床外面深吸了一口气后,再扭头看向自己的女儿时,发现她的肚子已然恢复了原来的大小,脸色似乎也有好转,不再蜡黄,只是仍无血色。 她随即问阳玖九:“等到乐忧拉光体内的秽物,应当就没事了吧?” 阳玖九却摇头,“她还没退烧。” “那怎么办?她已经吃了好几副退烧药,可始终不见效。” 张乐儿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阳玖九心下恻隐,顿时忘却了心头顾忌,对她安慰并承诺:“放心吧,我有办法。” 随后,她让宫人送来一杯白水,掐上剑诀,小声念起了咒语:“五雷初分,三元九运,八卦成形,人有病患,皆有五行,按病疗药,方在皇神,先天有道,内循五脏,外平七情,人有诚念,无感不通,山有五岳,斗有七星,随吾所指,诸症技穷,轩辕帝道,蚩尤避兵,速消远愈,顷刻通灵,急急如律令。太上元始天尊慈悲!” 语毕,她端着那杯水小心喂五公主喝下,并轻声安抚:“五公主乖,喝下这碗水,再睡上一夜 ,等明早醒来后,你又可以拉着皇兄皇姐一块儿玩了。” 五公主乖乖点头,小口小口喝了下去,而她的气色也随着这杯水的见底而慢慢恢复红润。 不过,她的烧并未全退,还需静养一日。 “睡吧。” 将五公主扶来躺好后,阳玖九轻轻合上她的眼,为她念安眠咒:“嘿嘿,拉尤,拔大呀……” 伴随着阳玖九的泠泠低吟,五公主安详地进入了梦乡,而周围的人似乎也感觉内心变得平和,甚至忘记了蔓延在房内的恶臭。 “宁王妃刚才给乐忧念的那段长咒语有些耳熟啊!” 片刻后,最先回神的炎帝重新端详着阳玖九,话里有话,霎时令宁无患与刘熹目目相觑。 而后,宁无患不露声色地看向阳玖九,静静地等待她走进自己在马车上布好的局。 刘熹则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在心里暗想:这都过去整整十年了,难道陛下还记得巫医的咒语? “听起来很像是巫医的咒语。” 他担心的话被萧皇后直接说了出来,让他更加忐忑不安。 其余人也面面相看,噤若寒蝉。 就连张乐儿也露出了担忧之色,替阳玖九捏把汗。 其实,她也看出了端倪,因为曾有人在她耳边念过那段咒语,不过那人对巫医之术 只知皮毛,会念咒语,却不会使用咒语。 宁王妃怎会巫医之术? 难道阳丞相偷偷藏匿着一名巫医或巫医之后?所以宁王妃才受其亲传。 众人各怀心事,唯有阳玖九一脸坦然,面不改色地对炎帝说:“陛下果真见多识广,竟然知晓流传在山野间用以对付精怪的禁法。” “禁法?”不是巫医里的祝由术吗? 炎帝讶然。 宁无患也微微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怎么又是禁法了? 阳玖九自若镇定地向炎帝扯闲淡:“在很早以前,住在大山深处的百姓经常会遭受冤魂、精怪的骚扰,甚至被其邪气入体,从而染病,为了保护自己,他们就在日复一日地摸索中,创立了一套用以对付邪魅的禁法,顾名思义,将其囚禁,再令其消失。” “所以,臣女还有最后一步需完成,那就是……” 说着,阳玖九陡然高扬起头,瞳孔随之收缩,口中念念有词。 “死魂进去,活魂出来;死魂进去守尸灵、活魂出来好托生。” 呼啦—— 其话音刚落,一阵阴风骤然吹起,吹得众人汗毛直立。 “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瑟瑟发抖之际,一道黑气平地冒出,直指炎帝。 “皇…皇兄?!” 他怛然失色,一屁股坐地。 第33章 安魂 皇兄? 一旁的宁无患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团黑气,可怎么也看不出个人样来,就是一团无形无影的黑气。 “去!” 阳玖九一声大喝,阴风猝停,黑气消散,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众人纷纷吁了一口气,只有炎帝仍旧瘫坐在地,汗出如雨下。 “陛下!” 宦官见状,赶紧将他扶起,他缓了许久,才努力平复好心绪,转头问阳玖九:“宁王妃,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阳玖九拱手垂首:“回陛下,臣女方才用安魂咒让徘徊在房中的邪气现形,再将之驱散,只有邪气彻底离去,五公主才不会复又犯病。” “邪气?那为何……”会露出皇兄的脸? 炎帝依旧处在震惊中,不敢置信。 阳玖九推测:“据闻五公主发病前,曾去过皇陵,想必,是在那里被冤魂缠上,才会突发邪病。” “放肆!” 萧皇后猛然呵斥。 她拎着裙摆疾步而至,指着阳玖九大骂:“好你个宁阳氏,竟敢信口雌黄,把皇陵说成是藏污纳垢之地!” “臣女没有胡言。” 阳玖九当即反驳,而后解释:“皇陵虽是神圣之地,但因为长期修建和维护,造成死于皇陵的工匠数不胜数,尽管他们有被妥善安葬,但却从未进行过安魂超度,故而怨气不散, 最终化为邪佞之气,一旦碰到身体虚弱,或者年幼孩童,便会入侵,以达到夺舍的目的。” “夺舍?” 张乐儿一惊,心有余悸。 炎帝也是后怕不已,赶忙问阳玖九:“那如何是好?” 阳玖九说:“一来,莫要让孩童靠近皇陵,因为邪气最喜欢缠住元神纯净的孩童;二来,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安魂超度,让怨气消散。” “好!此事刻不容缓,朕待会儿就派人去皇陵安魂超度。” 炎帝郑重颔首,旋即话锋一转,“宁王妃又是从哪里习得的禁法?怎么朕不曾听你爹提起过。” 闻言,宁无患悄然勾起了唇角,眸光深邃。 而阳玖九也从炎帝审视的目光中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宁无患的计中计! 在治好五公主,保住太医院的同时,还能祸水东引,让炎帝误以为阳丞相偷偷藏匿巫医。 阳玖九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宁无患在马车调头前的故作为难其实是欲擒故纵,好让自己上钩。 我居然被他算计了! 可他为什么要陷害阳丞相? 在炎帝的虎视鹰瞵和萧皇后看好戏的表情下,阳玖九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宁无患,对炎帝说:“臣女是在亡兄的书房里发现的,在他一本记录怪病奇术的书籍里,有详细讲述禁法的来历和用法,不过记 得很零碎,臣女也只是学了个皮毛。” “宁太医居然懂禁法?可惜了可惜,天妒英才啊!”炎帝不禁感叹。 宁无患则微虚起了双眸,露出了寒光。 好个阳玖九,我真是小瞧了她,居然把祸水给我引回来了! “本王的兄长何时写过那样一本书籍?为何本王从不知晓?” 离开五公主的寝宫后,在去往皇陵的路上,宁无患斜觑着阳玖九,阴恻恻地质问。 阳玖九眨了眨眼,“你又不懂医术,就算那本书摆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晓得上面讲的是什么。” “是吗?” 宁无患挑了挑眉,单手撑腮歪着头,“那本书现下还在本王兄长的书房?” “啊这……” 阳玖九搓了搓手,“被我不小心掉进火盆烧没了。” “呵!” 宁无患立马冷笑,“你竟这般不爱惜本王兄长的遗物,那就罚你重写一本,要完完全全还原书上的内容。” 阳玖九瞬间愣住。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写好送到本王手上,否则…坟山与水牢你自选一个。”宁无患补充道。 他看向阳玖九的眼神愈发锐利。 我又想守寡了…… 望着越来越近的皇陵,阳玖九真希望自己能亲手把对面那个渣男埋在这里。 想必以他的煞气,定能镇住此间的邪佞。 “你说缠上五公 主的邪气是源于皇陵的怨气,那为何皇上刚才会是那种反应?” 少顷,宁无患再度开口,双眉微蹙,但眼中的寒光已然褪去,身上的锋芒也已收敛,难得让阳玖九愿意跟他正儿八经地进行交流。 “回答皇上的时候,我故意隐藏了一句,那就是邪气还会缠上有心魔的人,也就是心里怀揣着隐秘的人,通常这种隐秘都是不好的过往,所以才会在邪气面前心虚气冷,从而被邪气盯上,进一步扩大心魔,便会看见心底最惧怕的人或事。” “心魔……” 听到这话,再回想着炎帝之前的反应,宁无患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看来前太子正是皇上的心魔。” 阳玖九突然压低嗓子,滴溜儿着双眼,瞳孔微闪,射出了浅浅的蓝光。 “阳玖九,你是愈发得胆大了!”宁无患睨着她嗔道。 阳玖九冲他咧嘴一笑,“有王爷罩着,我自然胆大无畏。” “依本王看,是胆大妄为吧!” 宁无患白了她一眼就不再说话,而是转头看窗外,望着途经的一排排陵墓,陷入了沉思。 扩大心魔…似乎是个好法子…… “死魂进去,活魂出来;死魂进去守尸灵、活魂出来好托生。” 抵达皇陵后,阳玖九仰头望天,收缩瞳孔,大声念出了安魂咒,而身后那群道士则开始 了超度仪式。 即刻,大风呼啸,吹得草木摇曳,也让立于正中央的炎帝惶惶不安。 望着他瑟瑟战栗的背影,宁无患的目光变得阴鸷,嘴角也轻轻勾起,溢出了一抹危险的笑…… “我睡床!” 返回宫里后,炎帝特意让宁无患和阳玖九留下过夜,明为推迟到傍晚的乞巧节庆典会很晚结束,怕他们舟车劳顿,实为扣下他们一夜,以防五公主复又发病,没法及时叫来阳玖九。 况且阳玖九还承诺过,五公主明早一定会退烧,如若不然,他们夫妇二人必将受罚。 炎帝自然希望五公主如阳玖九所言那般,醒来就康复,但如果没有,他可不会放过惩罚宁无患的机会。 这个战神宁王已然有功高盖主之势,不找机会打压一番,恐其势力愈发壮大。 所以,他专门让阳玖九和宁无患留宿在长乐宫,而阳玖九一关上房门,就窜到床上,再摊开四肢,将整张床独霸。 “那本王睡哪儿?”宁无患咬牙问。 阳玖九跷着二郎腿,“地上、桌上、房梁上,王爷可随意挑选。” “阳……” “王爷,张贵妃有请!” 宁无患刚要发作,把阳玖九拽下床,就听宦官在门外通禀,只好狠狠地剜了阳玖九一眼,便转身出了门。 阳玖九腾地爬起,小心翼翼地跟了出去…… 第34章 乐忧 用余光瞥着身后那个鬼祟的身影,宁无患扯着嘴角暗自冷笑,但依旧走得不疾不徐,任由她跟着。 就像只耗子! 阳玖九自以为宁无患没有发现她,咧着嘴角窃喜一番后,又疑惑好奇。 “这大半夜的,张贵妃找宁无患干嘛?一个宠妃、一个异姓王,不是该避嫌才对吗?” 其实宁无患也是百思不解。 如果是为了五公主的事,应该叫上阳玖九才对。 好在对方是光明正大地与他在后花园约见,周围还有宫人数名,这才没有让他顾虑太多,担心是炎帝设下的陷阱。 也是,炎帝就算要对他设美人计,也不会拿张贵妃当诱饵。 她可是炎帝的心头宝,一个能够让他怒发冲冠夺太子位的红颜! 望着立于月光下,美得不可方物的张乐儿,宁无患捏紧了拳头,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怒火和怨恨,上前行礼。 “见过张贵妃!” “宁王免礼。” 张乐儿盈盈一笑,竟让月光失了颜色,变得黯淡。 看得角落里的阳玖九啧啧称赞。 “好一个倾国佳人!” “好一对俊男美女!” 背对着阳玖九站在张乐儿面前的宁无患,虽然看不到正脸,但单看背影,与张乐儿也是绝配。 阳玖九忽然意识到,只要宁无患不在她跟前,就是绝色美男,反之,就是绝世渣 男。 不知不觉间,她居然磕起了这对高颜值男女,尽管女方显然比男方年长好几岁。 似乎感受到了阳玖九的猥琐偷窥,宁无患皱了皱眉,然后拱手问张乐儿:“张贵妃有何事吩咐?” 张乐儿莞尔说:“一来,想感谢你们夫妻二人治好了乐忧;二来,难得有这种机会能与你单独相见。” 听到后半句,宁无患的目光霎时凌厉。 他复又捏紧了拳头,“张贵妃若无其他事吩咐,那臣便告退了,夜已深,还请张贵妃早些休息。” “下个月是你亡兄的五周年忌辰,我身在宫中,不便去他墓前为他焚香烧纸,所以想请宁王代劳,替我为他焚一炷香,烧一把纸。” 张乐儿蓦地敛眉垂目,声音戚戚。 宁无患松开了拳头,垂眸凝睇着她,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的兄长宁无忧在五年前突然暴毙,死因至今不明,以防他人拿此事做文章,动摇宁无患尚未牢固的根基,刘熹便将其死因定为严重寒疾造成的心肺衰竭,而恰好那年凛冬侵袭,整个华元国都被寒冷包裹,许多百姓皆死于寒疾。 故而,没人怀疑。 但只有宁无患知道,在宁无忧暴毙的前一年,他曾干过一件事,那就是让铁树开花——帮助没有生育的张乐儿怀上龙子。 张乐儿曾是教司坊的歌舞伎,后被 前太子相中,收入太子府,从通房到良娣,一路宠幸,惹来太子妃嫉妒,便一碗绝孕药强灌下去,让她只能做一名“绝代”佳人。 之后,爱慕她已久的二皇子,也就是当今炎帝,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手酿造东宫政变,成为新的东宫之主,如愿以偿地将她揽入怀,又在登基后,封她为贵妃,只在皇后之下。 为了与心爱的女人拥有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炎帝一直给太医院施压,让他们想法治好张乐儿的不孕症。 终于,宁无忧让张乐儿铁树开花,诞下一女,正是五公主。 可就在五公主周岁庆典后不久,宁无忧猝死,而炎帝也再没播撒过龙种,让五公主成为了他最小的孩子。 这一切看似无关,但宁无患总感觉其间存在联系。 而宁无忧的死,则把这些秘密带进了坟里。 所以,当他听到张乐儿刚才那番奇怪的话后,忍不住俯首向前,小声探问:“我兄长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 张乐儿一怔,缓缓抬起头来,已是泪眼婆娑。 “你兄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也是为了……” 她顿了顿,将声音压低,“也是为了我和乐忧。” 这下,换宁无患大惊失色,瞳孔地震。 但他旋即又恢复如常,左右看了看,低声对张乐儿叮嘱道:“宫里眼线甚多,往后切 莫再做如此冲动之事,也别再提到我的兄长。” “乐而无忧。” 张乐儿再度开口,声音喑哑。 宁无患愣了愣,随即暗下眸光,“她是五公主,称号大于闺名。” 言罢,就转身离去。 而张乐儿仍旧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小声啜泣。 “这是怎么一回事?宁无患把张贵妃骂哭了?” 远远瞅见这一幕的阳玖九,失惊打怪,但又因为没听清二人的对话,而一头雾水。 “呃!” 突然,她衣襟一紧,就被人从身后拎了起来。 “宁渣…王爷?” 她回头一看,宁无患那张阴冷的脸便映入眼帘。 宁无患没有说话,而是揪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拖回了房间。 “哎呀…我自己有脚。” 阳玖九挣了挣,但还是无法脚尖着地。 砰—— 等到大门被重重关上,宁无患才将她甩飞出去。 “哎哟!” 而阳玖九不偏不倚,正好摔倒在床,干脆就裹着丝衾大字躺。 “说好了,今晚我睡床。” 宁无患还是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宽衣解带,看得阳玖九瞪大了双眼。 “你…你要作甚?” “唰唰”几下,宁无患将外衣脱下后,便纵身跳上房梁,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双手枕头而眠。 “真睡房梁?不怕摔下来吗?” 阳玖九抬头望去,却 看不清宁无患隐藏在阴影里的面孔,只感觉他在见过张乐儿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对劲,而身上那种冷冽之气也被一种莫名的忧伤所取代。 啧!战神王爷变忧郁王爷了。 张乐儿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会把他说得陷入郁闷,还把自己也说哭了。 是关于五公主吗? “五公主身体如何?” 就在这时,宁无患幽幽开口。 “啊?” 阳玖九懵了片刻,才说道:“有些虚,不过底子不错。毕竟是养在宫里的娃娃,有那么多太医伺候着、补药喂着,就算底子差一些,也比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要好。” 宁无患又问:“那与钰儿相比呢?” “啊?” 阳玖九更懵了。 这谁跟谁啊? 一个前太医令的儿子,一个当今圣上的女儿,怎么比? “刘太医说钰儿先天不足,那五公主呢?”宁无患进一步问道。 阳玖九想了想,说:“我没有为五公主正儿八经地诊过脉,所以不敢妄加定论,但单从这次邪气入体来说,五公主如果像钰儿那般天生羸弱,恐怕……” 顿了顿,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钰儿和五公主,我怎么觉得这俩孩子在眉眼间有着七分像,不知晓的,还以为二人是兄妹关系。” 此言一出,她就听到“咚”一声响,宁无患竟摔下了房梁…… 第35章 抢床 “哟!还真掉下来了?” 阳玖九立即坐起,裹着丝衾瞅向跌落在地的宁无患,想看他摔个王八倒地朝天叹。 却不想,刚一探头,他竟潇洒站起,除了衣服有些褶皱,发髻略微凌乱外,毫无半点狼狈,甚至,还有点不羁的帅气。 只见,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古雕刻画的脸上,反射出朦胧的柔光,掩去了他身上的冷厉锐气,难得显现出他俊逸的一面。 “看够没?” 正当阳玖九看得失神之际,就被一声冷喝打断,她抬头一看,就见宁无患陡然欺近,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单手拦腰抱起,连人带丝衾扔了出去。 砰—— 这下,换阳玖九摔出个嫦娥坠地脸朝下,痛得她龇牙咧嘴。 “宁无患!” 她刚要扭头大骂,蓦地眼前一黑,只听得“唰”一声响,裹在身上的丝衾瞬间离体,被宁无患用掌风扯下,盖在了自己身上。 下一刻,宁无患便优雅地躺在床上,单手撑头,闭目而眠。 “混蛋!” 阳玖九愤然爬起,顾不得身上的淤青,撸起袖子就冲向床边,再纵身一跃,跳上了床。 “今晚,这床我睡定了!” “是吗?” 宁无患掀开眼皮,曲起长腿轻轻一踹,阳玖九就 直接飞了出去。 而这一次,她摔了个王八倒地朝天叹,再也爬不起。 可恶啊! 阳玖九痛得在心里怒骂。 “阳玖九,本王最后警告你一次,切忌口无遮拦,小心祸从口出。” 少顷,床上传来了宁无患冷然的警告声,让阳玖九一个激灵,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才的无心之言却是听者有意。 幸好房中只有她和宁渣男两个人,要是这话被宫里其他人听了去,宁王府、长乐宫恐遭无妄之灾! 她已然看出,炎帝想打压宁无患,而萧皇后则想除掉张乐儿。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钰儿和五公主确实有些兄妹相,这是巧合,还是…… 细思极恐,尤其是宁无患与张乐儿先前的奇怪会面,更是让阳玖九如坠五里雾中。 “哈呼…困死了!” 困意来袭,阳玖九只好一脸嫌弃地裹上宁无患扔在衣架上的外衣,躺到了榻上,并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宁无患,一边睡去…… “嘶…痛痛痛!” 四更刚过,阳玖九就被身上的摔伤疼醒。 揉着身上的淤青,她扭头瞥向仍在熟睡的宁无患,一股恶气骤然涌上。 “可恶的渣男!” 朝宁无患狠啐了一口,阳玖九就起身下榻,打算去 花园里捉点虫子回来送给宁无患,作为盖他衣服的“回报”。 “哟哟…我说谁呢?原来是宁王府的下堂妃呀!” 就在阳玖九蹲在长乐宫的后花园找虫子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阳玖九拍了拍手上的泥,将两只毛毛虫揣进袖口后,便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回眸向对方望去。 “我说怎么快五更天了,没听到宫里的鸡打鸣,原来是二公主代劳了此事。” “阳玖九!你说谁是鸡?” 二公主气得跺脚,抬手怒指向她。 阳玖九缓缓转身,歪着嘴角邪魅一笑,“谁问谁就是。” “呃……” 二公主愣了愣,才怒瞪双眼,张口大骂:“贱人!居然骂本公主是鸡,你好大的狗胆。” 阳玖九掏了掏耳朵,没再理会,准备早点赶回去给宁无患“献礼”。 “给本公主站住!” 但显然,这个跋扈无脑的二公主不想放过她。 此人乃淑妃所出,靠巴结张乐儿母女,才换得炎帝爱屋及乌,时常在长乐宫出没,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宫殿。 阳玖九不想惯她,但又碍于身处皇宫,不好惹事,便驻足停下,洗耳恭听她的狗嘴里是否能吐出象牙来。 二公主见状,得意扬唇,愈发嚣张。 她走到阳玖九身旁,斜眼将其上下打量,“宁王是怎么忍下你的?天天对着你这张麻子脸,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呀?” “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呗!” 阳玖九觑着她冷笑,“要不要我好心告诉你,我们住在哪个房间?” “放肆!” 二公主跺脚怒斥,转身面对着她,指其鼻子羞辱谩骂:“好个人丑心恶的下堂妃,仗着你爹是丞相,就强迫宁王娶你,还不准他纳侧,卑鄙又自私!” “呵!” 阳玖九笑了,“你也可以仗着你爹是皇帝,强迫宁王娶你呀!” “你……” 二公主张口语塞,目眦欲裂。 “别瞪了,小心你那窄小的眼眶装不下你呼之欲出的眼珠子。” 阳玖九哂笑一句后,便绕开她,径直离去。 “阳玖九!” 二公主彻底怒了。 在我的地盘还敢如此嚣张? 她气呼呼地拎着裙摆追了上去,一把拽住阳玖九,疾言厉色地警告道:“你嫁进宁王府已有两年之久,却没有为宁王诞下一儿半女,早已犯了七出,就得等着被他休掉吧!” 我求之不得! 阳玖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望着二公主气急败坏的模样,顿生 促狭。 她随即单手拢嘴,俯首小声对她说:“知道为啥我一直没有怀上宁王的子嗣吗?” “还不是因为宁王不碰你,嫌你丑嫌你脏。”二公主睨着她鄙夷道。 “非也非也!” 阳玖九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而后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音:“此事关系宁王的个人隐秘,我不能告诉你。” “快说!” 二公主着急催促。 阳玖九悄然勾唇,对着她的耳朵说:“不是我怀不上宁王的子嗣,而是宁王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二公主讶然。 阳玖九坏坏一笑,“不举。” “不举?” 二公主愕然瞠目,惊得双手捂嘴。 “记得替宁王保密,若是被人发现了他这不可告人的隐疾…你懂的。” 向二公主投去一个狡黠又猥琐的眼神后,阳玖九又趁着她石化之际,将藏于袖中的毛毛虫丢到了她的发髻上,这才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阳玖九,你知道自己每回在背地里编排本王的时候,都像什么动物吗?” 一转弯,阳玖九就撞见了傲然立于正前方的宁无患,吓得她险些崴脚。 “是…是猫吗?”阳玖九颤声问。 宁无患侧眸瞟向她,一脸嫌恶。 “阴沟里的耗子!” 第36章 施压 言罢,宁无患就当着阳玖九的面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并用力扔向她。 “以后不许再碰本王的东西!” 阳玖九眼前一黑,立马被那件外衣罩住了头顶。 “谁叫你抢我被子?”阳玖九不服怼道。 而后便手忙脚乱地扯下衣服。 宁无患走出几步,忽又停下,抬起手臂嗅了嗅,跟着就皱紧了眉头。 怎么还有她的味道? 他嫌恶地回过头,瞥着正匆忙整理仪容的阳玖九,骤生恶意。 “你又要干嘛?” 蓦地见他转身走来,阳玖九仓惶后退。 宁无患长臂一伸,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扯到跟前,贴着她的耳朵低语:“本王行不行,你试过便知。” 阳玖九腾地瞪大双眼,汗毛乍立。 我不试! 明显察觉到她此刻的畏惧,宁无患得逞勾唇,又将唇角贴得更近,用极富魅惑的磁性嗓音对她耳语:“但就怕你这副小身板儿经不起本王折腾,在本王身下变残疾。” “呃!” 阳玖九一怔,瞬间脑补出一幅残暴又色色的画面,石化当场。 宁无患见状,唇角扬得更 高了。 跟本王斗,你的道行还差得远! 松开阳玖九后,宁无患得意离去,又命宁二准备洗澡水,他要沐浴更衣。 “呼…终于没有那个女人的味道了。” 换上干净的新衣后,宁无患顿觉神清气爽,随即吩咐宁二叫上阳玖九,去往五公主寝宫。 “你确有把握,五公主醒来后,因邪病造成的发热会退去?” “嗯?阳玖九?” 见阳玖九没有回应自己,宁无患转身看去,发现她离自己竟有两丈远,不由好笑。 “过来!” 而后,他驻足转身,板着脸向阳玖九勾了勾手指。 是恶魔的召唤! 阳玖九下意识在心里排斥。 见她没有听命,宁无患微虚起双眸,射出了危险的寒光。 “要本王亲自‘请’你?” 阳玖九耷拉着脑袋,拖着步子慢慢上前。 宁无患垂眸盯着她插得乱七八糟的发饰,嫌恶皱眉,忍不住上手拔下,再逐一插好。 “有空编排本王,不如好好学学弄妆梳髻。” 阳玖九撇撇嘴,没有吭声,但却在心里狂怼。 打扮成花朵,再被你辣 手摧花? “宁王妃,你快来看看,乐忧怎么还没醒啊?” 抵达五公主的寝宫后,阳玖九还没来得及向早已等候在此的炎帝行礼,就被一脸愁容的张乐儿拉了过去。 炎帝也跟了过来,凝眉问阳玖九:“宁王妃,乐忧这是什么情况?” “睡得这么死,恐怕不是什么好现象哟!” 搅屎棍萧皇后旋即附和,看好戏的表情毫不掩饰。 宁无患左右看了看,发现炎帝的禁军在二人踏进这里后,便悄然围了上来,似乎随时做好了拿下他俩的准备。 呵! 宁无患在心里冷笑,而后抬眸朝阳玖九那边望去。 让她来办此事,我真是走了一步险棋! 不知是感受到了宁无患的凝视,还是周遭氛围的变化,阳玖九扭头望去,也发现了那群包围在寝宫门口的禁军。 这个炎帝,真是司马昭之心太过明显! 她随即翻开五公主的眼皮仔细检查了一番,又探了一下她的脉搏,才对众人说:“五公主无碍,只是前几日被邪气侵体,不仅身体受创,精神也损伤过重,所以,需要靠睡眠来恢复 元气。” “那要睡多久?”张乐儿急忙问。 萧皇后抢话:“只睡个十天半月倒还好,要是睡上个一年半载,那岂不成废人了。” 闻言,炎帝双眉一皱,沉声开口:“宁王妃,你昨日曾向朕承诺过,若是乐忧今日醒来后烧不退,你与宁王夫妻二人便任由朕处置。” “啧!” 萧皇后咂舌挑眉,幸灾乐祸。 “说出去的话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咯!” “陛下,再等等,兴许乐忧很快就会醒来。” 见炎帝即将发作,张乐儿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冲他蹙眉摇头。 “好吧,看在爱妃的面上,那就再等一个时辰。” 炎帝拍了拍张乐儿的柔荑,缓下了口气。 但紧跟着,他敛容正色,炯目扫过阳玖九,再看向宁无患,“倘若一个时辰后,乐忧还不苏醒,且没有退烧的话,还望宁王妃遵守诺言。” “是!陛下。” 阳玖九和宁无患同时拱手垂首。 随后,炎帝就命人拿来沙漏,开始计时。 阳玖九又为五公主号了一下脉,便唤着众人退离床边,好让五公主 透气。 “五公主被邪气入侵了好几日,比起守护在侧,不如让她清净清净。” 吩咐完毕,阳玖九便站到宁无患身旁,小声问他:“宁二他们呢?是被禁军牵制住了吗?” “嗯。”宁无患微微颔首。 瞅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自若状态,阳玖九扬起了唇角,“王爷好像一点都不怕,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宁无患目不斜视,淡淡而语:“本王是对自己有信心。” “嘁!” 阳玖九嗤之以鼻,“你啥都没做,哪儿来的自信?” 宁无患郑重其事地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我不妥协,那谁也别想拿走我的命。” 望着他笃定沉着的模样,阳玖九瞬间看呆。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没有自称“本王”…… “一个时辰已到,拿下宁王、宁王妃,立即收押天牢!” 就在阳玖九神游之际,忽听炎帝一声喝令,她和宁无患就被禁军团团围住。 “不对!这还没到一个时辰。” 阳玖九惊慌失措,转头看向那个沙漏时,发现里面的沙子已经漏完。 沙漏被人动了手脚! 第37章 险棋 “宁王,宁王妃,请吧!” 禁军领头上前一步,向宁无患和阳玖九躬身拱手。 宁无患面不改色,率先走了出去。 “等等!” 但阳玖九却一把拉住他,冲他蹙眉说:“还没到时候。” 萧皇后当即反驳:“怎么没到?你怀疑陛下的沙漏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明眼人一看便知。 可她不能这么说,因为炎帝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沙漏上动过手脚。 她随即扯了扯宁无患的衣袖,希望他赶紧想出办法好让二人脱困。 天牢可不是宁王府的水牢! 然而,宁无患却不为所动,抽回自己的衣袖后,便继续前行。 不远处的炎帝见状,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陛下,还没到一个时辰啊!你看外面的太阳……” “爱妃,你累了。” 张乐儿想为二人说情,却被炎帝无情打断。 “来人呀!把张贵妃扶回寝宫,她需要休息。” “陛下……” 张乐儿很快被两名宫婢搀扶着朝门口走去。 途经阳玖九身旁时,她急得大喊:“宁王妃,你快想想办法呀!” 阳玖九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担忧自己和宁无患,但还是向她颔了颔 首,并投以沉着的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陛下。” 阳玖九转过身,对炎帝说:“臣女没有食言,五公主很快就会苏醒,但醒来后会是何种情况,臣女也预料不到。” “你不是说她苏醒后便可退烧?”炎帝皱眉问。 阳玖九正颜厉色地说:“会退烧不假,但是否会出现诸如神志不清、失语症等问题,只有等她醒来后才会知晓。” “哟!看来咱们的五公主祸不单行呀。” 萧皇后再度“搅屎”。 炎帝瞪了她一眼,冷声问阳玖九:“为何你之前不提?” 阳玖九如实说:“因为之前臣女不曾想过,待五公主醒来后,不会守护在侧。” 炎帝哑然。 萧皇后煽风点火,“宁王妃这张嘴呀,似乎比她那个什么禁法更厉害,死的都能说成是活的。” 阳玖九直接开怼:“若臣女真有一张皇后说的开光金嘴,那臣女立马会大喊一声‘老巫婆速速退去’,还五公主寝宫的安宁。” “你…你说谁是老巫婆?”萧皇后愕然质问。 阳玖九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炎帝,一脸肃然地说:“臣女的命与五公主相比,轻若鸿毛,所以,陛下何不再等 一等,倘若五公主醒来后出状况,臣女才好及时处理,如若不然,再把臣女与宁王关进天牢也不迟。” “陛下,是咱们女儿的安危重要,还是别的……” 张乐儿别有深意地看了宁无患一眼,便泪眼婆娑地看向炎帝,郑重说道:“乐忧要是出了什么闪失,臣妾绝不独活!” “好!准了。” 炎帝被她那铁心铁意的眼神吓到了,连忙点头答应。 “不过……” 他话锋一转,“宁王妃可以留下,但宁王还是要暂时押去天牢。” “不行!” 张乐儿连忙阻止。 她知道,如果宁无患此刻被押去天牢,恐怕就再难出来了。 “陛下,你把宁王夫妻二人分开,叫宁王妃如何安心为乐忧治病?” 阳玖九抽了抽嘴角。 他不在,我会更安心。 “陛下,臣与王妃共进退!” 宁无患则顺势揽过阳玖九,表情毅然决然。 谁想跟你共进退?我巴不得你退我进! 瞅见炎帝露出犹色,阳玖九暗自腹诽: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逃离宁无患魔爪的机会,就硬生生被张乐儿给搅没了。 可她为何这般袒护宁无患,难不成,二人有奸情? 回 想起昨晚偷窥到的二人私会场景,阳玖九瞬间感觉头上染绿。 同时也朝炎帝的头上瞟了一眼。 别犹豫啊!你都被人在头上种草了,赶紧拿下奸夫,好让我趁机和离。 “行吧,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兴许是绿帽太重,压得炎帝点了点头,勉强答应。 “你很失望?” 重新站回阳玖九身旁的宁无患,瞥着她皱眉瘪嘴的表情,微微勾唇。 “哼!” 阳玖九懒得理他,径直走到床前,再次给五公主号脉。 唔…脉搏渐渐有力量了,差不多该醒来的。 不过,以防炎帝再次反水,阳玖九决定使一出狠招。 掐人中! “去给五公主打盆洗脸水来,待她苏醒后,急需用清水拭脸。” 找了个借口将守在身旁的宫婢支开后,阳玖九飞快掐住五公主的人中,再一用力。 “呀!” 五公主旋即被痛醒。 “醒了?” 张乐儿急忙冲了过来,却被阳玖九抬手拦下。 “请稍等。” 因为是把五公主逼醒的,她的烧还没退完,以免被旁人发现,在宫婢端来清水后,阳玖九就把周围的人挥开了,让他们离床两丈远,以免惊扰 到五公主刚刚恢复的元神。 紧跟着,她就用凉水反复在五公主的脸上擦拭,人工降温。 “呼……” 刚好一炷香过后,五公主终于退烧了,而她也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后宫果然是非多!” 平安离开皇宫后,阳玖九摊坐在马车里,有感而发。 宁无患不置可否,优哉游哉地闭目养神。 “喂!你还有脸睡?要不是我出力出谋,我们现下已经被关进天牢了?” 阳玖九一脚向他踹去,不许他这么悠闲自得。 宁无患蹙了蹙眉,缓缓掀起眼皮,觑着她冷然道:“本王敢进宫,就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即便不靠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呵!你可真是事后诸葛亮,牛皮吹得呱呱响。” 阳玖九气极而笑,撸起袖子就准备开怼。 打不过,我还骂不过吗? “宁…诶?” 阳玖九刚要开骂,忽觉身下一颤,马车猛然颠簸起来。 “嘶!” 下一刻,只听马儿不停嘶吼,似发了疯一般,拖着车厢横冲直撞。 “怎么回事?” 宁无患迅速坐起,推开窗户,恰见一支冷箭“嗖”地射来,直至其面门…… 第38章 遇刺 咻—— 眼见着闪烁寒光的箭头飞速逼近,宁无患面不改色,只是眸光一沉,再仰头伸手,竟硬生生地握住了箭身,看得一旁的阳玖九两眼发直。 这可比空手接白刃更厉害! 可为何会有冷箭射来? “王爷,我们中埋伏了!” 正当阳玖九疑思之际,就听到宁二一声大吼,并伴着短兵相接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马儿的嘶鸣,以及车厢的剧烈晃动。 下一刻,只听得“咔嚓”一声,横冲直撞的马匹扯开了束缚,四散狂奔,而车厢仍旧摇晃着往前冲去,颠得阳玖九头晕目眩,恶心不已。 “快跳!” 宁无患扶稳箱壁后,朝阳玖九大喊了一句,便一脚踹开车门,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车厢里,徒留阳玖九抱头缩在角落,慌乱无措。 “怎么跳啊?我又不会轻功。” 阳玖九都要哭了。 在高速奔驰的车厢里往外跳,不摔得断胳膊断腿儿,也要摔成个莽子。 “宁无患这个混蛋,只顾自己逃命! ” 阳玖九往车门外瞅了一眼,哪里还有宁无患半个身影,只有身后传来的打斗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怎么办?” 阳玖九战战兢兢地爬到车门旁边,想学宁无患纵身跳下去,又在看到崎岖不平的路面后,愕然发现,他们已经驶离了城中,正向着城郊脱缰而去。 这是要把他们引到郊外,再瓮中捉鳖? 谁这么卑鄙? “呀!” 她顾不得深思,因为车厢即将撞向前方一棵大树,吓得她眼一闭牙一咬,大着胆子跳了下去,又在脚沾地的那一瞬间,迅速抱头,滚向一旁。 轰—— 车厢旋即撞向树干,直接散架。 而阳玖九则滚啊滚啊,直到远离碎木横飞的车厢后,这才喘着粗气停下,四肢大敞仰躺在地。 “呼…呼…好险!”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跳得及时,也庆幸之前吸走了癞子头的人神来让这副身体变强,否则,刚才那番折腾,就算没要她小命,也会让她一条腿踏进黄土 里。 “嗯?宁无患他们呢?” 待气息平复好后,阳玖九撑着地面缓缓爬起,左右打望,随即发现,一群黑衣人正在与宁无患的侍卫缠斗,而他们的目标正是宁无患。 见宁无患被三个黑衣人同时夹击,阳玖九眼波一闪,精光肆意。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她麻溜儿爬起,又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已被逼进了一片树林。 看了一眼被刺客困住的宁无患,又转头望向那片深不可测的密林,阳玖九没有犹豫,撒开脚丫子就朝林中跑去。 我终于要自由咯! 阳玖九在心里狂喜,跑得越发卖力。 “阳玖九!” 然而,这种窃喜只维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身后就响起了宁无患的大吼。 “给本王站住!” 阳玖九皱眉回头,就见宁无患正狂奔追来,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尾巴,也在追赶着他。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冲他做了个鬼脸,阳玖九跑得更欢了。 老娘今日一定 要逃回丞相府! 谁也别想拦我! “当心!” 蓦地,身后再次响起宁无患的喊声,让阳玖九瞬间警惕。 “怎么了?” 她不由慢下步子,惶恐不安地四处张望。 “嗯?” 忽觉一道劲风袭来,阳玖九急忙转头,就见原本与自己还有些距离的宁无患居然已近在咫尺,而一支冷箭正射向二人。 阳玖九刚要躲闪,却被宁无患抱住腰身转了个面。 “噗呲”一声,冷箭即刻射中了阳玖九的左肩,痛得她当场忘了呼吸。 我…我被宁无患拿来挡箭了?! “呀啊…混蛋!” 刺骨之痛让她仰头咆哮,对着宁无患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就是又抓又挠。 “别闹!” 宁无患立即喝止。 然后又缓下语气:“别激动,小心让伤口血流不止。” 说完,他伸出两指,对着阳玖九的伤口用力点穴,暂缓其血流速度,却痛得阳玖九浑身一颤,晕厥过去。 但在彻底昏死前,她用尽全身力气扭过头去, 对着宁无患的耳朵就是死命一咬。 “啊!” 现下,换宁无患发出惨叫。 舔了舔唇边的血渍,阳玖九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嘶…这个女人!” 宁无患抹了一把耳朵上的血迹,随即将阳玖九扛在肩上,一边躲避身后的冷箭,一边向着未知的密林深处逃去。 期间,靠着阳玖九这个肉盾,宁无患才躲过了频频射来的冷箭,而当他终于甩掉身后的追兵,再放下阳玖九时,讶然发现,她的屁股上已经插满了弓箭。 “一二三四五六。” 他数了数,正好六支,左右各三支,好在都不算深,外加她那里肉多,远不及左肩上的伤口严重。 所以,他先扯下自己的衣袖,为阳玖九小心包扎好左肩后,这才搓了搓手,准备拔掉她屁股上的箭头。 噗呲—— “呃!” 每拔下一支,昏迷中的阳玖九就要抽搐一下,就像诈尸,看得宁无患忍俊不禁。 “这个女人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可以拿来挡箭。” 第39章 冤家 宁渣男…混蛋…… 晕厥之后,阳玖九仍在梦中咒骂着宁无患,她感觉全身都在疼,就像被关在地狱里受酷刑。 嗯? 骂着骂着,她猛然感到有人在针扎自己的屁股,还不是普通的绣花针,而是很粗很粗的针。 升级版的容嬷嬷? 呃! 被连轧六下后,又有人帮她把粗针给拔了出来,但拔得飞快,毫不怜香惜玉,痛得她直抽抽。 咦? 少顷,感觉六根粗针被拔出来后,竟还有包扎,更是惊得头皮发麻。 我这是遇到变态版的容嬷嬷了? 扎穿再包,再扎再包? 呼啦—— 正当阳玖九在梦里胡思乱想之际,一阵凉风吹来,吹得她屁股直冒鸡皮,激得她猛地睁眼,扭头就骂:“哪个下流胚子占老娘便宜?” 宁无患一怔,拎着阳玖九裤头的手僵在半空。 他抬眸一看,就对上了阳玖九先是喷火,而后震撼的双眸。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就连周遭的草木也停止了摇曳。 二人面面相觑,一个眉头紧蹙,一个大张着嘴。 “呀啊……” 半晌过后,阳玖九发出了撼天尖叫,划破了凝固的空气,晃动了草木,也刺穿了宁无患的耳膜。 他迅速给阳玖九穿戴整齐,然后双手揉耳,微微挑眉,“看来,你没事了。” “你你你…你 居然趁着我晕厥,对我行不轨之事!” 阳玖九还处于震惊中,脑中的脏话尚未觉醒,骂人都比较克制。 “呵!” 宁无患扯着嘴角冷笑,“本王好心给你擦拭血渍,为你包扎伤口,反倒被你污蔑成下流胚子,真是好心遭雷劈。” “血渍?伤口?” 阳玖九眨了眨眼。 我不是左肩中箭吗? 等等! 她这才发觉,自己是趴地的姿势,除了左肩上的伤口一动就疼外,屁股上也隐隐传来痛感,让她旋即想到了刚才那个奇怪的梦。 “我屁股受伤了?”她忙问道。 “唔。” 宁无患略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继续钻火。 太阳即将落山,树林里的温度在夜里会骤降,必须马上生火。 在给阳玖九处理伤口的时候,宁无患已然意识到,他们躲避追兵的时候,忙不择路地来到了丛林深处,虽然甩掉了追兵,可宁二他们一时半刻也找不过来,而阳玖九现下这种情况,又不宜随意移动。 他只能选择就地暂歇,或等宁二他们找来,或等阳玖九恢复一些后,再带着她离开这里。 她还有力气骂人,应该能很快恢复。 想到此,宁无患回头望去,恰见阳玖九正虚着双眼紧盯自己。 “咳!” 宁无患立马转过头,自顾自地说:“待 本王把火生上,便去找些野味回来果腹。” “我的屁股怎么会受伤?” 阳玖九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宁无患生火的双手一滞,只好如实告与:“中了箭。” “好端端的,我的屁股怎会中箭?”阳玖九冷声追问。 宁无患继续生火,不徐不疾地回道:“逃跑的时候,追兵一路射箭,是本王没有保护好你。” “但你倒是把自己保护得挺好。”阳玖九讥笑暗嘲。 二人同时逃命,自己一身箭伤,可宁无患却毫发无损,越想越可疑! 宁无患不动声色地说:“毕竟本王是有些功夫的。” “王爷可真是好功夫,尤其是在紧急关头,抓人当盾的时候,可谓是眼疾手快、心狠又自私!” 阳玖九的眼睛已经虚成了两条缝,声音也更加阴沉。 拿我当挡箭牌是吧?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当时情况紧急,本王不过是下意识地身体反…呃!” 就在宁无患准备解释的时候,突然身体一抽,一股似箭伤的痛感随之袭来,在他的左肩和屁股上肆意蔓延,疼得他浑身战栗。 “阳…阳玖九,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他咬牙转头,只见阳玖九冲他咧嘴一笑,笑得乐祸幸灾。 “王爷拿人挡箭的功夫好,我呢,也有些让人背锅的本事。” 阳玖九慢慢从地上爬起,倚坐在旁边的树干上,缩成细椭圆的瞳孔闪烁着狡黠的蓝光,气得宁无患张口欲骂,可一激动,痛感就愈发强烈,他只好作罢。 “你究竟对本王做了什么?”宁无患咬牙问。 阳玖九扬唇道:“也做没什么,小施法术,把身上的疼痛转移到了王爷的身上。” “这是什么法术?”宁无患凝眉问。 难道又是祝由术? 巫医虽然消失于世,但留下的传说却不少,这其中,关于祝由术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譬如隔空拔牙、转移伤病…等等!难道她用的正是转移伤病的法术? 阳玖九却故意卖关子,“王爷心里清楚,又何须问我?” “呼……” 宁无患又想发作了,只好靠深呼吸来调节自己的情绪,同时打坐,用内力来缓解痛感。 “过来!” 片刻后,等他能开口说话时,便头也不转地对阳玖九说:“既然你的伤口复原了,那就过来生火。” “哪有复原?不过是转移了痛感到你身上。” 阳玖九坐着不动,才不会听他使唤。 宁无患怒了,扭头大喝:“别占了便宜还卖惨!再不生火,等到太阳彻底落下,你就等着挨冻吧。” 闻言,阳玖九抬头望天,发现太阳确实快要落山,而周遭的气温也在慢慢降下,自己这 身单薄的夏装恐怕抵不住林间的夜寒,只好撇撇嘴,起身走到宁无患身旁坐下,接过他手里的尖木,继续钻火。 “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直接变出一团火来?” 瞅着她笨手笨脚钻火的模样,宁无患忍不住冷嘲。 阳玖九抬起眼皮冲他翻了个白眼,回怼道:“本姑娘的本事是治病救人,不是吹牛皮。” “治病救人?分明就是坑人!”宁无患当即反怼。 “嘶……” 情绪一上来,痛感加剧,让宁无患倒吸了一口凉气。 阳玖九见状,勾起唇角,露出了邪笑。 “看来,王爷的耳朵也不太好使,我说的是治病救人,是人,而不是畜生。” “你!” 宁无患再度动怒,奈何被疼痛牵制,只能用眼刀子频频还击。 阳玖九付之一笑,待木尖被钻得灼热后,举木对准落到西边的太阳,再抓起地上一把干草,置于木头后面的阴影中,最后一动不动地闭目低吟:“地皇本是燧人氏,钻木取火度饥寐……” “你……” 宁无患想问她又在玩什么把戏,可见她神情肃穆,又专心致志,便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 念咒? 又是什么咒? “火?” 半柱香过后,宁无患讶然发现,她左手捏着的干草上竟冒出了火星。 她真会隔空取火?! 第40章 本事 轰—— 紧跟着,木尖也燃起了火焰,而干草上的火星燃得更旺,险些灼伤阳玖九的手指。 她赶紧把点燃的干草扔在地上,再找来更多的草叶和碎木,让小火堆变大火堆。 看着她被火光照亮的侧颜,宁无患蓦地感觉,眼前的她深不可测,不由微蹙双眉,试探而问。 “这不会是巫医里的祝由术吧?” “王爷还知道祝由术?” 阳玖九挑了挑眉,而后说道:“是,也不是。” “怎么说?” 宁无患旋即坐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想探知更多关于祝由术的秘密。 虽说在十年前,祝由术只作为禁咒科治病救人的一种神奇医术,但宁无忧曾告诉过他,祝由术不单单是岐黄之术,更是天地馈赠给人类的法宝。 只不过,能完全操控这个法宝的人并不多,而其未知的领域更是神乎其神,倘若深入摸索,定能发掘出震惊千古的秘密。 那么眼前的阳玖九,究竟对祝由术掌握了多少? 凝睇着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的脸庞,宁无患隐隐觉得,她比祝由术还深不可测。 倒腾完火堆,阳玖九才举着火把转头看向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祝由其实就是一种有穿透性的物质信息,具有攻击性和驱散性,因而能改变人的磁场和气场,凌驾于巫术和医术之上,所以祝由师又被称作巫医。” “穿透性的物质信息?” 宁无患听得似懂非 懂。 阳玖九解释:“打个比方吧,弓箭能穿透身体,却不能穿透石头,而祝由术则既能穿透身体,也能穿透石头,无所能挡。” “所以就能轻轻松松把你身上的伤痛转移到本王身上?” 宁无患举一反三,并挑起了眉。 “哪有你想得那么轻松?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阳玖九冷哼道。 她方才用的是移山填海术,在巫杖的加持下,还动用了她丹田五成的内力才完成咒语,就好比一杯水用掉了半杯。 “呵!” 宁无患扯着嘴角冷笑,然后缓缓站起,走到阳玖九跟前,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火把。 “你要干嘛?” 阳玖九连忙捂住头顶,以为宁无患想烧她头发。 宁无患啼笑皆非,故意使坏拿着火把在她头顶晃了一圈,便在她的尖叫怒骂声中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儿啊?”阳玖九急忙问。 这是打算把我丢下? 宁无患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里的火把,“老实待着,本王去找点吃的。” 其话音刚落,阳玖九就听到了肚皮传出的“咕噜”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 “那…那你早点回来呀!” 她跟着又提醒了一句,生怕宁无患把她丢弃在这里。 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林子里,想要走出去,只能倚仗宁无患。 虽然她能听懂兽语,但林子里的野兽可不像王府后宅的猫儿鸟儿,能任人使唤。 宁无患没再回应她,并很快消失无影,让她不免有些忐忑。 “他应该不会丢下我吧?” 阳玖九搓了搓手,喃喃自语:“还有那群追兵,不会趁夜包围树林吧?” 等待期间,阳玖九的脑子飞快转动着,回想之前的遇袭,总感觉蹊跷可疑。 他们一行是在出宫后沿着王宫桥,途经流杯亭时遭遇的伏击。 为了抄近路,宁无患向来都选择从宣武门出宫,再沿王宫桥一路向北,返回位于内城西北门的宁王府,而这条路上人烟稀少,尤其是流杯亭附近,尚未开发,全是荒野地,正是埋伏的绝佳位置。 所以,偷袭的那伙人一定清楚宁无患的出宫路线。 “可他们到底是谁呢?为何敢在内城刺杀宁无患?就不怕被巡城的御林军撞见,与宁无患的侍卫前后夹击?” 阳玖九伸出手掌,对着火堆烘烤,随着暖意包裹全身,她的思路也渐渐打开。 “如此有恃无恐,背后定有强大的势力撑腰。” “而比宁无患还有权势的人,只有一个……” 她腾地瞪大双眼,细思极恐。 “过来帮忙。” 就在阳玖九对着火光发呆的时候,宁无患已经拎着一只野兔返回了。 “帮什么忙?” 阳玖九立即回神,转头望去,就看见了那只被宁无患揪着长耳朵不停蹬腿儿的小灰兔。 “让我帮你杀兔子?” 她愕然瞠目。 “你会吗?” 宁无患挑了挑眉,随即暗讽:“看来你本事不少嘛,还会杀兔子剥皮。” “你就只抓住了一只兔子?”阳玖九蹙眉问。 随后起身,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接过了兔子。 小兔子明显受惊,靠在她的怀里抖个不停。 阳玖九在它身上检查了一遍,发现宁无患没有伤害它,应该是直接捉住的。 “你怎么就这么不当心,落到了宁恶魔的手里。” 她对着兔耳小声嘀咕,惹来宁无患当场不快。 “怎么?本王抓只兔子来给你吃,就成了恶魔?” “不吃拉倒!本王自己吃。” 一挥手,宁无患长臂一伸,欲从阳玖九的怀中抢回那只兔子,却不料被她躲开,抓了个空。 “阳玖九,你是要填饱肚子还是要养兔子?”宁无患怒问。 阳玖九轻抚着兔子的头,睨着他说道:“既要填饱肚子,也不想随意残害生灵。” “呵!” 宁无患怒极反笑,“难不成,你还要这只兔子心甘情愿地被我们吃掉,才叫不残害生灵?” “当然!” 阳玖九扬起下巴,骄傲地说:“我就是有这种本事,让它心甘情愿地被我们吃掉,才不会在死后化作怨灵,徘徊不散。” “那就请亮出你的本事。” 宁无患皮笑肉不笑地抬手示意。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没法让本王吃到兔肉,那本王就只能吃你的人肉了。” 他跟着又面色 阴鸷地补充了一句。 阳玖九对于他的恐吓嗤之以鼻,抱起兔子就对着它的耳朵小声低喃,宁无患侧耳细听,可她的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楚。 “叽!” 片刻后,那只兔子竟发出了轻微的叫声,又点了点毛茸茸的脑袋,而阳玖九则露出了满意的笑,并拍着它的头,承诺道:“放心吧,往后你将成为这林间的精灵,凌驾于百兽之上。” 语毕,阳玖九瞳孔骤缩,口念咒语。 呼啦—— 刹那间,狂风大作,树摇草晃,兽叫鸟鸣。 宁无患骤然警惕,但很快又感觉这些异象就像是一种仪式,似乎在迎接着什么,又或者说迎送着什么。 他扭头看向阳玖九,震惊地发现,她的瞳孔居然缩成了一条细线,而眼白也变成了浅蓝色,两只眼睛正放射出绝美的蓝光,将那只兔子笼罩其间。 唰—— 猛然间,一束白光从兔子的天灵盖蹿出,直射冲天,又在墨蓝的天空中化作点点白光,照亮了周遭的树林。 “狼?” 在白光的照耀下,宁无患看到了围拢过来的狼群,以及其他动物,吓得全身紧绷,随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可下一刻,他又发现,这些动物全都带着膜拜的表情望向天空的白光,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宁无患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再次看向阳玖九时,发现她已经恢复如常,而怀里的那只兔子也没了生机…… 第41章 交易 砰—— 正当宁无患惊诧得愣在原地时,便见阳玖九轰然倒地,而她怀中的兔子也跟随落地,一人一兔就像死去。 “阳玖九!” 宁无患眉一皱,急忙上前查看,发现兔子确实没了呼吸,而阳玖九…… 他试着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和脉搏,都很微弱,但也说明她没死。 “呼…没死就好。” 宁无患长吁了一口气,跟着又疑惑起来。 “她方才到底干了什么?为何这只兔子会猝死,而周围……” 他陡然扭头,警惕地看向四周,却发现刚刚的异象已然消失,林子里复又安静,而那些动物们也不知去向。 “白色的光点也没了。” 他随即仰头,望着墨色一片的夜空,喃喃自语:“它们是什么?似乎是从那只兔子的头顶钻出来的。” 他又转头看向那只死透了的兔子,不敢置信地自语道:“难不成,那些白光是这只兔子的灵魂?阳玖九唤出了它的灵魂,好把身体留下给我们吃?” “这怎么可能!” 说完,又觉得是天方夜谭,比阳玖九编的那些鬼话还不可信。 他伸手将那只兔子抱起来仔细检查,确实没有看到任何伤口。 而就在他专心致志地查看那只兔子的时候,其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冒出了一团白光,一闪一闪,就像暗处窥探的眼睛…… “唔…好香啊!” 昏睡中的阳玖九似乎闻到了一股股冲鼻而来的肉香气,砸吧了两下嘴,就睁开了 眼睛。 “娘呀!” 然后便被眼前晃动的烤兔头吓得立马清醒。 “馋醒了?” 瞅着她嘴角流淌的哈喇子,宁无患扬唇笑笑,就将兔头递她手上,但她却没有接过。 “我要吃肉最多的兔腿。”阳玖九吸溜着清口水说道。 “啧!” 宁无患咂了咂舌,觑着她说:“想着兔头最补才给你吃,你居然不领情。” 阳玖九缓缓坐起,徐徐开口:“兔头补脑,适合你吃。毕竟,缺什么补什么。” “哈!” 宁无患被呛笑了,将兔腿一把塞她手里后,不忘冷嘲热讽:“看来,你是没事了。” 阳玖九不置可否,大口啃食着兔腿,毫不顾忌形象。 宁无患见状,一脸嫌恶地远离她坐下,抱着兔头细嚼慢咽。 接下来,除了咀嚼食物的声音,便再无声响,就连风声也变得微弱,虫鸣鸟叫更是不再响起。 渐渐地,五感敏锐的宁无患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随即慢下进食的动作,蹙眉左右观察,但又没有发现可疑的动静,只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这边。 摸了摸冒出鸡皮的后脖子,宁无患放下骨头,抹了一把嘴,转头问阳玖九:“你是如何杀死那只兔子的?” 阳玖九咽下嘴里的肉后,抬头瞟了一眼宁无患身后的草丛,正色说道:“我没杀它,只是和它做了个交易。” “交易?” 宁无患蹙起了眉头,追问道:“什么交易,可以让一只鲜活的兔 子暴毙?” 提到“暴毙”两个字,宁无患猛然想到了前不久离奇死在水牢里的癞子头。 难道阳玖九也跟他做了交易? 阳玖九将兔腿上最后一块肉吃掉后,才微眯着双眼,对他神秘兮兮地说:“王爷,你知道好奇害死猫吗?” 语毕,瞳孔微缩,变成了椭圆。 “呵!” 宁无患扯了扯嘴角,起身走到她面前,屈起手指就对着她的额头弹了个蹦蹦儿,“少给本王装神弄鬼!不说就别想吃另外只兔腿。” “吃吃吃!” 阳玖九揉着额头猛点头,又在对上宁无患的凌厉眼神后,立即改口:“说说说!” 宁无患满意颔首,从烤架上撕下那只兔腿后,拿在阳玖九的眼前晃了晃。 “本王也跟你做个交易,老实回答问题,换这只兔腿吃。” 阳玖九翻了个白眼,瞳孔旋即恢复正常。 “问吧!” 你随便问,我随便答。 宁无患问:“你和兔子做了什么交易?灵魂交换?” 阳玖九说:“准确来说,是灵仆协议,我召唤出它的元神,让它成为我的灵仆,自此魂不散灵不灭,以另一种方式达到永生,且凌驾于普通兽灵之上。” “你倒是挺会编故事。” 这套说辞,宁无患明显不信。 阳玖九睨了他一眼,“你爱信不信。” 宁无患端详着她此刻的表情,似乎并未察觉到撒谎的痕迹。 “这也是祝由术?”他接着问。 阳玖九点头,“算是吧 。” 但也只有巫阳族的族长才有这种能力。 她没有骗宁无患,却保留了一句。 那就是成为她的灵仆后,二者就相互依存,同强同弱。 除此外,当主人变强,或灵仆修炼到一定程度后,灵仆可夺舍任何生灵的身体,包括人。 不过,那只兔子暂时不愿离开丛林,它和阳玖九的灵仆协议也就有名无实,因为二者如果分开太远,彼此的牵绊会变弱,便达不到共存的目的。 “那灵仆能做什么?”宁无患又问。 阳玖九照实说:“跟着主人才叫灵仆,但那只兔子不想跟着我,所以当我们走出这片森林后,它就是自由的精灵了。” “看来,你被那只兔子嫌弃了。”宁无患戏谑道。 阳玖九哂笑反怼:“是你凶神恶煞的模样把它给吓到了,不敢待在离你太近的地方。” 宁无患耸耸肩膀,没有反驳,然后又问:“那水牢里的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神变得犀利。 “难道他们也成了你的灵仆?” “他们是人,又不是动物,只有人之外的生灵才能做灵仆。”阳玖九说道。 宁无患拿着兔腿在她眼前晃了晃,“那你是用什么办法杀死的他们?尤其是那个癞子头,他的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也不像死于内伤。” “你确定他的身上没有外伤?” 阳玖九好笑。 那人明明被他手下折磨得遍体鳞伤,还没有明显外伤? 宁无患皱眉强调:“本王的 意思是没有查出他的死因。” “被我吓死的。”阳玖九冲口而出。 宁无患甩她一个骗鬼的表情,而后张口咬下一块兔腿肉,含糊不清地威胁道:“不老实交代,就等着啃骨头吧。” “真是被我吓死的,我对他俩说,你们给宁王戴了绿帽,他不会放过你们,但又不会让你们轻易死掉,只会一点一点地折磨,就像钝刀子割肉。” “用粗粝的刀刃先割破表皮,再磨啊磨啊,磨进肉里,这种痛不如快刀来得明显,但慢慢地,就会感觉越来越疼,火辣辣的疼、钻心挠肺的疼、欲哭无泪的疼…说着说着,麻子脸就被吓得使出最后的力气砍断了自己的脖子,而癞子头见同伴竟被吓得自杀,也跟着气滞猝死。” 听完,宁无患挑起了眉头,似笑非笑,“钝刀子割肉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是哪样?”阳玖九眨了眨眼。 “想知道?” 宁无患勾起了唇角,欺向了她,眼波荡漾,泛出了邪魅的光。 “不想!” 阳玖九连忙往后挪。 “那就别编故事,如实交代!” 宁无患眸光一沉,阴下了脸。 他已经受够了阳玖九的谎话,以及她似真似假的故事。 “我真没乱说…等等!” 继续狡辩的阳玖九突然顿住,瞳孔随之收缩。 宁无患见状,当即警觉起来。 “怎么了?” 咻—— 其话音刚落,一支冷箭就从暗处射来,擦过宁无患的耳边,射向阳玖九…… 第42章 互绊 “阳玖九,快躲开!” 宁无患一声大喝,眼见着冷箭向她射去,在犹豫片刻后,猛然扑了过去。 紧跟着,冷箭越过宁无患的头顶,射进了草丛里。 旋即,那团白光骤闪,似是察觉到了危险,向阳玖九发出了提醒。 “有人、有马…很多…正向这边靠拢。” 得白光加持,阳玖九的五感霎时敏锐,旋即察觉到有群来者不善的人马正在迅速包围这里。 是火光引来了他们! 宁无患立刻反应,爬起来后,就踩熄了火堆,再将阳玖九一把拽起。 “别愣着了,赶紧离开这里!” 阳玖九被他一路拖拽,跑得踉踉跄跄,而左肩上的伤口也被扯开,复又流血。 “疼…疼!”她皱眉痛呼。 宁无患回眸看了她一眼,随即发现了她左肩浸出的血渍,赶紧松开她的左手,又拉着她的右手继续狂奔。 而在他们身后,一支又一支的利箭划破夜空,摇曳了草木,袭向二人,并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人声。 “宁王在那儿!” “快追!” 借着点亮黑夜的火光,那群人很快看到了 仓皇逃离的宁无患和阳玖九,跟着就火速追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缩短了彼此的距离。 “你腿短吗?跑快些呀!”宁无患焦急催促。 拖着阳玖九这个累赘,他怎么都快不起来,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完全可以靠着轻功上树,再躲在繁茂的枝叶里与对方周旋。 “咳咳咳……” 阳玖九已经踹不过气,随着剧烈的奔跑,她感觉肺部又痒又疼。 看来,这具身体还是太弱,而她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召唤灵仆来帮助自己。 宁无患见她确实快跑不动了,只能咬牙把她背起。 “不行!” 却不想,阳玖九拼命反抗。 “那你要怎样?自己又跑不动,本王背着你跑还不行?” 宁无患气急败坏,要不是想到她还有用处,早就弃她不顾了。 “在…在前面。”阳玖九喘着粗气说道。 “前面?” 宁无患没听明白。 阳玖九干脆绕到他前面,再往他身上一跳,摆出了考拉抱树的姿势,挂在了他的胸前。 “阳玖九……” 宁无患错了错牙齿。 阳玖九飞快解释:“我怕 又替你挡箭。” 宁无患瞬间无语。 “那你别乱动。” 提醒一句后,宁无患就抬起阳玖九的屁股,继续逃命。 阳玖九一个激灵,随即放了个屁。 “咘”的一声,差点把宁无患的双手崩开,气得他火冒三丈。 “阳玖九!” “我又不是故意的。” 阳玖九红着脸小声嘀咕一句后,就搂着他的脖子,催促道:“你快点儿呀!追兵越来越近了。” “呵!” 宁无患气极而笑,似发泄一般,疯狂前冲。 唰—— 那团白光也跟上了二人,一闪一闪,就像在释放什么信号。 “嗷呜……” 不多时,林间响起了狼嚎,以及其他兽鸣,惊得那群追兵全员警惕,也让宁无患更加惶恐。 “这是后有追兵前有狼?” 闻言,阳玖九抬眸望去,很快发现了那团白光,而后就闪烁瞳孔,射出了蓝光。 “是我的灵仆召唤了周围的野兽来帮我们拦下追兵。” “它还有这种本事?” 宁无患不太信。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惨叫,以及人兽搏斗的声音。 “真…拦下了?” 他回头望去,就见不远处人仰马翻,群兽乱舞。 同时,他也看见了那团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白光,隐约可见是一只兔子的形状。 难道…真是那只兔子的灵魂? “快快快!别愣着。” 见他步伐慢下,阳玖九再次催促,并拍了拍他的后背。 “伤口不疼了?有力气了?”宁无患阴恻恻地问。 “疼……” 阳玖九有气无力地回应,并说:“我那灵仆还只是低等精灵,没法操控那些动物太久。” 听到这话,宁无患不敢再耽搁,即刻加快了步伐。 但跑了一阵子,又觉这样盲目逃窜不是办法,得找到出路,离开森林,才能想法与宁二他们汇合。 “阳玖九,你那灵仆能帮我们走出这片林子吗?如果一直在这里打转,耗体力不说,还没法彻底摆脱追兵。” “我试试。” 阳玖九点点头,又用意念与那团白光交流,瞳孔随之缩小,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随后,白光绕到二人跟前,冲着二人闪了闪,便转向左边,继续飘飞。 宁无患立刻会意,紧紧地 跟了上去。 半晌后,身后的打斗声小去,追兵整装一番后,又追了上来。 但这一次,他们似乎失去了宁无患二人的踪迹,只能重新寻找。 听闻身后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宁无患猜测,对方应该判断错了方向,追去了别处,不由松了口气。 夜更浓,林更静,只有窸窣声时断时续。 宁无患知道,林子里并不安全,暗藏凶险,但有前方的白光引路,他便不再惧怕。 猛然间,他感觉眼前的白光、挂在胸前的阳玖九,以及自己,相互牵绊,谁也离不了谁…… “快下来!” 半个时辰后,宁无患总算跟随白光跑出了丛林,来到了路边,第一件事就是把胸前的“挂饰”扯开。 “阳玖九?” 骤然听到耳边响起的鼾声,宁无患虚起了眸子,射出了危险的寒光,吓得白光一闪,乍然消失。 “本王辛辛苦苦带你逃命,你居然…居然挂在我身上睡着了!” 宁无患气得语无伦次,用力扯开阳玖九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再推着她的腰腹,把她摔到了地上。 “哎哟喂!” 阳玖九当场痛醒。 第43章 男德 “你干嘛呀?” 阳玖九揉着自己的腰背左右环顾,很快发现,他们已经逃出了森林,而白光也已消失。 “逃出来了?” 望着森林的方向,阳玖九忽觉不舍。 看来,我要和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灵仆说再见了。 小家伙,谢谢你! “怎么?还没睡够?” 见她呆愣不动,宁无患抬脚就踹向她的膝盖,催促她起来赶路。 “嘶!” 阳玖九吃痛,抱着膝盖怒瞪向他,“这都跑出来了,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吗?” “呵!” 宁无患气极而笑,指着她的眼角,冷嘲道:“你都睡出眼屎了,还没喘够气?挂在本王身上的时候,你可是鼾声如雷呀!” 闻言,阳玖九赶忙擦掉眼屎,再屈起手指将其弹飞出去,看得宁无患目瞪口呆。 “你可真是……” 宁无患突然词穷,一脸嫌恶地剜了阳玖九一眼,便一甩袖子,大步前行。 “诶…等等我呀!” 擦干净眼屎后,阳玖九连忙起身追去,可刚走出没几步,又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呃……” 这时她才察觉到使用“逆天灵仆咒”耗去了她不少元气,再加上深藏体内的毒素又开始作妖,与箭伤一唱 一和,步步蚕食着她的身体。 之前她一直被宁无患抱着逃命,还没什么感觉,可现下才小跑几步,便已是浑身无力,又呼吸困难。 “宁…王…王爷……” 眼见着宁无患越走越远,阳玖九只好伸出手臂向他发出呼唤,可一张口,竟声如蚊蝇。 无奈之下,她只好使出吃奶的劲儿,嘶声大吼:“宁无患!” 宁无患脚下一滞,蹙眉转身,这才发现阳玖九不仅没有跟上,还赖坐在地上不肯走,不由气得青筋毕露。 “阳玖九,给本王滚过来!” 他怒指阳玖九,硬邦邦地向她勾了勾手指。 “滚…滚不动。” 阳玖九彻底摆烂,往地上一倒,四肢大敞。 宁无患彻底火了,疾步返回她跟前,俯身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把她拽了起来,“怎么?还想本王抱你?” 阳玖九有气无力地回道:“背也行。” “哈!” 宁无患气笑了,死死地攥着她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问:“你以为自己是谁?” 阳玖九觑着他说:“一个执意与你和离,却仍被你牢牢抓着不放的可怜少女。” 宁无患瞬间黑脸,旋即松开了她。 只听“砰”一声响,阳玖九重重地跌倒在 地。 “本王如你所愿,现在就放了你!” 语毕,他冷然转身,大步离去。 衣摆迎风荡漾,扫起落叶纷飞,划过半空,又缓缓跌落,再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亦如此刻的阳玖九。 “宁无患!” 阳玖九朝着他孤傲决然的背影拼命大喊,不想被他丢弃在这么一个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地。 然而,宁无患就像横了心一般要将她弃之不顾,愈走愈快,所到之处平地生风,摇曳了花草,也慌乱了阳玖九的心。 “我真的走不动了,我耗尽内力使用了‘逆天灵仆咒’,已经没有半分内力再压制住体内的毒素了,现在的我,只剩下半条命了。” 听到“毒素”二字,宁无患的步伐陡然缓下,但还是没有驻足转身。 “咳咳咳…宁无患,我快死了。” 阳玖九又开始咳个不停,整个人就像骤然蔫儿掉的花,顷刻间失去了鲜活。 宁无患捏了捏拳头,最终回到了阳玖九身旁,将她扶起。 “你说的那个什么灵仆咒,是会反噬身体吗?” 阳玖九虚弱地点点头,喑哑说:“有阴有阳,就有得有失,越是强大的咒语,就越是耗损施咒者的身体,加之,我又受了严重 的箭伤……” 说到此处,她望向宁无患的眼神充满怨念,“若非你拿我挡箭,即便我受到咒语的反噬,也不会如此严重。” 宁无患挑眉,“若你不逃进树林,本王便不会为了追你与宁二他们被迫分开,遭刺客追击。” “嘁!还是我的错了?” 阳玖九睨着他讽刺道:“王爷可真是脸比城墙厚,好一个推女人出去当挡箭牌的无敌战神。” “本王从没把你当成女人。”宁无患淡淡道。 而后便搀扶她,慢慢前行。 他原以为离开森林后,即便没有回到内城,也会身处外城,哪曾想,这片林子占地庞大,竟超出了京城范围,而他们所处的地方,似乎并未在舆图上显示,像是一处尚未有人涉足的蛮荒地。 可既是蛮荒地,为何脚下这条路又像是人为夯出来的? “你瞎吗?老娘从头到脚哪点不像女人了?” 正当他冥思苦想之际,忽觉两坨软绵的东西撞向了他的胸口,他垂眸一看,就见阳玖九正挺胸抬头,怒瞪自己。 透过阳玖九松开的衣襟,宁无患瞄到了一幅春色傲人图,顿时脸红耳臊,心跳加快。 她居然…深藏不露…… 宁无患感觉有些口干了 ,红晕也从双颊蔓延到耳根,很快被阳玖九察觉。 她瞳孔一闪,歪着嘴角坏坏一笑。 “王爷,我哪里不像女人了?” 她伸手攀住宁无患的脖子,又往前送了送,顶得宁无患胸口发麻心发痒。 “王爷,人家分明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女人。” 随后,她更加大胆,直接贴着宁无患的耳朵娇嗲细语,还不忘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宁无患下腹一紧,想推开她,却被她缠得更紧。 老娘就要你背! 阳玖九下定决心,一定要缠着宁无患背她上路,不想再耗费半点体力。 “松手!”宁无患怒喝。 “不松!”阳玖九贴得更紧。 就是这么一番推来搡去,让阳玖九本就敞开的衣襟滑落,露出了她若隐若现的纯白里衣,让她呼之欲出的兰胸愈发显眼,惹得宁无患心猿意马,忍无可忍。 最终一个手刃砍向她的脖子,将她打晕。 “呼……” 等到阳玖九斜靠在他肩上晕厥过后,宁无患才松了一口气,又替她把衣服拉好,再把腰带重新系紧。 “你不守女德,本王还要守男德。” 对着阳玖九义正辞严一番后,宁无患弯腰抱住她的双腿,将她一把扛上了肩头…… 第44章 鬼城 阳玖九又做梦了,她梦见自己被人倒挂在了树枝上,被风一吹,就荡啊荡啊…… 而梦境外的她正被宁无患头朝下扛在肩上,每走一步,垂落的双臂就来回摇晃。 远远看去,就像一具尸体。 宁无患就扛着这具“尸体”沿着这条夯出来的小路继续前行,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生怕那群刺客再度追来。 但走了有半个时辰后,这种担心便渐渐消去。 因为四周风平树静,别说追兵,就连山野猛兽也不见半只。 “野兽不会在有人经常出没的地方活动,那说明这条路应该通往有人居住的地方,而且还是不少人,说不定是一个村落。” 他如是猜测,并加快了步伐。 只要有村落,他就能用阳玖九身上的诰命首饰换得马匹和干粮,然后返回京城。 “太瘦啦!卖不了几个钱。”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名猎人打扮的男子,瞅了一眼宁无患肩上的阳玖九,便冲他皱鼻子摇头,又指指自己扛在背上的野猪,对他说:“起码得有这头猪的一半重量才有人要。” 宁无患听得莫名,但还是礼貌询问:“敢问大哥,可是从前面的村落出来的?” “村落?” 这下换对方懵逼,“你说的是鬼城吧? ” 鬼城? 什么鬼城? 他刚要追问,就见不远处立着的一个石头路牌上雕刻着“鬼城”二字。 “还真是鬼城?” 他举目眺望,很快发现了一处临山修建的小村落,约五里长的街道上全是由竹、木、泥串架而成的青瓦建筑,不像是本朝的建筑风格,感觉是藏在大山深处的旧时部落。 街道蜿蜒绵长,尽头处是一座峭壁嶙峋的大山,山顶还有积雪,被周围的云雾笼罩,美如仙境,怎么也和“鬼”字扯不上干系。 “明明是弹丸之地,还妄图以城自居!” 望着一眼尽看的村落,宁无患嗤之以鼻,猜测这里多半是前朝遗民的汇聚地。 在当今阴氏皇族推翻前朝萧氏皇族的统治后,许多前朝皇族和百姓纷纷逃去山里避世,所以,在华元国舆图以外的地方,隐匿着不少旧时村落。 但宁无患不太确定,这些前朝遗民对他这个当朝王爷会是个什么态度,而让他唯一有底气的则是阳玖九穿戴的那些不菲首饰。 故而,抵达村口后,他没有多加犹豫,就径直走了进去。 “不对!” 可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警觉地环顾四周,又皱起了眉头。 “为何街上没人?周围还静得可怕?” 他愕 然意识到,这里似乎是一座空村,但又不是荒村。 因为街道两旁的建筑物虽久远却不破败,还有修缮过的痕迹,而且空气中也没有霉腐气。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似乎在凉爽的空气的里闻到了若隐若现的酒香气,便寻着这股淡淡的香味找了过去,停在了一间客栈外面。 不过,他没有马上进去,也没有贸然呼喊,而是立在门口,左右观察。 “看似没有人烟,实则并不荒芜,可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以他多年征战的经验,能准确判断出,这座村落并非真正的鬼城,隐约可见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眼下又实实在在没有人出没。 “莫非一夜之间全搬离了这里?” “那方才那个猎人又是怎么回事?他分明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且不像逃命。” 越想越可疑,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客栈紧闭的门。 伴着“吱呀”一声响,迎面扑来的并非浑浊的空气,而是一股股历久弥新的酒香气。 “唔…真香…谁?” 闭目仰头间,宁无患陡然察觉到身后出现了细微的脚步声,旋即转头查看,可又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难道是我太过疲累,出现了幻觉?” 他捏了捏眉心,便扛着阳玖九 走了进去,并关上了大门。 而就在大门被关上的瞬间,一个可疑的矮小身影在门外一晃而过,就窜到了街对面的巷子里…… “唔…痛…好痛呀……” 昏迷中的阳玖九,发出了断断续续地低喃,眼皮下的眼球也在不停转动,已然有了苏醒之势。 不过,宁无患并未察觉,此刻的他正忙着沐浴。 这间客栈虽然没有人影,但物什一样不少,吃的喝的也很充裕。 他先开了一坛美酒,就着现成的卤牛肉和馒头果腹后,便打水生火,给自己热了一桶洗澡水,置于最大的一间客房里,享受泡澡的惬意。 “那盘卤牛肉很新鲜,不像是搁了很久。井里的水也很清澈,连片落叶都没有。” 他还在思索着这座“鬼城”的诡异之处,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躺在床上的阳玖九正缓缓睁开眼睛。 “咦…美男沐浴图?” 阳玖九虚开了迷糊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背对自己,靠在木桶里的宁无患,而她一时半刻没认出来对方来,只是盯着他小麦色的精瘦后背流连忘返。 “我一定在做美梦,不然怎么会看到神仙。” 她眨了眨眼,还以为桶里飘出的热气是仙气,而桶里的宁无患则是倾世神仙。 本着做梦 也不放过调戏美男的原则,她随即朝“神仙”大喊:“喂!神仙哥哥,你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长得帅不帅。” 宁无患:…… 呓语了? 他转过头去,就见阳玖九已然坐起,正在宽衣解带,吓得当场跳起。 “阳玖九,你要作甚?” 这一嗓子怒喝让半梦半醒的阳玖九彻底清醒,又在看清宁无患赤条条的正面后,鼻子一热,竟流出了鼻血。 “下流啊!居然趁着我入睡,在我面前脱光了沐浴…我的眼睛…我要瞎啦……” 阳玖九急忙捂住双眼,又吼又跳。 宁无患垂眸往下一看,当即汗颜,赶紧坐回了桶里,用克制冷静的声音对她说:“你洗澡不脱衣服?” 阳玖九打开指缝,见他已经坐回了水里,这才一抹鼻血,哂笑怼道:“但我不会当着其他男子的面沐浴。” “好个战神王爷,真是不守男德!” 她跟着又嘲讽了一句。 “你……” 宁无患刚要回怼,忽觉异常,迅速一跃而出,跳到了阳玖九跟前,再次吓得她失声尖叫。 “呀…唔唔唔……” 却被宁无患及时捂住口鼻,拖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就在柜门被宁无患合上的同时,房门也被人用力踹开,闯进了一人一猴…… 第45章 审讯 想我阳玖九堂堂巫阳族族长,竟沦落到跟一个裸男挤在逼仄的衣柜里躲坏人,真是把巫阳族上下五千年的脸都丢尽了! 被宁无患箍在怀里,动弹不得,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他实实在在的肉体,不禁让阳玖九感慨万千,又悲又气。 而谨遵男德的宁无患也不好受,衣柜的空间就这么大,怎么避都避不开与阳玖九的亲密接触,以及被她甩来甩去的发簪戳眼睛。 阳玖九! 他在心里怒喝。 但阳玖九明显听不到他的心声,仍旧晃动着脑袋,努力透过门缝打望那一人一猴的动静。 他俩闯进这里后,那个络腮胡光头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就质问那只红脸猕猴:“人呢?你不是说有个年轻男子扛着具女尸进来了吗?” 女尸? 是…我吗? 阳玖九愕然瞠目。 扭头就怒瞪宁无患,“唰”的一下,头上那支梅花簪旋即划过宁无患的眼皮。 宁无患忍无可忍,飞快握住簪头的梅花,再用力拔下,而后屈腿一踹,直接把阳玖九踹了出去。 “哟喂!” 阳玖九猝不及防,撞开柜门后就以嫦娥坠地脸朝下的姿势跌了出去,正好跌在那只猕猴的面前,吓得它“哇哇”乱叫,居然有点像人话。 “鬼…鬼嘞……” 络腮胡光头定睛一瞧,立马认出,这分明是个大活人。 而当他抬眸朝柜子望 去时,蓦地眼前一黑,左眼就被那支梅花簪刺中,顿时血流不止。 “啊……” 一声痛呼后,他轰然倒地。 “嗲嗲…嗲嗲……” 猕猴见状,急忙扑了过去,发出了似人声又似猴叫的悲鸣。 紧跟着,宁无患走出了柜子,绕开仍旧趴地的阳玖九,不疾不徐地来到衣架前,慢慢穿衣。 既然只有这么一人一猴,那他就可以暂时安心。 而后,他将房门再度关上,径直走到络腮胡光头身旁,冷声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络腮胡光头心里想,我还想问你是谁呢! 但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浑身抽搐,宁无患随即在他的左眼旁点穴止血,再摸出随身携带的止痛药粉,撒在他眼周。 “呼…呼……” 片刻后,络腮胡光头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也能开口说话了。 “大侠,饶命!” 宁无患指着自己这身官服,淡淡道:“看清楚了再开口。” “呃……” 络腮胡光头用右眼仔细查看宁无患身上的官府,跟着就变貌失色,惊惶不已。 “好好回答本王的问题,否则,本王就戳瞎你另一只眼睛。” 宁无患冲他指了指阳玖九插满发髻的珠钗,便端坐在榻上,开始审问络腮胡光头。 “叽叽!” 兴许是猕猴见不得宁无患的恶霸做派,朝他龇牙咧嘴 的骂了一句后,就躲进了衣柜里,再把柜门一关,掩耳盗铃,以为这样宁无患就不会找它麻烦了,看得宁无患险些失笑。 随后,他又瞥向还是一动不动的阳玖九,蹙眉喊道:“还要本王拉你起来?” 阳玖九没理他,继续装死。 宁无患也不再管她,清楚摔在虎皮地毯上的她不会有大碍,便又垂眸看向络腮胡光头,问道:“这里可是前朝遗民居住的村落?” “是…也不是……”络腮胡光头虚弱地说道。 “说清楚!”宁无患沉声呵斥。 络腮胡光头喘着粗气解释:“并非…并非住人的地方,而乃…而乃市集。” “市集?那市集为何不见半个人影?”宁无患又问。 “因为…因为不是普通市集,而是…而是鬼市。”络腮胡光头说道。 “鬼市?” 宁无患虚起了眸子,眼波诡谲,暗含凶光。 鬼市? 正竖起耳朵偷听的阳玖九则是惊讶又好奇。 因为从古至今,对于“鬼市”的描述有很多种版本,或字面意思、或夜间集市、或非法集市等等。 宁无患陡然回想起了那个猎人在看到阳玖九后说的那番奇怪的话,随即又问络腮胡光头:“在这里,人可贩亦可食?还有私造兵器、地下钱庄、私设赌局、销赃等等?” “是是!” 什么?还真有这种鬼市? 阳玖九更加震惊。 宁无患也是惊诧不已,竟误打误撞,闯进了贼窝,还是个大贼窝。 坊间一直有谣传,说真正的鬼市并不设在京城里,而是在离京城不远的深山老林里。 每每夜幕降临,便门庭若市;太阳初升,便人散闭市。 而在鬼市可进行任何交易,轻微一些的就是销赃赌博,严重一些的则是非法制售兵器,更甚者,还会买凶刺杀朝廷官员。 这里没有王法,鬼王的命令就是圣旨。 所以,炎帝一直想找出鬼市所在,以及鬼王本人,再将其摘草除根,奈何寻了许久,都一无所获。 “这里位于外城何处?”宁无患接着问。 只要知道位置,那就好办了! 但络腮胡光头不再开口,紧闭着右眼仿佛晕厥过去。 跟我装是吧? 宁无患扯着嘴角溢出了一抹冷笑,目光也变得阴鸷。 他俯身向前,只眨眼功夫,便将那支梅花簪从络腮胡光头的左眼拔出,后者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见染血的尖头直指自己的右眼,当场吓得哭嚎哀求。 “大侠…官爷……” “是王爷。” 宁无患冷冷纠正,又把发簪往下移了分毫,“此处位于外城哪个方位?” 络腮胡光头彻底怕了,只好老实交代:“酸…酸枣门以北,靠近莲花池。” 宁无患没有尽信,而是仔细回忆着他和阳玖九的行经路线,然后又问:“ 鬼王在哪儿?可在此处?” “小人不知啊!鬼王向来神出鬼没,哪里是我们这些小喽啰能掌握行踪的。” 络腮胡光头皱眉道。 “小喽啰?” 宁无患再度冷笑,将他上下打量,而手里那支簪子也被他一上一下来回移动,吓得络腮胡光头冷汗直冒。 “你要是小喽啰,就不会在鬼市未开市前出现在这里。” 宁无患猜测,对方应当是这里的看门人。 而那只猕猴则负责在门口打望,发现可疑外来者就向络腮胡光头禀告。 其身份就像守城的将领,怎么可能是小喽啰。 “阳玖九!” 宁无患猛然转头,对趴地的阳玖九说:“别装死了,该你上场了。” 我? 阳玖九疑惑抬头,就见宁无患冲她眨了眨眼。 “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法术,在不伤他右眼分毫的情况下,感受到与左眼一样的痛苦。” 宁无患担心又一簪子下去,非但没问出什么来,还会把人弄死。 所以,让其感受到痛楚,又不会伤及性命,是最好的刑讯手段。 让我用“移山填海术”? 阳玖九立即明白,但她偏就不从。 凭什么? 在踹我一脚之后,还想使唤我? 想得美呢! 我又不是你的手下! 用眼神果断拒绝后,阳玖九把头一埋,继续装死。 宁无患:…… 看来,我那一脚踹得太轻了! 第46章 双煞 “阳玖九!你还想本王带你回去吗?”宁无患再次冲阳玖九喊道。 闻言,阳玖九刚准备抬头,忽又想起络腮胡光头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便大脑飞转。 鬼城只在夜里有人汇聚成市,白日里仅有络腮胡光头和那只红脸猕猴守城,而这里的物资都很充沛,想找匹骏马并不难。 所以,她完全可以继续装死,再趁着宁无患去调查鬼市的空档,赶在太阳落山前,从街上找匹骏马,便可沿着莲花池向酸枣门驶去,从而回到内城。 想到此,阳玖九抬头的动作瞬间停下。 宁无患见状,又大声催促了一句:“阳玖九,你聋了吗?还是不想跟本王回去?” 阳玖九: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宁无患怒了,拿簪子的手随之捏紧。 而络腮胡光头则虚着右眼,惴惴不安地祈祷着他的手稳一些,别一不小心扎了下来。 “阳玖九!” 见阳玖九丝毫没有动的迹象,宁无患直接开吼,无意间手一用力,高举的簪子险些扎进络腮胡光头的右眼皮,吓得他哭着央求:“这位爷…哦不,王爷,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俩别再拿我开涮了,求求二位了!” 他感觉这二人就是在一唱一和逗自己耍,无非就是想知晓一些关于鬼市的秘密,那他就东拉西扯,拖到日头落下,那就由不得他们反客为主了。 宁无患还是没有将簪子拿开,依旧冷冷地盯着他,仿佛猛兽在追击猎物时的虎视鹰瞵。 络腮胡光头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虚,以免被他听出端倪。 而趴地的阳玖九也竖起了耳朵偷听着。 络腮胡光头说:“小的叫亚米,是鬼城的守卫,那只猴儿是我的伙伴,也是手下,叫小米,因着鬼城的位置隐秘,能找来这里的除了住在附近的猎人和樵夫外,就只剩商户和买家了,所以,白日里便无须太多人留守这里,况且那些商户和买家也要忙各自的营生,只在有需要时才过来。” “鬼王是谁?”宁无患揪着那个问题不放。 络腮胡光头舔了舔干涸的唇,说道:“小的真不知道,鬼王总是戴着一个青面獠牙鬼的面具,说话也是用的假声,除了身形能看出是名男子外,就连年龄也不好分辨。” “那鬼王是怎么找上你的?”宁无患又问。 络腮胡光头如实说:“不是他找的我,而是罗刹 大人,我直接听命于罗刹大人,他算是鬼城的二把手,负责管我,还管商户。还有一个牛头大人,他负责管买家,以及进入鬼城的外来人。” 鬼王、罗刹、牛头…鬼王应该是权力中心,其他二人则是左膀右臂。 宁无患在心里想了想,接着问:“进入鬼城的人是从哪里找来的?或者说他们是如何知晓这里,又被那二人挑中可以进入这里的?” “这……” 络腮胡光头开始吞吐,右眼也眨巴了几下。 “说!” 宁无患厉声催促,举着簪子又往下移动了几分。 络腮胡光头赶紧闭上右眼,磕磕巴巴地说:“关于这些,小的…小的并不太清楚,因为小的从出生起就在鬼城里,不清楚外面的事。听罗刹大人说,小的是被人遗弃在山里的,他把我捡回来后,就养在了这里。” “小的只在跟商户或买家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得知,他们这些人来头都不小,有的是达官贵族、有的是富甲商贾、有的是在逃凶犯…甚至,还有你们朝廷的人。” “而他们来这里也不单单只是求财,有些人内心特别扭曲,在外面不敢表现,所以就来到这里,释放 他们内心的邪恶,纵情杀戮或肆意凌虐人货。” “那这些人货平时都关在哪里?”宁无患凝眉问道。 他猜测,那些无故消失的百姓很有可能成为了这里的人货,自此人间蒸发,生死不知。 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孩童和少女。 “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小的只是个看守,哪有资格管人货的事,都是罗刹大人在负责。” 络腮胡光头忙摇头。 宁无患明显不信,直接拆穿:“你不是被他养大的吗?那就算他的养子,而他还那么信任地把鬼城交由你来看守,守城可比看管人货更重要啊,你说呢?” “我真不晓得…真不晓得啊!”络腮胡光头还是摇头。 “说不说?” 宁无患手里的簪子都怼他眼前了,可他还是闭口不交代,横了心要把人货的关押地点烂在心里。 哦不,烂在眼睛了。 “收回封闭令,搬去五行山,掘出江河水,捆龙出海滩。”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原本装死的阳玖九突然念起了“移山填海咒”,并以指画符,摆出结印,看得络腮胡光头一脸莫名。 “呃!” 但下一刻,他就发出了痛苦呻吟,疯狂地眨 着右眼,好似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他想伸手去挠,却被宁无患抓住了双手反剪过头顶。 宁无患扭头冲阳玖九颔了颔首,便阴恻恻地问络腮胡光头:“是不是感觉右眼像被戳穿一样,痛感宛如方才的左眼?” “啊…啊……” 可络腮胡光头已经痛得没法说话,只能不停吼叫,又疯狂蹬腿儿,吓得躲在衣柜里的猕猴小米瑟瑟发抖,弄得衣柜“咯吱”作响。 待咒语的效果渐渐变弱后,络腮胡光头亚米才缓了过来,大口喘气。 “说!那些人货都被你们藏在哪里?不老实交代,我会让你痛不欲生,但又求死不得。” 阳玖九一身煞气走来,吓得亚米双唇直颤,也让看惯了她怂包样和鸡贼样的宁无患吃惊不小。 这是…黑化了? 阳玖九来到亚米头顶站定,再次摆出结印,沉声警告:“带我们去关押人货的地方,否则,你很快就会知道,刚才那点痛不过是一道开胃菜!” 亚米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望了望表情阴鸷的阳玖九,又看了看眼神凌厉的宁无患,最终欲哭无泪地说:“我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怎么偏偏就遇上了雌雄双煞!” 第47章 皮墙 “哎哟哟…我爬不起来啊!” 虽然嘴上答应要带二人去往人货的关押地,但亚米却仍旧在拖延时间,躺在地上不停呻吟。 他掐指算了一下,离鬼市开市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他得继续使用缓兵计。 然而,他的小算盘根本无法在宁无患和阳玖九面前打响。 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狞笑。 宁无患:“爬不起来是吧?既然如此,那你这两条腿留着还有何用?” 阳玖九:“干脆砍掉,挂在客栈外面当装饰。” “有用有用!不是还要带二位去关押人货的地方嘛。”亚米忙道。 宁无患冷笑着说:“你有手有嘴,我们拖着你的上半身让你指路就行,不必让你亲自下地走。” 阳玖九阴恻恻地接话:“见过怎么遛狗吗?绳子栓脖子上,一路拖行。” “这样的话,连手都不必要了,你说是吧?” 说着,她就看向了宁无患。 “有嘴就行。” 宁无患点了点头,跟着又道:“当然,如果嘴也说不清楚,那……” 说话间,他猛地举起梅花簪,只眨眼功夫,就对准亚米的人中扎了下去,痛得他直接噎住,大张着嘴全身僵硬。 “啊…啊……” 下一刻,他腾地蹿起,不停在房中乱跳嘶吼 。 阳玖九见状,一脚踹他屁股上,催促喊道:“快走!趁着你的双脚还在自己身上。” 亚米无奈,只能咿咿呀呀地领着二人出了门。 吱呀—— 而就在三人离开房间后不久,衣柜的门被小米悄然打开,它贼头贼脑地朝门外张望了一眼,便直奔窗户,打算跳窗逃窜。 “叽!” 谁料,它刚一跃起,身体就定在了半空,回头一看,原来是尾巴被阳玖九给揪住了。 “小家伙,你真以为我们把你给忘了?” 阳玖九歪着嘴角笑了笑,随即用力一扯,便听得“砰”一声响,小米就重重跌在了地上。 “叽叽……” 它又开始骂骂咧咧了,并不停挣扎,大有把尾巴扯断也要逃走之势。 “别耽误时间,直接打晕。”宁无患不耐催促。 但阳玖九没有理会他,而是收缩瞳孔,俯首对小米低语了几句,小米立马就老实了,还乖乖地向阳玖九颔了颔首。 等到阳玖九松开它的尾巴后,它便低着头跟在其身后走出了房间。 见自己的猴儿顷刻间竟成了阳玖九的小跟班,亚米目瞪口呆。 而宁无患则推测出,阳玖九肯定又跟这只猴儿达成了什么交易。 “你能听懂兽语?” 趁着阳玖九走到身旁时 ,宁无患瞥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小米,便眸光明锐地打量着她。 此刻,她的瞳孔已经恢复正常,但依旧暗含蓝光,隐隐透着诡异。 这个女人比这座神秘的鬼城更加诡谲,深不可测! “喏!” 阳玖九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是天生异瞳,自然知晓如何与一些有灵性的动物进行交流,这是一种天赋能力,你学不来的。” “呵!” 宁无患扯了扯嘴角,“本王可不想与兽为伍,成为人兽。” “你丫禽兽!” 阳玖九当即怒怼,并扭头拉着小米叽里咕噜。 紧跟着,宁无患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人一兽的张狂大笑,显然是在针对自己。 “果然是人兽!” 他一甩衣袖,一脚踹向带路的亚米,厉声吼道:“还没砍掉你的双脚,你就走不动了?” “走得动走得动!” 亚米捂着被踹疼的屁股,加快了步伐,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带着二人抵达了一间青楼。 “人货就关在这里?”阳玖九蹙眉问。 宁无患则摇头,“应该在地下,否则怎么也会闹出动静,况且关在地下,更不易逃走。” 闻言,阳玖九瞬间想到了宁王府的水牢,随即暗讽:“王爷说的是,毕竟,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宁无患微微挑眉,又一脚踹向亚米,“怎么?反倒要本王给你带路?” “没有没有!” 亚米不停摇头,连忙躬身带路。 “二位请!” 就在踏进青楼的那一瞬,他飞快回眸望了一眼正落向西边的太阳,在心里掐算着时间…… “呕!” 刚一进入位于青楼地下的暗室,阳玖九就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得倒退了一步,而她身后的小米也变得惊惶不安,死死地拽着她的裙摆,又将头埋进了她的腿弯。 宁无患微虚双眸,长臂一伸,捏住小米的脖子将它拎了起来,“你的主人在前面。” 说罢,便将小米扔向了亚米。 “对对!我才是你的主人。” 亚米抱住小米就发出了不满抱怨,还不忘朝它的猴头狠敲了一下。 “啧!男人。” 阳玖九晲了宁无患一眼,又上前踹了亚米一脚,呵斥道:“不许虐宠!” “是是是!” 亚米赶紧轻柔了一下小米的猴头,欲哭无泪。 这一人一脚地没完没了,他的屁股怕是早就乌青一片了吧? 现下,他左眼还瞎了,真是倒霉催的,才让他遇见这对雌雄双煞。 不过没关系,他们嘚瑟不了太久,待会儿他就把自己受的罪双倍还回去! 想到此,他 暗下了眸光,浮上了佞笑。 “二位,这里光线暗,请跟紧小的。” 走下阶梯后,亚米抱着小米率先走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暗道。 阳玖九捂着鼻子便跟了上去,可没走几步,却被身后的宁无患拽停。 他凑到阳玖九耳边,小声提醒:“此处狭窄,若遇危险,恐难逃跑,你切记与他保持半丈远的距离,一有不对就赶紧后退,但别转身逃,有本王在你身后保护,你顾着前面即可。” “那不如你走前面。” 阳玖九立马侧过身子,给宁无患让路。 宁无患微挑眉头,“若本王走前面,后面遭人袭击了,你能应付?” “不能!” 阳玖九当即摇头。 “那就继续跟上!” 宁无患掰着她的肩膀,把她推了出去。 阳玖九一个趔趄,险些冲到亚米身后给他下跪拜早年,好在她眼疾手快,伸出双手撑住了两边的墙壁,这才稳住重心。 “宁…咦?” 她刚要回头怒骂,又陡然顿住。 “这触感……” 她感觉双手掌心下抵住的不是粗粝的石壁,而是软绵的皮。 “皮墙?” 她仔细摸了摸,正疑惑是什么兽皮这么光滑柔软,就听身后的宁无患沉沉开口。 “准确来说,是人皮墙。” 第48章 炼狱 “人人人…人皮?” 阳玖九愕然瞠目,张口结舌。 她连忙收回双手,不停在衣裙上擦拭,“有些地方还有温度,难道……” 咽了口唾沫,她大着胆子扭头看向右边的墙壁,借由插在墙上的火把,隐约可见似血管的细红线以枝丫状散布在皮墙上,有些还很鲜红,一看就是…才剥下的皮。 而且还有可能是生剥! “呕!” 阳玖九再度反胃,猛捶着胸口死死地瞪向走在前面的亚米,瞳孔随之收缩,射出了幽蓝的冷光。 “好个助纣为虐的死光头!” 她狠啐一口,一个箭步向前,直接用头把亚米顶飞了出去。 看得身后的宁无患目瞪口呆。 “这女人……” 他又一次词穷。 “哎哟哟…姑奶奶,别打了,小的就只是一个看门的,从没干过伤人之事啊!” 而就在他愣住的片刻,阳玖九已经追打着亚米来到了关押人货的地牢。 “呃!” 望着眼前的人间惨象,阳玖九当场怔住,脑中随即蹦出一个词——人间炼狱。 只见并不宽敞的地牢里,黑压压挤满了人,他们全被厚重的锁链束缚了双脚,或躺或坐在满是脏污的地上,就像一条条待宰的鱼。 这群人里有孩童、有少女,甚至,还有刚出生的婴儿,他们全都伤痕累累、衣不蔽体,就连婴儿那赤裸的小身 体上也残留着烙印留下的可怖痕迹,而他们原本纯净澄清的双眼再无光芒,宛如木讷的鱼目。 阳玖九定了定心神,才从其中一个已有将死之态的小婴儿身上移开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早已麻木的脸。 如果说水牢里的囚犯还存有一丝求生欲或求死心,那这群鬼市的“人货”只有缺失了灵魂的躯体,看到他们闯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有几个新被抓来的少女和孩童露出了惊惧之色,但很快又低下了头,连发抖也不敢太过明显,可见他们的内心早已超出恐惧。 “林文杰!” 正当阳玖九触目惊心之际,宁无患已在那群看不清容貌的孩童里挨个寻找起来。 “林文杰?是谁?”阳玖九忙问。 宁无患皱眉说:“林尚书的孙子,前不久走失的,据目击者称,他是被两名蒙面歹徒直接抓上马车掳走的,林尚书起先以为对方只是求财,便安心在家里等待对方来要赎金,并未报官,可这一等就是数日,他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是求财,而是怀有其他目的。” “府尹立即派人调查此事,可这一查就牵扯出好几桩孩童、少女走失事件,均是被人当街掳走,再杳无音信。” “进一步调查后得知,掳走他们的很有可能是一帮潜伏在京城内外的人牙子组织,但却不知对方的目的为何,因为这些人被掳 走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听死光头提起鬼市……” 宁无患捏紧了拳头,狠狠地剜了亚米一眼,复又继续找寻。 “林文杰,你在吗?” “林文杰,我们是来救你的!”阳玖九也跟着喊道。 “王爷,他大概几岁,长什么样…是他吗?” 就在她刚想询问林文杰的体貌特征时,一名四五岁大的男童站了起来,既不安又期待地望向二人。 “是…宁王叔叔吗?” 他看了一眼阳玖九,又转头打量着宁无患,而后喑哑开口,声音止不住颤抖。 “是本王!” 宁无患惊喜交集,急忙上前,将脏兮兮的林文杰抱出了人堆,又来回检查。 “呼…小伤,无碍。” 待发现他身上只有几处淤青和擦伤后,宁无患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而后转身就朝亚米大喊:“拿钥匙,开锁!” 重重的锁链箍在林文杰细小的手腕和脚腕上,已然勒出淤血。 亚米哪敢怠慢,赶紧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对着火光处仔细翻找。 “王爷,你是专门过来找他的?” 见宁无患掏出手帕悉心地擦拭林文杰的小脸,阳玖九蹙眉探问。 宁无患没有回答,只是略微颔了颔首。 “那其他人呢?” 阳玖九指向那群偷偷望过来的孩童和少女,凝色问道:“你就不管他们了吗?任 由他们在这里被折磨致死,然后变成走廊上的人皮墙?” “阳玖九。” 宁无患停下擦拭的动作,一脸肃然地看着她,郑重说道:“如果所有人都能被救走,本王一个也不会落下,可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那副身体又时好时坏,倘若贸然带上他们,别说逃出鬼城,就是顺利走出地牢也难。” “等我们回到京城,本王一定会带兵过来捣毁这里,再救出他们,送他们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几名还有生气的少女蓦地睁大了眼睛,发出了呜咽般的低吟。 “我想回家…我想我爹娘……”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终于,有人站了起来,眼神里流露出了对生的渴望,对家的想念。 “带我们走吧!” 紧跟着,更多的人站了起来,不再是行尸走肉,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呜拉拉——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高昂的唢呐声,惊得众人浑身一颤,旋即跌坐了回去。 “他们来啦!不要啊……” 其中一名少女发出了绝望的呐喊,双手抱头瑟瑟发抖,其余人也变得惶恐惊惧,有的还被吓出了尿。 “开市了?可还没到太阳下山时啊!” 阳玖九诧异地看向宁无患,也开始惴惴不安。 光看这群人的反应,她就能猜到,待鬼市一开,将会迎来何 种可怕场景。 “这便要问他了!” 宁无患眸光一凛,眼刀子直射还在翻找钥匙的亚米,吓得他手一松,上百把钥匙“哐当”落地。 “到底是哪一把呀?” 阳玖九赶紧俯身去捡,却不想亚米竟伸出脚来,把钥匙踢飞出去。 “死光头!” 阳玖九刚要跑去捡钥匙,又猛然一滞,“死光头跑啦!” 其话音刚落,宁无患就放下林文杰,追了上去。 阳玖九则拉过没来得及逃走的小米,让它找出钥匙给林文杰开锁。 “叽叽!” 小米不从,但一对上阳玖九缩成细缝的双瞳,便只好照做。 很快,林文杰的锁链被打开了,而宁无患也返回了。 “死光头呢?” 可他却是只身返回的。 宁无患看了一眼躲到林文杰身后的小米,沉着脸对阳玖九说:“他跳进地下河逃走了,水深难测,我们还是从原路出去。” “可他们……” 阳玖九又指向那群正抱团发抖的孩童和少女,不甘心就这么离去。 “本王一定会回来救他们,决不食言!” 宁无患指天誓日,然后一把抱起林文杰,率先向来时的暗道走去。 阳玖九顿了顿,才牵起小米的爪子跟了上去。 可一行人还没走出暗道,就听到“吱呀”一声响,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一连串下楼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第49章 开市 “怎么办?” 阳玖九惊恐后退,被她牵在身后的小米也亦步亦趋,同样流露出了惶然的表情。 它虽为兽,但这群即将走下地牢的人则是禽兽不如。 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宁无患没有犹豫,抱着林文杰便掉头回走,“去地下河。” “地下河?” 阳玖九娥眉微蹙,低头问小米:“走地下河能逃出这里吗?” “叽!” 小米笃定点头,撒开她的手后,便朝地下河的方向狂奔而去。 阳玖九和宁无患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呜呜呜……” 途经地牢时,已是哀嚎一片,处处透着绝望与悲怆。 阳玖九慢下步子,大声对他们说:“一定要想法活下去,等我们带兵回来救你们!” “相信我!” 阳玖九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并向他们投去鼓励的眼神。 而他们在其坚毅的目光中,渐渐看到了一丝生机。 “本王一定会带兵回来!” 宁无患也向他们发出了承诺,坚定了众人的信心。 “你会游水吗?” 抵达河边后,宁无患扭头问阳玖九。 阳玖九磕磕巴巴地说:“应该…应该会吧。” “不会也要会!” 说罢,宁无患一脚就把她踹进了河里。 咕噜噜—— 下一瞬,水面上就冒出了一连串气泡,吓得小米直往后退。 “自己跳,还是本王帮你跳 ?” 宁无患凌厉地看着它。 咚—— 其话音刚落,小米就捂着眼睛又捏着鼻子跳进了河里。 “文杰,你学那只猴子,紧闭着眼睛,再捏住鼻子,在水里不要呼吸。” 向林文杰交代完毕,宁无患就抱着他跳了下去。 阳玖九? 入水后,宁无患四下寻找阳玖九的身影,寻了片刻,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正被小米拖着游的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只猴子应该能带我们找到出口吧? …… “噗!” 地下河不长,只游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来到地面,可对阳玖九而言,这段水路差点要了她老命。 被小米拖上岸后,她仰躺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呼吸,不想再动弹。 “就你这个样子,还想救人?要不是猴子在水下拖着你,你怕是要交代在河里。”宁无患觑着她暗讽。 阳玖九没力气搭理他,只是抬起眼皮白了他一眼,复又继续大口喘气。 “叽叽!” 突然间,小米变得躁动起来,挠着猴头跳来窜去。 宁无患皱眉侧耳,很快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正向这边靠近,他推测,鬼市开市了。 “死光头果然骗了我们!并非日落开市,而是酉时。” 望着尚未落下的夕阳,宁无患捏了捏拳头,垂眸对阳玖九喊道:“快起来,先找个藏身处。” “藏哪儿啊?” 她抬起 头左右看了看,“为何不直接假扮客人,然后混在人群里逃出去?” 宁无患说:“既然叫鬼市,进出这里一定有专门的通行证,或者其他能表明身份的东西,而且我们还抱着孩子,肯定没法轻易出去。” “那要躲去哪里?” 阳玖九慢慢爬起,感觉实在没有多余的体力再去找地方躲藏了。 “问它。” 宁无患扬起下巴指了指小米。 “叽!” 小米又露出了不愿配合的表情,但下一刻,便在阳玖九的异瞳震慑下,不甘不愿地搓着猴爪,领着两大一小来到了自己的地盘。 “树屋?” 可望着安置在大榕树上的小木屋后,阳玖九退却了。 她虽有宛如猫眼的异瞳,可没有猫爪啊! “啊!” “哈哈哈……” 突然,身后传来了阵阵嘶喊和疯狂大笑,以及追逐、鞭打的声音,吓得林文杰赶紧埋头在宁无患的颈窝,害怕地说:“他们来啦!” 宁无患回头望去,就见地牢里的人全被放了出来,被一群戴着白色无脸面具的人一路追赶,而在四周,还有一群戴着红色无脸面具的人骑在马上维持秩序。 狩猎! 宁无患瞬间想到了这个词。 “快上去!” 不能再拖泥带水了,这群人很快会经过这里。 他将林文杰背在背上,然后半推半架着阳玖九上了树。 而小米则迅速爬 到树顶,躲进了小木屋没再露过头,显然也在惧怕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魔。 “阳玖九,本王在下面护着你,你只管往上爬。” 见阳玖九还是磨磨蹭蹭,宁无患伸手抬住了她的屁股,帮她稳住重心。 “当然,前提是你别放屁。” 他跟着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险些让阳玖九失笑出声。 我不怕!我可是巫阳族的族长,爬个树而已,难不倒我。 随后,阳玖九定住心神,为自己打气。 活着逃出去,才能兑现承诺,救走那些受尽折磨的可怜孩童和少女! 她一咬牙,骤缩瞳孔,放射出了闪亮的蓝光,而后一鼓作气,似猫爬树一般,“嗖嗖嗖”地直冲而上,惊呆了下面的宁无患和林文杰。 “姐姐好像猫。”林文杰糯糯道。 宁无患立马纠正:“要叫姨。” “搂紧了,我们也快些上去。” 向林文杰叮嘱一句后,宁无患随即从丹田处提上一口气,再发动内力,以八步赶蝉之势追上了阳玖九,并在她钻进木屋的下一刻,也跟了进去。 砰—— 随着木门被关上,狩猎的队伍踏尘而至,伴着惊叫和哭嚎响彻云霄,与木屋内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三人一猴,瘫坐在两丈长、一丈宽,不足四尺高的小木屋里,噤若寒蝉,生怕被树下经过的红脸面具察觉到动静。 宁无患推测,红脸面 具应该是城中的守卫,而白脸面具则是客人。 那商户呢? 他探头到窗前,朝树下打望,惊喜发现,这座树屋的位置正好位于城中的制高点上,能将整座鬼城的全貌尽收眼底。 原来是黑脸面具。 他很快看清,城中分三种人,戴三色面具。 除了红脸面具的守卫统一身着黑色劲装外,其余人的穿戴各不一样,有锦衣玉带的、也有粗布麻衣的,但不同身份下的他们却拥有同样的邪恶灵魂。 目送着狩猎队伍离去后,宁无患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那些孩子和少女能坚持到自己派兵捣毁这里。 等到人马声彻底过去,周遭又恢复了集市该有样子,乱而有序。 乍一看,这里的集市与别处无异,迎来送往、讨价还价。 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贩售的物品要么是违法赃物或兵器,要么就是有违人伦的同类。 同类相残、互食在这里似乎稀疏平常,有的甚至抓起残肢直接生吃,看得一旁的阳玖九频频作呕。 “吐远一些。” 宁无患瞥着她,冷冷提醒。 阳玖九捂着胸口,难受地开口:“我们何时离开……” “嘘!” 宁无患猝然打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向了小木屋的另一边。 唰唰—— 即刻,枝叶晃动,让小木屋也跟着震动起来。 有人从另一边爬上来了! 还不止一个! 第50章 遁逃 “肯定是死光头!”阳玖九立即猜道。 而爬树的窸窣声也越来越近。 宁无患皱了皱眉,看向小米,“还有其他出路吗?” 小米搓了搓猴爪,似在纠结着什么。 阳玖九见状,凑到它耳朵旁,又对它说了一堆悄悄话。 宁无患听不清,但明显能看出,小米原本滴溜儿转的眼睛渐渐放出了精光,嘴角也随之咧开,露出了丑萌丑萌的笑容。 看来,阳玖九又把它说服了。 只是不知,她是如何办到的。 这女人真是惊喜不断,总能绝境求生…… 凝睇着阳玖九这张熟悉的脸,宁无患再次有种陌生的感觉。 “喂!” 突然被阳玖九踹了一脚,宁无患才回过神来。 “咳!说。”他淡淡开口。 阳玖九指着另一边的木门说:“那里有条藤编索道,可以直接滑到城外。” “藤编索道?猴儿用的?” 宁无患微微挑眉,看向小米。 “叽叽!” 小米得意点头,仍旧咧着嘴笑眯眯的,毫无半点背叛主人的惭愧。 宁无患好笑,愈发想知道阳玖九对它说了什么,或者承诺了什么。 “结实吗?”他问小米。 小米还是点头。 成吧!信猴儿一次。 宁无患绝没有料到,有朝一日,竟会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只猴子。 以及…那个对自己而言只是棋子的女人。 “到本王身后来!” 而后,宁无患朝阳玖九和小米勾了勾手指,待一大一小一猴躲到自己身后时,他挪到另一边的木门前,再用力一踹。 “砰”一声响的同时,也把刚爬上来的亚米踹了下去。 “呀啊!” “拽我裤子作甚?快松手!” 慌忙间,他抓住了一名守卫的裤子,这才没有摔下树去。 探头望来的小米拍了拍胸口,稍稍松了口气。 而宁无患也在钻出木屋后,很快发现了那条索道。 让他意外的是,这条藤编索道比他想得结实,由好几条手腕粗的蔓藤编制而成,绝对能承受他的重量。 “文杰,过来。” 宁无患回头朝林文杰招了招手,然后解下他的腰带和自己的腰带,交缠在一起挂到了索道上,再让他的小手抓稳腰带的两头,自己则抵住他的拳头,握住下方。 “记住,闭上眼睛,别往下看。” 对着林文杰的耳朵提醒一句后,宁无患又扭头对阳玖九说:“不需要本王教你怎 么滑索道吧?” 阳玖九撇撇嘴,也解下自己的腰带搭到索道上,再握住两端。 “你要留下,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握稳后,她转头问小米。 小米犹豫了片刻,便纵身一跃,双爪抱住了索道。 见身后一人一猴都准备好了,宁无患一个蹬踏,推着林文杰滑了出去。 阳玖九紧随其后,深吸一口气后,又闭上了双眼。 “哟嚯!” 身后是小米的欢呼声,有种解脱的愉悦与轻松。 咻—— 一路滑行,穿越山野,他们就像四只飞鸟,自由翱翔。 期间,阳玖九大着胆子虚开一只眼,朝下面望了一眼,当即发出了又怕又兴奋的惊呼声。 “哇塞…我在飞!” 脚下是被云雾环绕的万丈深渊,若隐若现着茫茫青绿,美得无法形容。 而正前方,则是宛如神仙的宁无患。 只见,他衣袂飘飘发飞扬,玉树临风惹天妒。 可惜是个蛇蝎美男,会毒人性命! 收起旖旎后,阳玖九原本秋波涟漪的眸光也恢复了正常。 定了定心神,她复又闭眼,继续享受滑索的快乐…… “这里有匹马!” 戌时,太阳正式落下,而阳玖九一 行也平安抵达地面,并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一座小院,以及拴在院子里的骏马。 宁无患猜测:“想必这里才是光头和那猴子真正的家。” “可惜只有一匹马,三人一猴有点挤。”阳玖九蹙眉。 “叽叽!” 小米上前,冲她摇了摇头,又指了指亚米晾晒在院坝里的衣物,瘪着嘴说:“嗲嗲…嗲嗲……” “你舍不得你那个光头老爹?”阳玖九问。 小米点头,随即伸出猴爪,握住了阳玖九的手,似在告别。 “好吧,那个咒语我再重复一次,你一定要记清楚了。” 阳玖九没有勉强,对着它的耳朵又是一番窃语。 “什么咒语?” 薅走亚米的一些干粮后,阳玖九一行又骑上他的座驾,赶在鬼市的人追来前,与小米道别,返回京城。 路上,宁无患好奇地回眸瞥向阳玖九,探问道:“你究竟对那只猴子许诺了什么,才会让它背叛光头,帮我们出逃?” 阳玖九扬唇,“许诺不假,但背叛不真,你真以为亚米想捉住我们?” “不是吗?”宁无患挑眉。 他可没有察觉到亚米心存什么好心。 一个在鬼市长大的孤儿,就算心底 再纯良,长期耳闻目染,只会同流合污。 阳玖九没有回答,只说:“他俩被人操控着。” “操控?” 宁无患蹙了蹙眉,“鬼王用毒药控制着他们?” 阳玖九颔首,“准确来说,是蛊毒,不过,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蛊毒,只是看那一人一猴的眼珠子上均有一条像扯断的细毛线似的血丝横穿瞳孔,便断定他们被人下了蛊,所以我用解蛊毒的办法作为交换,让小米帮我们逃走。” “你还会解蛊毒?”宁无患惊讶。 又明显不信。 “不会。” 阳玖九摇头,解释说:“但我可以用‘移山填海术’把蛊毒转移到别处,蛊毒不像侵入体内的毒素,它是很具像的东西,而越是具象的东西,越容易通过祝由术转移到别处。” “那你就把咒语教给一只猴子,它会用吗?” 宁无患质疑又好笑。 啪—— 挥别了阳玖九一行,小米就对着一棵老树念起了“移山填海术”的咒语,并用猴爪摆出结印,待咒语念完的刹那,那棵老树的树干竟从中间裂开,而上面的枝叶也迅速枯萎。 小米眨了眨眼,眼珠子上的诡异血丝正随着老树的死去慢慢消失…… 第51章 泻火 “怎么又是这片树林?” 半个时辰后,阳玖九一行停在了那片树林外面,而她也皱起了眉头,“这天都黑了,贸然走进树林,恐怕又要迷路。” “可周围又都是峭壁悬崖,也很危险。” 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眼前这片树林,他们似乎就无路可走了。 宁无患抬头望着初升的月亮,确定好身处的方位后,对她说:“亚米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他说鬼城位于酸枣门以北靠近莲花池应该不假,我们只要沿着对应方向,便能顺利抵达酸枣门。” “为什么?”阳玖九疑惑。 亚米可是十句话五句假啊! 宁无患解释:“亚米说他从没离开过鬼城,但为何又能准确说出城外的地名,由此可见,这两个地名要么是他听来的,要么就是自己去过,至于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地方,而不是外城的其他地方,多半是这两处离鬼城不远,或者跟 鬼城有些关系。” “通常自己熟悉的地名才会在紧要关头脱口而出!”阳玖九立即恍悟。 “没错。” 宁无患点点头,便驾马冲进了树林。 而当他们一行来到丛林深处时,一团微弱的白光悄悄跟了上去…… “你真会带兵返回鬼市吗?” 路上,为了防止自己打瞌睡靠在宁无患的背上,阳玖九准备靠聊天来赶走睡意。 “嗯。” 宁无患颔了颔首,说道:“但不是马上带兵过去,而要等本王把文杰送回尚书府,再面圣禀告此事后,才能行动。” “面圣?” 闻言,阳玖九蹙眉想了想,试探说道:“皇上要是见你完好无损地站他面前,恐怕会失望吧?” “你什么意思?” 宁无患沉下声音,又垂眸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林文杰。 将其双耳捂上后,他才敛色警告阳玖九:“不该说的话,就别说,小心惹祸上身 !” 阳玖九撇撇嘴,小声嘀咕:“敢在内城伏击你的人,整个华元国都数不出两个来。” 宁无患没有接话,转而问她:“谁给你的胆子,敢欺瞒圣上?” “啊?” 阳玖九被问懵了,“我欺骗他啥了?” 宁无患微微扬唇,但语调仍旧严肃。 “用五公主的安危来欺骗他,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五公主也会在醒来后退烧痊愈,根本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会出现神志不清、失语症什么的。本王没说错吧?” “嘁!我那不过是缓兵之计,皇上当时明摆着要治你的罪,我可不想被你连累,只好利用他爱女心切,保住了咱俩的性命。”阳玖九冷哼道。 “多此一举!”宁无患冷声叱道。 “哟哟哟!瞧你这副过河拆桥的阴毒嘴脸。我多此一举?那你说说看,我们都被押入天牢了,你还能带我飞不出去不成?”阳玖九皱着鼻子回 怼道。 “本王说过,既然敢踏进皇宫,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宁无患还是那句话。 “遁地逃吗?”阳玖九嗤笑。 宁无患没再接话,任由她讥讽嘲笑,绝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告诉她。 不过,向来睚眦必报的他,打算以其他方式来报复阳玖九的讽刺。 等到阳玖九笑得正欢时,他突然勒紧缰绳,再拽起马儿的前蹄,让身后的阳玖九滑跌下去。 “呀!” 阳玖九猝不及防,眼见着要摔下去,连忙伸手抱住了宁无患的腰背,再用力往前一送。 啪嗒—— 胸前的绵软直接撞向宁无患的后背,令他一个激灵,随即松开了缰绳。 “阳玖九!”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居然被阳玖九胸袭了,当即恼羞成怒,策马狂奔。 “哎哟…你慢点呀!身后又没追兵。” 阳玖九吓得急忙将他抱紧,让二人“如胶似漆”,中间彻底没 了缝隙,也让满脸通红的宁无患顿感燥热。 可恶的女人! 感觉即将爆发,宁无患骤然停下,猛一转身,揪住了阳玖九的衣襟。 “你要干嘛?”阳玖九吓了一跳。 “替本王泻火!”宁无患咬牙切齿地说。 “哈?” 阳玖九一愣,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胸。 “你…你别乱来…这里还有个孩子。” 对上宁无患喷射欲火的双眸,阳玖九慌乱无措,又有些小期待。 我期待个毛啊? 他可是有毒的! “诶诶诶…你放开我!” 猛一回神,就见宁无患把自己举到了半空中,吓得她失声大叫。 不是要泄火吗?这是什么高难度姿势? 难道…… “啊!” 下一瞬,阳玖九就被宁无患丢了出去,似一颗流星,在半空划过美丽的弧线后,再重重落地。 “砰”一声响,阳玖九眼冒金星。 这…这就是他说的泻火? 第52章 克制 “阳玖九?” 待自己压制住心头欲火后,宁无患这才向摔进草丛里的阳玖九望去,见她半天不动,不由担心起来。 难道是我方才没控制好力道,把她摔伤了? “阳玖九!” 想到此,他赶紧抱着熟睡中的林文杰跳下马,向她狂奔而去。 找到阳玖九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林文杰放到干净的草面,再去查看阳玖九的情况。 只见她头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也很微弱,不禁让宁无患更加担忧,同时也对自己刚才的失控感到不解。 我这是怎么了?竟会被她一而再地撩拨得无法自已? 宁无患皱紧了眉头,伸手将阳玖九扶起。 唰—— “呃!” 蓦地,他眼前一黑,被一把泥土撒在脸上,糊了眼口鼻。 “哈哈哈…中计了吧?” 下一刻,就响起了阳玖九的得意大笑。 “阳玖九…啊呸呸呸……” 宁无患刚要发怒,就被嘴里的泥土呛了一口,不停地捶胸狂吐,看得阳玖九幸灾乐祸。 “跑了一夜,怕你饿肚子,所以请你吃泥。” 阳玖九双手叉腰,一脸坏笑。 将最后一口泥吐出来后,宁无患拿出手帕擦拭着嘴角,并向她射去一个眼刀子,咬牙切齿地说:“看来,本王把你摔得太轻了!” “哼!” 阳玖九揉了揉被摔疼的手臂,径直 向马儿走去。 “站住!” 宁无患见状,一声大喝。 “干嘛?” 阳玖九警惕转身,生怕他报复回来,砸自己一脸泥。 “你把文杰抱上,一块儿坐到本王前面去。” 宁无患指着睡在地上的林文杰,向她沉声吩咐。 他可不想再被阳玖九胸袭! 明明瘦不拉几,却暗藏挺拔,真不知她是怎么长的。 瞄着她被衣裙包裹的的玲珑曲线,宁无患再次感觉这个女人深藏不露,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 “呼……” 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好骤然波动的心绪后,宁无患率先上马,再伸手拎着阳玖九的衣领,把她和她怀中的林文杰一并拽上了马,然后复又疾驰,不再耽搁。 好大的手劲儿,难怪扔我跟扔鸡崽儿似的。 “喂!你泄完火了?” 回想着宁无患先前的异常举动,阳玖九狐疑扭头,就对上了他阴冷的视线,吓得连忙转回去。 “阳玖九,本王郑重提醒你一句,守好女德,否则……” “否则休了我?”阳玖九急忙接话。 宁无患眸光一沉,“休想!” 阳玖九当即瘪嘴,赌气说道:“那我偏不守!就不守!坚决不守!” 说完,就故意拿背去蹭宁无患的胸膛,把他好不容易泄完的火又给点燃了。 宁无患勒紧缰绳,青筋毕露。 忍无可忍无需 再忍! 他猛地将阳玖九箍紧,再一把扯下她的衣襟,在她尚未反应之时,一口咬住了她光滑白皙的肩颈。 “呀啊…唔唔唔……” 阳玖九痛得刚要大叫出声,却被宁无患死死地捂住了嘴,只能不停扭动身体来摆脱宁无患的啃咬。 可她越是挣扎,二人间的身体摩擦越是激烈,反而让宁无患欲火贲张,干脆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用苦痛压抑地声音对她耳语:“别再乱动,否则,本王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阳玖九一怔,瞪大了双眼。 我这是在引火上身啊! 她吓得不敢再动,全身僵硬。 少顷,见她终于老实,宁无患才慢慢松开了她,并往后挪了挪,与她保持安全距离。 而阳玖九也抱着林文杰向前移了几分,尽量不与宁无患有身体接触。 随后,一前一后的二人默契地给彼此间留下了一指宽的距离,也默契地不再说话。 空气随之变得安静,装睡的林文杰也总算松了口气,可以安心入眠了…… 哒哒哒—— 树林里马蹄声响彻不停,与周遭传来的虫叫鸟鸣遥相呼应,而马上的两大一小仍旧安静。 林文杰是睡得正酣;阳玖九则似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睡着了?” 瞅着阳玖九被风吹乱的发髻,宁无患喑哑开口。 阳玖九没有理他,但从 鼻腔里喷出的冷哼声还是让耳尖的宁无患听见。 他暗自好笑,而后伸手挥开落在阳玖九头上的落叶,低声问道:“文杰还在睡吧?” 阳玖九垂眸看了一眼正在打呼的林文杰,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好。” 宁无患重新握稳缰绳,敛容正色。 再度开口时,声音已变得低沉而肃然。 “五公主中邪并非意外,而乃人祸,本王猜的没错吧?” 阳玖九愣了愣,才微微点头,小声说:“如果是不小心中邪,不会那么严重,发病那么急,要不是我懂点巫医之术,恐怕五公主熬不过五日便会被体内的邪气害死。” “只是‘懂点’?” 宁无患挑眉,但没继续对这个字眼儿追根究底,转而说道:“那日是大皇子陪她一同去的皇陵,可一行人里面,唯有她中邪。” “你怀疑是大皇子干的?”阳玖九瞪大双眼。 但很快又虚起了眸子,目光犀利。 “大皇子是萧皇后的独子,也是皇上的嫡子,可他已经二十有一,却还是没被封为太子,似乎皇上对立储之事并不着急。” “因为他还在等。”宁无患接话。 “等什么?”阳玖九好奇。 跟着又脱口而出:“等张贵妃给他生下小皇子!” “但他等不来了。” 宁无患暗下眸光,深邃一片。 现下,他已然 清楚亡兄带进坟墓的所有秘密,也深知亡兄的用心良苦。 他抬头望天,在心里自语。 放心吧,我帮你照顾好你那一双儿女! “为什么等不来了?我看皇上还处于盛年,只要用心耕耘,还怕生不出儿子来吗?”阳玖九疑惑道。 “那也得有地给他耕耘。”宁无患委婉暗示。 “可张贵妃的身子骨也不错…等等!” 阳玖九陡然顿悟。 不是炎帝的问题,而是张乐儿不想给他生儿子! 可为什么呢? 阳玖九舔了舔干涸的唇,偷偷回眸,望向阴影里的宁无患,似乎明白了什么。 娘的!我果然被宁无患塞了顶绿帽到头上,还是和炎帝共用的一顶…… 嗯? 正暗骂宁无患又渣又胆肥的阳玖九,下意识瞳孔收缩,骤感危险临近。 “有人马过来了!” 她立马把自己感知到的危险告诉了宁无患,并指出了一个大致方位。 “你是怎么听到的?本王都没有……” 宁无患刚想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却突然顿住,侧耳聆听着远处传来的异常窸窣声,旋即抓紧了缰绳,调转马头。 “把孩子抱稳!” 冲阳玖九叮嘱一句后,宁无患策马狂奔,想绕开不明人马。 “那里有人!”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对方给发现了,急促的马蹄声也渐渐逼近…… 第53章 回城 “会是鬼市的人还是刺杀你的人?” 阳玖九恐慌回头,感觉马蹄声越来越近。 “怎么追得这么快?” 这个问题也让宁无患感到疑惑,刚才分明离得不近,可为何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对方的人马便已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 难道…… 他猛然回头,试着大喊:“宁二!” “宁二?是宁王府的人马?” 阳玖九瞪大双眼朝身后打望,不由疑惑:“你怎知是宁二他们?” 宁无患自信扬唇,眸光灿然。 “只有本王训练出来的宁家兵才会有如此迅猛的追击速度。” 言罢,他再勒缰绳,调转马头,与身后追来的队伍汇合。 “可万一不是呢?岂不是自投罗网?” 阳玖九还是有些担心,生怕宁无患盲目自大,判断失误。 “本王绝不会错!” “驾!” 宁无患成竹在心,腿撞马肚,加快速度。 阳玖九没再说话,只是把林文杰紧紧地抱着,暗自祈祷着宁无患这次的牛皮千万别吹破。 “果然是王爷!” “王爷!” 少顷,两方人马终于汇合。 看到率先冲在前面的宁二,阳玖九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本王没骗你吧?” 紧跟着,头顶上方就传来了宁无患洋洋得意的声音。 阳玖九撇撇嘴,不置可否。 “王爷,你和王妃没 事吧…咦?怎么多出个孩子来?” 宁二立即下马,迎了过来,待看到阳玖九怀中的林文杰时,愕然停步。 “什么孩子?” “哪儿来的孩子?” 其余人止不住好奇,纷纷翘首望来。 “总不至于是王爷和王妃生的吧?” 一个听起来非常正经的声音从队伍里传来,立马惹得众人垂首暗笑。 “薛八,给本王过来!” 宁无患锐利的目光扫过众手下,直直地指向话音刚落的薛八。 “呃…是!王爷。” 薛八顿怂,战战兢兢地下马来到宁无患跟前,垂首拱手。 “王爷。” 宁无患指了指已经醒来,正眨巴着眼左顾右盼的林文杰,对他下令:“把林文杰小公子护送回尚书府,并向林尚书带话,说本王是在莲花池以东的鬼城找到的他,而那座名为‘鬼城’的前朝村落,正是朝廷寻找已久的鬼市。” “是!” 薛八当即领命,将林文杰抱下马后,就率领自己的手下赶往尚书府。 目送其一行离去后,宁无患又对薛四说:“你把王妃送回府,然后调派人马,前往酸枣门等候。” 说完,他又看向宁二等人,大声喝令:“其余人,跟随本王进宫面圣!” “是!王爷。” 众人齐声响应,震天动地。 望着这群气势如虹的队伍,阳玖九终于意识 到,宁家兵名不虚传,而他们的领头人更是势不可挡。 这个男人果然是天生的王者,比当今炎帝更具帝王之气! 难怪他敢给炎帝戴绿帽…… 阳玖九的双眼慢慢微眯,瞅向宁无患的眼神透着精光。 感受到她贼兮兮的视线投向自己,宁无患蹙眉转头,便见她迅速收回视线并别开了脸。 呵! 他暗自好笑。 还是跟耗子一样! “薛四。” 随后,他向薛四招了招手,附耳对他交代了一句。 薛四略显吃惊,但没有多问,随即带着阳玖九返回王府。 在两方人马彻底分开后,阳玖九单独骑着亚米的马,瞟了一眼骑在自己身旁的薛四,向他探问:“你刚刚跟王爷咬什么耳朵呢?” 她可没有错过这对主仆的小声交流,更没有错过薛四脸上一闪即逝的诧异表情。 薛四向她拱了拱手,“回王妃,王爷特别叮嘱小的,要把王妃您安全送回府。” “是吗?这事儿还需他单独对你咬耳朵?难不成,他不嘱咐这么一句,你便不会护好我?” 阳玖九挑眉睨着他,明显不信。 要晓得,薛四在暗中监视她的同时,她也在悄然观察着这群暗卫,早已看出,薛四比那个薛八稳重,而且处变不惊。 所以,能让他那么惊讶,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话。 薛四仍旧 面不改色,不疾不徐:“回王妃,王爷是关心则乱,才会反复叮嘱。” “哈!” 阳玖九哑然失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薛四没有回答,只是拱了拱手。 “哼!” 阳玖九见状,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追问,心知这人的嘴比宁无患还紧几分,根本套不出支言半语。 “王妃,今时不同往日,你已是与王爷共患过生死的人。” 就在阳玖九打消好奇之际,却听到薛四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突然加速,冲到了自己前面。 “怎么了?” 她急忙追赶。 薛四头也不回地沉声说:“王府出事了?” “出事了?” 阳玖九惊愕,旋即又疑惑:“你哪里看出王府出事了?我们不是还有段距离才抵达王府吗?” 薛四抬手指向前方的天空,对阳玖九说:“有烟,准是走水了,就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 “嗯?” 阳玖九仰头望去,于迷蒙夜色中隐约看见了一股青烟正随风弥散,再定睛一瞧,又见火光频闪,恰好出现在宁王府后院的位置。 确实是走水,但也如薛四所言,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 难道又是炎帝所为? 趁着宁无患生死未卜,其手下又倾巢出动之时,火烧宁王府? 好个歹毒的君王! “薛 四哥,怎么只有你一人,王爷他们呢?” 当阳玖九紧跟薛四一路疾驰返回宁府的时候,就见一名守卫急匆匆地跑来,发现只有她和薛四,当即慌了手脚。 “难道王爷他……” “闭嘴!王爷无碍,现已去面圣。” 薛四呵斥一声后,便下马询问:“府里是怎么回事?哪个院子走水了?” “是水牢。”守卫说道。 “水牢?”薛四讶然。 阳玖九也很意外。 怎么会是水牢?那里为何会起火? 不过不是偏院就好,那小拾应当没事。 正当阳玖九悄然吁气时,又听守卫说:“一名囚犯越狱了,趁着众人不备,在水牢里纵火,又在我们赶去灭火时将我们伏击,不过好在只有那一名囚犯逃跑成功,其余囚犯仍被羁押着,火势也已被我们控制下来。” 还有囚犯能从水牢越狱? 回想起当时在水牢看到的场景,阳玖九委实想不出,是哪个囚犯这么有本事,竟逃出了宁无患口中那个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地下水牢? 薛四也是不可思议,连忙又问:“他是如何办到的?” 阳玖九立马好奇侧耳,想知道那人是如何越狱的。 可她万万想不到,守卫的回答竟是:“他用私藏的匕首撬断了被水泡锈的铁链。” 呃! 匕首? 该不会是我扔在地牢的那把吧? 第54章 坟鸟 赶紧溜! 以防自己背锅,阳玖九匆忙与薛四道别后,就直奔偏院。 而薛四也顾不得继续监视她,很快随那名守卫一道,去查看水牢的情况,同时派出一队人马去酸枣门支援即将杀去鬼城的宁无患。 所以,当阳玖九回到偏院时,周围难得清静,没有半个人影潜伏在暗处,让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一蹦三跳。 “咦?是不是安静过头了?” 旋转跳跃一番后,阳玖九蓦然感觉,小院里静得出奇。 “小拾!” 她立马大喊,又朝北墙角的猫窝打望了一眼,发现大王也不在。 “怎么回事?” 阳玖九皱眉冲进了屋,随后惊恐看见,屋里一片狼藉,明显是打斗后留下的痕迹,而小拾也不在屋里,只有一缕被剪下的青丝放在桌上,被一块石头压着。 石头上面还绑着一卷纸条,阳玖九迅速拿起石头,将纸条扯下再展开一看,一段红色的文字豁然映入眼帘。 “独自来坟山救你的小贱婢,倘若寅时还不出现,明日送你的就不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的耳朵或手指!” “呵!” 一目扫完这行字,阳玖九发出了冷笑,眸光也暗了下来 ,瞳孔随之收缩,射出了幽蓝的寒光。 “原来王府里也有趁火打劫之人!” 她推测,对方定是趁着水牢大乱,又得知自己只身返回后,便过来绑走了小拾,再威胁自己过去救人,然后伏击自己。 看着纸条上的红色字迹,她埋首嗅了嗅,发现只是红色墨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墨迹还没干,对方肯定是赶在自己返回前急匆匆地办完了整件事。” “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掳人、削发、留字条的…应该只有她!” “林柔!” 放下字条后,阳玖九就直奔“莲花轩”,向白丽华求助。 她不可能只身前往坟山,到时别说救出小拾,怕是连自己也会折在那里。 因为林柔绑架小拾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背着宁无患杀死自己。 而现下,则是最好的时机! “坟山?” 听完阳玖九的来意,白丽华微蹙娥眉,暗自寻思着这是林柔的杀人歹计,还是阳玖九在明修暗度。 听宁三说,王爷刚一回城就马不停蹄去宫里面圣了,尽管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一时半刻是回不了府,才会让府里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尤其是眼前的阳玖 九,倘若她借此机会逃回丞相府,那王爷的底牌可就要少一张,会影响整个布局。 见白丽华滴溜儿转着眼珠子,阳玖九猜测她多半在权衡利弊,却未曾料到,这层利弊关系自己,便将这次跟宁无患外出遇袭,以及在鬼城的经历告诉了她。 “王爷一定会带兵杀回鬼城,救出那些可怜的孩童和少女,所以,没个三五日,他是回不来的。” “而在此期间,只能由嫂嫂你来主持府里的大局,替王爷清理门户,铲除奸佞。” 说罢,她上前一步,又对着白丽华的耳朵小声补充了一句:“等到某人身边的左膀右臂被砍断后,你再趁着王爷回府前塞几个自己人过去,神不知鬼不觉。” 听到后面,白丽华慢慢勾起了唇角,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不愧是弟妹,总是深谋远虑。” 她拉过阳玖九的手拍了拍,忽然有些喜欢这丫头了。 只可惜,她姓阳…… “王妃,这边!” 得阳玖九献计,白丽华果断派出莲儿,让她协助阳玖九同往坟山救小拾,同时,也暗示她看好这对主仆,绝对不能给他们逃回丞相府的机会。 然而,她千算万算,还是 没能算到林柔对阳玖九的必杀之心,所以,当莲儿带着阳玖九刚抵达坟山时,就遭遇了暗箭袭击。 “小心!” 好在阳玖九的五感突变敏锐,及时察觉到异样,将莲儿迅速扑倒,这才险险躲过。 咻咻—— 可一击不中,对方又接二连三地袭来箭雨,很快把二人躲避的地方射满了弓箭,别说救人,怕是全身而退都很难。 “大意了!” 莲儿气极咬牙,一巴掌狠拍在地上。 阳玖九更是焦急无措,她也没有料到,林柔不仅对自己动了杀心,手段还如此狠戾。 我真是小瞧了那个小绿茶! 不!应该叫她小毒液才对。 唰—— 就在二人忙着躲避冷箭之际,一道白光陡然闪过,似流星飞逝,落到了草丛里,然后继续在那里一闪一闪。 “灵仆?” 阳玖九又惊又喜,一眼就认出了那团形似小白兔的白光,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何自己的五感猛然变强了。 原来是小家伙跟来了! “那是什么?” 敏感的莲儿也很快留意到周遭的异常动静,不过,她没有发现白光,而是看见了…… “坟鸟!” 莲儿愕然瞠目,指着从 头顶整齐飞过的一群五尾鸟,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从没看到过这么多坟鸟。” 阳玖九也抬头望去,还是头回见到真正的坟鸟,而不是总被人当成坟鸟的乌鸦。 据传,坟鸟属于凤凰的后代,因其留恋凡尘,便少了一条尾巴,不再属于神鸟。 而这五条尾巴分别代表着人生五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五蕴盛。 由于这种五尾鸟经常栖息在坟头的树上,所以被称为“坟鸟” 古人认为它们是“坟”的守护者,因此古代的达官贵人多会在棺椁上雕刻坟鸟,用来守护自己,让一些“下斗”的人望而却步,不敢动里面的东西。 “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坟鸟因为是凤凰的后代,对居住地非常挑剔,倘若能有坟鸟出没的坟地,葬于此处的人身份非比寻常。可这座坟山不是宁家的祖坟吗?区区岐黄世家,怎会引来凤凰之后?” 阳玖九百思不解,又暗生疑云。 要知道,她那日去皇陵安魂的时候,都未曾见到过半只坟鸟出没,但却在这里看到了一群。 “呀啊!” 就在坟鸟群飞过后不久,不远处就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第55章 突发 “王妃,就是现在!” 尽管不明坟鸟群突袭那帮人的原因,但向来审时度势的莲儿知道,这是绝佳的救人机会,一旦错失,他们只能自己逃命。 “好!” 阳玖九也是这么想的,紧跟在她身后,从暗处接近那帮人,再趁着他们对付坟鸟之际,猛然窜出。 “你去救小拾,我去拖住他们!” 扭头向阳玖九交代一句后,莲儿便拔出了腰间的利剑,厮杀过去。 “啧!这哪是只会一招半式,分明是个厉害的练家子。” 见莲儿左挥拳又右舞剑,双腿还不停连环踢,阳玖九咂了咂舌,便赶忙寻找小拾的身影。 “小拾!” “人呢?” “他们没把人带来吗?” 可寻了半天,阳玖九还是没有找到被掳走的小拾,不免担心起来。 “难道小拾已经被他们……” 回想着屋里那些东倒西歪的桌椅,阳玖九的心陡然揪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唰——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那团白光再度出现,并一闪一闪,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阳玖九立马会意,然后跟随白光爬过坡坡坎坎,终于在一处新挖的坟坑里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小拾。 “唔唔!” 看到阳玖九后,小拾先是露出了惊喜,但旋即又疯狂摇头,示意阳玖九快走。 “别担心,有莲儿拖住那帮人。” 阳玖九向她笃定颔首,便取下胸前的玉佩,令其变回巫杖的原形,俯身让小拾抓住,再拽她上来,替她解绑。 “姑娘!” 借由巫杖的力量,小拾很快被拉了上来,待嘴里的麻布被扯出后,她便一头扑进了阳玖九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我还…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了,没事了。” 阳玖九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将巫杖变成玉佩挂回脖子后,便搀扶着她迅速离去。 “想必这个坑是他们挖来埋咱俩的吧?” 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两人大小的坟坑,阳玖九扯着嘴角,溢出了一抹狞笑,瞳孔也随之骤缩,闪烁着危险的蓝光。 “姑娘,你那玉佩……” 瞥着阳玖九又戴回胸前的玉佩,小拾欲言又止。 “往后向你解释,此地不宜久留。” 匆忙一句后,阳玖九抚着小拾,在白光的带领下,绕开那帮人的位置,安全抵达了坟山出口。 “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找莲儿。” 把小拾藏在一块巨石后面,阳玖九又跟随白光返回坟山,寻找莲儿的身影。 “莲儿,我救出小拾了,你快撤!” 当她找到莲儿后,发现那些坟鸟已经陆续飞走,尽管那帮人或多或少挂了彩、受了惊,但毕竟人多势 众。 莲儿将近前一人一脚踹飞后,便转身向阳玖九奔来。 “抓住他们,一个都别放过!” 但那帮人明显不肯作罢,急匆匆地追了过来。 阳玖九飞快地瞟了一眼莲儿,庆幸她没有受伤。 随后,便拉着她跟在白光的后面,以蛇形走位的方式与身后的追兵拉开了距离。 “为何要跟着鬼火跑?”莲儿不解。 明显把白光当成了坟地的鬼火。 白光似乎有些不高兴,飞快闪了两下。 阳玖九暗笑一声后,对莲儿说:“方才坟鸟袭击那帮人的时候,我便隐隐感觉,我们在这里,是受到宁氏祖先庇护的,所以看到那团鬼…火后,我就跟着它一路跑,最终找到了小拾,现在,它肯定会带着我们顺利逃出去。” “原来是这样!看来,宁氏祖先分得清好坏。” 莲儿立马露出了欣喜之色。 阳玖九“呵呵”一笑,又瞄了一眼飞在前面的白光,心中暗喜。 有了灵仆相伴,不仅会让我五感敏锐,也能通过它来召唤周遭的动物为我所用。 我总算打破了这具身体的禁锢,慢慢发挥出了巫阳族的能力! “站住!” 然而,她还没高兴太久,就被绕近路赶来的追兵拦住。 “我来对付他们!” 将阳玖九一把推开后,莲儿又举着利剑冲了 过去。 很快,就响起了短兵相接的声音。 阳玖九急忙望向小拾躲藏的那块巨石,恰见她探头出来。 别出来! 她不停摇头。 “姑娘,快躲开!”小拾却着急大喊。 “呃!” 下一刻,阳玖九就被人在身后偷袭,掐住了脖子。 “姑娘!” 小拾没法再顾及自己的安危,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冲了过去。 砰—— 却不想,自己手里的石头还没砸出去,袭击阳玖九那人竟轰然倒地。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还以为又撞见了什么灵异诡事。 “你?” 只有阳玖九在脖子得松的刹那转过了头,对上了一双深邃而明锐的眸子。 乍一看,她还以为是宁无患。 可定睛一瞧,她才看清对方满脸脏污,又衣衫褴褛。 “快走!” 与阳玖九对视片刻,那人蓦地开口,声音低沉又沙哑。 “多谢!” 阳玖九向他拱手道谢后,赶忙跑到小拾跟前,拉着她扭头就逃。 “莲儿,别恋战,快走!” 但她也没忘记把莲儿叫上。 “走!” 那人在撂倒两名追兵后,即刻来到莲儿身旁,帮她打掩护,让她撤退。 莲儿愣了愣,向他抱拳致谢后,便去追赶阳玖九主仆了。 “那人是谁?” 追上阳玖九和小 拾后,莲儿就向阳玖九问起了那人。 阳玖九摇头,“我也不认识。看他蓬头垢面的,会不会是在这里落脚的乞丐啊?” “乞丐?” 闻言,莲儿回头望了一眼,发现那人又打趴下了两名追兵。 “看他那身手,准是什么隐世高手。” 说完,她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我们果然得宁氏祖先庇护,前有坟鸟和鬼火相助,后有神秘高人帮忙脱困。” 听到“鬼火”二字,阳玖九朝周围看了看,发现那团白光已经消失,但她仍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猜测它多半是藏进了巫杖里。 想必,我召唤它,或我需要它的时候,它才会出现。 有灵仆守护,阳玖九顿觉踏实。 “人呢?” 就在一行三人返回时,薛四正好带着手下追击到坟山的出入口,便失去了那名逃犯的踪迹。 “会不会躲进坟山了?”有人说道。 “搜!” 薛四眸光一凛,率领手下进山搜寻…… “呼…总算有惊无险。” 回到偏院后,阳玖九为小拾包扎好伤口,就前往东厨,准备烧水沐浴。 “谁?” 而正当她行至门口之际,忽然瞳孔骤缩,猛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可疑的黑影。 她当即全身戒备,正要用意念召唤灵仆,就听那人喑哑开口。 “是我!” 第56章 逃犯 “是你?” 阳玖九没有认出这张脏兮兮的脸,但却听出了他的声音。 “你…喂!” 她刚要问对方是谁,就见他猛然倒地,晕厥不醒。 “呀!姑娘,这不是刚才救我们的那位乞丐大哥吗?” 听到动静的小拾急忙走出房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随即便小跑过来,与阳玖九一左一右把他扶回了房。 随后,小拾就去烧水,阳玖九则打湿一张帕子,帮那人擦拭脸上的污渍。 “是…血?!” 原以为他脸上的黢黑是污垢,哪曾想,刚一碰到水,就散发出了一股血腥气,而帕子也被立即染红。 “难道他是……” 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他脸上的脏污后,阳玖九这才看清他脸上的各种鞭痕,跟着就想到了那个从水牢出逃的犯人。 而就在她惊惶之际,那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你醒了?” 突然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阳玖九怔了一下,又以为自己看到了宁无患那双鹰眼。 明明是不同的眼睛,为何他俩的眼神如此相似? 宁无患虽是剑眉星目,但眼型却是典型的桃花眼,一笑倾城,当然,他正常笑的时候 太少,大部分都是眼不动嘴角扬;而此人的眼睛则是丹凤眼,细长如鬓,傲然清冷,炯炯有神又透着澄清。 但这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睛在观察人的时候又出奇得一致,就像野兽对猎物的虎视鹰瞵。 “我走不动了。” 那人低吟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得听不清。 “那…那你暂时就待在这里歇息吧,不过我没法留你太久。”阳玖九犹犹豫豫地说道。 瞥着他别在腰间的那把刀,阳玖九已然猜到,他正是那名逃犯。 那人垂眸看了一眼腰间的匕首,而后对阳玖九说:“这把匕首我还有用,下回我还你一把新的。” “不必!”阳玖九忙摆手。 相忘于江湖即可,你可是宁无患的囚犯,要是他知道我不仅间接帮你脱逃,还收留你,准会把我也扔进水牢。 她可不觉得二人在共患难后,宁无患会对她善待几分。 那人没再说话,而是闭上了双眼。 “咳!要不,你去洗个澡,然后擦点药,我这里有些自制的草药膏。”阳玖九提议。 为了让他尽快离去,趁着他沐浴之时,阳玖九还把储备的干粮给他包了一份,又给他塞进一瓶草药膏,还 拿出一个水壶灌满了清水。 “可惜我们没有银两。”小拾蹙眉道。 “唔……” 听到这话,阳玖九似乎想起什么来。 没有银两,但有首饰呀! 白丽华要忙着对付小绿茶,肯定没时间来要回那些诰命首饰。 那她大可把这些首饰送给那人,再编个谎话,说在逃命的时候跑丢了,想必白丽华不会怀疑。 送佛送到西,阳玖九随即拔下头上的首饰,又塞进了那个包袱里。 等到那人沐浴完又包扎好伤口后,就见阳玖九捧着一个大包袱站他面前,冲他笑眯眯地说:“里面有够你吃好几日的干粮,还有一瓶草药膏,以及首饰,你都拿上吧,应该能帮你渡过难关。” “首饰?” 闻言,那人垂眸看向阳玖九光秃秃的头顶,皱起了眉头。 “你把自己的诰命首饰给我了,打算如何向宁王交代?” “你怎知是诰命首饰?”小拾一脸惊讶。 阳玖九微虚起双眸,又将他仔细打量。 沐浴净身后,他脸上的五官已经能看清,是一张清秀俊逸的脸,完全不像作恶多端会被关进水牢的坏人。 除此外,即便他身上套着这身破烂布,但 仍旧难掩其风华气度。 如果说宁无患是无双浓颜,那他就是清冷淡颜,不同的类型,却是同样的人中凤凰。 这样的人一定不是普通囚犯! “借一步说话。” 阳玖九随即把包裹递给小拾抱着,自己则拉着那人走到角落里,小声问道:“你到底谁?” 那人愣了愣,才开口:“我叫萧风习。” “萧风习习?”阳玖九问。 “嗯。” 那人颔了颔首。 “你这名字听起来听衰啊!”阳玖九认真点评。 “呵,是挺衰的。” 那人淡淡一笑。 这一笑,又让他显得亲切和善,还透露出些许少年青涩感。 “你多大了?十六还是十七?”阳玖九又问。 那人眨眨眼,说道:“年已弱冠。” “啊……” 真看不出来! 阳玖九搓了搓手,把声音放得更低。 “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了宁无患才会被他关进水牢,但你也别告诉我原因,拿上包袱,速速离去吧,若是等到薛四他们返回,你就很难逃出去了。” “好。” 那人点点头,也没打算久留。 “但在我离去前,还能再为你做一件事。”他 接着又道。 “什么事?” 这下,轮到阳玖九眨眼。 “啊!” “救命呀!” 寅时末,万籁俱寂的坟山上骤然响起了两声呼救,但王府的护卫早已离去,他们叫破喉咙也没人搭理。 “嬷嬷,这是哪里?” 被绑成粽子的林柔扭了扭身体,惶恐地望向四周,发现自己和林嬷嬷似乎被人掳到了一处荒野地,还被扔进了一个深坑里。 就在她命人绑架小拾,又派人伏击阳玖九后,便安心睡去,却不想,半夜被人打晕,再一睁眼时,便已身处此地。 “我…我也不知道啊!” 林嬷嬷也是一头雾水,跟她同样的遭遇。 但她年岁大经历多,靠着嗅觉和触觉,似乎意识到他们并非在普通荒野地,而是…坟山! 想到此,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再次左右环顾,当场吓白了脸。 “这…这不是我命人挖出来活埋阳玖九主仆的坟坑吗?” “什么?” 听到这话,林柔顿感后背发麻、汗毛直立。 “啊啊啊…唔唔…咳咳咳……” 而后,她便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嘶声尖叫,但旋即又被头顶撒下的泥土呛得说不出话,又咳嗽不停…… 第57章 恶报 “使劲儿撒!” 坟坑上面,伴着林柔主仆的嘶声尖叫,阳玖九无不爽快地指挥着小拾往坑里猛铲泥,而萧风习也在旁边帮忙,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快把坑里的林柔二人埋进土里。 “姑娘,真要活埋她俩吗?要是被王爷发现……” 小拾飞快地往坑里瞟了一眼,随即慢下了动作。 阳玖九也探头瞄了一下,发现那二人已经被泥土覆面,便抬手叫停。 “走吧。” “走?那她俩呢?”小拾低声问。 “就让她俩躺在这里赏月看星星吧!” 阳玖九拍拍手,潇洒转身。 “啊?” 小拾张大了嘴,犹豫片刻后,还是扛起铲子跟上了阳玖九,只是一步一回头。 萧风习大步一迈,跟上小拾后,就从她手里接过了铲子,一人拿俩,而后便亦步亦趋地走在最后,并小心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里告别吧。” 行至宁王府偏门,萧风习把铲子递还给小拾后,就向阳玖九主仆二人拱手道别。 阳玖九让小拾先回去,自己则拉过萧风习走到角落里,对他认真叮嘱:“跑远一些,别再被宁无患抓到了。” 萧风习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跟 我一块儿逃走?” “啊?” 阳玖九一愣,想点头,但一看他现下这副模样,还是摇了摇头。 “你先顾好自己吧,我呢,迟早是会离开这里的,但不是以逃走的方式,而是光明正大地离开。” “如何光明正大?”萧风习好奇。 据他所知,阳玖九算是被宁无患半监禁在王府里,只是不知丞相府知晓此事与否。 不过,阳丞相如今式微,即便知晓此事,恐怕也很难与宁无患直接硬碰。 只是他想不明白,宁无患为何抓着阳玖九不放,还如此薄待与她。 难不成,宁无患也发现了阳玖九会祝由术? 那晚,他亲眼看到阳玖九在念完一段奇怪的咒语后,一名囚犯就离奇猝死。 不!准确来说是被夺舍了性命,因为他察觉到在那名囚犯死去的瞬间,似枯木一般的阳玖九如获新生了。 如果他没看花眼的话,阳玖九所使用的并非普通妖术,而乃上古六巫所失传的逆天改命术! 望着被月光笼罩的阳玖九,萧风习渐渐出神…… 而阳玖九却没有察觉到他逆光中的表情变化,扬唇说道:“待我与宁无患和离,我就能光明正大地从王府正门走出去了。最不济,等他死掉, 我再守寡,‘哭哭啼啼’地回娘家当个俏寡妇。” 守寡? 萧风习抽了抽面皮,但没多说什么,再次向她拱手颔首,便挎着包袱大步离去。 “那就祝你早日如愿吧。” 转身之际,他低喃开口…… “嫂嫂,我一时冲动,可能会要了林柔和林嬷嬷的命!” 目送着萧风习融入黑暗后,阳玖九急忙狂奔至“莲花轩”,将自己现编的故事,以极其慌乱的口吻告诉了白丽华。 “我咽不下这口恶气,思来想去,又回到了坟山,找到了那名乞丐,然后用头上仅剩的诰命首饰作为报酬,让他替我把林柔和林嬷嬷绑到了那个原本为我和小拾准备的坟坑里,活…活埋了她俩……” “什么?” 白丽华一惊,险些笑了出来。 “那她俩…死了吗?” 她瞪大双眼,眸光里闪烁着阴毒的光芒。 阳玖九瘪嘴摇头,“我不晓得,吩咐完乞丐后,我就回去了,但我一躺下又后悔了,要是她俩真被活埋了,那王爷岂不是会把我千刀万剐,再喂坟鸟!” “别急,待我派人去瞧瞧。” 白丽华拍了拍她的手,就命莲儿去坟山找人。 “不好啦!我家姑娘和林嬷嬷都不见了……” 就在这时,“茶香居”刹那间灯火通明,一众仆从慌张叫嚷,很快引来了薛四等侍卫。 白丽华见状,示意阳玖九先回偏院,她来处理。 阳玖九表面答应,实则寻了一处视野最佳的位置悄然偷窥,她想知道白丽华会不会趁此机会除掉林柔。 如果林柔死了,那她和小拾今后的日子可以安稳许多。 但一看到火急火燎派人赶来的薛四,她又猜到,白丽华很难下手。 “薛四,会不会是那个逃犯掳走了柔儿表妹和林嬷嬷,以此来威胁王爷?” 白丽华故意带偏薛四,并暗示:“如果他一人掳走俩,多半还没跑出王府。” 薛四会意,立马率领手下继续在王府各处搜寻。 而白丽华则等到侍卫们四散开后,让莲儿带着自己和家丁去往坟山。 “啧!好一出声东击西。” 阳玖九不得不佩服白丽华的狡诈手段,同样也没错过欣赏她收拾林柔。 当她跟着白丽华的人来到坟山后,继续躲在暗处偷看,而白光也在此时冒了出来,一闪一闪,似在学她看好戏。 “不愧是我的灵仆。” 阳玖九笑着伸手点了点白光,顿感一股暖流从指尖钻进身体,直抵其心脏,强劲了心 跳。 而经她触碰,白光也更加明亮,就像黑暗中的明珠。 “救命啊……” “表哥,快来救救我吧!” 不同于阳玖九和白光,还有闲情逸致一边看好戏,一边相互嬉戏,林柔和林嬷嬷那对主仆就比较惨了。 当白丽华一行抵达坟坑时,就见到了已被泥土掩埋得只剩半张脸的二人,而他俩在见到白丽华后,先是惊讶,跟着就不管不顾地大声呼救。 林柔:“嫂嫂?嫂嫂救命啊!” 林嬷嬷:“咳咳咳…白夫人…白夫人快把我们救上去吧……” 白丽华故作诧异地问道:“大半夜的,你俩怎会跑来这里?还没到中元节呢,就来坟山祭奠祖先了?” 林柔忙摇头,解释道:“我和林嬷嬷是被人打晕了绑来的。” “谁这么大胆?敢闯进宁王府造次?”白丽华假装愤怒。 林柔猜测:“兴许…兴许是那个从水牢里逃出来的囚犯。” “啊?可那名囚犯好不容易从水牢逃出来了,不急着逃命,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把你们绑来这里?” 白丽华一副百思不解的模样,随即又夸张地瞠目结舌。 “该不会…你们背着宁家祖先干了什么有违祖训的坏事,才会遭此恶报吧?” 第58章 看戏 听到“恶报”二字,林柔一怔,更加恐慌,嘴一张,又灌了进了满口泥,呛得她再也说不出话。 同样,做贼心虚的林嬷嬷也被这话给吓到了,不过她转念一想,管他报应还是啥,先出去再说。 所以,她急忙向白丽华苦苦哀求:“白夫人,有话回去再说吧,先把我们救出来,好吗?” “是呀!嫂嫂,我嘴里全是泥…咳咳咳……”林柔也带着哭腔催促。 她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要白丽华立马把自己救上去,她下回给宁无忧烧纸的时候,一定会帮其美言几句,不再一味数落。 “哎呀!瞧我,只顾着问你们了,救你们出来才是正事。” 见主仆二人已经被钻进口鼻的泥土弄得呼吸不畅了,白丽华一拍脑门,赶忙命家丁下去救人。 “这么快就救上来了?” 不远处看戏的阳玖九略显失望地抄起了手,一旁的白光也闪了闪,似在一唱一和。 “哎哟!” 下一刻,突然听到了林柔的哀嚎,以及跌落的声音,阳玖九陡然瞪大双眼,复又精神奕奕了。 “我就说嘛,那朵淬毒的白莲花怎么可能让我失望,不把林柔主仆折腾够呛,哪会轻而易举地把她俩救上来。” 望着被家丁拉上来,又“ 不小心”摔下去的林柔主仆,阳玖九兴奋搓手。 “宁无患不在,正是收拾她俩的绝佳机会。” “真是应了那句‘你方唱罢我登场’呀!” 她忽然有些欣赏白丽华了,装得一副菩萨心肠,实则手段比谁都狠辣,最关键的是,还骗过了一双鹰眼的宁无患。 “希望我和她不会成为敌人。”阳玖九由衷说道。 而此时的白丽华正上演着救人心切的戏码,指着办事不利的家丁张口就骂:“你们怎么办事的?拉两个弱女子,又不是拉两头猪,怎么还在半中腰手滑呢?” 闻言,一旁的莲儿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家丁们也是憋住笑意,继续配合她演戏,把林柔主仆拉了又放好几回后,才磨磨蹭蹭地把二人像拽死猪一样拖了上来。 “噗!” 刚一挨地,林柔就吐了满口泥,而林嬷嬷也是丢了半条老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丽华见状,不再拖延,迅速命家丁将二人送回府。 “这对妯娌的梁子结得更大了,不知林柔今后会怎么报复回来。” 目送着一行离去,阳玖九已然开始期待林柔的反击了。 林柔不傻,自然看出白丽华表面救自己,实则整自己。 可惜她身处险境,只能将这 口恶气忍下。 “可恶的女人!” 等到她和林嬷嬷被送回“茶香居”,白丽华的人又全部离开后,这才怒不可遏地摔东西掀桌子。 “咳咳…姑娘,赶紧喝了药,歇息吧,你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啦!” 林嬷嬷连忙劝阻,又给她端来汤药。 经她这么一提醒,林柔这才意识到全身都在疼,尤其是被那黑影手刃的脖子,更是乌青肿胀。 “嘶……” 她揉了揉脖子,开始仔细回忆起来整件事的经过。 “嬷嬷,到底是谁人把咱俩绑到那里的?还偏巧是那个坑。” 她捂着脖子扭头看向林嬷嬷,眸光深邃。 林嬷嬷蹙眉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闯进了我的房间把我打晕的,我没看清他的长相,就只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芳草香。” “衣衫褴褛?会不会真是那个出逃的囚犯?”林柔后怕地问道。 林嬷嬷不解:“如果真是囚犯绑了咱俩来威胁王爷,为何非得把咱俩丢进那个坑呢?” “对了!你不是说那个坑是挖来活埋阳玖九主仆的吗?那她们人呢?” 林柔这才想到,本该掉进陷阱的人不见踪影,自己反而落了进去。 “对呀!” 林嬷嬷也才想起这个问题 ,旋即放下碗,对林柔说:“我去问问林六那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今晚注定不安生,你切记关好门窗,别睡太死。” 又拉着林柔叮嘱了一句,林嬷嬷这才气势汹汹地杀向林六所居住的院落。 “谁…唔唔唔……” 却不想,被半路杀出个黑衣人捂住口鼻拖向了幽暗深处…… “事情办好了吗?” 见一身黑衣的莲儿返回,白丽华随即询问。 “嗯。” 莲儿拱手颔首。 “去休…等等!” 白丽华刚想唤她离去,又骤然停下,向她招了招手。 “夫人还有何吩咐?” 莲儿立即上前一步,拱手垂首。 “你说是一名来路不明的乞丐救了你们,而阳玖九又说是她雇那名乞丐绑走了林柔主仆。”白丽华狐疑开口。 莲儿仔细分析:“那名乞丐出现得分外巧,我怀疑,他正是那名脱逃的囚犯,至于他为何出手相救,兴许…是路见不平吧。” “哈!” 白丽华当即哂笑。 “哪儿来那么多路见不平?你也太天真了!” 晲了她一眼后,白丽华接着说:“你怀疑他是囚犯没错,不然好端端的,怎会在坟山冒出一个乞丐来,那里可是宁氏的祖坟,又不是什么荒野 坟地。” “但路见不平嘛…是不可能的。换做是你,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看到有打斗不是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夫人说的在理,那他为何要帮我们?难道……” 说着,莲儿蓦地顿住,后知后觉地说道:“他是专门来帮阳玖九的?” “不然呢?” 白丽华挑眉,进一步分析:“据说,他是靠着一把匕首成功出逃的,那这把匕首是哪里来的?他被抓进来的时候,王爷的人肯定对他进行过搜身,不可能让他藏把匕首进来。” “没错。”莲儿皱眉点头。 “而前不久,阳玖九曾去过一次水牢,你还给了她一把匕首,事后,她似乎没把那匕首还给你。”白丽华又道。 “你是说……” 莲儿张了张口,才推测:“阳玖九在杀死那两名歹人后就把匕首落在了水牢,正好被那名囚犯捡到。” “只有这种可能。” 白丽华颔了颔首,拿起桌上的指甲锉,一边修着指甲,一边继续说:“至于是不小心落下的,还是故意留下的,就要问她自己了。” 莲儿忙问:“需要向王爷禀明吗?此事非同小可。” 白丽华凤眸微扬,“不急,此等秘密需要留到合适的时机说出来才有利用价值。” 第59章 盘算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跟那位萧公子私奔了呢!” 酉时末,才见阳玖九返回偏院,焦急等待许久的小拾赶忙迎了上去,拉着她又嗔又怪。 “私奔?一起亡命天涯吗?”阳玖九好笑。 心想,萧风习现下自身都难保,自己怎么可能跟他一起逃。 她倒是想还宁无患一顶大绿帽,但对方却不是最好的人选。 可惜了那张脸,要是他并非逃犯,自己一定将其狠狠扑倒,给宁无患织出一定又大又重的绿帽,好让他像炎帝那样,总是耷拉着脖子抬不起头。 小拾皱了皱鼻子,拉着她说:“那也比继续留在这里,朝不保夕要好。” 闻言,阳玖九蹙起了眉头,反握住小拾的手,打量着她脸上的淤青,以及凌乱的发髻,愧疚地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害你跟着我受苦,还差点丢了性命。”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没有本事,我要是像莲儿姐姐那样,就不会总是连累你了。”小拾忙摇头。 “说起莲儿,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呀?武功如此了得。”阳玖九忽然好奇。 小拾回想了一下,说道:“听其他下人说,莲儿姐姐好像是 白夫人从青楼赎回来的,因为她不愿接客,被老鸨打得不成人形,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出逃,又被抓了回去,而恰巧那时被路过的白夫人撞见,见她可怜,便把她赎了回来,自此莲儿姐姐就对白夫人忠心耿耿。” “原来她还有这么悲惨的过去!” 阳玖九感慨万千,委实没有想到,莲儿曾沦落过风尘。 “这次我能救出你,多亏了她,明日你送几瓶我做的青草膏过去,想必她往后用得上。” 阳玖九向小拾交代一句后,又说:“要留在王府,总需要靠山的,那个白丽华并不可靠,但莲儿嘛,我感觉除了事事听从白丽华外,本质并不坏,就拿今晚的事来说吧,在我们被伏击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自己逃走。” “嗯,我也觉得莲儿姐姐人不错,比林姑娘身边那个林嬷嬷强多了。”小拾分外赞同。 “如果我也能像她那样,会点拳脚功夫就好了。”她跟着又道。 阳玖九好笑,“她可不只是会一点半点的拳脚功夫。” “不过呢……” 说着,她就揽过小拾,打趣道:“以你这副小身板,倒是能学个一点半点的拳脚功夫。” “去 哪儿学?谁教我?”小拾忙问。 阳玖九扬唇说:“等到天亮后,我就去给你找个师父回来。” 小拾眨眨眼,“找莲儿姐姐吗?” “先去洗个澡,再睡一觉,待你醒来时,就知道了。” 阳玖九故意卖关子,而后问道:“大王去哪儿了?” 小拾蹙眉说:“那帮人来抓我的时候,大王原想保护我,可被其中一人踢了出去,之后便不见踪影了,希望它别有事。” 阳玖九也皱起了眉,分析道:“大王向来机灵,应该不会有大碍,可能躲去了哪里。” …… 等到小拾去沐浴后,阳玖九也打了桶水回房泡澡。 望着氤氲的热气,回想着薛四对她说的那番话,她微眯着眼,喃喃自语:“薛四对我的态度似乎不一样了,宁无患到底对他悄咪咪地说了什么?” “如果我拜托他教小拾功夫,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说起宁无患,他面圣还顺利吗?炎帝应该会准他派兵去攻打鬼城吧?” 想到此,她掐指算了算时间,“如果已经出发了,快马加鞭的话就能赶在散市前抵达鬼城,把那群‘鬼’堵在城里一锅端,再救出那些孩童和 少女。” “可惜当时逃得匆忙,没有留意到红面具的侍卫有多少,更不知道城中会否设有机关陷阱什么的。” 阳玖九挠了挠下巴,凝眉分析道:“鬼城虽然是个弹丸之地,总归是别人的地盘,宁无患此去风险不小。” 想到此,她陡然咧开了嘴角,“要是他能在那里因公殉职,我一定在他遗体送回时哭得悲天跄地,为他戴孝三年。” “嘿嘿嘿……” 想着想着,阳玖九的嘴角疯狂扬起,还不忘开心蹬腿儿,弄得水花四溅…… “阿嚏!” 正在追击罗刹面具人的宁无患,猛地打了个大喷嚏,险些闪到自己的腰。 而就这么刹那间的功夫,罗刹面具人已经钻进密林,消失无影…… 宁无患一行远比阳玖九预计地更早杀进鬼城,只因林尚书找来了一张前朝的舆图,从上面发现了从京城去那里的近路,马不停蹄只需一个时辰。 不过,此行在出发前并不顺利。 就在宁无患面圣之后,炎帝震怒,立即调派禁军主力,准备一举拿下鬼城,但却让宁无患回去休息,理由是他先遭伏击,后又在鬼城遇险,不忍他再经波折。 宁 无患自然知道,他这是不愿自己趁此机会又立大功。 但他还是坚持要去,只因这个功他必须拿下,他就是要功高盖主。 僵持之际,好在林尚书带着前朝舆图及时赶到,说服了炎帝的同时,也为进攻军队画出了最近路线。 权衡一番后,炎帝只好派禁军和宁家兵一同前往。 一路畅通无阻,也杀了那群“鬼”一个措手不及,但就在宁无患发现鬼王的左膀右臂,并进行追击时,大意中了陷阱,折了好几人不说,他自己也险些落入满是尖木的深坑。 幸亏躲在树上的小米及时叫了一声,他才突然止步。 向小米颔首致谢后,他便继续追击已甩掉自己一大截的罗刹面具人,又在好不容易缩短二人间的距离时,被一个喷嚏打断,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钻进荆棘密布的树林,气得暴跳如雷。 “谁他娘的在背后骂本王!” 揉了揉鼻子,宁无患挥开挡道的荆棘,继续追赶。 唰—— 而就在他前脚刚跨进林子时,忽觉一股劲风袭来,直指后脖子,他旋即低头,一道寒光就从头顶闪过。 “是你?!” 他迅速转身,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60章 反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支禁军队伍的领头邵刚。 “呵!想杀我?”宁无患冷笑。 他此时终于明白过来,为何炎帝不惜派遣最强的一支禁军部队跟随自己杀来鬼城了。 原来对方并非杀鸡用牛刀,而是打算一石二鸟。 是他大意了! 一心只想攻下鬼城,救出那群可怜的孩童和少女,然后借此功劳笼络人心。 他已然看出,原本不站队的林尚书,在自己救回林文杰后,明显开始偏帮自己,而有了林尚书的支持,至少可以让朝中那股清流慢慢转向自己,不会再隔三差五上奏炎帝指责自己功高盖主。 没有这些上奏后,炎帝想削弱自己的势力,将会更难。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虎视眈眈举刀向自己的邵刚,宁无患顿觉自己急中出错,忽略了炎帝的险恶用心。 不过,他丝毫不惧,目光炯炯。 “那就来吧!” 他高举宝剑,迅猛出击。 想我死?那我先让你死! 邵刚见状,连连后退,又左右环顾。 “还愣着干嘛?给本将军上啊!” 闻言,宁无患一惊,猛然意识到,邵刚不是贸然偷袭,而是一路对自己设下了埋伏,只待时机合适就围剿。 亦如在流杯亭那次! 他很快在这群伏击自己的禁军里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呵! 上回因为阳玖九这个突发状况让自己险些被他们擒拿,而这一次,他将新仇旧恨 一起报。 宁无患眸光一凛,杀气尽显,一记神龙摆尾,将身后偷袭之人踢飞后,再左劈右砍,解决掉了左右两边的人。 而后,他挥舞着利剑,以八步赶蝉的速度直指邵刚。 邵刚见状,一咬牙举刀挡下,但身子一矮,差点在宁无患面前跪下。 “呀!” 宁无患再一挥剑,“当”的一声,直接把邵刚挡在头顶的大刀砍出个豁口,也将他砍来双膝跪地。 “快过来啊!你们一群人连一个人都拿不下吗?”邵刚慌乱大吼。 咻—— 就在这时,横空飞来一支暗箭,破空袭来,正对宁无患的后心窝。 宁无患旋即感到杀气,连忙侧闪。 但慢了一步,利箭还是射中了他的左肩,迫使他踉跄跌倒。 咻咻—— 紧跟着,箭雨突袭,不给宁无患任何喘息的机会,逼得他一路跌滚,在荆棘堆上留下了一摊血渍。 邵刚趁此机会,急忙爬起,举着有豁口的刀追了过去。 “赶在宁家兵发现前,速战速决,杀死宁王!” 他一路高喊,已是胜券在握。 我就不信,你宁王有三头六臂,能逃出本将军为你设下的天牢地网! 砰—— “呃!” 正当他雄赳赳气昂昂之际,突然被一块飞来的石头砸中额头,当场愣住。 唰—— 下一刻,他就被躲在荆棘丛里的宁无患举剑反杀。 只见,宁无患纵身一跃,似鱼跃龙门,在 半空抛出完美的半弧形后,反手挥剑,灵动而迅猛,砍向了邵刚的脖颈,未见鲜血流出,他就轰然倒下。 “呃……” 他紧捂着自己的脖子,不甘地望向慢慢走近自己的宁无患,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天上怎么就飞来了一块石头,还不偏不倚砸中了自己。 要不是那块石头,他一定…一定…… 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发出了喑哑嘶吼:“为什么……” 宁无患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以霸气凛然的口吻告诉他:“因为,本王才是天之龙子,自然得上天庇护!” “你…你是……” 邵刚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惜为时已晚。 “小家伙,谢谢你!” 待邵刚死不瞑目后,宁无患仰头望向其中一棵滕树,冲自己的神来之助小米由衷致谢。 “叽叽!” 小米咧嘴一笑,将手里的石头抛来扔去。 “叽!” 但下一瞬,它面露惊惶,急忙朝宁无患不停招手。 宁无患立即会意,回眸看了一眼追来的禁军,而后接过小米从树上扔下来的藤条,忍住左肩的伤痛,飞快爬了上去。 “邵将军!” 而就在他刚躲进枝丫的时候,追兵赶到了,看着邵刚的尸体,又惊又怒。 “找出宁无患,杀无赦,宁家兵,一个不留!” 宁无患掏了掏耳朵,发出了哂笑:“也就口号喊得响亮。” 随后,他拿起挂在胸前的特 质海螺,吹响了暗号。 “是王爷?” “禁军反水了,想趁机除掉王爷,并将我们一行赶尽杀绝!” 宁家兵陆续听到了暗号,并拿出同样的海螺,发出了回应。 很快,鬼城内外,海螺声此起彼伏,一场混战即刻打响…… “哇啊…嬷嬷呀……” 鬼城内,激战正酣,宁王府的后宅则响起了阵阵哀嚎,只因林嬷嬷突然暴毙。 “她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睡一觉就病逝了?到底是什么病,才会让人一夜之间就病死了?” 林柔不信白丽华请来的郎中,非要去宫里找刘熹。 白丽华一个眼色,两名仆妇立马上前,将林柔拦下,再把她架回了房,并上了锁。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刘太医…我要去找表哥…我要去面圣…是你们害死了林嬷嬷,是你们……” 林柔又哭又闹,但“茶香居”的仆从没一个敢站出来帮她,全都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白丽华阴鸷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开口,还是柔声细语。 “柔儿表妹是气急攻心,才会胡言乱语,至于林嬷嬷,大夫也说了,她是受惊过度而亡,若是大家还有异议,我便把刘太医请回府为她再查看一次,若无异议,还是尽早帮她把后事料理好吧。” “没…没异议。”众人齐齐摇头。 白丽华勾了勾唇,满意离去。 “啧!我还等着看林柔反击,哪曾想,竟是白丽华乘胜追 击,断了她的左膀右臂。” 目睹着一切的阳玖九不由咂舌,以防背锅,她速速回到偏院,再将院门关上,并叮嘱小拾最近别出门,就好好待在院子里跟随她的薛四师父练武功。 在阳玖九的软磨硬泡下,薛四不情不愿地收下了小拾这个女徒弟,开始闭门教徒。 所幸其他人还没回来,否则被那帮人瞧见自己正帮小拾压腿,定要笑飞大牙。 王爷,你快回来吧! 王府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囚犯出逃、林柔和林嬷嬷同时被掳,而林嬷嬷又在被白丽华救回后猝死,怎么想都疑点重重。 可他却被阳玖九困在这里教徒,连出去查找线索的机会都没有。 哎! 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并仰头许了个愿,希望宁无患能尽快回来帮他解脱…… “无惊无险,又过一天。” 配制了一天的草药,阳玖九虽疲累,却满足,而且大王在外面鬼混一圈后也回来了,总让她和小拾能安心落意。 她才不管王府里是不是在为林嬷嬷大办丧事,也并不同情死因可疑的林嬷嬷,毕竟她同情心有限,不会贡献给做过坏事的人,尤其还是几次三番想害死自己和小拾的人。 所以,伴着悦耳的哀乐,她美美地睡去。 嗯? 可睡到半夜,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曼陀罗香气。 宁无患! 她腾地睁眼,就对上了宁无患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的眸子…… 第61章 归来 “鬼呀!” 半梦半醒的阳玖九,看到站在自己床前,满身鲜血、发髻凌乱、面庞脏污的宁无患后,当场惊叫出声,还以为是宁无患战死鬼城后的怨灵飘回来了。 如此煞气,定是恶鬼! “如果本王是鬼,那你就是鬼王妃。” 宁无患扯了扯嘴角,一抹邪笑骤然浮上嘴角,顿时煞气不在,魅惑尽显。 “嗯?” 阳玖九揉了揉眼睛,直起上半身凑到他跟前仔细瞅了瞅,又耸动着鼻头认真嗅了嗅。 “唔…虽然有股很浓郁的人渣味儿,但确实不是鬼。” “人渣味儿?” 宁无患挑起眉毛,眼中射出了危险的寒光。 “本王看你不仅眼睛不好使,鼻子也是摆设,不如,直接削了吧?” 说罢,“咻”一声拔出腰间的利剑,直指阳玖九的鼻子,吓得她连忙后缩,赶紧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我这鼻子不是摆设,还有用的!”她瓮声瓮气地喊道。 “有何用?” 宁无患目光凌厉,但嘴角却悄然勾起。 “有…有……” 瞥着剑刃上干涸的血渍,阳玖九的冷汗蹭蹭直冒。 她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说:“我…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你…你肯定杀 了不少人,但你也受了很重的伤。” “死亡的气息?是什么样的味道?”宁无患蹙眉问道。 阳玖九舔了舔唇,抬眸望向宁无患,慢慢缩小瞳孔,放射出幽蓝的光,让宁无患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她瞳孔异变的过程,惊得瞪大了双眼。 真是猫眼?! 可里面射出的蓝光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他百思不解之际,便听得阳玖九低喃开口:“阴冷、腐臭,让人窒息,这些气味伴随着一股股怨气围绕在你身侧不散,多半是死在你手里那些人的残魂,你把它们带回来了。” 闻言,宁无患虚起眸子,陷入了回忆…… 在得知禁军的一石二鸟之计后,宁无患火速集结了宁家兵,在亚米和小米的帮助下,同时将禁军和鬼城的侍卫一举剿灭。 不过,宁家兵人手有限,只顾着对付两方敌人,却忽略了鬼城的商客,给了他们趁乱逃走的机会。 好在鬼城的侍卫死的死抓的抓,而禁军也全部落网。 除此外,他们还生擒了牛头面具人,但罗刹面具人自从钻进密林后就再没现身,鬼王更是自始至终没露过面,让这场鬼城剿灭战未能大获全胜。 “王爷,这些禁军该如何处置? ” 解救出地牢里的孩童和少女后,望着剩下这二十几名禁军残部,宁二和其余宁家兵都齐齐等待宁无患下令,是杀是放。 宁无患染血的眸子扫过在场禁军,冷声喝令:“扔进陷阱坑,不留活口!” “不要啊…宁王饶命……”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哀求声、惨叫声随此起彼伏,吓得鬼城的侍卫瑟瑟发抖,就连牛头面具人也不禁哆嗦起来,生怕下一个被丢进陷阱坑的人会是自己。 宁无患见状,扬起下巴,淡淡开口:“本王暂时不会要你们的狗命,但能活多久,取决于你们自己。” 语毕,他向宁二招了招手,“押送这群‘鬼’的任务就交给他们吧。” “他们?” 宁二寻其视线望去,就看到了那群被他们释放出来的孩童和少女,当即扬唇点头。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啪啪啪—— 将禁军的尸体捞出来又堆放在板车上后,宁二便给那些孩童和少女一人分发了一条鞭子,让他们抽打着那群被戴上手脚铐的侍卫返回京城。 这下,狩猎者和猎物的身份对调,所有的怨气和恨意全都发泄在皮鞭上,一下一下,响遏行云…… “本王没 有食言,把他们全都救出来了。” 收起回忆,宁无患眸光深邃地看向阳玖九,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你也带着数缕残魂回来了。”阳玖九沉沉开口。 瞳孔收缩到一定程度后,她就打开了天眼,能清楚看见,宁无患身后那些残魂生前的模糊形貌,有戴红色无脸面具的鬼城侍卫,也有身穿军服的…禁军?! “你……” 她愕然瞠目,瞳孔随之放大。 宁无患眸光一凛,将剑刃直抵其脖颈,厉声警告:“什么都别问!” 阳玖九立即紧闭双唇,又摇了摇头。 宁无患直视着她暗含蓝光的双眼,喑哑说道:“有生必有死。” 阳玖九张了张嘴,才鼓起勇气说:“你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虽然宁无患不让她探问在鬼城发生的事,但通过那些残魂的原貌,她多少能猜出,这一趟,他显然是腹背受敌。 难怪身受重伤,没个人样。 瞅着他左肩的伤口,阳玖九大着胆子将他怼在自己脖前的剑刃挥开后,伸手戳向了那个伤口,还不忘搅动一下。 “疼吗?” “嘶……” 宁无患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你说呢?” 阳玖九咧嘴一笑,“痛就对了!” 而后,她双手枕头,靠回了床上,幸灾乐祸地嘲讽道:“你这叫报应!当初拿我挡箭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在同一个地方挨箭呢?” 宁无患错了错后槽牙,瞥着她已然恢复的血色,以及不再被包扎的左肩,阴阳怪气地哼笑道:“你倒是恢复得挺快,看来,本王帮你挨的痛没有白费。” “嘁!少给你自己添光,是本姑娘自己有本事。”阳玖九立马反驳。 有了灵仆相伴,她的身体就会吸收灵仆从自然界获取的能量,以提高内力和精气神,伤口自然愈合得快。 “嗯,本王知道你本事不小。” 宁无患点点头,随即在其床边坐下,惹来阳玖九陡然警觉。 “你要干嘛?” 她抱紧被子,抬脚就踹向他,“你身上那么脏,快起开!” 宁无患皱眉,一把握住了她的脚丫子,欺身向前说道:“本王有事相求。” “有事求我?” 阳玖九挑眉,同时也放下了警惕。 “那就端出求人的姿态来!” 蓦地,她迅速抽回自己的脚丫子,再往前一送,不偏不倚,正好怼在宁无患的脸上,让他眼前一黑,瞬间石化…… 第62章 交换 “阳玖九!” 片刻后,宁无患震怒大吼,狠狠捏住阳玖九的脚腕,用力掰开。 “哎哟哟……” 阳玖九当即吃痛,急忙喊道:“松手松手!你要是把我的脚掰断了,就算是跪下求我,我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宁无患错了错牙齿,眸光一沉,陡然松手。 就听得“咚”一声响,阳玖九那只脚重重地砸在了床边,再次痛得她龇牙咧嘴,张口就嚷:“现在下跪也没用了!老娘死也不帮。” “是吗?” 宁无患再次将剑刃对准了她白皙的脖子,并阴恻恻地说:“本王与你成婚许久,还未曾赠你一件半件的首饰,不若,就在你脖子上画一条项链,权当是本王的小小心意,也好与你戴的这块破玉‘相映成趣’。” 语毕,又把手里的剑刃往前送了几分,吓得阳玖九直往后退,又慌忙摆手。 “不必不必!咱们夫妻一场何须客气,再说送我也是浪费,我相貌丑陋,委实配不上 王爷送的首饰,有这块玉佩装点即可。” 宁无患勾起了唇角,用剑尖在她嫩滑的肌肤上来回划拨,“爱妃谦虚了,瞧你这莲藕似的脖子,就该添抹红色上去,红绿相配,女人娇媚。” 阳玖九被他刺得又疼又痒,只好垮下脸,不再跟他绕弯子。 “宁无患,有屁快放!” 宁无患微微挑眉,“本王才不像你,随时都在乱放屁。” 他随即收起利剑,直奔主题。 “本王把亚米和小米一同带回来了。” “啊?你要把他们怎样?与那帮侍卫一同处死吗?”阳玖九忐忑问道。 一想到小米那张丑萌丑萌的脸,她就不忍看它死在宁无患的手里。 “小米可是咱们的救命恩猴呀!”她蹙眉提醒。 宁无患觑着她问道:“在你眼中,本王就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不是吗?”阳玖九眨了眨眼。 宁无患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才道:“亚米投诚本王了,以解除他的蛊毒作为交 换。” “呵!你哪儿来的自信能帮他解除蛊毒?”阳玖九扬唇哂笑。 宁无患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俯身而下,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本王是没有这个本事,但爱妃你有呀!” “呸!老娘可不是你的私有财产。” 阳玖九立即啐了他一口。 宁无患头一偏,险险躲过她的口水攻击。 “阳玖九……” 等他再一回头时,双目已然淬火,整个人都散发着煞气。 阳玖九一怔,陡然变脸。 “我给你擦擦。” 她笑眯眯地伸手,却在半空被宁无患擒住了手腕。 宁无患已在耐心丧失的边缘,不想再跟她废话,直接说道:“帮亚米解除蛊毒,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和离!”阳玖九脱口而出。 “和离?” 宁无患微眯着双眼,暗射寒光。 “我…我就要和离。” 迎着宁无患凌厉的视线,阳玖九心孤意怯地强调了一遍。 “本王不再有魅力了吗 ?” 宁无患邪魅一笑,蓦地将脸怼到阳玖九眼前,让二人鼻尖相碰。 感受着鼻尖处传来的酥麻微痒,阳玖九皱了皱鼻子,心跳猛然加快。 “咳!” 她咽了口唾沫,又定了定心神,才冷静开口:“王爷,麻烦你现下去照照镜子,就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别说是色诱我,便是站到那只大橘面前,也只会把它吓得喵喵叫,而不是冲你流口水。” “人,贵在自知!” 说着,阳玖九就伸手推开了他的脸。 宁无患:…… 突然想当鳏夫了! “既然你一心想离开本王,那为何不趁着王府大乱,偷溜出去?” 退离床边后,宁无患双手环胸,垂眸审度着她。 “嘁!” 阳玖九翻着白眼儿一挥手,“我可没忘记,上次逃跑险些丧命。” “再说就算我真逃出去了,还不是会被你给抓回来,何必呢?” 宁无患扬了扬唇,眉目带笑,“看来,你挺有自知之 明。” 这一笑,好似夏山苍翠而如滴,霎时让阳玖九看呆了眼。 妖孽不愧是妖孽,即便一身狼狈,也难掩其风华之姿。 宁无患没有留意到她此刻的出神状态,而是凝视着她时大时小的瞳孔,以为她又在想着什么鬼点子,遂先发制人。 “除了和离,任何条件,本王都会答应你。” 听到这话,阳玖九旋即回神,又眨了眨眼。 “你打算让亚米为你所用?” “嗯。” 宁无患也不隐瞒,如实道:“虽然我们拿下了鬼城,但鬼王始终没有露过面,还有亚米那个养父也没抓住,除此外,由于出了些岔子,让那些商客趁乱逃了,所以,剿灭鬼城的任务不算圆满完成。” “明白了。” 阳玖九了然颔首,然后敛色说:“我可以帮你解除亚米的蛊毒,但你必须告诉我,这些年来,到底是谁在给我下毒。” “这就是我要的交换条件!” 说完,她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 第63章 死因 宁无患没有说话,而是垂眸凝睇着她。 其目光深邃,幽暗得看不清里面的自己,这让阳玖九不免忐忑。 “是不是……” 少顷,她咽了口唾沫,才试探开口。 “是不是你在给我下毒?” “不是。”宁无患摇头。 望着他坦然自若的神态,阳玖九忽然松了口气。 “那是谁一直在给我下毒?”她追问道。 “你真想知道?”宁无患反问。 “是!”阳玖九重重点头。 宁无患淡淡说:“你知道了也没用,因为,那人已经死了。” “什么?” 阳玖九愕然瞠目,旋即问道:“给我下毒的人不会是林嬷嬷吧?” 宁无患颔了颔首。 ——半个时辰前—— 宁无患一行抄近路从封丘门返回外城,但并未马上回府,也没有即刻进宫,而是调头朝位于东岳庙的别庄挺进。 暂时将所有人马安顿在别庄后,宁无患才独自回府。 可刚从后门走进,他便察觉有异。 除了仍旧弥散在空气中的烧焦气味外,内宅的某个院落似乎在摆灵堂,隐约有哭丧声传来。 他当即寻着哭声找去,惊愕发现,竟是“茶香居”在设灵堂。 “谁过世了?” “如此阵仗,定非普通仆从,难道是……” 他骤然恐慌,但没有冒冒失失地闯进去,而是忍住浑身伤痛,跃上了房顶,很快发现,死者 是林嬷嬷,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刚松下,他又蓦地察觉到此间氛围不对。 柔儿不在! 按理说,林嬷嬷身为林柔的奶妈,兼贴身侍婢,又是把她拉扯大的人,林柔应该以其亲属的身份守在灵堂才是。 “难道是伤心过度,病倒了?” 想到此,他连忙赶到林柔居住的院落,却看到大门紧闭着,门外还守着两个强壮的仆妇,一看就不是“茶香居”的侍婢,而是来自…“莲花轩”。 “嫂嫂的人怎会把守在柔儿的院子外?” 越想越可疑,宁无患随即原路返回灵堂,趁着众人不备,悄然跳下房顶,再绕到灵幡后的内堂,来到灵柩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棺材盖,查看林嬷嬷的尸体。 “猝死?” 乍一看,她死状安详,就像突然去世。 “哪儿来那么多猝死!” 宁无患眸光一凛,掰开了林嬷嬷紧闭的嘴,检查她的口腔和牙齿,却失望地发现,牙龈附近的口腔黏膜并无损伤,说明她不是被人用手捂住口鼻给闷死的。 “不是窒息吗?” 宁无患皱了皱眉,又仔细查看了林嬷嬷的眼睑和舌头,而后便拨开她的发髻查看头骨,再一寸一寸从头到脚,把她的骨头都捏了一遍。 “没有中毒的迹象,也不像受了严重的内伤,那……” 他有些迷惑了,对着林嬷嬷那张画着入殓妆 的脸,低喃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得罪了!” 思索片刻,他立即站直,向林嬷嬷的遗体鞠了一躬后,便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襟,进一步检查她的尸体。 “这是……” 刚解开衣襟,宁无患就注意到她胸前的皮肤过分苍白,说明死前这里曾遭受过重压,所以血液无法回流至此,才会造成这里的肌肤呈现出苍白色。 “果然还是窒息身亡!” 通过胸前这块苍白的肌肤,宁无患已然推测出,林嬷嬷确实死于窒息,不过不是被人用手捂住口鼻,而是先被人用膝盖抵住胸口,无法动弹后,再被软物捂住口鼻,最终窒息而亡。 所以,她的口腔内部没有损伤,若不仔细检查,确实很像莫名猝死。 随后,他又摸到偏院,找薛四问明情况。 “王爷?” 而薛四在看到一身伤的宁无患后,当场吓白了脸,还以为奔赴鬼城的宁家兵全军覆没,只剩他狼狈逃回。 “要哭丧去‘茶香居’哭去,宁二他们去了别庄。” 宁无患睨了他一眼,就直奔主题。 “本王这一走,王府后院就起了火?” “王爷已经知道了?” 薛四先是讶然,跟着又恢复如常。 王爷是谁?动动鼻子便能嗅出空气中的异常。 定了定心神,他就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你怎么看? ” 听完后,宁无患没有做任何评价,而是询问薛四的看法。 薛四眉头一拧,自责拱手:“是属下无能,被几方势力同时耍弄。” “几方势力?” 宁无患顶了顶腮帮子。 薛四的头垂得更低了,“属下推测,那个出逃的囚犯在府里应该有帮手,那把撬开镣铐的匕首,以及王府大部队离开的消息,极有可能都是那个帮手所提供的,只是属下暂时没有查到此人是谁。除此外,白夫人那边……” 说到此处,他戛然而止。 “那她呢?有何异动?” 宁无患扬起下巴,指了指阳玖九的房间。 “回王爷,属下与王妃刚回府,就恰遇水牢起火,囚犯出逃,属下忙着追击逃犯,便不曾留意王妃的动向,不过,据宁三所报,王妃回来后一直待在偏院,与小拾二人足不出户,似在刻意避嫌。”薛四如实道。 “刻意避嫌?” 宁无患微微挑眉,转头望了一眼那间漆黑无光的矮舍,便径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不久后,薛四就听到了阳玖九的惊呼,以及从房中传来的细微打斗声。 “王爷这是作甚?” 薛四一脸惊诧。 “该不会在那啥啥吧?” 就在他揉搓着发烫的耳垂时,蓦地听见宁无患一声闷哼,紧跟着,又是阳玖九的娇嗔怒骂,顿时羞得捂住了双耳。 “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 都没听见……” “姑娘在骂谁?” 被迷晕的小拾,也在睡梦中听到了隔壁屋传来的打闹,砸吧着嘴呢喃一句后,又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宁无患,你个无赖,快起开!” 隔壁屋里,阳玖九正用力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宁无患,可对方就像一只死猪,沉沉地一动不动。 “本王没力气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先对本王动粗。”宁无患喑哑说道。 …… 前一刻,从宁无患的口中得知下毒之人是林嬷嬷后,阳玖九明显不信。 “林嬷嬷人都死了,你什么黑锅都可以往她身上丢,反正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宁无患面不改色地说:“本王没有骗你。” “我不信!”阳玖九皱眉道。 “信不信随你,反正你提出的条件,本王已经满足,现下,轮到你去完成本王的要求了。” 宁无患双手背背,摆出了不容拒绝的表情,气得阳玖九牙痒痒,纵身一跳,直接用头顶他。 砰—— 宁无患被撞得往后一仰,还没站稳,又见阳玖九猛然欺近,对准他左肩的伤口就狠狠戳下。 “呃!” 他痛得一怔,一把挥开阳玖九使坏的手,却不想重心失衡,往前跌倒。 “呀啊……” 阳玖九猝不及防,来不及躲开就被他压倒在床。 然后“啵”的一声,嘴就怼上了他的喉结,令他一个激灵,僵在当场…… 第64章 相伤 “宁……” “别动!” 阳玖九刚要推开他,却被他压得更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只好心一横,狠狠咬住了他的喉结,痛得他一声怒吼。 “阳玖九!” 宁无患甩了甩头,立即挣脱开她的嘴巴,再飞快低头。 “唔!” 下一瞬,他就咬住了阳玖九使坏的嘴,换她石化当场。 我…我被狗咬了?! 我的初吻竟被这个渣男夺走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唔唔唔……” 她当即反抗,一张嘴,二人就牙齿相碰,痛得同时松开了彼此。 “呼…呼……” 而后,二人都气喘吁吁,不再说话。 不过,这么一闹,宁无患也彻底蔫儿,不用担心身体脱缰。 他就这么静静地趴在阳玖九的身上,舒服得不愿再动。 直至,阳玖九叫骂着让他起来…… “你居然怪我对你动粗?” 阳玖九瞪大双眼,“是哪个不要脸的往我身上扑来的?” “呵!” 宁无患回以冷笑,“是哪个不分轻重的非要戳本王的伤口,还用头撞本王?” “是哪个睁眼说瞎话的非要给死人甩黑锅?”阳玖九立马回怼。 宁无患一本正经地说:“本王没有甩锅,不信你可以去问薛四,那日分别前,本王专门叮嘱薛四,让他警告林嬷嬷,别再给你下毒,哪曾想,林嬷嬷竟突 然暴毙……” 说着说着,他蓦地撑起头,与阳玖九眼对眼鼻对鼻。 “该不会…是你杀了她作为报复吧?” “你放屁!” 阳玖九一口啐他脸上。 宁无患来不及闪避,硬生生被喷了一脸唾沫,气得他大口一张,再次咬住了阳玖九的嘴。 呃! 阳玖九瞳孔地震,整个人都不好了。 宁无患则直视着她,眸光狠戾,似在对到手的猎物虎视鹰瞵,吓得阳玖九只好嘤嘤求饶,生怕他把自己的嘴给咬掉。 但宁无患仍旧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眨一下。 阳玖九彻底慌了。 这个死男人不会真把我的嘴巴给咬下来吧? 无奈之下,阳玖九只好伸手摸向他的后颈窝,再屈指挠了挠。 宁无患汗毛乍立,旋即松开了她,再撑着床边慢慢爬起。 呼…… 阳玖九在心里吁了一口气。 快滚吧! “去给本王烧桶热水,再伺候本王沐浴上药。” 站起来后,宁无患就开始宽衣解带,惊得阳玖九下巴险掉。 “你说什么?” 她掏了掏耳朵。 宁无患回眸睨着她,冷冷开口:“没听清?那要不要本王揪着你的耳朵再说一遍?” “你要洗澡、要上药,回你自己的屋啊!干嘛要赖在我这里?”阳玖九生气道。 宁无患沉声解释:“本王是一个人回来的 ,府里的人尚不知晓。” “啊?宁二他们呢?”阳玖九讶然。 宁无患说:“他们在别庄。” “别磨蹭,去给本王烧水。” 见她愣着不动,宁无患一把将她拽起,再推着她出了门。 “烦死了烦死了!” 阳玖九跺着脚走进厨房,跟着就响起了“乒乒乓乓”。 “这又是怎么了?” 听到动静,薛四忍不住从枝丫间探出头来,朝院里打望,恰巧看到赤着上身的宁无患走出房门。 “额…真的那啥啥了?” “可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啊!王爷是不是太快了些?” “难怪王妃气急败坏…啊呸呸呸…我在胡说些啥?” 薛四猛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然后躲回了枝丫里。 “佛曰,不看不听便不会胡思乱想。” 他深吸一口气后,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喂!” 而宁无患在来到院子后,朝厨房的方向瞟了一眼,便径直走到北墙角,对着正在猫砂盆里如厕的大王踢了一脚,当场让大王没了便意,浑身炸毛,又惊恐大叫:“喵!” 九爷啊…你家男人死回来啦! “本王真有这般可怖?” 宁无患见状,皱起了眉头,不禁信了阳玖九的话,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质疑。 “咋了咋了?” 听到凄惨的猫叫,阳玖九急忙冲了出来。 宁无患 一个激灵,闪回了屋里。 等阳玖九端着水桶进来时,他行若无事地背对着她,淡淡开口:“把桶放下,出去。” “嘁!说得好像我想看你洗澡似的。” 阳玖九重重放下水桶后,便转身离去了,并将房门带上。 不过,在关门的一瞬间,她还是往里偷瞄了一眼,正好看到宁无患脱得精光,准备踏进桶里。 哎哟喂!要死了要死了,会长针眼的。 她赶忙一手捂眼,一手关紧了房门。 咚咚—— 一炷香过后,阳玖九拿着一瓶草药膏敲响了房门。 “洗完了吗?我给你拿了一瓶药过来。” “进来。” 宁无患的声音从里面轻飘飘传来,透着疲惫,少了凛冽。 应该洗好了吧? 阳玖九揉了揉鼻子,推门而入。 “呃…你这是泡澡呢,还是在漂肉啊?” 一走进,就看到宁无患还泡在桶里,不免让阳玖九有些生气。 “拿去!擦了赶紧走。” 她将瓶子递了过去,但宁无患却没有接过。 “给本王擦。” 宁无患随即坐直,把后背露了出去。 阳玖九错了错后槽牙,“给你擦是吧?” 那就别怪老娘不客气! 用力拧开瓶塞后,阳玖九将药膏涂满双手,再往宁无患的背上使劲一摁。 “啊!” 宁无患痛得大叫。 “王爷,这 点痛都忍不了,还怎么带兵打仗呀?” 阳玖九趁机讥讽,下手越来越重,而宁无患则捏紧了拳头又咬紧了牙,不再吭声。 死女人! 待阳玖九把大半瓶药膏给他涂完后,他才大口喘息,瘫坐回水里。 就好像受到了极大的酷刑,看得阳玖九频频暗笑。 “王爷,你这身子骨,不太行。” “呼……” 长吁一口气后,宁无患微虚开眼,斜觑着她,“本王行不行,你试过便知。” “嗯?呀啊……” 未待阳玖九反应过来,就被宁无患拽着胳膊拖进了水里,浑身全湿。 “宁无患,你有病啊!” 她抹了一把脸,怒瞪向他。 “嗯哼。” 宁无患点点头,指着自己胸前的各异伤口,说道:“本王确实伤得不轻。” 语毕,就把上半身往前送了送,“前面也擦了。” “哈?” 飞快地瞄了一眼他健美的胸肌,阳玖九“唰”的脸红了。 “自己擦!” 她把药瓶扔进了水里,便转身准备爬出水桶。 却不料,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回去,不偏不倚,险些让宁无患断子绝孙。 “阳!玖!九!” 即刻,宁无患发出了震天怒喝。 “这…这又是咋了?” 望着四周惊飞的鸟群,以及一闪而过的猫影,薛四抽了抽嘴角,决定离偏院再远一些…… 第65章 互撩 “呼…你得不到就想毁掉,是吧?” 深吸一口气后,宁无患咬牙切齿地瞪着背对自己的阳玖九,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谁…谁稀罕得到。” 阳玖九高撅着屁股,畏畏缩缩地扭过头,恰好与宁无患喷火的眸子四目相视,吓得赶紧转回头,准备再次爬出桶。 这次,一定要当心啊! 要是不小心又一屁股坐下去,宁王就变宁公公咯! “嗯?” 蓦地,正要抬腿跨出水桶的她,感觉腰间一紧,蹙眉回眸,就见宁无患伸出两根手指,拽住了她的腰带。 “干嘛?” 她骤然警惕。 “擦药。” 宁无患用下巴点了点浮在水上的药瓶。 “擦药?擦…擦哪里?”阳玖九讪讪问。 并飞快地朝水下偷瞄了一眼。 “你说呢?” 宁无患见状,挑起了眉又歪起了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咳!” 阳玖九心知自己会错了意,连忙定住心神,故作淡定地转身拿起药瓶。 “轻一点。” 宁无患不假辞色地提醒。 “要多轻?”阳玖九翻着白眼问道。 宁无患单手撑头,斜倚在桶边,觑着她说:“若是让本王感觉到痛,立马就挑断你的手筋。” 阳玖九又想骂脏话了。 她错了错后槽牙,用食指抹上药膏后,再轻轻擦拭在宁无患胸前的伤口 上,还不忘柔声细语地问:“王爷,现在够轻了吗?” “跟蜻蜓点水似的,你是在给本王上药吗?” 宁无患冷冷地睨着她。 阳玖九:…… 她咬紧了牙,稍微加重了一些力道,然后粗声粗气地问:“现在呢?” 宁无患险些失笑。 他抿了抿唇,微微点头。 “哼!” 阳玖九冷哼了一声,继续按照这个力道,给他一点点上药。 怎么这么多伤? 她愕然发现,宁无患从脖子以下到泡在水里的下腹之上,几乎没一处好肉。 这些伤口有新有旧、有深有浅,有刀伤、有箭伤,还有一些形状不规则的擦伤和刺伤,看得她触目惊心。 “这些都是你在战场上受的伤?”她凝眉问。 “不然呢?”宁无患闭目回道。 看了一眼他此刻的气定神闲,阳玖九委实难以想象,他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激战。 战神王爷果然不是虚名,而是靠鲜血洒出来的! “你…你为什么非得拿命去换现下的功名呢?好好当个太医世家的公子哥不好吗?”阳玖九忍不住探问。 闻言,宁无患虚开了眼,目光深邃地凝睇着她。 “人各有命。”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继续假寐。 阳玖九没再说什么了,继续顺着他的伤口将药膏往下抹。 而宁无患则在清凉药膏的作用 下,渐渐气息平稳,舒眉展眼。 伤口的疼痛也随之消散,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开始心平气和地调节内力。 夜色更浓,月升鸟寂。 “呃!” 直至,阳玖九的指尖触碰到宁无患的小腹,让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怎么?弄疼你了?” 阳玖九忐忑抬头。 我没使劲儿啊! 宁无患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头皮发麻。 随着水温降低,桶里的热气也消散殆尽,让宁无患能清楚地看见阳玖九白色里衣下若隐若现的浅粉肚兜,以及露在衣襟外面的皙白肌肤。 “阳玖九。” 宁无患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喑哑。 “啊?” 阳玖九一脸懵。 “啊!” 下一瞬,她就被宁无患扯进了怀里。 “你又要干嘛?” 她用力挣了挣,猛地察觉到,宁无患的身体滚烫得不行。 他这是…发烧了?还是发骚了? “帮本王泻火。” 淡淡一句后,宁无患就扯开了她的衣襟,咬住了她的脖颈,痛得她当场忘了呼吸。 “宁无患,你这是在泻火吗?你丫分明就是想吃人肉!” 少顷,阳玖九才死命挣扎,却被宁无患抱得更紧。 “那你希望本王如何泻火?在桶里要了你?” 宁无患松开了她的脖子,对着她的耳朵低喃发问,而 后又咬住了她的耳垂,来回啃噬。 这番话让阳玖九一怔,不敢再乱动。 被狗咬总比被那啥啥要好些吧? 权衡一番后,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洁,阳玖九毅然决然地送出了自己的脖子。 宁无患勾了勾唇,捧起她的脸颊,冲她邪魅一笑,“这才是本王的乖王妃。” 言罢,再将她紧紧搂住,咬住了她的肩颈肉。 “嘶……” 阳玖九吃痛,胸前的起伏一下又一下地撞向宁无患的胸膛,让他痛并快乐地闭上了眼,陷入了回忆…… “给你下毒的人是想让你断子绝孙啊!” 十年前,一身毒伤的宁无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耳边响起了宁无忧悲愤又绝望的声音。 “什…什么意思?”他艰难地问。 宁无忧跪在他的床边,紧握住他的手,犹豫许久,才如实相告。 “这是一种罕见的蛊毒,叫绝情煞,一旦你对女子动情,又与之交欢后,便会毒发身亡。” “若想活命,只能清心寡欲,绝情绝欲!” “哈!” 听完后,宁无患发出了惨绝的笑。 “他…太狠了……” 想到背负的血仇,以及身上的蛊毒,宁无患又怒又恨,不由加重了力道,痛得阳玖九不停拍打他的肩膀。 “够了吧?你再咬下去,就该轮到我拿你来泻火了。” 感觉口中一股血腥 袭来,霎时让宁无患恢复理智,也泄了火。 “呼……” 他松开了嘴,又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推开阳玖九,跨出了水桶。 而阳玖九也彻底瘫软在桶里,揉着被他咬伤的肩颈,小声骂骂咧咧。 “人渣…禽兽……” “阳玖九!” 穿戴整齐的宁无患陡然转身,吓得阳玖九急忙闭嘴。 “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 宁无患声音冷厉,眼神也透着凛冽,再无先前的慵懒闲适。 “我又怎么了?”不就骂了你几句吗? 阳玖九撇撇嘴。 宁无患郑重其事地说:“以后,不许再魅惑本王,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哈?” 阳玖九愣在原地。 砰—— 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响起,她这才回过神来,跳起来就骂:“谁魅惑你了?回回都是你先动手的!你个倒打一耙的臭男人!” “气死老娘了!” 阳玖九不停拍打水面,羞愤难当。 “日后一定要离那个毒蝎男远一点…嘶……” 一激动,被宁无患咬伤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呼…我清心寡欲了整整十年,却几次三番被那个丑女人撩拨得差点破戒。” “看来得离她远一些才行。” “人长得丑,勾引人的手段倒是厉害!” 回眸看了一眼亮灯的房间,宁无患一甩衣袖,忿忿离去…… 第66章 疑云 “薛四呢?” 走出偏院,来到暗卫常驻的潜伏点后,宁无患却没有看到薛四的身影,只好拿起胸前的海螺,轻轻吹响了一声。 短促的“嘟”之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枝叶晃动,一道黑影随即蹿出,然后一跃而下,在宁无患身前站定。 “王爷!” “为何跑那么远?”宁无患蹙眉问。 “啊?” 薛四抬眸,就对上了宁无患闪烁火光的眸子,忍不住探问:“王爷,你还好吧?” 为何王爷与王妃鱼水之欢后,却不见愉悦之色,难不成…… “不好!”差点变公公。 宁无患脱口而出,坐实了薛四的猜想。 果然! 看来王妃的闺房之术亟待提升啊! “你还没回答本王,为何不守在潜伏点?”宁无患冷声追问。 “呃…回王爷,属下总觉得府里透着怪异,便四处巡视了一下。”薛四垂首胡掐。 “那你查出什么来?”宁无患又问。 薛四皱了皱眉,“属下无能,暂时没有察觉到是哪里不对劲,不过,王爷可以去问问宁三,他向来比属下耳聪目明。” “本王正准备去找他。” 不露声色地道一句后,宁无患又对他嘱咐说:“明日你 把王妃带去别庄,她会帮一个叫亚米的光头大胡子解蛊毒,你到时仔细观察,她是如何办到的。” “王妃还会解蛊毒?”薛四惊讶。 “嗯。” 宁无患颔了颔首,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去找宁三了。 目送着他离去后,薛四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王爷不让我给王妃继续下毒了,她既然会解蛊毒,那王爷为她准备的毒药就没什么用处了。” “可她又是什么时候学会解蛊毒的?” 薛四挠了挠头,心头疑云渐起…… “谁?” 睡得正熟的宁三,猛地感到一股杀意袭来,旋即就睁开了眼,并纵身跳起。 “呃!” 但下一刻,他就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动弹。 “王…王爷?” 待看清偷袭自己的人竟是宁无患后,他愕然瞠目,跟着又冷汗直冒。 “王爷何时回来的?” 宁无患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那只手依旧掐在他的脖颈上,没有半分松动。 宁三心头发慌,背心的冷汗也越流越多,甚至,还想吞口水。 但他不敢动,只能强装镇定地与宁无患对视。 “你的警觉性和反应还是如从前一般。” 片 刻后,宁无患才松了手。 不过,他仍旧用一双锐利的鹰眼打量着宁三。 “咳咳……” 宁三捂着脖子低头咳了几声,趁机掩去脸上的慌乱表情。 “说说看吧,本王离开这两日,府里出了哪些乱子。” 随后,宁无患在窗前坐下,借由照进来的月光继续端详着垂首咳嗽的宁三。 “是!王爷。” 宁三拱手颔首,仔细道来。 “起初,是水牢起火,一名囚犯趁乱逃走。” “之后,林姑娘和林嬷嬷突然失踪,大家都推测,他们应该是被那名囚犯所掳,只为要挟王爷。” “经过我们分批寻找,终于在坟山找到她俩,可等到第二日,就传来林嬷嬷暴毙的噩耗,经大夫检查,发现她是受惊过度致死。” 听完后,宁无患努了努嘴,而后问道:“逃走的哪名囚犯是谁?” 宁三拱手道:“名叫习风,是年初暗杀王爷的那批刺客之一,前朝遗民,没有本朝户籍,所以,他若想逃出京城,只能伪造户籍,或者以其他方式出逃。” “薛四已经对他发出了通缉令,如果他仍在城内,不难抓住。” “一个能从本王设的水牢逃出去的人,你觉得他不难抓 住?” 宁无患挑眉直视着他,隐藏在逆光中的脸上看不清任何表情。 宁三咽了口唾沫,说道:“王府里应该有他的内应,属下定会尽早揪出那人,再向他问出习风的下落。” 宁无患未置可否,继续问道:“既然他掳走了柔儿和林嬷嬷,又为何把他们弃在了坟山?” “兴许是身负重伤,没法带走他们,只好在逃进坟山后,将他们遗弃。”宁三猜测。 “那白夫人又是如何知晓,对方把柔儿和林嬷嬷绑到坟山的?”宁无患又问。 宁三说:“是属下告知的,最开始,我们一路追着习风来到了坟山,但没有找到他,便返回了,紧跟着又听说林姑娘和林嬷嬷失踪了,薛四就带人在府里搜寻,我则又去了一趟坟山,然后发现了二人的踪迹,就通知白夫人过来相救。” “你为何会认为他俩被掳去了坟山,而非别处?”宁无患接着问道。 “回王爷,当我们在坟山失去习风的踪迹时,属下就怀疑他是在声东击西,而回府后又正好听说林姑娘二人失踪了,所以属下便推测,他把人又带去了坟山,因为那里很好埋伏。”宁三说道。 “既然知道那里的环境适合设 陷阱,又为何让白夫人去救人,而不是找薛四?你就不担心把白夫人也折了进去?”宁无患轻飘飘质问。 宁三连忙解释:“是白夫人执意要去的,那时薛四已经带人去府里各处搜寻了,就只剩‘莲花轩’还有些家丁。” “唔…那里确实有些家丁。” 宁无患话里有话,让宁三更加紧张。 “你检查过林嬷嬷的尸体吗?” 少顷,宁无患再度询问,声音不徐不疾,让宁三听不出任何情绪。 宁三拱手:“回王爷,非刘太医诊断,属下自然不信,但在检查过林嬷嬷的尸体后,也确实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是吗?”宁无患的声音有些冷。 宁三咬紧牙关,强装镇定:“是!” 宁无患没再提问,空气瞬间安静。 但宁三却更加忐忑,止不住双股打颤。 半柱香过后,宁无患才缓缓站起,准备离去。 宁三见状,在心里吁了一口气,赶紧上前恭送宁无患。 “宁三,你本该是本王最得力的部下,你的战场也该在前线,而非王府后宅。” 临出门前,宁无患回头看向他缺失的右臂,无不惋惜。 闻言,宁三五味杂陈,忽觉断口处隐隐作疼…… 第67章 心疼 “王…王爷?!” 守在林柔院外的两名仆妇在见到踏月而至的宁无患后,又惊又吓,霎时白了脸,慌作一团。 宁无患的冷目扫过二人,厉声呵斥:“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 二人一怔,旋即跌跌撞撞地跑离了这里。 而宁无患则径直走到门口,又在推门之际,敛下眸子。 当他再一抬头时,已是目如霁月,柔和得毫无锋芒。 “柔儿。” “表哥?” 哭晕过去的林柔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她不敢置信,还以为是在做梦,只是眼皮下的眼球动了动,并未睁眼。 宁无患在看到她肿得跟桃子似的双眼后,顿觉心疼,随即把她轻轻地抱进了怀里,“柔儿,我回来了。” “表哥,真的是你?” 林柔眨了眨迷糊的双眼,待看清这张绝世俊容后,一把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表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林嬷嬷她…她……” 宁无患将她紧紧搂住,眉头也随之锁紧。 “表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恐怕就要下去陪林嬷嬷了。” 她吸了吸鼻子,悲痛欲绝地望着宁无患,更加让他心疼怜惜。 “不会的,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宁无患沉声说道。 林柔戚戚然地说:“可你这才走两日,林嬷嬷便被人害死了,我还被嫂嫂软禁,要是你往后去带兵打仗了,就…就等着回来后给我收尸吧!” “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宁无患凝眉问。 他显然对宁三的话不全信。 林柔咬了咬下唇,才搂着他说:“我和林嬷嬷突然被人打晕掳走,待我们醒来后,就已在坟坑里,而在此之前,据说有名囚犯逃走了,我们猜测,兴许是那人所为。” “事后,确实是嫂嫂先找到我们,可她……” 回想着被白丽华戏耍的经历,林柔暗下了眸光,咬牙说道:“她根本就不是来救我们的,而是来故意捉弄我们的,几次三番把我和林嬷嬷拉上来又扔下去,我甚至怀疑,就是嫂嫂派人绑架了我们,再把一切推到那名囚犯身上。” “表哥你仔细想想,那名囚犯好不容易从水牢逃出,不想法离开王府,偏要费力掳走我和林嬷嬷,怎么想都可疑。即便真想要挟你,绑走我一个不就行了,为何还要带上林嬷嬷?” “所以,一定是嫂嫂趁乱 绑走了我们,再伺机害死了林嬷嬷!” 林柔越说越笃定,而宁无患的眼神也逐渐锐利。 但他不露声色,只是继续安抚着林柔。 “别怕,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林柔环住他的腰,委屈地哽咽道:“可我不想没名没分地跟着你。” 听到这话,宁无患陷入了沉思…… “你就是无患表哥?” 十年前,当宁无患终于治好毒伤,试着走出房门时,就看到了正在门外追逐蝴蝶的林柔。 那时,他十四岁,林柔才六岁,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童。 看着蹒跚走来的宁无患,林柔急忙上前,将他扶住,并对他说:“我听无忧表哥说,你身子骨不好,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一句童言竟成了诺言,在往后的日子里,林柔一直陪伴在宁无患左右,陪他解闷、看他练功,又在他奔赴战场时,哭着一路追赶。 而每回他凯旋归来,总能在刚进城时,就见到飞奔而至的她。 十年相伴,情比金坚。 他不是不懂林柔对他的感情,但他也从没忘记兄长的叮嘱——戒情戒欲。 所以,当林柔要他娶她时,他陷入了纠结。 而就在此时,阳玖九出现了,还非他不嫁。 他顺势答应,一箭双雕。 “柔儿。” 思来想去,宁无患狠下决心,要为林柔寻一门好亲事,让她彻底断了对自己的念想,也能远离眼下的是非。 “表哥,给嫂嫂安排门婚事吧!” 却不想,他还没开口,林柔就苦口婆心地对他说:“嫂嫂变成现在这样,无非是空虚寂寞太久,她还不到三十岁呀,若换做其他人,早就改嫁了,但嫂嫂却为了帮你管家,忍受着身心的煎熬,独守空房整整五年,怎么不会乱了心智?” “像她这种盛年守寡的情况,要么改嫁,要么就遁入空门,才不会最终疯掉。” “阿嚏!阿嚏!” 睡梦中的白丽华,猛地打了个两个大喷嚏,跟着便觉寒意四起,后脖子汗毛乍立。 她蹙了蹙眉,将丝衾裹紧。 正准备翻个身继续睡去,就听到莲儿敲响了房门,似乎还很着急。 咚咚咚—— “夫人,快醒醒!” 白丽华不耐烦地坐了起来,“出了何事?” 听见她醒来了,莲儿急忙推开房门,快步走到她床前,俯首对她耳语:“王爷回来了。” “什 么?” 白丽华大惊失色,“为何没有半点动静?” 莲儿皱眉道:“他是独自回来的,没有通知府里任何人,一回来就去了林柔那里,还把我们‘莲花轩’的人全赶走了。” “那他是不是已经知道……” 白丽华瞳孔颤动,忙问道:“林嬷嬷的尸体有被动过的迹象吗?” 莲儿摇头,“王爷好像没去灵堂那边。” “好像?” 白丽华眸光犀利。 莲儿赶紧补充了一句:“至少灵堂那边的下人没有见到过王爷。” “去找宁三问问,现在就去。”白丽华立马吩咐。 目送着莲儿离去后,白丽华才紧捂着胸口,瘫倒在床上。 这一夜,她不敢合眼,生怕宁无患突然杀过来兴师问罪。 所以,她干脆穿戴整齐,又命侍婢泡了壶茶,坐在房中忐忑等待…… “汪汪汪…王爷!” 然而,宁无患在安抚好林柔后,并未前往“莲花轩”,而是直接来到林六的房中,似鬼魅一般定在他床前,吓得他语无伦次,险些嘴瓢。 宁无患双手背背,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一开口,就让林六如坠冰窟。 “说吧,你背着本王干了哪些好事。” 第68章 大礼 “王王王……” 林六吓得嘴皮子直哆嗦,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得宁无患火冒三丈,伸手就把他拎出了被窝,扔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摔得林六眼冒金星的同时,也让他骤然清醒,麻溜就把自己干的“好”事和盘托出,让宁无患愕然瞠目。 柔儿居然绑架了小拾威胁阳玖九,想趁机杀掉她?! 她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还有…阳玖九和宁三都对此事只字不提,而薛四更是毫不知情! 呵! 好一群欺上瞒下的混账东西! 意识到自己竟被众人联手欺瞒,他就恨得捏紧了双拳。 尤其是阳玖九…… 一回想起二人曾那么亲密地面对面,但她却丝毫没有露半点口风,还佯装无事,宁无患就更加气极。 甚至,还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让他恼羞成怒,当即对着林六就是狠狠一脚,便听得“咔”一声响,他的右膝盖瞬间碎裂。 “呃!” 林六痛得一抽,险些晕死。 但宁无患还有话要问,俯身就捏住他的下巴,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那个出手帮他们的乞丐,你可有看清,长什么样子?” 林六艰难地摇了摇头,“天…天太黑,小的…小的只 注意到他身手不错,不,不是不错,而是…是高手……” 说着说着,他忽然两眼一翻,彻底晕厥。 宁无患松开了他,拍了拍手,起身站直,目光凛冽。 “没用的家伙,留在这里只会给柔儿帮倒忙!” 宁无患已然决定,将“茶香居”的家丁全部换去别庄,再把别庄的暗卫换过来保护林柔。 “是时候给王府换换血了。” 踏出林六的房门后,宁无患没有马上离去,而是伫立在院子里,望着头顶稀疏的星月,面色凝重。 “后宅不宁,叫我如何能放心地去完成筹备多年的复仇大计?” 他皱了皱眉,无奈又自责。 “无忧兄,是我忽略了家中女眷,才会让宁家变成一盘散沙,众人各怀心思。” “呵!我连家中的女子都管不好,又何谈报仇?” 他突然觉得讽刺,忍不住自嘲而笑。 “还有阳玖九,再次耍了我一把,居然和囚犯里应外合,声东击西!” 他已然猜到,那个冒出来帮他们的乞丐正是出逃的囚犯习风。 “难怪她没有趁乱逃走,她才是制造乱子的人!” “可她又是何时与前朝余虐勾结在一起的?” 宁无患的眸光动了动。 而后,他瞪大 双眼,“上回去水牢弄死那两个歹人之时!” “好个阳玖九,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与前朝余虐勾结上,还处心积虑地帮他逃走。” 想到此,他再一次捏紧了拳头,目光变得狠厉。 “你们阳家父女的账,我会慢慢跟你们算!” 一甩衣袖,他大步离去,激起落叶纷飞,尘埃四溢…… “拜见王爷!” 翌日,等候在宣武门的宁二众人,在见到骑马而至的宁无患后,齐齐拱手行礼。 尽管奔波了一宿,但此刻的宁无患却精神奕奕,脸上不仅没有疲态,一身玄色官服更衬得他凤表龙姿。 虽只身前来,却抵千军万马,让骄阳失了颜色,让宫门不再巍峨。 “走!进宫面圣。” 他长臂一挥,气势如虹的宁家兵就押送着鬼城的侍卫,以及为炎帝特备的“大礼”,浩浩荡荡地进了宫。 而就在他们进入宣武门的那一刻,另一支队伍也从宁王府的后门驶出,前往别庄。 为首的是宁三,坐在轮椅上行在最后的是林六。 这支队伍除了宁三以外,全是“茶香居”的家丁,而现下,他们一同沦为了宁无患的弃子,只能在别庄聊此余生。 不过,宁三没有后悔,只是有些 遗憾。 遗憾今后可能没法再见到那张温婉动人的脸,聆听她柔声细语的关心…… “是宁王和宁家兵!” “快退避!” 当宁无患威风飒飒地率领宁家兵进宫后,其所行之处,如疾风扫过,马毛猬磔,怔得宫人不敢抬眼,就连炎帝在望见这支震天慑地的队伍时,也是愣了下,才恢复龙威,命宁无患上前禀奏。 砰—— 宁无患大步行至殿前,轰然跪下,抱拳叩首。 “臣有负圣恩,还望陛下责罚!” 炎帝一惊,“可是没有拿下鬼城?” 问完,他又朝殿外打望了一眼,随即疑惑:“为何不见邵刚的人马?” 宁无患低着头说:“邵将军他们也在殿外,臣把他们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了。” “完完整整?” 炎帝诧然。 下一瞬,他就见殿外的宁二与薛八走到两辆板车前,一把掀开了上面的白布,露出了三十几具禁军的尸体。 他们确实完完整整地被叠成了两座尸山,令在场众人无不惊愕,且毛骨悚然。 “这是……” 炎帝更是喉咙发紧,全身战栗。 宁无患再抱拳,“是臣无能,中了埋伏,邵将军为了救臣,连带一众手下全掉进了对方设下的陷阱,惨 死当场。” “请陛下责罚!” 他“砰砰砰”地连磕响头,一下又一下,似榔头重重地击打在炎帝的心上。 “他们三十几号人,怎会全都中了陷阱?” 炎帝紧捂着胸口,咬牙质问。 “回陛下。” 宁无患抬起头,指向殿外被宁二单独押跪在两座尸山前的重伤男子,对炎帝说:“他正是鬼王的左膀右臂之一,人称牛头王,陷阱便是此人所设下,其目的就是要我们全都命丧鬼城。” “只可惜……” 说到此处,他回眸看向了炎帝,别有深意地说:“他只达成了一半目的。” 炎帝一怔,龙颜大怒。 “呀啊……” 他正要向宁无患发作,陡然看见牛头王用力挣脱开宁二的束缚,冲进了前殿,吓得周围近侍急忙大喊:“护驾…呃!” 可话音未落,那人就一头撞在柱子上,血溅前殿,离炎帝不到一丈之远。 炎帝失魂丧魄,全身瘫软在龙椅上,而众人则七手八脚,抬尸体的抬尸体、护驾的护驾、清理现场的清理现场…唯有宁无患和宁家兵处变不惊地待在原地。 对我奉上的大礼可还满意? 宁无患悄然勾唇,微微抬眸望向炎帝,正好与看过来的他隔空相视…… 第69章 雪姑 砰—— “你们是谁?” 正在院子里喂大王的小拾,突然看见院门被撞开,一群陌生的仆妇大刺刺闯进,她立马警惕。 “你就是小拾?” 待众仆妇退成两列,留出一条通道后,一名年过四十,形貌端庄的女人走了过来,将小拾上下打量。 小拾愣愣地点了点头,也将她细细端详。 新来的嬷嬷? 可她这般气度,哪里像下人? “王妃呢?”那人又问。 小拾刚要回答,就见阳玖九端着猫砂走了出来,她赶忙跑了过去,躲到阳玖九身后,怯怯地说:“姑娘,他们不像府里的人。” 阳玖九抬眼望去,便与那人四目相交。 “拜见王妃!” 那人随即上前,带着众仆妇向阳玖九叩首行礼,惊得小拾目瞪口呆。 这可是她来到宁王府后,头回见阳玖九被下人尊敬礼遇。 阳玖九也是一脸诧异,但很快又意识到,对方很有可能是在先礼后兵。 “来人!为王妃沐浴更衣。” 她如是猜想,对方也如是照做,上来就把她架住,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已被扔进了水桶,一顿洗刷,痛得她不停哀嚎,感觉皮都被刷掉了 一层。 “你们这是要干嘛呀?” “姑娘!” 小拾也被两名仆妇拖到旁边,解开了发髻,再被她俩拿着木梳重新梳头。 “哎哟哟……” 由于小拾打结的头发太多,这么一折腾,让她被扯下了不少头发,疼得她龇牙咧嘴,同时也吓得院子里的大王急忙开溜。 大王:最近这座小院是非太多,我还是重新寻个安稳窝暂时落脚吧! ——半炷香过后—— “你们到底是谁?”被洗掉一层皮的阳玖九大声喝问。 领头那人走到她跟前,垂首自我介绍:“老奴叫雪姑,奉王爷之命,前来纠正王妃您的言行举止。日后,老奴皆会在辰时过来,给王妃授课。” “授课?授什么课?” 阳玖九花容失色。 “呀啊!” 半个时辰后,头顶水碗、双足被绑的阳玖九,就因步伐不稳,让碗里的水洒出来而被雪姑用细藤条狂抽大腿,痛得一路尖叫。 “姑…姑娘……” 另一边,小拾也不好过,除了头顶水碗,平举的双手也端着两个水碗,还被要求站姿笔直,否则,同样会被藤条抽打屁股。 小拾欲哭无泪地望着阳玖九, 待看到她走一步就挨一下打后,忽然觉得没那么难捱了。 姑娘比我还惨! “宁无患,你个混蛋!” 连挨了数十下藤条后,阳玖九仰天怒骂。 而下一瞬,又是“啪”一声响起,雪姑手里的藤条再次抽来,还加重了力道。 “不许辱骂王爷!” 雪姑高举藤条,板着脸叱责:“你身为王妃,当以王爷为尊,视王爷为天,自己为地……” “哈!” 阳玖九气笑了,当即打断:“他为天我为地?凭什么让他骑我头上?” 啪—— 回答她的,又是一记重重的藤条。 “啊啊啊…宁无患!” 阳玖九怒极跳脚,头上的水碗随之落地,碎成了两半。 “王妃言行有缺,当重罚!” 雪姑一声令下,众仆妇齐齐上前,把阳玖九五花大绑在地上,再抬起她的一只脚,又脱掉了鞋袜。 “你们又要干嘛?”阳玖九彻底慌了。 “啊哈哈哈……” 随即,她就被脚板心传来的瘙痒激得狂笑不止,眼泪直飙。 “王爷,为何要如此对待王妃?她不是才帮您把亚米的蛊毒解除了吗?” 俯视着正受痒刑折磨的阳玖九, 薛四百思不解。 宁无患不露辞色地说:“所以,本王才为她准备了这份大礼。” “呃……” 薛四抽了抽嘴角,讪笑着说:“这份大礼会否太过厚重?” “不及本王送皇上的大礼厚重。” 回想着昨日被禁军的尸体和血溅眼前的牛头王吓得龙颜尽失的炎帝,宁无患就忍不住扬了唇角,不掩得意。 薛四颔首,“他老人家现下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只是一道开胃菜!” 宁无患眸光阴鸷,看向已被痒刑折磨得快要哭晕的阳玖九,露出了狞笑。 “你可有看清,阳玖九是如何为亚米解除的蛊毒?”他随即问薛四。 薛四回忆道:“王妃起先念了一段咒语,同时又比划出一个结印,然后亚米正对的那棵树就裂开了,等到树干一分为二时,亚米眼睛里的细线就消失了,他说似乎感觉不到藏在身体里的蛊虫了。” “这个过程很快,属下没能看清王妃除了念咒和摆结印外,还做了什么。” 说完,他有些迷惑地看向宁无患,“王爷,这便是解蛊毒的法子?” “不是,但这个法子确实对亚米和小米被鬼王种下的 蛊虫管用。”宁无患说道。 “可即便如此,王妃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法子呢?”薛四蹙眉问。 虽然他之前没有接触过阳玖九,但多少清楚她的底细,一个被娇生惯养的丞相府千金,在嫁给宁无患之前,连京城都没出过,就更别提混江湖学奇术了。 可她分明又花招不断,且诡谲多变,一看就不是正门路数。 “这便要你来探寻了。” 宁无患一开口,就交给薛四一个新的任务。 “往后,你除了监视王妃,还要接手宁三之前的事情。” 薛四讶然:“让属下负责监视整个后宅?” “是!” 宁无患重重点头,目光如炬。 “只有后宅安宁,才能铺平本王前进的道路。” 语毕,他又意味深长地对薛四说:“你别忘了,当年东宫政变,祸因正是源于太子府后宅。” “属下明白了。”薛四郑重颔首。 “还有……” 宁无患用下巴指向已然笑晕过去的阳玖九,补充了一句:“习风极有可能是她放走的,这说明,她,或她背后的丞相府与前朝余虐有暗中往来,若此事坐实,她对本王而言,必将是把双刃剑!” 第70章 矫枉 “送王妃回房休息!” 命人将晕厥的阳玖九送回房后,雪姑便带着其余仆妇昂首离去。 “姑娘!” 小拾甩着酸疼的胳膊冲进了屋里,就见阳玖九微虚开双眼,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要当寡妇!” 说完,两眼一翻,再度晕死…… “林姑娘。” 离开偏院后,雪姑一行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茶香居”。 “你…是雪姑?” 林柔翻身下床,望着眼前这名气度不凡的中年女子,委实难以想象,她将代替林嬷嬷照顾自己今后的起居。 “正是。” 雪姑颔了颔首,便一招手,唤来两名仆妇为林柔梳洗。 “你们要干嘛?” 林柔当场抗拒。 雪姑不卑不亢地对她说:“林姑娘,你该打起精神来,去主持林嬷嬷的葬礼,而非让白夫人替你代劳。” “她……” 林柔错了错牙齿,赌气说道:“那就让她主持好了,反正她向来喜欢出风头。” “姑娘,老奴自此唤您一声‘姑娘’,您便是老奴今后的主子,身为主子,就要端出主子的架势,而不是让旁人取而代之。”雪姑严肃地说。 “我不去!” 林柔还是赌气。 雪姑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波澜不惊地问她:“知道为何管家的是白夫人,而非你吗?” 林柔咬牙切齿地说:“还 不是因为那个白丽华会来事!” “不!” 雪姑摇头纠正:“是因为她深得王爷信任,让王爷放心。” “治国要先治家,倘若连后宅之事都要让王爷处处操心,他又何来精力披挂上阵保卫国家呢?” “所以,即便王爷宠你疼你,却还是没有把王府掌事权交给你。” 闻言,林柔松开了悄然捏紧的拳头,认真打量起雪姑来。 “表哥说你是宫里来的?” 雪姑淡淡说:“不问过往,只看将来。” “那你的将来又是什么?” 林柔眸光深邃的凝视着她。 雪姑颔首道:“帮王爷‘亡羊补牢’,稳定后宅。” “你不是来照顾我的吗?”林柔蹙眉问。 看向她的眼神又深邃了几分。 雪姑抬眼回视,“照顾好姑娘你,也是在帮王爷稳定后宅。” 这话让林柔听得半明不明,但她是个聪明人,已然看出,雪姑和林嬷嬷不是一个段位,显然是个能与白丽华抗衡的角色。 所以,她破颜一笑,对雪姑莞尔道:“那日后就有劳雪嬷嬷你了。” “唤老奴‘雪姑’即可。” 雪姑向她颔了颔首,便命手下为林柔梳妆打扮。 半个时辰后,多日未曾出现的林柔以一副傲然之姿走进灵堂,在扫过哭丧的下人后,又转头看向惊讶望来的白丽华,扯着嘴角对她说 :“有劳嫂嫂为林嬷嬷主持葬礼,想必你也乏了,就请回吧,接下来我会代替嫂嫂将林嬷嬷风光下葬。” “柔儿表妹,可你这身子骨……” “恭送白夫人!” 雪姑上前打断,一个眼色,手下便齐齐涌上,半推半请把白丽华及其手下送出了“茶香居”。 “那名新来的嬷嬷是谁?还有她身后那帮仆妇,各个身怀武艺,究竟是何来历?” 羞愤难当地回到“莲花轩”后,白丽华一改人前的温婉贤淑,一掌拍在桌子上,正要派莲儿去打听,便听下人匆忙来报。 “王爷来了!” 白丽华一惊,连忙整理仪容,前去恭迎。 “王爷。” 等她来到宁无患面前时,又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亦如从前一般,却让宁无患心生异样。 在重新调查过那晚发生的事情后,他已经理顺了来龙去脉,并把某些人想极力隐瞒的真相挖了出来。 而这些真相里面让他最难以接受的并非林柔对阳玖九的必杀之心,而是白丽华的两面三刀,以及阴狠手段。 这个他尊了六年之久的长嫂,这个他以为贤惠善良的女子,竟藏着一副蛇蝎心肠! 是他不懂女人?还是她善于伪装? “本王不在这几日,让嫂嫂你费心了。” 宁无患轻飘飘开口,但在白丽华听来,却似重锤击心,让她 惴惴不安。 她努力稳住心绪,以极其温柔的口吻回应:“是我应该做的。” “本王见嫂嫂气色不好,不如就好好休养,暂时别去操心府里的大小事,本王已从宫里请回来一位掌事姑姑,她将协助柔儿帮你分忧代劳。”宁无患说道。 “什……” 白丽华大惊失色,但旋即又强装镇定,并转移话题。 “王爷,我发现了一事,是跟弟妹有关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言,一旁的莲儿抬眸偷望向她,微微蹙起了眉。 这么快就出卖阳玖九? “嫂嫂请讲。” 宁无患抬手示意,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白丽华抿了抿唇,垂首道:“那名出逃的囚犯,很有可能是弟妹放……” “此事本王早已知晓。” 宁无患骤然打断,不假辞色地对她说:“府里遍布着本王的眼线,就算是飞进只苍蝇,迟早也会被本王发现,更何况是藏污纳垢之事。” 白丽华一怔,张着嘴哑口无言。 “嫂嫂……” 宁无患垂眸凝睇着她,自责地说:“本王不是一个好弟弟,没有替兄长照顾好你。” “没……” 白丽华摇头,又再次被宁无患打断。 “嫂嫂!” 他目光炯炯,语气不容反驳。 “本王现已决定,将为你择一门好婚事,以本王长姐的身份,让你风光出嫁 。” 砰—— 其话音刚落,白丽华便轰然倒地…… “呼……” 走出“莲花轩”后,宁无患重重地吁了一口气,而后抬头望天,喃喃自语:“无忧兄,我让嫂嫂改嫁,你不会怪我吧?” 说完,他又摇头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你心里早有别人。” 收起复杂的心事,他去了一趟“茶香居”,待看到正忙着主持林嬷嬷葬礼的林柔后,总算稍稍安心,准备去别庄向亚米追问鬼王和他养父可能躲藏的地方,以尽早将这帮“鬼”斩尽杀绝。 除此外,那些参与鬼市交易的商客,他也要追究到底,绝不放过。 “唔。” 可就在他朝马厩走去之时,忽又驻足转身,望向了不远处的偏院。 犹豫片刻后,他调头走向偏院,又在小拾惊恐的目光中走进了阳玖九的房间,并将房门反锁。 “王爷要干嘛?” 小拾急忙贴在门上偷听。 少顷,便听到“咚”一声响,吓得她赶紧拍门。 “王爷!求求你放过我家姑娘……” “王爷!” 咔——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露出了宁无患惨白的脸。 “本王……” 他捂着脑袋,想说什么,可下一瞬,竟晕倒在地。 而就在他晕厥的瞬间,原本亮得刺目的房间陡然暗下,一团微弱的白光也随之消失…… 第71章 空间 “师父,你家王爷要死啦!” 小拾慌慌张张地冲到了院子里,张口就朝院墙外的树丛大喊,立马引来薛四探头。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 薛四飞身而下,直接来到小拾近前。 “我没胡说,你自个儿去瞧。” 小拾拉着他就往阳玖九的房间跑去,便见宁无患仍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爷!” 薛四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待发现他只是晕厥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方才发生了何事?” 他随即将宁无患扶起,并问小拾,又往屋里瞅了一眼,便见阳玖九也是昏睡不醒。 小拾摇头,“不晓得,他一进去就把门给关上了,紧跟着,我就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他自己打开了房门,却突然晕倒。” 薛四皱了皱眉,没再多问,把宁无患背上后,便迅速离开了。 “姑娘!” 目送着二人离去后,小拾兴冲冲地进了屋,对着双眼紧闭的阳玖九激动地说:“姑娘你很快就要守寡啦!” 阳玖九的睫毛动了动,但还是 没有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此时的她正身处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四周都是水墙,她能看到水流不断,还有浪花四溅,但这些水却不是从上往下流,而是横向流动。 她好奇走近,伸出手指试着戳了戳,便听得“咕噜”一声,她的手指就插进了水里。 刹那间,一股清凉袭来,从指尖蔓延至全身,最后抵达她的脚底板,酥酥麻麻,就像鱼疗。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身上的藤条伤口也在悄然愈合。 “主人。” 正当她闭目享受这种难言的舒服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嗲嗲的声音。 听起来像四五岁的小娃娃,但分不出男女。 她睁开眼又转过头,便见那团白光以清晰的兔子模样出现在她身后,于半空飞上飞下,好似一盏软萌的兔子灯笼。 “是你吗?我的灵仆。” 她惊喜笑问。 “嘻嘻!” 白光在她眼前转了一圈,就飞到她面前,伸出小粉舌舔了舔她的鼻尖,让她顿感沁人肺腑,周身都变得舒爽。 而白光也在与她亲密接触后,变得 更亮。 它抖了抖身上的光毛,再次开口,声音糯糯甜甜。 “主人,我生病了,暂时不能出现在你身旁保护你,只能与你在这灵泉空间里相见。” “灵泉空间?” 阳玖九一愣,跟着就瞪大了双眼。 “是我巫杖里的灵泉空间!” 虽然我的灵力还没恢复,但通过灵仆的帮助,可以通过意识进入灵泉空间进行休养生息,从而恢复元气。 真是太好了! “等等!你说你生病了?好端端的,怎会生病?” 高兴过后,阳玖九才反应过来,再次打量着眼前的白光,却并未看出它哪里不对劲。 白光闪了闪,哭唧唧地说:“那个坏人又来了,我怕他像上回那样扒你衣服、咬你嘴巴,还啃你脖子,我就放了个光波屁,把他给震晕了。” “光波屁?” 阳玖九抽了抽嘴角。 这是什么沙雕技能? “喏!” 白光翘起兔子屁股,再鼓着腮帮子一个用力,“咘”的一声,兔尾巴一颤,就见一道微弱的光束从它屁股里喷射出来,又很快消失。 “我的身体已 被掏空,暂时放不出光波屁了。” 白光耷拉着兔耳朵,飞到了阳玖九的怀里求安慰。 “乖,你在这里调养几日,便能恢复元气了。” 阳玖九轻拍了拍它的兔子头,发现软绵绵又有弹性,与现实中的透明触感大不一样。 “不过,既然你病了,又是怎么把我召唤进灵泉空间的呢?”阳玖九骤感不解。 白光扬起兔头,嗲嗲道:“你给我取个名字,我就告诉你。” “哟!学会讲条件了?”阳玖九好笑。 白光扬起了三瓣唇角,“跟你学的,你与那个坏人讲条件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偷学来着。” “学得好!” 阳玖九立即向它竖起了大拇指,而后便开始认真给它想名字。 “你前世是兔子,现在也是兔子的模样,就叫你小兔兔吧。” “呵!” 谁料,白光扯了扯嘴角,虚起了眸子,“主人,这么敷衍的名字,你是认真的吗?” “呃…不好吗?” 阳玖九挠了挠头,“阳小兔,如何?跟我姓。” 白光撇嘴,“我想取个霸气的名字,比如兔霸霸 什么的。” “兔霸霸?你想占谁便宜呢?” 阳玖九对着它的额头就弹了个蹦蹦儿,一团光点随即炸开,似花火绽放,让阳玖九灵光一闪。 “叫兔花花吧。” “兔花花?” 白光闪了闪,然后咧开了三瓣嘴。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阳玖九揉了揉它的小兔头。 已有名字的白光兔花花说:“在我们签订灵仆协议后,我就和这个空间绑定了,成为了这里的主人,自然随时能把你的意识召唤进来。” “原来是这样!” 阳玖九恍然大悟…… “刘太医,王爷的情况如何?” 王府的另一头,当薛四把宁无患送回“无恙阁”后,便速命人去宫里请来了刘熹为其诊察。 刘熹蹙眉说:“王爷的脉搏很弱,像是遭受过严重的内伤所致。” “内伤?” 薛四大愕,“可他只去王妃的房里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出来后就这样了,而王妃那会儿也是昏迷状态,王爷怎会受内伤呢?” “去了王妃那里?” 刘熹皱眉,旋即说道:“走!去找王妃。” 第72章 病倒 “我家姑娘也病倒了!” 当薛四领着刘熹来到偏院,想见阳玖九时,却被小拾拦在门口。 薛四问:“王妃还没清醒吗?” “哼!” 说起这个就来气,小拾冷哼一声后,嗔道:“我家姑娘本就身体不好,还挨了雪姑一顿惩罚,你觉着她能醒得快?” “雪姑?”刘熹蹙眉。 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咳!” 薛四见状,赶忙岔开话题,对小拾说:“既然王妃身体抱恙,不如让刘太医帮她瞧瞧,再为她开服方子调调。” “刘太医才没那个好心肠!”小拾脱口而出。 惹得刘熹当场黑脸,“老夫怎么就没好心肠了?老夫乃医者,医者仁心……” “好了好了!” 薛四急忙打断,冲小拾瞪眼,“不听师…咳!不听我的话了?” 小拾高噘着嘴,犹豫片刻,才给二人让路。 但她始终对刘熹不放心,紧跟在他身后,并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弄得他后背生凉。 这小丫头为何如此不待见我? 刘熹想不明白,但也没有深究,而是径直来到阳玖九的床边,为她诊脉。 “咦?” 蓦地感觉其脉搏强而有力,刘熹还以为自己判断错了,又仔细摸了一下。 “为何……” 感受着阳玖 九明显呈浮象、有力的脉搏,刘熹又翻开她的眼皮瞧,确实是昏迷状态,这让他一时莫名。 而后,他用指头从拇指一方向尾指一方,再由尾指一方向拇指一方,来回水平地小心推摩了几下,以感知阳玖九脉管的宽度,也就是脉有多粗大或者多细小。 “阳明脉大!” 很快,他发现阳玖九的脉管很宽大,说明气血充沛。 “脉五动,闰以太息。” 除此外,他还发现阳玖九的脉搏跳动也很规律,一呼一吸之间,脉跳五次。 单凭脉搏,阳玖九现在的状态极好。 可为何又昏迷不醒? 他松开阳玖九的手腕,转头问小拾:“王爷进来时,王妃便是如此?” “对!” 小拾笃定点头,跟着就把宁无患晕倒前后的经过告诉了他。 “急匆匆来…进屋锁门…砰一声…开门时脸色苍白…即刻晕倒……” 刘熹迅速抓住了小拾话里的关键,慢慢瞪大了双眼。 “刘太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薛四也察觉到他突变异常的表情。 刘熹看了看小拾,随即起身拉着薛四走到一旁,对着他耳语:“以老夫多年的经验来看,他们二人不像是简单的生病,而是……” 他瞄了一眼正侧耳偷听的小拾,把声音压 得更低:“而是房事过度。” “哈?” 薛四讶然瞠目。 刘熹指着阳玖九似彩霞飞的双颊,问他:“你瞧王妃这气色,与之前相比,是不是变好太多?” 薛四闻言望去,吃惊地发现,阳玖九不仅气色变好,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要不是刘熹有确诊,他准会以为她在装晕。 “为何会如此?”薛四疑惑。 刘熹小声解释:“除了气色,王妃的脉搏也变强许多,上回她被歹人袭击后,老夫曾为她诊过一次脉,远比现下沉、弱、窄、慢,而短短时日内要从虚脉变强脉,除了药膳调养,只能是采阳补阴。” “采阳补阴?” 薛四惊得拔高了嗓音。 小拾眨了眨眼,喃喃自语:“什么采阳补阴?” 薛四连忙捂住嘴,瓮声瓮气地问刘熹:“你的意思是,王妃把王爷给掏空啦?而她也被王爷折腾来累晕了?” “嗯!” 刘熹抿唇点头,随即又蹙眉疑惑:“可小拾那丫头说,王爷从进房到开门,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会否太短了?” “害!那晚上闹得那么凶,也才用了半个时辰而已。” 薛四一挥手,冲口而出,听得刘熹咄咄称奇。 “原来王爷是短而有力的奇男子…唔唔……” 刘熹话未说完, 就被薛四捂住了嘴。 “什么短?不许说他短。”薛四瞪眼警告。 “嗯嗯!” 刘熹忙点头。 等到薛四松开他后,他才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准备将宁无患的房事秘密烂在心里。 随后,他对小拾莞尔说:“放心吧,你家姑娘没事,等她睡饱后,自然会醒。” “睡饱?” 小拾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我家姑娘是被累晕的?” “正是!正是!” 刘熹和薛四同时点头。 小拾显然没有留意到二人眼底射出的八卦精光,而是自顾自地说:“姑娘这几日确实累坏了。” “可不是嘛!” 薛四有感而发,不禁回想起了那个天雷勾动地火的夜晚。 王爷果然是短而有力…啊呸呸呸…我在胡思乱想啥呢! 薛四赶紧推着刘熹离去,生怕再多待一刻,他脑中的野马便会肆意驰骋,跑得没边没际。 “记住,关于王爷那啥啥的事定要保密!” 离开偏院后,薛四又向刘熹郑重其事地提醒了一句。 刘熹紧闭着嘴点头如捣蒜。 “那王爷现下怎么办?这亏出去的东西如何补回来?”薛四凝眉问。 刘熹说:“老夫给他配一些补阳气的药,让他连服几日应当能好转。不过……” 他话锋一转, 苦口婆心地说:“王爷这身子骨就算是铁打,也经不起过度的损耗,所以,你定要好生劝劝他,注意节制。” “我…我哪敢劝呀!”薛四皱眉。 刘熹拍着他的肩膀说:“事在人为。” 薛四无奈叹气。 …… “王爷那边是怎么回事?” 宁无患病倒的事没有瞒过白丽华,她随即派莲儿去打听,等到后者一回来,便急切询问。 莲儿皱眉摇头,“‘无恙阁’的下人口风都很紧,探不到半点消息,要是宁三还在就好了……” 闻言,白丽华暗下了眸光,又低下了头。 “但刘太医确实来过王府,对吧?”她跟着又问。 “对!而且他还没走。”莲儿点头道。 “快去!趁着刘太医还没离去,把他请来‘莲花轩’,就说我病了。”白丽华旋即道。 “啊?可……”可你明明没病啊! 莲儿不敢说大实话,只好委婉提醒:“那人可是刘太医,而非市井郎中。” 白丽华勾了勾唇,凤眸飞扬。 “不就是病一场嘛?” 言罢,她拎着裙摆就冲了出去。 “夫人,你要去哪里?” 莲儿一脸懵逼,但很快追了上去。 哗啦—— 而当她前脚追着白丽华来到屋外时,白丽华已经一头扎进了池塘里…… 第73章 狠人 “快来人啊…夫人跳…落水了!” 情急之下,莲儿险些说错话。 听到她的喊叫,周围的下人迅速冲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白丽华捞了上来,而她则赶紧去“无恙阁”把刘熹请来。 “好端端的,怎会落水呢?” 去“莲花轩”的路上,刘熹一边跟着莲儿小跑,一边询问。 当然是为了找个借口寻你过来打探王爷的情况! 莲儿在心里腹诽一句后,便把早就想好的说辞告诉了他:“夫人最近睡眠不佳,整个人都心神恍惚,时有磕磕碰碰,只是没想到,她竟会脚滑掉进池塘里,怪我没有跟在她身旁护她周全。” “心神恍惚?那可得重视起来。” 刘熹了然点头,随即加快步伐…… “唔…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凉,好在现下是大暑天,老夫为夫人您开服方子调养一下,方能保你睡眠佳。” 刘熹为白丽华诊过脉后,并未发现异常,虽不能与阳玖九那种强脉相比,但也不算弱脉,更不像莲儿说得那么虚弱。 所以,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心生疑惑。 “刘太医,王爷可好?” 见刘熹蹙眉不语,白丽华趁机探问。 “啊?王爷?” 刘熹一愣,脱口而出,“王爷只是房事过…咳!” “王爷也没有大碍,只是累到了。”他忙改口 。 “累到了……” 白丽华虚着眸子,扭头与莲儿对视了一眼,显然二人都听清了他那半句话。 王爷与谁房事过度了? 白丽华错了错牙齿,眸光阴狠…… “你这个大坏蛋,不许碰我主人!” 伴着一声孩童似的的怒喝,一道刺目的白光陡然出现,将宁无患整个笼罩其间,令他头晕目眩,耳鸣舌痛。 “呃!” 他痛苦地捂着脑袋,渐渐失去了意识,只隐隐约约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他想回应,却开不了口。 直至,丹田处一股热流传来,很快蔓延全身,最后冲向天灵盖,让他一个激灵,旋即睁眼,就看到了面露关切的刘熹。 “王爷,你总算醒了。” 薛四也吁了一口气,“看来扎针确实管用。” “扎针?” 宁无患皱着额头抬眸上瞟,便见自己的头上扎满了银针。 除此外,手上和脚上也有。 “本王这是怎么了?”他凝眉问道。 刘熹与薛四对视了一眼,才委婉地说:“老夫在帮你恢复精气。” “恢复精气?” 宁无患皱了皱眉,仔细回忆着先前的经历,却只记得一片白光。 我到底怎么了? 不就去了一趟阳玖九的房间,怎会莫名失忆? 他刚想询问,便听刘熹又说:“王爷,这几日好生歇 息,切莫再去王妃那里了。” “嗯?”宁无患一脸懵逼。 刘熹又与薛四互看了一眼,暗示道:“王妃与别的女子不大一样,你们二人接触多了,只会亏你身子。” “呵!这话你没说错,本王一遇到她就会倒大霉。”宁无患扯着嘴角冷笑。 一回想起自己有好几次险些没把持住,失身于阳玖九,宁无患就忍不住怒骂:“那女人有毒!” 刘熹与薛四面面相觑,没有接话。 “咳!” 刘熹适时转移话题,对宁无患说:“王爷若是恢复精力了,可去看望一下白夫人,她先前不小心掉进池塘里,受了些凉。” “嫂嫂怎会掉进池塘?”宁无患讶然。 刘熹向薛四打了个眼色,待其会意离去,又关上房门后,才对宁无患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下人皆说是白夫人心神不宁,所以才会脚滑,但老夫为她诊察过,感觉她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当然,身体没病,不代表就没有心事。” “你什么意思?” 宁无患眼眸深邃地望着他。 刘熹莞尔垂首,“王爷应该多关心关心她,毕竟她是你的寡嫂。” “本王知道了。” 宁无患板着脸点了点头,而后就把身上的银针拔了下来。 “既然本王没有大碍,便不必如此麻烦。” 拔完银针,他翻身 下床,朝“莲花轩”大步走去。 刘熹见状,跟了出去,拉着薛四认真叮嘱:“切记让王爷与王妃保持距离,依老夫看啦,王爷已被王妃蛊惑,身不由己咯!虽然嘴上说不想不想,可身体却诚实着。” “王妃这么厉害?”薛四愕然。 刘熹颔了颔首。 望着宁无患远去的背影,他喃喃自语:“王爷给王妃身体下毒,而王妃则是给他心上下毒。孰高孰低,已见分晓。” …… “听说了吗?白夫人想不通寻短见了?” “啊?何事想不通?王爷待她不是很好吗?” “据说呀,王爷要她改嫁。” “呀!逼寡妇改嫁,这不是要寡妇命嘛?” 就在宁无患揉着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来到“莲花轩”时,便听到周遭下人在窃窃私语,随即锁紧了眉头。 “嫂嫂。” “王…王爷?” 见到凝色走来的宁无患,白丽华故作虚弱地撑起身体,跟着又瘫软倒下。 莲儿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又向宁无患颔首行了个礼,才轻声说:“我家夫人还很虚弱,刘太医已经为她瞧过,建议她好好休养。” “所以……” 说着,她拿起一个枕头让白丽华靠好后,便从一旁的桌上抱起几册账本,递给了宁无患。 “夫人想把这些商铺交由林姑娘来打理,以此锻 炼锻炼她,好让她尽早学会掌事,若是夫人有朝一日改嫁了,也可安心离去。” 闻言,宁无患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他垂眸看着这些账册,思索了片刻,才转身对白丽华说:“那就按嫂嫂的意思来吧,不过,嫂嫂也别胡思乱想,好生调养即可。” “嗯,我全听王爷的。” 白丽华微微颔首,眼含泪光,我见犹怜,霎时令宁无患心生恻隐。 他紧抿着唇,默了半晌,才复又开口:“宁王府永远是嫂嫂的家。” 呼…… 白丽华总算是丢心落肠。 ——茶香居—— “真的吗?嫂嫂真要把这些商铺分给我管?” 从雪姑手里接过那几本厚重的账册,林柔便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可复杂的账目又让她蹙起了眉头。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学管账。”她急忙自我安慰。 但雪姑却泼来冷水,“学会不难,难在如何管好。” “嗯嗯!” 林柔明显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表哥一定是给嫂嫂施压了,她才会不甘不愿地交出部分管事权。不过,这只是开始,往后,我会逐步逐步夺回整个王府的掌事权。” 听到这话,再看着她这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雪姑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直言提醒:“她这是在以退为进!” 第74章 心眼 闻言,林柔手一抖,顿觉这几本账册似烫手山芋,赶忙将其扔到了桌上。 “啪”一声响,又像警钟敲打在林柔的头顶,让她“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雪姑的意思,也看懂了白丽华的用心。 “我方才瞟了一眼,发现这些商铺全是位于御街的酒楼、客栈,还有古董字画店,占了王府三分之一的租赁收入,倘若我没能管好账目,出了差池,别说没法向表哥交代,她白丽华更能以此为由,彻底断了表哥让我管家的念头。” “甚至…甚至还会借此催促表哥让我赶紧嫁出去!” 细思极恐,她越想越气。 “把账本退回去!快!”她旋即大喊。 “姑娘,你要考虑清楚,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把账本送回去了,你就再难有机会掌事后宅。” 雪姑适时提醒,并补充了一句:“还会遭白夫人笑话,而你在王爷眼中,仍会只是那个不谙世事、无法替他分忧的小表妹。” “那我该怎么办?”林柔急道。 雪姑拿起面上那本账册,小心翻开,郑重说道:“既然王爷派老奴来照顾你,老奴自然会教你如何管家。” “好!我都听你的。”林柔乖顺点头。 雪 姑见状,露出了满意的笑,跟着又蹙眉说:“来王府这几日,老奴总算看清楚了,这偌大的王府里面,没几个人能有白夫人心眼多、手段辣。所以……” 她抬眸看向林柔,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你与其成天想着对付她,不如学学她是如何管家的,精力要用在对的事情上。” “况且,你们能和平共处,王爷才能安心在外面带兵打仗。” “我才不要跟她和平共处!” 林柔皱眉抗拒。 而后,又扬起了唇角,“再说表哥马上就要把她嫁出去了,我只要忍一时便可。” 听到这话,雪姑挑起了眉头,“姑娘还有所不知吧,王爷暂时不会让白夫人改嫁了。” “什么?”林柔大惊。 “表哥怎么突然改主意了?那晚他不是答应过我,要给嫂嫂找个好婆家改嫁吗?” 雪姑将账本放下,把白丽华落水的事告诉了她。 “如果王爷在这个时候还要让她改嫁,只会落个不仁不义之名,让自己陷入两难。” “现如今,王爷已然被某些有心人扣上一顶‘功高盖主’的帽子,倘若家宅不宁,只会让他腹背受敌。” 听完后,林柔气极捏拳。 “好个白丽华,居然对 表哥使苦肉计!” 雪姑淡淡道:“这是她的本事,于情于理,王爷都只能继续让她留在府里,但若是姑娘你能趁此机会,把这些账目管好,对王爷而言,有利无害。” “所以,白夫人把这些账目送来,于她而言,算是走了一步险棋。” 雪姑轻抚着那些账本,似笑非笑。 “它们就像一把双刃剑,就看你能不能用好,若能用好,白夫人必将被你分走权利,若不能,你自此就收起野心,安心做王爷身边的好表妹吧!” “雪姑,我觉得你的心眼不比白丽华少。” 林柔仔细端详着她,眸光犀利。 雪姑浅笑不语。 “雪姑,我且问你,为何表哥宁可让阳玖九当下堂妃,也不愿与她和离?只是因为阳丞相吗?” 林柔随即拉着她,问出了深埋心底已久的困惑。 雪姑目光深邃地回视着她,重重颔首:“没错!只是因为阳丞相。” ——偏院—— “哈呼……” 昏睡多时的阳玖九终于醒来,打着呵欠揉了揉眼睛,望着这间简陋的寝卧,有些恍惚。 “我睡了多久?” 她感觉在灵泉空间里打坐了许久,直至她和兔花花同时恢复元气,这才脱离了那里 ,回到现实中。 “姑娘,你总算醒啦?” 进来给她擦拭身子的小拾,见她终于睁眼,兴奋地端着水盆跑进,洒得水花四溅。 “你慢点儿!” 阳玖九一个纵身下床,稳稳地接住了水盆,再放到桌上。 “咦?姑娘你刚刚的动作好快。” 小拾眨了眨眼,只觉刹那间,手里的水盆就被阳玖九拿走了,而原本躺在床上的她也站在了桌边。 “快吗?” 阳玖九倒没留意,只是觉得自己骤变敏捷,手也有力了,端水盆比过去轻松不少。 “要是用现在这双手去抽人巴掌,定能抽得对方眼歪嘴斜。” 阳玖九转了转手腕,想象着宁无患在自己的左右开弓下俊颜变残颜的激动画面,就忍不住窃笑起来。 “姑娘,你笑得好鸡贼哟!” 小拾见状,晲了她一眼,又将她上下打量。 “看来,刘太医没有诓我,你确实是累坏了,连睡两日起来,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更有精神不说,起色也变得白里透红。还有你脸上的毒斑,一个都没了。” “真的吗?毒斑都消了?” 阳玖九惊喜交集,急忙拿起铜镜仔细瞧,发现果然如小拾所说,她变美了,又一次焕然一 新,比前两回用逆天改命术的效果还要好。 “有了灵泉空间作为我的补血仓,那就可以少用几次逆天改命术了,反正也只剩八次还是九次了。”阳玖九喃喃自语。 因为始终不清楚穿越算不算逆天改命术,所以她对剩下的次数不敢确定。 “姑娘,我好像还听刘太医说,你是从王爷那里采阳补阴,才会气色变好。”小拾忽然又道。 “啥?” 阳玖九惊得天雷滚滚,连忙摆手:“别听刘老头瞎说,他自己都是半桶水,只会响叮当。” “对了!” 阳玖九转头看向小拾,不太确定地问道:“我记得迷迷糊糊间,好像听你说什么我要守寡。怎么?宁无患又受重伤了?” “是……” 小拾刚要回答,就见一道颀长挺拔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吓得急忙闭嘴,又躲到了阳玖九身后。 “哟!还活着?” 瞥着傲然而立的宁无患,阳玖九皱着鼻子撇了撇嘴。 “让你失望了,爱妃。” 宁无患说得轻飘飘,但看向她的眼神却凛冽如冰,让她猛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守寡,是不可能的。” 宁无患迈进一步,扯着嘴角溢出了狞笑,“但你,很快就要守孝!” 第75章 怪病 “阳丞…我爹怎么了?” 阳玖九大惊失措,险些嘴瓢。 上回宁无患就说他重病卧床,难道没挺过来? 要是他死了,那我怎么办? 宁无患会休了我吗? 还是…… 阳玖九不敢往深处想,而是缓缓抬眸望向宁无患,随即发现,他正用一双鹰眼审度自己。 两三日不见,阳玖九忽然感觉,宁无患有些陌生了,不,准确来说,是距离感。 虽然他站得离自己不远,但却有种恍如千里之隔的感觉,而他身上的凌冽之气也更甚。 就在她沉思之际,宁无患也在揣摩着她刚才脱口而出的“阳丞”二字,凝睇她的眼神愈发犀利。 少顷,他不答反问:“上一次,你能把钰儿从鬼门关拉回来,那这回,你能不能把你爹也救活?” “救活?他死了?” 阳玖九脸色大变,心脏陡然一颤,整个人都陷入了悲怆。 她知道,这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不是她在难过,而是原主留下的记忆让她同感身受。 端详着她此刻脸上的哀伤表情,宁无患颔了颔首。 “刘太医说用普通岐黄医术恐怕回天乏力,只能试试其他办法。譬如,医死人、肉白骨的巫 医术。” 阳玖九蹙眉问:“我爹到底得了什么病?” 宁无患说:“怪病。” 两个时辰前,薛二派人来报,说阳丞相快不行了,亟需救治,宁无患没有耽搁,火速命宁二去把刘熹送往丞相府。 “王爷,恕老夫无能,救不了阳丞相的命啊!” 宁无患在府里焦急等待一个多时辰后,便见刘熹耷拉着双肩走来,拱手摇头,一脸颓丧。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宁无患皱眉问。 刘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又接过宁二递来的茶水一口闷后,才说道:“怪病!老夫从未见过的怪病。” 宁无患抬手示意:“仔细说说。” 刘熹坐下来,回忆道:“老夫见到阳丞相的时候,他便已出气多进气少了,但让老夫惊呆眼的是他背上那个巨大的疖疮,足有一个脸盆大,把他整个后背都占据了。” “疖疮?为何会有那么大的疖疮?” 宁无患讶然的同时,眼里也透着质疑。 “老夫没有夸张,不信你问宁二。”刘熹忙道。 宁二附和点头,并说:“中间已经溃烂了,想必阳丞相定是痛得不行。” 刘熹接着说:“而最诡异的是,听伺候他的贴身侍婢说 ,这个疖疮原本只有小拇指大,连他自己都没怎么在意,猜测应当是有些上火,便让大夫开了些泻火的方子服用,可哪曾想,短短一夜之间,那个豆大的疖疮竟长成了盆口大,把那大夫都给吓傻了。” “他随即用银针扎破,打算把脓水挤出来,可这一针下去,直接让阳丞相痛晕过去。” “不得已,他又用膏药涂抹,可还是不见效,而且疖疮的中间又开始溃烂,痛得阳丞相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一早上折腾下来,就丢了半条老命。” “待老夫去的时候,他的脉搏已经很微弱了。” 宁无患不解:“一个疖疮而已,直接砍掉不就行了?” “哎哟!王爷,你当是砍柴呀?” 刘熹嗔了他一眼,说道:“那个疖疮可是连着血肉的,小的倒无妨,直接用银针挑破,挤出脓液,再敷药,两三日便可留疤痊愈,可这盆口大的疖疮,稍有不慎,便会伤及经脉、血管,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阳丞相本就虚弱,经不起折腾,光是这非人的疼痛便会让他迟早殒命。” 宁无患凝眉问:“那就治不好了?只能任由他痛死?” 他确实想让阳丞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前提是,他得活着,活到自己完成复仇大计时。 刘熹说:“老夫只能帮他缓解疼痛,但却止不住疖疮的溃烂,倘若继续溃烂下去,他整个后背必将烂作一团,到时他就算不会马上死去,最多也只能吊一口气。” “那怎么办?”宁无患有些紧张了。 他捏了捏浸出汗渍的掌心,双眉紧皱。 “办法不是没有,就看王爷你愿不愿意试。”刘熹说道。 宁无患旋即会意,“让阳玖九去治她父亲。” 在心里权衡一番后,宁无患决定冒险一试,亲自带阳玖九去往丞相府,让她治好阳丞相,再带她回来,绝不让她在那里多待片刻。 完完全全地控制住阳玖九,才能要挟阳丞相在关键时刻成为自己的人证,成为揭开真相的最后一步! 所以,在把阳丞相的病情转告阳玖九后,宁无患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咬牙切齿地对她说:“一定要救活你爹,他对我很重要!” “是吗?但我看这副表情倒是希望我医不好他。” 瞅着宁无患阴鸷扭曲的表情,阳玖九挑眉质疑。 “阳玖九,本王不想与你废话,赶紧收拾,一炷香过后,来王府大门。” 宁无患猛 地松开她,丢下这句话后,便拂袖离去。 “我要把小拾带上!”阳玖九急忙喊道。 宁无患脚下一滞,回眸睨着她,“怎么?打算这次回娘家后,就不回王府了?” 是! 阳玖九在心里回答。 “不是的,我想着我爹的情况那么严重,有小拾从旁给我打下手,兴许能尽快帮他治愈,小拾跟着我,学了不少医术,比其他人可靠。”她淡定解释。 “是是是!” 小拾从阳玖九身后探出头来,点头如捣蒜。 她也想趁此机会,留在丞相府,不想再回这座龙潭虎穴了。 宁无患看着这对主仆,冷声警告:“倘若你们还有别的心思,最好早些打消,否则,即便在丞相府,本王也能让你们死得无声无息!” 小拾一怔,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但阳玖九依旧泰然自若,昂首望着他,讥笑反问:“王爷担心我们有什么别的心思?” “你心知肚明!” 宁无患眸光一凛,冷气更甚,脸上还有一闪即过的复杂表情。 他怎么看我的眼神又恨又…有些无奈和羞耻呢? 我哪里又惹到他了? 望着宁无患傲然的背影,阳玖九努了努嘴,一头雾水…… 第76章 娘家 “姑娘!姑娘!我们终于可以回丞相府了。” 等到宁无患彻底离去后,小拾立马从阳玖九身后跳出,拉着她兴奋转圈圈。 “但却是因为要回去给丞相治病……” 转着转着,她骤然停下,耷眉丧眼垂首叹气。 阳玖九紧握住她的手,信誓旦旦:“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我爹的病。” “嗯!我家姑娘最厉害。” 小拾重重点头,复又精神奕奕,开始收拾包袱。 “大王不知又去哪里鬼混了,要不要给它留个字条啥的,好让它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她突然问道。 “噗!” 阳玖九哭笑不得,“你以为它能听懂人话,就能看懂文字?” “它如果回来找不着咱们,自然会去别处窝着,它的生存能力可比你我二人强。” 说完,阳玖九拿来一堆草药和成药,让小拾再打一个包。 “把这些草药也拿上,还有你天天服用的山楂陈皮丸,也别忘记。” 小拾蹙眉,“这都回丞相府了,肯定不会饿肚皮,就无需再吃你帮我配制的药丸了吧?” 阳玖九给她配制的山楂陈皮丸,味道酸甜带涩,起初服用的时候,她还能把它们当零嘴儿来吃,可久服之后,便腻了,而且嘴巴里总有股涩涩的感觉。 “我们已经离开丞相府两年之久了,你又怎知,现如今的丞相府亦如从前一般?”阳玖九反问。 她可不认为,已然式微的丞相府依旧是锦衣玉食、堆金积玉。 况且,她为小拾特质的药丸需要长期服用,要是断个十天半月,先前的药效也会消失。 小拾的消化系统能吸收毒素,同时也让她成了随时喊饿,又不长肉的体质。 为此,阳玖九专门用山楂和陈皮煎制方剂做成药丸让她服用,从而抑制食欲。 “不吃药,随时都觉得肚皮饿,这种感觉不难受吗?”阳玖九一边把药丸塞给她,一边又道。 “难受!”小拾噘嘴点头。 阳玖九拍拍她的肩膀,“再坚持一两年,便可停药了。” “还要一两年?!” 小拾瞪大双眼,跟着就“咕噜”一声,肚皮又在闹空城计。 阳玖九觑着她问:“今天是不是还没吃药?” 小拾赶忙从盒子里抓起一颗药丸塞进了嘴里。 “走吧,宁无患说的一炷香,可别去晚了,否则又要被他冷言冷语。” 阳玖九莞尔牵着她,拿上包袱,走出了房间。 而就在二人朝大门走去时,以薛四为首的暗卫也悄然跟了上去,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出去鬼混了几日的大王…… “咦?王爷还没来。” 上了马车后,原本有些拘谨的小拾,见车厢里空无一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挨着阳玖九坐下。 “嘁!还喊我们守时,自己却迟到。” 阳玖九则撇撇 嘴,面露讥嘲。 “嘻嘻!” 小拾往她身上蹭了蹭,开心地说:“趁着王爷不在,我们说说悄悄话呗!” “悄悄话?” 阳玖九挑眉,“要说悄悄话怎么不等回到丞相府再说?你怕不是想趁宁无患不在,说他的坏话吧?” 听到最后一句,正准备步上马车的宁无患顿时收回脚,立在门外冷脸偷听。 方才,得知他要带阳玖九回娘家,林柔立马跑来拦下了他,让他也把自己带上。 好在雪姑不是林嬷嬷,没有由着她使性子,很快把她拽走,这才让宁无患得以脱身,不早不晚,正好听到马车里的对话。 呵! 宁无患在心里冷笑,他倒想听听看,小拾这丫头会跟阳玖九如何数落自己。 “哪有哪有?我哪敢呀!” 却不想,马车里的小拾忙摆手摇头,然后正色说道:“我是想提醒一下姑娘你,丞相这一病倒,府里那些牛鬼蛇神准会搞事。” “府里的牛鬼蛇神?” 经她提醒,阳玖九这才反应过来,丞相府除了阳丞相,还有他的妾室,他的其他孩子,以及各种复杂关系。 阳玖九是阳丞相的长女,也是原配唯一的孩子。 原配死得早,为了让刚满周岁的阳玖九有人照料,他娶回一位知书达理的官家千金续弦,以平妻的身份,被府里的人尊为二夫人。 二夫人是个典型的贤妻,虽 然婚后与阳丞相诞下了一女一子,但对阳玖九依旧疼爱有加,并让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对阳玖九尊敬礼让。 只可惜,她的爱是责任,而非发自肺腑的母爱,所以在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位二姨娘感情不深,但也不讨厌。 而让原主讨嫌不待见的是三夫人和四夫人,也是阳丞相作为男子纳回府的解语花。 三夫人是富家千金,爱财、喜欢钻营,总是变着方儿让自己的女儿跟在阳玖九身后,好攀着她寻一门好亲事,或者嫁一纳一。 所以,阳玖九在得炎帝赐婚宁无患后,不准宁无患纳侧就是为了防这个庶妹,不想与她共侍一夫。 至于四夫人,原主讨厌她是因为出身教坊司的她才比自己大四岁不说,还擅长蛊惑人心。 自打进门后,就把阳丞相迷得不着五六,把他对原主的宠爱都分走了一些,气得原主与她掐过好几回架,让阳丞相头痛不已,才会极力促成原主和宁无患的婚事,想着把女儿一嫁,后宅便能安宁。 “呵!天下乌鸦一般黑,有了软香在怀,女儿也就成了一盆水,泼出去便了事。” 收起原主的回忆,阳玖九不觉有些悲凉。 如果当初阳丞相没有着急嫁女儿,而是花些心思来挑挑未来的女婿,说不定原主能逃过宁无患的魔爪,嫁一个良人…… “姑娘,这次带王爷回府,三姑娘肯定会坐 不住。” 小拾的话打断了阳玖九的思绪。 “三姑娘……” 但她一时半会儿没有明白小拾的言外之意。 小拾压低嗓子,对她窃窃私语:“当初三姑娘不是闹着要当滕女嘛,只是被一道圣旨给拦下了,而现如今王爷送上门,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唔……” 回想着原主的那个手段颇多的三庶妹,阳玖九觉得小拾没有夸张。 而且掐指一算,三庶妹阳雪即将及笄,正是嫁人的好年华,就算她自己不想法勾搭宁无患,她那个诡计多端的娘也会帮她制造机会。 一想到宁无患即将迈进“盘丝洞”,阳玖九的嘴角就忍不住疯狂上扬。 “可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清楚吗,王爷哪里是金饽饽,分明就是根甘蔗,看起来清甜解渴,咬下去只有一口渣。所以,她要是喜欢,就让她啃去。”小拾又道。 “哈哈!” 阳玖九忍俊不禁,“甘蔗?我看他连甘蔗都不如,至少甘蔗能甜嘴巴,而他呢,只会扎嘴。” “我看啦,他才不配当甘蔗,仙人掌还差不多,还是掉进过坟坑的仙人掌,满身刺不说,还又臭又脏。” 砰—— 其话音一落,车门就被一股掌风撞开,直接把正对车门而坐的主仆二人震得嘴歪眼斜发丝乱飞。 紧跟着,宁无患那张阴冷得让人如坠冰窟的脸就豁然出现…… 第77章 式微 哒哒哒—— 马车里一片死寂,唯有马蹄声响个不停。 阳玖九主仆二人顶着被劲风吹歪斜的发髻和簪子,手挽手紧挨在一起,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而宁无患则坐在她俩对面,盘腿闭目,气息不徐不疾,但阳玖九明显能感觉到,从他鼻腔里吐出的是冷气。 以后讲他坏话的时候,一定要离他至少一里远! 阳玖九暗自发誓。 她动了动跪麻的双膝,又偷偷抬眸,飞快地瞄了宁无患一眼,不免有些忐忑。 他该不会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跟我秋后算账吧? 就在她猜测着宁无患打算如何收拾自己时,突然听到“咕噜”一声,她扭头就朝小拾看去。 可小拾却蹙眉摇头,抬手指向她的肚皮。 阳玖九伸手一摸,这才发现,是自己的肚皮在闹空城计。 紧跟着,又是“咕噜”一声,终于让闭目已久的宁无患虚开了眼。 他冷冷地瞪着阳玖九,让后者更加汗颜。 “这个点,我和小拾应该在用晚膳了。” 她揉着自己的肚皮解释。 宁无患又瞪了她一眼,便复又闭目,继续小憩。 只是,他先前摊开向上,微微合拢的双手,现 已捏成了拳头。 “姑娘,我这里还有个馍馍。” 小拾悄咪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还热乎的馍馍递给了阳玖九。 “你居然藏了吃食在身上?” 阳玖九又惊又喜,随即把那个馍馍一分为二,与小拾分食。 二人抱着馍馍,相视一笑,而后便小口啃噬起来。 她俩默契有加地把咀嚼声降到最低,但“吧唧吧唧”的细微声音还是令宁无患不耐皱眉。 “你俩是耗子吗?” 少顷,他终于怒喝开口,吓得小拾一口就把剩下的馍馍塞进了嘴里,囫囵吞下。 而阳玖九则扯了扯嘴角,故意把咀嚼声弄响,就是要让他不快。 你才是耗子! “阳玖九!” 宁无患瞪眼看向她,眸子里已是火星闪闪。 阳玖九嚼得更大声了,还不忘怼道:“怎么?我吃个东西还不许嚼出声音?我又不是哑巴,再说哑巴吃东西也会出声啊!” 宁无患错了错后槽牙,然后眉一挑唇一勾,竟笑出了风华绝代,却让阳玖九后背发凉。 “那你想当哑巴吗?” 宁无患的妖孽俊颜慢慢靠近。 阳玖九慌忙摇头,“不…呃!” 话未说完,就见宁无患飞快伸 指,在其后头部的颈项位于后发际正中直上半寸,用力一点,阳玖九当即失声。 “呃呃呃……” 她使劲儿发声,可却再也说不出只字片语。 “姑娘!” 一旁的小拾吓坏了,又在宁无患的凛冽目光下,紧闭上嘴不再吭声。 宁无患睨着她淡淡道:“本王不介意,身边再多一个哑巴。” 小拾连忙低垂下头,浑身战栗。 “呃呃!” 阳玖九挥拳就向宁无患打去,却反被他握住拳头,一把扯进了怀里。 “爱妃,马上就要到娘家了,你可要开心点儿哟!” “记得多笑笑,别绷着一张脸,你爹还没死。” 说着,宁无患便伸手扬起了阳玖九的唇角,冲她露出了一个冷魅又邪佞的笑。 混蛋! 阳玖九只能在心里暗骂。 “拜见宁王,宁王妃!” 片刻后,宁无患一行就抵达了位于圣启院街的丞相府,而府内一众家眷与仆从早已等候在门外,见宁无患将阳玖九抱下马车,便齐齐上前行礼。 “爱妃,记得多笑。” 搂着阳玖九站定后,宁无患不忘贴着她的耳朵再次叮嘱。 阳玖九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这才转头望向 前方众人,并从原主的记忆里将他们逐一辨识。 怎么…和记忆中有些不太一样? 她愕然发现,人还是那些人没错,但无论是衣着打扮,亦或是相貌气度,与从前相比,不说云泥之别,也是差别甚大。 可这才短短两年的时间,这群贵气逼人的丞相府家眷怎会变得如此萎靡? 就好像鲜花不再艳丽多姿,而是有了凋谢之态。 世人皆说阳丞相早已式微,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炎帝曾经的左膀右臂,其家眷不至于落得这般境地吧? 除非,有人落井下石! 想到此,她猛然抬眸,恰与宁无患四目相视。 只见,他用极其温柔的眼光凝视自己,一开口,也是慢声细语:“爱妃,先去看看岳丈吧。” 呃! 阳玖九顿觉恶寒,抬起手肘就向他的腹部重重撞击。 宁无患一声闷哼,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腰,又低头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警告:“别闹!有话等夜里关上门后,咱们再慢慢聊。” 阳玖九一怔,旋即老实,任由他揽着自己走进丞相府。 嗯? 踏进前院后,阳玖九讶然发现,记忆里那个亭台楼阁、四季如春的丞相府已是荒凉 萧索。 尽管植被的数量仍旧充沛,但却疏于打理,枝枯叶落、草丛光秃。 风一吹,尘埃飞溅,落叶纷纷,更显凄凉。 见此情景,阳玖九百感交集。 这个娘家怕是靠不住了,要想离开宁无患,只能治好阳丞相,让他出面向宁无患提出和离。 如若宁无患拒绝,那就面圣! 想到此,阳玖九加快步伐,直奔阳丞相所居住的“九阳阁”。 见她心急如焚,宁无患扬唇哂笑:“你倒是救爹心切。” 阳玖九懒得理他,抵达“九阳阁”后,就在下人的引领下,来到了阳丞相的寝卧,见到了这个便宜爹。 这? 可当她看到驼着背趴在床上的阳丞相时,还以为见到了龟丞相。 不是说盆口大吗?这疖疮分明已有小山高! 宁无患也是惊了一跳,愣在原地。 “王妃,据说你在宁王府自学了医术,还治好了五公主的病,现下,家主遭此恶疾,你能治好他吗?” 就在这时,二夫人走来,拉住了阳玖九的手,哽咽哀求。 阳玖九不能说话,只能点头,可当她看清二夫人的脸时,又是一惊。 她怎会长着与我先前一模一样的毒斑?! 第78章 疖疮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阳玖九俯身搂住了二夫人,又悄然撩开她的后衣领往里瞧。 果然! 一样的毒斑,从后脖子蔓延而下,只是颜色更淡一些,形状更小一些。 但很显然,这些毒斑均已存在多时,说明二夫人中毒不浅。 趁着与二夫人拥抱叙旧之际,她又抬眸打量着随后而至的三夫人和四夫人,以及他们的孩子,毫不意外地在他们脸上看到了相同的毒斑。 看来,他们也被下毒了,而且下毒者乃同一人。 可到底是谁,要以投毒的方式来慢慢折磨整个阳家,甚至包括早已出嫁的自己? 她松开了二夫人,缓缓扭头,望向了宁无患。 “爱妃,先给岳丈治病要紧。” 原本眸光深邃的宁无患,在与她四目相交后,陡然变脸,温情蜜意地将她搂在怀里,令她再生恶寒。 你适可而止啊! 她用眼神警告宁无患,别对自己动手动脚。 宁无患回以柔笑,扣在她腰间的手使劲一掐,痛得阳玖九皱眉瞪眼。 阳玖九怒了,想故技重施用手肘撞击他,可他显然料到她有此举,随即把她搂得更紧,不给她施展动作的空间。 宁无患! 不让她说话,还不让她动手,阳玖九忍无可忍,只 能屁股一撅,冲宁无患放了个屁。 “咘”一声响,趁着宁无患发愣之时,她赶忙从他怀中挣脱,又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指着宁无患蹙眉摇头。 宁无患:…… “呃…好像是宁王放了个屁。” “似乎还是馍馍的味道。” 周遭众人随即窃窃私语。 宁无患:!! 他捏了捏拳头,压制住暴打阳玖九的冲动,傲然走向床边,查看阳丞相的病情。 而阳玖九此刻也已恢复如常,正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在阳丞相背上的丝衾。 “嘶……” 待丝衾揭开,露出那个溃烂不堪的巨大疖疮时,她和宁无患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远看只知其体大,近看才知其可怖。 此时的疖疮已从中间位置溃烂蔓延,夹杂着脓血,但又没破开,还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肉罩在外面。 阳玖九试着伸手去碰触那层皮肉,可指尖才刚挨到,就听得阳丞相一声痛呼,跟着睁开了眼。 “九…九儿?” 他的双眼已然浑浊,可在看到阳玖九那张思念许久的脸后,当即泛出了光彩。 对上他充满父爱的凝视,阳玖九眼眶一热,张口便喊:“呃……” 宁无患见状,赶紧解了她的哑穴,让她终于喊出了那声陌生又 熟悉的“爹”。 阳玖九吸了吸鼻子,握住阳丞相的手,信誓旦旦:“放心吧,爹,我在王府自学了一些医术,定能治好你的病。” “嗯!” 阳丞相眼含泪花地颔了颔首,而后便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安心落意地闭上了眼。 “你打算如何治?”宁无患小声问道。 现下,他总算明白过来,为何艺术精湛的刘熹会对此无能为力。 如此巨大的 疖疮,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以,他很好奇,单凭祝由术的咒语,要如何把这么大的 疖疮变没,以及变没后,只剩半口气的阳丞相又该如何痊愈。 但阳玖九没有理会他,而是命伺候在侧的侍婢准备笔和朱砂,又换来小拾从旁协助。 等到这两样备齐后,阳玖九又对仆从吩咐:“把我爹扶起来,抬到那棵树的东面。” 她指向了门外最近的那棵大树。 “这是要作甚?”众人全都不解。 “家主都进气少出气多了,作何还要折腾他?” 这时,一名花信年华的女子站了出来,提出了质疑。 阳玖九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主最讨厌的四夫人。 只是眼下的四夫人早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貌美妖艳的风尘女子,而是风韵犹 存的高门少妇。 同样也是满脸毒斑,只是斑点的颜色较浅,且仅分布在鼻翼两侧,乍一看,就像雀斑,丝毫不影响她本就带点异域风情的美貌。 阳玖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继续吩咐下人:“让我爹对着那棵树面东闭目而站。” “不行!” 四夫人大声阻止。 “家主连坐都坐不起,又怎么可能对着树干而立。” 阳玖九反问:“他没法站起来,旁人就不能帮他站起来?” “可……” “怎么?不想让我治好我爹?” 四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阳玖九冷声打断,并讥嘲:“即便山中无老虎,也轮不到鼠辈称霸王!” “你……” 四夫人羞愤难当,骤然语塞。 “听王妃的,把家主扶到那棵树前。” 二夫人适时发话,下人很快照做。 四夫人更是气得眼红面青。 阳玖九则与小拾相视窃笑。 小拾也不待见这个狐媚子似的四夫人,巴不得看她吃瘪。 待阳丞相被众仆从扶好站稳后,阳玖九拿毛笔在小拾捧着的朱砂碗里蘸了一圈,便在腰身粗的树干上画一个很大的圈。 然后站到阳丞相背后,瞳孔微缩,左手摸着胸前的玉佩,右手执笔,嘴里还念念有词。 随着她咒语的念出,右手的朱砂笔开始在那个巨型疖疮上有规律地画圈。 一圈又一圈,越画越小,直至画到中心位置,她抬笔一点,嘴里一声高喝:“去!” 呼啦—— 即刻,平地生风,吹得草木摇曳,也迷糊了众人的双眼。 宁无患察觉有异,虚开了一睁眼,惊愕发现,阳丞相背上那个大疖疮居然不见了,只留下一块巴掌大的痕迹。 “那个疖疮去了哪里了” 他疑惑地看向阳玖九。 闻言,其余人也睁开了双眼,同样瞠目结舌。 “喏!” 阳玖九指向那棵大树,对众人说:“去树上了。” “天啦!” 众人抬眼望去,竟在那个朱砂画的圈里看到了鼓起的树疙瘩,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与阳丞相背上那个大疖疮几乎一样。 除此外,疙瘩中间的诡异黑红色也很像之前溃烂的地方,这让众人咄咄称奇,就连宁无患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疼了。” 阳丞相突然开口,让众人又是一阵惊喜交集。 但阳玖九的神色却还是凝重,逐一扫过周围那些兴奋各异的面庞,不露声色地挪到树疙瘩旁边,将一只正努力从里面钻出来的古怪虫子捻了起来,藏进了袖口里…… 第79章 毒虫 “王妃这是什么医术?为何如此神奇?” 欣喜过后,二夫人不忘向阳玖九探问,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医术?我看是妖术才对。” 四夫人则在一旁冷言冷语。 唯有三夫人,自始至终没开过口,只是跟在二夫人身后,显得安分得体,这让阳玖九不免有些诧异。 因为她在原主的记忆里所看到的三夫人,是一个掐尖要强,总想与二夫人争着管家的刁钻女子。 不过,她暂时没有深究,而是对二夫人说:“这并非普通医术,而乃禁法,是我从无忧兄长的民间奇术录里翻出来自学的。” 说着,她又指向那棵树上的大疙瘩,进一步解释:“二娘你瞧,那个朱砂画的圈就叫禁圈,我用禁法把爹背上的疖疮取出,禁锢在树上的红圈里,爹的病自然就好了。” “禁法?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二夫人惊讶道。 其余人也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 只有宁无患眼眸深邃地扫过众人的各异表情,然后复又看向阳玖九。 分明是巫医中的祝由术! “别忘了我们的一月之期。” 用过晚膳,回到阳玖九出嫁前的闺房后,宁无患把门反手一关,就伸手揪住了阳玖九的后衣领。 “什么一月之期?” 阳玖九扭头望着他,一脸懵逼。 “你果然忘了。” 宁无患扯着唇角,似笑非笑 ,“那等到回府后,坟山与水牢,你任选一个吧。” “啊?” 阳玖九一吓,旋即想起。 “这不是还没到一个月嘛!再说了,我写出来你看得懂吗?” 宁无患挑眉,“本王看不懂,但本王身旁有人看得懂,况且那本书是亡兄的遗物,自然要把它交给其后人保管。” “你若无法复原出一本一模一样的来,本王可不好向亡兄交代呀,只能让你以死谢罪。” 言罢,他揪着阳玖九的后衣领往后一扯,立马勒得她喘不过气。 “咳咳咳…松…松手……” 阳玖九拼命挣扎,却发现双足已经离地,就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毫无反抗之力。 啪—— 片刻后,就在她被衣襟勒得直翻白眼时,宁无患突然松手,她跌坐在地。 “记住,离一个月,还有十五天。” 宁无患俯身看着她,目光阴冷,表情严厉,一看就不是在与她玩笑。 “嗯嗯!” 阳玖九捂着脖子忙点头。 心里已是追悔莫及,只能硬着头皮编一本所谓的民间奇术录来敷衍宁无患,以保住自己的小命。 现下,阳丞相还很虚弱,没法让他帮自己向宁无患提出和离,而整个丞相府也找不出一个能帮她出头之人。 唯有忍耐,忍到能与这个仙人掌男和离之时! 想到此,她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又咬紧 了牙。 “你拳头捏那么紧作甚?想揍本王不成?” 就在阳玖九暗自腹诽之际,宁无患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她抬眸一看,就见他近在咫尺,正摊开一只手向自己伸来。 “干嘛?”她猛地警惕。 宁无患淡淡道:“拉你起来。” “你有这么好心?” 阳玖九才不信。 “那就自己爬起来!” 宁无患愤然收回手,一甩衣袖,走到床边坐下。 等到阳玖九爬起后,他又向她伸出了手,“拿出来吧。” “什么?不是说还有十五天吗?” 阳玖九一头雾水。 这男人是不是学过川剧变脸啊? 还是学残那种,别人是变出人脸,他是变出鬼脸! “虫子,你从树疙瘩里面扯出的那条虫子。”宁无患敛色说道。 “你…你看见了?” 阳玖九搓了搓手。 “本王没瞎。”宁无患冷冷道。 阳玖九撇撇嘴,而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条多足软体虫,再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递给宁无患瞧,“喏,就是它害得我爹长出了巨型疖疮。” “这是…蜈蚣?” 宁无患好奇凑上前,刚要伸手去碰,就听阳玖九冷笑提醒:“我劝你最好别上手,否则,当心变‘龟’王爷。” “不是蜈蚣?” 宁无患迅速收回手,再定睛一瞧,发现这只虫子身体呈圆长形,由黑色和黄色相 间的体节所构成,头部有一对触角,每对体节有两对纤细的黑脚,与蜈蚣大不一样。 阳玖九扬唇讥笑,“王爷用兵如神,但却连蜈蚣和千足虫都分辨不出,果真是人有所长必有所短呀!” 宁无患皱了皱眉,又问:“那这小小的千足虫是如何把你爹变成龟丞相的?” “因为它有毒呗!” 阳玖九指着虫子的体表说:“千足虫虽不咬人,但触摸摆弄它时,它便会分泌出能引起局部刺激的毒素,严重的可致明显的红斑、疱疹,甚至坏死。” “我爹就是遭了它的道,才会长出疖疮。” “它的毒性这么强?刘太医说,你爹背上的疖疮只在一夜之间,便从小拇指大小长到盆口大了。” 看着这只仅一指长的千足虫,宁无患不免质疑。 “它的毒性当然没那么强,但以毒攻毒,既可解毒,亦可毒上加毒!”阳玖九沉声说。 “以毒攻毒?” 宁无患微虚起双眸。 阳玖九抬眼直视着他,“我爹早就中毒了,等待侍婢拿来笔和朱砂的间隙,我为他把过脉,发现他不仅中毒已深,且身中数毒。而这其中,有一种毒与我中的毒如出一辙!” 说完,她就直视着宁无患,而后者则迎着她的视线,眼不带眨。 咔—— 就在二人沉默对视之际,房门骤然一响,宁无患瞬间警觉,一把将 阳玖九拉到身后。 “大姐,大姐夫,你们睡了吗?” 紧跟着,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以及轻轻的敲门声。 阳玖九眉一挑唇一扬,抬手就把宁无患推到了门口。 宁无患眸光一沉,打开了房门,阳雪那张与阳玖九有着三分相像的俏脸庞就出现在了门外。 “大姐夫?” 看到开门的是宁无患后,阳雪喜出望外,又往屋里瞄了一眼,没有发现已躲到门后的阳玖九,更是笑得愈发妩媚。 “大姐夫,这是我为你和大姐准备的宵夜。” 她将挽在手臂上的篮子取下,送到宁无患面前,顺便也把自己送了过去。 “不必!” 却不料,宁无患往后一退,“砰”一声让她吃了个闭门羹。 “噗哈哈哈……” 旁观全程的阳玖九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伏。 “呃!” 但下一瞬,她就被宁无患扯进了怀里,与他亲密紧贴。 “你又要干嘛?” 阳玖九挣了挣,却被他搂得更加严丝合缝,甚至能感受到他吞吐的气息吹在自己的头皮上,顿时鸡皮直冒。 “爱妃,今夜皓月当空,正适合花前月下,促膝长谈。” 宁无患又露出了招牌魅笑,看得阳玖九两眼发直。 狗男人,又想色诱我! “呀啊!” 蓦地,她双脚腾空,直接被宁无患打横抱起,扔向了床榻…… 第80章 同房 伴着“砰”一声响,阳玖九被摔得七晕八素,连带着手里的千足虫也掉了下来,滚落到床下。 “宁…唔唔唔……” 她刚要破口大骂,蓦地眼前一黑,嘴就被捂住了。 “嘘!” 宁无患一手紧捂她的嘴,一手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后,他又手指大门的方向。 阳玖九扭头望去,就见一个鬼祟的人影在门外晃悠,仔细一瞧,似乎是个纤细的身影。 阳雪? 宁无患冲她颔了颔首,与她猜想一致。 然后呢? 阳玖九冲他眨了眨眼。 然后,宁无患就俯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既然你妹想偷窥我们的闺房乐,那我们便演一出给她瞧。” 阳玖九猛地瞪大双眼。 闺房乐? 怎么演? 宁无患又对着她的耳朵低语:“叫,像春天的猫一样叫。” 旋即,他松开了阳玖九,后者立即叫了起来。 “喵……” 宁无患顿时脸黑扶额,“本王只是如此形容,并非真要你学猫叫。” “那…那要怎么叫?” 阳玖九懵了,“春天的猫不都是这样叫的吗?” “少给本王装傻!你魅惑男子的手段那么多,难道不知该如何在床上叫?” 宁无患有些缺失耐性了,干脆 直接上手,对着阳玖九的胳肢窝就是一顿抓挠。 “啊…啊哈哈哈…不要…不要这样……” 霎时,阳玖九又哭又笑,不停挣扎。 “就是这个调调,再叫愉悦些。” 宁无患随即松了手。 阳玖九这下总算理解他说的“叫”是什么意思了。 “下流!” 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阳玖九才清了清嗓子,发出了又嗔又嗲的喊叫:“王爷…你轻一点…啊……” 宁无患抽了抽嘴角,又掏了掏耳朵,便趴她身上,做起了俯卧撑。 阳玖九再次目瞪口呆。 “你在我身上动来动去的,是几个意思?” 宁无患动作不停,声音平平:“光是你叫,本王却没有动静,旁人会以为本王不行。” 阳玖九:…… 咯吱咯吱—— 在宁无患的努力下,床榻终于发出了声响,配合着阳玖九高亢的呻吟,听得门外的阳雪羞红了脸,也让暗处的宁二等人惊得天雷滚滚。 宁二:王爷这是在与王妃…那啥啥? “咳咳……” 叫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阳玖九的嗓子就不行了,她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宁无患的左肩,嘶哑问道:“可以停了吗?” 宁无患蹙眉道:“这才过去多久?” “我叫不出来了 。” 阳玖九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那就叫小声音些。”宁无患说道。 阳玖九侧眸瞟了一眼还在门外晃动的脑袋,只好又“嗯嗯嗯”了几声,然后不解问道:“为何非要如此?” 宁无患说:“还不是为了给你面子。” “给我面子?” 阳玖九好笑,“不是给你面子吗?分明是你想让别人以为你很行的!” 宁无患挑眉反问:“难道你真想让你娘家人知道,你是宁王府的下堂妃?”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真相,我才更有理由与你和离。”阳玖九直言说道。 宁无患唇角一勾,笑得无比邪魅。 “那本王偏不如你意!” 语毕,他双掌一松,重重地压在阳玖九的身上,再对着她的脖子就是张口一咬,痛得阳玖九一声尖叫。 惊得门外鸟纷飞,也让脸红耳臊的阳雪捂着嘴仓皇跑离,一路跌跌撞撞,双腿早已疲软。 “宁王…宁王好生厉害!” 回到所居住的“竹苑”后,她闷头就冲进了母亲的房中。 “如何?”三夫人急忙问道。 阳雪捂着胸口摇了摇头,“宁王瞧不上我,一晚上都在大姐身上耕耘,把大姐折腾得又是哭又是笑,最后还发出了…痛并快乐的叫。” “ 不是说你大姐早就成了宁王府的下堂妃吗?”三夫人讶然。 阳雪嘟嘴,“哪有下堂妃夜夜承欢的?” “看来,我是没希望成为宁王的女人了,我既没有大姐漂亮,又不是嫡女。” 她把篮子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颓然丧气。 “傻丫头。” 三夫人在她旁边坐下,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没有这两样,咱们还有第三样呀!” “什么?”阳雪好奇。 三夫人冲她眨眨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白瓷瓶,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对付男人呀,有时候得取巧,当年你娘就是这么把你爹迷得神魂颠倒的。” “对付宁王也管用吗?” 阳雪兴奋地接过瓶子,一拔下塞子就闻到了一股迷人心神的异香,跟着便觉浑身燥热…… “宁无患,你是狗吗?” 待宁无患松嘴后,阳玖九痛得大骂。 宁无患得意一笑,伸手把玩着她的耳垂,问道:“与本王做一对人前比翼鸟,不好吗?” “人前比翼鸟,人后狗咬猫?”阳玖九生气反问。 宁无患不置可否,敛色说道:“每回都是你逼本王动手的,你要是本分一些,本王也不会伤害你。” 阳玖九立刻反驳:“我哪里不本分了?给你戴 绿帽了吗?” 你倒是给我戴了一顶与炎帝同款的大绿帽! 她随即又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以你这姿色,本王倒是不用担心你有本事去勾三搭四。”宁无患认真说道。 “哈!” 阳玖九气笑了,刚要反怼,又听他说:“但是,你却有本事与他人狼狈为奸,跟本王作对!” “我…我哪有与他人狼狈为奸?”阳玖九嗫嚅反问。 宁无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冷声质问:“上回你假借去水牢报私仇之名,实则是去给习风偷递匕首,本王没说错吧?” “习风?谁啊?”我只认识萧风习。 等等! 习风…风习…是一个人?! “是不是?” 阳玖九片刻的迟疑没有逃过宁无患的鹰眼,他一把掐住阳玖九的脖子,厉声追问。 “不是不是!” 阳玖九急忙摇头,“我不认识习风,真不认识!那把匕首是莲儿给我的,但我没有用上,后来,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不知所踪了?” 宁无患挑眉,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犀利。 “我再说一次,我真不认识习风!” 阳玖九目光沉着地与他对视,反过来质问他:“我倒想问问王爷你,是不是一直在给我们阳氏一族服用慢性毒药?” 第81章 毒誓 “本王没有!” 宁无患立即摇头,目光坚定,毫无半点心虚。 但阳玖九还是不信,“你发誓!” “发誓?” 宁无患微蹙眉头。 阳玖九仰起头,用鼻孔对着他冷哼道:“不敢发毒誓,那就是你干的。” “好!本王发誓。” 宁无患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本王在此起誓,若对阳氏一族有下毒行为,死九族!” “死九族?” 阳玖九瞪大双眼,随即掰着指头细细数来:“你们宁家本族和旁支一共有一二三四……” “轮到你了!” 宁无患骤然打断,又扬了扬下巴示意她。 “什么轮到我了?”阳玖九不解地眨了眨眼。 宁无患扯了扯嘴角,再度笑得冷魅,并用手指拂过她的脖子,阴恻恻地说:“如果习风不是你放走的,那你也发个毒誓,否则,本王现下便要了你的命!” 语毕,手指一紧,又把阳玖九掐得来喘不过气。 死男人! 阳玖九在心里暗骂一句后,连忙点头,“发发发……” “发什么?” 宁无患勾起了唇角,悄然松了些力道。 “发…发毒誓!”阳玖九咬牙喊道。 “爱妃,请。” 宁无患旋即松手,并抬手示意。 阳 玖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才指天誓日:“我阳玖九在此发誓,如果习风是我放走的,我立马死爹!” 轰—— 其话音刚落,窗外就响起了一声雷鸣,惊得阳玖九一怔,下意识搂住了宁无患的脖子。 “哟!这才刚发完誓,就响雷了?看来,雷公并不信你。”宁无患乐祸幸灾。 阳玖九当即回怼:“方才你也发过誓,兴许雷公是来劈你的!” 宁无患一笑琅然,“是不是劈你的,明日便能见分晓。” “现在立刻马上松手,否则,本王挑断你的手筋!” 他眸光一凛,杀气尽显,吓得阳玖九赶紧松手,又推了推他。 “那你也麻溜儿从我身上滚下去,阳雪已经走了,我们不用再演戏了!” 宁无患侧身一番,再长腿一勾,就把丝衾盖在了自己身上。 “诶…宁无患,你要点儿脸好吗?这可是我的房间!” 阳玖九气得坐起,伸出双手就去拉拽丝衾,却被宁无患死死摁住,纹丝不动。 “宁无患!” 阳玖九勃然大怒,一甩脑袋,狠狠撞向他的额头,痛得他一声闷哼。 趁着他松手之际,阳玖九一把拽回丝衾,把自己裹成了茧子,还不忘出声警告:“宁无患,你要敢还手,明日 我便在娘家人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你暴戾无度,一关上门就打我,我要跟你和离!” 宁无患揉搓着自己的额头,咬牙切齿。 “本王不打你。” 缓过劲儿后,他缓缓坐起,冷冷地看着阳玖九。 “咬也不行!”阳玖九再次警告。 她对宁无患的招数可太清楚不过,掐脖子、咬脖子…这人是不是上辈子当过鸭,最后又被做成了绝味鸭脖,所以再世为人,便把气撒在别人的脖子上了? “本王不会伤害你。”宁无患又道。 但他脸上毫无波澜,让阳玖九委实猜不到他的下一步举动。 “那你坐起来干嘛?扮僵尸吓我?”阳玖九警惕地望着他。 “本王……” 宁无患弯曲身体,长臂伸直,看得阳玖九一脸懵逼。 这是在做伸展运动…呃! 下一瞬,阳玖九僵住了。 紧接着,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 “啊哈哈…宁无患…你…你混蛋!不许挠我的脚板心!哈哈哈……” 她怎么都想不到,宁无患居然效仿雪姑,对自己施以痒刑! 而自己,最怕这个。 “宁无患!!” 咯吱咯吱—— 这么一闹腾,阳玖九的床再度摇晃,四条床腿承受着本不该它们承受的重 负,已是摇摇欲坠,濒临折断…… “喵!” 偏房内,捂耳朵都捂红了的小拾,忽然在阳玖九的疯狂大笑中听见了一声熟悉的烟嗓猫叫,连忙放下双手,朝窗外望去,便见到了一个圆滚滚的猫影。 “大王!” 她急忙跑去打开窗户,大王一下就窜进了她的怀里,拿大脑袋不停蹭她。 “这好些天,你去哪里鬼混了?” 关好窗户,小拾戳着它的脑门儿嗔骂。 “喵喵喵……(还不是因为最近你们那儿不太平,我才找地儿暂时躲避,可在外面晃了一圈,发现金窝银窝,都不如你和九爷的小破院舒服。)”大王解释道。 不过小拾听不懂猫语,又对它数落了几句,便抱着它上了床,并对它小声耳语:“有你陪着我,我才没那么…别扭。” “喵喵!(咱们有福同享,有别扭就一起忍受!)” 大王舔了舔小拾的脸颊,便将脑袋一埋耳朵一耷,无视隔壁的动静,缩在小拾怀里睡大觉。 小拾继续捂住耳朵,祈祷着阳玖九和宁无患别把床给整塌了。 “哈…哈……” 隔壁屋里,阳玖九已是笑得没了力气,而宁无患也抠累了,转了转手腕,便躺回枕头上,侧眸瞟向眼泪鼻涕糊满脸的 阳玖九,蹙眉嫌弃,随即坐起。 咻—— 而后,他跃上了房梁。 “咳咳咳……” 旋即又被上面的灰尘呛得跳了下来。 “阳玖九,你家仆人干什么吃的?房梁上怎会落下那么多灰尘?” 他气急败坏地叉腰质问。 阳玖九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从鼻腔了发出了冷哼声以作回应。 宁无患无奈,只好从箱笥里翻出一床有些霉味儿的薄被勉强一盖。 “阳玖九,治好你爹就即刻回王府。” 他可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尤其不想继续跟阳玖九同床共寝! 阳玖九终于开口:“要回去你自己回,我想多留几日,才好揪出幕后黑手,否则,就算我把他医好了,说不准我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又被谋害了。” “你不是说我爹对你很重要吗?” 她侧过头,看向宁无患,眸光深邃,隐隐闪着蓝色微光。 “这个丞相府,确实很反常。” 宁无患赞同颔首,也决定留下查探一番,看能否挖出阳丞相身后的秘密。 ——九阳阁—— “谁?” 暗中保护阳丞相的薛四,猛地看见一抹鬼祟的身影,一个纵身跃下,于那人跟前站定。 “四夫人?” 定睛一瞧,此人居然是四夫人。 第82章 诡谲 “你是何人?” 见薛四面生,不像是宁无患带来的侍卫,四夫人一边警惕后退,一边张口欲喊:“来……” “小的是宁王的暗卫!” 薛四掏出一块“宁”字腰牌,亮明了身份。 “宁王…暗卫?” 四夫人心头一惊,旋即又强装镇定,露出了招牌媚笑,对薛四说:“我来看看家主。” “四夫人不是在找东西吗?”薛四却问。 他方才分明看见,四夫人在鬼鬼祟祟地进入“九阳阁”后,便在那棵长出大疙瘩的树上来回摸索,似在寻找什么。 “啊?” 四夫人一愣,连忙摸着自己头上的珠钗,垂首蹙眉道:“白日里,我把一支珠花弄掉了,想必是在王妃为家主治病时掉落的。” “落到了树上?”薛四挑眉。 面儿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却在暗自哂笑。 在树上找珠花?当我是傻子? “我……” 四夫人张口语塞,见薛四满脸质疑,只好使出杀手锏,伸手将发钗一抽,任青丝披散,半遮娇颜,声音也随之娇嗲。 “暗卫哥哥,那支珠花对我很重要,你能帮我找找吗?应当就落在这附近。” 薛四皱眉,“找珠花,你披头发作甚?发丝遮住了眼睛,你还怎么找?靠鼻子闻吗?” “呃!” 四夫人再度语滞。 这宁王的手下怎会如此不解风情? “谁在那里?” 就在二人目目相觑之际,暗处忽然响起一声大喝,吓得四夫人麻溜儿把发髻挽好,迎了上去。 “二姐姐。” “四妹?” 二夫人从逆光中步出,用讶异的眼神瞟了一下四夫人的发髻,又将视线在薛四身上剔抽秃刷。 “你是何人?” 薛四淡定上前,向她呈上了自己的腰牌,并道:“小的奉王爷之命,在此保护阳丞相。” “哦,原来是王爷的人。” 二夫人眼底的精光骤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四夫人,便对薛四莞尔说道:“我想进去看看家主。” “抱歉,二夫人,王爷有令,在阳丞相彻底病愈前,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床榻。”薛四垂首抱拳。 “况且,现已过子时,二夫人是不是来得晚了些?”他跟着又道。 闻言,四夫人悄然勾唇,二夫人则讪讪而笑。 “我担心家主的身体,躺下后便辗转反侧,始终无 法入眠,思来想去,不如陪伴在他床侧,从旁伺候。” 薛四再抱拳,“二夫人有心了,不过,王爷有派人在阳丞相的床畔照顾,二夫人请回吧。” 说完,又向四夫人颔了颔首,“至于四夫人掉落的珠花,小的定当仔细找寻,只要它确实是掉落在这里。” 四夫人咬了咬下唇,挤出了一抹笑,“那就有劳暗卫哥哥了。” “四妹怎会把珠花掉落在这里?”二夫人觑着她问道。 四夫人不疾不徐地说:“白日里推来搡去的,被挤掉一支珠花何其正常。” “是吗?” 二夫人似笑非笑。 四夫人直视着她,扯着嘴角说道:“二姐姐上回不也把家主的印章掉在了别处吗?在我们府里,掉个物件儿什么的,不是挺稀松平常?” 二夫人眸光一沉,冷冷说道:“四妹的记性倒是好。不过,你既然记性这么好,为何不记得自己的珠花具体掉在什么地方?反而抱着树干瞎找,树上可长不出珠花来,只有可能钻出虫子!” 四夫人一怔,表情当场僵住。 一旁的薛四扶额,颇有些无奈地说:“两位夫人不困吗?这都快 丑时了,要摆龙门阵等到天明时可好?说不定天一亮,阳丞相便病愈清醒了,到时二位再守其床前,悉心照料也不迟。” 听到这话,二夫人与四夫人互瞪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望着二人没入夜色的背影,薛四皱了皱眉,小声嘀咕:“看来,这个丞相府不仅表面式微,暗地里还波谲云诡,内忧外患。” ——卯时—— “哈呼……” 阳玖九被窗外照进的晨光唤醒,打着呵欠刚要伸懒腰,却发现双臂动弹不得。 她使劲挣了挣,愕然发现,裹在身上的丝衾不知何时被绕成了死结,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怎么回事?” 她有些慌了。 睡着前,丝衾确实是她裹在自己身上的,只为防止被宁无患抢去。 可为何一觉醒来,丝衾就把她彻底裹成了“木乃伊”? “蚕宝宝,早上好。” 就在她懵圈儿之际,耳边响起了宁无患低沉又醇厚的声音。 “是你?” 她猛地扭头,就对上了宁无患幸灾乐祸的笑,当即明了。 “你个混蛋!给我松开!” 宁无患缓缓坐起,徐徐穿衣。 “昨夜见你踢被 子,本王怕你着凉,特地为你掖好丝衾,现下可好,你非但不感激,反倒对本王张口谩骂。啧啧…真是好心遭驴踢!” 说罢,他长腿一伸便下了床,徒留“蚕宝宝”阳玖九在床上不停扭动。 “宁无患,你准备让我一直躺在床上?” 宁无患掏了掏耳朵。 “宁无患,你不让我去给我爹治病了吗?昨日我只是帮他把疖疮消除了,可他的身体还有其它问题。” 宁无患拢了拢发髻。 “宁无患!”阳玖九发出了咆哮。 她屁股痒,想去挠,可现下被丝衾裹得死死,连手指都动不了。 “昨夜,本王睡得不好。” 宁无患揉了揉眼睛。 “然后呢?” 阳玖九拧紧了眉头,知晓他接下来要表演狗嘴吐象牙。 “主要是被子盖得不舒坦,旁边还睡了活死人。” 宁无患转了转胳膊。 阳玖九虚起了双眸,“今晚,你想盖我这床丝衾,再让我滚到地上去睡?” 宁无患嘴角一扬,转头冲她朗然一笑,“爱妃,本王虽然不是你的解语草,但你却是本王的解语花。” 咘—— 阳玖九气得放了个屁…… 第83章 画眉 宁无患皱眉,又揉了揉鼻子,觑着阳玖九,嫌恶道:“你不是精通祝由术吗?怎么就治不好你爱放屁的毛病?” “你丫才爱放屁!”阳玖九立马怼道。 而后解释:“你把我裹在这里,耽误我晨便,所以我才会放屁。” “呵!” 宁无患旋即哂笑,“昨日,可没丝衾裹着你,你还不是在大庭广众下放了个屁,还把这个屁甩锅给本王,本王念及咱们的夫妻情分,才没有当众拆穿你。” “夫妻情分?” 阳玖九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王爷,你是睁眼瞎吗?哪里看出我们有夫妻情分了?” “你对本王的夫妻情分早已逝去,可本王对你……” 宁无患突然欺近,令阳玖九骤然警惕,不停蠕动身体往后缩。 待二人鼻尖相碰,宁无患才继续开口:“本王对你自始至终从没变过。” 自始至终都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近距离盯着宁无患那双尽显杀气和透着凛冽的眸子,阳玖九咽了口唾沫,缓下了口气:“王爷,时候不早了,可别让我娘家人等太久。” “怕甚?就说昨夜本王与你房事过度,忘了时辰。”宁无患淡淡道。 吞吐在阳玖九脸上的气息带着凉意,令她皱紧了眉头。 “那要是耽误了给我爹治病怎么办?”她别开脸问道。 闻言,宁无患回想了一下阳丞相昨日的情况,随即问她:“除了被人放入毒虫,你爹还有哪些病疾?” “王爷……” 阳玖九用鼻尖推了推宁无患的鼻尖,说道:“咱好好说话行吗?保持一定的距离,才不会被对方喷出的唾沫误伤。” 宁无患鼻尖一痒,腾地站直,又背过身对着她,悄然摸了摸鼻子。 阳玖九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恳求道:“王爷,你先把我松开,我给你详细道来。” “那你可答应本王方才向你提出的两个条件?” 宁无患回眸看向她。 阳玖九顶了顶腮帮子,皱眉点头。 宁无患嘴角一扬,转身拽住丝衾一角,只听“哗啦”一声,阳玖九终于得松。 她赶忙挠了挠屁股,又抓了抓头发,这才顶着一头乱发坐起,揉着脖子对宁无患说:“昨夜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千足虫虽厉害,若无其他毒物加持,绝无可能让一个小小的疖疮在一夜之间变成盆口大小,又在两日的时间内溃烂蔓延。” 瞟了一眼她此刻的邋遢形貌,宁无患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本王记得你昨晚曾提到过,你爹可能身中好几种毒。” “没错! ” 阳玖九点头,分析道:“估计大家都被那个大疖疮吸去了注意,从而忽略了我爹还有脱水和黄疸的症状,我想,关于这两点,刘太医并未告诉你。” “是!他估计只注意到了那个大疖疮,从而忽略了其他。”宁无患颔首道。 不过,他可没忽略这两点。 脱水和黄疸单独看,造成的原因有很多,但若是同时出现,并伴有休克昏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中了蓖麻毒! 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阳玖九以为是小拾端来洗漱水伺候二人起榻,却不想,再次听到了阳雪的声音。 “大姐夫,是我,阿雪,我来给你和大姐送洗漱水了。” “阿雪?” 阳玖九抽了抽嘴角,刚要把宁无患推去开门,却反被他握住手腕拉进了怀里。 吱呀—— 下一瞬,宁无患打开了房门。 “大…大……” 看着亲密相拥的二人,以及衣衫不整的阳玖九,阳雪张口结舌,尤其在看到阳玖九脖子上的红印后,更是僵在原地。 王爷…王爷好生厉害! “爱妃,还不接过你三妹端来的洗漱水?怎得?还是腰酸背痛?” 宁无患紧贴着阳玖九的耳朵,柔声细语。 紧跟着,就在姐妹二人的目瞪口 呆中接过水盆,又关上了房门。 “爱妃,本王来给你画眉吧。” 瞥了一眼仍旧站在门外不动的阳雪,宁无患继续演戏,拉着石化的阳玖九坐到梳妆台前,为她解开发髻。 “嘶……” 头皮被扯痛,让她瞬间清醒。 “你……” 她刚要开骂,就见宁无患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戛然而止。 这个阳雪,是有偷窥癖吗? 她微蹙娥眉,又对宁无患小声提醒:“你轻点啊!” “本王常年带兵打仗,粗鄙惯了,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望爱妃你多担待。” 宁无患勾了勾唇,手上一用力,“唰”的一下,就把阳玖九的头发扯下一缕,痛得她龇牙咧嘴,抓住宁无患拿梳子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 “呃!” 宁无患吃痛,但又不敢叫出声来惹门外的阳雪起疑,只能用眼刀子猛射阳玖九,并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 看着自己在他手背上留下的牙齿印,阳玖九心满意足,而后用娇滴滴的口气嗔骂:“王爷你真讨厌,梳头就梳头,作何还动手动脚,还嫌没把我折腾够?坏死了!” 说罢,一把夺过宁无患手里的木梳,飞快给自己梳了个髻。 宁无患错了错牙齿,见门外的鬼祟人影已然消失,便从 怀中摸出一支步摇,插在了她的发髻上,不假辞色地说:“皇上赏你的诰命首饰,似乎只剩下本王帮你保存的这一支。” 闻言,阳玖九一怔,对上镜中宁无患审视自己的鹰眼,急忙甩锅:“返回内城的时候,跑掉了,你不是不知道,这一路奔波,连滚带爬,我连鞋子都险些甩掉,更何况是插在头上本就不稳的发钗,这事儿我向嫂子禀明过,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宁无患不动声色,依旧紧盯着她,令她后背生寒,只能强作镇定。 她挺了挺背,伸手去拿眉笔和黛,准备给自己画眉,以此避开与宁无患对视。 “爱妃,让本王来。” 蓦地,宁无患接过她手里的眉笔和黛,又将她掰来正对自己,弄得阳玖九一头雾水。 “你会画眉吗?” “本王会画画。” 宁无患自信扬唇,拿眉笔的手稳如松,一笔就给阳玖九勾勒出一对…… “这就是你画的眉?你以为我是钟馗吗?” 望着铜镜里被宁无患画上的连体粗眉,阳玖九勃然作色。 宁无患把眉笔一扔,冷声警告:“下次再敢对本王撒谎,本王就不是拿眉笔帮你画眉,而是……” 唰—— 他飞快拔剑,直指阳玖九的眉心。 “用剑给你刻上去!” 第84章 假装 “我…我哪有对你撒谎?” 阳玖九紧张地不敢动弹,生怕剑刃不小心划破自己的皮肤,给这块绿色的玉佩添一抹红色相映衬。 “诰命首饰究竟被你赠予何人了?”宁无患厉声质问。 看来,他果真没有信我编的话! 阳玖九在心里直冒冷汗,权衡一番后,最终把当初告诉白丽华的说辞向宁无患重复了一遍,只是在讲述萧风习的身份时,补充了一句。 “我原先以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乞丐,可后来听莲儿说,乞丐是不可能闯进宁氏祖坟的,便推测他应该就是那名从水牢出逃的囚犯,所以才伸手向我讨要头上的诰命首饰作为逃跑的盘缠。” “但我当时真不知道他是逃犯,我那会儿一心想着报复林柔,要林柔和林嬷嬷好看,所以他向我索要诰命首饰当报酬时,我没有多想,全都拔下来给他了,事后,我就后悔了,生怕他真会要了林柔和林嬷嬷的命,才会去向嫂嫂坦白,并让她派人去救那二人。” “我承认我睚眦必报,是小人行为,但我没有撒谎,当时真的是恨毒了绑架小拾来威胁我性命的林柔,才会找个乞丐来报复他们。” 说 这番话时,阳玖九的表情很自然,连眼皮都没有抖一下,让宁无患看不出端倪。 说完,她还不忘附加一句:“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去向嫂嫂求证,除了她,她院子里的家丁都可以作证。” “难道那个所谓的乞丐不是你放走的?”宁无患直视着她。 “王爷,我昨晚已经就此事发过毒誓了,你为何还要揪着不放?”阳玖九皱眉道。 宁无患又盯了她片刻,才问道:“你恨柔儿?” “呵!” 阳玖九扯着嘴角冷笑,“她三番四次想置我于死地,你还指望我爱她不成?我又不是你!” “往后,雪姑会管好她,你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即可。”宁无患说道。 随后,便收回了自己的剑。 阳玖九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脖子,心想,宁无患这话似是一句承诺,但她不信,因为自己占一天宁王妃的坑,林柔就会恨自己一天! 所以,她提议:“王爷,要不,你把她纳为侧妃吧。” 宁无患插剑的动作一滞,冷眼睨着她说:“本王不需要侧妃。” 语毕,就拿起帕子替阳玖九把那对连体粗眉擦拭干净,再重新给她画了一对柳叶眉。 阳 玖九对着铜镜照了照,又惊又喜。 “王爷经常给人画眉?还挺好看的。” 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 阳玖九瞬间感觉,在这对柳叶眉的加持下,这张本就五官精致的俏脸愈显娇媚。 “本王会画画。”宁无患还是那句话。 “那你一定经常画仕女图啰?” 阳玖九转头望着他,还冲他眨了眨眼。 美眸流转,一颦一笑皆风情。 看得宁无患竟有些失神,眼不回睛。 “咳!少啰嗦,该去用早膳了。” 少顷,宁无患收回视线,率先打开了房门。 阳玖九撇撇嘴,跟在其身后来到了正堂,发现娘家人早已恭候在此。 “王爷!王妃!” 宁无患略微颔首,便反手捞过身后的阳玖九揽在怀中,对着她的耳朵低语:“别忘了本王昨晚给你说的话。” “你昨晚给我说了一大堆,我哪记得是哪句。”阳玖九蹙眉。 宁无患微虚双眸,暗射寒光,一把掐住她腰间的肉,咬牙说道:“人前比翼鸟。” “嘶…晓得了。” 阳玖九吃痛,赶忙点头。 坐下后,二人便当着众人的面“秀”起了恩爱。 “爱妃,你最喜 欢吃猪脑子,吃哪儿补哪儿。” 宁无患先动手,给阳玖九舀来一勺脑花儿,喂她嘴里。 阳玖九皱了皱鼻子,小声说:“王爷,我不喜欢吃脑花。” 宁无患皮笑肉不笑,“不,你喜欢。” 阳玖九错了错牙齿,只好不情不愿地吃了一勺脑花,跟着就在心里作呕。 死男人! 礼尚往来,阳玖九给宁无患夹起一筷子裹了辣子酱的腰花,怼他嘴边,笑眯眯地说:“王爷,昨晚你累到了,来,张嘴。” “你想辣死本王?” 瞅着比腰花还红艳的辣子酱,宁无患蹙起了眉头。 阳玖九笑意盈盈,“你若拒绝,又怎能让旁人看出咱俩是比翼鸟呢?” 呵! 宁无患在心里冷笑,随即一口咬下腰花,囫囵咽了进去。 “嘶……” 旋即,他就被辣出了眼泪。 “王爷,喝口汤,解解辣。” 阳玖九体贴地给他端来一碗热汤。 宁无患赶紧接过,一口饮尽。 “噗!” 下一瞬,他又吐了出来。 “哎呀!王爷,这是热汤,你喝那么急干嘛?” 阳玖九嗔了他一眼,急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嘴角。 “阳玖九!” 宁无患低吼咆哮。 “不是你说的,要在人前装恩爱嘛?”阳玖九冲他挤了挤眼。 宁无患:…… “爱妃,你最喜欢吃的肥坨坨肉。” “王爷,你最喜欢吃的香菜。” “爱妃,吃块大蒜,能消食止放屁。” “王爷,吃块姜,能冲淡口臭。” 二人你来我往,明枪暗箭互坑对方,却让周围的人以为他俩是在调情。 阳雪撇着嘴对其母耳语:“瞧瞧吧,晚上在床上如胶似漆,白日里还你侬我侬,哪里像谣传的那般,说大姐过门便下堂。” 一旁伺候的小拾也是一脸惊愕,频频瞥向相互喂食的那二人,在心里腹诽:昨晚就不正常,难不成,姑娘被王爷给睡服了? 而以宁二为首的那群侍卫则猛抽嘴角,哪里见过宁无患在人前如此温柔,好似换了一个人,诡异得可怖。 难道薛四说的是真的,王爷中了王妃的“毒”,已是深陷不可自拔? “不好啦!”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伺候阳丞相的一名贴身侍婢冲了进来,焦急喊道:“家主没气儿了!” 闻言,宁无患眉一皱,扭头便问阳玖九:“你昨晚的毒誓应验了?” 第85章 反常 “怎么可能!” 阳玖九不信,在她用祝由术把阳丞相的疖疮消除后,他会在一夜之间没了性命,随即便腾地站起,要去“九阳阁”一查究竟。 “家主啊……” 却不料,刚要转身迈向门口的她,竟被二夫人一把撞开,身子一歪,跌坐进宁无患的怀里。 “爱妃,你这装恩爱装得有些过头了。”宁无患挑眉睨着她。 阳玖九回瞪了他一眼,一转头,又见三夫人在阳雪的搀扶下,抽抽涕涕地跟了上去。 紧跟着,是四夫人,她努力挤出了两滴眼泪,又在途经阳玖九身旁时,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治不好家主!” 阳玖九:…… “我爹只是没了气,还没有确认是否死亡,怎么一个二个的,就哭起丧来了?” 望着哀嚎声四起的丞相府,阳玖九微蹙娥眉,总感觉这群娘家人的反应有些过了头。 “没听过喜丧吗?” 宁无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阳玖九转头望着他,又听他说:“当然,本王这个‘喜’是发自内心的喜,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喜丧。” “你是说…我这群娘家人都在盼着我爹死?” 阳玖九的眸光霎时犀利,再看向自己这几个姨娘和庶 妹庶弟时,很快在他们表面哀伤的脸上看到了不同的微表情。 有彷徨、有忐忑、有木讷、有凝重…甚至还有窃喜! 她一边观察这群人,一边疾步赶往“九阳阁”,全然忽略了原本跟在自己身后,又突然消失的宁无患…… “王爷!” 此时的宁无患,正与薛四在暗处会面,向他询问阳丞相的情况。 “阳丞相是怎么回事?” 在经过宁钰呃逆气滞的事后,对于“没气儿”这一说法,他已然不再当成死去,所以,他相信阳丞相多半也是类似气滞的问题。 不过,他还是要向薛四了解清楚。 薛四拱手:“回王爷,是他的贴身侍婢早上发现的,属下进屋时,发现他几乎没了气息,但脉搏还有微弱跳动。” “那就是还没死,但已有将死之态了?”宁无患蹙眉向其确认。 薛四颔首,又说:“属下相信,王妃定能将其从鬼门关拉回来,亦如前两次那般。只不过……” “这次的情况不同于以往?”宁无患顺其话猜测。 “这倒不是。” 薛四摇摇头,解释说:“属下对于治病一事,毫无头绪,但对于人,还是比较了解。” “人?” 宁无患旋即回想起了 那群哭丧的丞相府家眷,而后问道:“这府里的人有问题?” 薛四颔首,“有些反常。” 随后,他便把昨晚发生的事向宁无患详细禀明。 “你说四夫人在树上找东西,二夫人半夜独自前来?” 听完后,宁无患的目光渐变深邃。 “正是!目前看来,唯有三夫人的行为正常些。”薛四点头道。 “呵!” 闻言,宁无患发出了哂笑。 “那位三夫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暗度陈仓。” “呃!” 薛四哑然。 宁无患眸光一凛,“你去找薛二打听一下这群家眷的情况和背景。” “本王可不希望,阳丞相死在其他人手里!” 吩咐完毕,当宁无患来到“九阳阁”时,阳玖九正在为阳丞相把脉。 而此刻的阳丞相已然面无人色,正如薛四所描述,几乎看不到胸前有起伏。 “家主啊!你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所以,以二夫人为首的那群家眷全都跪在地上不停呜咽,显然以为阳丞相已经归西。 宁无患扫过那一张张哭丧的脸,径直走到阳玖九身旁,小声说道:“看来你昨晚发的毒誓应验了,你爹要死了。” “呸!乌鸦嘴。” 阳玖九冲 他狠啐了一口,就把阳丞相的手腕递给了他,“自己摸摸看,是死是活。” 宁无患没有接过,而是伸手探了一下阳丞相颈部的脉搏,发现微不可探,但确实有跳动。 “可是蓖麻毒造成的?”他敛色问阳玖九。 阳玖九挑眉,“你还知道蓖麻毒?看来,你对毒物还是挺有深究嘛!” “略懂。” 宁无患一语带过,然后不解:“你昨夜不是说你爹体内的毒素相互作用,才会形成那个巨大的疖疮吗?既然你已经把疖疮消除了,那体内的毒素应该也会随之消失,可为何一夜之间,你爹反而出现了假死状?” “不是毒素的问题。” 阳玖九摇了摇头,瞳孔随即收缩,并再度握住阳丞相的手腕,仔细把脉。 “中毒的脉象无非有几种,最典型的就是雀啄脉和水冲脉,除此外,还会出现脉象虚浮、沉厄无力,可我爹的脉搏却是细微得几乎没有,但又不是因失血休克出现的丝脉。” “所以……” 她再一抬头时,瞳孔已经缩成了细线,就像对光的猫眼,但眼白又是幽蓝色,看起来十分诡异。 “你看到了什么?” 宁无患知道,一旦她的瞳孔收缩成细线,就会打开天 眼,看到人眼无法捕捉的东西。 “我爹的三魂散了,但七魄还在。”阳玖九望着半空说道。 “什么意思?” 宁无患没听明白。 他蹙眉问:“人要死的时候,不都是七魄先散,三魂再离吗?你爹为何如此反常?” “我不知道。” 阳玖九也想不明白,但她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旋即,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众人喊道:“都出去!” 众人一愣,哭声戛然而止。 二夫人关切问:“王妃,你是要与家主的遗体告别吗?” 阳玖九冷冷说:“我爹还没死。” “你睁眼说什么瞎话?家主明明已经没了呼吸,连身体都僵硬了。”四夫人跳出来说。 低调良久的三夫人也跟着开口,一改往日的尖酸刻薄,表现得特别“体贴”。 “想必,王妃还难以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就多给她一点时间吧,我们几个先把家主的葬礼筹备好。” “我说了,我爹还没死!” 阳玖九目光一沉,猛然扭头。 “都给我出去!” 唰—— 话音一落,一道白光骤闪,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又是这道白光! 宁无患终于记起来了,那日在阳玖九的房中遭遇了什么…… 第86章 找魂 同样乍现的白光,同样的刺目,还让人头昏脑涨…… 宁无患捂着脑袋皱紧了眉头,努力睁开双眼,想看清这道白光背后的东西。 然而,当他睁开眼时,白光却突然消失了,亦如来时那般,只顷刻间的功夫,房中又恢复了如常。 不过,众人还处于头晕状态下,搞不清发生了何事。 宁无患回头看了一眼阳玖九,见她还在探查阳丞相的脉搏,瞳孔也还是细线状,似乎对那道白光的出现,不觉惊奇。 难道是她发出的白光? 不像啊…我分明记得那日进房的时候,她正昏睡在床上…… 宁无患的目光渐渐深邃,但他按下不表,而是转身对众人下令:“都出去!” “是!” 二夫人立马响应,拢了拢微乱的发髻,俯首对宁无患说:“那妾便着手准备家主的葬礼。” 闻言,宁无患虚起了眸子,声音随之冷厉:“你聋了吗?王妃方才说得很清楚,阳丞相还没死。怎么,把王妃的话当放屁?” “还是你们根本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他傲然扫过那群心怀各异的家眷,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凛冽之气,吓得他们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麻溜儿退出了 房间,总算让这里变得清净。 “呼……” 阳玖九吁了一口气,掏了掏被哭声灌入太久的耳朵,开始仔细分析阳丞相目前的情况。 “肉体及魄,魄在人在,说明我爹的身体已无大碍。” “可三魂却莫名消失…难不成,他成了植物人?” 阳玖九猛地瞪大双眼,愈发觉得阳丞相符合植物人的病症。 “何为植物人?” 宁无患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边,惊了她一跳,同时也让她灵光一闪。 “不!我爹不是植物人,他的三魂虽离了体,但我能感知到,它们还在府里,所以,它们要么是去找谁了,要么就是在躲谁。” 说着,她目光犀利地盯着宁无患,“该不会,是你把我爹的魂给吓跑的吧?” 宁无患:…… “阳玖九,你是不是早上没来得及如厕,秽物积攒太多,流到你脑子里去了?” “你脑子才进了屎!” 阳玖九回怼一句后,说道:“我爹的三魂应该还在府里,及时找回来,就能让他苏醒。” “找魂?” 宁无患皱了皱眉,问道:“要是找不回来怎么办?” 阳玖九指着窗外的花草植被,对他说:“变成植物人,像它们一样,只有 身体存在,却无意识,也无法跟人再进行交流。” “那不行!”宁无患立即道。 那样的话,还不如把他杀死! 他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我也不想我爹变成植物人,所以,必须尽快找回他的三魂。” 阳玖九自然听不见宁无患的心声,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也没法接受变成植物人的阳丞相。 “可三魂要如何找?找回后又如何让它们回到你爹的身体里?”宁无患又疑惑又好奇。 阳玖九自信扬唇,“既然我有一双能看见三魂的眼睛,自然就有找到他们的法子。” “那本王便拭目以待。” 宁无患双手环胸,一笑琅然。 “出来吧!兔花花。” 阳玖九一声高喝,一道白光再现房中。 不过这次出现的白光只有一小团,还是兔子的形象。 “这是…你的灵仆?” 宁无患定睛一瞧,旋即认出。 他惊讶发现,白光的兔子形态更加逼真了,忍不住伸出右手食指去戳了戳。 “呀!坏人摸我。” 兔花花一声尖叫,闪烁着白光躲到了阳玖九身后。 “是你?” 宁无患听出了这个不分男女的童声,正是那日他在晕倒前听到的声音。 原来不是梦! “你是坏人!” 兔花花探出兔头,又朝宁无患骂了一句。 宁无患又好气又好笑,转头问阳玖九:“你不是说它没跟你走出树林吗?” 阳玖九说:“我也以为它没跟来,后来才发现,它其实一直悄悄跟在我身边保护我。” “确实在保护你这方面非常尽责。” 瞟了一眼正冲自己偷偷吐舌头的兔花花,宁无患扯着嘴角似笑非笑,跟着又问:“它怎么又会说人话了?” 阳玖九解释:“灵仆在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会一步步进化。” “进化?会变成人吗?”宁无患好奇。 阳玖九摇头,“不会,但会夺舍人的身体。所以……” 她忽然骤缩瞳孔,阴恻恻地看向宁无患。 “你要是再欺负我,小心哪天兔花花夺舍你的身体。” 宁无患长臂一伸,将她扯进了怀里,对着她咬耳朵:“本王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欺负你。” 说罢,就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并来回啃噬。 “嘶……” 阳玖九当即吃痛。 兔花花则气呼呼地调转屁股,准备向宁无患发射光波屁。 可费了老天半劲儿,却连个响屁也放不出来,顿时耷拉着耳朵,哭丧 道:“完了,我刚刚用力过猛,身体又被掏空了…呜呜呜……” 阳玖九扶额,伸手撸了一把它的兔头,说道:“乖!先去帮我把我爹的三魂找回来,待会儿再回去修补元神。” “好嘞!” 收到新任务,兔花花便飞出了窗户。 但飞到半空,又扭过兔头来对宁无患大声叱骂:“松开我的主人,你不配吃她的耳朵!” 宁无患抽了抽嘴角,“突然想啃兔头了。” 随后,二人便跟着兔花花从“九阳阁”一路找寻,最终在一座杂草丛生的小院门口停下。 “这是哪里?”宁无患问阳玖九。 这里位于丞相府最深处,不仅人迹罕至,就连薛二也未曾向他提及过,在偌大的丞相府内还藏着这么一处小破院。 很显然这里没有人住,但曾经应该是谁的院落。 看来,这个丞相府果然“深不可测”! “这是我爹为我娘修建的墓地。” 却不想,阳玖九的回答竟是这个。 “你娘的墓地?那你爹…是来找你娘了?” 望着已经飞进去的兔花花,宁无患随即跟了上去。 可阳玖九仍旧立在门口不动,打量着院里的破败景象,不禁自问:“我娘真的埋在这里?” 第87章 古怪 “这里真是你娘的墓地?” 走进小院后,对着眼前的颓垣败井,宁无患也心生怀疑。 不是说阳玖九的娘是阳丞相的此生最爱吗? 所以才在她死后,舍不得把她葬进祖坟,而是专门在府里建造一座墓地,方便自己和女儿随时去看望她,以解相思之情。 可此间的萧索景象,哪里像是随时来过的样子,根本就是无人问津。 这不免让宁无患联想起十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就在阳玖九的生母病逝后不久,阳丞相便以渎职罪将自己的小舅子发配边疆,获得了先皇的大赞,以此巩固了他在朝中的地位。 而在这之后,其岳丈一家便在京中销声匿迹。 有传闻,说阳丞相在大义灭亲后,导致岳丈一家从高门大户直接沦为市井小民;也有传闻,说小舅子被发配的那日,连带着整个家族也跟随离去,自此便无音信。 所以,此举看似深得圣心,但在许多朝臣看来,认为他 做事太绝,完全不顾念与发妻的感情。 甚至,还有人谣传,说发妻正是被他害死的,只因他想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当平妻而遭其拒绝,便将其残忍杀害,让那个神秘女子取而代之。 随着阳丞相的权力高涨,种种传言愈演愈烈,一度成为京中百姓的饭后谈资。 直至,东宫政变,大家对阳丞相的议论又从他的家务事转到了他一手策划的惨案里…… 阳玖九没有回答宁无患的问题,而是盯着那块墓碑发呆。 上面刻着阳玖九生母的名字,阳邱榕。 邱榕便是其生前的闺名,可阳玖九反复在心里念了好几遍,还是觉得这个名字特别陌生。 而在原主的记忆里,似乎也搜不出来关于“邱榕”的零星碎片,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个叫“阿玖”的女人曾模糊地出现在原主幼时的回忆里。 阿玖…阳玖九…… “主人,我找到你爹啦!” 就在她垂首凝思之际,忽然听到了 兔花花的声音,随即抬头,就在半空望见兔花花正闪着白光围在一团气体前打转转。 即刻,她飞速缩小瞳孔,打开了天眼,然后清晰可见黄蓝白三色魂体正纠缠在一起,围绕着坟包久久不散。 “我爹的三魂在作甚?”阳玖九蹙眉问兔花花。 兔花花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但我能感觉到,你爹在伤心。” “伤心?”阳玖九讶然。 作何伤心? “好像不只是伤心,还有愧疚、自责什么的,反正都是不好的情绪,而且随着情绪变强,你爹的三魂也在慢慢变弱。主人,要赶紧收了它们,要不然刮阵大风来,可能就把它们吹散了。”兔花花又道。 “好!你来收。”阳玖九立即点头。 她虽然感觉不到三魂的情绪,但明显能看出,阳丞相的三魂在变弱,其颜色越来越淡,就快接近透明。 宁无患没有天眼,看不到三魂,却能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徘徊在上空。 而这股阴冷气与之前在宫里遇到的邪气不同,少了那种慑人的感觉,纯粹只有阴沉感。 他紧盯着半空,好奇兔花花会如何收魂。 “啊嗷……” 只见,兔花花张开了三瓣嘴,并无限扩大,然后大咬一口,似乎咽进去了什么东西,把小肚皮撑得圆滚滚。 紧跟着,它就在半空一蹦三跳,来到阳玖九近前,再化作一缕白光,钻进了…… 玉佩? 就在兔花花钻进玉佩的一瞬间,原本黯淡的蓝绿色乍现白光,让整个玉身显得莹润光亮,不像玉,倒像是水晶。 这块玉佩是何时戴在阳玖九脖子上的? 宁无患对女子的饰品没有研究,所以不太清楚这块玉佩的来历,仿佛在他的记忆里,这块看似不起眼的玉佩不像是阳玖九的嫁妆,更不属于诰命首饰。 他仔细端详了一眼那块玉佩,便不露声色地问阳玖九:“你爹的三魂全部收回了?” “嗯嗯!” 阳玖九将玉 佩塞进了衣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催促道:“我们快回去吧,赶紧给我爹还魂。” 宁无患颔了颔首,依旧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返回“九阳阁”。 路上,他垂眸盯着阳玖九的后脑勺,一种古怪的感觉渐渐爬升心底。 阳玖九的生母乃官家小姐,品貌优秀,林下之风,是个典型的端庄女子,可反观阳玖九,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走路带风,还摇头晃脑…简直不像她娘胎里出来的! 砰—— 正当他越想越可疑之时,忽被一个蹿出的人影撞到,他倒没事,但撞他那人却被弹飞出去,跌倒在地。 “四妹!” 他还未看清撞人者的脸,就见阳玖九已将人扶起。 四妹? 阳白! 阳玖九的四庶妹,四夫人的女儿。 咦? 他定睛一瞧,愕然发现,这个比宁钰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娃居然是个驼背,让他误以为对方是个小老太。 难不成,她的背上也长了大疖疮? 第88章 姊妹 “呃!” 看着阳白突出的驼背,阳玖九同样惊诧不已。 她分明记得,在两年前出嫁的时候,这个比她小十一岁的妹妹还是个水灵灵的小胖娃,背也是笔直的。 可才短短两年不见,她怎会变成了驼背? 难道…… 她扭头看向宁无患,发现他和自己猜的一样。 “四妹,你先别动,大姐帮你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磕伤的地方。” 阳玖九立即安抚好惊慌失措的阳白,再悄然摸到她的后衣领,轻扯开往里瞧。 “别碰我!” 却不想,阳白突然用力把她推开,跟着就闷头跑离了。 “四妹!” 阳玖九急忙追了上去。 宁无患见状,也跟了过去,并问阳玖九:“是疖疮吗?” 阳玖九摇头,“不像,倒像是单纯的驼背。” “你这四妹天生畸形?”宁无患又问。 回想着四夫人的形貌,宁无患不免疑惑,父母皆是正常体型,为何却生出个驼背女儿来。 阳玖九再摇头,“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个正常孩子,不过,也有可能是后天出 了问题,造成发育畸形。” “这府里从大人到小孩,全被慢性毒物长年折磨,孩童因此发育畸形,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她随即又补充一句,并别有深意地望着宁无患。 “是吗?本王只知,中毒会让人身体衰弱,或者死亡,却不知,还能让发育中的孩童身材畸形。”宁无患挑眉道。 “王爷真不知吗?” 阳玖九反问,看向他的目光愈发明锐。 “四妹,你乱跑作甚?小心摔跤。” 就在二人无言对视之际,忽然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阳玖九转头望去,便见自己的庶弟阳洋正把阳白拉住。 她快步上前,想看清楚阳白的驼背是何模样,又在迈出脚的那一刻,蓦地察觉到一股危险正在靠近。 “当心!”她下意识喊道。 咻—— 旋即,一支暗箭突然飞来,直指前方的阳洋和阳白兄妹二人。 阳玖九当即飞扑出去,想护住他俩,却被宁无患抢先一步。 只见,原本走在后头的宁无患纵身一跃,从自己的头顶飞过,再凌空展 臂,将阳洋和阳白揽进怀里,再侧身倒下,与暗箭擦头而过。 见三人均无大碍,阳玖九猛然转身,想找出射暗箭的始作俑者,却只看到摇曳的草丛,听到窸窣的声音。 她连忙追进了草丛,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跑得竟这么快!到底是谁?” “还有,那人为何要偷袭阳洋和阳白?”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返回原处时,发现宁无患已经拉着那二人站起,又查看了一下他们的伤势。 “没有擦伤,只是衣服擦破了。” 检查完阳洋,宁无患又去查看阳白时,对方表现出了抗拒,直往后退。 宁无患无奈,只好以眼神向阳洋示意。 阳洋立马会意,哄着阳白过来,拉着她仔细检查。 看着少年老成的阳洋,宁无患扭头对阳玖九小声说:“想必二夫人花了不少心思来栽培你们阳家唯一的儿子,好让他顺利继承你爹的爵位。” “爵位?” 闻言,阳玖九这才想起,阳丞相除了有官职,还有爵位。 在炎帝登基后,已是百官之首的阳 丞相,被其封为元忠侯,位列超品,风光一时。 而侯爵之位是可继承的,眼下阳家,能继承爵位的只有阳洋。 所以,阳丞相一死,阳洋便可继承其“元忠侯”的爵位,享超品俸禄,还能绕过科举,择一三品官职。 但阳丞相在世一日,他就享受不了这种待遇。 那…给阳丞相下毒之人会是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吗? “王爷,王妃,四妹无碍,只是受到了惊吓,我先带她回去歇息。” 少顷,阳洋牵着阳白,准备向宁无患和阳玖九道别。 但阳玖九却向他招了招手,“阿弟,你过来,大姐有话要问你。” “是!” 松开阳白的手后,阳洋朝阳玖九拱手颔首,随后才走到她跟前,显得礼貌又疏离。 而阳白则局促地站在原地,双手紧握,垂着头抬眸瞟向三人。 这孩子怎么如此阴沉,毫无稚童的天真与单纯? 在阳白偷瞄自己的时候,宁无患也在悄然打量着她。 其实,除了驼背,阳白的五官算是姊妹几个里面仅次于阳玖九的 ,而且跟她母亲一样,天生带着一种异域风情,若非驼背,长大后定是个魅佳人。 “四妹怎会驼背?找大夫为她诊治过吗?” 另一边,待阳洋走近后,阳玖九便拉着他低语询问。 阳洋蹙眉说:“找过,还找过好几个,可那些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阳玖九又问:“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驼背的?” 阳洋回想了一下,说道:“好像就在大姐你出嫁后不久,起初我们都以为她是胖成那样的,那会儿她长得圆滚滚的,远看就像个糯米团子,但随着她年岁的增长,开始抽条条了,可后背却越来越驼,到最后,就成了一个大包。” “大包?” 阳玖九皱了皱眉,继续问:“是骨包还是肉包?” “肉…肉包吧,不硬,也不算软,但摸起来似乎没有骨头。”阳洋不太确定地说道。 “我晓得了。” 是肉包就好办,应该能消除。 阳玖九已对阳白的驼背心里有数。 而后,她眸光一凛,审度着阳洋,“这是第几回遭遇暗箭袭击了?” 第89章 互怼 “头…头回。” 面对阳玖九猝不及防地探问,原本淡定自若的阳洋霎时慌了手脚,嘴上说着头回,但脑袋却下意识摆了一下,明显心口不一。 阳玖九见状,与宁无患悄然对视了一眼,又继续诈阳洋。 其实她并不清楚,刚才的冷箭是针对阳白还是阳洋,但二人临危不惧的反应却让她看出来,这应当不是二人初次遇袭。 至少对阳洋而言,不是头一回。 至于阳白,那丫头太过乖张,无法用常人的思维来判断。 所以,她瞄准了阳洋。 “阿弟,若是头回遭袭,你还能如此镇定?” 阳玖九审视着他,接着道:“常人在初次遭遇暗箭袭击时,除非是像王爷那种缺心少肺的人,否则,怎会都会惊慌失措,露出惧意,而你,不仅沉着应对,甚至都没有好奇是何人在偷袭你,想必,这已是你第三或第四次遭遇袭击了吧?” 缺心少肺? 宁无患觑着阳玖九,在心里腹诽:我谢谢你啊! “第二回!”阳洋脱口而出。 他一改方才的老练表情,双手捏拳,浑身战栗,一开口,就能听出明显的颤音。 “第一回是在府外,我刚从宣德书院散学出来,打算去集市上转转,给二姐带盒胭脂回去,便没有坐马车,而是步行。” “就在我途经小甜水巷时,一个拐弯处,忽见半空射来一支冷箭,吓得我连忙抱头蹲下,便像方才那般,与箭身擦头而过。” “事后,我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府,但这件事除了二姐,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更不敢让娘知道,怕她担心。况且,我也不清楚,那支冷箭是不是针对我,如果只是有人不小心射歪了,那我岂不是小题大做?” 他蹙了蹙眉,又沉声说道:“现如今,我们丞相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阿弟……” 听到这些话,阳玖九五味杂陈,上前就把他搂进了怀里。 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弟弟,却承受着比自己更大的心理负担,不免让她这个当长姐的又心疼又自责。 “你放心,我一定揪出那个伤害你的凶手!” 她轻拍着阳洋的背,郑重承诺。 但阳洋却老气横秋,又颇为无奈地低喃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瞧我们爹不就这样,原本权势滔天,却在一夜之间触动龙威,被架空了权力,现下还一病不起。” 闻言,阳玖九一怔,终于意识到,丞相府的式微不仅仅是阳丞相势力的减弱,更是他早已被炎帝当成了弃子。 好一个炎帝! 想当初阳丞相帮他一手谋划东宫政变,让他顺利上位,再成功登基,可 待龙椅坐稳,他便过河拆桥,简直比宁无患还渣得丧心病狂。 这两人一个毒、一个狠,往上数,他们的祖辈该不会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吧? 想着想着,她偷瞄向宁无患的眼神不禁深邃又犀利。 你安慰你弟弟,看我作甚? 面对阳玖九的悄然审度,宁无患一头雾水。 不过,阳洋那番话,让宁无患更加确信,丞相府人心诡谲,即便他有安插自己的人监视这里,可还是无法探知到每个人的秘密。 看来,是得找薛二好生聊聊了! 宁无患的眸光陡然凛厉。 安抚好阳洋,又目送他带走阳白后,阳玖九便与宁无患继续返回“九阳阁”,并加快了步伐。 “不会你是派人暗杀阳洋的吧?” 路上,阳玖九状似不经意地试探着宁无患。 “阳玖九,看来本王日后得多给你吃些脑花了,才能让你长点脑子。”宁无患冷冷道。 “呕!” 一想起早膳上被宁无患强喂进肚里的脑花,阳玖九就忍不住干呕。 她捂着胸口,依旧嘴硬:“不是你,还能是谁?除了你喜欢干些缺德事,我委实想不到,还有何人会伤害阳洋。” 宁无患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对着她的耳朵咬牙问:“本王缺德?” 阳玖九继续嘴硬:“五行缺德。” “呵!” 宁无患扯着嘴角冷笑一声,张口便向阳玖九的耳垂咬去。 但阳玖九早有预料,脑袋一甩,“砰”一声响,结结实实地撞在宁无患的鼻梁上,险些给他撞出鼻血来。 宁无患吃痛停下,阳玖九趁机跑离。 还不忘冲他挤眉弄眼地强调道:“这回可是你先动手的!略略略……” 以防宁无患追来报复,阳玖九朝他做了个鬼脸,就撒开腿丫子飞奔起来。 “阳玖九!” 宁无患揉了揉鼻子,快步追了上去。 “动动你米粒大的脑子想想,阳洋若是死了,对谁最有好处。” 闻言,阳玖九脚下一滞。 阳洋死了,谁会获利? 如果家中还有其他庶弟,那阳洋一死,对方便能取代他继承阳丞相的爵位,可家里就他一个独子…… “哎哟!” 突然后脑勺被一巴掌用力拍下,阳玖九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宁无患!” 她猛地转头,怒瞪向偷袭自己的黑手,却见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便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只留下一句:“你这般磨蹭,想必是做好了为你爹守孝的准备。” 阳玖九顿时语塞,急忙小跑起来。 宁无患嘴臭但理不糙,阳丞相的三魂已经有消散之势,必须尽快让三魂归体。 见阳玖 九总算记起了正事,宁无患又提醒了一句:“要是你爹真嗝儿屁了,府里必然大乱,到时本王可不会帮你们阳家收拾烂摊子。” “是吗?可你方才救我弟弟妹妹的时候不挺积极?”阳玖九睨着他嗔笑。 “那是因为本王善良,救人乃本能。” 宁无患双手背背,淡淡而语。 “善良?你?” 阳玖九指着他,发出了猪叫般的撼天大笑。 “啊哈哈哈哄哄……” 宁无患皱紧了眉头,内涵道:“你确定是你娘亲生的?” 阳玖九笑容一敛,心生警惕。 “你什么意思?” 宁无患勾了勾唇,似笑非笑,“谁人不知,丞相夫人知书达理,是京城有名的书香淑女,而你,从头到脚,哪一点与‘淑女’沾边?本王真怀疑,是不是你投错了胎?” “那你呢?身为岐黄世家的后人,却对医术半点不通,只懂杀戮,我也怀疑,王爷你投错了胎,玷污了宁家悬壶救世的美名。”阳玖九立即反怼。 “本王不懂医术,但懂兵法,不会治病,但会治国。”宁无患正色反驳。 “啧啧啧……” 阳玖九咂舌晃脑。 就在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之际,一个可疑的人影正躲避着宁无患的眼线,怀抱一个包裹向阳邱榕的墓地疾步而去…… 第90章 还魂 “喵……” 正当那个可疑的人影走进墓地时,一路跟随而来的大王也迈着猫步踱了进去。 大王:她怀里抱的是啥好吃的?为何要拿来这里?还鬼鬼祟祟的。 就在小拾去找府里的老姐妹叙旧后,大王闲得无聊,便在后宅转悠起来,很快发现了那人,并跟了上去。 准确来说,是盯上了那人紧紧怀抱的包袱。 虽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但它只动了动小鼻头,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它从未闻到过的香气,出于好奇,更因嘴馋,它就想追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却不想,竟追来了这里。 而那人在进入这里后,随即放慢了步伐,但仍旧警惕地四处张望。 大王见状,赶紧躲进草丛里,猫着圆滚滚身子继续偷窥。 为何要把好吃的拿到这里来吃? 大王很是不解,无法用猫的思维来揣度此人的行径。 只见那人在确定没被人跟踪后,便径直走到阳邱榕的墓碑前,把包裹放下,再摸出怀里的小铲子,在坟包旁挖起坑来。 大王:她在干嘛?难不成,打算把那包好吃的埋起来? 她这是跟我们猫学的吗?有好东西先 挖坑埋藏,待到时机合适,再拿出来享用? 嘿嘿!但她并不知道,我是上过学堂的猫,晓得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王咧开三瓣嘴,露出了贼笑。 待那人藏好那包东西离去后,它便蹦蹦跳跳地来到坟包旁,将刚夯平的土又给刨开了,并将那个包裹叼了出来,再三两下咬开结,便看到了十几粒有奇怪斑纹的褐色果子。 这些果子呈椭圆形,油光水滑,闻起来还很香,立马勾起了大王肚里的馋虫,让它流下了哈喇子。 “滋溜”一声,大王用小鼻头埋首嗅了嗅,然后挑拣出一个花纹最好看的果子试着咬了一口。 吧唧吧唧—— 嚼着嚼着,大王忽觉舌头有些发麻,爪子似乎也有些不受控地一收一缩。 糟了! 我可能中毒了,九爷曾说过,若我在外面乱吃东西时,突然感到舌头发麻,多半是中毒的征兆。 “啊呸呸呸!” 它赶忙将还未咽进去的碎末吐了出来,调头就朝外面狂奔。 “喵!(九爷,我中毒了,快来救救我啊!我还不想变成死猫……)” “阿嚏!” 刚一走到阳丞相的床边,阳玖九就猛然打了个大喷 嚏,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令她快速掏出放进衣襟里的玉佩,大声喊道:“出来吧!兔花花。” 咻—— 一道白光乍闪,兔花花出现在半空,仍旧挺着圆滚滚的肚皮。 随后,它大张着嘴,发出了阵阵呕吐的声音,阳丞相的三魂就被吐了出来,于半空浮浮沉沉。 “它把你爹的三魂当呕吐物了?” 望着兔花花张嘴呕吐的模样,宁无患忍不住揶揄。 阳玖九抽了抽面皮,感觉宁无患的狗嘴越来越擅长吐象牙了。 “嗝儿!” 彻底吐完阳丞相的三魂后,兔花花打了个饱嗝儿,便蔫儿不拉几地变成一道微弱的白光,飞回进玉佩里,准备在灵泉空间修复元神。 而在它进入玉佩后不久,那块莹亮润泽的玉佩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暗淡色泽。 宁无患瞟了一眼玉佩,继续戏谑:“看来你的灵仆在吃过你爹的三魂后,彻底消化不良,连光都黯淡了,可见你爹的三魂不纯净。” 阳玖九白了他一眼,没有心思跟他互呛,而是抓紧时间收缩瞳孔,打开天眼。 颜色更淡了! 看清飞在半空的三魂后,阳玖九眉头紧蹙,立即念出了还魂咒 语:“荡荡游魂,何处生存,虚受惊吓,失落真魂,活魂进去,附体安稳,急急如律令,敕!” 咒语毕,三魂齐齐飞向了阳丞相的头顶,可却只在上方盘旋,并未钻进天灵盖。 “怎么回事?” 阳玖九讶然,旋即又念了一次咒语,并摆出八卦指。 然而,三魂只有一小部分进入天灵盖,剩下一大半还在头顶转悠,似乎不想回体。 “还魂失败了?” 一旁的宁无患察觉有异,转头看向阳玖九,愕然发现,只片刻功夫,她已是满头大汗,脸色也变得煞白,不免担心起来。 要是阳丞相没救了,那还有何人掌握着当年的证据? 想到此,宁无患下意识捏紧了双拳。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连兔子的灵魂都能抽离,为何无法让你爹的三魂附体?” 他扭头看向阳玖九,沉声质问。 感受着他炯炯的目光,以及周身的冷意,阳玖九紧咬着下唇,又念了一次咒语。 但这一次,她没有摆结印,而是握住了玉佩,希望巫杖能赐予她一些力量,让咒语变强。 “敕!” 伴着又一声大喝,阳丞相的三魂出现拉扯,时而往天灵盖钻入, 时而又抽离出来,仿佛有两股对峙的力量在控制它们。 为何会如此? 阳玖九百思不解,回想着它们曾在坟包上空环绕的景象,试着开口:“爹,你是舍不得我娘吗?所以想去陪她?可她早已投胎转世了,就算你的三魂陪伴在她坟墓左右,那也仅仅只是陪伴着一具白骨。” 闻言,三魂有了反应,拉扯变弱,但还是没有钻入天灵盖。 “你…不是想去陪我娘,而是有话想对她说,对吗?” 阳玖九见状,又试探问了一句。 拉扯停下,三魂定在了阳丞相的头顶上方。 阳玖九继续:“可我娘已经死了,你要是有话就告诉我吧,我是你的女儿呀!” 说着,她慢慢上前,伸手拂过那几缕三魂,轻声道:“爹,你快醒醒,我是九儿,你快醒来看看我吧。” “爹……” 阳玖九俯首而下,对着阳丞相的耳朵低喃问:“阿玖是谁?” 唰—— 三魂猛地钻进阳丞相的天灵盖,而他紧闭已久的双眼也随之睁开。 “阿玖?” 望着眼前的阳玖九,阳丞相眨了眨迷蒙的双眼,艰难地蠕动着双唇,哽咽问道:“阿玖,你…你回来了?” 第91章 苏醒 “我是九……” 阳玖九刚要回答,就见宁无患走近,连忙对他说:“我爹醒了。” “嗯。” 宁无患颔了颔首,他也听到了阳丞相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太含糊,没听清楚,但能肯定的是,人没有大碍了。 没死就好! 他在心里吁了一口气,然后对阳玖九说:“我去让宁二进宫把刘太医请来。” “好好!” 阳玖九忙点头,巴不得他赶紧出去,才好留给她和阳丞相单独相处的机会。 “爹,阿玖是谁?” 待宁无患彻底离开后,阳玖九便拉着阳丞相急切询问。 “你不就是我的阿九。” 阳丞相艰难地扬起唇角,向她露出了久违的笑。 尽管因为昏睡太久,外加中毒痉挛,让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从其双眸散发出来的慈爱还是让阳玖九感受到了暖意,以及切身的父爱。 她展颜一笑,跟着就紧握住阳丞相的手,说道:“爹,我是你的九儿,但不是阿玖,我记得在我小时候……” “九儿!” 阳丞相突然打断了她,并反握住她的手,凝眉对她说:“有人要害你爹!” “谁?” 阳玖九瞪大双眼。 “把耳朵凑过来。” 阳丞相向她颔首示意,她便低头侧耳,皱眉细听。 “原来是这样……” 听完 后,她大受震惊。 “阳…爱妃。” 就在这时,宁无患去而复返,看了一眼双眸渐渐澄清的阳丞相,向阳玖九招了招手。 “刘太医何时能赶到?” 阳玖九走过去问。 “很快。” 简而言之后,宁无患揽着她走出了房间。 阳玖九疑惑:“还有何事…呃!” 蓦地,她脖子一紧,便听得“啪”一声响,胸前的玉佩就被宁无患用力扯下。 “你干嘛?” 阳玖九瞪眼望着他。 宁无患将那枚玉佩高高举起,脸色一变,冷声质问:“这块玉佩是谁给你的?” “这本来就是我的!” 阳玖九伸手去抓。 宁无患则把玉佩举过头顶,垂眸直视着她,“你的?若本王没记错的话,这块玉佩并非你的陪嫁物,也不是王府的东西。” “而且,之前也不曾见你佩戴过。” “说!是不是习风给你的…信物?” 原本忐忑不安的阳玖九,在听到最后一句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信物?王爷,你是话本子看太多了吧?王府囚犯与下堂王妃暗生情愫,以玉佩作为信物,携手私奔出逃?” “不是信物?那是何物?”宁无患蹙眉追问。 阳玖九旋即撒谎:“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之前没有佩戴,是因为时候未到。” “时候未到?” 宁无患虚起眸子,明显不信。 阳玖九继续瞎编:“待我年满十八,才能将其佩戴上,方可开启里面的隐藏空间,收纳灵仆。” “里面的空间?” 宁无患将玉佩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随即又对着光照了照。 阳玖九解释:“非肉眼可见的空间。” “这也是祝由术?” 宁无患凝睇着她,神色不明。 “不是!” 阳玖九立马摇头,指着玉佩说:“这是一位自称游仙的人送给我娘的,不过,他说这块玉佩到我娘的手里只是一块普通玉佩,但要是她在八月十五月圆夜诞下一名天生异瞳的女婴,就能在其十八岁那日开启里面的灵泉空间,用以收纳灵物。” “本来我不信,还嫌它丑,可是在我后来遇到那名教我巫医术的乞丐后,听他提到灵仆协议,我便信了,所以,那晚在树林我才敢尝试使用了一回逆天灵仆咒。” “不过,当时我并不晓得兔花花已经和玉佩里的灵泉空间绑定,直到那天我被雪姑用痒刑折磨晕厥后,我的意识进入了空间,这才搞清楚来龙去脉,以及这块玉佩的作用。” “所以,这块玉佩除了我之外,对旁人而言,只是一块不起眼又不值钱的破玉,王爷拿着也没用,不如还我吧。” 说完,她再度踮起脚,去够那块玉佩,但宁无患直接将其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令她目瞪口呆。 “都说了你拿来没用,干嘛不还我?” 她气得跺脚。 “璞玉虽陋,但恰恰能掩去本王身上的耀眼锋芒,助本王藏拙。”宁无患面不改色地说道。 随后,就把玉佩塞进了衣襟里,看得阳玖九直咬牙。 “无耻!” 宁无患朗然一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对着她咬耳朵:“爱妃有多能编故事,本王就有多恬不知耻。” 阳玖九骤然语塞。 娘的!为什么宁无患这么难骗? “姑娘!” 正当二人假扮恩爱返回屋里时,小拾忽然抱着奄奄一息的大王哭着跑来,对阳玖九哽咽喊道:“大王快死了!” “喵……(九爷,快救救我,我觉得我还有救……)” 大王努力掀起眼皮,冲阳玖嘶哑叫唤。 “怎么回事?” 阳玖九一把推开宁无患,从小拾手里接过大王抱在怀里。 小拾抽抽涕涕地说:“我也不晓得,我原本带着大王去东厨找小花他们几个唠嗑,一转背,大王就不见了。等再见到它时,它已经趴在我们的房门外不停呕吐,还打摆子。” “呕吐?打摆子?” 阳玖九眉头一皱,连忙低下头问大王:“你偷吃了什么? ” “喵…喵…喵……” 大王随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向阳玖九断断续续地道来。 而一旁的宁无患则通过大王表现出来的各种症状,推测出它多半是中了蓖麻毒。 “催吐!” 听完大王的讲述,阳玖九当机立断,抱着它便向后厨跑去。 “你打算让这只猫饮灰洗胃?”宁无患跟上问。 “喵?(让我吃灰?)”大王惊得大叫。 阳玖九嗔了它一眼,斥道:“谁叫你乱吃东西?” 而后,她向宁无患点了点头,“草木灰并非最好的催吐物,但此刻我也没时间做出其他催吐洗胃的东西来。而且大王中毒不深,发现也早,草木灰应当管用。” 宁无患又问:“你知道它中的什么毒?” 阳玖九白了他一眼,“这不很明显吗?蓖麻毒。” “那它是在何处中的毒?”宁无患接着问。 知道这个,就能大概清楚在背地里给阳丞相下毒的罪魁祸首之一了。 “你一定想不到!”阳玖九眸光深邃。 “唔?” 宁无患努了努嘴,还真就猜不出来。 谁叫这丞相府不仅深不可测,还波谲云诡。 阳玖九阴下脸,对他沉声说:“我们前脚刚离开我娘的墓地,就有人后脚赶到,把蓖麻种子埋进了我娘的坟前。” “是谁?”宁无患诘问。 第92章 洗胃 “喵…喵……(我不吃灰…我不吃灰啊……)” 眼见着阳玖九手拿一碗刚从炉子里刨出来的草木灰向自己的走来,大王在小拾的怀中死命挣扎。 它还没有走向喵生的巅峰,却即将迎来低谷,被强灌入一肚子灰,成为同类的笑柄。 我不要啊! 大王抵死不从,用肥硕而充满力量的身体左摇右摆,还双腿猛踹,让小拾没法抱稳,即将脱手。 “喵呜!” 就在它快要挣脱开小拾的双手,奔向自由之际,它的“命门”猛然被人捏住,全身随之一僵。 谁他喵的捏本喵后脖子? 大王怒瞪扭头,随即对上了宁无患那双冰冷刺骨的眼,吓得它身子一软,发出了认怂的叫声。 “喵喵喵……(我不动了,不敢动了,求放过!)” 瞅着大王耷眉丧眼的蔫儿样,宁无患忍俊不禁,但仍旧板着脸对它厉声道:“你偷看本王沐浴的事,本王还没跟你算账,你若不好生吃下这碗草木灰,本王立马把你阉了!” “喵!(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大王吓得夹紧了尾巴。 见大王在宁无患的手下终于老实,小拾总算松了口气,并悄然退离,与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宁无患保持安全距离。 “看来,你果然是人嫌猫怕。” 瞥瞥躲 在后面的小拾,再看看全身紧绷的大王,阳玖九冲宁无患促狭哂笑后,便把装满草木灰的碗喂到大王嘴边,并对它说:“古人云:饮灰洗胃、吞刀刮肠,用到你这只偷嘴猫的身上一样管用。” “张嘴!” 宁无患拎着大王后脖子的手一紧,大王立即张嘴。 阳玖九赶忙将草木灰倒进了它的嘴里。 “呕!” 不到一会儿功夫,被灌了一肚子草木灰的大王开始作呕。 宁无患则麻溜儿把它扔还给了小拾,又退到一旁拍打着身上的猫毛。 “阿嚏!” 一根猫毛飞到阳玖九鼻前,刺得她打了个喷嚏,旋即伸手把宁无患推开。 “你身上有毛,离我远些。” 宁无患:…… “那它呢?全身都是毛,你还养它!” 他指向大王,恰见它正吐出一滩秽物,连忙别开脸,又走远了些。 阳玖九挑眉,再度戏谑:“哟!跟一只猫计较上了?” 宁无患眼不带眨,径直走到她面前,使劲儿拍了拍衣袖,又弹起几根猫毛,惹得阳玖九喷嚏不断。 “阿嚏!阿嚏!” 宁无患见状,满意勾唇。 等到她打完喷嚏,又擦拭干净鼻涕后,便长臂一伸,拉着她走到了角落里。 “你又要干嘛?” 阳玖九当即警惕,并紧捂住 口鼻,背贴墙。 “你说呢?” 宁无患顺势伸出右臂,将她壁咚在怀。 阳玖九翘起食指,戳了戳他的左肩,“我说你离我远一些,这里没有外人,咱俩不必装恩爱。” 宁无患觑着她淡淡道:“你要向本王告知秘密,自然要凑近了说,以免被旁人听见。” “我要告诉你什么秘密?”阳玖九一脸懵。 宁无患的双眼虚成了缝,射出了寒光。 “本王数到三,你若想不起来,那就……” 说着,他伸出左手捏住了阳玖九的耳垂来回把玩。 阳玖九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是三娘!” 宁无患动作一滞,“把蓖麻种子埋进你娘墓地的人是三夫人?” “是!” 阳玖九点头,说道:“我问了大王那人的长相和穿着,与三夫人神似。” 闻言,宁无患又虚起了眸子,“那只肥猫还能形容人的长相和穿着?” 他不觉好笑,一边来回揉搓阳玖九的耳垂,一边问:“那它是怎么说的?” “哎呀!我说就是,你别动手动脚。” 阳玖九一把扯开他使坏的手,讲出了大王的描述。 “头戴金簪,下唇有颗黑痣,腰细屁股大,走路像摇摆的花瓶,这不是我三娘还是谁?” “走路像摇摆的花瓶?这也是它说的,它 还懂花瓶?”宁无患啼笑皆非。 阳玖九晲了他一眼,嗔道:“就不许猫有文化?人家大王曾经也是书院里的猫。不过它没说是花瓶,而是插花的瓶子。” “除了黑痣,我三娘确实是三个妾室里面最喜欢金子的,而且只戴金子做的首饰,亮闪闪的,专吸小动物的眼球,像猫呀、鸟呀那些,它们就喜欢金灿灿的东西,所以大王不会搞错。” “唔……” 宁无患努着嘴,回想了一下三夫人的打扮和走路仪态,惊讶发现,大王的描述不仅没有出入,还很贴切。 这只肥猫还有点本事! 他转头望去,发现大王还在不停呕吐,但已经吐得萎靡虚弱,要靠小拾不停拍打胸口和后背,才有力气接着吐。 啧! 他不由在心里咂舌,同时也幸灾乐祸。 谁叫你偷窥我沐浴! “下毒的是三夫人,那把千足虫放我爹身上的又是谁呢?” 就在宁无患暗笑之时,突然听到阳玖九的喃喃自语。 阳玖九蹙眉望着他,仔细分析:“四娘一直在明里暗里阻止我给我爹治病,又在得知我爹快不行后,一闪而过窃喜的表情,而且她……” 对上宁无患的鹰眼,阳玖九打算把阳丞相告诉她的家丑按下不表。 “她确实很可疑,尤其跟二娘相 比,可二娘也并非没有动机,如果我爹一死,阳洋便可继承爵位,间接让她娘家增辉,也能让自己在府内的地位拔高一筹。” “侯爵的生母可比侯爵的如夫人来得尊贵!” 宁无患不置可否。 “此处空气混浊,本王先去看看你爹。” 他收回右臂,转身离去。 “诶…我说了半天,你也说两句啊!” 阳玖九追了两步。 但宁无患只是挥挥衣袖,又弹飞几根猫毛,于半空打转。 “身上怎么粘了那么多猫毛?” 阳玖九揉了揉鼻子,“今晚不许他睡我的床!” 离开后厨,宁无患并未返回“九阳阁”,而是准备去找薛二,也就是阳管家。 其实他早已猜出,那条千足虫的来历,但他暂时不想告诉阳玖九。 他想赶在阳玖九查出谋害阳丞相的凶手前,先掌握这些家眷的秘密,才能先一步走棋。 “大姐夫!” 就在他拐弯时,忽被贸然窜出的阳雪拦下。 宁无患不想理她,绕开她后,便继续前行。 “等等!” 阳雪急忙拽住他的衣袖,“我有东西给你。” 宁无患没有兴趣,飞快扯回自己的袖子。 唰—— 而就在他从阳雪的手里抽回袖子的瞬间,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白色粉末,当场糊了双眼…… 第93章 媚药 “咳咳咳……” 除了双眼被粉末迷糊外,宁无患的鼻腔也被灌入不少粉末,呛得他咳嗽不停。 “大姐夫,你没事吧?” 阳雪急忙将他抱住,面露关切,但眸子里精光尽显,嘴角也微微扬起。 老子这一脸粉末是谁弄的? 宁无患抹了一把脸,用力推开这个假惺惺的女人,继续前行。 呃? 可刚走两步,他小腹一紧,骤感一股燥热袭来,令他僵在原地。 阳雪见状,唇角飞扬,上前从身后将他紧紧搂住,还不忘伸出纤纤玉指在其腰间撩拨。 “大姐夫,你现在走不了,你需要我。” 说话间,阳雪开始上下其手,激得宁无患浑身战栗,难以自控。 他一把抓住阳雪的双手,用极其压抑的声音问道:“那瓶粉末,到底是什么?” “呵呵。” 阳雪娇羞一笑,继续用指尖刮擦他的腰腹,声音随之魅惑:“是可以让咱两共赴巫山云雨的仙药。” 宁无患一怔,咬牙扯开了她的手。 “滚!” 阳雪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么强的药效都能扛住? 不愧是战神宁王! 望着宁无患虽跌跌撞撞,但仍不妥协的背影,阳雪在心里腹诽一句后,心一横,把衣襟拉下,让胸前的风光毕露,再往前一扑,又一次把宁无患死死地箍住。 “大姐夫,你就从了我吧!我知道,你迫于圣旨的压力,无法纳侧,但我不求名分,只要做你的女人就行,与你夜夜欢好,欲仙欲死。” 说罢,她的手再次探下,似妖蛇缠身,让宁无患难以摆脱,好似着了魔怔,在她的拨云撩雨下渐渐沉沦。 感受到宁无患身体的变化,阳雪越发得意,也越发大胆,直接撩开了他的衣裳,探了进去。 啪—— 宁无患紧绷的心弦猛然断掉。 他眸光一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再趁着这片刻自持,他飞快捏住阳雪的两只手腕,一个用力,便听得“咔嚓”两声,阳雪当场骨折。 “啊!” 下一瞬,阳雪发出了惊天痛呼。 “本王就算需要女人,那也不是你!” 宁无患豁然转身,丢下这句话后,便疾步离去,徒留阳雪痛晕倒地…… “薛八,去后厨把阳玖九叫回来!” 摆脱阳雪后,宁无患没有去找薛二,而是强忍难受,以八步赶蝉的速度来到阳玖九所居住的“千金阁”,并吹响暗号,唤出了潜伏在附近的薛八。 瞥着宁无患的异状,缺根筋的薛八脱口而出:“王爷,这可是大白日啊!” 已是难以自控的宁无患捏紧了拳头,目眦欲裂地扭头大喝:“那又如何?本王想做什么,还需看时候?” “是!王爷。” 薛八吓得一哆嗦,麻溜儿赶去后厨把阳玖九带了回来。 “何事如此着急?”阳玖九一头雾水。 所幸大王在吐完后,总算脱离了危险,可以让她放心走开片刻。 薛八委婉说:“王爷现下需要你。” 阳玖九更加莫名:“需要我作 甚?” “等等!他不是去看我爹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咔—— 其话音刚落,急不可耐的宁无患便将房门打开,再长臂一伸,把她捞了进去。 “宁无…唔!” 阳玖九刚要开骂,嘴就被堵住了。 “唔唔唔……” 愣了少顷,她连忙伸手推搡这个死男人,反被对方抓住双手,高举在头顶。 他在…吻我?! 感受着宁无患舌头的长驱直入,阳玖九的脑袋“嗡”一声,顿时炸开。 混蛋! 她瞳孔一缩,使劲儿咬住宁无患的下唇,痛得他旋即松开了自己。 啪—— 双手得松,阳玖九一巴掌向他抽了过去,羞愤难当地质问道:“你是不是有病?” 宁无患被打蒙了,直直地盯着她,猛喘粗气。 阳玖九抹了一把嘴,又一脸嫌恶地在他衣服上蹭干净手背后,才把他推开,准备转身开门,嘴里还骂骂咧咧。 “中毒的是大王,你怎么也跟脑子中毒似的。” “是!本王也中毒了。” 眼见着她打开房门,宁无患一个箭步上前,背抵门上,拦下了她的去路。 “你……” 阳玖九又要开骂,可很快发现,此刻的宁无患不仅汗如雨下,还面红耳赤,呼吸更是粗重得好似一只老狗。 “你也误食了蓖麻种子?” 她握住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呃!” 随即,她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你中了媚药?” 只一探,阳玖九便从他跳动紊乱,且快而短 促的脉搏得知,这是典型的春沸脉。 旁人只知春脉或釜沸脉,却不知还有一种春沸脉,脉气来时,软弱轻虚而滑,端直而长,甚似春脉,但久探便觉如汤涌沸,又像釜沸脉。 而拥有这种奇异脉搏的人,多半是受媚药所致,导致身体被欲望操控,急需发泄,否则…生不如死! “阳雪!”宁无患艰难地颔了颔首。 “哦……” 阳玖九了然,而后搀扶住他,准备打开门,“那我带你去找她,让她帮你解决那啥啥。” “不去!” 宁无患将房门抵得死死的,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看得阳玖九心生警惕。 “别想打我的注意!” 说完,她又好心提议:“那我带你上青楼吧?” “不行!” 宁无患还是摇头。 “那你想怎样?” 阳玖九捂住自己的胸口直往后退,生怕他扑过来蹂躏自己。 瞅着阳玖九防贼似的表情,宁无患忽觉好笑。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无力地说:“本王不能与女子交合。” “啊?你没有?” 阳玖九再度瞪大双眼,并将视线下移。 宁无患撩开衣袍,“看清楚!本王有没有。” “不看不看!瞎眼睛。” 阳玖九赶忙捂住双眼,但还是忍不住分开指缝,好奇偷瞄。 “呼…呼……” 宁无患深吸了几口气,然后问她:“巫医术里面,可有解媚药的法子?” 阳玖九撇嘴,“巫医确实专治奇病,可你这不是病啊!找个女人 不就解决了。” “当然!我除外,你要敢再碰我,我就让你从有到无。”她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宁无患难受地摊靠在门上,觑着她怼道:“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连媚药都不能解。” 阳玖九翻了个白眼,反怼道:“你本事大,可还不是中了我妹的计?” “要不,你就成全了她吧,反正你又不吃亏。” “本王会死!”宁无患咬牙切齿地说道。 “啥?”阳玖九没听明白。 宁无患捏了捏拳头,才向她如实道来:“本王自小被人种下了绝情绝欲蛊,一旦与女子阴阳交融,便会蛊毒发作,即刻毙命。” “哈?” 阳玖九大愕,再次握住他的手腕探他的脉搏。 “下蛊之人是乃一名巫医高手,绝非你这种班门弄斧的小伎俩所能相比,别说是你探不出个究竟,便是寻个下蛊高手恐怕也看不出本王中了蛊。”宁无患凝眉说道。 要是灵力还在,我定能探出宁无患体内的蛊毒! 她很不服气地在心里辩驳一句后,又眨了眨眼,望向宁无患,“方才你说碰了女人就会死?” “是!” 宁无患重重点头,已是忍无可忍,很想很想扒光阳玖九的衣服,再把她摁在身下。 “你…你作甚?” 他只是想想而已,却见阳玖九真就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起来。 阳玖九冲他咧嘴一笑,“我想当寡妇,还望王爷成全。” 将脱下的腰带扔他脸上后,阳玖九纵身一跃,向他扑了过去…… 第94章 巧手 砰—— “哎哟!” 却不想,宁无患敏捷躲开,让阳玖九扑了个空不说,还一头撞在门上,痛得她眼冒金星,也让门外的薛八惊得咂舌。 “王爷和王妃这般生猛?” 他望着屋内晃动的人影,又抬眸瞟了一眼琉璃瓦房顶,暗自祈祷着二人别把丞相府的房顶捅破。 “嘶……” 待痛劲儿缓过,阳玖九捂着额头扭头瞪去,乍见寒光一闪,宁无患那把嗜血无数的利剑便已抵住自己的脖子,吓得她不敢再动,只能以扭曲地转身姿势定在原地。 紧跟着,头顶便响起了宁无患冷如寒冰的声音。 “你想守寡?正巧,本王也想当鳏夫。” 阳玖九咽了口唾沫,嗫嚅解释:“我…我不过是想替王爷解媚药之苦。” “然后坐等本王暴毙?” 宁无患挑眉,似笑非笑。 尽管被媚药折磨得浑身似火烧,但他仍旧傲然挺立,就连拿剑的手也丝毫不抖,端得一副美强残却不屈的架势,让阳玖九看呆了眼,脱口而出。 “是睡等。” 宁无患勾起唇角,冷魅一笑。 “馋本王身子?” 说话间,他已俯首而下,与阳玖九眼观眼鼻对鼻。 阳玖九心跳加速,想往后退,但却被剑架脖子,不敢妄动。 到底是谁中了媚药啊? 面对如此邪魅的宁无患,阳玖九有些把持不住了。 她又咽了口唾沫,随即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只要胆子大,睡了美男就守寡。 老娘就要以身试法,看看能不能睡死眼前这个蛇蝎美男! 阳玖九一咬牙一横心,伸手便向宁无患的腰带抓去。 唰—— 寒光再闪,一股慑人的凉意刹那间袭来,直指阳玖九的双手,吓得她急忙回缩,可为时已晚,剑刃已经逼近。 完了!要被剁手了。 还是被利剑剁手,而非双十一! 阳玖九欲哭无泪地闭上了双眼。 我作甚要去勾搭这蛇蝎男?没把他睡死,我先被砍死! 嗯? 就在阳玖九以为要血溅当场,双手尽断之际,剑身却临时转向,抬起了她的手腕。 一股透心凉随之从肌肤传到头皮,令她下意识打了个摆子。 是何情况? 她大着胆子虚开一只眼,就见宁无患正对着她的双手来回细瞧。 “爱妃竟有一双巧手,本王这才注意。”宁无患不露声色地说道。 然后呢? 阳玖九在心里问。 感受到阳玖九贼兮兮的偷瞄,宁无患垂眸看向她,笑得灿若霞光,却令阳玖九暗生乌云,感觉暴雨将倾…… “王爷呢 ?” 宁二找不到宁无患,只好来“千金阁”碰碰运气,便见薛八正红着脸拿脚尖在地上画王八,不由失惊打怪。 “我只知道画圈圈打小人,还从未见过画王八打小人的。” 薛八动作一滞,赶忙拽着他走到一旁,又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别吵到王爷与王妃行房事。” “这可是青天大白日?” 宁二惊得天雷滚滚,但止不住好奇朝屋里打望。 不过,没瞧见什么,只能隐约听见宁无患似欢愉似解脱的呻吟。 “王妃…王妃好本事!” 旋即,他的双颊便染上了薛八同款红晕。 “难为你了!” 感慨万千地拍了拍薛八的肩膀,宁二不再久留,只让他待会儿转告宁无患,刘熹正在为阳丞相查看身体。 而刘熹这边,见宁二独自返回,便疑惑问道:“王爷与王妃呢?” “他俩……” 宁二瞅了瞅房中侍婢,以及已然坐起的阳丞相,吞吞吐吐地说:“他俩正忙,待会儿…待会儿便来。” “忙啥?现下,还有比阳丞相的身体更重要的事?”刘熹不解。 在大疖疮消除后,刘熹终于能集中精力为阳丞相把脉,以探查他体内的病疾。 正如阳玖九之前猜测,因为大疖疮的存 在,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忽视了许多隐藏问题。 所以,这次号脉后,他很快察觉出阳丞相不仅身中蓖麻毒,还长期服用水银,因着是用朱砂提取的水银,所以毒性较小,发作较缓,不易被人留意。 堂堂百官之首,竟在自己的府邸遭人毒害,还是不同的毒物,除了那人,就只有比那人手伸得还远的他,或者近在迟尺的她们了! 细思极恐,刘熹蹙眉看向宁二,急切催促:“你再去找下王爷和王妃,让他们尽快过来。” “啊?好吧。” 宁二无奈,只好又去了一趟“千金阁”,又在看到仍旧紧闭的房门后,抓耳挠腮,嘀嘀咕咕:“怎么还没完事?” “那可是王爷!又非寻常男子。”薛八嗔道。 他随后:“刘太医怎么说?” “他只说让王爷与王妃尽快过去,不过,阳丞相看起来倒是没有大碍了。”宁二说道。 薛八了然,又道:“既然阳丞相没事,那就再等等,他的生死确实对王爷很重要,但也仅仅只是生死。” 宁二立即会意,“王爷与王妃的人生大事才更重要。” “阿嚏!阿嚏!” 房中的宁无患,突然打了两个大喷嚏,跟着一个激灵,药效散去。 “呼……” 阳玖 九见状,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爱妃,辛苦你了。” 宁无患由衷道谢。 阳玖九则一脸晦气。 娘的!我一定要配出对抗各种邪药的解药,一雪此耻。 越想越生气,阳玖九搅得水盆水花四溅,然后向宁无患伸出了已经洗脱皮的右手,“拿来吧!” 宁无患撇撇嘴,从脖子上取下了那块玉佩放到阳玖九的掌心,还故作遗憾地说:“都没焐热呢!就要还你了。” “哼!” 阳玖九冷哼一声,迅速戴好玉佩,生怕被宁无患又抢了去。 而后,她气呼呼地说:“玉佩本来就是我的,现下反成了你要挟的条件!” “所以呢?” 宁无患悠然自得地斜倚床柱,任由衣衫大敞,泄了一室旖旎,也让阳玖九脸红耳臊,心跳再度加快。 死男人!还想勾引我。 阳玖九坚贞地转过了头,不卑不亢地说:“所以,我也要借你之手。” “想借本王之手?” 宁无患举起右手,挑眉而语。 “可本王指腹粗粝,就怕爱妃你受不住啊!” “呸!” 阳玖九当即狠啐,“老娘可是冰清玉洁一枝花,你休想染指我!” “我是要借你宁王的手,替我清理门户!” 她瞳孔一缩,眸光凌厉。 第95章 暗查 “姑娘,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丞相又出了状况?” 见阳玖九终于去而复返,小拾急忙迎了上去,又在察觉到她脸上的憔悴与萎靡后,露出了担忧。 “我爹?” 阳玖九这才想起,宁无患派宁二去宫里请刘熹了,还不知刘熹是否已赶来,更不知阳丞相现下的情况。 “都怪那个混蛋!” 阳玖九狠啐一句后,对小拾说:“我爹应该没有大碍了。” “那只大馋猫如何了?” 她随即走向树荫下的石桌,发现大王已经昏睡过去,她探了一下它颈部的脉搏,发现跳动恢复了正常,看来体内的蓖麻种子基本排光。 不过,洗胃给它造成的损耗还需一些时日来调养。 “大难不死,你这只肥猫必有后福。” 阳玖九笑着揉了揉它的大脑袋,总算丢心落肠。 随后,她看了一眼在后厨进进出出的仆从,拉着小拾走到那棵大树背后,小声问道:“探出些什么来?” 小拾单手拢嘴,压低嗓子说:“姑娘你猜的没错,早膳上那些丰盛的膳食果然耗去了后厨四五天的菜量。” 她花了一 早上时间与老姐妹们唠嗑,可不单单是为了叙旧,更是为了暗中调查丞相府后宅的真实情况。 别说阳玖九,便是她也看出,后宅有猫腻,否则,尚有爵位傍身的阳丞相,怎会没钱打理庭院中的花花草草。 还有他们所居住的“千金阁”,尽管空置两年,物什可能老旧,但不至于被子发霉,还缺板凳少桌子。 很显然,在阳玖九出嫁后,有人曾来“千金阁”洗劫一空,又在得知阳玖九要带自己的战神夫君回娘家后,匆匆忙忙添置了一些家什,但却因准备不足,处处露馅。 所以,在面对那桌摆满山珍海味的早膳后,她和阳玖九默契有加地对视了一眼,又在家眷们纷纷赶往“九阳阁”时,趁乱在后宅逛了一圈,逐一检查各个院落的情况。 心中有数后,她最后来到后厨,假意拉着后厨的仆从闲聊,实则套话。 小拾随即将自己探听到的秘密告诉了阳玖九:“听小花他们说,府里其实不差钱,但钱都被二夫人和三夫人扣死在手里,不愿用在各处花销上,但他们却把自己的小院捯饬得金碧辉煌。” “我方才偷摸去过一趟‘兰苑’和‘竹苑’,发现小花他们没有夸装,别看府里一片萧瑟,但两位夫人的院子里却是绿树成荫、春意盎然,二夫人还在院子里搭建了一座水上空中亭榭,而三夫人呢,则是满屋子金器,只在窗边一望,就能把人亮瞎眼来。” “啧!他们这是关上门过起自个儿的奢靡小日子来了。” 阳玖九咂舌,好奇问道“那我四娘呢?” 小拾撇嘴,鄙夷道:“四夫人不好金钱好男色。” “呃…看来,她给我爹戴绿帽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了?” 阳玖九抽了抽嘴角,还以为这个家丑只有阳丞相自己知道,哪曾想,府里人人皆知他头戴绿帽。 而且听小拾的意思,这绿帽不止一顶。 “可不是嘛,谁叫她仗着丞相宠爱,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戏台子,明为看戏,实为调戏。” 小拾嘟着嘴点点头,又道:“小花有回进去送果盘,无意间撞见四夫人竟仅着肚兜与台上的戏子上演贵妃醉酒,可把她膈应坏了,从此不愿踏足‘菊苑’的前院半步,宁可去伺候脾气古怪的四姑娘 。” “还有啊……” 小拾又看了看周围,把声音放得更低:“四夫人除了与戏子玩闹,还有个固定的秘密情人,而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二姑娘的教书先生。但他们行事隐秘,从没被人撞见过,只是有一回,那位叫祁川的教书先生无意间掉落一物,恰巧被四姑娘捡了去,她对小花说这是她娘的香囊。” “姑娘你想想看,若二人没有什么,祁川怎会无端端地揣着四夫人的香囊呢?况且祁川明面上从未踏足过‘菊苑’,更与四夫人毫无交集。” 听完后,阳玖九已是了然于心。 我爹只知四娘有个奸夫,自己戴了绿帽,却不知奸夫具体乃何人。 还有三娘中饱私囊的事,他也没猜错。 但早上他对我耳语的那些话里,只字未提二娘,似乎他并未发现,二娘也在雁过拔毛,把经手的钱财攥在了手里。 看来,二娘至少在他面前掩饰得极好。 “对了!咱们府里不是还有个阳管家吗?二娘和三娘监守自盗,他就没有察觉到?” 阳玖九突然想起,阳丞相还有个左膀右臂,那就是替他管 家的阳管家。 此人是在十年前来到丞相府的,自称是前管家的远房侄子,阳丞相曾派人查过他的底细,发现他身家清白,便留在府里协助自己料理后宅事宜。 那会儿,阳丞相尚未式微,府里也是一片祥和。 只不过,阳玖九始终对此人无甚印象,感觉他就像是阳丞相背后的影子,能力不错,但鲜少在人前邀功。 所以,这些年来,她时常忘记这人的存在。 包括这次回来,似乎也没怎么留意到他。 小拾蹙眉说:“在丞相生病后,阳管家的权利就被架空了,现下,他只是一个空手管家,就算察觉到两位夫人在监守自盗,也无能为力。” 阳玖九虚着眸子,不觉狐疑。 “他如此不堪?连两个后宅女子都对付不了?” 身为我爹的影子,不该这般无用啊…… “王爷!” 就在阳玖九对阳管家的力不胜任心生怀疑之际,阳管家已在宁无患的面前袒露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暗卫薛二。 为了节约时间,宁无患便直奔主题。 “家眷搅乱后宅,是你放任所致,还是力不从心?” 第96章 密谈 “回王爷,一半一半。” 薛二拱手,如实颔首。 宁无患抬手示意:“说说看。” 薛二再拱手,垂首说:“在属下刚混入丞相府之时,就发现二夫人与三夫人斗得厉害,当时便想从中搅一棍子,好让丞相府后宅不宁,从而令如日中天的阳丞相分心。” “后来阳丞相又带回一位擅魅人心的四夫人,不仅让二夫人与三夫人心生不满,更是惹来尚在闺阁中的王妃不豫。” “哦?阳玖九与那四夫人早在她出嫁前便结下了梁子?” 听到这里,宁无患挑眉打断,想知晓更多关于阳玖九在出嫁前的事。 薛二立即会意,便将阳玖九与四夫人从前的矛盾详细道来。 “正是因女儿与爱妾总闹矛盾,阳丞相才想早早把女儿嫁出去。而正好得知王妃爱慕王爷,便向皇上求了赐婚的圣旨。” “那时,其实他已在皇上面前失势,所以这道赐婚圣旨,以及不准王爷纳侧的另一道圣旨,算是最后的恩赐。” “自此,阳丞相便彻底走向式微。” 宁无患扬起唇角,露出了哂笑。 “他当时定不会想到,那两道圣旨会是皇上对他的最后恩赐。” “这便 是他自食其果,咎由自取!” 他的目光霎时凌厉,“但这只是开始!” 而后,他看向薛二,敛色说道:“有句话叫过犹不及,当初你太过放任家眷的肆意行为,现如今,想收也收不住了吧?” “是!” 薛二拱手汗颜。 “属下确实没有料到,他们不仅明修暗度,还想要了阳丞相的命。” 宁无患郑重提醒:“别小看后宅女子,他们远非看似那般简单。” 这可是他身为过来人的痛彻感悟。 “属下谨记!” 薛二重重点头,然后问道:“可要趁此机会,清除丞相府的后宅祸患?” 宁无患说:“这是阳玖九的娘家事,我们不必越俎代庖,从旁协助即可。” “王妃打算亲自清理门户?”薛二有些惊讶。 “怎么?你不相信她的能力?”宁无患不露声色地问道。 薛二皱了皱眉,沉声说:“属下感觉,王妃不太一样了。” “你看出来了?” 宁无患凝视着他,依旧神色不明。 薛二颔首,“王妃虽然不是属下看着长大的,但也与她相识了五六年之久,可从前的她……” 他忽然顿住,似在思考着措辞。 “但说无 妨。”宁无患颔首示意。 薛二坦然说:“王妃是在阳丞相与二夫人的宠溺下长大的,有些恃宠生娇,但品性不坏,不过,却缺少大是大非的判断能力,绝无可能像现下这般,准确察觉到丞相府的异常,还处变不惊,悄然谋事。” “总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 闻言,宁无患的眸光动了动,但他没有发表看法,转而问道:“你对早逝的那位丞相夫人可有调查?阳丞相在当年对外宣称,爱妻是因产后多病,才最终殒命,但却无人知晓,她具体死于何种病疾。” 薛二说:“属下查过,但诡异的是,竟无一人知晓。所以属下猜测,在丞相夫人死去后,那些伺候她的仆从也跟随消失了,就跟她娘家人一样,自此人间蒸发。” “看来,除了阳丞相,这丞相府里再无一人知晓丞相夫人的死因,及其背后隐秘。” 宁无患顶了顶腮帮子,又问:“为何要叫阳玖九,而不是像其他几个子女一样,取单名?” “啊这……” 宁无患陡然这么一问,让薛二一时半会回答不上来,遂猜测:“兴许是唯一的嫡女,又是最爱的孩子吧,所以名字才在众多子女中鹤 立鸡群。” “那为何又是阳玖九,而非阳玖玖或阳九九呢?把‘玖’和‘九’连在一起作为名字,应当是有其特殊意义吧?” 宁无患微微蹙眉,感觉这一趟来丞相府,发掘出不少之前忽略的问题。 听闻此话,薛二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随即拱手承诺:“属下定当查出王妃名字的来历。” “还有她的身世,也一并查出。”宁无患补充道。 “身世?” 薛二抬头,试探问道:“王爷怀疑…王妃不是丞相夫人所出?” 宁无患不置可否,而是从衣袖里拿出一物,交与薛二。 “这是……” 薛二定睛一瞧,发现是一条奇怪的虫子,便摊开双手,小心捧起。 宁无患正色提醒:“它有毒,切莫过分触碰它的身体,你把它转交给薛四,就说,二夫人掉落的珠花找着了。” 与薛二会面完毕,宁无患便急匆匆地赶去“九阳阁”查看阳丞相的情况。 路上,正好遇到同样疾步走来的阳玖九,不由眉一挑、唇一扬。 “爱妃去了哪里?不是去看望你爹了吗?” 阳玖九往旁边挪了半步,与他保持距离,然后觑着把问题抛了回去:“王爷又去 了哪里?不是去看望我爹了吗?” 宁无患扯了扯嘴角,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对着她咬耳朵:“本王都被你掏空了,就不能待在房中多歇息片刻?” 阳玖九挣了挣,却被他搂得更紧,“你信不信我下次直接连根拔除?” 宁无患眸光一沉,声音随之凛冽。 “不会有下次!本王绝不可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 阳玖九斜睨着他,并抬起食指狠戳他的左肩,“王爷,话不可以说太满哟!” “本王…谁在那里?” 宁无患刚要回怼,骤然发现一抹可疑的人影,当即松开了阳玖九,一个箭步上前,扼住了那人的脖子。 “小的…小的是阳二姑娘的教书先生祁川。” “祁川?” 阳玖九急忙上前,将他仔细打量。 他便是四娘的秘密情人? 长得倒是白净秀气,一双丹凤眼与那萧风习还有三分神似。 原来四娘好这口! “看够了没?” 见阳玖九紧盯着那人眼不带眨,宁无患凑近她的耳朵,讥笑质问:“怎么?喜欢这种白面书生型?” 阳玖九歪嘴一笑,“是呀!所以,还有劳王爷把他绑回我的房里。” 宁无患:! 祁川:? 第97章 绿光 “阳玖九!” 听到阳玖九这般不守妇道的回答,宁无患怒了,瞬间感觉头顶绿光,扼住祁川脖颈的手下意识加重了力道,掐他得直翻白眼。 紧接着,他又伸出另一只手,箍着阳玖九的脖子将她扯到面前,咬牙质问:“怎得?还想在青天白日给本王戴绿帽?” 说着,他又侧眸瞥向已是脸青白黑的祁川,冲阳玖九讽刺笑道:“本王还不知道,你原来喜欢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哎哟!” 阳玖九使劲推开他的手臂,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解释道:“此人既是我二妹的教书先生,亦是我四娘的奸夫。” “奸夫?你爹头上染绿了?”宁无患眨了眨眼。 他只知阳丞相的三位夫人里面至少有两个想谋害他,以及三个夫人偷摸敛财的事,还不曾晓得阳丞相竟被四夫人戴了顶绿帽。 阳玖九见状,展齿一笑。 “看来,王爷的消息不太灵通嘛!” 宁无患的怒气顿时消散,掐住祁川的手也稍稍松开,总算让他能大口喘气,又不停求饶。 “小的…小的只是二姑娘的教书先生,还望王爷与王妃放过小的。” 宁无患垂眸觑着他,说道:“没听王妃说吗?要把你绑回她的屋。” “爱妃 所求,本王又岂能拒绝?” 语毕,他转头冲阳玖九勾唇一笑,尽显邪魅。 阳玖九抽了抽嘴角。 在妖冶美男面前,白面书生算个屁啊! “救…呃!” 见自己落入了雌雄双煞的手中,祁川刚要呼救,就被宁无患一掌劈晕…… “说吧,你都查到些什么。” 唤来薛八将祁川扛到“千金阁”的柴房囚禁后,宁无患便准备与阳玖九互换消息。 “王爷先说。”阳玖九却道。 “那就一起说。” 宁无患也不妥协。 对视一眼后,二人同时开口。 阳玖九:“二娘三娘监守自盗,四娘给我爹头上种草。” 待她说完后,只是张了张嘴没出声的宁无患才晚一步说道:“千足虫乃四夫人所为。” 阳玖九皱眉叉腰,“不是说好一起说吗?” 宁无患耸肩摊手,“谁叫本王嘴笨,没你说得快。” 阳玖九气得咬牙,抬手就戳向宁无患的左肩,骂道:“宁无患,你就是小人!” 宁无患笑而不语,然后指着紧闭的柴房门,问阳玖九:“他不是你二妹的教书先生吗?怎么又和你四娘勾搭上了?” 阳玖九撇嘴,“这我不清楚,但他俩准有问题,而且知道的人还很少。” 她随即把 小拾的发现告诉了宁无患,并阴恻恻地说:“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祁川,将会成为我收拾那帮恶妇的底牌。” “因为他和二夫人、四夫人均有牵连。”宁无患接话。 这个阳玖九,果然不像薛二记忆中那个丞相府嫡女! “走吧,去看你爹,想必刘太医已经等候许久。” 收起心头狐疑,宁无患不动声色地带着阳玖九赶往“九阳阁”,刚一走进阳丞相的寝卧,就被早已等不耐烦的刘熹堵在门口,一顿怪责。 “我说王爷、王妃,这丞相府再大也不是皇宫,你俩竟花了快两个时辰才走到,要是等你俩来开席,怕是菜都凉透了。” 阳玖九与宁无患目目相觑,随即拉着刘熹询问:“我爹的情况如何?” “自个儿去看!” 刘熹拂袖走到一旁,接过宁二递来的茶水,闷头猛灌。 渴死老夫了! 因为阳丞相恢复精神,又等不来阳玖九和宁无患,便拉着他一直闲聊。 兴许是久病卧床,太长时间没跟人说过话,好不容易逮着个满腹经纶的刘熹,就与从他岐黄之术聊到八卦占星,再到诗词歌舞,聊得他口干舌燥,只想遁逃。 而阳丞相自己则红光满面,已有回春之兆。 “你爹气色不错 ,兴许是头上染绿,让他整个人都春意昂扬。” 走进房间,打量着已有人色的阳丞相,宁无患忍不住小声戏谑。 “看来,刘老头还是有一手。” 阳玖九也注意到了阳丞相的好转,以及刘熹为他扎的针。 排毒针、通气针、回阳针,三针共同作用,既能让阳丞相排除体内的残余毒素,也能使他受阻的气血通畅,经脉顺络。 阳玖九是把他从鬼关门拉回来了,而刘熹则让他恢复元气,二人一个救活、一个治疾,双管齐下。 “九儿!” 终于在清醒的时候见到自己的女儿,阳丞相欣喜又激动地向她招了招手,又朝走过来的宁无患微笑颔首。 随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宁无患没忘记在岳丈面前秀恩爱,一直紧搂着阳玖九不撒手。 阳玖九难得配合,倚在他的怀中,与阳丞相言笑晏晏。 望着屋里的天伦之乐,刘熹微蹙眉头。 王爷这是来真格的? 他一直对于宁无患的大计一知半解,但始终在悄然配合,也清楚宁无患对于阳家父女的利用。 所以,见到眼前此景,他忽然有些迷糊了。 王爷对王妃动心了? 端详着宁无患脸上的柔情蜜意,刘熹半明半昧。 与此同时, 阳丞相也把二人的亲密举止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贤婿,我上回给你的方子还好用吧?”他笑眯眯地问道。 “方子?” 宁无患一脸懵逼。 阳玖九也是一头雾水。 她仰头望着宁无患,“什么方子?” “嘿!” 阳丞相贼笑一声后,冲宁无患促狭眨眼,“还跟我装蒜?” “不就是那个可以保你金枪不倒的神奇秘方。” 阳玖九瞪大双眼。 宁无患瞠目结舌。 “看来我爹觉得你不行,才会给你开一副壮阳配方。” 陪着阳丞相坐到刘熹来取针时,二人才起身离去。 路上,阳玖九睨着宁无患,讥讽嘲笑。 宁无患目不斜视,不疾不徐地反问道:“本王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是谁累得抬不起手的?” 宁无患垂眸看着她,表情淡淡,但唇角飞扬。 “不准再提那件事!”阳玖九咬牙切齿地警告。 宁无患故意牵住她的手,还不忘来回揉搓。 “本王总算在爱妃的身上找到一处优点了。” “王爷没听过双刃剑的典故吗?” 阳玖九扯着嘴角,溢出冷笑。 下一刻,她瞳孔一缩,便听得宁无患发出了一声了闷哼。 “呃…阳玖九,你居然挠本王!” 第98章 地铺 趁着宁无患吃痛之际,阳玖九急忙松开他的手,往前跑去。 “我只是想让王爷你切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双刃剑’。” 跑出两丈远后,阳玖九回头冲他挤眉弄眼,乐祸幸灾。 “阳玖九!” 看着手背上的三条血愣子,宁无患气冲冲地追了上去。 “王爷!王妃!” 就在二人围着假山堆你追我赶时,刘熹迈着老腿奔来,招手将二人叫住。 又见二人毫不理会后,气得直跺脚。 “老夫有话要讲,是关于阳丞相的病情!” 闻言,二人同时停下回头。 刘熹吹胡子瞪眼,叉腰嗔道:“你俩还是孩童吗?一个王爷,一个王妃,光天化日下,竟在嬉戏打闹!” “本王没有!” 宁无患立即敛容正色,恢复平素的气度。 “本王只是在教训宵小。” “宵小?我?” 阳玖九手指自己,上前就向宁无患的屁股踹去一脚。 而宁无患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侧身躲过,害得阳玖九一脚踢空,往前一颠,险些扑倒。 刘熹见状,当即扶额。 “好了好了!听老夫说。” 他连忙挥手,让二人赶紧消停下来。 “请讲。” 宁无患抬手示意,仍旧站得笔直。 阳玖九则一瘸一拐地走到刘熹 跟前,问道:“你可是已然查出我爹身中数毒?” “是!” 刘熹点头,飞快地看了宁无患一眼,略过阳丞相体内隐藏最深的一种毒,对阳玖九说:“除了千足虫的毒性,阳丞相还中了蓖麻毒,但应当是针扎刺入,而非口服,否则,会更加严重,除此外,他的体内还有水银,以朱砂制成的水银,所以毒性较小。老夫感觉,下毒的不只一人。” “水银?”阳玖九讶然。 她未曾看出,阳丞相的体内还有水银。 刘熹说:“因为量小,又被其他毒素所遮掩,所以不好察觉。而老夫从前在后宫遇到过水银投毒的惨案,有些经验,能一探便知。” “那水银又是何人所为?”二娘吗? 阳玖九陷入沉思。 刘熹趁机把宁无患叫到一旁,对他叮嘱道:“王爷定要克制。” “克制?” 宁无患没听明白。 刘熹用下巴指了指正垂首思考的阳玖九,放低了声音:“难道你忘了,上回就是因为你和王妃房事过度,才会晕厥不醒。” 宁无患:…… 难怪那日他和薛四看我的眼神猥琐又奇怪,原来是误以为…… 宁无患哭笑不得。 但他无法向刘熹解释缘由,只好嘴上答应。 “年轻人啦!” 刘熹拍了拍 他的肩膀,又小声说:“不能再给阳丞相下毒了,否则毒上加毒,下回若是犯病,怕是连王妃也回天乏术。” “晓得了。” 宁无患蹙眉颔首。 “王妃似乎已经嗅到一些苗头,但好在那种复合毒素乃世间罕见,即便是巫医高手,也很难查出。”刘熹又道。 宁无患轻轻点头,“所以也配不出解药。” 是夜,丞相府寂静无声,但暗地里却躁动不安。 “阳玖九,睡地上去!” 宁无患沐浴更衣后,便大刺刺地躺在床上,又将丝衾裹上,然后长腿一伸,便拦下了欲爬床的阳玖九,并提醒:“别忘了你早上的承诺。” 阳玖九错了错后槽牙,旋即一撩头发一娇笑。 “王爷,咱俩也算是有过生死之交,你就忍心看我这柔弱的身躯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吗?” “忍心。” 宁无患翻了个身,侧对着床外,摆出一副“忍心”的姿态,欣赏阳玖九躺地板睡觉。 阳玖九捏了捏拳头,“白日里我可是帮你解除了媚药之患,你不能恩将仇报!” 宁无患举起左手背,将那三条抓伤呈现在她眼前,“本王可没恩将仇报,反倒是你故意伤害本王。” 阳玖九嘟了嘟嘴,蹲下来抱着他的右手撒娇道:“王爷,我让你在一 天之内享受到痛并快乐,你就不能往里挪一挪,分半个身子的床位让我侧卧?” 宁无患“咻”地抽回右手,冷冷说道:“上一个向本王撒娇的女人,恐怕早已是悔恨交加,难道你想走她的老路?” “阳雪?” 阳玖九眨了眨眼,“你把她咋了?” 宁无患不咸不淡道:“也没怎么样,只是让她两只手腕骨折了而已。” “啧!” 阳玖九蹙眉咂舌,“你太狠了。” “像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怎会有女人送上门求虐呢?” 宁无患单手撑头,眸光犀利地盯着她,“当初你也是主动送上门的。怎么,现下的你已不再是过去的你?” “人是会变的。” 阳玖九站起,转身走到箱笥前,翻出了那床有些霉味儿的被子,对着床那边抖了抖,便铺到了地上。 “咳咳咳……” 宁无患被呛了一鼻子灰,立马翻身下床,走到她身后。 “你又要干嘛?” 感受到他的突然靠近,阳玖九骤然警惕。 宁无患没有回答,而是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被子,铺在了地上,跟着又从箱笥里翻出另一床霉味儿没那么重的薄被,再从床上拿下一个枕头,三两下帮她打了个地铺。 “本王带兵打仗多年,对于铺床已是熟门熟 路,保证你睡着不会硌背。” 阳玖九愣了愣,才试着躺下。 “如何?” 宁无患垂眸问她。 阳玖九蹭了蹭,发现还真不硌背。 “勉勉强强能睡一晚上。” “心口不一!” 宁无患晲了她一眼,便回到了床上。 阳玖九躺好后,扭头望向背对自己的宁无患,好奇探问:“谁人给你下的蛊?” 宁无患闭上的双眼腾地睁开。 但他没有回答,假装已经睡着。 望着他侧成峰的睡姿,阳玖九自顾自地说道:“我不会解蛊毒,但我会用‘移山填海术’转移体内的蛊虫。” “你要不要试试?” 她抬头问宁无患。 宁无患还是没有回答。 阳玖九撇撇嘴,翻身仰躺,继续喃喃自语:“你惹到谁了,竟给你下绝情绝爱蛊,这可是蛊毒里面最阴狠的一种,据说还有两个名字,又叫‘断子绝孙蛊’和‘行尸走肉蛊’,为的就是让中蛊之人没法拥有情爱、欲望,不能延续后代,活得也像行尸走肉。” “不过呢,你本来就六亲不认,即便绝情绝爱似乎也不影响什么,只是没法延续你们宁家的香火。” 听到最后一句,宁无患捏紧了拳头,于黑暗中闪烁的眸光恨意渐浓。 我很快也会让他断子绝孙! 第99章 躁夜 “宁无患?真睡了?” 阳玖九嘀咕完,扭头望向床上,发现背对自己的宁无患气息平稳,似是真的睡去,便不再说话,也慢慢闭上了双眼。 她蹬了蹬双腿,又翻了几个身,选了个最舒服的睡姿后,很快进入梦乡。 宁渣男渣是渣,但打的地铺还真不错! 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明日便能精神奕奕地去收拾那帮恶妇! 待阳玖九彻底入睡后,一直微虚着眸子的宁无患悄然翻了个身,凝视着被窗外月光洒在脸上的阳玖九,陷入了沉思…… “你身上的其他毒,我都为你解了,可这绝情绝爱蛊,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因为说它是蛊毒,但你看似又无中蛊的迹象,即便使用祝由术,恐怕也难以将其消除。” 十年前,在给宁无患解完毒后,宁无忧把着他的脉搏,无奈而语。 宁无患凝眉问:“只能找到给我种下蛊毒的人才能解除?” “恐怕是。” 宁无忧点头,然后问:“你还记得那人的长相吗?” 宁无患不确定地说:“我 只记得是个女人,一个看不出年纪,但很漂亮的女人,好像阳丞相唤她…阿玖。” 阿玖? 旋即,宁无患收回心绪,在黑暗中的眼睛澄亮无比…… 唰唰—— 虽明月高悬,“兰苑”内依旧灯火通明,而在二夫人的房中还时有传出翻阅书籍的声音。 “夫人,这都戌时了,快去就寝吧!” 伺候在侧的侍婢呵欠频频,忍不住小声催促。 但二夫人还是忙个不停,头也不抬地说:“家主已经醒了,我得赶在早膳前把账册整理好,否则……” 她戛然而止,目光深邃。 一张阴沉的脸在烛火摇曳下,忽明忽暗。 “姐,你说究竟是何人想置我于死地?” 亭榭内,阳洋把早上遇袭的事告诉了自己的亲姐姐阳春,并道出了自己的猜测:“之前是在府外,现下又在府内,我怀疑…是三娘或四娘干的。尤其是四娘,尚在花信年华,还有机会与爹诞下男子,倘若我一死,那她生下的儿子就是府里唯一的男子,便可名正言顺地继承爹的 爵位。” 阳春抚上他的手,安慰道:“阿弟,你莫要多想,现在爹醒了,便能为你做主,查出背后的真凶。” “咦?姐,你的手背怎么受伤了?” 瞥到阳春手背上的伤痕,阳洋拿起对着月光一照,发现是刮擦伤,但又不像普通刮擦痕迹,伤口很深,且触目惊心。 “哦,不小心被钉子划到的。” 阳春淡定地收回自己的手,对他说:“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去给爹请安呢!” 随后,姐弟二人走下亭榭,各回各屋。 但阳洋的脑中却始终挥不去阳春手背上的伤痕,总感觉不像是钉子划伤的,反而更像…荆棘! 他腾地睁眼,回想起了早上遇袭时,旁边草丛里晃动的荆棘…… “疼…娘,我好疼呀!” “竹苑”内,双手已被架上板子固定的阳雪,躺在床上不停哀嚎。 三夫人见状,又向门外焦急问了一句:“大夫怎么还没来?” “来啦来啦!” 其话音刚落,侍婢便带着一名大夫走进。 三夫人赶紧拉着大 夫问:“我女儿一直喊疼,可是骨头没接好?” 大夫拱手垂首:“请容老夫先瞧瞧。” 而后,他走到阳雪的床前,给她查看了伤势,再拿出银针盒准备为她扎针。 “这是作甚?她不是骨头断了吗?你为何扎针?”三夫人不解。 大夫解释说:“三姑娘的骨头已经接好了,眼下老夫为她扎几针,方能帮她缓解疼痛。” “那快扎!多扎几针。”阳雪求之不得。 “是!” 大夫拱手颔首,随即从针盒里面拿出一枚闪亮的银针,在阳雪的手腕周围下针。 “嗯?怎有些沁凉?”阳雪蹙眉。 大夫说:“这新的银针刚在药酒里泡过,还未干透。” 阳雪不疑有他,很快感觉,手腕似乎没那么痛了…… “你再去瞧瞧,为何还没到?” “菊苑”后门,四夫人在后院等待已久,却始终不见祁川的身影,不免有些着急和担心。 原本,她不想冒着被宁无患的暗卫察觉的风险,与祁川在今日私会,但耐不住祁川的露骨情书, 心猿意马下,竟大着胆子同意了见面。 按理说,祁川应该早已从“兰苑”的后院小路抵达“菊苑”后门,与她缠绵床榻,可等了两个时辰,还是没等来祁川,这让四夫人坐立难安,不停踱步,频频朝门外打望。 殊不知,此刻的祁川与她只有两院之隔,被囚禁在“千金阁”的柴房里,诚惶诚恐地望着周遭,惊吓出了尿…… 咯咯咯—— 鸡鸣五更闹,阳玖九打着呵欠醒来,动了动胳膊,发现全身活动自如,没有在睡着时被宁无患整蛊,可以随意地抠抠眼屎,再挠挠屁股。 “哈呼……” 舒舒坦坦地伸了个懒腰后,阳玖九随即坐起,朝床上一看,发现宁无患还没醒来,遂坏坏一笑,悄咪咪走到床前,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也裹成一个蚕茧。 咻—— 谁料,她才摸到宁无患的被角,忽觉寒光一闪,宁无患的利剑又抵在她的脖子上。 “你为何要叫阳玖九?” 下一刻,宁无患睁开了双眼,用明锐的眸子审度着她…… 第100章 清算 “你有病呀!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吗?”阳玖九立即骂道。 闻言,宁无患收回了剑,跟着坐起。 “本王有起床气,下回在本王尚未醒来时,别靠近。” 他顶着仍旧稀松的睡眼,下床穿衣。 “你何止有起床气?你是一身怪脾气!” 阳玖九嗔骂一句后,好奇问:“你怎么突然对我的名字感兴趣了?” 宁无患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你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奇怪吗?不是玖玖,也不是九九,却是玖九。” “哈?”阳玖九一脸懵逼。 不过,她自然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 身为巫阳族未来的族长,她的名字可不是随便取的。 玖是指像玉一样的精美黑石,九则代表她有九次逆天改命的机会,也就是九条命。 不过,她不知道原主这个“阳玖九”又取自什么含义。 “这你得问我爹去呀!名字又不是我自己取的。”她随即又道。 “唔。” 宁无患不露声色,整衣敛容后,问她:“今日,需要本王给你画眉吗?” “要的要的!” 阳玖九忙点头,“把我画得美美的,亮瞎那群恶妇的眼,尤其是我四娘,一定要比她更美,才能在质问她时,比她更有气场。” 宁无患哑然失笑,又问道:“你都准备好了?” “自然!” 阳玖九自信点头,扬唇说道:“在抓住祁川后,所有的来龙去脉我都搞清楚了。” “甚至,连那个暗中袭击阳洋的人,我也已经大概知 晓其身份。” 宁无患画眉的动作一停,“是谁?” “不告诉你!” 阳玖九对着铜镜冲他做了个鬼脸。 唰—— 宁无患手一划拨,又给她画了一个一字眉。 “宁无患!” 阳玖九怒拍桌子。 宁无患挑眉道:“本王这好奇心呀,若是无法及时满足,恐怕就控制不了这双手。” 说罢,又故意颤抖着右手拿眉笔怼了过来,打算给阳玖九的脸上画个大王八。 “好好好!我告诉你。” 阳玖九吓得妥协,只好把那人的名字小声告诉了宁无患。 “为何是她?” 宁无患讶然。 阳玖九也想不明白,但证据不会说谎,她已从自己捡到的手链和小拾探听到的一些事情指向了那人…… “爹!” “家主!” 辰时,一众家眷便齐齐出现在正堂,先是向坐在主位上的阳丞相问安行礼,而后便由二夫人搀扶着阳丞相起身,向最后走进的宁王夫妇行大礼。 “王爷!王妃!” 宁无患颔了颔首,扫过在场家眷,发现除了阳雪和阳白外,全都到齐。 阳雪是因为手伤,而阳白可能是形貌欠妥,所以从不出现在人前。 最后,他将视线定格在阳丞相那张仍旧泛着病态,但已有人色的脸上,“岳丈!” “王爷,九儿,快坐。” 阳丞相笑呵呵地邀夫妻二人入座上位,自己则在宁无患的左手边入座,其他家眷则根据分位和性别依次坐下。 一顿早膳吃得规矩又 拘谨。 七分饱后,阳玖九望着满桌佳肴,扯着嘴角哂笑。 “据闻,府邸已是入不敷出,想必这顿饭吃完,东厨的余粮恐怕不足。” 众人立即顿住,二夫人偷瞄了一眼阳丞相,见他没有吭声,便扬起笑脸,对阳玖九说:“王妃真会开玩笑,虽然家主病了些时日,花去了不少开销,但总归不至于吃不上饭吧?” “我爹治病花了不少银钱?”阳玖九顺势问道。 “确实…确实花了不少。”二夫人嗫嚅点头。 “哦?” 阳玖九挑眉,旋即向一旁正忙着布菜的阳管家摊开了右手,“劳烦阳管家把账册给我瞧瞧。” “是!” 阳管家颔首领命,转身去了账房。 二夫人与三夫人见状,慌忙站起,又在瞄到阳丞相投来的深邃凝视,以及阳玖九的似笑非笑后,赶紧坐下。 “王妃你这是……” 三夫人低头不语,但二夫人不能任由事态恶化,她坐下后又站起,向阳玖九委屈问道:“王妃这是以为我们在中饱私囊?” “你们?” 阳玖九再次抓住她的字眼,笑得别有深意。 “确实是你们!” “王妃,我……” 二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见薛四突然走进,向四夫人呈上一个精致的木盒,不由疑惑好奇,扭头望去。 “这是何物?”四夫人也是一头雾水。 薛四颔首道:“这是四夫人您掉落的珠花,小的已经为您找到。” “呃?” 四夫人一愣,还未做出反 应,就见薛四已经打开了盖子,那只千足虫豁然出现。 “呀…虫子!” 四夫人佯装害怕,躲到了阳丞相身后,“家主,他拿虫子来吓唬我。” 阳丞相却淡淡问:“这不是你一直在那棵树上找的‘珠花’吗?” 闻言,四夫人一怔,当即退后,又不停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 “不好啦!三姑娘中毒了。” 就在这时,“竹苑”一名侍婢冲了进来,大声哭喊。 “什么?” 三夫人腾地站起,衣袖不小心扫过桌上的碗筷,只听得“哐当”一声,筷子掉落的同时,瓷碗也摔成了碎片,好似现下这个四分五裂的家。 “中毒?” 阳玖九看向宁无患,用口语问:你干的? 宁无患不置可否,率先起身,“去‘竹苑’。” 一声令下,众人一并赶往“竹苑”阳雪的闺房,就见她不停呕吐,又疯狂抽搐。 蓖麻毒! 阳玖九已然明白宁无患的计划,遂顺势而为,对三夫人说:“三妹这是中了蓖麻毒啊!” 三夫人一惊,看看阳雪的惨状,又瞥瞥堵在门口的众人,一番天人交战后,最终调头跑回屋,拿着蓖麻毒的解药来到阳雪床前,喂她服下。 “三娘怎会有蓖麻毒的解药呢?”阳玖九趁机问道。 “我……” 三夫人张口语塞。 “好个三妹、四妹,你们居然一个拿千足虫毒伤家主,一个又拿蓖麻毒祸害家主,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蓦地,二夫人 跳出来发难,把脏水全泼给了已然露馅儿的三夫人和四夫人。 “三妹,我知你长期监守自盗,打着为家主买药的名义雁过拔毛,给你那院子添了不少好物,可你…可你竟然为了掩藏真相,毒害家主。” 愤怒地指责完三夫人,她又将矛头指向躲在人后,正准备开溜的四夫人。 “四妹你站住!” 四夫人脚下一滞,只好停下,但不敢转身。 二夫人挤开人群,来到她身后谩骂:“好你个狐狸精,成天勾搭戏子,给家主戴绿帽,眼见着家主身体羸弱,你就想毒杀他,才好光明正大跟奸夫私奔,是不是?” 四夫人依旧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见她百口莫辩,二夫人乘胜追击,伸出手指狠戳她的脊梁骨,把平日里的恶气趁此机会,全部发泄。 “你个不要脸的淫妇!我要把你浸猪笼……” “二娘!” 阳玖九骤然打断,二夫人意犹未尽地转头望着她。 “王妃,我会以主母的身份好好惩治这个淫妇,替家主出这口恶气。” 阳玖九笑了,“是替我爹出恶气,还是替你自己出心头怨气啊?” “王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夫人微蹙娥眉,理直气壮地问道:“妾室给家主抹黑,难道身为主母的我连惩治她的权力都没有?” “主母?好个主母!” 阳玖九似笑非笑,随即拍了拍手,薛八便架着怛然失色的祁川走来,引起一片哗然,更让原本气壮理直的二夫人立马慌了手脚…… 第101章 收拾 “祁…祁先生?” 慌乱过后,二夫人强装镇定,“你们把祁先生带来作甚?” 四夫人则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后退。 阳玖九扫过二人的脸,一个努力掩饰惊惧,一个慌张得彻底,随即扯着嘴角,溢出了阴鸷的笑。 而后,她转头看向祁川,目光凌厉。 “说说看吧,我和王爷为何要把你带来这里?” 祁川张了张嘴,艰难又缓慢地喑哑说道:“因为…因为小的与四夫人…有染。” “啊?” 众人再度哗然,尤其是阳丞相和三夫人。 其实二人早知四夫人淫乱后宅,但却不知奸夫是谁。 尤其是阳丞相,还以为那帮戏子给自己戴了绿帽,殊不知,自己头顶绿帽太多,最大的一顶却是二女儿的教书先生给自己戴上的。 “怎么会?” 然而,他们忘了还有一人,对这件事感到震惊又愤慨。 那就是阳春。 她走出人群,望着自己这位君子谦谦的教书先生,闪动着眸光,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真和我四娘…那你来给 我授业不过是掩人耳目,实则是为了跟我四娘苟合?” 祁川羞愧地垂下了头,默不作声。 “贱人!” 啪—— 就在众人对着祁川指指点点之时,阳丞相突然走到四夫人面前,狠狠地抽了她一大嘴巴子,将她抽倒在地的同时,自己也一个踉跄,险些摔跤。 好在阳管家及时把他扶稳,这才避免他摔个狗吃屎。 宁无患见状,乐祸幸灾地对阳玖九耳语:“狗咬狗一嘴毛。” 阳玖九剜了他一眼,又对众人说:“他可不只是干了那一件龌龊事。” 听到这话,众人再度把视线转回祁川,目露好奇。 唯有二夫人露出了心虚的表情,双手紧握,悄然地退离人群。 “二夫人,你要去哪里?” 却不想,薛四陡然冒出,将她拦下。 “我…我去如厕。”二夫人吞吞吐吐道。 “劳烦二娘再忍一忍,接下来的两件事都跟你有关系,你最好还是留下来听一听。”阳玖九不假辞色地对她说。 二夫人一咬牙,只好回到人群,并 冲祁川眨眼暗示。 但祁川没有理会,如实招来:“小的除了与四夫人有染,还收受了二夫人的钱财,帮她用朱砂制成水银。小的没问她拿来干嘛,但……” 说着,他抬头望向了阳丞相。 “好你个贱人!” 阳丞相立即会意,急奔到二夫人面前,又高扬起了巴掌。 “家主!” 但二夫人早有准备,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帮你养大嫡女,帮你料理家事,可是你呢?不仅没有把我扶正,还接连二连三纳小妾,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女儿的奶妈,还是后宅的管事?既然你已式微,作何不把爵位让出来给你儿子,偏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原来…原来你们母子二人竟为了这个‘忠侯爵’向我投毒!” 阳丞相怒目瞪向二夫人和阳洋,气得浑身战栗。 “儿子没有!” 阳洋急忙上前辩解:“儿子只想听父母的话,父母让做什么,儿子就做什么,因为家和才能万事兴。” 这话旋即让阳 丞相和二夫人汗颜,也让阳玖九和宁无患大感意外。 “我相信阿弟没有参与此事,爹,女儿不会看错人。” 百感交集后,阳玖九站出来,于阳洋身旁站定,并握住了他的手。 阳洋才是丞相府最后的希望! 所以,她必须保护好他,将那个妄图谋害他的真凶揪出来。 “但女儿也险些看错人。”她跟着又道。 “哦?除了这三个贱人,还有人在暗地里害我?”阳丞相紧张地问。 随即,他站得远远地,与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包括阳管家。 宁无患啼笑皆非。 成惊弓之鸟了? 阳玖九则苦笑扶额。 “爹,这个府里,除了你被人暗中加害外,阿弟也和你有着同样的处境。” “什么?谁想害我儿子?” 阳丞相大愕,赶忙小跑到阳洋面前,把他护在怀里。 阳玖九对他善变的行为没说什么,而是从袖口里摸出了一串银手链,拎在半空,让众人瞧。 “这不是我二姐的手链吗?” 近距离的阳洋一眼就认出了 刻着“春”字的圆形挂坠,并举起了自己手腕,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的银手链,只是挂坠上刻的是“洋”字。 这是其母为姐弟二人专门打造的银链子,还拿去寺庙里开过光,只为保佑这两个孩子平安健康,却不想,有朝一日居然成为了姐姐谋害弟弟的证据。 这让二夫人怎么都接受不了,也不敢相信。 “不可能!这一定又是你们搞的鬼,只为把一切罪名都栽赃到我们二房头上。” “那你自己问问你女儿,有没有几次三番向你儿子射冷箭。”阳玖九冷声对二夫人说。 “春春!” 二夫人当即扭头要找阳春对峙,可人群里早已没了女儿的身影。 “二妹不见了?” 阳玖九这才意识到,自打她站出来向祁川愤然质问后,便消失在了人群。 咻—— 就在众人寻找阳春的时候,一支利箭破空袭来,直指阳洋。 “趴下!” 阳玖九反应迅速,飞快扑倒了阳洋。 “呃!” 而利箭并未停下,最终射进了阳丞相胸膛…… 第102章 变故 “爹!” 见阳丞相中箭倒地,阳玖九急忙松开阳洋,冲了过去。 “请大夫!快!” 宁无患立即派宁二去请大夫,又向薛四打了个眼色,让他去把投放冷箭的阳春揪出来。 除此外,宁无患的暗卫也悄然包围了“竹苑”,让那些心怀鬼胎的家眷没法趁乱逃离。 “控制好他们!” 一声令下,宁无患火速让阳管家把阳丞相送往三夫人的房间,就近治疗。 片刻的混乱在宁无患的有序指挥下,很快恢复平静,但每个人的心却惴惴不安。 三个夫人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性命,而阳玖九和宁无患,以及阳洋则是担心阳丞相的伤势。 除此外,阳洋已然知晓,是自己的亲姐姐想暗杀自己,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不过,眼下他也没多少心思去探究这个问题,而是跪在床前,紧握着阳丞相的手,哭着喊道:“爹,都怪我……” “傻…傻孩子……” 阳丞相虚弱地摇了摇头,“是爹不好,是爹没有管好后宅,没有给自己的孩子足够的关心。” 说着,他抬眸望向了阳玖九,“九儿,爹有话对你说。” 阳洋见状,立马把位置让给了阳玖九,并退到一旁。 “爹,你说。” 阳玖九握住他手,跪在了床边。 “你娘…你娘…她叫阿玖。”阳丞相艰难道。 闻言,阳玖九和宁无患同时惊愕。 而宁无患的眼眸随之深邃,仔细聆听着阳丞相接下来的话。 阳丞相继续说:“她原是禁咒科的巫医令,我深爱着她,可她却只爱研究巫医术,我用了些卑鄙的手段占有了她,还生下了你,但不久后,她还是逃了。” “这些年,我一直派人打听她的下落, 好不容易得知她现下的藏身地,可自己却病倒了。” 阳玖九忙问:“那她现下在哪里?” 阳丞相说:“塞外,库尔乡。” “库尔乡?” 那不是华元国的西边界吗? 宁无患在心里思索着为何阿玖会逃去那里。 会不会,其他出逃的巫医也躲去了那里。 阳丞相苦笑道:“我这一生钻营牟利,却最终都得不到心爱女人的心,好在我与她生下了你。” “九儿,爹快不行了,你去找你娘吧。” 意识到阳丞相即将弥留,宁无患旋即道:“岳丈,本王有话要问你。” 阳丞相虚弱地颔了颔首。 “当年东宫政变,你是不是与曾经的二皇子联手陷害了前太子?”宁无患直言问道。 “你……” 阳丞相蓦地瞪大双眼,将宁无患来回打量,然后颤抖着双唇,试探问道:“你…你是前太子孙阴炙?” “阴炙?” 阳玖九扭头看向宁无患,猛然想起那块暗卫遗落的“炙”字腰牌,渐渐弄清了所有事情。 宁无患郑重点头,“是!本王就是前太子孙阴炙。” “哈!看来阿玖果然没杀你。” 阳丞相突然大笑,“哈哈哈…一切都是天意啊!” “咳咳咳……” 笑着笑着,他又口吐鲜血,还不停抽搐。 “爹!快…大夫呢?”阳玖九焦急道。 “不必了。” 阳丞相摆摆手,又向宁无患招了招手,“我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你,算是我死前的赎罪吧。” “爹……” 阳玖九泣不成声,已然看出,阳丞相的三魂七魄正在离体,并慢慢消失。 已是回天乏术,如果她的灵力还在,便能用逆天改命术把自己的命送一条给他,可她此刻没 有灵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阳丞相魂飞魄散。 宁无患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便走到床边俯首听阳丞相道出当年的真相…… “爹啊……” “家主啊……” 两个时辰后,“竹苑”内响起了阵阵哀嚎,阳丞相这次没能挺过来,最终撒手人寰。 但在临死前,他把当年的秘密和真相全部告诉了宁无患,终于无憾地闭上了双眼。 而宁无患也如愿拿到了扳倒炎帝的最大把柄,那就是被阿玖拿走的那份伪造密令——陷害前太子妄图暗杀先皇的伪造密令。 除此外,阳玖九总算搞清了宁无患对自己及整个阳家的恨意。 “毒是你下的吧?” 面对心怀各异,但同时哭丧的姨娘和姊妹,阳玖九觑着宁无患,小声探问。 “嗯。” 宁无患不再隐瞒,但却说:“毒药的方子是从你娘遗留的摘记里配出来的,所以,本王没有解药。” “无妨。”阳玖九说道。 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她此刻的内心写照。 “别假惺惺地哭了!” 她随即呵止眼前的哭嚎,扯着嘴角冷笑着说:“我爹虽然去了,但给你们每人都留下了一个纪念品,就藏在你们各自的体内。” “是什么?” 二夫人紧张地问,并摸着自己的心口,攒眉蹙额。 阳玖九不答反问:“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此消彼长的毒斑,以及总是不正常的脉搏?” 此话一出,所有家眷都开始摸着脸颊,探着脉。 “还有我四妹莫名出现的驼背。”阳玖九又道。 “难不成…我们都被下了毒?”四夫人揽着女儿问道。 阳玖九挑眉,“你说呢?你们以为在我爹的眼皮底下明修暗度,他就察 觉不到?” “哎呀!家主都死了,岂不是没人能解毒?”三夫人慌了。 阳玖九扬唇说:“爹临死前把解药的方子告诉了我,让我在你们全都赎罪后,替你们解毒。” “赎罪?要如何赎罪?” 众人面面相觑。 唯有阳洋站出来说:“经营好丞相府,让‘元忠侯’之名延续下去。” “没错!” 阳玖九冲他莞尔颔首,又对众人正色叮嘱:“只有家和才能万事兴,爹虽然不在了,但‘元忠侯’一族还在,而阿弟作为新任‘元忠侯’,将带领你们继往开来。” “当然,要是谁反对……” 她凌厉的目光扫向被薛四压制住的阳春,冷冷说道:“那就滚出这个家,在外面自生自灭,直到毒发身亡!” 阳春连忙低下了头,敛眉垂目…… 置办好阳丞相的葬礼,阳玖九又把家眷们聚集起来,指着阳白说:“虽然现在不能给你们解毒,但我可以先治好四妹的驼背。” “真的?”四夫人惊喜交集。 阳白也眨着眼望向阳玖九,不敢置信。 “来!” 阳玖九向阳白招了招手,然后吩咐下人在正堂中央摆放一个“猪腰盘”──用锌铁制造,给小孩子净身用的盘。 摆好盘,阳玖九便启坛画符念咒一番,再在盘内放入一只田鸡,让四夫人往盘内添上一寸水,在盘边放一矮凳。 一切就绪,阳玖九又在盘内烧一张符,让阳白过来,站在矮凳上,并对她及旁人嘱咐:“待会儿,我一边念咒烧符,你就要一边跳下盘内,其他人不得推你。” 阳白乖顺地点了点头,但四夫人却看着阳玖九准备的一大叠符,暗生狐疑。 这么一跳就完事了?这叠符又是干 嘛用的? “大姐,我…我不敢!” 岂料,原本淡定自若的阳白一站上矮凳,往盘中一望,骤生惧意。 其实距离不到一尺高,但阳白就是心理作用,让她仿佛如临万丈深渊。 “白白,别怕,不高的。”四夫人鼓励道。 其他人也纷纷为她打气。 可阳白就是紧皱着眉头,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裙子不肯跳。 眼见着符纸已经烧了大半叠,众人不免有些着急。 阳玖九更是满头大汗,但又不能停止念咒。 “敕!” 就在符纸即将烧完之际,阳玖九一声大喝,阳白忽地脸色惨白,“啊”的一声尖叫,直接掉进了盘中。 众人全都吓了一跳,只有阳玖九松了一口气,睁开了眼。 而后,她又往盘中烧符,不停念咒,直至,阳白的驼背在众人的惊讶目光中缓缓消失,这才停下,赶紧吩咐四夫人直接用这个盘为阳白沐浴。 “白白真的没有驼背啦!” 四夫人往阳白背后一摸,跟着又扯开后衣领往下一瞧,万分激动。 阳玖九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渍,对她再三叮嘱:“四妹的缘份不够,所以她必须终身不得吃田鸡,如若不然,驼背便会复发。” “缘分?什么缘分?”四夫人不解。 “王爷!” 宁三突然到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阳玖九转身走去,就听他对宁无患禀明。 “亚米发现了鬼王与他义父的踪迹。” “哦?二人现在何处?”宁无患忙问。 宁三垂首道:“库尔乡。” 又是库尔乡? 宁无患瞪大双眼。 “宁王接旨!” 就在这时,炎帝身旁的宦臣举着圣旨前来,让宁无患派兵去库尔乡抓捕妄图造反的前太子孙阴炙…… 第103章 塞外 “前太子孙阴炙?怕是个冒牌货吧?” 待宁无患接下圣旨,又送走那名宦臣后,阳玖九蹙眉猜测。 宁无患则随手扔了圣旨,眸光犀利地说道:“本王倒是对‘库尔乡’这个地方很感兴趣。” 闻言,阳玖九猛然意识到,她娘、鬼王,以及冒牌前太子孙都在那里。 “库尔乡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她不禁好奇。 “去了不就知道了。” 宁无患拿起桌上的烛火,扔向躺在地上的圣旨后,对宁二下令:“召集所有宁家兵,整装待命,向‘库尔乡’挺进!” 轰—— 其话音刚落,圣旨便被点燃,宁无患牵着阳玖九,在火光的映照下,踏上了新的征程…… 呼啦—— 塞外,库尔乡,狂风大作,沙尘肆意。 两男一女站在城墙上,了望着京城的方向,各怀心思。 少顷,那名女子缓缓开口,声音冷冷,听不出年纪,更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何种痕迹。 但她的口吻亦如她的眼神一般,透着陈酒的醇厚,又带着一丝神秘。 “待宁王到来,你们二人将作何打算?” 戴青面獠牙鬼王面具的男子看向身旁那名器宇不凡,眉目清冷的少年,说道:“这就要看我皇弟的意思了。” 少年扭头觑着他,扬唇哂笑:“你才是前朝太子,我不过是个庶出皇子,何来看我的意思之说?” 鬼脸面具耸耸肩,说道:“我可没有反炎复萧的意思,倒是习风你…一心想光复萧氏皇朝,当皇帝。” “不想光复萧氏皇朝,那你 掺和进来作甚?又想从中捞一笔?” 少年正是萧风习,也是前朝端贵妃之子。 而这个口口声声唤他“皇弟”的鬼面男子正是前朝太子萧于宁,也是宁无患找寻许久的鬼王。 “你们自己的家事自己扯清楚,但别忘了我们的同一目标。” 见这对兄弟明摆着不齐心,一旁的女子适时提醒。 “不管今后如何,眼下我们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诱导炎帝派宁王前来,不是大乱斗,而是联手推翻炎帝统治的天下,再手刃炎帝,报仇雪恨!” “全听阿玖大姐的。” 闻言,兄弟二人齐齐向她拱手颔首。 身为整件事的幕后首脑,阿玖无论是能力,还是领导力,都让这对兄弟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哇…这就是塞外…啊咳咳咳……” 刚一抵达库尔乡,阳玖九就好奇地探头出马车窗外,还没感叹够,就被呛了一口鼻沙尘。 宁无患哑然失笑,随即给她递去水壶,又把窗户关好。 阳玖九抱着水壶猛灌了几口,喃喃自语:“不晓得小拾和大王能否适应大漠的气候,尤其是大王。” 不放心把小拾和大王留在丞相府或宁王府,阳玖九也把他们带上了,正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宁无患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 看着他一脸平静的模样,阳玖九忍不住揶揄:“你倒是说得轻松,恐怕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了吧?” “那你呢?就要见到你娘了,是何心情?”宁无患睨着她反问。 这个问题问住阳玖九了,毕竟,她不 是原主。 所以,她又把问题抛了回去:“我觉得你比我更想见到我娘,因为只有她才能解你体内的蛊毒,不是吗?” 宁无患不置可否。 阳玖九挑挑眉,又道:“现下,你我二人的恩怨已经摆到台面上了,我爹也把你想知道的秘密告诉了你,等到我娘给你解了蛊毒,咱们就和离吧。” “怎么?到现在你还念念不忘这件事?” 宁无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放彼此自由,不好吗?反正你讨厌我,我也不待见你。”阳玖九直言道。 宁无患搓了搓后槽牙,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水壶狂饮。 阳玖九摸不透他的心思,但能感觉到他在生气,只好闭上嘴,又往旁边挪了挪,与浑身散发冷气的他保持距离…… 是夜,阳玖九与小拾睡在同一个帐里,大王则围着营地好奇打转。 因着一路狂赶,不管是阳玖九还是小拾,都已是疲累不堪,倒榻便睡,还睡得很死,完全没留意到有可疑人影正在靠近。 “唔唔唔……” 睡梦中的阳玖九,忽然感觉被人捂住了口鼻,当即醒来,就对上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萧风习? 萧风习冲她莞尔颔首,然后松开了手,“跟我出来一下,我带你去见你娘。” “我娘?你怎么跟她……” 阳玖九瞪大双眼,满脑子问号。 但萧风习只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揽着她坐起,又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她的背上。 “外面风大。” 阳玖九抿了抿唇 ,戴上兜帽后,便在他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帐篷,离开了营地。 “站住!” 然而,二人才刚走出营地不远,就被宁无患发现并追上。 他厉声呵止,又在看到转身望来的阳玖九后,自嘲笑道:“阳玖九,你就这么着急离开本王?不跟你和离,你便与其他男子私奔,给本王戴绿帽!” “不是的……” 阳玖九想解释,却被萧风习扯到身后。 “宁王,好久不见。” “是你!” 宁无患很快认出,“习风!” “我叫萧风习。”萧风习自报家门。 宁无患微虚双眸,“前朝二皇子。” “前太子孙久仰久仰。” 萧风习也道出了宁无患的真实身份。 “呵!” 宁无患一声冷笑,“看来,那个冒充本王的人应该是你。” 萧风习笑而不语,随即拉着阳玖九继续前行。 “给本王站住!” 宁无患再度大喝。 “本王还没死呢,就想跟本王抢女人。” 萧风习转身对他说:“皇位和女人,你只能二选一。” 宁无患皱眉瞪目,捏紧了拳头。 萧风习继续微笑,而后又低头问阳玖九:“上回离别时,你不是说想当寡妇吗?” “呃……”阳玖九囧眉语塞。 她偷瞄了一眼宁无患,发现他已然脸黑,头顶还隐隐泛着绿光。 我终于给他戴绿帽了! 阳玖九在心里狂呼,但心情却不怎么愉悦,尤其对上宁无患那双有些哀怨的眸子后,反而多了一丝愧疚感。 “我帮你实现这个心愿 。” 就在这时,萧风习对着她的耳朵轻言一句后,便举剑向宁无患发起了攻击。 宁无患眸光一凛,举剑还击,且招招狠厉,不给萧风习留下任何还击的余地。 “你们别打了!” 阳玖九赶忙劝阻。 但二人却越打越凶,从山坡上打到山坡下,溅起漫天黄沙,遮蔽了阳玖九的双眼,让她不知战况如何。 “宁无患!” 待她捂着口鼻一路追下山坡时,愕然发现,宁无患遭遇了伏击。 是埋伏! 萧风习设下的埋伏! 唰—— “啊!” 突然,一人从宁无患身后的沙地里蹿出,一刀劈向他的后背,让他遭到重创,没法抵挡接二连三的迅猛攻击。 “萧风习,你让他们住手啊!” 阳玖九急得向萧风习大喊,但对方却早已消失无影。 眼见着宁无患身负重伤,即将倒地,阳玖九焦急无措,只好召唤出兔花花,让它唤来周遭的狼群,吓走这群人。 “嗷呜……” 随着一声狼嚎,偷袭的军队惊在原地。 阳玖九则趁此机会,带走了浑身是血的宁无患。 “他们逃了。追吗?” 望着二人逃离的背影,萧于宁问身旁的萧风习。 萧风习则摇头道:“我不希望她太过怨我,反正宁无患已身负重伤,就算不死,也暂时无法起势,我们则可趁此机会,以前太子孙的身份杀进京城。” “看来,你确实想要天下,而非女人。”萧于宁讥讽笑道。 萧风习则振振有词地说:“有了天下,还何愁得不到她?” 第104章 结局 “咳咳咳……” 见宁无患一路咳嗽,甚至还咳出了鲜血,阳玖九皱眉问:“你还能坚持住吧?” 方才他们慌不择路,竟选了个反方向逃离,结果,离营地越来越远,已然迷失方向,在大漠里打转。 现下,天色又暗了下来,夜空中星月稀疏,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阳玖九猜测,宁无患应当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否则不会咳出鲜血。 “你很快便要…便要如愿守寡了。”宁无患艰难地说道。 说完,还冲阳玖九展齿一笑,“现在,你很开心吧?” 阳玖九晲了他一眼,再次召唤出兔花花,让它给二人带路,寻个安全又能避风的地方暂留一晚。 “我不知道他是前朝皇子。” 路上,阳玖九忽然开口,将自己和萧风习的认识过程向宁无患如实道来。 “我被他利用了!他说要带我去找我娘,我居然信了,他怎么可能偏巧认识我娘呢?” 阳玖九咬牙切齿。 宁无患喘着粗气说:“说不定…他真认识你娘,你想想看,他为何突然冒充本王?” “难道…是我娘和他们合谋设的此局?”阳玖九愕然瞠目。 宁无患没有回答,一来他不想随意说个猜测,让阳玖九与她娘还未相认便心生嫌隙,二来他需要攒够力气,才好在停下来后恢复内力。 望着前方带路的兔花花,宁无患刹那间感觉,他和阳玖九又回到了那片森林,依旧是相互依靠,谁也离不开谁。 想到此,他的心 跳莫名加速,侧眸偷瞄向搀扶着他的阳玖九,油然而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阳玖九。”他喑哑开口。 “嗯?” 阳玖九好奇侧目。 “你为何要救我?”宁无患问。 阳玖九眨了眨,“因为我们是一个阵营的啊!” “可你不是想与我和离吗?”宁无患又问。 阳玖九又眨了眨眼,“可这跟救不救你有什么关系?” 宁无患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瞬间灿烂了夜晚,仿佛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 让阳玖九顿时看呆了眼,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宁无患发出如此开怀又真挚的笑。 等等! 他没再自称“本王”? “主人!主人!那里有座山丘,你们可以躲到后面,以此遮挡风沙,熬到明日。” 就在这时,兔花花在半空停下,扭头用前爪指了指不远处。 阳玖九定睛一瞧,发现确实是一座凸起的山丘,便扶着宁无患走了过去。 “呼……” 靠上背风面的沙丘后,阳玖九总算能吁一口气。 “主人主人,我去给你们找找水吧,我看那个坏家伙快不行了。”兔花花又道。 “本王还没死!”宁无患立即反驳。 兔花花冲他吐了吐舌头,便转身飞走了。 “宁无患,我给你看看伤口。” 歇息够后,阳玖九转身去解宁无患的腰带,又从袖口里拿出青草膏替他上药。 “我的背……”宁无患咬牙说道。 阳玖九 旋即会意,让他趴下,再脱下他的上衣,当即就被背上那条又长又深的伤口惊得手上一滞。 “幸好没伤到要害。” 不过她很快发现,伤口虽深,但没有伤及要害,而让他受到内伤的是萧风习打在他腰背上的一巴掌,还留有其掌印,乌黑发紫。 “萧风习的功夫这么厉害!”她不免惊讶。 宁无患哂笑:“不厉害又怎能从水牢出逃,单凭你丢给他的那把匕首吗?” “抱歉,要是知道他是你的敌人,我当初就不会救他。”阳玖九歉然道。 宁无患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双眼,调整呼吸进行运气。 外伤可以依靠阳玖九的药膏,但内伤还是得靠内力来治愈。 很快,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不轻不重,规律又默契。 “还剩一点药膏了,我给你抹匀吧。” 将最后一撮药膏抠出来后,阳玖九就大面积涂抹,不错过任何一处伤口。 其手法缓慢而均匀,让宁无患舒服地吐了一口气,不吝褒赞道:“你擦药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了。” “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阳玖九脱口而出。 闻言,宁无患扭头望向她,“怎么?担心我会撑不过去?你不是跟萧风习说,想当寡妇嘛,我一死,你不就称心如意了。” 阳玖九没有说话,继续给他抹匀后背的药膏。 “不如,让我做个风流鬼吧。” 宁无患转身侧躺,单手撑头凝视着她。 阳玖九动作一顿,“风流鬼?” 宁无患唇角 一勾,拉着她躺在身侧,再转身压住了她。 “阳玖九,我们就以天为被地为床,把房圆了吧。” 阳玖九瞪大双眼,“你想死吗?” “咳咳咳…既然要死,那不如死得舒服些,死在你的石榴裙下。”宁无患咳嗽着说。 “不行!” 阳玖九赶忙摇头,并试着推阻他。 却不想,反被他握住双手,反剪过头顶,再被扔在旁边的腰带束缚了双手。 “宁无患,你要干嘛?”阳玖九慌张道。 “阳玖九,我不会与你和离,就算死,也要在死前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女人。” 宁无患凝睇着她,眸光微闪,灿若繁星。 “宁…唔唔……” 阳玖九还想说什么,却被宁无患堵住了嘴。 二人的身影渐渐重合…… “咦?” 当兔花花寻到水源返回时,就见一地衣服,二人早已赤身纠缠在一起,不由闪了闪白光,喃喃自语:“主人在吃那个坏家伙吗?” 它好奇地闪着白光飞到二人近前,竟看红了脸,白光变红光。 “他们在互相吃对方,还吃得津津有味。” 不知为何,兔花花感觉有些羞赧,便飞到一个角落里,小心偷窥。 而二人水乳交融的影子也在红光的照射下摇曳得愈发激烈。 直至,阳玖九疲累地睡去。 临睡前,她抬眸望着把她紧搂在怀的宁无患,流下了眼泪。 待明早醒来,他便会三魂尽散七魄消失吧? 嗯? 睡梦中的阳玖九,感觉身体蓦地燥 热,春潮随之渐涌。 她疑惑地睁开双眼,就见宁无患又在她的身上不停探寻。 “你……” 她腾地坐起,端详着气色好转的宁无患,讶然问道:“你没死?” “让你失望了?” 宁无患扬唇一笑,欺身吻住了她。 又是一番搓粉抟朱,让阳玖九切身感受到这个男人不仅没有将死之态,还生猛得不行。 “宁无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完事后,阳玖九趴在他的身上,探了一下他的脉搏,跟着又收缩瞳孔,查看他的三魂,随即发现,他的阳神居然正常了,不再只有三成波源。 宁无患解颜而笑,轻抚着她的脸颊,莞尔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就是我的解药。” “我?” 阳玖九大张着嘴,然后给自己探了一下脉搏,惊喜发现,自己也不再是雀啄脉了。 “我俩互为解药!”她不敢置信。 “来!我们继续解毒。” 宁无患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拨云撩雨…… “爱妃,既然你我二人已修成正果,那就去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吧!” 一个时辰后,穿戴整齐的宁无患,又恢复了那副王者之尊,被日出的霞光一照,让阳玖九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的龙影。 “你要推翻炎帝?”阳玖九问。 宁无患转身对她说:“手刃炎帝,拿回属于我的江山,再以江山为聘,娶你为后!” 他于逆光中向阳玖九伸出了手,携她踏日向前,开启另一个新的征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