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年代村姑愤怒了》 第1章 穿越了 午睡时分,林梦一躺下,就进入一个奇怪的地方。 耳朵里面充斥着各种谩骂、殴打声不说,她甚至渐渐觉得浑身都疼痛无比。 这种怪异,都让她开始怀疑: 自己是做梦了吗? 林梦想要起身,想醒过来。 可偏偏眼皮像是上了锁的铁门,无论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忽然,一个声音悲鸣叹息: 哎! 要死在陈家! 清晰程度令人惊诧。 林梦甚至觉得这声音就是她脑子里发出来的,就是说给她的。 什么死? 谁要死? 人命关天,她心急无比,用尽全身力气。 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感受到四肢能动的瞬间,林梦一跟头爬起。 本以为是脱离噩梦。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昏暗的木屋。 目之所及,一片破败。 而她,林梦,就躺在这片破败里。 恐惧袭来。 周围的陌生,围攻着林梦。 她只是睡个午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探寻,来不及收拾浑身的污秽。 令人发麻的哭声就响起,熟悉又陌生。 林梦明明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喊,可她梦里一直萦绕的就是这声音。 她不由寻声而去。 只见门外一女人跪坐在地。 正哭诉着,一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相。 她跟前还蜷缩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和她差不多,也是浑身凌乱,血迹斑斑。 林梦心口一紧,被脑子里出现的信息吓了一跳: 母亲孟瑶、弟弟林安。 李梦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依旧来不及思索,就听见屋外有人叫骂道: “都是些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林盛誉那杂种能留下什么好货色?今天,老子就是要你林家死绝!” 恶语入耳,林梦竟无法控制自己,顿感悲痛袭来,泪流如雨。 脑子里充斥着“爸爸都已经死了,你们还不放过他!”的怒吼。 她开始不受控制,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提起一旁的凳子,寻那声音而去。 胸腔里滔天恨意让她没了支配身体的能力。 出了小屋,迎着刺眼的太阳,撞上不远处,正骂骂咧咧的男人。 陈大有,他是杀人凶手陈大有! 他手里正拎着一把斧头。 看到林梦,短暂错愕,随即怒色更甚。 就又要冲她而来。 “阿梦!” 孟瑶对着突然出现、血泪已经干涸在脸上、犹如鬼魅般的林梦嘶喊。 她浑身血液沸腾,快速扑倒在冲向林梦的陈大有脚下,死死抱着他的大腿,满脸泪痕、堆笑哀求: “大有,孩子错了,求你,放过她!” 与前一刻的哭骂之人判若两人。 林安此时也醒了过来,看到林梦站在那里。 自是惊喜,提着最后一口气,想要爬到林梦跟前。 孟瑶看着早就没了气息的林梦又活过来。 一瞬间又觉得有了盼头。 现在儿女能活命,就是她唯一的念想。 至于其他,都不重要了。 “哈哈…哈哈…” 可林梦就像是疯了似的笑了起来。 搭配着她那血泪纵横的脸,表情甚是骇人。 孟瑶一边抱着陈大有,阻止他上前,一边吼林梦: “林梦,你跟我回家!我不准你再闹了!” “老天没眼啊,害死爸的凶手不但没遭报应,我妈竟然还跪下求他?” 声音从林梦嘴巴里说出来,林梦脑袋疼得要炸开。 那幽怨的声音似乎要掰开她的身体,冲出来,凳子无力地掉落,林梦捶打着脑袋。 她好痛! 小小的身体被那洪水猛兽般的记忆撕扯。 快要把她撕碎了。 林梦终于明白了大概。 自己,穿越了。 穿越在与自己同岁又同名的女人身体里。 穿越在这个破落的村子里。 陈大有被孟瑶死死缠住无法动弹,他打量着眼前一切,将手里斧头扔在一旁。 看着林梦回光返照,要找自己报仇,却只能再次像狗一样蜷缩在那里。 他心里畅快。 便在孟瑶的拖拽与求饶声里,走向林梦道: “敢跟老子作对,老子说过,会让你生不如死!下十八层地狱!” 他额头的青筋隐去,棕红色的的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意,自顾自说道: “记得漆林妈因为两口子吵架,一瓶老鼠药直接喝死了的事吗?还有去年你们家那个邻居,不也用一根麻绳就吊死了自己?你说,你会不会也因为咱俩家吵嘴,而一时想不开呢?” 他神情扭曲,在刺眼的日光阴影里,犹如恶魔。 “呸!” 林梦将一口血水吐在他脸上,笑出声: “哈哈……” “陈大有,你觉得我怕死吗?” 她怎么会怕死呢? 她只是没能尽快了结了这一窝杀人犯。 陈大有擦了擦脸,阴沉着,抓住林梦的头发,揪着就朝楼梯走去。 脚下的孟瑶被他一脚,踹出几尺远,林安也不例外。 “梦梦,安安!” 林母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即顾不上林安,又追不着林梦。 她一个劲儿想要抓住点什么。 追着陈大有去,却又被陈大有从楼梯上踹翻。 滚了下去。 楼顶上,林梦半个身子悬空。 她本能地,死死抓住陈大有的胳膊。 “你以为,老子不敢了结了你?” 这怒声与他的面无表情似乎不搭。 “你们会遭报应的,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们。” 这是林梦被陈大有从屋顶上扔下去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无能的狂怒。 奄奄一息的林梦躺在地上,不由嘲笑,人只有在无能为力之时,才会寄希望于报应,于神灵。 陈大有自然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遗憾的是,身体里的林梦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自救的机会,就将陈大有彻底激怒,让她的穿越之旅,成了体验这具残破的身体如何枯竭的一次疼痛之旅。 她的穿越,就是到此一游。 林梦绝望闭眼。 死在这里? 也不知能不能回到自己身体。 要是,要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掉······ 要是也回不去··· 林梦不甘心,将目光投到向自己走来的陈正俊母子身上。 “正俊,正俊他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梦梦,放了林安,求求你们!” “梦梦她也给你们陈家留了后呀!我们林家没有亏待过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求你们劝劝大有,开开门,让我们娘几个出去,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孟瑶正对着他们磕头。 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哀求。 他们是这具身体的老公与婆婆。 今天这场惨剧一开始,他们母子默契得锁上了大门,后来就躲进屋内,让陈大有行凶。 此时,大概是听到了林梦从房顶掉下来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脏腑的撕裂感,血液渐渐流失的触感,让林梦快速做出选择,开口求救: “妈!” “正俊!” “救救我!救救我!” 神情凄惨,极尽可怜。 林梦不是装的。 她只是想搏一把。 孟瑶一身狼狈。 浑身上下全是土不说,腿上,背上已经破烂。 脸上被眼泪冲得沟壑纵横,额头血流不止。 听到林梦的声音,她以为她是在喊自己,立马扑倒在林梦身边。 “梦梦,你觉得怎么样?” “梦梦!” 孟瑶环视林梦周遭,她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救她。 当发现林梦是在向那母子求救时,她哭得更凶了。 她双手不知道该碰林梦哪里,她想象不到,到底是怎样的疼痛,才会叫自己女儿屈服。 她可是林梦啊! 她短暂的一生,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啊! 就是对他爸,她都没有低过头啊! 看到林梦眼神迷离,孟瑶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老天爷,你瞎眼了啊!” “你瞎眼了啊!” 她又对着一旁的儿子喊: “林安!” “林安!” “你醒醒!” 她尝试唤醒儿子,她需要帮手,需要有人给她回应。 可回答她的只有吵闹的蝉鸣。 孟瑶与陈家人对峙,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可陈家大门锁了一天。 林梦的求生之门关闭,她还是死了。 孟瑶一夜发白,自后数十年,一直疯疯癫癫。 林安啊,那天脊椎受损,才十七岁就瘫在了床上,自那以后,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梦梦?你怎么不理我?” 林梦被人推了一把。 她看了看周围。 到处都是土堆堆,眼前这男人? 脑子里蹦出来三个字: 程送炜! 林梦牙齿咬得“吱吱”响。 第2章 回不去了 让“林梦”家破人亡,几年来身处炼狱的,除了陈正俊一家,始作俑者就是这个程送炜! 林梦几乎想没想,本能的手起刀落。 “啪”得一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梦,你咋了?” 程送炜捂着发烫的脸颊,怒目圆睁。 不过很快,表情就消失了。 说不定,要不是眼前的这个“林梦”换人了,可能都捕捉不到他脸上精彩的瞬间呢。 “没啥,手痒了。” 程送炜看着一脸心疼、揉搓手掌的林梦,一时语塞。 他刚刚只是问她,好端端的,哭什么,竟被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 不过就刚刚的手劲儿来说,她肯定没事。 林梦懒得搭理他,转头看着土墙上大红字,“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心凉了半截,完蛋! 不用说,她没能回去。 再看周围,楼房? 不存在! 玻璃? 更没有! 自己脚上: 黑色布鞋? 腿上: 黑色踩脚裤? 还有扣子扣全的长袖衬衣。 小时候好像见过太奶奶有这种存照。 脑子里还是那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和乱七八糟的事。 林梦抬眼对着那个还在摸脸的程送炜道: “哎?今年是哪一年?” “猪年!” “我特么……我特么是问你今天的日期!” 林梦皱着眉头,声音厚重,一米六的个子,上前两步,竟也逼得程送炜退了两步道: “1990年6月13!” 无语! 完蛋! 中午一顿没吃,直接将自个儿给饿死了? 还不如干脆死呢! 林梦知道,自己不光穿越了,还特么进循环了。 在这里就是死了,也回不去。 林梦只得再次确认,自己确实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和她同名,身世凄惨的女人身上。 并且,即便在这里死了,也回不到2035年。 林梦欲哭无泪,脑子里的信息告诉她,这里就是狼窝! 这村子是特么吃人不吐骨头! 可悲惨的是,她离不开这里了。 她脸色沉重。 程送炜见林梦这副模样,不由后退几步。 弱弱道: “梦梦?你怎么了?” “哼!” 林梦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也后退道: “从今天起,我疯了,你滚吧!” 程送炜一头雾水,见林梦倒确实像疯子一样。 他一步三回头道: “梦梦,你先自己回家,我明天再来找你啊!” 心里却是,看你脑子不合适的样子,也榨不出什么油水。 程送炜远去,林梦才蹲在地上,浑身颤抖。许久才自言自语道: 我这人毛病多,最突出的就是圣母心泛滥,共情能力强。 既然大家都叫林梦,共用一个名字,我这又跨了几十年被困在这儿,总不能不管你吧? 路见不平还一声吼呢! 林梦,你的仇,交给我吧! 林梦一边说,一边抱紧自己,就像是抱着那个几十年前的林梦。 周遭莫名的压抑减弱了些,只是她心口还是堵得厉害。 林梦扫视一周,四面环山,不见城镇。 二十五年,林梦在这里活了二十五年,至死都没出去过。 自己呢? 还会重复上一世的命运吗? 林梦循着记忆里的路线,踏上了回家的路。 进了大门是一个小院,上了台阶,是五间瓦房。 此刻,林盛誉,也就是记忆里林梦早死的爸爸,正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盯着她看。 孟瑶像是刚哭过,肿着眼睛,还在抹眼泪。 可即便如此,她与那日陈家那副凄惨相,亦是判若两人。 若不是亲眼见到,她绝不会相信,不过三四年光景,竟能让人换付模样。 还有那个还满脸稚气的林安,看到林梦,倒是机灵,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让林梦看林盛誉。 林梦知道,他们在等她。 按照脑袋里的记忆,此时正是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传到了林盛誉耳朵里的时候。 这不林梦刚踏上台阶,林盛誉就“噔”一下起身,面色血红道: “为什么要和那个浑小子混在一起?” 不等她解释,他又三两步来到林梦面前,居高临下道: “你个野百姓!你再和那小子来往,我一镰刀割了你!你信不信?” 他伸直了脖子,张着大口,似 要将林梦生吞活剥。 当然他不忘转身对着林母和林安补充: “敢做那些丢人的勾当,我……我挖一个坑,把你们全埋了!” 林梦无奈叹息,记忆里,林梦的悲剧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而这位林盛誉,是个身体力行的实干派。 在他眼里,没什么事是棍子解决不了的。 不过,他也有克星。 记忆里的林梦,一点都不怕挨打,还很不屑,一次次遭受他的毒打,厨房的火钳几乎能与她的身体接触了个遍,但她却也没少当着林盛誉的面对他冷嘲热讽,极度挑衅。 当然,每一次孟瑶和林安都只能远远地喊她、喊林盛誉,“他爸,他爸,别打娃!”“姐姐!姐姐!爸爸!”诸如此类。 至于为什么不敢上前,那是因为,去了只是从一打一,变成一打三。 无论何种情况,他们都哭得撕心裂肺。 只有林梦永远一声不吭,她总是静静挨打,咬着牙,等着林盛誉累。 上一世,就是今天这顿打之后,让林梦做出那个让她后悔一生的决定。 也让所有事情全部失控。 所以这一次,机会来了! 林梦不属于这里,没有这里固守的观念。 她也不是林盛誉的女儿,好在她比他女儿更了解这位父亲。 所以,当看到他气成一颗火雷,随时都会爆炸时,林梦不假思索,后退一步,“通”一下跪倒在他身下,道: “爸爸,我错了!我知道,程送炜就是为了骗吃骗喝,他就是看上我们家粮食了。他就知道你和妈妈善良,知道我脑子有坑,才故意围着我打转。我保证,从今往后,我记性,一定和他保持距离!” 开玩笑,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林梦可没他们骨子里的那一套。 服个软,屈个膝,就能免一顿毒打,还能顺便改变一下命运,这种稳赚不赔的事,她需要思考? 林梦生怕自己表情不够诚恳,还举起右手,伸出两根指头,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的赌咒发誓。 这下,轮到其余三个人懵圈了。 最最最意外的当然是林安。 林梦对程送炜怎样,没人比他更清楚。 这个败家娘们儿,挖草药卖了,次次都偷偷给程送炜送钱。 上次他还亲眼看见她又给程送炜买了一包香瓜子。 还有,家里刚蒸熟的馒头,她转眼就能拿出去给那人。 为了这些事,他没少说她。 “程送炜骗她”这话,他口都说烂了,可林梦就是不相信。 林梦还非说给的是自己的份,不让自己多管闲事,那架势,是十头老黄牛都拉不回的劲头。 今天怎么突然醒悟了? 其次就是林母了,女儿教不好那是当妈的错。 林梦和程家那小子的事,众人知道林盛誉的脾气,不敢在他面前说,可在自己面前,那是说得越来越难听。 她害怕林梦干出乱七八糟的事,这才与她爸商量,要不要给她寻一门亲事。 没成想,一提就惹怒了林盛誉。 这不,将她骂得狗血淋头不说,又是摆足了架势,要收拾林梦一顿。 还有,明明是他们俩看着林梦长大的,可林盛誉就指着她鼻子说,是她没教好女儿。 偏偏林梦这倔蹄子脾气跟他爸一个样,死不认错。 孟瑶愁得没办法,这两头倔牛,又要干仗。 林梦绝对免不了一顿毒打。 就连她自己,她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让林盛誉也打一顿泻火,总不能随着他的性子,到时候把林梦打出个好歹来。 万万没想到,林梦竟然转性了。 第3章 搅局 正好,孟瑶也怀疑正俊他娘是不是见林梦长得好,看不上他们家正俊,故意败坏林梦的名声,乱嚼舌根。 这下心里暗暗道,下次见面,可不能对她有好脸色。 一张烂嘴,就知道挑拨是非。 最后就是林盛誉,他先是愣了一下。 不知道林梦这个犟驴,从小到大,打死不开腔,不求饶。 今天怎么这副模样。 可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了,一定是这事儿吓到她了。 也就是,林梦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这样一想,他怒气消了一半。 也觉得自己是被流言气昏了头。 林梦都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不会不知道分寸。 随即想,这事儿准是那些天天闲着没事的懒汉闹的。 一天天的,不是说这家长,就是道那家短,就知道嚼舌根子,编排一些有的没的。 下次村委会,可得好好敲打一下他们。 如此想着,林盛誉脸上的表情就松弛了下来,血红褪去,眉毛也平整了些。 自己的女儿,他还是了解,嘴上却还是道: “你脑子里装得是浆糊吗?白面粮食吃到哪里去了?好坏人都分不清,你……你少跟那些二流子混。” 说着甩膀子上台阶,进了厅房。 林安三步并作两步蹦跶到林梦跟前,小声道: “程送炜不是你相好吗?怎么不敢认了?你是不是害怕被爸打死?下次你要还敢偷东西给他,我马上就给爸说!” 林安一脸欠揍样,林梦暂时脑子里都是他的惨样,不想收拾他,一边起身拍打腿上的灰尘,一边说: “知道了,葛朗台!” “啥台?” “你叫我什么?” “你没文化,说了也不知道,别问。” 林梦一本正经道。 三秒后。 “啊!妈,姐姐说我没文化!”林安一声吼,周围鸟儿全被惊走。 “林梦,不许这么说你弟弟!” “知道了!” 林梦乖巧得让林母噎住,一时找不到再数落她的语句。 “妈,你管不管她?”林安继续进攻。 “我去割猪草了!”林梦拿着个背篓离开。 林安念书九年,文化程度:二年级! 原因是,他一年级读了三年,终于升到了二年级。二年级读了六年,死活考不上三年级。 多年来,父母请小学老师来家里吃了无数顿饭,然而一点用都没。 直到去年,老师竟直接对父亲说,林安确实不是读书的料,但三百四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要不,就让他算了,别上学了。 然后就算了。 在这个年代,学生学习成绩不好,考试考不及格,是升不了学的。 林梦从村头走到村尾,在熟悉周围环境的同时,整理脑海里的记忆。 忽然听到有人喊: “林梦,那边谁家好像打起来了,去看热闹!” “走啊!” “啊?” “走,去看看!” 与林梦一起长大的琴儿在坡上喊,激动无比。 林梦略微一想,脑子里,村里人的现状就是一天混个肚饱,三五成群,乐于说些家长里短。 看到谁家有事儿,无论好坏,一个个跑得比兔子都快。 脑海里围着人家屋子,站在能观测到的地方,评头论足,津津乐道的画面比比皆是。 林梦一个走神,琴儿已经没影了。 “姐,凤林家打起来了,走,去看看!” 林安如一股风一样,片刻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兴奋的声音。 林梦还能隐约听到: “不用急着上坡打猪草,爸妈都去看热闹了!” 凤林家? 脑海里,当年她被林盛誉打到卧床,不能动弹。 同一天,凤林也是被他爸暴打。 她们俩多少有点苦情在身上,命运的凄惨程度,简直不相上下。 不过,凤林还是要比林梦幸运,她终究还是逃脱了。 林梦到的时候,凤林家已经围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讨论的声音,比里面打架叫骂的声音还要大。 琴儿看到林梦来了,立马上前拉着她道: “过来,去那里。听说是凤林不愿意跟程嘉雷,这个小没良心的,一天天还真是浪哟!” 说完嘴里不停传出“咂”嘴声,一脸不满。 林梦不说话,直直走向屋子,琴儿后知后觉拉住她斜挎的背篓道: “你别看见程送炜就扑上去,里面正砸东西呢!被砸到不划算。” 林梦放下被她拽着的背篓,道: “你不想走近了看看?” 八卦上头的琴儿比林梦跑得还要快。 远处,林盛誉脸色阴沉,当着全村人的面,他不想大喊大叫。 随即也朝林梦而去。 林盛誉一离开人群,好事的人,已经满脸堆笑对孟瑶说: “林安他娘,你们家林梦又去找送炜了。你赶紧去看着点你家老头,他脾气冒,别再打起来,闹出人命!” 孟瑶笑容僵在脸上,顶着还没消肿的眼睛,也跟了上去。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另一场大戏。 毕竟,凤林这种小门小户,缺少教养的家庭和村支书家可不一样。 林盛誉不是喜欢坐在大队部吆五喝六吗? 林梦这件事,大家早都察觉了,一个个闭口不言,就是在等着机会呢! 如今程送炜和林梦那难分难舍的劲儿,谁看不出来啊! 这事情,肯定是藏不住了。 一群双眼冒着亮光的人,不自觉地又往凤林家前进了几步,看到程送炜在里面,那一个个的,老兴奋了。 “梦梦你来了?” 程送炜见林梦进屋,还是热情的打招呼。 挨了一巴掌,憋了一肚子火,刚到程嘉雷家,就听他说凤林和村里的老光棍不清不楚,两人一合计,就马上上门讨说法来了。 这不,凤林他爸一听,女儿跟老光棍不清不楚,二话不说,直接上手。 凤林挨了一顿恶打,喊声大。 凤林家日子过得一般,院子没大门,没法上锁,这不招来了一村人。 不过,凤林他爸可不觉得丢人,教育女儿有什么丢人的,这会儿正喊着: “那个老光棍,我去砍了他,自己老成什么样子了没点数吗?还骗小姑娘!也就我们家凤林没读过书,容易骗。” 凤林她妈死死抱着他的腰,应该是真害怕他干傻事。 他也是个暴脾气,手能够得着的东西,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外面人喊: “老表,那个水缸可不能砸啊,砸了水都没得吃!” “哗啦!” 碎了。 又有人喊: “那个钟可不能砸了,贵着呢!” 凤林爸爸冲了过去······ 第4章 开局 林梦挡在他面前试探道: “叔!” 周围安静下来,不知道林梦要干嘛。 林梦尴尬道: “叔,我们家一年不吃肉,才换一个挂钟!你真要砸啊?” 记忆里,村里前些年刚流行挂钟。 村里好多家都是勒紧裤腰带,卖了喂了一的年猪,打肿脸充胖子地买到这么个洋玩意儿,然后在村里各种显摆。 不夸张的说,这是村里最能显示身份地位的东西了。 风林家就更不用说了,那年猪仔都是她姐姐的婆家送的,好不容易喂大了,卖了才换了这么一摆钟。 他父母炫耀多少年了,一见有人从门前经过,就要报一下:这都…….点……分了,你去干嘛? 也就这个时候,都会跟他说几句话,谁叫他们家真的有这么个洋玩意儿。 今天要砸了,他们家就再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正在这时,林盛誉走到前头说: “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你耍猴呢?这么多人看着,丢不丢人?” 琴儿从小到大,看到林盛誉就怕,立马默默从林梦身边走开。 “支书,你劝劝他!劝劝啊!他要杀人!” 凤林妈哭喊着求救。 林盛誉黑着脸: “行了,槽里无食猪咬猪,你们两口要能好好干,家里有吃有喝,天天还能顾上干架?放开他,还杀人,我倒要看看,你要杀谁去?” 唾沫星子喷在男人脸上,一时间,凤林爸脸上都是一阵青一阵白,似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发出一声声叹息。 “林盛誉,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伯伯呢?你,你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就看不起我们家了?” 凤林爷爷不爱听林盛誉说的,拄着拐杖道。 “伯伯,我这不是也是为了凤林爸好嘛,总不能就由着他性子闹。” 凤林爷爷一时老泪横流。 林梦心中道,林盛誉啊林盛誉,你不也是个武力爱好者吗? 不然,林家怎会落得那番下场?不过,终究只是莞尔一笑,打圆场道: “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应该先问问,叔为啥打凤林!” 屋里安静下来。 凤林爸现在也清醒了一些,看着凤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散乱,家里被他砸得乱七八糟,直接垂下头道: “哎!嘉雷,你以后不用再来我家了,这事儿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再找个下家吧,凤林她没享福的命。” 他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程嘉雷这才急了。 他找上门只是想让他门家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为了不让凤林和别人不清不楚,可不是把这门亲事搅黄啊,急忙道: “叔,那可不行,我,我就看上凤林了,你早前明明答应了我,可不能反悔啊!” 林梦看到凤林他爸脸上一闪即逝的喜色。抢先道: “叔,凤林和嘉雷定亲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三媒六礼有了吗?四色礼送了没?” “梦梦……” 凤林妈一脸为难之色,想说: 我们家哪有那么讲究。 她知道林梦是好心,可他们家老大、老二都没这些讲究,到老三这里,自然也就没了。 “婶婶,我听说咱们隔壁村嫁女儿都要彩礼,不光要向男方家里要钱,还要粮食,缝纫机、自行车都要,烟、酒、茶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你说你们做父母的,养我们这么大,不要点东西,可是亏狠了嘛!” 林梦说着瞥了眼凤林爸。 他占了一辈子小便宜,嗜烟酒如命,还就不相信他不上套。 她继续道: “咱们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女儿家又不愁嫁。叔,你可别把凤林打得寒了心,万一……” 死了,跑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呸呸呸!梦梦啊,婶婶知道你是为了凤林好,咱不胡说八道。” 果然,凤林妈立马起身,跑过去,扶躺在地上哭的凤林。 她爸见了,也跑了过去,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林盛誉与梦瑶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林梦在说什么。 她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再说,这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程嘉雷对凤林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人家凤林爸妈也是默认了。 这不,嘉雷有事没事儿就往凤林家跑,就是两边父母也是经常一起下地干活呢! 但是村里哪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礼,家里条件好的,随便给点什么,都是别人家需要的。 结婚还能摆几张桌子,做顿饭款待客人。 条件不好的,自己家都揭不开锅,更别说嫁妆了。 都是找几个人,吃顿随便饭,就算两家结亲了。 村里能给得起嫁妆,办得起结婚酒席的还真不多。 嘉雷家肯定不行。 所以林盛誉低声斥问: “你掺和这些事干嘛?” 林梦淡定回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盛誉被林梦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直接呛住。 林梦却想着,就当给林家积德。 从这里开始的,可是好几条人命。 希望自己能阻止吧! “林…” 程嘉雷正要呵斥林梦,却被林盛誉一个眼神瞪蔫了。 他想要寻求帮助,见程送炜也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在人堆里,程嘉雷瞬间没了法子。 “梦梦,梦梦…” 凤林妈擦了眼泪,挪到林家三口前道: “梦梦,这多亏你啊!他爸脾气暴,我也劝不住,要不是你·····” 东拉西扯几句,见气氛差不多了,又拉着她小声道: “他爸让我问问,这要是要了人家彩礼,我们是不是还得出陪嫁啊?我们这都是老古董了,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时兴玩意儿。” 问得真是满脸羞涩。 “婶婶,出不出陪嫁,是看咱们自己心意,不出也是可以的。” 林梦笑得无比真诚。 “梦梦上过学堂还就是不一样哈!” 凤林妈,得到了满意答案,洋溢着笑脸离开。 “姐!姐!你还给人家管家务了?这不是抢咱爸活?” 林安从人群里挤出来兴奋道,不过接收到林盛誉犀利的眼神,又立马没影了。 林盛誉忽然觉得林梦变了,却不知道哪里变了,只能皱着眉头道: “这和死人没关系,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得好好改改。人家两家的亲事,你个没出嫁的姑娘家,说什么说?多管闲事!回头程家再找上门来。” 林梦露出一个笑容,像是在说听到了。 林盛誉见林梦对自己亲和,一身轻松。 就算变了,也是变好了。 鬼知道,刚得知他的女儿被人指指点点时,他以为自己要晚节不保。 可结果呢? 程送炜这小子眼睛是一直黏在林梦身上,可林梦根本就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他看得清楚。 这小子,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呢! 如此想着,便就要人看看一样,带着林梦等人离开。 看戏的人没看到到大戏,一个个意犹未尽,只得讨论凤林一家,不一会儿,三三俩俩的也都散去了。 角落里。 “送炜,你得给我想办法,我不管,是你让我来向凤林讨要说法的,现在他们都不想认我和凤林的婚事了。还说什么要钱要粮,咱村哪有这规矩?我爸妈还不得气死?你哑巴了?说句话!” 林梦听着隐隐约约的声音,脸上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当晚,夜黑风高,凉风习习。 一声声狗吠从远处传来,林盛誉几人已经入睡,林梦在顶楼望着夜空中的眨着眼睛的星星。 在没有路灯、没有电话、没有各种电子产品的乡村,她听着虫鸣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才被狗叫惊醒。 紧接着,闯入她耳朵的就是急促的“汪汪”声,以及: “啊!” “畜生,畜生!” “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 哭喊声,狗叫声,扑咬声,惨叫声,咒骂声……混作一团。 当然,不用看也能感受到两条狼狗是如何凶猛作战的。 他们是林盛誉前两年专门寻来看家护院的,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公家的东西需要守,他自己不能日夜不休,其他人他又不放心,索性托人搞了两条给牧民看羊的狼狗。 今晚,这两条狼狗可是要发挥大作用了。 “梦梦?” “林梦?!” 黑夜里,林盛誉夫妻的喊叫声响起。 “林盛誉你个天杀的,你弄两条吃人的畜生,把我的娃咬死了啊!” 孟瑶冲到院子里,听到狗叫声是从林梦房子里传出来的,直接瘫倒在地,放声大哭,咒骂林盛誉。 林盛誉则忙着去找煤油灯。 林梦这才佯装被吵醒,喊了一声: “妈,咋了?” 第5章 虚惊一场 “林安,我的林安!”孟瑶喊着林安的名字大哭。 林梦住林盛誉他们左边的屋子,林安睡在右边。 听到狗叫声的第一时间,孟瑶大概辨别出声音是从林梦房里发出来的。 如今听到了林梦在楼上答应,一时慌了神,哭得更大声,她爬起来,冲向林安的屋子。 林盛誉两手扶着摇曳的灯盏再次出来时,林梦看到人影已经翻墙而走,只留下对着墙外狂吠的狼狗。 “林安,林梦!” 林盛誉声音很大,林梦赶紧跑下楼。 此时林安也睡眼惺忪地被孟瑶拉出屋子,他边揉眼睛边问: “怎么了?闹鬼了?” “你个死儿子,睡个觉怎么睡得那么死,贼人把你抬走你都不知道!” 孟瑶拖着哭腔,将林安全身查看了一遍,确定他没有伤到才平静下来。 “拿着!” 林梦接过林盛誉递到她手上的灯,火苗有气无力得着着。 她跟随林盛誉,径直走向左边的屋子。 屋子里,炕头几乎被血迹染红,被子不知去哪了,草席上血迹在灯光里闪烁,令人头皮发麻。 林梦端着灯蹲下,地面被照亮,即使做好了准备,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咋了嘛?” “爸,这…咱家遭贼了?” 孟瑶和林安摸着黑跟来,看到地上的血迹,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抖着。 林盛誉掏出一块怀表,看了一眼合上道: “还不到两点,你们去睡,没事!别怕!” 林梦一声不吭,依旧端着油灯。 “梦梦,幸好你今晚睡在楼上睡,不然……” 孟瑶说着捂了捂嘴。 “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真是欺负人,大半夜跑到家里来,还有没有王法?我明天一早就去报案!挨枪子儿的这些坏根!” 孟瑶叫骂着,也算是替林盛誉泄火。 此时,两条狼狗大概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慢悠悠钻进屋,微弱的灯光下,伸长的舌头,两嘴的血迹,十分显眼。 林安赶紧躲到了林盛誉身后,道: “是不是野猪跑家里来了?” 林梦知道林盛誉看到了人影,便问: “爸爸,你觉得会是谁?” 林盛誉一脸严肃,不发一言。 林梦一直没说话,是因为她知道,林盛誉可不是孟瑶,他不会看不出来,来人是不是来偷东西。 全村人谁不知道林家这间屋子是林梦的卧房,只有她一人的炕,这都快十年了。 偷东西的贼怎么会不走厅房大门,跑到厢房来? 只是,是谁呢? 谁借了他的这么大胆子? “爸,会不会是今天的事?” “姐姐惹到了程家雷?他来寻仇?”” 林安立马反应过来,义愤填膺道,大有与其理论一番的架势。 林梦看到光影中的少年,他似乎也没那么蠢。 “嘉雷他爸是个老实人,他一辈子了,只是好口酒。白天你也就是随口说说,劝架呢!他不会和你一个女娃儿过不去!” 林盛誉心平气和,暴脾气竟没了。 “我就…随便一说!林安蔫了。 四人之后又一道在院子里检查了一番,林盛誉踩着尘土中杂乱的脚印,说院子来过两个人。 林安感慨: “喂这两条狗可真是喂对了,今晚可是救了我们命啊!” 孟瑶迎合道: “就是!就是!操了大心了!” 她摸黑去厨房给狗添了两馒头,要知道在平日里,林盛誉给狗剩饭,她都忍不住要瞪他。 林盛誉去检查了拴狗的绳索,将狗重新栓好,什么话也没说。 林梦不会说今晚给狗的晚饭,她倒进猪食盆了。 她也不会说,她是早早将两条狗哄到了自己炕上窝着。 而门是她从外面扣着的,黑暗中被狗追击的人,根本无法再次准确找到进来时的窗户逃走。 自然要和狗进行一场大战。 输赢嘛! 显而易见。 长夜漫漫,到处漆黑,在林盛誉的催促下,众人回屋。 鉴于林梦屋子成那个样子,楼上四下也没个遮挡,林盛誉不让林梦再睡。 这不,他自己要和林安睡,让林梦跟着孟瑶睡他们屋。 剩下的半晚,林梦睡得并不踏实,一是睡不惯村里的炕,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有做不完的梦。 当窗户里透出淡淡亮光时,林梦就睁开了眼睛。 心底隐隐期待一觉醒来,就回到了自己一应设施俱全的家中。 遗憾的是,迎接她的依旧是昏暗,还有带着淡淡尘土味的土炕。 不等她感慨,梦瑶就已经翻身起来。 天还未亮,她要准备一家人的饭菜,要给猪狗准备吃食,当然,记忆里,林梦也是要起来帮忙的。 林盛誉呢? 他也会起身,家里还有一匹马,一头牛,他也得早起照看。 至于林安,不念书倒是没啥事可干了,可想要睡懒觉? 想也别想。 在这里,日落而息做得到,日出而起是不可能的。 每个吃穿不愁的家庭,必然是没日没夜的劳作。 今天,孟瑶不让林梦帮忙,让她自己先收拾一下屋子。 可当林梦睡眼惺忪地推开那扇门时,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屋内林盛誉几乎将整间房子的地面挖掉了五寸。 带血的地面已经被他堆在一起,一旁还放着一个背篓,他正准备将装满土的背篓背出去。 再看炕上,被血迹沾染的凉席也不见了踪影,林梦甚至感觉土炕也被他挖掉了一层。 “爸,你······你几时起来的?” 林梦生疏的叫着,照着记忆,跟他打招呼。 许久之后,林盛誉才道: “你以后睡我们那屋,我让你妈下午搬东西过来。” “可是····” 正房不是家里当家的才能睡吗? 不等林梦说完,林盛誉就道: “再过一段时间,等闲下来了,我将楼上收拾一下,你搬到楼上住,这里就留着存粮吧!” 林盛誉连夜清理了屋子! 他没打算追究他们是谁。 林梦迷惑了,林盛誉啊林盛誉,你到底有没有拿林梦当你的女儿?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爸爸,你就不想找出那些人?” “找什么找,有两条大狼狗在院里,谁也不敢来。” 林盛誉背着满满一背篓已经不见血迹的泥土出了屋。 本以为从昨天到现在,林梦的命运已经被改变,没曾想,只是缓刑而已。 林梦觉得上一世的惨剧,不是林梦一个人造成的。 是林盛誉纵容他们,纵容他们毁了林梦的人生,也毁了林家。 第6章 复仇之路 林梦冷哼一声,对着门外冷笑。 别人靠不住,靠自己咯。 既然这里人喜欢欺负人,那自己就欺负给他们看。 林梦悄无声息出门。 “噔噔!” 随着一阵响亮的敲门声起。 刚刚睡着没一会儿的程嘉雷,在被窝里惊醒。 气不打一处来,吼道: “妈,吵什么吵?饭我不吃了!” “噔噔噔!” 敲门声更大了些。 “催命啊?一顿不吃又不会死!” 这一次他直接起身对着门口怒吼。 “程嘉雷?你确定不起?” 程嘉雷清晨的惊雷,是林梦给的。 他一个激灵跳下炕,虎躯一震,身上疼痛全无,准备立马顶上门。 可门外的人哪给他这个机会。 随着清晰的踹门声“砰砰”入耳。 两条狼狗就已经伸长舌头,破门而入了。 惊魂未定的程嘉雷,光着脚,光着身子,拿着顶门棒一顿乱舞。 却不曾想也彻底激怒了两条狼狗。 它们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扑。 不一会儿,程嘉雷就没了招架之力,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程家父母闻声从厅堂冲来时,林梦正站在一旁冷冷观看。 程母哪见过如此情形,看到两条狗撕咬儿子,双腿一软,瘫倒大哭。 程父看着空空的双手,匆忙寻找。 终于在墙角找到的锄头,再次赶来,却也只能在一旁跺脚。 因为一人两狗混作一团,竟不知如何上手。 听到哭喊声赶来的邻居看到这情景,又看到林梦,以为是林家狗跑出来咬人了,对着她喊: “还不快去叫你爸?要出人命了。” 林梦不动,看客们找器具,开始围打发狂的狼狗。 大家也理所应当的以为,一动不动的林梦是被吓失了魂。 这些动静,不一会儿就把把林盛誉吸引了过来。 林梦无视他一脸怒气,知道瞒不了,也没打算隐瞒。 也在一旁看戏。 “支书,我娃没了,我娃被你家那两条要人命的东西咬死了!” 嘉雷妈对着来到自家门前的林盛誉大哭。 一边哭一边捶打胸膛,随时都有气绝倒下的迹象。 林盛誉瞥了一眼林梦,满脸铁青。 他转身去看程嘉雷。 孟瑶上前,靠近林梦低声问道: “梦啊,怎么回事?那拴狗的链子昨晚不是你爸刚换的吗?” “我又给解开了!” 林梦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到。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啥。 悲痛的程嘉雷妈听到这话,立马满血复活,麻利儿起身,冲上前扯住林梦的头发,大哭道: “林盛誉家的贱蹄子!” “你个屠夫!” “杀人凶手,你杀了我的嘉雷啊!” 这么一闹,屋内、屋外的人,倒是都被吸引过来。 “姐,姐!” “林梦!” 混乱中,林安和孟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林梦拉出人群,拽着她就要跑。 大概是想先将她藏起来。 可林梦没有半点惹了祸的觉悟,甩开他们二人,理直气壮道: “我只是解开了绳子,但狗是自己跑出来的。我出来追,也好奇它们为什么会跑到嘉雷家!” 顿了一下,看着所有人不理解,又一字一句解释: “我家昨晚我家遭的贼,偷东西的人把那两条两狗伤得不轻,我想它们是跑来寻仇的。” “你个挨天杀的,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好好的儿子被你害成这样,你还冤枉他当贼?” “我程家吃喝不愁,会去偷你们?” “林盛誉你生的好闺女呀!” “林盛誉生的贱货哎!” …… 程嘉雷妈妈一屁股躺在地上,哭骂得越发起劲。 林盛誉站在程家雷门口,林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程嘉雷爸爸气愤道: “支书,畜生不通人话,嘉雷这事,你好好说,我也可以当我们程家倒霉。” “可你家林梦说这话,是叫我程家以后在村里没法做人啊?” “嘉雷偷啥了?你们林家有啥证据?就算你是支书,敢这样胡乱冤枉人,我…..我是没脸活了!” 他还紧握着锄头,眼睛瞪圆,脖子上青筋暴起,大概是做好了和谁拼命的准备。 周围人一脸担忧,不敢靠近。 “是吗?” 林梦冷哼。 主动上前。 林盛誉见林梦对自己的示意毫无反应,两步走到她对面怒道: “孟瑶,带林梦回去!” 林安马上帮孟瑶拉扯林梦,林梦高声吼: “程家雷昨晚在我屋里沾了药,那两条狗只要还没死,就会一直缠着他!” “你们以为把我关起来,捂着我的嘴就能当啥事儿没发生?” “你们就等着这两条狗继续发疯吧!” 程母虽说听到了,心里一惊,但还是继续哭骂。 想要稳住自家被欺负的舆论高地。 程父面目略微僵硬。 愤怒已经转为严肃。 林梦挣开梦瑶和林安,走向程家雷屋。 程嘉雷被人抬上炕,恍惚中见李梦进去,恐惧地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林梦知道他听到了自己的话,便故做轻松道: “说吧,昨晚去我家干嘛?我要听到真话!” 见他不开腔,林梦又阴森森说: “嘉雷,你总不想那两条狗一直在你背后盯着你吧?在你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你在村子里的任何时候!” “我告诉你,狗的嗅觉,可是最灵敏的。你沾上了我的药,它们熟悉那味道,你…..跑不脱。” “林梦,你这是欺负我程家门上没人?” 程家雷爸爸听不下去了,怒吼,手里的锄头攥得吱吱作响。 “林梦,少说两句,听话,跟你妈回去!” 林盛誉上前,挡在程家雷爸爸面前,拉着林梦的胳膊就要离开。 “程家雷昨天半夜有没有出门,身上有没有伤你不知道?你倒说说这么大个村子,林家的狗为什么单单跑到你们家呢?” 林梦对他的怒火半点不惧,也不搭理林盛誉。 嘲讽程父。 程父一腔愤怒,偏偏只能咂嘴,憋不出一句话。 程家雷没有穿衣服,虽然浑身刚刚被狗撕咬得稀碎,可也暴露了他身上布满的伤疤,有新旧两种伤口,刚刚帮忙的人,都已经看到了。 他没法说清楚。 昨晚程嘉雷一身血回来,把他们两口子吓得不轻,可不管他们怎么问,嘉雷都说是摔得。 虽然他们不信,可也没办法。 这个儿子,从小和自己不对付,他妈又惯他,不让自己教训。 如今,怕是真的惹出大乱子了。 程嘉雷爸看着将自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邻里,一脸好事的表情,他只能硬着头皮吼林梦: “你就是土匪,强盗!” 可林梦无视他的怒火。 反而轻飘飘地对程嘉雷说: “你今天要不说出昨晚去我屋里…..” “住口!” 林盛誉呵断林梦的话,要将林梦拉走。 他怎么可能让人知道,昨天半夜,有来路不明的人进过林梦的屋子。 这要是传出去,那谁家还敢要他的女儿 第7章 阴谋 林梦不想搭理林盛誉也不行了,当着所有人面道: “爸爸,你还不明白,你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我吗?你以为,你这次息事宁人,就能让这事儿过去吗?” “我告诉你,他们是想搞大我肚子,他们是想林家出个不要脸的女儿,是想利用我搞臭咱们家,是要让林家厄运缠身,永世不得超生。” 林梦的声音很大,却不似哭喊,甚至不像是发怒。 她只是平淡的叙述。 却惊得林盛誉一身冷汗。 林梦就像一个局外人。 冷静的可怕。 林梦从小到大是一直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可林盛誉知道,那是在外人眼里。 其实,她是典型的窝里横。 还有就是,她脑子直,转不了那么多弯,他是看着她处处吃亏,栽跟头的。 可今天这事儿,她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林梦在林盛誉愣神之际,挣脱他抓着自己的手。 她知道,要是不说清楚,林盛誉可能真会将她绑回家,捆起来,悲剧依旧会重演。 她不想林盛誉再次未老先衰,不想他后悔莫及,早死,留下那可怜的孤儿寡母。 那便说给他听。 当然还有另一方面。 做亏心事的人,最害怕的就是秘密泄露。 如今,他们阴暗里的算计,她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如此,怕的便是他们。 以前这些事儿,可是瞒得密不透风,到李梦要死的时候,才知道。 看戏的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得将脸看向别处,生怕对上林梦的目光,生怕自己的行为被揭露。 林盛誉不知道林梦为什么这么说,只见她再次走向程嘉雷道: “我的耐心有限!” 她说的轻松。 程嘉雷却觉得每个字都在他额头、心尖上跳动,他慌了神,脑子里只重复着: 她什么都知道! 浑身的剧痛已然麻木,可心头的恐惧,却越发强烈。 于是乎,一个熟悉的名字被喊了出来: “是送炜!” “都是他带着我们一天到晚缠着你们姐弟,昨晚是他让我进的你屋,还说···” “嘉雷,你疯了吧?” 程送炜从人群中而来,毫不避讳的走到林梦身边,关切道: “梦梦,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林梦冷笑。 摇头。 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是冷漠,是疏离。 又像是回应。 林梦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又继续盯着程嘉雷,眸子越发犀利,道: “继续说!” “梦梦····” 程送炜想要打断。 却听到林梦更大声道: “继续!” 程嘉雷瑟瑟发抖,已经分不清是害怕还是疼痛,道: “是他们说的,只要搞大了你的肚子,林家就完了!把娃生在娘家里,是咱们村的禁忌,只要你犯下,就是你们林家祖宗十八代,也要跟着倒大霉!” “到时候,林家出来的狗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程嘉雷颤抖着、虚弱道,不过每个字都很清晰。 听得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默默想,这是有多大的仇怨啊,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你个畜生!你敢!我今天就了结了你……” 这下轮到林盛誉发,他想要冲过去,掐死这个坏根。 却被人拉住。 林梦无奈道: “爸,你以为你悄悄压了这事,这些人就会念你好?你是不是还一直觉得,他们会因为你帮助他们吃饱了饭,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你看,他们巴不得你倒大霉。想尽办法,想你倒霉。” “你不知道吧?他们一直在谋划着如何做臭咱们家,你以为昨晚有人摸黑进我们家没得逞,这事儿就会完了?” ”这只是开始!” “他们人前点头哈腰喊着你支书,背地里却谋划如何毁了你的子女。你以为林安为什么念不进去书?” “那是因为他们每天分工,在上学路上拦着林安,变着花样带他玩。上山捉鸟,下河摸鱼,反正就是不能让他去学校。” “老老少少,都有份,就是怕有一天,林安他在学校里学得好,林家会再出一个林盛誉。” “爸,你真以为他们是担心我一个人上初中,去镇里远才劝你停了我的学业?” “他们也怕我!” “他们是怕我们姐弟有出息,是怕林家一直压着他们一头。” 林梦像阎王爷一样,当着全村的面,对他们公开处刑。 清晨的太阳也扎眼起来,这绝对是全村看过最安静的热闹。 “你不说说?” 林梦突然转身对程送炜道,略带微笑。 悄悄退回人群中央的程送炜,不敢吱声。 他嗓子眼一阵阵发紧,心脏的位置,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跳出来。 林梦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得他浑身发疼。 他们一直觉得,林梦就是个女娃儿,骗了就骗了。 这事儿被发现又能怎样。 就是林盛誉发现了,也不能拿他怎样,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说不清楚的。 再说,吃亏的又不是他。 就算自己算计林梦被她看出来,那男男女女的事儿,女方哪敢讲出来,脸还要不要了。 可如今,程送炜不这么觉得了,他感觉自己却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全村人面前似的。 林梦盯着他,所有人都盯着他,嘲笑他的恶毒,嘲笑他的低贱。 那眼神,像是要生生把他剐了。 终于,林梦的眼神离开了。 她径直走向人群,穿过一双双恐惧的目光,站在陈正俊面前,在所有人的疑惑里道: “你是不是也应该说点啥?” 常年打铁的陈正俊皮肤黝黑,身形壮硕,样貌实属中下,与程送炜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上一世,林盛誉看中程正俊的铁匠技术。 加上他的父亲平日里,对林盛誉极尽谄媚讨好。 又在林梦有了未婚先孕的惊天丑闻后,找人上林家门说亲。 当时显得他们两家格外门当户对,甚至大家都觉得是林梦配不上陈正俊。 也才有了那惨绝人寰的悲剧。 此时,林梦死死盯着惊慌失措的陈正俊。 上一世,正是他给自己说程送炜他们是如何毁了自己和林安的。 他慌乱道: “是我爸,我爸和程送炜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正俊从小怯懦,万事听从父母的安排,看着所有人都对林梦如此惧怕,加上他对林梦的小心思,便越发紧张。 此时脑子一片空白,竟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 第8章 对峙 “林梦,你是当我们这些主事儿的人都死了吗?什么时候,我们半山村可以叫一个女娃儿吆五喝六。” 那个恶魔般的声音从远处而来,林梦不由浑身恶寒,后背一凉。 熟人来了。 转身,人群里走来陈大有。 他头戴一顶棕色帽子,污垢在上面闪着黑光,脖子僵硬得朝右昂着,一双手背在身后。 记忆里,他似乎多年来都是如此。 永远神色沉稳,鲜有在人多场合发表言论的时候,除了林盛誉死的那天。 林梦莞尔一笑,这位背后的谋士,这么早就登场了。 她镇静道: “陈叔,你先别慌啊!这不,我还在问嘛!虽然是你儿子指证的你,可是你也可以给我们解释啊!万一是你儿子误会了你呢!” 林梦是笑着说完。 陈大有一直觉得林梦没有脑子,经不起吓唬。 不曾想她面对自己的责问,竟无半点惧怕之色。 只得调转目标道: “盛誉啊,我虚长你几岁,有些话说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知道你是老来得子,可也不能把儿女惯上天啊?常言道:富人惯骡马,穷人惯娃娃。一大清早,由着娃儿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咱哪家不得出坡干活啊?娃娃不懂事,你是支书,也不懂事?” 陈大有笃定林盛誉绝对不想让人说自家娃儿缺教养,自觉得十分了解他。于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故意语重心长,满脸都是关切与失望之色。 言语里尽是林梦不懂事,故意闹事的暗示。 他知道,这些年里,林盛誉无论家事还是公事,都是大家的表率,几乎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今日这事,已经乱成一锅粥,总要解决。 林盛誉活了几十年,经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无一不是他拍板决定的。 听到陈大有说话,他便觉得不能再叫人看笑话了,立马清了清嗓子,道:“林梦····” 他是想私下解决。 林梦却没有这个打算,抢先道: “陈叔,你这一大清早就拐弯抹角地说我没有家教,又指桑骂槐得埋汰我爸,怎么?心虚吗?是害怕他们再说出点什么来?” “早不来晚不来,你儿子说你教人到我们偷东西的时候,知道出来指责我爸了,你可真会做事。” 不等陈大有反驳,林梦接着道: “还有,你要觉得家里遭偷,女娃儿屋里半夜被人摸黑闯了也没啥,那要不要叫你家婶婶今晚睡我那屋?我保证,无论晚上发出什么声音,第二天早上,我们全家都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此时林梦哪像一个没出嫁的女娃儿,大老爷们儿都不好意思说这话,她可是一点都不避讳,全村老老少少顿时臊得将脸看向别处。 陈大有谋划一辈子,哪受过如此羞辱。 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当着全村的面给他难堪,手里的烟杆攥得“吱吱”作响,脖子青筋暴起,脖子弯的越发明显,可除了眼睛能喷出火来,当着全村人的面,他拿林梦没半点办法。 “林梦,跟你陈叔怎么说话呢?” 林盛誉冷笑道。 “放开,放开!” 他对拉架的人说,眉目间却并不见怒色。 林梦知道林盛誉还是知道亲疏。 他也反应过来了。 她还知道,陈大有在装呢,他还要扮演好德高望重的角色,还指望着早日接林盛誉的班。 所以,对自己的话就是不敢接茬。 不然就他那暴力劲儿,她还真不敢当着他的面如此羞辱他,毕竟已经被他折磨死一次。 “哎呀,爸爸,我和陈叔开个玩笑呢!陈叔是不会介意的。” “对了,要是嘉雷再不说出点有用的信息,就算血淌不死他,被狗咬了,也是会得狂犬病哦!时间久了,也就没得治了。” 林梦笑着,每个字却都冰冷异常。 村里没有大夫,这事儿不解决,连个去 外村请大夫的人都没。 “妈,妈!救救我,救救我!” 程嘉雷听着你一言,我一语,唯独没人为他着想,只得向他妈求救。 这下,轮到程嘉雷妈急了: “梦儿,婶儿错了,嘉雷有错,他该死,可···可你看在他是程家独苗的份上,饶了他吧?饶了他?我求求你!” 程嘉雷妈扑通跪在林梦面前,一个接着一个磕头,无论周围人怎么劝,怎么拉,都不管用。 四下窃窃私语,看向林盛誉、梦瑶的全是祈求的目光,就连林安都忍不住道: “姐!” “再闹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 虽然林梦刚刚说的话,他听到了,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上学路上总能碰到好玩意儿。 为什么村里那么多人乐意带着他玩,原以为是自己讨人喜欢。 没想到是算计自己呢! 这些人可真逗。 自己本来就不是学习的料,那用得着那么麻烦的招数。 倒是他们想欺负姐姐,是确实是该死。 但是,要真让大家都看着姐姐逼死人。 那以后,她就别想在村子里生活了。 所以,不管以后怎样整死那些人,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不能。 第9章 隐情 林梦倒是真不在乎,这个年代,这个村子,出的人命还少吗? 她记忆里,每年都有人莫名其妙死去。 再说,程嘉雷这个祸害今日若能死了,那不正好省日后麻烦? 她倒是想一了百了。 可事情远不止此,她做着最后的挣扎: “那就要看嘉雷的表现了!” 她扭头对着程嘉雷,微微一笑: “就从昨日凤林家的事说起吧,说说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你的命,要看你自己的表现。” 人群中的程送炜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脸颊烫得厉害。 他恨不得立马逃离此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他不能。 林梦是他唯一的赌注,这个冤大头,他已经守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弃。 他必须要清楚知道程嘉雷这个废物说了什么,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在林梦跟前圆回来。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他觉得不管林梦现在说什么,只要私下他说些好话,她都会原谅自己。 他了解林梦。 天塌下来,也知道怎么哄她替自己抗住。 程嘉雷忍着疼痛,用颤抖的声音,将他与程送炜如何商量,如何蹲守,如何潜入,如何逃出尽尽说出。 并且说是程送炜害怕林梦看不上他,才想着将生米煮成熟饭。 他则是因为凤林她妈后来找上了他家,说要彩礼,还要他们家买一台收音机,才能让凤林和他登记。 他觉得林梦坏了他和凤林的事情,心怀不忿,所以才想着报复林梦。 所有人听着听着,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林梦起先的言论,差点成了危言耸听。 好在只要是人做的事,都有痕迹。 勾引林安满山跑,掏鸟窝、钻牛圈的事,谁不知道。 林梦被抹黑钻屋子也是事实。 陈正俊不也指证他老子了嘛! 林梦思索着,程嘉雷就算生命受到威胁,也没有选救命,而是避重就轻得说。 不攀扯陈家。 林梦看着挪到程嘉雷炕边的陈大有。 内心有了猜测,他们背地里,还有什么勾当呢? 闯入林梦屋里的,有陈大有父子吗? 或者只有陈正俊? 或者只有陈大有? 林盛誉无声无息想处理了那痕迹,大概是接受不了半夜林梦屋子里曾有一大伙成年男子闯入吧! 林梦忽然觉得浑身阴冷,打了一个寒颤。 小小村子,吃人的勾当,可不少。 她看向林盛誉时,他还是脸色铁青,不知在想什么,或者怕什么。 “哎哎哎!过个路,让让!” 人群里,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来人十分年轻,穿戴整齐,高大挺拔的身姿,在常年劳累,已经弯腰驼背的乡下人群中,十分显眼。 他牵着骡子,缓慢穿过人群,与他清冷的声音一致的,是他清冷的面庞。 随着他牵着缰绳迈步,骡子身后的木板车“哐当”作响,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不说,程嘉雷父母更是双眼冒光。 这人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降神兵。 两口子几乎同时扑倒在来人跟前道: “好心人,救救我儿,救救他!” 村子没人能弄到轮胎,做辆车子,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半山村,半山村,是在半山腰, 想要医治程嘉雷,去请大夫要一个来回,时间太久。 可不管是程嘉雷爸爸背他下山,还是请人将他抬下山,都比这架车更费时费力。 “乘车收钱,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那人往里屋瞟了几眼,接着说: “他浑身都是血,会弄脏我的车,万一死在车上,那不更晦气?所以,价钱嘛······” 在他拉长的尾音里,不止程嘉雷两口子,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村里说话,讲究一个说话技巧,像他这样说话,那铁定得罪人,在村里肯定是生活不下去的。 无奈的是,他说的是事实,最重要的是他是外村人,如今除了他没人有这么辆救命的车。 程嘉雷他爸拿他无可奈何,只能应和着点头: “钱的事你放心!” 转身就求周围人: “大家搭把手,抬一下嘉雷!帮帮忙!帮帮忙!” 他冲着几个得力的乡邻,兜里的旱烟抓了一把又一把。 程嘉雷干的事不光彩,可还有什么事比命重要呢? 大家似乎都分清了轻重,麻利的将程嘉雷 抬上那人的木板车。 “别急!” 众人还未散去,那人道。 “五块,我要现钱!” “什么?你···你这不是抢钱吗?” 程嘉雷妈已经哭不出来了。 “要是不乐意,你们也可以将他再抬回去!” 林梦记忆里,五块钱那可是一笔巨款,在这个年代,有人一年都花不了一块钱。 程嘉雷爸爸此时满脸涨红,望着人群,许久将目光定在一人身上道: “大有,你看能不能借我两块?给娃娃凑一下,先救娃的命。” 陈大有面露难色,为了能让陈正俊学到真本事,他已经把家里能用的钱都给他师傅了,哪还有余钱。 可当着乡里的面,他不愿如实说,眼睛骨碌碌一转,只道: “这····我是有一点钱的,之前也带在身上,可前两日给丢了,我·····我这都呕了好几天的气了。” 他老婆立马打圆场: “就是啊,我也是气了好几天,幸好家里买了盐,不然就要吃甜饭了!” 程嘉雷父亲没心思听他们两口子说风凉话,可望眼全村老少,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帮上他的人。 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林盛誉身上。 可是,他哪有这脸啊! 程嘉雷爸爸拖着沉重的步子,林梦甚至已经看到他做出了下跪的动作,那人却道: “算了,你家要是有粮食,也可以用来抵。” 程嘉雷爸爸喜出望外,家里粮食虽然不多,可要变成现钱,那可得背到镇上去卖。 如今,人家都不嫌麻烦,他也顾不得后面有没有种地的种子。 立刻起身,去里屋背出两袋粮食,放在木板车上,生怕那人后悔。 随着骡子拉着木板车远去,看热闹的人也收回一脸艳羡,人群中有人忽然道: “那不会是大商店邵宋玉的儿子吧?” “我就说呢,面熟呢,差不离,父子俩还是长得像呢!” 林梦记忆里隐隐约约有那人面孔,可却连在哪里见过都说不出来。 人群也将散去,只有几位平日与孟瑶关系好的中年妇女,还一动不动,不知是担心林家,还是想要探听昨晚的事。 “大有叔?这就要走了?” 林梦抓住时机,声音不大不小道。 “你···你还没闹够?非要死几个人你才满意?” 陈大有转身,气急败坏。 他从来没觉得林梦是个难缠的主,今儿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就像是阎王爷催命似的抓着他不放,他甚至觉得林梦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哪有怎样呢? 谁都没有证据。 因此,他挺了挺腰杆,很硬气。 “想让你主持个公道啊!虽然说嘉雷伤得不轻,可那是我家狼狗算得它的那一份,我们家这冤屈,可还没人伸呢!” 林梦怕陈大有不上套,又强调道: “程送炜才是带头的,总要给我们家一个说法吧?” 她端着好看的酒窝,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看在陈大有眼里,却无比渗人。 她叫住自己,是为了让自己给她做主? 自己若不管,万一后面程送炜说出点什么,那他一辈子的经营可就毁于一旦了。 他即刻转换模样道: “这样,我找几个明事理的人,再商量商量,让他们也上上林家门,给你们办个交代。到时候,我提前跟你爸说,你看怎么样?” 陈大有不敢轻视林梦,对着她一字一句。 这里的传统,村里的矛盾,村里解决。涉事方自己找信得过的人,出面周旋。 “行,陈叔果然会做事!” 林梦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缓缓点头答应。 看在陈大有眼里,越发瘆人。 他都不知道,为啥这娃像煞神一样了。 第10章 变数 林盛誉脸色阴沉得厉害,他死死盯着陈送炜,一个箭步上去,对着他的胸膛就是几拳。 “通通”作响。 “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把你那恶心的想法收起来,我怕你没命享那福!” 打完将他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满脸嫌恶。 不等别人劝架,就大步离开。 孟瑶并不觉得他做错,一边示意身边妇女“没事”,一边追赶林盛誉的脚步,离开。 林梦这才发现,林安一直跟着自己,且一脸担忧。 “没事!傻小子!” 林梦会心一笑,拍着他的肩膀。 刚刚在人群里,她被人程嘉雷她妈撕扯时,林安将她整个身体都护在了怀里。 “姐,你····” 林安想要说什么,却被颤抖的嘴唇阻止。 他是被吓到了。 不管是今早的事,还是昨晚的事。 “梦儿!” “住嘴!” 程送炜见林盛誉走了,周遭人退完。 他缓缓爬起,一脸狼狈,靠近林梦,轻声试探。 他了解林梦,自己越惨,她越心疼。 所以刚刚才一点都没有反抗。 却不曾想,被林梦大声呵斥。 他一时语塞,站在原地。 二十几年的光阴,他承受过许多难言的苦难,却没有一刻,如今天这样,让他觉得无地自容过。 林梦是他摆脱目前生活的一根稻草,从接近她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资格提尊严了。 可长期以来,林梦又给足了他尊严。 让他在她面前当人,在所有人面前,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如今,他想要在她面前回到本就卑贱的状态,竟有些受不了。 内心默念无数次: 你可以。 见林梦就要走,才赶忙道: “我是可以解释的,我对你的心思,你是了解的。你知道的,没有你,我根本就活 不下去。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可是你也知道啊!我们两家根本就不可能开亲,你爸不可能让你跟我。我们家也没有资格上你们家的门。” “林梦,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介意。你说的,叫我想办法,昨晚我只是在为我们的将来铺路。” “你说过,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他们在背后嚼舌根。我以为,你也可以为了我,稍微牺牲一下。” 程送炜生怕林梦不被自己撼动,拿出看家本领,挤出眼泪。 林梦看着泪眼婆娑的程送炜,终于感受到了恶心二个字是如何活生生立起来的。 这人能把黑说成白,把龌龊变高尚。 说他茶都是侮辱茶这个字眼了。 她强忍暴揍他一顿的冲动。 握拳,闭眼! 林安见她样子,以为她动摇了,拉着林梦袖口道: “姐,你别听他胡说!” 程送炜害怕林安搅黄了自己的苦肉计,“扑通”一声,干跪在林梦脚下道: “阿梦,我···我知道,是我的错,你不要不理我。你放心,你爸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只要你不变心,我就是死,也愿意!” 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 前一生,林梦被程送炜这一套吃得死死的。 可谁能想到,程送炜这一系列手段,就为了博得林梦的真心,然后彻底毁了她,毁了林家。 林梦平静下来,如果善良得不到尊重,那就让它长刺。 你待我如何,我便待你如何,这是规矩,也是礼貌。 既然程送炜这么拼命地想要毁掉自己,那林梦十分的痛苦,他也得尝上个八九分,这样才公平。 于是,林梦笑笑道: “既然你对我这么死心塌地,那你肯定不想和小玉好吧?” 程送炜先是一愣,接着摇头。 心道,小玉? 以后不是不可以,但现在绝对不可以。 嘴上则说:“我发誓,我心里只有你。” “正好,我要你说合她和嘉雷,我不是欠了嘉雷一个媳妇吗?为了他以后不会因为这事儿再报复我,你帮我还一个给他。他俩领结婚证那天,我俩的事情就有了回旋的余地。不然,这辈子你别想让我回心转意。” 小玉是程送炜抛弃林梦后娶的老婆。 不过,她是个风流人物,生的孩子可是陈正俊的。 上一世因为她,林梦没少挨陈正俊的打。 这一辈子,还是程嘉雷更适合她。 程送炜说着要起身,林梦道: “先别急,我还有一个条件。” 程送炜不解,林梦弯腰凑近,温热的气息在他耳畔回旋,只听她道: “我要你把和陈大有商量过的事情全部写出来,写得越多越好!要是再添上些他以前的那些秘密,就更好了!” 程送炜脸上一阵青一阵紫。 林梦倒也不在乎,起身道: “你要知道,我给你说这些,已经是下了很大决心了。送炜,如果不是我心里有你,我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吗?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在嘉雷家闹,就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我俩的关系。” 言外之意自然是,我想给我俩一个机会,不然,早就去你家闹了。 程送炜惊愕得看着林梦。 林梦换上满脸悲切道: “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我爸同意我俩的事!你要抓紧时间,尽量写得多一点,详细一点,这样我才能为你说好话,让爸爸放过你。你要知道,要是让那人捅到我爸那里,要是他说的比你说的还要详细,或者,说了对你不好的话,那我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 林梦说完转身离开,林安摸不到头脑,明明刚刚林梦也在给程送炜说好话,可他怎么就觉得她跟之前不一样呢? 程送炜浑身僵硬,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林梦一反常态,对自己忽冷忽热了。 原来,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都知道了。 害怕的同时,他又庆幸,还好,林梦相信自己对她是有感情的,她对自己也还有感情。 程送炜拍着脑袋,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连小玉的事都知道。 那是陈大有给他说过的,等事成之后,他会马上去小玉家替程送炜提亲,小玉父母没有本事,啥事情都是让陈大有做主,他去,这门亲事准成。 如此,他的亲事也就解决了。 他不亏的。 程送炜浑身发凉,到底是谁将他们的谋划和盘托出呢? 林梦口里的“那个人”是谁呢? 程送炜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了。 他答应陈大有做这些事的初衷是为了吃饱饭,他自己与林家没仇。 如果,让别人抢先揭发,或者添油加醋放大他的所做作为,以林盛誉的风格,可不是打他一顿这么简单。 自己一家人都别想在村子里生活了。 所以,此时,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林梦说得对,林盛誉此时正在气头上,没有耐心听他说,他得尽快将事情写下来,交代清楚,证明他只是年少无知,跟着他们做了些错事。 如此想着,便急忙跑回去。 林安和林梦不约而同的朝村外晃悠,两人都不想回家。 今天的事,大家都憋了一肚子气。 家里氛围能好到哪,还是躲会儿。 直到日过中天,果子吃得他们嘴中酸涩,才不情不愿的朝家走去。 可不曾想,此时家门口早就围满了人。 “你们姐弟去哪儿了?” 一中年妇女红着眼睛道。 林梦意识到有事情发生,可在记忆里,今日就是很平常的一天。 林安比林梦反应快,也不问,拔腿冲进屋。 第11章 人性 林梦进门时,看到院子里人人神色凝重,里屋也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再看,就是人群中的林盛誉满脸黢黑,只半日不见,眼窝就深深陷了下去。 正在林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时,林安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已经响起。 她也下意识地朝里屋跑,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紧闭双眼,浑身湿透地躺在炕上。 “奶奶,奶奶,你答应我一声啊!” “奶奶,你醒醒,你怎么不等等我!” “啊!” 林安跪在炕头,紧紧拉着老人的手,一遍遍呼唤,可老人没有一点清醒的样子。 周围是试图将林安拉起的人。 可谁又能阻止一个发了狂的小伙子做事呢? 最后,只能任由他在地上打滚,任由他绝望的哭声,传进了所有人耳朵。 林梦一步步上前,虽然也有人阻止,却还是让她来到了老人身边。 她缓缓靠近,伸手,查看。 鼻息。 心跳。 都没了。 林梦跪倒在在炕头,抓着老人的胳膊,不一会儿,寒意就穿透了她的身体,融入她的骨髓。 奶奶没了! 林梦的奶奶没了! 在她活过来的第二天。 此时,林梦脑海里都是老人与林梦生活的片段。 悲从中来,可记忆里,明明不是这样的。 记忆里,奶奶去世那一年,林梦已经要嫁给陈送炜了,她怎么会在今日去世呢? 奶奶浑身都是水,就连炕头、铺盖都是湿的。 “妈,奶奶怎么会这样?” 林梦求助似的看向孟瑶,只换了一句: “年纪大了,走路不稳!就从桥上掉下去了,发现的时候,就已经……” 林梦不信,可事实就在眼前。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喃喃道: “不是这样的,不是!” 许久后,她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现在没有时间追究,林奶奶的头发还散乱着,家里虽然全是人,可没一个为她收拾的人。 林梦擦干眼泪,起身,脱鞋,上炕。 动作一气呵成。 一屋子人被她这一举动惊得张大了嘴,却不敢开腔。 还是孟瑶眼疾手快地抓住林梦道: “梦梦,你干什么?” “奶奶这一身水,乱糟糟的,肯定不舒服,我给她换衣服,收拾收拾!” 林梦说得云淡风轻,屋里人却都被吓得目瞪口呆。 在村里,大家默认去世的人就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属于另一个世界。 所以,一旦人断了气,那是万万不可大哭大闹或者触碰的。 要是一旦被逝者感受到亲人对他的眷恋,那他就会留恋人间,不去投胎,变成鬼魂在村中游荡。 他们会带走所有认识的人与他团聚,可这对于活着的人,就是无尽的灾难了。 因此,人去世后,洗漱、穿衣,包括哭丧都有严格的限制,只有得到阴阳先生的首肯后,才能开始。 林梦和林安刚刚闹,本就惹得大家议论纷纷。 如今这做法,更是惹得大家连连摇头。 “林梦,可不敢胡来,你不能打扰她老人家。” “就是啊,再等等,等阴阳先生来了,看人家怎么说。你们家这情况不一样。” 林梦这才反应过来,奶奶这里除了有人守着,没有任何人靠近。 他们是都怕。 可她不能任由奶奶这样离开啊! 她不怕。 看着眼前这些一脸焦急,为他人着想的脸,道: “就让我来吧,奶奶真醒来找我都行,我不怕!” 说着林梦就开始上手脱老人的衣服。 一时间,所有人,“唰”地一声,几乎全部离开了屋子。 去世的人,那就是鬼。 要是见到去世的人的尸体,那可是大不敬,会被报复,会被惩罚。 村子里,千百年来,都遵守着这样的规矩。 所以,只有被神眷顾、能通灵的人,才敢去触碰去世的人。 为逝者洗漱的人,那得严格挑选,要是没人愿意,那就只能认命。 而这一切于林梦而言,不过泡沫。 她坚信,无论鬼神,都知善恶,不分青红皂白的恐惧,多少带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而她,坦坦荡荡,并不惧怕。 林梦无法剥离紧紧贴在老人身上的湿冷的衣服,也扶不起那瘦弱、寒冷的身体,她也还来不及求助,就被喝止: “林梦,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别乱来了!咱们林家还有一大家子人呢!你听话一点,你听话!妈求你了!” 孟瑶拽住她,也大声哭喊。 她没有哭她的婆婆,她在哭林梦逆天的行为。 林梦还抱着老人,拿起身边离自己最近的衣物,缓缓擦拭着老人头发上的水滴,不想搭理孟瑶。 她想要老人走得安详点。 林盛誉听到吵闹声跑了进来,看到林安蜷缩在炕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梦正抱着母亲的尸身整理她的发梢。 孟瑶则拽着林梦。 他自然知道规矩,愣了一下,轻声道: “都听话,别闹了!” 林梦看到他的眼泪无声落下,忍不住道: “爸,奶奶是那么厉害的人啊!她怎么会愿意就这样躺在这里?” 林梦尽量平静地说。 记忆里的老人一生风风火火,什么事想干就干,早年守寡,一个女人拉扯四个子女,从没有向旁人低头过。 她怎么能就这样躺在土炕上? 林盛誉两口子睡过、昨晚林梦也曾睡过的土炕,因为没有收拾,显得有些凌乱。 她躺在那里,浑身的水流得到处都是。 而她瘦弱的身躯就像睡在杂草丛中一般。 破败不堪。 凌乱不堪。 这不该是她离世后的样子,四人泪如雨下。 林盛誉被林梦的话一激,立马觉得自己脑子特别清醒,他不该再犹豫,知道不能就这样等着,立马道: “林安,你去镇上卖寿衣那家,给你奶奶要一套顶好的寿衣。他认识你,你就说我叮嘱的,钱以后我给他。你是你奶奶孙子,这是你应该做的!” 林盛誉说完,林安擦着眼泪,狠狠点头,起身离开。 “孟瑶,你身体不好,这种场合,你不适合在。我……我会和梦梦给妈洗漱、擦身子,这是我们的孝心,你出去吧!让孟达把村委会设灵堂的桌子抬来,咱家要用。” 孟瑶这才松开林梦,刚出去就进来了,她说: “是咱妈,我不怕!” 孟瑶知道林盛誉在想什么,立马走上来,挡在在老人与林盛誉中间,一副我绝不离开的模样。 林梦以为以林盛誉的性子,一定会遵从村里的规定,不曾想….. 也是,他面对的,是他的母亲! 孟瑶不走,他不再说什么,先是跪在炕前,“噔噔噔”地磕了几个头,才起身,扶起老人。 许久,三人才艰难地将老人衣服褪尽,其实衣服大多是林盛誉沿着线条缝合处撕开的。 第12章 打破规矩 “爸,你先去给奶奶找套衣服吧!” 老人的衣服褪去,林梦觉得差不多了,便支走林盛誉。 毕竟,男女有别。 林盛誉先是一愣,后来反应过来。 没曾想,女儿真的长大了。 他盯着母亲许久,看着她眉眼紧闭,想到她再也不可能对他说一句话,心中万般滋味: “妈,你是不是故意给儿子出这样的难题?故意让我措手不及?故意…..” 林盛誉哽咽着。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再次朝着母亲跪下,重重磕头,后才出了屋子。 而留下来的两人,强忍眼泪,在一片静默中,将一切收拾妥当。 孟瑶看着婆婆道: “妈,好坏做了您二十多年的媳妇,你怎么连让我在你床前尽孝的机会都不给呢?就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 “你放心,我一定让您干干净净地离开!” 她仔细地打理完老人的发丝,才拉着林梦的手道: “梦啊,妈不怕,妈只是觉得你还这么小,这些事,不该你来的。” 孟瑶为刚才的事解释,林梦心里明白,反握她的手道: “我也不怕!” 许久后,不见林盛誉回家,林梦出门寻找,也不见人影。 几个在家帮忙的人说是他说要去村东头借寿衣。 可村子也不大,以林盛誉此时的声望,借件临时穿的寿衣应该还是很容易的,来回也要不了这么长时间。 林梦给家里招呼了一声,飞奔出门。 果然在村东头扑了个空。 那家人说他拿到寿衣就回了。 林梦抱着和林盛誉在路上错过的念头回家,只是,他还没有回来。 “舅舅,你见我爸了吗?” 孟瑶的弟弟孟达已经喊人把大桌子搬来放在了厅堂,此时在院子里砍柴,他面无表情道: “应该去找你二爸了。” “找他干嘛?邻居都知道来家里帮忙,他还需要人去请吗?” “说什么胡话!你奶奶可不是只生了你爸你一个。” 林梦不解,在她印象里林盛誉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主,当年林梦嫁给陈正俊的时候,他可是恨不得将自己家搬空,一个劲儿给陈家贴补家用。 怎么,如今自己的母亲去世,倒还要和二爸一起承担费用吗? 林梦带着疑问,继续道: “什么意思?” “傻孩子,你奶奶是在沟里被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咱们村里的规矩,死者不能进家门,不能设灵堂,更不能戴孝,得直接上坟地,这是规矩。可是你爸呢?风风火火地将你奶背了回来,还放炕上了,又让我抬桌子,这····这不是摆明了要给你奶奶办身后事嘛!这样,可不得要孝子孝女?总不能只有你爸一个人跪在那里吧?可不得和你二爸商量?” “所以,二爸连给奶奶办丧事都不愿参与?” 林梦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他,却更看不起林盛才。 “你这娃,怎么听不懂呢?这不是你二爸愿不愿意的事,咱们这一大村子人在呢,万一后面再出个什么事,谁能承担?这事儿我觉得你二爸做得对!不论什么时候,规矩大过天。” 孟达是个极迷信的人,林梦不愿跟他多费口舌,也不想吐槽这恶心的规矩,直接转身。 循着记忆到林盛才家里的时候,他还在对着一根木头比划。 林梦冷漠地站在一旁,冷冷道: “你妈死了!” 林盛才瞥了她一眼,并不开腔,继续手中的活计。 “你妈死了,连件寿衣都穿不上,你知道吗?” “梦啊,你怎么说话呢?” 孟瑶与孟达姗姗来迟,知道林梦的脾气,知道她口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还是被刚刚林梦说的话吓到了。 孟瑶急忙道: “二哥,娃娃说话,你别放心上,妈去得突然,她还接受不了。” “哼!我们就不会这样卖名誉,你们一家人都会做事哦!” 一个方脸女人,黑着脸从里屋出来,孟瑶尴尬地喊道: “二嫂!”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我姐夫也没把人背到你们家,也没害怕他自己家日后不顺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一起把大人送了才好!” 孟达当然见不得他人当着他的面数落他姐姐一家,毫不客气的帮腔。 “谁说我们闲着呢?盛才这不是正在给他妈准备棺材吗?也没指望你们啊!” 林盛才老婆嘴巴不饶人道。 孟达看了一眼林盛才手中的木头,忍不住嘴角一抽,笑道: “要都是婶子这样养孩子,那还不如生下来直接喂狗的好!” 这下林盛才老婆闭嘴了。 “舅舅?怎么了?” 孟达也是木匠,林梦看不出什么,只能求助他。 他却也不说话了。 梦瑶看了看林盛才手中的木头,顿了顿,才道: “二哥,二嫂,咱家爸爸去世早,那时盛誉还不懂事,多亏了你们。这次,妈的身后事就让我们来吧!材料我们准备,棺材什么的我们找人做,二哥要是能帮忙就帮忙,我这就去找盛誉,家里还有其他事,你们忙完了来帮帮忙。” “盛誉!” “盛誉!” 村里沟通基本靠吼,孟瑶找人可不像林梦,只是到处转悠。 “哐当!” 几人还没离开,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响。 接着,林盛誉就走了出来,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林梦脑袋里只有四个字:“被绑架了!” “姐夫?你掉土窖里了?” “嗯!” 林盛誉竟点头回应。 “妈的事情,就不要你管了!” 林盛誉径直走过的哥嫂,腋下还夹着的,应该是借来的寿衣。 林盛才将手里摆弄的木头摔得“哐啷”响,可林盛誉头也不回。 林梦一头雾水,她又看了眼那块白得泛光的木头,却被孟瑶拉着离开。 一路上,林盛誉对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回家时,邻居帮忙请来的阴阳先生已经等着了,听他的意思是只要家里人愿意,老人就可以办丧事。 这种事,他会想办法处理,能做到神鬼不阻,老人安详! 孟瑶等人松了一口气,开始着手灵堂事宜。 大约九十点的时候,林安耷拉着脑袋进门,红着眼睛对林盛誉道: “爸,二爸说,奶奶不能穿那套寿衣,他说….他说那套衣服太厚了,容易引起尸变,不适合!” 记忆里,林梦对林盛才的态度一直都不好。 林盛才有木匠手艺在身,全村修房造木大多都要用到他。 他是众人称赞的能人,即便他们家里内外只有他一人劳作,也能吃喝不愁。 可林梦姐弟却一直对他没有好感,除了二妈对他们二人比对陌生人还差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对奶奶也是。 林盛才两口子,见到奶奶就像见到仇人一样瞪着眼睛。 就是他养的两个堂哥,见到奶奶都是绕路走。 就这种情况下,林家大大小小的事情,林盛誉两口子都要与他们商量。 因为长兄如父,因为不能兄弟阋墙,不能让村里人笑话。 第13章 学习 几十年来,林盛誉两口子,包括林安与林梦在内,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就为了维护他们口中那可笑的脸面。 姐弟二人一直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在家一向说一不二的父亲,也不会反驳林盛才的任何决定,何况是他们这些,大人眼中不懂事的“小孩子”。 “衣服呢?” 林盛誉沉吟片刻,才问。 “二爸拿去了!” 随着林安说这几个字,豆大的眼泪从他眼眶中滚出来。 “脸怎么了?” 林盛誉询问时,林梦才看到林安左脸上有不寻常的绛红色。 其实不光脸,左眼睛也是布满了血丝。 林安左脸上条带状的绛红足有四五道,从嘴角左侧一直延伸到左耳。 “没事!” 林安用袖口狠狠擦掉眼泪,摇头。 “林盛才打的?” 林梦捏着拳头问。 从她死过一次后,就曾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不会再让人动他们一个手指头。 “那是你二爸!” 林盛誉呵斥林梦,不允许她直呼其名。 “你说的是那个为了阻止给奶奶办丧事,要把你绑了的我二爸?” 林安拉了一下林梦,摇头。 林盛誉满眼满身无奈。 林梦可管不了那么多,冷冷道: “你不说,那我自己去问!” “是大有叔!” 林安这才道。 原来,林安听了林盛誉的话,一刻也不敢耽搁,借了骡子,赶到镇上买寿衣,一路风尘仆仆,水都没空喝一口。 没曾想,刚进村就看到二爸在村口,原以为是迎接他呢! 结果却是要扣下他手中的寿衣。 他当然不答应。 林盛誉说过,这是他对奶奶的心意。 可一旁的陈大有二话不说,上来就甩了他几个巴掌,说他“没大没小”,不听长辈的话,最后还把他手中的寿衣抢走了。 林梦强忍着内心的怒火,拍拍林安肩膀,道: “交给我来处理,我们家的东西,我去拿回来!” “我去,你们别乱跑!” 林盛誉叹息道。 林梦一把抓住他道: “爸,你在家!哪里都不要去,就守着奶奶。他们连寿衣都不让奶奶穿,难道还能让您顺顺利利将奶奶送走?保不准憋着什么坏呢,不能不防!再说,家里还要你主持事呢!” 林盛誉想再说什么,却觉得林梦说得有道理。 毕竟,他如今所做,确实于理不合。 再说家里乱七八糟的,帮忙的人确实无从下手。 想想道: “好好和你二爸说,不要闹,万事有我和你妈呢!要是实在….” “我知道!” 林梦说着,就已经转身离开。 林盛誉一个眼色。 “姐,等等我!” 林安也就赶了上去。 “姐,你不去二爸家?” 林安见她朝别人家去。 “不去!” 林安一脸懵逼地跟着林梦来到陈大有家院墙外,不等他做准备。 林梦直接登堂入室。 对着围坐的一堆人,毫不客气,下巴对着他们,指着林安的脸道: “陈大有,你打的?” 陈大有坐在厅房餐桌正上方的长凳上,林盛才紧挨着他。 其余三条凳子上也坐了五六个人。 看到他们姐弟,几个人连眼睛都懒得抬。 毕竟早上,他们没少被林梦数落。 不过也没想到,这么快,她家里就死人了。 一个个可不在看笑话。 就算林梦已经拉着林安走到了陈大有跟前,他们也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陈大有更是趾高气昂,冷嘲热讽道: “有些人啊,是没教养,一点规矩都没有,不管管,以后还了得…” “啪!” 不等他说完。 脸上就传去了火辣辣的疼痛。 林梦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巴掌,扎扎实实地落在陈大有脸上。 先是蒙圈了。 不过马上,他就彻底疯了。 他“腾”一下起身,抄起凳子,另一侧的林盛才狠狠摔在地上。 眼见陈大有操着长凳,就要砸向林梦。 事情发展太快,其余几人还没反应过来。 谁成想,林梦也没给他留任何时间,直接掏出口袋里的剪刀道: “陈大有,把我逼急了,我跟你一命换一命。我可不怕死,你也不怕?” 林梦满眼凶狠地看着他们所有人。 在听到身后动静时,一个转身,就将陈正俊妈锁在身前。 手里握着剪刀,将它锋利的刃尖对着她的眼睛,挑衅地对陈大有道: “来啊?反正死一个够本,死两个我赚了!” 村里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可也是以闹为主。 像林梦这样,上来就拼命的,绝无仅有。 因为即便是得势后的陈大有,那也是关上门才敢动手。 众人被林梦这一系列操作吓到,几个大男人不由后退,陈正俊妈是个妇人,看着马上要戳到自己眼睛的剪刀,浑身颤抖,哭道: “屠夫,林盛誉养了个屠夫,杀人哩……杀人哩!” “真的杀人哩啊!” “不就要寿衣吗?拿去,别闹了,还嫌林家丢得人少吗?” 林盛才把手边的寿衣扔给林安,脸色铁青道。 别人怕林梦,他可不怕,闹翻了天也就是个小女娃。 而他是村里个子最高,力气最大的成年男子。 让他此时制服林梦,也不是想不到办法,可他不想一家人闹。 怕人看笑话。 林梦却没打算给他脸,没好气地怼他: “丢人?” “你是觉得奶奶寻了短见丢人?你怎么不反思你自己呢?要是你对她有点好脸色,能稍微关心一下她,她能走上这条路?你是怎么好意思夸夸其谈的?那是你妈!” “够了!不要胡说,这是意外!是意外!大有,你说,你把你看到的说出来!” 林盛才哪能接受这样的指控,一时间脖子僵硬,怒发冲冠,目眦尽裂。 将陈大有推了一把,要他为自己解释。 陈大有在身形高大的林盛才的衬托下,有些弱小。 在众人的注视下,双目躲闪,林梦看到他一闪而过的慌张。 她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陈大有。 因为她知道,他做得出来。 可她竟从没有将老人的离开与他联系起来。 如今想来,自己早上让他出了那么大的丑,他完全有理由对林家所有人下手。 怀疑的种子瞬间在林梦心中长成参天大树。 “你—看见了—-什么?” 林梦一字一句道,每个字仿佛都是一把刀子,在逼近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陈大有道: “你奶奶门前的桥,松松垮垮的,桥上的木头都是活动的,可能是你奶奶踩空了,掉了下去!我知道发现她的地方离桥不远,我是猜的!这种事,都没看到,谁敢乱说。”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我的规矩。最好,和你没关系,不然……” 林梦推开女人,攥着剪刀,拽着林安离开。 没有一个人敢拦。 第14章 再生变故 “姐!你真厉害!” 出了陈家大院,林安满眼崇拜。 “怕吗?” 林安摇头。 “我怕!” “林梦冒汗的手心,抓着林安,二话不说,一口气跑回家。” 开玩笑,不说陈家有那么多男人,就陈大有一个追出来,就能结束了他俩。 再说,在那个院里死过一次。 那种恐惧、绝望还真是刻骨铭心。 家门口,林梦喘着粗气道: “林安,你是男子汉,是咱们林家里顶梁柱,要是有人敢欺负林家,要是我不在了,你就像刚刚一样,打回去!” 林安点头。 也看着后边没人追过来,缓了一口气道: “打完也逃吗?要是逃不掉怎么办?” 林梦无奈道: “我的意思是,不能逆来顺受,也就是你不能白白挨打,要打回去!” 林安耷拉着脑袋道: “姐,要是人家给咱爸告状,爸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林安想,姐姐这么打人家一顿,人家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用不了多少时间,指定得找家里来。 到时候,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子。 自己之前不说被打,不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闹事嘛。 在陈大有家他是舒服了,心里无比畅快。 如今想想,不知道爸爸知道了,又要怎么收拾他们。 还有奶奶尸骨未寒,自己怎么这么不懂事,还生事啊! 如此想着,心里稍减的悲痛又铺天盖地而来。 林梦见林安脸色不好,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到。 只道: “交给我,没事的!” 二人回家时,灵堂布置已经停当。 林盛誉、林盛德都跪在灵堂正下方,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面朝老人,口中念念有词。 老人终于穿上了像样的衣服,躺在客厅正上方的长方行桌子上。 桌前点上了香与油灯。 对于见惯了繁华丧礼的林梦而言,在简陋的屋内,看到如此凋敝的场景,内心无比难受。 可总算是有了对死者该有的尊重。 林安将拿回来的寿衣交给林盛誉。 孟瑶和姑姑准备给老人穿衣,喊他们姐弟二人去吃饭。 二人没有胃口,只是一同跟在林盛誉身后跪下。 记忆里,老人去世,子女都要戴孝,陪伴最后一程。 时间一点点过去,因为灵堂的灯烛是不能断,所以必须得有人一直守着。 起先,坐夜的人在院子里扎堆,喧闹声四起,时间倒不是很漫长。 可到了后半夜,人就差不多走光了。 他们需要休息,毕竟明日还要继续帮忙。 男人们要去整理坟地、做棺材、修路,女人们则要在家给所有帮忙的人做饭、洗碗等等。 村里好像无论谁家遇到这种事,都是如此。 随着周围越发寂静,时间也越来越漫长。 跪着的几人,膝盖已经无比疼痛,撩起裤管,都是大片青紫。 在林盛誉几次催促下,姑姑和大伯已经去休息了。 最后,林梦也不得不去休息,打算过会儿来替他们父子。 家里的炕上躺满了帮忙的亲戚,他们胡乱的睡着,打算天一亮,继续忙活。 林梦无处安身,便再次爬上二楼。 夜无比宁静,黑暗像个锅盖似的盖住这个村子,一丁点的光和声音都传不进来。 林梦稀里糊涂地来到这里,稀里糊涂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可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不知道这位奶奶的去世与自己有没有关系,可她却隐隐后怕。 若是自己惩治了程嘉雷才造成奶奶提前逝世的结局呢? 陈大有到底有没有隐瞒奶奶去世的真相? 若是因为自己的胡作非为,让陈大有怀恨在心,才改变奶奶的命运,才会让她丧命,那自己不就成了刽子手吗? 现在是她逼得陈大有将刀悬在了每个人头顶? 恐惧袭来,像是一只巨手,掐得林梦喘不过气。 她好像错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林梦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条件反射般地起身,飞奔溜下楼梯。 可客厅里哪里还有林盛誉父子的影子。 碗碟里的灯芯上,微弱的光芒跳跃着,之前盛放奶奶遗体的桌子,空无一物。 “爸?爸爸?” “林安?” “你们去哪了?” 恐惧上头,林梦绝望地朝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可屋外就像是一个黑洞,看不到任何亮光。 黑夜里,她得不到一丝回应。 林梦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进屋,看到白天借来的锣鼓,奋力敲打起来。 这声音,像是闷雷一般,将寂静的黑夜撕出一道口子。 果然,周围闹腾起来。 林梦看到跑进来的林盛誉父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大声吼: “你们去哪了?” 不待林梦说什么,他们已经看到空荡荡的屋子。 林安颤抖道: “是二爸,是他说让我们休息一会儿,是他让我们缓一会儿的。” “二爸?”林安吼了一声。 哭诉道: “家里没地方睡了,我们想着去草垛里凑合一阵天就亮了,二爸明明就在爸跪的位置,怎会没了呢?” “奶奶怎么也没了?” 林梦满脸焦急,吓得林安慌忙解释。 而林盛誉,早就拿着一个扫把,胡乱得点着火,朝外面跑去。 院子里人越来越多,无论老少,一听是老人尸身丢了,害怕之余,还是三五成群,举着火把去找。 林梦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奶奶尸身,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绝无善意。 想到傍晚自己扇了陈大有两巴掌,林梦内心的恐慌更甚。 不一会儿,无数燃烧的火把就在黑夜里烫出一个个小洞,可是能看到的范围,真的小得可怜。 村子里散出去的人,在这广阔的大山里,亦是渺小无比。 林梦高一脚底一跤地胡乱跑,她知道,他们还未走远,得抓紧时间。 她对着人群喊: “不要走远,人就在咱们村周围,我听到了他们离开的动静了,大家分开找。” “不要走远,人就在我……” 林梦一遍遍喊。 直到嗓子干疼。 “奶奶,奶奶!” 跟在林梦身后的林安,只是本能的呼喊。 林梦知道,村里也有不少人,对奶奶的失踪心有余悸。 于他们而言,尸身失踪,尤其是半夜,他们以为阴气最盛的时候,那肯定是自己跑了。 也就是奶奶变成厉鬼了。 第15章 主谋 林梦不想理会这些荒谬的说法,她不可能带着几十年后的认知,去要求、去否定他们当下的所有观念。 可这个时候,不能再生事端。 林安口中喊着的“奶奶”,多多少少会让夜里的人害怕。 她忍不住纠正: “林安,奶奶是被林盛才带走了,她已经去了,不会再答应我了。” 林梦的语气,让林安先是一愣,后张了张嘴,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他和他们不一样,他不害怕任何样子的奶奶,要是奶奶真能变成鬼,其实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喜事。 别人怎么能体会到,他们惧怕的鬼魂,是自己身边真真切切,每天都要问候的奶奶。 天色越来越淡,林梦心跳越来越快。 她能看到到处都有火把摇曳,可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疲累与无力感,早已席卷全身。 半山村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可依旧毫无音讯。 尸身是特殊存在,无论林盛才胆子多大,都不敢藏匿在家。 可要是再找不到,尸身就会被他们处理了,到时候,奶奶的葬身之地,就再也找不到了。 林梦心中惧怕。 突然听到人喊。 “找得到了,找到了!” 隐隐约约,林梦听到喊声从远方的河道里传出。 “姐!” 这次,是林安拉着林梦跑。 他们赶到时,人群已经围成一圈。 林梦穿过人群,才发现林盛誉就像白天一样,跪在躺在地上的老人跟前。 只是,老人浑身脏污不堪。 林安扑倒。 “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 “是谁?是谁把奶奶糟蹋成这个样子?” 林安像一只发狂的狮子,对着一旁的林盛才怒吼。 林梦看着一切,静静跪在一旁,用衬衣的袖子,缓缓拂拭老人脸上、头上的泥土。 “林安,帮帮我!” 林安本不想善罢甘休,可看着躺在石子土堆上的老人,再也忍不住,大哭出来。他听从林梦吩咐,扶起奶奶,林梦将老人最外面的衣服褪下,后对林盛誉道: “爸,带奶奶回家吧!” 林安不满:“姐!” 他瞪着林盛才等人。 林盛誉却是什么也不说,独自起身,蹲在老人跟前,要背着老人离开。 众人看到此情形,赶忙上前搭手帮忙,将人往家抬。 林梦看到这里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们是要将老人埋在这河道里。 大坑是提前挖好的,奶奶身上的泥土说明他们已经在埋,只是被发现了。 林盛才是守夜人,半夜偷走尸身,一定是提前的谋划。 陈大有父子也在。 程嘉雷的父亲也在。 还有记忆里与陈大有关系好的那些人家。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梦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是单纯守规矩,为村子好。 前一世老人去世,好像并没有任何异常。 这一次,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梦无声呐喊: 老天爷,你让我知晓了前世今生的一切,又不允许我做任何挣扎,若是我害得老人提前早逝,如今又如此折腾逝者。 你让我于心何忍啊? 难道,又要我再次死在陈大有他们手里吗? 那林家人呢? 继续遭遇厄运? 我们只能认命是吗? “姐?” 林安看着一动不动的林梦,催促似的喊着她。 眼看着那些人都要走了,她怎么还没没反应? 这可是奶奶啊! 林梦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想自己像白天一样。 可她能做什么呢? 她又敢做什么呢? 忽然,两条长腿逼近。 林梦还跪在地上,那人居高临下。 林安起身本来要去追林盛才,却惊讶道: “你怎么在这里?” 又对林梦说: “姐,忘了给爸说了,今天就是这位大哥给我拿的寿衣,镇上太远了,他怕我赶不回来,就临时借我我,也是顶好的料子。” 现代人的礼仪让林梦不得不与他寒暄,可跪了几个小时,又跑了几个小时山路的她,此时跪在石子泥土里,怎么也起不来。 那人看出林梦艰难的动作,下意识扶着她手臂,将她生生提起。 林梦稳住身体,拉开距离道: “家里事情繁杂,多谢出手帮助,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是用得着我,还请您及时开口,我一定尽全力!” 林梦目睹了他趁火打劫程嘉雷家的样子,知道他是个十足的商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当日能趁火打劫了程家,今日又怎肯放过一地鸡毛的林家呢? “说空话?我也会!” 果然男子嘴角一歪道。 “对了,这里,也是我找到的。” 林安本来对男子蛮亲切的,很感激他。 现在听到他这么说,怎么感觉有点为难人的意思。 他不自觉朝林梦靠近,远离他! “有什么要求,等家里事情结束了,你跟我爸提,有你这两道恩情在,他不敢拒绝!” 林安对两人的话似懂非懂,不过隐隐觉得,自己对这人判断有误。 正要说什么,林梦却催促他回家,他一脸不放心。 直到林梦道: “没事,回吧!家里需要人手!” 林安走远,林梦才道: “有什么事?需要我支走我弟弟?” 晦暗的晨曦中,林梦捕捉到了他的示意。 “我是下坝村的,邵林溪,听过吗?” 那人答非所问,却也自报家门。 林梦脑海里转了一圈,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不过,上一世的林梦,世界里应该只有这个村子的人吧! 再说,她要是真见到过邵林溪这种,又怎会觉得程送炜一表人才,是世间绝色呢? 该说不说,即便像林梦这种在二零三五年浏览了无数帅哥美图的少女,看到他时,也是眼前一亮。 她甚至觉得人靠衣装就是句屁话。 毕竟邵林溪穿着丝毫没有影响他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气质。 不过,这不代表她会为他色相所迷,林梦冷漠道: “没有!” 邵林溪转身,看到山头的亮光道: “其实,我听过你的!” “长得漂亮,一根筋,还不聪明!” 林梦没成想,要她支走林安,竟为了说这些。 没兴趣与他浪费时间,直接道: “邵林溪是吧?你应该知道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和你讨论你的传奇经历,更不想听你对我的评价。” 林梦只觉得好笑。 她才到这里三天,他评价的,又不是自己。 至于那个被折磨死的林梦,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不需要听别人说。 “抱歉!” 邵林溪正色,察觉到林梦的反应,随即解释: “所以,我觉得传言与你不符。” 第16章 诡计 “程嘉雷对你们家下手,你直接反击,方法得当,威慑众人。也能妥善安置我的恩情,可是刚刚,你为什么放过哪些人?” “够了!我很忙,没工夫和你谈情说爱,要是你对我实在感兴趣得很,待到我忙完了再说。” 林梦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把邵林溪对自己的揣摩,故意归结为他对自己有意思,实际是,这不过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林梦脸蛋倒也算可以,皮肤白皙,眼睛不大,可与她五官组合在一起,也是别有一番韵味,但却绝不可能一面之缘后就魅惑了邵林溪。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些人如此糟蹋自己奶奶,她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所以,以悲愤为理由,负气离开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害怕害了更多人? 总不能说自己从几十年后来,知晓村中事宜,却也害怕是扇动翅膀的蝴蝶,小小行为,就影响她人命运吧! 笑话,他是谁啊! 自己得向他交代。 自己说了他能理解吗? 心里不忘暗暗骂他: 多管闲事。 她大步朝家里去。 “林梦,是陈大有、还有你二爸,你防着点他们!” 林梦头也没回,他还是大声提醒。 林梦回家时,客厅里跪着满满当当的人。 林梦一脸懵,找到林安,与他一道跪下,低声问: “怎么回事?” “爸爸说,要让对奶奶不敬的人,都披麻戴孝,跪到奶奶出殡那天,而且要把奶奶送上坟地!” 林梦看着乖乖跪在地上的陈大有等人,一脸疑惑。 他们能那么听话? 林安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 “不然,等着奶奶出殡日,爸就让大家把棺材往他们家里抬。如果没人敢抬棺材,爸就是自己背,也会背到他们家去!然后放在他们家上席位,每天去上香祭拜,谁家都别想落下。” 林安丢了一句,他当时与他爸站在一起,说:“爸,还有我呢,咱爷俩一起,怕啥!” 林梦在心底无声鼓掌。 林盛誉从来都不是善茬。 看来林盛才也不是完全可以压制他嘛!又问: “我打陈大有的事说了没?” 林安倒是表现的淡定,点头道: “大有叔·····陈大有说奶奶是被恶鬼附身,才掉河里了。还说···还说恶鬼现在就在你身上,你如今已经疯疯癫癫。昨天的事,不是你做的,是失了魂,有鬼神作祟。现在,不仅要尽快处理奶奶的事,还要给你做场大法事呢!” 林梦浑身一颤,在这样的村子,迷信是秘而不宣的事,大山里仅有的认知,让他们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当年,林梦、甚至整个林家就是被这样的迷信之说搞得家破人亡的。 如今,套路她都懂,可还是逃避不了,不会是又要开始了吧? 林梦眉眼紧皱,发愁: 林梦的命运,真的已经注定,无法改变? 林安害怕吓到林梦,继续道: “但是爸说,他的儿子不需要别人教训,是他让你上门讨个说法的。他打了我,你打了他,很公平!爸还说,要是陈大有觉得被你打丢人,可以让他打你,打回去。而我脸上的巴掌,他可以亲自去讨要!” 林梦听着,也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不禁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当书记的,这话说的,有礼有节。 这解决办法,不得不说,比自己想破脑袋想到的周全多了。 几天里,那些人害怕惹怒林盛誉,只能乖乖跪着,连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危机终于解除,林梦一直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 直到那天夜里装棺。 穿着红衣服的两人将僵硬的老人抬进棺材,棺盖缓缓盖上,他们却并没有封棺的举动。 林梦疑惑: “棺材盖子难道不需要钉子固定吗?” 众人当她年纪小,不拿她的话当回事,说: “人家进了这里,这就是人家的了。谁敢对着人家棺材钉钉子?傻孩子!” 可隐隐间,林梦觉得那里不对。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道: “那万一有人想偷奶奶的东西呢?” 也就是盗墓。 据她观察,这里的人衣衫褴褛,衣不蔽体,有的衣服不知穿了多少年,已经严重变色,甚至风化。 老人身上的是新衣服,万一被扒了,略微修改,就是新衣,不会没人打这个主意。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人家会守不住自己的东西?再说,前几天,子女还是需要守坟。超过十天,也就不需要了。” 林梦心中附和,大多数人还是有忌讳。 那少部分人,要是有人守着,也没法得逞。 十日后,尸体腐化,衣物也就没法穿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鞭炮声起,出殡。 去坟地的路弯弯绕绕不说,还是陡坡。 有好几次,林梦作为扶着孝子引路的人,都看不到身后的棺材,要停下来等待。 天色微明,林梦心中疑惑更甚。 记忆里,抬着奶奶棺材的人一直在他们身后,林梦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等待。 那时林梦怀孕待产,被身后抬棺椁的人追着走,走到坟地后,直接倒地不起。 为何今日,抬着棺椁的人会如此缓慢? 人也还是那些人啊! “这个棺材,太重了!” “路也不好走,真的是要了人半条老命。” “坟地远,坡度大,今天费了大劲,这棺材,一般人真抬不动!” 坟地里,林梦听着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说辞,陷入迷茫。 记忆里,当年他们可都在吹嘘自己力量大,抬着棺材就像是没抬一样,一口气到地。 林梦还没想通,阴阳先生就打发他们这些亲人提前离开,说是,害怕打扰到沉睡之人。 林梦心中有事,独自走着。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对奶奶不敬的?” 林梦转身,看见邵林溪在她身后。 “你怎么在?” “我来送奶奶一程!” 林梦皱眉。 这人言语一点都不像这个年代的人。 她不知怎么的,和他说话,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她会不由得提防,或许是记忆空白,让她没了安全感吧! 林梦知道,这人一次次和自己搭讪,是有所图的。 而她并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 为了尽快摆脱邵林溪的纠缠,林梦几乎不假思索道: “多谢你来送奶奶最后一程。” 在朝阳映红的脸上,那人脸上竟浮现一抹笑意。 林梦无暇欣赏,就大步离开。 “林梦,你跑什么?” 林梦假装听不到。 一口气走到沟里溪水旁时,邵林溪已经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等着她了。 第17章 报应 知道避无可避,只道: “到底想干嘛?” 邵林溪在石头上苦笑: “就想告诉你,这里是可以抄近路,你用不着跟着大路走。” “然后呢?我已经从大路走下来了,你还想干嘛?” 邵林溪发现自己好像又将林梦激怒了,悻悻下了石头,小声道: “就当我多管闲事,我就是想要提醒你,你那个二爸,不是个好东西。” 林梦对这人气归气,但觉得他说话还是有点道理。 至少,在看人这块儿,几乎都对。 知道他不说完想说的,是不会放过自己,林梦也不打算走了,直接道: “继续说,把你想说的,都说了。” 林梦说完就蹲在小河边,开始洗漱。 这段时日,根本顾不上洗,她浑身自己都能闻到酸臭味。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溪水并不是很冰,林梦便不管不顾,脱掉鞋子,卷起裤管、袖子,站到小溪中央,洗起来。 邵林溪看着这一系列动作,在张了三四次嘴巴后,终于发出了声音。 “其实我们两家还是有点渊源,以前·····” “我可没心思听你进行家族间叙旧,说重点。” 邵林溪的话被打断,他也察觉到林梦的不耐烦,轻咳一下,缓解尴尬道: “我送程嘉雷回村那晚,住在了他家,听到了一些事,我想你应该有兴趣····” ······ “所以,偷我奶奶的尸身,林盛才并不是主谋?” 林梦牙齿咬得“嗤嗤”作响。 “也不能这么说,是陈大有怂恿的,但实施的是你二爸!” 据邵林溪交代,那夜,他因为睡不着,四下转悠,看到陈大有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叫走了程嘉雷他爸,出于好奇偷听他们几人的谈话。 大致内容是: 陈大有一口咬定,老人坠河,必是被恶鬼索命,为今之计,就是想一个办法,将她尽快镇压,切不可随着林盛誉所言,大办法事,助长恶鬼灵气,给全村带来祸患。 其余人各有说辞,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掩埋地。 最后是林盛才拍板,将他妈埋在河道里,用磨盘镇压。 只说,如此,不光可以压住恶鬼,使之不得超生,还可以让她妈庇荫后代,给后世子孙积福。 从家里家偷走尸身的,也是林盛才,其余人,是趁着夜色去河道挖坑。 林梦知道河道多砂石,若不是邵林溪指认,奶奶就要葬身在那里。 林梦忽然豁然开朗,展颜一笑。 映在晨光里,越发灿烂,邵林溪以为林梦是受不了此等刺激,不正常了。 便走近,低声安慰道: “这件事确实是骇人听闻,这就是我非说不可的原因,就这样畜生不如的人,以后还能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一定呢!” “你可能一时还接受不了,可是世界之大······” “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这次,林梦是认真的道谢,终于知道他几次三番找自己的原因了。 即便日后她要为此付出代价,她也认了。 虽然还不知道,邵林溪为什么不直接找林盛誉,却将此事告诉自己,可那不重要。 知道林盛才这么做的原因,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所以,上一世,并不是林盛才没有做什么。 而是,他做得够隐秘,所以,无论自己打不打陈大有,他会不会参与,林盛才为了他林家能够福泽万年,都会对老人下手。 可真是丧心病狂啊! 几十年前,出殡那天,棺材会轻得不正常。 是因为奶奶尸身被埋在了河道。 当年奶奶的坟地,会没有任何味道。 是因为她的尸身根本就没在那里腐化。 当年,奶奶去世后,并不是他们所说的神迹出现了,只是,棺材里根本就没人。 而河道里因为夏季多洪水,没人敢靠近,也没人发现。 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只是,没有发现罢了。 邵林溪的那些话,至少告诉林梦,她是可以改变的一些事情的,奶奶这次,不是终于能入土为安了吗? 林梦看高处大路上零零散散下来的人影,程送炜也在其中。便迅速穿好鞋子,道: “欠你的,我一定还!” 林梦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邵林溪笑笑,搞不懂为何父亲口中的林梦会那般不堪。 程送炜一路飞奔,终于赶上了林梦。 他一脸心疼地站在她面前,无比温柔道: “梦梦,你瘦了!”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看着我心疼得厉害!” 林梦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啐他一口。 但还是忍着恶心道: “交代你的事,做得怎样了?” 程送炜赶紧拿出装在兜里的小本子,林梦大概翻阅。 字迹难看,但也勉强能看得清。 正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道: “梦梦····” “心情不好,离我远点!” 林梦嫌恶道。 她真是不能理解,之前林梦怎么能喜欢上这么个绿茶呢? 还有,她难道真不觉得,他撒娇似的喊自己“梦梦、阿梦”,其实听着很恶心吗? 程送炜不敢激怒林梦,一步都不敢靠近,落在邵林溪眼中,他竟又笑了出来。 当日,等林盛誉回到家,送走了所有客人。 林梦思索再三,还是将邵林溪所说和盘托出。 没成想,林盛誉倒是叮嘱她道: “不要和那小子有瓜葛,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林梦不解道: “邵林溪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是说林盛才的事,他连起码的人伦观念都没有,你又何必事事以他为重呢?” “这些年,你该贴补的也贴补了,该孝敬的也孝敬了,他的行为,有念及你的感受吗?” 林盛誉一脸平静,不知为何,林梦已经没了往日的自信,她好像也看不懂林盛誉了。 他完全不似那个记忆里的火药桶,明明这几日的事情,无论哪一件,都足以引爆他,偏偏他平静得厉害。 他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不等林梦从他嘴里等出结果,林盛才就带着他老婆,还有大伯走进院子。 林梦懒得搭理,孟瑶保持着往日的热情道: “二哥、二嫂,大哥,先坐!家里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你们就····就将就坐坐。” 孟瑶说着就去沏茶。 林梦看在眼里,格外不适,转身进了里屋。 结果林安也躲在屋内。 二人静静听着,林盛才倒是没说什么,他老婆三言两语就把来意说清楚了。 总结一下,就是: 母亲是他们三兄弟的母亲,按理说,丧事费用应该每人出一份,但是,他们当时也是给爸爸尽了孝心,这一次,就当给大哥和三弟机会,让他们尽孝。 第18章 不要脸 丧事费用由他们两兄弟承担。 至于人情,这次老人去世,不少人都表达了心意。 是为老人而来,那就要落到实处。 无论收了多少钱财,都要按照三兄弟的份额,平均分配。 林梦出来的时候,林盛誉和孟瑶正一脸尴尬,却也点头答应。 这些天无论花费了多少钱粮,他们也是没有任何怨言的,谁没有母亲,谁没有这一天,他们甚至因为母亲离世突然,一直心中有愧。 对许多事都是无所谓。 可林梦没打算惯着他们。 “我们家花钱摆场子,您两口子带着您们的亲朋好友蹭吃蹭喝,让我们伺候不说,还让把礼金写到您们家去?现在还不要脸的跑来要钱?你的脸到底是什么做的?你们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啊?” 林梦吼道。 大概,解决这种事,就要这里的方法吧! “阿梦,大人的事,你不要多嘴。” 孟瑶出声制止。 林盛誉一言不发。 “你这娃,怎么对你二爸说话呢?我们可是你的长辈!” “长辈是吧?奶奶是不是你的长辈?你扪心自问,这一辈子,给她给过多少次好脸色?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她去得那么突然,你为她可曾流过一滴眼泪?全村人都在我家帮忙,这些天,你又在做什么?长辈?你算什么东西,也配!” 林梦掷地有声的质问,将唾沫星子直接吐在了她脸上。 女人没想到,被一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以为孟瑶两口子会听话的拿出东西,她取了就走,没成想会被如此数落,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支支吾吾道: “我们···我们不是想要管棺材的嘛!是你们说不用!” 林梦哂笑,他问了好几次,孟达才告诉她,林盛才打算用白桦树给老人做棺材。 “白桦树?你们明明知道那树用不了几个月,就会烂成一堆木屑,还准备那个?你们家,连一棵树都不愿意砍,还好意思说你们准备了?不过,你们也没打算让奶奶躺在棺材里,你们自己的算计,你们心知肚明。我会看着你们,看着你们躺进白桦木棺材里,烂在泥里。” “住嘴!” 林盛才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呵斥。 林梦刚要开腔,林盛誉终于发话: “哥,嫂子不知道爸的事,难道你也不知道吗?孟瑶说你们在爸跟前尽了孝,那是给你们脸面。爸去世的时候,你才十七,嫂子还没进门,你们怎么尽的孝?爸爸就是没在了外面,当时家门都没让进,就直接埋在了土里。我不想妈再那样了,我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 “妈一辈子都要强,知道让你我结了婚就分家,没为我们带孩子,没帮衬我们,我们心中有怨气,都怨她。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和大哥相依为命,没吃过我们两家一口饭。可她是我们的妈呀!” “老大孤身一人,一直是妈的牵挂,妈一日日老去,却没有向我们任何一人托付,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她没指望我们任何一个!” 林盛誉说完又对着林盛德道: “老大,你比我们都孝顺,爸去世的时候你已经成年,我们都还小,忙里忙外的是你;妈这么多年来,脾气不好,在跟前伺候的也是你。这两天来的人情,我只留个账本,账我还,东西都给你。日后,你一个人得生活。至于妈的身后事,费用由我负担,你不用管。老二,你也是懂事理的人,可你做的事,真不像娘生爹养的呀!” 你特么就是畜生。 林盛才哽咽道: “妈又不是只生了我一个,既然人情是为她而来,要分那咱们三兄弟就分吧!只是,办后事的钱咱们是不是也得分分?人情里给我的那份,就留给老三,老三吃点亏,妈这次的丧事,欠多欠少,都得你还了。” 众人沉默,都想到,一向老实,不善言辞的老大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因为他为人老实,远近老少,都觉得他没出息。 当年家里孩子多,就没有为他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林盛才脸上挂不住了,眼里蕴着泪,哽咽说: “这几天脑子迷迷糊糊的,很多事都被人推着走,妈的事,是我欠考虑。既然老大拿不出钱财,这样,咱们两兄弟,各拿一点。” 他老婆不住地扯他袖子。 这次来是要东西的,不是来倒贴的。 其余人看在眼里,知道家里他做不了主,不想他难做,林盛誉道: “老二,你们回吧!” 他累了,很累很累。 说完就起身进屋。 林盛才俩口子面面相觑,第一次吃闭门羹,自讨没趣地离开。 林盛才踌躇许久,从兜里拿出一块方巾,摆在桌子上。 里边是一叠钱。 孟瑶几乎惊叫出声,林梦立马跑出来制止道: “妈!” 孟瑶麻利叫林盛誉出来,林安也被那些钱惊到。 林盛德指着桌子上的一沓钱道: “这是妈攒的钱,还有五块银元。老二,你花了多少,直接在里面扣。这些东西,我们三兄弟分了吧!” “妈攒的,给了你,那就是你的,我一分都不会要,至于你要给谁分,那是你的事,你自己定!” 林盛誉和孟瑶的态度林梦看在眼里,她便忍不住道: “大伯,这个钱,你不能给任何人。你以后的生活,若是没有钱财,那要怎么过活?这是奶奶一点一滴攒的,是为你攒的。你把这钱都给了哪家,你觉得他们能记情吗?能在关键时刻,帮你一把?。” 林安重重点头。 老大面露难色,许久道: “这几天,妈睡的屋子、我睡的屋子,都已经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了。这么多钱,我一直带着,晚上觉都不敢睡。” 林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去翻的。 也知道,其实大伯就是想找林盛誉商量商量,怎么存放这些钱。 不然,刚刚那两口子在的时候,他也不会只字不提。 最后,钱由林盛誉保管,老大需要的时候,来取。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几天里,村里悄然传开。 林家老太太去世后,那个孙女简直是活脱脱活成了她的模样,行事泼辣、雷厉风行。 有人说,林梦是被老人的魂魄附身了,将会不久于人世。 也有人说,三辈返老,随着老太太去世,林梦继承了她的行事风格。 不论哪种,大家也都默认,林家顶门面的人物又出来了,林家老太太之后,林盛誉之后,将会再出来个林梦。 林梦对于对这些传闻没有兴趣,前些日子忙得很了,林盛誉两口子允许她和林安休息,这不,林梦利用这些时日,又把陈大有一家琢磨了一番。 至于林盛才。 其实,林梦根本就不需要费心思,因为据记忆可得,报应之剑,早已高悬,迟早会给他致命一击。 第19章 命运之舵 陈大有的那一笔。 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的。 林梦的惨死,林家的惨祸,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林梦脑袋里装着上一个林梦的记忆,看了程送炜的自白书,才知道,林梦的记忆,有时候,其实也并不准确。 比如,林梦上一世从来都没有察觉到的: 陈正俊母亲一直背着陈大有和另外的男子偷情。 林梦记忆里,事事顺着陈大有的女人,一向那么惧怕他,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竟然能干出这等事来。 果然,苍天饶过谁。 林梦为了验证这个关键信息,有事没事,就喜欢去陈家周边遛一圈。 这不,晌午时分,陈大有父子下地,他老婆正在家做饭时,林梦眼睁睁看着人钻进陈大有家。 这下,林梦确定程送炜所写非虚。 正打算离开,却迎面撞上张颜真。 林梦不想招摇,可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林梦?大中午,干嘛呢?” 来人问得随意,林梦便也随意道: “闲着无事,溜达一圈。” 哼!骗鬼呢!大中午你在家不好好凉快,跑到大路上来溜达?” 张颜真知道林家和陈家的那些弯弯绕绕。 前几天的事,两家不和早就被村里好事的人搬到明面上了。 大中午,林梦蹲在陈家院子外面,难不成还能是给他们家看门吗? 肯定是憋着坏呢!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真是闲得慌,随便溜达而已。” 林梦继续嘴硬,说着就要离开。 村里解决事情的方式简单粗暴,她可不想硬来。 面对对面身形壮硕的男子,她心里虚,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张颜真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腕。 林梦站稳,也不见他有让自己离开的打算。 “你干嘛?疼啊!” 林梦故意大声道,要挣脱他的手。 林梦壮着胆子,想着还在陈家屋里的他爸,心里只道,反正干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我。 张颜真果然松手。 “我会给我爸好好说,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张颜真满脸无奈。 陈大有不是善茬,他刚发现父亲这事时,也是为他捏了一身汗。 甚至不惜对父亲动手。 当时,他爸对天赌咒发誓,说自己决不再踏进陈家大门。 可没几日,就又死性不改,偷偷摸摸往陈家跑。 林梦看张颜真皮肤黝黑,凶得像野人一样。 又看着手腕上被捏出的青紫,没好气道: “你爸以后来不来陈家关我什么事?你要真有本事就帮你爸抢了这女人回家,而不是一直守在陈家门口,叮嘱别人别说出去。对我动手算什么好汉?” 林梦气血上头,一口气怼得张颜真哑口无言。 这才大步流星离开。 可没走三两步,脑子里的记忆闪现浮现。 张颜真死了。 就在今年秋天。 所以,自己脑海里对他的印象才会很模糊。 林梦脚下一滞,掉头回去道: “那个·····刚刚是我说话态度不好,你····男子汉大丈夫,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个姑娘家生气。” 林梦心里念叨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态度极好。 变脸极快。 张颜真看着去而复返,与片刻前判若两人的林梦,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她又在算计什么,只本能道: “你想干嘛?” 林梦转着滴溜溜的眼珠道: “就是突然想起,你们家都有那么多柴火了,你干嘛还要一直往山上跑?有没有考虑过做点其他事?就不进山了?” “柴火哪有多的?一年到头都要烧呢!饭又不能生吃。” 这下,轮到林梦哑口无言了。 政策不一样,这个年代,山里长的树木都是大家的柴火,谁愿意砍多少,就砍多少,能者多得。 大家家门口堆的柴火堆越高,越光荣! 所以,她干劝说,效果应该不大。 热辣辣的太阳照得林梦没了办法,脑子一转道: “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在山里受伤了,虽然梦里的事说不准,可万一有什么神的暗示在里面呢?” “林梦?你神经兮兮的到底想干嘛?” “你就当我有病吧!” 林梦说完离开。 脑子里,也就是今年秋日,张颜真进山砍柴,从山涧掉下,尸骨无存。 他只比自己还大一岁,才二十二岁。 他死后,甚至连身衣服、连副棺材都没有。 就被胡乱埋了。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呀! 林梦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虽说林梦的记忆有误差,可个人生死,她是万不可记错的,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能知道他们的生死? 那…那些无辜的生命,自己能看着他们流逝吗? 能不能挽救呢? 难搞! 林梦晃晃悠悠回到家时,林盛誉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吧唧着旱烟,一脸愁容。 好像自打奶奶去世,他一直是这样,一个人坐在某一地方,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就是下地干活,也是如此坐在田埂上。 一股歉疚涌上心头。 “爸?” 林梦轻呼,蹲在林盛誉旁边。 林盛誉喉咙里应了声“嗯!”。 并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 林梦缓缓道: “奶奶今年七十一岁,但是行动已经非常艰难。要是她还在,最多今年冬天,可能就要瘫痪在炕上,到时候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 “奶奶一生要强,对大伯言语也不和善,妈和二妈有和她关系都不好。到时候,能指望的,就只有你。若是之后的一个月、三五个月、甚至一两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里,你都要伺候卧病寸步难行的奶奶;要是奶奶以后的生活,只有炕上的方寸之地。其实,现在,她能如此一身轻松的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久病床前无孝子。 当年奶奶病倒时,她刚好与程送炜闹得不可开交。 林盛誉每天为了她的事情焦头烂额,还要侍候病榻上的母亲。 这位老人不善言语,将卧病的苦痛悉数发泄在身边人身上,渐渐的,她身侧,也就只有林盛誉。 五十多岁的儿子,伺候着七十多的老人吃喝拉撒……… 林盛誉轻轻呼出一口长气,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可于如今的他而言,能为母亲略微做些事情,是他内心莫大的安慰啊! 每每想到,自己曾埋怨含辛茹苦养大的母亲,没有为自己再养大孩子,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可都来不及了。 林盛誉终究一言未发。 许久之后,屋内隐约传出男声。 林梦一脸疑惑,林盛誉才道: 第20章 往事 “嘉雷爸来过了,说他们家不追究你牵着狼狗咬伤嘉雷的事,咱们也就不要再计较嘉雷干的蠢事,就这样吧!” 林梦早就料到会如此,便大方道: “没问题!” 反正他的报应,也在路上了。 随后就送到。 “邵林溪的事,我跟你没提过,不过既然来了,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倒可以说给你听!” 林梦看到林盛誉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屋内。 她似乎能感受到邵林溪投来的目光,对于这个记忆里缺失的人,不禁提防。 认真听着。 “你奶奶是富农子女,在那个年代,这是耻辱,没人愿意娶。” 林梦点头,记忆里,奶奶说过,爷爷是贫农,家里住的房子都是借的,他们没有互相嫌弃。 后来,政策好了,分了地,他们就自己修房子,在自家地里种庄稼,渐渐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终于熬到给家里儿子修房子了, 砍木头的时候,爷爷发生了意外。 “你奶奶和你爷爷成婚那时,你外曾祖父家的一切用具都要充公,你爷爷便找了些人,负责运送。” “那时候,因为借不到骡马,就只得背着东西去。夏天太热了,还没走到镇上,半路大家就已经受不了。可六月的天气就像小娃娃的脸,阴晴不定。在他们已经没力的时候,遭遇那几年最大的暴雨,为了不被洪水冲走,他们拼了命地胡乱寻人家救命。” “暴雨中,他们又累又饿,连续的大雨,淋得有人已经要马上就要断气,急需要避雨、需要粮食救命。可那几年,谁家又敢一下子招那么多人上门呢?还要拿出自己的口粮。” “于是,他们只能到处求救。好在,终于被一户人家收留。大雨倾盆的那些天,几人都活了下来。可要继续活下去,已经不容易了。那时,谁家都不容易。所以,你爷爷将你外曾祖父家将所有的东西,都寄存在了那户人家。等日后再去转运。” “两家人,也因此有了交情,经常往来。你爷爷还在的时候,两家就曾商量结亲,那时候你姑姑死活不同意,便想着后辈中有合适的人再说。” “没想到,你爷爷早逝。那些年,你奶奶一个寡妇拖着四个半大的娃娃,家里没有男人,先不说工分挣不够,我们吃饭成问题。就村里的风言风语,也能淹死人。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奶奶在平日里,不敢向村里人开口。远方过得还可以的朋友,就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可谁又愿意长期填补一个无底洞呢?” “没多久,我们两家也就闹翻了。” “等咱们家好过的时候,我知道,当初的事,不能怪人家,便主动登门,希望能维持好老一辈经营许久的关系。” “你生下来的时候,两家也有修好的意思,正好他家也刚生了个儿子。我们便默认了这门亲事,想着你们稍微大一点,懂事了,问问你们的意见,可以就定下来。” 林梦没想到两家还有这种渊源,可后来也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父亲在上一辈子,从未提起过那一家人。 “前些年,那时候你还小,林溪爸来咱们家,刚好碰到我打你。你太犟了,我又太生气,将你打得钻到了门柜底下,我还不罢休。林溪爸不好意思进门,便去了村头闲逛,三三俩俩的闲人,碎嘴多舌的闲话也就出来了。” “林溪他爸说我们家缺教养,你知道,你爷爷去得早,我们最忌讳这个。” “他又说一个穷坑,能养出来一个怎样的女儿。一个女人毁三代。你嫁到他家,不是去报恩,而是去寻仇的。这辈子,他儿子娶你是被逼无奈。” “你奶奶是多强势的人啊!知道这些流言的当晚就找到我,骂我舔着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倒贴货·····当时林溪爸就在家,她跑到他面前,将他从头到脚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一次之后,我们两家就彻底闹翻了。” “那日,我看到那小子,一眼就认出来了。想着两家已经断了联系,可毕竟还有些渊源。再说,他也算帮了咱们家忙,林梦,他现在带着媒人上咱家门了。” 林梦平静地听完。 在林盛誉平静的叙述里,她似乎感受到了,他为何事事都要冒头,大概也是受不了他人看不起的眼神吧! 而对林梦一贯的严格要求,恐怕就是因为两家的姻亲了。 不过,他应该也没想到,暴力解决所有问题,都会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比如,林梦的叛逆。 林梦猜到,林盛誉详细解释事情的经过,就是为了让她了解全部事情,至于决定,如今,是要她自己做了。 好像,这也是林盛誉第一次尊重她的决定。 “爸,你怎么看?” 林梦似乎可以直接应婚,这样,前世的一切就都被改变,说不一定,她的危机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谁能保证,这个邵林溪就不是上一个陈正俊呢? “要是你爷爷在,要是咱们家没有揭不开锅盖的那段时间,要是你奶奶没骂他爸,这就是门好亲事。” 林盛誉格外严肃道。 “我知道了!” 林梦从林盛誉那里听出来了些名堂,邵家祖上可能乐善好施,可邵林溪他爸,不是什么善茬。 还有,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间隙,那就是鸿沟了。 “邵家家中殷实,倒是富裕。” 林盛誉觉得自己的话,林梦多少会有所顾虑,又补充道。 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邵家人自然比他半山村所有人家都好,林梦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可以前发生的事,又不能当没发生过。 他当时也是跟他爸说清了,婚事作废,两家从此不再往来。 林盛誉隐隐觉得邵宋玉不会这么稀里糊涂低头。 可邵林溪那小子已经上门了。 林梦自然知道林盛誉的意思。 邵林溪年纪轻轻,无论是外形或是气质,都是绝佳的,家底也不错。 按照林盛誉当年的择婿标准,那他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梦没有答话,不过这倒提醒了她,九十年代,正是翻天覆地的年代,给林家搞钱的确也是她的当务之急。 林盛誉刚语毕,邵林溪就从门里出来,林梦甚至觉得他在听墙角。 “林梦,好久不见!” 邵林溪露出好看的笑容。 一脸讨好。 林梦皱眉,这人绝不是表现出来的这样。 他好像一直在试图拉近他们两人的关系。 他在算计什么? “很久吗?你有事?” 林梦蹲着,并无起身的打算,只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道。 “你记性不太好,自己说过的话,说忘就忘。” 邵林溪换了一副失望无比的样子。 林梦想到自己确实说过一些暧昧的言语,有些许心虚。 可他招呼都不打,直接带着媒人来家里是几个意思? 携恩待报? 还真叫自己以身相许? 第21章 算计 林梦看着长得勉强能叫自己屈服的脸,再对上他深不可测的双眸,她瞬间清醒,道: “先说来听听,我能力有限,你说的事情要是以我如今的能力,实在做不到,那就要劳烦你,再给我点时间。” 邵林溪略微带笑,在炎日中,似温煦,却也带着淡淡的冷意。 他极为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是你自己说的,若是我对你有意思,可在家中事务处理停当之后,上门求亲。今日,我就是带着媒人来,商量你我的婚事的。你也知道了,咱俩本来就是定了娃娃亲的。” 林梦先是一愣,再看林盛誉,他面无表情。 所以,邵林溪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林梦脸上微微发热。 自己当时只是为了脱身啊! 不是卖自己。 还有,九十年代这么开放吗? 见三两次,就能如此? 林梦尽量保持镇定,缓缓起身,因为蹲得时间太长,双腿发麻,差点摔倒。 邵林溪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扶住。 林盛誉看在眼里,一言不发,起身进屋。 林梦被邵林溪扶到林盛誉刚坐过的小板凳上,自己则如刚刚的林梦那样,蹲在一旁。 林梦知道此人绝不简单,却无其他办法,只能慎重道: “邵林溪,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请不要打我的主意。我俩不合适。之前我是随口一说,你就当我满嘴胡诌。至于娃娃亲,你该知道,那早就不作数了。” 邵林溪笑嘻嘻看着她,心中却是道: 我们会不会是同一类人? 听她这么说。 他倒是没有任何意外。 所以,即使林梦言语冷若冰霜,他却丝毫不怕,甚至隐隐有了一丝希冀,她会不会和别人不一样? “一家有女,百家求!你生得好,自打见你之后,我就不能自拔了。林梦,我可能真的喜欢你。” 邵林溪认真地说。 “你在逗吗?你是说你被我的美色所迷?邵林溪?若说相貌,你长得才不差吧?身边缺像我这般姿色的女人吗?” 林梦冷笑,因为不清楚邵林溪的目的,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搞得措手不及,说话,便也就没有余地。 “你在我们这样的山旮旯里,找一个像我这般的女子,怕是比在路边采一朵野花野草都容易吧?我这人说话算数,你要是大大方方说出所求,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你若是强人所难,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有人说: 一个人质报复一场阴谋最有效的办法,是把自己杀死。 林梦还不需要对自己下死手。 终结这场阴谋的婚姻,只需要她否定自己,邵林溪这个才貌双全,家境殷实的少年公子哥就没了向自己提亲的理由。 “林梦,你就不能····”像女子一样看待婚姻? 邵林溪无力。 林梦不等他说完便打断: “邵林溪,不要算计我,我这人记仇,吃丁点儿亏,都想要加倍算回来。所以,在我这里,你讨不到半点好处的。” 邵林溪看着她小刺猬一般,浑身长满刺,恨不得将自己赶走的模样,抿嘴轻笑,不发一言。 “听不懂?”林梦反问。 “他们说你只读了小学!” 邵林溪答非所问。 林梦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所学,学历并不代表文化,就当自己业余生活丰富,一天都在读书看报,反正家里不缺那些东西。 想要掩人耳目,应该还是可以。 邵林溪突然这样问,林梦也不慌张,平日里说话,她都是仿照这会儿村子里人的交流方式进行的,并无破绽。 默默调整呼吸反问: “怎么?你歧视低学历?” “只读了小学,应该没那么多大道理才对,你说你,怎么能辩论过一位从教多年的老师呢? 林梦又一个措手不及,没成想此人竟有这么一层身份。 却又听他说: “你如此排斥咱俩的婚事,我也不 想再逼迫你。只是,你没有你口中那么不堪,我既然能带着媒人前来,也是认定了你。只能说咱们俩家的渊源,也是我前来的原因。希望你不要排斥我,不要那么快,给我定死罪。” 林梦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疑惑,这样的一个人,若无其他缘由,怎么会突然出现,对自己死缠烂打。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也不会好巧不巧砸自己头上,还是小心为上。 毕竟上一辈子,她到死,也没见过他。 看着他进屋,不知道又和林盛誉夫妇说什么去了。 反正,不一会儿邵林溪就说他们还会再见,然后就走了。 拿来的礼品,倒是都留在台阶上,就他和媒人和和气气地离开。 “姐,不错呀!都没看出来,你还挺招人喜欢!” 林安一直藏在厅房门内,为了兼顾内外的消息,时不时还往门外探出个脑袋。 这会儿看着人走了,才八卦起来。 林梦不想搭理他。他又道: “这比程送炜不知道要好多少,你嫁给他,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要巴结你。” 林梦白了林安一眼,孟瑶也出来接话道: “不管大人怎样,这娃是个好娃!” 说着还瞟了一眼林梦。 “姨姨,我们来找林梦玩,可以吗?” 林梦还来不及缓一口气,凤林和琴儿就已经进屋来了。 知道八卦不分时代,不分人群,林梦在她俩进门那一刻,就知道,全村人,八九不离十已经都知道了。 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上。 琴儿生性大方,最近家里她也是帮了许多忙。 凤林也是,以前和林梦并无太多交集,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的事,她前些天也帮了自家不少忙。 孟瑶看着俩人,知道前几日的事情没来得及感谢人家,立马爽朗道: “可以,可以,你们赶紧进门,做得饭没人吃,正好你们赶上了。” 一顿饭下来,琴儿和凤林一个劲儿试探林梦,是不是和走了的那男子定亲了,一脸好事样。 好在林盛誉在,她们不敢放肆。 可吃了午饭,林盛誉两口子都下地去了,只留林梦姐弟二人在家,琴儿便完全不伪装了,直言: “什么时候和那男子勾搭上的?哪儿人呀?亏我之前还一直撮合你和送炜呢,你还真是嘴严得没边儿,竟然都不告诉我。害我瞎忙活!” “阿梦眼光倒是极好的!”凤林也说道。 林梦无语,看着包括林安在内的三人,一脸渴望。 只能说: “哎哎哎,注意哈!是他想勾搭我,这不,被我言辞拒绝了,连顿饭都没给吃,灰溜溜就走了,你们可不能乱说。” 林梦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呢,可不能被邵林溪给坏了。 “脑子不好吧?”琴儿大声道。 “不是吧?林梦,那人可以的,长那么好看,你还看不上?”凤林也急道。 也就林安淡定,缓缓道:“我姐也还好吧!” 第22章 因为我? 林梦郑重声明: “我不会那么轻易嫁人的。” 上辈子就是因为嫁人这事儿倒的大霉,这辈子,林梦可不能再稀里糊涂地结婚了。 再说,后面还有好多事呢! 林梦对着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补充道: “长得好看能当饭吃?你们俩想要找个好看的结婚?” 凤林立马红着脸摇头。 只有琴儿一脸惋惜道: “谁叫他长得好看,还有吃有喝呢!早知道你没看上他,我就和他试试了,你是不知道,每天到我家提亲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其实,去琴儿家提亲的,不止相貌粗鄙,他们哪有礼品、媒人这些,好点的拿着馒头,差的有些拿两个土豆就去问她爸妈,愿不愿意让琴儿嫁到自己家去。 琴儿看到邵林溪,可不得感慨,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嘛! 林梦心里默默为她竖起大拇指,这个年代就知道自己的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姑娘,真乃神人也! 这两位还没走呢,院外又频频闪过程送炜的影子。 凤林岔开话题,低声对几人说: “送炜来门口都半天了,也不见进来。” 她因为上次程送炜与程嘉雷的事,还没跟他说过话。 也是打心里觉得他与程嘉雷穿一条裤子。 可又揣测林梦拒绝邵林溪是因为他,便只能小心提醒。 至于劝说林梦不要和他在一起,她是不敢的。 盛誉叔、孟瑶姨都是爸妈口中的能人,自己就更没林梦有主见。 像婚姻大事,她自己的都做不了主,更别说其他人了。 林梦老早就看到了,懒得搭理。 “不会真是因为他吧?” 琴儿声如洪钟,吓得林安对着林梦立马说: “你要是再和他一起,我就……” 半天,却又说不出下半句。 大概,他也不大相信,林梦还对程送炜死心塌地。 看他一脸苦相,三个女孩掩着嘴笑出了声。 程送炜看着几人有说有笑,实在等不住了,这才忸忸怩怩进院子。 也不吭声,就静静地站在院墙边。 “送炜?过来坐啊!” 琴儿高声招呼,生怕没人听到似的喊。 林安一脸嫌弃,伸着脖子看院子外面有没有人经过,生怕被人看到。 凤林感受到了异样,赶紧道: “我还要下地,迟了我妈又要说我了,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走,琴儿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对二人关系那是垂涎欲滴,恨不得马上听到林梦表态,却也被凤林强行拉走。 “送炜,林梦可不好搞到手哦!” 路过程送炜时,琴儿朝着他喊了一嗓子。 程送炜忽然觉得脸上一热,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既有点怕林梦,可听到自己与她有关的话,心头又会一热,甜丝丝的。 真是奇怪,以前好像不会这样。 看到林梦坐在小方桌旁,看也不看自己,程送炜整理了一下衣领,才走过去。 走近也不忘朝林安打招呼: “在家呢!” 他不指望林安应话,反正村里人对自己,差不多都一样,已经习惯了。 他紧张地坐在林梦一侧的小板凳上,轻声道: “阿梦…...” 林梦看着程送炜两眼泪汪汪的,一脸无辜,就知道茶艺大师又要开始作了。 竭力坐稳,等待他的表演。 “我刚碰到邵家那小子了,没想到他真的来家里提亲了。” “他家里好,什么都好。我在想…..阿梦,你是不是因为我才没应下他的婚事?” “可是……我对不起你,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 也没几句,除了表情丰富,语言也没啥创新。 林梦见人家都演到这个份了,应声道: “可不嘛,就是为了等你娶我,我才拒绝了邵林溪!” 程送炜果然一脸惊喜,林梦懒得和他周旋,懒得嘲笑他脸大如盆,直接道: “交代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快了,快了!嘉雷已经决定退了和凤林的婚事,家里正准备和小玉父母商量呢!” 程送炜兴致勃勃地说完,却见林梦依旧面无表情。 他有一种重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可只要一想到,林梦为了自己拒绝了邵林溪,他就莫名兴奋! 那可是邵家啊! 十里八乡有名的万元户! 要不是林梦的坚持,他坚信,林盛誉一定会把她嫁给他的。 这是程送炜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时间就考虑到的结果。 往林家赶的时候,心里也没底,直到他碰到邵林溪。 村里婚事成了,一般都要请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坐一下,说些喜庆的话语。 林家并没有请客,邵林溪就离开了,那结果就只有一种。 本来程送炜想着林梦这次又要吃点苦头,来了却没看到林盛誉发怒。 已经下地去了。 只是,不管怎样,程送炜心中还是有一丝得意的,邵家又怎样? 林盛誉又能怎样? 林梦还不是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等回过神,觉得不对劲。 却又说不清。 何止他呀! 林安看着自己这位以往对着程送炜唯唯诺诺的傻姐姐,此时,正趾高气昂坐在方桌前,一脸不屑地对着低眉顺眼的程送炜,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会儿,嘴角却是翘上天的。 他永远都不会担心林梦被骗了。 林梦并不搭话,林安更不用说了,程送炜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浑身不自在,左右待不住,灰溜溜的离开。 再说陈大有,吃完晌午饭,也懒得下地了。 自打林家老太太去世,他觉得自己像撞了鬼,各种事都十分闹心。 先不说莫名其妙被林梦那臭丫头欺辱了一番。 后面,又让林盛誉按着脖子给他老娘磕头认错,披麻戴孝。简直是跟林家人当了回儿子。 也让他在村里人面前完全抬不起头。 每每看到别人对着他笑,他都觉得浑身难受。 而且,现在,他们都以为自己向林盛誉低头了,事情发生这么久,没一个人明白他的苦闷,一个主动上门开导他的都没有。 陈大有心里暗骂都是些白眼狼,平日里,不知道在自己家里白吃白喝了多少。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群人里的内鬼。 林梦那晚人到哪里去了? 嘉雷他们为什么会扑空? 他观察了这么久,硬是找不出破绽。 第23章 心里有鬼 林梦第二天一早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 他每每想起都后背发凉。 一连串的事,压得他最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辛辛苦苦筹谋这么多年,本以为终于可以翻身了,没曾想,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看着儿子不知道为自己分忧,只知道捅自己刀子,气更不打一处来: “你一天天的丧着个脸干嘛?是我死了?还是你妈死了?” 陈正俊蹲在门口,一脸苦涩,咬着嘴唇,许久才说: “爸,给我随便娶个媳妇吧!我不要林梦了。” 他不要了。 “没出息的东西!这才哪到哪儿?你爸我还没死呢!随便······随便的女人我们家能要?”陈大有抄起暖水瓶就想砸过去。 见他也不躲,放下水瓶,嘴里不住骂着。 陈正俊抬头看天,记忆里,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 村里和他一起上学堂的女娃娃只有林梦。 别人家连饭都吃不起,林梦作为一个女娃,却可以和男娃娃一起上学。 村里不管男女老少,对林盛誉的做法都不理解。 女娃娃嘛,迟早是别人家的人。 不抓紧时间,让林梦在娘家多干几年活,都养大了,还赔钱供她读书。 可也因为这个原因,林梦成了村里男娃们够不着的女人。 陈正俊也不例外。 “陈正俊?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你是猪吗?就你这样,还想着念书哩!” 硕大身形的老师站在他头顶,睡梦中的陈正俊,被老师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脸。 在一阵哄笑声里,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这样的情景,经常发生。 老师教书,他比在家都睡得香,控制不了的困。 “林梦就做得不错,都对!可惜了,是个女娃娃!不过,能嫁个好人家也不错!” 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老师总是这么说。 后来,陈正俊也听进去了。 他知道,自家不是好人家。 但是爸妈说过,只要学门手艺,他们陈家也能走在人前面。 所以,一天,他回到家,就告诉爸妈,“你们要把林梦给我说来当媳妇,我就不念书,去跟朱铁匠学打铁!” 陈大有劝了好几年,陈正俊犟得像头牛一样,非说铁匠连个人样都算不上,太辛苦,不乐意去干。 如今,他终于松口了,陈大有还不得满口答应。 只是,他们的算盘都打错了。 学铁匠没那么快回本,之后几年家里不光没了一个劳动力,而且还得花许多钱粮巴结朱铁匠。 这一下子,陈家的吃喝被拖下了一个台阶。 可林盛誉两口子是多能干的人啊! 再加上林梦上初中太不方便。 也决定不上学堂。 天天跟着老两口下地,没两年,两家的差距就越来越大。 林盛誉是村干部,两家的声望,就更是没法比了。 陈正俊看着着急,陈大有也着急啊! 他暗地里和林盛誉较了一辈子劲,眼看着没法比了,可不得想着下三滥。 这不,将那些和林盛誉不和的人聚在一起,林盛誉不是一心要让自己的小儿子读书,读出个名堂吗? 那他们就天天带着他上山打猎,下水摸鱼。 林盛誉不是看不上他陈家,看不上正俊嘛? 那他就让林梦配不上正俊,让林盛誉来求自己,娶了他闺女。 为此,他不惜代价,拉程送炜入伙。 几年来,一直都进展得挺好的。 林家小儿子一天天吊儿郎当,不念书、不学好。 林梦和程送炜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 他只等着所有事一起发酵,给林家致命一击,可最近,却像撞邪了一样。 陈正俊不想惹爸爸生气,耷拉着脑袋起身,跟着母亲下地。 念书的时候,他怎么也听不进去那些老师说的是什么,可林梦一学就会,他就知道,自己配不上林梦。 后来,想着学一身手艺,叫林梦刮目相看。 她却还是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她天天和程送炜凑在一起,他们一起挖草药,一起打猪草,一起放牛马,他知道,自己彻底没有机会了。 可是,爸爸总说他有办法。 他们一堆人每天晚上都在商量怎么对付林家,里面还坐着程送炜,陈正俊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他想,自己家里还是比程送炜家好百倍的。 而且,自己铁匠手艺也学得差不多了。 他又开始心存希望,他想着,只要林梦还没结婚,自己就还有机会。 可是,最近的事,让他彻底死心了。 林梦看着自己、看着父亲的眼神,他害怕。 他说自己不想要林梦了,也是觉得 ,爸爸再这么针对林家,可能要出大事。 陈大有才不管那么多,在他心里,万事都有办法。 而且,他的不顺是从林老太去世才开始的。 他一个人琢磨了一会儿,立马起身翻箱倒柜。 寻着几尺布料,拿着出门,打算去找找那个远近闻名的阴阳先生。 晚上,一个头戴孝帽,身穿一身白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在林梦跟前跪倒,上来就是一个响头。 林梦知道村里报丧有磕头的传统。 便赶紧喊来林盛誉。 待那人离开后才问: “爸爸,他为啥给我磕头?” “李家向来注重礼节,这是在为他爸尽孝呢!磕得每一个头,都是李老的!” 林盛誉缓缓说完。 林梦看他一脸愁容,不住安慰: “爸,生死有命,强求不来的。” 林盛誉摇头叹息,面色凝重,道: “李老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身怀各种技艺,活着的时候雷霆万钧,如今怕是也要搞出点动静来,你们小孩子,不要去那些场合。” 林梦虽然穿越了时空,可对迷信之说还是不知道给怎么和他们沟通。 不过这一来二去,“李老”的称呼,在她脑海里慢慢散开,记忆复苏,她被脑海里的描述吓了一跳。 要是林梦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村里这一下,真的要死好多人了。 记忆里,那段时间,晚上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外出,几年后,才恢复正常。 林梦忍不住问: “他….这种人,去世都会…..不太平嘛?” “倒也不会,人已经没了,也闹不出啥来,还有阴阳先生呢!没事!” 林盛誉说着就出门去帮忙。 林梦想到记忆里的人,开始隐隐不安。 第24章 蹊跷 “盛誉呀!李老去得蹊跷,怕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走了!” 孟瑶带着林梦去给李家帮忙的时候,一进大门,就听到这话。 客厅门口捋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满脸深不可测,语重心长,是对林盛誉说的。 他周围围满了聚精会神地听他话的人。 林盛誉一脸严肃,在人群中,没有什么表情,一言不发。 孟瑶却是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右手捂着嘴巴,满眼惊恐地看着他们。 “妈?怎么了?” 林梦摇着她的胳膊问。 孟瑶却不开腔。 林梦心里奇怪,朝人群凑过去,却被孟瑶一把抓住,道: “你爸不让你去灵堂!今天你就在院里打打杂,别乱跑。” “李阴阳这话说得对,咱们村最近一次去世的人,可不就是盛誉妈吗?说句不该说的,她去世的本就蹊跷,盛誉当时又执拗的要办丧事,谁劝都不听,这……这可不就是在害人吗?哎!” 林梦看着陈大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知道他又要作妖了。 林盛誉脸色阴沉得厉害,一言不发,任由他们七嘴八舌。 李阴阳和陈大有如此一唱一和,肯定是没憋什么好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毕竟是老人去世,他不想节外生枝,闹得难看。 便不搭理众人。 林梦大概明白了林盛誉的意思,就在院子里帮忙洗碗。 没洗几个,就被一个声音叫住: “梦梦,你也来了?” 程送炜恬着脸道。 林梦强忍心中不适问: “陈大有又在谋划什么呢?是不是又要拿我奶奶说事?” 程送炜现在对林梦是不敢有任何隐藏,和盘托出道: “具体我不知道,只晓得李老去世的突然,陈叔和李阴阳关系好,我也是隐约听说,他们说是奶奶阴魂不散!” 程送炜边说边观察着林梦的表情。 林梦继续问: “像这种情况,他们会怎么解决?” “就烧咯,全村凑柴火,烧化了就好!” 林梦手里的碗捏得“吱吱”作响,难怪孟瑶会有那副表情。 村里最注重的就是入土为安,如今林奶奶尸骨未寒,陈大有却想着要将她挫骨扬灰。 为什么? 为什么? 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陈大有就是不肯放过奶奶呢? 这一世,明明这事已经结束了才对! 林梦心中疑惑,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此时又看到人群都在往厅房涌,她也缓缓上前,靠近他们,只听道李家那个穿孝服的男子道: “我们都是为人子女,都是娘生爹养的,虽说我爸去世的突然。但是他早就招呼好了自己的身后事。他是寿终正寝,是他的阳寿尽了。所以,以后,别再说我爸被谁带走了!我们做子女的,不想听到这些。” 林梦在人群里听到这些言语。 倒是对这个人刮目相看了。 村里人都是说风就是雨,都是恨不得扒着别人吸血吃肉,这人竟然能独善其身。 还有帮她林家解围的架势。 林梦看到他跟前陈大有和那个李阴阳一脸悻悻的样子,心想,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陈大有的坏是天生的。 富足的林家,是他的目标。 大概要不死不休了。 那男子说完话,慢慢的,人群散去,林梦打发了跟在后面的程送炜。 找到林盛誉道: “爸爸,要是村里出了事,找警察,得去哪?” 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没有网,连条路都没,不提前打听好,哪天要真有了紧急事,需要找警察,那还真就来不及了。 说来可笑,上辈子林梦活着都没见过警察长什么样。 死得也是莫名其妙。 林盛誉先是一愣,又觉得最近确实事多,说不定哪天真就到了报案的程度。 于是耐着性子说,村里的事,家事大家找可靠的人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找大队部,也就是村委会解决。 至于村委会成员,其实也是林盛誉组建的。 要是他都解决不了,就只能报给镇政府,一般会镇政府的人会上门解决。 至于警察,大概是镇政府解决不了的事,他们就会出面。 反正半山村没有惊动过政府的人。 林梦这才知道,那些年,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惊动警察。 原来,都被村内解决了。 林梦看着林盛誉,多多少少觉得这事儿他有责任。 都是一村之长了,分不清事情大小,该惩治的时候不惩治,竟然任由村里乱成一锅粥。 说起这些,林梦最近琢磨前世林家变故,发觉所有事情,可能与林盛誉脱不了干系。 平日里,他对人言语刻薄至极,其实并没有多少坏心思。 也就是情商低。 可他心肠好。 比如村里的那些困难户,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哪个不是他接济的。 村里有什么好事,那更是想着他们。 但是,他是在拿全村人的利益去养活那些人啊! 所以,村里那些家庭情况中上的,就对他有意见了。 偏偏他那张嘴欠,也没能让困难户记住他的情谊。 这不,一旦失势,就是万人踩的局面。 林梦发愁。 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报警确实是一个问题。 她默默记下,想着改天有时间了,得去探探路。 父女正在角落里寒暄,凤林就走过来: “林叔,梦梦!” 她两只眼睛发着光,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 林盛誉见凤林来了,叮嘱道: “出了事有我呢,你别瞎琢磨!” 说完离开。 林梦忍不住打趣: “怎么?有喜事?” 凤林一脸绯红,连连摇头: “程家和我爸妈说清楚了,以后我们两家没关系了!” 林梦知道程送炜已经开始行动了。 小玉那边有了口风,他们便要放了凤林了。 林梦想起前世的事,试探道: “那个……你真对竹雨有意思啊?” 林梦想的是两个人说悄悄话,应该没啥。 没想到凤林听到这儿,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双眼通红,连连摇头,解释道: “不是的,那天我去沟里挑水,不小心崴了脚,人家只是扶了我一把,陈嘉雷他……他胡搅蛮缠,非说我们有什么,我已经和我爸妈说清楚了!我怎么可能跟一个老光棍。” 李竹雨是村里的单身汉,父母比较懒,他一人要养活一家人,村里都知道他家情况,姑娘们没一个愿意跟他。 渐渐的,他年龄就大了,村里人嘴碎,当着面嘻嘻哈哈的开开玩笑,背地里,都喊他老光棍。 林梦记忆里,凤林与程嘉雷婚后,屡屡被家暴,甚至流产,浑身没一块好肉。 后来,她生了一个女儿,两岁的时候,程嘉雷又找了个外面的女人,拉着她离了婚。 凤林才算脱离魔爪,捡了条命。 后来嫁给了竹雨,两人一起,好像日子过得也还可以。 林梦是知晓他们的一世缘分,才想着早日撮合,让凤林少走弯路,不曾想,她反应竟如此激烈。 她便解释: “我以为你不想嫁嘉雷,是因为有意中人呢!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我没有!” 林梦仔细端详凤林,不知道她的这句“我没有”,是什么意思。 是没有意中人。 还是没有不想和嘉雷结婚。 林梦发现一个漏洞,自己想要搅黄她与程嘉雷的婚事,是因为知道他以后是什么德行。 知道凤林以后要经历怎样的噩梦。 她圣母心泛滥,先入为主的把凤林拉到了自己这一面。 却从来没问过她的意见。 她好像忘了,程嘉雷现在伪装得挺好,在村里,家里情况算中上等,也还可以。 凤林没有要好的男子,她又已经到了结婚年龄,她不会怪自己搅黄了她婚事吧? 林梦被自己脑子里可怕的想法惊到。 第25章 又开始了 李家丧事与林家大同小异。 林梦一家因为前段时间被村里人帮助,此次,便一门心思扑在李家帮忙。 林盛誉更是一马当先,喊着一家有事,百家有事,带头扎在李家,一刻不休息。 终于第二天t一早就要出丧了,大家都可以缓一口气了。 却被突然的一个哭惊到。 “我爸没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 张颜真他爸,一个中年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走到人群里,哽咽着说着。 算是留人帮忙的意思。 张家老爷子,也是突然去世。 张颜真父子这几天都在李家帮忙,到了饭点回去给老爷子做饭。 听说晚饭老爷子都吃了一碗,可晚上张颜真父子回去睡觉喊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没了。 这意味着,村里人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又要去给张家帮忙。 众人一阵唏嘘,林梦内心隐隐不安。 这时,嘉雷爸道: “你看看,好好的老人,说没就没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家齐刷刷将目光投向灵堂里的李阴阳。 陈大有就在他身边,不等他发话,就说: ”看吧?我说什么呢?要出大事吧?一个个就知道由着你们的性子胡闹,这下害得人家遭殃了吧?” 林盛誉就在不远处,听着陈大有得话,并不开腔。 假装听不懂他们两人对自己的含沙射影。 林盛才在一旁轻“咳”几声,也不开腔,“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 李家院子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我这边还脱不开身,先等等,我把这边安排好了再过去。” 李阴阳只扫了张颜真他爸一眼,头抬得老高,居高临下地对颜真爸说。 也像是听不懂其他人在说什么。 反正于他而言,有人去世,他就有了可干的事情。 “我已经让娃拿着东西去家里了,知道你在这里,专门过来请你!” 颜真爸继续道。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家,仅凭一张嘴,是请不动阴阳先生的。 所以,第一时间就让颜真拿着东西去了他家。 现在,自己再请一次,顺便说一下,礼品已经上了他家门。 李阴阳得知细节,这才嘴角略微上扬,把目光投到他身上,道: “你先回,我待会儿就过来!” 林盛誉知道颜齐爸家不比其他人家,想要送走老人,还是有点困难,便在他转身之际赶上前道: “家里需要什么,就来我家取,先把老人送了再说!” 颜真爸一脸感激地点头、离开。 人群陆陆续续往张家走。 林梦记忆里,李老去世后,前前后后,有九个人去世。 当时,有人说,是因为李老身怀通灵之能。 他身死,有上天的眷顾,村里那么多人逝世,是神灵给他造就的九龙抬棺之势。 所有的事情,与鬼神相关,就多了几分威慑力。 李老生前,哪家有麻烦,都欣然出手。 他与李阴阳不一样,他眼中无贫贱,无论有没有钱财,他都乐意伸出援手。 在村里有威望,所以逝世后,没人敢找李家麻烦。 可如今,奶奶是先去世的那一个。 陈大有等人又有意将其他人逝世,与她联系起来。 恐怕,再如此下去,林家要成为众矢之的。 林梦想要拉拢家属,便赶紧跑上去,追赶张颜真他爸,她尽量轻松道: “张叔!张叔!” 颜真爸回头看到林梦,竭力撤出一抹微笑。 “其实张爷爷卧病在炕这么多年了,活着也是遭罪。如今仙逝,也并非是一件坏事!你····节哀嘛!” 这里的老人生病之后,没有先进的医疗条件,没有优渥的生活支撑,卫生条件也差,真是活受罪。 暮色中,林梦离他很近,随着她话落,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接着,他竖在脸上的胡须也开始颤抖。 一双大眼睛,瞪得林梦不觉后退。 “我张家是穷,可还不至于养不起老人。盛誉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冷血动物。你奶死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羊崽子还知道跪乳报孝,你一个丫头家家,就只知道盼着亲人去死,真不是个东西!” 男人步步紧逼,林梦能清晰感受到他唾沫星子喷射到脸上的感觉,可是她不敢躲。 男人的眼睛像是一盏灯,照得她无所遁形,浑身发毛。 林梦不敢再开口。 林梦啊林梦,就为了不被人迁怒林家,你竟然想把所有人的去世,都美化成早登极乐净土? 晚风像是与男人的一道,穿过林梦的身体。 让她摇摇欲坠。 男人愤怒离开,林梦被她推在一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 “梦梦?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干嘛?” 孟瑶唤回她的思绪。 孟瑶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影,走近了,才发现是林梦。 这几十日的相处,林梦也算适应自己的身份。 看到孟瑶,内心一软,呢喃道: “妈,是我错了!” 孟瑶先是一愣,见林梦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担心她,赶紧拉着她的手道: “这两天是不是没休息好?太累了?累了就回,张家那边,我和你爸去就行!今晚,你和安安回家睡,休息一晚!” 林梦机械地跟着她走,她又问: “妈,要是······要是张爷爷一直瘫在炕上,张叔愿意一直伺候他吗?” “人没了,我们外人眼里,你张叔是解脱了。可那是人家爸呀!这些年,你张叔从没有和他爸红过脸。又怎么会舍得了他呢?再说…..再说,他爸没了,家里就只剩下颜真和他,该多冷清啊!” 谁舍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呢? 大伯不是到现在都不肯回家嘛! 他说哪里都是奶奶的影子。 林梦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被孟瑶带回屋里。 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样都睡不着。 颜真爸的话、他的神色,在林梦脑子里一遍遍回荡,让她头疼得不得了。 最后,林梦干脆跑到屋外。 迎着皎洁的月光,在狭长的小路上疾走。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自己本就是一个外来者。 误入了这个逃不掉的怪圈,本以为开启了上帝视角,可以替林家快速摆脱困境。 没想到,刚来林奶奶就早逝了。 而今,她却连真相都不曾找过。 她明明知道,林奶奶不该那么早逝世的。 至于她为什么会提前逝世,是意外? 还是预谋? 自己不但没有去追究,还劝说林盛誉,奶奶早早去世,是少遭罪,是好事。 可她忘了,林奶奶是林盛誉兄弟的妈,是林安的亲奶奶。 她从来都没想过,林奶奶她自己又是怎样想的呢? 她想不想与自己的亲人多相处一点时间? 哪怕是活遭罪? 如果他们每一个人,都希望她能活着,哪怕是多一分一秒呢? “谁?谁在哪?” 一个男声,暗哑地响起。 林梦直接大步走上前。 张颜真见是林梦,提着的心脏,又落地了。 他一脸疲惫,嘴边“大半夜的,你有病?”的责骂,终究没能说出口。 林梦心中烦闷,知道张家这两天事情不少,他大半夜一个人跑腿,肯定是需要帮手,便自告奋勇道: “你去干嘛?我陪你一道吧!我闲着也是闲着……睡不着!” 她一个人呆着,会胡思乱想。 第26章 窘迫 张颜真是一大小伙子,一个人走夜路害怕,这种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可难免觉得身后凉飕飕,听到林梦这么说,两眼冒光的同时,倔强道: “不了,别到时候,村里人又要乱嚼舌根,你爸又收拾你!” “切,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张颜真看着月光下的林梦,她好像笑了。 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恍惚中,张颜真好像看到她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亮。 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心中的苦楚却丝毫未减,他无奈道: “我爸前些年给爷爷准备的寿衣,被老鼠咬烂了,我得再去一趟镇上。路远,你还是别去了!” 林梦知道他家里条件有限,去镇上,不是要买最好的寿衣,而是村里人没人愿意给他家借,怕他们还不起。 “多大点事儿,你也太小瞧我了,你能不能走过我还不一定呢!” 林梦故作轻松,说着就顺着路开跑。 没有路灯,没有光亮,二人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赶路。 林梦不敢想,有多少人,能活到那个物质丰裕的时代。 看着跟前的张颜真,一种无力感再次袭来。 两人心中都有事,一前一后,交流并不多。 走到半夜,月光暗淡,四下寂静,林梦也渐渐开始体力不支,跟不上张颜真的脚步。 “歇歇吧!” 张颜真发现林梦喘得厉害,便主动坐在小土堆上道。 “张颜真,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林梦舒了一口长气道。 “想让我以后别欺负送炜?” 张颜真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 “其实,有时候你看到的,也不是全对,我······我也没有无缘无故欺负他,我向你保证,以后,只要他不在我面前犯浑,我都不理会他!” 林梦先是错愕。 又耐着性子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路上,张颜真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林梦莫名其妙给自己作伴的原因是什么。 思来想去,除了程送炜,还能为了啥。 村里的这群小伙中,自己最看不惯的就是程送炜,对他从来都没留过情面,林梦一定是为此而来的。 张颜真突然赌气道: “你不就是为了送炜吗?我答应你就是了!程送炜不是好东西,你应该听你爸的话,离他远点!” 说完就起身赶路。 林梦挑眉,再次确定,上辈子林梦最后落得那个下场,是在劫难逃。 她与程送炜的关系,若不是自己出现,那便是板上钉钉了。 这不管从谁口里,都可以得到答案。 林梦跟上他,气喘吁吁道: “跟其他人没关系!你还记得我在陈家门外说得事吗?” 张颜真疑惑: “我爸的事?” 林梦摇头,抓住他的胳膊道: “你!今年不要进山!请你无论如何,信我一次!” 张颜真张着嘴,呆愣片刻,半信半疑。 他认真地盯着林梦诚挚无比的脸,竟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一时间,忘了爷爷的丧事要用多少柴火。 也忘了一村子的人,未来几天在自己家吃饭烧水,要是他不进山,来年烧什么。 只是在林梦说完之后,鬼使神差地点头。 后来的路程里,他脑子里就只有“为什林梦不让他进山?” 就因为一个梦? 偏偏林梦除此以外,再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他们二人到镇上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亮。 街上的门店还关着,只有一家卖麻花的店铺,已经烧起热油。 麻花的味道飘得到处都是。 两人跑了一夜,看到刚刚出锅的麻花,肚子不约而同发出“咕咕”声。 “林梦,要不……” “打住!我对这种油炸食品没什么兴趣。” 林梦看得出张颜真的窘迫,他脚上的鞋子已经没有鞋底了,只有两块松散的布料耷拉在脚面上。 两个膝盖上都有一个不小的洞,裤子也不知道穿了多久。 全身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上衣,还没明显的破洞,可只要天色亮了就会看清,布料也已经被汗渍浸得发白。 林梦知道他兜里不宽裕,哪敢让他如此奢侈浪费,给自己买麻花。 而自己呢? 这里的钱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就更别说身上带钱了。 为了满足口舌之欲,给大家添麻烦,还是算了吧! 所以,直接高风亮节拒绝美食诱惑。 张颜真看着她又摇头又挥手,再次攥紧手里的钱。 夏末初秋,走了一夜的汗渍此时贴着皮肤,风一吹,别样凉爽。 前一晚两人都吃得是李家玉米面加野菜的稀饭,此时早已消耗殆尽。 这样饥寒交迫的早晨,两人在离麻花店不远不近的地方,控制自己不看、不闻,来抵抗那高温下,菜籽油散发出的香味。 “你之前来过镇上嘛?” “来过!冬天的时候,我和爸来卖柴火,每人背一捆,我们运气好,卖了两块钱。” 林梦看着他满脸兴奋,总觉得他没把自己说得话放在心上,又道: “你别忘了怎么答应我的?今年不准进山!” “知道!不就不进山嘛,我有手有脚,还能被饿死不成?” 张颜真忽然眼睛一亮,道: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个熟人办点事儿。” 林梦想要跟着一起,又觉得不妥。 张颜真大概是想要支开自己。 刚好,自己也没来过镇上,也趁机可以看看,有什么以后可以发展的地方。 “放心吧,去找你的熟人,我保证在这儿,一步都不离开!” 看着张颜真一溜烟儿离开,林梦差点笑出声。 看他跑的方向,还是来时的方向。 林梦远远跟着上去。 大概十来分钟后,来到一砖窑厂。 林梦正要夸赞他还不错,有个在砖窑的朋友时,就听见有人说: “我这儿干的都是长工,十天半月的短工都不缺,你就想干两小时?” “老板,行行好,饿了,身上实在没有钱,没饭吃,受不了了!” 林梦张张嘴,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许久之后,默默离开。 到镇上的时候,人已经渐渐多了一些。 林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逛,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她却没有半点兴致。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才回到约定的地方,天色大亮,太阳蒸腾的时候,张颜真才气喘吁吁赶到。 他手里捏着两把麻花,笑得一脸得意: “拿,给你的!” 第27章 技能 瞥到张颜真裤脚的黄色泥巴,林梦的手像是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张颜真倒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麻花全部塞进林梦手里。 “又不是天天能吃到,你还客气个什么劲儿。” “我……” 林梦看着手里的麻花,手微微颤抖,犹豫再三,将其掰断,道: “一人一半,不然我就一口也不要了!” 张颜真歪头笑,倒也不矫情,拿上就塞口里道: “你说了算,赶紧吃了,我们还要去买东西!” 张颜真三两口吃了麻花,看林梦拿着不动,不忘催促。 林梦咀嚼着口里的麻花,怎么也咽不下去,她可以想到为了这口吃的,张颜真做了什么。 自己昨晚跟着上他,完全是因为无聊,出来散心的,一路上,他却在尽力照顾自己。 现在,又争分夺秒的去挣钱,就是为了让自己有口吃的。 “走吧!” 林梦压着内心的酸楚,边吃边走,二人进到店内。 “大哥,这衣服怎么卖?” 张颜真挑了一套村里老人去世时穿的样式的寿衣问。 “四块!” 大清早,店内没人,老板头也不抬道。 “这款呢?”张颜真继续问。 “三块五!” …….. 大概看出两人不像是有钱人,张颜真问了一圈,老板都没打算起身招呼。 林梦也看出了猫腻,低声问: “你拿了多少钱?” 张颜真将捏在手里的两块钱给她看,一脸无措。 要是差得少,还可以讲讲价。 如今,将近差了一半,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爷爷如今还躺在炕上,还等着他买衣服回去。 “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张颜真说着就要走,林梦抓住他道: “镇上只有这一家卖寿衣的,我都转过了,不用白费劲了。” “把钱给我。” 林梦拿着张颜真的两块钱,找到老板时,他已经在后院扎花圈。 “老板,我们想买套寿衣。但只有两块钱,您看,能不能少一点?让我拿一套?” “没有这样的行市,大清早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没有钱。也不想和你们多费口舌,别打扰我做生意哈!没拿够钱,就回家去取,寿衣三块五一套,是最低价,少一分都不行!” 老板是一个小老头,胡子花白,不胖不瘦,说这话时,还是忙着手中的活计,头也不抬。 “老板,我们从半山村来的,今天实在没力气来回跑。要不,您先赊一套给我们?我是林盛誉的女儿,下次……明天,明天我们就把剩下的钱给你送来?” 之前林盛誉直接叫林安来镇上取寿衣,应该就是他家,林梦盲猜他肯定认识林盛誉。 果然在听到自己这话时,他手中停顿了一下,本以为他会动容,却听他说: “他家里要实在没钱的话,就让在这儿做花圈,你看,扎好这样一个一毛钱,扎够了二十个,也够两块了!” 林梦上前,扒拉了一下他手中的竹筐。 略微计算,一朵花需要五六片花瓣,每一片都得自己用剪刀在大纸上剪下来,粘在一起。 一个花圈需要这样二三十朵花,才能做好。 还不算绑骨架。 扎二十个这样的花圈,一个人没有三四天根本不可能完成。 身后的张颜真听到,蹲在地上,一个劲儿揪着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嘴唇渐渐变白,不知如何是好。 林梦走到他跟前问: “去那个砖窑干活,咱们俩个人,多久能赚够两块?” 张颜真先是一愣,接着道: “来不及!踩泥匠一天五毛,脱坯子一天也才六毛。我们得尽快回去!” 家里等着他的寿衣,给爷爷布置灵堂呢! 别说一天,再耽搁半天,家里也要闹笑话了! 毕竟爷爷已经去世一夜了。 身高一米八的小伙子,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间,两只手,一刻不停地揪头发。 林梦在内心骂着昨晚那个无聊的自己,真是莫名其妙拦烂事,现在,又不能不管,便大方道: “老板,我留下来,扎够花圈。能不能先让他拿着寿衣先回?” 林梦看着老板面露犹豫,继续道: “你认识我爸,就当我爸赊了的,我们不会赖账。” “你真是林盛誉的女子?” 林梦点头答应,听老板又说: “你要知道,要是你爸张口,让你来拿什么,我肯定乐意。毕竟你爸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可你这是带人来,他····能不能还得起,我可瞅不准。你要实在想替他挣这个钱,我倒是没意见。” 张颜真听到林梦自己要留下来做工,着急了,红着眼睛说: “林梦,不行,你没打招呼就跟我来镇上了,要让林叔知道,指不定多生气呢!你要是再不跟我一起回去,留在镇上做工,万一出了事,那······那我就是一头扎进河里,也赔不了你这么个人啊!” 这些年,村里一旦出来的人,就没几个能回去的。这也是半山村人无论多困难,都不出村的原因。 林家又不穷,林梦没必要出村的。 为了自己,万一林梦这一离开,就丢了,那他一家就别想在村子里活了。 “那怎么办?两手空空回去?张爷爷就那样下葬?” 林梦略微一猜就知道,他爷爷卧炕多年,被子下面的身体,有没有衣服还真不一定,总不能让他光溜溜下葬吧? 反正自己无所谓啊! 三五天时间而已,能挣两块钱,替张家解了燃眉之急,林盛誉应该也会理解吧!这要在村里,可是一笔巨款。 但是,张颜真死活不同意。 正在他俩僵持之际,一个妇女一脸苦闷道: “就不能找个人写写吗?” 老板挥手: “哪有不想挣钱的?镇上就一个会写毛笔的,病得有一段时间了,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个人写这些东西。要不?扎好的花圈,你拿几个去用?我给你算便宜点。” “就这花花绿绿的,买回去放那儿干啥的都看不出来,我买这个有啥用?” 女人一脸不满意,凶巴巴地质问。 林梦嗅到了转机,赶紧道: “老板,需要写什么?” “挽联咯!还有寄语!念书的都是大爷,就这么几个字都不能爽快写了,我一天天的,尽给别人打工了。” “我可以写!” “你?你以为只要写几个字就可以?我要的是会写毛笔字的,要大楷哩!” 老板一脸不屑,山里哪有会写毛笔字的,更别说是个女娃娃了。 “毛笔和墨汁有吧?大楷、小楷,就是行书、隶书、篆书,只要你要,我都可以写,要多少都行!” 林梦好不容易有了一技之长可以施展,可不想放过。 老板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嘴上不相信,动作倒挺麻利,已经端来墨汁,拿来毛笔,还夹来一沓纸道: “来来来,你试试!” 林梦平日里本就喜欢临摹书法,要是满打满算,也是有十来年功底的。 此刻,手拿毛笔,却不免有点发颤,并不是笔法不稳,主要是怕他看不懂,她就白费劲了。 所以,谨慎地用颜体写下“永垂不朽”四个字,记忆里,挽联好像用得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 “好好好!太好了!你再多写几张,多写!” 小老头满脸堆笑,麻利地去取东西,准备让林梦大干一场呢! 第28章 偶遇 “姨姨,您还需要写哪些字?” 林梦热情询问妇人要求,规整地写好挽联,给署了名,又给花圈写上大大的“祭”、“奠”,老板出来看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马不停蹄地拿着浆糊,将林梦刚写的字粘上去。 妇人应该是镇上的人物,就挽联就要了好些个,花圈也是一捆一捆地买,老板看着半院子花圈被搬空,笑出了声,眼睛也眯成了缝。 “咳!” 林梦咳了一声。 “半山村的?林家姑娘,不错,不错哦!” 小老头一脸堆笑,与先前的傲慢得头都不抬的小老头判若两人。 林梦也不戳破,追问: “老板?写多少个这东西,可以抵两块钱?” “好说,好说!” 老头一边说着,又拿来一摞裁剪好的大纸。 张颜真早就被惊得掉下巴了。 他没读过书,早就听村里人说林梦书读得好。 见她拿着大笔,才知道,书读得好的林梦像是在发光一样。 也才知道,原来,林梦这么厉害。 当老板将寿衣交到张颜真手里时,他甚至双手颤抖,激动得热泪盈眶。 要知道,要是指望他的话,爷爷连这身衣服都穿不到。 太阳渐渐升高,周围萦绕的热气,二人知道,若是再不加快赶路,他们两人天黑都不一定能赶回去。 所以,在老板即便依依不舍,林梦又写完了所有裁剪的白纸后,不得不放人离开。 他们俩也顾不上其他,开始一路狂奔,往回赶。 大概两三个小时后,看着天空中跟着二人动的太阳,张颜真也开始一脸愁苦。 陡峭的山路上,连树木都分外小,想要乘凉都找不到地方。 再加上腹中空空,二人的体力,又到了极限。 他一个壮小伙都受不了了,更别眼前没出过远门的小姑娘。 可眼下,实在没有办法。 为了分散注意力,林梦调动了自己内心的八卦之魂,气喘吁吁道: “颜真,叔叔为什么会看上陈家大婶儿?她也就那样吧!” 张颜真听到此话,本就晒得通红的脸,越发绯红,林梦挥手道: “叔叔的事跟你又没关系,你干嘛脸红?我们就······探讨一下他们的关系嘛!又没说啥坏话!” 张颜真先是沉默,可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又看了看林梦额角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正一脸渴望地看着自己,顿了顿还是说: “我不知道,我妈去世得早。” “爷爷说,那时爸还年轻,他身体也还好,就想着给爸再说一门亲事。当时,也没个讲究,就让陈叔当媒人,替婶婶和我爸传话。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婶婶就嫁给陈叔了。” “爷爷说,婶婶其实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两家也商量过办酒席的事,不过后来还是算了。” 林梦先是一愣,接着啐了一口道: “陈大有还真是不干人事!” 张颜真听到林梦的咒骂,先是轻笑,又说: “应该也是我的原因,当时我才生下来,要是婶婶来了我们家,还不得伺候我们爷仨?这种事情,可以理解。” “张叔后来就没想再找?” “爷爷好像也给找过,不过,我爸都不大愿意。我小的时候,陈叔和婶婶也很帮衬我们家。后来,因为我爸那脾气,跟张叔闹了几次,就生疏了。我爸···我爸和婶婶明面上,其实是不敢多交流的。” 林梦听了个大概。 原来如此。 陈家怕是像蚂蝗一样把张家吸得差不多了,才闹翻的吧! 就陈大有那脑袋,无利不起早,他自己的老婆和别人眉来眼去,能躲过所有人的耳目? 他能不知道? 他戴这样的绿帽子,还真叫人没想到呢! 上辈子,因为林梦的悲惨遭遇吸引力村里所有长舌妇的流言蜚语,也正因为她自己在烂泥里,也没顾上其他人的烂事。 如今听一下,陈大有能用自己老婆骗别人,那他干出什么事来,都不惊奇了。 “颜真,我要是你,我都鼓励叔叔去抢了陈家婶婶,求亲这事儿,肯定有个先来后到嘛!陈大有作为媒人,竟然抢人家媳妇,完了还跟你们家扮演亲朋好友,明显当时就是图上你们家什么东西了。你看这几年,我从来都没听说你们两家关系好啊?他有帮助过你家嘛?我看叔叔就是被仙人跳了。婶婶肯定是心怀愧疚,不然怎么会偷偷和叔叔保持······”关系呢! 张颜真觉得过了这么多年了,况且是长辈们的事,他不好插手。 林梦倒是一边走路,一边说,还越说越兴奋,低头说得正起劲。 突然被一个冷清的声音打断: “哟!林梦,你懂得不少啊?” 林梦浑身一个激灵,立马站住,抬头。 好死不死。 看到路坎上的邵林溪,不知什么时候,正稳稳地坐在那里。 他还是那副冷漠的嘴脸,不过此时,好像又挂着几分嘲讽。 这段路途弯弯曲曲,曲折蜿蜒,他在高处,林梦说的话,他大概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林梦觉得他脸色那么臭,肯定是觉得自己在背后讨论他人是非,不满呢! 不过,林梦倒是无所谓。 要不是顾忌张颜真,她都不介意回村后把全村都喊过来,一起讨论。 张颜真看到邵林溪,也不管他脸臭不臭,激动道: “是你啊!真巧,太好了!” 与他而言,这可不就是他乡遇故知? 邵林溪之前去半山村的时候,虽然没去他家,但也在村里打过照面,不算陌生人。 如今碰到,还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邵兄弟,你····你家离这里远不远?可不可以给我们点干粮,肚子饿扁了!” 在林梦一脸惊奇中,张颜真已经一脸娇羞地说完。 林梦恨铁不成钢,一把抓住张颜真,咬牙切齿道: “你没事吧?” 他····他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向邵林溪求救? 不是吧? 自己好不容易摆脱的债,这样一搞,还不得加倍? 张颜真是不是傻? 事实证明,他是真的傻。 “林梦,林奶奶去世的时候,邵兄弟还来帮过忙呢!大家都认识,能碰到他,可不是咱运气好吗?不用挨····饿了!” 林梦朝他的胳膊伸手,用尽力气,掐得张颜真终于意识到不对。 偏偏这头笨牛还打算问: “你们·····呀呀呀!” 林梦两指用力扭动,目光示意,你闭嘴! 这下,张颜真终于顾不上了。 “林姑娘好像没有去我家歇歇的打算啊?” 邵林溪将林梦的动作看在眼里,目色淡然地询问。 “我们不累,还得赶路呢!多谢好意!多谢!” 林梦赶紧就坡下驴,抱拳道谢,拉着张颜真逃命似的跑。 “林梦,林梦,怎么回事儿?你掐死我了。” 张颜真后知后觉,跑开一段距离,保证邵林溪听不到了,才追问。 林梦思索片刻,关于邵林溪人品问题,以及自己记忆里毫无他的信息、还有两家的恩怨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她也不能无端揣测人家要害自己。 就只能是: “前些天他带着媒人来我家了,我给骂了一顿,你说我现在能不能厚着脸皮,跑他家去蹭吃蹭喝?” 第29章 设计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在乎!” 林梦话刚落,就听见一个男声在他们二人身后响起。 张颜真与林梦回头的时候,邵林溪坐着他的板车,正悠闲地跟着二人。 林梦忽略掉能用脚底板抠出一个大坑埋了自己的尴尬,怒道: “你走路没声音的吗?偷听很光彩?” 谁特么在乎他在乎不在乎啊? 自己只是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 这只小狐狸是不知道自己舔着脸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狡猾的气息吗? 张颜真一阵自责,要是自己在村里多走动,多扎堆,也不至于不知道这件事。 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硬着头皮: “咳!” “那个····” “邵兄弟····” “林梦说话比较直···” 邵林溪:“我知道!” 张颜真:“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 邵林溪:“我知道她的意思,你不用管!” 张颜真觉得邵林溪这人挺好,和林梦又是刚刚拥有过革命友谊,想打个圆场,搞了半天,终于放弃。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大地,就如此刻的尴尬,铺满林梦浑身上下的毛孔。 邵林溪却是毫无知觉,跳下自己驾的车,稳稳落在林梦面前道: “我没有走路,你听不见我的声音很正常。但是,骡子走路的声音你都听不见,是不是心中有事,走神了?” 林梦心中骂着“有病,离老娘这么近!” 在被迫后退一大步后道: “你管我走没走神?算了,我大方,不追究你偷听的事!我们不熟,也不同路,再见!” 林梦拉着张颜真再次逃开。 而邵林溪呢? 他一点儿都不着急,驾着车,慢慢悠悠地跟着。 前面两人快,他就快;他们慢,他就慢! 反正骡子拉车,他也不费力。 可是,赶路的两个人就不一样了。 许久之后,张颜真见林梦满头大汗,压低声音说: “林梦,你不用怕他!” “我怕他干什么?” 林梦站住反驳。 再看到悠哉悠哉的邵林溪,脑子转了几圈。 自己怕他干嘛? 自己没打算和他有什么,也和他没仇怨,跑什么? 不就是前世记忆里没他吗? 察觉到自己刚刚像一只炸毛的猫,自乱了阵脚,林梦深呼吸,浅笑,回头道: “邵家少爷,你跟着我们有事吗?” 邵林溪: “我也去半山村,咱们刚好同路!” 林梦心里怒骂: 你特么不早说,在这耍猴呢! 面上却笑得格外和蔼道: “大家同路呢!” 邵林溪拿不准林梦的想法,故意瞅着天上的太阳道: “想搭车直接说就行,不用不好意思!” 听到邵林溪要捎他们,张颜真胳膊肘轻轻碰林梦,小声问道: “林梦,那我俩……” “上车!” 张颜真: “好呐!” 嘴上答应,动作麻利。 心中却是疑惑慢慢。 他还没见识过女人翻脸和翻书一样的场景。 不过自己刚刚还陪着林梦躲邵林溪,此刻却被她拉上了邵林溪的车子,他也是完全看不懂林梦的意思。 不过,他倒是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正,林梦做什么都是对的。 邵林溪态度很好,他随手递上: “要不要喝点水?” 两人眸子亮了。 野外的山泉是解渴,但完全没个准,要走很久,碰到了才能喝一口,碰不到,就只得口里冒烟。 “要!” 邵林溪与林梦一问一答,倒是都十分干脆,张颜真紧随答: “要的!要的!” 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了,林梦不但喝着邵林溪的水,还吃人家的饼,最后,又毫不客气地吃了人家的糖。 邵林溪也不吭声,还是淡淡地笑,听到林梦打嗝才说: “到家了要不要赔我顿饭?我回程的干粮没有了!” 盯着干粮袋子的眼神,别提多委屈。 林梦呢? 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你要是一直这么敞亮,我还是乐意交你这个朋友的。” 随口答接话,说完又觉得不妥,人家好像也没有不敞亮,主要是自己想得多。 想起之前,孟瑶做好了饭,自己都没有留人家吃一口。此时,心虚道: “回去就让我妈准备,你放心吧!” 张颜真也立马表态: “我们家这几天在搭场子,你随便来吃。” 看到邵林溪脸上的疑惑,他叹息,主动解释: “我爷爷去世了,我俩去镇上买寿衣了。” 张颜真举了举手里的衣服道。 邵林溪缓缓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竟然盯着林梦冷道: “挺厉害啊?走了这么远,还跑挺快!” 林梦摸不准他什么意思。 潜意识里对邵林溪还真不能没心眼儿。 而且刚刚这句话,明明就是话里有话。 可坐着人家车呢,又刚吃了人家东西,嘴软。 所以,林梦尽量和气道: “还好!” “那你是不累?” 邵林溪反问。 林梦笑嘻嘻道: “身体素质还可以!” 心里念叨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能和人家斗嘴。 这会儿要被丢下,还得自己顶着烈日一二一地跑回去。 邵林溪看着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却又拿她没办法。 “你刚刚不是一直喊累吗?”张颜真低声问林梦,方寸之间,自然也传进邵林溪耳中,林梦翻着白眼瞪他: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就这样,又走了半日,终于,三人进村了。 太阳刚刚落山,大概是都在张家帮忙,整个村子无比寂静。 林梦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张颜真没机会感慨,一心想着回家,着急忙慌地跳下车,跟邵林溪二人告别,赶回家中。 “你不忙吗?” 林梦看着自己下了车,还一直跟着自己的邵林溪问。 邵林溪无奈摇头。 略显委屈道: “你能不能说话算数?哪怕一次也好啊!你说的让我到你家吃饭。” 林梦想起吃人家的东西时,确实答应了人家一顿饭。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没打算赖账,这不想着你可能有重要事情要做,先让你去忙你的事情嘛!放心吧,我不会骗你吃喝。” 邵林溪见林梦难得乖巧,又道: “你什么时候和张颜真关系这么好了?这么远的路,你都敢和他走?你就不怕人家把你扔到半路?” 林梦看他还是冷冷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说: “我是闲着无聊,跟颜真出村子逛逛,我是成年人,还能任人摆布?你放心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刚转过弯,路口的林安就已经哭出来了。 “姐,你干嘛去了?” 林梦从他声音里读到了危机,立马道: “发生了什么事?” “哇······” 林安一屁股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你哭什么?” “清英姨姨说你跟人跑了,全村人都在到处找你,你怎么才回来?” 林梦懵了。 清英姨姨? 就是程嘉雷他妈? 自己什么时候见她了? 没印象啊! 第30章 恶毒 林梦看到林安耷拉着脑袋,一脸愁苦。 院子里乱七八糟,像是遭打劫一样,强压心中的不安道: “家里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你,你跟着张颜真跑了,拿走了人家里的钱,他爷爷还在屋里放着呢。他们家再啥也没了,可不就只能到咱们家搬吗?他们····他们不光搬走了咱们家的粮食,要不是爸妈在,就连房上的瓦都要掀了,你现在知道回来了?你就等着爸要了你的命吧!” 林安再次发挥了他小豹子的本性,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朝林梦吼叫。 邵林溪知道事情严重了,也不管林安,直接拉着林梦: “去张家!” 他将骡子的缰绳塞到林安手中,与林梦一路小跑,来到张家的时候,众人正围着张颜真。 林盛誉坐在厅房,脸色铁青。 其余人默不作声,现场气氛沉寂。 大概张颜真已经解释过了。 林梦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解决办法,已经压不住心中怒火,上前道: “爸,我听说,有人要掀咱们家屋顶的瓦?家里粮食也被人搬走了?” 林梦此时浑身散发着寒意,站在人群里,周遭莫名压抑。 “仙人哎,你乱跑什么?你一天不惹事都不行吗?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你非要把咱们家搅翻天才算完吗?” 孟瑶看到林梦,哭着跑出来,打破了院子里的诡异。 她拉着林梦的胳膊,眼睛通红地哭喊。 林梦不卑不亢道: “我和颜真给他爷爷去镇上买寿衣了,怎么了吗?” 孟瑶擦着眼泪,不做声,委屈到了极点。 “爸,怎么回事?颜真昨天晚上一个人走夜路,去镇上。我想着乡里乡亲的,就给他去做个伴儿。” 村里大家都在张家帮忙,这无可厚非。 林梦问完林盛誉,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无不尴尬。 林盛誉坐在上位,不开腔,脸上的怒意却是越发明显。 张颜真和他爸就站在林盛誉一边,他从他爸略微泛白的嘴角,以及紧皱的眉头、冒汗的额头就知道,他们走了村里闹得有多厉害。 而这一切,怕是和自家脱不了干系。 林梦是从孟瑶与林安的表现里知道事情严重性的。 她不能再带给林家苦难,不管是谁,只要还敢得寸进尺,那她就敢不留情面。 她一直观察着林盛誉,看他深深呼出一口长气。 像是长久的压抑、怒气无从发泄后的自我排遣。 接着,他又发出一个长长的“嗐——”声。 在众人的期待中,他说: “大有,你来说!” “这·····这······我又不知道他俩去干嘛,我能说什么。” 陈大有慌了。 “啪!这会儿你不知道他们去干啥了?昨天半夜是谁说的林梦卷着张家为老爷子办后事的钱跑了?是谁带着人扛走了我们家的粮食?是谁?” 林盛誉将桌子拍得声震天,红着眼睛质问陈大有,他的拳头极尽克制,像是分分钟就会落在陈大有身上。 陈大有面色通红。 事情紧急,他只想着怎么搅乱林家,没成想事情这么快会被戳破。 下午村里出去找他们的人,走了小路,没能拦住林梦,刚刚也没个人报信。 陈大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昨晚信誓旦旦作证的人,都不在。 只留他一个人面对林盛誉的怒火,他觉得自己运气也真是差到了极点。 张颜真他爸赶紧求情说: “盛誉,他叔!娃回来了就好,我也是听了别人的话,我没想着抬你们家里粮食的,这不是·····不是没办法吗?” 林梦听了,缓缓上前,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呢! 昨晚指着自己鼻子骂的男人,此刻满脸祈求,林梦走到他跟前才道: “张叔,你不是知道羊崽子跪乳报孝吗?你不是大孝子吗?怎么?打算让我爸出钱出粮送张爷爷下葬?你要实在揭不开锅,你客客气气借呀!怎么还明抢啊?” 张颜真父亲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家里有多少钱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平日里他自诩父亲和儿子防着自己,害怕将钱花在别人身上,可实际情况是: 其实家里根本就没有钱。 所以,当陈大有他们冲到自己家里说,颜真拿着给他爷爷办事情的钱,和林梦跑了的时候,他是一脸懵的。 家里进进出出都需要人,他生气颜真在这个节骨眼上跑了。 可听到他们说,他还带着林梦跑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他们张家,三辈人都是光棍。 颜真年纪还小,不能像自己和父亲一样。 他能勾引着村支书家的姑娘,能将村里的香饽饽勾走,那是他的本事。 林盛誉不来找自己麻烦,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才是他当时心里真实的想法。 可是,他说了不算啊! 陈大有他们一伙子,像强盗一样,举着火把到处吼,非要说颜真拿着钱财和林梦跑了。 还一个劲儿搬林家的东西,要给他张家讨回公道。 他当时就害怕了,可他能做什么? 能说颜真身上没钱吗? 那林盛誉还不得拼了命去找他们? 他害怕,要是他说了,林家再怎么着,都不会让他家女儿跟自己儿子遭罪。 所以,他一直不开腔。 本来想着,就让他们这样跑了就好,等父亲出殡后,他也就找个时间,偷偷出去躲起来,再也不回村子。 真没没想到,事情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 被林梦指着鼻子骂,他没了底气,“扑通”一声,跪在林盛誉脚下道: “林老弟,我的错,是我的错!” 一边说,一边开始扇自己巴掌。 “哼!” 林梦冷哼一声,像是没看到他的动作似的,声音不大不小道: “下跪了不起啊?你这么喜欢跪,昨晚怎么不跪带头的人?怎么不劝他们不要去我家?张颜真身上有多少钱你不知道?你任由那些人去砸我家?” 林梦心里气愤,她虽然来林家没多久,但她打心眼里心疼林家人。 林家那微薄的家底,是他们家一家四口没日没夜,不止不休的从黄土里挖出来的,竟然就被他们这么轻易的抢走了。 张颜真他爸本来朝着林盛誉磕头,此刻调转方向,开始对着林梦磕头。 第31章 惩罚 张颜真也“扑通”一声,跪在父亲旁边,擦掉眼泪,对着林盛誉和林梦一字一句道: “林叔,林梦,这件事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们!从今天起,我就是不吃不喝,也会把我爸欠你的钱粮还上。我还年轻,林叔,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我也会把东西赔够。我对着我爷爷赌咒!” 他爸知道是自己将张颜真逼成这个样子,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父子俩在屋里哭作一团,林盛誉看着烦闷,负气起身,欲走,对父子二人下跪举动视若无睹。 林梦此时也懒得搭理,却抢在林盛誉离开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陈大面前,一脸怒气的抓住他衣领。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陈大有倒是想挣脱,可单薄的汗衫被林梦死死抓住,他挣扎,只是在挑战衣服的韧性,不光没用,而且还让他显得格外狼狈。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接二连三,处处找我们林家麻烦,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就休想走出这个屋子。” 陈大有眼底带着不屑,轻飘飘地说: “东西都在张家,又没往我陈家搬,你这娃,别啥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林梦冷漠一笑,提高了声音: “闲着也是闲着,我给邻里乡亲们好好讲讲陈叔的发家史吧。我不说,大家是不是都忘了,他是怎样从借人家茅草屋,到现在的衣食不愁的。” 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大有身上。 他不知道林梦能干出什么事来,有点不安。 邵林溪看到此,赶忙上前,他怕林梦把陈大有逼急了,他会突然对她下手。 却不知被谁绊了一下,倒在旁边人堆里。 邵林溪不明所以,起来看到一旁站着的林盛誉与孟瑶,颇有一副置身事外看戏的模样。 仿佛此时与陈大有缠斗的人他们不认识。 他们一步不动,双眼聚精会神。 邵林溪被人群挤着,没法靠近林梦,但是他大概明白了。 在这个村里,林盛誉他们俩口子不好意思与陈大有撕破脸,不想和他闹。 所以,林梦上了。 因为,在别人眼里,她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具备了成年人思维和力量,又还没有出嫁的女娃。 林盛誉是要借她的手,收拾陈大有? 可是······ “陈叔,听说你的母亲是一位聋哑人,你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吧?” 林梦继续高声大喊。 陈大有的母亲是先天残疾,在那个年代,她是饱一顿,饥一顿,全靠村里父老乡亲施舍,才让她活下去。 等她年纪大了一些,也不知道村里哪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竟对她动了心思,还让她怀孕了。 发现的时候,陈大有在她肚子里已经有六七个月了。 最初,所有人都很震惊,渐渐的,就只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生活似乎没有改变,但大家为了避嫌,为了不让她生下来的孩子和自己家扯上关系,往日施舍给她吃的残羹剩饭,也已经捂得严严实实。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生下陈大有的,也没有人给过她饭。 后来,陈大有被他外婆带走,过得也还可以。 但是,身世却是他最难以启齿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众说纷纭的父亲,更是因为那个记忆里,浑身污垢,脸上黢黑的母亲。 几十年过去了,随着那个女人的失踪,已经没人提起这件事了。 如今被林梦当着这么多人提起,陈大有额头的青筋已经暴起。 “杂种,你嘴巴放干净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梦丝毫不惧。不屑道: “也不知“杂种”是骂谁呢!” 林梦一脸鄙夷,继续说: “含辛茹苦喂大你的外婆,很后悔捡了你吧?要不是你偷吃偷拿,抢占了他们家的房子,你舅舅能冻死街头?” 林梦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觉张大了嘴巴。 村里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或者,只能暗地里猜测。 当人家当事人面说得这么直白,掀人家老底,掀这么狠的,林梦绝对是第一个。 陈大有彻底怒了,要不是此时林家在村里的威望不容他挑衅,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将林梦撕成一块块的碎片,他怎么会任由她侮辱。 他吼道: “你个贱人,想把老子怎么样?就算你没跟颜真跑了,那你们俩出去一天一夜,黑天半夜,荒郊野外的,谁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勾当!一脸泼妇相,像只狗一样逮着人就咬,你跟送炜的事还没掰扯清楚,就又勾搭上颜真,你个荡妇……小杂碎……” “啊!” 陈大有一声惊呼,张颜真早就朝着他的面门砸了下去,混乱中,林梦被人拉到一旁,林梦抬头,迷迷糊糊看到邵林溪。 心里惊讶,他还在这儿? 见他又转身恶狠狠地踹着地上缩成一团的陈大有,林梦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花眼了。 文质彬彬、沉着冷静的邵林溪怎么可能和张颜真一样,不顾后果,不顾场合,去群殴一个傻叉。 可当看客们将二人拉出人群时,林梦不得不接受现实。 那个卷起袖管,抡着拳头,一脸怒气的男人,确实是邵林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欠打!” 邵林溪向林梦而来,似解释、似炫耀似的说。 林梦突然“噗哧”一声笑出来,打趣道: “哎!这就是你为人师表的样子啊?” 邵林溪皓月似的脸上,露出淡淡红晕与不自在,似乎也忘了此时众目睽睽,他应该注意形象。 林梦立马道: “谢谢!” 此时张颜真也被人推搡出了人群。 林梦故意对着二人道: “谢谢两位大侠保我!” 被众人拉在一旁的陈大有,一个后躺,直接在地上打起滚来。 开始撒泼: “张家出刽子手了,小王八蛋要杀人了,出人命了!” 但是并没有多少人上前劝说。 “林盛誉家的杂种······” 林梦没打算惯着他,继续道: “对了,大家还不知道吧?陈大有的发家史可不止这些呢!偷摸拐骗,样样齐全,年纪大的叔叔婶婶们,有没有被他坑过啊?我这儿都有凭证呢!要是你们自己想不起细节,我可以帮你们回忆回忆!” 林梦故意高声大喊,压住陈大有的叫骂声。 此时,围在张家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大家一时不知该劝谁。 陈大有寻死觅活,开始了半山村的“三件套”,一哭二闹三上吊。 第32章 心疼 陈大有听到这些,差点一命呜呼! 她·····她竟然敢这样? 这些年,自己做了些什么,虽然大多都没了记忆,可哪一件事提出来,不会被人戳脊梁骨? 林梦是想让他在村子里活不成啊! 愤怒之余,陈大有更多的是害怕。 他不知道林梦口里说的自己干的事情,她到底从哪知道的,心里只想她肯定吓唬人呢! 可万一要是真的呢? 只听林梦道: “昨晚我家丢的东西,在张家的我们自己拿回去,不在的,你得分文不差的赔给我们,不然,后果我怕你担不起。” 陈大有提心吊胆,只在地上打滚,喊: “我不活了,我活不了!” 这时,有人劝他: “你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 “就是,大有,赶紧起来,别闹了!” 陈大有顺坡下驴,装作一副要被气死的样子。 坐在地上。 不再开腔。 林梦内心也拍案叫绝,邻里说话,果然全是艺术,四五十岁的陈大有被自己揭老底,还要被劝不和自己一般见识。 不过也对。 他现在确实不能跟自己这个孩子置气,毕竟以后有他置气的时间。 “明天晌午前,你拿了我们家哪些东西,全送回来,不然…….” 林梦管他活不活,一脸威胁道。 人群全是看戏的,一个个笑嘻嘻看着陈大有,仿佛在说: “这下人丢大了。” 恰恰这时,程嘉雷他妈出现在了人群外边。 本着冤有头债有主原则,林梦上次,没让程嘉雷的孽债跟她挂钩,不曾想,她倒是不领情。 倒记恨上自己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林梦瞥见她后,慢悠悠上前,阴阳怪气道: “清英姨姨,听说你昨晚带头去我家打砸抢?怎么这会儿才来?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哦,你看看陈叔,因为昨晚的事,正打算一头撞死,不活了呢!你呢?打算怎么着?” 程嘉雷他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林梦赤裸裸地逼迫,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她是没打算来的,听到林梦回来了,她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可是,程嘉雷他爸对自己拳脚相加,非说她闯的祸,要她自己来解决。 这会儿,就在大门口守着呢,她能怎么办? 昨晚的事,她只是说看到林梦跟着颜真出村了。 后面大家都是闲得慌,胡吹乱侃。 是陈大有说林梦这丫头疯疯癫癫的,小小年纪就一直和送炜不清不楚,黏黏糊糊。 说不定就是和送炜玩腻了,又缠上颜真了。 一开始还是说笑,后面不知怎么的,几个人一拍手,就咬定林梦是跟张颜真跑了。 一股脑跑到林家要说法。 昨晚谁知道她去哪了,她哪敢乱说。 都是陈大有说的啊! 可是,现在陈大有已经成了那个样子,又怎么可能为她说话呢! 清英只能豁出去个老脸: “梦梦,你····你当姨姨不懂事,姨姨在这儿跟你认个错?我糊涂,我······我眼瞎耳聋,胡乱说话,犯了错。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就是,你今天逼死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啊!” 清英嘴角泛白,头发散乱,一看就是已经和什么人发生过争执。 此时,拉着林梦的手,弯着腰,像只哈巴狗似的求情。 凄惨之相,甭提多逼真。 还好,几次下来,林梦对此番情景已经免疫。 更知道村里人擅长卖惨、装可怜,一个个在行凶的时候,都是洪水猛兽,一旦被揭穿老底,立马就能换副模样,站在道德制高点,寻求原谅。 他们好像从来都不反思,自己的行为给别人带来了怎样的伤害。 “姨姨,你说什么?嘉雷不是程叔的孩子?那他亲生父亲是谁?” 林梦声音提得老高,确保远一点的人也能听到。 清英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不敢高声认错,除了近处几人,旁人哪知道她给林梦说了什么。 可林梦来这么一句,几乎所有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眼冒绿光。 “林梦,你胡说什么?” 清英怒问。 “啊?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这件事?程叔确实蠢。” 林梦继续一本正经道。 “难怪哦!他那个男人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原来还有这事儿。” “嘉雷不会是村头那个老光棍的娃吧?上次嘉雷受伤,他可是出了大力气,你见过他在别家帮过忙吗?” “清英这婆娘,胆子大啊!” 人群中,讨论声此起彼伏,清英想要解释,奈何一张嘴,根本不能兼顾所有人。 “淫妇,你还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一阵风过,人群里冲进来一个男人。 一把扯住清英的头发,将她整个人都按在地上,一时间,只剩痛苦的哀嚎。 在众人的拉扯中,清英怒火都在林梦身上。 “林盛誉的贱丫头,你是要我的命呀!你的嘴就是屠刀,你要我的命啊!” 不一会儿,在感受到程嘉雷他爸对自己下死手后,就开始对程嘉雷他爸的谩骂了,言语自然是异常难听。 常年遭受程嘉雷他爸的暴力,如今也不想忍受了,今晚她就是死,也不认错,也不会说软话。 程嘉雷站在父母旁边,因为一次次被父亲甩开,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甚至隐隐觉得,林梦不会说得是真的吧? 林梦一家都不在劝架行列,在哄闹的人群里,出了客厅,这场闹剧,就此结束。 林梦一直面无表情,似乎自己也只是看客一般,看着张家院子里摆放着林家放粮食的柜子,觉得分外刺眼。 邵林溪察觉了她的情绪,朝旁边喊: “大家搭把手,把林家的东西还回去。” 张家本就贫困,若是没人做主将东西尽快抬回去,可能过不了几天,就要被全部用完了。 林梦看着人群中,已经灰溜溜逃走的陈大有,知道是自己太弱了,弱到让他有恃无恐,接二连三的兴风作浪。 林梦等人回家时,暮色已深。 “姐,你要回来的?” 林安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没了下午的愤怒。 林梦看他依旧一副孩童的模样,无奈道: “你是咱家男子,在外人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谁敢动咱家的东西,你都该给他们点颜色,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姐,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昨天那情况,就连爸都拦不住,我能干啥?” 林安挠着脑袋道。 他心里明白,姐姐厉害着呢! 自家昨天被人那么欺负,爸爸也就只能任由他们搬屋里的东西,虽然后来跟着去张家守卫,可要不是姐姐,家里的东西能这么快回来? 如此想着,林安对着林梦的脸,笑得越发灿烂。 屋里烂七八糟的,需要收拾,林梦责无旁贷,拿着扫帚,打扫地面。 “你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 林梦被邵林溪这突兀的一句话惊到,回头发现他就站在一旁,黑夜中,看着他,竟也有种别样的安心。 林梦突然想起,喊道: 第33章 我很好 “妈?要不您先给我们做点饭吧!我们饿了一天了。” 想起邵林溪被自己和张颜真洗劫一空的干粮,林梦心怀愧疚。 孟瑶拍着脑门道: “对对对,我这什么记性,一屋子人都没吃饭呢!” 便慌慌张张地跑厨房去了。 林盛誉要将人送回来的粮食重新装好,算损耗,林安在整理那些翻倒的桌椅板凳、坛坛罐罐。 “坐吧!” 林梦放下手里的扫把,指着一旁的板凳道。 邵林溪心里有点堵,重复道: “你一直是这样生活的吗?” “这样”两个字咬得分外重。 林梦随他坐一起,用难得温和的口吻道: “一直以来,我对你都没怀多少善意,对不起啊!” 邵林溪惊愕。 他没想林梦会突然给他道歉。 可有什么可道歉呢? 她又没错。 他以为林梦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又听见她说: “今天的事,不仅仅今天,是自打我们相识以来,都是你在帮我。而我,老是给你画大饼,应付你,都没有跟你好好说过感谢的话。” 林梦想,无论日后如何,今时今日,邵林溪不但没有做过对自己不利的事,而且多次对自己家施以援手。 她不该把自己的不安全感转化为对他的恶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邵林溪有点着急。 他不是想让林梦道歉。 更不是要她给自己道谢。 “我懂!” 林梦呼出一口气道。 “你是不是觉得,今晚这样的场合,我爸妈,包括林安,都不该把我推到前面?” 邵林溪惊讶于她能这么快领悟自己的意思,解释道: “你是个女孩子,今晚要是陈大有或者程家那男人对你动手,你该怎么办?” 林梦轻笑: “你不会觉得我爸妈一直在,是在张家看热闹吧?我为什么能肆无忌惮的在张家大闹?因为我知道只要我爸在,他们谁都不敢动我。我爸之所以没有动手,不仅仅因为他是一村之长,不能落人话柄;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不敢对我动手。我们家在这件事里,是受害者,所以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不敢过分反抗,若是谁敢对我动手,那我爸就有了将事态扩大的理由。所以,你看,他们都没有轻举妄动,事情能这样解决,也证明了我爸的估算准确,一家人嘛!在这种时刻,可不就得各司其职。” 邵林溪愣住了。 林梦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她是林家前线冲锋陷阵的小兵,并甘之如饴。 可打架闹事这种,谁能把控全局? 谁能保证陈大有他们都能理性对待,不发疯? 她只想到了最好的结果。 夜幕中,邵林溪侧头看向林梦,她身躯单薄,神色不明。 他心中苦涩更甚,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只是个瘦弱的女孩子,浑身却散发着不属于她的睿智与果敢。 邵林溪叹息道: “你明明知道,还有另一种可能!” 林梦轻笑。 她自然知道,在村里,流言是一把软刀子,刀刀致命。前世的她、林家,可不就因此被毁? 而她今晚,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差不多毁了两家人。 不管是谁破罐子破摔,将火气发泄在她身上,与她鱼死网破,那都免不了一场恶战。 那时,林盛誉出手了,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她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不管事后林盛誉能争取到怎样的利益,不管他们付出多少代价,她该受的苦,也要一一承受。 可哪有怎样呢? 只要不被别人占便宜,就是赢啊,两败俱伤又如何。 比起上一世的种种,林梦根本就没有把这些看在眼里。 她今夜心情不错,打趣道: “绍先生,你也是生意人,你不会不知道,做什么事都有风险吧?而且,风险越大,收益越可观。” 邵林溪看不到林梦如花娇颜,不过能听出来她心情不错。 心中疑惑林梦怎么完全没有与她那个年纪相对应的感性,也忍不住嘟囔: “又是先生,又是商人,可是你明明在各方面都高我一等!” 林家这边炊烟袅袅,饭香四溢。 而张家门外,两个年轻人正怒火中烧地对峙。 程嘉雷眼睛瞪得贼大,对林梦的谩骂更是不堪入耳,越骂声音越大,越骂越难听,将自家纷争都归结到了林梦身上。 周围有人劝说,可程嘉雷像是起劲儿了,怎么都劝不住。 直到程送炜问他: “你是不是你爸的娃儿,跟林梦有什么关系?” 程嘉雷对当日自己差点被林梦害死的事耿耿于怀,他甚至怀疑,那晚,就是程送炜将他们的谋划透露给林梦的。 他本来就想不通,哪有男人愿意将自己女人送给别人的。 他都跟林梦好了多久了,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 直到自己被咬个半死后,一下就想通了,程送炜这是变着法儿地给林梦出气呢! 他们怕是早就搞到一起了,程送炜是为了讨好林梦,为了让林梦原谅他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才把自己差点坑死。 程嘉雷在床上躺了那么久,每每想到此,牙齿都在颤抖。 如今,自己终于恢复了,奈何程送炜一天天乖得像个孙子,平时更是连门都不出,谁家都不去,自己也就没机会找他算账。 今晚,算是送上门来了! “哟,哈巴狗儿?你怎么才来?那婊子早就勾搭上野男人了,还不止一个。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儿对我吆喝?” 他一步步逼近程送炜,满脸嘲讽。 程送炜尴尬笑笑道: “嘉雷,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是别乱说!” 周围都是人,他不想闹事。 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程嘉雷脑袋瓜子后仰,满脸挑衅道: “乱说?那你和我一起爬林梦窗户的事,总不是乱说吧?你都和老子共用一个女人了,还不相信老子说的话?” 程嘉雷一言激起千层浪,看热闹的人兴致更好了。 “嘉雷,你这张嘴没个把门的呀?” “嘉雷,牛都被你吹上天了。” ...... 几个不着调的男子开始起哄,程送炜把头埋下,黑暗里,脸色已经铁青。 程嘉雷朝着周围的人怒声道: “老子啥时候说过假话?要不是因为那事儿,我能白白挨了那婊子一顿狗咬?妈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瞥到程送炜要离开,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他,将手电筒光打在程送炜脸上。 看着他双手挡脸,接连后退,觉得刚刚的那种被人众人取笑的烦闷一下子消解,心口也是豁然开朗。 第34章 狗咬狗 紧接着,手也就随意起来,巴掌在程送炜脸上扇得“啪啪”作响。 程送炜要比程嘉雷高出半个头,明明该是居高临下才对,此时却只得连连后退。 “你个吃百家饭的讨口子,也准备趁机踩你爷爷一脚吗?给你说,爷爷是倒霉,被狗咬,可也沦落不到当狗。你就不一样了,到处给人当狗!” 程送炜拳头攥得“吱吱”作响,周围都是人,却没有一个为他说句话。 他眼睛酸涩得厉害,乌黑的夜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他伸出碗大的拳头,扎扎实实的一拳,落在程嘉雷胸口,程嘉雷像簸箕一样,翻滚在地。 要是比力气,家中独宠的程嘉雷哪里干过重活? 程送炜不一样,他是家里劳动的主力,多重的活,在他跟前都是芝毛蒜皮的小事,每年到了冬天砍柴季,他捆得柴,都是十里八乡最粗的,就是常年劳作的男人见了,也伸长舌头感叹: 送炜力气真大! 所以,教训瘦弱的程嘉雷,对他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 他只是不想再闹事了。 不想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可是,即便是泥人,也有几分泥性,他一个大男人让人指着鼻子骂不说,脸上的巴掌“啪啪”响,真的是程嘉雷太欺负人了。 程送炜这样想着,便挺直后背,踏着无边黑暗,硬生生地将程嘉雷从地面上提了起来。 “送炜,你·····你干嘛?” 一直骂骂咧咧,不可一世的程嘉雷,尝了一拳头后,又被提溜起来,脚下没了依仗,蔫了。 没了刚刚的硬气。 程送炜警告他: “我们是一起耍到大,可你要再敢胡说,我保证,砸光你所有的门牙!” 一字一句,程嘉雷听出来了,自己要是敢反驳,他可能马上就要下手。 他脑袋快速转动,祸水东引道: “你也就吓唬吓唬我,这么能耐,怎么不去找一直跟着林梦的那个男人啊?” 程嘉雷的手电筒已经掉到地上,这时没人敢将灯光照到他们俩的脸上,只能通过程嘉雷颤抖的声音判断,程送炜下手有多重。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众人大概听明白了,这是因为林梦打架呢! 大家满足了好奇心,象征性地说和,没有一个人上手拉架,事情因为程嘉雷的认怂而告终。 村里又有一条消息不胫而走,两个光腚一起长大的小伙子,因为林梦大打出手。 如此一来,林梦真的成了半山村的香饽饽。 本来已经打算回家的程送炜,想着林梦这两天,不光是跟着张颜真跑,还又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堵得难受。 忍不住朝林家而去,没走几步,被一道光堵住去路,定睛细看,除了程嘉雷,还能有谁。 “我俩谁跟谁啊?我能不了解你?就林梦做的这事,要是小玉,早就被我打折腿了。” “你看,凤林不就被我不要了嘛!” 程嘉雷一副没事人一样,替程送炜抱不平。 程送炜心中五味杂陈,低声道: “跟你没关系,我回家了!” “送炜,你要再不去看看,他们就要睡一个炕了!” 程嘉雷扯着嗓子道。 程送炜立马回身捂住他嘴巴,怒斥: “你喊什么?想死?” “兄弟,你自己去看看吧,······林梦真不是个好货色,不行就换,我记得正俊爸不是说要给你说个媳妇儿吗?要不,你也跟林梦说清楚,不能老让她吊着你啊!你说说,都在一个村子里,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说你!” 程嘉雷一副苦口婆心样,可程送炜内心却毫无波澜,他还清晰记得刚刚他是怎么骂自己的。 当然,他也不会忘记,他已经断了所有后路。 陈大有是不能再靠了,他说的亲事,不就是小玉吗? 现在也没了。 林梦,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程嘉雷说得对,自己得去看看,不能让她和别人睡一起,也不能让她就这样吊着自己。 于是,二人摸黑前往林家。 到了林家门口,两人透过门缝,见到昏暗的灯光下,林梦身边果然坐着男人,程送炜瞬间气炸。 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要冲进去,要踢开林家的大门,要问问林梦,她还记得答应过自己什么吗? 林梦一家人和邵林溪正在院子里吃饭,大门外传来窸窣脚步声,林安像只惊弓之鸟,立马起身道: “他们又来了!” “坐下!” 林盛誉很淡定,他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谁来林家,都讨不到好脸色。 再说,今晚孟瑶拿出了家里存放许久的腊肉,这可是好东西,不管来了谁,保准要被分食。 所以,干脆假装听不到,只要外面的人不喊门,他们就不知道门外有人。 林梦坐的位置在大门正对面,透过大门三指宽的门缝,以及偶尔的手电光线,猜了个大概,便起身步入黑暗,不知道干嘛去了。 又在众人的疑惑中,她笑嘻嘻地坐回原位,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却叫人瘆得慌。 邵林溪在桌子上大快朵颐,他刚刚几乎将林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林父看在眼里,这不,煮了肉,还拿了酒。二人在桌子上不时推杯换盏,因为心情不错也不愿意搭理其他人。 程嘉雷属于凑热闹的,见程送炜气急败坏,摩拳擦掌,立马拱火道: “你看看,我就说吧!你被耍了!” 终日来的压抑,在这一刻爆发,本就不牢靠的大门,被程送炜一把推开: “林梦······” 不等他再说什么,两只不明黑影窜出: “汪···汪···汪汪·····” “啊啊啊啊····” 之前本就被这俩凶兽吓破过胆的两人,这时哪还有半点找事的觉悟,一溜烟儿冲进黑暗,杀猪般的叫声倒是响彻云霄。 院内除了林安沉不住气,跑到大门口观察动向,其余人丝毫不被影响,该吃吃,该喝喝。 孟瑶张了几次嘴,终究一句话也没出来。 林梦是觉得,家里狗就能解决的事,干嘛要自己上? “啧,我昨晚就应该把狗链子解开!” 林安后知后觉地惋惜道。 几人休息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刚躺下,就听到有人敲门,林梦本以为是那两人折返,仔细一听,却是: “林安妈?开一下门!” 许久之后,又是这么一句。 林梦还在想要不要开门,就听到母亲的脚步声。 林梦也就起来了。 刚出去,就看到陈正俊背着一袋什么东西,与他妈一起站在院子里。 “正俊妈,你这是干嘛?” “哎!我家那挨千刀的,一天天跑个没完,尽干些缺德事。昨晚,家里丢得东西多不?你知道的,他爸不好好干活,正俊又常年学手艺,家里就我一个妇人,实在是困难。姐,我的好姐姐,今年留得麦子,我让正俊全背了过来,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你要不就跟梦梦说说,别再为难大有了。” 第35章 赔偿 “你也知道大有那个人,死要面子,这几次的事,梦梦也算出了气,以后能不能就不挖他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大姐姐,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我该没有对你们家存过坏心思吗?” 陈大有老婆此刻,别提多可怜了。 就连陈正俊,也是脑袋低垂地站在一旁,认真扮演上门求人的形象。 林梦想到,前一世林梦嫁得那一家子。 那身影,怎么也无法与他们母子重合。 可是,秉性又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呢? 不过是隐藏得好,演技精湛罢了。 今时今日,他们也不过是受陈大有所托,来拖住自己,而后,一旦有机会,还是会彻底整死林家。 她假惺惺地问林家损失了多少东西,不说赔偿就开始卖惨,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林梦一声轻笑,吸引来母子俩的目光,看她倚在门框上,母子俩一脸尴尬。 林梦缓步上前,指着陈正俊问:“什么东西?” 陈母立马道:“麦子!今年秋种的种子“ ”多少斤?” “五十斤!” “再没其他东西?” 陈母:“梦梦,家里实在是没有·····” 林梦打断道: “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我们家这会儿房上的瓦都没了,别说吃喝,连祖辈留下来的房子都留不住。” 陈母不再开腔。 孟瑶想要插话,一直没插上,想到陈大有几次三番做得事,干脆不开腔。 这会儿,邵林溪与林安也一道出了屋子,陈正俊先是一愣,接着,又将头埋得更低。 月黑风高,灯烛昏暗,他却能清晰感受到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他知道,自己与林梦再也没了可能。 气氛很是压抑。 “汪····汪汪····” 两条狼狗适时回来。 “啊!畜生,走开啊!” “妈,妈!” 陈母尖叫,对着狗大骂,陈正俊拉着她,一遍遍安抚,想让她安静下来。 孟瑶拉着两条狗脖颈上的项圈,将他们牵走。 林梦又一次冷笑,此时,陈母已经没了之前的好声好气,掏出兜里的十块钱,强行塞到林梦手里道: “拿去,我们连夜借的钱,该够赔你们家的损失了吧?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你把我们一家逼成啥样子了?你还是个娃,心怎么就这么黑!” 陈正俊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骂骂咧咧的陈母拉走。 黑暗中,他们离开了。 林梦浅笑,记得林梦死前,也是希望举头三尺有神明呢! “阿梦,睡吧,不用理会他们!” 孟瑶拉着林梦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也心疼啊,可喊了很久林盛誉,他就是不愿起来。 自己怎么可能应付得了陈家人,幸好林梦来了。 最近的事,林梦承担了一大半,她心里明白,她只是一个孩子,苦了她了。偏偏自己到了关键时刻就没了主意,什么忙都帮不上。 “没事!” 林梦回握她的手,又把钱塞给她: “先拿着吧!还不知道陈家又想闹什么幺蛾子呢!” 孟瑶一愣,她还以为陈家母子是来认错的。 林梦转身回房的时候,邵林溪道: “夜里要是有什么动静,就大声喊我!” “还有我!”林安强调。 林梦点头,明白他俩刚刚露面,大概也是为了告诉那些人,林家有帮手! 一夜无事,林梦起来的时候,邵林溪已经和林安在帮林盛誉砍柴了。 吃过早饭,一家谁也没说要不要给张颜真家帮忙,因为是村里的事,最近这几天也没人下地,就他们家去干活,也不大好。 可因为张家,林家已经搞得乱七八糟,要是再去帮忙,心里那口气,也实在咽不下,林家人正在犹豫之际,大门外,又传来躁动。 林盛誉示意林安去开门,林安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大门。 大门外,整整齐齐站着一众男子,林安本能后退。 都是些什么人呢? 陈大有! 程嘉雷他爸! 程送炜他爸! 甚至还有凤林她爸! 程送炜和程嘉雷站在他们身后。 村里平日能出个主意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他们身后跟着的,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热闹的人群。 “爸,姐!” 林安立马往回跑。 只是他一转身,一行人也就浩浩荡荡进门了。 “他叔,你们这是?”孟瑶看到这场景,不解道。 林梦还坐在小板凳上,邵林溪心中隐隐不安,将林梦挡在身后。 林盛誉抽着旱烟,头也不抬。 陈大有满脸堆笑,好像昨晚那个在人群中哭闹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笑嘻嘻地坐在林盛誉身旁,一脸得意道: “老哥啊!我们这也是受人所托,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为了娃娃们的好生活,你也就别那么固执了。” 见林盛誉并不搭理他。 他又笑指程送炜道: “来,过来!给你老丈人行礼,女婿都不好当,谁都一样,刚开始都要学会看人脸色。” “把你爸妈喊过来,以后就是亲家了,该要多交流交流!” 程送炜他爸是个聋子,几十年来,都是靠比划来沟通,和人说话一直牛头不对马嘴。他妈智力有一些问题,反应比较慢,她会笑,会点头,会缓慢说话,但绝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上。 林安首先暴怒道: “姓陈的,你别太欺负人了!我姐怎么可能去他们家,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安安,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嫌弃你姐姐家,该帮衬的还是要帮衬。” 林安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姐!” 林梦不知道陈大有有什么大招,并不接话。林安只能调转目标道: “爸,你管管啊!” 林盛誉“吧唧”着口里的旱烟。 邵林溪忍不住道: “陈大有是吧?看你的来意,是来给这位说亲?” 他轻蔑地瞥了程送炜一眼,程送炜将脑袋偏向别处。 “林溪,我家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林盛誉将烟锅内的烟灰敲打干净,收拾整齐,才慢悠悠道: “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家林梦生得好,让人看上,是她的福气。不过,我们林家,也不是阿猫阿狗可以高攀的,还有·······你不知道他对我们林家做了什么吗?找他来做媒,你是想要看亲,还是想要打我的这张老脸?” 第36章 自食恶果 林盛誉起身越过陈大有,来到程送炜跟前,质问他大张旗鼓让陈大有登自家门。 气势之强,让周围的人都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捶程送炜一顿。 “林叔,我和林梦两情相悦,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林盛誉脸色黑得吓人。 林梦坐在一旁,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你放屁,我姐才不会看上你这种人呢,我姐连·····” 林安想说,我姐连邵大哥这样的人都拒绝了,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又觉得在场人这么多,自己这么说,对邵林溪不好,瞥了眼他,生生将其余的话吞进了肚子。 “送炜,你家里苦,我们乡里乡亲的,是觉得你也可怜,能帮你的也就帮你了,你要是想恩将仇报,那可就别怪我们说话难听,做事难看了。” “我们两口子就为了拉扯孩子长大,遭了多少罪,我不想现在说给你听。林梦是我们的心头肉,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跟你的!” “你做的事情,放到哪家人头顶,那都是要和你拼命的。我们家迟迟不跟你算账,就是觉得你不懂事,从小到大没人教过你。可你要是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我们家做事难看了!” 孟瑶挡在林盛誉面前决绝道。 即便她已经顾全了大局,可程送炜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了。 “咳!咳咳!” 陈大有咳了两声道: “林书记,她婶儿,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也不能因为送炜家里穷就看不起他啊?孩子还是有点本事。你看看,他家里现在不也不愁吃喝了吗?其实也就缺个媳妇儿,正好林梦与他感情好,这成人之美的事,你们两口子怎么就不能做呢?” “再说了,你们不是连彩礼都收了吗?怎么又反悔了?难不成你们还打算用这么个女儿到处骗人?” “你个棒槌,上门欺负人来了是吧?” 林盛誉忍无可忍,骂着就要撕了陈大有。 说时迟,那时快,与程送炜一道来的那些人,一眨眼的时间,就将林盛誉紧紧抱住,使他不得动弹。 这画面看着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的来意。 院子里开始躁动。 林盛誉的骂声不断。 “乡亲们做个见证啊!昨晚,正俊他妈受送炜所托,给林家背了五十斤麦子,又拿了二十块钱,就是林梦之前说的彩礼,才过了一晚上,他们就不认账了。” “送炜家里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二十块钱,那可是一笔巨款,在他们家,要攒多少年啊!” “五十斤麦子,那也得是他们家省吃俭用,才能省下来的。” “去过程家的谁不知道,他们家连白面馒头都吃不上,为了林梦,竟然给了林家五十斤麦子。这孩子,是有诚意的呀!” 陈大有痛心疾首的高呼声里,还有得意的笑容。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林盛誉挣扎不开,林安救不了父亲,着急道: “姐,你说句话啊!你哑巴了?” 孟瑶护着林盛誉不敢离开,那些拉架的人,哪一个不是向着陈大有的,他们当着大家的面不敢直接上手,可暗地里,阴着呢! 林盛誉像头牛一样,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陈大有。 这下,就连邵林溪都急了,他正要站出来说话,却被林梦拉住。 只见她缓缓上前,站在控制着林盛誉的几人面前,道: “所以,你们几个是因为前天抄我们家的时候,没能揍我爸一顿,今天才专门来一趟?” 这句话他们知道分量。 虽说,今天他们是跟着陈大有来了,可之前陈大有被林梦整的画面,他们每一个人都记忆深刻。 这不,林梦语落,他们立马松手,解释道: “这不是怕闹出事嘛!” “梦梦,我们都是来做个见证,可不关我们的事啊!” “我也在张家帮忙呢,送炜非得要我过来一下,我这还忙着呢!” 林梦一直在等陈大有的底牌,她知道,不是程送炜一家,也不是这些墙头草邻居,刚刚的那句行骗才是重点。 林梦冷笑。 是该让他尝尝别人艰难生活的滋味了。 没了拉架的人,没人再能阻止林盛誉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他朝陈大有而去,陈大有有挨揍的经验,拔腿就跑。 因为门被人围住,只能满院子跑。 林盛誉正在气头上,抄起东西就往他身上砸,最后两人直接打在一起。 陈大有哪是林盛誉的对手,浑身被他的铁拳锤了个遍不说,就连脸上也挂了彩。 林盛誉打累了,坐在地上大喘气。 林梦上前指着陈大有一字一句道: “昨晚半夜,是你老婆带着你儿子,背着五十斤麦子,拿着十块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妈,求我妈劝劝我,不要再揭你的老底。说是你要面子,怕你想不开。还说五十斤麦子是你们家所有的粮食,又强行塞给我妈十块钱,说是不管能不能把我们家的损失赔了,你家都已经揭不开锅了,让我不要再追究之前的事。” “粮食还在这里,大家都看到了。钱我妈还拿着。我是知道陈大有不要脸的,可我不知道他们一家都这么不要脸。晚上摸黑来我家求情,求完就要倒打一耙?” “管你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是你家的也好,是程家的也可以,昨晚我爸已经连夜统计出了我们家的折耗,既然你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坏我名誉,那就等着你所有作恶的事儿都被我捅个底朝天吧!” 林梦像个修罗一样,每一句,都斩钉截铁,不容置喙,陈大有脸色一阵红一阵绿。 而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林梦继而走向程送炜,道: “你还真的是给脸不要脸,谁跟你两情相悦了,我这人没其他优点,最突出的一个就是富有爱心,你要觉得我偶尔给你吃的,就跟你相情相悦了,那不好意思,你会错意了,平时我在路上看到阿猫阿狗,也给它们吃食的。不过,它们都知恩图报,从来不会反咬我一口。” “上次的事我不追究,是觉得大家乡里乡亲,可怜你,可以给你点脸,但你真不是个东西呀!” 程送炜想过林梦可能变心,可却没想到她会如此这般,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自己难堪。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已经将所有一切压到了林梦身上,要是没了林梦,他就什么都没了。 大脑迅速运转,程送炜正打算开始他擅长的表演,却被无情戳破道: “程送炜,收起你那副可怜相,看着真让人恶心。我们家在风口浪尖,我林梦被人百般折辱的时候,可没见过你的身影。你带着欺辱我林家几代人的陈大有上林家门不是为你愚蠢行为道歉,却奉他为媒人,向我求亲,赤裸裸地打我们一家人的脸,你不光自不量力,脸皮厚,你还没有心,没有人性。实话告诉你,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放在一起,我都想吐!” 第37章 黑料 林梦说出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像一颗颗钉子,钉进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渐渐地,院坝从讨论声起到寂静无声。 大家好像也忽视了个问题,这个口口声声说着与林梦两情相悦的男人,从来都没有主动为林梦做过什么,即便全村人都在林家帮忙的时候,他也没出现过。 不仅如此,上次林家被半夜爬墙,被狗追出来的人里,听说也有他。 还有带着林安逃学,不想让人家上学学知识的人也有他。 于是,大家忽视了林梦言语的犀利,都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小伙子,心思复杂得很呀! 林梦见周围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又起,听着他们的评议,缓缓闭上眼睛。 没人知道,曾经有一个恋爱脑,在花一样的年纪,在这个流言就能杀死一个人的村子里,无怨无悔的与这么个人渣相恋,未婚先孕,却被抛弃。 最后像是货物甩卖一样,进了陈大有家,年纪轻轻就被折磨致死。 林家也被搞得家破人亡。 这一次,林梦要让他还回来。 “梦梦,阿梦,你不能这样,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可以改,我可以改的。” “梦梦,你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这样对我,是你说的先不公开我们的关系,我只是听你的话啊!是你说的,只要我将程嘉雷骗进你屋里,你就有办法叫他父母掏出所有家当,我们成功了呀!也是你说的,只要我把陈叔的秘密写下来给你,你爸就能接受我这个女婿。我都照做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梦梦!”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再一次投到林家众人身上。 甚至有人看向了邵林溪,大家可都记得,他当时是怎么坑程家的,送程嘉雷去看伤,来去十块钱,那可不就是他们家的全部家当嘛! 邵林溪是外地人,和程家无冤无仇,那就只能是林家人做的了。 这个邵林溪,现在已经不避嫌,住在林家了,听说还是林家祖上的朋友,那可不就是合起伙来骗程家吗? 大家又忍不住看了几眼凤林,好像嘉雷和她的婚事,也是林梦搅和黄了的。 终于,有胆子大一点的大声问道: “凤林,你当时和嘉雷的事不成了,是不是林梦掺和的?” 林梦白了他一眼,心道:天地良心,自己去得时候,她因为程嘉雷,都已经被她爸打得半死了。 而且,自己出手,完全是同情她,可怜她那与前世自己差不多的命运,属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举。 这是林梦回来做的第一件善事。 可此时凤林一脸无辜、可怜巴巴的表情,却给了大家无限的想象空间。 林梦也看着她,她哭了。 她悲伤难忍,满脸都是泪。 “梦梦是觉得我和嘉雷不合适,我不怪她!” 这个小插曲,也是晴天霹雳了。 林梦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果然,任何圣母心都会付出代价。这位白莲花,是她上辈子没有多少交集的人,一时圣母心泛滥,给自己爆了一颗雷。 该死! 不过,既然她喜欢当白莲花,那怎么能便宜了她呢! 林梦接上道: “凤林这样说,一定是很后悔跟嘉雷的婚事黄了吧?程嘉雷,我再送你一个老婆啊?” “梦梦,你说什么?嘉雷已经跟小玉家定了亲事·······” 悲伤的凤林又满脸羞涩。 林梦这才知道,她这副柔弱相,也是她的利剑。 连自己都被欺骗了。 她咬牙切齿道: “像程嘉雷这么好的人,不留给你,那不可惜了,他之前不也跟你定过亲事吗?没关系,和谁定不是定,你放心,只要他还没结婚,你都有机会。” 不就是茶言茶语吗? 刚好自己也行。 林家人不想任由这些人胡说八道,好几次孟瑶和林安都要和他们理论,都被林盛誉按住,他现在也看不懂林梦了。 却觉得她可以解决这些事。 林梦是听不到别人对她的评价的,已经完全无视周围的目光。 不想程送炜又哽咽道: “梦梦,虽然林叔他们都在,但我也要说你一句,你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话?陈叔、嘉雷家因为你,现在多难呐?你都没一点点不安?因为你,我把他们都得罪了!陈叔,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程送炜跪倒在陈大有面前,连连道歉。 “孩子,你也是家里条件不好,不然也不会挺不直腰杆做人,事事都要让人拿捏,我不怪你!” 陈大有此时躺在那里,无比大度。 “程叔,我也给你道歉,还有嘉雷,都是我害他受苦的,都是我,我糊涂啊!我的错!” 程嘉雷和他爸立马也上演了一副宽以待人的画面。 “啪!啪!啪!好!真好!” “好一副感人画面,要不是我是当事人,我都想给你们哭一场,太感人了。” 林梦一边鼓掌,一边上前。 “程送炜啊程送炜,你这张嘴,还真是厉害。你说是我让你大半夜带程嘉雷来我家?坑他家钱财?那你们一行人,是只有他受伤吗?要不,你也把你的裤腿卷起,让大家看看,你腿上被狗咬,留下的痕迹?我知道,也不止你俩,要不,你们都出来展示一下,那晚被狗咬成了什么样子?” 林梦一脸兴味,好像是听到了多可笑的笑话。 “你可真是人才,带着他们一起来,挨狗咬,是害怕你自己不被咬,会让他们起疑心吗?” 场中有人后背发凉,林梦眼神瞥到,洞悉了他的满脸不自在。 程送炜一愣,没想到林梦这么能说。 说自己和她设计,但自己当时被咬得多惨,也不是完全没人知道。 显然,这说不通。 即使他们每一个人都赌咒、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将那晚的事外传,可这会儿,他又害怕了。 “还有,你说你告诉我了陈大有的秘密,你说的是······你是他儿子这件事吗?我好像比你都知道得都早哎,你也不用一副要挟我的样子!其实是我一直给你们留脸面呢!” 这时,不光程送炜,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看着陈大有,看着程送炜。 “你肯定也奇怪,将算计刻到骨子里的陈大有,为何早早就带着你谋生了,那可不得是亲儿子嘛!” “你以为他自己老婆儿子上我们家门,是为了给旁人说和吗?他是在算计着给他外面的儿子安家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梦的笑声里,程送炜脑袋空白,许久后,才颤抖道: “林梦!你胡说什么?” “算了,这个秘密是我送你的,还有一个,是免费送你的!”林梦笑得像个活阎王一样,走到程嘉雷跟前说: “你和和小玉应该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吧?不要心急,等到几个月后,说不定你能当个现成的爸爸呢!” 第38章 噩梦 人群里,小玉毫无准备,听到林梦这番言论。 先是一脸懵,继而“哇”得一声哭出来。 反应过来后,撒泼打滚,口里骂得多难听就不用说了。 她倒是几次三番想要撕拉林梦,却都被周围的人拉开了。 林梦的话再次像惊雷一样,在所有人面前炸开。 老人传言,未婚先孕的女子,会给村里人带来厄运。 大家都知道,有时候村里一些婚事办得极为潦草,就是因为这个。 他们往往举行完婚礼没几个月,女人总会生出一个孩子。 因为未婚先孕是伤风败俗的事,不好听是一方面,还有就是村里又流传着: 女人未婚先孕是大凶之兆,要是将孩子生在娘家,那会给娘家招来血光之灾,是会死人的。不仅如此,被沾染的人都会霉运缠身。 陈大有就是现成的例子,他妈以及他外婆一家,因为他的出生,死绝了。 听老人说,他出生后,村里的各种灾害都多了起来。 很多年后,这种霉运才淡去。 所以,大家对这类事情,都讳莫如深。 于是乎,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了不让厄运降临。很多父母,在得知此类情况后,只得让女儿跟一些即使是乱七八糟差劲人到底的人结婚。 能怎样呢? 一失足成千古恨,个人有个人的命。 既然做不到掩人耳目及时堕胎,那娘家有多不情愿男方,都只能咬着牙出嫁女儿。 不仅如此,之后娘家还不得不找阴阳先生在家里禳;不得不强调女儿是早产;自家女儿是个好姑娘。 像是在祈愿,又像是在求得救赎,总而言之,未婚生子,会给村子、娘家带来血光之灾,是村里不能违背的铁律 也正因为如此,程送炜他们才夜闯林家,夜闯林梦闺房。 他们算准林盛誉一定不会轻易将林梦嫁给程送炜,决不允许她伤风败俗,在娘家生孩子。 他们算准了这一点。 便想尽办法,要毁了林梦。 偏偏,上一世林梦入套了。 上一世,林梦因为与程送炜的事遭到林盛誉强烈反对。 她接受了程送炜未婚先孕的计策,怀孕六个月的不惜自爆,企图嫁入程家,却将自己推入了深渊。 那年因为林梦一直用布条缠着肚子,穿着宽松,人又瘦,根本不显怀。 所以,一直也没人发现她怀孕。 记忆里,那天如今日一样,程送炜笑嘻嘻地说明来意: “叔叔,我和梦梦两情相悦,今日来和您商量我们的婚事!” 那时,林盛誉已经不怎么和林梦说话了。 不光是因为林梦对他爱搭不理,更因为关于林梦乱七八糟流言传到他耳朵后,林梦对他的忤逆。 他端着碗,坐在饭桌上吃饭,听到程送炜的来意,也不起身,也不说话。 林盛才是当时程送炜找的媒人。 他和程送炜爸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才开始打圆场道: “兄弟,新时代的婚姻,要自由,你也别太固执,娃娃们有情谊就好!” 在村里有一点点风吹草动,街坊四邻就要迫不及待的跑去凑热闹的村里,那天也不例外。 程送炜进林家门没多久,,院子里的人就多了起来,事情大家也都听说了,大家打量着事件当事人。 当时的程送炜有陈大有这个背后的军师,他连装都懒得装。林盛誉在大家面前的无视他们,他觉得丢面子,态度也就恶劣起来: “实话告诉您,我和梦梦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一副流氓样。 盛怒之下的林盛誉,手里的一碗饭,直接泼在了他身上,他怒道: “林梦就是死,也不会跟你!”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我家提亲,你穷得连根线条都买不起,还想娶老婆,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了。” “你小子不学好,想糟蹋去糟蹋别人家去,敢坏我闺女名声,我要你命!” …….. 当时屋里屋外,人比现在还多,还乱! 一会儿的工夫,林盛誉就和程送炜开始了对骂,后来,就直接打起来了。 那个林梦好像怎么也挤不到他们身边,最后干脆朝着人群中间的人大喊: “我有娃了,我早就有了送炜的娃了!” 那么多人,那么吵。 在听到这句话后,竟然安静了下来。 周围静悄悄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起先死死拉着林梦,不让她上前的人也松了手。 可林梦还没闹够。 她走到人群中间,在众人面前慌忙掀起衣服,解下布条,展示自己隆起的肚子。 她像是很着急,大概是不想他们继续打下去,怕出人命;也害怕林盛誉不相信她说的话,急着证明。 哪能想到,当着村里那么多人,裸露出隆起肚子,会要了全家人的命。 记得当时,林盛誉瞪着血红的眼睛,狠命地扇自己耳光,他说: “是我不要脸,是我不要脸!该我去死!我这就去死!” 在大家的拉扯中,他昏死了过去。 那团混乱中,程送炜父亲拍了拍他儿子的肩膀,恍惚中,林梦还能看到,那个聋哑的老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朝着程送炜竖起大拇指。 一边走一边比划: “她不要脸,不要了!不要了!” 好像自那天后,村里小到一岁,大到一百岁,就是牲口,都知道了一件天大的事: 村书记林盛誉的女儿林梦,大肚子,快生了! 他们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谈论个不停。 谈论时,会象征性用手掩着口鼻,声音却也要保证每一个人听到。 看到林家任何一个人,或者只要看到林家的院子,就要表露出他们的同情,几乎每人都补上句“以后可怎么办哦”类的话。 孟瑶也是从那天开始,天天哭,当然也会怪林盛誉做事太绝,将程送炜赶走了,赶走之后,大着肚子的林梦该怎么办? 而林盛誉呢? 那天之后,在炕上躺了几天,他不吃不喝,好像真的要饿死自己。 后来因为奶奶病重,他也起来了,却从不和林梦说话,他只会瞪着她,同时紧攥着拳头。 更多的时候,是他一个人蹲在角落,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唉声叹气! 那段时间,是林家所有人的噩梦。 第39章 林梦的噩梦 可林梦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后来的日子里,林梦一直在等着程送炜再次上门提亲。 无论其他人说什么,做什么,于她而言,都无任何影响。 大家最心疼、最担心、最同情的是她要嫁到程送炜家去。 是要过苦日子。 可彼之砒霜,她之蜜糖,人类的悲喜不相通。 那时林梦觉得,程家是穷点,可是她爱程送炜,爱他的一切,就算吃不饱穿不暖又有什么关系? 她甘之如饴,也在为自己的壮举悄悄喝彩,暗暗得意。 她觉得所有人的反应,恰恰证明了父亲不得不妥协。 林梦也觉得算准了林盛誉的态度,算准了他不得不同意自己的婚事。 她以为,那么一闹,她嫁给程送炜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根本不知道,她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个多月过去,程送炜没有再来林家。 林梦偷摸去找程送炜,问他: “你忘了你怎么说得?你要娶我过门,我现在大着肚子,你怎么不来找我了?” 程送炜说: “我都问过你爸了,你爸不同意……我爸的意思是,这事儿还可以拖拖。” 孩子已经八个月,他长得很快,林梦走路睡觉都已经很困难。 林盛誉不给她好脸色。 孟瑶天天都在抹眼泪。 林梦没了最初的得意。 林安倒是像个没事的人,总是笑嘻嘻的,偶尔对她冷嘲热讽几句。 林梦不再和他争辩,顶着隆起的肚子,有些害怕。 她害怕孩子生在自己家。 害怕成为大家的笑话。 她还不愿承认,她早就成为村里的笑话。她又找上程送炜: “送炜,我不能将孩子生在自己家。” 她不能真的成村里的万人嫌! 程送炜说: “那你倒是叫你爸答应我们的婚事啊!” 林梦被堵的哑口无言。 她辗转反侧,思索再三。 比起将孩子生在自己家,林盛誉去和他们家和解,又有什么难呢? 林梦壮着胆子,厚着脸皮哀求: “爸爸,我总不能把孩子生在娘家吧?我求你,求你同意我跟送炜,我没有良心,给你抹黑了,可是我已经没办法了。” 在上一世,那是林梦第一次服软。 可已经太迟了。 林盛誉听完,依旧不出声。 他扔了烟,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最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出了门。 林梦远远跟着他,直到程送炜家门口,又被他狠狠瞪了许久。 林梦作势返回,却躲起来,看着林盛誉进了程家门,才舒了口气,眼泪也忍不住落下。 林梦知道,是他逼得林盛誉不得不低头。 以后,他会多出一个笑柄,求人家娶自己女儿! 林梦等了许久之后,林盛誉才从程家出来,他两边膝盖上印着黄土的印子,刺得林梦眼睛生疼。 她的心揪着,同时,又放松了下来。 她心里也骂自己: 死后让我入十八层地狱吧! 林盛誉耷拉着脑袋向林梦,他一言不发,径直越过她。 林梦“扑通”一声,吃力地跪在他身后:“爸,你打死我吧!” 一切尘埃落定,算计自己父亲,让他颜面扫地。他本来是村里人人敬畏的对象,现在被自己拉到了他人脚下。这猪狗不如的行径,是她做的。 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她不能再去找程送炜闹了,却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林盛誉停下脚步,回过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林梦起身,许久才说: “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有我呢!别在这儿哭哭啼啼,别让人笑话。” 林盛誉一扫颓丧,竭力扯出一丝笑,言语有力,让林梦犹如五雷轰顶。 什么叫“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有他呢?”这不是养不养得起的事儿呀! 他们的婚事不该是定了吗? 林盛誉什么意思? 难不成? 婚事还没有被商定下来? 可…..林盛誉已经来求过他们了,难不成,这次换他们家不愿意娶她? 那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不,程送炜不会这样对她。 他们是两情相悦。 程家那么穷,根本娶不起其他人,只有自己这种什么都不求的,才不会给他们家带去负担,程家不会不同意……不会不同意他俩的婚事。 林梦不知道是怎么被林盛誉带回家的,只是从那天开始,她开始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只要一闭眼,就是孩子自己剖开她肚子到处跑的画面,她整个人开始恍恍惚惚。 她小心翼翼再去找程送炜,她假装不知道林盛誉去过他们家。 她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来我家来商量婚事?” 他说: “再过几天!你怀着孩子呢,怕什么?放心!” 林梦不敢问他林盛誉去他们家时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已经很害怕,至于怕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是第九个月。 林梦怀孕第十个月的时候,因为焦虑,害怕等,整个人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水灵。 以前的肆意张扬,被硕大的肚子拖着,完全消失了。 之前总有人说,梦梦不愧是林盛誉的女儿,长得真标致。 后来,她的脸已经与孟瑶无二。 林梦二十二岁的时候,像是三十二岁、四十二岁一样。 那一日,林梦肚子开始疼,她与平时一样,缓缓出了门。 她艰难步行,程送炜家屋门紧掩,她叫他,没有回应。 她便一个人来到小河边,她想,孩子不能生在自己家,生在荒郊野岭总没事了吧? 其实,她觉得,要是生不下来,也挺好。 这样想着,林梦就朝着大山深处而去。 只是,林梦还是把孩子生在了自己家,因为村里有人看到她的踪迹,立马叫来了父母。 她是被抬回家的,整整一天,她痛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像是死了好多次,可还是又活了过来。 那时她想,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盛誉的女儿,林梦,未婚怀孕,未婚生女,未婚将孩子生在了自己家里的噩梦。 几十年了,在她之前,没有先例。 在她以后的话,她们全家要被人戳脊梁骨。 林梦真正意识到自己十月前做了一件什么事情的时候,是林家的天,彻底塌了。 第40章 要像她一样 当时林梦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事,可林家的天,已经开始塌了。 林梦看着怀里软糯糯的女儿,心里也曾如过去的九个月一样,等着她父亲的到来。 她想,他俩孩子都有了。 她即使不再奢求程送炜想着她,但他的骨血,他总要吧? 她还是等着。 生产后一连十几天,她连程送炜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村里人习惯串门,早晚都要与邻里拉拉话,家长里短,是村里人生活的调味品。 林家是村中之首,自然也是村里的人流中心。 无论早晚,都有那么些人在林家院外大树下聚集,如果林家大门不开,隔着院墙,他们也要和屋里人说几句话。 门开着,那串门儿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可因为林梦的事,那里成了大家避之不及的存在,即便是过路,大家也宁愿另绕一圈,林家周围门可罗雀。 邻居们更是将各种辟邪法器高高挂起,谨慎地躲避着瘟神。 林盛誉与孟瑶不在林梦眼前表现出来,不谈论外面的事。 可林安到底还小,他看着外甥女是爱不释手,可也把外面的情况转述给林梦。 “姐姐,你是不知道,现在连我出门干活,他们都躲着我,没人敢跟我说话,他们怕沾染晦气,给他们带去灾。真是笑死我了,他们还拿着柳条、桃树枝啥的防身,你不就生了个小娃娃嘛?明明这么可爱,他们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林梦忍不住了,不顾生产的疼痛,背着父母,偷偷去找程送炜。 她敲门,敲了很久。 程送炜出来了。 月光下,他眼睛贼亮,显着错愕。 是没想到林梦会出现在他家门口。 “听说你生了?” “恩!“ “你还没出月子,小心落下病根。” 零星的关心,林梦已嗤之以鼻,却不得不装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抓着他的手,道: “我知道,我就是想跟你说说,我们俩的事,我爸同意了,早就同意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娶我?” “你知道的,我们要是不结婚,不光我和女儿以后没法做人,我们家在村里也别想抬起头了。我爸,我爸妈他们该怎么办?还有林安,他也快到了娶亲的年纪,我带着娃娃在家,谁还敢跟他?” “送炜,我们商量好的,我怀孕,我们就结婚。可我们的女儿现在都生了,生在我们家了,你不能反悔,求求你了!” 那是林梦与程送炜在一起几年里,最卑微,最低声下气的一次。 哪怕是在前世,林梦也只是在物质上接济程送炜,其余时间,程送炜也是以她马首是瞻。 可那一次,在黑夜里,程送炜眼神躲闪,语气冷漠: “我爸说,生女儿会占户口,你也知道的,计划生育政策……” “你…..什么意思?”深夜里,林梦不敢置信地问。 “就因为我没生出儿子?你就想反悔?送炜,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年轻,我们…..” “林梦,真要我说实话?” “什么意思?”林梦问得小心翼翼。 “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也不能确定,你现在生的孩子就是我的种!” 背叛,怀疑,还有污蔑。 隔了一世,林梦还是能感受到她当日的绝望。 她几乎用尽浑身力气问: “程送炜,你说得是人话吗?我一个大姑娘,就跟过你一个男人,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可当林梦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已经“哐啷”一声关上。 林梦被关在了门外。 她眼泪不停地落下。 林盛誉每次将她打到浑身是伤,生孩子的时候疼到骨髓里,可她都没觉得有那时疼。 林梦站在原地许久,又蹲在程家门口许久。 夜晚的风就如无数把刀,将她几乎切成了碎片。 她想不通,程送炜怎么可以那样对她。 自她懂事以来,她家里能拿出来的东西,都给了程家。 好几年里,她骗家里说丢了钱,就是为了骗出程送炜那份。 只要是程送炜找她,她从来都没有让他空手而归,她知道他家不易,也愿意与他一起有情饮水饱。 她愿意为了他,和所有人做对。 甚至为了逼林盛誉同意他们的婚事,已经毁了自己的名誉,把自己给了他,给他生了孩子,她没后路了呀! 可是程送炜,他…….是反悔了? 不要她了? 林梦知道死皮懒脸地守在人家门口已经没用,她起身,晃晃悠悠地离开,打算朝着那条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长河而去,一了百了。 转身却在黑夜里,看到林盛誉两口子拿着手电筒,站在不远处,月影下的他们摇摇晃晃,她眼泪又流了下来。 不久,小玉就以极高的姿态嫁给了程送炜,他们成亲那天,林梦还没出月子。 小玉也是未婚先孕,却在人前人后对林梦极尽侮辱。 她不止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林梦的面告诉她: “你不要再勾引我们家送炜,不要把没人要的娃塞给我的男人。” 他们,都是施暴者。 他们,都在竭力踩死林梦。 能那么快的水道渠成,自然不是没有感情基础,好在,作为过来人,林梦知道小玉是什么德行。 毕竟,陈正俊与她关系也不错。 林梦长呼一口气,可算将他们织在一张网里了。 他们欠下的债,总要还嘛!林梦信步逼近哭闹的小玉道: “上一次来月事儿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你不会已经忘了你已经有多久没来月经了吧?” “林梦你疯了吧?”小玉气急。 林梦却笃定道: “别装了,你肯定也能感受到,你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娃娃了。” 这种确信下,小玉停止了哭闹,脸色开始泛白。 “是不是老觉得累?瞌睡也变多了?是不是肚子越来越大?恭喜你,有娃娃了!现在应该有五个月了。” 林梦笑得格外灿烂。 小玉开始发抖。 在场的男女老少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开始了窃窃私语。 “林梦,你娃疯了?说得这都是些啥胡话?” “走,赶紧回,别跟着他们一起丢人!” 小玉妈从人群中挤进来,拉着小玉离开。 林梦冷笑,这个年代的女子,大都内敛含蓄,医疗又落后,连怀了孕都不知道,堕胎就更是极不寻常的事了,小玉家根本不可能负担起她堕胎的费用,这个孩子,她非生不可了。 上一世林梦承受过的苦难,谁也别少受。 第41章 当是同样的背叛 送走了小玉,林梦拦住程嘉雷: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你需要跪下给我磕几个头啊?要不是我,你还傻乎乎的觉得自己找了个好媳妇呢!傻子,你这是想替你兄弟养儿子啊?” 林梦看着对着程嘉雷,又看了几眼程送炜道。 程送炜压着心中怒火,瞪着程送炜。林梦说的,他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今天的主要任务,他也还没忘记。 要不是林梦上次挑唆凤林和自家闹翻,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 如今,自家的脸算是丢光了,母亲还在炕上躺着,他爸连口水都不让给。 要是小玉再······程嘉雷自己都不敢想,怎么这么多的糟心事,都能被自己碰上呢? 当然,在场郁闷的人,绝不会只有他一个。 程送炜连夜和陈大有商量好了对策,要林家必须答应林梦跟他婚事。 可现在,好像事情又脱离了他们的谋划。 林梦不怀好意地看着程送炜,继续道: “你要真喜欢小玉就给嘉雷说啊!怎么能干这样的勾当呢?这下,要是嘉雷不要小玉,就只能你娶她过门了,不然她把孩子生在娘家里,大家可都要倒霉!” “不过,你能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这种事,还是要确定一下,对吧?叔叔?” 林梦转身,来到程送炜父亲面前,问他。 程送炜父亲知道林梦是什么意思,气得哇哇大叫,胡乱比划着。 程送炜母亲也在一旁大哭。 “林梦,你对我爸妈发什么疯?” 程送炜将他们护住道。 “真是父慈子孝!程送炜,演得久了连你自己都会信是不是?你在家怎么对他们的你自己不会不知道吧?你是你们家的掌柜,是你们家最能干活的那个。所以,平日里,他们连吃饭都要看你的脸色,你妈做的饭你嫌脏吧?你从来都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吧?哈哈哈哈哈,对我吼?你算什么东西!” 程送炜平日做事确实天衣无缝,上一世,他和林梦一起的那些年,他凭借卖惨,博得林梦的同情,哄得她对自己死心塌地。 后来,和小玉结婚,就不装了。 村里村外才知道,他对他父母,比对牲口还野蛮。 林梦说完,陈送炜脸色涨红,说不出一句话。 林梦来到凤林面前: “还有你,不是说我坏了你的好姻缘吗?这不,他们闹翻了,你有机会了,这下该不用埋怨我了吧?” 凤林当着这么多人面,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不甘心找个下等人。 林梦看着她脸色通红,也不在意。 琴儿目睹了整个过程,站在林梦跟前,阴阳怪气道: “有人是看着你跟前的人眼馋了呗。” 琴儿说着,连连抬下巴,示意邵林溪。 林梦看着人群里站着,犹如鹤立鸡群,格格不入的邵林溪。 心道: 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原来凤林是想让自己愧疚毁了她姻缘,想道德绑架,让自己撮合她和邵林溪。 这个林梦是真没想到。 见琴儿这么说,凤林也不反驳,猜测琴儿可能听说了什么。 更懒得搭理她了。 倒是邵林溪,像是明白了什么,生怕林梦嫌弃自己给她带去了麻烦,竟立马解释: “我可不喜欢这样的!” 邵林溪摆手的动作,像是凤林是洪水猛兽。 凤林看到邵林溪这样对自己,想要解释,可说什么呢? 所有人都在这儿,她只会越描越黑。 怪就怪程送炜那几个人,老老少少一堆人,还男人呢,连个林梦他们都没办法。 “架不住人家稀罕你啊!” 琴儿可不管有没有人,见不得凤林那表里不一的做派,对着邵林溪翻白眼。 转头就低声问林梦: “你俩搞一起了?” 她问的是林梦与邵林溪。 声音倒是极小。 林梦自动忽略,记忆里琴儿是没啥坏心思,可她太八卦了。 林梦转向另一边,她还不依不饶。 直到接收到林梦凌厉的眼神,才消停下来。 “到你了!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昨晚半夜三更,让你老婆背到我们家的到底是谁家的东西?” 陈大有还来不及回答,林梦接着说: “你来我林家,应该也就是考虑清楚了,反正我们家损害的东西你家也赔不起。好在,还有张颜真,他要给我们全赔,你嘛……” “这样吧!程送炜给我抄了个小本,都是你这些年干得漂亮事儿,件件有头有尾,证据确凿,我都考证过了,可信,可信哈!” 说着就要扔出小本。 林安与琴儿的八卦之魂自然无敌,率先跑到林梦跟前,林梦任由他们争抢。 “1986年7月,柳林不借牛给他犁地,他就冒着黑,把柳林家牛牵到悬崖边上,赶了下去,牛当时就被摔死了!” 林安高声读出,不忘评价: “小时候还以为是牛发疯了跳崖了,这不是人发疯了吗?” “还有,还有!”琴儿高声道: “1990年,腊月二十,他家因为穷,买不起猪仔,没喂要杀的年猪。因为永海妈说了句:穷得猪都没一头!几天后,他把人家圈里的七八只鸡全部拧断了脖子,扔到了沟里,还制造了被黄鼠狼咬死的痕迹!” “呀!当时还说闹鬼了!” “1898年,因为林安爸没给他村里的救济衣服,他连夜挖开了林家田里的挡水渠,让玉米苗全都淹死在了地里。” ….. 不光林安、琴儿,那个小本已经被人撕开,每一页都写着陈大有变态的行径。 念出来的桩桩件件,无一不是那年大家当时的心头痛楚。 陈大有周围,不乏攥着拳头,准备下手的人群。 在这样的衬托下,本就被打趴的他,更弱小可怜起来。 “林梦,你骗我!” 程送炜眼睛猩红,就要朝林梦而来,邵林溪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与此同时,林盛誉也抓住了程送炜的胳膊: “你要是敢动一下她,我要你的命!” 程送炜接受到身上的力道与那杀人的眼神,浑身瘫软,他知道,林盛誉可以说到做到。 一旁本来恶狠狠的程送炜他爸,瞬间蔫了。 程送炜痛苦地盯着林梦与邵林溪: “你为啥变心了?你明明和我说好的!你明明说你拒绝了他,你为什么还是跟了他?” 林梦冷哼一声: “我变心?呵!” “程送炜啊程送炜,就因为我没有按照你们的规划,成为你的弃妇,你就说我变心?” 程送炜隐隐约约听到“弃妇”二字。 浑身像是被浇了盆冷水一样,不敢再说话。 第42章 打出去 他是有两手准备。 让林梦心甘情愿跟自己,让她和林盛誉摊牌。 或者就是,无论林梦愿不愿意,先让她和自己的关系坐实,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真到了那时候,都不用其他人出面,到林家人得求着他娶林梦。 林梦真要是肚子大了,林家还不都得答应。 所以,那晚,他们冒险,摸黑进林家,进林梦屋子,就是打算先把事儿给做了。 甚至,他已经无数次确定过,林梦睡觉的屋子窗户开在靠大路的那面墙上。 虽然距离地面有两米高,最多能让一个人钻进去。 开年代久远的木窗只要一使劲,一定能推开。 只要提前准备好,到时候他们一个一个进去,黑天半夜,只要他开了腔,还怕林梦不就范? 她哪能知道进去了几个人? 指不定她巴望着自己去找她呢! 程送炜觉得知道这些,就已经够了。 可谁知道林梦日日睡的屋子里,那晚竟然关着两条狗。 他们进了屋,摸上炕,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和狗都不明所以,彼此也都受到了惊吓,都开始了本能反击,于是混作了一团。 程送炜跑得快,还算好。 程嘉雷因为着急,没跑掉,差点被狗咬死在林梦屋里。 第二天早上又被林梦堵在他家,带着狗,又去了咬了一次。 现在,他们看到狗的影子,听到狗的叫声,都不由得双腿颤抖。 这是他们的计划,他们不知道的是,上一世确实成功了。 而这一世,林梦是循着记忆的点滴猜,躲过了他们要做的恶心事儿。 知道这些事的详细情形,他们到死都不会说出来。 因为只要说出去,他们就成了村里的恶霸,成了渣滓,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所以,即便程嘉雷差点丢了条命,都不敢再说什么。 林梦上次在他家院子里,把他逼成了那个样子,他们哪个不是一身冷汗? 事实证明只是林梦是疯了,不顾自己的名誉。 他们其他人,可都清醒着呢! 没一个人敢将这些事搬上台面。 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程送炜见林梦还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干脆就死皮赖脸。 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说: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一门心思扑到你身上,我喜欢你,爱你,想娶你做媳妇儿!不管我做了什么,就这一个原因,也就这么回事儿。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对你死心塌地!我实在想要你,我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有我在,谁敢靠近你,我就跟他拼命,我现在也就烂命一条。” 林梦早就知道他的脸皮逆天,对他的一副流氓样也不惊奇。 可邵林溪看着程送炜这副模样,心里的怒火冲天啊! 只是不等他动手,林盛誉已经抓着程送炜的胳膊,怒道: “你再敢来纠缠林梦,我打断你的腿!” 说来也是一物降一物。 按理说像程送炜这样的小伙,正是力气最大的时候,他也是村里的干活好手。 可四十出头的林盛誉,因为常年劳作,四肢粗壮很是,他的拳头真是像铁一样,能打死一头牛,要是大家一起上,那是双拳难敌四手,可要是一对一,他便是村里少有的,能拿捏程送炜的人。 这不,林盛誉刚一动手,程送炜就又开始叫唤: “疼疼疼!” 他像被老鹰捉住的小鸡仔一样,没了刚刚的流里流气。 再一次蔫了。 林盛誉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逼问: “刚刚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啊啊啊……” 程送炜的父母见程送炜满脸痛苦,急着在一旁比划,哭闹,想要林盛誉放开程送炜。 可他们身形瘦弱,林盛誉只一只手,就把他们推得老远。 林盛誉抓着程送炜的胳膊,从他的胸前绕到他的后背,程送炜痛苦不已: “我….我…” “说清楚!” “我就是…..” “以后还敢不敢纠缠林梦?”林盛誉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只要一个答案。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张大了嘴。 没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劝架。 程送炜感觉自己的胳膊骨头立马要崩开了,他能听到骨头“噌噌”的响声。 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便赶忙说: “不了,不了,我再也不找林梦了!” 因为疼痛,求饶声分外大。 林盛誉拽着他,将他和他的父母一道逼退至大门口: “滚吧!滚远点,要是再上门找麻烦,我就不让林梦和你费口舌了,我让你们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林盛誉像扔垃圾一样,将程家三口推出院门,他们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半山村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是还第一次见求亲的人,被主人扔出来。 好事的人不免要取笑几句,程家三人也就只能夹着尾巴跑开。 而陈大有呢? 早在人群愤怒之时,就灰溜溜逃走了。 只是写满他之前事情的那个本子,大家都还在传阅,识字的都想要抢来自己看看。 不识字的,更是追着人群跑,想听听那张写满陈大有恶行的本子上,有没有和自己家有关的东西。 就这样,陈大有和程送炜商议了一夜,要讹林家,要厚脸皮地逼林家人嫁女儿,要他家被全村人指指点点的计划完全泡汤了。 如今,程送炜好像是陈大有的私生子; 李小玉好像怀孕了,不知道是谁的; 陈大有背着全村人做了很多黑心肝的事,成了大家最感兴趣的事。 谁还想得起程送炜是不是想娶林梦。 总之,这场求亲,生生变成了陈大有等人的公开处刑现场。 除了自己也丢了人的悄悄离开,其余人散去时,都不忘吐槽两句: “大有这人心真的太坏了,黑心肝啊!” “你们是不知道,好几年了,大有只要背过你们,就在背后把你们家骂得呀!可见了你们还热情得不得了!” …… 当然,也有叮嘱林盛誉和孟瑶的: “你们可要给娃找个好人家,送炜那孩子不成,没得一点良心!” 那人说得时候,还瞥着一旁的邵林溪,邵林溪感受到目光,越发挺直脊梁,站在林梦身后,一副任人打量的姿态。 林盛誉夫妇并不开腔。 人都走光了,绑在院子里的骡子围着拴缰绳的柱子来回走,四只蹄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梦这才想起,邵林溪在自家许久,赶忙问: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呢?一直在给我们家帮忙,你的事没耽搁吧?” 林盛誉便招呼孟瑶给邵林溪准备干粮,林梦主动送邵林溪出门。 阳光明媚下,低矮的村子里,绿树成荫,鸡鸣犬吠,鸟语花香。 以前,林梦只能在书本上见到描叙,而此刻,就在她眼前。 没有机器和汽车的吵闹声,倒是让林梦有了一种别样的安稳感。 二人缓缓走着,时间好像也停了下来。 第43章 爱意 “邵林溪?” “邵林溪!” 林梦喊了几遍,邵林溪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我说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儿?” “我……我去村东头拉粮食和柴火。” 林梦这才发现邵林溪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她问: “你怎么了?” 邵林溪停下脚步,看着地面,许久道: “我拉完粮食,就离开了!” “嗯!” 林梦应着,表示知道了。 “其实我不着急,要是家里还有需要我帮忙的,这些天我都可以做!” “你爸妈也会担心,回吧!”林梦道。 “可是……” 邵林溪盯着林梦被日光映红的脸,她的五官被红色铺遍,眼中透出的光芒,像是他的宿命一样,叫他挪不开眼睛。 他舍不得离开。 他无比享受与她站在一起,彼此间距离被拉近的感觉。 邵林溪后悔自己冲动行事,横冲直撞地闯进林梦的世界了。 他甚至后悔自作主张直接带媒人求亲,他明明有机会选择和林梦慢慢开始的。 可是,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林梦是林家的女儿啊! 他想着完成家里的任务,只要林梦不是一个太差劲的人他都可以接受。 他没想到她会像一束光一样,在人群中,在他的天际,闪现夺目的光芒。 若是林梦有朝一日有知道了他的初衷,邵林溪不敢再想了。 他前些天想过林梦之前的问题,也曾怀疑过,明明她不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子,为什么会让他魂牵梦绕。 她的影子在他脑子里晃悠,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晃得他心烦意乱。 心中像一团乱麻,他只想再见见她,便自告奋勇来半山村收粮食。 想着碰一碰运气,说不定他能探听到林梦其他事情。 他想,说不定,他只是被一个女人拒绝,一时不平而已。 总之,他想,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不会为了一个姑娘怎样的。 他没想到,在路上就会遇到去镇上买了东西回来的林梦。 他觉得,冥冥之中,是有命运在作祟。 一路上,她因为自己求亲不成的事而不自在,他就故意逗她,故意缠着她。 他也小心翼翼地试探她与张颜真的关系。 心疼她跑了那么远的路途就为了给人家去做伴。 他其实是有点生气的,不过还是被心疼打败了。 他把所有的干粮都给他们,丝毫不提自己其实也没吃早饭。 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他着魔了。 这还不算,他又正好赶上林梦家里的事,看着她一个人站在人群中央,目睹她所有的举措。 邵林溪这才意识到,美貌是林梦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他突然明白,自始至终,令他魂牵梦绕的,都是林梦自成一方天地,落落大方、坦然自若的处世之道,是她无视他人目光与流言的那股劲儿。 她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睿智,清醒,不畏流言,敢作敢为,她是一个姑娘,但做事却比男子都有魄力。 林梦不自然地偏头,缓缓道: “你也看到了,所有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处理。你也帮了我们家很多,事情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你真不用再担心。” 邵林溪收回目光,还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是在盼着她开口留下自己。 可是,她说得对,其实,她自己什么事都可以处理。 邵林溪心里明白,严格意义上,自己并没能帮上她什么。 有没有他,村里的事、家里的事,林梦也是这样解决。 一种无力感袭来。 日光温柔地照着,二人短暂的沉默之后,邵林溪笑问: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你也会拒绝我,是不是?” “嗯!” 林梦坦然点头。 说林梦一点都没动心,那肯定是骗人的。 林梦能感受到邵林溪对自己的情意。 可是,她自己还没活明白,她都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这里,怎么可能贸然接受邵林溪的心意呢? 阳光里,两人四目相对。 “我……还可以来找你吗?” 邵林溪像是害怕林梦拒绝,又补充道: “我来找你,和你就像现在这样,在山野间走走停停。我其实有好多事儿想说给你听,有些事情,我拿不定主意。” 邵林溪再次陷入某种情绪。 “好!等有机会吧!”林梦爽快道。 邵林溪又改口道: “要不到时候你先说说你的事儿?有机会的话,我们好好说说话!” 林梦总觉得邵林溪话里有莫名其妙的伤感。 邵林溪和骡子,一人一骑踏上归途,柴火和粮食压得车子“嘎吱嘎吱”作响。 烈日里,邵林溪心中苦闷,他要怎么说,邵家的发家是占了林梦外曾祖父的一切? 怎么说,那年爷爷家其实悄悄扣留了林梦曾外祖父要上交的所有家具,又偷偷卖掉了? 怎么说,自己一开始靠近林梦,就是为了弥补这样的愧疚,他是因此才想要求娶林梦过门的? 林梦回家途中,偶遇李老的儿子带着女儿在河边,她循着记忆里的语调跟他打招呼: “李大哥,洗衣服呢?” 林梦还记得当初陈大有他们想要把他父亲的逝世,算在林奶奶身上,找林家麻烦,是他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林梦因此对他有好感。 听林盛誉所说,李老是以阴阳五行之术谋生,这些年李家也算是大户人家,吃穿不愁,家里人还个个有教养。 “是啊!家里还好吧?” “还好,还好!”林梦知道他是问家里被砸抢的事,笑着回应。 正要走,就听到他又说: “你自己要有主见,你爸爸说得话你要听,但也不能全听!” “我知道!” 林梦虽然错愕,却也答应道。 她脑子里对这位大哥的记忆比较少,林梦心里吐槽,这建议要是说给上一世的林梦听了,保准回家天天和林盛誉干仗。 “你是不是又找了个村外的小伙?听说模样不错!” 林梦在路上,他在河里,一高一低,林梦没有和人拉家常的习惯,有点不自在。 听到他说的应该是邵林溪,林梦便坦荡解释道: “不是,我们就认识,没有谈婚论嫁,我们也没有那个意思,没想往那方面发展。” 第44章 和解 林梦正说话间,对面小路上一曼妙的妇人走来,身形高挑,面容和善。 “妈妈!” 河边的小女孩向她飞奔而去。 林梦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谁,走过去打招呼: “姐姐,来接李大哥他们父女吗?” 女人腼腆地笑着点头。 林梦心下感慨,他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郎才女貌,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在这样的环境里安稳一生,不知道是现代多少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女人眼里发光,她道: “你可真厉害,跟着颜真就敢去镇上!” 林梦笑道: “我只是跟他跑路而已,没干什么!” 女人摇头说: “那你胆子也大!听说那条路上有很多饿死鬼,前几年,走路都能踩到人骨头,可怕的很!我不敢往外去,要走那么久,走丢了咋办?” 她像是在问林梦,又像是在担忧。 林梦和张颜真去镇上的时候,黑天半夜,啥也没看见。 回来的时候,搭了邵林溪骡子车,一路上他们三个也在闲聊,根本没注意到路边。 回想许久,到底对路周围的环境没有印象,可又觉得自己走过的是能通行的大路,不至于那么恐怖,便开玩笑道: “我忘了看了,要不,找机会我们多找几个人,再一起去一趟?我保准把你带回来!” “不了,不了!文延不让我凑热闹!” 女人连连摇头、摆手,极为认真。 李文延就是李老的儿子,此时正提着一大桶洗好的衣物过来: “我们先走了!” 他示意女人和女儿离开,也在朝林梦打招呼。 女人离开前靠近林梦,悄悄说: “村里最近不太平,文延说要出大事情,你别乱跑!” 林梦一脸懵,反手抓着她问: “姐姐,怎么了?” 李文延站在远处等她,她着急,却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前几天晚上,有人看到了比屋顶还高的人;昨晚,山上又有鬼火,你晚上别再乱跑了!” 说完带着孩子走开。 林梦愣在原地。 村里接下来,本来就还有老人要去世,人心本就不安。再有其他捕风捉影的事情发生,到时候,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鬼火一事好说,磷火而已。 可比屋子还高的人,是谁在搞鬼呢? 林梦知道即便是在高科技横行的二零三五年,大街小巷都是监控,人们也对鬼神的描述也含糊不清,最后只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因此,在这样的小村庄里,刻意渲染的的鬼神之说,若不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就是有人在夸大其词了,是谁呢? 林梦不敢掉以轻心。 回家路上想着要打听一下情况,却一个人也没见到。 “爸妈,你们有没有听说?村里最近不太平?” 进了院子,就问父母。 “梦梦回来了?怎么样?林溪说什么了没?” 孟瑶一脸欣慰地答非所问,迎上林梦,满脸期待。 邵林溪对林梦的态度她看在眼里,不管林盛誉是什么态度,反正她对这个女婿很满意。 “什么也没说!妈,我不愁嫁,你先别急着给我张罗婆家。你到底有没有听说村里最近有怪事发生啊?” 孟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掉头离开,嘟囔道: “我们家的事,不都是怪事嘛?” 林梦将脸转向林盛誉。 “你……你…..!” 林盛誉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盛誉坐在凳子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脸沉重,不开腔。 林梦不明所以,打算找个借口开溜,去别处问问,就听到他温和道: “林梦!” “过来坐!” 林梦看向孟瑶,见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提示,心里不解: 林盛誉突然这么客气,想干啥? 他不是习惯板着脸,对人吆五喝六吗? 怎么突然转性了? “爸,怎么了?” 林梦小心应对。 她可没有上一世的林梦那么傲娇,一身反骨,可以跟林盛誉对着干。 她可不想挨上一世林梦挨过的那种毒打。 再说了,她十分清醒,她能肆无忌惮地揭他们的短,亮他们的丑,完完全全是因为有林盛誉这个坚实后盾,无论是武力还是势力,他都能护她安全。 林盛誉是她此处最可靠的大腿,她只想抱,不想和他论对错。 至于其他,有机会再说。 林梦脑子快速转动,她想,要是林盛誉觉得自己这样对陈大有和程送炜欠妥当,会惹得村里人说三到四,那她就先诚恳地道歉。 然后,反省自己,以后再背地里搞动作。 反正这一辈子,她是绝对不会再去惹怒林盛誉了。 这样想着,林梦的态度自然是极度谦卑了,对林盛誉的尊敬,直接从眼睛里蹦出来,乖巧地坐在他旁边。 “梦梦长大了!” 林盛誉抬首间,竟眼眶湿润。 “爸,谁还说了什么吗?” 林梦受不得这样的画面,站起来追问。 “没有,没有!” 林盛誉笑道: “我和你妈前段时间其实一直都挺害怕,害怕你真的干什么傻事儿!梦梦,有些事,我们可以反对,却阻止不了,我们养了你的身体,却养不了你的心啊!” 孟瑶上前拉着林梦的手,一字一句道: “梦梦很懂事,我们俩命好,生了一双好儿女!这段时间,除了那些黑心肝的,其余人都在夸你呢!梦梦,你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孟瑶说着,眼角也湿润了。 林梦这才反应过来,他俩,是看出来她没有被村里这帮人祸害,打心里高兴呢! 林梦低着头不说话。 上一世,林梦因为做的错事,对父母充满了愧疚,到死都在忏悔。 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是埋怨林梦父母的。 总觉得是他们的无知,造就了后来的惨祸。 此刻这种埋怨消散了。 林梦父母只是以他们以为对林梦好的方式,为她寻找新的生路,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是爱她的。 这一世,她要替林梦好好守护他们。 林梦抬头,笑着说: “怎么样?你们的女儿聪明吧?是不是给你们特别长脸?这才哪到哪呀!以后,保准让你们享福!” 林盛誉见林梦没个正形,变脸: “什么事都有我呢!你一天到黑别到处横冲直撞,有啥事儿先和我跟你妈商量商量·····” 第45章 秘闻 林梦知道林盛誉是嫌弃她这段时间做事,没有跟他商量。 不过,好在能感受到他很满意她的处理结果,并没有真的生气。 林梦便顺坡下驴,狗腿道: “我这不就回来跟你们商量来了吗?给我也说说,村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林盛誉一时间眉头紧皱。 那种感觉又来了,觉得林梦跟以往完全不同。 可眼前的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啊!林盛誉打量她许久,拿她没办法,看到院外没人才说: “昨晚颜真家坐夜的人看到后山上有一大排明火,最后被带着去了沟里。那块儿,有时候,还有声音,动静比较大。” 林梦见孟瑶一脸担忧,不解道: “妈,到底怎么回事儿?” 孟瑶叹息道: “火起的地方,就是你奶奶的坟地,每晚、每晚的闹,万一······万一真是你·····” “你们也知道,她是个大嗓门,后山声音大得很,我在想,会不会······就是她!” “胡说!”林盛誉怒斥道。 林梦张了张嘴,最终没反驳孟瑶。只道: “爸,你为什么说的是明火?” “火是红色的。我去踩了踪迹,有竹棍烧完的灰烬,别听你妈乱说。” “大半夜的,咱们家的是新坟,那里也没有路,谁会跑到那里去?”孟瑶反驳。 林盛誉被问住,眼珠子鼓得贼大,一副你别惹我的样子。 林梦知道了大概,继续问: “比房子还高的人你们见过吗?” 二人都不说话。 林梦追问: “见过?” 许久孟瑶才说: ”你大伯都看见了,半夜起来起夜,看着你奶奶就站在院子里,那身子比屋顶都要高。” “那屋子,你奶奶走了他本来也没去睡过,才回去第一晚,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吓得跑来找你爸。你爸害怕吓到你和林安,不让我给你们说,也不让给其他人说。” “我让他再找阴阳先生,他也不找,可是,这事情能瞒得住吗?她又不是人,她现在到处跑,人家都看见了。村里人早晚还是要来家里闹!” 孟瑶越说越恼。 哭出来了。 林梦瞬间头大,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竟然连孟瑶都到了深信不疑的程度。 林梦:”爸,到底怎么回事?” 林盛誉:“你知道的,你大伯眼神不好,他说的话不可信。” 孟瑶:“他眼神不好,那总不能都眼神不好吗?他说的不可信,那其他人说的也不可信?你天天晚上往外跑,我就不信你没看见。” “你就跑吧,总有一天,你也得跟着她走,留下我们娘仨,你让我们怎么办?” 林梦深深吸了口气,安慰道: “妈,妈,你别激动!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但是,你想想,要是真有鬼,那还不得乱套。我们这村子就这几百人,可这几十,几百年来,下面还不得住个几千几万号鬼?要是他们害人,我们早骨头渣都不剩了!” “你这娃,胡说啥呢?”孟瑶厉声道,很是忌讳林梦的口无遮拦。 林梦见此路不通,又道: “我知道,我不该胡说,我来劝我爸,你缓缓,休息休息!” 林梦推着孟瑶进了屋子,将她安顿在炕上,关了门,来到林盛誉跟前,道: “爸爸,你半晚上出门,就是为了找到证据?” “你也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是不是?” 林盛誉听到林梦的话,面目和善了些,似是很欣慰。 大半辈子了,总觉得所有的事没有万全的把握,就不该提前说出来。 所以,他从不在事前发表议论,此刻女儿却激发了他的倾诉欲,他忍不住道: “你奶奶在的时候就要强,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走得匆忙,要不是你,还不知道要落个什么下场。我这个当儿子的,到那时,恐怕也要死不瞑目。” “你前段时间说的,陈大有干得那些事情,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干得出来。” “我没有得劲的兄弟姐妹,这些年为了吃饱饭,做事情也狠,得罪人哪些人?还真不好说。” “你奶奶去世后,李老爷子就没有征兆地走了,现在又是颜真爷爷。要是再加上点其他的风言风语,咱们家在这村里就难过活了。” “我和你妈已经年纪大了,你和林安还小,我不能不为你们着想。不能不防备,有人想趁这个机会,把咱们家给彻底扳倒了!” 林梦感概林盛誉脑袋灵活,懂得举一反三。 立马反应过来,问: “那你是故意让陈大有他们搬咱们家的粮食,砸了咱们家的?” 林盛誉点头。 “只要你没干亏心事,他们乱嚼舌根子,砸咱们家的东西,谁砸多少,谁给咱们赔多少,咱们不吃亏!我也想要趁机找找,看有没有人还对咱们家有意见,而我不知道。” 林盛誉还是那个林盛誉,他能单打独斗,成为村里的地头蛇,能让陈大有那些人背地里密谋那么多年才拉下马,又怎么会没一点脑子。 他不是没脾气了,是在给他们攒着呢! 林家一根绳子有多长他都清清楚楚,只要错不在林家,家里就不会丢东西,他能分文不差地讨要回来。 可是,他不能让林家在他的手里,烂在大家的心里。 林家人干了什么,没干什么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可是,去世的人成了什么,谁能说清楚? 谁又敢打着保票说清楚呢? 他不能任由那些人编排林家,编排他去世的母亲。所以,他得耐着性子,找到那个人,蛇打七寸,一招要了他的命。 林盛誉咬着牙齿,准备着。 林梦问: “有眉目吗?” 林盛誉摇头。 “那你今晚出去的时候把我带上!” “你一个女娃娃家乱跑什么,你不用管,这件事我会处理。” “好好好,那就请父亲大人小心行事,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林盛誉倒是没想到缠着自己半天的林梦这么听话,想要叮嘱什么,又咽了下去。 林梦也并不多费口舌,她的办法也简单粗暴。 当天夜里,听到林盛誉出门的脚步声,直接尾随。 刚出院子没几步,林梦果然看到半山腰一排火焰跳跃,位置确实是在奶奶的坟地。 林梦目测位置,距离不近,为了掩人耳目,又不能照明。 第46章 林盛才的恶 等着她和林盛誉摸黑赶到,等着他们的,肯定又是一堆灰烬。 林梦跑上前去,拉住林盛誉说: “爸爸,我们现在去了也白去。” “你跟出来干嘛?” 虽然看不清林盛誉的神色,可林梦还是能感受到他的语气不悦,好在他说完继续走。 林梦跟着他道: “你一个人根本就追不到他们,这会儿跑上山,都啥时候了?还指望他们能等着我们去追啊!” 林盛誉边走边说: “没办法,这些火把出现的时间不固定,守也没法守。而且······” 林盛誉已经发现规律,自己只要提前去蹲守,那这些火把,准不会出现。 只要他回了屋里睡觉,火把又开始到处飘。 好像真有人在守着他一样,只要他不出门守着,后山保准出现这样的火光。 “你不是说这些火把都是朝沟里移动吗?那他们下来就只有一条路,我们去沟里堵。” 林梦说着加快了脚步。 林盛誉:“没用,别说下山的路,能回村里来的几条路,我守过了,都等到了天亮,也没见到人。” 林梦一时间,没了对策。 林盛誉停下脚步: “你回吧,我再去看看。那下边不是还有咱们的地嘛,明天我找几个人,去盖个小房子,就说为了干活方便。我们后面可以在那里轮流守着,我就不信,还抓不到人。” 林梦能感受到,林盛誉确实被气到了。黑夜里,她连连点头回应配合: “嗯!” 又说: “我陪你去看,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两人心里都明白,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他们一无所知,甚至,这件事是不是冲着林家来的,都还不知道。 要是一直这么闹,要是目的就是林家,那他们当下该怎么应对呢? 如今,流言已经在村里传开,盖屋子,守坟,太慢,太被动了。如果对方早有计划,恐怕,根本就不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况且,无论如何,逝者都不该再被打扰,村里最讲究的就是入土为安。 一时间,李梦又一次无力感上身。 陈大有等人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应该是腾不出手再搞其他小动作才对,除了他,她竟也想不出,还有哪些人,想整林家。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都没拿手电筒,林盛誉便拉着林梦来到路边,捏了一把干柴火,又拽了些干草夹在里面,从兜里掏出火柴递给林梦说: “点上!” 既然抹黑也抓不到人,那干脆就光明正大地去找。 林梦划亮火柴,点着柴火,父女俩一人举一把火,借着光亮,朝后山而去。 走到半山腰,回看村子,有人家里灯烛摇曳,大概是看到了摇曳的火光,这不又多出了两把,不知道又要吓破多少人的胆。 “喔~” “喔~” 随着一阵风过,奇怪的声音响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在漆黑的夜色里,分外瘆人。 接着,村里的狗吠声也此起彼伏起来。 “这是风的声音。” 因为是晚上,又是荒郊野外,林盛誉害怕吓到林梦,给她解释。 林梦来自未来,当然知道,之前她住小区高层,一到季风来临的季节,每天晚上都是鬼哭狼嚎的怪叫声,比这种声音大多了,也难听多了。 她道: “我知道!” 心里道:我早就听习惯了。 突然,林梦灵光乍现,反应过来,回头问林盛誉: “爸,这声音,是最近才有的?以前吹风都没有声音吗?” 林盛誉叹息: “可能是今年风大,声音也分外大,听着就有些怪。” 林梦摇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知道,风和物体之间摩擦才会发出声音,村里子今年有没有新修多少屋子,怎么会风声大到了让人害怕的程度呢? 父女俩跑了很久才到山上,一身汗不说,此刻也齐齐直起腰,长吁一口气。 一路上走来,林盛誉带着林梦在河沟里找,因为卵石密布,根本就找不到人来人往的痕迹。 大路上就更不用说了,因为最近都没有下雨的缘故,路上要不就硬得像石头,留不下痕迹;要不就全是尘土,一阵风过,什么也看不到。 父女俩直奔坟地,不出所料,荒凉的地里,目之所及,什么都没有。因为走到了高处,视野开阔了,连风声都没了。 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 林梦抬头看到的是满天星河,周围是寂静的风声。 她也想过,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勤勤恳恳劳作,开心的时候就下地,不开心,也可以由着荒草再长几天。 自给自足,自由自在,明明该无比悠闲自在才对,可有人却偏偏不光要别人碗里的饭,还要砸别人家的碗,非将村里搅得翻天覆地不可。 林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听到林盛誉起身道: “怕是又有好事的人要来闹事了。” 林梦起身,这才发现,沿着大路,密密麻麻的火把,正快速朝他们而来。 两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绝对是不能走了。 即使要背上装神弄鬼的罪名,也得守着这里。不知道,他们大半夜跑来做什么。 许久之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终于靠近,看到为首的林盛才,二人都略显惊愕。 林梦见林盛才的脸在火把的映衬下,越发的黑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他。再看他们人手一捆的木材,记忆里的东西让她心中有了猜忌,问道: “大伯,你们拿的这些是?” 林盛誉看到气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林盛才的衣领道: “哥,我还叫你一声哥,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事,我都不追究,因为我们是一个妈生的兄弟,可是你这是干嘛?你带着这么些人,背着桃木,你来妈的坟地干嘛?” 林梦无言以对。 无知有多可怕呢? 没有人性有多可怕呢? 林盛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上一世,他为了自家能发福,能天降横财,偷偷将亲生母亲的尸体埋入河道,以五行之术镇压,即使传言,这样将会使得母亲永世不得超生也在所不惜。 如今,他又带着村中青壮年,背着桃木,是打算来烧掉他母亲的坟,一了百了吗? 林梦记忆里,这一招好像是对付千年僵尸的。而林奶奶,还尸骨未寒,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第47章 林盛才的反常 “谁知道你们在这里?大晚上你俩在干嘛?”林盛才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怒斥林盛誉与林梦。 他本身身形高大,林盛誉如今是又悲又气,这不,直接被他一手甩开。 林梦知道此时不能硬来,避重就轻道: “有人想偷东西,我和我爸来守着,怎么了?” 林盛才不屑,吼林梦: “在这儿偷啥?有啥偷的?” 他转身又对林盛誉说: “这几天村里人都说妈的坟有问题,我问了陈阴阳,日子也算好了。现在,就打开棺椁,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问题。没事就合上,我什么都不做,这些东西就是事先准备一下,也不用。” 林盛才说着就把桃木扔到地上,一脸不耐烦。 林梦知道林盛誉打死都没想到,今晚来的是他哥,知道他此时也挺难受,便上前走到林盛才跟前说: “我们在周围都看过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来过,但他们确实是拿着竹棍做的火把跑到咱们家坟地来的。你看,我们还捡了一些,大伯,真没有村里人说的那些邪乎事儿,我觉得是有外村人在山上打猎,只是凑巧路过,你们前几年不也喜欢在晚上打猎吗?” “你一天天话多得很,大人的事儿,你少掺和!” 林梦刚说完就被林盛才一把扒拉到一边。 地上没有庄稼,柔软的土层上本来就站不稳,林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电光火石间,林梦抓住一个递过来的胳膊,才得以站稳脚步。 正要道谢,火光中,竟看到陈正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刚刚,是他扶住了自己。 林梦像是触电般弹开,连连后退几步才站定。 陈正俊将林梦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苦闷更甚。 他不知道为什么,林梦上学的时候,能死心塌地的跟全村人嫌恶的程送炜;前一段时间,也能陪着家里穷苦的张颜真。 她好像对谁都好,唯独到了他这里,就连一个和善的眼神都没有。 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林梦对自己的这种神色了。 害怕? 仇恨? 嫌弃? 说不清,却能让他浑身不舒服。 陈正俊一声苦笑,只能将她种种行为归结在自己父亲身上,就父亲做出来的那些事,放在谁身上,谁能接受? 他一直不知道陈大有在打什么算盘,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他再也没机会扳倒林盛誉了。 他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今晚听到屋外动静挺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来才看到大家都往后山跑,他是主动来的,没有人喊过他。 陈正俊此时此地,哪是在林梦眼前是抬不起头来做人啊,在村子里,在谁跟前,他都抬不起头来。 看着林梦瘦弱的身躯,陈正俊还是本能上前,想要在人堆里护住她。 可林梦不给他这个机会,脑子里的记忆,让她看到陈家人就会浑身恶寒。 白天,人多的时候,这种感觉还可以被压制。 而此刻这样的环境中,那种感觉会被无限放大,她只想离陈正俊远点,便快速来到林盛誉身边,林盛誉一面拉着林梦,一面对着林盛才怒道: “你要敢乱来试试?” 两兄弟就像两头牛似的,谁也不退让,瞪着眼睛僵持着。 今晚跟林盛才来的,除了陈正俊,都是他提前打了招呼,定好的人。 这种事,是要成年男子参加的。 被打了招呼的人也觉得,晚上到处飘的不管是不是鬼火,都不好。 为了村里人能安心,有人既然带了这个头,那还是要参与,把这个事儿能解决了,大家也都放心了。 所以,当今晚再看到对面山顶飘动的火光,他们一个个的也就主动到了林盛才家,按照之前说好的,一起来看看。 至于拿的桃木,完全是林盛才准备的。 其他人,根本不擅长阴阳五行,哪敢轻易做决定。 大家一起组团,来看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互相壮壮胆的意思。 要真的让他们烧林家的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眼看事情陷入僵局,不知该怎么办,李文延站出来道: “林叔,林叔,你们两兄弟有啥事好好说,别生气,大晚上的,也不能在这里吵吵闹闹嘛!” “既然没看出问题,没啥收获,我们就先回,等你们商量好了再说!” 李文延要是不自己站出来,林梦倒是没发现他也在人群里。 他在村里辈分低,虽说年长,但和林梦同辈。 “今天我还就要看看,这个坟到底有没有问题,我看谁敢拦着!” 林盛才放狠话。 林盛誉也不示弱,强硬道: “你看啊!你挖妈的坟,就连着我一起挖了吧!你先挖我!” 周围都是年轻人,自然不能看着他们兄弟俩打起来,一个个跑过来劝架。 李文延继续道: “林叔,说句不该说的话,林奶奶去的时间不长,开了坟,也说明不了什么的。” “再说了,今晚来的,都是我们这些小辈,你要想直接就挖坟,我们也不敢帮忙啊!真到了哪一步,那不得要阴阳先生吗?我虽然没学我爸的术法,但也听过嘛!” 周围一片附和声。 林盛才有了动摇,李文延继续道: “林叔,你要是心里实在怀疑,不是说也定好了日子嘛?总不能是今晚嘛?要不到时候,你们带着阴阳先生来,你们两兄弟和和气气的,再好好祭奠祭奠,其余的事到时候再说?” 其余人都应和李文延。 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 两人总算被拉开。 “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哪里知道,我现在遭的什么罪,活着的时候我妈就偏心,现在她死了,还来害我!” 林盛才委屈道。 “你们看看我的脖子,都肿成这样了,我现在吃不好,睡不好,我浑身上下都疼,你们有谁为我想过吗?” 林盛才还在叫骂,可大家看出来了,只要有林盛誉在,别说烧坟了,想要靠近都难。 大半夜,大家也不想陪着他们俩兄弟耗,有人便带头拉着林盛才离开。 他的声音远去了。 林盛誉也气得不轻,他不想人继续看笑话,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到底抽什么风。 许久后,林梦和林盛誉也被人拉着往回走。 林梦从林盛才刚刚的话里大概听出来了,他是把自己的病归结到了逝者身上。 一路上,大家情绪都不高,没有人说话,快到村子的时候,李文延才道: “你们父女发现什么了没?” “嗯?” 林梦不解反问。 他继续道: “那河沟里,不是老说有声音传出来吗?你们发现了什么没有?” 林梦摇头。 没有发现,他们俩甚至连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都不知道。 第48章 撞破 本来打算白天再去看看的林梦,转身问: “你是说·····声音是从那沟里传出来的?” 李文延先是沉默,继而道: “应该是吧,我听着有点像。” 林梦心中有了算计。 这一夜终究徒劳无获,除了知道林盛才有自己的算计外,事情没有一点进展。 父女回来的时候,孟瑶、林安和他大伯都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看到两人回来,孟瑶先上前道: “怎么回事?发现什么了没?” 见两人不说话,她以为林盛誉父女不想她知道什么,委屈上心头,声音哽咽: “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想让我省心,大晚上的,你们就这么跑到后山去,出了事怎么办?你们什么都不给我说,你们是一条心,啥都不怕,就我怕,就我怕死,怕鬼。” 林盛誉一言不发,朝屋内走,气氛低沉,林安小心跟上,不敢说话。 林盛德也是,等着林盛誉在屋里坐下,他才站在他旁边,也是静静等着。他这半年来都被林盛誉留在这边居住。 林梦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也不说话了。 屋内充斥着孟瑶的抽泣声,许久后,林盛誉开口: “哎!” “给你说了你也是干着急,老二现在也在愁这个事,也在想办法。今晚,要不是我和林梦去了,他会一把火直接烧了妈的坟。” “他疯了吗?就算坟地有问题,也要找先生,怎么能让他胡作非为?” 孟瑶没想到林盛才会如此简单粗暴解决此事,两家人自打老太太去世,很少来往,彼此心里都憋着气。 这会儿,孟瑶也不再忍耐,直接开骂道: “老二自己也有娃,他对妈一点点好心都没。他就不怕他以后想死都死不了?你们怎么不问问,要是他死了,他儿子这么对他,他情愿不?妈再怎么说也生了他,他做的这算是什么事?” 林盛德接着道: “老二是病急乱投医了,他病了,前些天去看了大夫,我问了他,药吃了也没啥效果。应该是他们那一伙子狐朋狗友又给他出了什么坏主意,不然他也顾不上管妈的坟。” 林梦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难怪他埋怨奶奶对爸爸偏心。 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怕是觉得自己生病是因为奶奶在天有灵,在折磨他,吃药才会没用。 果然,心术不正,做贼心虚呀! 即便这一世,他没能对老人遗体做什么,但他还是耿耿于怀。 在村里,确实有这么个讲究,生病了,要是吃药不管用,那就是被鬼神盯上了。 就不能再治病了,得驱邪。 林安因为早上到处跑,去凑热闹,聊陈大有的事迹,没顾上家里的事。 后面又听了林梦的话,说看在张颜真面子上,去张家帮忙了。 张家本就不富裕,这些天,他们家连给帮忙的人做顿好饭都做不上。渐渐地,帮忙的人也就少了,毕竟谁也不能饿着肚子做事。 就是在帮忙做事的人,也大多不用心,里里外外是一团糟。 林安之前是生他们家的气,后来细细想想,也觉得主要是带头嚼舌根和闹事的人的错,张家其实也就背了个挑起事端的名声。 这不,下午和晚上,都在张家忙里忙外,帮忙呢。 不久前,他妈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看到后山火光冲天后,才跑到张家,把他找回来。 回来之后,听到孟瑶在自言自语,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再亲耳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怒从中来道: “他敢!他敢胡来,我······” 林安紧攥着拳头,眼泪就要掉下来。他自己知道,林盛才是他的长辈,他不能拿他怎么着。 林盛誉见他眼泪横流,才道: “没事,万事有我呢,你别愁!” 林梦这才道: “我们得抓紧时间搞清楚,看有没有人故意搞鬼。” 林家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陈阴阳和陈大有正在屋子里唉声叹气。 “你做的这事情,要是让人发现,又是一场大的纷争,到时候可要说清楚,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当了一辈子先生,信我的,都可以用我,要是不信,那就另外找人,这······耍小动作的事,我可不干。” 陈阴阳咂了一口杯中酒,脸上即刻被皱纹堆满。 陈大有还记得当日他赶到他家的时候,他是如何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啥事情只要到了他手里,保准万无一失。 这才几天啊,见他在村里失了势,一开始只是敷衍,给自己打马虎眼。 这会儿,就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了。 陈大有心里甭提多气,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今夜,把他请到家里已经花了大功夫,要是再与他闹翻,自己之前给他的东西全打了水漂不说,这么长时间遭得罪,可就都白遭了。 陈大有端笑着提起酒瓶,给他把酒填满: “你放心,都是些小把戏,我会小心。” 害怕陈阴阳因为自己最近的事,反悔之前答应好的事,补充道: “以前的事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就算他们知道了又能拿我怎样?也就瞪几眼。这次这事儿你放心,除了你我,谁也不知道。到时候,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尽早了事就行了。” 陈正俊回家的时候,陈大有和陈阴阳两人正喝得脸红脖子粗。 陈大有看到儿子,吆喝道: “大晚上你去哪了?你老子都被人踩到脚底了,你不关心,还往外跑,你还有没有良心?” 陈正俊看到陈阴阳在自己家,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他思索再三道: “林家坟地里火把乱舞,不会是你做的吧?“ 陈大有哪能允许自己亲儿子这么这么跟自己说话,怒道: “你个小兔崽子,要不是你天天吆喝着要娶林梦那个小贱人,你老子用得着下这么一盘棋?你知道不知道你老子现在这么惨,都是因为你?” “只要林盛誉那个黑心肝的还在村里吆五喝六,他能看上你做女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不给你老子宽心,还好意思找你老子麻烦,你要有林梦那泼妇一半的狠毒劲儿,用得着你老子到处求人?” 陈大有酒精上头,越说越生气。 陈阴阳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喝酒了,一遍有一搭没一搭的劝架,一边喝酒,不一会儿就已经喝醉,不省人事了。 第49章 危机 “爸,算了,你别再和林家闹了行不行?”面对辱骂,陈正俊一直低着头,最后才近乎恳求地说。 “算了?你老子都快让那一家逼得钻老鼠洞了,你知道不?没用的东西!林梦都骑到你老子头顶拉屎了,你连林家门口都不敢去。他们能吃了你啊?你倒是也去跟他们拼呀!” 陈正俊不说话,陈大有摇摇晃晃来到他面前,连着挥了几拳,拳头沉闷地砸在陈正俊身上,他却毫无反应。 陈大有骂骂咧咧,朝着里屋去了,一会儿就没了声音,大概是睡了。 陈正俊本来想问问陈阴阳,他们到底在算计什么,奈何他像是一摊烂泥,怎么也扶不起。 第二天一早,因为张家爷爷出殡,林梦早早便起来,跟林安去帮忙。 张颜真爸看到林梦来了,满脸不自在,低着头离开。 张颜真憔悴了很多,不过看到林梦,他立马露出两排白牙: “昨天幸好有林安帮我忙,不然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梦这才道歉: “对不起啊!连累到你了!” 张颜真先是一愣,进而拉着林梦进了内屋道: “你不会是以为他们只想搞你们一家吧?我爸的那些糊涂账哪说得清楚啊!人家做的是搂草打兔子的事,我们两家,真还不好说谁家是那只兔子。” 林梦一直担心张颜真会因为自己在他家闹事,给他们家难堪而对自己有芥蒂。 此时,经他一说,瞬间一身轻松。 人死如灯灭,张家因为家底单薄,丧事办得特别简单。 出殡也就只是一行人将棺材抬到了山上,纸没烧多少不说,鞭炮也只是象征性地响了几声。 张颜真父子已经熬得神情恍惚,坟地的事忙结束了,还一个劲儿喊帮忙的人去家里吃顿饭。 林梦惦记着其他事,悄悄离开了人群。 她顺着河道往高处走,因为总觉得能发现点什么,便也不着急。 此时虽说太阳被阴云笼罩,可是山间景物也与晚上的的阴森可怖完全不同。 林梦没走多久,就又发现了父亲说过的竹棍的灰烬,也发现了零星未燃尽的竹棍。 一直沿着河道往高处走,翻过山头,就是别的村子。 林盛誉说,他蹲守了回村的路口,并无收获。 林梦想着去邻村询问,若是真有人在晚上在沟里走动,只要有人做证明,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如此想着,林梦便加快脚步。 半个时辰后,林梦悲催地感慨: 天有不测风云诚不欺我! 天空黑得像一顶锅盖,将大地全罩了起来,厚重的乌云也像是马上就要掉下来。 林梦虽然已经来到了山头底下,凭借梦脑海里残留的听人说的记忆,她知道走不了多远,就能到邻村,只是她不确定,没有人真的走过这条路。 豆大的雨滴“唰唰”落下,已经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了。 林梦本能的往下跑。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下山总比上山快。 可随着她脚步越来越快,雨点也越来越密,越来越大。 不过三五分钟,林梦感觉像是头顶有无数盆水一个劲儿朝她泼。 浑身衣物全部被打湿,她的双腿越来越重。 额头上的水珠绵密地滑下,林梦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偏偏周围光线也一下子暗下来。 周围大大小小的石头端正地立着,没有一块可供她避雨。 河谷两边,是陡峭、倾斜的山坡,倒是有树,可天空中乍响的惊雷,让林梦放弃了去树下避雨的想法。 此时的河沟,林梦也不敢待了。 相对一个小时前的河沟,此时水已经有了上涨的迹象,而且两边的陡坡,也开始掉下砂石。 她要是再不想办法离开,不用等雷劈,山洪或者滑坡,照样可以要了她的命。 隐隐约约中,林梦看到了河道左侧有一段缓坡,若是没下雨,她完全可以爬上去。 偏偏此时到处都是泥和水,别说缓坡,就是平地上行走,也十分艰难。 可林梦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据她来时的记忆可得,沿着河沟,都是陡崖。要是错过了此处,大概也找不到另一个可以离开河沟的位置了。 脑袋还没有做好决定,林梦已经朝着缓坡而去。 她借助缓坡上的杂草、树苗艰难向上,眼见着就要到了平坦处,却因为手滑、脚下滑,一次次掉下去。 最后,林梦直接脱掉了鞋子。 等到她爬到缓坡上延伸出来的平坦处时,浑身上下,已经被泥包裹。 手上脚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 林梦悲催地发现,不等她破除村中的谣言,她自己可能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她现在所在的平地,像是在一道悬崖中间镶嵌的一个平台,不管是向上还是向下,都十分困难。 雨还是越下越大,林梦看着头顶黑压压的天空,雨停像是遥遥无期。 眼前连绵的树林,十分茂盛,她能想到,一旦进去,迷路就是必然,即使知道方向,其中必然野兽众多,她也走不出去。 脚下呢? 河道里的水已经成了土红色,鹅卵石已经被完全淹没,河道里不时传来石头、或者坡道垮塌的声音。 林梦看完周围环境,身心俱凉。 她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死后还会不会回到这里,会不会回到未来。 天地间,除了雨,就是她。 好像,又没有给她留生路。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准备,就出门一会儿,她就要死了吗? “我的家人怎么办?” “你答应过我什么?” 林梦脑海里的声音奇大,比雷声、雨声、洪水声都要大。 林梦分不清是不是脑子里的那个林梦在呐喊。 但她已经站不住了,她得走,得离开这里,林家的仇还没报。 林梦艰难地移动双腿,朝着河道下游的方向,在陡坡中间平行地移动。 突然,一阵闷痛,叫林梦惊叫出生。 “呀!” 她不知道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只觉得脚腕处剧痛无比。 林梦努力稳住身体,顺势坐下,仔细打量,才发现他踢到的竟几根硕大的木头。 她擦了擦脸上的水,趴在地上摸索探寻,才看清杂草里几根木头的全貌。 一时间,豁然开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林梦终于知道,村里人听到的,奇怪的声音是怎么来的。 第50章 救助 林梦看着眼前几根比自己还要粗的木头,因为长时间风雨的洗刷,外皮已经变得格外光滑。 因为周围被短小的草丛包围,不细看,竟也不容易发现。 大雨中,林梦确认再三,它们无一例外,全是空心。 而且,木头外侧,还都被开凿出数个洞眼来。 无论是谁,看到他们,恐怕都会很自然的想到笛子。 林梦确信,晚上令村里人心惊胆颤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这个平台并无其他遮挡物,只要风起,这些木头,可不就是巨型笛子? 五根。 五根空心、开眼的木头,被放在了迎风坡。 不是做工精美的乐器,因为是质地粗糙的大木头,所以声音才会诡异难听。 雨越下越大,林梦牙齿开始打颤。 下雨的缘故,山里的气温很低。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衣,此时此刻,雨水打在身上,林梦感觉被砸得摇摇晃晃。 她知道,要是自己继续这样淋雨,真有可能被活活冻死。 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找条活路出来。 于是,林梦又开始顺着缓坡,往山下走。 她时刻告诉自己要保持清醒,可恍惚间,还是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害怕是自己眼花或者出现了幻觉。 可不等她走近,那人已经在地上捡起石头,作势就要砸向自己。 林梦慌忙道: “李大哥,是我!” 一身衣服,以及身高,林梦立刻认出了来人。 林文延像是也听出了林梦的声音,快跑几步,到她跟前才道: “你怎么在这里?这么大雨,怎么不回家?” 说着又扔了刚刚捡起的石头说: “你一个姑娘家的,多危险啊?这样的雨天,万一你撞上了山里的野猪、棕熊,怎么办?” 林梦知道,他刚刚的动作,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什么野兽了。 但凡自己反应慢半拍,今天也有可能被他砸死。 林梦苦笑着解释: “我来找…….是什么在晚上…….乱叫!” 雨滴太密,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此刻牙齿抖得厉害。 李文延拉了拉林梦已经裹满泥巴的衣服,泥虽被雨水冲刷得七七八八了,可深褐色的土色还是与衣服融合在了一起。 见她身形瘦弱,无比单薄,于心不忍,脸上无奈,却还是快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林梦身上。 同样是被雨水冲刷过的衣服,可李文延的衣服却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即便是湿的,也让林梦脱离了刚刚寒冷给她带来的恐惧。 林梦拉着衣襟,拽了拽,贪婪地吸收着衣服上的体温。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明明知道李文延此时也好不到哪去,可她拒绝不了披过来的衣服。 “李大哥,要不······” “我这还行,你要再不穿件衣服,会冻出事儿!” 李文延拉了拉自己穿的长袖体恤,林梦低着头,不再拒绝。 一直在村里,毫无进山经验的林梦怎么会知道,山里人出门,不管天气怎么样,都要预备一件衣服,为的就是雨天防寒。 “李大哥,我们得赶紧走,这里待不住!” 林梦脑袋还清醒着,她不能浪费时间,于是抬头催促道。 李文延并无慌忙之色,他往前后看了看道: “我们得下到沟里去,不下去的话前后都没路,回不去!” 此时两个人有了照应,林梦知道李文延一定比自己更有生存经验,虽然担心河道危险,却已经没了其他路。 便点头跟他走。 这一次,因为有李文延的帮扶,林梦下沟倒没有之前上去时那么艰难。 两人到了河沟里,林梦跟着李文延,踩着水一路飞奔。 不一会儿,就与林盛誉一行人撞了一个正着。 林梦提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呼吸。 林安几步赶上前: “姐!姐!你没事吧?好着没?” 林安见林梦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穿的鞋子只有在脚背上耷拉着的一块布,鞋底已经不知道丢哪了。 深蓝的裤子上,全是泥巴,套着李文延宽大的外套,她的肩膀就像只有骷髅架子。 他胡乱的拿出家家里带出来的雨衣,快速给林梦套上。 林梦眼睛温热,雨太大了,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有没有眼泪流出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林安背着跑出好远。 “林安,安安,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林安不管不顾,把林梦背到大路上,才放下来。 路上也淌着洪水,他们只能沿着路边小心行走,林安已经没法继续背着林梦走。 等林梦站在路上的时候,双腿还在发抖,林安一直扶着她。 河里的洪水已经淹了所有的石头,河沟里已经无法通行。 林梦一阵后怕,这才发现,与林盛誉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五六个人。 不用想了,大概是雨太大,发现自己不在家,专门来找了。 林盛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回到家,孟瑶在大门口等着,她的头发和衣服也已经湿透,眼睛通红。 林梦心中愧疚,任由着她拉着自己换干衣服。 整个过程,孟瑶亦是一言不发。 林梦于心不忍,道: “妈,你也换换,你衣服也湿了!” 孟瑶抽泣着,不说话。 等到林梦换了衣服,擦干头发出来时,林盛誉和林安,以及她大伯都已经在换好衣服了。 “没事吧?” 大伯率先开口。 林梦摇头。 林安不满道: “你一个人乱跑啥嘛?你怎么不叫上我啊?” 林梦刚要说什么就又被他打断道: “就你厉害,屋里啥事都要你,你本事那么大,今天就应该自己跑回来啊!还需要我们找啊?我们要是来迟了,十个你都不够洪水淹!” 林梦知道林安是担心自己,知道是自己高估了自己,便耐心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 孟瑶刚好从屋里出来,听到林梦说话,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大家没一个人接话。 林梦记忆里,村里没人道歉,林家也没有这样的道歉方式。 许久之后,林盛誉才问: “你和文延是什么时候遇到的?” 第51章 是谁? 林梦其实想过,李文延是父亲找的帮忙寻找自己的人。 他这么一问,便不是了。 “其实我们遇到没一会儿!” 林梦又补充道: “但是也多亏了他,我跑到了坡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要不是他,就要在那半中腰困着呢!” 林盛誉吧嗒着旱烟。 并不说话,林梦赶忙说: “我知道晚上的那些声音是怎么来的了······” 林梦将自己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林盛誉道: “你听话,别乱跑了。等到天晴了,我和你大伯再去看看,你不是每一次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们也不可能每次都刚好能把你找回来!你大了,但是能不能听话一点,别让我们操心了?” 林梦乖巧点头。 “哎!” 林盛誉看着林梦的样子,叹息一声道: “不知道是不是你奶奶去世的缘故,你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了。” 林梦心里“咯噔”一声。只听他又说: “以前说你不听话吧!你什么事都会给我们说,就是错的,你也要说出来,跟我们杠,也算是给我和你妈一个准备。” “现在你倒好了,给你说什么,你明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的想法给谁也不说,转头就一个人跑了,你这样,我们怎么能放心吗?” “就像前两次,你当着我们的面闹,闹嘛,反正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想着你懂事了,有自己的想法。这次倒好,你直接一个人跑山里去了,跑到那沟里,要不是有人看到了,给我们说了一声。要不是你运气好,万一再碰上不该碰上的人,你想过怎么跑脱吗?” 孟瑶依旧在流泪。 林梦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知道是自己做得过火,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她要丧失林梦家人对她的信任了。 “爸,我就是突然想起,李大哥说的,声音可能是沟里传出来的。今早我都到后山了,就······就没忍住,跑上去了。我以后不了!” 林梦态度依旧诚恳。 “也怪我,是我天天和你们闹!” 孟瑶半天才道。 林梦如今安全回来了,她也不想再说什么。 她知道,林梦如此急迫想要证明有人在搞鬼,与自己也有关系。 大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从屋里往外看,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可一声声敲门声,还是催着屋内几人齐齐起身。 当林安领着一身湿透的邵林溪站在门口时,林梦心中自责更甚。 “林叔,本来想着晌午就回去的,雨太大,回不去了,我之前和林安睡的,能不能再收留我一宿。” 虽然几人情绪都不好,可念在邵林溪给林家帮过不少忙的份上,还是很热情。 孟瑶道: “你这孩子,说啥胡话呢!睡一晚上能耽搁多少事!你赶紧去换林安的干衣服,把湿衣服换换,我煮了些菜汤,你们喝了暖暖身子。” 林梦能感受到邵林溪的眼神,不过她还是选择忽略。 随着雨越下越大,屋顶也开始漏雨,见林盛誉们兄弟开始忙碌,林梦也主动帮忙。 所以,邵林溪换了衣服,直接端着一碗碗热菜汤,一个个递到每一个人手中。 最后,他才端着最后两碗,来到林梦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将碗递给林梦。林梦看到他的手和自己一样,有被雨水泡得发白的痕迹。 林梦竭力忽视,可还是问道: “你不会是这会儿才到吧?” “张爷爷出殡没一会儿我就到了,颜真家里什么都缺,我来给他送点东西。” “价钱我们谈好了,我也给我爸说了,叫他慢慢还!” 林梦点点头,才问: “你也去找我了?” 邵林溪一愣,他盯着林梦,突然有点紧张,像是小孩子偷了东西被发现一样,否认道: “没有,我都不知道你在哪!” “对了,你去哪了?” 不知怎么的,林梦脑海里,竟然浮现出邵林溪一个人,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喊自己的画面。 她闭了闭眼,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她轻声道: “我们害怕有人想拿我奶奶的坟说事,村里人晚上听到一些怪声音,跟我奶奶联系在一起了,我想去找找出处,证明跟她没关系,结果被雨困在路上了!” 林梦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却发现好像又是自作聪明了。 两个人对着屋外的雨,直接并排坐在地上。 “有什么发现吗?”邵林溪问。 林梦将自己所见,又说了一遍。 “听说李文延岳父家就在那个山头的另一边,他家里刚办了丧事,剩的吃吃喝喝,给他岳父拿一些,回来时路过那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梦盯着邵林溪,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邵林溪边喝菜汤边道: “我是说他出现在那里不奇怪,过路而已。” 林梦惊诧内心怀疑的种子被人挖掘,立马道: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他!” 林梦记忆里,林家和李家并没有仇怨。 李文延整个人温文尔雅,是村里难得的明白人,何况他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是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 林梦知道,她不能怀疑他。 可是,那又是谁呢? 看那几根木头,虽然是空心的,可也不轻,要搬五根木头到那半山腰,至少要半天时间。 近日被她得罪的那些人吗? 可是他们如今个个都是村里的话题中心,只要一出门,干啥都被人探听得清清楚,没有机会跑到那深沟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造那么大的工程啊! “你这女人也是奇怪!” 林梦沉思间,邵林溪低声道。 大概是怕被屋里其他人听到,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嗯?”林梦不解其意。 只听他埋怨: “再怎么说人家李文延也帮你了,那么大的雨,外套都给你了。正常女子,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感恩戴德,想着怎么报答人家吗?你倒好,直接把人家当成了怀疑对象。” 林梦想要反驳,邵林溪又补充道: “所以,从一开始起,不管我做多少事,都不影响你对我的怀疑!” 偏偏,她是对的。 邵林溪无奈说完,不等林梦说什么,拿着她的碗就去厨房添汤。 林梦突然有一种邵林溪是一个敏感多疑的女人,自己得小心说话的错觉。 第52章 狩猎 不等林梦继续思考,张颜真披着雨衣也敲门进来了。 他跑到院子里,自来熟,孟瑶喊他喝汤,天就直接进厨房端了一碗出来。 跟着邵林溪一起来到林梦跟前道: “我们家的事忙完了,接下来怎么做?你跟我俩说说。” 林梦一脸不懂他什么意思的表情。 “你不会是还想要一个人跑吧?那人鬼点子那么多,你不是他的对手。” 林梦还要说什么,邵林溪冷冷道: “要不大家一起,要不我俩去,你自己看!” 林梦皱着眉问: “你们俩啥时候商量好的?” “商量好了什么?你们又要干嘛?”林安凑近,几人面面相觑,只听他道: “不说?我给我爸说你们又在商量啥事情。” “带上你!” 林梦无奈道。 “说说,我们要干什么?” 林安搓着小手,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另外两人对他很是嫌弃,却架不住刚刚林梦已经发话。 事情,不能再拖了。 是夜,月朗星稀。 乡野的夜晚在月光与树影的交相辉映中,或明或暗,平添一份朦胧感。 万籁俱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或是犬吠。 四人身正不怕影子歪,心下坦荡,没有一丝害怕,在提前商量好的地方静静等候。 林梦看着月影下聚精会神地盯着周围的邵林溪,忍不住道: “谢谢你!” 邵林溪一愣,林梦又说: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她不知道邵林溪若是真的询问,她会不会据实以告,但就是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不曾想,邵林溪干脆道: “没有!” 他还是盯着周围,似乎对她的事并不感兴趣。 林梦自惭于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乐呵呵地笑起来,却被邵林溪捂住口鼻道: “那边有动静。” 林梦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周围。 此时俩人离得极近,林梦不光能感受到到邵林溪的体温,甚至他肌肉的线条都透过布料的阻隔,清晰可感,让她觉得周遭十分逼仄窒息。 好在不一会儿,邵林溪就放开了她,对她做出禁止出声的动作。 林梦主动拉开两人的距离,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看到院子里果然出现了一个约两三米长的身影。 半夜三更,林荫错落间,朦胧的月色下,那被拉长的身影,突兀出现,即便若林梦等人,也不得不被惊到。 半山村的人,是被鼓声和鞭炮声从被窝叫醒的,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摸黑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 凉风习习中,众人跑到林梦奶奶家门前,透过院墙,隐约看着院子里几米长的影子,不免觉得后背发凉,浑身发软,举步不前,乖巧地站在院墙外。 渐渐地,人多了起来。 不过,很快大家了然于胸,达成共鸣,林梦奶奶魂魄回来了。 人声躁动,言语间无不在确认此事。 鼓声阵阵,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心口。 那身影,开始晃动,就好像神灵被亵渎在表达不满一样。 胆小的看客们,已经不敢站着,双腿颤抖,跪在地上,为惊动神灵而惧怕不已。 更有人已经麻利地掏出出纸钱和香烛,在院墙外烧了起来,一边烧,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您的死可与我没有关系!” “生前你就是个人物,现在,肯定也不会欺负我们这些人,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和林家没怨没仇,你可不能害我们······” 即使这样,林梦奶奶屋子里的鼓声还是不见停下,眼见远远近近的乡邻已经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可那影子没有半点离开的样子。 一开始,大家见到有人跪,也不敢站着,看到有人烧香祈福,便也开始争相效仿。 不管林梦奶奶此时是神是鬼,大家都噤若寒蝉。 可时间一长,大家跪不住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胆子大一点的,因为人多,也不害怕了。 这不,已经有人已经提议: “都快闹腾半晚上了,就没人敢进去看看吗?” 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去请林盛誉弟兄。 可在无数人、无数次跑到林家,喊不出人后,坐不住的人就更多了。 “再不行一把火烧了算了,管他是人是鬼!” “就是,就是,村里也经不住这样折腾,以前还只是听个声响,现在都敢跑回来了。” “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吃牲口、吃人了。” “盛誉兄弟几个人呢?”又有人在人群里喊。 “这是他林家的事,闹成这样,他这个村支书,可不能因为是自己亲娘就纵容她胡作非为,残害乡里乡亲。” “别说那几弟兄了,老大是个二愣子,啥事不管。” “老二现在卧床不起,怕也是他老娘在作怪,他害怕他老娘哩,怕他娘要把他带走,说什么都不来,还说自己也没几天光景可活了。” “老三还算正常,可就这么大动静,死活喊不来他。不出面,肯定是不想做决定么!” “这一大村子人呢,还就由他一个棒槌了?” 有人喊着,就举着火把,招呼人抱着柴草,要把林奶奶的那影子与房子一起烧了。 憋屈数日的陈大有,终于在一声声对林家义愤填膺的讨伐声中,舒展了眉头,不觉呼出几口多日来积攒的怨气。 浑身不疼了。 也丝毫感觉不到大家对他的鄙视。 他觉得,又该轮到他出场了。 这种大场面,林家没人,就只能他上了。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交叠,快步拦住那举着火把的小伙子道: “娃,你还年轻,以后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你可不敢干这事。” 一副善人模样。 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是暗示村里人,林盛誉作为村霸,掌握着对大家的生杀大权。 多少年来,村里人都是要看他的脸色行事,稍有不如他意,不是咒骂就是嘲讽。 二呢? 烧了这院子不是啥大事,可如今聚集了这么多人。要是里面那位在当着大家的面跑出来,那不是前功尽弃了? 无论如何,他得给里面的人争取点时间。 反正有了今晚这一出,这院子肯定是留不得了,不急这一时。 陈大有本来心里有点虚,因为也没说让他把动静闹这么大,可这会儿见到这效果,还是打心底觉得,这人,还算靠得住。 当然,他也是下了血本了。 说话间,他不由挺直了腰板。 那举着火把年轻人的爷爷,慌忙走出人群,不动声色地夺了年轻人手里的火把,对着陈大有道: “他陈叔,这事儿还得你出面·······” 第53章 打狗(1) “村里的大事儿,你还是得说两句!” 陈大有立马来了精神,几乎马上道: “那是当然了。” 林梦觉得翻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可以毁了他。 可到了这关键时刻,村里人谁还记得以前的事,他不还是他们的“陈叔”。 陈大有再次确定,只要扳倒了林盛誉,自己的那些事儿,根本不值一提。 村里男女老少,早就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了。 只是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内传来的锣鼓声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会儿敲一下,一会儿敲一下。 响得大家心里瘆得慌。 所以,即便大家都知道烧人家产这事不地道,可现在这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反正是林家人自己不出来说句话。 再说,这不有陈大有在嘛! 反正最后追究,也追究不到自己头上。 陈大有不是不知道大家怎么想,但是他并不在意。 毕竟这事儿,谁不知道,是他林家理亏,自己做什么都不为过。 林盛誉要因为这个和他在动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唯一的遗憾是,他不知道里面的人什么意思。 早知道就该好好商量一下。 陈大有心中不安,与众人说话竭力拖延时间。 程送炜从小挨饿,方圆几十里的坟头就是他的厨房。 他没见过鬼,当然也不害怕。 看着一堆人吃饱了没事干疑神疑鬼,他都懒得搭理,本来就要回去继续睡觉了。 可看到陈大有在人群里不住唉声叹气,各种操心,他就知道,今晚这事儿不简单。 狗改不了吃屎。 砸了林梦家院子没几天呢,今晚又要烧林盛德的院子。 看来林盛誉的那顿打,下手还是轻了。 程送炜本来不想掺和。 可人群里,有人正在说林家老太太是地主家小姐出身,家底子可是厚着呢。 程送炜甚至不用想都知道,陈大有绝对想趁火打劫。 要是在以前,程送炜也会是那个打头阵摸进去的。 可现在,他只要一想起林梦,就不敢再掺和她们家的事情了。 可万一呢? 万一真有什么好东西呢? 程送炜心里这么想着,就觉得今晚这情景,就算自己得不了便宜。或者也可以抓住时机,在林梦跟前卖个好。 林梦就是再绝情,他们往日也还是有些情分在呢。 他甚至不觉得林梦对自己真就没心思了。 于是,这大晚上,他跑了林家两趟。 可惜,硬是没找到林梦人。 就连林安那混小子都不在家。 心里怀疑林梦跟那个野男人跑了,可又没人看到。 他只能在这儿守着,等待真正趁火打劫时刻的到来。 程送炜盘算,要是林梦突然回来了,即便院子被烧了,他也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她,自己出过力。 只是他能力有限,左右不了陈大有等人的决定。 毕竟,凭他一个人,拦不住这么些人。 要是,她真跟别人跑了······ 那就别怪他下手狠,反正也不是他一个人做的事儿。 程送炜这么想着,就一动不动守在院子外面。 陈大有心里越来越急,要再闹下去,天亮了,里面人可就没法脱身了。 说不定到时候还得露馅。 他正心慌意乱时,林盛誉兄弟俩拖着两块空心木头出现了。 林盛誉兄弟俩从远处就看到母亲生前住过的宅子,先是人群攒动,火把手电纷纷扰扰。 后来,这里就堪称道场了,远远就能看到香火鼎盛,烧纸钱的火焰,鞭炮声,甚至还有火铳的响声,这可是庙会才有的场景,大半夜在老娘家响起。 他们自知出事了。 弟兄俩赶紧拖着木头跑。 此时,出现在大家面前,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又因为刚刚下过雨,他俩在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水里、泥里蹿,兄弟二人此时简直狼狈不堪。 林盛德直接一屁股坐在那木头上,一个劲儿喘气。 林盛誉还是支着微微压弯的脊背,一脸茫然,问大家: “怎么回事?” “孩她爸,你们都去哪了?你们都去哪了?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呀!他们要烧老大的院子啊!”孟瑶一直被人拦在人群里,没有人顾及她哭喊。 此时,她才拼了命地挣脱束缚,一屁股坐在了林盛誉面前,一肚子怨气。 大家虽然不知道这兄弟俩干嘛去了,此时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还是琴儿她爸,赶紧上前道: “支书,你先别气,婶子他老人家走得不安稳,回来了!” 林盛誉在人群外什么也没看见,也顾不上众人的阻拦,几步上前,看着院子里格外高大的影子,心中了然。 对着林盛德喊: “老大,你是不是之前看到过这个?” 林盛德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近,沉声道: “乌漆嘛黑的,我就是扫了一眼,就是这个,哪有弟妹说的那么邪乎。” “看来是真的!” “林家老大都看见了!” “这不得了了!” ······· 一时间,人群有炸开了锅。 黎明前的夜最是黑暗,众人还来不及看清林盛誉的脸,就见他一把推开大门,大步往里走。 “都死人啊,上手!”随着陈大有高呼。 就听到林盛誉“哎哟···”一声。 周围几个人眼疾手快,将林盛誉死死拽住。 陈大有堵在他面前道: “盛誉,可不敢哦!你这是干嘛?阴阳两隔,那就是人鬼殊途,你就是再思念婶子,也不能这么冒失,要是冲撞了“她”,我们这么多人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林盛誉的脸色在火把、手电筒的光影里,阴沉得可怕。 他哪能不知道,要不是他回来得快,这个院落,已经化为灰烬。 “滚开!” 林盛誉怒火中烧。 林盛德随手抄起木棒就要朝困住林盛誉的人冲去。 陈大有眼见林盛誉要挣脱束缚,扑上前去,与众人合力抱住他,不忘喊叫: “把林家人都捆了,出了事我担着,一村子人的命哩,不能由着他们。” 一时间,没了主意的众人,立马找到了主心骨,凑成堆将身边的林家人按住。 陈大有看着就连孟瑶都被按在一旁,林盛誉早就被数十个人困死,才缓缓退开。他搓搓手,拉开和大家的距离说: “大家也都看到了,林家老太太已经变成了厉鬼,再不处理,就要变成僵尸了。林家这一家子都不正常,说不一定都已经被附身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毁了大家。” “今天,为了整个村子的人,我还是得做这个主了。林家这院子肯定是留不得了。至于支书,看烧了这里之后能不能恢复正常,到时候大家一起商量,该怎么救他的命。” 陈大有笃定外面这么一闹,里面的人肯定走了。 便安排道: “大家都回去,背点柴火,家里宽裕的,就倒点煤油过来,要烧就烧个干净!” “你个棒槌,你敢!” 林盛誉怒吼。 “陈烟锅子,你敢烧我屋子,我要你的命!” 孟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院子门口再次乱作一团。 第54章 打狗(2) “呵呵!” 陈大有冷笑两声道: “嘉雷他爸,听到了没?打人打上瘾了。” “咱们都是些孬人,也就是让人欺负的命。嘉雷他妈能下炕了没?” “林盛誉一家搅得咱们好苦啊!” 陈大有哽咽道。 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可程嘉雷他爸对忽然传来的声音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还不知道怎么抬头见人,就又他被推到了人前头。 幸好天色尚黑。 他尴尬得蹲在一旁阴影里,不想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并不接话。 “送炜?你呢?还想着林梦那丫头?大晚上的,自家闹成这样都不见她人,怕是又跟人跑了哦!可怜了你了,让人哄了这么些年。” 陈大有见程嘉雷他爸不接话,转而向一旁的陈送炜说。 声音又中气十足起来。 陈送炜深知他的尿性。 这么明显的挑唆,怎会不知。 冷漠道: “陈叔,要不,你先替你家正俊操心吧!我想得开。” “他好像更痴心林梦呢?” 陈送炜冷哼一声。 他已经分不清陈家父子俩,对林家的是爱还是恨了。 他扪心自问,要不是陈大有天天在他身后撺掇他,就算林梦天天给他吃的,用的,他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可这陈大有,在没有任何回报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纠结他们这么一大帮子人专门对付林家。 他甚至觉得陈大有是不是魔怔了。 一旁正如热锅上蚂蚁一样的陈正俊,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走到父亲跟前哀求: “爸,你别闹了!” “滚开!” 陈大有不想看到这样的孬货。 眼见没一个有种的人能冲,心知还得自己来。 便大步走到按着林盛誉的人堆前,大吼: “去找两根绳子,把他们绑到那柏树上。正要用人呢,哪能都守着他们!” 他像只凶兽。 吼的几个人麻利跑开。 林盛誉两兄弟的叫骂声,孟瑶的哭喊声,不但对他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让他有点亢奋。 陈正俊跟着他转圈,手忙脚乱,插不上话,做不了事,张张嘴,说不出来一句话,嘴唇却越来越干。 在场的人,一个个也面露难色,却终究没说什么。 倒是凤琴他爸上前道: “大有,绑那儿不好吧?” “那怎么办?你能制得住他们两头牛?” 陈大有听着林盛誉他们的叫骂声,一肚子火气,脸色越发不善。 吼得声音也就更大了。 凤琴他爸被陈大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觉得脸上挂不住,转身就扎进了人堆里。 其他人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只是都不约而同瞟着一旁的那树。 谁不知道,那树上常年都是血腥味,村里谁家杀猪宰羊,都要拉来,绑上头。 村里杀年猪的人家,到了冬天,也都那里。 那树的一根歪脖子树杈,吊宰了的猪羊刚刚好,这里地方也宽敞,就格外省事儿。 前些年,村委会买了口大锅,大家又在树旁砌了一口大灶,就是为了方便使用。 如今把人绑那儿,多少有点怪异。 可就说话间,几个人就拿着一捆一捆的绳子来了。 大家在陈大有一声声的催促里,将林家人绑在了树上。 一捆一捆的柴火,一瓶一瓶的煤油,也都已经被背到了林家大院门口。 如今,大家已经开始将柴火扔进院子,最后煤油也被一瓶瓶的扔了进去。 全村老少已经凑在一堆,时刻警惕着,准备开火。 陈大有胸有成竹,他觉得里面那人就算再蠢,自己搞出这么多名堂,分散大家的精力,他也该跑了。 今日事情闹到这个程度,他已经很满意。 脸上的笑意已经不想隐藏。 这段时间所受的屈辱,终于要被雪洗。 他知道只要烧了这里,就是烧了林盛誉这么多年来在村里的威信。 从今往后,林盛誉就再也别想在人前抬起头来。 经过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村里以后只要有风吹草动,大家就自觉联系到林家。 林家会成为村里最晦气的存在。 林盛誉死了的老娘,只要被人提起,就是恶鬼,人人惧怕,人人喊打。 他自己受过的笑话,林盛誉也要好好受受了。 林盛誉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他疯了一样挣扎,可深入人心的鬼怪,还是超过了大家对他的忌惮。 困住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大家只想尽快赶走那个半夜三更乱跑乱吼的鬼。所以任他怒吼: “你们今晚整不死老子,老子要你们的命!” 他怒骂: “老天爷,这些棒槌把我们一家当畜生了呀!” “陈棒槌这是欺负我林家没人啊!” “成明,你他妈差点死在半路上,是老子用自己的口粮救了你,是老子丢了柴火,把你背回来的,你绑老子?” ······· 林盛誉叫骂之余,试图以自己曾经的作为唤起众人的良心。 不过,毫无作用。 孟瑶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被人胡乱绑在树根处。 从一开始就冲到姐姐身边的孟达,也已经被人按住了。 林盛德不善言辞,像头老牛一样垂死挣扎,发出一声声绝望的怒吼,也逃不了被绑在林盛誉背面树干上的命运。 没有人发现,院外的哭闹声,已经掩盖了院内大家惧怕不已的鬼影。 院墙内外堆满了柴火汽油。 一切,都如陈大有原先预料的那样。 这是毁灭林盛誉和林家的狂欢。 如果不是一个怪声划破长空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还未明,沙哑的女声在所有人头顶炸开。 一时间,所有人头皮发麻,四处奔走,可不等大家逃命,就听到她又说: “你们还是乖一点,别乱跑,也给我做个见证。谁要敢跑,我就跟着你回家去,闹到你们鸡犬不宁。” 除了满满的威胁言语,还有那阴森的语气,谁还敢动。 大家瑟瑟发抖,站不住,便直接瘫坐在地上。 所有人四处张望,神情紧张,不曾想这才是今晚的审判。 一时间,喧闹不已的人群,静得可怕。 “你们想烧我的院子?你们明明知道,这院子是我和孩子他爸一点一点从那山里背回来的。从墙面用的土,到屋顶的椽梁。我们忍饥挨饿,不管天晴下雨,往山里整整跑了一年才修了这么点房子。我死还没一年,你们就想烧了它?你们是真欺负我是死人啊!” 第55章 以暴制暴 声音的尾声拉得很长,像是包含着无尽的哀伤。 令人后背发凉,没人敢接。 那个被猜测已久的事情,终于被证实了。 林家老太太真的成了厉鬼。 更可怕的是,她真的回来索命了。 院中硕大的黑影张牙舞爪,那一根粗大的手指头,就能摁死所有人。 而她现在全身都长满了这样五根指头的手。 她随时都能杀了所有人。 看到院内场景的人,已经有了这个共识,也早已吓破了胆。 “陈大有!陈大有!” 人群里听到喊自己名字的陈大有,直接瘫倒在地。 他浑身的骨头不能支撑身子。 他抖成了筛子。 他摔倒了,怎么也爬不起来。 那声音在他头顶道: “你是真该死啊!撇开不说你害我的事,你自己算算你做了多少缺德事?你害了多少人的命?连阎王爷都看不下去了。你不知道,要不是看在同村的份上,你早就死八百回了。” “我从来没打算再回来,可你找这么一个半瓶水玩意儿,还想让我永不超生,让我下十八层地狱?” “陈大有,不光是你,你祖祖辈辈的阴德,都被你损光了。“ 说话间,大家只听到一个什么东西从屋里被扔了出来。 “哎哟”声响起,伴随着“我的腰啊!” 熟悉的人已经听出来,这不是那位阴阳先生的声音吗? 他在这院内,林奶奶还敢这么猖狂? “哦!” 大家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林梦奶奶口中陈大有找来的“半瓶水玩意儿”? “陈大有,我还是不要你的命,但你记住,我和你害死的那些人一起,会时时刻刻一直盯着你。你要再敢做伤天害理的事,十八层地狱的万种刑法,我们会保证你一样不落的受一遍。” 空灵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周围没一点动静。 直到天际开始泛白。 林梦、林安、邵林溪、张颜真才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一脸震惊地问他们: “你们跪在我大伯家门口干嘛?” 先开口的是林安。 “爸!妈!大伯!” 接着,姐弟俩大声吆喝。 冲向那棵大树。 这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林家几口还被绑在树上。 林梦几个匆忙赶到他们跟前,双眼猩红,愤怒地质问众人: “谁干的?” “你们要干嘛?” 可面对发怒的林梦、林安,他们没有退缩,反而缓缓靠近,将他们围成一个圈子。 他们面露哀色。 几乎所有人,都在用眼神央求他们。 有人颤声求饶: “盛誉,我们……我们不是有意的。” 接着就又有人开口道: “我们只是害怕,我们没想把你怎么样。” 更远的人也开始解释: “我们……我们没害过任何人啊!” 大家附和: “支书,你知道的,我们只是害怕!” ……. 在场的男女老少,他们一遍遍复述着自己的难处。 林盛誉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鼓着牛一样的眼睛。 在场的人,没有不怕的。 却也不敢阻拦邵林溪和张颜真给他松绑。 看他起身,一个个又开始害怕地抖起来。 林盛誉顺手就拿起了一根棍子。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他的目标是谁。 可还不见林盛誉有反应,林盛德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了还没来得及跑的陈大有跟前。 他双手提着他的衣领,每一脚都使出了最大的力气。 陈大有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拉架。 不知过了多久。 陈大有叫声已经十分沉闷,有气无力。 林梦知道,大伯下手没有轻重,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人命,便给邵林溪一个眼色,林安虽然不乐意,但也跟随邵林溪和张颜真的步伐,快速冲了过去,拉开了发狂的大伯。 直到这时,林盛誉才走到他和老大拖回来的那两根木头跟前,敲着木头,对着所有人吼: “你们这些棒槌,你们不是害怕晚上那些鬼叫声吗?就是这玩意儿发出来的,河沟里还有这样三根被掏空的木头,还有“手艺人”在上面掏了洞。晚上一起风,就相当于它们在给咱们全村吹唢呐。哭丧也好,鬼叫也好,是它,是有人故意凿出来的这个木头。还有你们那见不得人的心,你们趁火打劫,你们当强盗,你们欺软怕硬,见不得别人好。你们不是怕鬼,你们是怕你们造的孽,你们是怕遭报应。” 林安见父亲说完了,也跑过去说: “你们不是害怕晚上我家坟地里的鬼火吗?我们几个昨晚专门跑了一趟山背后,山背后村里人说了,那是他们晚上跑猎呢!他们还说,最近几天一定来我们村里说说这个事情,叫大家不要胡害怕。” 林盛誉不愿再说什么,阴着脸径直朝院里走去,在众人的注视中,甩上了门。 张颜真与邵林溪也将林盛德拉进了院内。 林梦也拉着孟瑶进院。 隐约间,院子里还有一个人在呻吟。 是那个被扔下来的阴阳先生。 林梦倒是没有关院门,大有种让外面人故意看看里面情况的意味。 不过这一夜之后,大家好像已经满足了好奇心,见林家人进屋后,都灰溜溜跑开。 生怕被叫进去似的。 “说吧!怎么回事?” 林梦一进门林盛誉就冷着脸问。 林梦能明显感受到他压低了声音,知道他内心深处并没有多排斥这个事。 稍稍放心,这才坐下低声道: “院子里,村里出现的那个影子是那个阴阳先生用手电筒打出来的,他还专门把自己装扮成奶奶的样子,就是为了吓唬人,让大家来找我们家麻烦。要是再不收拾他们,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我是说你奶奶的事!” 林盛誉近乎哽咽,一字一句。 林梦这才想到她说了什么。 “爸、妈、大伯,这件事,我并没有证据,我那么说,就是为了让陈大有害怕,不然我实在找不出他拿过世的人说事儿的原因。所以,你们再给我点时间行吗?不管怎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昨晚说话的人是你?” 第56章 蹊跷2 孟瑶警觉,跑到林梦跟前拉着她手问。 见林梦点头,她一脸焦急道: “你怎么敢?你胆子怎么那么大?这事情要是让人发现了,那还了得?” 孟瑶甚至看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 那眼神,对他们是满满的不信任。 内心有多么害怕自是不言而喻。 林盛德听到这里,右手已经开始不断摩挲后脑勺。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甚至即刻转身,像是要开门出去,林梦急道: “大伯,你不能出去。你的反应是正常的,陈大有是活该。” 林盛德听林梦这么说,才又转身回来。 林梦安抚他们道: “今晚,要是我们不想办法,不知道陈大有要闹成什么样子。我知道你们下不了狠心,可是你们也看到了,要不是因为他们帮忙制造这么一场闹剧,这儿已经被烧掉了。” “爸、妈、大伯,你们相信我,陈大有是坏在骨子里,放火、杀人,他都干得出来。” “之前大家看到的影子,就是陈阴阳搞出来的。他八九不离十就是和陈大有一伙的。” 林梦总不能说自己经历了上辈子的事,知道陈大有秉性。 此刻,她只能无比认真严肃,却还是害怕无法说服林盛誉他们。 短暂的沉默之后,林盛誉终于深深呼出一口气道: “陈阴阳看到你们了没?” 林梦摇头。 他们发现影子的时候正是夜黑风高的时候,林安几个像只猴子一样爬上楼,一下就敲晕了他。 为了以防万一,蒙了他眼睛,塞了他耳朵,又把他塞到缸里盖上了盖子。 别说他就是一个小老头,就是个年轻人,那种情况下,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 林梦也一直注意着他的,直到要扔他下楼,他都还没反应。 他应该是掉到地上,才痛醒的。 林盛誉二话不说,起身出门。 众人跟他出来的时候。 林盛誉已经追了出去。 原来所有人都跑了,就连陈大有都不见了。 唯独没人管阴阳先生,而他此时正叉着腰,艰难离开。 “陈阴阳,你等一下。” 陈阴阳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 本就苦不堪言,这下更是心都凉透了。 他知道逃不掉,只能艰难转身,笑得比哭都难看道: “林支书,我······你知道的,我们阴阳人有时候根本就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我昨晚就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没了神志,才会跑到这儿来,我本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你知道的,手艺人,学一辈子也学不完手艺,我也是本事没学到家,不知道被什么玩意儿给上身了。” 陈阴阳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求生的本能让他的脑子飞快转动,终于说出了一套符合自己身份的说辞。 “是吗?” 林盛誉冷哼一声。 陈阴阳看着他身后跟来一群人,不自觉后退。 “林支书,你要相信我啊,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我在村里做过多少场法事你是清楚的,我是经常和鬼神打交道,这被上身也是常有的事,再说,我不是·····不是也受到教训了吗?” 陈阴阳眼见林盛誉并没有放过他的架势,继续卖惨道: “娃他叔,说句实话,我·····我也没成想闹成这样,你别看我还站在这里,可这腰·······怕是断了!我已经…….” 他哽咽着,像是要哭出来。 林盛誉这才道: “我当然不敢质疑你的本事,可是,昨晚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母亲说,你是陈大有专门请来收拾她的?” 林盛誉也一脸为难道: “我为人子,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还是要给我个准话,我妈死得不明不白。一年来,我本来就是坐立不住,寝食难安。再发生这档子事,我更不能不问了。” 陈阴阳急忙摇头,满脸痛苦地上前,一把抓住林盛誉的手,极力否认道: “林支书,我怎么会干那档子事?我怎么会跟陈大有胡干,谁不知道那就是个有娘养没娘教的野物,我怎么敢和他搅合在一起。这一点你放心,而且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打扰他老人家的清净!” “你胡说·······” 林安指着他就要骂。 林梦一把拽住他。 要是他嘴快说出陈阴阳扮演鬼影的事,反而要露馅。 好在林安在林盛誉警告的眼神中冷静了下来。 林盛誉缓缓道: “那你就给你身后的那位带个话,我不知道他搞出这么多事儿的原因是什么,但我不想咱们半山村再出个陈大有了。陈阴阳,你既然是聪明人,也就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陈阴阳突然脸色越发难看,尴尬地点头,再次逃一般跑开。 “林叔,你早就知道背后的人不是陈大有?” 邵林溪肯定道。 林盛誉看着一脸好奇的众人,转身往回往院子里走,缓缓道: “我知道陈大有不是个东西,但是他能力有限,有些事不是他想干就能干。尤其是我们村这些人,他可没有使唤他们的能力。” “所以,一定有一个比陈大有能力更强、威信更高的人,他在背后指挥着陈大有,专门针对我们家?” 林梦脑海里有什么一闪即逝。 她想抓,却抓不住。 但是林盛誉的话她是能听懂的。 “可能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兜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把你们家搞臭?这不脑子不合适吗?”张颜真摸着脑袋,不敢相信,又不是有啥天大的仇怨,怎么还有人能这么丧心病狂。 孟瑶和林盛德被吓到了,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林安,嘀咕道: “怎么不可能了?上一次是抢了我们家。昨晚又要烧我们家的屋子。就是没干成,不然我们一家几口饿死、被人家口水淹死、被打死的可能都有。” 可能其他人忘了昨晚那些人有多凶,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在黑暗里发抖,他不知道要是没有姐姐,他要怎么办。 天知道,爸妈、大伯被绑到那大树上的时候,要不是林梦拉着他,他真就冲出去了。 那么多人,举着火把,拿着绳子,那画面,一直在他脑子里。 说话间,大家进了院子,看着满目疮痍的院子,晚上被扔进院子里的柴火煤油,甚至还有石块、线团、布条,相顾无言。 第57章 黑手 剩下的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邵林溪和张颜真同林家人一起打扫。 好像每次都一样。 一场混乱之后,不管是始作俑者,还是推波助澜的人,只要不能被当场惩罚,就都能全身而退。 擦屁股的,永远是受害者。 上次是这样。 这次也是。 可即便如此,林安也是乐得屁颠屁颠的。 他详细的给爸妈和大伯复述昨晚林梦是如何用手电筒吓唬全村人。 他说,姐姐可真厉害,颜真哥在她后面打了手电筒,她立马就变成了比房子都大的人,你们看到的那些大的没影儿的手,都是他们几个人的。 要不是他在屋内,他可能都会被姐姐吓到。 不过,他已经不怕鬼了。 他说,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一个铁皮,卷起来,就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他说,要不是姐姐想办法,还不知道他们家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他说,那些人欺负咱们家那么久,终于报仇了。 林梦看得出来,林盛誉听得心情还不错。 他招呼孟瑶回家拿了腊肉,孟瑶煮了腊肉,还给大家做了一顿美美的臊子面。 林盛誉交代大家,昨晚的事,能唬住的也就村里的那些听风就是雨胆小的人。 因为他们平日里就喜欢求神拜佛,疑神疑鬼,昨晚时机恰当,自然就害怕了。 可村里还有好些人,他们那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们本身就比鬼神更凶,也没啥怕的。 昨晚的把戏,他们根本就不信。 至于为什么没有站出来拆穿,大概是因为一开始没有阻止这场闹剧,到了昨晚,闹得那么大,更不好开口了。 毕竟只要戳破昨晚是有人装神弄鬼,那就是承认了村里一直流传的鬼神之说也是假的。 可在昨晚之前,可没有人帮林家说过一句话。 “也就是说,那人也知道,只要他站出来戳破了林梦,也就相当于承认了这段时间的事,是他主使的?” 邵林溪问。 林盛誉点头。 “这样,那我们就明牌了,还玩什么?那人岂不是就已经知道是我们几个人在耍大家?” 张颜真站起来,十分激动。 “就是啊!这可咋办?” 孟瑶也喊道。 从昨晚到现在,她的心脏一直在跳。 就连孟达都看出来的,非要喊她去家里吃饭,其实就是缓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她又放心不下这一大堆人。 为了不让孟达担心,还打发他早早回去。 她要留下来给大家做饭的。 林盛德自打知道这件事后就一直不踏实,可又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急得在原地只打转。 “没事,梦梦不是说没有被人发现嘛!” 林盛誉安慰大家道。 他难得语气温和道: “娃的手段巧妙,倒是化解了这个事。只要他们没看到林梦是咋样制造那些影子的,就没法说啥,也不敢说。昨晚那些人多害怕,你们也看到了,短时间内,没人再敢拿这件事来说了。再说了,刚刚看陈阴阳的表现,应该也是怕了。” 大家听他这么说,才稍稍安心。 林盛誉看着林梦,她并没有开腔说话。 可林盛誉总觉得林梦早就想到了这茬。 等他们把里里外外收拾好之后,已经是傍晚。 张颜真家里的事儿刚忙完没多久,里里外外都需要人,林盛誉与孟瑶多次催促他回家帮忙,他实在没法推辞了才走。 走时还一个劲儿给他们叮嘱,有需要搭手的事儿,就让林安喊他。 孟瑶给他塞了两个馒头,他推辞不过,只得拿走。 本来林家老俩口也要邵林溪走的,可他离家远,天黑一个人走路总归不好,这才留下他。 一行人夜幕快要降临时,才一同回林盛誉的院子。 走过村里,不管碰到谁,他们都是嬉笑应对。 只是那一个个不自然的堆笑。 那一声声生硬的招呼。 还有那如出一辙,打完了招呼就迅速回屋关门的动作。 总是让人汗毛竖起。 气氛古怪,自是不说。 林家这边,这件事是告一段落了。 可小玉家里却炸开锅了。 小玉的事,从那天被林梦当众捅破之后就没法收场了。 家里父母没一个靠谱的。爸爸每天疑神疑鬼,神神叨叨。大半生了,逢人就说他接到了上天怎样的旨意,不是说天灾要降临,就是说某某人会厄运缠身。 她妈自然是她爸的好老婆,把他的话当圣旨,每天逢人就要说一下,自己的掌柜的,又透露出天机了。 两口子给别人算了一辈子命,竟没算到自家要遭厄运了。 小玉那日回家,先是被他爸妈骂了个狗血喷头。晚上趁着夜色,她爸就给她找了个老大夫。 小玉心里害怕,哭死苦活,不让那大夫近身,可糊涂了一辈子的老父亲,突然就清醒了,觉得小玉闹得蹊跷。 二话不说就绑了她,大夫一把脉。 果然,已经四个多月了。 她爸知道家里的天要塌了。 先问了大夫: “可不可给娃给点药?” “娃他爸?你要她流了娃?那要万一出个好歹了咋办?就是瓜熟蒂落的生产,女人也要去鬼门关走一遭,你·····娃这肚子里谁知道什么样?你就要药她的肚子。你又不是不晓得,多少年纪轻轻的女娃,就是死在这事儿上,你还·····你还····” 小玉她妈一听,就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小玉听到她妈的话,哭声自然也不小。 那大夫见他们闹起来,也不想惹麻烦,给他们说明,因为小玉肚子月份已经大了,而自己主要是看一些小病,可不敢给这么个小女娃开那种药。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他们去镇子里。 小玉她爸火气大得没法,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却不想带女儿去镇上干这事。 心里算盘着: 小玉可不是无主的姑娘,程家那小子不是和自己姑娘早就定亲了吗? 反正事是那小子做下的,难不成他还能不认账? 现在已经闹成这样了,程家现在也不是啥上等人家,还不如先去探探他家的口风。 说不定,他们更愿意留下这个娃。 到时候,他们还得好烟好酒的伺候自己,要是能尽快把小玉的婚事儿办了,这也不算啥大事儿。 第58章 热闹 在小玉她爸妈打着这样的算盘上程家门时,万万没想到会被程家父子撵出门来。 “小玉肚里的娃已经几个月了,我们俩上门来呢,就是问问你们怎么打算的。” 嘉雷他妈还没法下床,他们在院外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声,进来就见到他们父子俩蹲在在屋里啃土豆。 父子俩扫了他们一眼,理也不理。 小玉她爸本来打算好声好气商量,却被他们这态度搞得气不打一处来,破罐子破摔道: “反正我娃肚子里的娃是你们家的根,要照我的意思,那是要带她去镇子上打了去的,反正她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你们俩个娃娃的婚事在哪,我们这是懂礼数,也不想被人说是我们不会做事,这才过来问你们咋想的。你们家要是这态度,可就别怪我们家做事不给你们留余地。” 小玉妈也觉得自己好好地闺女,莫名其妙的就让他们家糟蹋了。 要换往日里,她就是不能从他们身上撕下点皮来,头发也一定给他们揪光。 要不是她肚子里已经有程家的种,她是绝对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虽说是新社会了,可讨媳妇哪能像自个儿家这样上赶着的。 自家这般好声好气的上门说话,他们家竟然是这种态度,一下也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程嘉雷他爸鼻子就道: “我们家的小玉从小到大,那是多听话的女娃。这十里八乡,想要与她说亲的,没有十家,也有八九家。就是你们家,也是寻了正经媒人来提过亲的。没曾想,你们会把事情做这么难看。嘉雷不懂事,你那么大岁数了,也不懂事?” “我们俩口子好说话,你们可别当我们好欺负,那娃还没落地呢!” 小玉爸妈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道: “你们程家……..” 一来二去,话赶话,就成了程嘉雷骗了小玉。 程家门风不正,专干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 程家父子本就憋屈着呢,哪能容许他们两口子上门撒野。 程嘉雷扔掉手里的土豆,破口大骂: “老东西,就你家那小贱蹄子,送我我都嫌脏呢!肚子里怀了谁的种找谁去,少他妈来晦气我们。提到你们家的那几瓶酒,就当是爷爷我可怜你们没见过好东西,给你们解馋,爷爷不要了。以后少他妈说我要你家那破烂货,我嫌晦气。” “什么娃呀,爷爷可从来没上过她。你们现在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要那破烂货。” “我就说我我们家最近怎么这么不顺呢,合着是遇到扫把星,瘟神了,这么快就瘟到我们家了,你们他妈的给老子滚远一点。” 程嘉雷拳头紧攥,眼睛鼓得要蹦出眼眶。 句句不留余地,小玉父母连连后退。 程嘉雷他爸眼都没抬。 小玉爸妈心凉到了脚底,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小玉肚子里的种不是嘉雷的。 本来他们也可以一口咬定是程家的种,可是嘉雷这态度,这架势,他们哪敢再争辩。 只能灰溜溜地跑出来。 一路上小玉他爸将小玉骂到不如人,小玉他妈也不敢开腔。 两口子心里也怕,要是找不到害他们女儿的那个天杀的货,不管是去镇里用药,还是把娃生下来,都是要命的事啊。 第59章 再来我家我扇你 小玉父母回家对着小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 话说林梦当天的话她妈不是没听到,所以也是再三确认,小玉抵死不松口,说肚子里的娃不是程送炜,他们俩口子才稍稍安心。 都在一个村里,这两个娃的家庭,那可是不一样哦! 能选程嘉雷家,谁还管程送炜啊! 就小玉怀了娃娃的事闹开后,程嘉雷家那是一次都没到家里来,本来还以为是顾及两家的名声,毕竟也不是啥光彩的事。 没成想,人家早就把坏主意定下来,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打他们的脸呢! 小玉爸妈也不是不知道,俩个娃娃的婚事,本来就是糊里糊涂定下来的。当时,也是凤林家让程嘉雷失了面子,他们家就是想争口气,才那么快找了媒人,风风光光跑到自家来提亲。 也是林梦闹的,程家现在也在烂泥滩里,本来啊,他们想的也是就不相互嫌弃了,这门亲事他们是满意的,那成想会闹成这个样子。 只要一想到小玉要跟程送炜,就他那个破家,以后别说帮衬娘家里,就是自己过活也不容易。 她妈就哭爹喊娘,大闹起来: “我说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你自己是嘉雷的,现在人家死不承认,你可让我们怎么活呀!” “你说你脑壳里装的是啥,你要把我和你爸气死啊!” ······· 接连几天,小玉家里是又哭又闹,咒骂/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也不知道最后他们怎么决定的,就是突然有一天早上,小玉和她爸妈三人就守在了程送炜家门口。 小玉的事在大家口中传开,大家也见怪不怪,程嘉雷再怎么着也不会要来历不明的娃,可是程送炜不一样。 毕竟,在大家眼中,能有女人跟他,那就是他上辈子积德烧香了。 所以,这件事,大家很少讨论,是觉得两家是绝配,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男人,凑凑合合也就一辈子,没啥讨论的余地。 但是,凡事却都有意外。 小玉一行三人来到程送炜家的时候,他们一家才睡起来。 大门一开,就是“嗡嗡”的轰鸣声。 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黑压压的苍蝇蚊子,程家院子里不知道是水渍还是尿渍,总之干湿不匀,深深浅浅,到处都是印子。 空气里夹杂着难闻的气味,三个人是屏着气进去的。 程送炜见弟弟开门迎进来的三个人,先是不自觉脸红,再就是马上喊人: “叔、婶,你们起得真早。先进来坐,我······我先收拾收拾,待会儿给咱们做饭!” 他看着小玉肚子微微隆起,一脸憔悴,知道这几天肯定不好过。 他父母脸色当然也难看,可是他们既然来自己家了,也就说明他们没打算让小玉跟嘉雷。 内心有了这个认知,程送炜其实腰杆不自觉硬了。 他知道,自己的婚事儿,怕是有戏。 “也不急,你慢慢收拾!” 小玉爸脸色难看,倒是回他话。 程嘉雷安顿他们坐下,看到自己父母一直盯着人家看,他使眼色道: “爸妈,你们只做你们自己的饭,不用管我们,我待会儿给小玉他们单独做。” 说着就跑上前压低声音,厉声道: “去厨房里,别出来!” 撵走了父母,又给兄弟使了个眼色。 兄弟俩快速洗了把脸,又把院子里里外外扫了一遍。 第60章 怎么会这样?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程送炜兄弟俩忙活了一早,终于给小玉一家几口把手擀面端上手了。 可是,程家却没有吃饭的桌子。 长期以来,他们饭熟了就端在手里吃,烫手了就随地一放。 这不,小玉妈率先被瓷碗的温度烫到,口里哈着气,就胡乱的将碗放在地上。 小玉和她爸也紧随其后。 程送炜即刻脸红。 总不能叫人家三口把饭碗放在地上吃饭吧? 连忙跑到厨房里,对着父母道: “赶紧起来,腾个板凳。” 不曾想,他爸压住屁股下的板凳哇哇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 手里还不停比划。 他妈拽起他爸,程送炜一股怒火从后脑勺冒起,伸手就要打人。 可平日里对他恭恭敬敬的老子,这会儿却不知道发什么疯,不但不怕他,还吼得越发声音大了。 他的手被程送炜妈死死抱住,不能比划啥,口里却依旧“哇哇啊哇哇啊”乱喊,口水直流。 陈送炜不知道为什么。 连着捶了他几拳,他都没有收敛的意思。 程送炜慌了,现在不是他该闹事的时候,便压低声音道: “爸,你能不能别闹了?” “小玉有娃了,有我的娃了。” “程嘉雷不要她了,她要跟我,人家爹妈都来咱们家了,你能不能不给你儿子添乱?” “你是不是要我打一辈子光棍才满意?要错过了小玉,我恐怕就别想娶老婆了。” 程送炜说完,理也不理,一把拽过长凳,就朝外走。 任由老两口一起摔在地上。 “叔,看哪天有时间了,我喊个木匠,做张桌子,今天你们就先将就一下。” 程送炜说着就将长凳打横放在几人面前,又将小玉的碗端起来放在凳子上,一脸端笑。 小玉妈看着程送炜心里嘀咕: 穷是穷了点,好在长得不耐,配小玉还是配得上。 他们在家也合计过了,虽然这娃在林梦嘴里那是烂透了,村里人也大多看不上他。 可是,人活着,哪个不是笑贫不笑娼? 人爱的有的,狗咬的丑的。 就送炜这家啊,也多亏了有他撑着。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咬咬牙,也是打算把小玉和他的婚事给定了。 就在这个时候,程送炜的父母跑出来,程送炜他爸一脚就踢翻了凳子,几个人都来不及反应,任由几碗饭白花花的洒在地上。 “爸,你干嘛?” “哑巴?你疯了?” 程送炜和小玉他爸同时喊出声。 可是他像是发了狂一样,冲过去就要打小玉,还好送炜弟弟反应快,将他拦腰抱住。 程送炜跑过去冲他喊: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听不懂人话吗?” 老头子口水哈喇子流了一胸膛,依旧“哇哇哇”大喊。 大家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看明白了他的比划,他指着小玉,一边喊,一遍摇头,两只手一直在面前摇晃。 他是在说: 小玉不行,不能要。 没人知道,这个哑巴为什么会这样。 可他还在继续,他指了指小玉的肚子,又指着程送炜,摇头,摇手。 他好像在说: 她肚子里的娃不是程送炜的。 他的神情无比嫌恶、愤怒,即使他是个哑巴,也能让大家立马明白他的意思。 程送炜不想他再闹下去,他给兄弟使了个眼神,准备两个人把他架屋里去,关起来。 这些事,他还做不了主。 第61章 万人嫌 哪成想,这哑巴这会儿力气大到两个小伙子都拦不住。 他跑远,见程送炜两兄弟追出来,记得“哇哇”大哭起来,他给程送炜比划着: 她不行!肚子里不是你的娃,你要了她,你要被人笑一辈子,就像我一样。 程送炜愣住了。 他以为林梦说的话,他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谁的种,反正也没有人像父亲一样照顾过他。 他是妈生天养的,从他记事起就会自己养活自己了。 至于羞耻感? 那更没有了。 哑巴父亲,聋子母亲,再多一个身份——“野种”。 他一直无所谓的。 可就在他爸强烈哭闹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心酸也袭上他的心头。 他爸还在比划,这次是朝小玉他们,他说: 小玉可以跟送炜,但是她得流了这个娃。 程家家不要她肚子里的这个娃。 他说就是生下来,他也会掐死他。 他右手食反复滑划拉着自己的脸,他指着小玉比划: 你不要脸! 小玉爸妈看到这里,彻底气炸了: 尤其小玉她妈,直接扑上去,揪着他头发骂: “你个哑子,你这嘴就是乱说,老天爷才叫你哑了。你还敢编排我们家小玉。你一定要再哑几辈子,你要变牛变马,把你不如人的东西!” 程送炜他妈倒是看懂他爸比划了,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现在看到小玉她妈打自家男人,立马跑上去帮忙。 小玉他爸看着人家都二打一了,立马就扑了上去。 “爸妈!” 小玉哪能分得开他们,在一旁急得转圈,她对着程家俩兄弟喊: “赶紧拉开他们。” 等小玉、程送炜兄弟俩把四人分开的时候,他们个个鼻青脸肿,头发掉了一地。 哭骂声那是怎么劝也劝不住。 “你一家就四口人,一个聋子,一个哑子,还敢欺负我们?你们也不想想,要不是你们祖上积德,能碰到这么好的亲事?就算小玉年纪小不懂事,也轮不到你个哑巴挑三拣四。” “你以为我家小玉真就上赶着要跟你?我给你说,要是把我们逼急了,我就给她一把药,什么娃,不就是几两血水嘛!反正造孽的不是我们家,到时候你们自己去阎王殿上找你们家的子孙。” 小玉拦不住,他爸妈戳着她的脑袋骂程家。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程送炜他爸还是指着小玉比划: 她肚子里的娃不是送炜的,是陈烟锅子的。 “爸,你胡说八道什么?” 程送炜看不过去了,质问道: “你说小玉肚子里的娃是陈大有的?” 这句话几乎干翻了在场所有人。 “不是,不是的。送炜!” 小玉首先急着哭出声。 “我要你的命!” 接着小玉他爸就又要扑过去。 程送炜他爸“咿咿呀呀”满地跑,一边跑一边比划着: 娃是陈正俊的。 送炜你可不能要他家的种。 程送炜本来是不相信他爸的,可从小就擅长看人脸色的他,很快就发现,小玉对他爸的说辞反应很不正常。 她似乎并没有那么抗拒,他爸说这个娃是陈正俊的。 他没有听说过他俩有啥关系,也没有证据,可就突然心凉了。 他觉得,他爸说得对。 所以,程送炜竟走到小玉跟前说: “小玉,我俩也就干过一次那事儿吧?不会那么巧吧” “你能确定你肚里娃是我的吗?” 小玉不可置信地看着程送炜,她知道爸妈也听到了,她立马脸色煞白,哭道: “送炜,你……你说得这是人话吗?早前,是你说的要讨我回家做老婆的。后面,你又把我让给嘉雷。现在,你连你自己做下的事都不认账了?” 第62章 要不你再问问 “我没有不认账!小玉,其实我能感觉到,你可不单纯,就凭这事儿,你们家要想赖上我们家,那你别想了。” “叔,要不,你们考虑考虑我爸说的话?” “我们总不能让娃生出来一直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吧?” “小玉,我直说了,我是愿意要你的,可是你肚子的这个娃嘛……..” 程送炜走到自己父母面前,面对小玉一家缓缓说完。 小玉父母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就这个聋子哑巴生的娃,敢嫌弃他们家,他敢对自己家这么嚣张。 当即,小玉他爸就要冲过去打程送炜他们,却被小玉妈死死抱住。 她仅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眼瞎了啊?不懂眼色,人家父子三个都在,今天你惹人家,那打你还不就像打野兽一样?你想把命留在这儿是不是?” 小玉爸爸听到这话,一声冷汗,装腔被小玉妈拦住。 胡咧咧了几句,临走之际还怒目问程送炜: “你这么大娃娃了,你自己做不了主?还你爸说啥就是啥?他是个哑巴,他懂什么?小玉肚子里的娃,可是你的种。” 一开始程送炜还不愿意相信他爸说的,可刚刚他自己在脑子里一琢磨,还真别说,小玉肚子里这娃啊,还真不一定是他的。 有了这个认知,他对这个送上门的便宜媳妇立马没了心思。 这会儿便贱兮兮地回道: “叔,小玉这经手的人多了,我都不敢要,要不你问问正俊去?小玉怀的八九不离十是他的种,跟我没关系。” 小玉父母被他气得脸色涨红,小玉脸色煞白。 三个人灰头土脸的走了。 经这么一闹,小玉真成村里的万人嫌了,小玉爸妈没得脸带着她找娃的爹了。 他们知道,现在这个炮仗在自己手里呢。 人家不愿意接,搁这儿耍他们俩口子玩呢! 反正这事儿也不是啥秘密了,小玉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俩口子一合计,只要逢人,便开始哭诉,大概意思是: 自家娃娃年纪小,不懂事,让人迷晕了,被人干了啥也不知道,要不是林梦说,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娃了。 总之,他们都是串通好了,害他们家小玉的。 自己没能耐,倒是想找他们算账,可一个个都不承认。 他只能开天眼,请神仙帮忙了。 总之啊,只要是害了他们家小玉的,一个也逃不掉。 这天上的天兵天将,正准备来拿他们呢。 就这股风还真在村里吹了起来,牵连在里面的这几家,最近确实走背运,小玉爸就更神气了。 陈大有他爸被打,他说: “你们以为打人的是人吗?那是被天神附身了,帮我们家出气呢,我早就知道了。” 林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说: “这就是欺负我们家的下场,不光活着的不能安生,就是死了的,照样叫她不得安生。” 对他们的言论,有人一笑置之,有人像是耍猴一样故意顺着他说两句,当然也有人对他追捧,觉得他确实一身本事。 而他们两口子,也渐渐迷失了。 只要天一黑就开始燃灯烛,烧纸钱,口中也是念念有词。 背地里在自家搞,有时候也有不少人去家里看热闹。 渐渐地,事情也传开了。 第63章 看笑话 一开始事情传到陈大有耳中的时候,他是没当一回事儿的,可渐渐的,他就觉得晦气起来。 这天,他先是拷问陈正俊: “小玉肚子里那个娃,是你的?” 陈正俊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败露的。 跟小玉的事,他是真的没想到,那是一个意外。 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他远远就看到林梦和程送炜有说有笑,他嫉妒、难受。正无处发泄的时候,小玉来了。 她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思,起先是对自己冷嘲热讽,后来就是挑逗了。 陈正俊心里憋着气,被小玉一激,他就鬼使神差地跟她搞在了一起。 他不爱小玉,他自己很清楚。 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小玉靠近他,他就没法控制自己,一来二去,两个人就不清不楚了。 在人前,他一直和小玉保持距离,他以为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陈正俊不知道陈大有的意思,并不答话。 陈大有便更大声道: “老子不求你有啥本事,你别给老子添乱。不管那个娃是不是你的,我们家可不要这样的女人。一点脸面都不要,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可能就是她瘟的,以后你不要去找她了。” 陈正俊沉默一阵回道: “小玉都没来过咱们家,咱们家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陈大有举起手边的凳子就朝他扔了过去,骂道: “老子他妈就知道你没出息,你给我胡乱搞女人。你是打算瘟死咱们全家是不是?” 本来只是怀疑的事,在陈正俊这里得到了答案。 陈大有摆明态度,小玉那女子,不学好,不检点,不能要。 陈家对于小玉肚子里的娃,统一了意见-------不要。 陈正俊不敢忤逆陈大有,对小玉退避三舍。 这天,一大清早,陈大有刚被陈正俊和他妈背回家,小玉父母就抱着膀子来看笑话,小玉她妈先开口道: “哟,正俊他爸,你还有让人打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要欺负一辈子人呢?人活一辈子,人欺人,但是天不欺人。你养得坏根,搞大了我们小玉的肚子,几个月了,你们一句话都不说,你们就欺负我们家里人都没本事,你看,你不是也得到报应了。” 小玉爸也不甘落后,嘴巴上都在使劲道: “你们一家子就想着我把你们没办法?我要把你们一家人都整死。欺负人?你看看老天爷是帮你还是帮我。” 陈正俊他妈抱着激动不已的陈大有放声大哭,陈大有嘴里骂着,可浑身上下被打得动弹不得,这会儿就是再生气也没力气爬起来打人了。 小玉父母当然是瞅准了时机来的。 平日里的陈大有父子,他们哪里敢这么说话。 这不,看着他们两口子哭得哭、闹得闹,他们终于觉得出了口气。嘴上自然也是不留情的,怎么扎陈家人的心他们怎么来,两口子一唱一和道: “还看不上小玉,就你这丧尽天良的做派,谁敢把娃给你家。你们家要断子绝孙。” 第64章 死过一次 “正俊,正俊,你是死人吗?” “你要他们踩着你老子拉屎是吧?” “把他们赶出去,让滚远!” “啥破烂货,想要进我们家的门,想都不要想…..” 小玉爸妈被陈正俊推出来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陈大有的叫骂声。 他们倒是无所谓,陈大有他们他们多了解的人。 大半辈子就盼着占人便宜,投机取巧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 就陈正俊一个儿子,那可着劲儿琢磨给他儿子找各方面拔尖的姑娘呢,怎么可能看得上小玉,看得上他们这样的人家。 小玉父母知道,这一家人本来就没打算给他们家小玉名分。 就算他们求着,也不会。 今天来,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这不,小玉妈临走了还吐了陈正俊一口口水。 “叔、婶儿,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好,你们照看好小玉,我爸妈那里,我给他们说。” 陈正俊犹豫再三,追上去道。 小玉爸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问: “你说啥?你要她们娘俩?” 陈正俊先是沉默,一会儿才说: “反正我爸这儿我说,你们就别闹了,再这么闹下去,对谁家都不好。” 小玉妈眯着眼睛说: “你要是早早得和我们说,我们也不会这么闹啊!你也大了,不能啥事情都听你爸的,过段时间都是娃他爸了,还是要有点主见。” 陈正俊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点头。 所以,当琴儿给林梦说陈正俊要娶小玉过门的时候,林梦确实是吃了一惊。 不过,前世今生,境遇完全不同,就连凤林都因为一块地,着急忙慌的又跟程嘉雷定了亲,马上就要过门了。 林梦身在局中,又在局外。 对于凤林,只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的命运终究还是回到了她自己手上。 邵林溪又要走了,张颜真的事林梦不敢再耽搁。 她知道,只要他待在村里,不进山就不可能。 所以,当日,当他跪着给自己父亲说要偿还所有债务的时候,林梦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他就有了离开的理由。 “你为什么唯独对颜真这么上心?” 当林梦提出让邵林溪带走张颜真的时候,他微微笑着,满脸都是苦涩。 “我对他没有其他心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总之,留在村里,他可能会没命。” 林梦自己也觉得可笑,可她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是她目前想到的、唯一能叫张颜真不进山的办法。 “我知道,我答应你。” 那天,天很蓝,阳光很好。 林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说: “颜真,你信不信,我死过一次。” 他说: “我信!” 林梦说: “这一次,我想我们都好好活着,为了确保你的平安,你离开村子吧!就跟着邵林溪,出去一段时间。” 张颜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她被自己吼走,又怯生生跑回来,不让他进山。 以前他不懂,可这一刻,他好像知道了。 他只问: “还剩多少日子?” 林梦知道张颜真的意思是,距离他死的日子还有多久。 “十三天!” 她几乎脱口而出。 第65章 活下来 放在2035年,张颜真这个年纪的男生,甚至不能称为大人。 可颜真如今已经扛起了家庭重担,要是在上一世,他马上就要走完自己的一生。 时代的眼泪也好、印记也罢,林梦既然比其他人都提前知道这些,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他,就那么死了。 她尽量轻松道: “剩下的事我就帮不了了哦!说服你爸放你出门,还有出去怎么养活自己,都得靠你。” 沉默。 半天都没动静,回过头看到张颜真在发呆。 “你是没有把握说服你爸放你出门?不行了我去给说?” 送佛送到西,林梦不介意。张颜真摇头。 “我去找我爸,让他拿你爸给我们家的承诺威胁他,他应该就不得不同意了。” 张颜真继续摇头道: “我爸那儿没事,你不用管。你能不能给我说说,我那什么之前,我们怎么样?” 林梦……. “什么意思?” 张颜真: “就上一辈子,我死之前,我们关系怎么样?” 林梦快速转动脑袋,她看到了张颜真双眼里的期待。 他大概想要听到自己救他是因为他们生前是好友,或者是······ 然而,林梦没办法骗他。 “上辈子我俩不熟,见了面也不一定打招呼。你知道咱俩家离得远,父母关系也一般,我们很少来往的。” 张颜真挠了挠鼻头,听到了情理之中的答案,无情吐糟自己: “我还真是挺讨厌。” 他明明知道答案,明明知道,林梦也是心软。 可那小火苗啊,老是冒出来。 这下也算死心了。 也可以下定决心跟邵林溪走了。 “不熟正常得很,就像你现在跟小玉、凤林、琴儿也不熟一样,再说,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 要不是身体里换了个人,他们都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怎么样?想好了没?晌午前我可就走了哦!” 两人说话间,邵林溪对着他们喊。 张颜真看到在前方等着自己的邵林溪,几步蹦跶到他跟前,一把搂住他脖子。 “兄弟,以后我可就要跟着你混了。” “放心吧!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赶紧回家去找你爸商量,准备好了,我们就早点出发。哥们儿带你去外面逛逛!” 张颜真告别而去。 邵林溪将目光投向林梦。 “他命挺好!” “开什么玩笑,颜真很惨了。” 邵林溪笑笑,并不说话。 张颜真回到家,说自己要离开村子,跟邵林溪去外面闯荡。 他爸就暴跳如雷。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是鬼迷了心窍了!看上林盛誉家那姑娘了是吧?才要跟着野人跑?你自己看不出 吗?林梦和那小子都黏在一起了,没你啥事儿了,你别说跟着邵林溪去,你就是守着林梦,也没用。” “你爹还没死呢!你就要乱跑,你······” 张颜真打断他爸的话: “爸,其实我也没把握······这次出去能不能回来。你在家等我消息,要是一个月后,你有我消息了,那我就是活过来了,要是我没能避难,那以后你就要靠自己了。你就踏踏实实找个伴,过下半辈子。我打听了一下,你身体好,能长命百岁。” 张颜真爸从没见过儿子这副模样,怒火中烧被他眼中、浑身的一汪清水浇灭,吃惊之余还是吼叫: “你跟我放狠话是不是?你吓唬你老子?” 张颜真依旧那副沉重模样: “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不能找其他人的麻烦,你要知道,人家是想救你儿子的命,你儿子这辈子啊,一直在欠人人情呢!要是死了,所有债就一笔勾销,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孤家寡人。你呢,不能找别人麻烦,不能再给你儿子加孽债了。” 张颜真爸脑子轰隆隆直响,声音颤抖。 “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爸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你别吓我。” “爸,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我其实也不怕死,可是爷爷刚走,我要是再······我不想把你孤零零地留在世界上。所以,我还是想再试试,看这一次,我能不能活下来。” 张爸看着无比认真的儿子,看着他眼中含泪,一下忍不住哭出来。 “是不是林家要你赔他们家的损耗?你是不是背着我把命卖了?我去找林盛誉求情,我给他说好话,我去想办法,儿子,你可不能死啊!” 张爸说着就要往外跑。 张颜真一把拽住他,“扑通”一声跪倒: “爸,和林家没关系,和谁都没关系,是我的命。我不管你和正俊妈的事,也不管我是谁生的,可我总不能在村里等死吧?你信我一次,我也答应你,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活下来。” 张家为了老爷子下葬,借了村里不少钱粮。 深秋时节,是村里最繁忙的季节。 大家都指望着在山里多砍点柴火,不光是为了自家过冬,也是为了抓住机会,多砍点柴火给那些没本事进山的人,换点钱粮。 这样年复一年的砍伐,山林早就退化严重了,像张颜真一样被人夸赞身手好、有本事的年轻人,会在寒冬来临之前,抓紧时间,日夜不停的在山顶上穿梭,是在赌命,赌老天爷收不收他们。 有好几次,张颜真都差点被自己砍断的木材砸到。 可他一次次安慰自己,没事,自己运气好。 第二天照旧登上无人敢上的绝壁。 直到林梦找他,张颜真知道。 他的好运气,已经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