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她只想搞任务,无关大局通通闪开》 第1章 白龙圣使 阴暗的地牢里,洛苓遍体鳞伤,千疮百孔,全身上下,体无完肤,唯有那双漆黑眼瞳,依旧清亮透彻,像海底最明亮的一颗夜明珠。 今年,是她被关在地牢里的第三年。 三年前,一个自称“穿书者”的少女来到龙宫,取代了她。 她的身份没了,她的名字她的模样,关乎她的一切轨迹,好似被黑夜里的一场大雨冲刷干净,不留下一丝痕迹。 三年来,她一直被锁链强行吊在这墙上,两支铁钉深深插进她的手腕,手腕上的黑花印被血液染得模糊,血滴顺着锁链一点一滴砸在地面上,血迹斑斑仿若漫地的彼岸花盛开。 “洛苓,近三年来,你过得可好?” 这时,紧闭已久的牢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娇滴滴的女音传进洛苓耳畔,紧接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迈步踏进来。 全身上下明晃晃的珠宝首饰,差点亮瞎洛苓的眼睛,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如今是苍凌海金枝玉叶的公主? 洛苓笑了。 尽管三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面前这个女子。取代自己的那个穿越者,洛槐。 “你来作甚?” 观她面色红润,想来这三年,她偷来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许是无聊能耐,想起地牢里还有她这么一个人,这才前来。 偷来的人生,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洛苓见她就没打算给她一点好脸色。 果然,下一刻,面前华服女子充满愤怒的声音就传来:“洛苓!如今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什么可嚣张的!我告诉你,待黑花咒最后一次发作,你就准备承受地狱中红莲业火的灼烧吧!” 说罢就欲拂袖而去,洛苓却是叫住了她。 “别急着走嘛,在我死之前,你好歹告诉这一切,不然我死不瞑目,小心我化作厉鬼半夜来找你索命!” 闻言,洛槐复而回头,铜锣般的笑声在这空旷的地牢久久不散。 “你既然有这个需求,我也不介意让你死得明白。你知道吗?你所处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话本子,而你,是话本子里的一个角色。” “你也是话本上的角色?”洛苓虽对她的回答有些惊讶,但也保持冷静,不忘问出心中疑问。 “我?我是异界人,跟你不一样。我是意外来到这里,跟我同行的,有百余人。由于我们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受天道的力量束缚,我们无法在这里长久。于是乎,我跟我的同伴开始进行夺舍。” 听她道完,洛苓心底一惊。 夺舍,顾名思义就是夺取他人的肉身,而这个人必须是活的或者半死不活或是刚死不久。夺舍者必须击败或者杀死原来的肉身的灵魂,这才算是成功夺舍。 洛苓心底还有一个疑问,她的肉身没有被夺舍,洛槐怎么就成功取代了她。 洛槐看出她的疑惑,立马给出答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自然会选择气运较强盛的人进行夺舍。你的气运,可谓是这个世界最强盛的,我们自然而然会选择你。” “可气运太过强大,我们也无法直接进行夺舍,所以,我们给你种了黑花咒,就你手腕上那个。黑花咒能将你的气运抽走并转移到我们的灵魂上,至于最后谁成功取代你,各凭本事。” “黑花咒总共有五次发作期,发作一次,它抽取气运一次,你的生命值就减少一次。至于他们为什么将你遗忘,自然是黑花咒开始生效那天。”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哈哈哈哈……” 洛苓仰头面对着阴暗的墙壁大笑,笑声中满含凄惨,满含讽刺。 “夺舍肉身! “灭杀灵魂! “盗取命格!” “你们怎么敢的!” “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面对她的质问,洛槐不怒反笑。 “你们只是一群纸片人,毫无生机的纸片人!而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我们只是想要活着,我们有什么错!天谴?哼,天道的法则只不过是为弱者设下的桎梏,既然天道不容我,我就打破这些束缚,创造属于我的法则!” 刹那间,天庭似有雷霆打响,闪电撕裂空间,她光是站在雷电交加之间,就有一种她就是那掌控雷电的神明的错觉。 神明? 呵! 她算哪门子神明! 洛苓勾唇冷笑,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你口中的打破规则,不过是靠着我的身份坐享高位!洛槐,你有本事就靠你自己登上那九州台最高处,而不是依傍我的身份用着我的法力,这样我或许还会高看你。” 闻言,洛槐眸中有怒火在灼烧,精致的脸蛋越狰狞得可怕,近乎扭曲,目光也被疯狂所席卷。她不顾地上干涸的血迹,拂袖怒气冲冲往洛苓走去。 “洛苓,我就不该让你苟活至今日,也轮不到你在这里羞辱我!” 哪知她走近洛苓只有一步之遥,她的身体却动不了,她刚伸出去的手也停留在半空。 她为什么动不了! 明明近在咫尺,她为什么抓不到她! 见她眼底怒意滔天,洛苓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靠近,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洛苓身上的气势忽的暴涨,一股蓝色光芒自她周身腾升,触及洛槐,她所站立的那处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你的法力不是耗尽得一滴不剩了吗?” “这怎么可能!” 见她惶恐不安又不可置信的样子,洛苓脸上笑意更甚:“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脚底传来的恐怖气息愈来愈甚,洛槐感觉心底从未有过的恐惧,她拼尽全力的想要挣扎,脱离这个地方,奈何全身法力使唤不出来,她憋半天,非但没憋出半丝法力,还憋得满头大汗! 真是气煞她也! 而洛苓,此刻她已经合上双眼,嘴里认真念着法诀。待听清她念的是何种法诀,洛槐只觉心脏承受不住,一口老血喷出来! “WC特马的大意洛狗敢玩兵不厌诈!” “真特么恶心的老六行为!” “你布阵就布阵,拿我当献祭是怎么个事儿!” “你给我停下来!” “听到没有!” “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好啊,我到要看看,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洛苓扬唇回了她一句,就再没理她的哀嚎声,一字一句念出法诀:“以吾之血,阵中之人为祭,溯回阵,启!” 阵中光芒万丈,洛槐张了张嘴,鲜血仿佛喷泉般涌出,她瞪大眼睛,眼里满是不甘。 “三年,整整三年,终于……” 洛苓眼角血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入漩涡与之混为一体,她合上眼睛,任凭漩涡不断扩大,将她一并吞噬。 …… “白龙圣使洛苓,吾以吾血,助你重返过去,十年内,必弑杀所有破坏世间法则者!” “圣使白龙,听命!” 第2章 算盘都带进棺材里来了 “公主!” 洛苓蓦然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干净明亮且熟悉的房间。 她怔了一瞬,下意识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不是皮开肉烂,也不是鲜血淋漓的手,而是一只白皙如玉、完美无暇的手。 她,果真回来了! “公主!”一个清脆的女音从房外传来,敲门声也随之响起,洛苓连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伸手打开。 房门外,正欲继续敲门的侍女被忽然打开的大门吓了一跳,见站立门后完好无损的洛苓,高兴得惊呼起来:“公主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洛苓一头雾水,见她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药。让她进入房间后才问她:“我怎么了吗?” “公主昨晚发烧了一整夜,可担心死奴婢了。”将托盘放置桌上后,她端起碗并用勺子搅和搅和,这才递给洛苓。 洛苓看着她递过来的药碗,没有立即接住。 侍女一愣,疑惑问她:“公主,你怎么不接啊?” “疼!” 洛苓忽觉一阵头痛欲裂,她双手抱着脑袋,方才出现在梦中那威严至极的声音疯狂窜进脑海。 “公主!你怎么了公主!头又疼了吗?”侍女见状,放下药碗急忙过来查看。 洛苓深呼吸几口,才缓缓道:“我没事。” 听到她说没事,侍女松了口气,端起药碗再次递给洛苓:“公主,你还是喝药吧,这样头就不痛了。” 洛苓定神望着面前的侍女,没有说话,亦没有接过药碗。因为她识得,眼前这具肉身里,此时已经住着另外一个灵魂了。 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 “公主,你听话,喝完药就好了。” “阿碧,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吗?”洛苓这时忽然开口,声音轻飘飘地传入侍女耳边。 侍女微愣,面上依旧不显:“当然,阿碧怎么会背叛公主呢?” 阿碧确实不会背叛我,但可惜,你不是阿碧。 洛苓无声笑了,轻手接过药碗抬到嘴边,余光瞥见阿碧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公主的身体还需静养,奴婢帮公主整理下床铺吧。” 她刚转身,地上就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在房间里极其明显。 阿碧怔了一瞬,转头对上一脸无辜的洛苓。 “不好意思啊阿碧,本公主不小心把碗摔碎了。” “没事,奴婢来收拾。” 洛苓抱手看着阿碧面不改色蹲下身去捡碎成几瓣的莲花碗,心中冷笑。 还挺能忍的。 看着她将碎渣收拾干净,洛苓伸了个懒腰,佯装要休息,只是她还没走近玉床,阿碧又来到她面前,手上端着另一只药碗。 与方才的那碗药一般无二。 “方才的药摔了,奴婢又为公主重新煮了一碗,公主快喝了吧。” “……我谢谢你。”洛苓强颜欢笑,“可本公主现在不想喝。” 真是没完没了了是吧! 看不出来她不想喝吗! 阿碧神色明显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耐,脸上却仍然保持笑靥如花:“不行的公主,主上吩咐过,一天都不能啊——” 阿碧没想到洛苓会甩手拍过来,碗就这样猝不及防被打翻,滚烫的汤药自然而然撒在她白皙的手上,疼得她条件反射尖叫出声! 奈何对上一脸淡然的洛苓,她只能强忍着疼痛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片。但洛苓的下一个动作却是震惊了她! 她竟抬脚,毫不犹豫踩在她捡着碎片的手上! 锋利的瓷器碎渣尽数扎进掌心,连同她的血肉混在一起! 锥心刺骨的痛! “公主饶命!” “阿碧不知做错什么得罪公主!” “求公主高抬贵……高抬贵脚!放过阿碧!” 阿碧的温柔细语伴随着惨叫,顷刻间被一声声求饶所取代! “阿碧,本公主记得从前,你最是乖巧,如今怎么这般不听话。” 洛苓挑起她下巴,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为所动,眼里划过一抹戏谑的笑意。 “你占着她的肉身这么久,竟是一点没学到她的半分忠诚!” 听到此处,“阿碧”的身体徒然一僵,还没待她抬头看清洛苓脸上的表情,心口猛遭一击! 竟是洛苓拔下她头上的发簪插进她胸膛! 一簪毙命! 如此干脆利落。 “阿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少女,她脸色冰冷,目光犀利,和以往的天真烂漫毫无相干。 “阿碧”无声倒下,化作点点白光消散于世间,临死前她都未弄清楚,她是怎么暴露的。 “打碎一碗又来一碗,还敢拿父王来压我,我看你是蹬鼻子上脸,算盘都带进棺材里来了!” 处决完侍女,洛苓拿出手帕用力擦了擦手,嫌弃地骂骂咧咧几句。丢了手帕,她一把将放置床边的翡翠手镯拿起。 这手镯是天上一位仙君送给她的,是件内有乾坤的法器,能容纳上万种物品。 记得上一世,黑花咒生效的时间好像就在明日! 念及此,洛苓忙将手镯扣上手腕,随即破出房门,径直往外冲刺而去。 龙宫结构很大,别说宫殿,就是通道走廊都多得数不清。可洛苓知道她跑了多久,穿过几个通道,路过几个走廊,中途又碰到几个人。 看着往日熟悉的通道,熟悉的走廊,恍惚间,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巨大的人流中,在他们眼中,她好似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最平常不过的一个过路人,一走而过。她的脸庞隐没在人流中,看不清表情。 前世,她就是没有早点离开龙宫,才让洛槐那个疯批抓住,囚禁于深海,受尽折磨。 眼下,她先找到破除黑花咒的办法,然后,再是她的任务。 洛苓心里有了打算,速度不由加快了几分。 就在她即将穿过最后一个通道之际,漫天红晕铺天盖地卷席袭而来,冰晶宫殿好像被披上一层红色薄纱。只是片刻之间,又恢复原样。 洛苓暗道不好,下一刻,身后传来“抓刺客”的嚷嚷声。 洛苓头一紧,身子往旁边闪身一侧,避开身后袭来的海叉的同时侧身一翻,掌心汇集法力凝成一支袖箭往后抛去。袖箭在抛出一段距离后,迅速分离出来,由一化二,由二化四…… 数支袖箭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射去。身后追击而来的虾兵蟹将见前方有东西飞速袭来,纷纷拿起手中盾牌挡住。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前头虾兵大喝道。 “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照样拦不住我!谁再敢阻我,我就放谁的血给我铺路!” 洛苓放完狠话,立马徒手化剑,劈开一条缝,随后她身形一闪,化作一道蓝弧穿出去。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蓝色海面上,蓝天和海水好像在攀比谁的衣裙更绚丽。浪花击拍着岸边岩石,发出愉悦的旋律。 洛苓跃上石壁,奔跑在青葱的草地上。迎面而来的清风吹散了一头乌黑发丝,白色裙摆在风中自由飘荡。沿途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好像都在试着挽留这个少女。 尽管多有不舍,但洛苓心里十分清楚,她不能留下来。 望着一路都不曾回头的少女,它们心里似乎都知道,它们留不住她,便不再勉强,只能任风飘扬,为她送行。 今时离流志需成,回时必刃台上人! 洛槐,等着! 第3章 眼睛会变色的妖怪 龙宫。 龙宫之主脸上露出少有的焦虑,在大殿上来回踱步,焦急等待着侍卫的来报。 “报——”一个小虾兵急匆匆地跑进来汇报。 龙王不等他汇报情况,急忙问他:“可有下落?” 小虾兵有些难为情摇头:“并无。” 龙王听罢,脸上怒意毫无痕迹暴露出来,他甩袖怒道:“这么大个人,能跑到哪儿去?继续找!” “是!王上!”小虾兵急忙回应,转身就要继续去执行他的任务。 “父王找我做什么?” 一个女音凭空跳出来,拦住小虾兵即将迈开的步伐。 龙王转身,顺着声源处望去,一个身穿白衣、长得貌美的少女从角落里走出来,她缓慢迈开步子,移步走到龙王面前。 她娇滴滴出声:“我不是在这儿吗?” ……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泛起一层金光,微风轻拂,带动柳条轻舞。 河岸边,两位身着布衣的大婶认真搓洗着衣物,熟练的动作中带着几分轻柔。衣物在清水中轻轻摆动,泛起一圈圈涟漪。 洛苓蹲下身来,将手探入水中,属于水的那股清凉感由手心传至全身,舒畅极了。 风吹得她的衣袂猎猎飞舞,斗篷随风鼓动,洛苓摘去斗篷上的檐帽,合上眼睛,尽情享受着着风的吹拂。 算算日子,洛槐应该也快出现了吧。 过后,她施施然起身,那两位大婶谈话的内容却是硬生生绊住她的步伐。 “最近水妖闹得慌,你最近到河边可要小心着点!” “呵,你就吹吧!” 杨大婶拿起一件衣服拧了拧,不以为然道:“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咱这儿穷得叮当响,也就哪只眼瞎的妖怪会盯上咱村儿!” 将水拧出来后,她将衣服随手放到木桶里,又转身去搓洗另一件。 “可不是嘛!”刘大婶一面搓着衣服一面不忘附和她,“俺看他们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没事闲的,净知道瞎说!诶你个小崽子,跑那么快,要是掉水里头,小心那厮鱼妖把你叼下去!” 刘大婶刚说得正起劲,转头看到一个小娃子在木桥上迈着短腿蹬蹬跑得飞快,连忙恐吓道。 本以为他听到鱼妖会被吓到,哪知那小娃子不知天高地厚,转头就反驳:“阿娘刚才还说这里没有妖怪,现在就来唬阿生!阿生才不上当呢!” “好小子!”刘大婶故作发火,杨大婶忙拉住她,她才罢休,转而接着方才的话题。 杨大婶:“接着说刚才那事儿,早儿我听翠儿说那妖怪长啥子样儿了!” 听她这么一说,刘大婶也有些好奇,他们能编出个什么,忙忙竖起耳朵凑近刘大婶。 “是不是长得跟话本上说的那样,张牙舞爪,青面獠牙?” 杨大婶稍作踌躇:“差不多,那妖怪不仅脑袋上有两只角,眼珠子还会发光!跟只灯笼似的!” “听着还怪吓人哟!”刘大婶话虽是这么说,但眼里哪有半点笑意,明显就是不相信。 杨大婶也点头:“我也不信!” 唤作阿生的小娃子只顾着自己玩耍,哪管她们说什么,自个儿蹲在木桥板上,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张望水里时不时吐着泡泡的小鱼。听到桥的另一头传来伙伴们嬉闹的声音,抬起短腿就往那头蹬蹬跑去。 哪知跑得太快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身子就要往前面栽去,身前突兀探过来一双玉手,及时将他扶住才没让他摔着,温柔的且带着关切的女音从上方传来。 “你没事吧?” “谢谢姐姐,我没事~”阿生也知道是突然出现的姐姐扶住他他才没有摔倒,咧开笑容甜甜地道谢。 “不用谢,你没事就好~”洛苓眉眼忍不住弯了弯。 在岸边搓洗着衣服的刘大婶已经注意到这边,她已经管不上手里的活,扔下衣服就急匆匆往这儿赶来,蹲下身将阿生拉过来先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确认没事才放心地松口气。 下一刻,就听到自家小娃子充满好奇的声音:“阿娘,方才那位姐姐的眼睛会变色诶!” “这世上哪有眼睛会变色,你这小崽子净会瞎说!信不信俺……诶?会变色的,眼睛?” 刘大婶说着说着,突地想起什么,猛地转头去寻人,那个白色身影行色匆匆地穿过人群,此刻已经快走到桥的另一端了。 “妖、妖、妖怪啊——” 霎时,背着篮子走在木桥上的,在附近打鱼的,在岸边洗衣服的,听到她尖叫的嗓门,均放心手里的活儿,团结地拿着手里能保命的家伙冲上来,张口即问:“妖怪在哪?妖怪!” 只见“扑通”一声响,那道白色身影犹如一条灵活的小鱼,钻进水里再不见影子。 渔村说到底只是一个看不起眼的小村庄,比不得偌大的城池和小镇,人口不下百人,村子也相对简陋,但村民格外讲究。小石板路被扫得几乎一尘不染,路旁更是种满了各色花草,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此刻,一众村民围在一棵桃花树下,面对着跟他们三个与众不同的男子,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黑胡子男人:“捉!必须捉!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继续为非作歹!” 杨大婶:“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都没亲眼看见她作恶,咋地就说她为非作歹了?” 黑胡子男人:“妖怪就是妖怪,你还能指望她做好事?” 杨大婶:“她救了阿生,咋就不算做了好事!” 黑胡子男人:“那又怎样,这也不能证明她是好妖吧!” 杨大婶:“你这是胡搅蛮缠!阿刘,她救的是你家阿生,你倒是说句话呀!” 刘大婶:“俺……” 瘦个儿男子:“要我说,那铁定不是妖怪,而是河神大人!话本上说,我们只要供奉点什么给河神大人,河神大人就能保佑我们来年风调雨顺!” 黑胡子男人:“我看你是看话本儿看多了,还河神大人?真是看书看傻了,什么都敢说!” 瘦个儿汉子:“嘿!如果她不是河神大人,那你说说,她为什么救阿生?妖怪可不会救人!” 白胡子老头儿:“够了!几位少侠还没说话,你们倒是先吵起来了,像什么样子!” 说完,转头换作一张笑脸,对着面前四位男子笑呵呵道:“诸位少侠,你们有什么看法,可说来给大伙儿听听。” 这三位男子皆面容俊秀,一身正气,他们均身袭天青石色袍服,头带银色发冠。就这气派,一看就是道法高深的神仙! 亲中一背剑少侠轻咳两声,上前道:“这妖怪是好是坏,我等自有定夺。至于河神,河神一说不过是鬼神怪谈,乡亲们不可听信。还请诸位乡亲放心,给我们三日,三日后,我们三人一定会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他这样一说,大伙儿也纷纷赞同。有人处理妖怪,大伙儿也都散了,各回各家去。唯独留下那三个头疼的少侠。 “陆师兄。” “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今晚我们先去河道附近布一些阵吧。”被唤陆师兄的背剑少侠无奈扶额。 第4章 你在发春? 今日亦是风和日丽的晴天,河边照旧传来搓衣板子拍打在衣物上有节奏的啪啪声。 不远处的一枝树干上,洛苓从兜里掏出一颗青枣往裤腿上擦了擦,递到嘴边咔嚓咬上一口。 清脆甘甜,不错不错! 看向河边眼熟的两位大婶,她心里不禁发出感叹。 这简直就是行走的情报中心啊! 若她身边也有这样类似的东西,弑杀穿书者的任务就事半功倍了! 可惜她没有。 “你说这事奇不奇。” 杨大婶左瞅瞅右瞅瞅,确认身边没人注意她们后才凑近刘大婶耳边,神秘兮兮开口:“一个傻子傻了十几年,忽然发了场高烧,本以为熬不过一夜,结果人不仅没死,脑子反而开窍了。现在,谁还看得出她是之前那个傻丫头!” “那可真是件奇事。”刘大婶咂咂嘴,“我以前只听说有人发烧会把脑子烧傻,却没听说还有把脑子烧聪明这种说法。这翠儿难不成真有神仙庇护?” 听到此处,洛苓拿枣的手顿了顿,眸底划过一抹异样。 刘大婶正要继续说,撇头刚好瞧见前方走来一个男子。她搓衣的动作顿了顿,将脑袋往杨大婶那头凑近了些,朝着男子努努嘴。 “那不是曾少侠吗?”杨大婶朝着方向抬眼看去,果不其然,那人腰间挂着青龙宝剑,步态从容,在河岸边上来回行走,望着河岸四周,时不时双手挥动,似乎在摆弄着法阵。 “你说,他就这样走来走去,手上来回摆弄的样子,真的靠谱?”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也许应该可能大概靠谱的吧。”杨大婶眯着眼睛,略思考一番,总结出这么一句来。 那位曾少侠此时微皱眉头,似在思索着什么。许是心事繁多,又或是太过专注,两位大婶谈论他的话语他愣是没听到半点。 “神威五岳,无贯乾坤……”他低着脑袋,指头反复摩擦下巴,嘴里不知细细碎碎地念叨着什么。 “哎呀这么简单的法诀怎么就是记不起来!我怎么这么笨呐!” 曾少侠怒道,掌心对准自己的脑袋狠狠拍两下,拍完毕,继而再次念叨起来,回忆不起来便再抽自己脑袋两下,反复如此。 “神威五岳,无贯乾坤,万……哎!” 他刚要想起后面的法诀,身子突然往前一踉,旋即,刺痛感从后脑勺传来。 他朝地上一瞅,满地的碎石上,一颗青枣以鹤立鸡群之姿跳入他眼帘。后脑勺传来的刺痛感还未消散,地上凭空出现的一颗青枣已然说明一切,曾少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哪家小孩儿,这么……” 他正要冒火,待目光落到树干之上,呵斥的声音却是轻了下来。 微风扬起,带动枝头青叶摇曳,也带动少女瀑布般的青丝。 曾少侠愣了一瞬。 少女莫约十五六岁年纪,身着白色衣衫,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眸如秋水。她耷拉着双腿坐在树干上,手中尚还拿着一颗咬去一半的青枣。 “少侠,要吃枣吗?” 洛苓歪着头朝他打了个招呼,谈笑间,发间系着的两条蓝色飘带也跟着歪了歪,如一只山中精灵,倒也显得可爱。曾少侠心头还没来得及涌起的火苗顷刻间烟消云散。 “姑娘,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很危险的。”他连忙道。 “没事,我又不怕。”回答之时,洛苓已经咬下手中未吃完的半颗枣,然后又从兜里掏出来一颗咬上一口。 “少侠,你可是想找到她?”她幽幽问道。 “什么?” 曾少侠不明白“她”指的是谁,正欲发问,身后骤然传来耳熟的叫唤声。“卓师兄!我在这儿!你刚刚……”他转头去应方才的叫唤声,复而回头再想细问,那树干上空空如也,方才的白衣少女早已不见身影。 她到底是谁? 被唤作卓师兄的此时已经来至他身侧,见他眼神恍惚地望着上方树干在走神,他一个没忍住抬起手中折扇拍在曾少侠的脑袋上。 “你在想什么,发春吗?” 曾少侠:“滚。” …… 月色之下,潺潺流水在月下波光粼粼,十分好看,家家户户皆熄了灯火,整个村子似乎都进入了梦乡,唯有一个僻静的房间,亮着微弱的烛火。 三人围着桌子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半句言语,只剩沉默。 “实在不行,我们今夜直接下河吧。”曾少侠见师兄们都沉默不语,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可行。”陆师兄抱着宝剑附和道。 “你们打得过她吗?”卓师兄淡然摇着扇子,面无表情道。 此言一出,又换来一阵沉默。 昨日,他们沿着河岸加固阵法时,那只妖怪就已经从水里窜出来。说那时迟那时快,他们剑都没来得及拔,一记尾巴忽地从他们眼前横甩而过! 不仅将他们的阵法拍裂,连同他们,也被拍得差点留下内伤。 “昨日是我们轻敌才让那厮偷袭,今夜我们做好万全准备,就不信擒不住她。” 最终,卓师兄虽是担忧却也不得不妥协,因为明日就是第三日,若他们拿不出个说法,宗门的声誉也会受损,为今之计,他们只有拼力一试。 “妖怪!妖怪啊!” 夜深人静,只有虫声唧唧,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村庄夜晚的寂静。 一时间,原本万籁俱寂的村子一下子腾的亮了起来,村民们闻声从家里奔出来,然后他们就看到站在路中间的刘大婶混身哆嗦,颤抖着双臂,失声尖叫。 “三位少侠在呢!” “快救阿生!!” “阿生被妖怪掳走了!!!” “什么?!阿生被妖怪抓走了!” “我刚刚从翠儿家经过,发现她也不见了!” 一个晚上两个人失踪,众人脸上均露出恐惧之色。不知是谁喊了声“少侠”,人们这才发现,那三位少侠不知何时也来到他们中间,此刻拿上法宝就欲往河边追去。 “少侠!求你们一定要救回阿生!对了!还有,翠儿!”刘大婶激动地抓着陆师兄的双臂,因为害怕,一张苍老的面孔扭曲成一团。 “婶儿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阿生和翠儿姑娘出事!”陆师兄握住刘大婶的茧手语重心长保证,一定会救人。刘大婶感恩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下去,陆师兄被吓得手忙脚乱扶着她。 一个硬要跪,一个硬要扶,两人一跪一扶,僵持不下。 “你们若非要在这个时候结拜,那小孩可就要被妖怪吞了。” 一声女音突兀的插入,打破这个僵持局面。 闻言,刘大婶和陆师兄的动作同时一僵,两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声源处,一名身穿白衣、容貌精致的少女缓步走来。 “是你。” 大家看到突然出现的少女多多少少有些疑惑,曾少侠却认出来,面前这个少女就是之前拿枣砸他的那个小姑娘。 “真是莎士比亚他侄子,你还杵在那作甚?还不去追!” 第5章 现在的仙门弟子都这么胆小吗 洛苓目光掠过众人,落到曾少侠身上,无语得忍不住吐槽一句。不等他反应,她身形陡然消失在原地。 “陆师兄曾师弟,走,捉妖去!”卓师兄反应迅速收起折扇,招呼两人一声后如一阵风般紧追过去。 …… “扑通扑通……” 两个身影扎进水面,溅起无尽涟漪。 “曾师弟,方才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认得那个白衣女子?”陆师兄划着水游到曾少侠身边用意念给他传话。 入水前,他们已施下避水术,丝毫不怕在水里窒息。 “有过一面之缘。”曾少侠点头,继续往深处划去。 这河看着不大,他进入水里才知道原来它这么大这么深,说是湖都不足为过。又往下划了片刻,一座古老的府邸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卓师兄跟那个白衣少女也在。 似也察觉到他们的到来,两人同时回头,曾少侠这才发现,眼前这座府邸被罩在一个透明的避水结界中,卓师兄跟白衣少女就站在结界外,两人的气氛有点不对。 卓师兄虽面色红润,但眼底的漠然似能将这河水冰封,看着像被气了。 果不其然,他跟陆师兄刚靠近,少女嘲讽的语气就飘进他耳边:“三个仙门弟子,为对付几只修为低微的小河妖,绞尽脑汁两日都找不出办法,若是传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陆师兄一听这话不对就欲反驳,两名长相酷似龙虾、一身妖气的妖怪巡卫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其自一只虾妖用力嗅了嗅鼻子,脸上露出一抹邪笑:“原来是来了四个细皮嫩肉的肥羊!正好给咱们哥俩补补修为!”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且让我收了你们!” 陆师兄刚拔出背上宝剑,眼前寒光一闪,白衣少女和卓师兄已经不约而同出手! 而要说动作更快一步的,当属那位白衣少女。只见她形如鬼魅消失在他们眼前,再度出现时就已经在两只虾妖面前,一记匕首划破他们的喉咙! 顿时,水里多了几抹红晕。 卓师兄刚拉开折扇,两只虾妖已经翻了白眼失去气息。 “这两俩妖怪未免也太不经打了吧,这就死了?一点反抗都没有。” 紧接着,白衣少女手上又撒出一把蓝色粉末,这些粉末一触及虾妖的尸体,就如同火焰遇上柴火。 然后,卓师兄他们就看到两朵蓝色莲花迅速包裹住尸体,不一会儿绽放出蓝色光晕消失不见,他们周遭河水依旧干净无暇,看不出半点被血液沾染的痕迹。 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卓师兄拿着折扇在一旁看呆了,全程根本没有他插手的机会。 曾少侠他们更是! “在下青云宗弟子陆问,敢问仙子出自哪门哪派,又师承何处?” 方才观她出手如此干脆利落,法术又是如此奇特,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想必是出自哪个大宗门。意识到这点,陆师兄立马上前拱手介绍自己,又不忘询问她的门派。 洛苓淡淡瞥他一眼,也学着他拱手:“在下姓洛,单名苓字,无门无派,一个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散仙罢了,担不得少侠口中的仙子。” 说完,她没去看几人脸色,只身先进入避水结界,不一会儿,曾少侠听到她低声吐槽:“人不狠话却多得要死,难怪会让妖怪逃了。” 曾少侠等人:“……” 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言语的尴尬。 “说你们蠢你们莫不是还沾沾自喜了?赶紧麻利点跟上!” 听到前方传来洛苓的低喝,曾少侠三人一个激灵,也纷纷进入避水结界之中。 躲避着偶尔出现的几个妖怪巡卫,四人很快来到府门前。府门前还有几个妖怪守卫,看着修为比方才他们遇到的都高出不少。 四人隐匿在府门对面的假石后面。 住在里头的妖怪好像很有讲究,假石旁还种有漂亮的珊瑚和水草,他们刚好可以拿这些做遮掩。 曾少侠从假石旁小心翼翼露出半个脑袋,一眼将府门上写得板板正正的“河神府”三个大字收入眼底。 “还真被那个老胡子说中了,抓走阿生跟翠儿姑娘的,是这里的河神!”曾少侠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河神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很有威望的神仙,想不到……想不到竟是个吃人的妖怪! 那她是不是跟八爪鱼一样,有着行走的八条腿?! 一想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拖着长得能拖地的八条腿在地上爬来,还对他露出迷之微笑,曾少侠吓得直接摔在地上。 陆问:“……” 卓师兄:“……你又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要实在害怕,现在走还来得及。”洛苓面无表情道。 世道变了,现在的仙门弟子都这么胆小的吗? 看到众人脸上的嫌弃,曾少侠起身干咳两声,挥霍拳头假装天不怕地不怕。 “这河神府很大,里面的妖怪修为也不会很低,进去之后,分头行动。”洛苓转头吩咐。 三人都点头赞同,说干就干,拿上法宝冲到府门前,几刀挥霍下去,几个妖怪守卫就去见了阎王。 入了府内,四人按照方才商量好的,兵分两路。 刚开始陆问觉得这样对洛苓不公平,可他还没反驳,洛苓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让他无言以对。 三个臭皮匠,加起来也顶不过一个诸葛亮!他们还是别去给她拖后腿了。 三人刚踏进一处角落,一批妖怪巡卫就发现他们的存在,一哄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齐齐拿着长矛刺向他们。 这些妖怪巡卫数不胜数,一阵刀光剑影后,陆问他们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捅了个马蜂窝,杀完一批又来一批,忙得满头大汗不可开交。 适时,他们想起进来之前洛苓看他们的眼神。 现在,他们很难不承认,他们真的是太弱了! 此刻,她一个人不知道在哪孤军奋战。 反正应该不会像他们这样累得喘成狗。 与此同时,四壁装饰着珍珠琉璃的一个房间,一个身穿绿色纱裙、头戴玉饰的女子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她身后还有六七个女妖,连成一排跪着,浑身哆嗦不敢抬头。 “是小妖有眼无珠冲撞了上仙!” “小妖知错!” “还请上仙饶了我们的小命!” “……” 上方琉璃榻,洛苓一脚踩在床上,另一脚踩着地面,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就着上方膝盖搭上去。听着下方的连连哀嚎,忍住不耐揉了揉太阳穴。 一声“够了”便让下方小妖识趣地闭了嘴,低头不敢再求饶,生怕这位法力高强的上仙动怒,一刀解决了她们。 房间静默片刻,洛苓才缓缓开口:“我不知这河神府何时成了你们的府邸,我也不关心,我只问你们一句——” 洛苓说着话时紧盯着离她最近的绿衣女妖,眼底闪过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把人交出来!” 第6章 我自己有脸,谢谢 绿衣女妖面不改色:“小妖不知上仙何意,请上仙明示!” 语气不卑不亢,好像自己真的一无所知。洛苓可不惯着她了,手掌轻翻,一记匕首立刻出现在她面前,不用她指挥,它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刺向绿衣女妖。 眼看匕首就要扎进眉心,身体在这一刻却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小山,动弹不得,绿衣女妖目光徒然瞪大!心里慌张到极点! “上仙且慢!”惊呼出声的同时,匕首在她眉心处稳稳刹住杀意。看着近在咫尺的锋芒,喉咙不争气地用力咽下好几口唾沫。 这位上仙没开玩笑!她刚刚真的动了杀心! 若她方才再犹豫片刻,那匕首就真的扎进她眉心了! 脑袋一破,就真的成爆炒鱼头了! 她越想越后怕,万幸自己及时制止了这个悲剧。洛苓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眉毛轻挑,那匕首得到召唤就消失了,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但绿衣女妖那惊魂未定的心跳,证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素手一扬,角落里的透明结界浑然消失,露出躺在里面的一个个小孩。 “早这样不就完了,非逼我动粗。” 绿衣女妖低着头,不敢怒亦不敢言。直到洛苓挑眉示意她说话,她才娓娓道来:“那蛇妖在一个月前才来到这里,她发现这里灵力充沛,或许能帮助她化龙,于是,她打伤了这里的河神,强占了河神府,并威胁我们这些小妖,为她卖命。” 抬眸偷偷瞄了眼坐在上方的洛苓,她顿了顿,继续开口:“我们这些时日受制于她,日子过得简直是苦不堪言。方才听闻上仙下河目的,小妖便想着借上仙的手除了那蛇妖,这才没有及时告知上仙。” 听罢,洛苓单手抬起她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眼睛微眯,潜藏着危险:“看不出你这妖怪还挺狡诈,借刀杀人这一招都被你玩完了。” “上仙缪赞。”绿衣女妖抬眸直视她的眼睛,“自保而已,还望上仙出手相助。” “自然。”洛苓不动声色将手从她下巴移开,移至左肩,在她迷茫的眼神中一掌击下! 绿衣女妖疼得闷哼一声,忍着吐血的冲动抬起无辜的双眸望向洛苓:“上仙这是何意?” 洛苓一脸淡然地收回手,回道:“你今夜帮她抓走小孩,就是帮凶,我不过小惩大诫,你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作甚?” 听到此处,绿衣女妖连忙低头颔首:“上仙教训得是。” “时间差不多了,那三人很快就找到这里。”洛苓从榻上跳下来,经过绿衣女妖身侧时顺势拍拍她肩膀,“带我去见她吧。” 绿衣女妖颔首道了声“是”起身走出房间,洛苓走之前往关着小孩的角落里抛去一个护身结界。 一路上绿衣女妖都小心翼翼地走在洛苓身侧为她带路,一点不敢怠慢。 走过一个个走廊,绕过一个又一个院落,两人来到一个封闭的殿门前。 绿衣女妖上前做出“请”的手势:“她此刻尚在闭关,上仙可采取偷袭的方式。” 洛苓淡淡点头:“等会儿这里动静可能有点大,不想殃及池鱼的话你还是找个角落避一下吧。” 方才绿衣女妖对她还算毕恭毕敬,她提示一声也没什么。 听了她的建议,绿衣女妖微微颔首,便麻溜的退下。强者相较,不是她一个小妖能参与的,她有自知之明。 洛苓走近殿门,就听到殿内传来一声暴怒的长啸。 “不是说不要打扰本宫闭关吗!” 一个娇媚的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从里头传出来,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力量从殿内喷薄而出,直接将大殿的金门击飞。伴随着漫天飞尘,一个女子的倩影出现在洛苓眼前。 是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妖。 真身还是一只黑蛇。 看清站在殿门前的人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黑蛇女妖愣住片刻,用力抽了抽鼻子,红唇微勾,眼里泛起腥红的贪欲:“你的鲜血味道一定很鲜美,倘若本宫吃了你,修为定大增,说不定还能助本宫早日化龙,哈哈哈哈……你!好大的狗胆!” 黑蛇女妖的笑声还没传远,洛苓已经出手,一记匕首过去,径直划破她的左肩!尽管她反应迅速地躲开了,但衣服上还是留下了一道口子。 活了几千年,哪个人见到她不被她的绝世容颜所倾倒,这人竟敢!竟敢! 洛苓无视她脸上露出的错愕与不可置信,手握匕首挥霍上前,刀光划出一道弧线,朝着“楚楚可怜”的黑蛇女妖劈去。 黑蛇女妖这次反应比刚才迅速,身体连同身上每片衣角都成功躲开了匕首,望向满眼杀意的洛苓,她毫不犹豫显出蛇尾露出红眸,吐着红信子张牙舞爪朝洛苓扑去。 此人接二连三无视她的风情,还想杀她,她再不动手,她就成人人可欺的软柿子了! 只是一番交手过后,黑蛇女妖发现她还是小看了洛苓,她所展现的,可不像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实力。 “小美人,你到底是何方妖怪?你的身手如此敏捷,要不要考虑加入姐姐?不出十年,姐姐一定让你成为妖界第一强者!届时,众妖的生死存亡皆在你一念之间!” 试问四海八荒,哪只妖怪不想一统妖界,万妖臣服,她既然敢提出这个条件,就有能力成为妖界之主,届时赐她一个护法之位。可惜她自认为这样诱人的条件,洛苓根本不屑一顾。 “我不是何方妖怪,我是你姑奶奶!什么实力也敢说出要我加入的话?还有,这么差劲的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说出让我当上妖界第一强者这样的话!”洛苓挥动匕首跟她交手的同时也顺便回了她方才的口出狂言。 这一通,也实属刺激到黑蛇女妖,差点把她气得半死! “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给脸不要脸!今日不杀你,本宫誓不为妖!”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还有,我自己有脸,谢谢。” 黑蛇女妖:“……” 战斗持续了很久,刀剑的撞击声席卷了整个府邸。 此时,陆问他们三人已经来到之前那个房间,并看到了躺在某个角落里的阿生,同时还看到十几名孩童,年龄与阿生差不多大。 抓来一个妖怪问完才知道,原来那黑蛇女妖为了化龙做准备,从镇上抓来这些孩童,但前些日子碰着霉头,遇上了一个厉害的仙君。黑蛇女妖受了重伤才逃到渔村,霸占河神府。 彼时,她发现孩童少了一名,便吩咐绿衣女妖随便到附近的渔村抓一个小孩。而这个小孩,就是阿生。 了解情况之后,三人兵分两路,曾少侠负责将阿生跟这些孩童带出去,陆问、卓师兄二人留下来断后。这边这么大动静,他们自然也听到了,此刻正往这边赶来。 “呃啊——” 第7章 我就是故意气你的 刀光闪烁,伴随着一道血花,黑蛇女妖的尾巴被斩断。她踉跄倒在地上,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洛苓的衣裳破损了一些,受了一点皮外伤,但跟丢了尾巴的黑蛇女妖相比,她那些伤又算得了什么。 黑蛇女妖看着洛苓的眼神,阴狠又毒辣。 失去尾巴,她的修为大减,注定与化龙无缘,她怎能不生气! 若眼神能杀人,她早死八百回了! 察觉她的狠毒目光,洛苓风轻云淡地拍去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说出来的话好似沁了寒霜:“泥沟里的泥鳅就是泥鳅,别以为坡了个皮就以为自己是真龙了。” “噗……”不知是伤势太重还是洛苓说出来的话太伤人,黑蛇女妖口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洛苓抬起右手并将掌心对准她,一道蓝色屏障落下,将黑蛇女妖完整的罩在里面,任她想跑也跑不掉。 做完这个,她拂袖离去。 一个昏暗的房间,绿衣女妖打出一个手诀,缠绕在墙上跟藤条一般长的水草得到指令缓缓拉开,露出被困在里面的人。没有了水草的束缚,那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落下来。待落到地面,洛苓方看清这人的长相。 竟是一个面目慈祥的白胡子老头。 “他就是这里的河神?”洛苓指着地上半醒不醒的白胡子老头问,脸上就差没写“半信半疑”四字。 绿衣女妖微微颔首:“回上仙,他正是河神。” 得到肯定,洛苓将心底一丢丢的质疑抹去。抬眸又对上绿衣女妖忧愁的眼神,知道她担心什么,上前轻拍她肩膀。 “那黑蛇被我斩了尾巴,修为大跌,又受了重伤,现在的她除了能喘气,其他什么都做不了。此刻,她估计被那三个仙门弟子抬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闻言,绿衣女妖眼中的忧愁才淡下去,她对着洛苓,毕恭毕敬地拱手:“多谢上仙。” 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洛苓受了这一礼:“你有何打算?” “河神大人从前对我多有照拂,此后,我就留在河神府,替河神大人分忧。” 这对她来说也是个好去处,洛苓点头。 没过一会儿,河神终于转醒过来,也从绿衣女妖口中得知是洛苓救了他,他旋即对洛苓拱手作揖。 洛苓将藏在心底已久的疑问问出来:“河神大人,您在此处多年,我想问一下,近十年来,可有上界神君转世投胎在渔村?” 昨日在河边,两位大婶不经意说出来的那句话,她注意到了,并记着了。 “回上仙,小神肯定,近十年来,并无哪位神君转世投胎在渔村。”河神思考片刻,给出洛苓答复。 得到肯定答案,洛苓眸光微闪,眼里多了抹胜券在握的笑意:“知道了,多谢告知。” 她没有逗留河神府,与河神道完别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曾少侠将阿生送回家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河神府时,他逼问一个妖怪,让她将翠儿交出来。可那妖怪却一脸茫然地告诉他,那夜,那绿衣女妖只抓来了阿生,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翠儿。 那翠儿去哪了? 除了翠儿,还有一件事情令他迷惑不解。 从河神府回来后,他感觉自己好像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一个僻静的房间里,一名黄衣女子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握着木梳,细致地梳理着垂落在肩头上如瀑布般的青丝。 忽然,一阵寒意从门外袭来,带起一地的灰尘。黄衣女子眉头微蹙,放下木梳迅速转身,警惕地望向门口。 “吱嘎”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洛苓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站在梳妆台前的黄衣女子,她微微勾唇:“哟,醒了呀。” “是你。” 洛苓眉毛微挑,语气沁了几丝不明的意味:“原来你知道我呀,那我也省得自我介绍了。” 说完,她迈步走至桌前,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还没递到嘴边,一个不知死活的声音就传来:“那三个蠢货到现在都还以为,那天打伤他们的是那条黑蛇,殊不知,打伤他们的人,其实是你。” 洛苓嘴里发出一声浅笑,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将目光移向发出不知死活的声音的主人,红唇一翘,抬步走向她。 黄衣女子急了,急急出声:“妖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做什么!” “妖女?”听到这个称呼,洛苓不怒反笑,“与你这等夺舍他人肉身的异界之人相比,你似乎,更显异类呢。是不是啊,翠儿。啊不,应该叫你,阮翠。” 听到此处,黄衣女子脸色发白:“什么夺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突发高烧,一夜之间,竟与之前的傻丫头判若两人,这世上哪有这种奇事。”洛苓面色冰冷,缓步朝她走来,“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比我清楚,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 听她说这番说辞,阮翠意识到她早打算,心中一凛,手中亮出宝剑往前刺去。 “既然你知道了,那今日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一股炽热剑气霎时卷向洛苓。 “你似乎还没明白你如今的处境,这话该我说才对。” 只见洛苓将掌心缓缓朝上,在炽热剑气将至朝下一翻,一道水墙从地上冲上来挡在她身前,剑气狠狠撞在水墙上,发出一阵鸣耳的响声,然后没入水墙之中,不见踪影。 阮翠见状,心中一颤。竟忘了她可是龙女,不仅御水之术掌控得行云流水,凝霜之术更是不在话下。 看见阮翠错愕的眼神,洛苓心里猜到她在想什么,不过她也懒得理,一记掌过去,打飞阮翠手中的宝剑,再加一击,阮翠的身体用力摔在地上,激起一层灰。 “你怕是忘了,我可是修炼了上千年,而你才修炼了几年?人贵有自知之明,作为前辈,给你一个忠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自以为的聪明在他们看来不过是雕梁小丑。” 听到洛苓的讥讽,阮翠眼神如刺。 洛苓眉头微皱:“没有人跟你说过,瞪人的眼就如令人作呕的野狗吗?” “洛、苓!” 听到洛苓的讽刺,阮翠忍不住抬手掩嘴用力咳了几声,手放下一看,竟是咳出血来了! 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怒瞪着洛苓:“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见她这副气样,洛苓也不好枉费她方才吐了那么大一口血,顺着她的意干脆利索点头:“没错,我就是故意气你的。” 见她承认,还承认得这么干脆利落,一脸骄傲的!阮翠又被气得咳出一大口老血。 “这么受不得气?你的身体素质真差。” 第8章 系统 “这么受不得气?你的身体素质真差。” 许是担心她被自己气死,洛苓结束方才的话题,她蹲下身,单手捏住阮翠下巴:“我有一些问题没想明白,你如实告知,我考虑让你多活两日。” 阮翠狠狠盯住她的眼睛,目眦尽裂:“你都要杀我了,我还有告诉你的必要吗!”语气竟是十足的倔强。 “什么?你嫌两日太长了?”洛苓先是装聋作哑,随即恍然大悟,“那就缩短成半日吧。” 阮翠:“……洛苓你是真狗!!!” 洛苓又是一脸茫然:“你说你不想苟活了?” 阮翠:“……” 最终,阮翠只能无语的放弃挣扎,因为再说下去,她怕自己被气死。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洛苓:“好咧!” 阮翠:“……”这变脸速度,简直是京剧变脸! 知道她已经妥协,洛苓立马收敛方才的神态,正色道:“黑花咒的种子是什么,它通过何种方式种在我体内?” “它的种子其实是由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穿越者的一缕法力制造出来,除了我们自己人,谁都看不见。当你开始对一个穿越者产生依赖或是感情,种子就会趁机进入你的身体,然后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生根发芽。”阮翠老实给出答案。 洛苓眸色微暗,指甲在不经意间插入血肉。对于这个答案,她心里不但没有半点兴奋,反而,有点难过,甚至还有一点抗拒。 “下一个问题。”洛苓很快收回眸底异样,继续问问题,“黑花咒的破解之法是什么?” “破除的办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这个办法等于没有办法的办法。”说完,她悄悄观察了下洛苓的表情。 瞥见她的眼神,洛苓脸色一沉,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劝你打消不该有的侥幸心理,有办法就快点说,别试图拖延时间,没人来救你。” 呵~ 拽什么拽? 等我说完你就笑不出来了! 阮翠轻哼一声,直视她的眼睛,冷冷说道:“找到这个世界的所有穿越者,然后——杀了他们!” “什么?” 洛苓一惊,她说出这个办法,对她的同类而言岂不是等同于背叛,她竟舍得告诉自己? 莫不是,她还有别的目的?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等洛苓细想,阮翠的声音又传来,夹杂着几分洋洋得意,“我的同类有上百人,且遍布四海八荒,我赌,你找不到他们,更杀不完他们!” 哦~ 原来她的底气是来源于这个。 洛苓悟了,脸上笑靥如花,笑意却不到眼睛里。她凑近阮翠的耳畔,红唇轻启,声音轻飘飘带进阮翠的耳朵:“相信我,你会输得很惨~” 闻言,阮翠身形一僵,下一刻,脖子猛然被人一抓,窒息感扑面而来。她慌了,开始拼命挣扎,可四肢犹如被千斤的锁链束缚,连动根指头都觉得异常费劲! “告诉我,你们通往这个世界的入口。”洛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丝丝蛊惑。 “我不会告诉你,你也永远都别想找到!哈哈哈哈……” 反正兜兜转转还是难逃于死,她何必告诉洛苓! 大不了玉石俱焚! 她死了,洛苓也别想活着! 阮翠放肆大笑,浑身突然变得僵硬,只因为,她衣服的领口突然被人往前一抓。还没待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眉心处传来一丝冰凉凉的感觉。洛苓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紧闭双眸,两人的额头相抵。 阮翠:“!!!” 什什……什么情况! 她她她! 阮翠懵了,不敢动弹,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良久,洛苓慢慢睁开眼睛,将额头收回来,她松开阮翠,嘴角含着一抹邪笑:“我找到了~” 阮翠微怔片刻,半响才反应过来,旋即怒道:“你竟敢入我识海偷看我的记忆,你卑鄙!你不讲武德!你不得好……” 她话还没骂完,洛苓手中已经亮出匕首扎进她胸膛,没让她把“死”字咬出来。 阮翠瞪大双目,身体径直往后栽去,倒下之际,她的身体化成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解决完阮翠,洛苓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将视线转移到半空某处:“留意你很久了,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房间里传来“叮”一声脆响,仅接着,一个长着像颗蛋、两侧却长了双翅膀的古怪东西现身在半空。 什么鬼! 一只会飞的……蛋?? 好像鸡蛋头上插两根鸡毛,怪丑的! 只见半空中那颗蛋抖了抖,然后,洛苓就听到它口吐人言。 “蛋你个头!” “我可是系统!” “无所不能的系统!”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语气是十足的不善。 洛苓黑了脸,抱手道:“说得不错,我的确没见过世面,但是——”她停顿了,掌心聚起法力,推向悬浮在半空的系统。系统猝不及防,整个“身子”被吸到她手中,随即,就听到了后半句,“哪轮得到你这颗蛋来取笑我!” 说罢,她抬起系统就要往墙上砸去,系统急了,急忙出声阻拦:“别别别!姐姐,冲动是魔鬼啊!你留着我,我很有用的!” “哦?”洛苓来了兴致,将手放下来,看着它漫不经心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用?” 系统:“……”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我知道姐姐被取代后心有不甘。”见她应该是放下丢了自己的意思,系统立马表面态度,“只要你想,我能帮你夺回你想要的一切。但前提是,你要成为我的宿主,并且去完成相应的任务。” “哦,我懂了。”洛苓恍悟,在系统期待的眼神中抬起右手,然后,狠狠砸出去! “我去你的狗屁系统!真当我是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 “砰——” 厚厚的墙壁被砸出一个坑来,一颗蛋从坑里滚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一阵头昏脑涨过后,系统感觉到一只大脚毫不留情踩在它脑门上! “你做什么!救命救命!” 洛苓居高临下,冷冷看着脚下之物,眼里含着浓浓杀意:“就是你这么个破玩意儿带他们进来的,如今还想收买我?谁给你的脸!” “咔嚓!”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破坏世间法则者,我会一个一个送他们回去!” 第9章 魔界苍盐王 一个月后,魔城的某个店铺。 洛苓面无表情的从一脸笑得谄媚的老板手里接过一个储物袋,一步没有三回头走出店门。 魔界跟仙界不一样,仙界是用灵石来交换商品,而魔界跟凡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的是银子。 她身上灵石多得是,唯独没有银子,不然她也不会拿大把灵石去对应的店铺去银子兑换啊! 那老板眼神儿还挺好,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是魔族中人,她差点被他坑死了! 瞧他刚刚那一脸谄媚样! 街道上,小贩的吆喝声几乎传得满街巷市,洛苓的思绪却是飘到了万里。 从阮翠的记忆中,她得知通往异界的入口是在魔界,于是,她快马加鞭赶来。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阵喧哗声引起洛苓的注意,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座房屋。走到房屋前,她方知道,这是一个茶馆,很普通的一个茶馆。 茶馆前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洛苓站在门前,似在思索要不要进去。 空气中,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清香徘徊在她身前。 “哎,姑娘!” 见她停留在那里有好一会儿了,门旁候客的小厮赶忙招呼她一声,“进去坐会儿吧!” 人家都招呼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进去。 迈过门槛,洛苓抬眸望去,人还真不少。男女老少,都安安静静坐在桌前,他们的目光,皆聚集在一个老头儿身上。老头儿手执一把折扇,身材瘦弱,说话铿锵有力,语速极快。在场的客人听着他讲的话本子,津津有味。 洛苓自认也是个爱看话本子的,她的手镯里就收藏了不少话本子,都是好友从人间带回来给她的。 一楼的人都满了,洛苓只能爬上二楼,选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小二见状,忙溜溜地提着一个茶壶到她桌前给她倒了杯热茶。他轻弯着腰,做出“请”的手势,洛苓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倒完茶,小二直接站在一旁的空桌前,怕错过一点情节。 “好了。”只见老头儿收了折扇,拱手道,“今日便讲到这儿,明日继续!” “好!” 今日故事结束,在场听众毫不吝啬,通通奉上掌声,洛苓将茶杯握在手上,还没递到嘴边,听到老头儿招呼大家散伙儿,突然有些懵。 看来她进来的不是时候。 今日话本结束,众人也多多少少散去。虽然没听上话本,但也不影响她饮茶,此时,她拿着茶杯递到嘴边,轻轻一吹,慢条斯理地饮用,脑海中不断思索接下来的打算。 此前她从未来过魔界,对于这里,她真的是人地生疏。 缺个工具啊! “老兄,上次收成不太好,要不今儿咱哥俩再去一趟魔兽林一趟?说不定还能有个大收获!” “主意不错,不过我的地图在上次跟魔兽打斗的时候被那头火狮给吞没了,得去暗阁买张新的。” “不过不得不说,老鬼卖的东西还真好使!就是有点贵!” …… 邻桌的两个细微声音从洛苓身侧传来,她转头望去,是两个魔族男人正悄声议论。 暗阁? 洛苓目光盯着杯中波纹,暗暗将这个地方记在心里。 “小二哥,你过来一下。”她连忙喊住从一旁走过的小二。 “姑娘,需要换壶茶吗?”小二应声走过来。 “不用谢谢,我想去暗阁买一些东西,你知道位置吗?” “原来姑娘要去暗阁啊,那简单,你就……” 小二一边双手比划一边喋喋不休,洛苓听着也大概明白了,小二说完便提着手里茶壶忙溜溜走下楼去,因为老板的催促声已经传上来了。 洛苓轻咬指尖,仿佛在沉思着什么。这时,慌乱声从外头传进来,伴随着人们因四处逃窜而磕磕绊绊的声音。 透过半开的窗子,洛苓一眼便瞧见大街上乱如一锅粥。被撞翻的小摊,被烈火灼烧的房屋,被惊吓到而四处逃窜的人群…… 她的视线转移到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点,准确来说是一人一兽。 一名玄袍男子手执宝剑,奋力与一只体型庞大、通体黝黑的魔兽搏斗,场面那叫一个激烈。 就在这时,天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光芒,带着凌厉的杀气,精准无误击中那魔兽的头部。洛苓定神一看,这才看清方才击中魔兽头部的那道长弧是一柄杀气十足的长剑。 被击中后,魔兽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随即栽倒在地,激起一层灰。 一个黑袍身影飘然而至,他面容俊美,眼神冷冽,仿佛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 此人正是魔君第二子,魔界苍盐王,玱诀。 洛苓悄然关上那半开的窗子收回视线,拿起茶杯将剩余茶水一饮而尽,一把将银子放置桌上,悄然离开。 尘埃落定,魔兽被玱诀一击毙命,街道众人才缓缓从角落里走出来,对着玱诀连连道谢,顺便不忘夸他几句法力高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凡是能想出来的词都夸出来。 看着方才还被自己救下后,拼命点头道谢的几人,现在跑到黑袍男子面前连连拍马屁,玄袍男子只觉得一阵头大。 “二哥~” 他哀怨地唤了声,却对上了玱诀那冷冰冰的眼神,想诉苦的心让他自觉收回。 “自己学艺不精让魔兽趁机进城,这怪得了别人?”玱诀轻挑眉毛,冷声道,“今日起,每日修炼任务加倍。” 玄袍男子:“……是。”有苦难言。 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的是,黑袍男子临走之前往远处茶馆看一眼,微微蹙眉。方才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确定不是他的错觉…… 微弱的烛火照亮着窄小的房间,书架上摆放着书籍跟卷宗在烛光照映下显得有许多年代。 烛光下,红木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暗阁的主人老鬼。 此刻,老鬼的注意力都集中于拿在他手里的古书上。黑色毛发的小猫趴在他的腿上,睡得安稳。 暗阁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白日里几乎没有人来,他闲来无事时多是与书为伴。 房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小猫尖尖的耳朵微微动一下,老鬼的视线未从书本移动,淡然翻开下一页书,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洛苓的目光在他身上只停留一瞬便开始打量屋里的情况,跟她想的一样,很多木架子,上面稀稀落落摆放着书籍,卷宗,还有许多瓶瓶罐罐,和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其实在来之前,她以为暗阁是一座楼阁,很高且很贵气的那种,但是方才她来到这屋前却发现暗阁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又小又矮的门面,且破旧得不成样子。 不过她记得父王曾对她说过,外表越普通的东西,越是不凡,所以她才没有转身离开。 走过一排书架,随意拿起一套卷宗拉开一半,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她整个人愣在当场! 第10章 让我求饶,你们也配? 这上面记载的竟然是冰的各种特性和活动区域! 竟记载得如此详细! 洛苓按住心底的冲动,带着求知若渴的心态继续拉开卷宗。只是她刚看完冰特性的介绍,后面就看不到了,再拉开一点亦是空白。 洛苓猜想,后面的内容应该是施下了什么特殊的法术遮掩了,除非买下来才能消除。 看不出,这老头还挺机灵! 收好卷宗将其放回原处,洛苓继续往里侧架子走去,不过片刻功夫她就找到一份魔界地图。本想打开看一眼,不料上面竟也被施了法! 还挺会做生意! “老板,算算这些多少钱。”洛苓又挑了一些感觉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后走至桌前问道。 “两万。”老鬼眼皮都没抬回道。 洛苓从不差钱,对于两万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概念,急忙付完两万两银子就离开。 她刚迈开五个步伐,房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后关上,进来的,是三个眼神犀利的高大个儿壮汉。他们手中各带武器,有背着大刀的,有扛着铁锤的,也有拖着锁链的。 背着大刀的壮汉走在前头,一看就是老大。另外两个一左一右跟在他后边,显然以他马首是瞻。 他们本就凶恶的脸上还带有刀疤,显得他们更为凶煞。 看这架势,恐怕来者不善。 洛苓拉低斗篷上的檐帽,径直往前走,与其擦肩而过。还没待她推开门,身后便传来一股熟悉的寒意。 “站住。” “你的气息让我想起来一个人,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啊啊啊啊——”背大刀壮汉恶狠的声音徒然被惨叫声取代! 洛苓手上把玩着一把晶莹剔透的冰匕首,脸上绽放着笑意,如嗜人心魂的彼岸花。 “我的气息让你想起谁,你姑奶奶?” 话落,又是一记匕首飞出去,只是可惜,这次只划破了他们其中一人的衣裳,这也彻底激怒了他们。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老二老三,上!今日必擒了龙女的脑袋!” 彼时,三个壮汉已经各手握大刀铁锤,朝着她攻击而来。 洛苓侧身躲开,借腿力一跃跳上大桌,一缕银丝自她掌心施出,直冲匕首而去,触及匕首立马圈在柄处,它在洛苓的挥舞下如世间最灵活的鞭子。 一鞭又一鞭,似一条银蛇,凶狠地在对方身上咬下一口又一口。 “它似乎很喜欢你们呢。”见他们身上出现一道道伤痕,洛苓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 方才他们进来之际,她还有些不确定,但几番交手后,他们的行动已经证明她心底猜测。 他们就是穿书者。 既然叫她遇上了,岂有不杀之理? “啊啊啊啊啊!” “臭丫头,惹恼了我,你今日算是踢到铁板了!” 激烈的斗争还在继续,房屋主人老鬼却是像没事人一样,靠在椅子上悠闲的继续翻着他手中古书,全神贯注,丝毫不受周遭打斗的状况所影响。 “你身上的黑花咒已经有了发作的预兆,我劝你尽早放弃挣扎,不然!” 三对一,洛苓丝毫不落于下风,“鞭子”在她手上被她运用得游刃有余,她咬紧牙关,怒瞪着对面扛着大刀的壮汉,吐字清晰道:“让我求饶,你们也配?” “那就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老二!” “得令!” 举着铁锤的壮汉双腿用力一跳,落到洛苓面前,抡起锤子对准洛苓就是一锤。 洛苓双腿发力,后退一大步,避开的同时,手上动作也没有停下。能伤他们几下是几下。 “哪里躲!” 抡着铁锤的壮汉见几次未中,气得半死,再次发动攻击。 洛苓一面避开铁锤,一面抵抗大刀,累得近乎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们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继续发起猛烈攻击,房间也因为他们的打斗而变得混乱不堪。 “锵锵锵……” 剑兵交锋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阵微风刮过,吹乱了洛苓额前的青丝。 这风,不对! 洛苓暗道糟糕,一根铁链猛然从后方袭来。她心里一惊,连忙侧身躲开。然而还不完,无数条铁链从四面八方袭来,逼得她退无可退。 提着大刀的壮汉见她一时乱了阵脚,趁虚而入,挥霍杀来。洛苓见状,口念法诀的同时单手快速结印,以结界护住身形。以冰水之术结出的结界无坚不摧,她一时未伤到分毫,只是连续半个月的奔波,她已经疲惫不堪,任她法力无边,也终究不是无底洞。他们也正是抓住这点。 几条锁链不知何时缠上她双足和腰肢,如赖皮泥鳅似的,死活不放。 洛苓手中匕首挥动,一瞬间斩断了两根。然而,更多铁链朝她涌来,像潮水般,将她双手也牢牢捆起来。洛苓想要挣脱这绳索,奈何,这铁链不知是何种材质做的,异常坚硬,饶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斩断一条两条罢了。 两个壮汉左右夹击,两人一左一右,抓住锁链的另一端,用力往回拉。洛苓用力挣扎,他们便用力拉紧,二者相互僵持,不可相让。 “刚才不是挺有能耐的吗?”背大刀壮汉一步步走近她,眼里满含嘲讽的笑意,“这锁链可是专门为你打造,怎么样,够意思吧!” “你可真客气,放开!”洛苓冷嗤喝道。 “放?” 那壮汉闻言,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我们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擒住你,你让我放?呵呵,你想屁吃啊!” 洛苓瞳孔紧缩,眼睛盯着面前壮汉的同时,变得阴沉,又变得漆黑,接着姗起不可遏制的怒火。 “我看你们才是想屁吃!不过三个异界之人,凭着卑劣手段夺舍他人肉体,也妄图在修仙界平步青云,称霸天下?天大的笑话!” 一股强劲的力量自她体内爆发,冲击着周遭的事物。房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滔天的气流与黑云剧烈翻滚着,压抑着整个暗阁。 此刻的洛苓,如一头爆走的猛兽,她死死揪着囚禁她的铁链,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强大的气流以咄咄逼人之势冲向周遭的攻击者,叫他们无力抵抗。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芒闪过,一个身影插入战局,洛苓只觉眉心带来一丝凉意,她的眸色渐渐恢复,体内那股激烈的气流也慢慢压下来。 她看清了面前这个人的面孔,竟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暗阁主人——老鬼。 第11章 加入冥罗司 风雨停止了吹动,闪电收回了锋芒,天空沉静下来。 房内满是狼藉,木架上的东西被摔到地上,摔得粉碎。 老鬼收回手,袖口对着坐在地上捂住胸口的三个壮汉狠狠一甩,带着不可轻松的语气怒喝。 “滚!” 闻此言,三个壮汉这才从方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惊慌之下,仓惶逃走。 还没待他们跑出大门,三人身形突然往前一倾,随即,地面上传来一丝阵动。 老鬼抬眼看向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眼底闪过震惊。 “不好意思,他们的命,我取了。” 毫无疑问,出手之人,正是洛苓。 她对上老鬼诧异的目光,发现他的目光绕开,转而落在她的左手臂上,眼里带着探究。 洛苓的心脏猛然一跳,右手就要下意识盖住带有黑花印的位置,但她生生忍住了。 这一瞬间,她仿佛被人看穿了秘密。 不可置信,惶惶不安,油然而生。 她的身体无比沉重,她双腿无力,汗水沾湿了她后背的衣裳。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她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因为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 万幸的是,老鬼很快移开视线。 “罢了。”他摆手,“你走吧。” 闻言,洛苓心里一惊,方要开口问他这是为何,老鬼的声音再次响起:“冥罗司这个地方,你了解一下。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洛苓捂住胸口,抬眸望向老鬼,眼里闪烁着感激的泪花。 “多谢。” 迈过暗阁的门槛,夜已深,天空挂着一轮明月。 清晖洒下,衬得洛苓原本精致的容颜更加精致无双。就连她手腕处的黑色的花印,在月色下亦是绽放得诱人,只是这美,是催命的。 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仅有无边月色,那座小屋子已然不见踪影,好似它从未出现过。 冥罗司? 她前世有了解过。 是一个业务广泛的一个神秘组织。 在四海八荒中也是大有来头的。 月色中,少女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 半年后。 月影婆娑,夜凉如水。 冰凉的雨滴顺着剑片般的竹叶缓慢地滴落而下,刚落入泥泞与泥水混为一体,就被一只无情的大脚踩踏而过,接着,又是一大脚,将其踩踏得粉碎。 黑夜中,一个黑影穿梭于幽幽竹丛。他的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咻!” 利器划破虚空的声音传至耳畔。 蒙面男子身子往旁边一侧,利器从他耳边擦过,锋利的刀刃深深地插入身旁的竹子,深不见底,唯露出晶莹剔透的把柄,在月光下烨烨生辉。 若是细看,还能发现匕首插着的地方留下一抹鲜艳的红色印记。 只听“吱嘎”一声脆响,那根竹子支撑不住涣然倒下。 仅接着,接连十几把冰匕首袭过来,蒙面男子将法力加持在腿上连续躲闪好几次才频频避开。 “一出手就是十几刀,毫不留情!真当我是吃干饭的!” 他一边怒道,一边亮出自己的拿手武器——镰域。双臂发力,整个人凌空跃起,将镰域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度,随即朝后方之人刺去。 镰域划破夜空,带着呼啸的风声,瞬间到达身后的追击者面前。 白色斗篷下的红唇微微上翘,露出一个邪魅的弧度,侧身一翻避开镰域,随即徒手凝出冰匕首,撞在不甘心而再次迎来的镰域上。 “咔嚓——” 两样武器撞击在一起,霎时擦出火花。 “幻影镰杀!” 蒙面男子手中镰域飞速转动,在他号令之下,接连幻出好几个幻影,它们带着血红色的煞气,杀向对面敌人。 随着镰影一阵一阵儿袭来,女子的身形在竹林上方来回窜动,只在一瞬间功夫,弓弩已然在手,她身形侧移的同时,朝着蒙面男子射去几箭。 数支袖箭朝着蒙面男子所在方向射去,铺天盖地。对方自知她的厉害,不敢小觑,忙拿镰域在手指上化破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镰域尝到主人的鲜血,顿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随着镰域刀口的扩大,它所爆发出来的光芒愈煞人。 结界设起,冰制的袖箭打在血红色的结界上,变得粉碎,结界毫无破损。 “方才你追着我挺辛苦的吧,接下来该轮到我出手了!” 只听“咔嚓”一声,大得如房屋般的刀子从上空而落,直斩得竹子破裂,原本密集的竹林被摧残得残破不堪,地面也被砸得支离破碎。 看到自己的杰作,蒙面男子脸上显得还算满意,他望向对面与他平视的女子,用挑衅语气道:“怎么样臭丫头?不想跟这些竹子一个下场,就给老子滚蛋!不然——” 他挥动镰域,用着最凶恶的脸、最凶恶的眼神和最凶恶的语气道:“老子今日就让你有来无回!” “好大的口气!”女子轻笑出声,“果然出了苍凌海,气势都嚣张了不少,让你得意忘形得都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 蒙面男子微愣,红色眼珠锋芒几分,握着镰域的手也紧几分。 “装腔作势,我倒要瞧瞧,你到底是谁!” 话毕,他手中再次举起比他整个人都大了两倍的镰刀,朝着女子所在方向就是好几刀。 女子摆动衣裙侧闪,白色斗篷在无形风中飘摆,身形陡然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时,已然在敌方身后。 与此同时,蒙面男子察觉到身后传来的一阵危机,连忙举起镰域防备。 但,为时已晚。 他的肩膀被刺伤,鲜血横流。 “嘶……”他痛呼一声,捂住肩膀倒退。 对面女子才不给他做出反击的机会,蓝芒闪过,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上,疼得他紧缩瞳孔,怀疑人生。 “噗!” 感觉到胃里一阵翻腾,他急急抬手播开蒙在脸上的黑布,下一刻,果然喷出一口老血。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黑色衣衫,他艰难的将镰域插入土中,一手紧握着它,一手撑着地面。 战斗停止,竹林又恢复它原本的寂静。 蒙面男子抬眸,只见一个手执匕首的斗篷女子从竹林上空降临,一张精致的脸蛋上,挂满寒霜,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 半年不见,若非摘去斗篷上的檐帽,他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久违了,公主殿下。”他轻声叹道,眼神中毫无波澜。 “难为你还记得我。”洛苓垂眸看着半跪在她面前之人,眼神不掩饰寒冰。 “我只是没想到,离了龙宫你非但没死,还入了冥罗司。”蒙面男子嘴角上扬,眼底杀意微微波动。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早知如此,他就该在穿来的时候就一刀解决了她! 不然他也不会沦落至此。 他眼底泛起的浓浓杀意洛苓看在眼里,语气更像是沁了寒霜:“你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冥罗司有人花了大价钱买你虾命,而买家,就是我洛苓!” “刷!” 匕首以迫不及待之势划过蒙面男子的脖颈,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了一地的枯枝败叶。 第12章 火锅? 冥罗司,坐落于魔城最繁华地段。 它是四海八荒唯一一个站在仙魔中间的组织。 亦正亦邪。 从前是单做着买卖消息的生意,最近几年业务已经延伸到诸多方面。 当然,最显着的,是雇人刺杀。 楼阁大门前,一名身披白色斗篷的女子径直踏入其中,门前的两个玄衣侍卫无一人阻拦,任由她径直拐上二楼。 来到一个包间前,她伸手推门而入,一进屋,里头昏暗的灯光便映入女子露于檐帽之外的脸蛋。 她轻轻抬手将檐帽拂下,容颜彻底露出来,正是洛苓。 只不过,右边眼角多了颗黑痣。让她在外人看来,是另一个人的容貌。 “你来了。” 屋内,紫衣女子懒散地依靠着木栏,视线落在楼下舞台上摇曳生姿的舞姬,手中还拿着一个酒坛子,察觉到她的到来轻轻出声。 洛苓轻轻颔首,走至她身侧伸手即夺过酒坛一口灌下。还没咽下去,表情微变。 这味道,有种说不出来的怪。 “月家新品,味道还不错吧。”没等她发出疑问,紫棠的声音徐徐响起。 洛苓将酒壶拿在手上,没有再饮下一口。 “怎么了这是?”似是看出她心情不佳,紫棠也不计较她抢自己酒喝了。 听出紫棠语气中的关切,洛苓侧眸看向她,轻轻摇头:“没事,只是脑海里突然想起某个人。” 见她不愿透露,紫棠也不过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何况,她自己也有秘密。 似是想起正事,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从袖子里取出一卷轴递向洛苓:“诺,你要查的人,我查到了。” 洛苓接过手来将其展开,上面赫然记载了某个人的信息。 她可记得阮翠死前对她放的狠话,这个世界的穿书者达上百人,她找不到,更杀不完! 哼,她还是小看了自己。 她自己找不到,还不能雇别人找? 前世她可没少跟冥罗司做生意,要不是那天老鬼的提醒,她都快忘了还有这档事。 半年时间,她借冥罗司的手已经找出二十七名夺舍他人肉身的穿书者,并收割了他们的小命! “这半年时间你几乎一直在查人,你到底在外面结了多少仇?”紫棠见洛苓看着卷轴露出笑容,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小丫头的笑容,还是那么的…… 瘆人! “有多少仇人,你不知道吗?”洛苓单挑起半边眉反问。 此问一出口,紫棠立马不作声。 是了,这半年来,她帮她查了多少人她自己都数不清了,后面干脆就不数了! “哦对了,今早有人传讯回来,说是在隐峰地界看见了你描述的那位朋友。”紫棠徒然想起还有这件事没通知洛苓。 闻言,洛苓唇角的笑意逐渐收起,微垂眼眸,思索片刻才作以回应:“巧了,我此行目的正是隐峰地界。” 跟紫棠寒暄几句后,拿手上的卷轴就朝外走去。 楼下乐声悠悠,舞姬还沉侵于自身舞蹈中,紫棠却无心欣赏。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不禁轻叹一声,面色带着几分忧伤。 半年前,她因修炼出岔子被一个红衣女子盯上,险些丧命,是洛苓的突然出现,将奄奄一息的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从前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洛苓出现了,她会是她此生唯一的朋友。 …… 临近隐峰地界的小山林。 洛苓面对着眼前张牙舞爪的藤妖,毫不犹豫一剑斩出! “啪嗒、啪嗒……” 跟蟒蛇一样粗的藤条被斩得成好几段掉在地上扭曲,不一会儿便泄气得不动不动,仿佛失去生机。 面对着不知死活砍伤自己的小妖,藤妖怒了,身上的藤条顷刻间全部施放而出,带着尖刺气势汹汹朝着洛苓卷袭而去。如条条毒蛇,恨不得撕咬下洛苓身上的肉! “你这要吞了我的架势,怎么,我放火烧了你老巢?这年头还有妖怪胡乱冤枉好人!”洛苓一面忙着挥舞手中冰剑,一面吐槽道。 藤妖:好人?你劈了我你还说你是好人? 一剑劈下,数支冰锥破土而出,猝不及防插进藤条所在处,瞬间将其戳穿,绿色液体汩汩涌出,但它们只是哆嗦片刻功夫,继续朝着洛苓攻击而来。 “生命力顽强不屈啊!好样的!” 看着藤妖越战越勇,洛苓忍不住夸一句,手中冰剑也挥舞得越来越来,挥出一个个漂亮的剑花。 当然,外表是十分好看,攻击力却是十足的猛烈,招招毙命,毫不手下留情,每斩下一根藤条,藤妖都发出凄惨的哀嚎。 洛苓佯装听不见,手中冰剑挥舞得更是厉害,藤妖混身上下所有藤条,皆被她削得一根不剩! 它此刻的样子,就像只无腿章鱼,狼狈至极。 再不逃,它今日恐怕就命丧于此了! 念及此,藤妖不再犹豫,身子一跃,精准无误地蹦跶进一旁的灌木丛。 “躲得倒挺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洛苓收了匕首,从手镯里拿出早前在暗阁买的地图。 话说回来,暗阁的东西果然好用,断崖裂谷等危险地带,以及哪些妖怪的活动区域都在地图上标注得一清二楚,她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前行,一路上顺畅无阻。 至于方才那只藤妖…… 是它自己来招惹自己的! 怪不得她! 隐峰地界,由连绵不断的山脉组成,一年到头,皆是冰雪覆盖。 虽然环境不是很好,但物资却是很丰富,名贵药材多得不说,还有很多矿产!每年皆有不少人被吸引过来,这些人包含有魔族、仙族、妖族。 后来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来这里做起了买卖。 出发前,洛苓已经备好防寒衣物,穿在身上任凭寒风凛冽吹在身上,她亦无所畏惧走在茫茫白雪之中。 走了一段路,一家客栈孤零零地矗立在雪地上。 眼看天色渐晚,雪似乎又变大了,洛苓没带犹豫的住进客栈。 此刻,她刚看完房间走下楼梯,在她下来之前已经有人在一楼坐着吃东西了。 离她最近的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凳子脚边都放着武器,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有些来历。现下,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热锅子热气腾腾,洛苓一下来那香气就飘过来有意无意地碰她鼻子。 见她视线落在他们身上,那女子轻轻点头打招呼。 洛苓见状,也颔首作回应,然后径直走到角落里一张空桌前坐下,点了跟他们一样的热锅子。 她虽已修炼至上仙境界,但也是需要吃东西的,她才不要辟谷! 很快,小二端上来一个铜质的锅子,里面的汤分两种,左边为红右边为白,红色是辣的,白色是不辣的。 紧接着,小二又端上来几个盘子,里面摆放的大多是肉片和鱼肉,还有一些蔬菜。 看着被锅子和食材占据的桌子,洛苓陷入沉思。 第13章 隐峰地界 “这是我们掌柜的研究出来的新吃法,姑娘将这些食材放进锅里唰唰几下就可以吃了。”小二热心的向洛苓解释。 洛苓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小二接过银子高兴的连连道谢:“多谢仙子,多谢仙子。” 这锭银子起码有十两,够他家几个月的开销了。 这位仙子不仅人长得美,出手也大方,好人呐! “还有一些菌子,我去给您拿!”小二心情大好,喜冲冲跑去后厨。 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热锅子,洛苓的思绪飘向别处。 其实小二不跟她解释她也知道,很多年前,就有一个人给她吃过。 想这个干嘛! 洛苓拉回思绪就开始唰鱼肉片,没办法,她自幼在海里长大就爱吃海鲜。 香味扑鼻的时候,客栈的木门突然被人猛然一踹,紧接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字迈着大步进来,鼻孔朝天的架势扫视着四周,最终目光锁定在一个红衣青年身上。 “哟,这不是火家那谁吗,怎么我来这儿你也来了?”他咧开嘴巴,语气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 “你不会想说,我是特意跟着你来的吧。”那红衣青年一脸淡漠,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这青年便是方才洛苓下楼最先看见的那桌,跟同她打招呼的那女子是一起的。 高挑男子闻言故作惊讶的啊了声:"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嚣张至极。 “啪!” “嘴巴不要就捐了。” 屋里静默一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挑男子抱着肚子笑得放肆:“吓唬老子?你以为谁都怕你们火家,我可不怕得罪你们!” 女子眉眼低垂,脸上看不出情绪。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脸上笑意更浓,一度在找死的边缘徘徊。 “原来是个装蒜的!” “刚刚桌子拍得那么响,你倒是打我呀!” “打我呀打我呀!” “没本事你拍什么桌!放什么狠话!” “废物!” “不教训你们,我就不是啊啊啊啊啊啊——” 高挑男子原来还是趾高气昂的架势,片刻后嗓门却破了音。 “如你所愿。”四个字冷冷传至他耳边。 方才出手的,正是那位女子。她神色冰冷,看着地上的人,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你说谁是废物!放狠话之前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见他疼得倒在地上龇牙咧嘴,欲哭无泪,红衣青年趁机上前踹两脚。 “起来!废物!”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嫌事大,都“安分”地坐在自个儿位子上不愿离去,就连小二都一脸淡定。 显然见怪不怪了。 半响,高挑男子忍痛站了起来,看着面前两人怒吼道:“你们以多欺少!” “以多欺少?呵!”见他居然无赖到这种程度,红衣青年气笑了,"你自己技不如人,反倒还怪我们人多?” “你到底哪来的脸?三拳都接不住的废物!" “你你你!”高挑男子被他骂得无言以对,气得手一直指着他,“你”字说了几遍愣是说不出后面。 “你什么你?废物!” “……” “火兄,怎么每次碰到你,都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楼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一怔,目光齐刷刷看向声源处。只见一个青年摇着扇子慢悠悠走下楼梯,一袭冰蓝色衣袍,身材修长挺拔,容貌清秀,头上的那对冰蓝色小角,表面了他是妖族身份。 他走下来后,楼上有一个抱着宝剑的青年迈步走下来,此刻两人站在一起,无论是样貌还是衣裳,均一般无二,两人俨然是对兄弟。 似是认出他们两个,火氏女子面色微沉,侧眸看向身侧的红衣青年:“来者不善,你有事瞒着我?” “出了点小意外,姐姐莫急。”红衣青年将挡在身后安抚她,这才将目光移向面前的二人。 "这里动静这么大,二位还能在上面打坐,好兴致。"语气是十足的生冷。 "隐峰地界也就这么大,能在五天与火兄碰上三次,还真是命运捉弄人呐!"执扇的那位青年摇头叹道,语气意味不明。 "三日前,我与弟弟捉拿一只雪虎,本来只差一步之遥,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半路杀出来,竟二话不说收了那厮,害得我二人白忙活一场!不知火兄,可还有印象?"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没有。”红衣青年皱眉道。 “是吗?”执扇青年故作诧异地用手摸了摸下巴,“我记得那夜黑风高,那混蛋使出一把火光冲天的巨剑,径直将雪虎劈下山崖。我怎么感觉,那把巨剑眼熟得紧。” 说完,他又装傻充愣地盯着一脸沉色的红衣青年,“哎火兄你知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红衣青年脸色铁青。 “不懂字面意思自己反思。" 抱着宝剑的青年表情不太好看,他对面前这人可没好脸色,见他还装聋作哑,当即宝剑出鞘。 一道剑芒划破空气,朝着红衣青年的胸口飞射而去。 红衣青年眼睛微眯,一拳打出,将那剑弹开,然后他一掌拍向对面两人,掌心中夹杂着雄浑内力。 抱剑青年眼底掠过一抹精光,他轻松躲过攻击,随即反身朝着对方劈出一剑。 红衣青年见状还没来得及拔剑,身后的火氏女子一把推开他,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回去再找你算账!” 说罢,手上不知何时亮出来的鞭子挥出去,瞬间擒住对方宝剑。对方大意,见宝剑被夺,脸色大变。 执扇青年见弟弟吃亏,眼神微凛,拉开手中折扇,扇出一股旋风,将对面姐弟二人逼退了三方。 “火兄,你可千万别逞强,否则伤了自己可就不值当了。"他阴恻恻开口。 "多谢关怀!"红衣青年亦不甘示弱。 …… 那高挑男子本想趁着他们难舍难分给予一突袭,不曾想他还没动手,一记鞭子突兀抽过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感觉两眼都冒着星星,身体不受控制的跌来跌去,眼神更是恍惚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一个劲儿往角落里跌去。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有一个人忽然揪住了他的后领,将他往凳子上放,他才停止四处乱跌。 尽管那人的动作不是那么温柔。 “多谢相助多谢相助,在下……” “闭嘴!” 他一脸谄媚地抱拳就谢,话还没说完,就被洛苓的怒喝打断。她眼神充斥着怒火,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貌似很生气。 “你打扰我吃饭了!” 第14章 故人相见 战斗没有持续多久,双方打了个平手,然后愤懑不平的各回各房。 火氏女子前脚刚要上楼,一种诡异的感觉莫名涌上心头,令她极为不舒服。脚踏上一阶楼梯,身体突然传来的异样叫她迈不开脚,利器刺破虚空的声音传来,离她愈来愈近! “姐!” “咔嚓——”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如鬼魅一般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斩掉突如其来的飞镖。 红衣青年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目光一凛,徒手一掌朝着某个角落打出去。十足十的力道,高挑男子一口老血喷涌而出,瞪着双眼栽在地上,死不瞑目。 “对付敌人不需要心慈手软。”洛苓留下一句后,径直踏上二楼。经过那对兄弟的房间时,她隐隐觉得他们的气息有些熟悉。 火氏女子朝着她上楼的背影拱手道谢,是她大意了,若她方才就杀了那人,哪能让他钻了空子偷袭自己。 洛苓回到自己房间也不休息了,直接打坐修炼,而这一坐,愣是坐到天亮。 昨夜住在客栈里的那些人多多少少出去赶路,洛苓吃完早膳亦没有留在客栈。 废话! 她还有任务在身呢! 离开客栈后,洛苓感觉老天都在跟她作对。 出门前无风无雪,她才刚走一段路天空就降下鹅毛大雪,冰冷刺骨的寒风宛如刀子般,她甚至觉得眼睛都有些生疼起来。 她记得地图上有标记,附近应该有一个山洞,离她应该不远。 果不其然,她眼睛快睁不开之时,隐约瞧见不远处有一个拱起来的门,在茫茫雪山中格外显眼,走近就会发现那是一个山洞。 现下这天气,保不准早有人在里面避风雪。念及此,洛苓没有脑子热忙忙进去,而是掩盖气息后才慢手慢脚走进去。 谁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人! 果然如她所想,洛苓刚踏进去时耳边还只有外面风呼啸以及雪落地的声音,再往里走几步就传来细微的谈话声,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酒味。 她的嗅觉极好,就是酒味。 越往里走,火光越发明显,好在山洞里面岩石众多,其中有两块比她人还大一倍。洛苓躲到其中一块岩石后面,悄悄探出脑袋,火光在她眼中跳跃,映照着那些人或兴奋或紧张的脸庞。 他们有四人,其中两个她认得,就是昨夜客栈里跟那两姐弟大打出手的那对妖族兄弟。 她进来本意只是暂避风雪,便也懒得去管他们,就着冰冷的地面打坐,四人的谈论声徐徐传来。 “前两日我在四处所有客栈都探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你们说会不会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觉得有可能,毕竟这里冰天雪地鸟不拉屎的,哪有其他地方自在,换作我我也会离开!” “组织上传来的消息,她就在这里不会有错,她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事,就该付出代价!” “不管怎么说,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可不能出现半点马虎!” “一旦找到人,无须念及旧情,杀便是!” “谁!” 忽的,一个轻微的细响在空旷的山洞里极其明显。 那四人戒心很重,听到动静登时站起身,一脸警惕地环顾四周,最终目光锁定角落里那堆显眼的石头,手里家伙蠢蠢欲动。 还没待他们慢慢走近,一股力量扑面而来,霸道且狂虐,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顷刻间,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双腿无力,明明是能冻死人的大雪天,后背却沾满汗水。 “是你!” 一个白色身形从石头后面缓步走出来,现身在他们面前。那对妖族兄弟一眼认出她,同时惊呼出声。 “你是谁,与我们无冤无仇,为何伤人!” 其中一人指着她大声喝道,众人只见洛苓微抬眸看向他们,红唇勾勒出一抹不屑的弧度,随即他们只觉得脖子一凉,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尽数倒在血泊当中。 他们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竟让他们毫无半分抵抗。 洛苓垂眸看向地上的四具尸体,他们彻底断气后身体竟化作点点白光消散于世间。 穿书者减四。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躲在那里多久?” 话落,一个粉衣女子从石头后面走出来,就站在她身前,静静看着她。 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洛苓唇角微勾。 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很好,而且她确信,她刚刚绝对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当即猜到多出来的一个人就是她,她的多年挚友,莫婷月。 “别来无恙,我的——好姐妹。”语气生硬,夹杂着丝丝疏离。 相识了几百年,莫婷月哪里会听出来,苦涩一笑:“别来无恙,苓苓。” “别这么叫我!” 哪知洛苓脸色徒然大变,手里迅速凝出冰剑直指她的脖颈,似乎很抵触她这样喊。 在她还没开口之前,对于她的这个举动莫婷月或许会疑惑不解,但她方才话里的疏离以及触及从来不会在洛苓眼中出现的冷漠和绝情时,她明白了。 “你都知道了。”莫婷月开口,语气带着十足的肯定,否则怎么解释那么大的转变。 两人相视而立,姿势却是相异,一人执剑直指另一人,而那令一人则任由剑抵在脖颈上,无半点躲避之意。 莫婷月依稀记得,两人的初识也是在一个山洞里,她们相视而立,把酒言欢。 今日,只是将酒换成剑罢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瞒你了。”莫婷月长叹一声,对视上洛苓冰冷的眼神,嘴唇微动,语气夹杂着一丝无奈,“我是穿书者,你身上的黑花咒,是我种下的。” 在此之前,洛苓心里已经做好接受这个事实的准备,但当她亲耳听到从她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内心筑起的围围墙壁还是破裂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讽刺啊!” “小时候,我身边是有很多人喜欢我的,可我那时候年幼无知,根本没想过为什么。” “直到悲剧的发生,我才知道,她们靠近我,只为争取我的好感度,种下黑花咒,进而取代我。” “你也不例外。” “抱歉。”莫婷月垂眸,不敢去看她,显而易见,如洛苓所言,就是如此。 “道歉有用吗!” “你道歉我就不用死吗!” “你的道歉能免除黑花咒发作带来的痛苦吗!” 句句质问,字字扎心。 “生死有道,强行夺取命格有违天道。” “莫婷月,我们不是纸片人。” “我们的命,亦是命。” 第15章 救她 风雪森林很大,越往前走,四周的气温越低,周遭的树干都结了一层冰。 莫婷月不敢离洛苓太远,紧紧跟在她身侧。越是往前,寒意越是渗人,她冻得睫毛都结上了冰。 路上洛苓随口问她:“方才在洞中,我听他们话里话外无一不是想让你死,为何?” “我背叛组织,成为没有价值的物件,他们当然不想让我活着。”莫婷月回道。 闻言,洛苓嗤笑一声,没忍住打趣她:“都已经是没有价值的物件了,他们还对你赶尽杀绝,莫婷月,你真可怜。” 莫婷月不介意她话里的调侃,扯扯嘴角:“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待找到那个地方后,我任你处置。” 洛苓点头,想要说什么,但话还没到嘴边,目光突地一凛,拽着莫婷月的手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这边。 下一刻,两支袖箭从后方徒然刺过来,目标正是方才二人所在的位置。 莫婷月拍拍心口,暗道好险,若非洛苓察觉并及时将她拽过来,这一箭,不把她射穿了才怪! “这么快就追来了,速度还挺快。” 周遭上空降下数十个身影,上来直接亮出家伙直指她们二人。 为首男人提刀上前,他本来长着就不像好人,加之右侧脸上又有一道从眉毛至脸颊的刀疤,让他看起来更凶煞。 “哟,这不是苍凌海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吗,您身子金贵,怎么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见众人将原本望着她的凶恶眼神慢慢转移至身旁的洛苓身上,莫婷月心里一咯噔,然后默默站到洛苓跟前,挡住周遭的刺目。 她寒声喝道:“我看谁敢动她!” “莫婷月!”见她护短,为首男人气得不打一出,“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别忘了谁才是你的同类!快跟我回去,兴许我还能保下你。” 保她? 呵! 他们不把她挫骨扬灰都算好了吧! 见他鬼话连篇,莫婷月真的想笑:“蒋老大,你以为你是首领吗,能决定我的生死?我做什么无须你来教我!我也不会回去!带着你这些狗腿子,现在,立马,马上,滚!” 蒋老大被她气得不轻,两年不见,这个女人真是越发大胆,竟然为了一个纸片人,跟自己的同伴为敌! 好好好! 背信弃义的女人! 初心都忘得一干二净! “莫婷月,你现在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别忘了当年的黑花咒可是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蒋老大越发嚣张的语气徒然转变为凄厉的惨叫! 是洛苓欺身上前,一手掰断蒋老大的手腕后,回头看了眼反应缓慢的莫婷月:“你跟他们废话作甚!” 听了她的提醒,莫婷月立即反应过来,也亮出匕首刺向离她最近的几人。 “干、干掉她们!”蒋老大这时方大声下令。 话音刚落,顿时,周围光芒乍现,一堵四方金墙从地面上爆开,破雪而出,直升上空。 洛苓莫婷月二人所在区域被金光烘烤,仿若渡上了一层金。而在金光中互相打斗的几人,在这片金色的小世界中却格外显眼。 莫婷月刚躲开一人的长矛,迎面又击上蒋老大的长剑,忙得不可开交。洛苓身子灵活,徒手打掉一人的短剑,双手又凝出长弓,右手搭上长弓做出射箭姿势,方凝出冰箭,余光刚好瞥见一人举着大刀朝她劈来。 她目光一寒,双脚发力侧翻躲开大刀的同时右手轻轻一放,冰箭在射出两步距离后如活了一般,由一化二,由二化四…… 数百支箭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冲击而去,只听一声惨叫,方才举着大刀欲偷袭洛苓那人已被冰箭射穿了胸膛,而离他较近的几人,无一幸免,亦被射穿,发出连连惨叫。 许是见识到她的厉害,蒋老大低声吩咐下属转头去对付莫婷月,他只身执剑对付洛苓。 “莫婷月可真傻,居然对一个纸片人动真情!”蒋老大一边击上洛苓的匕首一边不忘吐槽。 “闭嘴吧你!打个架还废话连篇的!真不知道哪来的坏毛病!” 洛苓无语吐槽,手中匕首一弯,径直划破蒋老大的肩膀,蒋老大的肩膀顿时鲜血淋漓,但他只是眉头微皱。 他嘴角微勾,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我是真的好奇,你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她不惜背叛同类,也要护着你!” “这么好奇你到地底下去问阎王吧!” 话落,洛苓一记匕首朝他心脏处狠狠扎去,但眼前一幕竟出乎她预料。匕首扎进去了没错,但她好像拔不出来了,不仅拔不出来,反而还越陷越深。 她不信邪,手里又凝出一柄冰剑,朝他心口处刺去。不料此时,蒋老大的胸前忽然一张,如同一个怪物张开大嘴,不但将她的匕首吸进去,连同她的冰剑也一起吸溜进去了,然后“嘴巴”一闭,消失在她面前。 “什么鬼??” 洛苓惊魂未定,身体被一股强力猛然撞出去好远,撞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那树干上还结了冰块,撞上去疼死她了!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忽觉胃里一阵翻滚,然后果不其然,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蒋老大抬手拍了拍胸前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朝洛苓走来,手中始终握着那柄寒意十足的短剑。 “我本来也不想杀你,但谁让你是主角呢。适者生存,这是你们的规矩,我不过是按照你们的规则行事!” 危机越靠越近,洛苓用力咬唇。 黑花咒发作的预兆又来了! 真是碍事的家伙! 洛苓调整深呼吸,掌心努力凝聚法力,方要成功凝出利器,一阵寒风卷袭而来,那柄杀气四射的短剑已经逼近她! “噗嗤——” 她目光一滞,耳边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眼中映入了一些东西,有红色的鲜血,有沾着红色液体的短剑穿透胸膛,还有嘴角含血却仍对她敞开笑容的人。 “他奶奶的!” 蒋老大爆粗一口,用力抽回手中利器,莫婷月的身体便如同失去骨头般径直往前栽去。 洛苓已经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一个瞬移稳稳接住了即将倒下的她。垂眸看着怀里的身形越来越模糊,洛苓指头微微收紧,眼珠霎时由黑转蓝,瘆人得令人发寒。 “任务完成,先不管龙女了,撤!” 第16章 封印入口 意识到她的不对劲,蒋老大一个踉跄,转头直呼撤离。 但脚还没迈开两步,几道枷锁破雪而出,将他双足牢牢锁住后,继而爬上他的身体,将他的双手一同束缚住。转头一看,他身边还幸存的几人亦如他一般。 洛苓冷冰冰的声音从后方传进他们每个人耳边:“我让你们走了吗!” “苓、苓。” 听到怀里的人轻唤她名字,洛苓心中一颤,揽着她肩膀的手轻拍她肩膀,示意她没事。 莫婷月拉住她的衣襟,似要同她说什么,洛苓见状,忙垂下脑袋,只听她微弱的声音道:“问他百、人、册。” 听到这个名字,一段记忆猛地窜进洛苓的脑海。阴暗的地牢里,一个红衣女子看着垂坠脑袋的她,红唇轻挑,洁白如玉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放置桌上散发金光的一本书。 是那本书! 洛苓想起来了,那本书上,记载了所有穿书者的名单! 意识到这点,洛苓将视线转向被她定在原地不能动弹的蒋老大,怒声问道:“《百人册》,在哪!” 感觉到背后泰山压顶般的威压,蒋老大连忙哇哇喊道:“饶命!那东西只有上面的人才知道,我这个档次的人是真的不知道哇!” “而且我告诉你,上面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你杀不完的!” “我杀不杀得完不用你操心!” 洛苓握紧拳头,周遭发生了变化,无数白点从雪地上浮起来飘到半空,它们飘至几人身边并围起来旋转。 不消片刻,原本笼罩着这片领域的金色光芒在这一刻变得暗淡无光,冰寒刺骨的气息充斥着这片区域。 “咔嚓——”金墙破碎。 雪花幻化成晶莹剔透的冰锥,对准每一个敌人。 “纵使神魂俱灭,永无轮回,我也会将你们杀个干净!” 洛苓的声音铿锵有力,她拳头收紧,千万根冰锥犹如得到生命般,在她一令之下争先恐后刺下去。 一声声惨叫过后,无数点点白光从地面上缓缓升起,随后消散于世间,若非身上还有伤,洛苓都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象。 “苓……苓……”莫婷月的轻唤声打破了她许久的沉默。 她的气息越渐越弱,身体也近乎变成透明。 洛苓一急,手中蓝芒欲贴近莫婷月胸口。莫婷月看穿了她的心思,握着她的手并将其放下。 “我死了,我就可以……回去了,但是——”她强行按捺要吐血的冲动,继续看着她将方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我若不死,你就会……死。” 洛苓怔了一瞬,转头默不作声。 看来,她是黑花咒的破解之法。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到嘴边,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至莫婷月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方才那些人一样化作点点微光散去,她也没有说出来。 如果百年前她没有救莫婷月,如果她们没有成为朋友,如果莫婷月没有在她身上下黑花咒,如果没有…… 不,这个世界上,最不该有的就是如果。 往事即去,过去种种她也不会计较。现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 洛苓盘腿给自己疗伤,伤势痊愈后才拿出地图根据地图上的标记继续前行。 再往前走,四周很多皆是被冰雪覆盖的枯木,她顿住脚步,雪林深处,有一股白气袅袅冒着。 心中一喜,朝那个方向快步前进。 林子里迷雾极重,洛苓没走几步就听到前面传来水声。破开迷雾走去,果见雪地上有一个低洼的地方,里面蓄积了温泉水,一走近热气就扑面而来。 她猜测,这温泉就是外界前往这个世界的入口。 温泉当入口,他们倒是会想出来! 还没待洛苓吐槽,一道异光在泉水中涌动,热气也更甚方才,她下意识后退两步。 万幸的是那道异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是片刻功夫,便已消失不见。随着那道异光的消失,一个闪烁着幽光的黑洞出现在泉水中,它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眼睛,在窥视着她,也在窥视着这个世界。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洛苓心底慌得一批,滔滔怒火顷刻间卷遍全身。 双手迅速结印,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她掌心涌出,化作一道道蓝色光芒,蓝色光芒如缕缕银丝,顷刻间缠绕向那黑洞。银丝在温泉边缘旋转,逐渐形成一道封印。 封印刚刚凝聚成形,一股强大的阻力便用力撞击在封印上,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冲破封印。 “想进来,问过我了吗!” 洛苓怒喝一声,周身法力迅速膨胀,法力自她掌心源源不断地注入封印之中。她的脸色逐渐苍白,汗水从额间滑落至下巴,她紧紧咬唇,眼神坚定如初。 不封印住入口,她誓不罢休! 然天有不测风云,空中忽有雷鸣传来,不远处巍峨雪山之巅上,厚重的云朵朝这方慢慢移动。 是看守入口的守卫! 这么快就来了! 眼看守卫越靠越近,封印还差一点,洛苓心里焦急万分,心里默默向神明祈求的同时,她的视线停留在手臂,似在考虑什么。 下一刻,她眸光决绝亮出匕首,毫不犹豫刮向自己的手臂,硬生生刮下三片龙鳞。 龙鳞化作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冲封印而去。随着光芒的注入,黑洞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完全消失,只留下一汪明镜泉水。 封印完成,异界之魂休想再踏进来一步! 封印成功的瞬间,洛苓只觉得体内法力近乎一空,身体摇晃了几下,险些跌倒。但近在咫尺的危机感,让她不得不提起精神。 伴随着强烈的威压袭来,云朵化作一群银白盔甲、面容冷峻的守卫。 “竟敢封印我等重地,好大的狗胆!” “且让老子瞧瞧,是何方妖孽!” 带头守卫拨弄了两下额前的刘海,上前喝道,气势逼人太甚,但当他抬头的那一瞬间,他嘴巴张了张,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特么的人呢! 他们面前空得可怜,徒有阵风呼呼吹过,将雾气吹散一半…… 另一边,一人脚底踩着蓝芒在林中游动,速度快得几乎只能看见一串串残影。 不是洛苓又是谁。 方才,她趁着他们在为自己帅气的出场炫耀时,她就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溜了。 “打架前不是在放狠话就是在装逼!” “这些人哪来的坏毛病!” “以后迟早会吃亏!” 第17章 误入王府 洛苓一面吐槽,一面加快脚底速度,化作一道蓝弧朝天边远处冲刺而去。 出发那会儿她也没那么着急,故而她并没有御剑,全靠一双腿步行,但现下。 必须得御剑啊! 在身后不远处紧追不舍的守卫已经看见云雾中隐隐约约露出魔城的轮廓,但冲在前方的那道蓝弧不仅没有放缓速度,反而愈来愈快,朝着城门口俯冲下去。 自天道法则重新修改后,仙界与魔界便已达成共和,两族缓和关系持续了万年。他们倒是不怕进入魔城后被抓起来砍头或者被赶出来,只是魔城城内规矩繁多,加之他们本就不是魔族人,自然更加小心为上。 念及此,众人选择降落在一座山顶上。 “严老大,那家伙要进城了。” “还追不?” 看着严岳老大不说话,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终于有人站出来开口询问。 “不必了。”严岳摇头,负手吩咐,“将入口被封传出去,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他冷声说道,袖下拳头被他用力握紧,发出“咯吱咯吱”脆响。 洛苓进入魔城后已是深夜,街上空无一人,偶有巷子里传来几声猫叫。 封印入口,她几乎用尽全部法力,加之手上负了伤,赶了一天的路,她的身体已经快承受不住。 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混进城。 月亮高悬于空,将清晖撒在苍盐王府院落,王府内灯火通明,光影摇曳。 院中,黑袍青年坐在一把雕刻着繁复图案的木椅上,眉宇间透露出不怒自威的气质。听着身侧侍卫从朔传来的汇报,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仿佛在弹奏一曲无声的乐曲。 “胆子够大,都敢直接来王府刺杀了。”他嘴角微勾,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可王府,又岂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一队侍卫步伐整齐地踏进院内,他们的盔甲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 领头的墨衣侍卫走到青年面前拱手,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殿下,我们在角落里抓住了这家伙,疑是遗漏的刺客。” 随着他的话语,两名侍卫押着一人上来。 这人浑身被一件白色斗篷遮住,让人看不清那人的脸,亦看不出她的性别。 两名侍卫动作很是粗暴的将人往地上一丢,那人身子一个不稳,径直摔在地上,不偏不倚,摔在了座上之人的脚边。 青年面无表情,抬手示意身侧立着的从朔,从朔立马会意,上前掀开那人的斗篷。让人意外的是,斗篷下,竟是一个女子 女子头发有些凌乱,白色裙子上尚有大片血迹,显然之前负了伤,还伤得不轻。 这女子,赫然是洛苓。 本来她在大街上好好地走着,突地,远处传来阵阵骚动,火把的光亮在黑暗中跳跃,嘈杂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头一紧,急忙寻找藏身之处,却发现自己已无处可躲。 迫不得已,她只能翻墙进入离自己最近的一座府邸。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随便翻个墙都能翻到王府! 还是魔界苍盐王的王府! 而且好巧不巧,不久前恰好有大批刺客前来王府刺杀苍盐王,结果自然是失败的。她翻墙进来时,侍卫队还在府上各处巡逻,寻找残余刺客。 于是乎,她躲进了一个对她而言十分隐蔽的地方。 本来,那些侍卫都已经绕开她的藏身之处了,谁知道她脚边忽然来了只猫! “喵”的一声,直接让侍卫折返回来! 然后,就有了方才那一幕。 自从被种下黑花咒后,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何止是差,简直是差上天了! 不然哪来那么多个意外! 提起这个,洛苓只觉一阵辛酸涌上心头。 真想捅死那帮穿书者! “他们现在都没人了吗,竟派了这么一只修为低微的蛇妖来。” 上头骤然传来似笑非笑的男音。 啊? 蛇……蛇妖?? 洛苓实属懵住了,她缓缓抬头,望向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的青年。 青年五官轮廓分明,凤目星眸,眉间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金冠束发,身袭黑衣长袍,浑身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 是他! 眼前似有大片云烟浮过,唤起心里深处的记忆。 二十年前,洛苓将好不容易获得的仙草小心翼翼地放入事先准备的盒子后,心中的石头总算沉下来。 意外来了,她脸上的喜悦之色只在一瞬间便销声匿迹。 因为,方才还好好地躺在她手中的盒子,此刻已经落在另一个人手中。 她脸色很快沉下来,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心中那股无名之火迅速蔓延开来。 为此,两人还打大出手。 岩壁上的冰面,犹如一门铜镜,印出二人纠缠的身影。她击,他躲,来来回回,都是如此。 一翻折腾后,她被全方位碾压。 少年将她推至岩壁,她的后背紧贴被冰雪覆盖的岩壁,寒意遍布全身,但她眼中怒意尚未褪去,只会加深。 洛苓记得她用力踹了他一脚,并对着他狠狠唾弃一口,骂他:“卑鄙小人!你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本以为这样他会就此恼怒,没成想,少年眼底不仅毫无怒意,反而滑过几分笑意。 “小丫头,在我这里,不分先来后到。”他低头凑近她耳边,阴侧侧道,“想拿药,各凭本事。” 眼前云烟散去,当年的少年与座上青年的脸重合在一起。 那日一别之后,她再没有见过他。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他的名字。 玱诀。 “说,你是何人,干什么的,从实招来!” 见地上女子傻傻望着自家殿下持久未说话,身为殿下身边最得力的侍卫从朔立马站出来,气势汹汹地指着她质问,右手已经抚上挂在腰间的弯刀。 还没待他将凶器抽出,地上女子突然身体往前,双手俯卧在地,额头用力磕在石头上,“哐”一声磕得老响,愣是从朔都惊呆了,手上动作硬生生停了下来。 这姑娘,有点狠! “殿下饶命!” “小妖只是一介出自山林的蛇妖,修为低微得不能再低了,奈何今日有几个修仙之人盯上了我的妖丹,他们对我穷追不舍,还打伤了我!” “我逃命至此,躲进王府冲撞了殿下是小妖之罪,但小妖恳求殿下能收留几日,待伤势痊愈,小妖即刻离开。” 在听到玱诀以为她是蛇妖时,洛苓已经在心里为自己编好了理由,就等他们问。 玱诀身边的这个侍卫可以! 第18章 王府的秘密 洛苓在心里默默夸了从朔一句,下一刻便遭到玱诀冷冰冰的拒绝。 “本王为何要收留你?”他轻抚上扣在食指上的一枚精致扳指,眉宇间漫不经心,“且不说你方才所言是真是假,本王并非善类,又凭什么收留一个无用小妖?” “若王爷愿意,小妖愿为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洛苓抓住关键词,随即做出表态。 其他无所谓,保住性命要紧。 更何况他明天就把她忘了。 “多谢殿下!” 洛苓谢过后方要起身,抬头却见玱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两个指头,不偏不倚指向她的眉心,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就是他要取她性命无疑! 洛苓瞪大眼睛愣住片刻,然后眼睛一合,一栽头倒下去,再无动作。 瞥了眼倒在地上跟坨烂泥般的洛苓,从朔嘴角不由抽了抽:“这丫头胆子未免太小了吧,殿下您不过是想试探她一番,她就吓晕了过去!” 他抬手喊方才押着洛苓上来的两名侍卫上来将她抬走时,随口笑道,殊不知被侍卫抬起来的洛苓此刻在心里已经对他翻了无数个白眼。 你才胆小! 你全家都胆小! 她方才只是身体虚弱倒下而已,才不是被吓晕! 此事了了,从朔转头望向玱诀,却见玱诀将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腕处,眉头微皱,表情有些凝重。 方才刚见到那个女子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腕上那个印记,变得有些灼热。 若非如此,光凭她闯进王府一事,她如今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 话说,洛苓被侍卫带到住处后,她就因疲惫而昏昏睡去,直至第三日,一抹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口射进来,她才缓缓醒来。 打量了番四周,这是一个偏僻且长年无人居住的房间,而且从她进来后,这个房间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进来的迹象。 洛苓知道,这是黑花咒的作用。 被世间遗忘。 她所认识的人,皆忘记她的一切,见过她的人,对她的印象皆不会超过一日。当然,穿书者除外。 每次去冥罗司,她都用变幻痣变作她人容貌并用她人名字,才让冥罗司的人记住她。 看着房间没有变动,显然,王府里的人,已经不记得前夜关于她的事情,亦没发现府里多了个人。 倒省了去伺候玱诀了。 这样一想,洛苓心里不自觉乐起来。但是为避免让人发现,她还是要多加小心,不然一个不留神,又要和黑白无常见面了。 她可不想再见到那俩家伙! 于是,她转身化作一只蜜蜂飞出房间,一扎头钻进后花园的水池中。 混进城内的穿书者指不定就在哪处守株待兔等她落网,她要赶紧恢复伤势。 在龙宫时,她就有收藏各种珍珠贝壳的喜好,没别的原因,单纯觉得好看,她将那些收藏的珍珠贝壳都放进手镯里,今日刚好派上用场。 此刻,她待在小小贝壳中,又布下一个隐匿气息的结界,才安心打坐。这一坐下来,便坐了整整五日。 她在贝壳的小小一方天地打坐修养,亦无法察觉外界发现了何事,殊不知,那只贝壳早已在她打坐的第二日便被府上侍卫从水池里捞出来,然后唠唠叨叨满脸嫌弃地丢到杂草丛。 洛苓一出来,抬头就顶上赤焰烈阳,气得她差点没忍住去找那个不懂事的侍卫算账。 说她的贝壳丑? 好吧,她承认。 她当时怕这么亮眼的贝壳明晃晃出现在水池里会引人注意,她已经施法让它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引人注目了,他居然还注意到了! 不仅是注意到了,他还捞起来扔了! 不是,他手那么欠作甚!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这玱诀性子不讨喜,他府上的侍卫也跟他一个样! 提及玱诀,她方想起之前被她差点忽略的一件事。昨夜靠近王府时,她明显感觉到她的手腕处传来一阵炽热,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消失了。 若非如此,她死都不可能翻墙进来!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王府里有秘密,跟她手上的黑花咒有很大的关系。 她要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洛苓不知道的是,不只她一人想知道,另一人也想绞尽脑汁办法。 那晚,他有让从朔留意。 由于事务繁忙,他在第四天才想起来这件事情。 而从朔好像脑子缺了根筋。 他带回来的原话是:全府上下查无此人。 夜半,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清辉洒落,为整座魔城披上一层银纱。 玱诀独自坐在桌前,他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纸窗,落在那轮皎洁的明月。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桌面上,形成一片片光与影的交错。 玱诀眉头轻蹙,似是在沉思着什么。玉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声响。 “殿下。” 巫医将一个小铁盒呈给玱诀,玱诀打开,见到里面的东西后,不满之意极其自然地出现在脸上。 “为何只有两颗!” “殿下息怒。”巫医急忙跪下解释,“不是属下无能,只是那株仙草,真的只能炼出这两颗。” 玱诀放下盒子,脸上挂着少有的焦虑,他摆手吩咐:“你继续研究,看能不能用其它药物代替。” “是。”巫医得令,起身时却刚好扶住即将倒下的玱诀,“殿下,你的毒又发作了。” “这毒还真是……折腾人啊……”玱诀感叹一声,他咬紧牙关,全身哆嗦。 “我去喊从朔,让他替您护法!” 说着,巫医将玱诀扶回床榻让他打坐,随即快步跑出房间,一刻也不敢耽搁。 这是什么情况? 伏在房屋上的洛苓看到那黑衣老头儿离开,看着好像还挺着急的,心里不禁发出疑问。 方才,她手上的黑花咒又变得无比炽热,貌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为了找到真相,她不得已夜探王府。 经她方才所看到的,她肯定,黑花咒的异常与玱诀有关。 洛苓还想继续观察,一股力量突然囚住她双脚,一个用力,她身体不受控制往下落。 “嘶……” 砸在地面带来的疼痛感袭卷而来,洛苓下意识轻呼一声,她支起身子跪在地上。 一个清朗男音从上方传来,抬眸对上的,是青年危险的黑眸。 第19章 同类 “敢只身闯入王府,你胆子倒是大得很。”玱诀蹲下身,与她平视,脸上泛起一抹不明笑意。 从他的黑眸里,洛苓看到了玩味,但更深处,是漠然,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杀气。 青年脸上笑意不变,他轻启薄唇:“躲了这么多天,你总算肯出来了,小、蛇、妖。” 闻言,洛苓心中震颤,望着他的眼神,震惊和错愕之间,又夹杂着几分惊喜。 “你果然还记得……呃!” “可惜,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洛苓嘴里的话还没说完,脖子突然被面前这个青年一掐,低沉的声音传入她耳响。 他的手劲很大,上次他没有对她下杀手,而这次,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魔界苍盐王,果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洛苓想要挣扎,却是无济于事。也不知道这家伙用了什么手段,让她的身体动弹不得,无力反抗。 此刻,他为刀俎,她为鱼肉,她随时任由他宰割,开膛破肚。 难不成,小命就这样栽在这儿吗? 她还有任务在身,她绝对不可以丧命于此! “呃……” 片刻后,洛苓察觉到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有些抖,面前之人脸色苍白,他咬着牙关,身体在哆嗦,好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洛苓知道自己机会来了,慢慢平复自己的内力,让自己的手指可以动弹。果然,苍天不负她,她掌心凝聚起一丝法力,虽然不多,但对付如今的他,足够。 “啪——” 洛苓带着全身的力气,将巴掌扇向对面的玱诀。 “放肆……” 玱诀吃痛,直接栽倒在地,他周身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透心彻骨的寒意侵袭着他的心脉。 半昏半醒中,他感觉到他的左手被人抽出。 是她! 洛苓看着他手臂上那个显眼的黑花印,嘴角不禁上翘。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就是另外一个主角。” 他这副难受样子,应该是发作时间到了。 不过,她才不会出手! 若第二次发作他都熬不过去,他也不配继续活着了。 没有多余的考虑,洛苓一个转身,化作一道长弧从窗口飞出去。 待从朔焦急的喊声匆匆忙忙赶来,她已经逃离王府。 …… 月色之下,森林进入美梦,潺潺流水在月下波光粼粼,十分好看。 洛苓盘膝在一块石头上,双眼紧闭,周身气息不断攀升。她咬紧牙关,紧闭双目,身体哆嗦,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玱诀的黑花咒发作,她也受到了影响,她只觉得体内有一股无名之火,灼热她的心脏,刺心裂肺的痛。 她沉侵在剧痛之中,殊不知,自己已被盯上,变成别人眼中猎物。 漆黑的密林中,黑影伸出锋利的爪子,缓缓伸向前方的背影,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噬血与贪婪。 想不到三更半夜,这深山老林里竟来了个细皮嫩肉的肥羊。 刚好吃个夜宵。 “嚓——” 爪子落下,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浓郁十足。 嗅到浓郁的鲜血味,怪物异常兴奋,准备再落下一击。 就在利爪即将再次触碰到猎物,洛苓突兀睁开眼睛,侧着脑袋堪堪避开后,一脚借力腾飞出去,落到不远处。 借助月光,她看清了袭击她的,是一头全身泛着绿光、眼睛闪烁红光的庞然大物。 面对这不速之客,洛苓心里闹得慌。 刚逃出魔爪,半路又杀出个大怪头,真是老天都与她作对。 洛苓侧头,肩头附近处已被利爪划破一道口子,不深不浅,但是真的很疼啊! 竟敢乘人之危,好得很! 洛苓眼底暗了暗:“我正愁心里这气儿没地方放。” 她转了转脖子,一手压着另一个拳头,发出“嘎嘎”的响声,旋即,她朝着对面的大怪头挑衅的勾勾手指。 “有种你就过来再砍我一次!要是没种——”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我就打得让你爹妈不认!” 怪物好像看出对面人类的挑衅,朝着长空怒吼了一声,伸出长爪对准洛苓挥去。 洛苓不慌不忙,挥出一条类似鞭子的法器,对着怪物狠狠抽下去。 十足十的力道,毫不留情。 “啪!” “啪!” “啪!” “……” 不消片刻,怪物身上已经多出来一条一条的红印,尽管夜色里看不真切,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血腥味,也足以说明它被打得不轻。 怪物痛得嗷嗷狂叫,显然没料到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是这么的不好惹! 它后悔了…… 洛苓一边抽它,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我让你偷袭我!” “我让你偷袭我!” “丑八怪大怪头!” “来啊!” “打我呀!” “怎么不打了!” “方才不是挺狂的吗!” 怪物被抽得狗血淋漓,还没说话,又一记鞭子抽过来,脸肿了不说,牙都打掉了好几颗。 此时此刻,它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她哪里是小丫头,这分明是小魔头! 洛苓抽累了才停罢,她双手叉着腰喘着气,看着地上抱着脑袋浑身抽泣的怪物,简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鞭子可是她从海底寻来的海带所制,融入了她的法力,用来抽这个不知死活的怪物最合适了。 她伸出手指,恐吓道:“今日我累了就大发慈悲放过你,以后再让我看见你,我见一次打一次!” “听到没!” 听到她发话,怪物哪还不知趣儿,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快滚!” 怪物麻溜地退出几步,然后咻的一下飞快钻入黑暗中,生怕洛苓突然反悔一样。 “我有那么可怕吗?” 洛苓不解的嘀咕一句,又坐回原来的那块石头打坐。 抽完了,一个字。 爽! 翌日,苍盐王府。 从朔带着侍卫将整个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大到水池,小到草丛里的一块石头,都没有找到玱诀要找的人。 房里,玱诀斜靠在桌前,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海螺,眉毛微紧,似在思考什么。 暮色将至,夕阳的余晖撒在红色的墙砖上,留下最后的一丝暖意。立于水池中央的假石挺直身姿,水滴一点点透过它的身体划落下来,最终都注入一池的水,与之融为一体。 时间就如这水滴,一滴滴流去。 风轻轻吹过,枯枝随之轻晃几下,月色透过树影悄悄露出来。 黑衣青年负手立于窗前,面对着皎皎明月,似在等待着什么。 第20章 火琉玉 月下的魔城很是安静和谐,风带来一丝丝凉意,吹拂在青年脸上,带走了他一日的疲惫。 在月光的照拂下,黑色的彼岸花印绽放在青年白皙的手臂上,与他的血肉同生。 昨夜,那蛇妖就是趁他发作之时掀开他袖子,看到了这个印记。 这个印记是他的秘密,除了他本人、巫医还有从朔三人,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她看到时竟没有丝毫意外。 她一定知道这其中隐含的事,必须找她问清楚。 午夜将至,幽远的街道上传来敲锣人的吆喝声。玱诀眼神渐深,似是下定某种决心,拿起海螺递到唇边轻轻吹起。 夜风再次刮起,云雾在风的鼓动下飘向圆月,如一股轻快的炊烟。海螺声悠悠扬扬,飘入云间。 林间,女子手中快速挥舞匕首,一刀斩下一个个黑影,风从林子里吹来,树叶簌簌作响,海螺声随着这股风,若有似无地飘进她耳畔。 洛苓微微一愣,趁她走神的那一瞬,剑芒划过虚空,一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插进她的左肩。 “噗呲——” 血腥味弥漫,肩膀鲜血淋漓,伤口触目惊心。 夜风连绵起伏,床边上的黑色轻纱被风轻轻刮起,发出独特的节拍。负手而立的青年抬眸望向长空,口中沉沉叹气,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月光拖起,流露着几分失落。 接连下来几日,从朔无时无刻不在忙碌。 近日,他发觉他家殿下有些异样,日日给他发配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而这些任务,好像从始至终都在围绕——一个女子。 殿下莫不是想开了,想给我们找个王妃? 一个想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他的脑海,但又很快被他从脑门里踢出来。 这也太荒谬了! 他在殿下身边待了这么久,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那他这几天要他查这些不搭门的事又是何故? 从朔想得入神,玱诀唤他两次他愣是没听着。 “从朔。” 玱诀皱皱眉,音量比前两次放大一些。 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将从朔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回来。 他忙正正身子,一本正经道:“殿下,属下听着呢!” “让你办的事儿办成了?竟还有心思在这儿出神。” “殿下~”说起这事,从朔不禁面露难色,“不是属下无能,只是属下查遍了四海,也不曾打听到这号人物。” 闻言,玱诀面上表情未变。 其实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固执。 “话说,殿下为何突然无缘无故打听一个女子?”从朔将压在心底许多天的疑问问出来。 玱诀拿指尖戳着暗桌,缓缓开口:“她不是普通女子。” “是我唯一……” 从朔一懵:“殿下你说什么?” “没什么。”玱诀面无表情的反驳。 从朔茫然地挠挠后脑勺:“可是我刚刚明明……” “你听错了。”玱诀不等他说完火速打断。 “那殿下,属下还有必要再查吗?” “不必了。” 再查下去也是徒劳,不如静观其变,等她自己出现。 …… 冥罗司。 “也不知道是哪个瞎了眼的狗东西,竟敢趁我不在你身边伤你!” “要是让我逮着他,我定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将冥罗司地牢里的所有手段通通在他身上过一遍!” “好让他知道知道我的人碰不碰得!” 紫棠动作轻柔地替洛苓处理伤口,气得骂骂咧咧,反观洛苓全程低垂直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紫棠心里气得不打一处来,却也无可奈何,将伤口处理干净后又帮她将衣裳拉好。 “谢谢阿棠姐姐。”洛苓收回心思对着紫棠甜甜道谢。 紫棠将药箱收回柜子,顺势给她倒杯水,轻言浅笑道:“替你做事,我甘之如饴,不用谢。” 洛苓没有留意到她耳尖微红,将其接过一饮而尽。 紫棠挨着她坐下,谈起正事:“前几日,火家的人私下寻人,听说是火家的大姑娘,几年前失踪,生死不明,却在一年前突然回来,而且举止异常。” 闻言,洛苓眸色暗了暗:“细说。” “失踪前的火琉玉是个十足十的废材,她修为低微得在魔界人尽皆知,几乎人人可欺。可回来后的她……你猜怎么着?” 紫棠卖了个关子,眼神灼灼地看向洛苓,洛苓斜睨她一眼,想都没想回道:“回来后的她逆袭成了个十足十的天才,不但当众打脸了曾经欺辱她的人,修为更是突飞猛进,一度成为火家最有前途的后人。” 紫棠:“!!” “你又知道了?你不是一直忙着吗怎么会知道,她的事迹都传到你耳边了?”紫棠一脸的不理解。 若非下面的人告诉她,她都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种奇事。 洛苓斜靠在桌前,单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开口:“话本上写的,套路一成不变。” 紫棠:“……” “行!”见她用质疑的眼神盯着自己,脸上都带着隐形的三个字“你骗我”,洛苓无奈地摆摆手,“我送你几本,看看套路是不是一模一样。” 紫棠试图在她眼睛里找出狡黠的笑意,观了片刻,完全看不出,只得作罢,握住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好啦,我信你就是!” 夜黑如墨。 火家的某个房间。 火汐月一身狼狈地跪在冰冷的地面,脸上传来刺骨的冰寒,一名身着火红色衣裙、笑容扭曲的少女握着柄泛着寒光的小刀比划着她的脸庞,目光充满了变态的快意。 “妹妹,你说你都在我这里吃了那么多次亏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火琉玉低下头,凑近她耳边,语气仿佛沁了寒霜。 火汐月身子不由哆嗦,说话有些结巴:“姐……姐姐在说,妹妹听不明白。” 她是火家的小女儿,当初,火琉玉是废柴的时候,她在家中还能作威作福,有事没事经常怂恿侍从去欺辱她这个大姐姐。火琉玉就是个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今时不同往日,她这位大姐姐失踪几年回来后就转了性子,不光当众打了她,甚至将自己对她曾经的种种十倍偿还! 刚开始她还能反抗,直到后面…… “听不明白?”火琉玉歪了歪脑袋,肆意张狂地笑着,笑声变态得如地狱里的恶魔。 第21章 再遇洛槐 “那就永远都不要明白了。” 说罢,手轻轻一挥,她身后的两名侍女得令,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将火汐月强行拽起来拖下去。 “姐姐!” “我不该谋害你!” “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放过我吧!” 女子满是求饶的哀嚎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 火家的一个密室。 哀嚎惨叫声,如同鬼哭狼嚎,让人毛骨悚然,绝望的尖叫响彻天地。 侍女跟随火琉玉踏进去的那一刻,阴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缕光线都被厚重的石壁吞噬,只留下几缕微弱的烛光摇曳,勉强照亮这幽暗的空间。 褐色的地面,满室的血腥味,说明曾有无数生灵亡命于此。 一个巨大的笼子占据了密室的一角,铁栏斑驳,鲜血在其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仿佛每一根都承载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哀嚎。 笼内,庞大凶残的魔兽察觉到来人,双眸在昏暗中闪烁着野兽特有的腥红光芒,令人心生畏惧。它的呼吸沉重而有力,每一次吐纳都伴随着低沉的咆哮,似乎随时准备冲破牢笼的束缚。 火琉玉站定,魔兽与她目光对视,强大且凶残无比的它竟弯下四肢俯卧在地,半点犹豫全无。 见此,火琉玉极其满意弯起红唇,眼底闪过狠厉。 她穿进来时,这具肉身的主人伤痕累累地躺在万丈深渊之下,生机近乎耗尽。 于是,她抹杀了她的灵魂,夺得肉身,带着火家大姑娘的身份回到火家。 这只魔兽是她在魔兽林收服的,以人为食,每月,她都想尽办法找来它所需要的食物来投喂。 谁跟她有仇,她就抓谁! 她看谁不顺眼,就抓谁! 反正又不是她的亲人! 如今,她的仇人几乎成为这只魔兽的腹中餐,死无全尸。 …… 火琉玉的事可以往后推推,有另一件大事需要洛苓去处理,便是洛槐,她现身了。 一道红色身影在虚空中急速飞驰,一条长长的黑线在其身后穷追不舍。 “特马的我不就拔你几根草吗,至于这么紧追着我不放吗!”洛槐脚踏剑身,不断朝后方长线抛出一道又一道的攻击法术,骂骂咧咧道。 “什么叫几根草?那是老子的全部积蓄!看守了六百年才长那么大,被你一锅端了!”紧追着的黑线气急了,嘴里发出咆哮的同时朝前方盗他仙草的小贼劈去一掌。 感受到身后靠近的强大危机,洛槐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天上摔下去,心里默念法诀才堪堪稳住身形,操控长剑落到地面。 “妈耶!”她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丧心病狂,挖你几棵草就要我命至于吗!是你自己看不住还怪我咯!真是的,大不了再种几棵不就得了!” 黑线见她停下急忙刹住身形落在她对面,听到这话气得七窍生烟。 这时,洛槐看清追着自己不放的妖怪。 穿得一身黑,指甲跟只猫似的,又黑又长,此刻,他的脸沉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看着她的眼神,跟毒蛇盯着猎物的眼神如出一辙。 他怒喝一声,呵斥道:“臭丫头!老子劝你识相点赶紧把仙草交出来!不然老子撕了你,把你做成花肥撒在猪菜上!” “哟哟哟,吓死了吓死了!”洛槐话虽是这么说,但脸上哪有半点畏惧之意,甚至拿手拨弄着垂落在肩头上的一缕发丝。 “你要我交出来我就交出来?从来都只有儿子才会这么趾高气扬地跟老子讨要东西。要不你叫我一声爸爸,说不准我心情好会赏你一棵。”她淡然开口,眼里毫不掩饰戏谑之意。 果不其然,洛苓这话一出口,那妖怪脸色变得更沉:“老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哦,那你现在见到了,开不开心?” 她不怕死的来这么一句,妖怪忍无可忍,朝着洛槐暴吼一声,狂暴而凶残的风声在虚空中划过。 见状,洛槐立刻收敛脸上笑意,身形闪烁躲开攻击的同时朝妖怪用力劈去一剑,一道凌厉的剑意朝着轰去。 妖怪一惊,身体迅速移动躲避,看着气焰嚣张的洛槐,浓浓杀意泛红了眼。 一股强劲而暴谑的力量自他体内爆发,冲击着周遭事物。 威势强悍,原本气势极盛的洛槐心里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恐惧,手上动作也因心神不定而变得迟钝,被妖怪全方位狠狠碾压。 洛苓赶到现场时就看到一个红色身形被妖怪一掌劈飞,撞在树上狼狈吐血痛晕过去的一幕。 洛苓轻叹一声:“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狂妄自大,你的小命迟早要被自己作死。” 妖怪凭空出现一个白衣女子,以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帮手,对着她凶凶的怒吼一声。 洛苓余光淡淡瞥他一眼。 不知为何,被她盯一眼,妖怪身体忍不住一个哆嗦,莫名的心生胆怯。 以为她会一剑劈了自己,洛苓却是移开目光,将视线再次落回倒在地上如一坨烂泥的洛槐。 “拿回你的东西,滚。”这话是说给妖怪听的。 闻言,妖怪愣住片刻反应过来,走到树下对准洛槐一脚将她身体转过来,取下她塞在腰间的几棵草就麻利的遛了。 洛苓缓缓走到洛槐的面前,半蹲下身子说道:“风水轮流转,你也没料到这辈子会落在我手中吧。” 她伸出两个指头对着洛槐的眉心轻轻一点,一个红点落在她眉心,发出红色光芒,随即很快没入其中。 良久,洛槐幽幽转醒,只觉得混身刺痛,身上好多脚印脏兮兮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身上的银子和灵石以及冒着生命危险刚刚偷来的仙草,全都没了! 艹! 她一气就牵动身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特马的这个妖怪不讲武德!趁我晕倒踹我就算了,还把我洗劫一空!一点都不留!” “真是服了!”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 “从今日起,我洛槐跟妖怪不共戴天!” 指天指地骂完,她才带着满是伤痕累累,怨气重重地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若非洛苓的突然出现,那妖怪真的会兑现他之前说过的话,将她制成花肥浇在猪菜上。 第22章 我尽量 冥罗司,纸醉金迷。 紫棠半靠半躺倚在榻上,她的视线落在房间中央的几名舞姬身上,身侧的两个美艳女子一个为她酌酒,另一个替她捏肩,好不快活。 “首尊大人。”一名下属走进来,附在她耳边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脸色一变,挥手让琴师和舞姬退身,从袖里掏出一张银制面具将其戴上。 冥罗司创建多年,除了内部人员,没人知道首尊是谁,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不一会儿,一身红衣的洛槐出现在紫色帘帐前,朝着榻上的紫棠拱手行礼。 紫棠此时已有些醉意,抚了抚额,懒散地道:“听说,你要见本尊?”头有点晕,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 “听闻冥罗司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对世间之事,只要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事。我来只为一件事,买一个人的下落。”洛槐一开口即言明来意。 “名字,身份,报上来” “苍凌海公主,洛苓。” 洛槐说着的同时,脸上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在未查到之前,我需要你以及你的下属每日都看一遍她的信息。”她斟酌片刻,补充一句。 此言一出,紫棠紧合的双眼猝然睁开,扫向帘帐外的洛槐,面露不悦。 “你敢质疑本尊的记忆?” 要知道他们干这一行的,记性定是极好,不然怎么干大事! 她这话摆明了就是意有所指! 她算什么东西,也敢教她做事! 帘帐外,洛槐脸色难看几分,嘴上却不敢多说什么,低垂着脑袋解释:“她这个人有些特殊,理由我不便多说,反正事办成钱好商量。” “行。”这个生意紫棠接下了。 有钱不挣脑子有病。 不就每天看一遍名字吗,顺手的事! 洛槐离开后,一个白衣身影从屏风后移步走出来,紫棠侧眸看过去的那一刻就看见她的表情不太好的样子。 紫棠急急起身:“小铃儿你怎么了?莫不是你跟她有仇?要不要我让人去堵她给你出气?”她握住洛苓的手,连发三问。 洛苓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楚铃,百年前因历劫失败而身死道消。 在冥罗司,她就是借用她的容貌以及她的名字。 有时候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苓儿,还是铃儿。 见紫棠神情些许慌乱,洛苓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深吸一口气,望着她笑吟吟道:“没事阿棠姐姐,我只是心情有点郁闷而已。” “真的?”紫棠盯着她一脸不信。 洛苓佯装思索,半晌才道:“不过有件事你说对了,我跟她,确实有仇。” 听到有仇二字,紫棠眼睛亮亮的,一手压着另一手发出“嘎嘎”的脆响,跃跃欲试。 “要不我让人去小巷子里堵她,揍她一顿?” 洛苓微撩起眼眸与她对视,轻笑着摇头。 见她拒绝,紫棠面露遗憾,转身沏茶的时候,洛苓没有留意到她脸上露出狡黠一笑,眼里暗藏戏谑。 当日,紫棠就等来下属的好消息。 洛槐走出冥罗司后,运气好似踩中狗屎一般。 跨过门槛摔了个狗吃屎,走到楼下被楼上倒下来的水浇成落水狗,买东西钱袋子被抢,路过小巷子莫名被群殴…… 简直是要多惨有多惨。 “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哟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紫棠直接当着洛苓的面毫无形象地笑出声,笑得歪瓜裂枣,眼泪都笑出来了。 铜铃般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洛苓一脸懵逼:“你这是,中邪了?” 紫棠又笑了好大一阵子,笑到肚子疼才收敛笑意,凑到洛苓耳边将洛槐被打的事告诉她。 “你就说好不好笑吧!”紫棠满脸幸灾乐祸。 洛苓听完怔了一下,“噗嗤”一声,轻笑出声,抬手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你呀你。” 她是真的没想到,紫棠听到洛槐跟她有仇就派人去戏弄洛槐。 紫棠双手支起托着下巴,看着洛苓眉眼都带着笑意,心情愉悦到了极点。 “其实你可以多笑一笑的,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洛苓笑意一顿,轻挑起眉来看向紫棠:“我平时也没少笑吧。” “那些都不是你发自内心的笑,而今天,我看得出你是真的很开心地笑了。” 闻言,洛苓心中震颤,她猝然间抬眸,目光恰好撞进紫棠装着漫天璀璨的眼睛。很美,美得让她险些深陷其中,叫她以为,她眼中也有这样灿烂的星河。 洛苓垂眸,心里酝酿着复杂的情绪。 在许久的沉默后,她轻轻点头,留下三个字。 “我尽量。” 她尽量多笑一笑。 …… 洛苓虽是冥罗司的成员,但她并不住在里面,而是住在城北的一处宅子。 途经一个小巷,她只觉眼皮跳得厉害,仿若周遭均潜藏着危机,每走一步,那怪异之感就如一根针似地扎在她的后背。 逼近的危机感促使她不再前行,身形一闪,没有犹豫,冲上云霄。 遥远的天边,一道蓝色长弧划过天空,直奔一望无际、危机重重的魔兽林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七道不同颜色的长弧。 只见冲在最前头的蓝色长弧奔至森林深处便停下,落到地面,便是洛苓。 她甩袖转身,望向面前各拿着家伙的七个高大身影,面色冷到极点。 “我每每出门都变换了不同的容貌,你们竟然还能找到我,佩服啊。”她负手掌心悄悄凝聚法力。 手握双长刀的黑衣人重重冷哼一声,沉沉的闷气从两个鼻孔里喷出来,如一头冒着火气的公牛。 “你封了我们的入口,害得我们被隔绝在外边,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好过!” 说着,七人已将她团团围困在其中,手里的家伙嗅到鲜血的滋味,蠢蠢欲动。 洛苓懒得跟他们浪费口舌,两手放开,七枚冰针自她指间射出,直打得他们猝不及防。 “乒乒乓乓……” 银针击在兵器上的声音断断续续。 “都别愣着了,给老子上!” 听到自家老大发话,其余六人继相祭出自家法宝,大展身手。 洛苓侧身避开大锤,迎面击上一蒙面女子的长剑。刀剑摩擦出火花,双目对视之下尽是杀意。 “四妹!我来助你!” 只见刀剑之间,突兀插入一个流星锤,洛苓被震得后退好几步。刚站稳脚,两把大刀突袭而来,忙将双匕支起,挡在身前。 第23章 生死攸关 强大的波力使洛苓的身体失去平衡,开始被敌人的大刀向后推去。 她的后背撞在一棵大树上,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但还没完,推着她的两人根本没打算就此放过她。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击着身后一棵又一棵大树,给偌大的森林留下一道极深的疤痕。 疤痕还在继续加深。 “砰——” 一声闷响,洛苓撞在一棵百年巨木上停下来,她一手将匕首插进土里撑着,一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液,咬牙再度上阵。 “吃我一锤!” 大铁锤从上天砸落,使原本平坦的地表破裂,树根被震得被迫与相依为命的土壤分离,远处地表也多出几条深深的裂缝,像妇人额间的皱纹。 洛苓身体跃上半空,躲过铁锤一次次的冲击,面对这样的敌人,她不敢小觑。眼见着下方黑衣人手里甩着长长的铁链,欲要将她拽下去。 她眸光一凛,匕首脱离她手刺向那人。 “呃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血液飞溅而出,喷了一地血。 “老三!” 时间仅仅停留在那一瞬间,六种法术技能从四面八方卷袭而来,带着威猛的气势,铺天盖地。 “敢杀我兄弟,老子让你灰飞烟灭!” 拿双长刀黑衣人大喝一声,被法力加持的刀锋闪烁着金色光芒,威力无比,直砍向洛苓所在地。 强大的冲击将周遭的树木全部震断,大树一棵接着一棵倒塌,森林再次受到重创。 片刻间,草木破败,尘土飞扬,满地皆是残木,满地皆是碎石,却唯独没有洛苓的尸体。 “特么的那么大个人呢!” 为首黑衣人气得爆粗一口。 “想为他报仇吗?”一道女音悠悠传入他耳边,“那就追上我再说吧。” “靠!” 他忍不住脾气又爆粗一口,随即带着五人化身长弧追去,一刻也不耽搁。 莫约飞了一盏茶功夫,洛苓停止了飞行,她双脚落在一个比较宽阔的地儿。四周皆是粗壮的古木,如同守卫般,带着威严凝视着她。 不一会儿,六人已经追赶上来。 洛苓转身看着他们,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嗜血的笑容。 “这么听话,叫你们来你们还真敢来啊。” 拿双长刀黑衣人冷哼一声,恶霸似的道:“你杀了老子兄弟,你要是跑了,老子找谁偿命!” “我的命很贵,你要不起。” 洛苓不再废话,腾空而起,她的身体停留于半空,俯瞰着脚下的六人,眼中杀机暴涨。 “霜华剑雨!” 话落,洛苓徒手化剑,剑以一柄分离为成千上万柄,密集的长剑穿透虚空,带着尖锐的啸叫声。 “啊~” “啊!” 亡两人伤四人,剩余的人脸色微变,连忙以剑招格挡。然而,更多的长剑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 惨叫声一阵一阵回响。 然而,洛苓的攻击还在继续。不将他们斩草除根,她誓不罢休。 随着法力的外放,她的法力越来越弱,体力也一点点耗尽。 忽然,洛苓心口一震。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洛苓收回法术,迅速降落到地面。 心口处传来的疼痛剧痛无比,如烈火在灼烧,洛苓用力捂住胸口,欲将掌心上一点微弱的法力注入体内,可这无形烈火已经蔓延至全身,如炼狱般,让她疼得几乎无力施展法力。 察觉出洛苓的异常,幸存的两个黑衣人趁势逃离方才的阵地,其中一人绕到洛苓的两侧,徒手化金绳牵制住她的手脚。 “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回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了!” “这回我看你往哪儿躲!” 拿流星锤黑衣人大喝一声,他趁此时机,手里的家伙瞄准洛苓,拴着流星锤的链子在他手里被甩了几圈后,带着威猛的气势直接砸向目标。 洛苓忍着疼痛堪堪躲避,那两人见状继续围攻,可身体受挫的她速度已经受到影响,很快落于下风。 “噗——” 洛苓鲜血大喷,整个人倒在地上没了力气。 “你倒是跑啊!” 拿双长刀黑衣人一步步走向她,眼里杀意毫无保留的露出来。 洛苓抬起下巴,狠狠瞪着他,目眦尽裂。 若非她黑花咒激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这该死的黑花咒! 只会影响她出剑速度的破玩意儿! 她迟早有一天会灭了他们这帮异界人! “喂喂喂!”见她命都快没了还出神,拿双长刀黑衣人气由心生。 “认真点,老子在跟你说话!” “告诉你,命就是命,你就算再挣扎,到头来,也不过是白忙活一场!” “徒劳!”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成全我们,等老子当上主角,定会看在你牺牲主角的份上给你上炷香!” “那我还谢谢你了!” 洛苓冷笑出声,她身形徒然一闪,消失在两人面前。再度出现时,已然在拿双长刀黑衣人身后。 与此同时,那黑衣人察觉到身后传来的一阵危机,侧身闪开。 但,为时已晚,料他速度再快,也被洛苓一剑劈中,生生砍下一只胳膊。 拿双长刀黑衣人抱着断了胳膊的地方,口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还有一个。 洛苓手中长剑挽起一个漂亮的剑花,拿流星锤黑衣人的衣服瞬间出现很多道口子,身上刺疼刺疼的。 他用力甩动流星锤,却几次未中,不经意间,流星锤砸向远处挂着的一口大钟。 “咚……” 沉寂已久的古钟受到敲击,发出庄严的响声。 远在魔宫的苍盐王放下手中书,将视线从书本转移到窗外,他望着远方,目光闪烁。 随着书本掉落在地,房中已然不见青年的身影。 与此同时,魔兽林中的三人依旧打斗不止。 眼看长剑就要刺进对方胸膛,周遭发现了变化。 说不上来的变化。 手中长剑落地,洛苓全身无力地倒下。 苟延残喘的拿双长刀黑衣人亦是。 “哈哈哈哈哈!真是峰回路转,老天再次站在我们这边!” 拿流星锤黑衣人捡起洛苓掉在地上的冰制长剑,眼中杀意凌人。 “这次你无路可退了!” 下一刻,一个惨叫声骤然传来,他急忙转身,自家老大已然倒在血泊中,不甘地瞪着眼,然后化为白光消失于空。 再转头一看,十余名身着墨衣的影卫不知何时出现在四周,将他们死死围困住。 第24章 发现她的黑花咒 “擅闯禁林者,其心可诛。” 只见,影卫纷纷让出一条道,身袭黑色狐裘的青年缓缓步上前来。他脸上的寒意恍若极寒之冰,每踏一步,压迫感越强,周遭空气瞬间凝结成冰,让人不寒而栗。 影卫握紧手上武器,朝着两个黑衣人杀去。 霎时,现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洛苓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艰难地望向前方背影。在血腥的弥漫中,屠杀的背景下,那人宛如从阴间走来的修罗,强大而令人心生畏惧。 似是留意到她的目光,那人转身过来。当他的目光投到洛苓身上时,他微怔,脸上全然没有方才的寒意。 他移开步伐,缓缓走向她。 走到距洛苓只有三步距离时,他停住步子,一脸懒散地微昧着眼,对上洛苓复杂的目光。 玱诀勾唇微笑:“小蛇妖,才多久没见,你怎么这么狼狈。” 洛苓:“……”这人说话的语气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她已经变换了容貌,他还是认出了她。这点让她有些意外。 支撑了这么久,洛苓的身体早已透支,眼前一黑,双眼一闭,脑袋径直往前跌去。 玱诀半蹲身子,双手捧住向他靠过来的小脑袋。轻轻抹去她脸颊上的血迹,眼里多了几分让人难测的意味。 将洛苓拢进自己的胸膛,掀开被血染红的袖子,一朵黑花曼珠沙华深深烙在布满伤痕的手臂上。 “果然。” 玱诀垂眸,掩去眼底的思绪,将袖子拉回去,遮住黑花,将洛苓稳稳抱起。 “殿下。”从朔上前,看到殿下怀里躺着奄奄一息的女子,不禁开口询问,“她就是您一直要找的人?” 玱诀不语,面色沉得可怕。 众人只觉得身体禁不住哆嗦起来,仿若身处极寒之地,那凶猛的暴风雪随时出来袭击他们,将他们淹没。 …… 苍盐王府。 玱诀抱着洛苓步伐急促地进入王府,脸上挂着他平日少有的焦急。 恰巧进来的巫医见此情景,便知道出了事,什么也没想,急忙跟了去。 “殿下,发生了何事?” “巫医!” “快来看看她!” 玱诀边将洛苓放置榻上边嘱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性命!” 巫医瞥了眼榻上半死不活的洛苓,皱眉问道:“她是谁,对殿下很重要?” “她身上有着跟本王一样的黑花印。”玱诀神色难掩恐慌。 巫医也知道事况的紧急,也不踌躇,立马为其施法。 随着法力的输入,一抹淡淡的薄雾覆上洛苓的肌肤,穿过她的每一根血管,修复着每一处伤口。 见着洛苓的眉头抖动得一下一下的,好似极为难受,玱诀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魔兽林的惨状,不知为何,心里很不是滋味。 施法莫约有两个时辰,巫医的额间挂着几颗汗珠。 “属下已将她的伤势修复,只是她灵力消耗太大,还需修养几日。殿下派人好生照看她,属下就先回去了。” 巫医施施然朝着玱诀行了礼,自觉退出房门。 玱诀目送他离开,待再回头,榻上的女子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浑身泛着银光的小白蛇。 此刻,小白蛇的身体开始挪动,它抬起小脑袋,望向立在门前的玱诀,歪着头一愣一愣的。 玱诀没忍住轻笑出声:“放心,本王这次不会杀你了。” 他袖子轻轻一挥,暗桌上凭空多出口缸。这缸只有盆大,琉璃做的,里面盛有水。它极有灵气,不由分说,直接将小白蛇吸进去。 得到了水,小白蛇畅快地游动。 看着小白蛇游得欢快,玱诀眸光里带着几分喜悦:“这上好的琉璃缸,便宜你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房间,走到房门口,他貌似念及什么,复而回头看向琉璃缸,准确来说,是看向缸里游动的小白蛇。 “本王有事出去一趟,你自己玩会儿。”他说得极认真,像个即将出门而嘱咐家里小孩儿在家等他的大哥哥。 小白蛇围着琉璃缸转了一圈,算是在回应他。 “殿下。” 玱诀走得太快,快得从朔都快跟不上了,只得追着他的影子走在后面。 “昨日擅闯禁林的那些人,一日之内,本王要知道他们所有消息。” 从朔遵命:“是。” 洛苓的伤势不轻,莫约要半月才能完全恢复,许是玱诀留下的琉璃缸的功劳,让她的身体不到三日就完全恢复如初了。恢复人身后,她就坐在桌前,轻咬着指甲冥思。 玱诀将她带回来安置在这里,除了那日,他没有再来过。吃食日日有人送到门口,每天三顿,一顿不落。 许是考虑到她的安危,玱诀将他的坐骑白虎送过来。 此刻,白虎蹲在房门处,它将脑袋靠在前爪上,眨巴着大眼睛,悠闲得很。 洛苓用手托着下巴,眼睛时不时转向房门蹲着的白虎,然后对着它吐几口气。 “我说,我就在这儿坐着,哪儿也不去,你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不放。” 白虎眨眨眼,像是点头,继而转动笨重的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它的前爪。 它莫不是被玱诀养傻了吧? 这时,一直赖在地上趴着的白虎忽地抬起四肢站了起来。 洛苓心里一惊,有人来了。 见着自家主人,白虎骄傲地仰起脑袋,吼了两声,尾巴一甩一甩的,像在巴结。 玱诀笑笑,拿手示意它坐回去,它才乖乖坐回原来的位置。 洛苓转头看去,玱诀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气氛似乎有点尴尬。 洛苓心里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就见玱诀手里忽然多了样东西,此时,他正把玩那东西,玩得不亦乐乎。 “这只海螺,是在本王的房间里捡的,想必是某人那夜无意间落下的。” 不等洛苓开口询问,玱诀就已经说明东西来历。 听他这么一说,洛苓倒是想起来了。 应该是她脱离玱诀那时侯掉落下来的。 那么之前的某个夜晚,那隐隐约约的海螺声也就说得通了。 洛苓从记忆中回神,脸上换作温和的笑意:“是我的东西,多谢殿下归还于我。” 说完便上前去抓,玱诀却是将玩着海螺的手换成另一只空手。洛苓愣住片刻,然后面色不改去抓另一只手,玱诀又将手抬高一些。 “殿下这是何意?”洛苓脸上笑意依旧,只是明眼都能看得出来那是装的。 第25章 不怕下毒? 玱诀唇边的笑容渐盛,连眉眼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 “放心,不会不还你的,只是在此之前,你得先回答本王几个问题。” 洛苓轻挑起半边眉来,见他眼底笑意收敛了些许,没有方才的吊儿郎当,洛苓佯装若无其事收回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无非就是那几个,她自然会告诉他。 洛苓转身移步走至窗前,娓娓道来。 “很久以前,在海的深处,有一位龙族公主。她天真烂漫,如海底的明珠,见过她的人,无一不喜爱。有一天,她梦到了一个自称‘穿书者’的女孩。女孩对她说,她要取代她。” “那时,公主以为那只是个梦,所以并没有在意。后来,这位小公主在她满千岁的生辰宴上晕去,醒来之时,她手上长出一朵幽黑的彼岸花,叫黑花咒。” 洛苓平静地诉说着她的故事,过去种种如一幅幅画浮现在眼前。 玱诀听着她讲的故事,不知不觉坐到桌前。 洛苓的故事还在继续:“好像从那日起,危机便悄然靠近。种种刺杀,接踵而至。公主意识到不对劲,开始逃离大海,可是她发现,大家对她的记忆好像越来越模糊,甚至不记得她。” 听到此处,玱诀倒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三年前,他在街道上行走,碰上一个许久不见的人,他唤了那人的名字,那人却没有搭理他,径直从他身前擦肩而过。 那时的他以为只是时间过得太久,两人生疏了也是常理,现在想来,好像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玱诀抿了口茶,转眸望向她。不知为何,他竟从她的背影上看到了许多道不清的情绪。 想起在龙宫,身边的人对她避之不及,大打出手的那日,洛苓感觉的心脏被人刺了一刀,彻心透骨的痛。 此刻,冒牌龙女在龙宫享尽荣华,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她这个正牌龙女,却饱受委屈,每天提心吊胆不说,还要躲避追杀。 从前,她是苍凌海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如今,她是被世间遗忘的人,甚至不敢用自己的名字,唯有用她人的容貌,她人的名字,才勉强让人记住她。 洛苓收回心绪,继续道来:“公主为了逃出大海,拼命过,挣扎过,求助过,都无济于事。” “故事的最后,公主梦里的女孩出现了,她夺走了公主的身份,穿着公主的衣服,戴着公主的首饰,成为了真正的公主。而原来的那位公主,也因为黑花咒的最后一次发作而身亡。” “临死前,没有人记得那位公主,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人们认识的,只有取代公主的那个穿书者。” 窗外的夜风轻轻吹过,带动着窗棂发出细微的响动。今夜月色迷人,故事却不迷人。 听故事的人,只当它是故事,无人知道,这是洛苓的前世。 “竟是这般,本王明白了。”玱诀放下茶杯,抬手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故事里,那位公主的悲剧,皆是因黑花咒而起,本王想,若我们将黑花咒破除,是不是就能改变我们的悲剧?” “没错,就是这样。” 洛苓落座在他对面,见他添好茶水,淡然自若地探出手将茶水拿走,还不往道声谢,才递到嘴边慢条斯理地轻抿一口。 看完全过程的玱诀明显怔了一瞬,盯着她的脸,悠悠地道:“你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喝了,万一本王下毒了呢?” “茶你喝了,杯子你也用过了,你总不能给自己下毒吧。”洛苓说这话时眼皮都没抬。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洛苓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晕。她的眼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能看穿一切虚伪和谎言。 玱诀心中一动,此刻的他忽然觉得,他看不透这个人。 洛苓并不知道玱诀内心想的是什么,起身即告辞:“我说完了,叨扰多日,告辞。” 玱诀似又想起什么来,在她推门之前及时喊住她。 洛苓虽有不解,却也复而回头。 他起身离座,缓慢踱步而来,清晰的脚步声里透着一股子悠闲自在之意。考虑到两人的身高差异,微低下头,与她平视。 “你是不是忘了还没告诉我,黑花咒的破除之法,小蛇妖?” 当初,洛苓是为了更好地做任务,才在自己的真身上做了障眼法,在别人看来,她就是修为低微的蛇妖。 怎么从他嘴里说出小蛇妖三个字,她就觉得有些刺耳。 洛苓总觉得跟他待在一块,混身都不自在,好似一个不小心,所有心思皆被他看穿。 给完他答复,急急逃之夭夭。 …… 翌日一早,天微微亮。 洛槐将一幅画送到冥罗司,紫棠猜测是她要找的人的画像,不厌其烦收下。 不过,她今日怎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隔着帘帐都能感觉到气息不定,跟要死了一样。 莫不是之前她的手下下手太重了? 害得她大病一场? 紫棠百思不得其解。 自知道她跟洛苓有仇后,她看洛槐就极其不顺眼。 洛槐也搞不懂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昨夜睡得好好的,到半夜就莫名其妙混身难受,四面八方被烈火灼烧一般,她疼得命都去了半条。今早还是强撑着起来将画画完。 找到洛苓,主角之位,她势在必得! 她不知道的是,她要找的洛苓,方才跟她就只有一墙之隔。 画像紫棠只草草扫一眼,转头直接塞给洛苓,像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一样。 “你都虚弱成这样了,偏偏还接这个生意。” 她算是看出来了,洛苓今日状态是真的不乐观,面色惨白,嘴唇也苍白得失去血色,眼神都透露着疲惫之意。 “小伤而已,无碍。”洛苓轻声安慰紫棠。 她当然知道洛槐今日为何虚弱成这般模样。 上次初次见洛槐时她自己做的手脚,致使她每每受伤,她身上的痛苦会转移到洛槐身上一半,而昨夜恰巧是黑花咒第一次发作,她的痛转移到洛槐身上大半,她能不虚弱吗? 紫棠沏了壶热茶,亲手倒给洛苓一杯,看着她语气严肃道:“她要找的人我查过了,苍凌海根本没有这个人,不止苍凌海,其他地方我也查过。” 洛苓自暇哦了声,从她手上接过杯子浅尝一口。 她满不在乎的模样,貌似一早便知这个结果。先前两人便妥协,谁也不过问对方的来历以及过往,现下,她倒是有些好奇洛苓的身份。 第26章 火家 “上次你提到,火家谁寻人?”洛苓忽而念及此事。 上次洛槐现身的突然,她就没听紫棠把话说完,现下方想起来。 “火家二姑娘,火琳琅。”紫棠靠着椅背,一副懒散的神情道,撩起眼眸看向她,“怎么,你要接这个任务?那姓洛的怎么办,难不成你要一心二用?” 洛苓不敢反驳,垂眸掩饰尴尬。 不算一心二用吧。 洛苓可不就是她本人,她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洛槐? 笑话! …… 得知冥罗司有人接下生意后,火琳琅当日就火速来到冥罗司。 她长得眉清目秀,容光照人,一袭鹅黄色裙子搭配马尾辫,增添了几分活泼灵巧。 只一眼,洛苓就认出火琳琅就是她在隐峰客栈时遇到的那名火氏女子。 火家乃魔界五大家族之一,族中精英众多,一直受魔君重用,火府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故而,火琳琅让洛苓以医者的身份同她进入火家。 “我自幼与姐姐感情深厚,她失踪三年,我也寻了她三年。一年前,家中传信说姐姐回来了,我前些日子才急急忙忙赶回府。” 火琳琅带着洛苓进自己房间,一面回忆一面细细道来。 “可这些时日我发觉,姐姐好像变了,她时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偶尔还会做出一些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三年足以改变一个人,可变化也不可能将从前习惯都忘了吧。哪怕失踪的那三年姐姐得到了什么机遇,修为也绝无可能增长那么快。我一度怀疑她不是我姐姐,可府中上下都一致觉得她没什么问题。” 听闻她还在密室里养了一头魔兽。 魔兽生性凶残,以人为食,最是难以驯服,就连魔君的三位皇子府里都没有一只魔兽作为宠物,她竟收服了魔兽让其甘愿做她的宠物。 火琳琅百思不得其解。 “你有没有想过她被夺舍了?”洛苓冷不防问她。 火琳琅一听,先是错愕后是直接摇头,“若是夺舍,她的魂灯怎会还亮着!” 这会轮到洛苓震惊了,魂灯一灭,代表这个人已经失去生机,火琉玉已经被夺舍,她的魂灯怎么可能还会亮着。 见她一脸不信,火琳琅手掌摊开,一盏明灯出现在她手中。魂灯散发着昏黄光芒,虽是微弱,但仍能感觉到里面透露着一丝生机。 “你居然会随身带着你姐姐的魂灯?”洛苓惊讶得发出疑问。 火琳琅收回手,魂灯被她放到其他地方,闻及洛苓的话,苦涩一笑。 “从前姐姐虽法力低微,但她极其善良,可惜善良被人欺,那时候族中无人关注她。若她现在变得强大,强大到无人敢欺负她,我是替她高兴的。” 似是想到什么悲伤的事,火琳琅不自觉转身试泪。 如今,族中上下赞她敬她重用她,以她为荣,以她为榜样,可他们哪里知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洛苓将手放在她肩膀上,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眨眼藏住眸底悲伤,转身与洛苓对视。 “她实力强劲且心狠手辣,听说三妹就是因为得罪她而被她拖去密室喂了魔兽,我想要你对付她,并找到我的姐姐。” 说罢,她后退两步,带着恭敬朝着洛苓拱手行礼:“拜托了。” 族中无人记得姐姐,还有她记得。 一直记得。 …… 火府陈设虽复杂,但每日都被侍女打理得井井有条。 “妹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洛苓跟火琳琅刚走到院子,火琉玉的声音就从那头传来。不一会儿,一个火红衣美人被两个侍女拥着上前来到他们面前。 看着两人,深色的眸子里透露着不屑与傲慢。 “她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她一眼就注意到了火琳琅身边的洛苓。 以她前世十几年的杀手的直觉,这个人不简单。 “上次的伤还没恢复,这是我请来的魔医,姐姐没见过也是正常。”火琳琅语气生硬,话里话外都带着疏离。 “妹妹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移步就要走。 自打知道她不是姐姐,她就不愿与她多多亲近,哪怕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厌烦。 带着姐姐的皮囊到她面前晃悠,若非她打不过,她一定把她抓起来好好审问。 火琉玉却抬步拦住她的路不让她走。 “我记忆没错乱的话,我好像没在哪得罪过妹妹吧,妹妹为何一见我就躲?”她上前一步,面色温柔,却不达眼底。 火琳琅直视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姐姐是不是修炼太累了,眼睛都不好使了?只有耗子见了猫才会躲,你是耗子还是猫,值得我躲?” 此言一出,火琉玉脸上笑意徒然一僵,眼神森寒。 她这个妹妹,怎跟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她今日特意跟她打招呼,她竟不领情。 莫不是想跟葬入兽口的蠢货火汐月一个下场! 火琳琅无视她眼中凌厉,绕开她走过。 洛苓走到火琉玉身侧,侧眸瞥她一眼:“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稳扎稳打才是硬道理,大小姐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好自为之。” 丢完这么一句,不再去管她表情有多难看,匆匆跟上火琳琅的步伐。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火琉玉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这个人,倒有几分意思。 火府进来难,出去也难。 她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说明她并不怕得罪自己。 或者说,她根本不是什么魔医。 唤来一个侍女,附耳让她跟着二人。侍女听罢,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火琉玉双手环胸,面上恢复以往高傲的神态。 若是与自己为善,她自会照拂。 反之,是来对付自己的,她会让她尸骨无存。 …… 此刻,火琳琅、洛苓皆神情严肃。 “按理来说,被夺舍之人灵魂会被抹杀,你姐姐肉身被夺,魂灯却仍未灭,她的魂魄应该在肉身被夺之时逃走了。”洛苓猜测。 火琳琅摊开掌心再次取出魂灯,它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愈渐愈弱,貌似小小微风,也能将其吹灭。 她皱眉问道:“若在短时间内找不到姐姐,她可是会死?” 洛苓抬眸看着她没说话,算是默认。火琳琅眼睛渐红,眼泪不争气出眶。 洛苓自小就不大会安慰人,见她伤心极了,迟钝地抬起手,抚上她的肩膀轻拍几下。 第27章 表里不一火云檀 是夜,月亮升上来,夜色变得苍白而发黑。 洛苓身着紧身夜行衣,身形轻盈如燕,穿梭于火府高墙深院间。她的步伐无声,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火府之内,灯火阑珊,却难掩那股从地底深处透出的阴冷之气。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每一口呼吸都夹杂着不可名状的寒意。 踏进火府的那一刻,洛苓就觉得此处阴气甚重,天黑更是能明显感受到一股股无形的怨念在空中盘旋,如同实质般沉重,压得人心头一紧。 她重重合上眼睛,睁开之时,眸子由黑转蓝,只是随处一扫,肉眼可见的黑气四处乱窜,好似要将整个院子拆了。 抬眸望向上空,眼前一幕令她瞳孔猛的一缩。 无数冤魂笼罩在火府上空,每一只冤魂,要么断手,要么断脚,还有的直剩半个身子,更有甚者只剩一个头颅! 没有一只冤魂是身体完整的。 更令她匪夷所思的是,里面将近一半是女子! 看她们的伤口,不像是刀剑之类的工具,更像是被某种野兽生生咬断的。 脑海中回响起火琳琅的话。 洛苓心中冷笑。 论心狠手辣,跟前世的洛槐相比,这个穿书者更胜一筹啊。 见着洛苓,冤魂赤红着双眸,张牙舞爪地朝着洛苓扑来,可刚靠近院落却又被无形的力量退回去。 黑暗好似一座无情的监狱,将他们牢牢地禁锢起来。他们离不开,亦进不来,只能游荡在这座府邸上空。 火家恐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敢做又不敢当,人都死了,魂魄都不放过。 洛苓合上双眼,再度睁开,眸子恢复如常,她悄然接近一座偏僻的院落,月光勉强穿透云层,斑驳地照在紧闭的黑门上。 门关得那么紧,连条缝都没留。 洛苓身形一闪,一条白线翻墙而入。 落定地面,一眼望去,杂草丛生,一座破败的三层楼阁孤零零地矗立在眼前。一股更加浓烈的阴冷与哀怨扑面而来,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她。 …… “你、你昨晚不会一直没睡吧?” 身侧,洛苓脸上标志性的黑眼圈极其亮眼,想注意不到都难。 洛苓本人只是无所谓摆摆手,昨夜场景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来。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院落,院落栽着一棵桃树,枝桠上结着一朵朵粉嫩欲滴的桃花。 身着银白劲装的青年手执宝剑,挥舞着剑招,一剑一式,颇带着几分说不来的美感。 一阵恰到好处的微风徐徐吹来,满天桃花雨撒下,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两人远远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他是我大哥,火云檀。”见她面露疑色,火琳琅在一旁出声解释,“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就属大哥实力最强。” 说起大哥,小姑娘红润的脸上满是自豪,眼中满满钦佩都要溢出来了。 她会努力修炼,终有一日,她会赶上大哥的步伐。 火云檀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们,宝剑收鞘,步态从容走过来,银白衣摆无风自动,一举一动尽显风雅,像一个翩翩公子。 “大哥。”火琳琅轻唤道。 火云檀微点头,一开口,声音尽是温润:“最近妖界不太平,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家,不要去了。” 火琳琅啊了声,眉毛轻挑:“妖界怎么不太平,为何不能去?” “上次你说,在隐峰地界碰到陌言和陌语了?”火云檀问道,没等火琳琅回应,只听他补充,“他们死了。” 洛苓指尖轻颤。 当时看到他们头上的角,她就猜到他们在妖界的地位不低。 她当时用的是自己的容貌,哪怕他们拿出什么厉害的高级法宝,也不会知道是她动的手。 洛苓无声笑了。 “什么时候?谁干的?跟我有关系吗?”火琳琅连发三问。 他们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身正不怕影子歪。 她又不是凶手,还不让她去妖界! “你们当时跟他产生了冲突,你去了妖界他们势必找你问话。”火云檀面露难色。 他们虽是妖族,但地位不低,若能拉拢为他所用…… 火云檀眸色暗了暗。 “是他们的妖兽袭击卿玉,卿玉才会将其劈下山,他们倒挺会颠倒是非的!”提起这个,火琳琅就来气。 那时她还不认识陌言和陌语,打完架当晚,她就跑去揪火卿玉的耳朵,火卿玉才把事情缘由告诉她。 “反正你听我的就是。” 见火云檀脸色不大好看,火琳琅只得无奈妥协。 也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汉杀的,杀得好! 敢欺负她弟弟,找死! “这位是?”火云檀一早就留意到她身侧一直没开口的洛苓。 “她是我请来的魔医,帮我疗伤的。” 奇怪,怎么他也跟火琉玉一样问。 火云檀微眯眸子,有意无意打量着洛苓,可信度极低。 火琳琅心里咯噔一下,琢磨着如何开口,洛苓就声音就传来:“大公子不必如此怀疑我,冥罗司的医术虽比不得宫里的巫医,还是有些实打实的本事。” “你是冥罗司的人?”火云檀脸色微变,倒是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火琳琅暗暗松了口气:“大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大哥练剑了。” 说罢,一步没有三回头带着洛苓逃出他的视线。 别看大哥表面温润如玉,内里精明得很,再不走,她真怕他看出什么,坏了她的计划。 两人刚逃离火云檀,迎面又碰上火琉玉,火琳琅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果不其然,火琉玉跟她打完招呼,视线就直直落在洛苓身上。 “昨天还好好的,今早也不知怎么的,头就疼得厉害,妹妹可否请你身边的这位魔医给姐姐看看。”不是问句,她是铁定火琳琅不会拒绝。 火琳琅强忍着面前这人用姐姐的脸矫揉造作:“当然。” 火琉玉嘴角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那就请这位,跟我来吧。” 洛苓递给火琳琅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跟着火琉玉走了。 火琉玉的房间不大,里面摆放的家具洛苓不陌生,莫婷月给她看的书,上面就有描述。 “楚姑娘对我这些东西很感兴趣?”见她目光在她命人制作的现代家具上来回游动,火琉玉一点也不意外。 纸片人就是纸片人,他们哪会见过这些东西。 第28章 你说的不后悔 “没什么稀奇。” 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自然没躲过洛苓的眼睛,洛苓笑笑,不接过这个话题:“大小姐方才不是说身体不舒服?” 见她话题转变得如此快,火琉玉自讨没趣倚在软榻上,洛苓落座她对面,抬手搭上她探过来的脉搏。 她知道火琉玉的头疼只是说辞,真实目的无非是想看她的底细,她也懒得拆穿。 倒是火琉玉,施针期间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搭话,烦得她忍不住蹙眉,手上这一针也用力几分,疼得火琉玉倒吸一凉气。 “方才见大小姐,倒让我想起一位同乡。” 洛苓佯装不经意间提起,同时惋惜地长叹一声,火琉玉哦了声转眸看向她,对她的话题颇有兴致。 洛苓继续开口:“她自小就蠢笨如猪,连手指头都数不清,不过好在长大后,人变机灵了许多,只是后来,她却死了。”她停顿一瞬,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不过那也是她活该。” 听出她语气中带着冷峻,显然很看不起她那位同乡,火琉玉欲说什么,只听她话锋一转:“不过在她死后,我又发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所有人都以为我那位同乡是突然开窍,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故意没说完,歪着头望向火琉玉,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笑意,火琉玉心里莫名突突的,又禁不住八卦问她:“那事实是什么?” “她被附身了,有只鬼魂上了她的身,将她的灵魂杀了,取而代之。” 洛苓幽幽道,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她能明显感觉到火琉玉的手抖了一下,面上却淡然自若。 “大小姐不好奇她为何身亡?” “为、为何?” “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觊觎了不属于她的东西,人家只往她身上捅她两个窟窿已经是便宜她了。” 洛苓说出这话时声音陡然变冷,火琉玉脸上看不出情绪,实则心里已经震惊万分,落在她手臂上的银针莫名觉得剧痛,或许是她太紧张了。 偏生洛苓还冷不防问她:“大小姐,你心跳得那么快,是在害怕吗?” 有那么一瞬,火琉玉觉得她眼神有些瘆人,但下一刻,那种感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小姐法力无边,不会有哪只不长眼的孤魂野鬼来附你身的。”洛苓笑吟吟道。 火琉玉干笑两声,倒了盏茶掩饰心绪。 施针完毕,洛苓起身告辞。 冷冷望着离去的倩影,火琉玉眼神冷峻,眼底掠过一抹阴鹫之色。 …… 直到侍女走到身边,附耳同她说了什么,她眼中厉色渐渐褪去。 与此同时,火府后花园。 蝴蝶翩然起舞,花香沁人心脾。 火云檀态度恭敬地带着身着墨衣的玱诀穿梭于花海中。 “本王出来办事,途经贵府,特来讨杯茶喝。” “殿下能来,是火府之幸。” 穿过一片竹林,两人来到一张石桌前,茶水已由侍女备好,火云檀做出“请”的手势,玱诀不客气落座。 外界皆传言,火家大公子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名利于他而言不过是过雨云烟,但玱诀看来,所言虚假。 方才火云檀眼底一闪而过的巴结,他可都看见了。 杯中茶香袅袅,如同一缕清风拂过,玱诀自然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浅抿一口,不吝啬夸道:“贵府的茶果然不错。” 虽然听起来有敷衍的水分,火云檀却混不在意,反而心情甚悦:“跟宫里的差远了,殿下不嫌弃便好。” “大哥。” 一个女音骤然插进来。 火琉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上前拱手朝端坐着的玱诀行礼,这才落座于火云檀身侧空着的石凳上。 火琉玉来了之后,玱诀就感觉到极其热烈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瞟,眼神灼灼。 他对火琉玉没什么感觉,甚至都没怎么见过她。可不知是何缘故,他总觉得落在身上的那个眼神尤为怪异,有爱慕,有钦佩,还有若有似无的杀意。 这就是他的直觉。 对此,火琉玉混不知觉。 这可是男主,只要接近他,取得他信任,届时杀他还不简单? “火大小姐。”玱诀倏地将视线扫向火琉玉,目光像刀子一样直刺过去。 忽然被这双眼睛盯着,火琉玉心头咯噔一下,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既视感,但那种感觉也只是一瞬即逝。 玱诀收回眼中锋芒,提醒道:“近日歹徒猖狂,失踪的多数为女子,火大小姐可要小心了,莫要落入歹人手中,尸骨无存。” 最后那四字他咬得极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火琉玉认真颔首。 随后,玱诀没有留恋地出了火府。 …… 洛苓一直待在火府总归会引人怀疑,她在天黑之前就离开火府,明日再来给火琳琅“疗伤”。 夜色中,洛苓走在无人的街上,身后火光拉长了她的影子,她手中紧紧握着一颗珠子。 火府上空那些冤魂中,她有仔细看过,没有火琉玉。她手上捏着的这颗珠子,是火琳琅给她的,是火琉玉之物。 走过一条街,几个男人在角落里围着木桌喝酒大声言语,这会儿看见洛苓独自一个走来,喧闹声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洛苓出来后将白色斗篷换成黑色,斗篷上大大的兜帽遮住她半张脸,只露出白皙精致的下颌以及红润紧闭的唇瓣,几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游动。 “小妹妹三更半夜一个人出来,是不是心情不佳啊,要不要陪哥哥们喝几个?”其中一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身浓浓酒气直冲向洛苓。 洛苓红唇勾起浅浅笑意:“你们确定要我陪你们喝,不后悔?” 此言一出,被醉意醺着的几人眼睛猛地放光,紧接着大声淫笑起来。 “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小妹妹愿意陪哥哥们喝酒,哥哥们怎么会后……啊啊啊啊——” 说话的那人声音徒然被变尖! 洛苓徒手掰断那人的手臂,娇滴滴的声音在那人听来寒得宛如地狱里的阎王:“你说的不后悔。” 说罢,不理睬那人的凄厉惨叫,抓住那人的后脑勺,对着桌子毫不客气往下狠狠一按! “咔嚓——” 木头制成的桌子上被他脑袋一砸,硬是砸出一个大洞,那人脖子直接被卡在桌子下面,脑袋鲜血淋漓。 第29章 楚铃,我们结盟吧 紧接着洛苓从桌上拿起一坛子酒,往他脖子上猛猛的倒,酒水顺着脖子流到脑袋,伤口碰上酒就疼得他啊啊直叫。 “不是让我陪你喝酒吗!” “来!” “给姑奶奶狠狠的喝!” 将坛子里的酒全部倒完,洛苓将其往后一甩,转转手腕。 几天没动手了,一个字。 爽。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洛苓将目光冷冷扫向一旁满脸惊愕的几人,双眸微眯:“你们也一样。” 方才出了那么大动静,几人的醉意也散去不少,瞥了眼不顾流血努力扒拉着脑袋的那人,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洛苓,动作一致地拔出插在腰间的匕首向洛苓刺去。 洛苓手中一亮,握紧匕首来一人杀一人,不费吹灰之力,活生生的几人已经变成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开口那人经过他的努力已经成功将脑袋扒拉出来,摸了把脑袋上的红色液体,怒气冲冲地看向罪魁祸首。 “特么的臭丫头,竟敢跟老子玩偷袭,信不信老子……” 眼前场景令他目光一滞。 刚刚还跟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几人,此刻已经一窝倒在血泊之中,每人脖子上都有一道标志性的红口子,瞪大着眼睛看着他,死不瞑目。 而凶手洛苓,此刻已经将杀人的视线转向一脸呆滞的他,不等他反应,一记匕首捅进他心口。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倒成一窝的尸体又多出来一个。 洛苓往尸体上撒下一把蓝色粉末,尸体沾上如木柴遇上烈火,一碰就燃。蓝色火焰将这些尸体尽数包裹,如一朵蓝色莲花。 不消片刻,连地上的血都被烧得一点不剩,哪里还看出这里曾沾染鲜血。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 洛苓手上捏着珠子,走进昏暗的小巷子。 今夜没有月亮,漆黑的夜晚像黑压压的乌云一样裹着大地。 珠子貌似有些许变化。 洛苓脚步未停,继续朝前走去,听着耳边传来的徐徐夜风,心头隐隐不安。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她刚迈开两步,一个黑黑的东西突地从墙上窜下来,不偏不倚撞在她身上。 这运气实在是,晦气! 压在她身上她才反应过来,那黑黑的东西是个人,还是个男的。 “喂!起来!压死我了!”洛苓破口大骂。 身上这人刚支起身子,这时,耳边风声呼呼传来,洛苓意识到什么,连忙一把将面前的人推开,只身站起来。几个黑影从墙上跳下来,不由分说将二人围起来,举起手里亮闪闪的家伙就砍。 洛苓手上急急凝出冰剑,同身边的男人一同杀上去。 冰剑夹杂着无尽寒意,朝对面横扫过去。 顷刻间,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刀光剑影,血肉模糊,惨叫声一阵接着一阵,好在黑夜将这惨状无声掩盖。 战斗很快收尾,洛苓不忙将手中冰剑收回,而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一旁的蒙面男子。 男子见她手中泛着寒光的冰剑,好似下一刻就捅进自己的心脏,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模样,立马扯开遮掩容貌的黑布。 赫然是一张眼熟的面孔。 “别来无恙,楚铃。” 洛苓干笑两声:“苍盐王殿下,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这么狼狈。”她将上次在魔兽林玱诀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一字不差还给他。 果然,玱诀俊美绝伦的脸上顿时出现裂痕。 难得见他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洛苓忍不住“噗嗤”一笑。 玱诀脸色不大好看,他捂住胸口,带着一丝求助的目光看向洛苓:“本王受了点伤,你带本王去处理一下可好?” “行。” 看在上次他救过自己的份上,今日她是不会对他袖手旁观的。 往尸体上撒了把蓝色粉末,她带着玱诀很快回到自己的住处。 玱诀的伤是在肩膀处,看着像是被很锋利的匕首扎中的,血是黑色的,貌似有毒。 洛苓在手镯里一顿翻找,终于找到止血的药物和绷带。 看着洛苓拿着两样东西走到自己面前,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自己,玱诀顿了顿,开口就是让她出去。 刚刚才救了他他就这么不领情? 过分! 洛苓才不管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上前扒拉一下将他衣服扯开。 “你!” 玱诀瞪大眼睛看着她,洛苓满是怒意的声音就传来:“你再动,你这条胳膊就染上毒,到时候别怪我把你整条胳膊卸了。” 闻言,玱诀果然将拒绝的话吞下去。 洛苓拿小刀往伤口处一划,黑色的血液涌涌流出。这个过程会有些痛,玱诀脸上以及额头已经挂满汗珠,但表情看不出一点痛。 还挺能忍。 将黑血放完,再将止血的药物撒上,最后用绷带绑上即可。只差最后一步,玱诀也没拒绝洛苓帮忙,等她处理好,立马快速将衣服整理好。 “多谢。” “不客气。” 洛苓挑着眉将止血药和绷带放回手镯,玱诀疑惑的声音响起:“你刚刚往尸体上撒的那个粉末看起来挺厉害,那是什么?” “我自己做的化尸粉。”洛苓落座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回应他的问题。 玱诀哦了声,探手将洛苓刚倒的茶水拿走一饮而尽。 洛苓:“!!!” 玱诀一脸疑问:“本王以为你是特意给本王倒的。” 洛苓:“……” 莫名想起在苍盐王府,那晚她好像也是这般拿走他倒的茶。 喝完水,玱诀开始打量洛苓的房间。 一个字,简洁。 见他没事,洛苓即刻下逐客令:“喝完茶,苍盐王殿下应该走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碰上他没好事。 今晚可不就是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见她巴不得自己立马走,玱诀啊了声,抚了抚下巴,似在思考什么。 洛苓也不着急,双手环胸看着他,看他憋出个什么屁!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玱诀的话却是惊到了她。 “楚铃,这个名字是假的吧。”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洛苓干笑两声,拿出新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的动作玱诀看在眼里,他也不揭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也不用洛苓催,干脆利落地起身。 “今夜多谢你相救,后会有期。” 话罢,一个闪身从窗户走了。 第30章 嗓门大了不起啊 云渐渐散去,月亮重现,月光如洗,洒在女子纤细的身影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洛苓白皙的双臂搭在窗台上,望着远处阑珊,眉宇间萦绕着浓浓忧愁。 方才玱诀并未同她解释今夜之事,她隐约猜到跟火家有关联。 窗外,树梢轻摇,发出细碎的低语,与远处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交织成一首无字的歌。 洛苓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夜色,似乎想要穿透这无形的屏障,找到答案的所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手臂垂落的发丝,一圈又一圈,如同她此刻纷乱的思绪,难以理清。 一只纸鹤自远处飞来,扑闪着双翼落于窗台之上,洛苓将其拆开看里面所写内容,紧绷的眉毛缓缓舒展开来。 次日,洛苓照旧去火府,傍晚离开火府后她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在街上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 夜色像阴霾一样迫近而来,房间里早早熄了灯,传来少女轻轻的酣睡声。 一支小管捅破纸窗探进来,一缕白色烟雾自小管悄无声息地飘出来,如轻纱般游动在整个房间。 洛苓早料到深夜会发生这样的事,外面的人刚靠近窗户她就察觉出来,在他们往屋里放迷药之时她屏住呼吸并捂好口鼻。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拉开窗外闪进屋,一个流星步走到榻前,不由分说将“昏睡”着的洛苓捆绑起来,扛上她从窗户跳出去。 一路上洛苓都被人扛着,几个男人小声谈话的内容尽数落进耳畔。 “出门的时候,小姐还一直嘱咐我们,对付这小丫头一定要谨慎,我还以为要多花费一些功夫!” “我们一路跟着她,她居然没发现!” “小姐一直在寻一个人,也不知道她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 “背后妄议小姐,你不要命了!” “快走快走!”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带着“昏迷不醒”的洛苓来到目的地。 “小姐,您要的人带到了。” 扛着洛苓的那人将洛苓往地下轻手好好放着,毕竟不知道这是不是小姐一直要找的人,万一是,他保不齐会掉脑袋! 洛苓幽幽睁开眼睛,看得出此处是个阴暗的地牢,一个红似火的倩影映入眼帘。 那人缓缓转身,入目的赫然是张妖冶且眼熟的面孔。 洛苓挑起半边眉,红唇轻启:“又见面了,火大小姐。” “你没晕,你早就知道自己被跟踪了!”火琉玉张口问她的第一句是这个,眼底尽是震惊之色。 扛着洛苓前来的那人此刻在一旁站着,闻及火琉玉的话,带有刀疤的脸上不可置信地看向洛苓。 不敢相信自己一路上扛着的人居然全程都醒着。 “不算太笨。”这话是对火琉玉说的。 “楚、铃!” 火琉玉冷厉地盯着她,那双冰冷的眼睛,犹如毒蛇一般透着毛骨悚然的恐怖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洛苓已经自个儿将身上的绳子解开,听到她愤怒的吼声,抬手佯装揉耳朵,没好气道:“那么大声干嘛,嗓门大了不起啊!” 周围安静一瞬,静得能听到火琉玉咬牙切齿的磨牙声,一旁的下属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火琉玉面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可谓十分精彩,良久却迟迟不降下雷霆之怒。 自己表现得越生气,洛苓就越得意。 她不会让对方得意的! 洛苓感觉地底下传来一些动静,貌似有什么东西破地而出。 果然,下一刻,距她不远处的地面徒然间一张,一个笼子模样的东西缓慢升上来。刚露出来里面什么都没有,直到半个笼子升上来,魔兽的半个身子才显露在他们面前。待笼子完全升上来,地牢的空间显而易见的窄了许多。 笼内,庞大如座小山的魔兽嗅到食物的味道,红眸在昏暗中闪烁着猩红光芒,沉重而有力的呼吸伴随着阵阵低沉的咆哮,巨大牢笼在它面前似乎要束缚不住强大的它。 看着眼前庞然大物,洛苓眸色暗沉,嘴角的笑意尚在,却不达眼底。 “那些女子是你杀的,为了养它?”她眸子眯了眯,声音冷到极点。 火琉玉飘飘然回应她:“是啊。”。 “可你知道吗,那些女子里面,有一半皆因你而死。”她补充道。 “我知道你进了魔城,所以,我抓了好多好多跟你年龄相仿的女子。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又如何,我有的是办法找到你!你看,我这不就找到你了咯咯咯……” 她咧开嘴,笑容中透露出病态的欢愉,宛如地狱里的女罗刹。 “可你发现那些人都不是我,你依旧没有放过她们!” 洛苓说这话时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藏于袖下的手却早已紧握成拳,胸脯更是剧烈起伏。 “放?我为何要放?”火琉玉闻言,疯狂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我要是放了,我拿什么喂我的宠物?” “你都说是一半了,还有一半呢!”洛苓怒声质问。 “哦,你说她们啊。”火琉玉摊开手,自顾欣赏自己的红指甲,不以为然道,“原本,我是想接近玱诀,让他对我动心,然后借机杀了他。她们爱慕玱诀,就是挡了我的道,我当然要杀她们了。” 一字一句,满含不屑,好似杀人在她眼中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无足轻重。 留意到洛苓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戳成筛子,火琉玉噗嗤之以鼻:“你也知道,我的前世是个杀手,杀手于我而已,不过是家常便饭,更何况——” 她停顿一下,侧眸瞥向洛苓,挑衅出声:“她们本来就是纸片人,死不死都一样,你说是……” 她目光倏忽间瞪大,就身形往侧边一闪,堪堪躲过洛苓劈来的蓄力一剑,垂落于肩头的一缕发丝却没那么幸运。 火琉玉还没来得及发怒,洛苓已经劈来第二剑。 纸片人纸片人! 个个都是这样说! 凭什么!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洛苓手中冰剑散发出蓝光,散发着浓浓杀意,一剑一式,毫不留情。 第31章 战魔兽 火琉玉双手各拿一柄短刀,她身形旋转,如一团飙风飞速而动,尽数接下洛苓的攻击,又以汹涌之势卷向洛苓。 洛苓指尖划过剑片,剑气浩荡朝着火琉玉斩去,火琉玉迅速闪躲。 一番交手过后,洛苓对火琉玉的招式有了大致了解。她眸光一凛,手中冰剑挥舞更快,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啊!” 火琉玉的左右两肩各出现一道口子,不深不浅,她的衣服是火红色,鲜血流在外表根本看不真切,但疼痛感无比真实。 “洛、苓,做杀手十几年,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想杀一个人,想杀人的心暴涨到极限!” 火琉玉一面挥舞短刀,一面喝道。 前世为活而杀人,今生换了个环境,本以为能安稳度日,然天道束缚,她还是要杀人才能活命! 杀杀杀! 一生都不能摆脱杀戮! 她恨极了这个世界! 洛苓明显感觉到,她的剑招比方才锋芒了几分,她身上已经多了很多伤,可她好似一个没有感官的傀儡,眼中除了杀戮,再无其他。 洛苓身子往后一仰,火琉玉的刀从上方一砍而过,她迅速正回身体,右手一剑劈去并双腿快速后退几步,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凝出一支冰锥。 冰锥靠近之时,火琉玉毫不犹豫一刀斩掉,几支冰锥接连不断朝她飞来,眼看躲闪不及,她只得不停挥舞双刃将其一一斩去。 冰锥愈演愈多,左手短刀被冰锥不经意间打掉,唯有右手握着的那柄短刀尚在,火琉玉压力剧增。 “啊——” 两支冰锥不偏不倚扎中她左右两条手臂,最后的一柄短刀脱手掉落在地,她整个人被冰锥钉在墙上,手臂处鲜血淋漓。 “啊啊啊啊啊!” “放开我!” 火琉玉大怒咆哮,盯着不远处的洛苓如毒蛇一般,恨不得生吞了她! 洛苓嘴角笑意尚在,但不达眼底:“就算没有任务,光是你杀了那么多条人命,你就该下地狱!” 洛苓掌心摊开,一支冰锥自她手上飞速向那抹火红色刺去! “谁敢动我妹妹!”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从上方袭来,一剑斩断即将扎进火琉玉心脏的冰锥,伴随着一声清冷的嗓音。 一抹银白身影凭空而来。 “你想做什么!” “我想杀她你看不出来吗!”洛苓手中利剑一凛,狠狠劈向那道银白身影。 只见火云檀躲开那道雄浑的剑气的同时,掌心摊开,凝聚法力一掌击向关着魔兽的笼子,笼子“刷”的一声被拉开,饿了三天三夜的魔兽站起四肢,张大嘴盆朝洛苓扑来。 洛苓目光一滞,脚下一个瞬移逃离方才所在方位,转头望向墙的那一面,那抹火红色已然不见,火云檀趁魔兽脱离牢笼之时已经将火琉玉救下,并速速离开这里。 此处,除了一人一兽,有的只剩无边黑暗。 魔兽一扑未得逞,转身变换方位,对着洛苓再次发动攻击。 洛苓眼睛微微眯起来,握剑之手收紧,几乎一瞬间连劈去好几剑,每一剑都带着雄厚的力量。 但,打在这头魔兽身上,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浑身上下,一道细小的口子都没落下。 洛苓瞳孔紧缩,侧翻避开魔兽利爪的同时,不甘地继续朝其身上劈剑,然后在它冲来之际撒腿往其他角落跑。 耗不死它! 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阴暗的地牢里,一人一兽各在一边,双方均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就非吃了我不可吗?你的牙那么硬,你吃它不行吗!”洛苓指着角落里烂成一坨的破笼子没好气道。 魔兽貌似听懂了她的话,气得大声咆哮,两只鼻孔喷出磅礴气息。 洛苓切了声:“饿了几天几夜,刚刚又跟我战了整整两个时辰,我就不信你还有力气!” 洛苓坐在地上望墙,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个大怪头太危险了,她一个不小心就会沦为它的腹中餐。 洛苓愁苦之时,上方忽然传来动静,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那抹银白衣摆足以辨别出,那是火云檀。 “我倒是没想到你能支撑这么久。”火云檀不禁“噌”了两声。 倒是小觑了她。 洛苓冷冷回望他,目光森然,眼神像刀子般锐利:“你碍了我的大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下一刻,上方传来火云檀轻蔑的低笑声。 “楚铃,你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临死前就不必那么多废话了,唬不住人的。” “临死前多说点话,说不定能把你气死,那我也死而无憾。”洛苓耸了耸肩。 她明显看到她说完这话时那抹银白色身体一直抖动,显然被她气得不轻。 “既如此,就好好珍惜最后的片刻吧。” 话落,他移步即走,洛苓却是叫住了他。 “怎么,现在求饶?”他顿住脚步,低笑出声,“你伤了我妹妹,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 闻言,洛苓笑了。 “你笑什么?”他语气甚是不悦。 “火大公子,你确定,她真是你妹妹?” 上方那人静默一瞬。 “你什么意思?” 洛苓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不紧不慢开口:“三年时间,真的能将一个人改变得那么大吗?像两个不同的人一样。” “住口!” 洛苓不理睬他那句呵斥,继续说道:“你不过是觉得她对你有利罢了,你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你妹妹。我想问的是,按照你这个逻辑,是不是天底下所有对你有利之人,你都要认他为亲,大的认爹妈,小的认弟妹!” “住口住口住口!!” 火云檀的声音陡然暴戾,他怒目瞪着下方懒散坐着的洛苓,她挑了挑眉,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好好好。”他气得连说三个好,手上凭空多出一个铃铛,“你一心求死,我成全你!” 言尽,手中铃铛掉落下来,砸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趴在地上沉沉呼吸的魔兽闻及此声,倏忽间睁开红瞳。 洛苓同一时间察觉,就地起身,掌心之上匕首翻飞,只待蓄发…… 第32章 地牢里的厉鬼 火家是另一番场景。 火琉玉身上伤口不下三十处,手臂更是几乎抬不起来,她紧闭着双眼躺在榻上,一脸死气。 一位接着一位魔医进入她的房间为她治疗,俨然伤势极重。 屋外,火云檀紧抿着嘴,似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纠结许久,转身默默离开火琉玉的院落。 大公子的离去无人留意,自然也无人知晓他心里是作何感想。 他思绪万千,脑海里回响着洛苓的那些话,久久不散,不知不觉,走到他桃花树前,他几乎每日都在这棵树下练剑。 满树桃花开得烂漫,微风拂来,漫天桃花瓣坠落,一场美到极致的桃花雨。 抬步踏进桃花雨中,火云檀仿若看见身着蓝衣的少女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小铲子卖力地铲起一块块土,将被吃得干净只剩果核的种子放进挖好的土坑,双手将一旁的土推进坑里埋起来。 尽管她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沾有泥土,阳光仍在她身上撒下灿烂的金光。 多年兄妹,他真的看不出她的变化吗?他真的认不出她不是原来的妹妹吗? 不,他其实知道,一直都知道。 一年前的一个雨夜,她如地狱里的修罗满身鲜血踏进这个家,一袭红衣似火,眼中决然似满载熊熊烈火,能燃尽世间一切。 只一眼,他便看出她不是自己的妹妹,她入火府后他不是没有想杀她的念头,但当她拿出一样又一样东西,无意间使他得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权势。 他动摇了。 再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他近乎忘却从前的火琉玉,脑海里那抹蓝衣逐渐被眼前那抹火红色所取代。 若非地牢里洛苓那番话,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人。 火云檀在树下站了整整一日,脑海中有一黑一白两股力量相互冲撞,直至夜幕降临,侍从转告他火琉玉已醒,他方睁眼,迈步走向火琉玉的院落。 “大哥,那个楚铃居然要杀我,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火琉玉一见进屋的人是火云檀,挣扎从榻上坐起来,一不小心牵动伤口,痛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火云檀急忙上前扶住她,将水倒好后轻吹两下才递给她,可谓细心至极。 “楚铃她算什么东西,也敢伤你!妹妹宽心,大哥无论如何,一定会给你报仇!”火云檀口吻坚决,眼神看不出一丝玩意,“你可是我唯一的亲妹妹啊。” 经过一日思考,他想明白了。 从前的火琉玉除了善良一无是处,而如今的火琉玉聪明过人,有她在,他想得到的东西皆手到擒来。 既然错了,那便将错就错吧。 闻及此,火琉玉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心里暖暖的。 “有大哥在真好。” 虽然只相处一年时间,但她相信,火云檀一定会说到做到。 见她久违露出这样真实的笑容,火云檀想起地牢里看见她一身狼狈,钉在墙上的画面,眼底闪过阴鹫,手指不禁收拢成拳。 “对了大哥。”火琉玉想起什么,拉住他的手嘱咐道,“你千万要留她一口气,她昨夜如此羞辱我,她的命,我必定亲自取。” 最后一句她说得冰冷如铁,两只深邃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火云檀闻言,爽快答应。 又关怀了几句,火云檀走出火琉玉的院落,脚步疾驰,匆匆往地牢里奔去。 不知道现在她死了没有,最好没死,不然要叫妹妹失望了。 刚走到牢门,还没待他打开,侍从突然快步跑到他身侧,附耳同他说了什么,火云檀面露不悦。 “我去处理,你去里面看看,她到底死了没。” 火云檀吩咐看守牢门的侍卫,随后跟着侍从一同离开。 侍卫领命,牢门一打开,入目的徒有无尽黑暗和一片死气,令人毛骨悚然。 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颗照明珠,装着胆子一步一步朝里走去。 踏足其中,牢里安静得可怕,仿佛没有生机。再走进几步,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侍从一惊,步伐加快两分。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地面上随处可见的红色液体,沾得他满脚都是。不止如此,血腥味中还弥漫着腐烂的味道,引得他胃里一阵翻腾,当场呕出酸水。 念及不妙,侍从步伐再加速两分。 血泊中,黑色的碎肉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看得侍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终于快到尽头,他远远看见,角落里,破烂的牢笼一侧,一座小山静静矗立在那里,小山上插着一根木棍一样的东西,在黑暗中好像一座死寂的坟墓。 见此,侍从再顾不得胆怯,几乎是冲着过去,而走近一看,他瞳孔猛地一缩,双腿发软忍不住后退。 这哪里是什么坟墓,分明是魔兽的尸体! 插在它身上的又哪里是什么棍子,明明是柄长剑! 光是这样看着,仍能感觉到它散发着阵阵寒意,貌似下一刻,它就会自主从魔兽尸体上拔出来,刺进自己的胸膛。 “这可是千年魔兽,它怎么会死呢!” “它不应该死!” “不应该啊!” “不应该……” 侍从的声音愈渐愈弱,最后都结巴起来,他没发觉自己脚下一直后退,直到脚后跟碰到阻碍,他才从惊恐中回过神。 转身往脚下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他魂都要吓没了! 地面上,躺着一个四脚朝天的女子。 她的衣服破破烂烂,又被鲜血渲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白色。她的头发散乱,鲜血溅在她白净的脸蛋上,右边脸颊被利爪划出三道口子,伤口混血,触目惊心。 此刻,女子瞪大猩红眸子,怔怔看着他,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他吓得手上抓不住照明珠,三魂六魄丢了五魄,一个劲地往牢门逃,边逃边大声嚎叫。 “鬼啊!” “鬼、鬼、鬼!!” “被残害的那些女子变成厉鬼回来索命了!!!” 侍从拼了命地逃,听着自己凄厉的哀嚎声撞向冷冰冰的墙面上,后又传到自己耳朵里,他近乎疯魔。 眼看大门就在前方,他只有再跨几步就出去了,他有种死里逃生、柳暗花明的感觉。 但预想中的光明没有迎来,他撞在了一个无形结界,头破血流。 死里逃生重回死,柳暗花明没有村。 第33章 真正的火琉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侍从将挂在腰间的宝刀拔出,往结界拼力砍去。 “咔嚓——” 刀断了,结界毫无反应。 他的刀砍在结界上犹如鸡蛋碰上石头,没有伤敌反倒自损三千。 没有武器,他用力拍打着结界,双手几乎都要拍烂了。他的眼里只剩无尽挣扎,他不想死。 从前训练的所有从容,所有淡定,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生死面前,他只想活着! 这边逃不出去,他尝试往其他方向跑,最后结果都一样,除了方才他逃出来的那个方向没有阻碍。 可里面有着最可怕的恶鬼,他哪里敢往那头跑。 看着黑暗中,令他不寒而栗的那个身影缓缓走过来,侍从身体哆嗦地后退,后背撞到结界后他哇哇大叫往其他方向跑。 “别过来别过来!”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听到他的哀嚎,洛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森然可怖,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一股子冷冽的寒意,被她盯上,好比身陷地狱,没有人比她更恐怖。 “不是我要杀你!” “不是我,是火琉玉!” “对!是她!是她要杀你的!” “不关我的事啊!” 见她脚步未停,直直走向自己,侍从心如死灰,看着她身后无边无际的黑暗,破摔罐子般绕过她,朝她身后黑暗冲去。 拼死斩杀魔兽,她近乎耗尽所有法力与体力,她不可能抓到自己,只要他不停地跑,他不信她会抓到他。 届时,大公子一定会来救他的! 带着这个念头,侍从有种死后劫生的感觉。 可惜,现实的残酷将他的幻想冷冷打破。他撞在了硬巴巴的“墙”上,撞得头晕脑胀,头破血流。 为何这里也有结界! 他想到的,洛苓自然也能想到,在他进来之时已经将他的生路全部堵死。 随着时间慢慢流去,这个结界会愈变愈小,浓缩到只能容得下四个人。 侍从身形扭曲地爬到角落里缩着,一脸惊悚地看着目光冰凉无情的洛苓,求生欲爆满。 “我求求你放过我!” “我只是一个看门的!” “你放过我好不好……” “求求你……” “不好。”洛苓歪着脑袋,红唇冷冷吐出两个字。 “噗呲——” 侍从瞳孔放大,洛苓用力抽回冰剑,见他重重合眼完全失去生机,如骨头散架似的躺到地上。 疼。 好像骨与肉分离,肋骨被碾碎,恢复,碾碎,恢复,又碾碎,又恢复……反反复复,不得安生。 洛苓挣扎着抬起右手,将其搭上扣在左手腕上的银手镯,翻找能帮助自己的东西。 一阵翻腾,她的手上出现一个精致的小瓶,里面装着海水。 洛苓喜极而泣,用嘴把瓶塞拔开,将海水尽数倒在伤口处。伤口得到海水的滋润,火辣辣的痛感慢慢消失,愈合只需要一些时间。 她起身就地盘腿打坐,一股蓝色光晕在她周身攀升,努力将斩杀魔兽所消耗的法力尽数补回。 与此同时,火府乱如一锅粥。 玱诀带着人进入火家破败的祠堂,在祠堂地底下挖出一堆尸骨。那是火家大公子火云檀罪行的证明。 “火云檀呢!叫他出来见本王!”玱诀怒声喝道。 他昨日才收到消息,之前消失的那些魔将皆被火云檀所杀,为了掩盖尸骨,他将其埋在祠堂地底下,并寻了个理由让家族封了祠堂。 他之前来火府就发现不对劲,果真是他。 一个侍从哆哆嗦嗦走到玱诀身侧,拱手禀报:“回殿下,大公子他不在府上,估计很晚才……” “胡说!” 不等他说完,玱诀的侍卫从朔已经抽出弯刀架在侍从脖颈上:“他从昨日到现在都未曾出府,你糊弄鬼呢!” 侍从垂眸瞥了瞥脖下的锋芒弯刀,不争气地连吞好几口水。 玱诀抬手让从朔退到一边,刀眼扫向混身发抖的侍从:“那些女子的尸骨,埋在哪?” 他语气极其轻巧,但其中透着的寒意近乎抵达冰窖,让侍从心猛地一沉。 …… 地牢中,洛苓感觉到放置在手镯里的珠子变得灼热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 将珠子取出来,一股无形的风轻轻撩起她额前碎发,可这里哪里的风。 洛苓打开蓝瞳,一个少女的身形飘在半空,她的目光直直落在洛苓手上的珠子,嘴巴动了动,半晌没有开口。 洛苓撩起眉毛:“你是火琉玉?” 虽然她的脸很模糊,可这就是火琉玉的样子。 少女听到洛苓开口,怔了片刻:“你看得见我?” 她已经死了,她是怎么看到她的? 洛苓微微点头回应她,火琉玉惊得下意识抬手捂嘴,但很快自然起来:“你手里的珠子看起来很眼熟。”她询问道。 何止眼熟,像自己的东西一样。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当然觉得眼熟。”洛苓将珠子递向她,又想起她没办法接,只得放在地上。 火琉玉伸手去碰地上的珠子,她的手摸了个空。 一年前,她惨遭追杀,坠入山崖后昏迷不醒,一只女鬼趁机上了她的身,将她的魂魄挤出身体。自此,她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后来,她跟随那个人回到火府,见证那个人振兴家族。 她的家族居然没有一个人生疑,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她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带回来一头强大的魔兽,抓来无数女子投喂魔兽,她想救她们,可她无能为力。 再后来,那个人跟她的哥哥在祠堂布下囚困魂魄的结界,那些冤魂出不去外面,也伤不了火府的人。而她,被困在了这个地牢。 “你若想回去,我可以……” “楚、铃!” 洛苓想说她可以帮她,一个尖厉的女音骤然打断。 火红、银白两道身影凭空而来。 “火琉玉”见她除了身上能看出伤,人居然还生龙活虎的,气到面容扭曲。 “你竟敢杀了我的宠物,你要死了!” 洛苓不以为然地嗤笑出声:“有本事你就上啊,放什么狠话,你个冒牌货。” 第34章 为什么还要回来 “苍盐王突然查到火家,是你的手笔。”火云檀冷声问她,语气是十足的肯定。 “哎,没事别乱扣帽子。”洛苓无语地扫了他一眼,“虽然这事不是我干的,但你做的那些事,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你还想藏着掖着多久。” 火云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谓十分精彩:“除了你还会是谁,别想抵赖!” 说话间,他提剑欺身上前,洛苓脸色一变,偏头避开那锐利一剑的同时右手蓝芒乍现,冰剑出鞘。 两剑相撞,气势恢宏,空气都变得紧绷起来,地牢里回荡着尖锐的刀剑摩擦声。 “说了你又不信,你还问我作甚,直接打不好吗!” 洛苓手中冰剑快速挥舞,她的剑法飘逸,一剑一式如水流般流畅,只听“刷”的一声,一道剑气犹如水龙带着雷霆之势划破虚空,火云檀躲闪不及,以剑挡之。 凌厉的一剑使火云檀握剑之手微微一抖,乍一看,银剑出现一条不大不小的裂痕,好比完美的东西出现瑕疵,难看至极。 火云檀的面目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只见他提剑在另一只手掌上划破一道口子。剑身沾染主人鲜血顿时泛起一阵金光,他握紧剑柄,运足全身的力量挥舞了起来,剑刃瞬间划破虚空,直斩向洛苓。 须臾之间,洛苓挥动手中剑变换剑招,周遭气势腾的迅速攀升,随着剑花挽出,数十支寒气四射的冰锥。它们仿佛活了一般,在她身边流转,形成杀意十足的剑阵。 一剑即出,冰锥带着千军万马之势冲刺而去,火云檀的剑气在它们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瞬间粉碎。 眼见着冰锥尖刺愈发清晰,即将刺入眼珠,火云檀只觉双腿被无形枷锁束缚,难以移动半分,他用力咬牙,双手结印的同时默念法诀,一个无形结界从地面升起,及时将冰锥阻隔在外。 冰锥齐齐撞在结界上,结界颤抖不止,下一刻就要崩碎。 “大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和的手搭在火云檀的后背,他只觉即将耗尽的法力在这一刻得到一丝补充,他心头一颤,加大法力输出,撑到冰锥全部消失,才双手垂下撤了结界。 “噗——” 刚放下手,火云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身后的火琉玉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手心摊开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后,怒目刺向洛苓,洛苓坦然与她对视。 “主角之位,能者得之,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得到!” 言语间,洛苓已经出剑。 火琉玉双手各亮出短刀,上前与之缠打在一起。 她的伤势已得到治疗,刚刚又服下高级仙草,取洛苓性命,她还是有五分把握。 火云檀不知火琉玉方才给他吃的是什么丹药,伤势肉眼可见的快速愈合,所消耗的法力也在腾腾恢复。他的目光紧随洛苓、火琉玉的身形移动,她看着不大对劲。 火云檀心中警铃大作。 “不要——” 洛苓手心蓝芒闪烁,打掉她的短刀后,一掌直击向火琉玉的胸膛。 火琉玉眸光一滞,意识到自己要剥离这具肉身,她疯狂挣扎,眼睛红得能滴出血珠。 “不可以!” “这是我的身体!!” “不行!!!” “你的?不行?”洛苓勾唇冷笑,“占了一年的东西,你就说是你的?你还要不要脸!” 她咬牙攥紧手指,魂魄即将离体的火琉玉此刻如一只面目狰狞的魔鬼,又急又气地挥舞手臂,似要生吞了她。 洛苓不理睬她的挣扎,用力咬破食指,霎时,哀嚎声响彻地牢。 一团白雾抽离火琉玉的身体飘到半空,呆滞地望着躺在地面上的那具身体,抱紧脑袋近乎疯魔。 “不!!!”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这是我的!” 它俯冲而下,扑向火琉玉的身体,眼看双手就要碰到,它却直直贯穿过身体,扑了个空。 “不可能!我能进去一次,我就能进去第二次!” 它拼了命地闯,试图钻进那具身体,可任凭它怎么钻都钻不进去。 洛苓的视线落在半空某处,火云檀听不真切她嘴里念叨什么,但能依稀猜到,顿时怒火中烧。 “为什么?” 洛苓身形一怔,侧眸睨向火云檀,他额头青筋暴起,好似中了魔一般地朝着半空某个方向怒吼。 那个方向,正是火琉玉的残魂。 “死了就赶紧滚回地府!” “这里没有人爱你,没有人欢迎你!” “你这个废物为什么还要回来!” 字字泣血,句句扎心。 与此同时,从半空中再次俯冲下来的那团白雾这次没有意外地钻进火琉玉的身体。 她缓缓睁眼,起身,看向半空某个方向,挑衅轻轻勾起妖艳红唇:“看吧,连你的亲哥哥都不欢迎你。” 重回身体的感觉就是好,她舒服地眯起眸子:“放心,等你死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你就安心……” “闭嘴!” “火琉玉”还没道完的话突兀被洛苓劈来的蓄力一剑所打断,她气极,怒声质问:“楚铃你干什么!这可不是我不让她回来的!” “她回不回来那是她的事,你们一个伪君子,一个异界人,哪来的资格决定她的生死!” 洛苓可不听她狡辩,挥舞剑招欺身上前。招招狠辣,俨然怒到极点。 火云檀方才情急之下暴怒出口,呛得连咳出好几口老血,方坐下欲运功疗伤,抬眼瞥见一抹鹅黄裙摆,紧接着,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闯进眼帘。 “琳琅?”他惊讶出声,“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火琳琅蹲下身与他平视,目光淡然,脸上看不出情绪:“我是来为告诉你一件事。” 火云檀微愣,不明白她这话何意。还有她这个样子,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 “你做的那些事,我揭发的。”她眼神冰冷如铁,说出来的话像沁了寒霜。 闻言,火云檀心底震颤,他摇晃着脑袋,口吻坚决:“不,你不是琳琅!” “不,我就是她。” “噗呲——” 火云檀不可置信地垂下眸子,心口处那里稳稳插着一支峨眉刺,另一端稳稳抓着的人,是他的二妹。 他眼神呆滞地亲眼看着火琳琅将峨眉刺扎进他心脏又冷冷抽回,全程面无表情,宛如没有感情的傀儡。 火云檀,卒。 第35章 再遇玱诀 彼时,“火琉玉”被洛苓一掌击飞,身体重重撞在墙上,肋骨尽断,她艰难地爬起来,抬眸却对上一双寒冷如冰窖的眼睛。 火琳琅伸出手抚上她的脸,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喃喃低语:“真可惜。” 真可惜,她用的不是别人的脸,而是她姐姐的脸。 她要透过姐姐的脸凝视敌人。 “火琉玉”不明白她那句真可惜是什么意思,没过多思考,一声妹妹脱口而出。 哪料火琳琅闻及那句妹妹,眼神凛然,玉手突地攥在她脖颈上。她声音如寒:“妹妹?你也配叫!” “火琉玉”毫无征兆被她攥紧脖子,窒息感扑面而来,她没有力气,想发出声音,可喉咙根本说不清半句话。 她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火琳琅要杀她,难道她认出她不是火琉玉?可这一年来,整个火家根本没有人怀疑过她。 而且,就算她看出来她不是火琉玉,她现在用的也是火琉玉的身体,她怎么舍得! 果不其然,在她即将窒息之时,掐她脖子的那只手明显松了些许,借此时机,她拼尽全力甩开火琳琅的手,双手握住自己的脖子用力咳嗽起来。 火琳琅看着她的动作没有阻止,转眸望向不远处的洛苓,手掌摊开,一盏魂灯悬浮在她掌心之上。 魂灯黯淡无光,察觉不到一丝生机,灯身出现裂痕,残破许多,与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她给你看过吧。”她开口询问。 她没有忌讳,洛苓没有丝毫意外。 知道火琳琅的身份后她就隐约猜到,火琳琅拥有两个人格。 “抱歉,我没能留住她。”洛苓自觉有些愧疚。 火琳琅表情微怔,旋即苦涩一笑:“他们都不想让她回来,与你无关。”她收回魂灯,“酬金我已转交冥罗司,你可以走了。” “恐怕不行。”洛苓眸光扫过角落里的“火琉玉”,语气决然。 “你要杀她?”火琳琅脑袋一歪,似有不悦,“虽然上次在隐峰你救过我,可这不代表我会同意你这个要求,除非……” “没有除非。”洛苓见她踌躇,已然猜到她要说什么,“你已经看到了,火琉玉的残魂已散,它已经完全融进那具肉身,无法剥离。” “琳琅,我必须杀她。” 火琳琅闻言,手指收拢攥紧拳头,眉宇间挂满焦愁,几番斟酌后,拳头终是松开,放弃挣扎。 见状,洛苓径直走向“火琉玉”,手中冰剑直接刺进她的胸膛。 “火琉玉”瞪大眼睛瘫倒在地,身形化成点点白光。 临走之前,洛苓问了句火家的情况。 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 火琳琅顿了顿,垂眸道:“那事只有火云檀跟那个人参与,其他人都不知道,何况我主动揭发,应当能将功补过吧。” “那便好。”洛苓微微颔首,“后会有期。” …… 几日没见洛苓,紫棠对她想得紧,所以她一来,就拉扯着她到一个名为青幽县的小县城。 洛苓没进冥罗司之前,她是不怎么出门的,直到她来了之后,她的喜好变了许多。 “我那里搜罗了许多药,定保你的脸恢复如初。”紫棠侧眸看着用面纱遮住脸的洛苓,满眼都是心疼。 “那我就先谢过姐姐了。”洛苓任由她牵着自己手走在大街上。 “我们去吃那个吧。”紫棠指着街边小摊子询问她。 没等她说好,活脱拉着她到一张空桌前落座,吆喝老板上两碗馄饨。 “二位客官,馄饨来咯,请慢用!”老板很快煮好,将两碗热腾腾的馄饨放到两人面前。 “好香啊!”紫棠深深嗅鼻子,跃跃欲吃。 洛苓将勺子递给她,紫棠笑呵呵接过便伸向眼前的碗里,舀起一个白乎乎的馄饨递到嘴边轻吹两下才送进嘴里。 一口馄饨刚下肚,一个娇喝声突然传入两人耳边。 “都给本宫让开!” 洛苓闻声放下勺子,偏头望向声源处。不一会儿,一头金毛狮上出现在她的视线,金毛狮背上坐着一名身穿华服的女子。 这一人一兽一出现,街道上的人们顿时纷纷躲避,生怕触怒了那名女子。 洛苓只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好似在哪儿见过,刚要开口询问一旁的紫棠,却见她低垂着脑袋,眼神不大对劲。 洛苓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色,除了两人初次见面的那一次。 洛苓心底一惊。 难怪她觉得面熟,这女子跟她遇见紫棠时,袭击紫棠的那名女子像极了。 想到此处,洛苓眸底闪过阴鹫之色,指尖悄无声息弹飞出去一抹蓝芒,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勺子继续吃着馄饨。 万幸那名女子没有逗留很久。 “我没事的小铃儿。”方才洛苓一直握着她的手安抚她,她心底很开心。 两人快速吃完馄饨后也没有再逛其他地方,在天黑之前找了家客栈住下。 到了房间,紫棠倒头就睡,洛苓梳洗完毕走到窗前吹风,明眸似的月亮,轻轻地撩开面纱,钻出云缝。 洛苓最后看了眼街上热闹行走的人群,一个墨衣背影看着甚是眼熟,还没待她看清,他已经被人群淹没不见踪影。 洛苓心道错觉,缓缓将窗户合上。与喧嚣的外界隔离开来,房间瞬间安静许多。 盘腿坐在床榻上,洛苓闭眼打坐,一缕蓝芒环绕周身。 夜半,万籁俱寂,一层厚厚的云朵缓缓飘向月亮,将其撒下的清晖遮挡。 紧闭双眸的洛苓在此刻忽然睁开,她起身理了理衣服,从手镯里取出黑色斗篷披上,拉开窗户跳下,混进黑夜之中。 洛苓身形落在一处僻静院落的墙角,里头传来低微的说话声。 她皱了皱眉,莫名觉得有一个声音甚是耳熟。走近几步,声音愈发清晰。 “殿下,您贵为皇子,您可不能随便冤枉老夫啊!” 殿下? 洛苓眉毛一紧。 这三更半夜,哪位皇子会来这里? 洛苓疑惑之时,只听一个懒散的男音响起。 “冤枉?木大人怕是不了解本王,若无证据确凿的事,你觉得本王闲得慌,三更半夜特地来打搅你休息?” 玱诀! 洛苓心底震惊。 所以街道上那一瞥,真的是他! 第36章 你仇人 “可是殿下……” 那位木大人踌躇片刻,还想说什么,玱诀已经没有耐心跟他解释,他抬起手,从朔看到他的手势立马会意,右手抚上腰间弯刀“嚯”地拔出。 “慢着!” 从朔那一声女音惊到,只见从墙头上翻跃下来一名女子,手中动作顿了顿,下意识望向自家殿下。 “是你。”玱诀撩起羽睫,认出洛苓,目光充满探究之色,“楚姑娘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来偷听,这不太好吧。” 从朔微怔,眼底闪过诧异。 他怎么不知道魔界有这样一位楚姑娘? 洛苓也不恼,唇角微微一翘,上前道:“我有事想问问这位木大人,反正他都要死了,殿下应该不介意我耽误几句话的功夫吧。” 玱诀眼睛微微眯了眯,侧眸同从朔交换眼神,随后主仆二人当着她的面迈步走远几步。 洛苓轻轻颔首,走向拍打沾在膝盖上的灰尘的木大人。他抬眼望了望洛苓,眼里满是不解。 他记忆向来挺好,不记得自己跟面前这位女子有过交情,更不认识她。 “这位姑娘,虽然老夫不认得你,但你今夜前来,应该是听过老夫名号,若你肯救老夫……” “木大人。”洛苓打断他的话,眼中笑容一闪而逝,“我对你的名号不感兴趣,我也不会救你,我只问你一件事。” 这位木大人做的那些事可不光彩,她没有救他的理由,更何况,今夜玱诀前来就是为了收割他的小命,她要是救了他,玱诀不得…… 木大人闻及,脸上煞变,但目及她眼中锋芒,无所谓摆手:“要问什么便问罢,老夫尽量知无不言。” 对于他的回答,洛苓略显满意。 “听闻半月前,木大人前往南方海域,海上途中遭遇海兽偷袭,绞杀海兽之时,木大人从它腹中剖出半本无字金书。” 洛苓娓娓说着,木大人目光一凝,随即紧紧盯着他,眸底闪过暗芒。 “我想问木大人,那半本书,在哪?”洛苓挑眉看着他,脸上笑意未减。 木大人嘴里发出闷哼:“一本无字之书罢了,你要它做什么?”语气十分不乐意。 “木大人,凡事都要看开一点。”洛苓叹气,像长辈一般劝道,“你说你都是前脚迈进棺材里的人,还藏着一本无字破书跟宝贝似的,何必呢!” 明明自己年龄更大,这女子当着他的面,用长辈的语气苦口婆心地劝,气得老脸憋红,同时也在思索她这番话。 那半本书上一片空白,他用许多法子都看不出上面有字眼,对他而言,的的确确是无用之物,既然这个女子想要,赏给她便是。 “时间不多了,说完没有。”一旁传来玱诀不耐的语气。 “殿下稍等片刻。”洛苓朝着他的方向回道,回头看向木大人,唇角轻扬,“若你肯给我,我允诺你一个要求。” 听到这句话,木大人睫毛颤动了下,眼波流转间做好打算。 跟他做好交易,洛苓心情甚悦地转身走到玱诀身前:“我说完了,不打扰殿下办事。” 随后,背影没留地跃上墙头。 看着那抹黑影消失在墙头之上,玱诀眸光加深。 从朔抽出弯刀紧盯一脸认命的木大人,月光下,他的眼神与他手中弯刀愈发冰冷。 …… 回到客栈,夜晚还有一个时辰就接近尾声。 洛苓刚打开房门就被揽进一个熟悉怀抱,紫棠微抖的声音传来:“你去哪儿了?我醒来找不到你。” 洛苓怔了怔,感受到她环抱着自己的身体有些许颤抖,连忙抬手顺了顺她的后背。 今日碰见仇人,她回来情绪就不大好,倒头就睡,方才许是做了噩梦才来她房间寻她。 也怪她出门没同她打招呼。 紫棠抱了许久后松开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本来她跟洛苓年龄就相差不大,也只有在她面前,她才会展现出来自己脆弱的一面。 “还困吗?”洛苓柔声问她。 紫棠闻言抱手反问她:“你半夜跑出去,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洛苓撇撇嘴:““反正天也快要亮了,简单梳洗一下便离开吧。” 洛苓也没想到,她下楼时遇到她“日思夜想”的洛槐。 见她脸上同样带着面纱,洛苓无声笑了。 “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啊!” “我倒是想抢啊,可谁知道你是个穷鬼呢哈哈哈哈!” “说谁穷鬼!我告诉你别小瞧人,等我拿钱回来,定狠狠砸你脸上!” 她貌似跟人起了冲突,此刻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很快楼下就围了一窝蜂的人。 “你仇人诶!”紫棠见到洛槐的第一反应是抬手搭在她肩膀上,眼里的幸灾乐祸藏不住,“造孽呀~” 洛苓啊了声,紫棠咂咂嘴:“上次你生病,她也生病,这次你脸受伤,她也带着面纱,我都要怀疑你们的同感是一起的了。” 洛苓闻言没有回应她。 “等你拿到钱再说砸不砸,但现在东西是我的!” “你这人怎么回事,刚刚还一脸谄媚的,现在知道我身上就要抢,还讲不讲道理了!” “在魔界你跟我讲道理?好笑!给我!” “不给!” 那男人见洛槐抱着东西就是不肯给,气得直接上手去夺。 “多少钱,我帮她出了。”一个女音骤然响起。 紫棠看热闹的表情一顿。 楼下静默一瞬,众人纷纷将视线转移到声音来源处,只见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两名女子,一紫一白。 紫衣女子身材婀娜多姿,面容娇美而动人,淡淡的妆容更显气质不凡。白衣女子双眸似水,带着淡淡冰冷,仿佛能看透一切,脸上虽带着面纱,却凭白纱隐隐透露出来的五官轮廓,不难看出容貌绝色。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洛苓已经抛出一个荷包,方才同洛槐争执的那人手忙脚乱地接过,打开瞅了瞅里面的东西,立即眉开眼笑。对上洛槐的表情也稍微缓和些许。 “既然这位姑娘帮你付了,我就懒得跟你计较!” 说罢,没给她好脸色地转身离开。 洛槐对着他的背影发出一声闷哼,转眸隔着众人投去探究的目光。 哪知洛苓直接绕开她的视线踏出客栈,一点目光也没留给她。 洛槐心中疑惑不解。 这女子刚刚还帮了她,结果一句也没留。 心里暗下决心,回去定要好好查一下此人,若是能结交一番,最好不过。 第37章 帮忙 回去之后,洛苓往房间里布下结界,迫不及待拿出木大人给她的那半本无字金书。 说是金书,其实看起来普通极了,只是打开的时候会泛起金光。 洛苓拿出一堆精致小瓶,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每杀一个穿书者,她都是用匕首直戳对方心脏,杀完后,将匕首上的血收集起来放入瓶子当中。 一一打开瓶塞,将瓶子里血滴一滴在书本上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白花花的页面慢慢呈现出字来。 洛苓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果然如她所料,唯有他们的血,才能打开《百人册》,可惜只有半本,还有一半不知所踪。 她随便翻开几页,发现上面的字不是平常该有的黑色,而是蓝和红两种蓝色。莫不是蓝色代表活着,红色代表死亡,洛苓心里猜测。 翻开一页,她的目光锁在其中一个名字,眼中厉色转瞬即逝。 “啪”的一声迅速合上书,将其收回手镯后,抬手打了个指头把结界撤走,一抹身影落座在她对面。 他自来熟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洛苓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私闯民宅,苍盐王此举不妥吧。” 玱诀貌似没听见,抿了口茶道了声好喝,眼神这才悠悠地停在她身上。 她直直盯着自己,眼里饱含怒意。玱诀愣了一瞬,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想问她青天白日在自家布结界作甚的话咽了下去。 “你笑什么?” “没什么。”玱诀正了正嗓子,“楚铃,帮我个忙。” 洛苓眉梢轻挑了下,略有惊讶心高气傲的他为了让她帮忙而自称我。 她斟酌片刻道:“行。” …… 翌日晨时,苍盐王府。 阶梯下,身着黑色侍卫装、腰佩弯刀的青年大口咬着包子。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以最快速度将手里的半块包子塞进嘴里,以最快速度咀嚼几下,再以最快速度咽下肚。 “从朔。” “在!”从朔一个直溜儿冲到玱诀身前。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从朔拍拍自己的胸脯,自信道:“有我在,殿下你就包一百个心吧!” “咦?”这时,他才注意到玱诀身后的洛苓,他不禁疑惑出声,“殿下您收贴身侍女了!” 话刚脱出,玱诀就赏了他一个“锤子”,敲得他脑瓜疼。 “包子吃多脑子变傻了吧,谁告诉你她是侍女了!” 被玱诀数落了一顿,从朔捂着被敲的地方,委屈得很。 玱诀转头忽略他的委屈眼神,回归正题:“我那位好哥哥,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殿下一大早便去魔兽林御兽,而三殿下……”从朔顿了一下,脸上笑意全然遮不住,“听说他天还没亮就跑到封魔塔闯关,结果第一层都没过就被长老给撵出来了。估计这会儿正赖在哪个角落苦练功呢!” 说完,他直接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笑得老憨。 “封魔塔哪儿是那么容易闯的,也就那蠢货会傻巴巴赶着去吧。”玱诀面上不以为然,眼里的幸灾乐祸都要溢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 一路走来,都是玱诀跟从朔在说话,洛苓一句话都没插进来,这不禁让从朔对她更好奇,于是,他迈着小碎步凑到洛苓身侧。 “哎,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从朔。” “楚铃。” “楚、铃?”从朔念了一遍,笑咧咧夸道,“还挺好听的。” “多谢夸奖。” “我看你不像是我们魔界中人,你是妖族吗?你的原形是什么?” “蛇。” “那你是不是可以化龙啊?” “……是。”这人真啰嗦,洛苓步伐加快。 从朔浑然不觉自己嘴碎,迈着碎步跟上她,嘴里还不停地叨叨:“我只是比较好奇,你一个妖族怎么来我们魔界了。” “……” 从朔一路絮絮叨叨,洛苓也是挺能忍他的,倒是玱诀,他眉梢轻拧:“你今日话怎么那么多,问这么多你也记不住。” “殿下!”从朔挺直胸膛,表示反对,“我的记忆力还不至于差到明天就忘吧!” 你别说,还真是明天就会忘。洛苓心里道。 三人踏入魔兽林,还没迈开几步,六支箭矢突兀从前方袭来。 “殿下小心!” 从朔出手迅速,咔嚓两下将其一一斩断,从拔刀到收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洛苓只能看到他的残影。 这人虽然话有点多,但是修为不错。 解决完危机,从朔对前方喝道:“是谁!” “哈哈哈哈哈……”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 三人朝声源处望去,不一会儿,一匹毛色乌黑、身姿健壮的马匹朝他们走来,它抬起前蹄,嘶吼了一声,目光炯炯有神,它背上的,赫然是它的主人——魔界御明王重炎。 侍卫韩言和女使千羽跟在马匹身侧,韩言手里抱着箭筒。这会儿,重炎手里拿着长弓,面带笑意。 “方才本王正追着一只魔狐,那厮狡猾得很,这会儿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本王听到这儿有动静,以为是猎物,故才射出那几箭。”重炎挑起眉毛,带着几分挑衅的语气道,“老三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从朔把头别过一边,心里暗道:假惺惺! 玱诀自然看出他的挑衅,只扬唇道:“当然,毕竟刀剑无眼。”他故意将那四个字念得缓慢,“大皇兄你也要小心了。” 闻言,重炎表情微怔。 这话听着表面是在关心,实际却是在警告他。 重炎咬牙道:“多谢提醒,本王自会小心。”他转头望了望周遭,然后翻身下马,韩言牵过缰绳。 “一个人御兽也没意思,不如你我兄弟比一场。”重炎提议,“反正我们来这里的目的都是为了闯封魔塔。” “光是御兽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点大的。”玱诀挑眉,压低嗓音,“就看皇兄敢不敢玩儿了。” 重炎上前一步,似若有似无地笑了:“既然是老三提出,哥哥又有什么不敢的。” 见他丝毫不带犹豫地应下,玱诀嘴角微勾,“那好。”他顿了一会儿,侧身望向北面,“北边山上的那珠火莲,已经寂寞很久了,不如我们就比,谁先采到它。” 听到此话,重炎脸色微变。 第38章 酒里没毒 魔兽林北边是个极寒之地,那山上生出一株火莲,几百年来却无人敢采摘。魔界谁人不知,那火莲的四周有两只烈焰火龙在守护,一旦有人靠近,它们便会发起猛烈攻击。 重炎是个极为高傲之人,以他高傲的性子,尽管他知道此事极其凶险,他也绝不会说不。更何况此时向他发出挑战的人,是平日与他针锋相对的弟弟。 他眸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锐利:“一言为定。” 话落,两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四人只看到两串残影落在一棵棵树上,朝着森林北方而去。 洛苓转眸睨向还在原地一愣一愣的韩言和千羽,双手环胸,提醒道:“愣着干嘛,跟上啊。” 说完,她递给身侧的从朔一个眼神。从朔会意,两人身形跃上一棵棵树。 韩言和千羽互相看对方一眼,这才跟上他们的速度。 猛烈的风撞击在石壁上,将刀剑相碰的声音淹没,两个小小的人影如鬼魅一般在风中移动。 其中一个人影单脚踩在石头上,借其力量一步跃上石壁,率先踏上通往山巅的阶梯。另一个人影见状,也照着他的样子,并且很快赶上他。 从朔、洛苓以及韩言和千羽这会儿才匆匆赶来,面对着高耸入云、抬头不见顶端的大山,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 这这……这么高! 从朔视线瞬间扩散,很快定住一个方位。 “在那!” 听到他的惊呼声,其余人赶忙将目光移向他手指出去的方向,很快锁定两个细小的人影在第三十层阶梯执剑对仗。他们对仗两下,继续攀爬,再对仗两下,再继续攀爬,来来回回,二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拉大。 很快,他们便抵达第五十层,高处的寒风愈发的大,愈发的刺骨,两条烈焰火龙插入二人之间的对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两条浑身泛着火光的烈焰火龙俯冲下来,二话不说,对准两人就是张口大火一喷。玱诀用力推剑,迅速将他与重炎的距离拉开,这才堪堪躲过烈火的灼烧。 见他们躲开,火龙不甘心,扇动庞大的红色双翼,兵分两路,气势汹汹朝他们扑来,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碍事的泥鳅!” 重炎挥起长剑,迎上火龙锋利的爪子。玱诀行走在岩壁上,一番操作行云流水,避开火球的撞击后,举起宝剑对准火龙的脑袋狠狠劈下去。 看着上方的状况,下方众人心里不禁为他们捏一把汗。 韩言急切道:“我们要不要去帮他们!” 说着就要上前,从朔及时抬手拦住他的去路:“你此刻上去,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闻及他的话,韩言面露犹豫。此刻,那两条火龙已经飞远,若他们现在上去,势必会引得火龙折回。 念及此,韩言便也按下心来。 天色渐晚,打斗声愈来愈轻,直至消失。从朔、韩言两支小分队分别露地在山体两侧,双方互不干涉。 从朔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堆柴火生起火来,他坐在火堆旁,拿着块布细心地试擦他的宝贝弯刀。洛苓坐在一侧,拿笔在一本书上嚯嚯不停,也不知在写着什么。 从朔擦好弯刀,拿到眼前细细看一番,看着刀片上照出来的俊俏眉眼,他不由得意地挑了挑眉。 一个字,帅! 他满意将其收下去转头一看,洛苓还在埋着头,他不自觉将脑袋移过去。此时,洛苓察觉他凑过来,忙将笔收起来。 “从朔,给你个任务。”她将刚刚写好的东西递给从朔。 从朔伸手接过展开,眉头微皱,“楚铃,你这写的都是啥?”他挠挠脑袋,一副懵懵的模样,“每个字我都认得,但连起来我却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 “啊?”从朔更懵了。 “拿回去让人按照上面的意思做就是,其他的等你家殿下回去处理。” 听这话,像是殿下的意思,从朔一点也不敢耽误,随即收好东西。 “我知道了。” 洛苓又嘱咐他:“记得在天亮之前回来。” “我会的。” 他身形一闪,消失在洛苓目光所及的视线范围。 黑花咒生效之时,遗忘便已开始,然而玱诀的情况似乎很特殊,他的黑花咒早早生效,他本人却没有因此被遗忘,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洛苓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她眼底的沉重之色。 第五十层阶梯上,只隔几十步距离,两个背影相对而坐。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来,挂在青年的宽肩上,在他的外袍上锈上一朵银色的花。 重炎单手将酒壶拿至头顶上方倒下,清酒如一泉瀑布倒在他嘴里。得到了滋润,他将酒壶随意往后一抛。酒壶在空中快速翻转,随后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 玱诀拨开盖子,仰头高举往嘴里一灌,一股热流瞬间从脖子蔓延至胸口,暖和极了。 重炎眼睫微动:“什么都不问拿起就喝,不怕我下毒啊。” 玱诀貌似没听到一般,拿起再灌一口,用袖子去擦划到下巴的酒水:“要真有毒,拉上你垫背,也不错。” 话落,他掩住嘴角笑意将酒壶向后轻轻一抛。酒壶脱离他手飞出去,在空中翻滚几下,稳稳落在重炎手上。 一阵风轻飘飘从山前吹过,玱诀抬起胳膊枕着脑袋,靠着石头入睡,自然没听到重炎轻飘飘的声音被风雪所掩盖。 “酒里没毒……” 洛苓不知道自己打坐了多久,只觉一股寒风突兀刮在脸上,仅接着,一道刺眼的亮光从她面前闪过。 大抵是猜到了,洛苓收回法术,缓慢打开紧闭已久的双眸,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愣愣站在她面前,而她脖颈下,是充满敌意的雪亮弯刀。 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匆忙赶来的从朔。 “说,你是何人,到魔界来有何目的!”他寒声质问。 脖颈下的弯刀散发着嗜血气息,随时都能要了她性命,洛苓脸上划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无奈。 昨日还跟她絮絮叨叨的人,今日便要取她性命。 这么快就刀兵相见。 果然,那会儿就不该配合他。 从朔本来就对她有所怀疑,加上她迟迟未说话,从朔更觉得自己猜对了,将手中的利器再往前一下。 原本刀锋距洛苓的脖颈有一根手指的距离,现在只有一粒黄豆的距离。她若是做出什么举动,刀锋便会直接划破她的皮肤,继而削过她的血肉。 第39章 火莲之争 “刀剑无眼,再不从实招来,我……” 洛苓从腰间拔下一物,缓慢递到他面前,打断他未说完的话:“不记得我没关系,但这个你总记得吧。” 从朔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玉佩,拿武器的手顿了一下,却也没有因此而松懈,他质疑道:“我怎么确定这东西不是你用什么卑劣手段得来的!” “……”洛苓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实属无语到了,“凭你家殿下的实力,我还能在他眼皮底下偷他东西不成?” 呃……好像是哦! 殿下那么厉害,她一看就弱不禁风,殿下怎么可能被她算计! 洛苓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是看他愈发得意的表情,洛苓不难猜中猜到,这家伙估计又在夸他家殿下了。 怎么看都觉得憨。 从朔此刻并不知道洛苓在心里骂他,他似乎已经相信洛苓的话,紧握弯刀那只手也随之放下。 “方才是我失礼了。”他带着歉意语气道。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洛苓也没打算同他斤斤计较,起身拍去落在身上的雪花,一副大度模样道:“没关系,你也是因为职责所在。” 她脸上有伤,哪怕是变换容貌也无用,所以她这两日并没有使用变幻痣,此刻又带着面纱,他不记得自己实属正常。 从朔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还不知你叫什么,我叫从朔。” 洛苓点头:“我知道。” “那你……”从朔本来是想问她名字的,可不知为何,一问就忍不住磕巴。 见他腼腆的样子,洛苓面露滑稽:“那你记住了,我只说一次。” 说完,她脑袋抬得老高,一副高人的姿态,径直从他身前走过。 “啊?”从朔一头雾水,转忙跟上她,边追口里边喊道,“哎,姑娘!” “你还没说呢!” 洛苓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方才说了,我只说一次!” 雪愈下愈大,如鹅毛般落下来。 打斗声愈发清晰,洛苓走到韩言身前问他:“他们到第几层了?” 韩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在看到她腰间上挂着的玉佩时,心里猜想她应该是玱诀的女使。 “六十三层。”他回应道。 从朔也跟了上来,他的视线转移到第六十四层,两条火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又来了!” 面对两条火龙的卷土重来,重炎、玱诀二人这次难得有默契,同时看向对方,随即双剑齐出。 “不就两只小泥鳅,刚好,一人一个!” “干掉它们!” 二人迎来与火龙的第二次搏斗。 “它们的进攻好像比昨日猛烈许多!”从朔惊呼道。 “看了千年的宝贝,这会儿被人盯上,换作谁,谁不激动。”洛苓平静接过话语。 韩言见自家殿下被火球砸得天昏地暗,不禁脑子一热,又想闯上去,洛苓给他提了个醒。 “你以为你是在帮他们吗?” 韩言身形一顿,不知以何言作对。 洛苓掀起眼皮挑他一眼,幽幽开口:“他们争取的,是魔君之位,若他们连这点小难关都过不了,我看封魔塔,他们也没有去的必要了。” “你!” 韩言跟在重炎多年,是他最忠诚的部下,洛苓在他面前风轻云淡说出这样的话语,无疑是对他的挑衅,但转念一想,觉得她说的在理。 念及此,心底愤怒的火苗也被他熄灭。 他目光扫向洛苓,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洛苓领先出口:“别多想,我不是在帮你。” 说话间,洛苓没有抬眼去看他,继续关注上方情况。 既然她都这般说了,韩言也无需多言,只能将目光转移到上方。 “你说得对。”从朔凑近洛苓,很赞同她方才的话,他仰头望着上方的阵仗,眼神坚决,“我也相信殿下。” 上方,玱诀用左手去捂住另一只手。他穿的衣服是用特殊材料制的,普通燎火烧不到分寸,但眼下,他的外袍显而易见多出几处破损,他的手极颤抖,抖得剑柄都要握不住了。 现在,恐怕不能用右手握剑了。 玱诀从储物戒中取出治疗伤势的丹药,吞下一颗,用伤势较轻的左手去握住剑柄,再度上阵。 重炎一面与火龙搏斗,一面不忘关注玱诀那边的情况,方才他的动作已经落入他眼中。 他用剑面挡住火龙的利爪,调侃道:“老二你行啊,居然用左手执剑!” 说实在,用左手打架确实吃力,但他喉咙总有石头卡着,就是把自己累得喘不过气来,也绝不说自己不行,尤其是在重炎面前。 玱诀抡起剑,一剑剑打在火龙向他袭来的利爪上,嘴硬道:“怎么,不行吗!”继续他的动作。 “行!”这一字重炎几乎是磨着牙吐出来的。 这小子,真是嘴硬到家了!重炎心里暗道。 他们一面与火龙相搏,一面也不忘向上前进。不到多久便抵达七十层。带着烈焰般火红的火莲在皑皑白雪中脱颖而出,那一抹红色为银色的山头添了别样的景色。 由于是左手用剑,玱诀的速度比重炎慢一步,重炎率先抵达目的地。待两人都踏上顶峰,两只火龙莫名地飞向远方,不见踪影。 “老二,对不住了。” 重炎快步冲在玱诀前面,贪婪的手即刻抵触火莲。可在距离火莲只有一步距离时,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他还没来得及去弄明白是何物阻拦他,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禁锢,然后被丢出去好远。摔在地上的时候,他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伤了他。 玱诀看清了,方才囚住重炎的,是守护火莲而隐藏于地下的万年魔朱草! 魔朱草将整株火莲尽数围起来,不任人靠近,触手在他面前摇摇晃晃,蠢蠢欲动,如千万条毒蛇,随时能将他嘶咬成碎渣。 重炎一手撑着地站起来,刮去嘴角血迹,语气阴狠道:“管你是什么草,敢阻拦本王,都去死!” 话落,他执剑冲向魔朱草。 魔朱草用力甩着触手拍打在他剑上,每拍一次,便击起一朵火花。重炎左边脸颊被触手抽中,俊俏的脸上顿时出现一道分明的红色印痕。 重炎混不在意,宝剑被他执在手中,燃起雄雄烈火。 一剑劈去,烈火瞬间遍布魔朱草,触手在这一刻发出“啪啪”的响声。 第40章 魔兽林遇刺 然,魔朱草没有预想中那样被火焚尽,它施放出来的触手愈来愈多,且愈来愈壮,壮如蟒蛇,张牙舞爪的,好不恐怖。 它开始报复重炎,触手犹如蟒蛇般张大嘴盆朝他袭去,誓要他付出代价。 “竟然克火。” 重炎身形快速闪动,一一避开。见他闪避的动作如此灵活,魔朱草不慌不忙将触手的长度放长一倍,如鞭子般向外抽去。 玱诀亦没躲过它的攻击,他掌心快速凝聚法力,一支冰锥自他手中飞出,翻转几下后化为十支,直射魔朱草的脑袋。 他主要使用的是雷系法术,而他方才使出的凝霜箭,是昨日他向洛苓讨来的,以防万一。 “嗖嗖嗖……” 尖利的冰锥刺在触手的声响散开,被戳着鲜血淋漓,绿色的血液落在银色的雪上,如苔藓似的绿油油的。 魔朱草怒了,触手在顷刻间迅猛生长,千万条触手占满顶峰。二人的双脚无处可踏,被其甩出好远,直接从七十二层摔到六十五层。 重炎手撑着剑柄站起来,踉跄两步才勉强稳住身体。他撑着疼痛不已的腰部,嘴巴一咧,简直是要疼死他了! “嗯?”他抬头,猛然发现玱诀已经抢先他一步跃上七十层。他心里暗骂一声,也提着剑踩着石头跃上去。 玱诀还没抵达七十二层,顿觉背后危机,左手执剑,转身击上迎来的刀锋。 他轻启薄唇:“皇兄,这样可不好。” 重炎咬牙切齿道:“谁输谁赢,在此一举!” 雪下得愈发大,在急风中不受控制地砸下来,风雪中夹杂着两人刀剑相撞的声音。 此刻,两人局势很是紧张,如同这风雪一样。 玱诀单手举剑,撑着重炎上方的剑面。重炎的剑是用玄铁打造的,很重,加之他又是用左手举剑,很是吃力,汗珠暴露在他的额间,貌似在劝他放弃抵抗。 “别再挣扎了!你打不过我的!”重炎吼道。 “不、可、能!”玱诀一字一句道,他用力将重炎的剑推开,继续他的下一步。 重炎自然是不可能任他上去,以法术化绳抓住他的脚,只身超过他。 “重炎!”玱诀怒吼一声,用剑劈开法术,旋即追上他。 见他追赶上自己,重炎不由道:“你还真是倔得很!”说着,他将剑气逼向身侧的玱诀。 玱诀翻身闪避的同时,也朝着他劈去两剑,然后趁他闪避之时再送他一击。 重炎胸膛被击一掌,再次跌落到六十五层,他看着上方身影,气由心生。 “玱诀!” 他快速起身,想着赶上玱诀,但几乎已经不可能。 玱诀踩着石壁上的岩石,借住岩石再次飞身跃上顶峰。他召唤宝剑,宝剑得到召唤飞向上空,原本只是一柄长剑分离开来。由一生二,由二生四…… 成千上万支剑将藤条所在之地尽数围得密不透风,待主人发放号令后一齐朝着魔朱草刺去。 “噗噗噗噗噗噗噗……” 利器入肉的闷响传来,魔朱草身上的触手一根根掉落在地上。 此次攻击太过猛烈,招招毙命,毫不留情,每一剑刺在触手上,魔朱草都发出凄惨哀嚎。 趁魔朱草慌忙于作战之时,玱诀的身形快如鬼魅,他越过千万触手,直达魔朱草身前,手中火剑直刺它内丹。 “吼!!!” 魔朱草长长哀嚎一声,旋即栽倒在地,化为一摊绿液。 解决完障碍,玱诀一刻也不敢耽搁,伸手探向火莲。只是火莲近在咫尺,他的手却是停在半空。 玱诀回头探去,重炎不知何时赶上来,此刻,重炎徒手化出绳索,束缚住他的手臂,迫使他采摘的动作停止。 “皇兄,好得很!” 玱诀冷嗤一声,继而用另一只受伤的手迅速取下火莲,不给重炎半点机会。 “老二你!”重炎怔住了,站在那儿一愣一愣的。 他方才只束缚住那只没受伤的手,却忽略了他能用另一只去取火莲。 大意了! 玱诀得手后,将剑收回剑鞘,转身对重炎拱手道:“皇兄,承让了。” “呵、呵。”重炎轻呵两声,也将剑放入鞘中,“大度”道,“哥哥输给弟弟,不丢人。” 从朔、韩言他们见两位殿下一跃而下,纷纷迎上去。 “殿下殿下!” “你赢了对不对!” “我就知道!” “殿下最厉害啦!” 从朔一脸的激动,对着玱诀呱啦呱啦输出个没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分开了八百年。 洛苓:“……”对他只剩无奈。 “老二,今日之事本王记下了。”重炎经过玱诀身侧时,顺便给他留了句警告,“希望在闯封魔塔时,你能像今日这般笑得出来。” 玱诀也不恼,语气淡然道:“多谢皇兄。” 重炎的队伍从他们身前走过,从朔毫不掩饰的切了声。 “殿下你是没看到大殿下的表情,都黑成什么样了!” “跟块黑炭似的!” “还有还有,他气得毛都要竖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回去的路上,从朔说话的声音滔滔不绝。洛苓与玱诀并肩着走,也只能惯着他。 玱诀偏头问她:“事情办妥了?” “当然。”洛苓面带喜色,“我出马的事,你其实可以不用担心。” “这么自信?”玱诀故作不信,他刚要说什么,脸色微变,脚步也生生顿住。 洛苓和从朔似乎也察觉出不对劲,停下步伐,两人莫名的默契将玱诀护在中间。 “何人在此,出来!”从朔大喝道。 话落,数十名黑衣人纷纷从林子里窜出来,一上来便将三人围困,手上刀剑泛着浓浓杀意。 瞥了眼他们的行装,从朔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这大殿下未免也太狠了,输给了殿下就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他自觉不行,又唾骂了声无耻。 洛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眯起眼睛,细看他们的行装、动作,不放过一丝细节。片刻后,她眼神变得锋利,握着匕首的手也紧了几分。 “不是他。” 闻言,从朔将瞳孔放大,震惊地跳了起来。 “不是大殿下派来的人!!”转而又问,“那是谁,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敢行刺苍盐王殿下,真是嫌命长了不是!” 第41章 本姑娘忍你很久了 洛苓没有说,玱诀却从她的话语中猜到了,他试探开口:“是他们?” “殿下知道这幕后主使?”从朔疑惑出声。 玱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目光移向背对着他的洛苓。 洛苓转头睨了他一眼,没有言语,玱诀却从她眼神里看出了答案:是。 见着两人的眼神交流,从朔伸出指头指了指他们,试探出声:“你、你们……都知道?” “嗯。”两人默契点头。 从朔瞪大眼睛,指头又不可置信地转向自己:“感情只有我不知道!” “嗯。”两人再次默契点头。 此刻,从朔脸上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他貌似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 他好像……被孤立了。 “跟上次一样。”玱诀不管他脸上精彩的表情,低声吩咐道。 从朔点头:“明白!” “动手!” 顷刻间,刀光剑影,血肉模糊。 洛苓挥霍匕首砍翻两名黑衣人,看到一旁有一名黑衣人欲偷袭从朔,一把将手中匕首抛去。 “啊!” 匕首从后背刺向那人心脏,只听一声惨叫,那人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见此,从朔微微一笑:“谢啦!” 说完借力一跃,跳上半空,黑衣人猝不及防,被他踢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又想冲过去,却被玱诀反手一剑,刺穿腹部。惨叫一声后,倒在血泊之中,化为微光。 从朔每杀一人都会留口气,等着玱诀来补最后一刀,别问为什么,殿下安排的必须照做。 解决完危机后,从朔累得直喘气。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派来的人,修为还不赖!”他忍不住骂咧。 “行了。”玱诀制止他,并收回剑。 “回去再说。”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皎洁的月光倾洒在这座繁华的魔城中。 魔君早年在战场上受了重创,回来后就染上寒疾,这火莲乃炽热之物,对他旧疾的治疗有所帮助,玱诀取来火莲并将之奉上魔君,对他未来的位子极其有利。 玱诀坐在桌前,指尖有节奏地敲在桌上,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眉头不自觉紧起来。 洛苓迈步走到他身侧,将一个酒壶放到他面前,见他愁眉不展,她开口询问:“你在想什么?” 说话间,她习惯性地落座他对面。 玱诀将酒壶拿在手上,抬眸看她,她虽带着面纱,但白色薄纱尚能隐隐透见她脸上的伤疤。 洛苓察觉他视线落在自己受伤的脸庞上,眉头轻拧,他的动作却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训斥打断。 “女子身上留疤总归不好看,这药能有效去除疤痕,送你了。” 看着他放置桌上的精致琉璃小瓶,洛苓眸光一闪,迟疑片刻,收下小瓶讪讪道了声多谢。 “你明明知道过段时间就会被取代,为何还要跟你那哥哥争魔君的位子?”她疑惑地询问道。 玱诀面露沉重:“我若不这般做,那个人是不会出来的。” 更何况,那个位子他坐得。 听他这意思,他已经暗地里找过取代他的那位。 “对了。”他突兀念起什么,“今日那些人,他们所用的刀,是宫里的。” 宫里混进穿书者。 洛苓自然地拿起酒壶喝上一口,显然,她对此事并不意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除掉他们便是。” 话落,她抓着自己的酒壶往他手里的酒壶轻轻一碰。两个酒壶相碰在一起,发出轻轻的声音。 “黑花咒关乎你我生死,我既然答应帮你,就绝不会食言。” 玱诀敞开笑容,也拿酒起来喝。一口下肚后,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他看了看洛苓,似是想到什么,一手握拳,抵着唇忍笑,眼角弯弯。 “在山上时,从朔给我发来传送法术。” 洛苓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轻笑出声:“他警惕性倒是挺高的。” 玱诀好似整暇地抬手托下巴:“他说,你写的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我严重怀疑你在说我字丑。”洛苓沉脸盯着他,想杀人的眼神在这一刻藏不住。 玱诀抱着手,笑得很欢:“我倒是好奇,你写的字究竟有多丑,奈何我现在看不到啊!” 说完,他当着当事人的面噗嗤笑出声。 “玱诀,当着我的面笑我可不好。” 洛苓握紧拳头,重重将酒壶扣在桌上,然后,毫不客气将拳头狠狠砸向他。 “本姑娘忍你很久了!” …… 某座楼阁上,红色纱帘随风轻舞。 身着华服、头戴金银发饰的女子紧闭眸子,半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放置身前,手肘撑着扶手,左手托腮,右手轻敲着桌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听完侍女采薇的汇报,她猛然睁开眼睛,妖冶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 “妩月圣女。” 女子侧眸望向来人,眼底闪过诧异:“重炎殿下来我这圣女宫,有何贵干?” 重炎手中拿着一把扇子,他语气平静道:“听闻圣女因为老二的事忧心,本王特来替圣女解忧。” 闻言,妩月轻哼一声:“大殿下不担心继位一事,竟还有功夫替我解忧?” 听她这么说,重炎也没生气,反而平静摇着扇子。 “魔城无人不知,圣女倾媚于苍盐王,而这苍盐王又是个难对付的主。”他贴近妩月耳边,暧昧出声,“左右都是为了权势,圣女何不另择他偶。” 闻言,妩月心脏猛然跳跃,她瞪大眼睛看着重炎,眸里闪烁着几分不可置信。 她的细微动作重炎都看在眼里,上前一步,轻轻撩起她垂下来的发丝,语气不明:“本王就说到这儿了,圣女可自行考虑,告辞。” 说罢,他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悠哉悠哉从妩月身侧走过。 看着重炎渐渐走远的背影,妩月的眼神变得阴沉起来。 一阵清风拂过,香炉里的幽兰清香夹杂着某人刚刚留下的残香。 不知是何缘故,自打上次骑着啸天回来,她就一直被梦魇困扰。 梦中,她被一个面具女子一巴掌呼在地上,晶莹剔透的冰制匕首一刀刀扎在她身上,她反抗挣扎通通无用! 深陷其中,有时候她以为自己近乎丧命,直至梦里那个女子转身离开,她才幽幽醒来。 虽是梦境,可身上总是传来若有似无的痛感。 妩月手指收拢攥紧拳头,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若叫她知道是谁搞的鬼,她定让他生不如死! 第42章 魔魇 月色皎洁,清辉洒满山间,幽静的路径上走来两个身影。他们穿过林子,跨过小溪,来到一潭水池边。 “温泉?” 见泉面上冒着雾气,洛苓不由一愣,随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抱着胳膊,又细细探了这雾气,旋即一怔,瞪大眼睛望向玱诀。 “这是寒池!” “原来你知道。” 玱诀惊讶道,目光划过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一面解腰带一面解释:“驻守封魔塔的三长老善用寒冰之气,本王猜他会用这招做第三个关卡。寒池炼体,对本王的身体有益无害。若本王每夜都来这里,七日下来,便不再担心他的法术能伤到实质。” “原来如此。”听了这番,洛苓算是明白了,但下一刻话锋一转,没好气道,“大晚上拉我来这儿就算了,还不提醒我披件斗篷,你故意的吧!” “谁知道你这条蛇这么不经寒。”玱诀调侃了句,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脱去外衣,想到什么,他将外衣递到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某人面前。 “你要是不介意,就穿本王的。” 洛苓右手搭在手镯上,闻言下意识啊了声,斗篷还没取出来脑袋突地被什么东西罩住,她方想大骂什么鬼,玱诀懒懒散散的语气传来。 “穿与不穿随你,反正你要是病了本王可管不着,你也不想因为你的缘故而耽误任务吧。” 说话间,他半点都不犹豫,双脚踏入水池,池水淹没他的下身,只露出上身。他合上眼睛,静静地站在水池中央。 洛苓静静睨着手上某人的外袍,眉毛诡异地挑了挑,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方才她只是故意那样说,压根没想过他会让自己穿他的衣服啊! 犹豫再三,还是将他的外袍好好放置在地,披上刚从手镯里取出来的斗篷。 月夜,周遭一片寂静,唯有树叶轻轻地发出丝绸般的摩擦声。 洛苓爬上立在水池边上的一块巨石上,蹲下身子看着紧闭双眼的玱诀。 还是不说话的样子比较顺眼。 “殿下。” “苍盐王?” 洛苓试探性轻唤两声,他没有回应。 洛苓脑袋凑近他,发现他身子稳当,眉毛微皱的样子,心里竟莫名兴奋的。念起初见时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心里顿时起了玩味。 “玱诀。” 见他还装作听不见,洛苓直接无情拆穿他:“行了别装了,虽然你表情管控不错,但你微微皱起来的眉毛还是暴露了你。” 见他还是装作没听见,洛苓干脆凑到他面前,调侃道:“你冷你就大大方方说出来,这又不丢人,你说出来我顶多会嘲笑你一下。” “楚铃,你很闲?”玱诀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蓦然抬起眼睛看向洛苓,眸底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很得意是吧?” “没错!”洛苓点头,毫不掩饰笑意。 “好。” 此刻,洛苓别提有多高兴,她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玱诀突然伸出手,洛苓只是感觉手腕猛的被人这么一抓,随后直接被拽下水池去。 “啊啊啊啊啊!” “玱、诀!” “你干什么!” 洛苓变成落汤鸡不说,还被灌了一口水,着实气人。而罪魁祸首此刻正双手环胸,笑得正欢。 等笑够了他才幸灾乐祸地开口:“虽然闯关的人是本王,但你作为女使,你还是要跟在本王身边,所以,你也要泡。” “那你刚刚怎么不早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说得不错。”玱诀低头与她平视,眸里笑意未减,“本王就是故意的,让你刚刚嘲笑本王。” 洛苓吃了理亏闷哼了声背过身去,显然不想理他。 他戏弄她的事儿可不少,她就戏弄他这一次怎么了! 怎么了! 一看背影就知道她心里准在骂他,玱诀摇头,眉眼流露出一层无奈笑意。 月色不褪,两人倾泡在水池中已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两人没有一句言语,各做各的,谁也不打扰谁。 冰冷的池水侵蚀着洛苓的躯体,她只觉体内仿佛有一股极寒之气在迅速蔓延,肆虐着她的躯体。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仿若置身于极寒之地,独自一人漫无目的走在茫茫雪地中。磨人的狂风大声的嘶吼,刮在脸上生疼得很,她感觉到脸上肌肤被擦出血丝。 这条路,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她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她走得越来越远,她的步伐也越来越慢。 昏沉中,她踩进一个冰窟,再次进入那个梦,那个纠缠了她百年的噩梦。 周遭是冰冷的海水,脚下是无尽的黑暗,长满荆刺的黑色藤蔓从海底向上延伸,死死拽住她双腿。 她抬眸看到了那缕透过海面的光。 这次,她绝不能再陷下去。 洛苓努力往上游去,试图抓住那缕光。那缕光,是拯救她冲破牢笼的唯一机会。 越往上游,她离那缕光就越近,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光,近在咫尺的光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恨之入骨的面孔。 洛槐! 洛苓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面前少女拥有着和她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声音。少女脸上带着嘲讽,洛苓仿佛听到她的讽言,每一字每一句都那么清晰地传入她耳响。 “为了活着,拼尽全力未尝不可,可被夺舍是你的宿命,你斗不过命运!” “你只是小说作者创造出来的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你连自己的命都守不住,你拿什么跟我斗!” “做人嘛,不能太贪心,要知足常乐。你都活了一千多年,也该活够了!” 少女这一番话如一缕祟气钻入洛苓的脑海,令她头痛欲裂,近乎疯魔。 长满荆棘的黑色藤蔓趁势拽住她的双腿,将她往深渊处拉去,洛苓凝视着上方得逞的笑容,右手蓄力凝出冰剑一剑斩断藤蔓,继而狠狠劈向上方洛槐。 “滚!滚!!滚!!!” 这一剑几乎用尽她所有力气,仿佛能撕破虚空,金光闪过,黑暗开始出现裂缝,最后如镜子般碎裂成片。 “小蛇妖……” “楚铃!” 一声声呼唤将洛苓拉回现实,她睁开眼睛,拿手捂住胸口用力地喘着气。 第43章 别以为长了张人脸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知是水太冷还是方才的梦境太过于真实的缘故,洛苓浑身颤抖得厉害,不知所措,泪珠不自觉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痕迹。 洛苓沉寂在方才的梦境中无法宁静,许久,她才注意到,她醒来就一直缩在某个人怀里,源源不断的灵力自他掌心一点一点输送到她的体内,让她的内心得到平复。 她微微一怔,抬眸对上的,是一双美丽的眸子,很美,很美,如满天星辰,如深渊里的光,驱散了周遭的黑暗。 玱诀…… 夜凉如水,洛苓蹲在池边的一块青石上,攥紧拳头眉毛紧皱,心绪很是不宁。 “你方才是怎么回事?” 玱诀的半个身子还泡在池水里,他双手抱臂抬眸望向她,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切。他语气生冷,却听不出一丝责怪,反而有点,关心的意味。 “我无碍。”她转眸望向他,半晌才道,“方才多谢殿下。” “不用。”玱诀转身,留给她一个后背。半晌,他缓缓开口,“回去吧,后半夜我自己泡着就行。” 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洛苓独自走在幽静的小径上,路上偶尔有响起的虫鸣声。夜风刁刁吹来,她的头发和衣裳也被这风吹了个半干,那鬓黑头长发顺着白色斗篷随风飘荡,颇具美感。 洛苓站定身子,独自享受着风的吹拂,思绪却是飘到了别处,直到一股阴风飘过,将她的思绪堪堪拉回。 她凝聚目光,将视线聚焦在黑暗中快速闪过的一个黑影,一个细微的声音伴随着风传入她耳畔,她心中一顿,也顾不上许多,径直追上去。 沿着林间石阶走了很久,洛苓走进森林里面。月亮在此刻悄悄地藏进黑云里,林间伸手不见五指。 “吱呀吱呀~" 树木摩挲发出刺耳的响声,洛苓脚步忽然顿住,她警惕地竖起耳朵,屏息凝神,手中早已凝出匕首,紧紧握着。 "哈哈哈哈哈……" 一声怪异的笑声从林间飘出来,悠悠远远飘进她耳中。 洛苓面色一变,手腕轻翻,匕首脱离她手刺向黑暗。须臾之间,那变态笑声戛然而止。 收回匕首,林中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落叶发出沙沙声,这不由让洛苓更为警惕。 一道黑影闪过,一股强烈的杀气迎面扑来,洛苓握紧匕首,对着黑影挥去一刀。 “何方妖怪,还不速速现形!” 一抹蓝芒自刀尖飞出,直冲那黑影而去。 “哐当”一声脆响,两者相碰,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声音。紧接着,洛苓就看到一条粗壮的树藤猛地朝她抽来。她侧身一躲,顺势挥剑朝其砍去一刀,那条粗壮的树藤瞬间被斩断。 一击未中,那道黑影似乎也知道自己失手了,又隐匿在黑暗中不见踪影。 “遛得倒挺快。” 洛苓撇了撇嘴,飞身朝前追去。 一炷香过后,她再次听到了树藤扭曲的声音。二话不说,手中匕首狠狠朝一棵枯树砍下去,随后趁机抓住树枝,身形一晃,如离弦之箭,迅疾无比地飞向黑影消失的方向。 一棵参天大树上,一抹黑影站在那儿,漆黑而硕大的双翼在身后缓慢舒展开来,像极了蝙蝠,但是它却长着一张人类的脸。 此刻,他双目一眨不眨盯着不远处的不速之客,荫翳的眸子中闪烁着浓郁的嗜血之意。 "你是第一个伤到我的人!" 话落,一道阴寒的气流从那人口中喷出,朝那抹白色攻去。 “搞半天,原来是只臭蝙蝠。” 洛苓轻笑出声,手中匕首挥过去,一道蓝色光束迎了上去。 “轰!” 一阵巨响过后,两股力道相碰,发出轰隆隆的闷响。 洛苓身形晃动两下,她抬头,望向树上那抹黑影,没好气怒道:“喂!别以为你长了张人脸就可以为所欲为!"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那抹黑影再度从树上窜了下来,一道阴寒的劲风再次逼近,速度快若鬼魅,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凌厉。 “臭丫头,我劝你别多管闲事!”那黑影阴沉着脸,凶神恶煞道。 “我管不管,你管得着吗!” 洛苓冷哼一声,手里凝出冰剑飞快挥舞,如一朵冰花,绚丽极了,让人目不暇接。 那黑影躲避不及,只得硬生生承受。一声闷哼,他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你知道吗,上一次这么喊我的,坟头上的草已经高出一丈!” 洛苓勾唇冷笑,眸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气,手中长剑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一圈蓝色光晕自剑尖射出,直直朝那黑影而去。 那黑影身躯一颤,本欲闪躲,可惜还是慢了一拍,那蓝色光晕瞬间将他笼罩其中,一阵电流在体内乱窜,疼痛难忍,身上的皮肤表层都被烧焦了,冒出一缕缕白烟。 “啊~啊~啊~” 一声声尖厉而又不堪入耳的叫声响彻黑夜。 洛苓面上嫌弃地捂了捂耳朵,旋即收回长剑。 “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她冷冷扫视着那只半死不活的黑影。 “什么东西!我可是什么都没干!你让我交什么!” “你当我是吃饱了撑得慌,没事来追你吗!”洛苓眉毛一挑,声音微冷道。 见一计未成,黑影只得无奈哀嚎:“我放我放!我放还不行吗!” 话落,他袍子一甩,一个小白团从黑袍里滚落下来,看不清是何物,但能确定,是只活物。 “算你识相。” 说罢,洛苓转身就要朝那只白团走去。那黑影趴在地上哀嚎一声,身形一晃,便朝洛苓袭去。 洛苓早就料到对方会偷袭,身体微侧,险险躲过。 黑影又追了几步,洛苓见状,再次挥出冰剑,朝黑影连劈去几剑。黑影再度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瘫软地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就这点功夫也敢玩突袭?”洛苓轻蔑地嗤笑道。 黑云散开,月亮再度重相逢。 借着月光,洛苓看清了地上的小白团,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此刻,它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嗯? 洛苓微微愣了片刻,旋即轻笑出声。 第44章 狐狸变美男? 她放轻脚步,尝试慢慢靠近它。 这狐狸似有些灵性,她靠近也没有挪动半分,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 “你这小白团儿,倒是可爱得紧。" 洛苓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对于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她是毫无抵抗力。 她的举动,令狐狸惊喜不已,尾巴欢快地摇摆。 “嘶……”洛苓忽然发出一声轻呼,“受伤了。” 洛苓抬起它的一条前爪,瞧见它前爪有处伤口,此刻伤口正滴答着血液。 “你稍等片刻。”洛苓掌心立即凝聚出法力,施展治疗法术。 它的伤势不重,应该是那只蝙蝠的爪子扯到的,不过片刻功夫,伤口便愈合了,没有留下受过伤的痕迹。 应是知道她救了自己,狐狸对她更是亲昵,脑袋往她掌心钻了钻。洛苓自是不拒绝,又撸了撸毛茸茸的脑袋。 心里得到了满足,她才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尘道:“你的伤好了,我也该走了,下次机灵点,别再被人抓住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顿脚步,轻轻叹了叹气,回头望去,果见狐狸蹲在她眼前。 “小家伙,你跟着我作甚?" 狐狸闻言,身子微僵,随即抬头看着她。 “唉~”洛苓无奈抚额道,“怎么看着有点傻。” 狐狸一脸疑惑地歪着小脑袋看着她,显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说。 “罢了,你想跟就跟吧。”说不定半路想通了就遛。 想到此处,洛苓没有停留,继续朝林外走去。不过,她在走的时候偷偷给狐狸施加一道护身法术,以防万一。 狐狸见她起步,也赶紧迈开四肢,朝她追去。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那狐狸也愣是跟着她走了半个时辰。 洛苓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只狐狸。 察觉到她的注视,狐狸也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着她。 “小家伙。"洛苓歪着脑袋,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我有点饿了,能不能借你一条腿?” 狐狸貌似听懂了她的话,身子猛地绷紧,眼底浮现出警惕的神情,不安地后退两步。 “哈哈……”洛苓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形,“逗你呢!" 狐狸狐疑地盯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放松下来。 逗了它一番,洛苓觉得心情甚悦,坐到一棵参天大树下,双手枕着脑袋靠在树背上休息,一双漂亮眸子却是盯着眼前的狐狸瞧。 狐狸也跟着坐到一旁,一人一狐就这般坐着,静静地看着彼此。 良久,洛苓忍不住开口:“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夜过后,你也别跟着我了,找个好点的地方去修炼吧。" 狐狸好像又听不懂了,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嗯?"洛苓皱眉。 它这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它到底听没听懂她的意思? “去哪儿都行,就是别跟着我,不然,小心被捆妖锁锁住!”洛苓抬起爪子恐吓道。 狐狸抬眸看着她,好像眼里充满了无限的委屈。 洛苓被它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心虚地撇开目光,装作不耐烦地催促道:“听到没?" 狐狸重新看了她一眼,又垂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看这样子,应该懂她意思了吧。 不知是不是累的缘故,洛苓格外眼皮的重,没过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狐狸没有入睡,它将脑袋慢慢贴近洛苓的额头。在它的额头抵触到她额头的那一刻,一道光芒包裹住它的全身,使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是动物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人类的模样,雪白无瑕的肌肤,细长的狐眸,精致绝伦的五官,漂亮柔顺的银白长发。 一切看上去完美得像一幅画,令人沉醉。 少年低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眼底尽是无尽温柔。 这夜,洛苓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在梦境中,有一座桃花山,桃花盛开,美轮美奂。一名蓝裙少女站在树下,抬头仰望着树干上的一个白衣少年。他坐在桃花树枝桠上,微微低下头,冲着少女露出一抹笑容。 这一画面很和谐。 翌日,洛苓从梦中悠悠转醒。 她少时曾听大哥讲过一个凡间故事,是关于一位人族少女和一位狐族少年的故事。 那位人族少女是个厉害人物,幼时因家中姐妹妒忌而被人送到堪比地狱的无息山,被当成药人七年未死,最后还统领了无息山。后来听说,人族面临巨大危机之时,她与六位志同道合的人族好友共同抵抗异族,守卫人界,创下伟业。她与那位狐族少年的感情更是成为凡间的一段佳话。 方才她在梦境中看到的,应该就是他们。 洛苓起身环顾四周,那只缠人的狐狸已然不见踪影。 它应该是走了吧。 洛苓脸上泛起一抹微笑,抬手将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眉心处顿觉一热。她心里一惊,手不自觉放在眉心处抚了抚,还是炽热。 什么情况? 她手心运起法力凝出一面铜镜,往铜镜里一瞧,一个红色印记闪现在眉心处,随即又很快消失不见,像是错觉。 但洛苓心里知道,方才的炽热感不是错觉。 收回铜镜,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只小白团儿对她撒娇卖萌的样子。 是它干的? 洛苓心底有了猜测,虽然不知道这是何意,但它对自己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念及此,洛苓脚踏剑芒飞身而起,离开这片森林。 冥罗司。 被美人环绕的紫棠正悠哉悠哉享受着美酒,洛苓的突然到来实属让她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来了?”她急急起身,并摆手屏退三位美人。 对此,洛苓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阿棠姐姐,你知道洛槐的住处在哪儿吗?”她开口第一句话是问这个。 紫棠疑惑的啊了声,搜索一番记忆后十分确定地告诉她。 “你找她,是不是她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她惊讶问道。 毕竟当初她派人去查这个人一直毫无线索,而那洛槐出的钱可不低。 洛苓点头嗯了声好便快步离去,紫棠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喊住她:“你这么快就走啊,不待会儿吗?” “不了,我着急。”洛苓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 紫棠一头雾水,着急的人不应该是洛槐吗?她着急什么? 第45章 我就在你面前 万沙山。 光秃秃的平地上,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洛槐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人几乎要傻了。 不是她一条水龙,来这么干燥的地方,不怕被晒成龙肉干吗?她心里鄙夷出声。 “我没想到你会是冥罗司的人。”洛槐侧眸看向洛苓,惊讶道。 上次她帮自己付钱那事她铭记于心,还想着私底下查查她的身份并考虑要不要结交她,没料到她居然是冥罗司的人。 那就好办多了。 一路上,洛槐有意找话题,洛苓不厌其烦回应她,唇角始终保持着一抹恰好到处的弧度,让她外表看起来格外亲切。 “你不远千里来找那个人,她到底是你什么人?”洛苓眉梢轻挑,似乎略有惊讶。 “姐妹啊。”洛槐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你没注意到我们是同一个姓吗?” 洛苓恍然大悟一般的哦了声,眼底冰冷一闪而逝。 姐妹? 呵! 她算哪门子姐妹! 烈日当头,空气中弥漫着火热的气息,洛槐感觉自己再晒下去,就真成了一只汗臭味儿的烤全羊。 反观洛苓,她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她都要怀疑她不是在沙漠了。 “楚姑娘,你身上是不是带了能驱散热气的法宝,借我用用可好?”洛槐热得受不了忍不住出口,语气可谓谦卑和礼。 “当然可以。”洛苓弯着唇角点头,“只不过我这法宝有些特殊,价格又……” 她故意停顿,面上犹豫,洛槐哪里会看不出来,当即掏出银子塞给她,边塞边笑呵呵道:“我懂我懂,物以稀为贵嘛!” 洛苓脸上笑意依旧,自然地收下她的钱,将驱散热气的法宝拿给她一个。 有了装备,洛槐顿觉周身凉快许多,尽管这四不像的法宝看起来不是那么起眼,但能驱散热气也不错。 又走了一段路程,洛槐不知为何,心底总说不出莫名的怪异。 “楚姑娘,你确定她真的在这里,不是骗我?”她顿住脚步,踌躇片刻终是想疑问发问出来,“楚姑娘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质疑你,只是这里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她没有理由来这个地方。”她想了想,补充道。 她可不想因此而得罪面前这个人。 “洛槐。”洛苓幽幽喊一声。 洛槐诧异的啊了声,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喊她,耐心等待着下文。洛苓忽地转身将视线落向她,目光冷漠。 她道:“这么多日,你还没认出我吗?” “我就在你面前啊。” 简单的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劈落而下,洛槐瞳孔猛的一沉,尚未回神之际,心口猛遭一击。她垂眸,眼神不可置信地看着心脏处插着的雪亮匕首,又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向面前之人。 她眼角的黑痣抹去,容貌在这一刻转变,肌肤如玉,蓝瞳如珠,眉心处那抹银蓝水印仿佛下一刻就能召来澎湃海水,她的容貌逐渐与画像上那人重合在一起。 洛槐呆滞看着这一幕,神志在这一刻清醒过来。 “是你!洛苓!竟然是你!” 看着近在咫尺恼羞成怒的眼熟面孔,洛苓唇角勾勒出一丝冷笑,眼底浓浓恨意浮漫出来。 洛槐好似念起什么,接触她的视线目露凶光:“我身上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伤,是你搞的鬼!” “没错,就是我。”洛苓果断承认,“本来,我是打算留着你好好折磨一番,可你不听话啊,避免夜长梦多,我还是提前把你解决了吧!” 说话间,她手中匕首又往里刺进几分,并用力转动再拔出来,趁她痛苦哀嚎之际匕首不忘往她手腕处划过,最后掌心朝其狠力劈去一掌。 洛槐如同一个废人一般狼狈倒在地上,嘴角鲜血如喷泉般涌出,一双血珠死死盯着洛苓,恨不得将她戳成筛子,奈何,她没有机会了。 …… “你貌似心情不佳?” 洛苓回到苍盐王府,刚到茶几前坐下,倒上的茶水还没来得及递到嘴边,一个清朗男音突兀传来。 来者靠在窗边,大概是察觉到某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嘴角微微一扬,抬眸与之对视。 洛苓眉毛轻挑:“你很闲?” 玱诀静默一瞬,认真回道:“不闲。” “那你来应该有话要说吧。”洛苓直言不讳。 玱诀微愣,莞尔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整了整袖子,将原委一一拖出。 …… “殿下,上次您吩咐我那事儿,下面传来了汇报。” “怎么说?” 走在走廊上,从朔与洛苓并肩跟在玱诀身后,他一面快步跟着玱诀的步伐,一面汇报。 “下面的说,有一个家伙,几乎每天都有来,但是我们的人还没去抓他,他就已经溜了,怎么查都查不到。” 听完从朔的汇报,玱诀不禁皱眉:“本王亲自去,就不信逮不到他。” “二殿下留步。” 三人刚迈到园子,一个娇音传来。洛苓抬眼望去,眸光加深少顷,旋即恢复原样。 她身下扒拉从朔的衣袖,悄悄问他:“诶,这美人是谁,殿下的青梅竹马?” 从朔被她的话惊住,赶忙掐了一下她的手,小声提醒:“别瞎说,这话要是被殿下听到,会杀了我们的!” 瞧见从朔一脸紧张,洛苓配合地点点头,随即在他大腿上狠掐一把。 “嘶,你干嘛掐我,疼……” 从朔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洛苓表情不对,眼睛一眨一眨地疯狂暗示。意识到什么,他赶忙站直身子,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玱诀侧身看着跟个竹竿似的从朔,语气不咸不淡:“去外面等我。” “嗯嗯!”从朔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然后扯着洛苓的衣袖遛得飞快。 月下,两个身影挥舞交织着剑招,随着一阵轻风拂过,枝上落叶飘零落下,那阵风吹乱了女子的墨色长发,也吹散了黑衣青年眼眸间的那份深邃和寂寥。 妩月收回长剑,望着面前青年满心欢喜道:“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千年了,殿下可懂妩月的心意?” 半人高的草丛中,两个脑袋悄悄探出来。 “哎!”从朔咬下一口包子,拍了拍跟在身侧的洛苓,低声问她,“刚刚圣女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表白啊。”洛苓从他手里拿过一个包子啃上一口,吐字不清回道。 第46章 入封魔塔 “哦~”从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她肯定没戏!” “看出来了。”洛苓接过他的话,感叹了句,“这圣女长得还行,就是眼光不太行。” “啊?”从朔一脸茫然。 “你猜,他会怎么拒绝。” “我觉得殿下会用最简短的语言婉拒。”从朔想了想,认真道。 月下,玱诀潇洒收回长剑,轻启薄唇:“说人话。” 从朔:“!!!” 洛苓:“!!!” 从朔:“殿下他刚刚说了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洛苓:“不,你没听错。” 三个字,确实挺简短的。 从朔巴眨巴眨眼睛,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 他固然知道自家殿下对妩月圣女无情,但面对如此佳景,如此佳人,他以为玱诀多少会给圣女一点面子,但没想到殿下却是无情得超乎他想象。 一时间,他心里不得不佩服妩月,心理承受能力真真是强! 同样震惊的不只有他,饶是洛苓也懵了。她严重怀疑,这个男人的心是铁做的。 这圣女一看就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主,玱诀都这样拒绝他了,她居然能忍住不拔剑? “照这样下去,你们家殿下估计要做孤家寡人一辈子!”洛苓幸灾乐祸地继续啃着包子。 从朔:“……”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是当着我的面说,是不是不太好。 被从朔无语的眼神盯着,洛苓更是无语地扫他一眼。 “看我作甚,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从朔闻言,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你们两个蹲在那作甚?” 听出这声音,两人身形同时一僵。 被发现了!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动作缓慢地从草丛里站出来。 对上玱诀冰冷的眼神,从朔尴尬一笑。没等洛苓开口,他抢先摆手道:“殿下,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看着从朔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手都甩出残影来,洛苓无奈抚额。 表现得那么明显,脸上就差没写撒谎二字了,他当玱诀是瞎子吗? 此情此景,她心里莫名想起一句话。 不怕熊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从朔并不知道洛苓心里所想,只是憨憨的看着玱诀傻笑。 万幸,玱诀并没有说什么,招呼着走了。 离开之际,洛苓余光瞥见一个探究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许久都没有移开,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一路上,身后两人时不时说悄悄话又时不时唉声叹气的声音飘在玱诀耳边,他一忍再忍,终是没忍住。 “你们两个够了!”他压着火气道。 两人同时闭口不谈。 玱诀可不打算放过他们,他冰凉目光扫向从朔,眉峰紧蹙:“本王才几天没说你,你就越发大胆,都敢背后议论主子了是吧!” “还有你。”他目光转移到洛苓身上,语气颇为无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本王好好的一个侍卫都被你带偏了!”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这锅我可不背。”洛苓表示反驳。 “但我看这圣女目前对你还挺抱有希望的,她都那么主动了,你居然连个表面工作都不愿意做,苍盐王果真如传闻那般无情。” 闻此言,从朔心一个咯噔。 她怎么说出来了! 从朔知道自家殿下的脾气,以为他会就此恼怒,心里还在担心洛苓的安危,却见玱诀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哦了声。 他阴侧侧道:“你好心,你去安慰她?” “殿下在开玩笑吗?”洛苓嘴角舍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里看不出异样道,“她看不上我,我亦看不上她,何必?” 察觉不出她半分异样,玱诀自讨没趣收回眼神。还有半个月,他就要入封魔塔,通过考验踏上七层塔,他就能获得魔君传承。 ……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迎来三位皇子的封魔塔试炼。 重炎、玱诀、乌泽三位皇子站在高耸入云的高塔前,被其雄伟深深震撼。 沉寂已久的古老塔门被拉开,三位魔族长老朝他们拱手并做出“请”的手势:“时间已到,三位殿下请入塔!” 三人默默颔首,旋即带着各自女使纷纷踏进塔门。 塔门关闭,洛苓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力量拉扯,之后便眼前一黑。只听“吼”的一声兽嚎,等眼睛明亮时,正身处仿似断崖之上,下方场景令她瞳孔一缩。 偌大的空间里,一眼望去,全是兽头。这些魔兽身材虽矮小,数量却惊人。幸运的是,他们此刻所站的位置是在上方断崖,不然还没等他们看清,就已经被群兽撕碎干净。 玱诀手执宝剑,身侧洛苓亦同步,两人对视,均看懂对方眼里的意思。 速战速决! 宝剑一劈下去,兽倒,原本密集的空间被开阔出一条狭长的道来。这些魔兽并不是真实的,而是幻境所化。两人二话不说提剑跃身而下,风暴般凶猛的剑气冲群兽而去,只一剑便横扫千兽。 两个动作极快,莫约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顺利通过第一层,直达第二层。 封魔塔共七层,随着层数的增加,难度越大。前三层并无难度,直到第四层。 一踏进第四层,洛苓就陷入一片漆黑中,不是光线问题,而是周遭皆被黑压压的魔气所笼罩,遮天蔽日般。 洛苓眉眼轻拧,下意识转身寻找玱诀的身影,可身边哪还有他的半点影子。 不是她作为玱诀的试炼女使,这塔怎么还让她俩分开了? 正当洛苓琢磨不透时,一道白影猝然从眼前一飘而过。 洛苓心底一惊,这时,四面八方骤然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夹杂着奋力嘶吼声。 “放我出去!我乃堂堂剑宗五长老!” “哈哈哈哈……想当年,我是多么的风光,没想到竟会被囚禁于此!跟你们这群妖魔共处一室!” “我跟他兄弟多年,他竟在战场上弃我而逃!终究还是错付了!” “终有一日我会逃出这个地方,到时候定杀尽你们这些妖魔!” …… 那些乱七八糟扰人心神的声音仿若就在耳边,吵得洛苓心烦意乱。 “别吵了!!!” 她额头青筋暴起,终于没忍住暴怒出声。 周遭霎时安静如鸡。 “吵吵吵,都死了万年多了,有什么好吵的!” 第47章 他不会动儿女私情 那些声音应该是万年前天道还没修改法则之前,仙魔两族尚在交战之时战场上留下来的残魂。 这四面八方的魔气,想来是被关押于此太久而滋生了心魔。 若进来这里的人出不去,跟它们待久了,难免也会受影响而产生心魔。 洛槐已死,她一没执念二没爱人,倒是不担心自己会产生心魔,就是不知道玱诀…… 童年阴影,就他那样儿哪看得出来有这玩意! 爱情纠葛,好像也没爱过谁! 兄弟纷争,他连他哥都敢怼! 至于执着的东西…… 就在洛苓认真思索之时,一只白得恐怖的手慢慢伸向她的后背,并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 黑暗中,一脸笑得变态的老头儿还没得逞,顿觉眼前一黑,下一刻身体天旋地转。 “啊~啊~啊~啊~啊~” 安静的空间里蓦地传来他尖厉且难听的嗓音,伴随着少女愤怒到极点的吼叫。 “放肆!什么鬼也敢来吓唬我,真当姑奶奶是吓大的!” 洛苓将其一把捞起来摔在地上,然后一脚接着一脚踢下去。这个狗胆包天的鬼东西,竟敢趁她思考的时候背后搞偷袭,她一定好好教它做鬼! 白影被她踢得灰头灰脸的,双手抱头缩在地上,简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别打了别打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 “住脚!住脚啊!” “啊喂!都说了住脚,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听不懂啊!” 白影疼得哇哇大叫,他就不该看她年纪轻轻而故意吓唬她,他都求饶了她怎么还不停脚啊! 怕不是耳朵有问题吧? 他想是这样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趁洛苓这一脚还没踢到身上时双手急忙抬起来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 洛苓轻挑半边眉,方才没看清袭击她的是什么鬼,这会儿才看出来竟然是个小老头儿。抬到一半的脚缓缓放下,她倒要看看他能憋出个什么屁来。 见此,老头儿心中一喜,心中暗道自己果然没猜错。急忙忍着痛爬起来,对着洛苓疯狂摆手势,口型夸张。 洛苓看着一愣一愣的。 他做得这样仔细,她应该能看懂吧? 他自认自己是个贴心小老头,不料下一刻,他的半边脸徒然撞上一个硬邦邦的拳头,随即头晕眼花地摔在地上,两颗白色的小石头混着血从他嘴里蹦跶出来,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眼前直冒星星。 打完一掌,洛苓气也出完了,拍手暗道爽。 “说,为什么偷袭我!”她双手环胸气势汹汹问道。 这老头儿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她一个小辈玩突袭,不厚道! “偷、偷袭?我没有啊。”老头儿嘎巴着嘴,含糊不清解释,“我只是待在这儿太无聊了,突然看到你这么个小丫头出现,一时兴起想跟你开玩笑嘛,没想到……” 他说到一半,倏地反应过来什么,火速爬着站起来,一双鄙夷的眼睛眨巴眨巴望着洛苓。 “你、你耳朵、没问题?”他有些不确定地询问。 洛苓略皱眉毛,想起他方才那番怪异动作,再结合他这句突如其来的疑问以及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晓得的。 她当即黑了脸:“原来你一直以为我耳朵不好使?” 见她变脸得飞快,老头儿摸摸鼻子讪讪道:“我刚刚一直喊着让你住脚,你都没听见,我就以为你……”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轻。 他算是明白了,这小丫头哪里是听不见,她分明是故意的!就为了报复他的偷袭之仇! “好吧,方才是晚辈莽撞了,给您赔不是。” 洛苓朝着他拱手赔礼,语气缓和些许,显然不想再提方才那场乌龙,老头儿自然也就不打算同她计较了。 他是长辈,不屑与小辈一般见识,老头儿心里安慰自己。 “老人家,您死前的身份是什么?”洛苓问道。 “我猜,你肯定也听过老夫名号!”他抚了抚白花花的长胡,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洛苓抬手摩擦下巴佯作思索,实话实说:“没听过。” 月顶闻言,立马垮了脸:“老夫不过是闭关在此几年,那些个家伙就把老夫忘了?”他嘴角一抽,唾道“不孝子孙”。 “吾乃青云宗太上长老,月顶真人,念你年纪小,你唤老夫月老就行!” “月、月老?”洛苓唇角扯了扯。 是她知道的那个月老吗? 那她肯定听过。 只是眼前这位,一看就不是她听说过的那位。 “想当年,老夫在仙门也算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每年有多少修仙弟子踏破门槛,就为拜入老夫门下,那日子过得……” 月顶自顾说着自己那些年的光辉时刻,丝毫没注意洛苓压根一点没听进去。 这位月老,有点话痨。 “月、月老。”洛苓唤他名字还是有些不习惯,“为何进入这一层,我会跟我主子分开?” “你主子?”月顶几乎没思考回道,“他已经上去了。” “上去了?” 洛苓一脸惊愕,还没待她发出疑问就听月顶解释:“后面的关卡得由他自己通过,你帮不了。” 与此同时。 玱诀刚斩杀完最后一只魔兽,周围环境顷刻间发生莫大变化。 大红色的帷幔,大红色的桌布,以及一对燃烧着的大红色蜡烛。窗上贴有红色剪窗,高堂之上写得鲜艳的大红双喜字。 他蹙眉,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穿着,瞳孔紧缩。 眼前一切都在表面,有人成婚。 而新郎,是他自己! 那新娘是…… 玱诀心头微颤,刚转身,端坐于大红色床单上的倩影映入他眼帘。 新娘头上的红色盖头极其刺眼。 玱诀面色阴沉,袖下拳头不禁攥紧,深色眸子染起怒不可遏的火团。 他是三皇子,是魔界苍盐王,是未来的魔界之主。 在此之前,他不会动儿女私情。 宝剑紧握在手,玱诀举剑朝着那刺眼的双喜字毫不犹豫劈去。双喜字被一剑分离,成为单喜。 他还没完,继而抡起宝剑朝着房间某处用力劈去。 “咔嚓——” 镜子破碎的声音响起,漫天刺红在这一刻瞬间消失。 玱诀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是垂眸看着自己的衣服,继而抬眸看着前方,祭坛上,一柄重剑矗立在那里,光是看着,就有种被它完全压制的感觉。 第48章 水的主宰 洛苓再度睁开双眸时,自己已经被传送到塔外,旁边,重炎和乌泽的女使也在,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眼里仿佛在问:发生了什么? “楚铃!这这这!” 洛苓出现在塔外的第一时间,从朔的目光就准确无误地锁定她,这会儿朝她招手往她这个方向跑来。 “你们怎么被提前送出来了?发生了什么?”他诧异问道。 “我也不知道。” 洛苓只记得月顶真人貌似给了她一样东西,还跟她说了好多话,后来她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送出塔,她脑海中的记忆也就仅停留于此。 “大长老,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吗?”韩言转头问大长老。 大长老镇守封魔塔多年,道行高深,历代魔君继任均由他和另外两位长老共同操办,以往封魔塔试炼情况他最清楚不过。 大长老闻言轻抚长胡,眉梢轻拧:“这种情况闻所未闻。” 众人面露惊诧之色,恰时,高塔七层骤然亮起,光芒大盛,刺得在场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待光芒散去些许,三长老试着将视线投向第七层塔,看清里面的情况,直接喊出声:“三位殿下皆上了第七层!除了三万年前的那两位皇子,多少年没有出现几位皇子同时登上第七层!老魔君的子嗣果真一代强过一代!” 大长老和二长老同样意外,重炎是他们自幼看着长大的,他实力如何他们一直看在眼里,玱诀是最近几千年修为上涨的,实力跟重炎不相上下,此二人能登上第七层,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乌泽,近几百年来不学无术,修炼速度远远比不上二人,他居然同步登上第七层! 果真是卧虎藏龙。 最后一个过程十分漫长,他们这一等便过去三日。 三日后,紧闭已久的塔门缓缓打开。 在无数紧张的目光中,重炎、乌泽并肩跨过门槛,步伐稳健如铁地走到他们面前,朝着三位长老拱手行礼。 玱诀未同二人出来,三位长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他们未得到传承,也没有因此而丧气,眼神闪烁着自信,笑容张扬而不羁。 两位殿下的心性比他们想象的要好。 霎时,地面陡然一颤,封魔塔之上,紫金光芒弥漫苍穹,光芒之中,是一道挺拔的身影,在紫金色光芒的笼罩下,恍若神明降临。 感受到血肉里的本能对这股威压的臣服,在场众人除了洛苓,无一不俯首跪地。 新任魔君,当属苍盐王。 魔君之位尘埃落定。 …… 阴暗的牢狱,烛火摇曳,几缕微弱光线勉强照亮这个布满死气的空间。 躺在囚牢里的狼狈女人察觉到冰冷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很费力地抬起眼皮。虽然光线不太好,但凭着轮廓她还是能依稀辨出来。 她是三长老身边一个名唤罗衣的侍女,一个月前,玱诀去往剑锋山修炼,途中与三长老碰面并与之下了盘棋。他身边的女使,也就是洛苓,她无意间留意到三长老喝的茶水,这才让她暴露了身份。 罗衣嘴角扯了扯:“我想见的人是玱诀,你来干什么?” “他有事来不了,我替他问话。”她语气带着挑衅,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洛苓却混不在意,手指绕着垂落肩头的发丝,一圈又一圈。 “把你想要交代的现在交代清楚,我会如你所愿送你回去。” 见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女人自讨没趣,撑着手臂挣扎起身。 “我带你去。” 洛苓绕着发丝的手指轻轻一顿,往她身上设下一道束缚法术后打开牢笼。 走出牢狱,女人一路带着洛苓来到玱诀之前修炼的寒池。 寒池上的雾气弥漫周身,洛苓不由念起上次自己陷入魔魇时看到的画面,眸色暗沉:“这里有什么问题?” 她眼底的微妙变化女人并没有留意,只是朝着寒池努嘴:“你想要的答案,就在池子底下。” 洛苓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却也别无他法,身子一跃没有犹豫地钻进水池。 不消多时她便浮出水面,上岸时身上衣裳看不出沾过一滴水,就连发丝都是干的。 她面色不大好,怒气冲冲朝着女人走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质问:“我问你,下面是什么!” 她的脸庞变得阴沉如夜,像块没有阳光的石头,让人感到寒冷和沉重。又像被寒风吹过的湖面,阴沉中透露出深深的冷漠。 女人嘴里噗嗤一声,黯然而轻嘲一笑:“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问我干嘛。” 洛苓目光一寒,还没待她做出下一步动作,身前的罗衣猛地挣开束缚,手中利剑径直刺进她的胸前,并推着她向后倒去。 “噗通……” 两个身影齐齐砸落于池水中,溅起无尽涟漪。 冰冷刺骨的池水侵蚀着洛苓的躯体,体内仿佛有一股极寒之气在迅速蔓延,肆虐着她的躯体。 冰凉如铁的女音传入耳中:“放心,我这个人向来一视同仁,我会让你会跟他们一样,永远沉睡于此,这就是你反抗我的下场!” 近在咫尺的女人脸上凝结着寒冰般的冷漠,嗜血的唇角勾勒着一抹阴冷的笑意,宛如世间最锋利的一把杀人刀,一旦被其盯上,将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罗衣看着洛苓的眼神逐渐迷离,好似下一刻就会永远闭上眼睛,化成泡沫,消散于世。 她嘴角笑意更甚,只是还未抵达眼底,一柄长剑猝不及防地插进她心房,穿透心脏直达后背。她瞳孔俶尔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洛苓。 面前女子蓝瞳乍现,额间蓝银色水印记光芒大盛,周遭池水好像得到召唤一般静止流动。洛苓无声笑了,笑容在她绝美的脸上绽放,宛若一朵摄人心魂的彼岸花,迷人而危险。 她轻启红唇:“你既然知道我是龙王之女,那你就应当知道,我能召唤水,在水中,我就是主宰!” 话落,她双手快速摆出手势,无数水滴化为冰针,得到洛苓号召,千万根冰针犹如得到生命般,在她一令之下争先恐后朝着罗衣冲去。 一声凄厉惨叫过后,无数白点在水中漂浮,与一池的寒水混为一体。 一切,恍若是洛苓的幻觉。 第49章 强强联手? 回到苍盐王府,玱诀貌似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匆匆赶来之时,洛苓刚好处理完伤口起身给他开门。 见她无甚大碍,玱诀心底暗送口气,自顾落座她对面倒茶:“听说你出事,本王还想着安排几人去寻你,没成想,你竟自己回来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洛苓莞尔一笑:“习惯了。” 玱诀闻言,拿着茶水的动作轻轻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轻抿一口。 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对洛苓虽然了解不多,但也不算一无所知。 她擅长隐藏心事,喜欢独来独往。哪怕两人是合作关系,她也没有做出越界之事,规矩得超乎寻常,她亦不会主动说出关于自己的任何事,哪怕是受伤。 总而言之,她不信任他,亦不信任任何人。 “楚铃。”他忽而开口,嗓音低哑。 房内安静片刻。 洛苓抬眸回望他,不明所以。 对上她的眼,玱诀抿了抿唇,犹豫半天,最终只道没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迅速起身欲要离去,洛苓及时喊住他。 “如今,你魔君之位已成大局,你我合作到此结束,今日就此别过吧。” 玱诀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异样,轻轻嗯了声,不再停留地踏出房门。 夜色中,狂风大作,阵阵雷声从魔城上空滚过,闪电映得窗外恍若白昼。坐在暗桌前提笔的黑衣青年顿了顿动作,目光落在被风雨打得响亮的窗户,眸光微闪。 今夜,似乎有些不太平。 狂风还在咆哮,大雨还在继续。洛苓带着满身泥泞、浑身湿透回来,一路上跌跌撞撞,总算赶回自己的住处。推开房门,她也顾不得换洗衣裳,步履蹒跚回到榻上,开始盘腿打坐。 她双眸紧闭,双手挥出手势驱动法术,寒冰之气在她召唤之下涌入肌肤,藏于体内的无形之火察觉到敌意,以强烈之势与之抗衡。 洛苓的意识在剧痛中沉浮,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的火海与冰原之间。两股气息相互纠缠,在她体内肆虐,攻势之猛让她睫毛不由轻颤,额上细密的汗珠与唇角边滑落下来的血珠交织,暴露了她的身体状况,在昏暗的室内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无形的火焰在她体内狂舞,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肉体中剥离。 一道雷电用力劈下,寒光凛凛,劈得寒夜如同白昼,少女虚弱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风雨不停,雷鸣不止,这无形之火的攻势犹如这黑夜里的雷电般强势,寒冰之气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愈发微弱。 洛苓不甘,继续加持法术,原本微弱的寒冰之气仿若得到极寒之气加持,以威猛之势攻向无形之火。 闪电伴随着一道惊天雷鸣落下,体内的无形之火似是受到鼓舞,它强压着寒冰之气,使得寒冰之气再度落于下风。 洛苓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一阵冷风呼的吹刮进来,原本桌上放置得完好的书本翻飞,桌上唯一亮着的烛火也被这股风吹灭。 法力也如这烛火般,失去作用。 没有法力的加持,洛苓的身体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身体如一棵闪电被劈中的大树一般径直往榻下栽去。 地上冰冷极了,她的身体却好像有烈火在焚烧,地面的冰冷对她炽热的身体毫无半点作用。 时有冷风吹刮进来,地上纸张翻飞,瓶瓶罐罐被风吹得到处跌撞,地面杂乱不堪。 洛苓知道这次的发作期很痛,但没想到竟是这般的痛,那股无形之火似要将她吞噬。她疼得蜷缩在地,额头、脖子、手腕……皆是汗水。 为何? 上一世的发作压根没有这么痛苦。 难道是对她作出反抗的惩罚吗? “好痛……” 方才还有法力支撑,她尚能抗住一段时间,可现下法力耗尽,她疼得近乎失去知觉。 “咔嚓——” 伴随着金色闪电落下,雷声震耳欲聋、撼天动地、山崩地裂。 洛苓从前不知生不如死是什么样的感觉,现下,她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生不如死。 想睡睡不着,想死死不了,想屏蔽感官失去痛觉亦做不到,苟延残喘。 恍惚间,一串敲门声插进雷鸣。 “楚铃,本王今日又想了一番,还是要跟你说清楚。” 房外之人看着里头没有丝毫动静,犹豫之下再次敲起房门。 “楚铃?” 青年将脑袋稍稍贴近房内,希望能听到一丝细微动静。动静没听到,他却嗅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青年眉毛微皱,什么也不想,推门直入。冲进房间的那一刹那,一道雷电劈下,借着雷电留下的一瞬白昼,他看清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番杂乱,和熟悉的身形。 青年暗道不妙,也管不上地上凌乱不堪,毫不犹豫冲到榻前,扶起地上洛苓,他拿手递到洛苓鼻前,探得她的气息虚弱得不能再虚弱。似又想起什么,他急忙抽出她的左手。 雷电落下,眼前的一幕让青年心头震颤,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取出一颗药丸然后塞进她口中,掌心放在她后背,冰凉的气息不缓不慢地输进洛苓体内。 这颗药丸是当年他从一个少女手上换回来的,他让巫医炼成药丸,世间仅有两颗。 其实洛苓已经熬过了发作期,只是身体太虚弱而昏迷不醒,体内得到滋润,她在半昏半醒中慢慢张开眼睛。 雷电已然退去,雨滴淅淅沥沥落在窗上,桌上烛火再次散发光芒。 “你为何会来?” 洛苓已然猜到她昏迷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见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玱诀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暗了暗,不过转瞬之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神色认真道:“我来补昨日未说完的话。” 洛苓不着急起身,闻及眸光微动,玱诀的下文却是惊到了她。 “结盟?” 她轻笑出声:“我记得,你我合作已然结束,何况——”她停顿一瞬,偏头继续道,“你已经知晓关于黑花咒的破除之法,何故与我结盟?” “那又如何?”玱诀抱臂反问,“你也说了,主角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如此,你我何不强强联手?” 第50章 结盟 他神色平淡,语气中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毋庸置疑。 洛苓眼睫微颤,像在思量他的话。 玱诀见她有片刻的动容,哪能放过时机,当即见缝插针:“只要穿书者还在,你我的性命将会一直受到威胁,你我联手,定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洛苓觉得他说得越发有道理,更何况,她在寒池所看到的那些…… 她侧身,目光独独只看向玱诀。他也不着急她回复,斜歪着身子背靠榻脚,单手搭在膝盖上,神情带着几分松散。 “好。”洛苓唇角弯了弯,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我答应与你结盟。” 见她应下,青年抬眼望着她,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眸光闪闪,在烛火摇曳下如黑夜里满天的星辰在闪烁,洛苓有一瞬间的失神。 两人达成共识,不消多时,两道金色光束同时落在他们身上,代表着天道契约正式结成。 似又想到什么,玱诀忽地抬起脑袋,身子往前一靠:“认识这么久,你还没告诉你的名字呢。” 他一直知道,楚铃并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洛苓眸光微动:“我叫洛苓,茯苓的苓。” 现下两人是盟友关系,她也没有必要隐瞒,不过在自己坦白之前,她还是问了句玱诀都知晓多少。 “四海八荒之内,东有朝澜之海、西有碧霞之海、南有虚幻之海、北有苍凌之海。四位龙王的子嗣加起来统共十二位,他们皆有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之力,能遨游于四海,凌驾于苍穹,他们被称为‘黄金十二龙’。” 玱诀将从朔传来的原话复述出来,洛苓听罢,瞳孔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倒是没料到他居然查到了这些。 玱诀看着她,心中一动,身子再往前倾,与她平视,眼里含笑问她:“不知,你又是哪一条?” “我是白龙,苍凌海之主,是我的父王。”洛苓语气平静,如一面平静的湖面,任轻风拂过,不见一点波澜。 “那位小公主,是你?”玱诀眯着眼睛,眉眼染上一丝浅笑。 “不像吗?”见他眉眼挂着笑意,洛苓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她现下并未使用变幻痣,正八经儿是自己本来的样子,哪怕方才因黑花咒发作身上有些狼狈,也掩盖不了她龙族公主的气势。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盯上,玱诀愣了一瞬,连忙收敛笑意。 早前听闻这位龙族小公主是个性子纯良、不问世事的主,今日见得,跟传闻相差甚远。 新奇啊。 …… 玱诀的继位大典在七日后进行,期间,魔宫上下均忙于此事,无人知道,继位之人玱诀在秘密进行一件大事。 冥罗司。 紫棠正为洛苓的道别而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她不舍地撒手。她一直知道洛苓身上有很多秘密,她从来没有去过问她的事。 洛苓回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短暂的离别只为更好的重逢,阿棠姐姐你怎的还伤心了。” 紫棠闻及,抽泣的声音顿了顿。 这次的离别,或许就是永恒,她哪里不知道洛苓说这话是在安慰她。她也想过大不了跟她一起走了了之,可她是整个冥罗司的首尊大人,她若离开,冥罗司群龙无首,那岂不是乱了。 算算时间,过不了多久,玱诀就会被世间遗忘,届时,他们会离开魔界。 洛苓走至她途经的小巷子,天色骤然昏暗起来,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层将周遭四方笼罩得密不透风,似乎要将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而洛苓好像迷路了,这条小巷子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她走了一段又一段,最后竟是回到原点。 意识到自己陷入别人布下的迷阵,洛苓停住前行的步伐,仰着黑云翻滚的上空,清眸微微眯起,面色由晴转阴。 “既要见我,何不现身?” 话落,一个人影自层层黑云中出现,降落到她面前。 这人身着白衣,面目被一张鬼面具遮住,洛苓无法透过面具看清他的容貌,但看其身形,应是个年轻男子。 见洛苓看到他时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鬼面人怔了一瞬,随即发出低低的笑声,由于隔着面具,他的笑声在洛苓听来就是不堪入耳。 她忍不住蹙眉:“有事说事,姑奶奶忙着呢,没空听你在这儿笑哈哈!” 鬼面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放心,你回不去了。”他阴沉沉说了这么一句,随后身形一闪,竟消失不见了。 洛苓眼中露出戒备之色,手中匕首还未凝聚出来,一道道黑影在她周围穿梭,速度堪比闪电。 她都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一道黑影疾如风从身前冲来,她心中警铃大作,手中下意识紧握匕首朝其一砍,那黑影被她击中并中,顷刻间化为一团粉末。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又一道黑影从侧边冲来,洛苓顾不及多思,手中匕首利落挥去。这些粉末化成的黑影貌似有些规律,它们只知道围着她窜来窜去,她灭一个它们又补一个,不会直接一窝蜂地攻击她,跟个没有感情没有智商的傀儡似的。 洛苓杀得都累了,也烦了。 “不是,你不会让它们一起上吗,一个又一个,照你这么个杀法,猴年马月才能杀我!” 洛苓砍完一个黑影,抽空朝天大声吐槽。 上方传来鬼面人充满戏谑的声音:“急什么,这样才好玩。” “好玩你抽的!” 想耗死她,门都没有! 洛苓挥舞匕首砍倒冲上前的一个黑影,以最快的速度抚上手镯,从中取出一个海螺。她将里面储存的水撒出去,水滴被撒出去但却没有立刻落地,而是静止在半空,等待着她的指示。 洛苓掌心翻转,这些水滴犹如得到生命一般围着她旋转,最后化成枚枚晶莹剔透的冰针。 密密麻麻的冰针悬浮在她周围,如护着她的遁甲。 洛苓目光森寒,只听道“破”。 万针齐发! 成千上万枚冰针得到命令穿透虚空,带着尖锐的啸叫声,前所未有的气势向外袭去。 躲在暗处的鬼面人只是想拖延时间耗死她,他是万万没料到她会使出这招,此刻他手忙脚乱地操控着那些傀儡。 冰针过多,饶是他一心二用也做不到让全部傀儡避开危机。 第51章 取代 “啊!!!” 冰针过多,鬼面人忙着操控傀儡,累得满头大汗,最终还是让那些傀儡完美地被击冰针击中。 所有傀儡,全军覆没,无一幸免,鬼面人气地发出魔鬼般的尖叫,一口老血“噗”地喷出来。 他要是还能忍住不现身,他就真成缩头乌龟了! “哟,某人可算不当耗子了!” 见着上方乍现的一抹白影,洛苓毫不客气地调侃他。 鬼面人气了又气,脚尖点地怒视着她,那狠毒目光恨不得将其戳成筛子。 “你将我困在此,可是因为玱诀?” 洛苓忽然问道,鬼面人微怔,意外她发现了,还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你是穿书者。”语气十足十的肯定。 鬼面人自知暴露身份,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回应:“是又如何?” “七日后,什么男主什么魔君,皆是我大哥囊中之物!” 他紧握成拳,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洛苓冷嗤之以鼻。她轻启红唇,轻飘飘道:“相信我,你们不会得逞。” 鬼面人面具下的笑容逐渐微弱,伸出指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声音森寒:“话别说得太满,既然你那么相信玱诀,等你死了,我会送他下去陪你,黄泉路上,你们还可以做一对苦命鸳鸯。” 说罢,他放肆大笑出声。 洛苓可不惯着他,手中鞭子利落挥出,对着他的臭脸就是狠狠一抽,大骂:“谁要跟他做苦命鸳鸯!” 鬼面人方才在她手底下吃过亏,警戒心很强,鞭子抽过来之时他身形往侧边一躲,如鬼魅般水灵灵地避开了那蓄力一鞭。 洛苓一抽未中,鬼面人的戏谑笑声又徐徐传来:“不做鸳鸯就不做鸳鸯,何必动怒呢,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洛苓笑了,强压着怒气笑了,她转了转手腕,问他:“你前世是因何而死?让我猜猜。” 鬼面人愣了愣,倒是没料到她居然没动怒,饶有兴致地笑道:“猜吧猜吧,一猜一个不吱声哈哈哈哈哈……” 他脸上笑意未减,下一刻便听洛苓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你是嘴欠才被人打死的吧!” 说话间,又扬起一鞭,鬼面人被她那句话傻到,动作慢了半拍,鞭子不偏不倚抽在他的肩膀,疼得他尖叫出声。 洛苓冷笑,上一个挨她抽的人,此刻身上的印子还没消呢。 洛苓跟鬼面人在迷阵里斗了四天四夜,她的战斗力太猛,鬼面人打不过她,最后直接干脆在暗处避着她,看着她跺脚着急的模样,他能笑她一整天。 第七日,鬼面人是被震醒的,睁开迷茫的眼睛,第一时间他就发现自己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急急起身欲去寻洛苓的身影,刚一转身,脖颈却传来冰冷的触觉。 …… 暗夜中,没有繁星点点,也没有皎洁银月,只有一轮血月熠熠生辉。远处的山脉映出血色的轮廓,近处的城池也被染成深红色。 整座魔城仿佛沐浴在一片血色的海洋中。 红砖砌起的围墙上绽放着红花无数,金色宫门上的疤痕一条接着一条,如年迈老妇脸上的皱纹,花坛上一池的血水…… 所有的迹象,都在表面这里曾发生一场严重的混乱。 血月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一群黑色羽毛的乌鸦在皇宫之上来回徘徊,叫声恐怖又凄惨,似在宣告着死亡的降临。 魔城街道上走动的魔族人见到这番场景,逛街的,或是摆摊的,皆仓惶回到自家房子,开着店铺的也紧紧合上房门,不再接客。 天有异象,血月现世,黑鸦群飞,皇宫之内,恐有大变! 转瞬之间,被称为“不夜之城”的魔城竟安静得可怕。 夜色下,冷风萧瑟,一抹白影闯入其中,与这片深红色的世界格格不入。只见那人快速穿过废墟,其方向不是朝着宫外,反之,是朝宫门方向冲刺而去,披荆斩棘。 “来者何人!” 宫门前,几个守卫支起手中长戟,拦住那人去路。 来者顿住步伐,没有继续前行,微微抬起下巴,守卫这才看清,斗篷下,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御明宫第一女使千羽,奉重炎殿下之命,前来护驾!” 女子说话不缓不慢,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威严,守卫一听,手中长戟纷纷收回。 “原来是大殿下的人,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为首守卫抱拳表示歉意,随后带着众人纷纷为其让出条道来。 洛苓自知事态紧急,不便同他们计较,穿过宫门朝大殿跑去。然而,还没待她抵达魔君大殿,便与另一批守卫碰上面了。 几百号人密密麻麻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将她前进的道路堵得密不透风,貌似一早便知她会来。 洛苓二话不说,手中直接亮出冰剑,一剑横扫而去。风暴般强势的剑气冲向千军万马,几乎在同一瞬间,几道破空声响起,黑压压的墨衣军方阵顷刻间倒下一大片,损失惨重。 洛苓抬眸瞪着前方众墨衣军,冷冷的笑着,眼底透着嗜血之意,浑身散发着杀伐果决的气息。 “今夜,阻我者,诛!” 夜凉如水,冰剑泛着凌冽的锋芒,让人望而生畏。 与此同时,魔君大殿内,一片狼藉。 玱诀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紧握剑柄,半跪在大殿之上,他身穿魔君独有的墨色锦袍,黑曜石发冠,凤目星眸,血迹斑驳的脸上,五官轮廓分明而俊美。衣袍上的贵重黑曜石装饰,在光线的映照下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饶是此刻的他狼狈至极,身上亦散发出一种威严的王者之气。 “哒哒……” 男子不缓不慢的脚步无比声清晰地传入他耳响,越来越近。最后,在不近不远处停下步伐。 玱诀微微抬起眼眸,动作慢悠,映入眼帘的男人,墨色锦袍,黑曜石发冠,凤目星眸,玉面朱唇…… 竟是一张与他相貌极其相似的脸。 男子对上他震惊且愤怒的目光,俊美的脸上,泛起一抹冷淡的笑。 “早听闻你的大名,还是头一次正经与你见面呢。” 男人寒冰般的声音落到玱诀耳边,嘲意满满。 他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池墨,是你的,取代者。” 第52章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终于出现了,我等你很久了。” “嘭——” 两股巨浪朝四周飞散开来,掀起一层层的灰尘。 两人的剑,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的交击在一起,一道接着一道的剑气在两人之间迸射出来。 两道黑影不停闪避着对方的攻击,二人的身体也不断地碰撞着,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响声。 今日,是玱诀的继位大典,谁也没料到发生变故。 大殿上,苍盐王单膝下跪,准备接过魔君的魔剑,刹那间,时间突然停止,本该是白天,天边却挂着月亮——一轮猩红的血月。 一个冷冽的男音骤然响起,打断了玱诀的继位大典。 “胆敢假冒苍盐王,来人,将其拿下!” 御明王重炎迈步踏进来,手指着殿上玱诀毫不客气道。 一时间,众目睽睽,看着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 玱诀方才受过重创,出剑力道不足,几招之下,他显而易见是落于下风。察觉到这一点,池墨嘴角一扬。 他冷冽笑道:“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我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威胁本王?”玱诀冷笑,“你也配!” 剑光交汇间,一股强烈的法力瞬间爆裂开来,周遭顿时刮起一阵狂暴的风,原本欲上去帮忙池墨擒住玱诀的众守卫纷纷后退避让。 “殿下!无论何时何地,从朔誓死追随于你!忠心不渝!永不背弃!” 突兀插进来的青年手中紧握一把雪亮弯刀,他怒视欲上前的众守卫,剑眉间尽是坚决。 离得近的或许会看到,他握着弯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记忆已经被一点点剥离,可他在最后一刻,他仍记得自己的使命。 洛苓一路疾驰,终于抵达大殿前,眼前的景象却是令她心头一震。 火! 皆是火! 魔宫上上下下,处处皆为残破,处处皆有火光。今时不同往日,魔宫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皆是因为那个叫池墨的青年的到来。 “谁!” 身后忽然传来动静,洛苓转身,冷声一喝,一只白虎赫然出现在不近不远处。 “大老虎?” 洛苓认出眼前这只白虎,是玱诀的坐骑。此刻,它的眼睛落在她腰间,紧紧盯着,洛苓低头垂眸,那里挂着的龙纹玉佩熠熠生辉。 白虎移步,一步步朝她踏来。 脑海中,浮现出零碎的记忆。 清风徐来,阳光正好,槐花树下,毛色雪白如玉的大老虎耷拉着前爪,借着茂密枝叶,惬意地趴在树下,享受着独属于夏日的凉风,和主人的爱抚。 青年手里抓着东西,那是一块上好的墨玉,上面雕的是头遨游苍穹的龙,雕得栩栩如生。 它犹记得他对它说过的话,若有一日,他身受重伤,无路可退,它就带他离开,去找带着这块玉佩的女子。 昔日它威风凛凛,盛气凌人,除了它的主人,任何人它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受了伤,倒是狼狈些许,腿上背上的伤疤一道接着一道,洁白无瑕的毛发又是沾了灰尘又是沾了血迹,早已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 洛苓知道,它平日里是有多爱惜这身毛发。当它以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她心底是何等震撼。 洛苓的视线从它身上移开,转移到趴在它背上浑然不动的黑衣青年,毫无疑问,正是玱诀。 走到洛苓脚边,白虎慢慢放平爪子,趴到地上的那一刻,它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们都将他忘了,你跟从朔竟还记得他,最后一刻还拼命将他护送到我这里。” 洛苓不禁伸出手,心疼地抚了抚它的脑袋。 也不知现下从朔如何了? “这里不安全,我这就带你们离开。” 话落,她抬起长袖轻轻一挥,白虎还有玱诀一同被她收入袖中法器。 此刻已是深夜,那轮血月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褪去血色,无人看到,一白衣女子借着夜色,从宫门之上划过。 …… 玱诀醒来时已是第三日,陌生的环境,身边只有洛苓和受了伤趴在角落里的白虎。 “墨衣军为了找你,几乎将整个魔城翻了个底朝天,但他们谁也料不到,我会将你带到这个地方。” 洛苓在床边替他换药,顺便将这两日的情况告诉他。此刻,他们身处魔城最繁华的寻花问柳之地——花坊。 “池墨以为让人将你引开,他就能在继位大典上成功取代我,可他又哪里知道,我这么做就是为了钓他现身。如今,他不但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还丢了性命,花费那么大功夫却替别人做了嫁衣,真是活该。” 提起这事,玱诀嘴角不可抑制地露出笑容,肩膀忽然一疼,耳边响起洛苓没好气的声音:“是是是,不过最后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弄得一身伤,若没有大老虎送你出来,你估计早被那些守卫戳成了筛子!” 玱诀就不爱听她说这话,当即反驳:“我若不受点伤,他哪能出现,而且就算没有大白,我也照样有办法脱身。好了没?” “好了。”洛苓将绷带系好,还未将工具尽数收进手镯,外头突地传来一阵骚动。 “我去看看。”洛苓快步走到窗边轻轻打开一条小缝。 “你们都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若晚了,三殿下怪罪下来,那怎么得了——哎你们……”楼下,女人还想继续训斥花坊里的姑娘,转头看到墨衣军进来,话锋一转。 “我问你,你这里可看到什么可疑之人?”领头的一上来便直言问道。 女人瞅瞅他们一眼,手里的紫色团扇轻扇两下,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大人,奴家记得早儿你们已经来搜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领头的一副誓不罢休道:“事关重大,还请你让我等再进去搜查一番!” 面对着一群不请自来的侍卫,女人本就恼火,如今他们那嚣张的语气,她心里积蓄的一大团火气一下子升腾到九霄之上。 她直尖起嗓门:“我都说了,这儿没有可疑的人,何况你们已经搜过了,还想怎么样!” 第53章 那可是她的七哥 女人上前一步,气势凌人:“我告诉你们,我等可是奉了乌泽殿下之命,即刻入宫,若耽搁,尔等可担待得起?” 女人气势逼人的模样让这些侍卫心里有些后怕,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领头的好歹当值几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能被她几句话吓唬到,当即不顾她阻拦地带着手下闯上楼。 他们一间一间地搜,动静闹得不小,也惹了不少客人心里不快,可他们又是奉命行事,客人只能在心里嘀咕,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他们动作很利索,不消多时便来到洛苓、玱诀所在的那间客房。 “叩叩!” “墨衣军搜捕逃犯,开门!” 领头的敲了敲门,只听里头传来细微声响,片刻后,房门“哗”的一声被打开,一名身材高挑、面目丑陋的男子出现在众墨衣军眼前。 领头的只淡淡瞥他一眼,带着两人进入房间查看,只见梳妆台前端坐着一名姿色平平的女子,她不像其他女子一样听到动静慌慌张张,反而镇静地坐在那里梳妆,这不由让领头的多看她两眼。 环顾了番四周,只见角落里趴着只白猫,此刻它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同那女子一样没有因为房间里进了人而感到不安。 又搜了番,见房间里果真没有什么可藏人的地方,领头的这才罢休转身离开。 待他们离去,男子立马关好房门,坐到桌前抬手取下脸上的一颗痣,恢复他本来的样子。 赫然是玱诀。 “你这玩意还挺新奇。”他捻着指尖上的小黑痣,颇有兴致。 洛苓闻言笑而不语。 当初在暗阁看到这东西,她也只是因为觉得稀奇才买的,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这样一颗小小的黑痣,竟为后来的她解决了那么多麻烦。 只可惜,时效有些短,有效期半个月。这是最后一颗,救下玱诀后她就给了他。 那日,玱诀解决了难缠的池墨便一走了之,倒是让一个无名穿书者捡了大漏。因为他知道,尽管杀了池墨也会有其他穿书者取代他,与其被池墨那个浑蛋取代,倒不如让那个小喽啰暂时顶替他的位置。 “城门是走不了了,但是护城河可以试试。”玱诀托着下巴斟酌道,“只是河中心那只蛟龙,得想办法不让它察觉到我们。” 洛苓闻言,灵机一动:“我有办法。” 是夜,万籁俱寂,月光如银。 护城河中,波光粼粼,一条小白蛇悄无声息地穿梭于水波之间,仿佛与这幽暗的水流融为一体。那小白蛇的口中,似乎还紧紧叼着一只小巧的贝壳,贝壳在柔和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随着白蛇优雅地摆动身躯,河水仿佛都在为它让路,连最细微的涟漪都显得那么和谐。 河中心,一头庞大的蛟龙蜷缩着,它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个河面,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对于从它眼皮子底下游过的小白蛇,蛟龙只是慵懒地抬起眼皮,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合上眼皮,继续沉入梦乡。 白蛇很快抵达岸边,上岸后竟化成人形,是洛苓没错。将贝壳打开,一条黑色长弧从中射出来,落到地面赫然是玱诀。 他睨了洛苓一眼,洛苓从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无语。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传来他对自己的吐槽:“我就知道,你说的办法指不定又是什么馊主意!” 洛苓偏头不去看他:“再馊主意不也把你成功带出来了?何况,你刚刚又没阻拦!” “罢罢罢,我不说了。”玱诀瞳色略显无奈,仰头望了望月色,迈步踏上被清晖撒下的平地。 今夜离了魔界,他将不再是二皇子,不再是苍盐王,他只是玱诀。 洛苓抬脚与之并肩,两人的背影融进夜色。 …… 近日,听闻西方神山有异动,无数雷电交织,整整三日才渐渐散去。 也不知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人们只听得那里恐有神剑现世。神剑千年难遇,哪家神仙不激动,于是,各路神仙一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马不停蹄前往。 洛苓和玱诀恰好缺武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自然也赶来。两人刚抵达东泽山山脚,便遇上两波神仙,他们貌似产生了冲突。 两路仙家都有些来头,有一位还是洛苓认识的,虚幻海太子青澜。 洛苓大致了解他们起冲突的缘由,是一波仙家在问另一波仙家问题,那波仙家只是没回答对方问得问题,对方竟恶言以对,要那波给他们下跪道歉,很是无理取闹。 这事闹得挺大,险些惊动了试剑山庄的人。 神剑现世,各路仙家前来试剑,是在试剑山庄进行,若是惹得庄主不快,便会被赶下山去,仙家们可不敢在人家的地盘上闹事。 不可因小失大。 山庄建得很大,在神剑未出世之前,各路仙家都要在此住下。 洛苓、玱诀住的院子不算大,不过能一眼观到山下的别致风景,院前栽有一棵火红的枫树。 洛苓走到院前才发现,虚幻海太子青澜竟住在他们对面的院子,青澜一早就看到她,迈步朝她走来。 “方才,多谢仙子。”青澜朝她拱手道谢。 刚刚在山脚下,正是因为洛苓的及时出来劝阻,才让那场闹剧停止,他心底对她很是感激。 洛苓淡淡浅笑:“说个话的事,仙君不必记在心上。” “不知为何,一见仙子,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青澜忽然道。 洛苓眼睫微颤,旋即回视一笑:“仙君记错了,你我这是第一次见面,以前不曾见过。” 青澜眸光黯淡许多,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大概是我记错了。” 望着青澜离去的背影,洛苓心里无味混杂。 这可是最疼她的七哥啊,怎么可能不似曾相识。 “你在想什么?” 一道清洌男音骤然响起。 漫红似火的枫叶下,青年一腿搭着树干,另一腿耷拉下来,慵懒地倚在上面,黑眸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痞气。 洛苓一怔:“你在上面作甚?” 第54章 双生剑 玱诀没有回她那句,深邃眼眸含着审视望向她,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 “你喜欢他?” “啊?” 他这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洛苓以为他是吃错了药,正要“关怀”两句,他要笑不笑的语气传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大局当前,最好不要介入与任务无关的感情,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洛苓:“???” 他莫不是误会什么了? 见她半晌没答应,玱诀以为她心里还想着那个虚幻海太子,眉眼瞬间冷了几分,正要开口,便听她道:“什么男人什么感情,无关大局之事我都不会参与,苍盐王大可放心。” 这语气,端的就是一个漫不经心。 玱诀神色缓和些许。 此次神剑出世声势浩大,远远就能看那金灿灿的光芒折射到天边,近乎将一片天染成金色。 山庄中,众仙家见此,无一不惊叹,当即有人上山试剑。 洛苓、玱诀二人刚攀上山顶,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突兀从天而降落在他们不远处,威力之大,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来。 待灰尘散去,众人才看出那黑漆漆的东西是个人,在剑气与雷电的双重攻击下,他的衣服破破烂烂,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肤色,可谓是惨。 紧接着又有神仙不信邪,跃跃欲试冲上天际,结果毫无意外的跟之前那个人一样。 接连几日,日日有神仙攀上山顶,欲与神剑结契,可神剑哪是随随便便就认主的。每每有人去试剑,都会被它的威猛剑气和雷电所伤,几日下来,竟是无一人得到神剑认可。 “我记得,那人都已经被打飞不下十次了,居然还没死心。” 身着黑衣的玱诀负手立在院前,目送一个黑点远远飞出天际,嘴角不可抑制地露出狡黠一笑。 他之前也有去试过一次剑,奈何那神剑蕴含的剑气太过于强势,又属于仙家法宝,他一个魔族皇子驾驭不了实属正常。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好的一把剑,你真的不打算再驯服驯服?”他侧身望向一旁的洛苓,眉宇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想让我再黑一次是不是?”洛苓递给他一个死亡警告,“那么调皮的剑不适合我,何况,我已经钟意其他的剑了。” 她双手环胸傲娇说着,玱诀不禁被她提起兴趣,转忙问她是什么剑。 “二十年前,鹿鸣山也有神剑出世,只不过知道消息的人少之又少,导致神剑一直被封在那里十几年。” “你说的是那对双生剑?”玱诀略作回忆,倒真记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双生剑确实难得,起初他也很心动那把月华剑,奈何月华剑跟碧落剑是一对的,只取其一是不可能的,但他又没有道侣,只得放弃。 想不到时隔多年,他竟还能从别人口中提到月华。 两千年前,鹿鸣山山神与剑道医仙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当时鹿鸣山有大难,山神为守护一方生灵,以身殉道。剑道医仙与之并去。历经千年,二人的执念竟化成了那对双生剑。 “双生剑只有互为道侣的两人才能结契,你说想要碧落剑,莫不是,你要跟我结为道侣?”玱诀蓦然低头与她平视,深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 面对他的突然靠近,洛苓心底一颤,有些不适应的自觉后退一步,玱诀眸子微微眯起,也向前一步。洛苓再后退一步,他亦向前一步,只要她不回答他方才的问题,他就一直不依不饶。 洛苓站着干脆不动,玱诀轻挑眉毛:“怎么不说话?” 洛苓面不改色道:“谁说我们一定要结为道侣?” 装装样子不行? 只要装得够像,她就不行那鹿童能看得出来。 果然,下一刻,耳边就响起他低低的笑声。只不过,能听出来不是喜悦的笑声就是了。 玱诀瞧着她:“洛苓,你很敢啊。”语气不明。 洛苓抬高下巴直视他道:“装装样子而已,你何故这么激动,莫不是——”她停顿一瞬,盯着他的眼睛,红唇轻勾,“你怕自己控制不住对我动真情?” “胡说八道。”玱诀瞥开视线,“不就是假装道侣,我会尽量扮好道侣这个角色。我能入戏,但绝不动情。” 说罢拂袖而去,独独留一个潇洒的背影给洛苓。 “本来就是做戏一场,谁会指望你喜欢我。”洛苓对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 …… 鹿鸣山。 鹿童瞪着棕色大眼睛,视线在洛苓、玱诀二人身上徘徊转动。 “你们二人真是道侣?”他半信半疑地盯着两人。 “是啊。”洛苓张口就来,说话间一手握住身侧玱诀的手心。 玱诀侧眸看她,唇角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将手指伸进她的掌心,十指相扣,不用言语说明就让鹿童相信,他们就是道侣。 “好吧好吧,信你们。”鹿童摆手道。 “你们也别怪我生疑,当年双生剑刚出世时,就有不少道侣前来试剑。结果呢,什么狗屁道侣,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就说道侣!我看他们就是头驴!想拿双生剑却又不重视规则,活该被我打着撵出去!” 鹿童说着说着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显然当时他被气得不轻。 洛苓心虚的不敢搭话。 “行吧,我带你们去。” 鹿童说完带着两人进了山庄,帮他们安排了一下住处后即刻带着他们去到一个湖泊。 湖水碧绿如翡翠,清澈见底却又深邃莫测,仿佛藏着千年的秘密与试炼。 “月华剑和碧落剑就被安置在这湖底下,你们入了湖中自然会明白。通过双生剑的考验,你们才有资格带走月华剑和碧落剑。”鹿童指着湖泊向着二人解释。 洛苓与玱诀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两人身形一展,如同两道流光,毅然决然地跃入那未知的深潭之中。 一入湖,湖水瞬间包裹了他们,周围的光线变得柔和而斑驳,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随着下潜的深入,水温逐渐变得刺骨,四周开始有淡淡的光芒浮现,如同星辰点缀,引领着他们向湖心深处游去。 第55章 鹿女 “站住!” “别跑!” 一个身影在茂密的林子中穿梭,速度堪比闪电,在她身后不远紧跟着几名男子,观其身法,貌似是仙家弟子。 “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听着后方肖小的怒喝,少女跑得极其飞快,一眨眼便翻过一个山头,抵达另一个山头,若是细看,会发现少女与常人不同。 她身形看似与人一般无二,可脑袋上却长着一对鹿角,身着一身翠绿衣裙,她在林间穿梭,裙摆在身后随风飘扬,犹如一只美丽的山中精灵。 不便多时,她已经跑过五个山头,将后方追击者成功甩开。她拿手擦去额间细密汗珠,痴痴望着眼前花海放声畅笑。 清风徐徐吹来,轻柔地穿梭于绚烂的花海之间,携带着花卉的芬芳,交织成一首自然界的谱曲。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片花海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金纱。 长着鹿角的少女游走于花海中央,翠绿的衣裙与周围绚烂的花朵交相辉映,仿佛她就是这片花海的守护者,每一朵绽放的花朵都因她的存在而更加生动。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山间清泉,洗净了尘世的喧嚣与疲惫。花瓣随风轻舞,偶尔有几片轻盈地落在她的肩头,又悄然滑落,增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与花海共舞了一番,鹿女这才迈起不舍的步伐继续前进。 她的身份特殊,让她不得过多停留,否则后果…… “啊!” 鹿女踏至一片草地,骤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垂眸看向脚下,发现一个牙齿一样的铁玩意儿夹住了自己的左脚。铁齿很是锋利,被它夹到的位置已经见了血,刺疼刺疼的。 “哈哈!总算抓住你这小贼了,今日且让我看看,这偷药贼到底是何真面目,是狐狸还是兔子!” 耳边倏然传来一道清朗少年音。 鹿女侧头,朝着声源处望去,一个俊郎少年映入她眼帘。 少年衣着朴素,只一身淡青衣裳,一头墨发扎成翘马尾,他背上还背着一个竹条编成的小背篓,背里装有一株药草。 他呆呆地看着鹿女:“不是狐狸,也不是兔子,而是……” 鹿女见他一脸惊讶的,不由蹙眉:“是你放的捕兽夹?” “啊啊,是。”少年听她开口,愣住片刻,答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是山上的小狐狸又来偷吃我种的草药。”他轻挠后脑勺两下,歉意道。 “打开。”鹿女寒声道。 “哦哦,好。” 少年听她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小背篓,走近她蹲下半身替她弄开捕兽夹。 摆脱了铁玩意儿,鹿女二话不说抬脚即走,少年一慌,急忙拉住她的手臂。 “放手!”鹿女转眸睨着他,不耐烦道。 少年紧张的语气传来:“可是你都流血了!” “所以?”鹿女轻挑眉毛,“这就是你拦我的理由?” “至少包……”少年想说至少包扎一下,鹿女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径直朝前走去。 “哎姑娘!” “哈哈哈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少年刚迈开两步,一个狂妄的笑声响起。 几名仙家弟子模样的男子脚尖点地在他们四周,将他们的去路通通堵住。 为首男子道:“乖乖交出鹿角,饶你不死!” 鹿女轻嗤两声:“尔等做梦!” 少年见周遭突然围上来那么多人,他们还人手一把武器,他下意识挡在鹿女身前:“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想动手,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话落,他素手一挥,一道金光自天际而来,落定少年身前,其威力直接将周遭众人震开几步。 待光芒散去大半,鹿女这才看清,那自天际而来的,是一把威力十足的宝剑。 少年伸出手拿上宝剑,将之直指对面老大的心脏位置,冷声道:“滚出我的地方,否则,我不介意留下你们的脑袋!” “你敢!我可是……” “你看我敢不敢!” 对面老大嘴里的话还没吐完,少年拿剑对着他脑袋一剑过去,他只觉得自己的额头拔凉拔凉的,抬手一抹,有一半的头发不翼而飞! 他不可置信地往地上一瞟,一团草上,几缕黑色发丝以鹤立鸡群之姿径直跳进他眼中。 面前这个少年深不可测! 意识到这点,对面老大当即跟几个同伴交换眼神,几人急急往回跑,一到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他们逃之夭夭,鹿女这才认真观察起身边这个少年。 现下他已经收回那柄威力无比的宝剑,除了一张长得还算俊俏的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若不亲眼所见,她都不相信面前这个少年的实力是如此之强,竟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家弟子落荒而逃。 “姑娘?” 少年见鹿女打量着自己,眼神还有一抹道不明的意味,他不由出声。 鹿女心头一个激灵,迅速将心神收回来,朝着他拱手道:“方才多谢公子相助,告辞。” 鹿女抬腿即离,手腕猛地被人抓住,少年低低的语气传来:“你现在还不能走!” “你刚刚踩了我的草药,那很珍贵的,我种了十年才长这么大!”少年抓住她的手腕,紧皱眉头。 鹿女顺着他的视线往地上一瞅,果见一棵跟周遭杂草与众不同的草,此刻已经被踩得稀巴烂,叶子都印在泥巴里去了。 想来是刚刚那些来时,她不小心踩到了。鹿女斟酌道:“我身上没带能补偿你的东西,要不你等我……” “不行!”少年打断她的话,口吻坚决:“你要是离开,指不定那些人又来找你,到时候你回不来怎么办?你就留在我这里,帮我打理草药!” “抵债。”他最后又补充两个字。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虎落平阳被犬欺,被人追杀跑到这座山头,被捕兽夹伤到不说,还要留下来抵债,鹿女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不乐意?”少年见她表情不对,皱眉问道。 他刚刚那漂亮一剑,将那些人吓唬得溜之大吉,留在这里或许更安全。鹿女念及此妥协点头。 “好,我留下抵债。” 第56章 动情 “碧、落!!!” 院子里,少年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山谷,惊飞一群鸟兽竞相扑着翅膀飞向上空,继而飞向远处的森林。 “怎么了怎么了?” 少女闻及推开房门,匆匆问道。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陆晏洲指着院前一片空地,“你看看你昨日打理的这些!” 碧落顺着他手指方向看,恍然大悟地哦了声,不以为然道:“我这不是打理得挺好的吗,一大早上发什么疯,害得我觉都没睡好。” 说话间,她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陆晏洲看得更气人了。 “我告诉过你是这样打理的吗?你看看你又没仔细听,可怜我这些草药因为你都快被鸟啄烂了!”陆晏洲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抚了抚额。 “那我知道错了嘛。”碧落知道是自己不认真,立马垂下脑袋认错,陆晏洲的脸上这才有所好转。 “罢了罢了。”陆晏洲无奈摆手,“你去河边挑桶水回来浇吧。” 碧落哦了声,回屋拿上只木桶就往河边方向快步走去。少刻就提着满满一大桶水回来,走路都有些歪歪扭扭。 陆晏洲转头的功夫,后方就响起重物摔在地上以及碧落的哎呀声。 看着一株草药不偏不倚被摔下来的木桶砸得不成样子,陆晏洲的表情瞬间出现皲裂。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碧落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急急抓起木桶原路返回,边逃边道,“我我我再去提一桶!” 她跑得匆忙,一个脚下没留神径直摔在地上,又成功地压扁了几株草药。 “碧、落!!!” 陆晏洲的尖叫声冲上云霄,已经气到不能自理。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颇为无奈:“我真是后悔当初让你留下来抵债。” “那你倒是让我走啊。”碧落挣扎着起身,听到这句小声嘀咕道。 “哎你嘴里嚼着什么?” 碧落愣了愣:“就河边亮亮那个草啊,怎么……” 她话说到一半,眼睛忽然翻起白眼栽倒下去,耳边只剩陆晏洲慌慌张张的语气。 “那东西可是有毒的,你怎么不问问我就随便乱吃啊!” 碧落条件反射啊了声,喃喃自语:“可是我以前也经常吃,没问题啊。”她的声音愈渐愈弱。 “你这!”陆晏洲头疼地叹气。 碧落醒来时发现自己像个病人一样躺在床上,问了陆晏洲才知道自己躺了整整两日。 “那是幽冥草,毒性最烈,这次你能捡回条命来算是你命大。”陆晏洲拿着碗药递到床边给她,“下次可不许乱吃东西了。” 碧落讪讪地哦了声,伸手接过碗,刚拿到嘴边还没喝下,那股苦涩刺鼻的药味直闯入她的鼻子。 她表情难看地别过头,眼神带着恳求望向陆晏洲,弱弱地问一句:“我可不可以不喝?” 毫无疑问,得到他无情的拒绝。 最后,她在陆晏洲的眼神盯紧下苦板着脸将那碗药一滴不剩喝完,他这才罢休。 好苦。 喝完后,那苦涩的味道还残留在嘴里久久不散,碧落欲哭无泪,下一刻,一颗红彤彤的果子窜入她眼帘。她疑惑抬眸,撞进一双温柔至极的眼睛。 “我这里没有蜜饯,只有这果子稍微甜一点。”陆晏洲说着,眼神不大自然地躲闪。 “谢谢。”碧落拿起果子轻轻咬上一口,汁水丰富,果然很甜,那苦涩的味道一下子被压下去。 “不、不用谢。”陆晏洲对上她的眼神,只一瞬飞快躲开。 他活了几千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照顾女孩子,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很快迎来人间的乞巧节,陆晏洲许久不曾下山,但因为有碧落在,他怕她在山谷里待久了会觉得乏味,便做主带她去山下附近的城镇。 夜幕降临,小镇被五彩斑斓的灯火装点得如梦似幻,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灯笼,红黄蓝绿交织成一片璀璨的海洋。人潮涌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特有的甜蜜与温馨。 碧落兴奋地拉着陆晏洲的袖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灵巧地穿梭,如同一只快乐的蝴蝶穿梭在花丛间。 她自幼生活在山里,这是她第一次下山,她的眼中闪烁着对这个世界无尽的好奇与喜爱。 每到一处小摊前,她都会停下脚步,或是被精致的手工艺品吸引,或是被新奇的杂技表演的逗笑。 两人穿过一座座挂满了灯笼的石桥,桥下流水潺潺,倒映着两岸的灯火,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陆晏洲,你看那边,好漂亮!” 碧落停下脚步,瞪大眼睛望着水面上那些形态各异、色彩缤纷的花灯,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惊喜。 “嗯,是很漂亮。”陆晏洲在一旁温柔地笑着,任由她拉着自己,在这灯火阑珊处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碰!” 忽然间,朵朵绚丽的烟花自墨黑的天空绽放,桥上走过的男女皆驻停于此,仰头望着天上的灿烂烟花,斑斓色彩照映在每个人的笑脸上,似一朵更美的烟花。 “碧落?” 陆晏洲下意识转头去看身边之人,袖子的另一头不知何时松了,方才还蹦蹦跳跳地跟他诉说今夜所见事物的少女此刻不知所踪。 “碧落!” 寻不到那人,陆晏洲在这一刻焦急万分,手里的灯笼也掉在了地上,他已顾不上去捡,下了桥抬腿就往拥挤的人群中钻去。 与此同时,一个阴暗的巷子里,碧落被一蒙面黑衣人一把丢在地上,她的手臂撞在硬巴巴的地面,已经磨出伤来。 蒙面黑衣人幽暗的眼神盯着她:“我竟不知,你跟相处得那么愉快,都到能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地步。” “你来干嘛?”他每次都是这样的语气,碧落早已习惯,今日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的生出怒意。 对面的人闻言怔住片刻,旋即喉间发出低低的邪笑:“怎么,莫不是跟他待久了,你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不想救你那些族人了吗?” 听到族人二字,碧落眸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她攥紧拳头,问他:“你想干嘛?” “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他们就可相安无事,不然。” 他说到此处便不再言语,碧落却是听得明白,颔首道:“我会的。” 第57章 若你能取走,尽管来取 见她保证,蒙面黑衣人面色缓和些许。转身正欲离去,一道熟悉不过的剑气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这边逼近,他不由顿住脚步。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在风光霁月的月华剑尊脸上看到这样焦急的神色,倒是不枉我来这一趟。” 他目光扫向提剑赶来的陆晏洲,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陆晏洲闻言,唇角不可抑制勾起一抹冷笑,手中之剑感知主人情绪不对,散发出强势逼人的气压。 他举剑直指蒙面黑衣人的心脏位置,语气貌似沁了寒霜:“符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哈哈哈哈哈!”面对他的质问,蒙面黑衣人不怒反笑,他悠哉悠哉走到坐在地上的碧落,单手挑起她的下巴,问他,“你很关心她?” 陆晏洲微不可察地蹙眉,惹得蒙面黑衣人一阵低笑,笑声刺耳。 他问:“那你可知,她接近你是另有目的的?”眼波流转间,他的手向下轻移,攥紧碧落的脖颈。 他道:“她接近你,只为替我盗取你的宝剑,你不会以为她是为了抵债才留在你身边的吧,见她消失竟还傻呵呵地担忧她的安危。” 他冷嗤两声:“真是蠢。” 陆晏洲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睨眼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蒙面黑衣人却是知道,他的内心此刻一定相当精彩,阴冷的笑容在他脸上一闪而逝。 他甩开手,碧落得到喘气立马捂住脖子用力咳嗽起来。 “来日方长,月华剑尊,后会有期。” 蒙面黑衣人身形一闪,消失在阴暗的一角。 碧落咳了许久才缓和过来,抬眸瞥见一抹淡青衣摆,再往上,是一张与她相处几月的俊俏面孔。 他面色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碧落却不自觉垂下眸子不敢去看他。 不远处的天边尚有烟花在绽放,夹杂着阵阵欢闹喜悦声,碧落低垂着脑袋,从始至终不敢抬头去看他。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一个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许久。 碧落被那双目光盯着不自在,斟酌着要说些什么,一个冰冷的触觉碰在她的脖颈上,她一惊之下抬眸,陆晏洲的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纤细白皙的脖颈上肉眼可见的手指印,可见方才那人用力之大。 陆晏洲不语,掌心上的缕缕微芒传进她脖颈上的印记,伴随着微凉的法力输入,那些印记已然消失不见。 “为何?” 碧落终于没忍住开口。 “你明明知道我目的不纯,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杀你?”陆晏洲收回法术,看着他挑起半边眉,风牛马不相及地来这么一句,“杀你有什么好处?” 趁碧落语塞,陆晏洲扶着她双臂起身,继而握住她的手迈步向前,碧落回过神来,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说得没错。”碧落将自己的手抽回,破口而出,“今夜你不杀我,你就不怕来日我夺了你的剑,转而奔向你的仇人吗!” “不怕。” 陆晏洲忽地转身抓住她的手腕,碧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拉到怀里,随即唇上被一个冰冷的触觉一压。 碧落顿觉脑袋空空,好似要炸了一般,耳边尚还回响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若你能取走,尽管来取。” 不远处的天际,最后一响烟花终于结束,碧落后背抵在漆黑的墙角上,掩唇看着面前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他他! 他在干嘛! “我知道你是迫于无奈,放心,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得逞。” 陆晏洲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 …… 自那日之后,月华剑尊隐世通幽谷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当即便有仙门中人前往通幽谷。 “当今邪修猖狂,为了人界着想,我等恳请月华剑尊出山,共同抵御邪修!” “恳请月华剑尊出山!” “恳请月华剑尊出山!” 一名仙门弟子以及一众仙门中人在院前跪成一排,态度坚决。 月华剑尊法力无边,却在十几年消失不见,众人皆以为他已陨落,没想到他竟隐居于此,还化名为陆晏洲。 陆晏洲就是因为人心混杂才选择悄无声息的隐世,他本不想再参与仙门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纠葛,但邪修一事兹事体大,他不得不出山。 “山神姐姐!” “山神姐姐您终于回来了!” 湖泊如镜,倒映着少女清秀的脸庞,她指尖轻轻拨弄着水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细腻的涟漪。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光影,为这宁静的景致添了几分暖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脑袋两侧长着对鹿角的小童神色慌张,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碧落身边。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那个人又来了!”小童喘息未定,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碧落闻言,脸色骤变,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清澈的眼眸瞬间凝聚起决绝。 “符阴,你接二连三闯入我鹿鸣山,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这不速之客,碧落冷漠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暖,只有冰冷而无情的凝视。 “我就知道你不会按我说的做,所以在你来救他们时,我在你他们身上下了毒,你们鹿鸣山,怕要绝了!”符阴说道,脸上挂起一副阴险的笑容。 邪修浩荡,几次攻打仙盟,仙盟的护山大阵已经开始松动,而灵鹿族的鹿角刚好能修复结界,所以近几年来,灵鹿族一直遭受仙盟的追捕,近乎快要绝种。 眼看仙盟的护山大阵即将修复成功,邪修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得逞,故而抓走鹿鸣山的最后几只灵鹿,让碧落去盗取月华剑尊的宝剑作为交换。 “卑鄙之徒!” 灵鹿族长老厉声唾骂,却见符阴身侧多出来一群人,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黑气黑沉沉一片,整片山林几乎要被染成黑色。 他眼神凌然:“身为剑宗长老,竟勾结邪修,符阴,你好不要脸!” “勾结邪修?”符阴笑了,“我本来就是邪修,何来勾结之说!” “今日血洗鹿鸣山,仙盟的护山大阵的修复便再无可能!” “杀!!!”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鹿鸣山再无往日的宁静。 第58章 她的不公,我替她平 众仙门抵达邪修领地,因为有陆晏洲的加入,他们只花费半日时间就成功剿灭其老巢。 他们还在想,这一路过来怎么这么轻松,在斩杀最后一个邪修前问了句才知道,原来符阴已经带着大部队去往鹿鸣山,誓要血洗整座山头。 陆晏洲得知当即脚踏飞剑,马不停蹄朝鹿鸣山的方向飞去。 灵鹿族人被符阴下过剧毒,现下已发作,他们根本无力抵抗众多邪修,很快,作战的只有碧落跟长老二人。 “我灵鹿族向来与世无争,从不干涉人间之事,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要遭受这无妄之灾!” 一位灵鹿族老妇仰头哀嚎,苍老的声音满含凄惨,满含讽刺,下一刻,胸口猛遭一击,她的视线逐渐被血色侵染。 仙盟抓他们取鹿角,而邪修要灭他们全族,他们何至于得到如此对待! 很快,长老也坚持不住,被邪修一掌击碎心脉后,鹿角也被砍下来取走。临死时,他双目泛红,怔怔地望着天,似在质问老天为何如此待他们。 见族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碧落的心情堪比遭雷劈,所有的理智这一刻通通失效。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玉石俱焚吧!” “鹿鸣山绝了,你们也别走了,都留下来陪葬吧!” “用你们的鲜血,祭我鹿鸣山的无数亡魂!” 碧落一手打退符阴,双手紧紧握住脑袋上那对鹿角,咬紧下唇,手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力气掰,如珊瑚一般的鹿角被她生生折断。 “啊!!!” 她的角与她身上血肉相连,如同人身上的骨头,被折断的那一刹那,凄厉的吼叫声响彻天地,直达云霄。 碧落披散着头发,血液顺着头皮滑下来,流过她白净的脸蛋上,鹿角被她紧握在手霎时绽放出光芒,在光芒中逐渐形成一把锋利巨剑。 她提剑走来,如同地狱里的魔鬼,每踏来一步,她周身散发的煞气便甚一分,众邪修见此,心底不由生出怯意。 符阴冷冷看着这一幕,面上露出的阴冷笑意堪比魔鬼。她自断鹿角,仙盟修复结界再无可能,他也算达到目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转忙发出撤退的指令。 奈何,还没待他们踏出一步,地面为之一颤,整座山头开始摇晃,他们站在地上身体都摇摇欲坠。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地面突然出现道道裂痕,这些裂痕随着山体摇晃逐渐扩大,一些邪修的位置站得不好,不等做出反应就坠入深不见底的幽谷。 陆晏洲赶来之时就看到他此生最痛心的一幕。 一个亦人亦兽的赤眼少女手中挥舞着巨剑,或劈天,或劈地,挥出去的巨浪带起阵阵翻腾飓风,它们卷袭周遭树木,将其带到上空后毫不留情狠狠撕碎。 “疯了疯了!” “真是疯了!” 符阴召唤出法器欲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不料他的身形刚上至半空,汹涌剑气猛然劈来而来,他身形不稳被卷入滔滔飓风,挣扎片刻后连同残木齐齐被摧残。 山崩地裂,草木皆败,鹿鸣山再无往昔生机勃勃,无数飞禽走兽仓惶逃下山,哀嚎声遍布整座山头。 滔天雷电在乌云密布中翻滚,往那抹身影周围劈下一道又一道攻击,闪电渗人,雷声振聋发聩,似在严惩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碧落——” 陆晏洲默念法诀的同时飞快结印,在下一道闪电降临之前将结界用力抛出,他双手朝着头顶撑上去,闪电撕裂虚空劈落而下,一击比一击强势,似在对他的插手而感到愤怒,原本坚不可摧的结界颤动不已,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就要破裂。 倏忽,陆晏洲眼神煞变,眸子里多了几分不明所以的疑惑。 这时,一道带着诸多蛊惑的声音传入他耳响:“去吧,你不应该参合进来。” “陆晏洲”愣住。 “师兄!” 天边忽有几道长弧飞过,似有金光飘向上方结界,使之稳固些许,几道人影落定在他身后。 “她已有入魔之兆,今日造此等杀戮,这是她应受的天罚,师兄快走吧!不然真走不了了!”其中一人上前劝阻。 “她应受的?” “陆晏洲”很快适应自己如今的身份以及处境,闻及笑了,笑声讽刺。 他问:“你们可知,鹿角乃世间至宝?”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即一致点头。 他又问:“那你们又可知,折断鹿角时,她该有多痛?” 几人闻言,张了张嘴,竟无一人回应。 其中一人斟酌片刻,弱弱出声:“仙盟为人间惩恶扬善、除魔卫道多年,此次结界受损,只有鹿角能修复,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放你的狗屁!” “陆晏洲”厉声打断他的话,俨然被他这番说辞怒到极点。 “她从不插手人间之事,邪修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她凭什么献出自己的角!” “说到底,她只是一只不问世事的小鹿,仙盟邪修两道却执意取她性命夺她鹿角,现今还要遭受这灭顶之灾,她何至要承受这不公待遇!” “什么天罚!什么道理!” “天不让我参和,我便要插手!” “她的不公,我替她平!” 少年说得面红耳赤,胸膛剧烈起伏,可他支撑结界的双手却不愿放下,后背的衣襟不知何时悄然浸上血迹,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细密汗珠挂满额头,滑过脸颊与嘴角血珠交融,似在劝他放弃抵抗。 然而,即便是如此的紧迫局面,少年的脊背仍是挺直,如座屹立不倒的山峰。锋芒雷电不为所动,继续施加大力。 眼看少年的脊背即将被天罚压垮下来,他的身侧却突然多出来几个身影,他转眸,对上师弟们的温和笑容,骤然失神。 “师兄,我们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尽管去,这里有我们撑着。” 少年们如他一样双手支撑着上方结界,法力在这一刻不留余力全开,只为他争取片刻的时间。 “好。” “陆晏洲”感激地点头,无人看见,从不落泪的少年在转身之际眼角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望着远处那抹熟悉青色,飞身闯入漫天飞尘。 第59章 结契双生剑 洛苓睁开眼睛之时,周遭恍若人间地狱。 脚下是即将崩塌的地面,周遭是飞沙与残木,上空是汹涌飓风和频繁劈下的闪电。她怔了一瞬,看向手上紧握着的巨剑,身体上的剧烈痛感让她猝然回神。 对,双生剑! 她和玱诀双双入了湖底,接受了双生剑的考验,将碧落山神和月华剑尊的前尘往事体验了一遍。 虽是幻境,肢体上的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 双生剑的考验,难道让她做出和碧落当年做出的选择一样。 “碧落——” 洛苓正琢磨之时,一个声音突兀传来,漫天飞沙中,陆晏洲的身影慢慢呈现,闯入她的视线。 “陆晏洲?” 洛苓不确定地轻唤一声,脑袋俶尔传来一阵剧痛,她痛得大叫一声,双目弥漫上猩红颜色,理智在这一刻渐渐被仇恨取代。 “啊啊啊——” 她握住巨剑,朝着周遭到底乱砍,如一头疯狂的野兽,恨不得要将整片山林撕碎毁灭。 洛苓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如同傀儡一般,被人操控着,做她应该做的事。 她此刻就是碧落,她的不公,她的不甘,她的怨恨,没有人比她更懂。 可碧落是鹿鸣山的山神,这里是她的家啊,若她理智尚在,她是不会毁掉自己的家园的! 洛苓极力咬紧下唇,想要摆脱这个束缚,身体已是疲倦,手上却是难以控制的想要杀戮。 若碧落真的毁去她的家园,就没有如今的鹿鸣山,那她当年到底是作何选择? 洛苓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眼前突地一黑,她只觉自己被一个怀抱包裹住,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环住她的后背,她的脸庞不偏不倚抵在对方的有肉胸膛,莫名熟悉的气息和节奏的心跳声使她怔然失神。 “碧落,一切种种皆不是你的过错,不要杀戮,不要杀戮……”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他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似在害怕。 他轻手剥开她拿剑的手,她控制不住的巨剑缓缓掉落。 她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 “你为什么就不能来早一点?” “我的家没了……” 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洛苓鼻子莫名一酸,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化为行行泪水和阵阵轻泣。 “陆晏洲”双手轻抚她的后背,任由她哭湿自己的胸膛。 “不,你还有家人,灵鹿族不会就此灭亡。” 听到这句,洛苓的抽泣声一顿,一片零碎的记忆骤然窜进脑海。 上方雷声愈来愈响,闪电愈发强势,护着他们的结界已经快支撑不住,开始出来道道细微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会破裂成渣。 洛苓明显感觉到“陆晏洲”的怀抱紧了几分,他道:“不要怕,我会陪你。” “咔、咔嚓——” 结界破碎,雷电趁势劈落而下。 洛苓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光芒笼罩住他们,她的眼皮愈渐愈沉,直至耳边再听不清他的声音…… 鹿鸣山。 原本平静的湖面忽地涟漪四起,仿佛沉睡的巨兽被轻轻唤醒。紧接着,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自湖心迸发,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层,直射苍穹。纯净而神圣的光芒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让整个鹿鸣山都为之震颤。 鹿童正于院间嬉戏,忽感异象,目光不由自主凝聚在湖泊方向,略有惊讶的瞪大眼睛,小小的身躯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疾驰向湖边。 及至湖畔,两个许久不见的身影自湖心一跃而上,两人落在岸边后,两道耀眼的流光自湖心钻出,分别落定两人身前,光芒散去,两柄宝剑终于显现出来。 宝剑长而修长,刃口锋利,把柄刻满了细致的图案,剑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洛苓、玱诀互相对视一眼,动作一致地伸出右手,碧落、月华得到感应立马收回锋芒,化成道流光没入二人手腕,只在手腕处留下一个印记。 星和月 “恭喜二位得到碧落、月华结契!”鹿童拱手祝贺道。 二十年了,碧落、月华终于等来出世的这一天。 鹿童不会告诉他们,其实他早就知道他们不是道侣了,他们来的第一天,他看出二人与碧落、月华冥冥之中自有渊源,为了让他们顺利通过考验,他才对他们隐瞒。 当年鹿鸣山被屠时,碧落连同族人们将最小的族人小心翼翼藏起来,才不至于让灵族绝后。看着面前小小不到十岁模样的鹿童,洛苓心底生出说不上来的心酸。 当年碧落险些毁了一方生灵的修身之地,这才触怒天道引来天罚,以她当时的道行根本承受不住这些雷电,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最后一刻,碧落理智回笼,看着家园被自己毁得面目全非,痛悔不已,当即以身献祭,月华剑尊陆晏洲亦随之而去,以他们一身修为和血肉,换鹿鸣山恢复往日生机。 “鹿童,你没有搭配碧落、月华的剑鞘吗?”洛苓问鹿童。 “有的,我去帮你们取来。”鹿童连忙跑去取来,她不提自己险些忘了,还好还好。 两人结契双生剑时引起的异动过大,恐怕不久,众仙家就会赶来于此,洛苓、玱诀取得剑后并不打算久留,当日即离开鹿鸣山。 果不其然,两人刚离开不到一刻钟,各路仙家便匆匆赶到,只不过他们来时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翻遍了整座山头,除了看到一些飞禽走兽以外,寻不到任何一个人,连个茅草屋都没有。 …… 夜色中,一切都像石头一样安静,睡得酣畅。荒野田间,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小房子,只是那小房子看起来有些怪,远处看像只海螺,里面的陈设却很齐全。 洛苓坐于窗前,接着夜明珠翻看从木大人那里拿来的半本《百人册》,玱诀落座她对面,同她一道谋划接下来的打算。 “青云宗?” 玱诀念出上面的字,洛苓眼睫微颤,抬手轻咬指尖。 说起来,她跟这个宗门还有些渊源。渔村那会儿遇到的陆问、卓少侠、曾少侠,他们三人就是出自青云宗,还有封魔塔里的月老。 “啪!” 洛苓轻轻合上书本,眼里闪烁几丝精光,她语气坚决道:“这次的目的地,青云宗。” 第60章 不就嘲笑你两下至于吗 “哎,你就是那个入门比试第一的弟子?叫什么来着?” “慕离。” “啊对,听说你在入门比试中表现优异,怎么没被分到内门弟子,反而被分到咋们外门弟子这儿了?” “怕不是资质太差,没长老敢要吧!” “哼,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看她在比试中肯定是用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事情败露被长老发现,沦落到咋们无名峰这儿了!” “哈哈哈哈哈!” 青云宗,无名峰。 几名新弟子将一名右边眼角有一块胎记的女弟子堵在一处院落的阴暗角落,每个人的脸色各异,有不屑,有鄙夷,有傲慢,有嘲笑。 面对这些人的冷嘲热讽,慕离羽睫轻颤,唇角微勾欲说什么却直接被一名男弟子无情打断。 “你笑什么,你不会以为入了仙门就有人给你撑腰吧?告诉你,沦落到无名峰,往后有你苦头吃的!以后见到我们记得绕着点走,听到没有!” “若我不呢?” 女弟子声音冷峻,众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出声,笑得肆无忌惮,俨然没当她是一回事。 “看来你是没把我们的话听进去啊,既如此,我不介意现在教你什么叫规矩!” 说罢,那男子捏起拳头发出“嘎叭嘎叭”的声音,抡起就欲往慕离脸上挥去。 慕离眸子微眯,深色眸子闪过一抹阴鹫之色,袖下掌心摊开,就在蓝芒即将凝成针状时,一道清脆的女音突兀插进来,她悄无声息地收回法术。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闻此言皆是扭头看过去,一名身着蓝衣弟子装、手执佩剑的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冰冷绝色的脸庞上带着几分训斥。 “大师姐……” 那欲出手的男弟子诧异出声,几人也认出这位突如其来的女子,怔怔望着她的面孔,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大师姐,其实、其实我们是互相认识的,方才我们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没有动手,真的!” 亲自一名男弟子颤抖着解释,他们私下围堵同门,甚至还想动手,眼下被师姐发现,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 大师姐冷淡地用余光瞥他一眼:“既然进了青云宗,就好好修炼,若再有私下斗殴,我会如实禀报峰主,将你们逐出师门!” 她说出来的话跟她一样冷冽无情,几人身体禁不住哆嗦两下,不谋而合地连连点头,然后一下子溜得飞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鬼追他们。 见几人逃之夭夭,大师姐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刚刚险些被欺负的女弟子身上。方才那几位弟子是新来的,想来家里也是有些来头才会那么心高气傲,有时间她定要好好打压一番,磨一磨他们的傲气。 “多谢大师姐。” 慕离拱手作揖,大师姐微微点头,语气缓和道:“日后还要靠你自己,若还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必须学会自己反击。” “我记下了。” 慕离颔首,目送大师姐的背影渐行渐远,眼底泛起复杂之色。 是夜,夜的轻纱不知不觉地遮掩了远远近近的一切。 无名峰的弟子多数为外门弟子,因人数较多,故四名弟子共住一个院落。夜色寂静,所有弟子安然入睡后,躺在榻上的慕离蓦然睁开眼睛,起身穿好衣服后拉开窗户径直翻出去。 辽远清冷的高空,挂起无数的星点,慕离借助月亮撒下的清晖来到后山,远远就看到一抹挺拔身影负手站在溪边,貌似在等待何人,听到后方传来的清晰脚步声,他移步回眸。 “可查到什么线索?”慕离走至他身前,手拿到脸前轻扫,赫然是洛苓的容貌。 青年点头:“解决了两个,另外两个暂时还没找到。”他停顿一瞬,继续说着,“还有,那位宗主之子离宗了。” “知道了。” 洛苓忽地踮脚凑近他,端详起他的模样来,然后没忍住“噗呲”一声,轻笑出声。 玱诀眉毛轻挑:“很丑?” “是挺丑的。” 洛苓已经极力忍着,奈何肩膀和胸膛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在这暗沉的光线下,玱诀还隐隐看到她唇边的梨涡。 玱诀:“……” 他想了想,拿手在她气鼓鼓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好像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又鬼使神差地拉了一下,动作很是认真。 看着近在咫尺的某人,洛苓手忙脚乱缩回自己的脑袋,然后连续跳出几步。拿手抚上方才被他捏过的地方,竟莫名烫了起来。 洛苓张开嘴巴,神色慌张地看着他,吐字不清道:“你……你作甚?” “我不就嘲笑你两下吗,至于吗?” 玱诀难得见她脸上露出这样的神色,他双手环胸,仿佛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儿。 见他笑得老欢,洛苓知道他是为了报复嘲笑之仇故意而为之,干脆别过头不去看他。 “你现在混在哪个峰头?叫什么名字?” 青云宗统共有五座峰头,分别为青云峰、星落峰、凌云峰、无忧峰、无名峰。青云峰是各长老所商议的峰头,也是宗主的所住峰头,另外三座峰头是内门弟子所住,而他们如今所在的无名峰自然就是外门弟子所住。 “我在无忧峰,荆沉是我如今的名字。”玱诀回应她的问题。 “我如今的名字是慕离。”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计划,然后在天亮之前各回各峰。 洛苓在无名峰每日都要同其他新弟子修炼,之前挑衅她的那几名弟子在上次得到大师姐的警告后倒也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她听小道说是大师姐每日带他们去后山修炼,并且由她亲自辅导。 大师姐对于修行之事最是严苛,想来,那几名弟子在她手中应该不会很好受。 没有他们的骚扰,洛苓清净了许多,在她夜以继日的“努力”中,成功从外门弟子转成内门弟子,入住无忧峰。 青云山附近的云镇中来了一只妖怪,行事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刚来到云镇不出十日,便将镇内搞得沸沸扬扬,闹得满镇风雨,人心惶惶。 为了磨炼新弟子,青云宗派几余名新弟子下山,前去擒拿此妖。 洛苓、玱诀亦包含在内。 第61章 吾友魂归 青云宗初建立那会儿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门小派,山下附近零散着一些村落,而自青云宗开宗祖师成名之后,前来青云宗拜师的人便多了起来,很多商人闻着商机来到山下附近的村落做买卖,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城镇。 此次下山,除去领头的,统共有八名弟子,皆是新入门弟子。 到下山时间,弟子们在山门集合,一名身姿挺拔、手执折扇的翩翩公子远远映入洛苓眼帘,待他转身,她一眼认出,他正是之前在渔村捉妖的那三名弟子之一:卓文衍。 “荆师弟,又见面了。” 玱诀:“……师弟?” 瞧见洛苓眼里的狡黠之色,他唇角漾起浅浅弧度,低头凑近她耳畔,压低语气:“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他的温热气息喷在耳朵上,传来一阵痒意,洛苓不甘示弱,也学着他的语气道:“扮好你现在的角色,荆、师、弟。” 卓文衍点了番人数,发现人少了一个,手上扇风的力度不禁加大两分,也不知是被热的还是什么。 “缺席的那人是谁,怎么还没到?” “回师兄,夏云舟马上就到了。” “来了来了来了!” 其中一名弟子刚站出来回应,下一刻,一个少年清脆的少年音骤然传来,由远及近。 众人寻声望去,阶梯之上,一名微胖少年徐徐跑下来。 “呀呀呀!” 由于脚步匆忙,在他即将跑到卓文衍面前时,脚咕咚绊了一下,跟只扑蛾子似的往前栽去,卓文衍眼疾手快,及时拦腰扶住他才没让他摔个狗吃屎。 “好险好险,多谢师兄!” 瞧他面色红润,大口喘着气,几根头发就着细汗沾在额间,想来是一路赶着跑下来的。 卓文衍点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即刻出发吧。” “是。” 云镇。 人流如织,络绎不绝,商铺林立,街道两边全部摆满了摊位,各种小吃香味扑鼻,商品琳琅满目,街上熙攘的声音,嬉戏声,吆喝声,交杂在一起,每一处都透露出喧嚣的气氛。 几人准备先到客栈,突闻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群人聚集在一家店门前,不知在看什么。 “我们也去看看。”卓文衍给大伙儿一个眼神,也凑纷纷了过去。 只听其中一人叹气:“可惜,真是可惜啊。” “老伯,大家都聚集在这家店门口,可是发生何事?”卓文衍询问身侧的一位老伯。 “这家店的老板是卖胡饼的,因为他人很好做的胡饼又好吃,所以生意一直不错,可不幸的是,老板竟在昨夜梦中归西去了。可惜,可惜啊,胡老板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去了呀!” 老伯说着,又惋惜地哀叹几声。 得知情况,卓文衍朝其拱手作揖,随后退出人流,寻了客栈入住。 “卓师兄,我问过镇上的人了,那妖怪来去无影无踪,每次作案时间多为夜晚,至今还从未有人有过他的模样。”前去打探消息的弟子闻奕怀回客栈禀报情况。 “知道了。” 西天逐渐灰暗,黄昏迈着轻盈的步子悄悄走来,卓文衍“啪”的一声收回折扇,安排大家分成两组,今夜分头行动。 洛苓和玱诀自然是要一起行动,另外两个分别是夏云舟和肖清羽。 今夜没有月亮,清澈的夜晚像件黑丝绒的衣服一样裹着云镇。胡饼小店紧闭着的大门被拉开一条小缝,四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进入其中。 房间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四人手上各抓着一颗夜明珠,借助其散发出来的光亮照明。 “清羽,我们来这儿做什么,找胡饼?”夏云舟拿起桌上的半块胡饼,咦了声,那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这都放了多久,不能吃……” 然后,肖清羽给他的回应是一个“锤子”敲在他脑门上。 “一天天就知道吃,赶紧找线索!” 洛苓上楼查看房间,房间里摆设简单,因为无人打扫桌上已经铺上灰尘,并无任何不妥。 玱诀推开窗户,由于最近镇上出现妖怪,此时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他只往下方扫一眼又重新合上:“我今日问过,这位胡老板的年纪尚在中年,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在梦中死去?” “我听说有一种妖,叫梦妖,它喜入凡人梦中,编织人内心最渴望得到的东西,然后那个人就会在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洛苓闻及接过他的话。 “梦妖?”夏云舟问道,“莫非那伤人的妖怪就是他?” 他话刚问出口,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心里一个激灵:“你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玱诀皱眉,抬手将刚刚合上的窗户再次打开,夏云舟迈着流星步凑到窗边,却看不到然后东西,不由松了口气。 肖清羽见他这副没出息模样,不厚道地笑出声:“咋们现在是修仙之人,你还怕鬼啊!” 他话刚脱出,笑声突的戛然而止,脸上笑意也变得僵硬,一个疾如风凑到玱诀身侧望向无人的街道。 “不会真有鬼吧!” 夏云舟本来就害怕,听到这句吓得赶紧蹲到墙角,嘴里哆嗦:“这家店的主人刚死不久,我们偷偷进了他的房间,怕不是他的鬼魂要来找我们算账吧!” “别瞎说。”玱诀低声道,转头继续观察着街道的风吹草动。 那个声音愈来愈近,洛苓也听清了那个声音。 吾友魂归。 “我下去看看。”玱诀说罢,脚踩着窗台一跃而下。 夏云舟壮着胆子起身挨着两个脑袋望向街道。 无人的街道上,吹来一阵冷风,一个黑影脚踏几片枯叶缓步走来,其手上挑着的灯盏所散发出的幽绿光芒莫名诡异,他周身散发着逼人的阴冷之气,令人心生恐惧。 “站住!” 玱诀右手召出月华,直指不近不远处那道影子。对面那人好似没听到一般,执拗地继续走来,嘴里念着:“吾友魂归。” “那是什么东西?”夏云舟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后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吾友魂归……” “吾友魂归……” 第62章 梦妖 他的声音空灵,仿佛没有魂魄一般,只会低喃这一句。 好似心中有极重执念。 见他脚步未停,玱诀手中月华轻挥,剑气如风卷袭而去,在即将触碰到目标时,那道黑影变作一抹青烟恍然消失,奇怪的是那个声音并没有消失,尚在耳边反复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荆沉。” 三人也纷纷从窗户跳下来,方才他离得最近,不知有没有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是半妖。”玱诀收回月华,只道三个字。 肖清羽一惊:“什么是半妖?” “就是人族堕妖,但又没完全转化为妖族,故为半妖。”洛苓耐心解释。 夏云舟懵懵懂懂地点头:“我懂了,就是半人半妖嘛。” 天明,随着第一缕阳光落于大地,响了一夜的空灵渐渐消失。 回到客栈一问才知道,原来昨夜不止他们听到那个声音,卓文衍他们也听到了。 竟是回荡在所有街道。 万幸镇上生活的皆是凡人,而这个声音应该只针对修仙之人。 “我昨夜查到一个地方,觉得有些可疑。”闻奕怀说出自己昨晚查到的线索,“观月楼。” 观月楼。 灯火辉煌,映照出一幅繁华盛世之景。一楼大厅,中央搭起一座小巧精致的舞台,轻纱曼舞,随风轻扬,仿若仙境一隅。 轻纱帷幕缓缓拉开,乐师们隐匿于暗处,轻拨琴弦,一曲未了,一曲又起,交织成夜的序曲。 就在这乐声最为缠绵之时,一道白影划破虚空,自二楼栏杆轻盈跃下,如同月下仙君,衣袂翻飞间,仿佛携带着夜色的凉爽与星辰的璀璨,不染尘埃。 他身姿优雅,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宛如花瓣飘落,最终稳稳立于舞台之上。那双纤细而葱白的手指轻触古琴,瞬间,周遭的喧嚣似乎都为之静默,只余下他指尖流淌出的旋律。 悠扬婉转,清越而不失温婉,如同山涧溪流,缓缓淌入人心。 曲毕,月晚容对台下微微颔首,怀抱古琴离台,虽只留下一个背影,却也引得台下年轻女子欢呼连连。 房中,先有侍女替他掀开珠帘,后有侍女帮他取下古琴,月晚容落座案桌前,单手接过侍女提前为他沏好的香茶,拿到唇边轻吹两下,这才慢条斯理地抿上一口。 “楼主,有人想见您。” 月晚容眼睫微动,唇角轻扬:“知道了,这就来。” 天字第一号,香炉里点燃的梅花香袅袅,面具男子坐于暗桌前,神情散漫,指尖在桌沿随意地敲着。 闻及动静,他适才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嘴角漾起弧度:“公子世无双,风华绝代令人倾,今日有幸见得月楼主,倒真如传闻中那般风姿绰约,令人心中不已。” “过奖了。”月晚容落座他对面,直言快语,“阁下还是直接道明来意吧。” “月楼主真是不解风情。”面具男子姿态懒散地晃了晃手里的白玉茶杯,深邃漆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那伤人的妖怪最是喜欢伤好看的人,我也是担心楼主的安危啊。” “不劳费心。”月晚容淡然一笑,眼神不见半点波澜起伏。 他一直知道月晚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也不拐弯抹角:“我知道你要找谁,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 夜幕渐暗,月亮爬上树梢,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一抹黑影在各家房顶上穿梭,速度极快。他落在一座房屋前,手指在往纸窗上轻轻戳出一个小洞。他手上多出一个玻璃罐子,里面的东西闪烁着幽绿光芒,如萤火虫一般。 黑影扒开盖子,那抹幽绿光芒从里头飘出来,在他手上十分乖顺。黑影抽出另一只手转圈圈,那抹光得到指令离了他的掌心钻进小洞,最后没入屋内熟睡之人的眉心。 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榻上之人紧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并无任何不适。 做完这一切,黑影没有留恋地走开,哪料还没迈出三步,两个人影骤然从黑暗中涌来,将他的去路堵住。 “哎哟,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们逮着你了!”夏云舟绕了绕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 “别给他挣脱的时间,直接上。”说话间,肖清羽宝剑出鞘,举剑向黑影刺去。 感到到四面八方带来的强烈威压,黑影脚底生风,身形仿若鬼魅一般频频躲开剑招,黑袍随着身形无风自动。 梦妖的修为不算很强,主要是身法迅猛,动作利索,几招之下竟都化险为夷。 肖清羽手中之剑挥如风,利剑“刷”的一声利落划破其左肩以及腹部,梦妖吃痛频频后退,转而去对付夏云舟。 莫约是觉得夏云舟的武器是一把锤子,体型又有些微胖,行动应该会有所影响,那他可就小瞧他了。 只见夏云舟双手抡锤,几百斤重的锤子在他手中被他运得游刃有余,好似在他手中不是重锤而是一根木棍,速度也没有因他的身材而受到影响,这是梦妖始料未及的,他身上本就有伤,速度有所迟缓,胸膛就这么被锤子砸中。 梦妖忍着吐血的冲动跃至上空,一双紫羽飞翼从他背部舒展开来,翅膀扇动,一阵阴森诡谲的冷风刮过众人耳边。 庞大飞翼在空中扇动,卷起一阵阵紫雾,他的身体凌空而立,居高临下,俯视着底下四人,深邃的眼神里尚能看到残酷冰冷的弧度。 “既然你们这么想抓我,那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话落,他身形猛地拔高,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朝着二人疾速冲刺而来。 肖清羽见状,连忙祭起剑气,斩断了迎面而来的紫雾,剑气如游龙一般,朝着梦妖冲去。 梦妖一挥飞翼稳住身形,险险躲过致命一击,无数翎羽倏地自双翼中飘来,如密集的细针般穿透虚空,带着尖锐的啸叫声。 肖清羽、夏云舟脸色微变,恰时两个背影冲至二人身前,掌心朝上,一道无形结界自二人掌心飞出,将翎羽全部格挡在外。 “荆沉!慕离!” 见来人是他们,两人大喜。 洛苓嘴角轻扬:“趁现在,把他打下来!” 第63章 神秘男子 两人同时点头,立马做出拉弓的姿势对准半空那道黑影,蓝芒逐渐呈现弓和箭的形状。 “咻咻!” 肖清羽、夏云舟同时右手轻放,两支透明箭矢顿时穿透虚空,分别射中一左一右两只翅膀。 “啊!” 梦妖吃痛地尖叫起来,整个人失去平衡从半空栽下来,摔在硬邦邦的地面磕得他下巴疼。 夏云舟收回锤子,跨着大步上前一把夺了他蒙着脸的黑布。 “你是、梦妖?”他不确定出声。 在他的认知里,妖怪的特质都比较明显,比如动物的耳朵,牙齿,爪子,或者尾巴。哦,他们穿的衣服也比较奇特。 可这家伙明明是个小白脸,哪像妖的样子! 听到他的质疑,梦妖嘴里发出重重一哼,别过头不去看他。 “嘿!”见他这副不搭理人的模样,肖清羽立马来脾气了,当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迫使他直视自己。 “我问你,刚刚你对屋里的人做了什么!”他表情凶巴巴的,俨然一副官爷问话囚犯的架势。 “你们什么人,我还没问你们抓我干嘛呢!”梦妖丝毫不怕他。 “回答我的问题!” “织梦。”梦妖淡淡吐出两个字。 “是不是让人死的梦?” 梦妖轻挑眉毛,不明白他的意思,肖清羽轻嗤一声,嘴角扯起一抹不明弧度。他质问道:“镇上那些人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我是梦妖,又不吃人,为何要杀?” “谁说杀人是为了吃,万一你只是为了杀着玩呢?” 梦妖:“……抱歉,没有这种癖好。” “那卖胡饼的老板就是在你编织的梦境中死去,你休想抵赖!” 梦妖闻言,恍然大悟地哦了声:“这是他自己所求,我只是为了帮他。” “你看我们是什么很好骗的人吗?”夏云舟盯着他幽幽来了一句。 “你们真的冤枉我了。”梦妖抬眸,不慌不忙解释,“那老板的儿子在战场上牺牲回不来,他思念儿子成疾,曾多次祈求能在梦中与儿子团聚,于是我便织了一场梦给他,也算是圆了他所求。他入梦见了儿子后就不愿与儿子阴阳两隔,在梦中死去是他自己的决定。” 肖清羽、夏云舟闻言,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一直没开口的洛苓和玱诀,眼里似在询问:是不是真的。 “我查看一下他的记忆。” 洛苓说罢,上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缕蓝芒传至梦妖的识海,她合上双眼,梦妖零散的记忆碎片传至脑海,睁开眼睛之时,她看着梦妖的眼神多了几分诧异。 在他的记忆中,她看到很多不同的画面,有年迈的老妇与老伴相拥而泣,有边疆士兵回家与亲人团聚,有情窦初开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有难兄难弟把酒言欢…… “如何?”夏云舟一脸期待的望着洛苓。 洛苓收回手:“他没说谎。”他不仅没有杀过人,还帮人们在梦中圆了心底难全的意难平。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纯粹的一只妖。 “我就说我没杀人,你们还不信,还打伤我!”梦妖一脸委屈,肖清羽面上划过难以言喻的尴尬,急忙扶他着他双臂起身,拱手表示歉意。 “方才,对不住。” “你、你说什么?你在跟我、道歉?”梦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他说错。 “我说,方才打伤你,对不住。”见他一脸惊愕,肖清羽又复述一遍。 梦妖这回听清了,嘴里磕巴:“没、没关系。” 给一个妖怪道歉,肖清羽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人有善恶,妖亦有好坏,这是曾师兄教给他的道理。 修仙之人大多心高气傲,他们打心底地认为,妖就是妖,只要是妖,必诛之,难得有仙门弟子这般善恶分明,梦妖不由高看他几分。 既是抓错了,他们自然放梦妖离开,这时,昨夜那个空灵的声音又飘来。 “吾友魂归……”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他日日挑灯夜行,到底要干嘛?”经过昨夜,夏云舟显然已经没那么害怕。 “反正只要不伤人就行。” 与此同时,街边的一个荒凉小摊前,两个男人坐在桌前酒喝得烂醉,却也不妨碍他们大声嚷嚷。 “好他个姓月的,本大爷看得上他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把我们赶出来了!” “要我说,他就是装清高,一个琴师而已,一脸高傲的,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 两人互相吐槽观月楼的某个人,这时,一抹月白身影经过,闯入两人的视线,吐槽声戛然而止。 花红玉颜,唇红齿白,这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妖孽! 两人心有灵犀地暗发感慨,一双不怀好意的目光直溜溜地打量突如其来的男子。 其中一人还吹起口哨,眼里的猥琐几乎藏不住。 “小白脸,过来。” “看你这么孤单,让大爷好好疼惜疼惜你~” “好啊~” 男子薄唇轻挑,幽黑的眸子里闪烁着诡异光芒。 阴霾一般的夜色将两人的挣扎无息掩盖。 …… 街边一处小摊,玱诀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馄饨,一时不知从何下口,反观对面的洛苓倒是吃得很香,不过少顷便将碗里胖乎乎的馄饨一扫而光。 见玱诀碗里没有动过的迹象,她怀疑地瞅了他一眼,然后,二话不说一把将他的那一份拿过来。 “你没吃饱?” 玱诀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洛苓切了声,回了句:“浪费可耻。” 不过她也知道,玱诀以前是魔界苍盐王,路边摊这种东西他是真没机会接触过。 他们下山本来就不是为了捉妖,新弟子入门一年,没有允许是不得私自下山的,这次凑巧山下出现妖怪杀人,宗主派弟子下山捉妖,他们适才想办法将自己的名字添上去。 “小贱蹄子,你骂谁呢?” “怎么着,我骂连夜那个臭男人又不是骂你,你急个什么劲儿!” “平日里你骂我就不计较了,但是你为什么要骂连夜!” “呵呵,好笑!他是你男人吗还是怎么着,竟还护上了!” “你根本不懂连夜他有多么多么的好,他是那么美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他!”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花痴,为了一个小白脸自甘下贱!我看他也就那样,除了张脸,一无是处,你们竟还迷上了,还迷得这么没有脑子!” “你骂谁都可以,但是我绝不允许你骂连夜!” 第64章 金手指?系统? 街边传来一阵骚动,两个女人大声吵吵嚷嚷,竟还当街打起来了,路人围在一旁看热闹,时不时交头接耳两句。 “连夜,他是何许人也,竟能让两个女人为了他当街打骂?” “那人我见过,的确有几分姿色。” “那哪能叫几分,分明就是妖孽!” “此话怎讲?” “哎,人家只是长得比女子好看一些,怎么能叫妖孽呢!” “切,再好看也是个男人,难不成你想做个短袖?” “嘿你个死东东,若是让你现在看到他,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话来!” “……” 洛苓、玱诀虽没有凑上去,却全程用余光关注那边的情况,将路人间的对话一字不漏记下来。 “唉,你们回来了?”客栈,肖清羽见两人回来,立马打招呼。 洛苓扫了一圈,九个人的队伍少了三人,疑惑出声:“其他人呢?” “慕师姐还不知道,那妖怪已经被抓住了。”孙襄儿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两人道。 此言一出,洛苓、玱诀二人同一时间愣住,只听孙襄儿又解释:“那只白毛鼠精在观月楼混得风生水起,吃了不少人呢,昨夜已被我们拿下。恰巧宗门有急事,卓师兄和几位师兄今日一早便被宗门召回去了。” 洛苓恍悟地点头:“那这位是……” 她的视线落在一张陌生面孔,她很确定这个人不是青云宗弟子。 江景挠挠后脑勺,讪讪解释:“他是被白毛鼠精抓走的,早前中了毒,毒素积在体内有些许时日,想要完全解开还需要时间,我就自作主张带他回来解毒了。” 少年身着粗衣粗布,发黄的头发被扎得极其随意,脸色嘴唇一样发白,一看就弱不禁风,但他这张脸又生得极好,加之这副病态模样,竟莫名有种我见犹怜令人心生怜爱的错觉。 知道洛苓和玱诀恩人的朋友,他连忙起身给二人拱手行礼:“连夜见过两位仙长。” 听到这个名字,玱诀眸光微闪,他抱臂打量着面前的病态少年,眼尾染上几丝探究之意。 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你就是云镇女子们的万人迷啊。” 万人迷这个词是从洛苓那儿听到的,他大概知晓其中意思。 “万人迷?什么万人迷?” 夏云舟一脸懵懵的,其他人眉宇间也挂着疑问。 连夜病态的脸上始终保持浅浅笑意,显然没有因为玱诀语气不明而恼怒:“世人皆羡慕我这张脸,可他们哪里知道,皮相于我而言是最没用的东西。” 说话间,他突的抬手掩住口鼻用力咳嗽起来,孙襄儿赶忙倒了杯水给他,他又剧烈地咳了几声,适才摆手。 “我自幼体弱多病,经常咳嗽,已然习惯了。” 闻言,几人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本来身体弱就弱,如今又中了毒,真惨啊。 洛苓脱口而出:“多喝热水。” 连夜:“……好。” 莫名觉得这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不大对劲,是错觉吧? 若不是穿到这具病残的身体,他早就修炼成为修仙第一人了。 不过万幸,老天是眷顾他的,给了他金手指。 他殊不知,自己眸底翻涌的微妙情绪已被洛苓、玱诀毫无偏差的捕捉。 连夜的房间就在江景隔壁,他不下楼还好,每每他一下楼,客栈门口就被堵得风雨不透。 “连夜!是连夜!”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吃个饭都是那么的优雅~” “啊啊啊啊啊!连夜他看我啦!” “他好帅!我好喜欢!” “你少自恋了,连夜明明看的是我~” “是我!” “明明就是我!” “……” 这些女子中不乏修仙之人,可见他的容貌是有多吸引人。 二楼,两个身形依靠着木制围栏,目睹楼下的激烈场面,玱诀慢悠悠地评价。 一个字,俗。 “凡人我就不说了,那些修仙女子又是怎么想的,我觉得她们可以自戳双目了。” 他嗤笑了声,眼神透着轻傲,语调散漫得那叫一个漫不经心。 “你不会哪一天也被他蛊惑吧?” 见身侧的洛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连夜身上,挪都挪不开,玱诀语气夹杂着几分道不清的意味。 “我还不至于这么瞎。”洛苓一头不回道,“就算要喜欢,我也该看上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就他?” 玱诀闻言,眼里略有惊讶:“你还知道四海八荒颜值榜?” “四海八荒第一美男,青丘之主。” “四海八荒第二美男,虚幻海太子,青澜,也就是我七哥。” “四海八荒第三美男……” 洛苓开始掰指头一一列出来,玱诀看得一愣一愣的,鬼使神差问她:“我作为魔界苍盐王,怎么说也得某列前排吧。” “你?前三都没进。” 玱诀:“……” 玱诀自觉结束这个话题。 《百人册》上并没有连夜这个人,他猜连夜是一个化名。 “想必他身上带着什么厉害的法宝,才能让这些女子对他痴恋,念念不忘。”洛苓若有所思道。 提起这个,她脑海中不由想起一个东西。 系统。 是夜,万籁俱寂,唯独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尚亮着微弱烛火。 【恭喜宿主,寿命加十!】连夜的脑海里传来机械般的声音。 “系统,若我攻略他们,他们的修为能不能转移到我身上?”连夜坐于桌前仰望着半空某个方向问道。 【好感度达到九十,即可转移技能。】 不咸不淡的机械声在脑海中回应,连夜眸里闪烁着光芒,嘴角勾勒出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十年前他就穿到这个凡人的身体,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只知道穿在一本小说。原主的身体弱得多走两步路都能累死的程度,本以为他的余生就这样结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只要他攻略那些人获得好感度,系统就会将对方的寿命转移到他身上,不然他估计在穿来的没几天就死翘翘了。 寿命是变长了,但他还是一介凡人,在这个世界,凡人是最脆弱的生物,任何种族都可以踩在凡人身上。 他想要变强,他想要修炼,他想要成为修仙第一人! 将曾经欺辱他的那些人永远踩在脚下! 可惜,这本小说他没看过,不然他肯定要攻略主角,说不定还有他意想不到的收获。 …… 第65章 二十多年前 观月楼热闹如常。 一紫袍男子穿过人流从里头走出来,其脸上戴着银制面具遮住半张脸,步伐急促,周身泛着诡异的气息。 见人愈走愈远,两个人影从观月楼对面酒楼走出来,洛苓扒拉一下玱诀的衣袖,念他:“跟上。” 郊外,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一地的斑驳,树林里偶尔会传来几声鸟鸣。 紫袍男子的步伐停下来,只听他沉声道:“二位跟了一路,可是要我请你们出来?” 洛苓、玱诀互相交换一下眼神,径直现出身形。 紫袍男子转头望向两人,微眯双眼:“青云宗弟子,跟我作甚?” 他的语气平静,却毫不掩饰杀气,一言一字似乎都在威胁,二人哪里察觉不出来,不做多废话,手里同步召出碧落、月华。 “杀你。” 话落,同时举剑迎上去,一青一金两道剑气宛如游龙朝着对面敌人撕咬而去。 紫袍男子薄唇轻勾,只见其长袖一挥,股股紫雾自黑洞般的袖口倾巢而出,宛如条条毒蛇张大血盆朝二人袭卷而来。 紫雾浓厚,似要弥漫整片森林,视线逐渐模糊,二人将后背交与对方,手中紧握长剑不敢放松警惕。 只听一声嗡鸣,数把飞镖夺雾而出,四面八方涌来,目标直指二人。二人举剑朝其劈去,威猛剑气一道又一道,不多时已斩掉数百把飞镖。 趁二人分神斩掉飞镖之际,紫袍男子手持利刃自雾中袭来,玱诀早有察觉,仰头避开剑招后一剑迎击上去。 洛苓自是不可能闲着观看两人相斗,敌人当然是早早杀之而后快,亦执剑加入战斗。 三股相异力量相撞,周遭空气均因此而扭曲起来,似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空气。紫雾中,三人缠斗在一起,难舍难分。 首次交战,对方所爆发出来的实力让洛苓始料未及,不知是他身上带着影响修为的高级法宝还是受黑花咒的阻碍,她跟玱诀所发挥出来的实力一半都不到,对方能够轻而易举化解掉他们攻击,他们二人联手竟有些吃力。 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这种压制性的战斗持续了许久,洛苓渐渐感到力不从心,额头上沁满了汗水。她的情况紫袍男子看在眼里,只见他袖口对准洛苓,一缕紫雾自袍中蜂拥而出,洛苓侧翻躲闪的同时不忘运功抵御,却还是让紫袍男子钻了空子,洛苓被其一掌击中撞在附近的树干,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玱诀孤军奋战,虽伤了对方腹部,自己也挨对方了一掌,算是两败俱伤。 玱诀还想再交战一番,紫袍男子却是不打了,他袖子一甩,紫雾飞快地钻入他袖中。顷刻之间,周围的紫雾尽数被他收回去。 他缓缓抬眸,眼神如利刃般凌厉:“今日算你们走运,下次我绝不会留手。” 话毕,他身形一闪,眨眼间消失不见。 夜幕低垂,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清辉洒落,为大地披上一层银纱。 洛苓独自坐在桌前,她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纸窗,落在那轮皎洁银月。 月光如银,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桌面上,形成一片片光与影的交错。 洛苓的眉头轻蹙,似是在沉思着什么,食指无意识抬到嘴边,她习惯性地轻咬住指尖。 窗外的夜风轻轻吹过,带动着窗棂发出细微的响动。今夜月色迷人,少女的心绪却不在此。 “哐哐。” 门外突兀响起的敲门声将洛苓的思绪收回,她眸光一闪:“谁?” “是我。” 玱诀推门进来,将门合上后,走至她对面落座,洛苓还没开口询问他大半夜寻她作甚,目光比嘴快地落在他指尖抓着的一枚戒指。 她心中一颤,面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玱诀端详手上之物,饶有趣味开口:“这枚戒指是我在林中拾到,应该是你的吧。” 说罢不等洛苓做出反应,他摊手将其放置桌上推向对面的她,弯唇轻吐道:“物归原主。” “多谢。”洛苓淡然拿起,纤长而密的睫毛遮盖住她眸底不知名的情绪。 似有风带动烛光摇曳,火光微动,洛苓明显感受到对面目光灼灼落在她脸上,久久不移开。 斟酌片刻,她抬眸坦然与之对视:“没有事的话,你回去吧。” 玱诀盯着她一瞬,道声好旋即起身离去,可还没待洛苓松口气,他清列的声音蓦然响起。 “对了,戒指里面的东西你别忘了取出来用,不然他会愧疚,以为是自己欺负了你。” 青年复而回头,洛苓的视线不偏不倚撞进一双装满星辰的目光,她心暮地漏了一拍。 时间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少年玱诀见方才与他纠缠得那么猛的小姑娘,现在居然因为一棵草啪啪落泪,他多多少少有点意外。 “哎不是,你还真哭啊。” 洛苓好似没听到他说话,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哐哐掉下来。 他再不放手,倒显得他欺负她。 玱诀有些无奈,用来囚着她的手也松了两分,但下一刻,他脸色突变,银芒闪过之际,他反应迅速地后退两步,匕首从他胸前划过,他看准时机,再次抓住洛苓的手腕。 少女面上冷若冰霜,眼底杀意毫不掩饰,冰制匕首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同样释放着满满的杀意。 若非他对危险的直觉已经超过他人,他必非死即伤。 “能揭下我的面具,你是第一个。” 方才打斗之际,他的面具也被她扯下来,洛苓看着少年惊为天人的容貌,不为所动。她轻启薄唇:“能躲过我这一刀,你也不赖。” 她不管他心里是如何作想,抢她东西,就是与她为敌,她断不会因为他对她的片刻同情而心慈手软。 玱诀嘴角轻扬:“荣幸之至。”话落,他脸上笑意也随之烟消云散,只剩冰冷。 二人再次出手,只是这一次的出手,比方才更加猛烈。 许是他们的攻击过于猛烈,山洞剧烈慌动起来,仅接着,一大块的块冰从上方坠落,砸入地表,使地面凹凸不平。 意识到危险,玱诀急忙抽身后退,撇头见上方有一块巨大冰锥正欲坠下来,而它下方,正是方才与他纠缠不休的少女。 第66章 被攻略?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玱诀一愣头便冲了过去。 眼见着冰锥尖刺愈发清晰,即将刺入眼珠,洛苓只觉双脚仿佛被海底的万年玄铁锁住。电光火石之间,她只感觉到腰部被一个坚硬的触觉缠绕住,下一刻,她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拽过去。 “砰……” 一阵剧烈闷响后,洛苓猛地抬起眼眸,入目的,赫然是方才与她争锋夺药的青年,这会儿,他正用力搂着她的腰肢,两人紧紧贴在一块儿。他身如鬼魅,避开头顶上方砸下来的碎冰,两人如一阵风,逃出洞穴。 出了山洞,洛苓回头看去,整个洞穴皆已倒塌。她抬头看向身侧的玱诀,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毫无波澜,好像对任何事情都不以为然。 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动作,她心里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见她反应如此之大,玱诀眉毛微微一挑,倒也没说什么。方才事态紧急,见她有危险,他也没想那么多。 洛苓清清嗓子,勉强开口:“今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顿了顿,抬眸去瞥他一眼,挥出去欲偷袭他的右手,毫无疑问又被他紧紧抓住。 玱诀微微侧头,嘴角虽含着笑意,但眼底的漠然却是显而易见。他道:“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我何需你来救?” 本就是因为他抢了她的东西她才险些被困在里头的,若他方才不出手,她也一样能逃出来,顶多受点伤,而夺她仙草,就无异于要取她性命。 “想拿方才的救命之恩来弥补夺我仙草之事,你想的倒挺美!呃!” 洛苓话还没说完,肩头处突然被人点了一下,不大不小的力道。 “混蛋!” “将我定住算什么男人!” “有本事,我们再打一架!” “……唔……” “小丫头。”似是嫌她话多,玱诀直接给她下了禁言术,他手上慌着盒子,转头对着她笑道,“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这药,我是真的有用。” 闻言,洛苓心里笑了,感情她是无缘无故,千里迢迢来取一棵草? 他说他要有用,她就要大发慈悲地让给他? 越想,她心里越是气愤。 凭什么! 他是她什么人! 下一刻,洛苓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人抽出,随即,凉凉的东西扣上食指。 “我不白拿你的东西,这储物戒里面的灵石,便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少年垂眸看着她,语气同他漆黑的眸子一样,没有夹杂丝毫感情:“今日之后,你我两清。” 夜风吹向烛火,使其发出“啪啪”轻响,沉溺于回忆之中的洛苓逐渐回笼。 青年踏出房门的背影与当年少年潇洒离去的背影紧紧重叠在一起,时隔二十多年,少年的青涩早已蜕变为如今的成熟。 银色清晖洒下,镶在银制戒指上晶莹剔透的幽蓝色水晶闪烁着光芒,散发着迷蒙的幽蓝光,融入黑夜中漫天璀璨星辰,成为茫茫星河中的一颗耀眼星辰。 洛苓将其放回手镯之中,眸光渐渐清晰,不复方才夹杂着些许复杂。 …… 江景本想着帮连夜解完余毒便即刻回宗,但不想,镇上突发了状况。 “死者大多数为女子,死因不详。” 桌前,六人共同讨论着云镇这两日发生的离奇事件。 “死因不详?”肖清羽念叨这几个字,脑海里莫名窜出梦妖的身影,但很快又被他晃出去。 不会是他。 “她们最近都接触到什么人,你可有查到?”洛苓将视线移向今日打探消息的肖清羽。 “查了,没有。”肖清羽摇头间,他脑中突地闪过一道光,“不过,也不是没有共同点。” 闻言,众人眼睛一亮,视线齐刷刷投向他,肖清羽躲过灼灼目光,用余光瞥向江景。 江景:! 顶着五双质问眼神,江景目瞪口呆,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什么情况!!! “那些女子都爱慕着一个人,也就是你救回来的那个万人迷。” 听着玱诀幽幽地开口解释,他这才心有余悸地松口气:“我差点怀疑我人格分裂,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去杀人。” “不对!”他对上玱诀似笑非笑的眸子,不可置信地摇头,“连夜他只是个凡人,他不可能杀人!” 肖清羽点头附和:“他确实没有修为,不仅没有修为,身体还弱得要死,微风都能吹倒的那种。” 孙襄儿亦跟着附和:“确实,荆师弟,连夜是凶手这个猜测不成立。” 一直埋头啃零嘴的夏云舟闻言,终于停下嘴里嚼东西的动作,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眼神扫向反驳三人组,困惑得皱起眉头。 “荆师兄也没说他是凶手,你们那么紧张干嘛?” 此言一出,反驳三人组江景、肖清羽、孙襄儿身形同步一僵,眼里划过疑惑。 奇怪,明明连夜就是个疑点,他们刚刚怎么一开口就是替他洗去嫌疑。 玱诀眉梢轻拧,他双手抱臂看着三人,目光如炬,三人对上他的目光,不自觉躲闪。 洛苓将三人眼底的微妙变化尽数收入眼中,眼里划过一抹讥笑。 这个连夜有点本事,这还没到三日就已经将他们三人攻略下来大半。 这两日连夜没少在他们面前晃悠套近乎,玱诀昨夜曾探入他的房间试图一剑解决了他,结果毫不意料的失败。 她猜测得没错,他果然拥有金手指,加上他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近乎没人能拒绝得了。 当然除去她和玱诀。 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夏云舟,他居然没有被迷惑。 “连夜他现在人在哪儿?” 江景弱弱回应:“他今日一早就回去了。” 洛苓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抚额,夏云舟默默放下手上没吃完的坚果:“我知道他的住处,我去把他找回来。” “不行!” 三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可……” 玱诀大手一挥,江景制止的声音缓缓弱下去。 夏云舟看着三个脑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不自觉地咽了几口水,直至耳边传来洛苓的轻唤声,他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抬起小粗腿去追二人的背影。 “荆师兄慕师姐,等等我!” 第67章 灭杀系统 “哐哐!” “连夜公子!” “哐哐!” “连夜公子,麻烦出来开一下门,我们是青云宗的弟子!” 夏云舟对着院门轻扣并朝里扯着嗓门喊道,听里头没有传出动静,径直抬脚踹下去。 “砰——” 木制院门被他一脚成功踹开,三人纷纷踏入其中。推开房门,眼前场景令三人心头一紧。 不必多言,拔剑!抡大锤! 房内,紫袍男子视线移向突如其来的三人,喉里发出低低的邪笑,手上一松,连夜一个身子不稳直接摔倒在地,手肘撞在地板上带来的疼痛感卷袭而来,但他已经顾不上手上的擦伤了,只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一个劲儿地咳嗽。 “咳咳……” 咳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将胃给咳出来。 终于舒服了一些,他这才双手撑着地爬起身来,见四人打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他斟酌片刻,趁着没人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偷偷摸摸溜到角落。 哪料他距离房门只有一步之遥,“嗖”的一声,什么东西飞快从他眼前闪过。 连夜身形一僵,动作迟疑地瞄向大门,一把冰制匕首稳稳扎在上面,刀片深深插进门里,深不见底,唯露出把柄,在光线照射下烨烨生辉。 耳边响起不冷不热的女音:“连夜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咕咚咕咚……” 瞧见洛苓“友善”的笑容,连夜不争气的连续咽了几口唾沫,干笑道:“仙子,你这是做什么呀?” 艹!这都能发现他! 他打不过还不能让他跑? 这什么道理!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排腹不敢当面说出来。 洛苓唇角弯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在跑之前,你不打算先解释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她的笑容在连夜看来只有危险,没有迷人,他心里一个咯噔,抬手指着紫袍男子的方向。 “他!他刚刚要杀我!” 洛苓轻挑眉毛,他们方才进来时看到的场景的确是他被那人掐着脖子。 “仙子,幸好你们及时赶到,不然我宝贵的生命可就这样被他冷血地夺去了呜呜呜……” 说话间,连夜已经跪下身去抱住洛苓的双腿,脑袋靠着她委屈巴巴地抽泣,下一刻,一个怒气中夹杂着几分无语的语气朝他冲来。 “放屁!我何时说过要取你狗命,你少在这装可怜!” 连夜的哭声一顿,抱着洛苓哭的比方才凶了两倍。 “仙子你听到了吗,他污蔑我就罢了,他还骂我是狗!” 洛苓:“……放手。” “我不!除非你帮我!” “怎么帮?” “杀了他。” “好啊。” 连夜的哭声连同动作一滞,半晌抬眼望向上方的洛苓,她单手挑起他下巴,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 她轻启红唇,柔声带着蛊惑:“你让系统出来,我就帮你杀了他。” 一言一出,连夜瞳色猛地紧缩,抱着她的双手在这一刻急急收回,好似触电一般。 “你你你……” 看着他不知所措仓皇往后退的模样,仿若看见了什么厉害的恶鬼,洛苓嘴角笑意更甚,手执碧落直刺而去。 她手握之剑宛如黑白无常的锁命勾,无处不释放杀气,眼看锋利的剑片愈发清晰,自己的小命即刻就被其轻而易举勾去阴曹地府,连夜心里慌张到极点! “系统救我!”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月白身影骤然插入眼前,拽住他的手臂将他一把捞起往旁边一扔,完美避开了那一剑。 “月晚容?” 洛苓眸子微眯,莫非他也是穿书者,他的名字在另一半本《百人册》当中?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你分毫。” 须臾之间,月晚容纤细而青葱的玉手已抚上古琴,霎时,琴音缭绕,仿佛能干扰人的意志,直击洛苓的脑海。洛苓甩头,手中挥动碧落剑变换剑招,周身气势腾的迅速攀升,幽蓝剑气如流水般击向月晚容。 成功脱离众人的注意力,连夜靠在角落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疯狂跳跃的心跳,念起刚刚自己差点就踏进鬼门关,立马跟脑海中的系统算起账来。 “系统,你刚刚为什么不救我!” 【抱歉,宿主的性命不归本统负责。】 “你之前不是还帮我吗?” 【仅限那一次。】 “握草……我他……泥……缺德……啊……” 连夜无语得心里疯狂口吐芬芳。 骂骂咧咧一通,他这才消气,转而侧眸望向方才救他之人。 此时,月晚容的琴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还只是起到干扰作用,后来直接转变为摧残作用,冲撞识海。 随着拨动琴弦的动作加快,一股极其强悍的妖力自他周身荡漾开来,琴音环绕在他周围,转变为锋利斧头,依次砍向洛苓。 洛苓惊愕,举剑将攻势一一斩掉,同时又不忘自主发动攻势。 另一边,玱诀和夏云舟联手,攻势过猛,紫袍男子不敌,被一剑斩中后化为一团紫雾在半空旋转,紧接着朝某个方向俯冲而去。 玱诀定神一看,它的目标直指角落里存在感极低且准备跑路的连夜。只见紫雾在靠近连夜时呈现出手掌的形状,捞起茫然无措的连夜就要往大门飞去。 玱诀两指轻挥,月华剑得到指令当即如闪电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去。 “啊——”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一个人影自半空砸落下来,还未掉到地面就化为白点悬浮于空。 玱诀的眼神聚焦在白点之中的一抹不起眼金芒,掌心凝聚起一道法力并将其推去,手掌一握,那抹金芒被困后挣扎片刻,随后脱离自身掌控被他收入掌中。 “洛苓,可是它?”他转眸看向洛苓询问。 “没错,就是它!”洛苓斩断前方袭来的无形斧头,抽空回应。 得到肯定,玱诀不再犹豫,手指慢慢收拢,似是得知自己寿命将至,那抹金芒挣扎得更凶了,玱诀甚至能听到它在脑海里疯狂向他求饶。 “放了你?”他眉毛一弯,眼底薄薄的绝情浮漫出来,“在你放他们进来时,你就该想过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你。” 玱诀手指逐渐攥紧,那抹无形金芒气息愈加微弱,直至再无生机。 第68章 半妖.月晚容 有了玱诀的加入,洛苓轻松了许多,眼看添了个对手,月晚容深眸眯起,波动琴弦的玉手不由加速了几分。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 下一刻,脑海中什么东西如闪电般飞速闪过,他心里猛的漏了一拍,反应过来之际,为时已晚。 “噗——” 被遗漏掉的夏云舟趁他专注于对付洛苓、玱诀二人之时已悄然近身他的后背,神不知鬼不觉给了他重重一击。 在他受创之后,洛苓和玱诀立刻上前,一人上手夺去古琴,一人拿剑抵在他脖颈上,可谓十分默契。 月晚容拿大拇指抹去嘴角的一抹艳红,开口第一句就是让洛苓把琴还给他。 洛苓哼了声:“给你我们就惨了,再让你继续弹下去,我们什么时候疯都不知道!” 不得不说,洛苓还真猜中了。 若他拿到琴,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弹奏,势必让他们七窍流血! “我没猜错的话,每天晚上挑灯夜行的那只半妖,就是你吧”玱诀问道,不是问句,近乎肯定。 “原来那个神秘兮兮的声音就是你发出来的啊!”夏云舟惊呼道,他第一次听到差点以为碰到鬼了,吓了他一个晚上,还被肖清羽那个家伙无情嘲笑了番。 想想就觉得丢人。 月晚容自嘲笑出声,歪头对上玱诀的视线,扬唇道:“是我又如何?我没杀人,你要把我杀了吗?” 他这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中夹杂着许多复杂情绪,是玱诀所看不懂的,玱诀干脆选择视若无睹。 “‘吾友魂归’,你每每喊的都是这四个字,我猜,你的执念应该是那个友字吧。” 月晚容不语,玱诀当他是默认了,继续说起:“为了他,不惜放弃人身堕为妖族,以肋骨为灯身,心头血为灯芯,日日挑灯夜行,只为重聚他的残魂。” 他的声音不急不慢,字字句句,传入月晚容耳中却犹如枚枚刺心透骨的夺命针,每一针扎下去,痛彻心扉。 每当午夜梦回,那个令他心如刀绞的画面又重现眼前,叫他痛不欲生,彻夜难眠。 “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你不想说那就换下一个问题。” 月晚容仍是不语,但眸底翻涌着的滔天情绪,表明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安稳,洛苓暂且揭过方才那个话题,换另一个问题问他。 “连夜好像跟你没有什么交情吧,你刚刚为什么要救他?难不成,他就是你一直要找的那个人?” 方才洛苓离他最近,他脱口而出的那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你分毫”她可听得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月晚容闻及洛苓的话,眸光闪了闪,抬头看向洛苓,又转向她她身侧的玱诀,情绪在这一刻突然暴动起来。眼瞳被浓浓墨色侵染,他不顾架在脖颈上的锋芒刀剑,袖下露出血红利爪挣扎起身朝着玱诀挥去。 红芒闪过,玱诀眼疾手快,一手牢牢囚住他的腥红爪子,一手抽出两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上他的眉心,一股微小的法力波动没入他的眉心,浓浓黑气就此散开,眼眸缓缓恢复清晰。 见他理智回笼,玱诀这才松开他的手,他的双手脱离束缚后缓慢垂坠下来。 “那个人之前来找过我,他说他能帮我找到他,我只是太想见他了。” 窗外,风轻轻地吹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月白衣公子抬眸看向从窗外折射过来的一层阳光,眼神逐渐迷离。 两百年前,南明曾有一位将军,他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是战场上的霸主,他的名字在敌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而在南明,他是一国子民的英雄,也是无数妙龄女子的爱慕对象。 一次意外,将军救下了应风楼的一名琴师。二人本该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却意料之外的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此后,将军每每打完胜仗回京,琴师都会为他接风抚琴,听完曲子,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他亦能从琴师的琴音中品出其中韵味。 年关,边疆战事严重,将军又要出征,高楼之上,弱不胜衣的琴师依旧前来为将军送行,只愿此次战事能旗开得胜,还世间一个河清海晏,战士平安归家。 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大雪纷飞,漫天雪花飘零撒下,夹杂着风雨,将巍峨大山成功封住,也凉了琴师的愿。 战事毫无意外的获得了全胜,而将军却永远留在了寒冷的远山。 琴师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自此,他自行封闭,远离人世,修炼妖法,堕为半妖。他抽出自己的两根肋骨做成结魂灯,又取下心头血做为灯芯,游走人间,挑灯夜行,只为凝聚他残留在人间的魂魄。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眨眼间,竟是过了两百年。 那位琴师,正是当今观月楼楼主,月晚容。 西天逐渐灰暗,黄昏迈着轻盈步子悄然走来,月白衣公子迷离的眼神伴随着窗外黄昏逐渐清明。 三人闻知他的前尘过往,望着他的眼神,一时间竟哑了口。 最后还是夏云舟打破沉默,他摸了摸头,出声问他:“可万一连夜是蒙你的呢?他只是想成功说服你,让你替他做事。” “我知道。” “啊?那你还……”夏云舟表示不理解。 月晚容垂眸,纤长羽睫遮住眸底浮漫出来的悲伤,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道:“我知道他是骗我的,但我宁愿他是骗我的,也要相信他真的回来了。” 没想到,这只半妖还是个执着的,重情义。 玱诀默默将手中月华剑入鞘,洛苓也将他的古琴送回他手中,并偷偷在他手上施下一缕微妙法力。 “多谢。” 月晚容怀抱着古琴,步伐缓慢地踏出房门,走至院子,他复而回头,回眸望向三人给他们提了个醒。 “对了,刚刚穿紫衣服那人只是一个分身,他的真实身份可能是神秘组织暗月阁的首领。你们杀了他的分身,他多半还会来找你们。” “多谢告知。” 看着那抹月白背影渐行渐远,最后独留下一片衣角,三人朝其动作一致地拱手作揖。 第69章 健忘长老 一只雄鹰展着硕大的翅膀翻过一座座高山,越过一条条大河,终于抵达目的地。 山上树林迷雾密布,山下草木凋零,山谷里时不时传来乌鸦那难听的叫声。迷雾随着风飘走,露出被隐藏其中的一座座高大阁楼。 阁楼内,棕衣男子走至老者身侧,老者头发苍白、眼神却透着精芒,光是看着,便觉得压力加倍。 “此事事关重大,长老可万不能偏心燕之衡。”棕衣男子皱眉说道,“怨奴是他的手下,可前些日子,我的人查到他竟跑到苍凌海去了。恐怕是弃主!" 言语间,尽是挑拨离间。 老者沉默,半晌之后,他叹息道:“二少主是个有主见的主,怨奴之事,我相信,他会处理好。" “长老!” 棕衣男子见他这态度,有些不甘,老者打断他的话:“待他回来,我会同他商议继位一事。" “他连自己的人都管不好,如何能担此大任!”棕衣男子满脸不悦。 “那就不劳哥哥费心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旋即,一个清朗男音传进来,打断他要说出来的话。 听出声音来人,二人同时回过头,望着走进来的身影。 “见过长老。” “二少主回来了?” 青年身着紫袍,面上满面春风,他轻轻点头,一举一动尽是潇洒肆意。 “你还知道回来啊!”某人幽幽开口,言语中尽是不屑。 “阴越山也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燕之衡淡淡瞥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玩世不恭。 “这是什么话?大哥也是在关心你。" “哦~” 燕之衡恍然大悟的长哦一声,旋即道:“那就多谢你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转头望向他,淡漠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说完,他不愿意与他浪费口舌,转身与老者行了礼,便要回去。 “衡儿。”老者开口唤住了他,“既然你回来了,也该考虑继位一事了。” 闻言,燕之衡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老者。原主的父亲早早离世,原主跟大哥都是由这位长老带大的,待他还算不错。 “此事我会考虑,长老放心,衡儿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燕之衡颔首,他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走出大殿,燕之衡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仰头看了看夜空中挂着的明月,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暗月阁。 燕之衡倚靠在木栏上,他的目光虽是落在夜空之上的一轮明月,思绪却是飘到九霄云外去。 察觉到身后来人,他方收回思绪。 “来了。” 流月服身向他行了礼,双手摊开,一抹金芒闪现掌心,虽很黯淡,但尚留一丝生机,流月将其奉上。 燕之衡将其拿在手上,感受其微弱波动,唇角不可抑制地弯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幸好他当时反应足够快,不然…… “那个连夜不过是一介没用的凡夫俗子,这系统不仅眼盲还眼瞎,竟会选择这么个蠢货做宿主。”流月嘴角扬起轻蔑之色。 燕之衡不以为然地轻笑出声:“金手指这种东西,只有掌握在有能力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他眉峰轻挑,喃喃低语:“那两个人……” “阁主指的可是坏您分身的那两个青云宗弟子?” 前世二人本就是属于员工跟上司的关系,流月对他可谓十分了解,只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她都能猜到他欲做什么。 流月微微颔首:“属下这便去打探。” 紫衣青年嗯了声,撇头看向街道上的灯火阑珊,眸底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寒意。 …… 果然不出所料,云镇上那些女子的死因皆因为连夜,她们被其攻略后系统将她们的生命值转移到连夜身上,故而她们才会离奇死去。 连夜已死,江景、孙襄儿以及肖清羽也都恢复了正常。处理完云镇上的事,一众人纷纷回宗。 藏书阁,顾名思义就是宗门的藏书之所,共六楼,其中一、二层对外门弟子开放,三、四、五层对内门弟子及核心弟子开放,六层是宗门重地,只对宗主与太上长老有权入内。 洛苓在排排书架前走过,她随意拿起一本厚重的书,见书名并非是自己想要找到的,很快将其放回原处,抽出第二本。 又不是。 她再抽出第三本,翻看,放回,翻看,放回,再翻看,再放回…… 来来回回,翻了二十几本书都不是,除了一楼,上面还有四层楼要找,这么多,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洛苓已经感到不耐烦了,她合上双眸,正欲释放出神识,脑海里突然传来玱诀的轻唤声。 “洛苓,上来二楼。” “马上就来。” 洛苓应了声,立马踏上二楼的阶梯,绕过四个书架,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两列书架之间的玱诀,此时,他手里正捧着一本厚重的书,一抹恰到好处的阳光透过各个书架,在他身上撒下一层金光,格外瞩目。 明明是张平平无奇的脸,此刻在光下却比神明还,耀眼。 玱诀在她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她的气息,他抬眸,不偏不倚撞入她失神的星眸。 “你杵在那作甚?” 他这一开口,洛苓赶紧把无关想法甩出脑海,径直走至他身前,玱诀将书名指给她看。 “没找错吧?” 洛苓从他手上接过,随意翻开几页,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 见她唇角不可抑制地绽放笑意,玱诀就知道找对了,二人急忙下楼找登记长老。 “这本书很早就被放进来了,由于不是什么法诀书籍,被放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也不知道,你们拿它干嘛?” 对上登记长老的疑惑神色,洛苓只道是自己想找编写这本书的主人,登记长老恍悟,却露出无奈之色:“‘御真’应该只是一个笔名,老朽只记得当初是一个外门弟子送来了,至于那名字姓甚名谁,老朽记忆已经模糊了。” 玱诀嘴角扯了扯:“你不是负责登记的吗,翻个书的事。” 闻言,登记长老挠了挠后脑勺,面露尴尬:“这书刚送来时,老朽刚好闲来无事就随意翻看了一些,毕竟也不是什么秘籍,后来丢在角落里也就忘了登记。” 玱诀:“……” 洛苓:“……” 第70章 秦阳 对于登记长老的不靠谱,二人也拿他没法子,只得另寻他法。虽然登记长老说是一个外门弟子送来的,但是时隔多年,谁又能知道那名弟子后来有没有转为内门弟子或者核心弟子。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总不能一座峰一座峰挨着找吧,洛苓走在铺着青石的路板,眸光飘忽,险些没留意前方跑来的一个小身影。 “当心!” 洛苓眼疾手快扶住来人,身着弟子服饰的小孩抬眸看她,小声道了声谢,又很快低下脑袋,洛苓却是瞧见他白净的脸蛋上斑驳一片,似被泪水沾湿,她急忙拉住即将逃跑的他。 她眉峰轻拧:“谁欺负你了?” 小孩瘦小的身形微微一僵,轻声哆嗦:“没、没有。” “小子,腿脚还挺利索的呀啊!” 话音刚落,一个暴戾的男音响起,紧接着,三名身着外门弟子服饰的男弟子出现在洛苓面前。 这三人出现的那一刹那,洛苓明显感觉到小孩的身体在发抖,遂默默站出来挡在他身前。 言语嚣张的那名弟子见是洛苓,脸色变了一瞬,随即扬起尖锐的嗓音:“哟,我当是谁呢,敢多管闲事,原来是你!” 当初在无名峰,角落里围堵她的那几名弟子,其中就有面前这三人,还是他们带头的。没想到,被大师姐亲自管教一个月,他们还是如此不长记性,欺负到一个小孩身上。 对上洛苓的冰冷目光,带头那名弟子不以为然地甩袍子,不耐道:“去去去,别妨碍我的事,不然有你好看!” “哦~”洛苓唇角弯起一抹弧度,“我倒想见识一下,你要怎么让我好看。” 话落,她所在位置徒然起一阵风卷走几片落叶,她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时,她已瞬移至说话那人面前。 面对她的突然逼近,那人心中警铃大作,脚底生风,如鬼魅一般逃离原地,堪堪避开了洛苓那一掌,右掌聚起法力挥出数十道攻势,朝着洛苓击去。 与他同行的另外两名弟子自然不可能光看着二人交手,纷纷抡起拳头朝洛苓砸去。 洛阳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得逞,只见她身形一转,仰头避过二人挥来的拳头,双手快准狠地抓住他们的手腕。 二人手腕被束缚也没有灰心,另一只手在紧握成拳的同时朝她挥来。哪料洛苓忽然抓着二人往一边拽去,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猛地放手,二人身体失去平衡,惯性地摔在地上,疼得身体近乎散架。 带头的弟子一记重拳砸上去,这一拳带着威猛力量,眼看洛苓的后背近在咫尺,这一拳势必打碎她的骨头,他暗藏眼底的仇恨慢慢浮漫出来。 但,意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面前少女骤然转身,眼神冷冽,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那人大惊失色,他的手意料之外地偏了,胸膛猛遭一击,然后飞出去,不偏不倚砸在正欲起身的两个倒霉鬼身上。 “啊啊!” “师兄师兄!” “你再不起来,我们就要被你压死了!” “那你们倒是扶我起来啊!” “你都压在我们身上了,我们怎么扶你啊!” “……” 带头那名弟子躺了半会儿,才慢悠悠起身, 被压着的另外两名弟子这才轻松地喘起气来,互相搀扶着对方起身,一抬头就对上洛苓戏谑的眼神。 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目露惊恐之色。 洛苓只用余光扫他们一眼,目光直直落在带头那名弟子身上,眼神冰冷如霜。她抬脚向前一步,那人心里一慌,双腿不自觉后退。 洛苓轻蔑一笑:“方才见你那么嚣张,我还以为你不会害怕,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罢,转身牵上小孩的手走开,一个背影也没留给愣在原地的三人。 “她……她这就,走了?” 三人还没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突觉后背一阵发凉。 三人僵着身子转身,对着身前面色如铁的女子干笑两声。 “大、大师姐,您、您怎么来了?” …… 洛苓一路牵着小孩来到星落峰,明显感觉到一双灼灼目光时不时抬头望着她,眼里的热烈如火炉一般烘烤着她。 “崇拜我?” 洛苓忽地微低脑袋看向他,小孩一顿,白皙的脸颊晕着一层淡粉,缓缓点头。 “那你就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成为像我一样厉害的人,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小孩认真点头,声音小得近乎听不清:“我一定会的。” 洛苓眼角微微弯了弯,适才问他怎么就被那三人盯上了。 “他们想拿走我的漂亮石头,我没给,他们就要打我。” “漂亮的石头?” “嗯。” 小孩点头之际,小手摊开,是一块月白色的菱形石块,在阳光照射下烨烨生辉,的确很漂亮。 洛苓眸底飞快划过一抹错愕,让他将其收回,以后不可在外人面前拿出来。 秦阳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眼睛弯成月牙状:“师父说,人要懂得感恩,姐姐你刚刚救了我,我请你吃我自己做的糕点吧!” “不要了吧。”洛苓摆手想婉拒,秦阳已经拉着她去到自己所住的院落,让洛苓感到意外的是,玱诀竟在他的院前。 秦阳跟他关系貌似不错,一见他立马蹦蹦跳跳地扑过去,甜腻腻喊他荆沉哥哥,并一手拉着他一起进屋。 “哥哥姐姐你们先等一下,我很快就好!” 秦阳蹦跶着去了外面,洛苓双手环胸,对上玱诀带笑的眼神。 “你也察觉出来了?” 玱诀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懒散得应了声:“我之前曾指点他一点剑术。” 洛苓切了声:“他都那么亲密地喊你哥哥了,我可不信你说的一点。” “那他不也亲密地喊你姐姐了。” “……” 片刻后,秦阳手上拿着一个碟子进来,嘴里乐呵呵道:“哥哥姐姐快来尝尝!” 洛苓不喜甜食,但见秦阳眨着眼睛一脸希冀地望向自己,又见玱诀一脸淡然地拿了一块,没让他失望的也拿起一块轻咬一口。 “哥哥姐姐,味道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好吃!” “很甜。”洛苓真诚夸道。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手艺这么好。 玱诀也不吝啬地夸了句。 听到两人的夸赞,秦阳高兴地笑弯了眼睛,下一刻,他的手腕猛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青年冷冽的声音传来。 “他在哪儿?” 第71章 你们不要过来啊! “荆沉哥哥,你抓疼我了……” 秦阳被他的举动吓到,眼里闪烁着泪花,玱诀不以为然地勾唇冷笑,手上动作愈发紧,毫不手软。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闻言,秦阳一顿,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被发现了~” 话音一落,他眼中杀机乍现,只见他张口的同时,一枚金针自他舌中飞射而出,玱诀脸色微变,放手侧身一闪,险险避开突如其来的一针。 “你背后之人是不是缺人了,居然派了你这么个小矮子来。” 秦阳脱离束缚,抬手往脸上一撕,刚露出真面目,就闻及洛苓这一句侮辱性的话,不由大怒。 “什么小矮子!我这是天生的,与年龄无关!” “哦,原来是这样啊。”洛苓一副恍悟的模样,“那你刚才是怎么厚颜无耻地憋出眼泪装自己是小孩的!” “你!我看是找——啊!” 秦阳死眼瞪着洛苓,不料洛苓突然手掌摊开,瞬间凝出几根冰锥飞出去,没让他把“死”字说出来。 秦阳反应过来之际为时已晚,冰锥太多他躲闪不及,肩膀两处各被一根冰锥打中,他的身体被打出去钉在墙上。 “卑鄙!” “快把我放了!” 他稍一挣扎,寒冰刺痛感便由肩膀处传遍全身,疼得他龇牙咧嘴,无法逃脱,他只能干瞪着面前两人,嘴里嚷嚷。 “卑鄙?”听到他嘴里念出这两个字,洛苓不由觉得可笑,她走近上前,嘴里发出调笑意味,“我可是光明正大动手,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怎么能说我卑鄙呢。” 秦阳恶狠狠盯着她,凶恶的眼神好像下一刻就能吞掉她。 “想活命只有一个条件,放了秦阳。”玱诀说道,眸底闪过一抹不寒而栗的杀意。 “秦阳”闻言,勾唇露出一丝冷笑:“他已经被转移出青云山,你们现在想找到他,恐怕是晚了!” 洛苓随意地哦了声,摆手道:“那你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杀了吧。” 玱诀莞尔一笑:“我也正有此意。” “等等等等等一下!不用这么着急要人命吧啊喂!” 说杀就杀,这两人怎么这样! “秦阳”要气炸了。 “等什么等,早点下地府投胎还不用排队,孟婆熬的碗你喝第一个碗,我们这是为了你好,别不识好歹!”洛苓一本正经替他考虑的模样。 “秦阳”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只见她侧眸看向一旁的玱诀,当着他的面跟玱诀讨论起来。 洛苓:“你来还是我来?” 玱诀挑眉:“公平起见,一人一剑吧。” 洛苓托住下巴佯装思考:“会不会少了点,要是没死透,他日后反过来咬我们一口怎么办?” 玱诀眼睛不眨道:“那就再加两剑,没死就继续加。” 洛苓深以为然点点头:“我觉得可行。” 二人同步转身,然后,秦阳就对上他们脸上露出的迷之微笑。 秦阳:!!! “不要过来!” “你们不要过来啊!” “你们不就是想找到他吗,我带你们去还不行吗!” 最后一句哀嚎秦阳几乎是彪着泪喊出来的。 二人达到目的,眼底不可抑制染上得逞笑意。 洛苓手掌轻收,冰锥得到指令立马消失不见,被盯在墙上动弹不得的“秦阳”这才得以解脱,蹲在地上捂住受伤处,倒也没留血。 “你要相信,我们杀你,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所以请你好好配合,别耍那些没用的花招。” 洛苓最后给了个警告,“秦阳”身体一个哆嗦,随后起身,手里多出一个圆盘。只见他轻轻拨弄上面的铁轮使之旋转,周围事物顿时一变。 三人现身于一处山谷。 谷内景象荒凉骇人,入目荒草从生,草丛这里一具骸骨那里一具骸骨,耳边时不时传来难听的鸦叫声。 “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带你们找来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秦阳”惊悚地盯着二人,生怕他们突然反悔给他几剑。 淡淡扫了一眼谷中,玱诀淡淡开口:“把人带出来再跟我谈条件。” “秦阳”语塞,扭头看向别处,若非打不过,他又怎会受低声下气。 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安排他做这个任务的,真真是晦气!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他深吸口气,默默安抚自己即将暴躁的心跳,二人只见他口中振振有词念着什么,少顷,一个黑色的人影凭空显现。 他来到三人不远处,将怀中小孩平放在地上。赫然是秦阳,此刻他紧闭着双眼,显然是晕过去了。 玱诀看着“秦阳”,洛苓快步跑上前,蹲下身探查他的脉搏,发现他没有受伤痕迹,不由松了口气,朝着玱诀轻轻点头。 看到她点头,玱诀心下稍安。 黑衣人陡然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时已经在“秦阳”身后,把手轻搭其身上,两人身影顿时消失,溜之大吉,消失得无影无踪。 玱诀懒得去管他们,瞬移至洛苓身前道:“我在他身上放了点东西,若有问题他难逃于死。” 说罢,稳稳抱起昏迷不醒的秦阳,二人正欲离开时,谷底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伴随着一阵戾风。 听到这动静,二人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急忙转回身,望向声源处。 下一瞬,一个庞然大物扇着双翼从谷底俯冲上来。它身上披着厚重的皮甲,背后生着一双硕大翅膀,跟蝙蝠翅膀有异曲同工之处,额头上的两只犄角泛着银光,四爪如勾,尖锐的牙齿锋利如刃,四爪如勾,齿锋如刃,目如铜铃,周身上下充斥着嗜血的残暴与残暴。 “吼——” 巨兽仰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惊天嘶吼,带起阵阵戾风冲撞着周遭一切。 玱诀蹙眉,看着眼前巨兽,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当机立断挥出手势,一道紫金芒从他掌心冒出,化作雾气将秦阳尽数包裹住,洛苓快速从手镯里掏出一只贝壳,秦阳化作一道流光飞至其中,洛苓又将贝壳收入手镯之中。 二人互相交换眼神。 躲不掉,那便战! 巨兽咆哮一声,俯冲向渺小的二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和锋利的爪子朝他们扑来。 二人手中紧握碧落剑与月华剑,迎面出招。 第72章 山谷战巨兽 “吼!!!” 震天咆哮声回荡整个山谷,伴随巨兽扇动硕大无比双翼,强势戾风如汹涌洪流一般迎面卷袭而来。 两道身影执剑腾空跃起,周身散发着腾腾杀气,接近巨兽以左右夹击朝其攻击而去。 眼前这只妖兽实力很是强悍,洛苓玱诀二人联手,不多时,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 巨兽趁势猛烈进攻,洛苓两边的肩头都挨了它一爪子,鲜血流淌而下,染红了白衣裳,看着触目惊心,洛苓倒是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拼命抵抗它的攻击。 在火琉玉的地牢里,那一夜她受的伤可比现下的伤严重许多,那会儿她都能支撑得住,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锵——” 巨兽背上皮甲坚韧无比,长剑劈在它背上毫无反应,甚至一道细小的痕迹都未曾留下,反而激怒了巨兽。 只见它张大嘴盆,锋利巨齿在白日光照下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惧意,熊熊烈火如火山熔岩一般自它口中喷发。 还未触及地面,炙热的温度已经使得周遭草木瞬间枯萎,不过一息之刹,这片土地为数不多的一点绿色已被枯黄之色所取代,炽热气息充斥着这片领域,就连空气都为之扭曲。 洛苓、玱诀二人身如鬼魅迅速闪避,躲开烈火的重重攻击,两人相视一眼,齐齐飞向巨兽,一人飞至下方欲攻击其腹部,一人飞至上方欲斩其首级。 腹部没有坚硬片甲覆盖,最为脆弱,脑袋是其最关键部位,斩下头颅可避免其复生。 巨兽聚焦铜铃双目,它自然看出来这个少女欲攻击它的腹部,故而它将自己的腹部保护得好好的。 洛苓身形接近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突然眼前一亮黑,一张比她人还大过几倍的扇子猛的朝她扇来,她躲闪不及,被其扇飞出去好远。 见这个不自量力的少女被自己扇飞,巨兽嘚瑟地扑闪双翼,血喷里发出狂狂的啸叫声,光是看着就着实气人。 察觉另外一人逼近,它眸光一凛,仰头血喷一张,霎时漫天火光冲天,看着半空中欲偷袭它的小黑点被火焰包裹成粽子,它张大巨嘴就是一口咬上去,毫不犹豫将那团火焰以及夹杂在火焰中的那颗小黑点吞入腹中。 小小人族,竟妄想与它堂堂上千年妖兽相较,活该沦为它的腹中餐。 就是太小,尝不出啥味儿! 还有一个少女。 巨兽念起洛苓刚刚想袭击自己结果被自己一翅膀扇飞,应该还没死,念及此处,它轻轻鼓动庞大双翼调转方向,朝前飞出去不过半会儿,便将倒在树桩旁的一抹狼狈白色身影尽收眼底。 找到了! 巨兽心中不禁狂喜,扑闪双翼加快速度。方才交战时,它就隐隐感觉到少女身上一丝若有似无的妖气,这个少女可能是妖族,那就说明它可以饱餐一顿了。 刚刚那人太小,都不够它塞牙缝的,这次它可一定要慢慢品尝,她修为不错,指不定吃了她,它的修为能有所突破呢! 如今在它眼中,洛苓已经成为一道送到它嘴边的美味菜肴,它已经迫不及待了! 此刻,洛苓强撑着站直身子,摇晃两下,勉强稳定身形,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渍。 “呵呵……” 她突然笑了起来,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不知为何,见到这抹笑容,巨兽心里麻麻的。 下一刻,肚子里传来的异样令它眼神骤变,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至心头。 不对! 它心中警铃大作,在半空用力拍打双翼,像只受了惊吓的鸟儿似的。片刻后,它俯冲至地面,一个劲儿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像吃错了东西一样到处打滚。 疼、疼、疼! “嚓——” “吼!!!” 伴随着一声惊天兽响,一抹黑影破腹而出,手执月华剑,墨发衣裳凌乱,几道伤痕挂在他脸上倒也不显得狼狈,反而凸显几分英气。 玱诀出来后,那股剧烈疼痛感就此消散大半,巨兽翻了个身,再次鼓动双翼飞至半空。 好小子! 进了它的肚子居然没有死,还将它的肚子戳出一个洞来。 巨兽瞪着铜铃大眼,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吼吼吼——” 它仰天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玱诀,玱诀敏锐躲开,洛苓借它此时注意力均放在玱诀身上就地跃起,绕至其后背一剑狠狠劈下,一只扇翅就此被砍下。 “吼!!!” 趁它嘶吼之际,洛苓饶至另一边,举剑再度劈下,将它仅剩的最后一只翅膀砍下。 失去双翼,巨兽短暂的失去飞行能力,庞大如山的身躯就此坠落至地面,激起无数灰尘。 洛苓和玱诀互相交换眼神,执剑冲进飞尘之中,准备给它最后一击,不料二人刚一走进灰尘之中,一股蕴含极大力量的气息骤然袭来,二人尽力躲避,随后急急退出来。 待灰尘渐渐散去,巨兽的身形终于显现在面前,二人同时举剑而去,才不想给它任何机会! “乒乒乓乓……” 刀剑砍在皮甲上的不绝于耳。 玱诀终于找准时机飞至巨兽上方,他双手紧握住剑柄,对准其脑袋用力插下去。 “吼!!!” 巨兽吃痛,发出惊天哀嚎。 它的头部大血淋漓,疼痛感由脑袋侵袭至全身,它用力晃动脑袋,欲将狡猾的人类摔下去。 玱诀哪能让它如意,任凭它如何摇晃,他始终牢固地站在它的脑袋上,手中紧握剑柄将其用力转动。 山谷中,哀嚎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无论它如何甩,就是甩不掉脑袋上那个讨厌的人类,只能挣扎到处乱跑乱撞。 “嘭!” 垂死之际,一记尾巴横扫而过,朝洛苓打来。 洛苓瞳孔剧缩,快速闪动身形,却像是被锁定一般躲也躲不开,被砸中后身体朝幽幽深崖坠去。 “洛苓!” “轰隆——” 巨响传遍整个山谷,山崩地裂,尘土弥漫。 巨兽终于砸倒在地,它的眼睛直视玱诀的身影,眼神凶残而暴戾,充斥着浓郁的不甘之意。 然,它不能杀了他。 它的身形越来越暗淡,最后消散在天际。 “洛、苓——” 第73章 宗主之子 雾气重重,峭壁上的茂密树丛将为数不多的光照紧密遮掩,给人带来一种阴森森的窒息感。 洛苓醒来时周遭便是这般瘆人环境。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身体疼得近乎到可以随时散架的地步。 苍天! 洛苓想骂天了。 别人从悬崖上跳下来,下方必定有河流,凭什么到她这儿就是荒郊野岭! 洛苓的目光缓缓移到手腕,想干掉那些穿书者的心达到顶峰。 如果能让黑花咒消失,让她把皮肉割掉她都十万个乐意!眼下身受重伤,她也出不去这个地方,暂时先留在此处疗伤罢了。 不过以她这运气,指不定疗伤到一半就莫名其妙来了阻碍,比如野兽什么的。 思及此处,洛苓掌心摊开,蓝芒闪烁间,镜子的形状慢慢呈现出来。加大法力输出,四面冰镜显现手中,她将四面冰镜分别放置于四方的茂密枝叶之中,又以隐形术掩盖。随后,又往自己身上砸了个可以隐匿气息的结界,这才坐上大石头安心盘腿打坐。 随着周身气息不断攀升,一抹蓝芒如薄雾般盘旋于四周,渗透她体内每一寸肌肤,慢慢修复着她受损的筋脉。 那头妖兽跟他们交战时像疯了一样看不出半点理智,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毕竟她跟玱诀可是什么也没做,它没有理由突然窜出来袭击他们。 难道是那两个家伙的背后之人操控? 疗伤至半,一阵阴风吹过,两个细微的谈话声随风悠悠扬扬飘至洛苓耳畔。 荒郊野岭两人声,团伙作案,不是杀人就是夺宝。 洛苓不得不停止疗伤,她脚尖点地轻跃上树,双脚落在粗大树干上,身体隐匿于茂密树叶当中,她的眼睛紧盯着下方。 片刻,两个人影出现在洛苓的视线范围内。 洛苓细看:一人身着蓝衣,一人身着青衣,腰间皆挂着佩剑,瞧着打扮,像是出自仙门的弟子。 只听青衣男子喃喃自语:“好不容易看上一头道行不浅的妖兽,居然让它给逃了,也不知道逃到何处,它体内有我自创毒药,想来应该就在这附近。”语气恶狠。 洛苓闻及此,双眸微微眯起。 难怪那头妖兽会那么疯狂,原来是这人搞的鬼,害她受伤不说,还掉了这么个鬼地方! “前不久父亲传来消息,说有一位神秘人将宗门至宝偷偷送回青云山,随后便销声匿迹,父亲召我早日回宗。”蓝衣男子语气严肃道。 青衣男子很是认真点头道:“那位能神不知鬼不觉将我宗至宝送到藏宝阁且不让人察觉,想来是哪方隐世大能,若我们找到他答谢并与他交好,对我们青云宗有利无害。”他望向蓝衣男子,带着商量的语气道,“那大师兄,等会儿找到那厮妖兽,你一定会帮我擒拿住它的对不对?” “行。” 蓝衣男子语气颇为无奈:“早点办完早些回去。” 二人只是停留半会儿,便走远了。而立于树干上、藏于枝叶间的洛苓却是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身子轻轻一跃,落到地面,心里不禁沉思。 青云宗?大师兄?莫非那名蓝衣弟子就是早年下山历练的青云宗宗主之主,凌御。 猜测出那人身份,洛苓眼神骤变,脑袋往侧边微微一偏,伴随着一道尖锐声,一道微芒自耳边擦过,险些擦伤皮肉。 洛苓快速转身,凌厉目光投向面前款款走来的两人。 “方才我就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不同气息,本来只是带着侥幸心理原路返回,没想到还真让我碰上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蓝衣男子语气阴森,深色眸里不可抑制地划过疯狂的贪婪。 洛苓唇角扯起一抹冷笑:“本想多留你几日,你倒好,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这么巴不得死吗?” 凌御眼神森寒,犹如毒蛇一般。 “什么意料之外的惊喜,大师兄你在说什么?”青衣男子一头雾水,显然没理解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转眸看向眼前不远处的洛苓,不解出声,“这位姑娘身上穿的服饰是宗中弟子,不知是哪座峰头的师妹,怎会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他没看错,眼前的女子身上穿的就是他们青云宗的弟子服饰。所以大师兄方才说出那番话是因为太久没回家了,此时突然见到宗门里的人感到惊喜! “幸好这次你遇到的我们自己人,别怕,我们带你回去。”青衣男子抬手大拍胸脯自信道。 面前的这位师妹肯定是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不过没事,有他跟大师兄在! “师弟,你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师妹。”凌御幽幽道,“她是只龙妖。” 这小师弟的理解能力有点差,还有点蠢。 “龙妖?”青衣男子大惊,“拥有至高血脉的妖族!” 他再次将目光落在洛苓身上,双目瞪得圆圆的,跟铜铃一样,眼里尽是震惊。 传闻,龙族全身上下皆是至宝,龙骨,龙须,龙角,龙心,龙鳞,龙血,都是有价无市,甚至很多人见都不曾见过,没想到今日,他居然有幸见到传说中的龙族。 不过…… 他眉毛一紧,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真是传说中威风凛凛的龙族? 他轻噌一声,怎么看都不像。 余光瞥见青衣男子皱眉,一脸质疑的表情,凌御再次无语的想翻白眼。 “她脑袋上的龙角都漏出来了,你还看不出来她是龙妖吗?” 这位小师弟实力还行,但是这眼睛是真的不行。 经他提醒,青衣男子总算将视线转向洛苓的脑袋,她的身体状况不太妙,墨发间绑着的两条蓝色飘带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幻成两支比珊瑚还漂亮的龙角。 青衣男子眼中震惊逐渐褪去,转而换作贪婪,贪欲大盛。 虽然弄跑了只妖兽有点可惜,但是眼前龙妖可比它珍贵数百倍啊,原来大师兄说的惊喜是这个! “动作快些,她受了伤,我们联手将她一并拿下。” 凌御丢下这么一句话,只身如阵风上前,腰间宝剑霎时出鞘,凌乱剑气如风卷袭而去。 青衣男子见状,“嚯”的一声拔剑同步上前,两道强势剑气直逼洛苓命门。 躲不掉,便战! “碧落!” 第74章 她不会依靠任何人 洛苓执剑在手,周身蓝芒大盛,剑气如龙,泛着浓浓杀气,一剑一式,毫不留情。 凌御修为不低,若换作平时,洛苓几剑解决掉他不是什么大问题,奈何此刻的她伤势尚未恢复,加之他又有青衣男子做帮手,想杀他难免有些吃力。 洛苓闪身躲开青衣男子挥过来的一剑,转身又对上凌御迎面上来的凌厉剑招,他的招式过猛,洛苓被他的剑一直往后推去,凌御嘴角扬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 眼看洛苓即将撞上背后大树之际,她忽的嫣然一笑。 凌御暗道不妙,便见笑容凌人的洛苓抽出另一只手摊开掌心,四枚冰针悬浮至她手心,她撒手一挥,四枚冰针分别飞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钉!” “钉!” “钉!” “钉!” 伴随四声清脆响声,凌御以及青衣男子周遭光芒四射,四面八方的银光照射在他们身上,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睛,过了半会才慢慢适应过来。 “龙女呢?” 视线恢复之时,洛苓的身影早已不见,青衣男子忙将视线扩散,少顷定住一个方位。 他急忙大喊:“她在那!” “嗨~” 落定不远处的洛苓红唇轻勾,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挑衅! 绝对是活生生的挑衅! 凌御顿时怒火中烧,额头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不料未等他抬腿,原本笼罩在他们周围的银芒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暗淡无光,冰寒刺骨的气息充斥着他们。 “下雪了?” 上方,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飘零而下,纷纷洒洒。青衣男子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掌上,雪花轻触掌心,立马化为细小水珠。 凌御抬眸看着漫天飞雪,心中警铃大作,忙支起手中宝剑做出防御状态。 雪花降落得极慢,纷纷扬扬在半空中飘着,好似对某种事物的不舍。 饶是雪花如此漂亮,二人也不敢放松警惕,背对背紧握手中之剑。 果不其然,下一刻,洁白无瑕的雪花停留在半空中失去动静,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凌御眉峰轻拧。 不过一息之间,停留于半空的雪花幻化成透漏着寒气逼人的冰针,密密麻麻的冰针犹如无数雨点一般,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 “咻咻……” 冰针宛如得到生命似的,穿透虚空,带着尖锐的啸叫声朝二人袭来。 二人脸色微变,连忙以剑招格挡。然而,更多数不清的冰针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站在结界外围的洛苓将里面二人的情况尽收眼底,听着里头连绵起伏的叮叮当当声,洛苓丝毫不带犹豫转身离开。 趁现在,跑为上计! 洛苓离去,结界里专心对付冰针的二人却是不好受。 这些冰针来得突然,它们好像一个无底洞,来了一波又一波,叫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除了一剑剑斩去冰针,毫无其他办法。 “这么下去我们就算不被累死,迟早也会被戳成刺猬,大师兄你快想想办法啊!”青衣男子一面斩去数根冰针,气喘吁吁道。 “我已经在想了!”凌御大声回道。 经过几番周折,他发觉他们身处一个结界,方才洛苓的动作他看在眼里,他猜想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应该放置着关键东西。 冰针太多,他肉眼无法直接看到那里都隐藏着什么。 天色渐暗,洛苓终于找到一条河流,她不带犹豫踩入水中,河水很浅,她踩进其中水流只没到她的膝盖。 洛苓混不在意,盘腿坐在河中心,必眼继续疗伤。 月色之下,森林进入美梦,潺潺流水在月下波光粼粼,几道蓝芒如缕缕银丝自河中飘来,迟疑片刻后径直飘向河中心洛苓的方向,以她为中心,蓝芒四面八方交汇在她身上,形成一个聚灵阵。 虽然不知道玱诀有没有下来找她,但她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依靠别人,是最懦弱的表现,她不会依靠任何人来救她! 那个结界支撑不了他们太久,她势必要赶在他们找到自己之前将伤势恢复大半。 洛苓身为龙族,水是她的本源法力。 再快些,再快些,她就能恢复伤势。 冷风从河面吹拂而来,树叶沙沙作响,两个人影猝然从林中窜出,刀剑出鞘的响声落在洛苓在耳边。 “别来无恙,龙女。” 洛苓轻哼一声,寒意从她眼底划过。 只听“刷”的一声,一股水流自河中翻腾,形成水龙的形状直冲半空,它居高临下看着下方二人,仿佛俯瞰苍生。洛苓迅速站起身,脚尖点石跃上水龙的身体,睨着下方二人,眼神寒如冰霜,手中碧落剑在月下烨烨生辉。 “吼——” 水龙长啸一声,张大嘴盆,露出锋利巨齿朝二人袭去。 月色不褪,森林沉侵在梦中,潺潺流水,弹奏着悦耳动听的乐曲。然而在这样美的夜色下,是一场刀光血影的屠杀。 少女用沾满鲜血的手紧扣着青衣男子的脖颈,黑眸中除了杀意亦是杀意。 “放开我!我是青云宗宗主亲传弟子!”青衣男子咬紧牙关,狂妄道,“你以为你杀了我你就能逃过命吗,哈哈哈哈!命数已定,你逃不掉的!” “命?”洛苓不禁嗤笑,笑得疯魔,“我绝不信命!我的命我自己说了才算,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异界之人管!” 青衣在笑,在笑她天真,在笑她无力抵抗。 “你今夜要是杀了我,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师父定找到你,将你关进锁妖塔,让你永生永世不得安生!” “真好笑。”洛苓被他的妄言笑到了,“放心,谁不得安生还不一定呢!但你的命,我今夜必取!” 洛苓手指收拢,脖子断碎的声音“咔吧”响起。 青衣男子的身体落在地上,化作微光消散于世。 “你早就知道他是你的同类了对吧。”洛苓看着冷眼旁观心无旁骛的凌御,瞳孔一沉。 “不错。”凌御不隐瞒地回应她,“也的亏他不聪明,才一直没察觉我其实跟他是一路人。” 洛苓挑眉,意料之外。 “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苍凌海公主,洛苓。” 凌御忽然道,语气是十足的肯定。 第75章 你要死了 “猜对了!”洛苓轻挑眉,眸底杀机乍现。 “那就奖励你——下地狱!” 话音刚落,洛苓手握之剑率先发动攻击,水龙仰头长啸朝凌御攻击而去,周身寒冰之气仿若将整条河流冰封。 凌御执剑而起,手中之剑刺中水龙的眉心,水龙暴毙,他的身体穿过无形躯体,冰凉水流撒了他全身凉,他眼睛不带眨一下执剑继续往前刺去。 “钉!” 两剑相撞,发出脆响。 月下,他们的身形不停闪烁,速度堪比闪电。两道身影不停闪避着对方的攻击,两人手中之剑也不断的碰撞着,摩擦出些许火花。 “碰!” 两道不同法术在空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强劲的罡风,吹拂在双方脸上,火辣辣的痛。但现下是生死存亡之际,他们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里还顾及得上脸上这点疼痛。 一道强光爆射而出,长剑朝洛苓头部劈砍而过,洛苓压身向下,头往后轻轻一仰。 在顺利避开那一剑瞬间,洛苓身子猛的朝上一提,手中碧落剑不偏不倚狠狠刺在凌御握剑的手上,只轻轻一挑,一道鲜艳红色液体顿时喷洒飞出,凌御的手筋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的挑断。 凌御痛极了,手中紧握着的宝剑在这一刻脱落他手,砸入浅流,剑片卡在石头缝里,他的剑黯淡无光。 凌御忍着疼痛,抽出另一只手在怀里掏,一掏出来就是一颗珠子模样的东西,拿上它就往洛苓的方向砸。 这珠子外表虽看似普通,但洛苓可不敢放松警惕,在珠子朝自己砸来的那一刹那,转忙移动身形,徒留一道残影在河边徘徊。 “轰!” 洛苓前脚刚逃离方才所在方位,后脚耳边就响起一道爆炸般的轰鸣声,可见威力之大。 这还没完,只见凌御的动作还未停止,手继续往怀里掏,掏出一个又一个洛苓没见过的法宝,朝她猛猛地砸,不要命地砸。 该说不愧是青云宗宗主之子,这么多法宝说砸就砸。 有钱就是任性! 不过,他一个宗主之子都能拿出那么多法宝,她堂堂苍凌海龙族公主就没有了吗? 他未免太小瞧她了! 只见她身形一转,避开一个黑球的同时抚上手镯,一筒卷轴出现在她手上悬浮至半空,在漫天火球逼近之时,卷轴自主缓缓拉开,形成一张偌大的画卷,仿佛能盖住整片大地。 无数火球一靠近,画卷瞬间迸发出一道极其刺眼的强光,强光直冲出山谷,近乎直达云霄,黑夜霎如白昼,差点亮瞎凌御的眼睛。伴随强光出现,火球触及画卷不仅没有将其焚毁,反而尽数被其吸入当中,再无踪迹。 凌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眼底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画卷将攻击洛苓的火球全部吸走后,自主缓缓卷起来,并乖顺地躺回洛苓手上。 洛苓拿卷轴轻敲落在另一只手掌心上,视线投向不远处一脸黑沉如墨的凌御,嘴角荡开一抹挑衅的笑意。 “你不是有很多法宝吗,来啊,继续掏出来,继续砸,狠狠地砸,千万不要舍不得。” “你你你……” 凌御气得手指着她颤抖,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只连续不断吐出一个“你”字来。 洛苓眉梢微挑:“我什么?”随后不耐烦地催促道,“哎你到底行不行啊!堂堂青云宗大弟子,宗主唯一的宝贝儿子,现在连个法宝都舍不得拿不出来,你丢不丢人啊!” 凌御本来就气堵着,明明知道她这番话是在故意气他,但他还是被气得不行,怒火从心底升起,涌入天灵盖。 他忍着身体发抖怒喝道:“洛苓你卑鄙无耻!赶紧把我的法宝还给我!” 洛苓不急不缓地开腔:“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更何况,你我本就是敌人,战场打留下来的兵器,当然是谁捞到就归谁了,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啊。” “啊啊啊啊啊啊!” “既然你不给,那我便亲自来取,但你就此损失一个法宝,可别赖上我!” 话毕,凌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拨开盖子往嘴里就是一倒,随即掏出一把剪刀模样的法宝抛向洛苓,同时手中利剑一凛,周身带着前所未有的煞气如道闪电般直冲洛苓而去。 这剪刀看着不大简单,绝不能让它剪成功! 洛苓红唇轻勾,不慌不忙从手镯里取出一把锤子模样的法宝。与往常看到的锤子不同的是,它锤是圆得跟球一样,上面还长满尖刺,若是砸在人身上,那滋味可想而知。 刺锤得到洛苓指令,立马飞上前同凌御的剪刀颤打在一起,洛苓则手执碧落剑迎面击上凌御的宝剑。 大战一触再发。 短暂恢复伤势,凌御这次对上洛苓不但丝毫不落于下风,反而逐渐有趋上的趋势,那药有那么厉害? 还是说被她刺激到了,触发极限? 凌御出招愈发狠厉,那双泛了红的眼,犹如世间最厉害的毒蛇,盯得洛苓头皮痒痒的。 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莫名的不舒服。 “洛苓,你活不久了。” 凌御看着洛阳,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笑容冰凉彻骨。 洛苓为之一颤,竟莫名心生一瞬惧意。 因为她方才隐隐感受到,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灼烧感,熟悉的痛意。 这是黑花咒第三次发作的预兆! 他怎么会提前知道! 第三次马上就要到来,那最后一次呢? 又是什么时候? 难道真的如她在寒池见到的那一番? 她只能…… 洛苓眼底异样情绪翻腾,蓝眸再现,手中剑招愈加狠辣,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碧落剑身轻颤。 凌御心底骤然一惊! 她是什么时候? 怎么会? 刚刚明明察觉到她的力量愈来愈虚弱,近乎失去法力,怎么会! 凌御愈想愈加不明白,心里一乱,出招也变得漫不经心,这也让洛苓找准了时机。 她眸光一凛,身形一晃,逼近凌御面前。 “噗嗤——” 凌御瞳孔猝然放大,碧落剑穿透他的心脏,直达后背。 第76章 再遇月晚容 凌御脸上惊愕一瞬,旋即被一抹诡异的笑容取代。 触及那双阴鹫眼神,洛苓暗叫不好,便觉面前之人周身煞气猝然爆棚开来,浓浓黑气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挣脱了她的剑,被黑气卷上半空。 洛苓急忙挥去一剑,大喝:“休走!” “反抗命运,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阴戾的邪笑声飘进耳响。 洛苓心底一惊:“你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不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洛苓不由轻嗤之以鼻:“有胆子出言却没胆子与我一见,我看你也不怎么样。” 话落,她手掌轻翻,碧落剑晓得她的意思当即飞出去,犹如闪电般弯出一抹优美弧度直刺向半空中某个方向飘去的凌御。 然,碧落剑径直穿过那一大团黑气,刺了个空,凌御随同那些黑气一道消失在她面前,独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飘进她耳响。 “话我已说完,好自为之。” 黑夜长空,偶有鸟禽扑闪翅膀落于枝丫上歇息的声响,云雾绕向皎月将其撒下的清晖完全遮住,大地陷入短暂的黑寂。 这云烟如同无形的结界,将洛苓心底的谜尽数遮挡。她无意识抬手,想透过云雾去看清真相。 可她,拨不开云雾,看不破真相。 “哈哈……” 良久,洛苓自嘲地轻笑出声,笑声满含悲痛,满含讽刺,满含凄凉。 到底何为真,到底何为假。 她辨不清,亦不知道。 疼。 刺心裂肺的疼。 无边无际的疼。 洛苓蹲下身蜷缩在地,双手用力捂住胸口,熟悉的灼烧感如同炼狱一般在灼烧她的躯体,好似有无数条火蛇在啃噬她的心脉,又好似有无数只恶鬼在往她灵魂里面钉钉。 洛苓眉头不自觉攥紧,额上手背青筋明显暴出,纤长指尖插进血肉的疼痛早已被压下去。 原来这就是反抗的代价啊…… 在这无人的地方,没有牵挂的,就这样静静地死去,貌似挺好的。 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了。 想想真是好不甘心。 难道真要永眠于此吗? 无数念头从脑中划过,洛苓在剧痛中沉了眼,意识渐渐被无边黑暗所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洛苓恍若看到了她的父王。 似真似幻,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水晶宫流光溢彩,处处洋溢着喜气。 “父王,这朵银蓝色的小花是什么,为什么会长在苓儿眉心上呀?” “我们苓儿是世间最亮的明珠,是父王宠在心上的小公主,这朵冰花是上天赐予苓儿的吉兆,保佑父王的苓儿一生无忧无虑,平安顺遂,苓儿喜欢吗?” “它很漂亮,苓儿很喜欢!” 小洛苓认真点头,蓝瞳眸光似有繁星闪烁,胖乎乎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神采。 画面流转,取而代之的,是被红晕弥漫的宫殿,浓郁的气息沉重得让人难以喘息。 “父王?” 对上众人迷惑的目光,洛苓困惑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她抬脚,欲上前像往常一样挽住父王的手臂,却对上了虾兵充满敌意的长矛。 父王看着她的目光冰凉如铁,她从未见过父王对她露出过这样冷的眼神。 对上大哥、二哥、三姐、四哥……自己的十一位哥哥姐姐们看她的眼神,亦是冷冰冰的,宛如在看一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 而他们在看向另外一位容貌跟她有七分相似的少女时,眼神竟是温热和蔼可亲,恨不得将世间美好一切都送给她。 可她明明,就在眼前啊。 云雾拨开,银月再度现身,第一缕月光照在少女身上,笼罩着的无数黑暗见到故人,识趣地从少女身上退身下去。 “父……王……” 洛苓眸子尚且能眯开一点小缝,闭眼之前,她的眼前飘过一抹月白衣摆,她好似看到,银月下,一位衣诀飘飞的翩翩公子如月下仙人一般,全身泛着银光,踩着步伐慢悠悠朝她走来。 洛苓恢复意识之时,耳边萦绕着耳熟的琴音,悠扬婉转,如流水般清澈悦耳,直入人心。 用尽力气抬起眼皮的压制,入目的,是一抹背对着她面对溪水弹奏古琴的月白背影。 “月……” 刚一开口,洛苓自己就先愣住了。 她力气全无,喉里发出的声音又低又哑,低得她自己都要听不清了。 也不知是耳力好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是其实在她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她已醒来,那人停止手上动作,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番衣袖,这才缓缓起身,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不算熟人的熟人。 观月楼楼主,月晚容。 “我来此寻一药草,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慕姑娘。”月晚容如往常一样不失礼节的朝她拱手一礼,语气温润,“之前姑娘悄悄在我身上留下一道法力,助我寻得他的气息,在下感激不尽。”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洛苓摆手。 “对了。”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她忽然道,“我在碰到一个孩子,他的气息跟你好像有些关联。” 闻言,月晚容心跳蓦地慢了一拍,神色徒然变得认真起来,不等他开口,便见洛苓右手搭上手镯。 只是,她动作顿了顿,动作迟疑地看了看月晚容,不好意思道:“我的法力不太够,你能不能借我点?” 月晚容不明所以,但还是抽出掌心凝聚一些法力,掌心轻触洛苓的后背,将法力注入她体内。得到法力的加持,洛苓很快从手镯里取出之前装秦阳的那只贝壳。 随着一道流光从中闪过,秦阳的身形躺在二人面前,月晚容在见到秦阳的那一刹那,眼中光芒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好似有珍珠滴落而下。 他急忙上前,他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抚上秦阳的脸庞,动作很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碎了某件极其珍贵的宝贝一般,他望着陌生且带着几分熟悉的小面孔,忽地笑了出来。 真实纯粹的笑容。 他喃喃自语:“我终于找到你了。” “将军……” 第77章 是他前世认识的人吗 “你跟他认识的时候应该没那么小吧,这你都能认出来。”洛苓不禁诧异道。 月晚容面无表情道:“……我现在是半妖。” 就算认不出来他的样子,光凭他的气息他也能认得出来。 洛苓干笑两声:“忘了这茬。” 月晚容:“……” “你放心,他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惊吓晕过去了。”洛苓怕他多想没有吝啬地解释了句,月晚容紧绷的眉宇这才舒展开来,恢复以往神色。 没过多久,秦阳紧闭许久的双眸终于慢慢睁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张堪称绝色的容颜。 秦阳心骤然间跳了一下,转头间,他看到了洛苓,适才将昏迷前看到的都说出来。 跟洛苓猜测的半斤八两,那天他独自一人去了厨房后,就恰好撞上了潜伏进屋的一个小孩。 秦阳瞧着对方年龄与自己相仿,以为是新进来的外门弟子不识得回去的路而走错了院子,对他没有防备,这才让他一刀掌劈晕。不过,他刚刚迈入修行之路,根基都尚未打稳的水平,他就算提前有了防备也照样无济于事。 昏迷了这么久,秦阳早已有了饿意,此时说完,肚子恰到好处的发出进食警铃。 秦阳双手抚着肚子尴尬地笑出声,这时,一只纤细青葱的玉手闯入眼前,手里抓着的漂亮点心让他顿时眼睛一亮。他顺着玉手看去,恰好撞进一双装满星星的漂亮眸子。 与此同时,同样动作的洛苓瞧见月晚容手上的点心,挑眉瞅了眼手上用纸包起来的糕点。 心里想:要不,再放回去? 秦阳的视线在两人伸过来的手上徘徊片刻,随后选择洛苓的糕点。 洛苓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几分,月晚容默默垂下手,眼里的光芒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 只是他的手还没完全收回来那一瞬间,手上忽地多出来一块糕点,糕点做得很精致,有一股很清淡的花香。 他怔了怔,下意识抬眸看向秦阳。 对上他的目光,秦阳嘴角弯了弯,眼睛都眯成月牙状,月晚容心里某处被触动了一下。捻起糕点递到嘴边只轻咬一口,随即便放下了。 同洛苓说话期间,秦阳会时不时偷偷用余光去瞄月晚容。 其实方才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是想拿那块点心的,但看到他手上只有一块时,心底竟升出几丝不舍来。 不舍什么? 怕他饿。 好像是吧。 明明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不知为何,见到的他的第一眼,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他记得荆师兄曾提过,前世今生。 传说人死后,魂魄会飘进冥王府,踏黄泉路,喝孟婆汤,投入轮回,迎来今生。 这个人,是他前世认识的人吗? 秦阳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林子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洛苓和月晚容霎时心中一紧,起身动作一致做出防御模式,两人莫名的默契将秦阳护在中间。 伴随动静愈渐愈大,一只庞然大物猝然从林中窜到三人面前, 竟是狼。 “嗷呜——” 只见狼王仰起高贵的头颅,朝月嚎叫一声,不多时,一个个狼的脑袋从丛中猛地钻出来,它们汗毛直竖,虎视眈眈盯着面前三只猎物,露出嗜血的笑容。 “你能行吗?”月晚容低声问洛苓。 她今夜不知怎的受了重伤,连从储物手镯里取东西都要借用他的法力,月晚容眉宇间不免挂上焦愁。 哪知洛苓红唇轻勾,脱口而出一句话便提上碧落剑率先上阵。 她道:“女人不能说不行。” 月晚容:“……” 他抬手,不慌不忙搭上古琴,拨动第一根琴弦,靠近他的狼匹身子突的一顿,下一刻,拨动第二根琴弦被拨动,狼的身体突然在原地咯噔一下,眼神不大对劲。 随着拨动琴弦根数变多,狼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在原地咯噔咯噔地跳,好像地震一般,但事实是地面未动,它们在原地不停地蹦,好像在跳舞。 “嗷呜——” 只听一声有力的狼嚎,顷刻间,那些狼匹瞬间清醒,哆嗦利齿争先恐后朝着月晚容扑去。 月晚容拨动琴弦动作加快,阵阵琴音以他为中心向外荡漾,化作把把锋利斧头砍向接近他的凶猛狼匹。 洛苓一剑挥出,精准刺中后方跳起来欲突袭她的一匹狼,用力抽回剑后又朝前方挥去,扑过来的几匹狼瞬间毙命。 一匹狼张大嘴盆扑向弱小的秦阳,锋利牙齿在月下透着森森阴寒。然而刚靠近目标,就被月晚容的斧头砸进血肉,不料它倒下之际,一只矮小的狼匹乍然从它后背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猛的扑向秦阳。 凶悍狼匹近在咫尺,秦阳都能清楚地看到它的尖牙上沾了黏糊糊的血迹,他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拔腿往月晚容的背后跑。 “哥哥救我!” 这只狼身形虽小,速度却奇快,眼看自己就要落入狼口,什么东西猛然飞过来,不偏不倚砸在狼匹脑袋上。 “嗷呜……” 洛苓余光瞥见,砸中它脑袋的是把古琴,它被砸得歪瓜裂枣,头昏眼花,倒在地上时眼睛还在夸张的打转,可见下手之人力度之大,毫不手软,洛苓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真硬! 这砸下去,居然没坏诶! 不过她也只在意一瞬,顺手一剑了结那匹小狼后,将古琴直接抛给月晚容。月晚容稳稳接过,继续抚上琴弦。 敢动他的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也幸好他的琴足够硬! 狼王是所有狼匹中最厉害的,也是最强悍,可它却不愿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正面打交道,只是趁他们二人斩杀它的属下之时,时不时来个偷袭。 眼看狼匹被杀得差不多,狼王自觉打不过二人,发出示意撤退的狼嚎后就行撒腿溜得飞快。 月晚容哪能让它如意,单手抛出古琴,一个劲儿的砸飞出去,不偏不倚,力道刚刚好,砸了个中。 “嗷呜!” 洛苓被他这波操作看傻了。 别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琴爱护得跟宝贝似的,他倒好,说砸就砸。不得不说,他的战斗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第78章 洛天城 折腾了一夜,距离天亮已经不足一个时辰,察觉到靠着他的小人传来轻轻的酣睡声,月晚容擦琴的动作不由放轻放慢些许。 洛苓:“……” 她干脆闭眼不去看他,选择忘记他刚刚拿琴砸死狼王的画面。 天一亮,三人起身在林子里走动,寻找离开谷底的办法。 说来也怪,月晚容来之前分明是有一条路径的,但是他们如今却找不到了,像是无缘无故消失一样,又像是它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唉……” 望着周遭陡峭山崖,三人泄气地背靠对方瘫坐在地。 洛苓尝试过御剑,但这里空间不够宽,一半都飞不上去。 靠双手爬上去是不可能的。 正当他们愁眉苦展之际,一道紫金流光骤然从上方划过,洛苓眼睛徒然一亮。 是熟悉的气息。 不一会儿,那道流光便降落至他们面前不远处,果不其然,正是玱诀。 洛苓留意到他的衣摆有两三处划痕,瞧着像是被某种锋利的钩子所划破,他的衣服是墨色的,所以看起来不是很明显,他本人应该没察觉到。 “荆沉哥哥,你是来救我们的吗?”秦阳一见他,立马笑呵呵唤他,眼里充斥着满满喜悦。 “见过荆少侠。”月晚容拱手同他简单打了个招呼。 玱诀轻嗯了声,眸底的诧异一闪而逝。 “我带你们出去。” “你真的有办法离开?”月晚容闻言一惊。 话音刚落,便见玱诀手指打出一个响头,紧接着,尖锐的鸟鸣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只棕色羽毛、身形庞大如山的大鸟。 大鸟扑闪偌大翅膀,降落至玱诀身旁,它将翅膀垂落身侧,朝着玱诀微微低下脑袋,一副顺从模样。 玱诀抬手弯了弯大拇指,示意他们:“上吧。” 说罢,脚尖点地率先跳上大鸟的宽大脊背。洛苓和月晚容愣住片刻,带上秦阳已跃上鸟身。 人上齐了,大鸟扇动翅膀带起阵阵风,随后身轻如燕的飞升上空,涌入浓厚的雾气中。 坠落下来的时候,洛苓处在昏迷状态,压根不知道这崖下究竟有多深,此时骑在鸟背上,承受着密集的风刮在脸上,眼前景物飞快从视线往下飞快闪过,她才明白原来底下是这么深,她没被摔得粉碎还真是幸运。 莫约一刻钟,大鸟终于栽着众人抵达上方,四人下了鸟身,大鸟在玱诀的眼神警告下一个哆嗦,疾如风拍打双翼逃离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对上洛苓的目光,玱诀简言意骇解释:“你掉下去后我便跟着下去寻你,途中碰上了把我当成吃食的它,跟它打了一架后,它自愿帮我一个忙。” 洛苓:“……你确定它是自愿?” 玱诀一本正经点头。 洛苓:“……” 反正她没看出来。 “发作了?”趁月晚容同秦阳说话的功夫,玱诀凑近洛苓压着声音询问她。 洛苓微怔,方想问他如何知道,脑海中突的想起玱诀黑花咒第二次发作那夜。 想来昨夜,他也察觉到了。 “我在下面遇上了凌御,就是青云宗宗主之子,还有另外一个穿书者。本来我能杀了凌御,后来蹿出来一个碍事的,让他侥幸逃了。” 洛苓脸色暗沉,知道凌御不在青云山后,他们就已经计划好一切,所以出来之后他们就没打算回去,可现下凌御还活着,他们就不得不再回去一趟。 青云山有护山大阵,他们的易容术已经快要失效了。 “你说的那个碍事的东西,不会是一坨黑色雾气吧?”玱诀忽然问道。 洛苓下意识疑惑的啊了声,便听玱诀来了下文:“那不用回去了。” 什么意思? 还没待洛苓发出疑问,玱诀已经不咸不淡地解释:“我下去的时候刚好撞见,太丑了,被我杀了。” “什么!” 洛苓以为自己听错了,见玱诀脸上看不出玩笑意味,急忙从手镯里掏出《百人册》,翻到凌御名字那一页,他的名字原本是蓝色字体,不知何时转变成了红色。 凌御,卒。 这漏捡的实在是妙! 被黑花咒诅咒了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 洛苓垂眸,纤长而细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翻腾的异样情绪。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秦阳并不排斥月晚容的靠近,反而跟他很是亲近,月晚容同二人道别后便牵上秦阳的手消失在他们的视线。 秦阳是被青云宗的人捡回去的,尚未拜师,至于他是回宗还是跟在月晚容身边,由他自己做决定,洛苓也就没有打听。 “这次去什么地方?” 洛苓翻着手里的《百人册》,目光定在某个名字上,眼睛微眯。 暗月阁。 紫袍青年倚躺在美人榻上,犀利眸光扫向半跪着的二人,面无表情。 “燕之阙处理了?” “禀报阁主,绝对处理干净。” 燕之阙,阴越山大少主,燕之衡的亲哥哥,他回了山之后碍了他不少事,他干脆让属下去解决了他。 “知道了,退下。” “是。” 两名属下行礼后,迅速退下。 待他们离开,燕之衡独自坐在椅子上,眉宇之间染上几丝不明。这时,脑海中响起一个机械般的声音。 【叮!已为宿主匹配,下一个目的地,洛天城。】 …… 一个月后。 洛苓、玱诀二人经过检查,成功洛天城,进了城他们才发现,这座城池,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还要繁华。 二人照旧先找落脚的地方,客栈。 “方才在街上打听到,今晚城里最大的拍卖场有一场拍卖会,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准有一些我们能用上的东西。” 玱诀去隔壁洛苓的房间,他们大多数东西都存放在储物法器,基本上没什么行李。 洛苓闻言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洛天城之下,一座高大而繁华的楼阁,鱼龙混杂。 楼内,无数人围在一座装饰极奢侈的高台前,对着周围人小声嚷嚷,却无一人敢上台。 只听“叮咚”一声,红毯从二楼的木栏划下来,直接碰到台上。 一名面具男子手中摇着扇子,慢悠悠走上高台,跟在他身侧的,是一名身袭红衣、身材极好的年轻女子,同样带着面具。 “拍卖会,开始——” 第79章 天堂地狱二选一 这座楼阁有统共五层,一层往上每层都有十个包厢,越是往上,包厢价格越高。 此刻,四楼的某个包厢,洛苓和玱诀通过窗户,将高台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四楼的包厢有专门配置的阵法,任他们将窗户全部打开,外界人也无法窥探里面的情况,对那些修为不高却想要参加拍卖会的买家来说最合适不过。 里面不但舒服,还有专门的侍从服侍,但想要上去,是需要出价上万下品灵石,他们二人一个是昔日魔界苍盐王,一个是昔日苍凌海公主,自然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玱诀垂眸,简单扫了眼拍卖的物品清单,随后将其递给身侧的洛苓。 洛苓伸手接过,目光凝聚在其中一件物品:魅狐面具,还是一对儿的。 她扬眉一笑,玱诀追随她的目光,见她眉梢展开笑意,当即明白她的意图,视线移向放置桌上的一个四方透明盒子。盒子里悬挂着一只金铃,只要轻轻一按盒子上方,金铃立马发出清脆响声,届时阵法便会将买家报上的价钱传出去。 拍卖会如火如荼进行中,众买家为了获得自己心仪的物品,展开一场激烈的掏灵石较量,清脆的铃铛声自四面八方荡漾向楼阁中央的高台。 反观洛苓和玱诀,一个翘着二郎腿,一个抬手托着下巴,波澜不惊地互相碰杯饮茶,没有人比他们更悠闲了。 服侍二人的侍从是两名异常俊美的男子,见二位这副悠哉悠哉的架势,也只是诧异一瞬,没有特意去打听或者试探二人心思,安安分分的,一人帮忙沏茶,一人帮忙将剥好的荔枝装在盘子里。 不消多时,到了他们钟意的物品:魅狐面具。上面的介绍是,滴血认主后,注入法力即可变换容貌,不仅能屏蔽主人气息,而且还能伪装修为给敌人制造假象。 “五十万中品灵石!”对面二层的某个包厢在原价的基础上抬高十万。 对面三层也有人报价:“五十五万中品灵石!” “六十万中品灵石!” “六十五万中品灵石!” …… …… …… 易容术时效有限,而且还不能隐藏修为,现在有比它更实用的东西,谁不心动。不少人都在火热报价中,价格已经从四十万中品灵石上升到一百万中品灵石。 玱诀云淡风轻抿了口茶水,眼神示意身边的侍从,侍从颔首,轻轻按下桌上的盒子,玱诀不急不缓的声音由房内阵法传播出去:“五百万中品灵石。” 周遭静默一片。 安静许久,就在众人都以为不会有人再报价时,一个清冷男音骤然响起。 “六百万中品灵石。” 玱诀表情未变,懒散地报价:“八百万中品灵石。” “九百万中品灵石。”报价的主人还是方才那个声音。 “一块极品灵石。” “五块极品灵石。” …… …… …… 洛苓轻撩羽睫,余光偏向隔壁包厢。 “老兄,你是故意跟我抬杠是吧。”隔壁包厢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出声道,语气冰冷极了。 玱诀挑眉,随意般地问:“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晚报价吧。” “听你声音也挺年轻的。”隔壁包厢那人顿了顿,扬声,“给个面子,把魅狐面具让给我,日后,我保你在洛天城横着走,。” 玱诀拿了颗叠在盘子最顶端的荔枝丢嘴里,隔壁包厢听不见他报价,以为他妥协,唇角扬了扬,得意地轻笑出声,还没待他发话,玱诀漫不经心的语气传来。 “我若是不呢。” “兄弟,我是在给你机会,别不识好歹。” 那人声音冷淡些许,显然已经动怒,玱诀听出来了,嘴角微挑。 那又如何? “二十块极品灵石一次!” “二十块极品灵石两次!” “二十块极品灵石三次!” “成交!” 高台上,负责人高声宣布:“恭喜四十号包厢以二十块极品灵石,拍得魅狐面具!” 拍得想要的东西,后面的压轴物品洛苓和玱诀也没看,继续饮用着茶水。 拍卖会迎来尾声,身着红衣、脸上戴着面具的女子将东西送至包厢,二人拿到东西也未做停留,跟随红衣侍女从后门离开。 二人途径一个漆黑巷子,几个黑影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蹿出来,二话不说将二人团团围起来。 刚刚出来就遇上麻烦,洛苓和玱诀不用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毕竟刚刚在拍卖会,他们才得罪了一个人。 “兄弟,还记得我吗?”一个幽幽语气传来。 伴随慢悠悠的脚步声,一个黑影出现在二人面前,手上撑着伞,遮住了半张脸,周身煞气却是压不住地往他们这边飘来。 洛苓冷嗤一声:“怎么,刚刚没拍到,选择来抢?” 撑伞男子低笑出声:“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天堂地狱二选一,我给过你们机会,但你们偏偏选择了后者。” “那又如何?”玱诀轻嗤。 “天堂我会捅,地狱我会斩,无论我选择哪一个,都一样。”他明明是笑着的,嗓音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凉意。 他道:“所以,这位兄弟,天堂地狱二选一,你选好了吗?” …… “呃啊——” 玱诀单脚踏上红伞,轻轻一踩,精美绝伦的红伞顿时化为一堆破烂,他瞥了眼剑尖滑落的一抹艳红,眸底染上肉眼可见的寒霜。 “天堂地狱,这位兄弟,你还没说,你选择哪一个呢。” 男子单手捂住断臂,望向玱诀的眼神,漆黑眸子完完全全被恐惧所占满。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恐怖,他是魔鬼吗? “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告诉你啊,我我我可是城主之子,你今夜放了我,我保证,我不让人骚扰你。” 男子烟了几口唾沫,忍着心底惧意,抬头看着他磕磕绊绊道。 玱诀闻言,无声笑了。 瞧见他嘴角笑容,男子身体形一个哆嗦,飞快低下脑袋,根本不敢去看他。 “你没去过地狱怕是不知道吧。”玱诀幽幽的语气飘来,男子不明所以地抬起眸来,便听到他的下文。 他说:“只有死人才是最好的保证。” 一旁的洛苓:“……磨磨唧唧半天,也没见你吓死他,还不如一剑给他来个痛快。” 玱诀:“……” 第80章 能坑一把是一把 “赌坊?” 赌坊前,黑衣青年望向门前进进出出的人群,拇指摩擦下巴目光略带思考。 身侧白衣少年挨着他抱臂站立,一抬头就能看到门上牌子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他眼睛微动,闪烁着几分戏谑。 此二人正是使用了魅狐面具换了真容的玱诀和洛苓。 “走了。” 洛苓招呼着率先踏步上前,玱诀紧步跟上。 “大大大!” “小小小!”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各位千万别眨眼哦!” “开!” “诶!中了!” “你出门是踩中狗屎了吧,运气霉成这样!” “哈哈哈哈哈……” 昏暗且嘈杂的空间里,鱼龙混杂。 一路走进去,遇上的人,无一不是人高马大满脸横肉,一眼望去,穷凶极恶之徒不计其数。 洛苓走在前面,时不时有人偏头扫向她,眼中不屑毫不掩饰,当然,这些洛苓都选择无视,但还是偶尔有几人往她身边撞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洛苓被撞得隔壁发疼,路都要走歪了。 眼看不远处又走来一个壮汉,弯弯绕绕跌跌撞撞的异形走位,跟个喝了八十杯酒醉汉似的。 见他离自己愈靠愈近,洛苓本能想饶开,身后忽然探过来一只手,洛苓一怔,下意识偏头看过去,一个高大黑色身影从她眼前饶过来,走至她身前,将她遮住大半。 他压低着嗓音:“我走在前面。” 洛苓愣住片刻,低低应了声,默默跟在他身后。 那些人本就是看洛苓身形小,且模样俊俏才故意往她身上撞上,玱诀身形跟那些壮汉不相上下,加之他身上自带的浓浓煞气,那些人就算有胆也不敢往他身上撞,只能默不作声看着他从身前走过。 “再来一局!” “老汉,这次你押大还是押小?” “这次我还是押大!” “哟呵,很有勇气嘛,那就别我手下留情了!” …… 骰子摇晃声传遍空间,伴随那些牛头马面肆无忌惮的嚷嚷声。 面前最中央的圆桌,数人围绕,有人兴奋,有人哀叹,玱诀一走近部分人就察觉到,由于来自很多年的危险直觉,那些人在他靠近之时就极其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 “这位爷,要玩儿一把不?” 摇骰子小哥很有眼色,观他气质不凡,又一看就是不好惹,态度恭敬地询问他一句。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玱诀,玱诀眉毛轻挑,只见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洛苓。 他这番操作让众人脸色微变,不过观她穿着打扮,像是出自某个大家族的贵公子,众人脸上诧异一闪而逝。 “这位公子,请。”摇骰子小哥做了“请”的手势。 洛苓整了整袖子,面不改色落座,摇骰子小哥见状,立马做他该做的流程。 “刷刷刷……” 小哥动作娴熟摇晃骰子,经验应该不下十几年,清脆的捣鼓声清晰落入众人耳中,无数目光紧随小哥手上的骰碗,眉宇间紧拧紧张。 “哐。” 骰碗被放置在桌上,小哥目光投向洛苓:“公子,押大还是押小?” “大。”洛苓几乎没做思考地吐出一个字。 “公子可确定了,开了可就不能更改了。” “确定。” 她眉间满是自信,小哥也没再拖拉,当即搭上骰碗,众人瞳孔放大,眼睛都带眨一下紧盯小哥手下的骰碗。 “开。” 入目的,是十分醒目的六个黑点,众人眼睛徒然放亮。 “是大!” “真的是大!” “这位公子运气真不错,第一局就轻松拿下!” 小哥神色自若:“公子可要继续?” “继续。” 小哥点头,继续方才的一系列动作。 “公子请。” 这次,洛苓还是押大,打开骰碗,是五个黑点,又是大。 洛苓玩了九把,一直都是押大,而结果也从不让她失望,意料之外,均是大。 亲眼目睹这一幕,众人神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这位公子的运气逆天了!” “这、这没有十几年的经验,是猜不了这么准的。” “还有另一种可能,这位公子的耳力超乎常人,能识得骰子落得多少点。” “还有这种逆天技能!我怎么没听过?” “那你就该承认是你孤陋寡闻了。” …… 若方才第一把押大,押对了大伙儿也只是认为她纯属运气好,但是连续这么几把下来,她押大而且全押对,可就不是运气这么简单了。 一时间,众人看着洛苓的眼神千变万化,神色各异。 “公子……” “继续。” 周遭议论一字不落落在小哥耳边,他望着洛苓,艰难开口,不料未等他说完,洛苓“继续”二字脱口而出,硬生生让小哥把拒绝的话用力咽下去。 “公子,这次您不会还押大吧?”小哥回视洛苓,小心翼翼开口,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显然被她的操作吓怕了。 不过万幸的是,这次洛苓押小。 小哥悄悄松了口气,动作缓慢地拿上骰碗,眼前一幕却另他瞳孔猛的一沉。 两个黑点,是小! 空间里寂静得可怕。 “不好意思,我又赢了。”洛苓镇静自若的声音响起,众人从万般震惊中如梦初醒,看着白花花的灵石一块接着一块被玱诀收下去,眼睛红了一下又一下。 小哥脸色白一阵青一阵,转头附耳跟一人说了什么,回头之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暗沉被玱诀精准捕捉,他嘴角轻勾,右手装作不经意碰了下洛苓的肩膀。 洛苓会意,微微垂下眸子。 小哥陪笑:“公子稍作片刻,待坊主下来,与您再赌上一把。” “不必了。” 洛苓起身,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小哥闻言,神色微不可察地发生变化,玱诀明显感觉到周遭气氛变得紧迫起来。 顶着众人不明的视线,洛苓转身,一头一回迈步离开。 出了赌坊,洛苓顿觉心旷神怡,混身舒畅,走路都是带着风的,玱诀见她心情难得的愉悦,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眸里肉眼可见的染上笑意。 “话说,你是如何在每一局都猜中的?” 他可不信她运气能这么好。 洛苓傲娇地扬了扬唇:“我好歹也在人间闯荡过几年,这种地方,我怎么说也要来过过瘾。”她顿了会儿,狡黠一笑,“而且,能坑穿书者一把是一把。” 走过一段无人的街道,两人都察觉到周围传来若隐若现的杀意。 玱诀扬唇冷笑:“送上门的货色,刚好活动活动筋骨。” 第81章 妖族? 连续几日下来,洛苓、玱诀二人就坑了穿书者好几把,先是赌坊,又是通关楼。 通关楼,听说也是赌坊坊主设计出来的,统共有五层,每层关卡都不一样,越是往上,关卡难度越高。进入通关楼需要交付五十块下品灵石,并填写名字,才能上楼。 每日,进楼的人不计其数,无外乎都是为了体验。楼下开了一座茶馆,茶馆里设置了一个通关排榜,排榜时时刻刻都在更新,赌坊的人可以进行赌博,看看今日谁是榜首。 然后,就有了洛苓一系列的操作。 第一日,洛苓通过第三层,登上榜二。 第二日,洛苓通过第四层,登上榜首。 第三日,洛苓通过第四层,…… 第四日,…… 第五日,…… 这五日,洛苓有三日稳占榜首,且通关的速度远远超乎他人,于是众人纷纷下注,赌她第六日照样是榜首。 结果,第六日,洛苓通过第三层后就下楼了,只登上榜三。 这人给她下注的大批人输了个惨。 第七日,那些人不再给她下注,结果当天,洛苓又重回榜首,让那些转头给别人下注的人又输了。 洛苓又陆续霸占榜首三日。 第十日,他们换了种赌法,不下注谁是榜首,就下注洛苓今日能不能登上第五层,对于她的实力,众人还是很相信的。 结果当天,洛苓通过第三层就下来了。 害他们输得彻彻底底,直接惊动了坊主,他们本想找洛苓算账,但谁也没料到,洛苓填写名字时根本就是瞎写。 她填的是:“叫姑奶奶”。 当时,不知道情况的坊主还让属下去喊府里的姑奶奶来,闹了好大一场乌龙。 …… “你见过我娘子,你知道她的对不对!她在哪儿!” “哪儿来的臭乞丐,滚开!”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在周遭无人的一处角落,一名穿着非富即贵的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叫骂,仔细看,一个身着布衣、浑身上下透露着寒酸的瘦弱男子死死拽住他的裤腿,声音悲凉,不名透明液体在他灰扑扑的脸上留下斑驳痕迹。 “不是,谁跟你说我见过你娘子啊?拽我跟个赖皮狗似的,知道我是谁吗也碰瓷儿!” “不!你肯定见过我娘子!”瘦弱男子愈说愈加激动,近乎失去理智,拽着他的裤腿死活不撒手。 “公子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好不好?我求你了……” 近年头,碰瓷的满大街多得是,任瘦弱男子如何苦苦哀求,中年男子也不管他那么多,一掌毫不留情打出去。 “今日我还有正事要紧,就懒得跟你计较,若下次再出现我面前,就不是一掌这么简单了!” 说罢,他随手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甩着袖子走路带风骂骂咧咧走开。 当然,他临走之前并没有留意到,瘦弱男子拱着腰蹲在地上,手里紧紧握住一颗白色珍珠。 他眼睛迷离,似被大雾弥漫,他低着头,嘴里喃喃低语:“娘子……娘子……你在哪儿……” “乞丐?” 一个清列男音响起,蹲在地上的男子身形微微一顿,蓦然抬起头来,那双恍惚不定的深眸终于再现波澜。 他怔怔望着面前迈步走来的一男一女,刚刚嚎啕大哭一场,这会儿鼻子忍不住抽了抽。 他疑惑发问:“你们是?” “听说,你要找你娘子?”洛苓不答反问。 男子愣住片刻:“是,我娘子被他们抓走了。”貌似想到伤心之事,他眸里的光弱了下去,“我想找到她,可人人都说我疯了。” 洛苓、玱诀互相对视一眼,问他:“‘他们’是谁?” 话音刚落,一个诡异的咕噜声骤然响起,周围静默。 街边的一个小面摊,面香味扑鼻,瘦弱男子狼吞虎咽嗦着面,动作停不下来。 洛苓余光扫了眼桌上七八个叠得跟她眼睛平视的碗,又瞥向另一边还没动的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面,一时间,她的表情变得微妙可言。 不消多刻,桌上所有的面均被风卷残云。瘦弱男子下意思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舒服得眯起眼睛。 “真是太感谢二位了,你们的恩情,周义必定会一直记在心里,钱日后我一定会还你们!”他起身,用右手包住左手拳头,动作笨拙地给二人拱了拱手。 “还钱就不必了。”乍一看就没怎么给别人行过礼,玱诀不在意地摆手,“吃饱喝足,该说说你那娘子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回归正题。 “哦对!”经他提醒,周义这才想起来,立马坐回位置,开始解说自己的过往:“我住在海边的一座茅草屋,靠打渔为生,有一回……” 洛苓、玱诀二人刚开始听时神情还算正常,越往后面听,眸色愈发不对,最后眉宇间挂上几分严肃。 “你说,你的娘子,是个妖族?”玱诀开口,玉指无意识敲击桌角,眉头紧锁。 周义点头:“但她是好妖!从未伤人!”语气毋庸置疑。 “那你是如何知晓她是被拍卖会的人抓走了?那个地方易进难出,一旦踏进其中,你想要再逃出来可就难了,而且很大概率,你会死在那里。”洛苓拨弄指甲,语气不咸不淡。 前世,这双手被糟蹋得皮开肉烂,残破不堪。今世,这双手被她保养得极好,白皙如玉,完美无暇,像是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 闻及洛苓的话,周义摇头,他将右手抬至桌上,在二人迷惑不解的目光中,手指慢慢张开,一颗圆润的珠子映入二人眼帘。 晶莹剔透,光亮水嫩,色泽亮丽,洛苓敢肯定,这是真货。 对上二人的疑问目光,周义不慌不忙解释:“这珠子是我娘子的,刚刚我拽着那人是因为这珠子是我亲眼看见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而他不巧的是,他今早唯一去过的地方,正是拍卖场。” 原来如此。 洛苓轻咬指尖略做思索,见周义眼巴巴看着她跟玱诀,一脸忐忑。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那个,我看二位应该都是厉害的修仙人……”周义缩着脖子,弱弱地询问,“你们能不能带我去找找我娘子,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洛苓、玱诀侧眸对视。 “我、我可以给你们报酬。”他小心翼翼瞄了眼对面二人。 第82章 熟悉的气息再次袭来 方才洛苓的话他听进去了,拍卖会总部龙潭虎穴,这么危险十足的地方,他们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确实没有理由帮他。 一时间,周义心头焦虑不安,手紧张得捏了捏裤腿,都捏出形状来了,皱巴巴的。 良久,洛苓、玱诀点头,答应帮他一把。周义喜出望外,激动得差点在大街上给他们跪下了。 拍卖会总部大得堪比一座小县城,被一条宽大河流环绕,远处望去,似一座小岛屿。 月亮升上来,夜色变得苍白而发黑。 夜里的河水又冷又黑,里面可能还饲养一些恶妖水怪,让人看得心里发寒。 想安安稳稳的过去,恐怕有些难度。 洛苓倒是不怕这些,只是玱诀和周义就不一定了,于是,她十分贴心地往两人身上砸去避水术以及能暂时隐藏气息的法诀,便似鱼儿一般在深不见底的河水中灵活划去。 一路划去,三人尽管已经尽量能避则避,但还是有一些没脑子的水怪主动投怀送抱。 就好比从洛苓旁边游过来的这只,一身黑不溜秋就罢了,脑袋上还长着好几个疙瘩,更重要的是,它的嘴巴跟人的嘴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它的嘴巴比人类的更厚且更大。本来就长得呆头呆脑的,它每游动两下,眼睛就往上翻一下,看起来更傻了。 每每它带着又厚又大的嘴唇贴上来,洛苓都板着脸忍住想刀它的冲动,然后转个弯躲开。 想刀了它,但又怕血腥味会引来更多恶妖水怪。 烦! 洛苓全程黑着脸,终于抵达岸边。 在一群巡逻的守卫出现之时,三人从黑暗中现出身形,悄然跟在最后面,一个一个刀掌劈晕其中三人,悄无声息地托着他们隐入黑暗。 再度出来时,三人的打扮已然发生变化。 穿着拍卖会人员的衣服,三人在楼阁间不断前行。 周义会一些拳脚功夫,所以一路下来,他也没有拖后腿。 拍卖会什么都拍卖,什么法宝,符箓,仙草,秘境宝图,灵丹妙药,妖丹以及灵、妖兽最是正常不过。 灵、妖兽是雇人去森林里捕获,成功擒拿后会将其关入专门的牢笼,若等级过大,还会在牢笼上贴一些压制它们修为的符箓,防止误伤到人。 关押灵、妖兽所在处在地牢,墙上点着蜡烛,狰狞刑具在微弱光照下煞是瘆寒,森然可怖,身在其中,宛如身在阴曹地府。 功夫中乘的守卫在牢笼前来回走动,稍有不安分的灵兽,他们立马抄起手里的佩剑恶狠狠敲在铁笼上:“我不管你们以前在林子里有多威风,反正到了这儿,就给老子安安分分地待着,不然,就别怪老子手里的剑!” 早前就有头修为极高的妖兽不把这些守卫放在眼里,任他们怎么训斥恐吓,它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朝着守卫发出咆哮,最后还不是被电得皮开肉绽,一身烤焦味。如今被电多了,它已经有心理阴影,日日蹲在牢笼的角角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再被电。 之后,再没有妖兽反抗,幽暗的空间里弥漫着极致压抑的恐惧。 洛苓、玱诀和周义踏进地牢,走过一个又一个牢笼,目睹那些守卫丑陋的嘴脸,见证灵兽们的凄厉惨状。 一向淡定的玱诀此时眸底也不禁翻腾怒火。 哪怕是在他们魔界,驯服魔兽也没有这样残酷的驯法。 迈进来不到三步,周义险些被地牢里的场景吓破胆,若非他一直紧掐自己的腿,腿早抖得慌了。 “喂!你们三个!” 一个厉声骤然响起,生生绊住他们的脚步,洛苓和玱诀互相交换眼神,用意念提醒周义不要慌,这才慢吞吞转身过来。 守卫不耐的语气道:“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过来换班儿了!困死老子了!”说话间,他抬手伸了个懒腰,一脸疲惫。 “是。” 那名守卫带着另外两名守卫离去,周义连忙松了口气:“妈耶,我还以为要被发现了。”他心有余悸地顺了顺自己的胸脯。 周义走至离他最近的一个铁笼,里面关的是一只小灵狐,见有人忽然靠近,小灵狐瘦小过分的身子猛地缩了几下,后退到最角落里面,脑袋贴着膝盖蜷成一团,嘴里哆嗦。 “我、我很老实的,别、别打我……” “你别害怕。”知道自己吓到了他,周义慌了,不知所措地急急摆手解释,“我不会打你的。” 小灵狐貌似没听到一般,身体颤抖不止,周义说完的时候,洛苓瞧见小灵妖脑袋偷偷偏了一下,见到周义时瞳孔陡然变沉,旋即快速低下头去,颤抖得更厉害了,像是见了鬼一样,嘴里喃喃重复那句话。 “不要打我……不要……不……” “他被打怕了,恐怕心里已经有了阴影,不再相信任何人。”周义僵在原地,眼里受伤。 时间紧迫,三人不再逗留,分头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地找。 地牢里折磨灵兽的手段不计其数,灵兽见他们三人走来走去,像是在寻找某种东西,个个露出惊讶之色。虽然没有伤害它们的意思,但每当三人当中的其中一人靠近,它们都要潜意识地后退到角落里。 找了一圈,结果让人大打失望。 “不可能啊。”周义摸不着头脑。 “你们是要找什么东西吗?”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 洛苓一怔,转身望向声源处,发出声音的,是那只小灵狐。她的眸子是浅绿色的,比翡翠还亮眼。 不知为何,对上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洛苓心底莫名生出一抹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现下,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 洛苓放轻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问道:“我想找一……” 话音未落,便在这时,忽觉一股寒风徐来,耳边的铜钟敲击声又烈又紧,像要发生什么紧急大事。 越来越多的骚动从四面八方涌来,武装俱全的守卫倾巢而出,下一刻就要冲到此处。 再不离开,想出去就难了! 在这紧要关头,洛苓、玱诀默念法诀,手诀飞快。 一阵微风刮过,吹乱了洛苓额前的青丝,她神色倏尔一变,霎时忘了手中动作,她僵在原地,定定地望向不远处的一个方向。 第83章 被强制爱了? 千钧一发之际,洛苓只觉腰部一紧,随即,脑袋撞上硬巴巴的东西,反应过来之时,玱诀已经拽上她的手腕朝出口方向冲去。 “走!” 耳边似有刀剑相互碰撞的打斗声,应是打得十分激烈,三人脚步生风飞快游走,快到只能看到三道残影。 眼看距离出口近在咫尺,三人顿觉脚下一空,随即,眼前场景被无尽黑暗所取代。 “洛苓……” “醒醒……” 恍惚中,洛苓只觉得耳畔的轻言细语过分熟悉,但她心里打底是不大相信。不一会儿,眼中黑暗逐渐淡开,青年俊美绝伦的容貌也愈发清晰。 待她环顾四周,眼前景物却她瞳孔一沉。 这是……水晶宫! 她怎么回来了? 等等! 她不是在……在哪里? 方才明明还记得,洛苓这会儿忽然记不起来了,好像记忆在一瞬间被抹去。 “苓儿,你怎么了?” 青年温润如玉的声音传入耳中,洛苓一怔,愣愣地看着他:“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苓儿啊。”青年眉头微皱,显然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 “等一下!”洛苓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两指并拢轻按太阳穴,“我现在脑子转不过弯来,要不你先跟我讲讲什么情况。” “你连这事儿都忘了?”青年眉梢轻皱,却还是如实告诉她,“穿书者横行三界,你我性命受到威胁,为了活下去,你我二人结盟,强强联手,打退了穿书者,还三界太平。” 还有这事儿? 洛苓眯了眯眼,思索片刻,不太确定开口:“好像是有这事儿。” “不是好像,是真的。”青年舀着汤药轻吹两下,递到她唇边,“你看你,肯定是累坏了,快喝药。”他低头看着她,语气过分温柔,温柔得不像话。 洛苓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我自己来吧。”说罢,她连忙伸手就要接过药碗,青年却将碗抬远,不让她碰。 洛苓拿他没法子,喂就喂。 喝完药,洛苓提出要出去走走。 “不行。” 洛苓得到这么一个结果,不由恼火,正欲同她辩论,肩上忽的一暖。她怔了怔,就看到面前青年微低着脑袋,认真地替她系披风的带子。 原来是让她披件披风。 他这副细心模样,洛苓总觉得有些违和,却说不上来。 后花园,珊瑚千姿百态,如绽放的莲花,如分支的鹿角,如海底的森林,格外惹人喜爱。随着空灵般的海螺声响起,五彩斑斓的鱼群于珊瑚丛中穿梭,珊瑚十分配合地轻轻抖动身姿发出光芒,共同伴奏这首乐曲。 这一幕静谧且和谐。 洛苓坐于石凳上,左手倚着下巴,姿态随意,珊瑚散发出来的光芒投射在青年身上,给人一种柔和的错觉。 她的目光不自觉被牵引。 专注的模样倒是分外顺眼,只是这海螺,莫名有些眼熟。 曲毕,鱼群结成一排排,摇动尾巴欢快游走。 “苓儿。” 他突然喊她的名字,洛苓思绪顿然回笼,她无意识啊了声,起身走到一边。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吧。” 青年瞧着她别扭的背影,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轻轻应了声好。 “那我之前的问题,你考虑得如何了?” “什么?” 洛苓侧眸看向他,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已然起身走至她身前,声音温和徐缓:“做我的魔后,与我长相厮守。” 哈?? “你、没事儿吧?” 他语出太过惊人,洛苓感觉脑袋快炸了。 “我是认真的。”对于她的激烈反应,青年面不改容,语气毋庸置疑。 他这副认真求娶的样子,洛苓有些头疼,但她不愿欺骗他。 “我不喜欢你。” “那些时日你我并肩作战互相陪伴,洛苓,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青年紧握她双臂,眉梢轻拧,眼里流露出几分受伤。 “不是所有的日久生情都有结果。”洛苓面无表情拒绝,“在我这里,盟友只会是盟友,会超过友情,但绝不会达到爱情。” “任务结束,盟友关系解除。” “与我成亲,我向你保证,未来,你会是魔君唯一宠爱的女人,魔宫上下,唯你独尊。” 他食指轻轻撩起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替她别到耳后,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那双眼睛极美,世间任何一块宝石都没法比,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如清泉流响,又如世间最重的海誓山盟,让人不禁沉沦。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洛苓用力拿开他的手,她的眸子清明,不但没有沉陷,反而清醒得很。 “强扭的瓜不甜,苍盐王好自为之!” 太古怪了,无论是面前这个男人,还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均透露着古怪。 洛苓转身即走,哪料待她脚步迈开,双手猛然一紧。 他本就是男子,修为不知比她高出多少,洛苓身子不稳,被他一路拽着回去。 “玱诀你干什么!” “放肆!” 洛苓欲甩开,青年貌似早已察觉她的下一步动作,将她的手腕往上方一压,叫她难以动弹。 洛苓背靠柱子,双手又被牢牢禁锢在头顶,挣扎不开,只得唤侍女进来,不料开口的那一刹那,一个温热的触觉封住了她的唇。 洛苓瞪大眼睛,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啪——” 猝不及防的巴掌声响起,十足十的响亮,可见动手之人力气之大。 洛苓用力咬了他的唇,将全身力气都聚集在脚上,吃力踢出去一脚,然后趁他吃痛之际挣脱束缚,并顺手扇了他一巴掌! “碧落!” 流光乍现,洛苓手执碧落剑,目露凶光,周身杀气爆棚,对准他的心口毫不犹豫一剑捅进去! “噗嗤——” 青年先被她咬一口,后被她踹一脚,再被她扇一巴掌,最后被她毫无征兆地刺一剑,他满脸惊愕,怔怔地望着洛苓,眼里受伤,仿佛受了极大委屈。 “敢跟我玩强制爱我去你的!” “姑奶奶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种不经过她人同意就强行霸占的人!装谁不好偏偏装他?” 洛苓手上紧握之剑再度往前捅,剑深了两分。 “敢挡我完成大局之路,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这就是下场!” 第84章 鲛人 洛苓幽幽醒来,见到那张熟悉面孔再次出现在面前。 有完没完了是吧! 她眸色凌厉,二话不说召出碧落剑就刺出去! 剑光闪烁,映射出少女眼中从未有过的漠然和决绝。直至手腕被对面之人紧紧握住,她面上一顿,眸中厉色有了些许松动。 “谋杀盟友?” 青年的低沉嗓音传来,一如既往的风格,将洛苓的神志一点一点收回来。 “认错人了,抱歉。”她收回碧落剑,轻轻道了句抱歉,环顾了番四周空旷且暗沉的空间,“反正暂时也出不去,不若我们就顺着地底下找找,指不定有新的发现。” 瞧她转过身去转移话题的背影,似要掩饰什么一般,玱诀应了声自顾抱着手臂,也没打算揭穿她。 这里空间很大,通道多得数不胜数,倒也没料到这下面居然建了这么大的地下室。只是一路上,洛苓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冷,与进来之前大相径庭。 玱诀不由蹙起眉头。 “刚刚你是不是也进入了幻境?” 他佯装随意地问了句,余光瞥见洛苓眸光微闪,心里猜到几分。 他又问:“可是关于任务的?” 洛苓脑袋微微点了点。 玱诀恍悟,耳边响起他的低笑声,洛苓莫名气恼。 “你笑什么?”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任务,只要你想做,没有人可以阻碍你,何况这小小幻境。” 他神色看似玩笑,但语气中尽透露着毋庸置疑。 洛苓止住步伐停在原地,察觉到她停下,玱诀也不再前行,回头望向她。 半响,她幽幽道:“若妨碍到我的那个人是你,你待如何?” 她语气极其轻巧,眼里看不出情绪,玱诀愣了瞬,眼底染上一缕诧异。 没等他略作思索,洛苓抬步上前靠近,眼里含笑:“我也能杀了你吗?” 她声音灵动,笑容和煦,像只不谙世事的精灵,那句话就像是精灵为耍弄人类随口同他开的一个玩笑。 “行了,走吧。” 洛苓甩袖,仰头越过他走在前头,脚步轻快,貌似心情极佳。 玱诀无奈笑了笑,抬脚跟上她的步伐。当然,那件事他没有忘记,她在幻境里看到的东西,他迟早会查到的。 他走在后头,自然没看到走在前面的洛苓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冷弧,眸底杀意一闪而逝。 幻境是通过人脑海深处的记忆,才决定幻化出她内心深处某个人的模样。 这些时日的相处,玱诀已经无意识在她心里占了分量,才会让幻境误以为他是她的什么很重要的人,竟敢化作他的模样试图迷惑她的心智。 大错特错! 当初答应与他结盟,只是想查清楚他身上的黑花咒为何与她差异如此之大,跟寒池底下的秘密是否有关联。 喜欢? 一个是龙族公主,一个是魔界苍盐王,他们的关系只会仅限于盟友。 玱诀不知道走在身侧的洛苓心里想着什么,更不会知道她在某一瞬间涌起的杀心是真的。 穿过一个通道,空间明显比方才走过的任何地方宽敞,他们眼前的,是一摊深不见底的水池,应该是连接着外面那条河流,条条偌大锁链自上方延伸至池水中,似在镇压着什么。 洛苓进入到这里就觉左边眼皮跳得厉害,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直觉,里面关押的是个大家伙。 洛苓走近几步,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越来越强烈,洛苓心头一紧,还没待她待接近两步,剧烈的危险气焰骤然袭来。 原本平静如镜的水池突然爆发,漫天水花卷袭而来,洛苓的一句“当心”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一道强劲霸道的力量瞬间朝他们攻击而来。 “砰——” 洛苓从玱诀的宽大手臂下钻出脑袋,瞧见石壁上被拍出来的一个大坑,惊魂未定。 失神片刻,洛苓意识到什么,惊慌起身,口里喊道:“先出去!” 玱诀动作比她快,一手揽过她的腰肢,脚底生风,身形如鬼魅一般带着她逃离出一大段距离。 “滚开!” 随着一声滔天娇喝,池水四溅,一条巨大的鲛人尾甩了出来。 洛苓手诀飞舞,一道无形结界将顷刻间攻击而来的水龙卷及时挡在外面。 水流撤退,二人同时看清眼前之物,锁链束缚着的,是条鲛人! 手腕被缚,悬吊于铁链之上,上半身是美人,下半身是一条巨大的鱼尾,她的鱼尾为蓝银色,层层叠叠,仿似上界花神平日里穿的流纱裙,煞是好看,哪怕上面不知何时多出来许多道伤口,亦不影响它的美观。 她远远凝视着他们二人,蓝眸中怒火滔天,她撕裂怒吼,垂落至腰间的一头蓝发无风自动,表面她此刻的心情愤怒到极点。 锁链感知到她的情绪激动,抖动着绽放出层层金光,开始慢慢收缩,束缚着鲛人的手腕愈发的紧,鲛人仰头嘶吼,痛苦不堪。 “放开我!” “你们这些狡猾的人类!” “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尖叫声充斥着整个空间,感知鲛人的情绪渐渐稳定,锁链上的金光开始黯淡下去,束缚也松了些许。 空间里逐渐回归原本的平静。 洛苓连忙撤去结界,走至水池边的一段距离停下,她抬眸望向垂坠着脑袋疼晕过去的鲛人,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她手中出现一个精致小瓶,拨开盖子,一缕柔和的光芒自瓶中散发出来,飘至鲛人身侧,如萤火虫一般萦绕在她周围,随后融入她身上的伤口。不多时,积留许久的伤口慢慢淡去。 鲛人幽幽醒来。 “你身上,有海的气息。”她目光落在洛苓身上,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 洛苓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掏出周义之前给她看的那颗珍珠:“这珠子是你的吧。” 鲛人面色平静:“谁给你的?” “一个人族男人。” 她捻着手里的珠子,继续说着:“你本生于大海,为何会被抓来此处,囚于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顿了顿,补充了句,“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爱情。” 她语气淡然,鲛人却听出几分幽怨,不由轻笑两声。 “自然不是。” 第85章 女扮男装的玱诀? “我来到人间,是为了结一件心事,那日我身体出现了异样,险些被两个有些道行的毛头小子抓去,他恰巧路过并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将我带回去养伤……”鲛人娓娓道来。 夜下森林,月光洒落,照耀在地上,尽管男子身上灰扑扑的,月光仍在他身上撒下银光,宛如仙人一般。 这一眼,从此映在了少女心中。 “原来你就是周义要找的那位娘子!” 洛苓是真的震惊了,周义只说她的娘子是妖,但没说她是鲛人啊! 难怪方才靠近之时,她会有一种莫名熟悉感,感情都是出自水族! “不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拍卖会的人突然发现你的身份吗?” 听鲛人莜宁啪啦啪啦说完一大串,十句里面有八句不离那个人族男人周义,洛苓顿觉头疼。 鲛人生性单纯,怕不是被那些臭男人给骗了。 “可我从来都一直很小心谨慎,从不露出我的真身,连一丝气息都不敢放出来,不可能是……” “哎哎哎——打住!” 莜宁还想为他辩解几句,洛苓骤然抬手打断:“男人心,海底针,你怎么就确定他没有发现,万一是他隐藏得很好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莜宁弱弱道了句,对上洛苓黑沉沉的脸,忙转着眼珠瞥向别处。 洛苓抬手抚额:“总之你记住了,男人是很危险的生物,他们阴险狡诈自以为是口蜜腹剑卑鄙无耻,压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苦口婆心地劝导,旁边没插上话的玱诀:“??” 莜宁:“那你身边那位岂不是也?” “他不是,他女扮男装。”洛苓脱口而出。 玱诀嘴角不经意间扯了扯。 “真的是这样吗?” 对上莜宁过分清澈的眼神,洛苓毫无愧疚地点头道是。 “我被关了这么久,他肯定很着急吧。” “他也来了对不对?” “我知道,他肯定来了,他那么喜欢我,我不见了,他肯定担心得吃不好饭,睡不着觉。”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你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来了?” “是。”她垂眸喃喃自语,洛苓嫌她烦,干脆没有隐瞒,“不过这里这么危险,他一个凡胎肉体的,现在还有没有命活着,我也不知道。” 洛苓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因为莜宁听完,她的表情像裂开了一般,眼睛开始泛红,一副要眼泪汪汪的模样。 鲛人的眼泪何其珍贵,若是因为她的一句气话而流下鲛人泪,她得多愧疚。 洛苓头疼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随后压住心底生出的莫名火气安抚她:“行行行,我们帮你找他,保证不让他死。” 能喘气半死不活就行。 “真……真的吗?你不要……骗……骗我。”莜宁抽了抽鼻子,说话一顿一顿的。 “好莜宁,我怎么会骗你呢。”洛苓放弃挣扎,温言细语地哄她,“乖,不哭,你哭我心都疼了,你忍心看着我的心要碎掉了吗~” 洛苓脸上保持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哄着莜宁,效果很好,莜宁果然没有要哭的意思了。 一旁全程看着的玱诀眉梢微挑,他双手环胸,饶有趣味地欣赏她的操作,眉眼不可抑制荡开笑意。 “不过分先来后到,既然我们先找到你,那我们就应该先救你出去,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找周义,好吗?” 莜宁思虑片刻,觉得可行。见她应下,洛苓立马给玱诀投去一个眼神,玱诀侧眸瞥她一眼,半点没有犹豫召出月华剑。 救出莜宁,三人选择一个通道穿过。 路上,他们从莜宁口中道出一个消息,她之前接近昏迷之时听到两个拍卖会成员的谈话,听闻是拍卖会背后之人为了求取长生之道,大肆抓捕灵兽,挖它们的内丹去炼制传说中的不死丹。 “长生?”玱诀闻言,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做了这么多亏心事,阎王府没拉他下去做客都算好的,他凭什么觉得天道会让他得道飞升?”他说这话时神情散漫慵懒,语气却是冷到极点。 修行只能延长寿命,时限一到,照样寿终正寝,唯一能实现长生的办法,便是飞升成仙。但前提是,要先渡过雷劫,也就是通过天道的考验。 天界,不需要无用之仙。 三人穿过一个通道,迎面而来的腥风呛鼻不堪,地面上斑驳一片,似曾被某种深色液体所浸染,还有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距离时间应当不长。 “不会是相公出事了吧?”莜宁抬手捂住嘴唇,眼睛不自觉泛红。 “他命大,应该没那么容易死。”洛苓拍了下她的肩膀,喊她走了。 前方传来丝丝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快速移动,由远及近。 莜宁走在前头,她脚步急促,走到一个拐弯处突地,有个人影不偏不倚撞到她身上,她身形踉跄了下,幸好有洛苓及时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娘……子。” 莜宁还没看清来人,身体倏地变沉,她怔住一瞬,下意识地欲推开靠着她的那人,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相公?” 他的气息甚是虚弱,胸腔里的那颗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仿佛随时都能破膛而出,跳到胸腔外。莜宁的眼眶不禁泛上泪光,她紧紧回抱他,嘴角轻轻地抽泣着。 洛苓、玱诀二人互相望向对方,皆看懂彼此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不明异光。 “你受伤了!” 莜宁蓦地喊出声,她环抱周义的手上,大片鲜红,而周义此时状态也不大好,脸上几乎看不出血色。 莜宁急得眼泪打转,玱诀上前帮扶着周义让他背靠着墙壁,洛苓也帮忙,可还没等她给周义搭脉,莜宁动作比她还快,一口狠狠咬破指尖,一滴猩红的血花瞬间破皮而出。 洛苓惊慌失措:“你作甚!”她急急握住莜宁自伤的手,里眸肉眼可见染上滔天怒火。 鲛人血可死人肉白骨,每流一滴,鲛人修为便减一阶段,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她不怕死吗? “没事。”莜宁看懂她眼底情绪,唇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自愿献出的鲛人血才有效果,他们强行取的血有毒,你其实不用担心他们会取我的血。” 洛苓暗松口气,又替她感到不值:“可这个男人他真的不值得你为他耗费修行。” 第86章 鲛人泪 “可我觉得值。” 莜宁不听她劝阻,执意拿鲛人血救周义,洛苓自知呦不过她,只得无奈松开手。 服下鲛人血,周义不消多时缓缓转醒。见二人又互相拥抱着不放,黏糊得让洛苓直呼没眼看。 他只是受伤又没死,干嘛浪费血,不过鲛人可是出了名的单纯,洛苓表示理解,但绝不提倡。 都是出自大海,有种自家姐妹为了个臭男人自愿去吃野菜的既视感。 洛苓头疼,恨铁不成钢啊! “他们抱他们的,我们的账是不是该算一算了。” 一个低沉嗓音骤然传来,洛苓心里一个咯噔,心虚地不敢看他。玱诀却是没打算放过她,放低脑袋与她平视。 他微眯起眸子,声音夹杂几丝危险:“我男扮女装?” “不是。”洛苓悄悄后退一步。 “我不是男人?”玱诀挑眉,跟着前进一步。 “这不是为了哄她嘛。”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她霎时有了底气一般抬头直视他,但触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刚刚升出的底气瞬间消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都是为了任务,这种小细节,你其实可以忽略不必在意的。”洛苓硬着头皮忽悠,身体却是很诚实地再次后退。 上方传来他低声一笑,旋即,温热的气息凑近耳畔,洛苓身形一僵,脚下好像被什么粘住似的,移动不开。 “这次就放过你,再有下次,我就不敢保证你能像这次一样安然无恙了。”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耳边,带来几分痒意,洛苓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热,惊慌之下急忙后退出一大步并背过身去,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在掩饰。 过了半晌,耳朵再感受不到那股莫名的滚烫,她这才转过身来,见还腻歪着的两人,没好气出声。 “抱够了没?” 此言一出,莜宁和周义这才不舍地从对方温暖的怀抱中抽出身来。 “我掉到一个漆黑的地方,里面关着一只妖兽,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砍下它的手臂,趁它痛苦的时候趁机逃出来。”周义简言意骇解释自己掉下来的过程,莜宁抚摸着他脸颊上的擦伤满是心疼。 “什么妖兽?”玱诀问。 周义回忆一番,不确定开口:“当时有点黑,但我依稀猜到,它是只狐狸或者松鼠。” 玱诀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召唤两人该离开了。 洛苓垂眸瞥见两人十指相握,极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头快步走在前头,暗道:不成体统! 四人在各个通道间穿梭,猝不及防间,众人眼前一黑,洛苓心头一紧。待视线再度恢复之时,她第一时间回头看去莜宁的方向,可哪里还有她跟周义的身影。 洛苓气急,她已经时刻关注莜宁的情况,怎么还是让她不见了! “我猜她身上应被设下某种阵法,一旦她踏出那个距离,她就会被阵法强行传送回去。”玱诀说出自己的猜测。 洛苓气得直哼声:“我就说那锁链怎么那么顺利就被斩断了,感情是把我们当猴耍了!” 二人原路返回,哪料通道布局竟发生了变化,显然这里的主人早已发现他们并一直在暗中观察许久。 与此同时,关押鲛人之地。 两个身影被某种力量用力一推,他们身体不受控制重重摔在地上。 “娘子!娘子你怎么样!” 周义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第一时间去扶莜宁,这时,耳边响起一个尖锐的笑声,笑声刺耳。 “真是对可怜的苦命鸳鸯,搞得我都要不忍心了,不如我做回好人,把你们葬在一块儿,如何?” 貌似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莜宁身躯一僵,她缓缓抬头,望向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们的男子。 座上之人穿着深蓝长袍,面上戴着鬼面具,手中持一支墨色玉笛,周身上下散发着浓厚煞气。他们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水池,一群修为上佳的守卫跟在那人身边,将唯一的去路完全堵住。 “你想干什么!”周义扶着莜宁起身,察觉出座上之人浓浓敌意,他义无反顾挡在莜宁身前。 座上之人拍卖会会主把玩手里的笛子,不急不缓开口:“周公子,你这般维护她,那你可知,她骗了你?” 周义冷哼了声:“你指的是她妖族的身份吗?”他故意哦了声,“你不用跟我讲人妖殊途之类的话,我不想听!” 拍卖会会主转笛子的动作一顿,表情变得微妙。他用手肘顶着扶手,手背拖着下巴,饶有趣味道:“你都还没见过她的真身,你是如何知晓?” 莜宁同样抬眸看着他,周义背过身,轻手将她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语气温柔:“捡你的那一个晚上我就知道了,可那又如何?” 莜宁指尖微不可察抖动了下,她垂眸,纤长而细密的睫毛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深邃。 “相公,他们要抓的是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快走吧!” “不行!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不管!” “你跟他们实力悬殊,你救不了我的!” “那我就陪你共赴黄泉!” “说完了吗?”拍卖会会主漂亮的眉峰微凝,“这不是你们恩爱的地方。” 守卫得到指示立马挥手使出法诀,顷刻间,莜宁被一股强劲力量包围,身体不受控制被其往后拽去。周义大惊,惊慌之下,他抓着莜宁的手竟没松开。那股吸力磅礴霸道,仿若须臾间便能毁灭天地的空洞一般。 “放手啊蠢货……” 莜宁摇头劝周义放手,周义咬紧牙关死活不肯放开,见他执着得跟头倔驴似的,两个守卫大方上前,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膀往后拽去,二人紧握着的手慢慢滑落,最后逐渐剥离。 那股力量失去对手,瞬间将莜宁拖入池中,激起无尽水花。 “娘子——” 周义瞳孔一沉,宛如木偶一般怔在原地。 两条枷锁乘势钻入水中,不一会儿,一条半人半鱼的美鲛人破水而出,双手被缚悬吊起来。她睥睨下方众人,蓝色瞳里闪烁着不屈光芒。 只见一名守卫掏出一个转盘模样的东西朝上方拂去,转盘飞至莜宁头顶之上绽放金芒,形成一个中气十足的法阵。 “咔嚓!” 伴随一声巨响,雷电自阵法降下,狠狠击落在莜宁的身躯,没入血肉,搅动灵魂。 一道,两道,三道……六道雷电下来,莜宁已是面目全非,银蓝尾巴上光泽亮丽的鳞片翻起,血肉模糊,可她从第一道雷电落下到至今,都未曾吐字发出半声痛呼。 “放开她!你们这群枉顾性命的无耻之徒!” 周义声嘶力竭地吼叫,他眸里被狂躁占据,如猛兽般挣扎得厉害,可仅凭他这三脚猫的功夫,怎能敌过训练有素的守卫,很快便被制住动弹不得。 拍卖会会主手指轻敲着扶手,漫不经心开腔:“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流下鲛人泪。”他顿了会儿,补充道,“我要的不是那种平常的珍珠,而是融汇真情的鲛人泪。” 莜宁极力忍住肉身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口吻坚决:“放弃吧,哪怕你再给我无数次机会,我照样流不出来!” 拍卖会会主轻嗤了声:“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抬手示意守卫,声音冷如冰窖,“动手。” 话音刚落,守卫一脚毫不留情踢在周义膝盖后方,周义当即痛得无意识弯膝跪下,莜宁眸眼震颤,霎时染上暴戾之色。 “你想做什么!” 拍卖会会主不理睬她的反应,示意守卫继续。 “嗤、嗤、嗤、嗤……” “嗤!嗤!嗤!嗤!” 空间不知从何时开始安静得可怕,利器入肉的声音不止,一下又一下刺进周义的身躯。 手背,胳膊,小腿,大腿,后背,后腰…… 他们故意吊着他半条性命,几乎每一剑都完美避开要害,伤口遍布周义全身,身上衣服早已被鲜血侵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跟从血水里打捞上来的血人没什么两样。 疼、好疼。 他的气息愈发虚弱,混身上下的疼,他感知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他想死,可他就是不死。 他们想利用他逼迫莜宁留下千金难买的鲛人泪。 他如行尸走肉,如被人操控的傀儡,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 “啊!!” 莜宁近乎疯了,她聚尽力气拼力甩动尾巴,无尽水花如倾天暴雨冲向这些亡命之徒。 眼看他们即将被水流冲刷,在无穷无尽的洪流中如蚂蚁一般无力挣扎,可随着凭空而来的结界,暴雨在它面前显得格外弱小,不堪一击。 枷锁收紧,深深掐进血肉,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彻整个空间,久久不散。 第87章 万兽之怒 另一边,洛苓、玱诀被困在某个通道里寻不到出口。 她跟莜宁同属半个同族,她是有能感应到她气息的办法的,但她方才试了不下十多遍,还是无济于事。 洛苓有预感,再找不到出去的路,莜宁会出事的。 “再试最后一次。”洛苓别无他法,只得利用老办法。只见她双手相握于胸前,一股微妙的气焰自脚底升出,以她为中心如波纹一般向外荡漾开去。 片刻,她徒然睁开眼睛,眉眼一片冰冷,周身散发着浓郁杀气。 二人以最快速度赶到之前关押莜宁的地方,眼前场景令他们瞳孔剧缩。 地面一摊腥红之色,宛如漫地彼岸花盛开,触目惊心。 悬吊于半空的鲛人混身上下体无完肤,绚丽的银蓝鱼尾已然失去昔日夺目,她垂坠着脑袋,墨蓝长发遮住她脸上的新伤,狼狈至极。鲜血顺着锁链滴答落下,砸进平静如镜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玱诀召出月华剑朝枷锁蓄力砍去,莜宁失去束缚当即如断了线的风筝坠落而下,洛苓脚尖轻点水面跃身飞去,在她掉入水池之前先一步稳稳接住。 瞧见她眼尾有眼泪滑落的痕迹,洛苓心头一紧,心情顷刻间沉到低谷。 带着她回到地面的第一时间搭上她的脉搏,探知到一缕微妙的气焰盘旋在她内丹附近,异常稳定,洛苓不由暗松口气。她转眸看向上方对她虎视眈眈的转盘,眸中杀意波动。 她眼中杀意过于凌厉,不让人忽略都难,转盘狠狠颤抖几下,瞬间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伴随振聋发聩的雷鸣响起,几道金芒撕裂空间而来,直奔洛苓、玱诀二人。 二人瞳孔聚缩,侧翻躲闪的同时闪电不偏不倚擦过身侧,劈在地面留下八花九裂的痕迹。见目标完美避开,转盘大力施加雷电。不消多刻,二人被闪电包围其中,密密麻麻的闪电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誓要将他们命丧于此。 “有点本事。” 玱诀嘴角扬了扬,黯然而轻嘲一笑,他侧眸看向洛苓,二人互相交换眼神,手中紧握之剑交叉。 “嚓——” 顷刻间,飓风四起,即将劈落的闪电在这一刻猝然刹住,停留在半空中片刻后竟卷入澎湃飓风之中。 飓风止,洛苓和玱诀手中之剑相碰,望向愣在半空的转盘,轻蔑笑道:“还给你!让你也尝尝被万千雷电撕裂粉身碎骨的滋味!” 话落,二人劈剑而去,化为万千雷电,无数支离弦之箭划破虚空,空间恍如白昼。 “咔嚓!” 转盘躲闪不及,欲钻入水中却被抄近道的闪电拦截,只得接受命运承受着万千雷电撕裂,不过一瞬之间便化作粉末消散于世。 “莜宁,你跟拍卖会的账,是时候该算算了。” 拍卖会大厅。 拍卖会会主掂量着手里红得发亮,眉宇间难掩喜色与胜券在握。 “恭喜会主,终于拿到传说中的鲛人泪!这些年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其中一名守卫单膝下跪恭贺道。 “恭喜会主!终于得偿所愿!” 其余守卫见状,纷纷跪下道贺。 座上男子闻言,乐得不能自已,不慌不忙摆手大方道:“本会主今日高兴,在场的都有赏。” “谢会主赏赐!” “会主,那他怎么办?”其中一名弱弱问一句。 在场闻及,默默住嘴,齐齐用余光扫向大厅中央,那里板板正正地躺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形,面目全非,混身没一块好地方,早已看不出容貌。 拍卖会会主随意敲着扶手的手指顿住一瞬,随后继续敲着,众人听到他不咸不淡开口:“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拿去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吧。” “是。” 为首的守卫抱拳应道,抬手招呼两名守卫拖人下去。 “会主,那两个人怎么办?” “我没请他们他们自己送上来了,那被困在这里,也是他们自不量力活该被困。”他漫不经心地捻着珠子,眸底戾气一闪,“在我的地盘,他们就是想逃出去,也得问我答不答应。” “还有鲛人,先别急着让她死。她流的那些珍珠对我们来说虽然不是稀奇的东西,但在外头那些人眼里不一样,可是千金难买的好宝贝。” “是。” …… 无数蓝芒自池水中而来,化作缕缕银丝缠绕至莜宁周身,将她温柔地托起来,池水淹没她的躯体,荧光将她尽数包裹。 “哗哗哗——” 池水骤然沸腾起来,池中央,升出一台水柱,咕噜咕噜宛如一个喷泉,喷泉之中逐渐显出一条巨大的鲛人。鲛人缓缓睁开蓝眸,她微微抬手,池水仿佛得到她的召唤,划分为数支水流萦绕四周,似最忠诚的信徒静静等待她的下一步号令。 随着莜宁甩动鲛人尾卷起水墙蓄力拍向困住她的囚牢四壁,万千水流转为洪水猛兽,纷纷争先恐后撞去。 池水四溢,推倒了围困它们的死墙,淹没了困住一方天地的牢笼。 在洪水冲爆地下通道之前,洛苓率先拽着玱诀通过上方刚刚被莜宁捅破的洞口逃出去,刚好与仓皇赶来的第一批守卫撞上。 二人对视一眼,当即执剑同他们杀成一片。 水流涌上地牢,愈积愈多,地牢的铁门支撑不住被冲翻,被关押于牢笼消极多日的灵兽妖兽在这一刻终于醒来,见关押它们多日的地方迎来了它应得的报应,欢呼仰天长啸。 原本死气沉沉的地牢被各种吼鸣声占据。 牢笼被池水浸泡,阵法愈加愈弱,意识到这一点,众兽纷纷站直身子,一下又一下撞向牢笼。 撞在上面还是很疼,可为了逃出去,它们不愿停下,一次又一次撞上去,用脑袋撞,用身体撞,用蹄子踢! 哪怕头破血流,伤痕累累,它们也不会放过唯一逃生的一次机会! “吼!!!” 一只巨妖冲破牢笼,朝天嘶吼,发出久违的吼叫。 有了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 成千上万只兽破牢而出,以千军万马浩荡之势冲出去,一息之间踏平困住它们许久的桎梏! 第88章 棋高一帧 “会主!” “出事了!!!” 大厅,在场众人感知到地面倏然颤动不止,恰在此时,有守卫前来禀报,跌跌撞撞一脸慌张的,他本来应该是想跪下的,但不知是受到过大惊吓还是什么原因,竟一股脑直接摔在地上,下巴磕在地上的声音格外脆耳。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这还在议事呢,脑袋装脖子上太久了想换一个是不是!”一名守卫沉声喝骂道。 “行了。”拍卖会会主抬手示意他退下,他这才老实闭口。 “说。” “禀会主,群、群兽逃脱了——” 他的声音响亮,众人听得一清二楚,周遭霎时安静如鸡。 座上之人捻着珠子的玉手微微一紧,旋即收回袖口起身,语气冰冷如铁:“所有人听令,速速前去镇压群兽,活捉那两个人,重重有赏!” “属下听令!” 地牢之外,人兽嘶打成一片,一黑一白两个身形混在其中,与众守卫厮杀如猛,手中长剑斩去,宛若死神降临,肆意收割一个个守卫性命。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他们周围躺满了守卫尸体。 前来支援的守卫见状,双腿不自觉后退,脸上皆是露出一抹恐惧之色。 “愣着作甚?没听会主说拿下他们重重有赏吗!” “说得倒好听,你是眼瞎没看到他们手里的剑吗?瞬间让你脑袋搬到哪里都不知道!” “不听令,你以为会主会让你好过?” “罢了罢了,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死,上吧!” “早死早超生也挺好,上黄泉路还能排在前面!” “杀——” 玱诀闻言,嘴角微翘,露出残忍而嗜血的笑容。他冷嗤道:“有点骨气。” 夸归夸,手里的剑可毫无留情可言。 “听到了你们想上黄泉路的诉求,我成全你们!” 洛苓游走于众守卫之间,身姿飘逸,一剑划破一个敌人的脖颈,对方当即毙命,鲜血顿时喷洒而出,洛苓身形一闪杀向另外一个敌人,完美避开鲜血撒在她霜白的衣裙,鲜血水灵灵撒在地面,宛如妖艳的彼岸花。 洛苓隔着无数个身影,总算见到拍卖会会主,他被身侧守卫保护得很好,衣不沾尘,发丝不乱,悠闲地躺坐于木椅上,手里尚把玩着那支墨玉笛子。 见自己人被二人实力全方位碾压,他不慌不忙将玉笛放到嘴边吹响。 一串串尖锐的笛声以他为中心荡漾开去,传入洛苓和玱诀耳畔,扰乱着他们的意识。 洛苓惊呼:“玱诀!” 玱诀一剑封喉一名守卫,转头洛苓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他隔着无数目光望去,看懂了她的口型,微微弯唇回应。 他口念法诀,一手指尖杀敌,另一手快速画着什么,一股无形屏障护住周身,耳边的魔幻笛音瞬时减去大半。 没有魔音的干扰,二人少顷杀破层层防护,抵达拍卖会会主面前。 这时,围绕拍卖会的河流突然变得翻滚起来,一股卷流升腾出来,一记鲛人尾横扫而过,刹那间,精雕细刻的会主楼阁被拍得留下巨大深坑,又被水流冲刷,几乎不能住人了。 原本奄奄一息的鲛人从卷流中显出身形,她冷冷看着被数十人保护在其中的座上蓝袍男子,蓝眸中杀意滔天。 “事到如今,你还不露出你的真面目吗。”洛苓上前,眉眼染尽冷意,“周、义。” 听到后面二字,蓝袍男子身子一顿,笛音止。 玱诀嗤笑:“反正都要死了,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吧。” “哈哈!”蓝袍男子闻言,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笑声刺耳。他慢悠悠抬手,揭去脸上面具,露出周义的面孔。他冷声发问,“什么时候猜到的?” 玱诀面不改容:“不是猜,而是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周义沉下脸来,他用力拍着扶手,眼色冷厉:“所以你们一直在陪我演戏?” “是啊!”玱诀愉悦道,“你以为全天下只有你会演戏?” 周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森然可怖,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貌似想到什么,他急忙将视线转向立于卷流之上的莜宁。方才看到他的真容,他好像并没有从她眼中看见波澜,镇静得异常。 他不确定开口:“你不会也……” “是。”莜宁在他震惊的眼神下淡然吐出一个字,“你知道吗,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那个晚上。你不会以为,所有鲛人都像传说中那么单纯好骗吧。” 此言一出,周义眸色肉眼可见的黯然。莜宁佯装没看见,继续打击他:“我来到陆地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接近你。我们族中至宝在一场意外中飘到岸边,被你无意捡去,所以我刻意将自己的消息散波到你那里,设局让你成功救下我,并每日装出喜欢你的样子。” 听到这个惊人的信息,玱诀眉毛微不可察地轻挑了下,他用余光悄悄瞥了眼身侧洛苓,她神色平静如常,仿若在听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小事。 听完全过程的周义目光呆滞,神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不对!”周义双眸一沉,眼底划过一抹凉意,他捻起手里的珠子,不可置信道,“那这鲛人泪?” 莜宁轻蔑一笑,给出令他彻底心寒的答案:“当然是假的了,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你,怎么可能会流下汇集真情的鲛人泪?你可真天真。” 精心布局一切,还以为自己是掌棋人,不料,自己早已沦为别人操控于手中的棋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周义只觉一股寒意骤然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穿到这个地方,他本该是天选之子,不成想竟被两个凡人跟一条鱼当猴耍!他怎能不生气! 他一把摔了刚刚还拿在手里当宝贝的珠子,大手一挥下令:“杀杀杀!都给我杀!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周义,你欠我的,也该还回来了!” 莜宁甩动鱼尾,带起无尽水流,汹涌澎湃的巨浪高过人群,黑压压一片,恐怖得如吞人的海潮,一息之间便吞没整个拍卖会。 第89章 阴魂不散 “啊!!!” 废墟中,周义朝天哀嚎,一缕金芒出现在他心中处,似是感应到什么,它奋力挣扎,欲脱离这个躯体。周义撑着身体往后退,双手紧捂胸口,光芒愈发强烈,它挣脱这具躯壳的束缚,飘向莜宁手中,回到它本该去的地方。 莜宁哼了声,投给洛苓一个目光,旋即卷起鱼尾钻入水中,大水随之退去。 洛天城拍卖会,算是彻底完了。 周义不知使出什么法宝,一溜烟不见人影。 “想逃?没门!” 洛苓、玱诀二人急忙冲进废墟,穿过一条残破通道,刚走进去几步,几个黑影猛然蹿出来,欲拦住他们的去路。二人手中长剑乱挥,杀退挡在前方敌人,继续追去。 突然,跑得最快冲在前头的玱诀刹住脚步,几乎在同一瞬间,几道破空声响起,数根淬了剧毒的银针射向二人,速度奇快无比。 二人反应迅速以剑格挡迎面飞射而来的毒针。 与此同时,又有一批守卫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眼里无光,宛如傀儡,一看便知是被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 “啪——啪——啪。” 不急不缓的掌声骤然响起,夹杂着一串爽朗的大笑。 从守卫中走出来的,赫然是刚才逃走的周义。 “洛苓,玱诀,我就说谁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原来是你们。” 他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眼睛微眯,透着一种阴森的气息。 “你们之前去过拍卖场,留影珠上已经存有你们的样子,所以方才趁乱的时候我就派人出去将留影珠送去组织,你们完了!” 洛苓漫不经心的哦了声,愉悦道:“多谢提醒。” 周义目光徒然森冷,他沉声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淡定,你们不应该表现出害怕吗!” “害怕?”玱诀弯唇冷笑,“我活了九千多年,这两个字从来只会出现在我剑下亡魂身上。” 不亏是魔界苍盐王,从来都是这么嚣张不懂收敛! 难怪会被组织盯上! 被取代被遗忘,皆是他咎由自取! “动手!” 周义退出身形,抬手招呼死士上,转身脚底生风一般逃离洛苓和玱诀的视线。当务之急是去找组织保命,毕竟好不容易才能多活了一次,他可不想就这样死去。 这些死士可不像之前那些守卫一样,守卫至少还会惜命,会恐惧,但面前这些死士很早便被人买回去,一直生活于常人触及不到的黑暗之中,跟死神打交道是他们的家常便饭,他们不会产生恐惧之心,亦无惧死亡。他们的使命只是一个,即听从主子下达的所有命令。 为了解决掉他们,洛苓和玱诀耗费不少功夫。 “他逃不掉。”说话间,洛苓手心多出来一枚白色珠子,玱诀诧然:“这是什么?” “莜宁给的。”洛苓将一缕法力注入其中,珠子抖动几下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一个方向飞出去。 二人身形一闪,追随那道流光而去,不消多刻,逃走的周义很快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他骑在一头似熊似豹的妖兽背上,由于他身上的衣服是蓝色,若是远看只能看到一个蓝色小点在云层中快速移动。 “别、跑!” 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周义身体一个哆嗦,吓得险些从妖兽背上摔下去。他堪堪回头瞄了一眼,见是洛苓和玱诀,恨不得当场哇哇落泪。 “我都上天了你们怎么还能追上来啊,鬼都没你们这么阴魂不散!” 他一拳头打在妖兽背上,嘴里哆嗦着催促它快点。 “阴魂不散的是你们!若不是你们,我们现在应该在宫殿里享福,而不是风餐露宿满三界地找你们!” 洛苓掌心蓝芒乍现,凝出支支冰锥后朝前方蓝影一一抛去,周义感知到危险忙控制妖兽移动方位,做出闪避动作。 其中一支冰锥擦过他左手臂,划出一道不深不浅伤口,他疼的条件反射惊呼一声,也就是趁他分神的这一刹那,一支冰锥飞出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偏不倚刺中妖兽的臀部。 “呜!” 妖兽吃痛,庞大如山的身躯猝然摇晃得厉害,周义始料未及,手忙脚乱控制妖兽,这时,一枚冰针飞快袭来,给受到惊吓的妖兽再加一把火。妖兽的臀部遭受第二次攻击,整个站不住,如发疯一般上下乱窜,最后翻下云层。 耳边尽是呼呼风声,周义惊慌失措之下稳稳抱住妖兽的背部,尽可能不让自己摔下去。 一路狂风,他们蹿进了一个茂密森林。从天上到地面这一过程太过惊险,周义衣服凌乱不堪不说,头发更是炸得不成样子。他面无表情地吐出嘴里的树叶,眼神黯淡无光。 穿来这里多年,今儿还是他头一回这么的狼狈,简直是毫无形象可言! 皆是他们二人所赐! 他一拳砸在妖兽背部,妖兽嗷呜一声,载着他落到地面,钻入眼前的深林当中。 洛苓和玱诀赶到之时,周义早已不见身影,周遭树木环绕,浓郁雾气自四面八方涌来,试图迷惑他们的视线。 二人将后背交与对方,手中长剑握紧,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灌木丛中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快速移动,由远及近。 玱诀耳朵抖了抖,“当心”二字尚未脱出口,头顶黑压压一片,一只庞大妖兽自头顶扑来,他心头一震,下意识推开洛苓的同时身形往一旁躲去,堪堪躲过妖兽的重压。 刚刚躲过妖兽的突袭,串串不堪入耳的笛音倏然响起,夹杂着无边迷雾,洛苓只觉眼花缭乱,地面仿佛在颤抖。 她心里隐约升起一抹不详预感,意识到自己这是要被笛音扰乱意志,急忙用力咬住舌尖,顿时,口腔内血腥味弥漫,眼前景物总算恢复正常。 “周义我去你的,只敢暗自跟我玩阴不敢正面交手!怕不是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打不过吧!” 她紧攥着拳头,骨节处咯吱作响。 “谁说我不敢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蓝影自灌木丛中执笛而来,笛尖对准她的心脏处一刺。 第90章 真假洛槐? “当——” 洛苓抬剑格挡,周义一击未成调转方向击向她眉心,洛苓上脑袋朝头一仰,避过这一击后眸光凌乱,手速极快一把抓住他的墨笛朝自己拽来。 周义没料到她会忽然来抢自己的武器,手下意识拽了拽,洛苓紧握不放,周义勾唇弯起一抹诡异冷笑,拇指轻轻按住笛子端头。洛苓瞳孔微沉,手猛然一弯,将对准自己的笛子一端转向对方。 “咻!” 伴随一声轻响,一枚银针自笛子端头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目标。周义大惊,面色徒然大变,但为时已晚,银针不偏不倚射进他的心口,穿透他的内脏,最后打在树枝上,针身干净,唯有针头尚能看出一丝血色。 “哐——” 墨笛摔落在地,笛碎人亡。 另一边,玱诀侧身躲避妖兽利爪的同时长剑横空一划,割破它坚硬的外皮。妖兽吃痛,愈加愤怒。 趁它吃痛刹那,玱诀举剑借助周遭树木跃起,将其一条后腿连着尾巴一齐斩断。失去两个部位,妖兽吃痛大吼,整个身体剧烈的挣扎。 玱诀双手握紧月华剑落到它的背部,对着背部就是狠狠插下去。 “吼!!!” 剧痛席卷它的全身,妖兽不安分的到处乱撞,似乎是想将背上的玱诀甩开。可惜,玱诀稳稳地站在它背后,跟只鲶鱼一般,任凭它怎么甩都甩不掉。 于是,它像疯了一样冲向远处的一棵粗壮大树,接近大树之时它猝然调转位置,将自己的后背对准树干猛猛撞去,似要以此办法撞死他。 “嗤——”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影骤然从天而降,手中紧握之剑狠狠插进妖兽头部。 “吼……” 妖兽忍受不住锥心蚀骨的剧痛,发出虚弱的惨叫,死亡的恐惧弥漫开来。 “成功了。” 玱诀暗松口气,单手拔出月华剑从兽背上跃下,缓步走至洛苓身前。 迷雾渐散,二人看清对方容貌,唇角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 夜晚,一座高大而繁华的楼阁。 “阁主,拍卖会被大水淹没,会主周义不见踪影,我们只找到他的死士,他本人恐怕已经遭遇不测。”流月上前禀报。 紫袍青年晃着手上色泽亮丽的珍珠,闻及这个消息,眸底闪过一抹戏谑之色。他不急不缓问道:“那些灵兽和鲛人呢?” “鲛人……”流月低垂着脑袋,语气磕巴,燕之衡眸色微凛,她急忙俯低身子,回道:“鲛人逃了,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宝,竟让那些灵兽眨眼间消失,我们的人连一只灵兽的影子都没见到。阁主……” 她微抬起眼眸,低声道:“我们要寻鲛人吗?” “不必寻她。”燕之衡将珍珠往桌上一放,靠着椅背不再看它,好似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此等无用之物,也就那些凡夫俗子才会耗费大量千金求取。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怎么抓住他们。” “对了。”流月微皱眉头,“那日在拍卖会,我隐约察觉到一股不明气息,跟我们的人很像。” 燕之衡眉心蹙了蹙,眉间爬上几丝探究之意。 “系统,查一下。” 【叮!系统查询中……】 【查询结果:性别为女,名字不详,实力不详,目的不详,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为宿主同类。】 …… “洛苓。” 洛苓只觉眼皮极沉,恍惚间,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唤她。 谁? 她努力睁开了眼睛,可眼前仍是黑暗一片。是梦吧,她重新合上眼皮,下一刻,刚合到一半的眼皮倏然抬起,黑暗渐渐淡去,眼前场景令她瞳孔一沉。 昏天暗地、不见天日的地牢,被鲜血染成红褐色的地面。 这是她午夜梦回的地方! 怎么又! 这时,紧闭已久的牢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她本该遗忘,却每每听到都能令她恨之入骨的女音传进她耳畔,紧接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迈步踏进来。 洛槐? 洛苓脸色一沉:“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啊你,都去了阴曹地府还来我梦中作甚!” “洛苓!如今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什么可嚣张的!我告诉你,待黑花咒最后一次发作,你就准备承受地狱中红莲业火的灼烧吧!”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台词。 “这话你前世就说过了,换句话说行不?”洛苓面无表情吐槽。 洛槐蹙眉:“你在说什么,什么前世?” 洛苓挑眉:“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再杀你一次。” “哈哈……”闻言,洛槐突兀笑了,笑得悦耳,“同样的法子,你觉得我会第二次上当?你可真天真。” 话落,她拂袖转身潇洒离开,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时候未到,洛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她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洛苓却是怔在原地,脑海中一遍遍回响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许久不能回神。 眼前星星点点的黑逐渐聚拢吞噬视觉,洛苓再度陷入黑暗。 房间里,洛苓幽幽睁开双眼,她慢慢从榻上支起身子,抬眸扫向周遭,发现自己正处于海螺卧房内。 她深吸口气,起身下榻,轻碰桌前的一颗夜明珠,温暖的光照霎时照亮房间。她落座于桌前,单手托着精致下巴,认真回想方才那个梦境。 似真似幻。 许久未见洛槐,她近乎忘却这个人。重生回来见到她,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她跟前世的反差不是一星半点,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之前尚未察觉,现在仔细回想,她杀得未免太容易了。 若她就只有这么点功夫,前世她也不会栽在她手中。 恐怕之前遇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她的替身。 想通这一点,洛苓眸光闪烁,脸上的轻柔凝结在眼底。 “哐哐。” 敲门声响起,洛苓愣了会儿,思绪逐渐回笼,出声让他进来。 这个海螺是洛苓储备里最大的一个,分了上下两层楼,洛苓睡上层,玱诀则睡下层。 “我见你房间还亮着就上来了。”玱诀进门解释了句,随后习惯性落座她对面,直奔主题,“这次去什么地方?” “司命殿。”洛苓倒了杯水给他,若有所思,“另一半本《百人册》找不到,但我觉得它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那里。” 玱诀弯唇:“好。” 第91章 司命殿 上界,司命殿。 庭院枫树茂密,枫叶红似火。院前,脑袋两侧用红绳扎起两个小揪揪的小仙童手里拿着扫帚清扫落叶,一阵清风拂来,树枝摇曳,枫叶飘零。 “小仙鹤!” 一个女音骤然从院外传来,仙鹤下意识回眸,便见院门缓缓打开,身着淡紫流仙裙的貌美仙子踏步而来。 “扶琴上神!” 仙鹤愣了瞬,急急将手里的扫帚靠在枫树干,蹦跶着小步子跑到月扶琴身前:“上神又是来找我家仙君的吗?”他本就长得讨喜,现下仰着脑袋看着月扶琴,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弯得弯月一般,十分好看。 “是啊。”月扶琴逗了逗他的小揪揪,问他,“司命在哪儿?” “仙君在看命簿,我带上神进去吧!” 见他如此热情,月扶琴也没拒绝,任由他带路。 二人穿过走廊,经过小花园,还没踏到殿门,一阵风恰好吹来,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酒味儿。 仙鹤脚步微顿,脸蛋不自觉透红,他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适才上前敲起殿门。 “仙君,扶琴上神来了!” 话音刚落,殿里安静一瞬,旋即,响起啪啦啪啦的动静。 不一会儿,殿门“哗啦”一声被人拉开,殿内场景十分醒眼落入二人眼中。 平日里暗桌上都是乱七八糟的卷轴,今日却是异常整齐,本该是东倒西歪靠在软榻上的殿主人司命板板正正地坐在暗桌前,手里攥着命簿尽职尽责地看着,眉心时不时蹙了蹙。 仙鹤嘴角不经意间扯了扯。 这还是他家那位喝酒喝得烂醉的仙君吗? 他转动眸子,果不其然,暗角落里,一堆酒壶正横七竖八地躺着。 司命翻动手里的命簿,面不改色开口:“原来是扶琴上神啊,不知来我这司命殿,有何贵干?” 月扶琴落座她对面,接过仙鹤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不缓不慢道:“前不久,故人之子前去人间历劫,不知我能否查看一下他在凡间的命格。” 得知她的来意,司命这才将视线从命簿上挪开,抬眸望向对面的月扶琴:“可是那两位的孩子?” 月扶琴颔首:“正是。” “可。”得到答案,司命很快点头,“万年前,您与那几位曾在人界创下伟业,功德无量,查看历劫命格这个特权,您还是有的。” “多谢。” 司命起身带着月扶琴去了偏殿,那里是放置命簿的地方,书架无数。 望着一个个高至顶楼的书架,司命挠挠下巴,不大好意思道:“东西有点多,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没事。”月扶琴唇角弯起一抹优美的弧度,丝毫没有介意,“我帮你一起找吧。” 对于她这番善解人意的举动,司命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二人在各个书架之间来回翻找。 “司命,酒还是少喝点吧。” 月扶琴幽幽来一句,司命愣住片刻,连忙干笑两声掩住尴尬。 “说起来,有件事一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说来听听。” 司命随意拿起一筒卷轴,一面回忆一面娓娓道来:“月前我途经南海,即将飞到海域中心之时,一道金光从海中升起,疑惑之下我便入了海打探。抵达海底后,我才发现那道金光竟是由一本命簿发出来的。” “我将那命簿带了回来,翻看之后,却发现里面有些奇怪。那些人本该是入了轮回道,可他们的名字竟还停留在生道尚未划去。” “还有这样的事。”闻及,月扶琴也觉得不解。她任月神一职,对于掌管万物命格一事没有过多了解,但还不至于一点不通。 “还有一点,他们的名字似乎隐藏着一缕微妙的气息,我曾试图探入其中,但总有一股无形力量阻拦我,我探寻不得。” “可否拿来让我看看。”她的道行比司命深,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既然她主动提出要查看一番,司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我记得位置,我去找。” 司命说罢便去寻,月扶琴停留在原地继续翻找。 “什么人!胆敢擅闯司命殿!” 她方抽出一筒卷轴,还没来得及打开,司命猝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动作一滞,拿上卷轴急忙朝声源处奔去。 “怎么回事?” 司命已经走出偏殿,偏殿前有一个小湖泊,湖泊旁栽了几棵枫树,枫叶飘落于湖面上,如一座座紧挨着的停泊小船。 “我方才明显察觉到这里多出来两股不同气息,应该还没逃出去。” 闻言,月扶琴手中徒然一亮,箜篌在手,她眸色微沉,白皙精致的脸上染上警戒之色。 湖面之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形隐于一个巨大的水泡之中,他们小心翼翼地捂住口鼻,丝毫不敢露出半点气息。 这二人赫然是洛苓和玱诀。 此刻,玱诀怀里正捧着一本红封书。 他们从进来到现在都一直很小心谨慎,他们也没料到司命会在这本书上设下法术,轻轻一触碰就触发。 仅凭司命的修为,若是打起来倒是不足为惧,可月神毕竟是上神,道行已是万年之久,跟她交手胜算不大。 “玱诀,或许我有办法可以试试,你信我吗?” 洛苓用意念传话,玱诀怔住片刻,她似有些焦虑,眉间紧攥,但语气却像以为一样坚定无比。 玱诀淡淡点头:“我信。” “在那里!” 听到司命的惊呼,月扶琴手速极快拨动弦音,一道淡紫光芒飞出去,夹杂着无上法力,瞬间击中目标。 司命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一道白芒从湖面钻出来,继而划过天际,她不由暗松口气:“原来是条蛇。” “既然没事,那我们回去吧。” 月扶琴收回箜篌,跟随司命转身回偏殿。司命回到最后排的书架,见某个空出来的位置,双目倏尔瞪大。 “怎么了司命?”月扶琴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发问。 司命望着空出来的位置,脸色煞白,随即,月扶琴就听到她颤抖着声音:“它它它……不见了!” “什么?”月扶琴闻言,面露惊色,她稳住情绪,“你说清楚,谁不见了?” “对啊,什么东西不见了?” 司命挠了挠后脑勺,面露诧异,回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第92章 抢拍魅狐面具的主人 遥远的天边,一道白色长弧划过天际,落在林间,化成人形。 “噗……” “洛苓!” 洛苓撑了一路逃离天界,此刻终于落到地面,她踉跄着身子,喷出鲜血。玱诀被她吓到了,急忙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下去。 “书还在吧?” 洛苓抬手擦去嘴角血丝,开口问的第一句便是《百人册》。 天界守卫森严,他们费尽心思躲过重重戒备才找到司命殿,好不容易拿到东西,最后还险些被发现,若是东西弄丢了,她身上这伤可就白白受了。 “还在。”玱诀扶着她坐下来,随后双手搭在她后背,法力顺着掌心一点点流入洛苓体内,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上神的攻击,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这才一击,我这条小命都快没了。” “都伤成这样了,也就你会笑得出来。”玱诀没好气道,手上动作却不停。 “有件事情差点忘了。” “你指的是周义说的那个守卫?” “对。”洛苓点头,“去拍卖场那晚,我们的样子已经暴露了,若是让他们背后的人知道我们的容貌……” …… 月影婆娑,偶尔传来一声的乌鸦叫声。 荒野郊林,男子撑着受伤的步子,在野林中独自行走,时不时探查周遭有没有威胁。 扒开一丛灌木,一个破旧的院落映入眼帘,夜风拂过,院门上挂着的灯笼摇摇曳曳,在夜里带来几丝恐怖。 院门很破,他几乎没耗费力气就轻易推开。院子里杂草丛生,近乎高过人形,他顿住片刻,没有犹豫地拖着步子进入里屋。 屋子破旧不堪,房梁上遍布蜘蛛网,墙壁上的裂痕也极为明显,地上更是灰尘满满,应是荒废了许多年。其中一块地面留有明显的斑驳痕迹。他抬头一看,那轮银月通过房顶那块不大不小的洞口射进来,若是今夜有雨,这里定然会漏雨。 里面家具还算齐全,制作材料跟院门相似,显然这里的主人是自己去山上砍木头回来自己做的。 夜里有风,男子去院子里找来一把树枝,随后找处看着比较宽敞的角落坐下,生起火后,处理起腿上的伤来。 他叫阿林,是周义最得力的下属。那日,拍卖会大乱,会主急急忙忙让他逃回拍卖场,拿走他藏在某个柜子的留影珠,让他送去一个地方,这伤,也是当日跟妖兽打斗时留下的。 紧关的房门被冷风刮开,风从外头吹进来,木柴燃起的火苗在漆黑的屋里闪烁不定。 正在闭目打座的阿林蓦然睁开眼睛,警惕地望向门口。他动作迅速地踩着木柴熄了火,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随后,他迅速藏匿于一处墙角,抽出腰间匕首,目光紧盯房门。 片刻后,说话声愈来愈近,两个身影一左一右走进来。 “阿嚏!” 其中一人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听声音貌似一名女子,而另一人则是男子。 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接着道:“早让你多备些衣物,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 说完,他又继续笑个不停。 打喷嚏那名女子擦擦鼻子,毫不客气怼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急着去帮你,我哪里会至于成这样!现在好了,魅狐面具没拿到不说,还丧失了我最得力的属下,我这把真是亏大发了!” 男子一愣,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阵子,他才止住笑意,顺从道:“好好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 说着,他抬手做了赔罪的姿态:“魅狐面具没有就没有了,我亲自给你做一个行不?” “不要!”女子傲娇拒绝,“你做出来的哪有周大师的厉害,我就想要他做的那个!” “可是你也知道,那对已经被人拍下来了,我也曾下令去找,可这不是还没有线索吗?” “那怎么办?我不管!魅狐面具我必须要拿到!” “我猜那两个人应该是已经用上了魅狐面具,我的人才没能找到他们,但你放心,这世上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见他有此认真态度,女子这才罢休,遂道:“行了,赶紧生个火,我都要冷死了!”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一堆柴禾旁。 男子跟着他走过来,当他触摸到树枝的一头,发现还有一些余温,不禁淡笑出声:“阁下就别躲躲藏藏的了,出来吧。” 他的话一出口,柴堆在这一瞬间重新燃了起来。 “是你!” 看清阿林,那名女子忽然惊呼一声。 阿林愣住,手中紧握着的匕首时刻不敢放下,他并不记得自己认识面前这两人。 “你不记得我们了?”女子见他面带警戒,连忙解释,“那日,我去过拍卖场,就是你带我们进去的,忘了?” 听完她的解释,阿林倏尔一怔,半月前的记忆逐渐回笼。 “原来是二位。” 阿林收回匕首,眼中警色淡去大半。 “刚刚我听到,你们要找人?”他试探出声。 “对啊!”女子闻言,眸子骤然亮了亮,“你是拍卖会的人,那我可以问你啊!” 男子眉心蹙了蹙,那双漆黑的眸子有了些许波澜,他侧眸,这才打量起阿林来。 “你是拍卖会的人,我问你,那夜拍得魅狐面具的那两个人,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他语气不大好,带着几分高高在上,显然不看好阿林,阿林权当没察觉他的傲慢,毕竟方才听他们的谈话,他已经隐约猜到面前这两人有些来头,他之前虽为拍卖会内部人员,在洛天城也算有些名气的人物,但如今…… “拍卖当日,买家都有记录,但很遗憾,我不是负责这一块,所以他们是谁,我并不知道。”阿林实话实说。 得到这个消息,女子眼里生出的光再次黯淡。 “不过——”阿林话锋骤然一转。 “不过什么?”男子发问,女子抬眸,眼里再次闪烁希望之光。 阿林不紧不慢开口:“我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我心里有猜测人物,不知你们……” “谁!”还没等阿林说完,二人异口同声发问,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阿林垂眸,掩住眸底汹涌翻腾的狠辣与恨意。 第93章 同床共枕 缥缈云层,两道人影脚踩剑身从云雾中快速掠过,下方,葱翠的山峦连绵起伏,一条长河横贯其中,河边绿草如茵,鸟语花香,风景甚佳。 “这次地点是蓬泽小镇吧?” 洛苓点头:“天黑之前应该能到,那是什么?”她视线触及下方,骤然惊呼一声。 “下去看看。” 二人说罢脚踏飞剑,朝下方密林疾驰而去。 “吼——” 暴躁的虎啸声响彻云霄。 数百只成年老虎围绕着一只巨虎不断嘶鸣,巨虎体型庞大如山,比寻常老虎足足高出两倍,四肢粗壮有力,皮毛光滑油亮,浑身散发着浓郁煞气。 “吼!” 随着一声怒吼,几只成年老虎被巨虎一掌拍碎了头颅,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得周围草地上都是。紧接着,巨虎张大嘴盆,用锋利獠牙咬碎另外一头成年老虎的脖颈,成年老虎挣扎几下,很快毙命。 洛苓和玱诀二人刚落到地面就看到这番场景。 突兀地,巨虎抬起虎首,凶狠的瞳孔直勾勾盯着二人所在位置,鼻孔里发出低低的哼声,随即,一股强烈杀气从它身上蔓延开来。 下一刻,它横冲直撞奔过来,将挡住它路线的数十只成年老虎一一撞开,然后以极快速度冲向二人。 “当心!” 二人急忙控制剑身飞回半空。 “理智全无,不会是中邪了吧?” “吼!” 眼看,倒下的成年老虎越来越多,洛苓坐不住就要冲下去解决那头巨虎,玱诀抬手拦住她。 “我一人足矣。” 话音刚落,玱诀纵身跃下,脚尖轻轻落在巨虎面前。 巨虎铜铃似的虎眸倏尔一瞪,赤眼冷冰冰的瞪着他,喉咙中响起低沉的嘶吼,扬起锋利巨爪朝着玱诀砍去。 玱诀侧移一步躲闪开它的攻击,其爪堪堪擦过他飘飞的衣诀。 见他躲开,巨虎登时愈加愤怒,它仰天长吼,茂密的林子里鸟兽皆惊,齐齐扯开翅膀逃跑,生怕再溜慢一步就成为巨虎爪下的死物。 “吼!!!” 巨虎一爪子再次挥过,不偏不倚划过一棵巨树,巨树静默片刻,瞬时轰然倒塌,激起层层飞尘。 玱诀衣诀飘逸,在巨虎周身如闪电般灵活穿梭,手中长剑不断刺出,每一次都精准无误划伤巨虎身体。 巨虎疼痛难忍,发狂般的怒吼着,朝着玱诀一次次袭去,但玱诀每每都能精确避开它的利爪和虎口。 “嘭——” 被一剑劈中后,巨虎身形一滞,轰然摔落在地,它狰狞着赤红瞳孔,鼻孔里发出轻轻的闷声。它摇晃着身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试过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无奈之下,只得听天由命继续趴着。 洛苓控制碧落剑落地,玱诀收回月华剑,二人缓步走到巨虎面前。 玱诀蹲下身仔细检查了番,双眸微微一沉:“还真被你说中了。” “什么?”洛苓下意识发问。 “中邪了。” 玱诀抬起巨兽的前右爪,洛苓顺着他的视线,果不其然发现异常。它的爪下赫然有一个小孔,看着像是针头,上面都疥疮了,应该扎进血肉有些时日。 洛苓眉间蹙起:“先帮它取出来吧,怪难受的。” 说罢,她指尖搭上左手腕上扣着的手镯,从中取出工具。拔到一半时,巨虎似有些有些受不住,爪子挣扎着从她手里抽开。 洛苓唤玱诀搭把手,二人共同帮忙,这才成功取出针来。是金制的,比平常的针要长要粗许多。 没有金针的折磨,巨虎眼中红芒渐渐淡去,恢复它以往的流光。 洛苓用手帕将金针包好收起来,二人踩上剑身继续他们未完成的路程。 “那枚金针你看出来什么?” “我只看出来上面有毒。”洛苓略作叹气道,“而且我猜金针的主人就是故意而为之,那头老虎明显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试探?” 洛苓不答,玱诀已然猜出,眼底染上一层冰霜。 傍晚时分,暮色从远山外悄然袭来,山色深赭,一刻儿过后淡青地转换着颜色。 劳作一日的村民背着背篓扛着锄头走在石子铺成的小路板上,霞光照射在村民返回家门的背影上,透露着几分烟火气息。 村口前,一黑一白两个身前望着眼前简陋的村牌,再扫向忙忙碌碌赶着回家吃饭的村民,一时间表情变得微妙。 “来之前我以为带有‘镇’的都是小镇,没想到也有可能是个村庄。”玱诀双手抱臂,若有所思道。 “在这里生活的村民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挺好的。走了。”洛苓抬脚率先进村,玱诀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村子虽小,但村民喜欢干净,路边被清扫着很整洁,牵牛花紫的,白的,粉的缠绕上房前的篱笆,倒是十分可爱,路过的村民光是转眸看一眼,好似一天的疲惫在这一刻都消散大半。 村里没有客栈,洛苓和玱诀也不好去打扰人家,几位热心的大婶见到他们这两个陌生面孔,不仅没有因此而害怕,反而还热情地为他们指路。 二人道过谢后,便去村里许久没人住的茅草屋暂时住下。 他们进屋后问题就来了,屋里窄,床只有一张。 “要不我们……” “你睡吧。” 洛苓话还没说完,玱诀突然开口,二人的话相互撞击。 洛苓看着他怔住,玱诀不咸不淡回她四个字:“伤者优先。” 洛苓:“那你睡哪儿?” 玱诀:“打地铺。” 洛苓:“没有垫子。” 玱诀:“那我睡房梁。” 洛苓:“没有房梁。” 玱诀默默抬头望向上方露出来的茅草,屋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床各睡一半吧。”洛苓打破他的沉默,“反正也挺大的。” 玱诀再次环顾四周,发现真的没有代替床的东西,只得默不作声。洛苓当他默认,就没去理睬他的反应,转头去铺床。 夜色中,一切都像石头一样安静,睡得酣畅。 玱诀翘着二郎腿,睁着眼睛凝视上方茅草,一点睡意全无,当然,睡不着的人不止是他,还有一旁睡着的洛苓。 床其实不算很宽敞,仅容得下二人,他们中间隔着一个破旧枕头。 第94章 古怪的楼阁 没过一会儿,外面起了风,风中夹杂着细微的奇怪声响。 云烟飘向银月,将其清晖堪堪遮住。 一个个红色残影从个个屋顶上轻轻掠过,落至地面,纷纷飘向村民的院子。但还没待它们触及院门,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弹出,轻而易举将它们隔绝在外面。 与此同时,洛苓、玱诀二人耳朵抖了抖,同时从床上坐起来,望向窗外,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 怪物没法靠近村民的院落,迫于无奈只得在街上四处游走,似孤魂野鬼一般。这时,它们鼻子突然嗅了嗅,似是被某种气息吸引,纷纷调转方向,朝着最村里头飘去。 屋里,二人察觉到威胁立即果断召唤出宝剑,正欲开门,走在前头的玱诀瞳孔猝然一缩,站不住一般猛然蹲到地上。 “玱诀!” 洛苓快步蹲下身去看他,双手刚触碰他就只觉手下一片冰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心头猛的一紧。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发作。”洛苓眸底染上焦愁,“你在这里稳住黑花咒,我出去看看。” “好……你……千万要……当心。” 他紧攥洛苓的手,压着声音,洛苓狠狠点头,当即提剑推出房门,合上门后甩给屋子一个结界冲出去。 蓝眸乍现,她这才看清外面的怪物,一身红衣,披头散发,脸上戴着鬼面具,仅露出赤红的眼珠以及锋利的獠牙,它们发出的声音刺耳难听,压根不像人,更像传说中的鬼。 见到洛苓一个大活人突兀出现在面前,它们当即伸出动物般的爪子扑上来。速度堪比闪电,且数量惊人,最主要的是它们的修为都挺不错,洛苓跟它们动起手来竟有些费劲。 这一夜很漫长,貌似比往常都要久许多。当天色即明,村子里的公鸡发出第一声打鸣,那些怪物身形一僵,齐齐飘动血红衣诀飞出村子,倏然间消失得不见踪影。 见它们走了,洛苓抬手擦去满头的汗水,这才转身回屋,只是她刚迈到门前,瞳孔骤然一缩,惊慌推开房门冲进去。屋里,玱诀听到声音抬起眼眸,洛苓恰好与他对上视线。 他面无血色,嘴唇也是极其苍白,额头脖子上的汗珠都还没来擦,显然昨夜支撑得极其痛苦。 洛苓抬高脑袋,将视线移动到上方,果见茅草中多出来一个大洞,想来是有怪物破了她的结界欲进来杀了玱诀,但天色渐亮,它没得逞。 她不禁暗松口气。 “昨夜是什么怪物?”玱诀开口询问。 “不知道,似人,似鬼,似妖。”他主动避开自己险些被怪物偷袭一事,洛苓便也没问,从手镯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丹药递到他唇边,“你身体怎么样?” 玱诀怔了怔,嘴巴微微张开仅容丹药塞进去的小缝,丹药下腹,他看着洛苓,嘴角微弯:“还好,撑过来了。” 他起身,手摸到挂在腰间的灵宠袋时,瞳孔倏然一沉。 “怎么了?”洛苓察觉到他眼中异色连忙发问。 玱诀望着她,目光有些许呆滞:“凌风不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洛苓同样目露惊愕。 凌风是只大白虎,玱诀的坐骑。它的母亲被人斩杀,它出生那日就被玱诀抱回王府养着,跟玱诀最是亲近。 “定是昨夜有人趁我黑花咒发作,用某种特殊法子引它出去,我竟没看住它。”想到昨日林子里那头老虎,玱诀更是自责。 “它是你的坐骑,你跟它有一定的联系,我们现在去找,肯定能找到。”洛苓也很喜爱凌风,方才听到它不见了,她跟玱诀同样着急。 二人说去找便去找。 离开村子,二人根据凌风的气息走进深山。深山里阴森古怪,时不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他们权当没听到,但心底时刻保持警惕。很快,他们走到一座索桥桥。 这座桥是连接着对面远处的一座山头,大雾弥漫中,山顶上隐隐露出一座似庙似阁楼的房屋。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索桥上的木板缺两缺三的,偶尔有冷风从下风吹上来,桥摇摇晃晃的,看着就令人惊悚。 “我在前面探路,没问题的话你再过来。”玱诀说罢,率先踏上索桥。洛苓在后面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背影,紧张的心里提到嗓子尖。 玱诀走至索桥中央都没遇到什么问题,听到他的呼喊,洛苓也踏上索桥,她动作尽量放轻,生怕一个用力,木板就断了。 一路走过去还算顺利,只是在即将到达尽头之时,一群不知名的黑鸟忽然从悬崖下冲上来,扑闪着翅膀就攻击他们二人。 玱诀见状,瞬间挥出月华剑。 “许久没让你们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尽情施放吧,凝华针雨!” 洛苓眸光徒然一凛,双手摊开,蓝芒乍现,瞬间凝出八枚冰针,徒手一放,冰针划破虚空飞出去,由一化二,由二化四…… 成千上万枚冰针如暴雨一般,铺天盖地朝鸟群冲去。 “突突突突突……” 听着身后利器入肉的声音,玱诀和洛苓不再耽搁,快步冲过去迅速抵达尽头,再回头望去,那些鸟群早已被针雨戳得血肉横飞,鸟毛都飘上天了,还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飘在空中,使得洛苓胃里一阵翻腾。 二人回身,望向面前残破不堪的两层楼阁,没有犹豫地推开门踏进其中。 阁楼内光线阴暗,迎面而来的腥风呛鼻不堪,二人下意识捂住口鼻。待他们完全进入之后,大门自主轰然关闭,二人心中警惕更甚。 洛苓从手镯里掏出夜明珠,在视线清明的那一刻,眼前场景瞬间映入二人眼帘。 阁楼里空旷无物,唯一的东西,便是角落堆积着一具具尸体。死状凄惨,血肉模糊,看着像是被某种动物撕扯一般,看着好不恐怖。地面是褐色的,是被血液浸泡的,刺鼻难闻的味道充斥整个空间,让人几欲窒息。 玱诀低垂着眼眸,看不清情绪。 “凌风是在……” 洛苓口里的话还没说完,二人只觉得脚下突然一空,旋即,视线再度被无边黑暗所弥漫。 第95章 密室 周遭一切仿佛变成虚影,耳旁除了呼啸风声,再无其他声音。 时间不知流逝多少,感知到下方传来微弱亮光,想来应该距离落地不远,洛苓尝试用意念与玱诀联系,得到他的回应后,二人转忙挥动手诀,以法术护住身形。 “砰——” 二人身体刚接触地面,还未等他们缓过气弄清周遭情况,数十股阴冷邪恶的气息瞬间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近乎将他们尽数笼罩。 洛苓取出夜明珠将其往半空中抛去,视线清明的那一瞬间,漫天血红身影霎时映入眼帘,将他们围在其中形成一大圈。 二人后背相抵,洛苓压低嗓音提醒玱诀:“是昨夜那些怪物。” 闻言,玱诀脸上笑容未变,眸里的光却冷如寒霜。 “嘶嘶嘶……” 似是嗅到食物的新鲜气味,怪物纷纷发出尖锐的声响,旋即伸出红色利爪竞相朝二人扑去。 二人心念一动,月华、碧落双剑同时出鞘,带着与生俱来的澎湃杀意杀出去! 尖锐嘶鸣响起,二人执剑与怪物厮杀成片,浓郁的腥臭味顿时充斥整个空间。双生剑在血雾中穿梭,速度疾如风,每一次的出击都会有几个怪物丧命于剑下。 “叮铃叮铃~” 空气中似有清脆的金铃声响起,只一片刻便消失再听不到,好像只是不经意间产生的幻听。很快,玱诀意识到不对劲,他们方才明明斩杀了一半的怪物,此时交战,这些怪物的数量却未减半分,这让他不禁怀疑起方才听到的清脆响声是否是错觉。 怪物数量太多,它们的攻击手段又过于猛烈,令他们有些应接不暇,以至于他们现下根本顾不上想其它事情。 “叮铃铃~” 金铃声再度响起,虽然不是一瞬,但比方才更清晰,洛苓和玱诀都听到了。 是这个声音导致的! 意识到这点,二人急忙变换剑招继续发动攻势,同时不忘关注周遭那些他们肉眼无法看清的暗角落。 在与怪物的另一番攻势下,他们等来了时机。在几只怪物扑上来之时,玱诀没有像方才那般立刻将它们斩杀,而是只身后退,任由它们伸长爪子朝自己慢慢靠近自己的胸膛。 许是见他独自一人孤军奋战,其余怪物也竞相围上来攻他一人。怪物越聚越密,眼看一只利爪即将穿破胸口,他眸光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洛苓跃至半空,手中冰针飞快挥出去。 怪物刹车不稳,跌跌撞撞摔至角落里面,还未落地,利器入肉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声,在这嘈杂的空间内倒不显得渗人。 “叮铃叮铃~” 这次的金铃声比之前两次都清晰,洛苓转身望向某处角落,立马锁定位置。掌心轻翻,碧落剑当即飞出去,剑刃划过一道弧形轨迹,宛如闪电撕裂虚空,直逼某个方位而去。 伴随一声刺耳的尖叫,一道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少顷,一个体型如虎,浑身遍布红色纹路的巨大家伙从阴暗中显现出来,它瞪圆双目,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们二人,眼睛里布满血丝,嘴里吐出的舌头像是蛇一样蜿蜒扭曲着,散发着阵阵恶臭。 “原来是你这么个东西。”玱诀皱眉看着面前这只大怪头,语气淡漠到极点。 大怪头嘴里发出一阵闷吼,身形一跃,巨大舌头飞射而出,直冲二人方向。 二人神色微变,旋即移动身形躲闪,躲开的后一刻,灰尘之中,一个小坑出现在他们原本站定的位置,可见其舌威力之大。 它身上没有铃铛,发出的声音也跟铃铛毫无相似之处,察觉出背后之人尚未出现,二人互相交换眼神:速战速决! 二人挥舞剑招,以左右夹击发动猛攻,霎时间,剑刃劈砍的声音在空中交织,发出阵阵清脆之声。 一炷香时辰过后,大怪头终究抵挡不住二人的强势攻击,不甘倒地。 二人收剑归鞘,洛苓收回夜明珠,抛向周围,夜明珠环绕四周一圈,三个漆黑的通道落入二人眼中。二人思虑片刻,径直朝着最中间那条通道走去。 他们莫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一路无阻,且安静得异常,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洛苓心底的不安愈发扩散。 不消多刻,他们便抵达尽头。 前方无路,他们只得原路返回。回到最初那个地方后,二人分头行动,玱诀走左边的通道,洛苓则走右边通道,若遇异常即刻传法术召唤。 塞给玱诀一颗夜明珠后,二人就此分开。 右边通道起初进去时很窄,仅容一个成年男子通过,只是愈往里走,通道愈发宽,变得足够两个成年男子并肩而行。 石壁光滑,什么留下些许斑驳,貌似是壁虎之类的动物利爪留下的痕迹。洛苓没过多在意,继续前行。 忽地,她脚步一滞,心脏仿佛被什么揪着一样,心跳声如擂鼓般敲打在心房之上,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她双拳紧握,额头上渗透出细汗。 这个感觉应该不是黑花咒发作。 洛苓疼痛难忍,只得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住石壁,站定一会儿才有稍许好转。 正欲前进,她扶着石壁的手陡然往前一滞,她怔了怔,忙忙拿夜明珠过来照明,她的手按住的地方竟然凹进去了。 与此同时,玱诀通过左边的通道已经走至尽头,他正欲往回走,洛苓的声音骤然在脑海中响起。 …… “这是,机关?” 二人站在一面石壁前站定,双手抱臂盯着面前凹进去的一块地方,若有所思。 “应该还有,找找。” 说罢,二人立马在旁边的石壁上摸索起来。 很快,玱诀摸到一个地方,轻轻一摁,一股强大吸引力便自面前石壁上传来。伴随一声巨响,面前石壁缓缓打开,还未待他们看清里面的情况,他们的身形被一股吸力拖住,不由自主朝前扑去。 “砰——” 二人被完全拽住其中后,石门自主关闭。 “啪嗒……” 原本昏天暗地、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恍然敞亮。 第96章 你当我们傻啊 莫名冷意扑面而来,洛苓抬头往周遭扫视一圈,石壁上竟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块,冰上隐隐散发着团团黑气,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这里空荡荡的,除了地面上一些碎石,什么死物都没有,可这明显就是一个密室,这般的空,洛苓只觉得莫名诡异。 “你还能感知到凌风的气息吗?”洛苓转眸询问玱诀。 玱诀无奈摇头,掉下来之后,他跟凌风的联系就好像断了一样。 他环顾四周,眸底染上冰霜,大喝质问:“你是何人,费尽心思将我们引到此地,为何躲躲藏藏不出来一见!”质问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半晌之后,一个低沉嘶哑的笑声响起:“哈哈……没想到你们竟能找到这里,倒是小瞧你们了。"那人的笑声中夹杂着满满不屑与嘲讽。 洛苓眉心蹙了蹙,这个声音很是陌生,她笃定,他们并不认识。 “所以,你可以出来了吗?”洛苓面不改容。 话音刚落,两个身影骤然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一男一女,脸庞均俊美异常,身上服饰挂着许多银铃铛,迈步踏来之时,铃铛摇曳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脸上笑意未减,眼中嗜血却跟吃人的毒蛇如出一辙,貌似下一刻就突然冲上来一口狠狠撕咬下他们的肉。 洛苓略皱眉头:“我的记忆向来不错,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 “你认识吗?”"洛苓转头望向一旁的玱诀,疑惑开口。 玱诀挑眉:“不认识。” 洛苓怂肩摆手:“巧了,我也不认识。” “你们不记得我们,但我们记得你啊。"女子青葱般的指尖缠绕上垂落于肩头的麻花辫,声音妖娆。 洛苓和玱诀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解之色。 “那我说魅狐面具,你们总该有影响吧。”那女子阴森森开口。 闻言,洛苓恍然大悟的长哦一声:“我懂了。”她意味深长地扬长嗓音,“你们是来抢劫的!” “你!” 听到抢劫二字,女子脸上的蛊惑顿时绷不住,她大骂:“说谁抢劫!嘴巴给本姑娘放干净点!” “她急了。” “你!”女子气得咬牙切齿。 “不然你们费那么大功夫,难不成是想跟我们做生意,把魅狐面具卖给你们?”洛苓勾唇冷笑。 “没错!”女子双手环胸,“开个价吧,本姑娘有的是钱。” 她这副盛气凌人的高傲架势,倒不像是来做买卖的,更像是强买强卖,洛苓脸色瞬间一沉。 “不卖。”玱诀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女子脸色骤然一变,“为什么不卖!” “你掳走我的坐骑,将我们二人引来此地,又放出那些怪物,明显就是想杀人夺宝。如今看我们不好对付,你们就想用强买强卖的方式强迫我们卖出东西?那我们刚才打了这么久,这笔账谁算?你当我们傻啊!” 洛苓啪啦啪啦说一通,对面二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煞是精彩。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女子冷哼一声,“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们心狠手辣!" 洛苓不可置否地挑眉:“废话那么多干嘛,打呗!" 话落,双方开始交战。男女分成两派。 洛苓双手徒然一挥,八枚冰针蓦然飞出去,直奔女子脖颈而去。 女子侧首避开,一枚冰针从她脸颊掠过,在她耳畔划出血线。 “好厉害的冰针。"女子气愤万分,手腕一甩,一条火红色的鞭子便朝洛苓抽来。 洛苓闪身避开,甩手召唤出碧落剑,与之颤打在一块。 鞭尾与剑锋相撞,均不甘落于下风。 “你这小丫头,不仅嘴上功夫厉害,功夫竟能与我相平!" 女子勃然大怒,她身体一晃避开洛苓的剑,袖口一张,一条银蛇瞬间自她袖中飞出,吐出猩红的信子,张着血盆大口飞快朝洛苓咬来,一副要将她活吞下腹的凶狠模样。 洛苓脸色微变,连忙往后退去几步。 那蛇速度堪比闪电,一下就追上她,一口狠狠咬住她的小腿。 洛苓大惊失色,连忙挥剑砍去,一道寒光掠过,银蛇突的松了口,飞快跑回主人身边。女子怕他受伤,连忙蹲下半身,银蛇顺着她垂下来的手迅速钻回她袖中。 “怎么样啊,我亲手养的毒蛇,被它咬上一口,滋味不错吧。”她轻描淡写道,语调中透露出一抹幸灾乐祸。 洛苓看得出来,这根本不是普通毒蛇。 “解药。” “你方才如此羞辱我,还想要解药?你怕不是还没睡醒吧!”女子抬手掩唇,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别以为本姑娘真会跟你交易,告诉你,只要你肯交出魅狐面具,本姑娘会保证让你留着半条命离开!" “哦,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洛苓冷声道。 “就凭你如今身中剧毒,你小命掌握在本姑娘手中!"女子眸中难掩狠辣,“命都要没了,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女子眼珠一转,忽然娇滴滴的开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若答应,我不仅会把解药给你,还会保证让你安全离开此地。" “什么交易?" 女子不紧不慢开口:“我有一个仇人,你帮我杀了他,我会信守承诺完成我方才说的那些。” “这么简单?”洛苓稍稍挑眉。 “当然。"女子理所当然地开口,“你可别小瞧他,他可打听到了,他是来自上界的人,你若能替我除掉他,我就让你跟你的……小情人离开,怎么样?" 小、小情人? 洛苓嘴角不经意间忍不住扯了扯。 女子没瞧见她眸底的异常,继续开口:“他的法术主要为火,而我方才见你使出冰针,想来你法术的属性为冰。冰与火相克,你跟他交手,指不定能占上风头……” “如果我不答应呢。"洛苓倏然打断她没说完的话。 且不说她会不会言而无信反咬她一口,让她跟上界的人交手? 她自己是有多想不开? 当她蠢吗? 女子闻言,面色由晴转阴:“既然不答应,那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这话我直接送你吧。" 洛苓话音未落,身影一晃,便已出现在女子跟前,手中的碧落剑带起一片银芒,直逼女子咽喉。女子面色大骇,她连忙躲开,但碧落剑的剑刃却擦着她的衣裳掠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第97章 巫族圣女 “灵玉!” 与女子同行的那名男子跟玱诀交手的同时不往关注她这边的情况,此时察觉到她被洛苓落于下风,顿时焦急大喝一声。他想抽身冲过去,可玱诀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意,一柄利剑直接拦在了他面前。 “让开。”他沉声道。 玱诀略挑眉,眸里闪过一丝漫不经心:“她们打她们的,我们打我们的,你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脱战,将我至于何地?”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透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男子眼里闪烁狠辣。 “我乃巫族圣使白巫,精通上百种奇毒,就连南明皇帝都不惜花费无上金银珠宝邀请我为其寻求长生之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对我!” “巫族圣使?没听说过。"玱诀冷嗤道,手中动作却丝毫不停,月华剑化作数十道光束,一招一式,凌厉无比,“天上老子我都揍过,还会怕你一个小小巫族圣使?” 白巫气结,他一挥手,手中徒然出现一个铃铛,铃铛轻摇,伴随着悦耳响声,一缕缕黑色雾气自他周围升腾而起,汹涌澎湃朝着玱诀卷袭而去。 玱诀面色凝重,月华剑舞得愈加密集。 两人交战正酣,洛苓与灵玉的斗法已进入尾声。只见洛苓身影一晃,突然出现在女子身旁,抬脚踹了过去。 女子猝不及防,被洛苓踹得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鞭子也因此滑落在地。 “巫族圣女?"洛苓冷冷扫视着女子,眼底浮现一层嘲弄,“也不过如此。” “你......" 灵玉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想挣扎着站起来却没了力气,只得干瞪着她。 “说。”洛苓拿剑指着她的脖颈,“那头白虎被你们藏到了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灵玉冷嗤道,眼里傲然不肯放低。 洛苓眉毛轻扬,眸中寒光一闪,手腕轻颤,碧落剑划破空气,在灵玉胸前留下一道深刻的伤口。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她的衣裙,她疼得略皱眉头。 “于你而言,它只是一只毫无相干的灵兽,若你说出来,我可以考虑不杀你们,但你确实为此而丧命?”她脸上笑意依旧,声音却冷如冰窖,“一头老虎和你二人性命,孰轻孰重,想好了再说。” 灵玉死死盯着她,双手紧紧攥拳,牙齿咬得咯吱响。 “还不肯说吗?"洛苓轻挑起半边眉来,手上动作毫无怜惜之意,碧落剑一寸一寸慢慢扎进血肉,刺骨疼痛自肩膀处传来,鲜血顺着伤口汩汩而下。 灵玉身体一阵阵地痉挛,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但她死死咬紧下唇,一点声响未发出来,这不禁让洛苓有些诧异。 她手腕微动,轻轻抽出碧落剑。 剑抽离身躯,灵玉径直瘫痪在地,她衣衫尽湿,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可她仍倔强地昂着脑袋,死死瞪着洛苓,不愿低头一点。 “我知道你有你的傲骨,但请你看清你如今的处境。”洛苓收好碧落剑,蹲下身与她平视,“我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你我们的下落,但我现在只想知道白虎的下落,我不想杀你。" 灵玉身子微怔,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她咬着下唇,略作思索。洛苓也不催促她,就静静地等着她。过了片刻,灵玉终于松口:“它在这座楼阁的最底层,告诉你们下落的人叫阿林。” 洛苓眉梢一挑:“拍卖会的人?" “不错。"灵玉用手按住伤口处,缓缓抬眼望着她,“我们是在一个荒废的院子里发现他的,我想要魅狐面具,他告诉我,拍走魅狐面具的人,是你跟那个男人。" 洛苓挑眉,想来那个叫阿林的应该就是周义说的那人。她目光微眯,继续追问道:“他在哪儿?” 灵玉摇了摇头:“那夜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好,我信你。”洛苓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淡漠转身,灵玉愣住一瞬,想了想还是开口唤住她。 “等一下。” “作甚?”洛苓侧头问道。 灵玉斟酌一下,弱弱开口:“你的毒……” “我没中毒。”洛苓丢下这么一句便不再回头,径直走开,灵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玱诀和白巫尚打得不可开交。 玱诀手执月华剑,一招一式狠戾霸道,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势必取对方性命的决绝,白巫不断避开他的攻击,却始终无法摆脱他的纠缠,一颗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心里的恐惧感越来越浓烈。 眼看锋利剑片近在咫尺,下一刻就要扎进自己的胸膛,一个女音骤然插进来,玱诀手中之剑稳稳刹住,剑尖不偏不倚抵在他胸膛前。 白巫怔了怔,侧眸望向来人,方才及时出声的人,正是洛苓。 他心里顿时一个咯噔,第一反应便是灵玉。她不会…… 一个可怕的念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脑海,他双目徒然瞪大,惊恐地望着洛苓。 余光瞥见他的毒辣目光,洛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道:“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杀她。” 白巫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仍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他不确定开口:“当真?” 洛苓:“……不然我现在去补一剑也成。” “别,我信。”白巫急忙开口,生怕她真的去做。 “看不出来你还挺痴情。”洛苓目光不经意间移至他胸膛上,只见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赫然印在上面,血迹正慢慢蔓延开来。 “去找凌风。”洛苓走至玱诀身侧道了句,玱诀微愣,旋即跟上她的步伐。 此次出去一路无阻,竟意外的任何遇到任何阻碍。 到达底层后,亮光径直射进来,许久不见光,突如其来的光照得他们睁不开眼睛,下一刻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瀑布倾泻,水花四溅,天地间仿佛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连山谷间鸟雀鸣叫都显得格外清晰。 倒是没料到这里竟直接通往外界。 凌风趴在一堆花草上,二人靠近也不见睁开眼睛,貌似已经昏迷有些时间。 玱诀查探一番它的身体,确定无碍之后才将其收回灵宠袋中。 第98章 捉妖 恍惚中,洛苓只觉眼皮愈渐愈沉,眼前事物也愈加模糊。 “你……” 玱诀刚察觉出她不大对劲,话语未曾说完,她身形一晃,旋即栽倒下去。 “洛苓!” 玱诀大惊失色,连忙抱住她,她软绵绵地躺在他怀中,面色苍白,唇角乌青,气息微弱。这时,他适才留意到她的手腕处有一道伤口,想来是跟那些怪物交手时不慎被其利爪伤到。 洛苓浑身莫名的剧痛,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像千斤巨石般沉重,怎么也睁不开。她隐约听见玱诀的声音传入耳畔,但她实在是做不出回应。 玱诀将她放置于石台上坐好,运功为她调养内息。 莫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洛苓面上的乌青消退些许,唇瓣也慢慢恢复原本的血色,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替她把脉,检查一遍身体,确认无碍之后才起身,走到洞穴的入口,望着远方青山,听着流水蝉娟,目光悠远。 翌日,洛苓是被脸上传来的丝丝痒意弄醒的,睁开眼睛最先入目的,是一张花猫般的脸蛋,以及一双灰溜溜的大眼睛。 “凌风?” 见她醒来,凌风“嗷呜”一声欢快叫着,随即扑到她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她柔软的衣裳。 洛苓摸了摸它的毛,心里涌起无限柔软:“怎么变得这么小啊,跟只小猫似的。” “太大这船可装不下它。”一个清朗的嗓音骤然响起。洛苓闻言,抬眸看了看周遭。 原来他们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了,耳边是潺潺流水,周边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一抹恰到好处的阳光透过山中云雾照在群山中,形成斑驳的彩霞。此刻,两人一兽坐于一张竹筏上,水面如镜,装载着蓝天白云,他们于这蓝天白云中漂流。几只白鹭优雅地从水上掠过,随即飞向岸边,轻盈落于竹子顶端。 这一切宛如世间最美好的一幅画卷。 蓬泽小镇依傍这条河流而建,还未靠岸,岸边不远的几亩地隐约映入二人眼帘,远远看到一位老者拱着腰在田边劳作,一个小身影紧跟在老者身后,有模有样地拿着锄头挥舞。 岸边,几个小孩在嬉戏玩耍,他们围成一圈转着,手上欢呼拍着,口中不知在喊什么。 靠岸后他们才发现,被围着中间的是一个小姑娘,她看着这群小孩围着她打转,欢呼雀跃,她脸上挂着茫然无措。 “你们在干什么?” 凭空出现的女音令这些孩童吓了一跳,纷纷停止笑闹,也不敢回头去看说话的人是谁,撒腿就往村子里跑去。 小姑娘看着莫约十四五岁,穿着粗布麻衣,微微发黄的头发辫成蝎子尾垂落后背,瘦瘦小小的,皮肤有些黝黑,眼神怯怯的,仿若一只受惊的兔子。 小姑娘抬头看向迈步走来的洛苓和玱诀,声音怯生生道:“你们是谁?” 洛苓微弯着身子盯着她,双手环胸:“这话不应该是我们问你吗,你是谁,他们刚刚为什么围着你?” 小姑娘闻言低头绞着衣摆,支吾道:“我不知道,我……我忘了。"小姑娘声音越来越弱。 洛苓的目光移到她右边脸颊靠着耳朵的位置,那里有一道疤痕,不是特别大,但有些丑陋,像蜈蚣一般蜿蜒爬行。 想来方才那些小孩就是因为这个疤痕才围着她转。 洛苓摸着下巴思索,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洛苓闻声望向声源处,是那位老者。 “姑娘,你还是别问了。”他双手交叠撑着锄头杆,叹气道,“这孩子几日前就出现在这里,那会儿她全身都湿了,身边都是血,我们问她什么她都不记得,方大婶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原来是这样。”听了老者的解释,洛苓恍然点头。 “诶,话说回来,你们是什么人呀,从哪儿来啊?”老者看着二人,询问道。 “我们是修仙之人,四处云游,专门行惩恶扬善、行侠仗义之事。”说罢,洛苓袖下手轻轻碰了下玱诀,玱诀会意,于是,二人同时朝老者行一个拱手礼。 “修仙之人。”老者恍悟地抚了抚胡须,眼睛突地放亮,“那你们应该会驱散妖魔鬼怪吧。” 洛苓和玱诀侧眸望向对方,皆从彼此眼中看到诧异之色。 洛苓转眸看向老者:“老伯,这村里可是有妖怪?” “别看我们这儿依山傍水,可是每到夜里,就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来闹事,前些年,有一位法师来到这儿,布了一个法阵,才保佑我们这些年平安无事,可是……哎呀。”老者说到这,忽地用力拍了下大腿,语气颇为无奈,“时间久了,那东西难免会失灵,我们这几天晚上睡的,那叫一个不安稳!” 洛苓不经意间眉心蹙了蹙,这不禁让她想起初到蓬泽小镇的那一个晚上,那些似人似鬼似妖的怪物。 在那座阁楼里,她以为那些怪物都是灵玉和白巫培养出来的,但听老者的意思,是很早之前就有了,那跟他们两个基本上就没有关系。 “老伯,我们会捉妖,也会布一些阵法,若您相信我们,我们愿意在这里替你们捉妖。”洛苓保证。 “真的可以?”听到她答应,老者眼里光芒大盛,“那真是太好了。”他忙转身唤孙子过来,把锄头丢给他,立马迫不及待拉上洛苓和玱诀回村,给大伙儿介绍介绍。 临走之际,玱诀余光不经意间往低垂着脑袋的小姑娘扫一眼,眼底诧异一闪而逝。 村长门前的大树下,村民男女老少聚集在此,听着老者的介绍,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这位公子,这位姑娘,你们真的能帮助我们捉住妖怪吗?” “那妖怪可不是只有一只那么简单。” “早前有人见过那妖怪的模样,可吓人了!” 一位大婶走至洛苓身前,语重心长道:“你们看着那么年轻,若是风险很大,你们一定要跑,千万不要逞强啊。” 望着大婶眼中的浓浓关切,洛苓鼻子一酸,狠狠点头:“我们知道了,我们一定不会让大家担心。” 第99章 捉鱼比赛 傍晚,深红色云霭映照在水面上,将河染成蔷薇色。 几个孩童拖下布鞋,将裤腿卷了好几层拉到膝盖上方,撸起袖子就结伴入水摸鱼。 尽管没摸到鱼,但每个人童真的脸蛋上都洋溢着雀跃。 “他们这样真的能抓到鱼?”岸边,三个身影连成排坐在石堆上,洛苓双手捧脸望着孩童抓鱼的背影,怀疑地嘀咕了句。 “可是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抓的呀。”插在她跟玱诀中间的小童歪着脑袋,懵懂地回应她的疑问,“但是我们速度没有大人快,所以一直没抓到过。”他最后弱弱补充了句。 他就是那位老者的孙子,阿鸣。 闻言,洛苓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她抬手逗逗他脑袋上的小揪揪,鼓励他:“慢慢练,总会抓到的。而这次,就由我来帮你们一把吧。”说罢,她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此言一出,阿鸣猛然抬眸看着洛苓,眼里陡然放光。 “阿苓姐姐你会抓鱼啊!” “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洛苓将一侧的发带取下绑住裙子,把裤腿提高到膝盖,然后把垂落至肩头的长发甩到后背,十分霸气地撸起袖子,“等着!” 说完,带着十足的气势径直朝河里走去。 “哥哥,你要不要去帮帮阿苓姐姐吗?”阿鸣凑近玱诀,脆生生道。 玱诀目光落在他脑袋上扎着莫名可爱的小揪揪,没忍住抬手逗了逗,语气温和:“捉鱼是她的拿手绝活,估计用不上我帮忙。” 阿鸣“哇哦”惊出声:“原来阿苓姐姐这么厉害的吗!”他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但是哥哥,你不去的话,就不怕姐姐摔倒了吗?”他眨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玱诀,玱诀闻言,竟认真思考起来,似乎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见此,阿鸣眼珠转了转,握拳给他打底气:“哥哥快上,不要犹豫!” “好。”有他打底气,玱诀不再犹豫,简单收拾了番也跟着下河。 洛苓手速又快又准,不过片刻已经成功抓住七八条又肥又嫩的大鱼,原本下河抓鱼的孩童被她的操作惊艳到,干脆停下手里的动作,见她又成功捉到一条大鱼,纷纷拍手叫好,眼里的崇拜几乎都溢出来了。 “阿苓姐姐好厉害!” “太棒了!” “比我爹的速度还快!” 洛苓全程被夸,脸上不可抑制地挂着笑意,她大手一挥:“今晚,你们的鱼全由我承包了!” “阿苓姐姐威武!” 听着耳边滔滔不绝的夸赞声,跟不要钱一样朝她飞来,洛苓心里别提有多爽,转身继续抓鱼,险些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她疑惑抬眸,见是玱诀,不由诧异:“你过来干嘛?” “帮你。”玱诀简言意骇回应。 “帮我?”洛苓被他这一举动逗笑了,半开玩笑道,“你确定?” 玱诀盯着她,神色认真:“不确定我就不会过来了。” “那行啊。”洛苓双手环胸,眉眼染上一丝玩味,她眯起眸子望着他,笑吟吟补充,“不可以用法术哦~” 玱诀眉梢轻挑:“谁捉鱼还用法术?不是有手就行?” 一旁欢呼的孩童:“……” 察觉到气氛不对,洛苓赶忙圆场:“那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有何不敢。” “我们来当裁判!” 阿鸣自告奋勇举手,小伙伴们“嗷呜”了声,纷纷回到岸边跟阿鸣连排坐着,时不时讨论最后的赢家是谁。 不得不说,玱诀不亏是上过战场,眼睛尖不说,手上动作也是快准狠,跟洛苓相比丝毫不落于下风。 二人逐渐有平手的趋势。 “阿苓姐姐超过他!阿苓姐姐超过他!” 阿鸣带头给洛苓加油打气,小伙伴们跟他不谋而合,一齐给洛苓加油打气。 “你们这样对他可不公平啊。”洛苓嘴上是这样说,脸上弧度却近乎上扬到耳边。 “厉害。”玱诀也瞧见洛苓的捉鱼方式,不吝啬地夸了句。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小孩都围着洛苓转,因为她真的很厉害。 洛苓的目光锁定在一条银光闪闪、灵活穿梭于石头间的大鱼上。她屏息凝神,双手悄然合拢,就在那决定性的瞬间,她猛地一扑,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滑腻的鱼身,不料那鱼忽地预知到危险,猛然一摆尾,竟狡猾地挣脱了她的包围圈,激起一圈圈涟漪。 水花四溅,打在洛苓脸上,她后退一步,却恰好踩在一块湿滑的石头上,她身子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栽去。 “阿苓姐姐!” 孩童被吓到了,纷纷用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旁,他迅速伸出手臂,环住洛苓的腰肢,稳稳抱住了她。 玱诀俊美绝伦的脸庞在瞳孔间放大,洛苓心跳蓦的漏了一拍。 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阿苓姐姐,你没事吧?” 听着耳边关切的声音,洛苓身形一怔,意识到二人此时的动作,登时手忙脚乱从玱诀怀里抽出身体站到一边,与玱诀拉开两步距离。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她低着脑袋,朝着玱诀轻声说着:“谢谢。” 玱诀微微挑眉,没料到她反应如此之大,眼角眉梢不自觉荡开了笑意:“下次当心些。” “知道了。”洛苓应了声,佯装很忙的样子,视线四处乱扫,“那条鱼去哪儿了?” …… 夕阳接近尾声,二人的比试出了结果。玱诀统共抓了二十条,洛苓则抓了二十二条,毫无疑问,赢家是洛苓。 二人将抓到的鱼都分给了这些孩童,他们今天收获满满,开心的嘴角近乎要翘到后脑勺。纷纷邀请洛苓和玱诀今晚去家里做客,二人婉拒。 最后,他们抱着鱼篓全程脸上挂着笑意回家。 “阿苓姐姐,玱诀哥哥,要不你们今晚去我家睡觉吧,我家还有一张大床空着呢!”阿鸣脆生生道。 “谢谢你的好意。”洛苓拨弄了下他的小揪揪,温和解释,“我们晚上要捉妖,就不去了。” “好吧。”阿鸣耷拉着脑袋,“那我明天还找你们玩儿!” 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点头答应。 “好。” 第100章 是人是鬼与我何干 夜幕低垂。 洛苓和玱诀一一在各家院前布下结界。玱诀觉得有些乏力,便推开门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看着立在门前的一个身影,他有些懵。 他疑惑出声:“您,有事吗?” 他记得,面前这位好像是方大婶,收留那个小姑娘的那位。 “哦,我是来感谢你们的。”方大婶温声解释,“你们今日去捉鱼我听说了,苗苗这孩子孤僻便没去,没想到你们最后还不忘让阿鸣送鱼过来,我替她谢谢你们。” 说话间,她将手里的提篮往玱诀手里塞,边塞边说着:“这是自家里做的饼子,一点心意,你收好啊。” 玱诀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是想婉拒,但见她眼里真情流露出来的关切,一时间,到嘴边的拒绝竟说不出口,只得弯唇收下。 “谢谢婶儿,快些回去吧,夜里切记不要出来。” “好。”见他不嫌弃,方大婶心底高兴,他说什么都一一点头应下。 夜里,万籁俱寂,冷风吹进院子里,卷起枯枝败叶,簌簌作响。 无数红色残影踩着风飘进村子,在村子的各个路边肆意徘徊游走,最后,它们腥红的双目锁定某个方向,纷纷朝那个方向飞驰飘去。 哪料它们刚迈进院子,还没来得及推开房门,自身先撞上一个硬巴巴的无形墙壁,如熔岩一般滚烫,灼烧它们的双手,痛得它们下意识发出尖锐惨叫。 意识到可能中了埋伏,怪物大惊,纷纷争先恐后朝外面飘去,可它们没料到这整个院子早已布下阵法,撞上去就是头破血流。 随着时间推移,阵法在不断聚缩,里面的空间愈发拥挤,怪物拼尽全力想要逃出去,奈何一撞上去皮肤便瞬间被灼烧,散发出难闻的烤焦味儿,可它们早已不能称为人,没有人的思维,只知遇到危险就跑,哪里会考虑到别的。 一霎时,密集的空间里哀嚎声遍布,在这寂静的夜里不堪入耳,不过好在他们在村民的院子里设下的结界具有隔音效果,所以这些惨叫声并没有干扰到村民入睡。 “叮铃铃~” 眼看支撑不住倒下的怪物数量愈来愈多,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窜进来,原本倒下没有力气的怪物在这一刻煞红了眼,好似失去的力量得到补充,纷纷挣扎着爬起来,奋不顾身地,朝着困住它们的阵法狠狠撞上去。 阵法感知到威胁,立马暴躁起来,绽发出强烈光芒,似要将体内猎物强行镇压下去,可这些怪物貌似受到鼓动一般,力气比方才不知大过多少倍,原本强悍的阵法光芒渐微,有了减弱的趋势,开始逐渐颤动。 屋顶之上,随着玱诀手诀快速翻飞,一道紫金光束自他掌心射出,瞬间冲向阵法,阵法得到维持,顷刻间光芒大盛,将拼命挣扎的怪物尽数镇压下去。 无形风中,一道红色残影自屋顶上掠过,速度堪比闪电,如鬼魅朝玱诀的后背袭去。 眼看就要撞上目标,一股凌厉肃杀的杀气骤然袭来,它反应敏捷地侧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过那抹攻击。 洛苓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玱诀后背,她手执碧落剑,冰冷双眸凝视着前方怪物,那鬓黑头长发顺着那袭白衣裙摆随风飘动。 怪物同样盯着她,眸光阴冷如铁,眼里杀机剧烈翻腾,她抽出右手化为利爪冲向洛苓,目标直锁她的喉咙。 “她交给我对付。” 她低声说着,随即身形飞速晃动,碧落剑杀意剧升,每一招每一式皆蕴含着强劲的力量和霸气,宛若惊涛骇浪,势不可当。 这只怪物身形相对其它怪物而言比较矮小,若其它怪物是成年的,那么现下与她交手的这只就是孩童。但可别看着它小就小觑它。若非洛苓早有这个觉悟,她早被它的利爪划破喉咙。 几招过去,怪物被洛苓全程完虐,再这样打下去,死的就是它。意识到这一点,怪物急忙调转方向,欲溜之大吉。洛苓可没打算就此放它逃走,她乘胜追击,一剑劈出去。 伴随一声不堪入耳的尖叫,一个重物从半空中坠落,砸至地面,激起一层灰尘。 趁它未来得及爬起来,洛苓上前锁住它的脖子,将其狠狠摁到地上,叫它动弹不得。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 “姐姐救我!” 洛苓手上正欲用力之际,一个脆生生的童音骤然响起。 洛苓微怔,还未待她思考,那个童音又传来,声音中夹杂着怯生生与可怜:“姐姐~我好害怕~” 洛苓微怔,用另一只手拨开它的面具,入目的,是一张苍白的吓人的小脸蛋。 洛苓身形一僵,眼前这张脸,跟方大婶收养的那个小姑娘一般无二。 紧接着,她带着哭腔祈求:“美丽善良的姐姐,人家还是个小孩子,你放过我好不好~” 明明很可怜,但洛苓却从她娇弱的声音中听出几分蛊惑的意味。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伤人?”洛苓略皱眉头,若非早年村子里没有被道士布下阵法,这个村庄早就不复存在了。 “当然是为了等你们啊姐姐~” “你们是善良的哥哥姐姐,你们定然不舍得眼睁睁看着我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眼前小人眨着一双懵懂的眼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一时半刻,洛苓只觉眼皮渐沉,双眼逐渐变得迷离恍惚,手下动作也无意识地慢慢放松。 “噗嗤——” 倏然间,怪物腥红双目徒然瞪大,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上方之人,狰狞的眸里映着洛苓好看的眼睛,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她却没有看到怜悯和悲悯,只有森冷和嗜血。 此刻,她的脖颈猩红一片,鲜血淋漓中,混着一枚锋利无比的冰针。 “老天让你穿到一个怪物身上,是人是鬼与我何干,竟还妄想取我二人心肝,我看你是活腻了!” 在无形风中,她化成白点,随风而逝,不留半点痕迹。 与此同时,没有铃铛的干扰,玱诀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解决被困在阵法当中的怪物。 星月当空,在寂静的村庄洒下皎洁的清辉,在梦乡中,一滴清泪自方大婶眼尾滑落。她喃喃低语,悲凉声音中夹杂着释怀。 “苗苗,再见……” 第101章 宫廷玉液酒? 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伴随闪电,暴雨倾盆而落。 倾天暴雨中,数十名黑衣人目光紧睨被他们围困在其中的两抹身影,眼神如他们手中刀刃一样冰冷如铁。 冰冷无情的雨水将血水搅浑,形成血色的河流。 而在不远处,一名身着黑袍的蒙面女子面无表情欣赏着面前的厮杀场面。 “流月大人。”一名黑衣人来到她身边,手提长剑抱拳恭敬地汇报,“任务目标逃了。” “嗯,知道了。”流月微微点头,“药成功下到他们身上了吧?” “回禀大人,很顺利。” “那就足够了。” 雨水顺着斗笠快速滑落,如串串晶莹剔透的帘珠,将她眸里的阴狠和漠然尽数模糊。 翌日,太阳从遥远的森林之上探出头来,好像是从深渊中升起来的光明似的。 森林边上的一条无人道路边,静静矗立着一座小屋,近看与普通房屋一般无二,远看却看出来,它的形状貌似一只海螺。 洛苓抬手遮住照射在她眼睛上的那抹炽热阳光,光照透过指尖的缝隙,在她清秀的脸蛋上射下斑驳的光辉。深深嗅了口林间的新鲜空气,旋即转身回屋。 “昨日那帮人是冲我们来的,他们剑上有毒,我们的法力有一段时间都不能用了。” 桌前,洛苓给玱诀倒了杯水,闻言怔住一瞬,抬头看向他,嘴角缓缓荡开一抹淡然笑意:“他们想断了我们的路,可那又如何?” 她拿起杯子递到嘴边轻抿一口,不急不缓道:“就算失去法术,也不能阻拦我们的大局。” “不错。”玱诀慢悠悠翻动手里的红封书,嘴角不可抑制荡开冷笑,“刚好,穿书者里面穿进了不少凡人。” 说罢,他将书本放置桌上,推至洛苓面前的桌上:“周义以及他的那些下属还没到能上天入地的境界,他说的组织应该是在人界,我们去这个地方。” 洛苓转眸看向桌上摆放的地图,这是人界地图,而他手指着的地方,是一个名为岚城的地方。 “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玱诀的玉指有节奏地敲在桌上,他若有所思道。 洛苓疑惑抬眸:“什么?” “我们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混进去?他们的话语跟我们肯定有些差异,若是对不上露陷,我们就是自投罗网,加上我们的法力无法施展。” 洛苓单手托腮,倏而,清澈灵动的双眸徒然一亮。 岚城。 城中某个偌大宅院,一个瘦弱身影艰难地拖着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靠近宅院大门。他眼神恍惚,面色难看,好似下一刻就栽倒下去。 “什么人!” 守门的小肆见乞丐模样的男子走近宅院欲要进去,立马上前大声喝道。 “小哥,麻烦进去通报一下,我是洛天城拍卖会会主的下属,阿林,主人让我来送个东西。” “洛天城?”听到这个地名,小肆愣住片刻,旋即连连点头,“好,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进去通报!” 说着抬腿即朝门里跑去,哪料他刚转身还没走两步,身后突地传来重物倒在地上的声响。他急忙回头,果不其然,男子方才一口气说完,现在已然支撑不住倒下了。 “喂!兄弟!醒醒!”他手忙脚乱地拍打他的手臂,见他没有要醒来的预兆,瞬间慌了,没做任何犹豫,急急忙忙拉起他的双臂将其往自己脖子上套,一鼓气直接背起他跑进大门。 与此同时,街边的一处摊子,一位身着青衣、容貌俊俏的年轻公子坐在摊子前轻摇折扇,由于样貌与气质出众,他光是坐在那里就能引来不少侧目。而被他身形挡住的一个角落,一名黑衣少年肆意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躺在椅背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简直不要太惬意。 “张、小、童!” 听到耳边传来过分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少年心里一个咯噔,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起身,手腕猛地被人无情一拽,随即身体顺着那股力量从椅子上摔下来,径直打在地上。 “呀呀呀!” 他这一开口,嘴里的草根就掉下来了,不过此刻他只觉屁股疼得要裂成两瓣儿,哪里还有时间去管那根不翼而飞的草。 “让你帮忙看着点摊子,你倒好,居然在这偷懒!” 他摸了摸屁股,闻声转头就对上一张俏丽的脸蛋,少女身着淡黄衣裙,坐在方才被他霸占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清澈的眸里带着几分戏谑。 “姑奶奶。”张小童板着脸,“虽然咋们的同类很多,但这里又没有小企鹅连系他们,他们哪里知道咋们组织是在这儿啊,这天天守着也不是个办法。”他一脸生无可恋。 姜娇双手环胸,抬高下巴:“谁知道你他们不知道的!”她双手缠上垂落于肩膀两侧的辫子,“前些日子,红烛姐姐已经成功联系上洛天城那几位同类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来了,我们当然要迎接他们了!” “洛天城?”张小童抬手摸了把下巴,“小说里的仙界?” “只能算是修仙人居住的城市,比咋们人界高档一些。”青衣公子语音骤然插进来。 闻言,二人同时回眸看向他:“莫非青衣大哥你看过原着?” 陆青衣慢条慢理地摇了摇折扇,不缓不慢道:“略看了一点。” 此言一出,二人眼里同步放光:“那你之前怎么不早说啊!”他们一左一右凑到他身边,动作一致地给他锤肩膀,巴结道,“青衣大哥,能否透露一下主角是谁,他们叫什么?” 陆青衣受用的眯起眸子,过了半晌这才慢悠悠道:“我刚刚的话只说到一半,那小说,我只看过第一章。” 周遭静默一瞬,二人锤肩的动作同时一滞,下一瞬,陆青衣只觉两侧的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疼得他不禁嘶了声。 “你们……” “请问,你们知道宫廷玉液酒哪里有卖吗?” 陆青衣正欲说他们不讲理,这时,一个轻柔的女音猝然插进来,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第102章 混进无名阁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张小童和姜娇身形微愣,旋即再次一左一右站到陆青衣身侧,盯着面前突如其来的二人,惊喜的眼神中夹杂着三分质疑四分警戒。 此二人一男一女,男子一袭蓝袍加身,头发以一支竹簪束起,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女子一袭桃红长裙,发间别一支流苏发簪,最惹眼的是,她右边眼尾有一朵粉红色的桃花胎记,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女子手挽着男子的手臂,显然关系十分密切。 “洛天城,拍卖场。”几乎是话音刚落,对面便传出男子沉沉低音。 三人沉默半晌,同时出声:“先对暗号!”语气严肃,神色认真。 男子摊手挑眉:“随便。” “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白银两万五!” “关门把钱数!” “和尚训道士!” “管得宽!” “人活一张嘴!” “除了吃就是喝!” “阎王出告示!” “鬼话连篇!” “擦粉进棺材!” “死要面子!” “啪、啪、啪——” 三人眼里存着的质疑和戒备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惊喜。 “我们测试过了吧。” “二位莫急,弄完最后一项,我们就带你们过去。”陆青衣拿折扇做了“打住”的手势,随后将摊子上的纸和笔推过去,不急不缓道,“把名字写一下,记得字别写错了。” “多谢提醒。”男子面色淡然拿笔在纸上快速写下名字,然后将笔递给挽着他手臂的女子。 女子余光瞥见陆青衣眸底一闪而逝的警戒,佯装没留意,也快速写下名字。 陆青衣将他们的名字拿起,挨着他的张小童和姜娇也跟着低头凑下来看,仔细看了番,三人同时点头。 “原来是沈夜兄弟和云泠小姐,欢迎你们回归组织。” …… 无名阁,穿书者组织,只有穿书者居住的一处大别院,位于城西。 院内很大,差不多跟皇宫有的一拼。姜娇带着沈夜和云泠介绍院内起居,随后带着他们去了给他们安排的院落。 “我记得,你们二位好像是情侣吧。”姜娇在二人身上徘徊,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几分,“刚好这个院子是独立的,且只有一个房间,简直就是为你们量身定做,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闻言,云泠飞快垂下脑袋,耳朵却是肉眼可见地染上红晕,沈夜愣了下,一向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他轻声道了句:“谢了。”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姜娇一手掩唇,不住的发出低低的笑声,“你们赶了那么多日想必也累了,我不打扰你们二人休息了!” 说罢,飞快逃离,临走之前,眼里仍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待她离开二人的视线范围,沈夜脸上笑意瞬间消散,云泠淡然抬头,那双含情脉脉的眉眼也随之淡去。进了房间也没急着打量,而是抬手往自己脸上轻轻一抓,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话说,你怎么会知道那些暗号?”沈夜落座于桌前,抱臂问道,此刻,他也摘下面具,露出真实的样子。 此二人赫然是洛苓和玱诀。 “你拿出《百人册》。”洛苓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让他先做另外一件事。 玱诀挑眉,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只见他伸手探进怀里,从衣服里掏出一本红封书。那是从司命殿里拿出来的那本,一直交由玱诀保管,而万幸的是,玱诀没有将它收进储物袋,不然他们都没法取出来了。 洛苓从他手里接过书来,翻到其中一页,望着其中一个名字出神:“我之前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我所知道的,都是她教给我的。” 玱诀顺着她的视线落在那个名字上,字眼是红色的,看这名字明显是个女子。 在来岚城之前,洛苓教他很多稀奇古怪的话,不曾想,这些话竟是一个穿书者亲自教给她的,而且跟她关系貌似不一般。 不过玱诀向来尊重她的选择,她不想说,他也不会刻意去打听。 与此同时,另一个院落。 躺在榻上的阿林睡得极其不安稳,细密的汗珠挂满额头脖子,他双手攥进被子,紧得青筋暴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姜娇扫了眼榻上不省人事的阿林,皱眉望向榻前将帕子往盆里打湿的莫邱。 莫邱把帕子里的水拧出来大半,漫不经心回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醒。”他把帕子折成小块放置阿林额头,这才将视线移向蹙眉一脸焦急的姜娇,安慰她,“你也别太着急,他身上可是带了情报的,就算他要死,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姜娇闻及他这句话,霎时松了口气,她问:“独孤姐姐有说她什么回来吗?” “过两天就回来了吧。”莫邱回忆片刻后回应她的问题,貌似想到什么,他疑惑出声,“今天是不是又来了两位同类?” “哟,你消息挺灵通啊!”姜娇把玩垂落肩头的两条辫子,眼里带着几分俏皮,“是一男一女,分别叫沈夜和云泠,青衣大哥看过上面发下来的名单了,确实有这两个人,而且他们暗号也对上了,没问题。” 听了她的解释,莫邱默默点头。 当晚,别院中央的一座三层楼阁,陆青衣带着沈夜和云泠来跟住在无名阁的成员见面。 在二人到来之前,无名阁统共有二十九位成员,首领独孤红烛以及副首领王焕有事外出,所以今日在阁内的成员有二十七人,男女老少皆有。 “今日除了让大家认识两位新成员,还有一件事。”陆青衣坐于首座之上,其余人落坐房中央的长桌,他轻咳了声,神色认真道,“前些日子,上面的人传来消息,主角的身份已经出来了,而且他们不日后就抵达岚城。”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皆惊。 “女主洛苓,是四海之一的苍凌海公主,擅于御水术与霜华术,特征,眉心有一个银蓝色的水印记。男主玱诀,是魔君第二子苍盐王,擅于雷电法术。我知道想要对付他们很难,但他们如今暂时失去法术,此行来到岚城,就是我们的机会。” 闻言,堂下喧哗,无人留意,两双目光不约而同地对上。 第103章 凶手是谁 “当!当!当!” “是急钟!” “什么情况?” 无名阁,警钟大作,剧烈且急切,貌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钟声传至住在无名阁内每个成员耳中,听到警铃,众人纷纷走出自己的院落,马不停蹄赶往会议厅。 与此同时,姜娇、张小童、云泠以及沈夜四人恰好来到阁门前,也听到阁内急钟,四人面面相觑,随即快步进入。 会议厅,严峻的气息压抑着整个室内。 坐于首位的陆青衣轻晃折扇,面上看不出情绪,见众人都到齐了,他这才不紧不慢开口:“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你们自己选?”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姜娇开口:“老规矩,先听好消息吧。” 陆青衣微不可察地轻扬眉毛,启声道:“好消息就是,独孤姐和王大哥明早就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面上凝重明显淡去不少,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几分。 独孤红烛和王焕是无名阁的创始人,两人是夫妻,均是无名阁的主心骨,有他俩在,他们的任务必定会事半功倍。 “那坏消息呢?”姜娇发问。 她早就知道独孤红烛和王焕要回来,所以这件事情她并不感到惊讶。 “坏消息就是——”对上无数双迫切目光,陆青衣佯装风轻云淡的轻摇折扇,随后面无表情缓缓道来下文,“阿林死了。” 室内顿时静默,静得仿佛每个人都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直到两个细碎的说话声插进来,才堪堪打破这个僵硬局面。 “哎哟,你掐我干嘛!” “疼啊,那我不是在做梦。” “莫邱,你来说说怎么回事?”陆青衣将话题抛给沉默寡言的莫邱。 莫邱应了声,语气严肃道:“阿林在来之前受过重伤,又跋山涉水半月,若是常人我也救不了,但他修行过,身体素质高过常人,所以今日他完全可以醒来,但今早我进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他脉象全无,查看了一番才发现,他是中毒而死,且死期是今早。” 堂下寂静,他不冷不热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边。 “他在来之前并没有中毒,昨日更是还好好的,所以我推测,是昨夜有人进入他的房间,并杀了他。” 霎时间,室内如石头一般安静得可怕,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惊到了,一时间个个愣在原地,仿若被电击了似的。 他们是真的没料到,这个坏消息居然是这么糟糕的消息。 阿林是洛天城的人,是他们所接触唯一见过主角的人,在这个关键节点上他出事了,他们的任务可要难了。 “行了,大家先别激动。”陆青衣拿指头轻敲桌面,“我怀疑是外界的人知道了阿林在这里,然后混进内部,再神不知鬼不觉对他下手。” 此言一出,堂下一阵喧哗。 “不是进来的人都通过暗号了吗,怎么回事?” “每一次问的暗号都不一样,怎么可能!” “到底是哪个龟孙子,要让我逮到他,非扒皮他两层皮不可!” “知道阿林且想杀阿林的人,除了那两个主角,还能有谁!” “主角!!!” 众人抓住这个关键词。 听着耳边的议论纷纷,沈夜和云泠微不可察地对视一瞬。 “他们居然混进来了!” 多数双目光不约而同扫向两个人方向,当然,也有不少目光是扫向沈夜和云泠的方向。 “蒋龙,蒋茜,你们是昨日傍晚来的,你们的嫌疑最大。”陆青衣发话,“还有沈夜和云泠,你们比他们来得早,是上午来的,你们的嫌疑也是最大。”他视线在四人之间徘徊,目光带着凝重审视。 下一刻,张小童不知何时抵达四人后背,定住他们的穴道,姜娇感知到此时状况不对,眼神示意其余人,让他们迅速离开场地。室内门窗紧锁,一时之间,室内只有陆青衣、张小童、姜娇、莫邱以及他们四人。 “喂,你们四个,把自己的行踪说一下,不得有半点隐瞒。” 陆青衣、张小童、莫邱以及姜娇落座四人对面,张小童翘着二郎腿,看着四人慢悠悠问话,语气吊儿郎当,身上却散发着不寒而栗的肃杀气息,霸道得令人难以直视。 首先是蒋龙,他昨日傍晚去了房间整理东西,随后来议事厅跟大家见面,再然后就早早回去歇息了。今早,他在院子里跟一位名为李非相的男子下棋,然后跟蒋茜去膳堂简单用完午膳便歇息了,直至听到急钟声传来,他这才急匆匆赶来。 其次是蒋茜,她跟蒋龙是兄妹。昨日行程差不多跟蒋龙一样,而今早在院子里练舞,跟蒋龙去用膳完毕后便跟一位名为赵晓苑的女子在花园里散步。 然后便到了沈夜和云泠。 “我们昨日回了房间就没出来了,你们也知道我们是恋人,至于做什么,这个就不必说了吧。” 云泠低垂着脑袋,一副羞涩模样,陆青衣没忍住拿扇子遮住下边脸轻咳两声,张小童板着脸,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挑眉示意她继续。 “晚上,我们二人跟着姜娇来到这里,又喝了些酒,差不多深夜才回去,这事儿青衣大哥可以作证。” 陆青衣闻言,朝着张小童缓缓点头。 云泠继续说着:“早上去膳堂用早膳,跟孙璃姑娘搭了几句话,回去后我们二人又跟你还有姜娇姑娘出去外面逛了圈,这个你跟姜娇姑娘都是证人,不用我多说吧。” 对上陆青衣和莫邱的质问眼神,张小童面不改容地点头:“确实如此,但——”他停顿了会儿,转眸望向云泠和沈夜,“我们只能证明今日你们俩没有问题,但不代表昨夜你们没有行凶。” 陆青衣侧眸看向姜娇:“去把刚刚他们提到的证人都喊来。” 姜娇暗暗点头,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将证人李非相、赵晓苑以及孙璃带来了,询问了番,跟他们的口供八九不离十。 所以,凶手到底是谁? 一时间,陆青衣他们也没有头绪。 “等一下——” 这时,赵晓苑骤然开口,众人一怔,旋即目光齐刷刷聚集落在她身上。 第104章 凶手至少有五个 “我大概知道凶手是谁!”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一滞,心都提到嗓子尖。 在多双凝重目光下,赵晓苑缓缓抬起食指,转了一圈后,最终落在孙璃身上。 “是孙璃!” 对着赵晓苑坚决的目光以及平稳的食指,孙璃双目圆睁,呼吸急促,她下意识欲反驳,却被赵晓苑及时出言打断。 “你先别急着反驳,我们先去阿林房间就知道了。” 阿林房间。 “大家也都知道我跟阿林住的是同一个院子,昨晚三更,也就是宴会结束,我回去的时候经过阿林的房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然后我就看到一个黑影从阿林房间的窗口闪过,于是我就追了上去。尽管那时很黑,但我能断定,那人就是孙璃!” 赵晓苑将昨夜看到的一切尽数描述出来,张小童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孙璃身上。 孙璃一惊,急忙摆手反驳:“不是我!我没有杀人!赵晓苑,你连脸都没看清,你为何仅凭身形就断定我是凶手?那我还说凶手是另有其人呢!” “哦?”张小童歪头。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李非相思酌片刻,忽地说道。 陆青衣闻声看向李非相,慢悠悠划开扇子:“说来听听。” 李非相用力抽动鼻子,发问:“你仔细闻闻。” 众人闻言,也跟着抽了抽鼻子,确实有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莫邱解释昨日他离开时并没有这个味道,且阿林是病人,房间里是不能随便点香的。 李非相点头解释:“今早我跟蒋龙下棋的时候,也闻到这个味道,一模一样,所以我猜测凶手就是蒋龙!”他凝目扫向蒋龙。 “怎么可能会是我!”蒋龙闻及,当即跳起来反驳,“我昨日傍晚才来,连阿林是谁都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杀他?况且夜里风大,风把香味飘到院子也说不定。” 张小童暗自点头,他这个理由确实成立,正要出声,一个女音突兀插进来,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我看凶手八成就是第一个发现说出来的人,看我们是初来乍到,自导自演想把锅甩给我们!” “你什么意思?”莫邱沉下脸来,眼色冷厉。 出声的是蒋茜,面对莫邱的质问,她双手环胸仰起下巴与他平视:“听说你会医术,那他平时的药都是你负责的,而且你也说了他是中毒而死,不是喝了你的毒药是什么!” “强词夺理!”莫邱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冰寒之意,愈发深沉,直至一个声音响起,他眼中冰霜才散去不少。 “莫大夫,你检查得可真不细心。” 开口的是沈夜,他此刻已经站到死者榻前,云泠单手掀开盖住死者半身的被子,死者腹部一片深红,颜色深处,赫然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以及他的胸口,也有一个窟窿,李非相将他身体一翻,胸口那个窟窿竟穿透他的心脏,直达后背! 莫邱面露惊诧,他只把脉出来阿林是中了毒,竟没掀开被子看他还有其他伤口,凶手另有他人! “你们看那!”这时,姜娇惊呼出声。 众人将视线投向她,顺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角落墙壁上,那堆破碎的瓷器显得格外明显,姜娇抬步走去,从碎片堆里捡出一样东西,是一支精致的飞镖。 “这、不是你的飞镖吗?”张小童看着姜娇手里的飞镖,喃喃道。无名阁里谁人不知,姜娇使的就是飞镖,而此刻她手上拿着的飞镖,正是她的无误。 孙璃恍然大悟,一声哦字拖得老长,她嘲讽道:“我就说怎么找不到凶手,原来凶手是你啊!”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姜娇当即恼了火,双手叉腰指着她大骂:“你怎么说话呐!哦,我是凶手?我要真是凶手我刚才捡到飞镖的时候就直接塞包包里,哪里还拿出来给你们看,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骂完,她扭头重重哼了声。 见她这番态度,很明显不是凶手,那就是有人偷了她的飞镖。 “赵晓苑,你去追了那个黑影后没追上,之后呢,你去做什么?”张小童将问题抛回到一开始说看到凶手的赵晓苑。 “我除了回去睡觉,我还能干嘛?”赵晓苑挑眉,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不对。”张小童摇头,召唤大伙儿看着地面,那里明显有拖地的痕迹。 “那个黑影用飞镖对阿林下手后怕被发现,遂把阿林拖回床上,你发现他的身影后追到了窗外,没追上后你从窗口进入房间,当时天黑加上屋里并未点灯,你压根没察觉那时的阿林已经死了,于是对他下手。”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果见死者腹部血的颜色明显没有胸口处血的颜色深,窗台上的脚印也还在。 “还有一点就是,腹部上的伤口明显不是刀剑捅的,且比刀剑更尖,你的武器是峨眉刺。”张小童突地抽出食指,对准赵晓苑,言辞犀利道,“所以,你是凶手之一。” 姜娇走至桌前,捻了捻香留下的灰尘,问道:“那这香是怎么回事?还有,凶手都有哪些?” 在众人的紧迫目光下,张小童风轻云淡道:“在场的,至少有五个人都是凶手。” 此言即出,众人皆惊,空气仿佛被人按了停止键。 张小童投目看向莫邱,莫邱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急忙别过头:“看我干嘛?” “莫邱,不要装出这副无辜的样子。” 说完,他移开目光不再看他,转身拿起放置床榻边上的药碗,不紧不慢开口:“莫邱是负责阿林的药膳,所以昨晚宴会,他是最早离开的。任务阿林是关键所在,莫邱为了让他早些醒来,他这两日的药比前之前量多了一倍。” 姜娇抬手摩擦下巴,若有所思:“难怪我昨日来看的时候,阿林的情况不大对劲。” 莫邱闻言,默不作声。 药剂多不能多,少不能少,莫邱这番操之过急给他加量,若有闪失,阿林必死无疑啊。 “姜娇给新人介绍阁内情况时,蒋龙蒋茜就察觉到阿林的存在,所以他们昨晚早早离开宴会,但去的第一个地方不是自己的院子,而是阿林的院子。那时候,莫邱已经离开了,于是他们偷进了阿林房间,并在他房里点燃了能致命的迷香。” 第105章 片刻悸动 “你胡说!” 听完,蒋茜立马跳出来反驳,陆青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抬手示意姜娇,下一刻,便见姜娇掏出手帕,手帕里面赫然是一小截香,味道跟桌上残余的香灰一模一样。 张小童眉梢轻拧:“这是从你房间门口捡到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蒋茜张了张嘴,最后愣是一句话没吐出来。见到姜娇拿出证据那会儿,她要理论的话已经硬生生堵在喉咙,哪里还敢反驳。 张小童将眸底的微妙情绪尽收眼底。 “由于药量过大,刺激的阿林昨晚就已经醒来,他醒来之后,被香薰的难受,遂爬起来想打开门窗通风,不料窗子没打开,就被孙璃用飞镖偷袭。孙璃怕被人察觉,便把阿林拖回床上。” 听到张小童说到自己是凶手,孙璃下意识想要开口反驳,抬头却见他蹲身从床底下捡起来一样东西,是她的簪子! “阿林是男子,孙璃跟他体力悬殊,她拖阿林回床上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簪子便掉到了床底,也就是这个动静把赵晓苑引来了。” “孙璃当时可能知道要来人了,迅速离去,赵晓苑追到窗边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的踪影,随后赵晓苑就从窗口进入阿林的房间。由于光线太暗,她并不知道那时的阿林已经死了,便掀开被子用峨眉刺捅了他的腹部,盖上被子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我说得可对?”张小童侧眸看向脸色苍白的赵晓苑,幽幽发问,“若腹部上的窟窿不足以证明,那么窗上的脚印就足以证明。” 半晌,赵晓苑默默点头。 “不过姜娇,我可记得你是有多爱惜自己的飞镖,为此,你还特意去打造一个坚固无比的盒子锁着,怎么会粗心大意把飞镖给弄丢了?还被孙璃给捡了去?” 此言一出,姜娇身形明显微微一震,面上却不显,她弯唇道:“这次是我大意,下次不会了。” 真相大白,下过手的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都逃不了惩罚。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皎洁月光倾洒于这座繁华的岚城。 潇雅院,也就是沈夜和云泠所住院落。 “我疑惑的是,他们明知道阿林是杀死我们的关键,为什么还要对他下手。更令我匪夷所思的是,动手的居然不止一个。”桌前,玱诀指尖无意识轻敲桌边,眉头紧皱。 “很简单。”洛苓咽下咬在嘴里的枣子,轻描淡写给出答案,“因为主角只有两个。” 玱诀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爬上一丝冰霜。 是的,主角只有两个,而无名阁却有三十多人,他们人人都想当主角,将他们取而代之,若他们知道阿林手上有主角的画像,他们谁不想第一步夺过来。若夺不走,也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玱诀问:“那你觉得陆青衣清白吗?” “他昨夜去过茅房,你说呢?”洛苓将话题抛给他,玱诀几乎没有犹豫便道,“他中途是说了去茅房,但又有谁能证明,他是否真的去了茅房。” 洛苓不约而同与他对上视线,均从彼此眼中看出答案。 伤者房间是需要通风的,陆青衣借口去茅房实则是去看阿林,他到房间外面的时候,恰巧遇上蒋龙和蒋茜,目睹二人点燃迷香,却因太过着急而忘记关闭通风窗,于是,他“顺手”将唯一的窗户关上,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宴席。 这件事,连张小童和姜娇都被蒙在鼓里。张小童知道姜娇借刀杀人,故意丢下飞镖让孙璃捡到,却没料到,看似清白的陆青衣也参与这次暗杀。 “他们内部纷争如何与我们我们无关,总之等最后那两位到齐,便是你我计划的开始。你……” 玱诀话说到一半,这时,洛苓猝然凑过来,他怔了一瞬,竟忘记做出反应,直至二人鼻尖相抵,他顿时反应过来,心里猛然咯噔一下,脑袋里一片空白。 待他察觉到窗外有一道影子时,洛苓的脑袋已经下滑到他胸膛前,脸庞轻轻贴近他的胸口,食指不安分地在他胸前画圈圈,俨然一副跟他十分恩爱的模样。 “倘若这次任务失败,你我不能做对长久夫妻也无妨,但至少,你我生前能同榻,死后能同穴,这便足矣。” 她语气极其轻巧,玱诀却莫名听出凄惨与悲凉意味,甚至夹杂着几分缱绻,他心中一颤,袖下手不禁慢慢收拢。 不过好在那个影子没逗留太久,他一转身离去,洛苓立马从玱诀怀里抽出身子,暗自松了口气后,抬头却见玱诀眸色不大对劲。 她不由一愣,连忙询问:“你怎么了?” “无事我先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玱诀起身躺到小榻上,洛苓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他转身之际,洛苓没留意到他眸底闪现的那丝慌乱。 …… 翌日,那两位神秘的首领独孤红烛和王焕回来了。 独孤红烛给洛苓的第一印象是个英姿飒爽的明艳大美人,而王焕则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谦谦公子,两人站在一起,煞是一道不错的风景。但洛苓心知,能创下无名阁并使无名阁成员心服口服听从安排,此二人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这两人回来后,洛苓和玱诀所住的院落便时常有人暗中前来监督。本来,虽然二人的院落只有一个房间,但他们从来都是分开睡的,洛苓睡床,而玱诀睡小榻,可自从有眼线后,促使他们不得不同塌而眠。 不止他们的院落,还有蒋龙和蒋茜的院落,他们也免不了监督,只是他们没察觉到罢了。 花园里,花香四溢,沁人心脾,五彩斑斓的蝴蝶仙子于花丛间翩然飞舞,颇为可爱。 “咋们无名阁的人好不容易集齐,我晚上亲自下厨,今晚大家一起聚聚餐吃喝玩乐,云泠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姜娇折了枝花,抬眸望向身侧的云泠问道。 “以前,大家都出去奔波很难到齐吗?”云泠问出心底疑问。 “对啊,我都来了三年了,今年还是头一回大家人都到齐了呢。” “这样啊。”云泠正思酌着,忽地,什么东西轻轻插进发间,抬眸一看,是沈夜。 “还不错。”他调整了下位置,抱臂微歪着脑袋夸了句,云泠一怔,脸颊飞上一抹红晕,转头瞥见姜娇早偏过头偷笑。 这几日,只要在外面,他们都不得不扮演着独属于恋人间的亲密,刚开始沈夜还不习惯,这会儿倒是得心应手。 第106章 猝不及防的亲密 夜,挟着凉爽的微风而来,满天星星在无际的墨夜中闪烁动人的光芒。 庭院里,弥漫着久违的欢声笑语声。 “今晚我请客,大家都吃好喝好!” “来!干!” 姜娇单脚踩板凳,单手抓着大酒坛,豪爽先干为敬。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抬碗相敬。 姜娇把酒坛一饮而尽,提出要玩一个游戏,名为“真心大冒险”,输的人先饮一碗酒酒,再有两个选择,说真心话和大冒险。 来之前洛苓也没教过沈夜这个,所以第一把他就输了。 “沈兄,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沈夜斟酌一瞬:“前者吧。” “沈兄的初恋,可是云泠小姐?” 提出问题那人说完后,座上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沈夜身上,随后又移向他身侧的云泠。 沈夜侧目看着云泠,眼角微微弯了弯,道是,只字一出,众人一阵惊呼。 紧接着,开始玩第二局。 玩法很简单,沈夜看完这一局便明白了,几局下来倒也没输。 “你们二位,是不是还没办婚礼?”第七局,王焕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闻言,云泠和沈夜相视一眼,似乎不大明白她这话是何意。王焕见二人这反应,倒也晓得了,便做主道:“虽然我跟红烛对外都说我们是夫妻,但我们至今还没办婚礼,若你们想通,我们可以挑个日子一起把婚礼办了。”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聚集在沈夜和云泠二人身上,似乎在等二人回应。姜娇更是干脆,见二人半响没开口,径直从桌上跳下来,大手一挥就是答应。 “答应吧姐妹!反正咋们现在在虚幻小说,你要是嫌他腻了大不了离婚,我再给你找一堆,不仅离婚程序都免了,还能体验古代版婚礼呢!” 见姜娇凑过来就要往云泠身上贴,沈夜唇角微扬:“多谢提醒,不会如你所愿。”单手揽住云泠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这边带,看着姜娇的眼神带着一抹凉意。 姜娇不由切了声,暗道小气,转头抱着酒坛仰头咕咚咕咚滚进肚。 对于王焕的邀请,沈夜和云泠最后点头答应。众人连忙道贺双喜临门。 前几日,众人一同在城内寻找任务目标,在一次意外,王焕险些受伤,是沈夜及时出现才险险把他救回来,而且通过近些时日的观察,他并未沈夜和云泠有什么问题,所以他刚才才会提出同办喜事这件事。 姜娇一下子把三坛子果酒风卷残云,只觉得头昏脑涨,整个人开始摇晃起来,身子慢慢朝着地方歪去。这时,一双结实修长的臂弯及时把她拉住扶起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张小童那张异常俊俏的容颜。他似若有似无地轻笑了声,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我?喝醉?开什么玩笑!”姜娇微蹙眉毛,径直从他双臂里抽出身子,手指着他,扯高气扬,“你!敢不敢跟我比!” “好啊。”张小童低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这一玩就是两个时辰—— 最后,大伙儿都醉得不省人事,有的东倒西歪趴在桌上,有的抱着树睡觉,有的竟对着月亮念起诗来了。姜娇和张小童属里面最能喝,这会儿两人正单脚踩着板凳划拳,玩得不亦乐乎。 亭院暗角,夜风轻轻摇摆,竹影随之摇曳,斑驳竹影下,一个身影蹲在假石旁一个劲儿地干呕。 见她这副她笨拙的模样,玱诀忍不住笑出声来:“喂,你还好吧?” “没……”洛苓抬起头,用力甩甩脑袋,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没事……我……呕……”她含糊不清说着,还没说完,又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 玱诀无奈抬手抚额,蹲下身轻拍她后背。缓了会儿,洛苓才觉得舒服些许。想起玱诀毫无反常,她歪头望着他疑惑问道:“他们的酒我喝着是真不习惯,哎不过,你怎么没事儿?” “除了味道有点怪,其他勉强可以。”玱诀起身,抱臂打量她,不确定道,“可能是你酒量太差了吧。” “瞎说!”闻言,洛苓当即跳起来反驳,“我们龙宫酿的酒是三界最香甜的,甚至能与上界的蟠桃酒匹敌,酒味极其浓郁,我从小喝到大都没喝醉过!” “这么厉害?”玱诀倚靠竹身,挑眉盯着她,仿佛不大相信。 洛苓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这样啊。”像是达到了目的一样,玱诀扯唇,语气拖着尾声,他气定神闲道,“那我倒想尝尝。” 洛苓大方点头应下:“等任务结束,你想喝多少,我请你喝。” 见她如此大方摆手,玱诀也配合着她拱手作揖。他之前还是苍盐王的时候,上界曾赐给魔君几壶蟠桃酒,他有幸喝过一杯,龙宫的酒,他还真没喝过,见她这番信誓旦旦,想来味道应该不错。 “本来我还想不到要怎么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想,王焕竟然主动给我们出主意,倒让我们省了不少事。”洛苓回归正题。 “确定要用成亲对策?”玱诀垂眸盯着她,目光意味不明,“这样,好像你比较吃亏。” 洛苓扬眉一笑:“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假扮恋人,这次只不过是从恋人变成了夫妻而已,何况——”她顿了瞬,向前一步,直视他的眼睛,“你姿色不错,吃亏的人不会是我。” “你……”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玱诀的双目不由自主地圆睁,袖下拳头悄然握紧。正当他思绪纷乱之际,突如其来的女音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静谧夜色,让他心头猛地一跳,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停滞。 洛苓的身形突然贴近,她双手轻轻勾住他的脖颈,轻轻一拽,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至呼吸可闻。她唇瓣凑近他耳畔,声音仅容他们二人能听见。 她道:“配合我。” 玱诀点头,下一瞬,唇上的温热触觉令他身形一颤。他的双眸在夜色中骤然紧缩,心跳在胸膛里狂乱跳跃不止,与寂静的风形成鲜明对比。 他未曾料到,洛苓会如此大胆,猝不及防的吻让他心慌意乱,袖中手指无意识蜷曲成拳,却又在瞬间松开,继而搭上她腰间。 在看不清的斑驳竹影下,青年不知何时合上眼睛,仿佛是在无声地妥协与接纳这份亲密。 第107章 考核 “你们……” 貌似刚刚察觉到来人一般,云泠一下子钻到沈夜怀里,脸紧紧贴住他的胸膛,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又像是少女心事突然被撞破而下意识做出的羞涩举动。 此处光线不大明亮,赵晓苑凭借轮廓能依稀辨认出来男子是沈夜,此刻,他单手揽住一名女子,细心将她护在怀里。 尽管赵晓苑认不出那名女子是何许人,但跟沈夜关系密切的,除了他的未婚妻云泠,还能有谁。眼下这番场景,赵晓苑就是傻子都能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连忙偏过头去,佯装没看到。 “那个,你们有没有看到李非相?” “没有。” 沈夜不冷不热的语气令赵晓苑心头莫名产生寒胆,她挠挠后脑勺,怯生生道:“抱歉啊,打扰了……” “知道是打扰,还不走?” 此处光线略微阴暗,赵晓苑看不清沈夜说这话时是何表情,可她仍能从语气中听出冰冷,夹杂着几分不耐。 赵晓苑闻言,心里不由一个咯噔:“那个,你们继续!”丢下这么一句话,急忙撒腿跑开,速度之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鬼追。 “走了。” 听到上方响起玱诀清冷且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洛苓愣了瞬,慢吞吞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确认赵晓苑真的走了,这才抽出身子。 二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刚刚。” “我听你解释。” 二人不约而同开口。 洛苓眨了眨眼,动作比嘴快朝着玱诀竖起一个大拇指:“配合的不错!” 玱诀:“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什么?”洛苓一头雾水。 “方才你为何要用那样的方式?”见她一脸单纯的,玱诀眉心蹙了蹙,瞳色瞬间冷下去,心底生出几分恼火。 察觉出他语气不大对劲,洛苓脸色微僵,连忙垂下脑袋解释:“方才事态紧急,我也不想这样的。”她抬眸,小心翼翼地望了眼玱诀,继续道,“要不你就当被蛇咬了一口!” 她闯入王府那日,他就把她当成蛇妖,她此时把自己说成蛇,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此言一出,玱诀瞳色又冷两分。 洛苓一急,脱口而出:“实在不行我让你咬回来!” 空气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夜风徐徐吹来,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侵泻在竹叶上,将一对惟妙倩影映入苍白的岩壁。 半响,洛苓都以为玱诀终于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上方突兀传来青年爽朗的口音。 “好啊。” 洛苓身形微僵,不可置信抬起脑袋,恰时,玱诀刚好微低下头,洛苓一抬眸,不偏不倚撞进他的瞳孔,与之平视。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洛苓不敢动,心里紧张到极点,袖下手指不禁攥紧衣裙。距离如此之近,怦怦乱跳的心跳声如在耳畔,她一时分不清是玱诀的心跳,还是她的。 明明只是对视几息,洛苓却觉得时间格外的漫长,恍若隔世。就在她近乎要忍不住跳开与他保持距离,玱诀忽地轻笑出声。 “罢了。”他站直身子,抱臂偏过脑袋,语气悠然,“我没那么记仇。” “真的?”洛苓不确定开口。 “不然?”玱诀挑眉,眉眼染上几丝玩味,“你想让我咬回去?” “大可不必!”提起这茬,洛苓条件反射摆手。 …… “你是说,沈夜和云泠就是玱诀和洛苓!” 明亮的房间,王焕闻及独孤红烛的猜测,一下子拍桌站起来,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大概率就是他们。”独孤红烛抬手抚了抚额,“我们在城中这么多日都没找到,他们不可能长翅膀飞了。而且上面的人也说了,他们只是暂时没有了法力,万一他们易容了呢。” 王焕也觉得有道理,却又有些不大相信:“可我们这些天的观察,他们并没有异常,反而蒋龙和蒋茜。”他眉峰紧蹙,压低了声音。 闻言,独孤红烛略皱眉头。这两个人进入无名阁不过半月,出门的次数超过十趟,且行踪诡秘,她曾派人偷偷跟踪过几次,最后竟都跟丢了。 若说主角真的混进了无名阁,此二人应当更有嫌疑才是。 夜深,独孤红烛透过半开的窗户,望见远处群山黑魁魁,像怪兽一样张着黑洞大口,在清冷深夜中诡异至极。 “易容?”独孤红烛沉下脸来,眼色冷厉,她若有所思道,“有些时日没有排查阁内成员了,看来明日,我们需要好好整顿整顿。” 翌日一早,太阳尚未起身,众人便被一阵吵闹的敲锣打鼓声吵醒。 “大清早的搞什么鬼!还让不让人活了!” 榻上,张小童烦得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外边的鼓捣声还在继续,且比方才更加激烈几分。 “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会议厅前的一块平地,一伙儿人排成长长一大串队伍,他们睨着前方背靠椅背坐着的陆青衣,俨然个个都是一副没睡醒模样。 “青衣大哥,大早上的,这是要干嘛呀?”姜娇张了张嘴,没忍住又伸了个懒腰,也是一脸疲惫。 陆青衣抬手清清嗓子,不紧不慢道:“是这样的,为避免有外界的人混进来,首领决定,让大伙儿今日都进行考核。” “考、考核?” 听到这两个字,原本还在打鼾的众人顷刻间站得笔直,困意瞬间荡然无存。 在看不到的角落,沈夜和云泠不由自主对视上目光。 “知道你们上学那会儿学的的知识点已经退化,所以考核不会太难,大家尽管放心,不必紧张。” 听到陆青衣这句,众人不由暗松口气。 此次考核,不过就是提问一些问题,由陆青衣提问,独孤红烛和王焕旁听,不放过任何一人。 沈夜知道这是冲着他和云泠来的,不过好在该教的话,云泠之前就已经告诉他了,所以他并不感到担忧。 十个问题,沈夜回答出七个,勉强过关,而云泠比他多回答出一个问题,八个,也是顺利过关。蒋茜回答出七个也顺利过关,但蒋龙却不那么顺利了。 “来人,抓住他。” 第108章 气息暴露 无名阁地牢。 “蒋龙逃了便逃了,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为什么要关着我!” “放我出去!” “我要见独孤姐!” 蒋茜的质问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一遍又一遍,直至嗓子发哑近乎发不出声音,都一直无人回应她。 某处街头,独孤红烛甩袖怒喝,木桩被她紧紧攥住,险险有破裂的痕迹。 “暗号答不出来不说,还当着我的面逃走了,不抓住他,我就不姓独孤!” 此时已是夜晚,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热闹非常。沈夜、云泠同陆青衣等人穿梭于巨大人流中,寻找着蒋龙的行踪。 今夜有花灯会,一眼望去,街上男女大多都戴着面具,手里提着各式灯笼,互相挽着手行走。 “蒋龙为什么要逃,他会是主角吗?”姜娇紧跟在张小童身后,询问道。 “不知道,但他在这个紧要关头跑了,实在可疑,说不定跟主角有关联。” 这点,沈夜和云泠也想不通,关于蒋龙的真实身份,唯有找到他才能知晓。 成功穿过人流,大伙儿兵分多路去找人,找到了就发出信号烟花。 岚河桥头,沈夜本来跟云泠走得好好的,可走到河边柳树下时,她却突然不见踪影。 同一时间,云泠紧追一个跑得飞快的黑影,与他穿进一条昏暗小巷。 小巷幽暗寂静,偶尔传来什么东西猝然撞上破烂的细微声响,在这个阴暗的地方显得格外瘆人。想来是她的突然到来,让耗子和猫之类的小动物受到惊吓而四处逃窜。 “咻——”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突兀从前方飞过来,目标直指云泠 “唰——” 箭矢擦过云泠的肩膀,射在石壁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石墙出现细微损坏。 “咻!” 又有箭矢从前方飞来,只是这次不再只有一支,而是多支,云泠瞳孔骤缩,凭着箭矢穿破虚空的声音迅速移动身形,顺利避开攻击。她看向不远处站得笔直的黑影,眸光阴沉。 “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洛苓。”前方传来他阴冷的声音。 云泠微不可察挑起半边眉来,不以为然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前方响来不堪入耳的笑声,蒋龙嗓音低哑:“是的话,你会死得很快。反之,你不是,我就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无论我是不是,你的命,我今夜必取。” 话毕,云泠紧握手中匕首,飞身朝前冲去,利器毫不留情对准其胸膛。蒋龙见状,手里长矛乍现,目光徒然增冷…… 云泠手掌锁住蒋龙的脖子,将他狠狠摁到地上。她俯视着躺在地上的蒋龙,眸光深邃,如同一潭古井般幽深难猜。 “说,你身上为何有她的气息!” 蒋龙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你见过她,对吧?”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入耳里,令人毛骨悚然,心底发凉。 “还不肯说吗?”洛苓声音更加冰冷几分。 “原来你认识她啊。”蒋龙咬着牙,眼眸中闪过戏谑之色,“那个女人是个狠角色,我猜,你既然知道她,那你应该跟她有不少仇吧。” 云泠眉梢轻拧,语气冷冽:“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告诉我,她在哪儿。” …… “独孤姐!” 某处街头,陆青衣迎面见到独孤红烛,带人上前同她打招呼并汇报情况。 “可有消息?” 陆青衣无奈摇头:“暂时还没有。” “叮铃铃~”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插进来,独孤红烛垂眸望向挂在腰间的铃铛,瞳孔骤沉。立马转身对身后侍卫道:“传我命令,全城搜捕眉心带有蓝色印记的女子!”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陆青衣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对独孤红烛抱拳,随即转身,对着众人下达命令:“主角现身,搜!” “青衣大哥,发生什么事了,突然这么紧张?”方才二人还说得好好的,这会儿是什么情况,姜娇疑惑出声。 “那铃铛是上头的人给独孤姐的,能第一时间感知到主角的气息,发出声音。”陆青衣简言意骇解释。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纷纷出动。 与此同时,洛苓加紧步伐穿梭于各个小巷,令人窒息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她的脸庞隐没在斗篷的阴暗中,看不清表情。若是触碰她,会发现她斗篷下的衣裳已然湿透。 “站住!” 听着前方传来的一声厉喝,洛苓步子一顿,掉头往另一条通道跑去,哪料迎面却已有几名守卫将去路堵住。 身怀黑花咒,事事不顺心。走到哪儿都被敌人发现,她已经近乎麻木。 洛苓眼中厉色一闪,脚尖踩着墙壁借力凌空跃起,手中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度,随即朝攻击而来的守卫砍去。匕首划破夜空,带着呼啸风声,她身形宛如鬼魅,瞬间到达一名守卫面前,划破其咽喉。 顷刻间,无人问津的小巷里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战斗很快进入尾声,洛苓一刀了结完最后一名守卫,尸体倒下瞬间,一样东西自他手中掉落。 “碰——” 伴随一声巨响,一朵烟花自墨黑天空炸开,人流之中,独孤红烛和陆青衣等人闻声抬头,见此烟花,心中警铃大作。 香兰巷,众人急匆匆赶来,一眼望去地面上已经冷却的尸体,独孤红烛一口气差点堵在心里。 “应该还在附近,给我搜仔细了!” “是!” 离此处不远的一处暗角,洛苓用力捂住左臂伤口,步伐紧急。穿过一个角落,一个黑影骤然从暗处走出来,单手揽过她腰肢将她带至附近的破院。 “玱诀?” 洛苓看清面前之人,缓缓收回手里的匕首,玱诀扶着她到墙边靠着,瞧见她眉心上的印记,压低嗓音问她:“这印记怎么回事?” 洛苓平缓急促的呼吸解释:“方才解决完蒋龙后,我便直接去找你,但经过河边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我身侧,将我推至河里。我这印记从出生起便有了,我虽能用法术将它遮住,可遇水便失效,戴了魅狐面具也没用。” 第109章 等我 洛苓气息暴露,无名阁上下所有成员均出动,独孤红烛是城主之女,发动城主府的人并不是难事,为了找出洛苓,今夜闹得满城沸沸扬扬。加之洛苓和玱诀一直受黑花咒影响,想不暴露都难。 “这个法术遇水失效,但到明日,它就会再次起效果,只要熬过今夜,我就没事了。” 玱诀闻言洛苓的解释,视线移向她手里的匕首,洛苓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匕首递给他。玱诀拿着匕首看向自己的左手,不由分说在掌心处划破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霎时,鲜血直流。 “你、作甚?” 洛苓还没弄明白他为何要伤害自己,便见他用食指沾掌心上的鲜血,抬手就要往自己眉心上抹,洛苓脑袋下意识往后缩。 下方立刻传来他清冷的嗓音:“别动。” 闻言,洛苓被吓得一动不动,只是怔怔看着他。 “运气这种东西我们靠不住,我只能暂时用血把印记遮住,躲得过一时是一时。” 听着他轻柔如风的声音,洛苓默不作声点点头。 他的食指在眉心处轻轻描绘,动作温柔又细致,感受着眉心传来的微凉触觉,不知为何,洛苓只觉得耳根莫名发烫。 待他描绘完毕,洛苓余光瞥见他掌心上的伤口,此处光线不大明亮,借着天边银月撒下来的清晖,她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没有多虑,鬼使神差地把一块手帕塞进他手里。 望着手里绣有海棠的淡青色手帕,玱诀似乎一怔,只是一瞬,他忽的轻笑出声:“多谢。”随即,把手帕放回洛苓手里,“但我不用。” 见他用不上,洛苓也没勉强,正要把手帕收回去,便听玱诀的声音传来:“你衣服湿了,可需要换一身?” 洛苓一愣,抓着手帕的手忽然顿住,她貌似想到什么,拿手帕凑近鼻子闻了闻,脸色骤变。 “我想起来了,方才打斗之时,有人往我身上洒了把药粉!” 闻此言,玱诀瞳色渐沉:“我去买身新的衣裳。”说罢当即站起身。 走出几步后,他猛地顿住步伐,他偏头,落下坚决的两个字:“等我。” 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洛苓只觉眼皮渐沉,眼睛开始逐渐迷离,最后那两个字,她听不真切。 “疼……” 熟悉的灼烧感再度袭来,如同炼狱,直烧心肺,如同勾魂摄魄的弯刀,直刮她的灵魂。 是黑花咒…… 发作的预兆。 月夜下,洛苓蜷缩在角落里,独自承受烈火焚烧般的痛苦。 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如在耳畔,好似下一刻,那些人就夺门而入,手里的刀兵利刃毫不留情刺进她的血肉,将她无情杀死。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最后的念头,洛苓扶着墙壁挣扎站起身,沿着墙壁踉跄走去,成功摸到一个的狗洞后,她毫不犹豫蹲下身钻进去,一点一点从窄小的洞口爬出去。 “碰——” “她的气息就在此处,给我搜仔细了!” 破门被人无情踹开,一伙人浩浩荡荡进了院子。 “小姐,这里都是茅草!” 在屋里搜不到人影的独孤红烛望着院子里两三堆高过人形的茅草,直截了当道:“烧了。” “是!” 另一头,洛苓回头望见院落上空的点点火光,身形倏然一踉,加快速度的同时心里默念使用魅狐面具的法诀。 破旧院落,独孤红烛借着火光,轻抚墙壁上的一点猩红,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染上疯狂狠厉之色。 “小姐!这里有个狗洞!” 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插进来。 “站住!” 洛苓走至一个转弯,一支峨眉刺猝然出现,径直架在自己的脖颈,她顺着紧握尖刺的玉手,一眼认出面前之人,是孙璃。 只见她伸出另一只手,将手帕递到洛苓面前,一字一句,言辞犀利:“把你眉心的花钿,擦、掉。” “快点!” 洛苓轻拧眉梢,寒芒在眼底一闪而过,带着浓郁杀意涌现,袖下默默握住匕首,正待挥出。 “噗嗤——” 就在洛苓即将要动手之际,突如其来的利器入肉声令她动作一滞,眼前孙璃瞳孔瞪大,红唇张了张,便失了力气栽倒下去,化成白点消散。 洛苓撑着沉重的眼皮抬眸望去,玱诀的身形隐隐约约映入眼帘,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旋即撑着身体迈开步子朝他方向缓缓走去。玱诀似是看出她不大对劲,他抬腿,步伐快得近乎带跑。 最后,洛苓似是耗尽了力气一般倒在玱诀怀里,察觉出她气息不大稳定,她的手又是炽热非常,玱诀眉心蹙了蹙。 “可是黑花咒要发作了?” 洛苓无声点头,玱诀立马将她稳稳抱起,带着她迅速走进附近的一个胡同。 待体内的灼热感渐渐散去,洛苓感觉自己好像得到水的鱼儿,终于得到喘息。玱诀抱着衣裳在床边,神色不大自然。 洛苓愣住片刻,连忙抬手掩唇轻咳两声:“我自己换。” 洛苓很快换好衣裳,玱诀也用魅狐面具变换了另一个容貌,他将洛苓换下来的衣裳拿去烧个干净,随后带着她离开。 此时已是二更,但街道上行人尚未减少,岚河石桥下,河水清澈,泛着粼粼波光。穿着漂亮衣裳的男女在河畔上将盏盏河灯放入水中,一瞬间,整片河面如同绽开的鲜花般绚烂多彩。岸边停泊着几只小船,小船装饰得十分漂亮,如一个艺术品。 玱诀找到船家,付过钱后,他在几名女子羡慕的目光中,动作优雅地牵着洛苓上船。上了船,他让洛苓坐着,自己则去划船。待将小船划远,使得岸上看不清船里的情况,他这才回到船内,让小船在水面上自由飘着。 洛苓已经泡好茶水,见他进来,她将热腾腾的茶水放置他面前,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喝茶。” 玱诀愣了瞬,点头道好。 茶水上散着一缕淡淡的白雾,映衬着青年精致白皙的侧脸,显得更加俊美无双。他拿上瓷杯,递到唇边轻吹两下,慢条斯理地饮用。 饮完茶,他隔窗望着河面,绚丽夺目的花灯自由飘荡在水面,如一丛茂密盛开的荷花,令人赏心悦目。 桥头上,行人渐少,船上少女不知何时搁在桌上悄然入睡。青年默默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来披到少女身上,轻手替她将额前发丝别到耳后。 “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发现你的,安心睡吧。” 第110章 强买强卖? 翌日,东方的天色逐渐泛出鱼肚白。 洛苓和玱诀使用魅狐面具,变换回云泠和沈夜的容貌,划船早早回到岸边。 云泠道:“我先去个地方。” 沈夜虽有疑惑,但也没有过问,弯唇点头:“那我先回去应付他们。” “好。” 二人就此分开,云泠独自一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北街上,她穿进一个胡同,绕过几条小巷,很快,一面清澈湖泊出现在眼前,湖面之上有搭着长桥,而长桥尽头,矗立着一座精美绝伦的五层楼阁。 “姑娘,里面请~” 门前,一位衣着飘逸的漂亮公子见有客人来了,立马尖起嗓子上前迎接,声音那叫一个风情,听得云泠混身起鸡皮圪塔。 “这位姑娘瞧着很是面生,想来是头一回来金风楼,可需要奴家为您引荐引荐?” 云泠选了三楼的包间,这才进去刚坐下,一名身姿婀娜、风情万种的美艳女子便推门进来,手里轻摇团扇笑呵呵道。 云泠面不改容,语气轻巧:“我不是来找乐子的。” “没事儿,万事皆有第一回,那姑娘可是要看舞,或者听曲儿?咋们这,古琴,琵琶,箜篌……样样都有,没有我们做不到,只有您想不到!” 美艳女子喋喋不休地同云泠介绍,见她如此热情,云泠也不打断,耐心听她说完。 “您看,想要什么?” 对上美艳女子意味深长的眼神,云泠微不可察轻挑眉毛,慢悠悠道:“我不想看舞,也不想听曲。”她顿了顿,看着美艳女子,语气悠长,“我想要的,是一株美到极致的红色曼珠沙华。” 此言一出,美艳女子眸色微沉,她退后一步,望向云泠的眼神,早已没有了原来的含情脉脉,取而代之,是少见的严肃与恭敬之色。 她微低垂着脑袋,颔首道:“姑娘稍等片刻。” 说罢,毕恭毕敬退身出去。半刻钟后,云泠与一名青衣女子相视而坐。 “倒是没想到,在人界还能遇上大人。”青衣女子沏好茶,恭恭敬敬地将倒好的茶水放置云泠面前,“楚大人主动找上冥罗司,想来是有事帮忙?” “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你不必紧张。” “我家公子愿用万两黄金收购你们,我劝你们别不识好歹!” 忽然,一阵喧闹声从楼下传来,打破二人之间的谈话。 “两位大人继续,属下这就去处理。”美艳女子说道。 听着楼下喧哗,云泠嗤鼻一笑:“外面的是什么人,竟敢口出狂言,要收购传说中闻风丧胆的冥罗司?” “王家小公子,曾多次提出要收购金风楼。”虞素琴轻抿茶水,轻笑道。 “王家?”云泠听到关键词,“跟独孤家有关系的那个王家?” “对,楼下的,是王家小公子王柏,而独孤红烛的未婚夫王焕,是他的亲哥哥。”虞素琴微笑解释,“他以为这儿是普通的寻花问柳之地,若是让他知道,这里是能让他随时掉脑袋的阎王殿,他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吧!”她扬眉,笑得一脸恶劣。 云泠闻声,眉峰紧蹙,压低声音,若有所思开口:“我看未必。” 楼下,王柏与他的小厮闹得厉害,一副同美艳女子誓不罢休的架势,引得楼上之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王小公子,我觉得我之前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伴随一声悦耳的女音,虞素琴的身影出现在三楼的木栏前,她迈步,缓缓走下楼。 “金风楼在岚城建了五十多年,生意谈不上兴旺,却也小有名气,您虽贵为王家之子,城主亲戚,但也没有强行收购金风楼的道理!” “虞老板,您在岚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听说过本公子平日的作风。”王柏甩袖坐上小厮搬来的椅子,翘起二郎腿,语气欠欠道,“跟我讲道理,你怕不是没睡醒!” 话落,便见四名小厮上前,把两重箱子往地上用力一放,王柏毫不留情拍板:“金子已送达,收与不收随你,反正不管你怎么说,金风楼,今儿,本公子还真就强行买了!怎、样!” “不怎么样。”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响起虞素琴不咸不淡的声音,她甩袖,“愣着作甚,恶狗都欺负上门了,还不将他们撵出去!”语气干脆,毋庸置疑。 王柏闻言,霎时大惊失色。 他咆哮出声:“虞素琴,你敢!我可是王家的人!” “不过是攀扯上独孤家,跟独孤家有点关系,也值得你天天挂在嘴边!”美艳女子不客气地嘀咕了句,甩手便要撵恶狗,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哎呀,今日这里这么热闹啊,竟让我好巧不巧地赶上了!” 众人将视线移向声源处,踏步进来的,是身着黑衣的张小童。 认出来人,王柏脸上顿时扬起喜色,他抬手招呼:“张大哥!救我救我!” 张小童上前,微抬高下巴与虞素琴平视,他悠悠道:“虞老板,怎么说,王小公子在岚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身份,就这样把他像狗一样撵出去,不太好吧。”他瞳色一深,语气意味不明,“你就不怕因为你今日所为,日后引来祸端吗?” 一时间,空气静默。 “哈哈,真是好笑!”半晌,一串轻快笑声倏然插入其中。 “明明是这位王公子的错,最后竟反过来变成我们的错,张公子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果真厉害!”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一抹粉红身影自楼上缓缓走下楼来,认出来者,张小童双眸微微一沉。 “云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哪儿是我的自由,需要向你禀报吗?” 闻言,张小童顷刻间冷下脸来,倏尔,他的目光凝视在她眉心的深红色印记。 “你眉心什么时候画了这样的花钿?”他眼眸飞快闪过一丝危险精光,“擦掉。” “张公子你!” 虞素琴闻及此言,顿时一怒,二话不说便要上前呵斥,云泠莞尔一笑:“好啊。” 她掏出手帕,张小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看着印记一点一点被擦去,什么也没留下,他眼中厉色这才淡开。 第111章 告发张小童 “王柏,回去。” “啊,啊?” 听到张小童喊自己回去,王柏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然,你想让她们撵你出去?” 瞧见张小童眸中厉色,王柏弱弱地哦了声,跟在他身后垂头丧气地离去。 碍事的走了,金风楼又恢复原本的秩序。 虞素琴望着云泠的背影,张了张嘴,犹豫半晌,这才开口唤她:“楚大人,您跟张公子有过节?可需要属下……” 云泠回身看她,便见她抬手做抹脖子的动作,她不由莞尔一笑。 “不用,我自己动手,你只需办好我方才所提之事便可。” 虞素琴颔首:“是。” 王宅。 “哥,那金风楼就是一个平常不过的青楼,你干嘛一定要收购?而且还要以我的名义?” 书房,王柏径直跳上暗桌一角,姿态散漫地环着手臂,眼里却已没有在金风楼的吊儿郎当。 “平常的青楼?”暗桌前,王焕提笔写字的动作闻言顿了顿,眸光骤然缩了一下,“若我说,那不是青楼呢?” 闻言,王柏眼神闪了闪:“不会吧!这怎么可能?”他想了想,还是不大相信。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王焕继续提笔,他以前也不相信穿书这种天马行空的事,可如今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金风楼绝对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 无名阁。 云泠一回来就被姜娇喊到会议厅,说是要盘问,沈夜和蒋茜等人已经在会议厅,就差她了。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会议厅,传来蒋茜大声嚷嚷的声音,语气十分不耐。见她情绪激动,陆青衣用力拍了拍桌面,眉宇间尽是严峻之色,对于蒋茜的说辞,他俨然一个字都不信。 “你们二人是同时来的,你是他的妹妹,他怎会不告诉你他的下落?” “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陆青衣问她不下百遍,蒋茜已经近乎麻木,不想再回答。 见她还是不肯说,陆青衣干脆放弃,换另一个话题:“那他是真是假,你应该能分辨出来吧?” 闻此言,蒋茜神色徒然一变,她沉声质问:“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一旁的姜娇见两人磨磨蹭蹭,她看不下去直接插进来问道,“他跟平时有没有异样,像换了个人一样?” 蒋茜略作思索:“并没有。” “那我们查到,你们二人之前曾多次出门,你们去哪儿了?” “金风楼。” 听到这个名字,座上微眯着眼睛打鼾的张小童倏然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里染上意味不明的味道。 陆青衣继续问:“去做什么?” “这种地方,不是看舞就是听曲,还能做什么,青衣大哥你疑心可真大。”蒋茜不以为然道。 见状,见她面色淡然,陆青衣无奈叹气,随后将视线转移到刚坐下没多久的云泠身上。 “昨晚你去哪儿了?” 听到这个问题,云泠表情明显愣住,她一脸茫然地将目光投向坐在一侧的沈夜:“你不是问他了吗,干嘛还要问我一次?” 对上云泠一脸无辜的表情,陆青衣一噎。一旁的张小童看不下去,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抚了抚额:“我来问。” 他正面直视云泠,嘴角笑意恶劣,他幽幽道:“早上差点被你给糊弄过去了。” “什么?”云泠轻皱眉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说。 “你以前从来不画花钿,为何今日会画?而且偏偏还是在近日主角现身的时候画?”他眸光深沉,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一般,冷笑质疑。 “你画了花钿?”听到关键词,陆青衣和姜娇同时一惊,视线不约而同投向云泠,眉宇间爬上几丝打量。 云泠与张小童正视,眉眼冷了几分,她寒声道:“你怀疑我是任务目标?” “先回答我的问题。” “昨夜有灯会,阿夜为我买了新衣裳,我跟他约会,自然要打扮得好些,画花钿有问题吗?” 云泠说着话时目光不由自主投向姜娇,同为女子的姜娇最是知道女孩子的心思,她理所当然点头:“当然没问题。” “可昨夜主角出现,我们为了找出她几乎将整座岚城搜了个遍,你们二人居然偷懒去约会?”他语气不明。 “所以最后也没约会成啊。”云泠无所谓摆手,“我知道你找人心切,但你也不能因为我刚好画了花钿就怀疑我就是女主!” “那又如何?”张小童翘着二郎腿,语气不容置疑,“主角善于伪装,如今找不到了,谁都有嫌疑!而从不画花钿的你恰好在今日画了,我自然有理由怀疑你。” 他这番没有由来的说法,云泠笑了。 “照你这个说法,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是主角!” “强词夺理。” 他的目光阴冷深沉,云泠脸上笑意未减,她忽地抬手,声音洪亮使得整个室内的人皆能听清:“独孤姐,我要告发张小童,他是主角之一!”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静得仿佛均能听到每个人心脏跳跃的声音。 张小童的目光冰冷无情,似一把锋利刀子,毫不忌讳地刺向云泠,又似潜藏于阴暗中的毒蛇,无声而阴沉地盯着猎物,眸里透着毛骨悚然的恐怖之色。但云泠丝毫不怕,微眯眸子与他直视。 “云泠,在未确定的事情之前,还是要考虑清楚了再说。”张小童勾唇冷笑,“你说我是主角,证据呢?” 对上他阴冷无比的笑意,云泠只是淡然一笑,转头望向独孤红烛,语气悠长:“证据,就在他房中。” 独孤红烛当即吩咐姜娇:“去,搜!” 等待的时间很是漫长,分明只过去不到半刻钟,张小童却觉得恍若隔世。本来他只是单纯认为云泠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可眼看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姜娇一直未回来。 他尝试从云泠的眼眸里寻到一丝紧张,可她的眼神太过坚定,表情太过于自然,他完全找不到丝毫破绽,这让他不禁紧张起来,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貌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