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这侯府继母我不当了》 第1章 荒诞的梦 天启十二年,腊月十二。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几日,将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茫茫白雪之中,到了午时,竟是难得放了晴,从阴沉沉的云里透出了些许的光亮与暖意。 香兰正拿着扫帚清理院子里的积雪,厚厚的积雪要清扫很是费劲,她的双手冻得通红,忍不住搓了搓手,心中不免积着郁气。 她是四小姐身边贴身丫鬟,原本只需要伺候小姐换衣梳洗、端饭收碟、采买打探,传话唠嗑这样轻松活计,不知道为何今日却被四小姐打发来做这样的粗活。 若不是四小姐非要她晚饭之前把院子里的雪扫干净,她这会儿应该去正院凑热闹了,听说大小姐回府那排场可不小,带了两车的礼,都是些难得的精贵玩意儿。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小姐命好,嫁入昌平侯府成了世子夫人,她身边的丫鬟自然跟着享福,通身上下的穿戴看得让人眼红。 香兰闷气扫雪,忍不住低声嘀咕道:“可惜四小姐就没有这样的好命嫁进侯府。” “怎么?是待在我身边委屈了,想跟着长姐去侯府?” 淡漠的声音从香兰的身后传来,似是一道冷冽的寒风,席卷了她的整个肺腑,令她浑身一颤,手中的扫帚掉落在地上。 她立马转过身来,发现站在屋檐下长廊里的四小姐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看不出喜怒。 “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香兰当即快步上前辩解道,“奴婢……” 话说得太急,香兰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找补,急出一身冷汗。 明明平日里四小姐性子最是温软,从来不会因为说错话这样的小事为难下人,可是眼前的小姐面无表情的样子,却让她不敢心存侥幸地像往常一般敷衍。 虞清欢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毛绒绒的兔裘领子显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香兰,心道,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 昨夜,她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在梦里她的长姐虞清澜会在半年后病逝,为了照顾两个年幼的外甥,也为了保持虞家的地位,父母让她嫁给自己的姐夫昌平侯世子穆齐宣当继室。 继室难为,何况是她这个身份低微,与世子毫无感情的继室,更为艰难。 丈夫厌弃,公婆不喜,继子刁难,甚至还有无赖般的小叔子觊觎,让她在侯府的日子如履薄冰,苦不堪言。 即使如此,当她跟父母诉苦时还是会被他们说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她经常扶持娘家,还要在两个哥哥闯祸时低声下气地求穆齐宣出手相帮。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在她辛苦付出几年后,穆齐宣却从外面带回了一个与长姐虞清澜有八分相似的女子,名唤冯芷柔,将曾经对亡妻的爱意全部倾注到这个商户女子身上。 他们的感情在各种摩擦与误会之中越陷越深,而她虞清欢成了他们爱情的绊脚石。 为了让出世子夫人这个位置,她最后被毒死在侯府后宅之中,无人在乎。 给她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站在虞清欢面前的香兰。 这场荒诞的梦似乎是老天不愿她走上如此凄惨的路,所以在冥冥之中给了她警示。 可是梦里那个如此软弱、备受欺凌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虞清欢并不觉得自己会任人拿捏的可怜虫,也不会成为这些从不为她考虑的家人的吸血包。 她的命运,只能握在自己手里。 那些企图算计她,欺骗她,利用她,伤害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既然你有你的凌云志,本小姐也不好耽误你的前程。”虞清欢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这儿庙太小,你去找长姐求求她带你入侯府吧。” 听着虞清欢的话,香兰这会儿是真的慌了,顾不得地上的碎石和积雪就直直地跪在地上求饶。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求求小姐饶过奴婢这一回,那只是无心之言!奴婢是在为您可惜而已!” 她在四小姐身边待了七八年,别人早就将她划为四小姐的心腹,今日若是被小姐赶出去,别说攀不上大小姐,其他院子也不会要她的,只能被分去做些粗活累活。 虞清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到院子外面隐隐约约的踩雪脚步声,才缓步走到香兰跟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睛直视着自己,轻声问话:“你在可惜什么?” 冰冷的手指在脸上的触感让香兰有些恍惚,她被迫仰头看着四小姐,回答道:“是奴婢觉得小姐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都比大小姐出色,所以才替小姐觉得可惜!” “是吗?”虞清欢松开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手指,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辩解。 香兰连忙高声道:“奴婢是真心这么觉得的!大小姐不过是运气好救过昌平侯世子才有了好运道,但论相貌才华是远不及您,若不是夫人偏心什么都紧着大小姐……” “闭嘴!” 香兰还没说完就被训斥,她顿时停下来,有些错愕地回头望去,霎时面如死灰。 虞母和虞清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着几个丫鬟走进了院子,明显将她刚才说的话全部都听去,脸上带着不悦的神色。 “春梅,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狠狠地掌嘴!”虞母语气里满是怒意。 话音刚落,虞母身后的春梅就上前抓住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的香兰,对着她的脸用劲扇了两个耳光,那张脸蛋立马红肿浮现。 香兰哭着又爬到虞母面前求饶。 虞母的目光却看向了虞清欢:“你是怎么约束下人的!竟让她们这般放肆,油嘴滑舌地编排主子挑拨离间,这样的丫鬟,早该打发出去了!” “母亲教训得是,平日里是我太纵着她,让她失了分寸,下次不会了。”虞清欢说着又看向了虞清澜,“对不起,长姐。这丫鬟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你不会生妹妹的气吧?” 虞清澜见这位四妹妹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那张脸即使不曾用心打扮也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看得她心底却有些嫉妒发酸。 她怎么会不生气?听到低贱的丫鬟都敢这么编排自己,火从心中起。 第2章 解除婚约 即便是心中怒火中烧,虞清澜面上依旧不显,嫁入侯府多年,她早就练就了隐藏情绪的本事。 她语气淡定:“四妹妹也说了这婢子是胡言乱语,我又岂会当真。不过四妹妹该好好学习御下的本事了,不然旁人还以为那婢子的话是因为妹妹爱听才这么说的。” “长姐可不能冤枉了我。”虞清欢撇清自己,“我不过是让香兰清扫积雪,哪里知道她不情不愿还在背后编排,我训斥她两句,她竟然就开始挑拨离间。” 香兰被春梅拖到一旁,内心惶恐不安,此时反驳不出一句话来,只求自己不要被发卖出去,就算是府中做些粗活她也愿意。 虞母厌恶地看着香兰,吩咐下人:“拉下去,送去城外的农庄里做活。” 下人们应了一声是,拉着低声啜泣的香兰离开了院子。 虞清欢望着香兰离开的背影,眸光幽深。 或许香兰觉得被罚去农庄已经是她的惩罚了,但虞清欢却知道,这事还没完,毕竟被虞清澜记恨上的人,没有几个人能轻松逃脱她的手段。 从小虞清欢便领教过这位长姐的层层手段,深知这副和善的脸庞下是如何的善妒与敏感,可偏偏难有人察觉。 “行了,都别在屋外头吹冷风。”虞母说着便径直走入虞清欢的房间里。 一进房间就眼见屋内窗户大张,碳火也不知熄了多久,竟是比院子里还要冷些,虞母又忍不住训斥道:“你院子里的下人都怎么当值的!” 虞清欢老实地回道:“女儿院子里就三个下人,除了刚才的香兰,还有蔡嬷嬷和采荷。采荷在小厨房里给我煎药,蔡嬷嬷去大厨房帮忙,说是长姐回来人手不够。” 蔡嬷嬷年纪大,自然不需要她去大厨房做重活累活,只不过是她用来躲懒的借口罢了,所以平日里虞清欢院子里能使唤的也就采荷这么个粗使丫鬟。 虞母顿了顿,平日里自己鲜少关注小女儿院子里的事情,这会儿见虞清欢脸色苍白,才想起来她已经病了几日。 不需要虞母吩咐,下人已经将虞清欢的房间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换上了新的银丝碳,屋子里的温度缓缓上升。 母女三人在软塌上坐下,虞母才说道:“明日让李嬷嬷带些伶俐些的下人过来,你挑几个顺眼的,总不能再这般寒碜了。” “谢谢母亲。”虞清欢乖巧应道。 “许久不见四妹妹,你又清瘦了不少。”虞清澜在一旁插话道,“侯府里有不少滋补药材,等会儿让人给你送过来。” 虞清欢来者不拒:“那就谢谢长姐了。” 虽然会收虞清澜的东西,但是她可不敢用。 虞母见姐妹俩相处融洽,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正色道:“清欢,今日过来是要告诉你,杨家那边递来消息,说是与你解除婚约,你父亲也同意了。” “解除婚约?”虞清欢面色惊讶,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为什么?” 两年前十四岁的虞清欢与工部主事杨品的小儿子杨闵安订婚,原本两家约定今年成婚,然而不巧的是去年杨闵安祖母病逝,这婚事自然被拖到明年。 虞母解释道:“这事儿细论起来倒也怪不上杨家,说是杨家小子去白马寺祈福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被锦河县主瞧上了,非要嫁给他。宁安长公主屈尊亲自下问,杨家自然不敢得罪,只能退了与我们虞家的亲事。” “难道父亲就这样忍下来?”虞清欢不信,“杨家欺人太甚,我要去找杨闵安问清楚!” 她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虞母呵斥下来:“你一个闺阁女子跑去问婚事,让我们虞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天下的男人多得是,我们再寻一个更好的!” “天下男人是很多,但能有几个十八岁就考中举人的?”虞清欢忍不住怼道,“母亲拿我当小孩子哄呢?连杨闵安都留不住,那些更好的能随便让我们虞家挑?” 虞家的家族不显,虞清欢的祖父是外放的一个末流小官,而虞清欢的父亲虞相庭在家中有长兄有小弟,非长非幼并不受重视。 好在虞父在科举上有些天赋,中了进士,开始当小官熬资历。然而官场上没有背景和手段,实在难以寸进。 直到虞清澜因为对昌平侯世子有相助之恩,嫁入侯府,虞相庭的仕途终于迎来了升迁。 这份升迁还是由于昌平侯觉得亲家身份过低挂不住面子,将虞相庭升为礼部精膳清吏司的从五品主事。 京城居大不易,随便扔个石子砸到都有可能是个贵人。 虞家这样的身份,只有被人挑的份。 见小女儿这般气愤,虞母这才说实话:“杨家退婚还是很有诚意的,带了不少东西来道歉,长公主那边也送了一些地契铺子,为娘想着留给你当嫁妆呢。” 虞清欢心中冷笑,她早就知道的,自己这个女儿在父母眼中什么都不是。 若不是自己想闹起来,恐怕母亲都不会告诉她虞府得到从杨府和长公主府捞到的补偿。 多添嫁妆这种话虞清欢自然不会当真。 虞母接着又说:“长公主权势滔天,能给歉礼正说明了对杨家小子的看重,我们虞府只能认了,让杨家和公主府都欠个人情总比和他们做仇人好。” 虞清澜附和:“母亲说得极是,四妹妹别看你姐夫是个侯府世子,这事还真是帮不上忙。不过四妹妹相貌才情出众,又是我的嫡亲妹妹,定是不愁嫁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想将退婚的事情翻了篇。 可虞清欢却不能让她们如愿。 “母亲这样说女儿更想知道长公主和杨家都送了些什么好东西,能让父亲母亲就这样欢欢喜喜地退了婚。”虞清欢轻哼一声,脸上仍有不悦。 虞母自知理亏,又想到大女儿的筹划,只能先顺着虞清欢哄着。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李嬷嬷,吩咐:“你去把收到的礼单拿过来,给四小姐挑几件喜欢的,让她消消火,别整天惦记要去讨什么公道。” 虞家已经接了两家的歉礼,就只能当这门婚事从来没发生过,若是再闹腾出什么笑话来,难堪的只有被退婚的虞家罢了。 李嬷嬷应了一声是,便行礼退出了房间,往主院的方向而去。 第3章 母女情深 李嬷嬷刚离开,一直在小厨房熬药的采荷终于端着黑乎乎的药汤进来了。 “小姐,该喝药了。”采荷将药放在桌子上,轻声交代了一句便站在旁边垂头等待着。 虞清欢的目光落在采荷身上,见她局促不安的模样,打发她出去找蔡嬷嬷回院子。 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汤药,虞清欢又回忆起那个梦。 梦里香兰给她端来的也是这样的一碗黑乎乎的药,被强行灌下之后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灼烧,痛不欲生。 那个噩梦实在太过真实,所以她更加的不甘。 那不该是自己的结局。 虞清澜见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药碗,调笑道:“四妹妹难不成还怕喝药不成?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药才能早点养好身子。” 虞清欢回过神来,端起药一饮而尽,满嘴都是苦味,让她忍不住紧皱眉头,又立马拿起旁边的清茶漱口。 “长姐还得以身作则才是。”虞清欢的目光落在虞清澜的身上,关切地问道,“将近年关,长姐打理侯府事务是不是太辛苦了些?你这头发就算是涂了头膏还是看得出来发黄枯燥,皮肤也越来越暗淡,特别是你眼睛都没有光彩了,平日要多注意身子。” 虞清澜身染恶疾,还有半年寿命,即便是拼命遮掩,但是衰败的身体终究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旁人这般贬低似的点评,她的脸色随着虞清欢的话变得愈发难看,一下就点燃了她的怒火。 可是看着眼前装的一脸关切的虞清欢,又质问不出话来。 虞清澜只能硬憋着火气,咬牙回应道:“年关确实有点忙碌,等过了年或许就好了。” 其实侯府的诸多事宜根本轮不到她来忙活,昌平侯夫人还一手把持着侯府内宅的大小事情,根本没有将她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儿媳妇放在眼里。 自从昌平侯夫人知道她身患恶疾,时日无多之后,更是将她视为无物,暗地里却在打算着等她去世后就侄女招入侯府给穆齐宣当继妻。 侯夫人的侄女赵萋萋和穆齐宣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若她真的在自己死后嫁入侯府,穆齐宣还能记得自己这个发妻多久呢?当他们有了新的孩子后,自己那两个年幼的孩子又如何是她的对手…… 虞清澜的目光再次落在眼前的四妹妹身上,所以她没有选择,只有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入侯府才能护住孩子,留住丈夫的爱。 虞清欢却仍旧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既然长姐这么忙碌,怎么在今日回府了?” “这儿始终是你长姐的家,怎么就不能回来了?”虞母接话道,“再忙也有想父母的时候,什么时候想见我们了随时回来。” “母亲……”虞清澜听着虞母的话,不禁红了眼眶。 虞清欢冷眼看着她们母女情深,心中已无波澜。 同样是亲生的女儿,虞清澜永远被偏爱着。小时候她还不懂,觉得不公平,事事都想着和长姐一个待遇,却更加惹得父母厌恶。 看到父母对自己不耐烦的眼神,与看长姐时的喜爱是天差地别,她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感情一事,不是争取就能得到的。 虞清澜用手帕轻轻擦拭了眼角,转头看向虞清欢:“我自然是听到杨家退婚的事情所以才回府过来看看,怕四妹妹难过。” 虞清欢垂眸不语,看她怎么往下编。 “退婚而已,京城里退婚过的人家不少,有的还因此换了门更好的婚事。”虞清澜低吟片刻,又细说道,“那京兆府尹的大女儿被退过一次婚,后来嫁给了督查府的少公子当继室,得了诰命,夫妻恩爱,也是难得的佳话,惹人艳羡。” 虞清欢嗤笑:“我可不羡慕。给别人当继室有什么好的,还得给别人养孩子,我这个人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些庶子庶女倒是好说,毕竟好打发,但是发妻留下的孩子可是要跟继室的孩子争家产的,留不得。”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无意说出来的话,却让虞清澜的脸色僵硬起来。 虞母听她这么说,轻声训道:“女子不可善妒。” 虞清欢不服:“这怎么能算善妒?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低旁人一头,我又不是圣人。长姐你来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虞清澜扯了扯唇角,并没有附和她,“四妹妹还没出阁呢,就谈论孩子什么的,也不知害臊。” 这不是你起的头吗?虞清欢在暗中腹诽道。 谈话之间,李嬷嬷已经带着杨府和长公主府送来的礼单折子。 虞清欢伸手接过,随意翻看起来。 杨府给的歉礼中规中矩,基本都是些绸缎,首饰,珠宝,还有株虞父最爱的红珊瑚稍显诚意,不过这些对虞清欢都没有什么用处。 她又拿起长公主府送来的礼单,除去一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被她一眼看中的就是几本医书和朱雀街的铺子。 “突然想起当初长姐未出阁时,母亲就准备了几个铺子给长姐练习掌家事务。”虞清欢突然语气落寞地说道,“如今我都已经被退婚了,母亲还从未让我掌过家,管过铺子。” 虞母听着虞清欢的话,脸色有了几分不自然,说道:“你长姐是高嫁入侯府的,自然不能让旁人小瞧了咱们虞家,当然得多练些本事傍身。” 虞清欢点点头:“长姐争气,如今在侯府站稳了脚跟,妹妹我着实羡慕得紧,也想像长姐般多练些本事。正好这礼单里有个在朱雀街的铺子,就给我拿来练手吧?” 既然小女儿开了口,虞母不好反驳,反正朱雀街也不算繁华地段,便点头应下,又让她挑些绸缎首饰还有书籍字画。 “待会儿我让人将东西给你送来。”虞母起身说道,“既然病了几日,那就好好休息,婚事我与你父亲回再次给你相看的。” 虞清欢乖乖点头,起身目送她们离开院子。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她整个人像卸了力气一般倒在床上,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反反复复病了好几日,又陷入梦魇里,身子早就疲惫不堪。 她甩开鞋子,又往被子里拱了拱,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这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4章 自大老奴 冬日里时间过得快,等虞清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但是屋子里的碳火依旧没熄,将整个房间烤得暖暖的,床榻不远处的灯笼发出明亮的光,将她的侧脸映照得柔和起来。 她光着脚踏在地板上,找到鞋子穿好,走出外间才看见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采荷在侧间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与虞清欢解释道:“小姐,这是李嬷嬷带过来的,说是给小姐的退婚歉礼,奴婢都给您放桌子上了。” 以往贴身伺候的都是香兰,平日里采荷只是做些粗使的活计,鲜少在自家小姐面前说话,这会儿跟虞清欢说话的时候,内心有些忐忑。 虞清欢应了一声,上前将东西清点了一遍。 朱雀街的铺子地契、三本医书、两本杂谈、还有一本游记、两匹淡粉的绸缎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首饰。 她伸手将医书拿起来慢慢翻看,只是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即使有些注释,没有基础的人仍然难以理解。 见小姐看着医书皱眉,采荷心中纠结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小姐,您这是要学医术吗?但这几本医书都不是初学者看的。” 虞清欢眼前一亮,目光看向采荷:“你识字?还看得懂医书?” 采荷摇头:“奴婢确实识一点字,但是看不懂医书,这几本医书奴婢都曾经在村子里的跛脚医婆那里见过。那个医婆偶尔会教村里的女孩子识字,奴婢就是跟着她识了一些字。” 虞清欢确实想学些粗浅的医术傍身,不至于沦落到梦里那般,让人在吃食或者汤药里加了其他东西也毫无察觉。 “正好明日母亲会给我们院子里添几个人,你也趁这个时间回村问问那个医婆愿不愿意来府中做事?平日里就是给我调理身子,教些粗浅医术,不用签卖身契。”虞清欢对采荷说道。 采荷点点头,这是小姐吩咐的事情,她定会认真办好的。 “对了小姐,现在用饭吗?奴婢去将晚饭热热。” 采荷回院子的时候见自家小姐在睡觉便没有打扰,但是睡了大半日的小姐估计已经胃腹空空。 虞清欢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顺便把蔡嬷嬷喊过来。” 她生病这几日,身边就只看见香兰和采荷伺候着,蔡嬷嬷的影子都少见,以各种缘由偷懒。 蔡嬷嬷是府中蔡管事的母亲,当初蔡管事就是觉得四小姐性格温和,平日里对待下人从不苛待,她院子里的事情又不多,所以才将自己亲娘安排到了虞清欢这里。 旁人都觉得虞清欢性子温顺柔和,但那不过是表象罢了,她只是不屑于与人争斗,只想过平淡安然的日子。 只可惜这世上的人性就是如此,她越是温和无害,越是有人蹬鼻子上脸。 从今往后,她虞清欢不会再如此天真了。 采荷将晚膳端过来的时候,蔡嬷嬷才姗姗来迟。 估计是听闻香兰被送到庄子上的事情,她态度恭恭敬敬地行礼:“四小姐。” 虞清欢没有说话,仿佛像是没有看见她似的,开始用晚膳。 因为病了几日,采荷特意让大厨房的人做些清淡开胃的菜色,虽然虞清欢食欲不佳,但是仍旧缓慢地吃了不少。 养好了身子才有精力去对付那些想要算计自己的人。 一顿饭下来足足用了两刻钟,虞清欢这才漱口净嘴,余光撇到蔡嬷嬷身上,能感觉到她明显的不耐烦。 “四小姐。”蔡嬷嬷见虞清欢用了晚膳,这才见缝插针的解释道,“这几日小姐身子不好,老奴怕扰了小姐休息,所以便自己在后厨帮忙。这不刚忙完才晓得香兰不在府中,是老奴的失职,下次一定不会了。” “是吗?”虞清欢抬眸看向她,语气淡淡,“我还以为嬷嬷是嫌我生病晦气,生怕自己也染了病,所以才躲得远远的呢。” 蔡嬷嬷面色有些尴尬,她确实是有这个顾虑,况且四小姐平日里好伺候,有香兰和采荷两个丫鬟在就足够了。 她哪里会想到香兰这个小贱蹄子居然被夫人和大小姐抓到错处送去了庄子。 在心中暗骂几句,蔡嬷嬷急忙摆手解释:“四小姐你这可冤枉老奴了!只是老奴年纪大了,难免比不得采荷她们这些年轻的丫头会做事,怕是手脚不利索在小姐面前碍眼呢。” 虞清欢却是面露疑惑:“嬷嬷说自己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那怎么三天两头往主院的大厨房跑?大厨房的活计可比我院子里的要累多了。” 蔡嬷嬷堆起笑来:“小姐知道老奴的大儿在大厨房当管事,平日里的活儿多,老奴便想着多少能帮着他一些,毕竟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这是在拿蔡管事来压自己? 虞府里的下人虽说不如主子尊贵,但是手中还是有那么丁点儿权利的,若是哪天惹上他们,在暗地里使些绊子也让人心烦。 虞清欢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蔡嬷嬷,见她膀大腰圆、体态肥硕的,双眼满是得意之色,便知道借着蔡管事的那点儿权利在大厨房作威作福。 还在自己的面前说什么“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她在府中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果然是好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虞清欢的脸色冷了下来:“嬷嬷真是好算计,帮着蔡管事忙里忙外的,拿的却是本小姐院子里的月银,这么算来,本小姐很吃亏啊。” 蔡嬷嬷见四小姐冷脸,心中有些发憷,赔笑道:“老奴知道错了,往后定然会做好分内的事情,小姐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老奴一次。” 虞清欢自然不惯着她,这种话听听就罢了,脑子有问题才会信这婆子的保证。 “正好明日李嬷嬷会带些新人过来,往后你便不用在我的院子里当值了。”虞清欢面无表情地说道,“去大厨房也正好成全了你这份爱子之心。” 见四小姐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犹豫之色,蔡嬷嬷终于慌乱起来。 四小姐再怎么不得宠,那也是虞府的嫡小姐,夫人的亲女儿!今日夫人还为了四小姐惩罚了香兰…… 蔡嬷嬷只能怪自己平日里被四小姐温和性子迷了眼,还以为她是人人可以拿捏的软柿子,真捏上去才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一块硬石头。 第5章 父母算计 蔡嬷嬷急忙跪了下来:“小姐,老奴是真的知道错了,若是把老奴的身契送到主院,夫人定然会像香兰一般将老奴打发到庄子上,老奴这副身子骨哪能受得了庄子上的粗活啊?” 虞清欢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蔡嬷嬷你放心,毕竟你在我的院子里待了几年,我也不会不近人情。这身契嘛,我让采荷送去给管家,至于管家会不会将这种小事跟母亲禀报,不是还有你的大儿吗?” 蔡嬷嬷听了虞清欢的话,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虞府的管家是虞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当初投奔虞父后凭借着自身能力在虞府当起了管家,但是虞母出身商贾家族,算账清晰,他在府中捞的油水不多,就会收些其他下人的孝敬帮他们做些小事。 收买虞管家确实能在不惊动夫人的情况下将身契转到主院里,还能调去大厨房有自己的儿子照顾,倒是个不错的出路。 蔡嬷嬷眼见四小姐是真心不想留自己,她咬了咬牙,给四小姐叩头:“老奴多谢四小姐。” 虞清欢应了一声,便随手挥了挥,示意她退下。 看着蔡嬷嬷远去的身影,采荷目光有些不解,欲言又止。 “怎么了?”虞清欢看着采荷这纠结的模样,“有话就说。” 采荷问道:“小姐,为什么不直接跟夫人说呢?蔡嬷嬷和蔡管事都可小心眼了,我们院子里的饭菜还要去大厨房拿,若是他们故意为难怎么办?” 听着采荷的担忧,虞清欢却反问道:“告诉母亲,那母亲会怎么惩罚蔡嬷嬷呢?” 采荷思索片刻:“不会像香兰一样吗?” 虞清欢只是浅笑着摇头:“也不一定。母亲生气的话或许会,但是我猜更大的可能是还留在府中做些浣洗衣物、清扫院子之类的粗活。这样一来,这对母子心中对我怨气更甚。” 她很清楚,香兰之所以被恼火的母亲送去庄子,主要还是因为香兰贬低了虞清澜。 采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所以小姐才给她留了颜面,往后不至于记恨上小姐?” “你呀!”虞清欢只觉得这丫头傻得可爱,倒是不介意教她,“大厨房里下人多,蔡嬷嬷之前就仗着蔡管事的势在大厨房指手画脚,不过她是我们院子里的人,其他人和她没有利益冲突也就忍了。可现在蔡嬷嬷调到大厨房,母子俩还依旧像以前那样作威作福,你以为其他人还会忍他们?” 下人之间明争暗斗是常有的事情,若是闹到母亲面前,这母子俩自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与其让蔡嬷嬷在我手里栽一个小小的跟头,不如借别人的手将他们母子两人一起拉下来。”虞清欢眼眸泛冷,语气却轻飘飘地说道。 采荷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小姐,她觉得眼前的小姐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但是这种变化并不令她害怕,反而让她更加心安。 腊月礼部繁忙,特别是虞相庭所在的精膳清吏司,掌管的是朝廷宴席、吃度粮食、牲畜用度等事务。年关将近,虞相庭更是忙到快宵禁了才回到府中。 虞母看着疲惫的虞相庭,有些心疼:“人家地方的官员好歹忙到腊月二十就能休息到年后,你这京官还得从年前忙碌到年后,还不知何时能好好休息呢。” 虞相庭坐在椅子上,用茶水润了润嗓子:“没办法,快过年了,皇亲贵胄都想开宴席热闹热闹,事儿就多了。好在府中有夫人打理,让我省了不少心,夫人辛苦了。” 虞母对丈夫的话很受用,但是很快又愁眉苦脸起来:“可惜澜儿的病还是寻不到医治的办法,我可怜的女儿啊……” 虞相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天意如此,我们只能早做打算。澜儿也说了会劝世子娶清欢为继妻,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与清欢提过此事没有?” 虞母顿了顿,随即说道:“昨儿杨家才来退婚,我今日也只跟清欢说了这件事,她倒是激动得很,不想退婚,还想去找杨家对峙,被我和澜儿劝下了。” 虞相庭眸子暗沉,开口道:“杨家那小子是不错,可惜是被县主看上了,他倒是硬气地不肯退婚,但是我们两家哪里能抗衡长公主,老杨扣下他,也算是给了我们一条出路。你平日里看紧点,别让那小子再见到清欢。” “我自然是知道轻重的。”虞母说道,“只是澜儿试探一番,清欢说她并不愿意当继室,不情愿养别人的孩子。” “这能由得了她愿意或者喜欢吗?”虞相庭不悦,“再说了,当侯府的继室有什么不好,那养的不是别人的孩子,是她自己的亲外甥!这跟她亲生的有什么区别?” 虞母道:“这话我总不能现在对她说,不然她还以为我们是为了让她入侯府而故意毁了与杨家的婚约,那她不得记一辈子?” 虞相庭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他自然知道虞清欢脾性的,看着是很乖巧,但真正犟起来的时候,谁劝都没用。 他也确确实实是为了让女儿嫁入侯府而退掉了杨家的婚事。 但这有什么错? 女儿的婚事本来就是由父母做主,更何况如今事态严重,让他引以为傲的澜儿身染恶疾,若是断了侯府这门亲,往后他的仕途若想再向前一步那可就太难了,更别提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侯府里澜儿的两个孩子还太小,根本帮不上忙,若是让侯夫人的侄女当了继室,这两个孩子还不知要被继母如何对待。 只有将清欢嫁入侯府才能延续虞家的利益。 “此事不急,让澜儿早做准备即可,早提晚提都一样,总归清欢忤逆不了我们的决定。”虞相庭一锤定音,“等其他事情安排好了再告诉清欢也是一样的。” 虞父虞母却不知道此时的虞清欢早早就已经知晓他们的计划,事情早已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第6章 丫鬟算计 第二日一早,虞清欢刚洗漱完就听见院子里闹哄哄的声音。 虞母身边的李嬷嬷带着十几个丫鬟婆子正在虞清欢的院子里扫雪,小丫头们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的时候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虞清欢半倚在窗前的暖榻上望着这些卖力干活的丫头和婆子,将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少丫鬟边干活边偷偷打量着她,似乎很是好奇。 李嬷嬷从门外走进来,上前给虞清欢行礼:“四小姐。夫人交代,让您再挑四个婢子留在院子里伺候。” 虞清欢抬眸看了一眼李嬷嬷,微微颔首:“辛苦李嬷嬷了,还寻了这么多人过来。这些都是府中新来的吗?看着很是面生。” “不全是新来的,夫人从主院里挑了两个手脚利索的婆子过来,说是让您挑一个出来,正好管着下面年纪小的,教些规矩。”李嬷嬷顿了顿,又说道,“大小姐昨日见四小姐这儿缺人,也从侯府里挑了个伶俐的丫头过来,名叫月苋。” 李嬷嬷说着朝着外面几个人招了招手,唤来了两个看起来约三四十年岁的婆子,还有个身着墨青色罗裙约十五六岁的丫头。 这丫头面容秀丽,打扮得却是十分朴素,头上只别了一支木簪子便无其他首饰,看起来利索又稳重,只是那微微低垂的眼眸里却是藏不住的野心。 虞清欢打量着眼前的几人,先从两个婆子里挑了个慈眉善目的张嬷嬷,目光再看向立在旁边安分的月苋。 “既然你是长姐送来的,我自然不能辜负了她的好心,你就留在我身边,与采荷一样贴身伺候。”虞清欢语气淡淡,“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向来不喜欢下人自作主张,也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人惹是生非。” 月苋上前行礼:“多谢小姐,奴婢定会努力伺候好小姐的。” 虞清欢微微挑眉,转头看向窗外已经快清扫完院子的丫鬟们,伸手点了五个正在认真干活丫鬟,对李嬷嬷说道:“去问问这几个丫鬟谁识字,若有识字的就留下来。” 这些丫鬟大都是新采买进府中的,李嬷嬷也拿不准她们的底细,到了院子里细问一番才知道,刚刚四小姐点出的五个人里,只有一个名叫紫菀识得几个字。 虞清欢起身缓缓走到院子里,寒风袭面,让她脑子清醒了几分。 此时院子里已经清扫完毕,所有的丫鬟都老老实实地排成了两行站在她的面前,除了已经被她定下的张嬷嬷、月苋、紫菀,还有刚刚被点出的四个丫鬟都在第一排。 “就你吧,叫什么名字?”虞清欢站在一个皮肤略显黝黑,体格健壮的丫鬟面前,见她的双手满是茧子,神色紧张,问话的语气不免温和了些许。 “我……我叫二丫。”小丫鬟看见眼前明眸皓齿,气质温和的四小姐,一时也不那么害怕了,“小姐可以给我取一个新的名字。” 虞清欢思索片刻,开口道:“那就叫青萝。” 青萝脸上欣喜不已:“谢谢小姐!” 李嬷嬷见虞清欢已经选好四人,在盒子里挑出四张身契递给她:“四小姐,这是她们的身契,从今日起,您就是她们的主子。” 虞清欢接过四张薄薄的身契:“有劳李嬷嬷了。” 李嬷嬷见事情已经办完,正想带着剩下的十多人离开,毕竟除了四小姐,还有其他院子的主子也要添置新的下人。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从第二排里突然蹿出来一个浅粉衣裙的丫鬟,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虞清欢的面前。 “四小姐,求求您收下奴婢!”这丫鬟红着眼眸看向虞清欢,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奴婢愿意伺候四小姐,给四小姐当牛做马!” 她说着还想伸手去抓虞清欢的裙摆,被旁边的采荷直接用手拍开。 虞清欢微微蹙眉:“你是?” 李嬷嬷连忙上前将她拽了起来,对虞清欢说道:“这是二少爷院子里的紫苏,因为二少夫人说院子里不需要太多伺候的丫鬟,所以想着将人匀到其他院子里。” 虞清欢的二哥虞清灏喜欢玩乐,平日里就喜欢和院中的丫鬟厮混一起,后来娶了门当户对的孙氏,孙氏的姿色一般,并不得虞清灏的喜爱,两人因此争执颇多。 见虞清欢不说话,紫苏还以为是心善的四小姐起了恻隐之心,连忙跪下又说道:“四小姐,奴婢只是想安安分分干活,可是二少爷他……他总是为难奴婢。” 她的语气满是无奈又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虞清欢看着她身上打扮比寻常丫鬟还要精致些,手指修长白皙,一看就是鲜少干活的,这是被二嫂赶出来后想拿她这里当救苦救难的菩萨庙了? “可惜我这院子的人已经够了。”虞清欢居高临下地看着紫苏,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不如这样,我让李嬷嬷安排你去倒夜香,想来二哥不会去为难一个倒夜香的姑娘。” 紫苏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一时也分不出四小姐是在刁难她还是在帮助她。 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去做倒夜香这样的脏活累活,日子久了,身上还会带着一股子酸臭味,二少爷见到恐怕都得躲得远远的。 “四小姐,奴婢不想……”紫苏还未说出口的话却被虞清欢打断。 “李嬷嬷,这种小事应该不难安排吧?”虞清欢看向李嬷嬷,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李嬷嬷是府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紫苏的小心思,对于虞清欢的安排她乐见其成,她上前说道:“四小姐放心,老奴会处理好的。” 院子里的十几个丫鬟此时都不敢再闹出半点动静,生怕自己也会被送去倒夜香。 明明四小姐看起来如此的温和好说话,可不知为何让人莫名觉得心悸。 或许四小姐真的是为了紫苏好才这样的做的…… 虞清欢自然不清楚这些丫鬟心中的小心思,她只是想让这些人知道,想要利用她的人都是些什么下场。 第7章 医婆师父 李嬷嬷带着下人们离开后,虞清欢的目光落在留下的几人身上。 她摩挲着手中的身契,正色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唯一的主子。我的要求不多,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忠心。但凡背叛我的,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按罪奴发卖。” 平日里大户人家就算是发卖犯错的下人,几乎都是找牙人将其打发,运气好还能遇上下一户买家,运气不好的就被卖到一些腌臜地方或者被当牛做马成为苦力的地方。 而被当做罪奴发卖的就不一样,是由官府定罪,在身上打下刺青,和流放犯人一般送往开荒的地方,几乎就是翻身无望,生不如死。 听到四小姐这么说,几个人都忍不住轻颤一下。 虞清欢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月苋,对上她那双微动的双眸,她似乎是有些心虚,又垂下了头。 张嬷嬷年纪大,经验足,虞清欢让她管理院子里里外外的事情,还要教紫菀和青萝府中规矩,而采荷与月苋平日里则是贴身跟随伺候。 虞清欢特意给采荷三日的假,让她回村子里说服医婆来府中做事。临行前还给她不少碎银,即使医婆最后不愿意来,也希望能从医婆那儿得到些有用的医书。 只是刚到第二日,采荷就带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婆婆回来了。 虞清欢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宽大的厚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她四肢纤细,仿佛只有一张皮的骨头,她脸颊的颧骨凸起,眼睛黯淡无神,像是逃荒多年的难民。 “这是怎么回事?”虞清欢上前扶住医婆,让她落座在软塌上烤火暖暖身子。 月苋端着茶水进来,有些好奇得打量着医婆,只是还没等她说话,就被虞清欢打发去大厨房弄些饭菜回来。 采荷缓了缓,这才跟自家小姐解释道:“罗医婆的房子被村里人占去了,奴婢也是寻了许久才在牛棚里找到她。” 虞清欢不解:“怎会如此?” 据她所知,采荷的村子里的农户并不富裕,对一个身怀医术的医婆不说恭敬有余,那也不该得罪才是。 采荷愤愤不平地说道:“村里不知何时来了个游医,说罗医婆是个骗子,根本不会治病。他们竟然都信了那游医,忘了这几年都是罗医婆帮他们看病!” 见采荷如此气愤,罗医婆的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微小的颤动。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是仇家的小伎俩罢了。” 虞清欢斟了一杯茶递到罗医婆的面前,让她喝口茶润润嗓子。 罗医婆的目光落在虞清欢的身上,又瞥见她放在桌子上草药书籍,开口问道:“是你想跟着我学医?” “是。”虞清欢点头,“我想学些粗浅医术傍身,不求成为医学大家,起码能识草药,诊病因,定简方,辩汤药。” 罗医婆将桌子上的草药集拿起来,翻了几页,头也不抬地问道:“芸香草药效。” 虞清欢不假思索:“利湿、平喘、止咳。清热解毒解暑,治风湿筋骨酸痛及腹部胀痛。” 见她对答如流,罗医婆点点头:“资质还不错,学些皮毛就能满足了?” 虞清欢垂眸:“我听说医术精湛者皆是从小就开始随长者学习,而我如今已经十六岁,早就过了寻常医者的启蒙年龄,能多学些皮毛也是好的。” 罗医婆嗤笑一声:“有的人蠢笨如猪,即使从小开始辩草药学药方,也未必能开窍。有的人生性聪慧,即便白发婆娑依旧不能阻挡他们的乘势。十六岁,还不算太晚,但若是懒惰不上进,再有天赋都无济于事。” 虞清欢听着罗医婆的话语,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她上前郑重行礼:“求医婆收我为徒,我定会勤奋努力不懈怠地学习医术,也会尊师重道视您为近亲,为您养老度余生。” “你可想好了?做我的弟子,必定是要成为医届翘楚,而非庸碌平凡之辈。”罗医婆的目光看着虞清欢,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此刻却渐渐恢复了些许光泽。 虞清欢提起裙摆,跪在罗医婆的面前郑重地叩头:“师父。” 罗医婆盯着虞清欢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仰头大笑起来。 “没想到我罗流玉在死之前还能收下徒弟,将我罗氏一族的医术传承下去。”罗医婆的声音沙哑却难掩兴奋。 自从她落难后不是没想过收弟子,只是鲜少有资质好的孩子,她甚至在村子里试图教女童识字都困难重重。 如今被曾经的仇人再次盯上,她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乡野里,但她终究是命不该绝,被采荷带了回来。 罗医婆伸手将虞清欢扶了起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新徒弟,心底满意得很,面上却说道:“勤能补拙,你若是想要学好医术,得多下功夫才是。” 虞清欢点头应是,心里却有些不平静。 罗流玉,这个名字她有所耳闻。 罗家是医学世家,罗流玉的祖父和父亲都曾是太医院的院正使,这样环境中耳濡目染的罗流玉从小就展现了她的惊人医学天赋,十二岁就可以独立行医问诊,十八岁时已然是京城里备受瞩目的天才医女。 官宦世家里的贵妇和贵女们都格外青睐于她,毕竟有不少难以启齿的病症对医女提起就不必那么忌讳,因此当时的罗流玉一时风头无两。 再后来罗流玉的父亲被查出在小皇子的药材里故意多添了一味药材,致使刚出生的小皇子夭折,整个罗家被抄家斩首。 已经出嫁的罗流玉虽然逃过一劫,但是她的丈夫却执意要与她和离,称她与她父亲一样都是草菅人命的庸医。 她的儿子更是当街与她断绝关系,轰动了整个京城,就连当时年纪尚小的虞清欢也听闻了这“大义灭亲”的事件。 如今十年过去,没想到当事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虞清欢不免有些唏嘘。 察觉到虞清欢的神色,不想徒弟误会,罗流玉开口道:“你放心,我们罗家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是小人作祟,害我至此。” 第8章 月苋下毒 虞清欢从采荷的言语之中就猜到,罗流玉绝非传闻那般不堪。 采荷提起罗医婆的神色是崇敬的,她从小生活在村子里,看见罗医婆给村民们治病,教小童们识字,还格外照顾穷得没钱看病的村民,让他们以工抵药钱。 虞清欢听到罗医婆的解释,认真地说道:“陷害师父的仇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 罗医婆却摇了摇头:“你无需太过在意此事,只要你认真学习医术,老婆子我也就安心了。” 见罗医婆没有跟自己细说当年的事情,虞清欢自然也不会去揭开她的伤疤。 曾经的罗医婆见惯了达官显贵,如今来到虞府,心知虞清欢不过是一个小官之女,若是沾上自己那些糟污事情,恐怕也只能落得和曾经的自己一个下场。 罗医婆沉吟片刻,又说道:“虽然你我有师徒之名,但在外不必以师徒相称,也不要告诉别人你认识我。往后,你与采荷一样,唤老婆子为罗医婆就好。” 虞清欢微微皱眉,还是忍不住问:“可是,您不觉得憋屈吗?” “憋屈?”罗医婆苦笑一声,“又何止是憋屈啊,我恨不得手刃仇人,可我也知道,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有好好活着,才有其他的可能。” 虞清欢眸子微闪,垂头应和道:“我明白了。” 她能理解罗医婆的选择,但若是自己处于师父的境地,眦睚必报的她就算是死也要将仇人咬下一块肉来。 这时月苋提着饭盒从门外走进来,将饭菜摆在桌子上。 虞清欢扶着瘦弱的罗医婆坐到椅子上,开始给她布菜,又想起站在一旁的采荷,招呼她与罗医婆一块儿用饭。 月苋在立在一旁看着,不禁撇了撇嘴。 她小声提醒虞清欢:“小姐,让她们在您的房间里用饭,这不合规矩吧?” 虞清欢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月苋,态度有些冷硬:“在这儿,我就是规矩。” 月苋顿住,正想辩说些什么,只是对上虞清欢的清冷的眼神,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就这样卡住。 她心中升起一股恼意,暗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姑娘,规矩比起侯府差得远了。 罗医婆虽然过了许久食不果腹的日子,但是用饭的时候仍旧细嚼慢咽的,看起来不像是个身形瘦削的人能做出来的端正。 用过饭之后,虞清欢让采荷将罗医婆安置在院子里的厢房,又吩咐青萝在小厨房多烧些热水送过去。 张嬷嬷过来询问罗医婆的事情,毕竟院子里多住了一个人,她总是要去主院交代的。 虞清欢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最近身子不适,又不好总是请大夫,听采荷说起她有个远亲是个乡野医婆,便请过来替我调理。” 正在收拾桌子的月苋听见虞清欢的话,脸色微变,手中的瓷盘一时没抓稳,摔落在地,“啪”的一声响起,顿时四分五裂。 这动静让虞清欢和张嬷嬷都朝她看过来。 “怎么毛毛躁躁的,收个盘子都如此不小心。”张嬷嬷皱眉,轻声训斥月苋,“去将扫帚拿过来收拾。” 月苋还沉浸四小姐带回来的糟婆子是个医婆的消息中,这会儿回过神来连忙应下,去寻扫帚来清扫。 虞清欢半躺在暖塌上,手里还拿着一本草药集,目光却落在月苋的身上。 看来有人是等不及要动手了。 傍晚的天气愈发阴冷,仿佛随时都会落雪似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采荷刚在屋子里点上灯笼,就看见月苋提着食盒进来了。 月苋从食盒里端出汤药来放在桌子上,转头对着正在看书的虞清欢说道:“小姐,先喝药吧,不然这天气冷一会儿药该凉了。” “放那儿就行。”虞清欢头也不抬。 月苋催促:“小姐,这药凉了就会更苦。” 虞清欢这才抬眼看着她:“怎么是你?我不是说过熬药这种事情让青萝去做?” “奴婢见青萝还要跟着张嬷嬷学规矩,有些地方总学不明白,所以奴婢就替她熬药给小姐送过来了。”月苋解释道。 虞清欢放下手中的书,慢步走到桌子前,看着那碗乌黑的汤药,无法分辨里面用的药材。 但是嗅觉灵敏的她却闻出了与前几日的药不同的味道。 “还是按之前孙大夫留下的方子熬的药?”虞清欢看向月苋。 月苋的眼神有些心虚,但是此时只能点头应是:“奴婢就是按之前留下的药包熬的药。”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虞清欢冷笑出声。 “怎么,真拿本小姐当傻子耍?”虞清欢眼神泛冷,“你老实交代,这药里加了什么东西?” 月苋咬牙,努力装出一副不解地样子:“奴婢不知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若是小姐嫌药苦不愿喝药,奴婢这就将药拿去倒了……” 她说着就端起桌上的药碗,正打算去院子里倒掉。 虞清欢伸出右手一把握住月苋端碗的手腕,左手眼疾手快地将药夺过来。 还未等月苋反应过来,右手松开手腕直接用力掐上她的脖颈,对着她的嘴将药直接灌了下去。 “唔……”月苋睁大眼睛,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被采荷用力按住,一时动弹不得。 直到将汤药都灌了下去,虞清欢松了手,将空药碗放在桌子上。 月苋无力地半跪在地上,想要将汤药都吐出来,却听见虞清欢说道:“不用担心,孙大夫开的是滋补药方,既然你什么都没加,自然不用担心中毒。” 月苋双眼满是红血丝,抬头直勾勾地看着虞清欢,她知道自己下毒的事情败露了。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虞清欢会察觉。 院子里的其他人听到动静都往房间里过来,见采荷将月苋扣住跪在四小姐的面前,都不免有些诧异。 虞清欢见月苋一副怎么都不肯开口的模样,先让紫菀去寻来粗厚的绳子将人绑起来,防止她突然就跑出去。 罗医婆上前,将桌子上的药碗拿起来细细闻了一遍,看向月苋的眼神更冷了些。 “这副药里额外添了过量苦参,藏红花和枸骨子,喝下去会造成肝肾和脾胃损害,还会导致女子不孕,再也无法生育。” 第9章 虞母插手 听到罗医婆的话,众人都有些心惊,青萝更是惶恐地跪了下来。 “小姐,奴婢不知道月苋藏了这样的心思,奴婢……不是故意让她去帮忙熬药的。” 青萝心中后悔不已,可是又无从辩解,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害了小姐。 虞清欢自然清楚青萝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刚来府中还未适应就被月苋钻了空子,她太容易相信别人,正好这次的事情让她涨涨教训,往后能多些戒备心。 张嬷嬷上前看了看药碗,又看向被捆绑住的月苋,她实在不敢相信会发生下人毒害主子的事情,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她厉声质问:“月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既然被你们抓住,我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月苋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看四小姐不顺眼就这么做了,没有为什么。” 虞清欢的脸上不见半点恼怒之色,她提着裙摆落坐在椅子上,闻言也不过是挑了挑眉。 “嘴还挺硬。”虞清欢说道,“你不会以为有人会帮你吧?就因为你是侯府送来的人?” 月苋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虞清欢继续说道:“无妨,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指使的,不过你似乎是忘记了我说过的话。” 她说过,任何背叛她的下人,都按罪奴发卖给官府。 月苋心中微微一颤,不免有些动摇。 若是被发卖给牙行,侯府的人还能悄无声息地将自己赎回去。可若是变成罪奴,打上刺青,那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可是她也很清楚,即使招供了,四小姐和侯府都不会放过自己的。与其两边不讨好,还不如咬紧牙关,说不定世子夫人还会念自己的好。 要怪只能怪自己动手不小心,让四小姐发现了端倪。 “张嬷嬷,把人扔去柴房,明早去找官府过来将人发卖了。” 虞清欢看着外面的夜色,不想再与月苋废话,去问一个心知肚明的答案。 张嬷嬷应下,思索片刻又问道:“这事儿要不要先跟夫人报备?” 虞清欢语气更冷:“不必,月苋的身契在我这里,她既然是我院子里的下人,自然由我全权处理。” 张嬷嬷还是觉着有些不妥,但是看着四小姐坚决的模样,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将月苋从地上拽起来,将人带出房间往柴房方向而去。 青萝还跪在地上,双眼微微发红,心中忐忑不安,害怕自己也会落得与月苋一样的下场。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虞清欢问她。 青萝猛地点点头,声音哽咽地反思自己的错误:“奴婢不该将自己份内的事情交给旁人做,也不该这么轻信其他人,而且没有检查汤药。” “念在你初入府中,这次就不与你计较。”虞清欢严肃道,“若有下次,必定不会像今日这般轻拿轻放。” 青萝听见小姐的话,后背已经惊出一身冷汗的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奴婢多谢小姐。” 夜色已浓,虞清欢让她们都回去休息,等明日再处理月苋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早上还没等张嬷嬷去喊官差,虞母就已经将月苋提走了。 虞清欢正在用早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即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饭。 等她来到母亲院子的时候,看见虞母正在吩咐管家准备过年送人的年礼。 她走到虞母跟前,敷衍地微微福了福身子行礼,开门见山地问道:“母亲,我院子里的丫鬟月苋呢?” 虞母抬眼撇了一眼虞清欢:“你院子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要将丫鬟发卖当罪奴,竟然不派人跟我商量?” “等女儿处理好了自然会告诉母亲的。”虞清欢说道,“难道女儿连处置一个自己院子里包藏祸心的丫鬟的权利都没有吗?” 虞母却冷声道:“丫鬟犯了事,你悄声处理了便是,将人发卖到官府,这不是让人瞧我们虞府的热闹吗?” 虞清欢垂眸:“只有做了亏心事才觉得让官府介入是让人看热闹。” “你还学会顶嘴了?”虞母陡然提高了声音,面色不愉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儿。 虞清欢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女儿不敢,只是昨夜审问月苋时,她一直说是长姐指使的,女儿不相信,为了还长姐清白,才出此下策。” 虞母脸色微变,她审问月苋时可没说这回事,还以为那贱丫头能嘴严一些,没想到早早就招供了。 “她胡乱攀咬的话语你也信?”虞母没好气地说道,“这就是故意在挑拨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虞清欢低声道:“可她确实是长姐从侯府送来的丫鬟,说是在为长姐办事也合情合理。” 虞母听着小女儿的话,心里多少有点儿心虚,她也没想到虞清澜能对虞清欢做出下不孕药的事情。 只要虞清欢往后不能生育,她嫁入侯府就会对两个外甥视如己出。虞母能理解大女儿的做法,但如今被虞清欢抓了个现行,却是桩麻烦事。 “不管她是谁送来的丫鬟,只要贪心就会被收买。”虞母开始忽悠道,“那是你嫡亲的姐姐,又怎么会害你呢?” 虞清欢在心里冷笑,最想害我,拉我入泥潭的,就是这个嫡亲的姐姐。 “我与旁人无冤无仇,又能有谁这般大费周章地来毒害我?”虞清欢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我想不明白,所以把月苋送官府才是最合适的。” 虞母见她执意要将月苋送官府,这才说道:“送不了,那丫鬟在你来之前就畏罪自杀了。也许是害怕被送去当罪奴,用衣裙的腰带吊死在房梁上,真是晦气。”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手捏死了一直蝼蚁般。 这个结果在虞清欢的预料之中,虞母素来宠爱虞清澜,怎么可能会让已经当上世子夫人的大女儿有污点存在呢?若月苋真的咬死是虞清澜指使,只会让她们姐妹反目成仇。 虞清欢的沉默让屋内的气氛变得沉寂下来,很明显她并不能接受这个如此敷衍的结果。 第10章 唯一主子 “怎么?你不相信母亲与长姐,而是相信那满嘴谎言的低贱奴婢?”虞母质问道。 虞清欢迎上虞母的眼睛,目光直直地望着她:“母亲觉得,女儿我应该相信你们吗?” 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倒影出自己咄咄逼人的面庞,虞母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一时语塞。 她敛起脸上的神色,苦头婆心地劝解道:“月苋虽然是你长姐送来的,但下毒之事绝非她的授意,侯府高门大户,有些许纷争也不无可能。” 虞清欢低眉苦笑:“如今月苋人都没了,查不到幕后之人,难道就这样当做无事发生过吗?” 虞母安抚她道:“这件事终究是你长姐的疏忽,给你选了个身怀异心的丫鬟,差点害了你。你放心,此事我与你长姐都会补偿你的。” 若不是心虚,又怎么会提起补偿?虞清欢静静地看着虞母装出一副慈母模样,心里毫无波澜。 补偿?她肯定是要拿的。 多攒些家底,往后也有舍弃这个家的本钱。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虞清欢刚褪下兔裘披风递给采荷收拾,就看见张嬷嬷面带忐忑地看向自己。 紫菀上前换上热茶,见小姐面色不愉,安静地退到了旁边。 虞清欢面无表情地看向张嬷嬷,问道:“说说,母亲是怎么知道月苋的事情?” 张嬷嬷上前弓着腰,垂着头不敢看虞清欢的眼睛,低声解释道:“奴婢一早起来就打算按小姐吩咐的,找官差过来将人发卖了,只是路上碰巧遇上夫人身边的春梅……”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直接消了声。 虞清欢拿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茶,屋子里无人出声,她将茶杯放置在桌子上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张嬷嬷抬头见四小姐的目光仍旧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于是硬着头皮继续交代:“春梅见奴婢疾步匆匆,喊住奴婢询问一番。奴婢想着,春梅是夫人身边的人,将下人发卖官府的事情还是跟夫人交代一下为好,所以……” “所以你就忘了我昨日说过的话?”虞清欢语气里带着不悦。 昨日审问月苋的时候,张嬷嬷就询问过虞清欢是否将此事告知夫人。 张嬷嬷心知自己犯了四小姐的忌讳,可她心底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夫人毕竟是一家之母,小姐院子里的事情还是要请示夫人的。”张嬷嬷辩解道,“奴婢只是担心小姐的做法有些不妥,会令小姐与夫人之间生出嫌隙。” 虞清欢冷笑:“看来本小姐还要多谢嬷嬷为我思虑甚多,不愧是母亲选出来的忠仆。” 张嬷嬷听着四小姐这话,心中顿时忐忑不已。 府中不少人都知道夫人与四小姐虽然是亲母女,但是对四小姐的喜爱远不如大小姐和两位少爷,而四小姐从小与夫人也并不算亲近。 她原本觉得自己被夫人安排到四小姐院子里规训其他下人,自然也应该时刻关注与提点四小姐,但是如今看来,她似乎是逾越了。 四小姐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独裁的主子,而非旁人可以随意安排的“小主子”。 张嬷嬷不免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对不起小姐,奴婢下次定然不会自作主张。” 虞清欢右手半撑着脸颊,用手指轻轻揉了揉疲惫的脑袋,看向张嬷嬷,说道:“罚半月的例银,下去吧。” 张嬷嬷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忙谢过四小姐,随即退出了房间。 虞清欢的目光随着张嬷嬷的远去而收回来,看向屋子里剩下的三个丫鬟。 “你们呢?”虞清欢开口淡淡地问道,“也觉得张嬷嬷言之有理?” 紫菀上前行礼道:“小姐,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她看得明白,虽然张嬷嬷只是得了一个小小的惩戒,可是往后再也不能得到四小姐的信任,这个时候,唯有表明自己的立场。 采荷和青萝回过神来,同样说道:“小姐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虞清欢眼眸里的冷戾气息渐渐消散,她知道忠心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人心最是难测。 月苋的事情让她明白,自己就是虞清澜眼里的冤大头,甚至觉得只要她中毒无法生育,就会将两个外甥视如已出。 是什么给了虞清澜错觉,认为这样做她一定会善待那两个小白眼狼? 大约是觉得这世间女子,没有依靠就活不下去吧,出阁前依靠父亲,出阁后依靠丈夫和儿子。 断了这些退路,就会让一个女子寻求一切机会紧抓在手中的其他出路,比如继子。 可虞清欢偏偏不想让她如愿,谁都不会是另一个人永远的依靠,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在这个扭曲的世道中生存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虞清欢都在按着罗医婆的教导去学习医术,准备将朱雀街的铺子改成药房,为了以后能有更多的药材来练手。 开药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好在罗医婆出身医学世家,对此颇有经验。 罗医婆腿脚不好,身体又亏空许久,不宜出门。铺子里的事情虞清欢带着采荷与紫菀亲力亲为,总算是招到一个在药房做过管事的老伯和两个年轻的药徒。 管事老伯姓吕,五十多岁的年纪,其中一个药徒小吕是他的儿子。 小吕虽然是个哑巴,但是手脚勤快,对草药的药性与分类都很熟悉,虞清欢对这父子俩都挺满意,让吕老伯当了药铺的掌柜。 如今快到年关,铺子里要改造的桌子柜子实在太多,匠人难寻,只能等到年后才能彻底将药铺改好。虞清欢便让吕掌柜先从药农那儿采购些许药材备用。 到了腊月二十三这日,张嬷嬷从主院那儿带回两箱东西,说是大小姐回府给她这个妹妹送过来的。 虞清欢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些绸缎布料,金银首饰,还添了不少的药材,字画书籍,放在最上面的是五百两的银票。 不得不说,身为世子夫人的虞清澜这次出手确实比平日里阔绰,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心怀鬼胎。 第11章 嫁祸县主 虞清欢刚让丫鬟们将东西分类收拾好,虞清澜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她的院子里。 早上还晴朗的天空渐渐飘起雪花,空气里的冷意随着微风扑面而来。 虞清欢站在房檐下,目光落在虞清澜身上,见她一袭烟紫锦缎华裙,搭着雪白的狐裘披风,头上倾髻点缀着珠宝翡翠,看起来妩媚雍容。若不是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脂粉下暗淡的病容。 在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被貂裘裹得严严实实孩童,长得珠圆玉润,一看就都是被精细养大的世家小少爷。 这俩就是虞清澜与穆齐宣的儿子,六岁的穆明淼和四岁的穆明磊。 看着这两个面容稚嫩的外甥,虞清欢的心情却有些阴沉。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说教?真以为我们会把你当成亲娘吗?别整天端着那副慈母的样子,假模假样的简直可笑至极!” “不要以为我们年纪小就觉得我们好糊弄!你就是想拿我们当幌子来坐稳你世子夫人的位置!” “若不是母亲临死前让我们给你一些体面,我早就想把你赶出侯府了!”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母亲重病时就算计着嫁入侯府,你就是个毒妇!” 虞清欢的脑子里满是梦中穆明淼和穆明磊对自己愤怒的控诉,他们厌恶的眼神和那些脱口而出的恶言让她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此时虞清欢的身上突然涌起一股刺骨的凉意,仿佛感觉到了梦中的自己有多么的无力。 “清欢。”虞清澜已经走到她的跟前,见她神思游离,忍不住又唤了一句,“清欢,你这是在思索些什么?我见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上次生病还没痊愈?” 虞清欢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冬日里风寒反复,这几日我身子确实不太爽利。不像长姐这般康健,一看就是要长命百岁的。” 虞清澜的笑意僵在脸上,若不是清楚虞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她还真怀疑这个妹妹是不是故意来揭自己的伤疤的。 她低头对穆明淼和穆明磊说道:“还不快跟小姨母问好。” 穆明淼和穆明磊齐齐上前行晚辈礼:“小姨母安康。” “外面都飘着雪呢,快进门吧,别冻着。”虞清欢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将她们一行人迎进院子里的厅堂之中。 房间里烧着碳,暖和得犹如三月阳光,虞清澜母子三人将身上的裘袍褪下落座。 采荷将茶水壶放置在中间的炉子上,茶水烧热滚烫后倒进客人的茶杯里,又添了些清水继续放在炉子上热茶。 虞清澜看着这般粗糙的煮茶方式,微微蹙眉,并没有伸手去碰茶杯。 虞清欢眸子微动,径自拿起茶杯轻饮一口茶水,随即问道:“长姐前几日才回来过一次,怎么今日又得空过来?” 平日里一年到头都未必回几次娘家的人,这会儿有事了回得倒是勤快。 “还不是上次给你送丫鬟的事。”虞清澜一脸歉意地说道,“原本是想给四妹妹挑个伶俐的丫头,没想到她居然包藏祸心,连我都瞒过去了。还好妹妹机敏,不然若是让她得手害了妹妹,我心难安。” 没得手才让你心难安吧?虞清欢暗中腹诽。 她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丫鬟确实可恶,刚开始审问她的时候还攀咬长姐,说投毒一事是长姐的意思。” 听到虞清欢的话,虞清澜一副气愤地模样:“那刁奴居然这般挑拨离间我们姐妹的感情。若不是你姐夫查出些端倪来,怕是我们都要着了这背后之人的道了。” “月苋背后竟然有人指使?”虞清欢脸上一副惊诧的模样,“可我不记得自己曾与旁人有过龌龊,怎会有人想要毒害我?” 虞清澜示意身旁的嬷嬷带着两个孩子去偏房玩,有些事情不好当众宣之于口。 身边的嬷嬷会意,带着早已无聊的穆明淼和穆明磊去了偏厅。 见虞清澜这般谨慎,虞清欢眸子微闪,心里却是明白了她的打算。 这是想要祸水东引,将这脏水泼给一个她不能去质问的人。 只见虞清澜低声对她说道:“妹妹不记得与别人有过龌龊,可是有人却因为你是杨小公子的前未婚妻而看你不顺眼。” 虞清欢暗道果然如此,她沉吟片刻,开口道:“长姐是指锦河县主?她抢了我的未婚夫,还要下毒来害我……” 虞清澜又道:“皇亲贵胄行事向来放肆,又怎会将位卑之人放在眼里。这件事只能算我们虞家倒霉,就算那贱婢不死,虞家也讨不了多少公道。不过那婢子既是从我们侯府送来的,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疏忽大意,补偿你是应该的。” 虞清欢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是垂眼说道:“长姐费心了。” 眼见虞清欢似乎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话,虞清澜心中安定下来。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有些口干舌燥的,她伸手将自己桌上的茶杯拿起来,有些嫌弃地喝了一口茶水来润润嗓子。 原本在两个孩子身边伺候的婢女从外面走进来,跟虞清澜说道:“少夫人,两位小公子这会儿要闹着去院子里玩雪折梅花,奴婢和嬷嬷都劝不住。” 虞清欢的院子里没有给孩子玩耍的东西,觉得无聊的两兄弟透过窗户看着院中的雪梅,一时玩心大起,都想出去摘梅花。 外面正飘着雪,尽管雪下得不大,可两个小公子金贵得很,哪里敢让他们吹寒风。 几个下人都劝不住,丫鬟只好过来找世子夫人。 虞清澜爱子心切,立马起身往院子中走过去,边走边训斥丫鬟:“既然他们想要折花,你们去折下来给他们在屋子里玩便是,哪能由得他们任性。” 虞清欢轻笑,劝道:“孩子玩心重,这雪不大,长姐倒也不必如此忧心。” 虞清澜轻叹一口气,说道:“你没当母亲,自然不明白孩子就是要时刻操心的,若是由得他们任性玩耍,一不注意就会染上风寒,遭罪得很。” 听着虞清澜的话,虞清欢但笑不语。 梦里的自己替这两个小崽子操心不少,可是却换来他们的厌恶与鄙夷,养出两个小白眼狼。 第12章 挑拨离间 “大公子,小公子,你们莫要再往树上爬了,多危险呐!待会儿衣服都被霜雪浸湿可就要被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训斥了。” “这梅花树枝干小,可别往上面踩。” 虞清欢跟着她们来到院子角落里的梅花树下,听见丫鬟嬷嬷们都焦急地呼唤着已经爬上树干的两兄弟,但兄弟俩都充耳不闻。 虞清澜一见这场面便黑了脸,站在树下冷声道:“都给我下来!” 穆明淼和穆明磊一见是母亲来了,不敢再放肆,拿着刚折到的几束梅花就慢慢往下爬。 虞清欢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梅花树被折得枝芽落满地,一副被摧残殆尽的模样,心中阴郁几分。 六岁的穆明淼先利落地爬下来,手中举起一簇红梅递到虞清澜面前:“母亲看,这几支是树上最好看的花儿,都被我摘下来了。” 他脸上红扑扑的,心中有些怕母亲责罚,特地将梅花往前伸了伸。 然而虞清澜此时的心思都在四岁的穆明磊身上,并没有理会穆明淼。 穆明磊年纪小,手中还拿着被揉搓得零零散散的花枝,慢吞吞地用小脚试探着往树下爬,手中的花枝没抓稳一不小心都掉落在地上。 见母亲和嬷嬷心思都在弟弟身上,穆明淼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虞清欢,他小跑上前。 “小姨母,看我折的梅花!”他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虞清欢的笑意不达眼底,遂他心意夸奖道:“淼哥儿真厉害,折的花是最好看的。” 听到虞清欢的夸赞,穆明淼轻哼一声,一副算她识货的模样。 虞清欢话锋一转,说道:“这么好看的梅花,都给磊哥儿拿着他定然高兴,兴许长姐看见磊哥儿高兴的劲头就不计较你们调皮爬树的事情了。毕竟长姐向来是最喜欢磊哥儿的。” 穆明淼年纪还小,听不出来虞清欢的言外之意,只知道这样的说法令他很不开心。 他反驳道:“母亲也喜欢我!” 虞清欢微微挑眉,点头道:“你母亲当然喜欢你,但是她更喜欢也更在乎磊哥儿,不是吗?平日里她心心念念的都是磊哥儿,还让你多让让他。” 穆明淼脸色一下子垮下来,但仍旧说道:“父亲母亲说我是哥哥,要照顾弟弟。” 虞清欢笑意盈盈地说道:“是啊,淼哥儿是兄长,所以更应该把好东西都留给弟弟,他要什么你给什么,你母亲才会开心,毕竟他永远都是你的弟弟。” 穆明淼被她说得心中烦躁,心想磊哥儿永远都是他弟弟,难道自己就得永远都迁就他吗? 见不远处的穆明磊最终还是被母亲抱着下树,母亲在轻声训斥着他,但满眼都是担忧。 虞清欢观察着穆明淼的神色,低声道:“你不会要去跟你父亲母亲抱怨抗议吧?你如果真这么做了,他们就只会认为你不懂事,太任性,会对你更加失望。” 她幽幽的语气萦绕在穆明淼的脑中,顿时打消去跟母亲质问埋怨的念头。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几支红梅,一时沉默下来。 虞清澜带着小儿子走到跟前,见大儿子面色不愉,问道:“怎么回事?我还没指责你带着弟弟去爬树摘花,你自己倒先委屈起来。” 站在一旁的虞清欢好心为他辩解:“淼哥儿这是意识到自己错了,正反思呢,长姐就别怪他了。” 穆明磊刚被母亲教训了几句,又因为摘到的梅花都掉落在地上,心情正郁闷着,突然看见哥哥手里那几支娇艳的红梅,欣喜地立马伸手想要将梅花拿过去。 若是在平日里,穆明淼定然不会计较这几支小小的梅花枝,可是刚才虞清欢的话犹在耳边,让他瞬间将花枝藏到了身后。 穆明磊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把花花给我!” 这句话不知怎的就触碰到穆明淼的心,他一下子就将手中的花枝扔在地上,猛地踩上几脚。 “扔了也不给你。”穆明淼留下这句话,便抬步往院子外跑出去。 虞清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愣了一下,随即怒道:“明淼!你回来!” 然而穆明淼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埋头一直往主院的方向跑。 丫鬟和嬷嬷们赶紧追过去,虞清澜也想跟上前,但是又担忧地看向身旁的小儿子。 虞清欢善解人意地说道:“长姐还是去看一下淼哥儿吧,有我在院子里看着磊哥儿,不会有事的。” 虞清澜想到四妹妹做事向来沉稳靠谱,便没有过多思索,只是匆匆告诫穆明磊要听小姨母的话,不许乱跑之类的话,就随着穆明淼的方向而去。 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穆明磊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地上被踩碎的梅花,撅起嘴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虞清欢听着这刺耳的哭声,并没有安抚他,而是就站在原地默默地等他哭完。 见没有人过来哄自己,穆明磊带着泪珠的眼眸狠狠地瞪了一眼虞清欢。 “要不奴婢再去摘几支梅花给小公子吧?”站在虞清欢身旁的采荷开口说道。 虞清欢抬眼看向院落里的原本开得正盛的梅花树,如今被薅得碎枝芽七零八落的,显得格外的凄凉。 “去地上捡些花枝就好。”她淡淡开口道。 她说着伸手提起穆明磊的领子,将他拎进厅堂里烤火取暖。 穆明磊心里还有些委屈,被母亲训斥一顿后又被哥哥这样对待,他有些不明白。 虞清欢见他这幅模样,问他:“委屈了?因为淼哥儿不给花花?” 穆明磊撇撇嘴,明显不想再提起刚才的糗事。 “那是淼哥儿的花,他想给你就给你,不想给你就扔了。”虞清欢轻声说道,“淼哥儿是嫡长子,以后整个侯府都是他的,他想给你留些什么的时候你才能拥有,不想给你的时候你什么也得不到。” 四岁多的小孩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嫡长子就能拥有整个侯府,但是他明白了虞清欢说的,以后家里的东西都是哥哥的,如果哥哥不愿意给他,他就什么都没有。 他想了想,说道:“祖父祖母会给,父亲母亲会给。” 虞清欢问:“你祖父祖母也会给你府中的几个小叔叔,但是他们拥有的和你父亲拥有的是一样的吗?” 穆明磊回想起府里叔叔们和父亲的差距,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13章 世子姐夫 采荷从梅花树下捡回来不少细细碎碎的花枝,但是穆明磊连看都没看,自顾自的生闷气。 虞清欢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脑袋望向窗外的梅花树,目光游离。 梦里的自己在侯府也养了许多花花草草,最后都被穆明淼和穆明磊这两兄弟给祸害了,他们总是乐此不疲地给她找麻烦,然后反咬一口,让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恶毒的后母。 年幼的孩子可能还不完全懂事,但是他们的恶意直白而猛烈。 虞清澜身边的嬷嬷和丫鬟撑着油纸伞回到院子里,说是时日不早了,虞夫人让四小姐将小公子带过去主院一同用膳。 嬷嬷给穆明磊穿戴好厚厚的裘衣,只是小孩闹着不肯走路,想让虞清欢抱着他走。 虞清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在一旁的嬷嬷见状将这活揽了过去,抱着不情不愿的穆明磊往主院方向走。 刚到主院的大堂就听见了虞清澜在训斥穆明淼的声音以及虞母的劝阻。 同样听到这动静的穆明磊从嬷嬷身上下来,想要小跑进大堂内去找母亲,可惜他的个子太小,在迈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住,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摔下去。 虞清欢下意识想伸手拉住,但是有人比她更快,只见一双苍劲有力的手将小孩托举起来,轻轻掂了掂,然后惩罚似地拍了拍小孩的屁股。 那人语气带着些许严厉:“不要乱跑,好好走路。” 虞清欢整个人怔住,眼前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身着浅蓝祥云长袍,头着银色发冠,腰间束的金丝锦带上只挂了一块成色极好的双鱼庆吉玉佩,显得华贵又矜重。 这就是昌平侯世子穆齐宣。 梦里的种种场景随即在虞清欢的脑海里浮现。 梦中她嫁入侯府的新婚夜,穆齐宣甚至连她的盖头都没有揭开,只是站在婚床前不远处语气冷漠地警告她:“若不是你长姐,你连侯府的门都没有资格进。不要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娶你就是为了好好照顾明淼和明磊,日后你若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说完就甩袖扬长而去,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嘴上说着不会为难她,可是他的无视却让整个侯府的人因此对她轻视和刁难,他仍旧视若无睹。 后来,他带回一个与长姐有着八分像的女子,说出的话更加冷漠刺骨。 “你这个世子夫人的位置是你长姐替你求来的,这些年却从未为侯府做出什么贡献。如今我已寻到心爱之人,这世子夫人的位置也是时候该让出来了。” 思绪流转,画面中的脸和眼前的脸渐渐重合在一起,虞清欢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微微颔首,对穆齐宣道:“姐夫。” 穆齐宣只是看了一眼她,应了一声,随即抱着小儿子走到虞清澜身边。 大堂里除了虞母和虞清澜夫妻,还有二哥虞清灏,二嫂孙氏,三哥虞清潘,三嫂李氏。 都趁着穆齐宣这个世子爷在的时候过来露脸了。 虞清欢默默站到旁边不显眼的位置,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正在对穆明淼训话的虞清澜看见差点摔倒的穆明磊,急忙查看小儿子是否伤到了脚踝,见他还好好的,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捏捏他的鼻子,让他下次小心些。 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子真是令人艳羡呢。 虞清欢心中嗤笑,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让虞清澜染上不治之症,将这份和美破缺了口子。 虞清澜向来占有欲强烈,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许旁人染指,更何况是她的丈夫。可她又很清楚,她的丈夫身为侯府世子,在她死后定然是会续弦的。 她担忧两个年幼的孩子在后母手下被摧残,也不能接受穆齐宣会爱上后来者,代替她的位置。 于是经过虞清澜的精心挑选,选中了嫡亲妹妹这个能完美解决她两大心病的倒霉蛋,在仅剩不多的日子里,还不忘明里暗里给丈夫孩子上眼药。 不得不说梦里的虞清澜将一切都安排得顺利无比,甚至穆齐宣最后爱上的都是她虞清澜的替身。 可是无辜的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她这样算计利用?虞清欢眸子里满是冷冽,心中郁气难散。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虞清灏和虞清潘凑在穆齐宣身边说着寒暄话,话里话外都是在说着自己职务上的不易,偶尔抱怨同僚之间的相处。 穆齐宣坐在椅子上,偶尔附和几声这两人,至于两个小舅子似有似无的暗示,仿佛都没有听懂一般,面无表情,根本不接茬。 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小舅子在科举上天分不足,仅仅过了童试成为秀才,后来在虞清澜嫁入侯府后觉着自己有了靠山,更是沉迷玩乐,无心向学,一无所长。 最后还是看在虞清澜的情分上穆齐宣将他们安排去指挥司属下当个小旗,没想到还没过多久他们就不止满足于此,穆齐宣自然不再理会他们异想天开的要求。 虞母见人齐已落座,开始吩咐大厨房传菜。 只是菜刚摆上来,虞母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但是她并未发作,只是给丫鬟春梅使了个眼色。 春梅会意,悄然往大厨房方向而去。 虞清欢自然注意到了她们的眉眼官司,细看这些菜色才发现大多都是甜味菜,而穆齐宣不喜甜食,怕是大厨房里管事出了差错。 虞清灏没察觉不妥,招呼穆齐宣:“姐夫尝尝我们府里的菜色如何,这可是母亲专门吩咐为姐夫准备的,一定要多吃些。” 虞母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穆齐宣的目光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平静地对虞母说道:“岳母不必太过为我费心,大家随意些。” 虞母尴尬地解释道:“世子难得来一趟做客,本就该好好招待,是下人太不尽心。” 虞清欢自顾自地吃着饭菜,因为喜甜,这些菜都很合她的胃口,所以原本阴郁的心情不免明媚了些许。 穆齐宣无意间看见虞清欢似乎是在幸灾乐祸的模样,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 正在夹菜的虞清欢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抬头看见是穆齐宣,脸色瞬间耷拉下来,仿佛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第14章 兄弟反目 穆齐宣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虞清欢又恢复成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仿佛刚才看到的都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他清楚,那定然不是错觉。 对于虞清欢这个妻妹,穆齐宣了解并不多,但是在虞清澜的只言片语之中也能大致知道她是个温顺无趣的性子,除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并无长处。 他与妻妹的交集很少,几乎都是众人在场的时候,只有一两句简单的问候寒暄,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何刚才虞清欢看向自己时眼神流露出来的厌恶。 坐在穆齐宣身边的虞清澜见他望着虞清欢微微失神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警惕起来。 她虽然希望四妹妹成为穆齐宣的继室,但可不情愿看到他们现在就勾搭在一起。 虞清澜伸手夹起一片鱼肉放在穆齐宣的碗里,笑盈盈地说道:“家中厨子做的这鱼肉的味道还不错,我也时常想念得紧,夫君尝尝?” 穆齐宣转头看向温柔的妻子,想到妻子的病情,心中不免有些苦闷,只是面上不显,轻声说道:“你若是再想吃了,可以把厨子带回侯府,或者我时常陪你回来看看岳父岳母。” “夫君你真好。”虞清澜面色动容。 虞清欢看着这夫妻俩你侬我侬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些反胃。 她若早知道今日穆齐宣和虞清澜过来,高低得让采荷去大厨房偷偷在菜里或者茶水里加点料。 穆明淼和穆明磊的口味随了他们的父亲,都不爱吃太甜的菜色,小孩子挑食吃了几口便怎么都不肯再吃,闹着要出去玩。 穆齐宣看着外面的雪已经停下,便让照顾的嬷嬷和丫鬟跟着他们就在院子里玩,不许走远。 虞清澜原本不想让他们再出去吹冷风的,只是见穆齐宣发话了,便只是嘱咐他们只能玩一小会儿。 然而只是这一小会儿的时间,在众人还在饭桌上时,虞清澜身边的丫鬟突然匆匆忙忙地跑进大堂里,语气急促地说道:“世子爷,夫人,不好了!大公子把小公子从假山上推下来受伤了!” 一听这话,饭桌上的人哪里还能坐得住,急忙起身往院子里去。 穆齐宣刚跑出大堂没多久,身后的虞清澜似乎急气攻心,眼前一黑,直接晕倒过去。 虞母惊得叫出声:“澜儿,你怎么了!” 孙氏和李氏急忙上前查看,急忙对身边的丫鬟说道:“立马去请大夫过来!” 一群人闹得乱哄哄的,虞清欢被挤出人群外,目光看着虞清澜那张惨白的脸,眸子幽深。 力气大的嬷嬷将虞清澜抱进了内厅的床榻上平躺着。 虞母早就知道大女儿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可是亲眼看着这样的场景仍旧心惊不已,一时乱了分寸,这会儿回过神来,知道大女儿的病情不能宣之于众,于是让两个儿媳赶紧去催大夫。 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虞清欢,交代她去看看穆明磊的情况。 虞清欢目光担忧地看了一眼长姐,但只能听从母亲吩咐走出了厅堂。 当她来到院子里的假山旁时,正好看见穆齐宣抱着穆明磊,语气愠怒地质问穆明淼:“你为什么要推你弟弟!这么危险的事情都不考虑后果吗!” 穆明淼早就已经被吓到眼泪直流,听着父亲的质问,他低着头哽咽道:“是弟弟……他非要抢……我的东西。”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他是你弟弟,你要多让让他,他想要的东西你就给他!”穆齐宣实在不明白往日和睦的两兄弟为何会大打出手。 穆明淼低头咬唇,双手紧握成拳头,小声抽泣没有再说话。 虞清欢缓缓上前,打量了一下被抱在穆齐宣怀里一直在喊疼的穆明磊,看起来倒也不是特别严重。 假山不高,穆明磊从上面摔下来扭伤了脚踝,手掌也被石子划破,渗出丝丝血迹。 这对于养尊处优的小孩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伤害,难怪穆齐宣会发这么大的火气。 虞清欢走到穆齐宣身边,开口说道:“姐夫,长姐她晕过去了。” 原本还在查看小儿子有没有其他伤口的穆齐宣听到虞清欢的话,顿时愣住,突然想起大夫曾经嘱咐过妻子的病情最忌大喜大悲和惊吓。 他抱着小儿子往大堂的方向来快速走了回去。 一群人乌泱泱地又开始跟着他回去,留下站在原地默默流泪的穆明淼,他身边照顾的丫鬟劝了几句,他半点没听进去,依然低着头抽泣着。 虞清欢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哭有什么用,你不去看看你母亲?她都被你气晕了。” 穆明淼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我怕母亲见到我又会生气……我不是故意推他的,我只是想让他放手而已……” “小姨母相信你不是故意的。”虞清欢俯身轻声对穆明淼说道,“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你母亲听到磊哥儿受伤的消息,心疼担忧到晕倒过去。日后若是不想让母亲难过,你就应该少招惹你弟弟。” 穆明淼忍不住反驳:“是他总是要跟着我。” 穆明磊还小,正是喜欢跟在哥哥身后跑的年纪。 虞清欢说道:“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穆明淼沉默下来。 虞清欢没再理会他,带着采荷往主厅方向过去,继续去凑热闹。 只是刚到门口,就听守在门口的丫鬟说大夫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给世子夫人和小公子看诊,不宜有太多人在里面,连孙氏和李氏想进去搭把手都被婉拒了。 虞清欢心想着这热闹是看不到了,只能带着采荷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回到院子就看见罗医婆正在处理草药,她连忙上前帮忙,顺便听她师父讲解这些草药的药性和处理时要注意的问题。 正在捣药的虞清欢听完罗医婆的讲解后,罗医婆问道:“可还有不懂的地方?” 虞清欢正想询问师父她能不能治虞清澜的病,可是刚要问出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虞清澜生的是什么病,有什么样的症状,吃的是什么药。 甚至现在他们连虞清澜生病的消息都还没透露给自己。 虞清欢摇了摇头,对罗医婆说道:“师父今日教的我都记住了。” 第15章 意外的信 穆齐宣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正在给虞清澜诊脉的荀太医。 旁边的医徒正在小心翼翼地给穆明磊上药,疼得他眼泪连连,但是此时他却不敢大声叫喊,生怕影响到了太医给母亲看病。 荀太医收起脉枕,沉吟片刻对穆齐宣说道:“世子爷,世子夫人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病情加重,老夫也无能为力,只能好生静养着务必让她不能过于惊怒悲喜。” 原本太医就断言她寿数只剩半年,这病情再加重只怕就剩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虞母听着荀太医的话,忍不住用手帕捂着脸轻声哭泣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呐。” 穆齐宣心情异常沉重:“荀太医,就没其他办法了吗?不求治好,哪怕能多拖延个一年半载的也好。” 荀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想到些什么,开口道:“老夫医术不精,不过……若是当年的罗院使或者他女儿罗流玉还在,别说一年半载,至少三五年是不成问题的。” 穆齐宣闻言上心地问道:“那罗家就没有留下几个传人吗?” 荀太医可惜地叹气:“都是些学医不精却又自命清高的家伙罢了。” 那这话跟没说一样,毕竟后来罗家被抄家落寞之后,京城里不少达官贵人每每遇上疑难杂症,都忍不住后悔没将罗流玉留下来,甚至连罗氏的医书也不曾留下。 荀太医开了一副疗养的药方给虞清澜服用,让丫鬟下去煎药,又给穆明磊再次细细查看一次,涂些消肿的药膏在他的脚踝上。 穆齐宣只觉着今日诸事不顺,心中憋着一股郁气,后悔让夫人和孩子回娘家了。 可他又清楚这些事情虞家并没有做错什么,无法责怪任何人。 虞清欢用晚膳的时候才听紫菀说虞清澜已经醒来被接回侯府静养了。 紫菀虽然是新来不久的丫鬟,可是她性子沉稳又说话利索,与主院里的不少人很快就熟稔起来,打探消息倒是比采荷与青萝更细致些。 “今日大厨房犯了大错,又赶上大小姐这茬子事儿,夫人一怒之下发卖了厨房里许多下人,那罪魁祸首蔡管事和他的母亲蔡嬷嬷更是被打了二十下板子才让人带走的。” 紫菀说着便回想起蔡管事和蔡嬷嬷被打板子时凄惨的哭喊声,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站在旁边的采荷听着紫菀的话,忍不住看了看自家小姐,果然蔡嬷嬷的下场就和小姐预计的一样,甚至更加凄惨。 虞清欢眉眼间看不出喜怒,只是说道:“难怪这晚膳的菜色与平日里不同,清汤寡水的。” 紫菀说道:“夫人刚将大厨房的人发卖了,要重新填上可能还需等些日子,毕竟腊月底难寻厨艺好的下人。若是小姐吃不惯这些,不如我们在小厨房里自己做,奴婢的厨艺还能过得去。” 虞清欢倒是没想到紫菀如此能干,居然有厨艺傍身。 她说道:“那辛苦你这几日,这个月的例银给你再加一半。左右过些天就是除夕夜,母亲总不能不舍得多花钱安排些厨子。” 毕竟年夜饭可不能含糊。 紫菀高高兴兴地领下了这个差事。 虞清欢用了晚膳后如往常一般开始背医书。 天色渐晚,采荷在房间里点上了灯。 青萝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一脸忐忑地看着自家小姐,欲言又止。 虞清欢察觉到了动静,转头看向她,手中的医书却没有放下:“有什么事需要这般纠结?” 青萝将手中的一封信拿出来,递给虞清欢:“小姐,这是奴婢刚刚路过前院时有人偷偷塞过来的,说是很重要的信,一定让奴婢交给小姐。” 在一旁的采荷问道:“看清楚是谁给的吗?” 青萝摇摇头,有些懊恼:“天色太黑没看清,而且他的声音奴婢也听不出来时谁。” 青萝才来虞府没多久,人都没认全,自然是分辨不出旁人的声音。 虞清欢将手中的医书反手盖在书桌上,接过青萝手上的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 看着信件上熟悉的字体,虞清欢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杨闵安写来的信,上面写着他对于被锦河县主看上的无奈与愤怒,他并不想退婚但是家中父母步步紧逼,甚至在他明确反对后仍旧派人过来解除婚约。 得知虞府也同意了退婚,杨闵安觉得很是难过,但又忍不住猜想这是否有虞清欢的意思,亦或者同他一般,只是父母的决定。 他原本想亲自来见她,可是杨家父母却禁止他出府,连送一封信出去都十分困难。 信中还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与锦河县主结亲,只是希望能见虞清欢一面,他会在腊月二十五那天去老地方等她,无论她最后如何抉择,他都认了。 看着这封信,虞清欢久久不能回神。 与杨闵安定亲两年,他们见面的次数虽然不算多,但是信件来往不少,她多少是清楚这位前未婚夫的性子的。 他年少成才,早早就在考过童试与乡试成为了举人,自然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又怎能容忍自己像东西一般被勋贵女子强抢。 在那个梦里,他确实没有与锦河县主成亲,因为他在明年考会试的时候被其他考生举报,称其科考舞弊,早早就得知了考题。 此事一时轰动京城,而原本有望考得解元的杨闵安被查,果然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了与会试一模一样的原题。皇帝震怒,将他的功名革除,发配充军,最后死在了充军的路上。 虽然其中细节虞清欢不得而知,但是凭她对杨闵安的了解,他不会做出科举舞弊这样的事情,因为他的才华与傲气不允许。 那时她已经嫁入昌平侯府,听旁人说起此事只觉得不可置信,作为曾经有过婚约的前未婚妻,她甚至无法为他辩解些只言片语。 “小姐,你要回信吗?”采荷见自家小姐一脸沉重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虞清欢回过神来:“不用。” 她起身缓缓走到暖炉前,伸手将刚才的信件都扔进了碳火之中,暖炉瞬间燃起火焰,将满是墨字的纸张吞噬殆尽。 第16章 见杨夫人 腊月二十五,雪。 虞清欢换上厚厚的粗布衣裳,梳着丫鬟常用的双丫髻,将脸用涂得灰黄些许,看起来就像在寻常官宦人家里做粗活的丫鬟。 嘱咐紫菀与青萝留在院子里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自己不在,尤其是张嬷嬷,毕竟她院子向来偏僻,府中鲜少有人会专门过来找她。 她跟着采荷轻车熟路地从后门出去,看门的嬷嬷认得采荷,但鲜少看见四小姐,以为她是四小姐院子里新来的丫鬟,查看了手令之后就将人放了出去。 天空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寒意刺骨。 这么冷的天鲜少有人出门,几乎都是为了生计在奔波,疾步匆匆无人还会注意到旁人。 虞清欢与采荷各自撑了一把小伞,一副出门替主子采买东西的模样,一阵寒风吹来,两人都被冻得一哆嗦,加快了脚步。 走了半个时辰,虞清欢的呼吸微微发喘,身子也逐渐暖和起来,但是两只手却被冻得通红似乎没了多少知觉似的。 不过好在她们总算到达了与杨闵安约定的地方。 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茶楼,因为只有两个年纪大的婆子在帮工,所以来往的客人并不多。尤其是这种严寒天气,更是无人问津。 她带着采荷直接上了二楼,走到以往杨闵安最常来的包间里。 一推开门,虞清欢整个人都愣住了。 杨夫人正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喝茶,听到开门的声音往门口方向看过来,正好看见怔在原地的虞清欢,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温和地与她打招呼:“虞四小姐,进来吧。” 虞清欢眸子晦暗不明,没退婚的时候杨夫人会亲切地喊她清欢,一退婚就成了虞四小姐。 看来杨夫人是真的很想促成她小儿子与锦河县主的好事。 见虞清欢的目光在包间里扫了一眼,杨夫人说道:“你不用找了,闵安今日是出不了门的。” 虞清欢缓步走到杨夫人跟前,微微福身行礼:“有些日子不见,杨夫人脸色是愈发红润,看来是贵府喜事将近了。” “于闵安而言确实是桩喜事,我身为一个母亲,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拥有更好的生活。”杨夫人说道,“能娶到县主,是我儿的福气。” 虞清欢意味不明地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又能知道前路如何?” 杨夫人听到虞清欢的话,只当她是不甘心就此失去这桩婚约。 若是甘心的话,又怎么会在大雪天前来赴约? 在杨闵安遇到锦河县主之前,杨夫人对于虞清欢这个准儿媳还是很满意的,性格温顺懂事,算得上门当户对,还有个当世子夫人的嫡亲姐姐。 只是人一旦有了更好的选择,就开始变得挑剔起来。 “虽然退婚一事我们杨家确实理亏,但是你们虞家既然已经收下赔礼,说明这桩婚事已经到此为止,两不相欠。”杨夫人敛起笑意,正色道,“我不希望虞四小姐往后与闵安还有任何的牵扯。” 虞清欢眸子微动,对她却丝毫不惧,一副苦恼的模样:“夫人与其在这儿警告我,不如先说服你的儿子。毕竟是他主动邀我相见,如此诚心,我又如何拒绝?” 杨夫人冷哼道:“我了解我的儿子,只要你拒绝,他便不会再纠缠。” 虞清欢说道:“不瞒杨夫人,我到此原本就是打算与他说个清楚,倒没想到惹了夫人这般忌惮。” 杨夫人显然不信她的这套说辞,毕竟女子被退婚后再相看婚事总归是有劣势的,而她的小儿子这般出色,那是连县主长公主都肯定过的俊才,虞清欢不舍得放手也在情理之中。 虞清欢看着杨夫人的神情便猜到她心中所想,并未再辩驳。 杨闵安于自己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但事已至此,两家长辈早已达成毁约共识,而杨闵安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脱离家族的掌控,再抵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只是梦里杨闵安凄惨的结局让虞清欢唏嘘不已,那件科举舞弊案疑点重重,她也做不到明知事有蹊跷却无动于衷。 她来赴约更多的是想提醒杨闵安警惕身边之人,以免如她梦中那般落得个身死异乡的下场。 今日没能见到杨闵安,就算见到了,他也未必会相信自己,虞清欢垂眸,心思重重。 杨夫人不欲与她多说,只道:“我们两家缘分已尽,几年情分,你也不想挡了闵安的前途吧?长公主府不是谁都能招惹得起的。” 虞清欢听出她话中隐隐的威胁,眉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就祝令郎前程似锦了。” 她说完这句话,又敷衍地微微颔首行礼,转头便带着采荷离开小茶楼。 雪越下越大,冷风一直往衣服里灌,往脸上扑,冻的虞清欢不想再继续往前走。 她转头看向采荷的脸上也是冻的红彤彤的,说道:“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采荷点点头,突然说道:“小姐,我们的药铺就在不远处,隔两条巷子就到了,不如我们去铺子里休息吧,再看看附近能不能雇到马车。” 因为是偷偷出门的,就没用府里的马车,这会儿看着雪越下越大,还不知道何时能停,是决计不能再步行回府了。 走了没多远,终于到朱雀街的药铺。 虽然药铺还没有正式营业,但已经挂上了牌子,是虞清欢与罗医婆商量后选的“素问药铺”。 本来虞清欢想用素问堂,但是罗医婆说铺子里不用招大夫坐堂,仅用来出售药材,便用了素问药铺作名。 这条街道行人不多,因为风雪大,许多铺子都是掩门作生意。 采荷上前想推开药铺的门,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 “这样的天吕掌柜他们不在铺子里也正常,还好奴婢出门的时候顺便带了铺子的钥匙。”采荷说道,毕竟还没开始营业,吕掌柜大部分时间都去采购药材了,天气冷的时候就在家里歇着。 打开铺子门,采荷轻车熟路地找到放在铺子里的暖炉和碳,将铺子里生了碳火。 主仆两人就围在炉火旁取暖,被冻僵的脸庞和手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知觉。 然而虞清欢却在此时敏感地在铺子里嗅到一丝血腥味。 第17章 溯阳郡王 刚体会到暖意的身体霎时变得紧绷起来,虞清欢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整个药房,然后缓慢地将藏在袖子里那浸毒的银针捏在右手的指缝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这浸毒的银针还是罗医婆给她准备来防身的,她演练过许多次抛针技巧,之前只当是师父锻炼她的手腕,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采荷并未察觉到有任何的不妥,正想跟自家小姐抱怨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只是还没开口,小姐就伸出左手食指竖在她的嘴唇上。 她顿时噤声下来,眨了眨眼睛。 虞清欢对着门抬了抬下巴,低声说道:“把门开大一点,这样不会太闷。” 若是铺子里真的有不轨之人,开着门也更容易跑出去。 采荷点头,按照小姐说得去做,将本来只留了道缝的门彻底打开来。 虞清欢将身体逐渐烤暖之后才站起身,她脚步缓慢往各个角落查看起来。 她的这间铺子有两层,底下的一层用来当店面,二楼则是休息和放杂物的地方,还带了个可以晒药材的小院子。 现在虞清欢所在的一楼三面都环绕着半人高的长柜,长柜后的墙上是有着许多小格子的药柜,环视一周就将整个房间收入眼底。 她走到长柜与药柜之间却发现地上有着些许的血迹,仔细看来已经干了,估计是有人想翻药柜找药材,却发现里面全是空的。 顺着血迹慢慢走上二楼,她走到门前,侧着身子伸脚将门给踹开,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然而嗅觉灵敏的她却闻到了更为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确定里面绝对藏着人。 原本还心存侥幸的虞清欢这会儿已经在想要不要去报官了,可是如果报官的话母亲就知道她偷偷出府,往后定然会将自己看管得更严格。 但是如果不报官的话铺子里出了事情更加麻烦。 虞清欢思绪流转,身子却缓缓往后打算离开,不管如何,先远离才是正确的选择。 然而就在她刚转身打算下楼梯的时候,左手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抓住似乎想把她拽进二楼的房间里。 她瞬间头皮发麻,将手中的银针往身后射过去。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她的手中竟然还有暗器,直接松开了手腕,为了躲避银针他整个人摔倒直接砸在地上,痛苦地闷哼一声。 刚准备上楼梯的采荷听到动静立马抄起一旁的棍子跑上前去,将虞清欢护在身后。 看清地上竟然有个玄衣男子,身上还带着不少血渍,估计是个亡命之徒,采荷心中一横,提起棍子就打算往他的脑袋上砸去。 男人抬头看向她们,深邃幽黑的眼眸微微眯起,随后艰难侧身躲避,堪堪躲开采荷的击打。 虞清欢这才看清了男人五官分明的脸,下颚轮廓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鼻梁挺拔。即便发丝凌乱,额头带着血丝伤痕都无法掩盖这副好皮囊。 可这张脸却让虞清欢有些心惊,眼看采荷一击不成打算又补一棍,她连忙上前将人给拦住。 这要是把人打坏了可赔不起啊! 眼前这个男人那可是宁安长公主的长子溯阳郡王,霍锦渊。 “别打了。”虞清欢对采荷说道,“他受了重伤,再打就出人命了。” 采荷听了这才停住了动作,但仍旧将棍子紧握在手中,以防男人突然袭击。 “你们是谁?”男人声音有些嘶哑。 虞清欢脸色有些微妙:“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是你闯进我们的药铺里,还想攻击我们。” 真不知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和宁安长公主结仇了,长公主的女儿锦河县主抢了自己的未婚夫,现在她的儿子又满身是血的出现在自己的药铺里。 霍锦渊见她们打扮像药铺里的抓药丫头,开口道:“抱歉,我只是想进来找点药,并无他意。” 昨夜他暗中潜入镇远大将军吴爻的书房里想找些证据,没想到反倒中了陷进难以脱身,好在他对于将军府的地形了然于心,最后才能拖着重伤的身体出逃。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药铺正打算找些药材处理伤口,进来后才发现这是个还没开张的新铺子,里面什么药材都没有找到。 当时已经快天亮而且又下起了雪,他只能先在这个空药铺里寻个地方休息,没想到会遇上这两个小药娘,他还差点以为是将军府的人追查到这里,所以才格外戒备。 虞清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伤口上,说道:“你身上的伤再不处理就感染长热疮了,要是死在我们铺子里那可就麻烦了。” 听到虞清欢这么说,霍锦渊不免被气笑了:“你这个小药娘真是好狠的心肠,见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却只担忧我死后的事情。” “我们无亲无故的,其他事情确实不是我该担心的。”虞清欢说道,“要不我去找官差过来,让他们帮帮你?毕竟我们两个弱女子,实在帮不上你什么忙。” 她说着正要起身走开,却被霍锦渊叫住:“不用去找官差。” 虞清欢顿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半躺在地上的霍锦渊在身上摸索一阵,终于拿出一小块金子和一枚蛇环形玉佩,直接扔到她的面前。 “拿着这块玉佩去城东茂安街的宝福记茶楼,给掌柜的看,让他派两个人过来。”霍锦渊交代道,“这块金子就是给你们跑腿的酬劳。” 虞清欢将玉佩和金子拿起来,都递给采荷:“你去跑一趟,顺便让他们雇两辆马车过来。” 采荷拿着金子愣了一下,看了看霍锦渊,又看了看自家小姐,有些犹豫,不放心自家小姐自己留在铺子里跟这样一个人共处,尽管他此时身受重伤。 虞清欢拍了拍她的背,说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快去快回。” 采荷这才点点头,将手指的棍子递给虞清欢,低声说道:“他要是不老实就使劲用棍子往他身上敲,使劲敲!” 虞清欢接过她手中大约有胳膊粗的棍子,随意挥动几下,发出了砸破空气的声音,这才让采荷放心的去找人了。 第18章 郡王身世 霍锦渊看着采荷离开的背影,目光再次落在虞清欢的身上,开始使唤她:“小药娘,能扶我到榻上休息一下吗?地上好冷。” 虞清欢看着坐在地上半倚靠着柜子的霍锦渊,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将棍子放在楼梯口处就转身下楼了。 “小药娘,你别走啊。” 霍锦渊直起身子想喊住虞清欢,身上的伤口却传来阵阵撕裂的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虞清欢走到一楼,拿起放在地上的暖炉缓缓往楼上走。 因为暖炉里还有些碳火,所以她走得格外小心,好一会儿才将这炉子抬上了二楼,将暖炉放置在离霍锦渊不远的地方。 房间里渐渐变得暖和起来,霍锦渊的身体慢慢有了温度,疲惫感袭来,让他忍不住想睡过去。 就在他眼睛逐渐朦胧就要陷入睡梦中时,一根棍子直接捅在他的肩膀上,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睁眼发现小药娘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手中还拿着那根棍子。 霍锦渊有些愠怒:“你在做什么!” 因为太过激动,说完这句话还咳嗽了几下。 虞清欢用药壶烧了热水,给他倒了一杯,就放在地上让他自己拿。 霍锦渊虽然从小就不受旁人待见,可这么狼狈还是第一次,这会儿嗓子干渴难受,也顾不得许多,拿起杯子慢慢饮下,喉咙这才舒服了些许。 虞清欢见他喝了水,这才开口说道:“你现在若是睡过去了,就很难再将你叫醒,所以还是打起精神,等接你的人来了再睡不迟。” 知道她说的有理,霍锦渊倒也没有不识抬举地反驳。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的漫长,让虞清欢不由想起这位小郡王的事情。 霍锦渊的生母宁安长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同胞妹妹,身份尊贵,向来十分受宠。 长公主有个出身武将世家的青梅竹马叫吴爻,据说他们两情相悦,约定等吴爻立下战功后就请旨赐婚成亲,只是可惜在那场与南诏国的战争中吴爻失踪,回来的战士们都说吴爻已经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长公主每日以泪洗面,无法接受这件事。 皇帝心疼不已,想给她挑一个夫君让她走出这段痛苦的感情,于是选中了当时高中探花郎又有着一副好皮囊的霍敏之,给他们赐了婚。 他们成亲两年后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霍锦渊。 然而世事无常,在霍锦渊周岁那天,被传身死战场的吴爻却带着敌军将领的首级回到了京城,说是被俘多年,终于寻到契机逃回来。 原本正在给霍锦渊举办周岁宴的长公主听到此消息,立马抛下所有去寻她心中的所爱之人。 她不顾劝阻,坚持与霍敏之和离,又再嫁给了吴爻,生下了一儿一女。 皇帝心疼年纪尚小的霍锦渊,封他为溯阳郡王。 “小药娘,你在想什么?”霍锦渊瞥见虞清欢出神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虞清欢回神,看向他:“在想要不要将你带去官府,毕竟你这副样子可不像什么好人,让官差将你抓走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霍锦渊微微挑眉:“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们刚刚收下了我给的金子,我们现在是同伙。” “同伙也是会反目的。”虞清欢语气带着些许的警告,“你最好安分些。” 霍锦渊觉着这小药娘有点儿意思,看起来挺好心的,但是该有的警惕一样不少。 “小药娘,我现在感觉身体好疼好难受,你这铺子里真的没有什么药能缓解一下吗?不然我觉着自己估计等不到他们过来了。”霍锦渊有气无力地对虞清欢说着。 虞清欢眼睛都不抬:“放心,没那么快会死。” 霍锦渊一脸惆怅地叹了口气,只怪自己学艺不精,落得如此狼狈地步。 眼皮再次变得沉重,只是还没等他再次合上眼睛,肩膀上的伤口处再次被棍子捅了一下,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啊……” 霍锦渊忍不住张嘴惨叫出声,还没等他开始骂人,突然嘴巴里被扔进了一颗药丸。 他紧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虞清欢,并未吞咽。 “止疼药丸。”虞清欢说道,“多少能缓解一点你身上的痛。” 霍锦渊此时只能相信她,将药丸咽了下去,还不忘质问她:“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虞清欢淡淡地回答道:“因为贵。” 这是她师父给她准备的,不光是药材珍贵,心意才是最珍贵的。 “我可是给了你们一块金子。”霍锦渊不满地对她说道。 虞清欢有理有据:“金子是替你去叫人的跑路费,不包括药钱。” “你这药娘也太小气了些。”霍锦渊被她的理直气壮怼得一时语塞。 可惜他身上已经没有其他钱财来付药钱,想着等他回王府再让人送谢礼好了。 他们没再等多久,采荷就已经带着人回来了,两个高马大像护卫模样的人脚步匆匆地走上了二楼。 “主子!”看到霍锦渊的惨状,护卫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们快步上前将人背了起来走到楼下,随即坐上马车离开了药铺。 采荷走到虞清欢身边:“小姐您没事吧?” 虞清欢摇头,又看着被弄得乱糟糟的铺子,说道:“先收拾好了这里再回去。” 不然要是让吕掌柜他们回来看见地上的血迹估计又得吓一跳。 等回到虞府的时候,雪已经渐渐停了下来。 紫菀赶紧将准备好的姜汤端出来给虞清欢和采荷,让她们祛祛寒气。 一碗姜汤下肚,虞清欢总算是暖和了不少,问紫菀:“今日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张嬷嬷来问了两次,奴婢都说小姐在看书不好打扰。”紫菀说着突然脸色有些为难,“还有就是二少爷也派人过来说……往后紫苏的事情不用小姐插手了。” 虞清欢这才想起来紫苏是当初那个想要进自己院子,最后被自己打发去倒夜香的丫鬟。 她微微挑眉,似乎是没想到自己这个风流的二哥居然还真的将人给带回去了。 紫菀看出了自家小姐的诧异,低声解释道:“奴婢听二少爷院子里的下人说,那紫苏已经怀孕三个月,是二少爷的孩子。” 听到这个解释,虞清欢倒是明白了当初紫苏为何这么想进她的院子了。 第19章 嬷嬷忘形 虞清灏此人风流好色,但是却没有担当,而孙氏又善妒,常常为难院子里的丫鬟,有不少丫鬟因此主动找门路去做些粗活,而不愿待在他们的院子里。 紫苏发觉自己有孕后第一件事不是告诉虞清灏,而是想找个人闲事少的地方养胎。 毕竟虞清灏院子里的孙氏和虞清潘院子里的李氏都只有一个女儿,如果紫苏能顺利生下一个儿子,那就是虞家的长孙,母凭子贵,地位自然就不一样了。 只是可惜她算计的人是虞清欢,原本以为性情温和的四小姐是个好拿捏的主子,没想到反而被安排去倒夜香这种粗活脏活。 她在虞清灏院子里时活都很少干,更别说是这些脏污的活。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再次找上虞清灏是再正常不过的。 虞清欢道:“无妨。她要是个识趣的,就不该再来我们这儿找麻烦。” 青萝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虞清欢换下厚厚的粗布衣服,泡了个热水澡,感觉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刚打算用饭,门外传来了张嬷嬷的声音,紫菀这次没拦她,让她进了屋内。 张嬷嬷上前,余光打量着虞清欢的神色,见她似乎有些疲惫之色,说道:“小姐,老奴今日来了两趟,紫菀都说您在看书。这读书之事老奴不懂,但也知道凡事该节制的道理。” 虞清欢喝了一口汤,敷衍地附和:“嬷嬷说得是。” 见四小姐并未反驳自己的话,张嬷嬷继续说道:“更何况读书都是男子的事情,小姐如今还是待嫁之身,应该多学学女红刺绣之类女子该学的事情。” 虞清欢正用饭,没有再搭理她。 张嬷嬷说道:“不如从明日开始,老奴就教小姐学些刺绣手艺,不瞒小姐说,老奴这身手艺还是不错的,也正合了夫人的眼才进的虞府。” 虞清欢其实对于女红刺绣都略有涉猎,但只会些皮毛,毕竟她并不喜欢这些枯燥无味且没有太大用处的东西,身为官家女子,衣物自然用不到她亲自动手。 她喜欢看一些杂书游记,从书里知道这世间广阔,知道人性善恶,也慢慢有了自己的感悟。 虞清澜从小有母亲在身边教导,会教她为人处世,会带她学习各种贵女该学的技能,即使闯祸了也会替她善后。 然而这些虞清欢都没有,只是给她寻了个识字的嬷嬷教导她。 家中的庶女尚且有姨娘真心为她们谋划,而她一个嫡女却要自己给自己寻一条出路。 看着虞清欢面色不愉,在一旁的紫菀开口对张嬷嬷说道:“难怪嬷嬷眼神不好,是常年刺绣做活留下的毛病吧?这绣娘可不是人人都做得了的,辛苦着呢。” 采荷听出了紫菀话中意味,接着说道:“我们小姐好歹也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嫡女,怎么做得如此辛苦的事。更何况这京城里绣娘多的是,嬷嬷难不成还想让小姐去抢人家的活计?” 张嬷嬷只是想着找个由头时刻留在四小姐身边,毕竟夫人让她时常看着四小姐的举动。 只是上次月苋的事情后,四小姐就好像将她忽略了彻底,平日里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就连紫菀和青萝这两个刚来的丫头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这会儿被挤兑,张嬷嬷心中不爽,但在四小姐面前,仍旧压着脾气解释道:“老奴这也是为了四小姐着想,往后四小姐嫁去了婆家,有个刺绣的手艺也能让人家高看一眼。” 紫菀忍不住刺道:“放心吧张嬷嬷,小姐要嫁的人家眼界定然不像嬷嬷这般狭隘。” “你这丫头懂什么?”张嬷嬷说道,“规矩都没学好就敢……” “嗒——” 虞清欢将手中的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让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她转头看向张嬷嬷,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既然嬷嬷女红刺绣这么好,本小姐新春的裙装就交给嬷嬷了,记得要绣百花菱格的样式。” “可新春就只剩六天时间,根本来不及。”张嬷嬷愣住,随即解释道,“这起码得半个月才能做好。” 虞清欢却说道:“半个月那是普通绣娘的时间,张嬷嬷你不是说自己手艺好?六天应该够了。” 张嬷嬷摇头:“小姐您这是在为难老奴。” 虞清欢面不改色:“做不出来就去农庄上养老吧,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张嬷嬷脸色难看,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虞清欢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冷笑出声:“既然张嬷嬷确实很为难,不如就……” “老奴愿意给小姐做衣裳。”张嬷嬷眼见四小姐就要冷心地打发她去农庄,只能先将此事应下来。 虞清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又说道:“嬷嬷可得好好做,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绣娘了,总不能做得敷衍吧?” 张嬷嬷咬牙道:“小姐放心,老奴定会竭尽心力不让小姐失望。” 虞清欢青葱似的手指轻轻敲点着桌子,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嬷嬷也别想着去找母亲那儿诉苦告状什么的,别忘了你的身契还在我这里。” 见张嬷嬷垂着头安分地应了一声是,虞清欢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看着张嬷嬷离开的背影,虞清欢眼角闪过一丝嘲意。 她不是不知道张嬷嬷时常去主院虞母那里汇报自己的日常动静,只是处理了一个张嬷嬷,还会有其他人送过来,还不如先留着。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期间霍锦渊还送了谢礼到素问药铺,打听到她只是个不坐堂的药师,便没有了下文。 时间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 整个京城里都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在高挂着红灯笼,映照得这夜色格外明亮。 虞府里的下人忙碌了一整日终于将年夜饭做好摆桌,可惜这个府邸的主子虞相庭却没能按时下值回来与家人同庆。 今夜皇宫里大办筵席,朝廷重臣协亲眷赴宴,皇后亲自操办此事,他们礼部这些小主事只能随时听候差遣。 第20章 母女谈话 虞府这几年早就习惯了虞相挺在年夜饭上的缺席,毕竟能留在宫里过年才是拿得出手的荣耀。 和往年一样,虞母坐了主位,接下来就是虞清灏和虞清潘两家子。 虞清欢的位置甚至在两个小侄女之后,紧挨着她的两个庶妹虞清婳和虞清妍。 五妹妹虞清婳是林姨娘所出,比虞清欢小一岁,这两年正在相看议亲,只是虞相庭眼高手低,看不上门第低的,又攀不是门第高的,一直也没给她定下来。 六妹妹虞清妍则是方姨娘所出,才十三岁。因为方姨娘原先是虞母的丫鬟,所以向来谨小慎微,以致虞清妍的性子也随她生母有些唯唯诺诺的。 虞清欢刚一落座,就听见旁边的虞清婳凑上前说道:“许久不见四姐姐,是不是因为杨家退婚的事情惹得四姐姐伤心了,所以都不爱出门了?” 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虞清欢眸子微动,一副苦恼的模样:“是啊,被退婚了还得重新相看,又得辛苦父亲母亲为了我的婚事操心,就只怕因此耽搁了五妹妹。” 虞清婳一顿,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脸上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原本虞母对她这个庶女的婚事就不怎么上心,虞父又总想着拿她攀高枝,上次竟然还想将她许配给他礼部尚书家中有脑疾的幼子。 若不是姨娘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只怕父亲早就将此事定了下来。 长姐是昌平侯世子夫人,与四姐姐定亲的是中了举人的青年才俊,可就因为自己是庶女,只配拿来当做攀高枝的工具,没有丝毫的父女情谊。 虞清欢继续说道:“五妹妹今年都十五了,翻过年就是十六的年纪,确实是要多为自己考虑些了。” 虞清婳看向虞清欢的神色里带着些许微妙的嫉妒。 她轻哼一声,说道:“四姐姐还是担心自己吧,毕竟被退婚过的人想要再找个像杨家那般好的,可就太难了。” 虞清欢面不改色地说道:“多谢五妹妹关心。” 虞清婳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原本还想笑话一下虞清欢,没想到她却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说不定她暗地里还指不定怎么伤心难过呢。虞清婳心中暗想着。 旁边的虞清妍默默看着两位姐姐你来我往,垂头默不作声,生怕殃及到自己。 年夜饭桌上就是虞母与两个哥哥的主场,虞清欢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场景,面上毫无波澜,像往常那般只当自己不存在。 然而虞母却一反常态地关心起了自己,还让身边的丫鬟春梅给她布菜。 虞清欢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中却清楚母亲的目的。 果然年夜饭过后,只有自己被留下来陪着母亲守夜。 外面的鞭炮声不断,虞母院子里却很清静,屋内暖烘烘的,透过窗子缝隙堪堪能瞥见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 虞母看向正安静坐在椅子上的虞清欢,目光落在她那张愈发明艳出众的脸蛋上,一时有些恍惚。 她知道这个小女儿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认真打量过,不知不觉中又长开了几分。 “母亲。”虞清欢轻声唤道,“不知母亲找女儿是为了何事?” 虞母被她唤回了神,她正了正神色,说道:“杨家退婚后,我和你父亲都对你的婚事发愁不已,正想问问你想法。” 虞清欢垂眸思索片刻,说道:“一切都由父亲母亲做主,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或者那些带着原配孩子的鳏夫,女儿都觉得可以。” 听到虞清欢的话,虞母顿了一下,不经意地说道:“当继室也没什么不好,有些好男人若不是没了原配也不会让旁人捡了漏。” “那让旁人去捡漏好了,我不想捡这样的漏。”虞清欢坚持己见地说道,“京城里适龄男子那么多,我为什么非得选个鳏夫?” 虞母不悦道:“京城里适龄男子虽多,但也不是个个都能让你挑挑拣拣的。你如今被退过一次婚,都只有旁人来挑你的份。” 虞清欢见虞母如此强势,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介意让他们来挑我,我不信没有人挑中我。” 他们越是想让自己接受当继室这件事,她越是不想让他们如意。 当然他们也可以不过问她这个女儿,而是强硬地将此事定下来,但他们又担忧此后女儿的记恨,毕竟将来还指望着靠女儿拉扯娘家呢。 不是每个高嫁的女儿都会回报娘家的,甚至因为怨恨而疏远娘家人,或者只当个表面亲戚,真有事情求到头上半点忙都帮不上。 虞母自然知道从前冷落了小女儿,也知道她向来渴望得到如同她长姐那般的亲情,想着或许哄哄她就听话了。 “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希望能给你寻一个好人家的,总不能委屈了你。”虞母语气柔和下来,“这样,年后会有不少人家办春日宴,倒是你就跟着母亲一起去亲自去相看相看。” 虞清欢颔首低眉应是:“都凭母亲安排。” 房间里烛火跳动,将两人的身形映照在墙上,明明应该是看起来是和睦又融洽的景象,然而屋子里却显得清冷无比。 母女两人一时无言,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这样安静的氛围让虞母回想起虞清欢还年幼时常常为了博得她的关注而总是不停地说话。 即便是小小的一件事也会让这个小姑娘反反复复地诉说着,然后睁着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盯着对面的她,期待着她这个母亲能回应自己。 虞母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如何敷衍女儿的了,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变得文静,性子也不如幼时那般活泼,只当她这是长大懂事了。 看小女儿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虞母开口打破这沉默的气氛:“天气冷,你身子弱,早点回去歇着吧。” 虞清欢应了声是,起身给虞母行了礼,随即带着采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纤瘦的身影慢慢往前走着,渐行渐远,到了拐弯处,只见那身影一个转身就已经消失在虞母的眼中。 第21章 歪瓜裂枣 年后的虞府依旧忙碌,而虞清欢偏安一隅,倒也过得清净。 虞家祖父和族人都在郢城的老家生活,在京城里并无多少亲戚,走动的都是些儿女亲家罢了。 年前虞清澜在虞府遭了罪,这会儿估计还没将身子养回来,连送来虞府的年礼都相当敷衍,远没有往年那般上心,一看就不是虞清澜亲自经手的。 虞母对此更加忧心,这些日子来简直寝食难安,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将心力挪放在虞清欢身上。 紫菀拿着虞母列出来的候选名单过来,上前递给了正在分辨药材的虞清欢。 原本这样的事情都是张嬷嬷做的,毕竟平日里她对主院的事情最是上心。 只是年前虞清欢拿她当绣娘使,让她做套衣裙,她为了赶工不眠不休地做了几日,终于赶在年初一的时候将衣服做了出来。 然而赶工出来的衣服远不如虞清欢往日里置办的,虞清欢只是粗粗看了几眼就搁置一旁,又打发她去给院子里的丫鬟做衣服了。 这会儿忙得都顾不上主院那边的动静。 “夫人说,这些都是她搜罗的这两年正适合议亲的世家公子们,先让小姐看看名单,也好有所准备。”紫菀说道。 虞清欢将手中的药材放归原处,伸手将名单接了过来。 将这名单从头翻到尾,她险些要被气笑了。 真是什么歪瓜裂枣都往上面写,有些公子哥的名声就连那足不出户的闺中小姐都有所听闻,尽是些令人望而却步的选择。 采荷见自家小姐隐隐带着不悦的神情,不解地问道:“小姐,这些名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虞清欢嗤笑一声,将单子上的纸张从上往下一张一张地拿起来。 “司卫寺武库署令丞的长子马维安,有断袖之癖,听闻他弱质芊芊,尤其爱壮汉猛男。” 采荷听到虞清欢的话,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小姐可千万别选他!” 虞清欢又拿起下一张:“大鸿胪寺典客丞的孙子葛员珩,坊间传闻,他尤为青睐已成亲的妇人,听闻曾暗中偷窥妇人沐浴。” “这个也不行!”采荷陡然提高的声音。 “大司农中丞嫡幼子屈博先,倒是没听闻他人品如何,只是听说他喜爱养些毒蛇蜘蛛之类的动物,甚至还与它们同吃同睡。” 采荷瞪大眼睛:“不行!” “司天台少监之子卢光瑛,有人曾见过他在大街上着女装,听闻是有异装癖,常常把自己打扮成女子模样。” 采荷:“不行!” “光禄寺典簿幼子熊吉发……” 虞清欢将这些名单上的人一一清点过后,站在旁边的采荷已经满脸菜色,眉头紧锁。 紫菀上前安抚道:“别担心,夫人应该不会就这样草率地将小姐许配出去的。” 采荷来虞府也有好几年了,比紫菀更清楚自家小姐的处境,她并没有紫菀这般乐观。 虞清欢早知道母亲的打算,这会儿心平静气地说道:“这些既然都是母亲选的,估计他们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入了母亲的眼吧。” 若不是她提前说过不要缺胳膊手少腿的,估计这沓名单里估计还得再厚些,显然就是精心挑选的。 采荷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瞬间激灵起来:“小姐!你可别真在这些人里挑,凭小姐的条件,明明配的上更好的!” 她一直觉得小姐有才有貌,家世也不差,就算不能嫁高门,也不该从这些歪瓜裂枣里面挑。 小姐只是被退过婚而已,又不是杀过人,怎么就这般糟践人! 更何况退婚一事完全不是小姐的错。 采荷越想越替小姐觉得委屈。 见采荷着急的模样,虞清欢说道:“放心,就算是我想嫁,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不仅仅是因为要留着女儿送入侯府当继室,还因为虞母是好面子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拿不出手的女婿? 若是她不放在眼里的庶女也就罢了,亲女儿嫁给这般不体面的人,她在其他官夫人那里估计连头都抬不起来。 虞清欢看着桌子上的名单:“这些不过是母亲逼迫我低头的手段罢了。” 紫菀和采荷皆是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虞清欢正了正神色,说道:“长姐病入膏肓,听闻太医断言只有几个月的寿数。母亲打算让我在长姐去世后嫁入侯府成为侯府继室,正好照看淼哥儿和磊哥儿,还能帮衬家中。” 紫菀见虞清欢脸色无半点笑意,便知道了自家小姐的态度:“小姐不想嫁入侯府?” “这侯府继母谁爱当谁当,我是不乐意的。”虞清欢眼眸泛冷。 紫菀向来聪明,很快理清了虞母与虞清欢之间的症结所在。 虞母送来的这些名单,就是在告诉虞清欢,她一个被退过婚的女子,只配挑些歪瓜裂枣。 名单上的选项和嫁入侯府这个选择相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只要有脑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原来上次大小姐晕倒是病得太严重了。”采荷后知后觉地说道,“可是府中其他人好像都不知道此事,那次大姑爷还将府中的人都驱散了。” 虞清欢道:“估计长姐只告知了父亲与母亲。不过这种事情瞒不住,稍稍留意打听就能知道。” 虞府里的人大多不清楚,但昌平侯府的人可不打算瞒着。 侯夫人还想着让她的侄女在虞清澜死后上位呢,也难怪虞清澜这般紧张。 “继母难为,小姐既然不愿当那就不当,只要小姐开心就好。”采荷说道。 紫菀也赞同地点点头。 她们虽然不懂什么叫一入侯门深似海,但也知道高门大户的生活并非只有表面那般繁华。 小小的虞府里都有不少的算计,那侯府只会有更多的勾心斗角。 若是小姐想要那样的富贵日子,未尝不可一争,但她志不在此,作为丫鬟自然不会僭越。 “可是小姐的婚事被拿捏在夫人手中,恐怕夫人不会轻易妥协。”紫菀担忧地说道。 虞清欢伸出手指在那沓名单上轻轻点了点:“这不是还有挺多备选的吗?” 既然母亲如此用心地给她挑了这些人出来,自己这个做女儿的又怎么好意思拒绝这番心意呢。 第22章 赴春日宴 正月十三,春雪消融,空气里还带着丝丝的寒意。 虞清欢将厚重的冬装换下,穿上母亲送过来的颜色鲜艳的春装,顿时感觉自己成了只花色蝴蝶,往花丛里一站,根本分不清是花还是她。 就连采荷都忍不住皱眉:“总觉着这身衣裳怪怪的。” 在一旁默写医书的罗医婆毫不留情地说道:“花里胡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登台子唱戏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罗医婆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身子肉眼可见的丰盈起来,不似刚来时那般瘦削,连眼睛都变得清明了许多。 只是她的脚已经是陈年旧疾,几乎已经坏死,难以医治,得日日用药泡脚治疗,康复之路漫长。 平日里的罗医婆除了教虞清欢医术和锻炼身子,其余时间都用在了写医书上。 曾被誉为天才医女的罗医婆记忆超群,许多年前看过的医书如今再回忆起来仍旧清晰无比,加上她这些年来的行医经验,整理出来的医书比原书的脉络还要完整。 她落难时曾将家中藏书与手稿尽数焚毁,被贪婪的丈夫与儿子唾骂不止。 但是他们不知道,藏书可毁,但藏在她心里的学识却无法毁去。 如今罗医婆有了徒弟和尚且还算安稳的生活,心间的阴郁淡了几分,这会儿都有心情打趣这个小徒弟了。 虞清欢听着师父调侃自己像唱大戏的,一时有些无语。 “这身衣料估计是母亲和两位嫂子挑剩下来。”虞清欢说道,“母亲说这颜色鲜亮,适合年轻姑娘,让我穿着去卢府的春日宴呢。” 紫菀说道:“虽然配色不好,但这布料确实金贵。旁人或许压不住,可小姐天姿殊色,倒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采荷建议道:“那不如换件其他的春装?还能更显得出小姐的美貌才行。” 虞清欢道:“无妨,反正母亲不是真心给我相看人家,换了还得惹她一顿唠叨。” 一想到这次的卢府春日宴会见到不少母亲精心挑选的“俊才”,虞清欢的眸子里就忍不住染上了一丝的讽刺的笑意。 将自己装扮一顿,带了心思缜密些的紫菀与虞母一同出发去卢家的庄子。 马车上,虞母将虞清欢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不见她有任何慌张或者难过的神色,沉默半晌,开口问道:“名单可有看过?” 虞清欢乖巧地点点头:“都看过了。” 虞母问道:“觉得名单上的公子们如何,有没有合心意的?” “女儿觉着都挺好的。”虞清欢语气淡淡,看不出情绪,“既然是母亲挑的,自然都是入了母亲的眼的,女儿放心。” 虞母被她的话噎住,一时分不清这话中意味。 只是又想到小女儿向来独来独往,平日里喜欢清静,大约是真的不清楚名单上的猫腻。 马车缓缓朝着卢家庄子方向而去,因着在城郊,倒是花费了不少时辰。 这次办春日宴由司天台少监卢大人的夫人牵头,给不少未定亲的人家发了请帖。名单上那个有异装癖的卢光瑛就是她的儿子。 虞清欢一路上都亦步亦趋地跟在虞母的身后,在正院里已经有不少的夫人带着自家孩子到了,这会儿正相互寒暄打探。 一见虞母带着虞清欢进来,不少人都是眼前一亮。 这虞四姑娘容貌规矩都是上乘,性子看起来温婉和顺,当真是个儿媳的好人选。 多数夫人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调查,知道虞清欢退婚一事过错并不在虞家身上,都起了些心思。 虞母一心想着让虞清欢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被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家给盯上了,心中不免有些鄙夷。 她的女儿可是要嫁进侯府当世子夫人的,岂能让这些人来觊觎。 “这是虞四姑娘吧?长得好生标志。”卢夫人上前攀谈,目光落在虞清欢身上,眼神里透出满意的神色,又看向虞母,“虞夫人好福气。” 虞母笑意淡淡,说道:“小女除了这副皮囊好看些,倒也没有旁的优点了。” 卢夫人只当她是谦虚,打趣道:“有这副好相貌,旁的可都不那么重要了。更何况我见虞四姑娘举止端庄有礼,又怎么不算优点呢?” 虞母疏离地笑了笑,并没有再接话。 卢夫人是个聪明人,知道虞母对自家的兴趣不大,转而对虞清欢说道:“虞四小姐鲜少赴宴,难免有些拘束,不如跟我女儿去认识一下其他的年轻人。” 说着便招呼一个大约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过来,介绍道:“我的小女儿月琴,家中行六。” 虞清欢微微颔首:“卢六小姐。” 卢月琴眉眼弯弯,亲昵地笑道:“虞四姐姐跟我去找其他小姐妹们一起游玩呐。” 虞清欢转头看向虞母,见她面色沉沉,却并不阻止,便点了点头跟着卢月琴到庄子上的后花园里去了。 花园里有不少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姑娘,但大部分都是些庶女或者旁支,虞清欢的出现一下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等卢月琴介绍了虞清欢,有个绿衣少女便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听说你被锦河县主抢了未婚夫。” 她这般直白的话语让在场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偷偷往虞清欢身上瞟去。 “婚约之事本就你情我愿,姑娘这话说得好似县主是个土匪一样。”虞清欢脸上并未出现难堪之色,语气淡定地说道:“这位姑娘是和县主有过节吗?竟然这般诋毁县主清誉。” “我哪里有诋毁县主……你可别乱说!”绿衣少女脸色微变,说话一时磕巴起来,瞪了一眼虞清欢,说道,“是你自己……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虞清欢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看来姑娘你很会留住男人,我不如你。” 她这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发出嗤笑声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绿衣女子听到虞清欢暗讽和旁人的嘲笑声,火气一下子冲上脑门,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虞清欢面前想要上手推她。 卢月琴急忙上前将人拦住:“卫晴!不许闹事!” 刚才不解围,这会儿动手了才知道当好人劝架。 虞清欢心中冷笑,默默后退了两步。 第23章 紫菀情报 虞清欢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看得卫晴牙痒痒,但是被卢月琴拦住,又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只能停下来,不甘心地剜了一眼虞清欢,随即离开了园子。 虞清欢只觉着莫名其妙,毕竟她可从来没招惹过卫晴,不知为何她对自己这般刁难。 卢月琴见虞清欢不解的模样,凑到她旁边低声道:“卫晴从小在凉州长大,她父亲去年刚从凉州调任回京。估计是凉州民风彪悍,她说话向来耿直,你别放心上。” 虞清欢只觉得可笑,这可不是说话耿直,而是明目张胆地想欺负人罢了。 旁边有个姑娘说道:“早看她不顺眼了,打着一副心直口快的模样来挤兑人,真显着她了!” “估计在凉州当霸王被惯的,到了京城还不知收敛,早晚被人收拾。”有人悄声说道,“真不知道怎么会邀她一道来春日宴。” 卢月琴闻言面色有些尴尬,卫家人也是打着让卫晴过来相看的主意,然而那卫晴一开口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各家夫人可看不上她。 初春里可以赏看的花并不多,卢府除了备下丰富的筵席还请了京城里有名的戏班。 戏台子搭在花园里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唱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让不少姑娘家都看得心生憧憬。 虞清欢百无聊赖地盯着戏台,偶尔附和几句周围的人。 一场戏罢,卢夫人便告知众人在旁院有投壶比赛,各家公子都有参与,小姐们只要在楼阁上就可以清楚地观赛。 虞清欢随着人群往楼阁里去,寻了个宽敞的位置,坐在倚栏上半靠着栏杆往下面园子里看过去。 一群穿的花里胡哨的少年们正在抽签,时不时抬头望向楼阁,自以为隐蔽的行为殊不知在楼上的女子们看得格外清楚。 “他们好像在偷偷地看你诶。” “看的不是我们这儿吧,人家看的是虞四小姐的方向。” “又有一个看过来了,就是那个蓝衣服的,长得不太好看。” “长相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就那个穿绀紫色衣服的,虽然相貌一般,但是在这群人里算上乘了。” “看脸有什么用,你说的那个人我听闻他很凶的,还打过女子呢。” “啊,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他竟然是这种人。” 凑在一起的姑娘们低声嘀咕着,对着下面的少年们一顿评头论足。 而那群看似正在认真准备比赛的少年们也在暗中思量着如何好好表现,他们目光频频落在远处的虞清欢身上,显然想吸引到她的目光。 正在园子长廊上的夫人们看得真切,心思也打在了虞母身上。 虞母客气又疏离地应付着这些人,心中却是懊恼无比,眼神阴沉地看着楼阁上仿佛一无所知的虞清欢,暗骂她脑子愚钝。 尽管这些公子哥们想要卖力表现,然而实力不济,比赛变得乏味无比,能投中的寥寥无几,倒是惹得楼阁上一片嘘声。 眼看着比赛要结束了,虞清欢朝着紫菀使了个眼色。 紫菀会意,向卢府的丫鬟打听茅房在哪里,被告知后道谢了便急匆匆地往外走。 刚解手出来,紫菀就被一个婆子拦住了。 “小姑娘你是虞四小姐身边的丫鬟吧?”婆子满脸笑着上前攀谈,“不知你家小姐今日可有相中的公子?” 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往紫菀的手里塞钱袋子,紫菀并未推辞,将钱袋子在手中掂量了几下,还挺沉。 “我家小姐的心思哪里是一般人能猜到的,而且小姐的婚事得看夫人。”紫菀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嘛,夫人因着小姐被退婚的事情苦恼不已,若是有人能早早提亲,说不定夫人就松口了。” 婆子回想起虞母那张臭脸,有点怀疑紫菀的话。 紫菀又说道:“我家小姐貌美端庄,相中她的定然不少。刚刚还听说有人家打算明日就安排媒人上门说亲,夫人松不松口我不清楚,但是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若真被别人捷足先登,岂不是后悔!” 那婆子没想到居然能打听到这个消息,若真的有人明天去说媒,自家可不能落了下乘! 紫菀点到为止,见这婆子已经明白,就继续往楼阁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向婆子那样打听消息的,她都统统按着刚才的路数将人打发走了。 等回到虞清欢身边时,她随身带的小挎包已经装得鼓鼓的,满是银子。 就连虞清欢都忍不住侧目,果然情报的价值不可小觑。 回府的马车上,虞母的脸色黑沉,仿佛时刻要骂人似的。 虞清欢自然不去触她的霉头,自己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手中还拿了一本打发时间的游记,低头认真地看了起来。 虞母心中怒火更甚,若是大女儿虞清澜此刻在她的身边,定会察觉到她心情不好,还会想办法安慰她,逗她开心。 然而小女儿就像个榆木脑袋,完全不会关心她这个母亲! 虞母那犹如实质般的目光仿佛要将虞清欢的身体刺穿,再不理会有些说不过去。 “母亲怎么了?”虞清欢抬眸看向虞母。 虞母一直压住自己的怒气,这会儿开口道:“姑娘家家要矜持稳重,你今日这般招摇做什么!” 虞清欢一脸无辜:“母亲这话从何说起?女儿一直安安分分的,从未有逾越之举。” “从未逾越的话,那些公子哥怎么一个个都盯着你看?各家夫人都在打听你,真是好大的面子!”虞母冷声道。 虞清欢瞪大眼睛满是伤心与不解:“这身衣服还是母亲您亲自给女儿挑的,说在宴会上鲜亮些好,这会儿又嫌弃起女儿招人眼了。而且有夫人打听不好吗?本来母亲就是带我出来相看的,难道母亲不希望我被相中吗?” 虞母被她的质问堵得一时哑然,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 “你年纪还小,看不透这些弯弯绕绕。”虞母整理思绪,缓缓说道,“那些人的才貌品性连杨家小子的半分都不如,终究不是良配,母亲这也是为了你好。” 第24章 媒人说亲 第24章 媒人说亲 为了她好? 虞清欢只觉得可笑,这些话说出来都不觉得心虚吗? “可这些人大部分都在母亲给的名单里,女儿以为母亲都很看好他们呢。”虞清欢隐去眉眼间的阴郁,低声说道,“母亲不是曾说过,女儿被退过婚只有任人挑选的份吗?” 虞母不欲与她在此事上过多争论,只是含糊地说道:“婚事乃是关系着往后人生的大事,自然草率不得,母亲再帮你把把关。” 虞清欢眼底略过一丝嘲弄之意,心中暗道:怕是没有时间再给你拖延了。 她垂眸顺从道:“辛苦母亲了。” 虞母看着虞清欢只觉着心烦,心中莫名有种在自己掌控之外的挫败感。 回到虞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虞清欢一回到自己院子就让采荷帮她换上一身轻快些的衣裳。 紫菀将今日从那些打探消息的人那儿得来的银子全部倒在桌子上,还有不少的银票,仔细数了一遍,不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又数了一遍。 “小姐,一共有四百五十两银子!”紫菀声音轻颤,目光灼灼地看着虞清欢。 她们这些丫鬟一个月的例银都没有一两银子,可见这短短半天时间的收益有多么的丰厚。 虞清欢心情颇好:“其中的五十两就当你今日的辛苦钱了。” 紫菀一怔,随即连忙摆手道:“这都是小姐的主意,奴婢只不过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办事,并不辛苦,当不得这么多赏钱。” 若是三五两的赏钱,她定然不会推辞,可是五十两……这普通丫鬟得攒多久啊,都可以替自己赎身后留一笔体己钱了。 见紫菀推辞,虞清欢说道:“拿着吧,这样的好事也不是每次都有。更何况让你们手里有点余钱,才不会轻易就让别人给挖走了。” 紫菀忙表忠心:“小姐放心,奴婢会永远追随小姐!” 虞清欢从桌子上的钱财里分出五十两银票放在紫菀面前,又分出二十两银票放在采荷的手中:“采荷也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采荷跟在虞清欢身边已经有好几年了,从前被香兰处处压制着,平日里只埋头做些粗累的活儿,话少又局促。 自从香兰被送去了农庄,蔡嬷嬷被发卖出府,采荷就担起了虞清欢身边大丫鬟的位置,渐渐变得稳重大方起来,已然除去了当初的局促不安的感觉。 采荷受宠若惊,她是真没想到小姐会给自己这么多的赏钱,毕竟在这件事上她并没有出力。 她刚想拒绝,就看见自家小姐一副正色模样,顿时停住话头,随即道:“多谢小姐!奴婢会更加努力伺候小姐的!” 虞清欢的院子里其乐融融,然而虞母回到府中心里仍旧不舒坦。 身边的小丫鬟眼见夫人这副发怒的模样,心中忐忑不免紧张,一不小心又出了差错被训斥了一顿。 偏偏大儿媳孙氏这会儿又来诉苦,说是院子里的丫鬟仗着怀孕就处处与她作对为难,而虞清灏不仅不体谅自己,还无理偏帮那个丫鬟。 虞母心中不悦,毕竟现在虞家孙辈还没个男娃,孙氏自己不争气又能怪得了谁。 “从四年前你生下茹姐儿后一直就没有了动静,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个丫鬟怀孕了,你收收性子多照顾她一些能怎么样,她也越不过你这个正头少夫人。”虞母语气里都带上了一丝的不耐烦。 孙氏却说道:“可明明就是她要害我,还撺掇夫君来羞辱我。” “一个丫鬟罢了。”虞母并不放在心上,“等她生了孩子再教训她也是一样的。” 那还要再等多久!若她真给虞家生了长孙,那紫苏还不得骑到自己的头上去? 孙氏心中暗恨不已,眼见婆母当真不管不顾,便哭着离开了虞母的院子。 眼见孙氏哭哭啼啼的模样,虞母更加心烦,等晚上虞父回来发觉她板着个脸,询问她发生何事。 虞母不愿拿府中事情去烦扰他,只道是春来心情烦闷,等过几日便好了。 然而虞母却没想到,第二日发生的事情会让她更加怒不可遏。 正月十四,天气阴沉。 虞父刚去礼部上值没多久,媒婆就陆陆续续地上门了。 虞管家哪里见过这阵仗,连忙将人都请进了正院的厅堂之中等候,然后急忙遣人去找虞母来处理。 “你说什么?”正在看账本的虞母听到丫鬟的话,脸色突变。 丫鬟只好将话又重复一遍:“有好多媒婆上门给四小姐说亲,管家说有卢家的、马家的、屈家的……” “行了!”虞母打断了她的话,神色难看,对身边的春梅说道,“说我不见客,让管家将她们都给打发了!” 春梅应了声是,便往大堂方向匆匆走了过去。 她一到大堂院门口,就听见里面满是闹哄哄的声音,走进一听,原来是婆子们在相互揭短互骂。 “各位!”春梅上前,将声音提了提,先让场面安静下来,然后高声道,“我家夫人身子不适,今日不便见客,还请各位回去吧!” 听到春梅的话,众媒婆哪里不知道这是虞夫人的推脱之语,可她们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上前围在春梅身旁。 “夫人若是今日身子不适,那我们就明日再过来,明日再不见,我们就后日过来。”其中一个媒婆说道,“接下了这门活,我们总得给雇主一个交代啊。” “就是,我们诚心上门说亲,总得给个机会。” “屈家是真心诚意想要求娶虞四小姐,屈公子一表人才,正好与虞小姐相配。” “马家公子也不逊色,你让你家夫人考虑考虑。” “虞夫人若真是身子不适,我们老爷正好就是太医属的,明日上门给虞夫人请脉……” 春梅被他们团团围住,顿时被吓住,一时无法挣脱。 虞管家急忙上前帮忙,才让春梅有了脱困机会,终于小跑着离开大堂,去给虞母汇报。 看着春梅这般狼狈的模样,又听着她讲事情的来龙去脉,虞母一股火气冲上脑门,将手中的杯子用力摔倒地上。 “啪”的一声,杯子瞬间四分五裂,满地狼藉。 第25章 虞五挡急 虽然虞母怒火中烧,但她总不能将这份火气冲着大堂里的媒婆们发泄。 毕竟媒婆的嘴犹如杀人的刀,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招惹了她们就相当于惹上一身腥,在暗中编排嚼舌根防不胜防。 一两个媒婆或许好解决,这一屋子的媒婆只有头疼的份。 虞母身边的李嬷嬷安抚她说道:“夫人,气大伤身,先消消气。” “这让我如何能消气!”虞母道,“当我们虞府是什么菜市场吗?人人都想来这儿挑挑拣拣!” 李嬷嬷上前说道:“夫人,我们府中适龄待嫁的姑娘可不止四小姐一个人,五小姐也早就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 被李嬷嬷这么一提醒,虞母终于想起来府中还有个林姨娘生的庶女虞清婳。 她眸子微动,火气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确实是该给清婳好好挑个夫家了,从前疏忽了她,往后多关照些便是了。”虞母说着就开始吩咐李嬷嬷,“你去林姨娘的院子里,带着清婳去前院大堂。” 李嬷嬷问道:“若是那些人再问起四小姐的婚事……” 虞母不耐烦地说道:“跟她们说,清欢的婚事我们已经有了抉择,用不上她们。” 李嬷嬷明白了虞母的意思,随即往林姨娘和五小姐所在的院子而去。 虞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疲惫不已。 她是真的后悔将虞清欢带去春日宴了,闹了出这么大的笑话。 往后这些人家若是知道虞清欢会给侯府当继室,怕是会在背后偷偷嘲笑他们虞家贪图富贵。 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府里的人都悄声传遍了,林姨娘和虞清婳在自然也知道发生在前院的事情。 听说这么多媒婆都是给虞清欢说亲的,虞清婳嫉妒得眼红,心中暗骂:凭什么她能得那么多人的青睐?难道就凭她那张脸吗! 还没等虞清婳从这股嫉妒的心思中走出来,李嬷嬷就已经上门了。 “林姨娘,五小姐。”李嬷嬷微微行礼,脸上带着笑意对她们说道,“想必两位已经知道,今日前院来了不少说媒的人。她们原都是给四小姐说亲的,夫人心善,想起五小姐尚未定亲,遣了老奴过来带五小姐过去相看。” 虞清婳一时没反应过来:“让我去?” 李嬷嬷笑意不减:“是啊,五小姐随老奴前去吧。” 林姨娘看着李嬷嬷这副反常模样,心中并不相信夫人会如此好心,在这种时候想起清婳。 她问道:“四姑娘与清婳一同去吗?” 听到林姨娘的问话,李嬷嬷脸上的笑意一僵,眼睛微动,回答道:“四小姐不去。” 饶是虞清婳也觉着不对劲,原以为自己是顺便搭上去的,看这架势倒更像是出去救急的。 林姨娘明白过来夫人的打算,大概猜到夫人看不上那些来说亲的人家,才让虞清婳去缓一缓场面。 虞清婳目光看向林姨娘,不知如何是好。 林姨娘沉吟片刻,对女儿说道:“去吧。” 即便是虞夫人看不上眼的人家,对虞清婳来说或许是个机会,不然迟早被虞相庭当个向上爬的工具给送出去。 虞清婳垂眸,她知道姨娘心里总是很自责在亲事上帮不上女儿,她最是看不得姨娘难过的样子,只好顺从的点点头。 前院大堂里仍旧热闹得厉害,虞管家只能闭口不言,毕竟多说多错,一搭腔反而会让这些婆子们说得更起劲。 紫菀混在前院扫地浇花的丫鬟中,时不时抬头往大堂的方向看过去,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热闹非凡的动静。 不一会儿看见李嬷嬷竟然带着五小姐过来,径直走进了大堂之中,紫菀瞪大了眼睛,悄悄地靠近些。 “紫菀,那块地已经打扫过了的。”旁边的小丫鬟低声提醒她。 紫菀讪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抹布来,说道:“我看那柱子和窗户好像没擦干净,再擦擦。” 说着就已经走到屋檐下,竖起耳朵开始认认真真地擦起了柱子。 “各位,真是对不住,我们夫人说府中四小姐的婚事老爷已有定夺。”李嬷嬷上前说道,“如今能得这么多位媒人在此,夫人还想请诸位帮忙操心一下我们府中仍旧待字闺中的五小姐。” 有的媒婆一听就不乐意了:“可我们都是为了虞四小姐而来的。” 李嬷嬷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四小姐只有一个,总不能给你们每个一个交代吧?” “那不知虞四小姐定的是哪户人家?” 李嬷嬷道:“这个不便透露。” 对于这个说法,有人觉着是虞家的推脱之举,有人则是觉着她们这是来晚了一步,毕竟这么多人闹哄哄的聚在一起,根本无法好好说亲。 有人不满虞家的做法,但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白来一趟,说不定雇主也能接受虞家的五小姐。 “虞五小姐虽然算不上美人,但还算周正,可惜是个庶女。”一个媒婆挑剔地说道。 有人接话:“是啊,这条件配屈公子有点困难,不如配那葛家公子。”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葛公子怎么就只能配庶女了?” “不然还能有嫡女看得上葛公子吗?” “我呸,你以为屈公子就是什么好货色啊……” 众媒婆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虞清婳局促地站在原地,任由这些婆子对她评头论足,心里既委屈又难堪。 难怪夫人看不上这些人家,不是虞清欢挑剩下的也不会给自己。 姨娘说得对,父亲和夫人怎么可能会真心为她一个庶女考虑…… 虞清婳在这一刻无比的希望,如果她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好了。 一屋子的媒婆争论不休,眼见主人家确实没有接见她们的想法,渐渐有人离去,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全部离开了虞府。 虞管家和李嬷嬷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是将人都打发走了,但是有了今日这一出,他们虞府往后的名声怕是有损,或许还会成为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且这些人都是冲着四小姐来的,往后四小姐的婚事就会受到格外的瞩目,都想知道这位被踏破门槛求娶的四小姐到底会花落谁家。 第26章 父母争吵 虞清欢坐在书房里正和罗医婆整理素问药铺的清单。 明日就是元宵节,是药铺正式开业的日子,要准备的事情虽然不多,但是繁琐不已。 这是虞清欢第一次开铺子,需要学习的地方不少,自然会细致认真些。 素问药铺没有医师坐堂,除了卖些常用的药材,还有罗医婆自制的药膏和药丸,主要治些蚊虫叮咬、手脚肿痛、便秘腹泻之类的病症,不用大夫开方子就能拿药。 虞清欢想了想,对罗医婆说道:“师父,能不能做一种能缓解女子来葵水时腹痛的药丸。” 虽然罗医婆不让虞清欢喊她师父,但私下里虞清欢仍旧喜欢这么唤她。 罗医婆思索片刻,点头道:“可以,之后再添上。” 两人正说着话,紫菀从院子外回来,绘声绘色地将前院的事情说了一遍。 尤其是说到虞管家和春梅被媒婆们团团围住而无法招架的时候,那模样学得活灵活现的,让虞清欢她们都有些忍俊不禁。 至于让虞清婳出去稳住场面这件事,虞清欢有些意外,但不难理解。 虞清婳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只是虞清婳素来不敢怨恨真正伤害她的虞相庭和虞母,反倒是处处跟自己这个不相干的姐姐作对。 也许是自己看起来软弱可欺,人人都想上来踩一脚。 “你这一手下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罗医婆语气深沉,“往后你的婚事会愈发困难。” 虞清欢嗤笑:“如果眼前尚且过不去,又谈何往后呢?大不了我出家当个姑子。” 见她一副对婚事满不在乎的模样,罗医婆有心规劝,但又想起自己曾经那忘恩负义的丈夫和狼心狗肺的儿子,又一时说不出话来。 采荷快步走进书房,对虞清欢说道:“小姐,夫人院子里的春梅正往我们这儿来。” 虞清欢将手中的活都推到罗医婆面前,轻声说道:“剩下的就辛苦师父了,估计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罗医婆头也不抬:“去吧。” 此时的虞母院子内,虞父和虞母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办的这是什么事!”虞父怒不可遏,“好好的你让她去什么春日宴相看!惹出这许多是非!” 他今日在礼部上值时听到这个消息就深感不对,随即让人替自己顶了今日的值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路上还遇到一位同僚,被他调侃是不是要留着小女儿待价而沽,奉承他手段高明。 当时的虞父脸都黑了。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虞母真觉得自己太冤了,“清欢一直说她不想当继室,我只是想让她知道选那些没有前途的人远比当继室更可怕,哪里知道居然有那么多人相中了她!” 即便知道小女儿姿容出众,但京城里相貌优越的官家女儿不在少数,也从未有过被媒人踏破门槛的景象。 虞父怒道:“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也应该知道,卢府春日宴上都是些什么货色!其他人家去的不是庶女就是旁支,你倒好,巴巴地把女儿送过去。当是什么爵爷府办的宴会啊?” 虞母被他这样数落,心里不甘地反驳道:“昨天有不少夫人上来攀谈,我都拒绝了!谁知道她们竟然这般不要脸,今日就遣媒人上门了。”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虞父训斥道,“她的选择不重要,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延续澜儿给虞家带来的尊荣!” “什么叫多余的事情?我这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从小她虞清欢就是块榆木疙瘩,跟我们都不亲近,我们这样逼迫她嫁入侯府当继室她心生怨恨怎么办?”虞母辩驳道。 她确实是心虚了,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想过虞家的前途会绑在了虞清欢的身上。 虞父冷声道:“怨恨?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她这个当女儿的就应该回报父母,否则就是不孝!” 虞母气不过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在他眼里女人都只是没有脑子、没有想法的附庸品,将女人的付出的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 “你除能用不孝来压她还能做什么?”虞母恼怒不已,“这么些年来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在操持,你自己不上心这会儿倒只顾着指责我来了?” 虞父原本就因为早上的事情一直在气头上,这会儿眼见罪魁祸首不仅没有丝毫悔过之心,还反咬自己一口,心中愈发愤怒。 “啪”—— 他将手边的花瓶一扫而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满地碎片。 虞母被他突然而来的发作吓了一跳,顿时噤声。 夫妻俩这么多年来不是没红过脸,但是吵得这般面红耳赤的几乎没有,两人站在原地,僵持下来。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春梅带着虞清欢进了房间外厅。 “夫人,老爷。”春梅上前行礼,目光落在地上的花瓶碎片上,“奴婢先将地上的碎片收拾……” “不用,你出去。”虞相庭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春梅低头退下。 虞清欢站在原地,朝着他们行礼,说道:“父亲母亲唤女儿来有何事?” 虞相庭踏过碎片走到主位上坐下,因争吵而怒意渐渐平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锐利的目光看向虞清欢,问道:“今日府里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你怎么看?” 虞母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左侧的椅子上,也看向了虞清欢。 被他们夫妻两人盯着看,虞清欢面色沉静,一副低眉顺从的模样。 “母亲曾与女儿说过,因为女儿被杨家退过婚,往后的婚事会有些艰难。所以女儿今早听闻有不少媒人上门说亲,既高兴又惶恐。” 虞清欢语气平和,语气真诚地继续说道:“高兴是因为有了这么多的选择,父亲母亲不必为女儿的婚事过多操心劳碌,而惶恐则是因为女儿怕今日之事会让虞家成为京城里的谈资,令虞家蒙羞。” 听完虞清欢的话,虞父和虞母的心情复杂,一时无言。 第27章 向来懂事 第27章 向来懂事 虞相庭眼里神色难辨,他沉吟片刻才开口说道:“事已至此,有些事情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虞清欢不解地看向虞父,问道:“是父亲已经决定好女儿的婚事了?” “你长姐身染恶疾,太医诊断后说无药可医,如今仅剩几个月的寿命。”虞父深叹一口气,说道,“若你长姐逝去,留下淼哥儿和磊哥儿两个年幼的孩子在侯府,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长姐她……怎会如此?”虞清欢脸上的神情先是惊讶和惋惜,随后垂眸低声说道:“淼哥儿和磊哥儿再怎么样也是侯府里的世孙,有世子姐夫和侯爷、侯夫人的爱护,父亲不必太过担忧。” 这个时候坐在一旁的虞母却说道:“一旦你长姐不在了,侯府必定会让你姐夫娶续弦。那昌平侯夫人正盘算着让她的侄女入侯府呢,到时候那侄女再生几个孩子,他们哪里还记得淼哥儿和磊哥儿。” 虞清欢静静地听着虞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父亲母亲是想让女儿在长姐去世后嫁给姐夫当继室?”虞清欢脸上带着些许诧异的神色。 虞父说道:“侯府显赫富贵,你姐夫前途无量,即使是继室那也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比起今日扎堆来说亲那群庸人犹如云泥之别。” 虞清欢抬眼看他,问道:“长姐对姐夫有相救之恩,所以才能嫁入侯府成为世子夫人。而我能有什么资格……” “你是淼哥儿和磊哥儿的亲姨母,自然是有资格的。”虞父打断虞清欢的说道,“此时你的长姐会与世子商议,看在你长姐的份上,为了两个孩子,世子不会拒绝。” 虞清欢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话语,几句话之间就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心生抵触。 她转头看向虞母:“所以父亲母亲早就知道长姐病重的消息,也早就打算将女儿送去当侯府继室,只是怕我不同意,所以明里暗里地总是在点我,还给让我去跟旁人相看?” 虞母看着虞清欢那双尤为认真的眼睛,顿了顿,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其他人和侯府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这也是为你好。” 又是为了她好,虞清欢听着这话都觉得可笑。 “母亲是不是真的为了我好,您自己心里清楚。”虞清欢直直地盯着虞母,开口道,“我只想问母亲一个问题,锦河县主看上杨闵安这件事真的是意外吗?”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怀疑这是我们的手段吗?这件事自然是个意外!” 虞母听到虞清欢这么问,顿时心中一跳,她隐隐察觉到是清澜暗中的手笔,但她此刻决不能承认。 虞清欢眸子微动,并没有接她的话,笔直地站在原地,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 坐在主位上的虞父说道:“事情已成定局,你与杨闵安之间已经再无可能,莫要再提。” 虞母见虞清欢仍旧一言不发,语气软和下来对她说道:“清欢,你从小到大母亲从未要求过你些什么,可是这件事关系到我们虞家的未来,关乎到你两个外甥以后的日子,母亲求你不要任性。” “从小到大,我有任性的资格吗?” 虞清欢的眼圈泛红,尽管告诉自己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亲情了,可心里仍旧觉得有些难过。 “那是因为你向来懂事。”虞母起身,走到虞清欢的面前,说道,“此事不仅是为了虞家,对你而言同样也是有利无害啊!能嫁进侯府多好,你长姐在侯府这么些年过得好日子那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你又为何不愿呢?” 虞母实在不明白小女儿的排斥从何而来,或许太年轻,还妄图得到真心,不知荣华富贵的好处。 虞清欢垂眸,若不是那个无比真实的预知梦,她或许真的如父母所期待的那般成为侯府继室,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凄惨的死亡下场。 目光在虞母和虞父身上流转,虞清欢突然苦笑出声:“其实不管我愿不愿意,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对吧?” 虞父道:“你是虞家的女儿,自然是要为了虞家的荣誉着想。” 虞清欢的神色渐渐归于平静,语气淡漠又疏离:“既然父亲母亲早已做出决断,作为女儿自然要遵从,反正我不过只是你们养的工具罢了。” 她说完这句话,还未等脸色难看的虞父发作,直接福身行礼,转头就离开了房间。 “砰——” 虞父看着她这般无视自己的模样,气得用手拍在桌子上,将桌面的茶水都震得溢出桌面上。 他的目光又落在虞母的身上:“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虞母冷哼一声,不悦地说道:“她又不是……” “你闭嘴!”虞父陡然提高了声音呵斥虞母,“管好你自己的嘴,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虞母眼神闪躲,嘴硬地说道:“是,我年纪大了人老珠黄,你去找年轻貌美的林姨娘去吧。” 她说完剜了一眼虞父,随即也转身离开了。 虞清欢已经走远,并未听到他们后来争吵事情,这会儿正和采荷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回去。 空气里带着些许寒意,主仆两人走路的时候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雾气。 路过花园的拐角处,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似乎早就等待在这里身影。 虞清欢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虞清婳,微微皱起眉头,不欲与她说话,正想往旁边走过去,没想到又被她挡住过不去。 “你这回很得意吧,这么多人上门给你说亲。”虞清婳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自己躲得倒挺好,让我去当了你的挡箭牌!” “好狗不挡道。”虞清欢语气生冷,“滚开。” 虞清婳被她这么骂,顿时火气涌上心头:“虞清欢,你骂谁呢!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 虞清欢冷眼看她:“没有多了不起,起码比你强一点。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就去父亲和母亲的面前叫唤!难道是我让你去的吗?” “你……”虞清婳恼火,“你得了便宜还装傻!” 第28章 嬷嬷偷听 虞清欢听到她的话,不怒反笑。 “行,你既然这般不甘心,那就去找父亲母亲明说。”虞清欢冷笑出声,随即抓住虞清婳的手腕拽着她往主院而去,“正好这会儿他们都还在院子里。” 被虞清欢突然抓住手腕,虞清婳脸色有些惊恐,开始挣扎起来。 可惜她的力气远不如虞清欢,手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她身边的丫鬟刚想上前帮忙,却被采荷挡住无法上前,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虞清婳又惊又怒,连忙喊道:“我不去,虞清欢你放手!” 若真的闹到父亲和夫人面前,她可讨不到半点好处。 眼见虞清欢竟然不为所动,似乎真的要将她带到主院去,虞清婳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居然低头张口就去咬虞清欢的手。 虞清欢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直接捏住了她的嘴。 “唔——” 虞清婳被掣肘住,只能发出呜咽声,狠狠地瞪着虞清欢。 “怎么,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在父亲母亲那里就怂成鹌鹑了?”虞清欢放开她,冷声道,“从小到大你就是这副德行,从前不与你计较是我大方,从此以后你若是再犯就别怪我不客气!” 虞清婳揉着自己发痛的手腕,看着浑身散发着冷意的虞清欢,心中莫名有些发怵。 她面色难看,低声说道:“你也就只会拿他们来压人了。” “拿他们压你又怎样?”虞清欢看她的目光透着一股不耐,“那你敢赌吗?你的姨娘敢赌吗?” 这话让虞清婳顿时安静下来。 她确实不敢,上次虞父给她选的那桩婚事让姨娘为了她费尽心思拒绝掉,那苦苦哀求的场景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让她觉得心酸又后怕。 从小她对于掌握自己命脉的虞父和夫人有着天然的畏惧,从此更是打心底害怕他们。 生怕自己又惹了他们不高兴,让她和姨娘的处境更加艰难。 虞清婳以为虞清欢和自己是一类人,温顺又胆小。 所以她找到了发泄的地方,无论什么都要跟虞清欢争一争。 可当眼前的虞清欢露出隐藏的利爪,她才知道以前的虞清欢不过是懒得搭理自己而已。 “我希望这样的事情,没有下次。” 虞清欢留下这句话,径直从虞清婳的身旁走了过去,连目光都懒得留给她。 虞清婳沉默地站在原地,手指紧握成拳,眼神晦暗不明。 —— 张嬷嬷这些日子并不好过,自从她来到四小姐的院子里就事事都不顺心。 她被四小姐安排着给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做新衣服,眼睛都熬得模糊了许多,年纪大了手艺也不如年轻时熟练,越做越心烦,恨不得将东西都扔了。 刚才紫菀那丫头来瞧衣裳的进度,只是粗看几眼,就将她辛苦做出来的衣裳贬低得一无是处,让她恼火不已。 张嬷嬷在心中咒骂几句,随即往四小姐的房间里走过去。 她心里清楚四小姐不待见自己,又碍于夫人的面子上不好处置,这才僵持着双方都讨不了好,当然更受罪的是她这个当下人的。 这会儿她打算去给四小姐请罪,让四小姐高抬贵手放过自己,给她换去其他院子里干活也总比在这儿熬成瞎子强。 “小姐,老爷和夫人真的打算让您当昌平侯世子的继夫人吗?” 张嬷嬷路过长廊下的窗口时,突然听到了采荷的说话声,而话中的内容让她的脚步忍不住一顿,硬生生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户上努力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更清楚。 “是啊,长姐病重,恐怕是熬不了几个月了。”四小姐的声音响起,语气却十分平静,“父亲和母亲这是让我去侯府照顾长姐的两个孩子。” 张嬷嬷听到这里,瞬间把刚才要离开这个院子的想法抛之脑后。 若是四小姐真的嫁进侯府,那她们这些在身边跟着伺候的下人们想必也会一同过去。 在虞家当下人和在侯府当下人能一样吗? 给虞府小姐当下人和给世子夫人当下人能相提并论吗? 张嬷嬷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正暗中庆幸自己还没有跟四小姐提出离开的事情,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她从最初的欣喜变得憋屈。 采荷说道:“小姐与那杨公子退婚后又有了这份这么好的婚事,这就是命好,连带着奴婢这些下人们也跟着有福了。” “你们三个丫鬟我自会一直带着,只是张嬷嬷……” 站在窗外的张嬷嬷听到自己的名字,呼吸猛然一窒。 “张嬷嬷就算了,一个不忠心的奴才留在身边毫无用处。” 四小姐的声音冷淡得令张嬷嬷心寒,让她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刚才的庆幸全部消散了。 张嬷嬷又悔又恨,后悔早知道四小姐有这样的运道,她哪里还会摆老嬷嬷的架子,又恨四小姐的无情。 采荷的声音又开始说道:“小姐若是给两位小世孙当继母,想来当他们长大了定然会孝顺小姐的。” 张嬷嬷听到四小姐冷笑出声:“若我有自己的孩子,要他们的孝顺有什么用呢?” “小姐……说得也在理,继子总是比不过亲子的。” “我要我的孩子,不仅是世孙,更要成为世子,最后继承整个侯府。” 采荷的声音有些犹豫:“那大小姐的孩子……” “挡了我的路,自然是留不得的。” “从小父亲母亲就偏爱长姐,她得到的东西永远都比我的好,我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替她养孩子?” 虞清欢的这话令张嬷嬷浑身一颤,心口跳动得厉害。 她居然偷听到了四小姐与丫鬟暗中的密谋!着实没想到看起来性子温和的四小姐竟然是这个如此狠厉的人。 张嬷嬷心惊不已,但是又想到四小姐对她这般无情,心里不免起了去夫人那里告状的心思。 “可是夫人他们若是察觉到了该怎么办?夫人向来更关心大小姐,只怕会因此与您生了嫌隙。”采荷忧心地说道。 四小姐说道:“等长姐去世了,我们虞家就只能靠我维系侯府关系。就算察觉到又能怎么样,能和我翻脸吗?二哥和三哥的仕途说不定还要依靠我,又怎会舍得责怪我。” 采荷道:“是啊,只要小姐成了世子夫人,不管小姐要做什么,老爷和夫人都只能支持小姐了。” 原本还想去夫人面前告状的张嬷嬷顿时泄气下来。 第29章 遇杨闵安 四小姐再怎么那也是夫人的亲生女儿,是虞家未来需要仰仗的存在。 张嬷嬷心想她要是真去夫人那里告发四小姐,说不准挨罚的还是自己。 可若是让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四小姐的声音再次从房间里传来:“只要长姐不知道我的谋划,顺利让我嫁进了侯府,往后虞家谁还能说我的不是。” 这笃定的语气让张嬷嬷顿时有了新的想法。 夫人治不了四小姐,难道大小姐这个世子夫人还能治不了她吗? 更何况四小姐想要算计的是大小姐的两个孩子,若是自己能将此事告知大小姐,说不准还能在侯府里混个好差事当当。 想到这里,张嬷嬷心中已然有了决断,随即蹑手蹑脚地悄声离开了院子。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紫菀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径直走入了小姐的房间里。 “小姐,她走了。”紫菀跟虞清欢禀报道。 虞清欢手中拿着医书,半倚靠地坐在在窗前的圈椅上,闻言抬起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在一旁的采荷问道:“小姐,我们用不用跟着她,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偷偷溜去昌平侯府?” 虞清欢沉思片刻,对她说道:“明日让青萝悄悄跟着,别露陷,等她去了侯府就过来禀报。” 她早就说过,背叛者绝不会留,若是有人非要往坑里跳,就别怪她下手不留情。 完成了每日背医书的任务,虞清欢开始换作丫鬟装扮带着采荷出府了。 因着今天是元宵花灯节,她也给紫菀和青萝都休了一日的假,让她们两人结伴去赏花灯,院子则有不爱出门的罗医婆看着。 虞清欢让府里的车夫将她们送到素问药铺,到约定的时辰再过来接她们回府,毕竟今日元宵节,车夫很是忙碌。 她们到药铺时已经是下午,药铺里有些冷清。 虽然开业是会有些折价,但毕竟是做药材生意,寻常百姓无病时不会进这样的店,生病了则去有些年头的医馆靠谱些,冷清些也不意外。 “东家,您来了!” 吕掌柜看见虞清欢走进药铺,立马迎上前来招呼。 虞清欢微微颔首:“吕掌柜辛苦了,今日有生意吗?” “不辛苦。”吕掌柜笑呵呵地回答道,“比预想中好多了,早上刚开业的时候来了十几单生意,大大约是东家的熟人吧,他们进铺子逛了一圈后买的都是些敷在外伤的药粉或者止疼的消肿的药膏。” 这样的客人一看就是冲着人情来的,不似寻常客人。 虞清欢并未将药铺开业的事情告知其他交好的人,能这般捧场的大概只有上次偶然遇到的溯阳郡王霍锦渊了。 没想到这位小郡王还真是记恩呢,上次就送过礼了这次又来捧场。 虞清欢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让吕掌柜去忙其他事情,而她则是在药柜前复习辨认药材。 每个小药柜上都贴了药材的名字,虞清欢从柜子边缘开始,每打开一个药柜就开始辨认,然后在心里暗自背诵其药性功效。 她开药铺并不以此挣钱,而是为了能有更好获取药材的渠道,将自己的医术更加精进。 等她堪堪辨认了半墙面的药材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走出药铺,看着黄昏的余晖落在朱雀街沿街的屋檐上,撒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虞清欢莫名觉得恍惚,仿佛游离在世间之外。 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夕阳打在他的侧脸上,映照着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和瘦削的脸庞。 虞清欢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杨闵安,一时说不出话来。 “虞姑娘。”杨闵安的声音有些低沉,脸上扬起一丝艰难的笑意,眼睛里却似有微闪的眸光。 虞清欢微微颔首:“杨公子,没想到你竟然能认出我来。”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脸上被采荷抹了少许碳粉,看起来就像个做粗活的丫头。 杨闵安只是说道:“你很特别,并不难认。” 虞清欢知道他来找自己是有话要说,于是寻了一间茶馆坐下来慢慢谈。 虽然天还没黑,但是街上已经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小贩们早早就在摊位上忙碌起来,吆喝声不绝于耳。 连平日里鲜少有客人的小茶馆如今也坐满客人。 虞清欢坐包厢靠窗的椅子上,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转头抬眼却发现杨闵安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 “杨公子,上次你的信我收到了,”虞清欢说道,“只是后来遇上了杨夫人。” 杨闵安眼神微沉:“对不起,上次是我没有安排妥当被母亲拦下,害你无故受了委屈。” 虞清欢轻轻地摇摇头:“无妨。我想你也应该清楚,两家退婚之后我们原本也不该再有交际……” “虞姑娘,我想知道,你是自愿退婚的吗?”杨闵安盯着虞清欢的眼睛,终于开口问道。 虞清欢顿了一下,说道:“虽然不是,但是如今再来讨论这件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吧,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锦河县主,还有你的家人和我的父母。” 没有人想将这桩婚事继续下去,他们之间也没有为对方而抛弃一切的决心,及时止损才是目前适合的选择。 杨闵安的神情复杂,他曾认为自己也算天之骄子,有出身有才华抱负,还有器重自己的父母,一生就该潇洒肆意。 然而在他遇到锦河县主后才发觉自己弱到可以让人随意拿捏,曾以为会爱护自己的父母为了权势与富贵将他出卖。 没有权力的他被困牢笼,但他不愿妥协屈服。 他看向虞清欢,笃定地开口说道:“我不会娶吴卿芸的。” 他对锦河县主厌恶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他只是看不惯几个纨绔子弟想调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出手帮忙那些出言不逊的人赶走,却没想到因此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吴卿芸自以为是的以身相许对他来说不过是恩将仇报罢了。 虞清欢丝毫不怀疑他的决心,毕竟梦里的他也是如此。 “长公主府权势难挡,希望杨公子能保重自己。”虞清欢十分郑重地提醒他说道,“尤其八月的会试,若是以此下手,实在防不胜防,还是要多注意身边之人。” 杨闵安在她梦里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他只是拒绝了县主,不该落得那般地步。 只希望她的提醒能够让他警惕起来,从而改变他的命运。 第30章 锦河县主 杨闵安微微一怔,察觉到虞清欢话中有话,便记在了心里:“我会上心的。” 虞清欢点到为止,她有预知梦,可旁人没有,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退婚一事,我也知道难以挽回。”杨闵安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露出带着些许苦涩的笑意,“愿虞姑娘往后余生事事顺遂。” 他可以坚定地拒绝锦河县主,却不敢将虞清欢牵扯到其中,让她为难。 “姑娘,我们这儿的包厢有人的。” “我当然知道有人,是不是杨公子在里面?我就是来找他的!” “姑娘,这可不能乱闯啊……” 包厢外面传来了茶馆婆子和一个女子的吵闹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虞清欢起身端起桌子上的茶盘子,转头对杨闵安说道:“杨公子,保重。” “哐——” 包厢的门被粗暴地推开,进来的是个身着桃红色云纹缎裙的女子,头上朱钗晃动,圆润如玉的脸庞上带着愠怒的神情。 虞清欢端着茶盘低头恭敬地站在桌子不远处,像茶馆里端茶倒水的茶娘。 吴卿芸的目光在虞清欢的脸上一扫而过,看着她一身的粗布衣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虞清欢瞥了眼脸色一言难尽的杨闵安,随即悄声退出了包厢。 在走廊等待的采荷见自家小姐下楼了,急忙迎了上前。 虞清欢并未多说,拉着采荷的手就出了茶楼,混入热闹的人群之中,很快就消失在人海里。 杨闵安在楼上的窗户看着虞清欢的身影远去,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随即起身打算离去。 吴卿芸见他要走,也不在屋子里找人了,急忙上前将人拦住:“杨闵安,你不准走!你还没告诉我,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是不是等人?” 杨闵安脚步顿住,语气冷淡地说道:“县主,我去哪里或者跟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也不要再派人跟踪我。” “怎么会与我无关,我可是你的未婚妻。”吴卿芸理直气壮地说道。 听到吴卿芸的话,杨闵安周身的气息冷了下来,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我的未婚妻,永远都不会是你。” 吴卿芸被他的冷冽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心中不免有些恼怒。 “你们家可是收了不少好处,不然你父亲怎么可能升职!”吴卿芸不屑道,“你们杨家收了我们长公主府的东西就想翻脸?” 杨闵安嗤笑:“那你可以嫁给我的父亲,毕竟好处都是他收下的。” “你……”吴卿芸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你放肆!” “县主嫌我父亲老?”杨闵安说道,“没关系,年纪大的会疼人,小后娘您就等着享福吧。”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顾被气得脸色涨红的吴卿芸,绕过她直接走出了房间。 “杨闵安,你混蛋!”吴卿芸拿起旁边装饰的花瓶就朝着门口的方向砸过去,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然而杨闵安却对包厢里的动静充耳不闻,径直出了小茶馆。 吴卿芸身旁的丫鬟上前劝说道:“县主,杨闵安这般无理竟然还敢羞辱您,又何必再理会他?我们回府就告诉长公主,让长公主教训他。” 听到丫鬟的话,吴卿芸摇摇头,平复了心绪后咬牙说道:“我吴卿芸想要得到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都必须要拿到手!” 平日里周围的人都因为她的身份对她毕恭毕敬的,那次在白马寺祈福时偶然听到两个姑娘在姻缘树下的谈话,让她兴致突来想要扮成一个为重病的父亲祈福的农家女去寻找缘分,没想到却遭到两个登徒子的调戏。 当时杨闵安为她解围的时候,她就认定这个人是月老给她最好的姻缘。 即便后来查到杨闵安有个已经谈婚论嫁的未婚妻,都不足以让她放手,毕竟小门小户的,最是好打发了。 此时的虞清欢正带着采荷在街上闲逛,满大街的花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小姐,你看那边有踩高跷的!我们过去瞧瞧吧!” 采荷兴奋地看着不远处那穿着戏服踩高跷表演的人,忍不住想上前看看。 但是她又生怕跟自家小姐走散了,所以一直紧紧地抓着虞清欢的手,慢慢地往前挪动,终于找个近一些的空隙。 看着表演踩高跷的人又唱又跳的,演出的小故事风趣活泼,逗得周围的百姓们大笑不止。又见表演者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虞清欢鲜少看见这样的民间表演,觉得新奇不已,和采荷一样目光落在台上。 有一男一女悄悄靠近了她们两人,趁着她们的注意力都在表演上,上前就抓住了她们的胳膊。 “三妹四妹,终于找到你们了。”其中的男人说道,“别看踩高跷了,娘掉河里了刚刚才捞上来,你们跟我回去照顾娘。” 他嘴巴急匆匆地说着话,想要将虞清欢和采荷拉走。 “你们干什么!”采荷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却发现力气悬殊,根本挣脱不了,怒道,“放手!我们不认识你们!” 虞清欢心中微惊,随即冷静下来,自己这是遇上人贩子了? 她迅速抽出袖间防身的毒针,趁着抓她胳膊的人不注意,快速而准确地在他手腕上的穴位将毒针刺了进去。 那人被刺痛后忍不住缩了缩手。 趁着这个间隙,虞清欢故技重施又在他的同伙女人的穴道上刺进了一根毒针。 两个人见虞清欢居然敢拿针扎人,瞬间有些恼怒,抬手就要打人,却被虞清欢灵活地躲了过去。 虞清欢拉起采荷的手腕就往不远处的桥上跑。 “站住!”俩人的手臂渐渐感觉到痛意,但是此时他们无暇顾及,追着虞清欢而去。 原本埋伏在他们周围的同伙也跟着上前。 “小姐,怎么办呐。”采荷边跑边说着,“早知道带着小吕一起来了。” 虞清欢带着她跑到桥上的正中间,混入人群里。 她安慰采荷说道:“别怕,街上人那么多,他们想带走我们不容易。” 在刚才的环境中,难免会有那两个人的同伙在暗中蛰伏,伺机而动,他们会装作相互不认识的路人在暗中起哄,让周围的人不知不觉中踏入早就预设好的陷进里等待猎物。 虞清欢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置身于这样的险境之中,逃跑才是她们当前的最佳选择。 第31章 勇斗歹徒 那俩人很快就追了上前,来到桥上,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着。 “在那里!”其中的女人眼尖地发现正在桥上栏杆处的虞清欢和采荷,忍不住提醒同伴。 只是她刚想伸出手去指虞清欢所在的方向,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整个右手的手臂都没有了知觉,连简单的抬手动作都做不了。 “啊——”女人惊叫出声,“我的手!我的右手动不了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右手刚刚被那个脸有点黑的丫头扎过,她用左手掀开袖子,只见整条手臂已经黑如木炭,而毒素正已经往右胸口的方向蔓延开来。 在她旁边的男人见此心中大惊失色,急忙掀开自己的袖子一看,同样已经毒深入骨,他又扒开自己的衣襟,整个胸口处有着一条条黑色脉络,看得让人心惊。 察觉到自己的左手似乎也渐渐变得麻木,他咬牙切齿地对女人说道:“找到那个贱丫头,让她交出解药!” 原本心神不定的女人立马朝着虞清欢她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只是刚刚还惊慌逃跑的虞清欢却没有她们想象中那般四处逃窜,而是仍旧在桥边栏杆上,躲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老子弄死你!”男人上前伸出还有知觉的左手想要抓住虞清欢。 虞清欢眼底戾气丛生,侧身躲开他的手,随即和采荷联手将他往栏杆外猛然用力推下去! 栏杆堪堪到男子的腰部,被两人这么一推,直接失去重心从桥上掉了下去。 “砰——” 桥下的河水顿时溅起巨大的水花,将原本还在高兴赏花灯的人们吓了一跳。 “有人掉进河里了!” “好像是个男人,不会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吧?”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而同伙女人则是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这两个丫头片子也不是好惹的货色,她立即退后想要离开。 虞清欢上前两步,抓住女人的肩膀将她往后拖。 女人用尽全身力气甩开虞清欢的手,却被采荷拉住手臂猛然一拽,立即被拽到了栏杆边。 “救命——” 她被采荷掣肘住,立马就喊出声音来,被采荷塞了一颗石头进嘴里,顿时哑声极力想将石头吐出来。 桥上那么多人,总会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动作。 虞清欢心中冷笑,混淆是非这招他们不是最爱用来模糊围观者的判断吗?让她自己也尝尝这个滋味好了。 “大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要跟着殉情啊!” 虞清欢高呼一声,将她麻木的手搭在栏杆上,一副要自己跳河的模样,而自己看似在阻拦,实则暗中用力将她往上推。 “可千万别做傻事啊!”采荷一遍劝解着一遍使劲。 男人和女人的两个同伙已经赶到桥上,眼看着这副场景,急忙上前想要将女人拉回来,然而还没等他们的手碰到女人,女人就已经被虞清欢她们直接推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起,河面上又溅起了水花。 “你们找死!”同伙大怒,正要上前教训虞清欢和采荷。 虞清欢却是高声大喊起来:“救命啊!他们把人给推到河里去了!” 桥上人来人往,一开始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花灯上,听到有人落水后又往河里看过去,这会儿听到虞清欢的声音,又忍不住看向正对峙的虞清欢等人。 “臭娘们!敢跟老子耍心眼子!” 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上前,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无法悄无声息地将这两个臭娘们弄走,但他们可忍不下这口气,非要将这两个丫头打一顿不可。 他们上前抡起拳头就要揍人,突然被人一脚踹在腹部,整个人被踢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桥上的人群纷纷躲避开来,生怕殃及池鱼祸害到了自己。 虞清欢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身着玄色武制锦袍的霍锦渊,悄悄将指尖的毒针又收了回去。 那两人眼见霍锦渊身上穿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官服,大喊冤枉,并指着虞清欢说道:“大人!明明是她们把我兄长和嫂子推下河的!” 霍锦渊转头看向了虞清欢,微微挑眉:“小药娘,怎么是你们?” 采荷一看是他,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上前告状道:“他们是人贩子!刚刚还想着装成我们的家人要抓走我们!” 那两个男人一看采荷她们竟然认识兵马司的人,心中暗道不妙,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猛然起身往桥下逃跑。 还没等霍锦渊出手,霍锦渊身后的巡卫们就已经快速追上前将两人拿下,反手扣在身后绑住双手。 虞清欢眸子微动,上前走到霍锦渊身边行礼:“多谢大人相救。” 霍锦渊看向虞清欢,认真地说道:“你们出门在外多注意些,最近京城里有不少女子失踪,还没查出幕后之人来。” 虞清欢点点头,在心中盘算着要不要雇几个能打的护卫,出门时带着总能安心一些。 两个巡卫从桥下的方向小跑过来,走到霍锦渊的面前禀报道:“副指挥使,属下们将坠河的两人捞上来发现他们都死了,但奇怪的是他们全身中毒,整具尸体发黑。还不知道他们是溺毙而亡还是中毒致死。” 听到属下的汇报,霍锦渊意味深长地看了虞清欢她们一眼。 虞清欢眉眼低垂,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霍锦渊对巡卫说道:“把尸体和那两个人一起带回去。” 巡卫应是,随即下去安排了。 虞清欢站在原地看着霍锦渊带着巡卫们离开,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用毒杀人,难免有些忐忑,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毒针扎在手腕的穴位上会让毒素从手臂开始扩散,需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才能让人完全失去知觉,如果直接将毒针刺入喉咙之中,几息之间即可让人丧命。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然不能用这招,所以找个能打的护卫还是很有必要的。 因着这件事,虞清欢和采荷没有了一开始的兴致,原本还打算去猜灯谜赢几盏花灯的,但是在看完游龙表演后只是买了几个好看的花灯就回了府。 第32章 嬷嬷告状 张嬷嬷纠结了一夜,终于打定主意去了昌平侯府。 作为虞清欢身边的嬷嬷,她倒是没费多少工夫就见到了虞清澜。 侯府的奢华从张嬷嬷踏进侯府的大门起就感受到了,而现在站在虞清澜的房间里,屋内各式各样的精贵玩意更是让她看得心生艳羡。 在这般显赫府邸里当值,主子随手赏下来的小物件远比在虞府里苦熬多年所得的更有价值。 一想到四小姐院子里的寒酸,张嬷嬷愈发坚定自己的选择。 “张嬷嬷,是四妹妹让你来此找我的吗?” 虞清澜靠在床榻上,即便是涂了脂粉也难以抵挡那一脸的倦容,她的目光落在张嬷嬷身上,面色温柔,语气和善。 张嬷嬷瞧着虞清澜的脸色,心中暗道果然是病入膏肓的模样了。 她默默盘算着投靠一个将死的世子夫人能有多少好处,可即使得不到好处,她也已经站在这里,退缩不得。 “回世子夫人,老奴是瞒着四小姐来找您的。”张嬷嬷说着,她看了一眼在屋子里伺候的几个丫鬟,又说道,“老奴有很重要的事情与世子夫人说。” 虞清澜见她这般谨慎的模样,眼睛微眯打量着眼前的之人。 昨日母亲才派人来告知自己,说是四妹妹已经同意了嫁入侯府给两个孩子当继母的事情,让她不要再忧心。 可回想起这些日子四妹妹的反常模样,她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虞清澜沉吟片刻,开口道:“除了彩心,其他人都出去。” 其他丫鬟应了一声是,随即行礼退下。 屋子里就只剩下虞清澜、张嬷嬷和彩心三人。 张嬷嬷上前两步跪了下来,对虞清澜说道:“世子夫人,老奴昨日不小心听到了四小姐与丫鬟采荷的谈话,心中惊惧不已,纠结了一夜才决定将此事告知世子夫人。” 看见张嬷嬷这般郑重其事,虞清澜眸子轻动:“你说。” 张嬷嬷便将昨日躲在虞清欢窗户后听到的一切如实说来,将那主仆两人的字字句句都学得一分不差。 虞清澜越听脸色越差,怒火压抑不住想要喷涌而出。 当听到张嬷嬷说出虞清欢那两句“挡了我的路,自然是留不得的”和“我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替她养孩子”,虞清澜脸色铁青,最后吐出一口血来。 “夫人!”旁边的丫鬟彩心惊呼出声,急忙上前扶住虞清澜。 张嬷嬷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顿时停住了话头。 而虞清澜接过彩心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里满是戾气,怒目切齿地看着张嬷嬷:“你继续说,我倒要看看四妹妹是如何盘算的。” 她是真没想到,平日里温顺随和的四妹妹居然骗过了虞家所有人,竟然是个黑心肝的玩意。 虞清澜从小就不喜欢这个相貌出众的嫡妹,会明里暗里地挤兑她,但她总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人只觉得她胆小软弱。 正是她的这份软弱,让虞清澜选中她成为自己两个孩子的继母。 谁能想到差点引狼入室。 张嬷嬷硬着头皮将剩下的话说完,低着头看向地面:“世子夫人,老奴说得句句属实,都是出自四小姐与采荷之口,绝无虚言。” 虞清澜压着怒气,问道:“嬷嬷是四妹妹院子里的人,怎么就将这样的事情来告诉我?就因为四妹妹不想带着你入侯府?” “不瞒夫人,老奴在四小姐那儿惹了厌恶,想来也是待不久的。”张嬷嬷说道,“也是因为老奴实在心里难安,知道这样的事情若是不告知夫人,只怕夜里也睡不着。” 虞清澜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抬眼看向彩心:“拿五十两银票给张嬷嬷。” “多谢世子夫人!”张嬷嬷脸色大喜,给虞清澜叩了头。 虞清澜说道:“你先回去吧,等有时间我会让母亲把你要过来的。” 张嬷嬷心中欣喜更甚,暗道自己果然是走对了路子。 她连忙道谢行礼,拿着赏钱走出了房间。 等张嬷嬷一走,虞清澜的脸色就彻底垮了下来,阴沉地可怕,瘦削如骨的手紧握成拳,尖细的指甲将手掌上的肉快要抠破出血丝来。 “虞清欢!”她的语气恨意满满,又吐了一口血在被子上,直接晕了过去。 丫鬟彩心见状,急忙对着门外高声大喊:“来人啊,夫人她吐血晕倒了!快叫大夫来!” 在门外守着的丫鬟一听见里面的动静,急急忙忙地鱼贯而入。 此时张嬷嬷已经走出了院子,对后面的事情半点不知。 她揣着兜里的五十两银票,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意,连走路时都感觉轻飘飘的,心里想着等世子夫人将她带去侯府里的生活。 正当她在盘算着如何用这一笔钱的事情,在街上突然冲出一个小乞丐,抓了她的钱袋就猛地往巷子里跑去。 张嬷嬷顿时大惊失色,着急忙慌地追过去。 “小畜生!把东西还给我!”她边跑边喊,原本的欢喜早已消失不见,心中满是懊悔自己为何不能再谨慎些。 即便是她奋力追赶,但她这般年纪的嬷嬷怎么可能会跑得过手脚灵活的年轻人。 不一会儿她就将人给跟丢了。 看着空荡荡的巷子,张嬷嬷又气又恼,猛拍大腿哭着咒骂起来。 她倒是想去报官或者去找巡卫,可是她的身契还在四小姐手里,若是报官自然是要让四小姐知晓的,她根本不能解释这笔钱的来源。 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的张嬷嬷简直被气得肝疼。 她努力安慰自己,现在虽然被偷了五十两,但若是自己进了侯府当差,再攒个五十两定然不是难事。 然而等张嬷嬷回到虞府的后门,正打算从后门进府时,突然就出现两个人将她扣住,任她怎么挣脱都无用。 “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张嬷嬷大声喊道,“这可是虞府,我是虞府里的嬷嬷!” 虞清欢带着个牙婆子走了出来,站在张嬷嬷的面前:“张嬷嬷别喊了,喊了也没有用,是本小姐让她们来的。” 张嬷嬷一见是虞清欢,脸色变得煞白,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第33章 长姐算计 虞清欢看着张嬷嬷脸色惨白的模样,冷笑道:“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张嬷嬷试图否认:“小姐,老奴没有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 “怎么,有本事去虞清澜那里告状,没本事承认?”虞清欢嘲讽道,“既然想去侯府当下人,怎么还回来了呢?” 张嬷嬷听到虞清欢这么说,心里那点侥幸顿时化为虚无。 她愤怒地看向虞清欢:“你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听到那些话,故意让她去给世子夫人传话,还在府中守株待兔等她回来。 虞清欢并未否认,而是看着她说道:“你们到我院子里的第一天,我就已经警告过,任何背叛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嬷嬷记性这么差,这才多久就忘记了?” 几次三番来撩拨她的底线,当真以为自己可以任她揉搓吗? 张嬷嬷仍旧不死心地挣扎着说道:“我可是夫人的人,夫人她是不会同意让你发卖我的!” “这件事还需要她的同意吗?”虞清欢语气淡然,“就算她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现在还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她的主子。 虞清欢不愿与她再多言,让一旁的采荷将张嬷嬷的身契递给了旁边的牙婆,才得一点儿碎银。 那牙婆笑得眉眼弯弯,对虞清欢说道:“虞小姐您放心,我们下午就有一趟去茂州的单子,这就将她带上,不让她再碍着您的眼。” 从京城里官宦人家府邸伺候过的仆人,在外地可抢手得很,不过背主的下人鲜少能再去其他主子身边伺候了,都只能买回去做些繁重的活计。 张嬷嬷听着牙婆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她看向虞清欢的眼神里带着哀求。 她是真的不想被发卖出去,而且还是又远又荒凉的茂州。 虞清欢身边的采荷将已经收拾过的包袱挂在张嬷嬷的脖子上,随即跟着小姐一起回了府中。 眼看着虞府的后门被关上,张嬷嬷心底懊悔不已。 —— 穆齐宣收到虞清澜在家中吐血晕倒的消息,急匆匆地赶回了侯府。 等他回到虞清澜的房间时,只见妻子的脸色越发苍白,正恹恹地躺在床上,双眼满是化不开的忧愁,看见他的身影,眼中才又恢复一丝光亮。 “这是怎么回事?”穆齐宣带着怒气质问在身旁伺候的丫鬟,“你们有在好好照顾夫人吗!” 丫鬟们眼见世子爷生了如此大的火气,都被吓得齐齐跪倒在地上。 虞清澜伸手轻轻扯了扯穆齐宣的袖子,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道:“你别怪她们,她们什么都不知情,是我自己被自己给气到了。” 穆齐宣看向虞清澜,语气有些无奈:“你不要总是纵容她们,她们连你都没看好,实在是该罚。” 虞清澜虚弱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四妹妹身边的嬷嬷来过,说是四妹妹担心我如今身子不好,时日无多,要早日为两个孩子做打算。” 穆齐宣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她让人来说这些话做什么?” 虞清澜眸子微微闪动,似乎是有些难过,开口说道:“四妹妹的意思是,等我去世了,你一定还会娶继室,给淼哥儿和磊哥儿找继母。若是继母挑得不好,怕是会在府中磋磨两个孩子。” 穆齐宣开口道:“就是因为这个生气?你若是不放心,我便不会再娶。” 虞清澜苦笑着说道:“别说傻话了。你是世子,是侯府未来的一家之主,需要一个女主人来替你打理侯府。” 就算是穆齐宣不想娶,但是侯爷和侯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她不会天真到相信这种承诺。 穆齐宣心中酸涩不已,看着病重的妻子这般放不下两个孩子,他认真地承诺道:“澜儿,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淼哥儿和磊哥儿他们都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是事事以他们为先的。” 虞清澜又说道:“其实我的父母曾私下跟我提起,让四妹妹以继室的身份入侯府,说四妹妹是淼哥儿和磊哥儿的亲姨母,必定会待他们如亲子。” 穆齐宣却是有不同的看法:“她若是真的只是想照顾两个孩子,便不该这般急迫地派人来提醒你这件事,实在是居心不良。” “那夫君你会愿意吗?”虞清澜看向他的眼睛,开口问道。 穆齐宣以为虞清澜在为娘家人说情,思索半晌才说道:“她虽然是你亲妹妹,但却不是一个好选择。可你若是不放心其他人,也可以将人迎回来后当成孩子奶娘嬷嬷一般对待,她没有孩子,才会将我们的孩子视若亲子。” 虞清澜眼眸轻轻颤动,这便是她一开始想要达成的目的。 然而自从知道虞清欢那狠毒的心思后,自己哪里还敢引狼入室,只恨不得将人摁得死死的,让她永远翻不得身! “可我并不想让她成为孩子的继母。”虞清澜一脸苦恼,“我与四妹妹从小感情就不好,她时常嫉妒父亲母亲待我更好,所以总是想方设法地为难我。” 听到妻子曾经的遭遇,穆齐宣对虞清欢的印象越发厌恶。 虞清澜又继续说道:“我今日之所以会再次气到发病,其实是因为那嬷嬷实在不忍心我被欺骗,才将四妹妹暗中筹划偷偷告知于我。” 穆齐宣心中不解,到底是怎样的事情才将虞清澜气成这般。 虞清澜一副疲惫不堪模样,抬头看向旁边的丫鬟彩心。 彩心会意,将张嬷嬷来时说起的事情挑挑拣拣、添油加醋地又重复了一遍,虞家四小姐那阴狠心思昭然若揭。 穆齐宣原以为虞清欢只是想贪图富贵才心心念念想入侯府,没想到她的心底却藏着害人的心思。 “蛇蝎心肠!这样的人还妄图进侯府成为孩子们的继母,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脸色阴沉不已,幽黑的瞳眼里带着怒意。 “我虽然气愤,可她毕竟是我的亲妹妹。”虞清澜无奈地说道,“父亲和母亲都是好心的安排,只是被她蒙蔽不知其中内情,我却不知道该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 穆齐宣声音带着冷意:“你好好休息,此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第34章 双方对峙 虞清欢坐在书房的案桌前单手支撑着下巴,专心致志地听罗医婆讲解人体的穴位图。 自从元宵花灯节的事情后,她学习医术愈发用功,对于毒术更是感兴趣。 毕竟这是保命的手段,越是精通越能保护自己。 紫菀从外面走进房间,来到虞清欢面前:“小姐,李嬷嬷来传话说是大姑爷来访,老爷让您去主院有事相商。” 罗医婆将穴位图卷了起来,随即递给虞清欢一颗红色小药丸。 虞清欢伸手接过来,好奇地递到鼻子下嗅了嗅,淡淡的草药味下隐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锈腥味。 “师父这是什么?”虞清欢不解地问道。 罗医婆解释道:“把它藏在你的牙齿后,咬破就会流出像血一样的红色的水,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虞清欢有些诧异,看向罗医婆说道:“师父是怕我会挨揍?那还不如给我一包软骨粉,谁想打我就往谁身上撒,等他们没力气了我再把人给揍一顿。” 罗医婆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不想听她嘴贫,挥了挥手:“快去吧。” 虞清欢带着浅浅的笑意,将那红色小药丸直接塞进了嘴巴里,挪了挪位置,藏在牙齿后。 她走出书房,正看见李嬷嬷在院子里等着。 李嬷嬷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率先问道:“张嬷嬷人呢?夫人说让她一道过去。” “不用等了,张嬷嬷昨日就已经被我发卖出去。”虞清欢说道。 李嬷嬷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带着虞清欢往主院的正厅方向去。 刚到正厅门口,耳尖的虞清欢就已经听到了虞父那急切地声音:“澜儿之前还答应的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又反悔了呢?” “这就要问府中的四姑娘了。”穆齐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语气淡漠。 虞清欢抬脚跨过门槛走进正厅之中,目光落在屋内的正襟危坐的三人身上。 看到坐在主位的是穆齐宣,左侧座位才是虞父和虞母,虞清欢的目光微顿,缓缓上前行礼。 “不知姐夫要问我何事?”虞清欢开口说道,“我一定知无不言。” 穆齐宣打量着眼前的虞清欢,看见她一副面色坦然的模样就心生厌恶。 他语气冷然:“知无不言?好,那就说说你昨日为何要派人去找澜儿,都让下人转告了些什么话?” “我昨日何时派人去过侯府找长姐?”虞清欢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又转头问身后的丫鬟采荷,“采荷你来说说,我有让人去找过长姐吗?” 采荷规规矩矩地回答:“没有,小姐不曾让人去过侯府。” 穆齐宣皱眉:“是你身边的张嬷嬷,让她前来对峙。” “张嬷嬷?昨日我就已经将她发卖了。”虞清欢的语气中满是诧异,随后又带着些许的怒气说道,“原来她竟然还去了长姐那里编排我!” 虞母听到虞清欢将张嬷嬷发卖,忍不住质问道:“张嬷嬷在府中待了也有好些年了,你怎么能将她发卖出去!” 虞清欢看向虞母,控诉道:“她就是仗着有母亲撑腰处处与我为难,明明是我院子里的下人却让我拿她当祖宗供着,让她做几件衣服她推三阻四,最后用次货来敷衍我,还时常在背后说我这个主子的坏话!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处置她吗?” 穆齐宣见她说得理直气壮,却是半分不信:“这些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所以姐夫是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张嬷嬷的话所言不虚吗?”虞清欢望着坐在主位上的穆齐宣,“我倒是很好奇,张嬷嬷到底在长姐面前如何诋毁我的,竟然让长姐和姐夫如此深信不疑。” 穆齐宣往常从未注意过这个妻妹竟然是如此的伶牙俐齿,分毫不让。 他沉默下来,毕竟他确实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张嬷嬷的话,就算是虞清欢并没有将人发卖,而是当面对峙,那偷听来的话如何能证实真实与否? 一直默不作声的虞父突然开口说道:“清欢说得有理。贤婿,这话就得好好地说开了,莫要让有心之人离间了我们一家人的感情。” 穆齐宣沉思片刻,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虞清欢:“张嬷嬷昨日到侯府,先是说替你传话,让澜儿好好考虑让你当侯府继室的事情,然而张嬷嬷于心不忍,向澜儿吐露出你因嫉妒而想暗害淼哥儿和磊哥儿的心思。” “首先,我不曾让张嬷嬷替我传过任何话。”虞清欢反驳道,“其次,我从来没想过什么侯府继室,长姐病重的事情我是元宵节的前一天才在父亲口中得知。最后就是,张嬷嬷暗中污蔑我多次,她的话如何能信?” 她的目光转向虞父虞母:“长姐真是好生奇怪,让我当继室这件事其实是她先提出来的吧,这会儿又成了我迫不及待了?父亲母亲难道也相信如此荒谬的话吗?” 这下轮到虞父虞母沉默下来。 穆齐宣已经隐约察觉到虞清澜在其中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昨日她被气得吐血晕倒并不假,显然是被张嬷嬷的话给刺激到了。 虞清欢和张嬷嬷之中定然有人在撒谎,或者是两个人都没有说实话。 虞父半晌才说道:“定是那刁奴在挑拨离间,让澜儿误会了。” “不如我们去看看澜儿,她的身子还好吧?”虞母问道。 穆齐宣想起虞清澜那虚弱的模样和她说起不知如何与父母交代时的无奈神情,拒绝了虞母:“澜儿需要静养。” 虞清欢却说道:“若是不去见长姐,又如何能还我的清白?” 穆齐宣眼神泛冷:“不管你是否真的清白,你都不会再是淼哥儿他们的继母人选。” 听到他的话,虞清欢嗤笑:“当真以为谁都稀罕去当你家的什么破继母啊,不是最好,皆大欢喜。” “砰——” 虞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虞清欢的鼻子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脑子犯癔症了?” 若这件事真的不成,那他们虞家就会渐渐失去昌平侯府这个助力。 虞清欢不惧发火的虞父,因为此时就是解决这桩事情最好的时机。 第35章 当面斥责 “犯癔症的可不是我。”虞清欢冷声说道,“是您看不清事实,总想着拿我去攀附侯府。”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正厅里回荡,虞清欢原本白皙的右脸被虞父打得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泛起血腥味。 整个大厅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虞父看着虞清欢嘴角流出的血迹,恢复了些许理智,脸色铁青地收回了手。 虞清欢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水,抬头看向眼前的人,突然冷笑起来。 “怎么不打死我呢?”虞清欢眼睛泛红,声音嘶哑,“反正我在你们眼里不过是个趁手的物件罢了,平时看都不看一眼,一有用处才会想起我。有时候我都忍不住在想,我真的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吗?” 虞母上前想去触碰虞清欢红肿的脸,却被她侧头躲开,只能干巴巴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父亲只是一时情急……” 虞父却开口说道:“我是你父亲,难道还打不得你!如此忤逆,真不知所谓。” “是我不知所谓,还是戳中了父亲的心中的想法所以让您恼羞成怒?”虞清欢仍旧不服气地说道。 “你放肆!”虞父被她这丝毫不悔改的神情再次激怒了,“谁容许你这般置喙长辈,不好好教训你真是愈发不懂规矩!” 眼见着虞相庭真的要打算要动手,坐在主位上的穆齐宣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开口劝道:“岳父莫要动气,四妹估计只是在气头上说了些浑话而已。” 虞清欢听到穆齐宣的话,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厌恶。 “用得着你在这里当什么好人!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装腔作势的伪君子!”虞清欢面目愤慨不已,怒骂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虞清澜的算计!” 穆齐宣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有些不明所以,脸色难看不已。 眼见虞清欢这般谩骂穆齐宣,虞父又扬起手掌想要去打她,想让她住嘴。 然而虞清欢哪里还肯站在原地乖乖挨打,她灵活地躲开,绕到虞母的身后,口中仍是对着穆齐宣继续叱骂质问。 “若不是有你们昌平侯府出手,我与杨家的婚约怎么可能会被迫取消?毁我婚约,还派丫鬟给我下绝嗣药,栽赃嫁祸!你们夫妻俩可真是恶心至极,居然还妄图想让我嫁入侯府当继母,榨干我的血肉,真是可笑!” 穆齐宣对于她的指控一头雾水,他从未做过这些事情,却被这般谩骂,脸色愠怒:“虞四,我不知道你在胡诌些什么,适可而止!” “该适可而止的是你们吧?”虞清欢上前两步,来到他的跟前,眼底憎恶分明,“我已经步步忍让,如今你们又故意以张嬷嬷一事来找我麻烦,谁知道你们心里又藏着什么恶心算计。” “闭嘴!”虞父高声怒斥,上前想要抓住虞清欢的手臂。 虞清欢再次躲开,伸腿直接将虞父绊得踉跄一下。 虞母眼看着虞父就要摔倒在地上,她上前伸手想要将人扶住,可惜力气太小,两个齐齐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叫出了声。 门外的下人们听到动静急忙进门想将老爷和夫人扶起来。 穆齐宣再也坐不住连忙上前帮忙扶住虞相庭,生怕他摔出个什么好歹来。 虞清欢眸子一闪,看着近在咫尺的穆齐宣,她假借着扶虞母的动作在他的后腰穴位上刺了一针。 穆齐宣感觉腰后的某个位置犹如蚂蚁啃噬一般微微刺痛,他回头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不再理会,将虞相庭扶起来让人坐在椅子上。 虞清欢也与丫鬟婆子将虞母扶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 狼狈的虞母看着虞清欢心中来气,甩开虞清欢的手,怒道:“闹成这副样子,你高兴了?” 虞清欢看着眼前虞母满脸厌烦的模样,一如幼时自己常常见到的模样。 她总是对自己这样的不耐烦,连稍稍伪装一下都不愿。 “原来母亲还会关心我这个女儿高不高兴呢。”虞清欢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虞母脸色愈发难看:“果然是翅膀硬了,开始和父母作对了。” 虞父摔了一跤崴了脚踝,疼得龇牙咧嘴的。 他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虞清欢,吩咐下人们:“把她给我带下去,关在佛堂里好好反思!” 婆子们得了命令,走到虞清欢的面前想伸手去抓虞清欢,却被她甩开:“我自己走。” 虞清欢顶着一张被打得哄肿的脸蛋还有嘴角残留的血迹,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向外走去,踏出门槛前还回头瞥了一眼穆齐宣。 穆齐宣微微一怔,似乎看到虞清欢眼底似有似无的恨意,但他还未看清楚,就只见虞清欢就已经被婆子们簇拥着离开了。 他原本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却没想到反倒被虞清欢骂了一顿,闹成这副局面。 看着尚未消火的虞父,他开口说道:“岳父,今日我未明真相就仓促打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是我有错在先。不过事到如今,关于继室一事到此为止。” 虞父欲言又止,他确实想让虞清欢延续大女儿所带来荣华,可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在此时开口。 毕竟被虞清欢这么一闹,穆齐宣与她两看相厌,之前的计划付之东流,虞父总不能还劝世子接受一个谩骂怨恨他的女人。 虞父尴尬地说道:“先前是我们思虑不周,只想着能有个亲人照顾淼哥儿他们,没能和她解释清楚。” 穆齐宣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信没信,又说道:“澜儿的身体大不如前,太医说让她好好静养,以后若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必去打扰她了。” 虞父话到嘴边哽了一下,他这女婿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这是让他们虞家的人少往侯府里去。 虞母面色不虞,但仍旧只能说道:“那让澜儿好好修养,莫要让这些琐事扰了她的清静。” 穆齐宣微微颔首,随即告辞离开。 待穆齐宣走远了,虞父再忍无可忍地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在地。 “这个逆女!”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让她待着佛堂里好好思过,不许让人给她送吃的,饿上几天看她老不老实!” 第36章 佛堂思量 两个婆子将虞清欢带到了佛堂,看着她直挺地跪在蒲团上,这才将门关上,守在门外。 虞清欢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随即直起身子走到蒲团前坐下。 跟着她身边的采荷拿着帕子给她轻轻擦拭着脸,看着那泛起红肿的脸颊,采荷心疼不已。 “老爷下手也太重了些。”采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膏,轻轻地涂在虞清欢的脸上。 虞清欢却是看得开:“他不在意我,又哪里会分轻重。不过好在师父早早给我准备了药丸和药膏,若不是这假血看着惊人,估计父亲还得下重手。” 虽然她也不会乖乖站着给他打就是了。 这会儿父亲母亲应该都被她气得不轻,让她去昌平侯当继室的算计落空了,还在穆齐宣的面前闹得如此难看,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采荷不明白:“小姐为何不直接告诉大姑爷您不情愿入侯府呢。” 纵然有老爷和夫人相逼,但大姑爷若是不同意,这门婚事就成不了。 虞清欢冷笑:“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穆齐宣一直坚信是她自己非要入侯府的,不管自己如何解释,在他的眼里不过是狡辩而已。 那时候的虞清澜早已病逝,难道她能去找一个死人对峙吗? 明明知道真相的虞父虞母却从来不为她解释,只是一味的让她忍受。 穆齐宣如此自负,只会相信他自己认定的事情。 如今她将事情撕开了一个口子,让这位自负的侯府世子好好看清事实。 不仅如此,她还给穆齐宣送了一个小礼物。 并不知道虞清欢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的穆齐宣此时已经回到了侯府。 他的脸色不好,正想去找虞清澜问清楚,可是一想到太医说不能让她再受到刺激,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正在他犹豫之时,府中的一个小厮快步走了过来:“世子,侯爷正在书房里等您呢。” 穆齐宣抬步往正院里的书房里走过去。 他来到书房时昌平侯穆时震正坐在书案前看折子。 “父亲。”穆齐宣上前。 穆时震与穆齐宣的骨相有着七分相似,但眉眼比穆齐宣更加深邃,已经五十岁的他双鬓虽然染上白丝,目光却依旧锐利。 他抬头看了一眼穆齐宣,开口说道:“二月的仲春演练近在眼前,让你多放些心思在练武上,别总是被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耽误训练。” 穆齐宣却说道:“儿子知道军演的重要性,不曾懈怠。但清澜的事情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事,她如今时日无多,儿子只是不希望她带着遗憾离世。” 穆时震皱起眉头,对于儿子的表现很不满意。 “我已经在金虎军面前承诺过,这次演练的士兵都由三日后的评比赛选拔出来,即便是你这个世子也不能例外。”穆时震语气沉稳,他目光在穆齐宣身上打量着,“你可别被那些小兵小卒给比下去了。” 昌平侯府的爵位是靠着军功获得的,所以侯府对待穆齐宣从小严格培养,就是希望他将来袭承侯爵之位时能够撑起金虎军的未来。 穆齐宣资质一般,虽然这些年来还算勤勉,但是想让金虎军归服他还言之尚早,军中不少刺头可不会惯着这位世子爷。 “父亲放心,儿子不仅会入选,还会拿到带队资格。”穆齐宣对于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穆时震见他心中有数的模样,总算是欣慰了不少。 他开始和穆齐宣分析在比赛中将会遇到的对手,以及对手们的性格与弱点,该如何应对等问题。 穆齐宣认真记下,将在虞府遇到的不快暂且抛之脑后。 等他从父亲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才回想起虞家的糟心事。 他思索片刻,吩咐身边的随从:“找个理由让夫人身边的彩心去东阁见我,此事不必让夫人知道。” 随从应下,随即往虞清澜所在的院子方向而去。 —— 天色渐晚,采荷将佛堂里的灯一盏一盏点亮,橘黄的光芒映照在佛像上,给人一种肃穆又慈悲的奇特感觉。 虞清欢抬眼望着佛像,不禁又想起自己所做的预知梦。 那真的只是梦而已吗? 普通的梦境总是断断续续的,醒来之后忘得差不多了,可那预知梦似乎是越来越清晰,时不时就在自己的脑海里出现种种场景。 仿佛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 虞清欢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小姐,你怎么了?”采荷将佛堂的灯都点亮后,回头看见自家小姐似乎是被什么惊到了一般,急忙上前问道。 虞清欢怔怔地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的采荷,脑子里却是浮现出梦中采荷被侯府二少爷穆兴宸活活掐死的场景,那双满是不甘与担忧的眼睛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采荷见虞清欢没有反应,伸出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 “我没事。”虞清欢将她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拿了下来。 那温热柔软的手掌让虞清欢莫名的心安下来。 她不会如梦中那般嫁入侯府任人欺凌磋磨,也不会弱到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 她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即便是面对权势的倾轧仍旧游刃有余。 但是这些仅仅只靠从师父那里学到的医术和毒术还不足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她需要有紧握在自己手中的一股势力。 虞清欢的脑子瞬间清明。 是啊,权势。 财帛动人心,权势迷人眼。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为了钱财权利而前赴后继地去争夺,就是因为权势可以主宰自己和别人的命运。 她一个无人在乎的后宅女子任人拿捏,弄死她犹如弄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虞清欢眸子轻颤,佛堂里温和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眼里的野心。 “叩叩——” 窗户里传来低低的敲击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采荷上前打开狭小的窗户,发现正是紫菀拿着食盒在站在窗外,见她开窗连忙将食盒递上前。 “老爷发话不许给小姐送吃的,我趁着她们回去睡觉才过来的。”紫菀说道,“她们回去睡觉就把佛堂给锁起来了,我打不开,幸好还有这几扇小窗户。” 第37章 查冯家女 虞相庭发话,下人不敢不从。 紫菀今日在佛堂外央求了好一会儿也无人敢通融,连银子都不敢收,她只能趁着无人看守的空档悄悄过来了。 采荷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虞清欢在她身后说道:“无妨,明日中午之前再不放人你就大喊说我饿晕了,若是她们送来一些难吃的饭菜,你就说我要绝食而死,或许没多久就能出去。” 虞相庭确实生气想要惩罚她,但是下面的人总不能真的将人给伤到了。 紫菀垫着脚尖从窗户里望进来,看见虞清欢便担忧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不必担心。”虞清欢回答她道。 “对了,小姐让吕掌柜去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紫菀说道,“去年确实有一个叫冯正远的商户从冀州而来,在西城开了商铺,做的是瓷器生意。” 虞清欢微微一顿,随后问道:“可有打听到他家中情况?” 紫菀点头:“吕掌柜问过,那冯正远家中有三儿一女,大儿子跟着他一起到了京城做生意,二儿子看顾家中产业,小儿子还刚娶妻不久也留在冀州。至于他家中女儿嫁给了当地的县衙主簿,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虞清欢听着紫菀的话,微微蹙起眉头:“他只有一个已经成婚的女儿?不是还有一个小女儿吗?” 梦里的被当做虞清澜替身带回侯府的冯芷柔,身份就是冀州商户冯正远的小女儿。 紫菀摇头:“吕掌柜带回来的话就是这样的,说是只有一个已成婚的女儿,并无什么小女儿。” 虞清欢愣住,她一直以来对于梦中的事情深信不疑,况且诸多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预知梦不假,但是怎么独独在冯芷柔这件事上出了差错? 难不成预知梦里也有错? “再找人暗中查探一下。”虞清欢沉吟半晌,开口道,“去问问他们家的下人仆从。” 四年后出现的冯芷柔如今应该十四岁了,总不能是从冯家凭空出来一个女儿吧? 虞清欢眸子微沉,想起冯芷柔的那副楚楚可怜又矫揉造作的模样,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是她收买了香兰将自己毒害…… 她早前便让吕掌柜留意冯家消息,甚至恶趣味地想着若是让虞清澜现在就看到冯芷柔那张脸,会不会气得吐血。 只是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紫菀应下了虞清欢的话,见似乎有婆子经过,便匆匆离去。 虽然虞清欢在佛堂装晕又装绝食,但狠了心的虞相庭仍是让她第四日才肯将她放出来回了院子。 尽管如此,虞母仍是咽不下这口气,让府中管家缩减了虞清欢院子的一半用度和例银。 刚洗漱过后的虞清欢半躺在床榻上,手中还拿着院子里的用度账本。 这些年来她虽然攒了不少的银钱,但不少已经用在了药铺里,一时回不了本,这回又被缩减了用度和例银,她再不想法子挣钱,只怕要坐吃山空了。 见虞清欢皱眉看账本的模样,紫菀说道:“小姐,吕掌柜说这些日子药铺的生意都不错,特别是止痛丸、消肿膏还有止血散,还有人想出高价将配方买下来,不过吕掌柜记着小姐说药方不卖,并没有理会。” 虞清欢点了点头:“药方是药铺的根本,是不能轻易卖了。” 至于销量不错的那些药都是士兵们的常备药,虞清欢想到开霍锦渊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又曾让人关照过药铺的生意,估计是兵马司的人用过之后觉得药效不错,才将药铺的生意带了起来。 虞清欢在脑子里努力回想着梦中有关霍锦渊的事情,但是梦里的内容都是围绕着她在昌平侯府里的生活,她与霍锦渊并无太多交际。 只是听闻霍锦渊与长公主关系不合,与镇远大将军吴爻这个继父更是相互不待见。 后来长公主给他定下一门亲事,霍锦渊不喜,亲自上门退亲,没多久那女子便莫名被人拐走,找到时已经被人放血而死,死相极为凄惨。 京城里有人谣传是小郡王不满未婚妻出身小门小户,所以暗中下了黑手。 霍锦渊那本就不太好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后来他私下追查此事,竟然让他揪出惊天大案。 原来城郊惠灵寺的和尚居然在暗中以妙龄少女的鲜血为引制成补药,因此残害了不少女子,但是霍锦渊在抓捕这些和尚想要审问出幕后之人时,整座惠灵寺却被顽固抵抗的黑心和尚们烧得一干二净。 这起案件震惊朝野,令京城里人心惶惶,不少女子生怕自己会被掳走,连寺庙都不敢再去。 后来京城里再没发生这样的事情,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虞清欢不是没想过将此事暗中告知京兆府,只是她并无证据,又不知幕后黑手,若是这般鲁莽行事只怕打草惊蛇,惹祸上身。 采荷见虞清欢思索半晌没说话,以为小姐还在为银子发愁:“小姐,既然药铺能赚钱,不如再开间药铺,赚的更多些。” 虞清欢回过神来,听到采荷的话不禁失笑:“哪有你说的这般轻巧,素问药铺如今在京城里还未站稳脚跟,盲目开分店并不合适。” 紫菀点头:“是啊,光是开一间药铺小姐和罗医婆就如此费心费力,如今还没回本就再开一间铺子更得花心思。” 虞清欢轻叹一口气:“若是有个可靠的合伙人便好了。” 话音刚落,她脑子里突然想起些什么,眼前一亮。 五城兵马司! 再过不久五城兵马司将会爆出食堂贪墨事件,因着衙门里的吏厨是指挥使的亲戚,捞些油水原本再正常不过。但是他们不仅贪了兵马司的近半的伙食费,采买的都是些菜农卖剩的烂菜,荤腥油水几乎不见。 后来兵马司几百人集体中毒,原以为是有贼人暗中加害,没想到竟然是兵马司的吏厨采买的已经发烂的菜才会引起如此严重的后果。 虞清欢心思流转,在思索着能否和霍锦渊合作开几家饭馆,毕竟那兵马司的士兵巡卫们都是现成的客源,不愁没生意。 第38章 无赖讹钱 虞清欢既然打定了主意,第二日就换装带着采荷出门了。 溯阳郡王不好见,但若是让常去药铺买药的士兵们给他们的副指挥带个话还是挺容易的。 素问药铺的位置在朱雀街的街尾,平日里过往行人不多,但是整条街就这一间药铺,价钱还算公道,生意到不算太差。 虞清欢正拿着药方给一位大娘抓药,药铺外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就是这家黑心药铺害了我儿子!” “我丈夫原本只是在这药铺抓了一副治风寒的药,没想到把眼睛给治瞎了啊!” “无良药铺!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丧良心的玩意,不给个交代老子就把你这药铺给砸了!” 吕掌柜听着外面的动静,随即给药徒小杜一个眼神:“快去衙门找官差过来。” 小杜得了话,随即从药铺后门离开了。 虞清欢再次检查了一遍药材随即将其打包好,递给正在柜台前的大娘:“您的药,一共五钱银子,每包药最多可熬三次,再多就没有药效了。” 大娘也听到了外面来滋事的声音,她微微犹豫最后还是接过药包付了钱赶紧离开。 吕掌柜已经走到了药铺门口,看见围在药铺门口控诉谩骂的一家四口。 他开口道:“你们说是我们药铺害的可有证据?总不能嘴巴一张就来污蔑我们药铺想要讹钱吧。” 围在药铺门口撒泼的是一对老夫妻,身后还跟着人高马大的“瞎眼”儿子和一脸不善的儿媳。 随着他们的闹腾,药铺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瞧热闹。 撒泼的老汉举起一张药方说道:“我儿子四天前就是在你们这儿抓的药,你们抵赖不得!” 吕掌柜瞥了一眼那张药方:“我们药铺都是按着客人给的药方抓的药,就算是吃出了问题,那你们该找的也是开药方的人!” 虞清欢从药铺里走出来站在屋檐下,目光却落在那“瞎眼”的男人上。 他垂着的眼睛呆滞无光,毫无生气,就这样看着确实像是看不见的模样。 在他身前的老婆子反驳吕掌柜道:“我们去问过了,药方没问题!定然是你们抓错了药害了我的儿子!” 瞎眼男子的媳妇突然指着小吕:“就是他,当时就是他抓的药,一定是他故意害了我丈夫!” 小吕被她这样指着,有些不知所措。 他每次抓药都反复核对过的,不可能连个治风寒的药方都抓错。 然而他是个哑巴,根本无法开口辩解,只能无力地摆了摆手,表示他没有害人。 吕掌柜眼见自己的儿子被冤枉,上前挡住众人打量小吕的视线:“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已经喊了官差过来,孰是孰非公堂上自有定论。” 他在医馆药铺做过那么多年,这种事情见得不少,无非就是看药铺是新开的想要来讹钱罢了,越是理会他们越是撒泼,报官差是最好的法子。 听到吕掌柜说找官差,那对老夫妻又开始嚷嚷道:“报官又怎样,你们这些黑心商人仗着有钱去收买官大爷,欺负我们老百姓!真是老天不公啊!” “我可怜的儿子居然遇上了这么没天理的事情,天杀的黑心商人!你们会遭报应的!” 虞清欢上前走到几人面前:“你们儿子的眼睛真的瞎了吗?我看着不像啊。” “臭丫头你是谁啊。”瞎眼男人的媳妇看见虞清欢,不善地打量着她。 吕掌柜正想上前解释,却被虞清欢抢先说道:“我是这家药铺的药师,你们说他是喝了我们药铺配的药才瞎的,可我觉着他像是在装瞎呢。”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瞎眼男人的眼睛上。 然而男人似乎对此很有经验,任由旁人打量也似乎没有觉着有任何不对劲,他声音里带着哽咽道:“我前几日眼睛还好好的,喝了这药铺抓的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有人疑心他们是故意来讹钱,但是看着这男人又有些动摇,心生怜悯。 要真是药铺的错,那这家人真是太倒霉了。 虞清欢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那你们想让我们药铺如何做呢?” “当然是赔钱!”老汉高声道,“我儿子那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一家子往后都指望他养家呢!” 虞清欢语气幽幽:“赔多少?” 老婆子说道:“一百两!”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他们一家子。 虞清欢不怒反笑:“真当我们素问药铺是冤大头呢?” 老汉看了看吕掌柜,又看向虞清欢,发觉这个黄毛丫头才是药铺的掌事人,他对虞清欢道:“八十两。” 虞清欢却不想搭理他,看向吕掌柜:“这事还是报官吧,请个有名的讼师,这官司输不了。” 眼看虞清欢语气坚决,老汉有些急了:“最少也得有五十两吧,我们的儿子眼睛都瞎了,以后哪里还能挣钱啊。” 虞清欢正想说话,小杜就已经带着两个差役过来了。 “干什么呢!”其中一个官差呵斥道,看着这一家四口,皱眉道,“又是你们,上个月在城西的饭馆里说吃坏肚子要赔钱的也是你们这一家子吧!” 周围的人听到官差的话,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老汉被官差呵斥得身子一颤,但又很快理直气壮地说道:“上次吃坏肚子是他们饭馆的问题,这次害的我儿子眼睛坏了是这家药铺的问题,难道还不许我们讨公道吗?” 官差走到那眼瞎男人的面前,用手挥了挥,男人却没有其他反应。 虞清欢这时候开口说道:“让我好好查看他的眼睛,若真是看不见了,那我们药铺愿意赔二十两银子。” 老汉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这活儿他儿子可是练了许多年,就没有失手过。 见众人没有异议,虞清欢上前伸手去触碰男人的眼睛,掀开他的眼皮仔细甄别与正常人的眼睛有何不同。 男人被虞清欢的手指摸过眼皮,突然感觉到有一阵微微的凉意,莫名让他忍不住动了动眼睛。 虞清欢很快就收回了手,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一双眼睛确实值得二十两银子。” 第39章 真的瞎了 在差役的见证下,她给了这家人二十两银子作为药铺伙计抓错药的赔偿,此事便从此两清,往后若有其他问题则各不相干。 她还写下一份协议,让他们按手印画押。 老汉拿着那二十两银子,眼睛里满是精光。 而那老婆子则是轻哼一声:“二十两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我儿的眼睛呢。” 小杜在一旁愤愤不平:“嫌少就把钱还回来,我们让官差大哥好好查查!” 听见这话,老汉连忙将银子揣好,扯了扯老妻的衣角,示意她少说点。 等这一家子都离去,门口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但口中仍旧议论纷纷,对于此事有人信有人质疑,但总归是对药铺的信誉有了影响。 吕掌柜虽然不明白东家为何会如此轻易就让那家子得了钱财离去,但他知道东家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采荷给了两个官差几个碎银子:“辛苦官爷走这一趟。” 见采荷给的并不多,官差拿着倒也没有负担,只是劝道:“有些泼皮无赖就爱盯着刚开业不久的店铺讹诈,你们总不能次次都这般打发,若下次还有人来闹事,再叫我们过来敲打一番。” 虞清欢微微颔首道谢:“多谢官差大哥。” 两个官差走后,采荷便打了水过来给虞清欢净手。 虞清欢将双手浸泡在水盆里细细摩挲着手指,眸子里晦暗清冷,直到小吕走到她的面前站定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疑惑地望向小吕。 小吕面色涨红地朝着虞清欢打手语,神情委屈得想要哭出来似的。 在一旁的吕掌柜对虞清欢解释道:“东家,他说他每次抓药都很认真的,而且还会检查几遍,绝对不会抓错药。” 虞清欢拿起手帕将手擦干,目光看向小吕,正色道:“我知道他们是来讹钱的,与你无关。” 小吕垂着头,似乎有些泄气。 罗医婆曾给小吕细看过病,发现他的喉咙并无异常,原本是可以正常说话的,但或许幼年时受了惊吓才导致口不能言。 若要他重新开口说话,得让他自己克服恐惧。 小杜见他仍旧是一脸失落的模样,上前安慰他道:“我们东家明察秋毫,她只是不想和那些闹事的人过多纠缠影响生意,不是真的疑心你。那些杂碎真是过分,若是下次还让我碰到他们,必定……” 他的话还未说完,药铺门口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这个黑心药铺弄瞎了我儿子的眼睛!” “一定是你们药铺做的手脚!” “刚刚我丈夫的眼睛还好好的,一定是你们做了什么!” 这些声音里满是愤怒,还未等药铺里的人走出去看发生的什么,刚才那一家子就直接闯进了药铺,眼里满是火气。 而那个瞎眼男人被他的妻子搀扶着,早已没有当初的淡然,此时他的眼睛犹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面色却是焦灼不已。 小杜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们这群人居然还有脸再次讹上门来。” 那老汉听到小杜的话,有些恼火地反驳:“什么叫讹?分明就是你们弄瞎了我儿子的眼睛!” 虞清欢语气冷冽:“可是我们刚才已经赔过了,二十两银子。” “对啊,而且还是在官差面前画押过的。”小杜上前高声道,“你们就算不承认我们也有证据!” 他的嗓门极大,又将周围的人吸引了过来。 对于他们这家子重复讹诈的行为,众人也是头一回见,都在骂这家人不要脸,估计是看着药铺好欺负罢了。 老婆子已经控制不住她那愤怒的情绪,尖着嗓子喊道:“我儿子的眼睛刚才还好好的,不是你们动的手脚还能有谁?” 吕掌柜目光微动,看向虞清欢的时候多了几分深意。 他上前对着那老婆子说道:“若是你儿子刚才的眼睛好好的,怎么还会让我们药铺赔了二十两银子?而且赔钱的时候协议上也写了,赔偿过后各不相干,没有再赔第二次的道理。” 老婆子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之前那是想着讹药铺一笔,她哪里能想到儿子会真的变成瞎子。 虞清欢开口:“小杜,再走一趟衙门将官差请来。寻衅滋事者,轻者仗刑,重则判徒刑。” 小杜得了东家的命令,应了一声随即朝着铺子外走出去,想要去京兆府再次寻人。 老汉一看哪里肯让他去找官差,这事他们本就说不清楚,找了官差只会让他们一家子更吃亏。 “不许去。”他上前一把拉住了小杜,想要阻止他出门。 小杜哪里肯乖乖被他拉住,经常捣药的他有着一股大力气,伸手一推便将老汉推到在地上。 看到自家老头被推到在地,老婆子愈发愤怒,抬手就要打小杜,却被小杜灵活地躲开。 她气急败坏地又看向了虞清欢,那双通红的双眼里满是怒意,她正要上前,却看到站在虞清欢身边的采荷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长棍正紧盯着自己。 她立马怂了下来。 被推到在地上的老汉撒泼叫喊着:“打死人了!黑心药铺毒药害人,可怜我的儿啊!” 还没等小杜出门寻官差过来,兵马司的人就已经来到药铺中。 “谁在这里闹事?”冷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身着玄色武服的霍锦渊带着两个巡卫走了进来,目光在在众人身上快速扫视一遍,最后落在撒泼的一家子身上,眼神锐利令人不寒而栗。 看见霍锦渊和他身后的士兵,原本还打算撒泼闹事的老夫妻俩顿时噤了声。 吕掌柜站出来对霍锦渊说道:“大人,这群人不仅污蔑我们药铺害人,还几次三番前来闹事讹钱,闹得我们生意都做不了。” 瞎眼男子这时急切地开口说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们不对,我不该装瞎来骗你们的钱,药铺里抓的药没有问题,是我错了!这二十两我门也不要了,求你们将我的眼睛恢复吧!” 听到瞎眼男子承认之前确实是在讹钱,即便他此时卑微哀求,也没人觉着他可怜。 虞清欢语气淡然:“既然不是我们药铺抓错药所致,那便与我们无关了,毕竟我们药铺没有坐堂大夫,治不好你的病,你们另请高明。” 第40章 衙门伙食 瞎眼男子听到虞清欢那冷漠的话语,脑子里突然浮现她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一双眼睛确实值得二十两银子。” 他顿时骇然,只觉得背后一凉,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令人心惊。 眼看着这药铺居然有兵马司的人撑腰,一家子的心都沉了下来,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讨不到半分好处,还可能有牢狱之灾。 老汉一脸赔罪道歉的模样:“是我们不对,官爷您们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一回,我们下次再也不敢做这种勾当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二十两银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随后搀着瞎眼儿子带着老妻和儿媳正打算往铺子外走去。 然而霍锦渊却仍旧站在原地不动,修长挺拔的身子直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手里握着佩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出鞘。 老汉直接吓得跪在地上:“官爷,我们是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放过我们这一家老小吧。” 霍锦渊的目光往后看过去,落在了虞清欢的身上。 虞清欢眸光微动,语气变得温和下来:“罢了,让他们走吧。” 一双眼睛的代价,怕是他们从今往后都不敢再做出这样的事情。 霍锦渊这才侧过身子让出了一条过道来。 老夫妻俩仿佛死里逃生般终于松了一口气,连连道谢后带着家人着急忙慌地离开铺子。 众人都有些唏嘘不已,没想到这家人讹钱不成反倒惹上了硬茬。 小杜将围在药铺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疏散,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虞清欢走到霍锦渊面前,伸手做出相邀手势,请他上楼:“霍大人,有事相商,望您赏脸。” 霍锦渊嗤笑一声:“你个小药娘能有什么事情与我商量?” 话虽这般说,他人却老实地抬腿往药铺的二楼走了上去,朝着他身后的两个小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在楼下等着。 再次来到这药铺的二楼,与之前尚未布置过场景截然不同,霍锦渊上前坐在太师椅上,抬眸看向虞清欢,语气随意:“说吧,什么事?” 虞清欢上前给他斟茶,递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元宵节那日幸得霍大人相救,还未来得及好好感谢。” 霍锦渊瞥了那茶水一眼,没喝,只是说道:“职责所在,换了旁人我也会救的。” 虞清欢又道:“还有这次也多亏了霍大人帮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锦渊打断了。 “呦,这是查了我的身份,上赶着巴结呢?”霍锦渊挑眉,语气戏谑,“小药娘,这可就不像那个说话硬气的你了。” 这欠揍的语气若是换了个人必定会被他呛得难以为情,多少觉得有些难堪,然而虞清欢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郡王爷身份尊贵,我这种出身低微的药师上赶着奉承巴结不是很正常?”虞清欢语气平静道。 听到她的话,霍锦渊微微一愣,随即笑出声来:“行,那你打算怎么巴结本王?” 虞清欢落坐在他的对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饮了半杯解渴,这才看向霍锦渊缓缓问道:“霍大人觉着兵马司的伙食如何?” 霍锦渊不明所以,但提起兵马司的伙食,他一脸的嫌弃:“不好。” 负责兵马司伙食的那些吏厨有总指挥使撑腰,中饱私囊而且手艺差劲,不是没有人表达过不满,却总是被总指挥使以理应勤俭训了回去。 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吴信达是吴爻的远亲兼心腹,当初长公主以锻炼霍锦渊的名义让皇帝将他塞到此人手下来当差本就居心不良。 虞清欢眉眼弯弯:“既然霍大人觉着伙食不好,不如我们在兵马司衙门附近开几间食肆?有郡王爷的身份地位在,生意定然不错。” 五城兵马司一共有五个衙门,分别坐落在京城的中、东、西、南、北五城之中,伙食是无一例外的难吃,周围不是没有饭馆食肆,但都被兵马司的吏厨们找过麻烦,无非是无人撑腰罢了。 霍锦渊打量了一番身穿粗布衣裳的虞清欢:“你缺钱?” 虞清欢轻咳一声:“显而易见,确实缺钱。” “你这药铺还不够你挣钱的?” 霍锦渊狐疑地看着她,虽然这小药娘的穿着打扮看起来一股子寒酸模样,但是掌柜和药徒对她态度恭敬,可以判定她十有八九就是这药铺背后的东家。 虞清欢轻叹道:“学医需要的耗材多,药材又珍贵。郡王爷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不懂我们这些老百姓赚钱的辛苦。” 霍锦渊顿了一下,神色莫名有些不自然。 他虽然是郡王,可却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之所以看着富贵,不过是因为他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吃穿用度都是由内务府提供。 溯阳的税奉还没送到他的手上就会被他的母亲宁安长公主截下,转而进了吴爻的私用里。 一想到这里,霍锦渊漆黑的眼眸里染上些许烦躁。 他的生母与继父在官场与钱财方面双双将他压制,让他被他们按在手中翻不出风浪来。 见霍锦渊不语,虞清欢以为他对此并不感兴趣,思索片刻开口道:“霍大人,其实我想与你合作开食肆还有另一层原因在。” 霍锦渊道:“说来听听。” “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件关于你们兵马司的事。”虞清欢正色道,“你们兵马司衙门负责采买的人每日都是去菜市场低价收一些烂菜烂叶,肉也都是贪图便宜挑不新鲜的买。” 霍锦渊皱起眉头,他每日的膳食都是回郡王府用的,偶尔会听手下提起衙门食堂如何难吃,他原本以为只是菜色不好,厨子的水平不够,没想到是食材本身就有大问题。 虞清欢见他有些动摇,又继续道:“霍大人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暗中带着你们兵马司的人去查一查,眼见为实。” 霍锦渊抬眸直直地看向虞清欢:“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此事被揭露后兵马司衙门的食堂会被整改,你开食肆又能赚到多少钱呢?” “霍大人真的觉得只要揭露整改,兵马司的食堂就会变得干净吗?”虞清欢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想来这样的伙食早就有人不满,难道他们没有跟指挥使抗诉过?结果如何呢?” 第41章 贪财药娘 面对虞清欢的三连问,霍锦渊无言以对。 只要总指挥使仍是吴信达,那衙门食堂无论如何整改都免不了这等陋习。 他看向虞清欢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不再是随意的态度,而是认真道:“说说你的计划。” 虞清欢眉眼之间染上了笑意:“听闻兵马司的伙食费用都是从每个人的俸禄里扣除的,若是不在食堂用膳食,这钱……是不是可以退到俸禄之中?” 霍锦渊回想片刻才开口说道:“是有这么个说法,不过后来就鲜少有人提及。” 这钱吏厨们可不会轻易退给他们。 “若这钱退回来,那大家就有了选择的余地,到时候还会有人选择去那衙门食堂吗?”虞清欢说道,“而且兵马司衙门附近还有禁军衙门,禁军的人也不少,不愁没客源。” 霍锦渊说道:“吴信达好歹是兵马司的总指挥使,威慑整个兵马司,能有多少人敢忤逆他?” “既然他有威慑力,那就将这股威慑力摧毁。”虞清欢眸子里闪着兴奋,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霍锦渊,“霍大人,霍副指挥使。你难道不想将这副字去掉,成为兵马司唯一的指挥使?” 五城兵马司设有一个总指挥使,四个副指挥使,一字之差的权利却相差大得很。 霍锦渊看着眼前的小药娘那双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眸,竟有些怔然。 他回过神来,不禁失笑。 他确实忍吴信达太久了,这回有机会将人扳倒,摆脱吴爻的桎梏,他求之不得。 “这件事我自己来完成。”霍锦渊说道,“食肆的事情你如何计划?” 虞清欢讪笑一声,随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霍锦渊听完已经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铺子、人都是由我出,你就是来凑个股,然后坐等分钱?” 虞清欢点点头,她平日里连出门都偷偷摸摸的,自然不能让旁人知晓她与此事有关。 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带锁的小箱子,用钥匙打开后递到霍锦渊的面前:“我的投的股钱。” 霍锦渊往那小箱子里瞥了一眼,看见有不少的银票和银两。 他过得虽然过得不算太富裕,但是身为皇族,他的钱财是虞清欢远远比不上的。 “不用了,你带来的消息远比这些钱有价值。”霍锦渊说道,“往后食肆收入会分你两成。” 虞清欢微微一怔,随即又将装了钱的箱子划拉过来锁好:“行,就按您说得办。” 霍锦渊:“……” 看出来了,这是个贪财的小药娘。 商量好了这件事,虞清欢心中大定,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送走霍锦渊,她带着采荷去京城里有名的聚鲜阁带几份招牌菜回去,其中的酱鸭子乃是京城一绝,平日里都是中午就卖完了。 虞清欢看天色尚早,想来应该能排上买酱鸭子的号,便站在了队伍的末端。 她们打扮朴素,看起来就像出门给自己主子买膳食的丫鬟,并不显得突兀。 排在她们前面的是结伴的两个男人,看起来是练家子,身上还穿着骑马服,袖子上还有着金虎军的袖章,此时旁若无人地低声聊了起来。 “谁能想到昌平侯世子居然在选拔赛上输了,若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也不信呐。” “当时看台上的侯爷脸色难看得很,估计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这般窝囊。” “可不是,你瞧瞧那给世子挑的对手都是些什么货色,连二队那个瘦杆子都打不过,这世子……啧啧啧。” 听到与穆齐宣有关的事情,虞清欢与采荷对视一眼,都默默地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高个子的男人说道:“现在这事儿都传遍了,成了京城里茶余饭后的闲谈,你说世子以后还能接手金虎军吗?” “这……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世子,侯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矮个些的男子声音更低,“军队里这样的酒囊饭袋还少吗?” 虞清欢眉眼低垂,掩盖住那双幸灾乐祸的眸子。 看来自己暗中下的毒还是起了效果。 矮个子男人继续说道:“你可别看穆家世子这次虽然输了就以为他去不了演练了,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 “不会吧?”高个子男人皱眉,“侯爷当着大家的面亲口承诺过的,为了公平起见办的选拔赛,进前一百者可代表金虎军去春季演练,世子连前一百都没进。” 一年之中有四次在京城的军队演练,按春夏秋冬的时节来划分,被称为四时畋猎。这是训练和检阅军队的重要方式,届时会有皇帝和文武百官参加见证,是个露脸的好机会。 若是皇帝发现好苗子,还会当场提拔封官,平步青云。 昌平侯又怎么可能让世子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呢? 矮个子男人见他不信,说道:“你就等着看呗,这些勋贵家族里手段多着呢。”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随着队伍挪动,不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买了两份酱鸭子就又聊到其他事情,两人低声说着话渐渐走远。 虞清欢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背影上,眸子里却满是深意,心想着此时的穆齐宣大概是没有心思再理会她们虞家的是是非非了。 昌平侯府。 这几日的侯府格外的安静,丫鬟小厮们伺候主子们时总是格外的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惹得他们的厌烦训斥。 世子爷在选拔赛失利的事情已经传开,连府中的烧火丫头都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世子夫人尚在病重需要静养,无人敢在她的面前提起这件事。 丫鬟将药端进了房间,看见脸色愈发苍白的虞清澜正半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她上前轻声唤道:“夫人,该喝药了。” 虞清澜睁眼看向规规矩矩站着的丫鬟,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你?”她问,“这几日怎么都不见彩心来伺候,她身子还没好吗?” 彩心是她的陪嫁丫鬟,平日里照顾她面面俱到,她早已习惯了彩心的存在。 前几日丫鬟跟她说彩心偶感风寒,不能再近前伺候,可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也不见彩心的踪影,不免让她心里莫名有些担忧起来。 第42章 揭穿往事 听到虞清澜问起彩心,丫鬟脸色有些为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虞清澜微眯起眼睛,语气冷了下来:“怎么,连我说话也不管用了吗?” 丫鬟跪倒在地上:“夫人,彩心被世子爷罚到浣衣坊去了。” 虞清澜问道:“彩心难道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是我的贴身婢女,为什么要瞒着我?” 丫鬟垂头:“奴婢不知道。” 看着这丫鬟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本来心中就烦闷的虞清澜瞬间上火,她刚想起身下床榻,却只觉得脑子一晕,整个人又跌回到床榻上。 “夫人!”丫鬟被她这副模样吓得惊呼一声,将手中的汤药随手放在地上,急忙上前扶住虞清澜。 虞清澜的身子越发的不好,有珍贵的药材温养着,平日里看起来无碍,但是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出现晕厥的情况。 虞清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她吩咐道:“去把彩心带过来。” 丫鬟有些纠结,她不想违背世子的话,但是又担心世子夫人太过生气影响身子。 思索片刻,她垂头应了下来:“奴婢这就去。” 然而她转身刚打算出门,去迎面遇上了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穆齐宣。 丫鬟心中微惊,随即行礼道:“世子爷。” 穆齐宣语气淡漠:“没事,去叫彩心回来。” “是。”丫鬟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虞清澜听到动静,缓缓起身,抬头看见走进门的穆齐宣。 原本还想开口问彩心的事情,但是看见这样萎靡不振的模样便知道他此刻心情不佳,关切地询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穆齐宣的目光落在虞清澜身上,心绪复杂难言。 在金虎军的选拔赛上,他竟然使不出任何力气,浑身软绵无法发挥出实力来,在众目睽睽之中被人轻易打败,丢尽脸面。 父亲勃然大怒,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心生疑虑请来太医诊治才发现自己中了毒,此毒虽然不会伤人性命,但是在一段时间内让人使不上力气。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中毒,但是在选拔赛上失利已经成了事实,就算是解释了原因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只会认为那是在为自己的失败开脱而已。 这两日他都在追查下毒之人,可惜毫无头绪。 若是往常的时候,面对妻子这般关切的问询,他定然会将自己的苦闷尽数倾倒而出。 毕竟在从前的他看来,妻子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会为他纾解愁思,是个难能可贵的良人。 可惜这一切在将彩心审问过后都化为灰烬。 他没有想到成婚多年,自己一直看不透枕边人的真面目。 见穆齐宣半晌未接话,虞清澜心中忐忑不安,仍旧开口轻声唤道:“夫君?” 穆齐宣回过神来,见她脸色苍白一副病容,压下内心质问的冲动,毕竟与一个时日无多的人实在难以计较。 “我没事,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穆齐宣说道,“至于彩心,你既然习惯用她,让她回来便是。” 夫妻多年,虞清澜又怎么会听不出来穆齐宣的声音比平日里的要冷淡许多。 她心里一紧,问道:“彩心……她犯了什么错要罚她去浣衣坊?” 穆齐宣沉默下来。 虞清澜咬唇,垂眸低声问道:“你知道了?” 彩心跟着她多年,从未出阁时就是自己的心腹,很多事情都是吩咐彩心暗中动作,这样的贴身丫鬟若是被审问过,得到的消息自然不会少。 穆齐宣说道:“那日去虞府质问你的四妹,反倒是被她怒骂一顿,我才知道原来夫人在其中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设计杨家与虞家退亲、给虞清欢送丫鬟,暗中下药、甚至倒打一耙污蔑虞清欢。 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即使是她的嫡妹也毫不手软。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让穆齐宣生气,毕竟虞清澜对虞清欢做的这些事情,不过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私心罢了,他觉得无需太过苛责。 真正让他觉得失望的是她对于自己的欺骗,甚至于连他们的相遇都是精心设计。 虞清澜早就知道有人会暗中伏击他,不仅没有提醒,还设局算计让他受伤,最后以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穆齐宣苦笑:“我以为我与夫人乃是天作之合,没想到却是中了你的圈套。” “对不起。”虞清澜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哽咽着说道,“是我太喜欢你了,可是我身份低微,若不是那般谋划,我根本接触不到身份尊贵的你。” 穆齐宣轻叹一口气,心中仍旧觉得失落无比。 任谁被这般欺骗都会觉得愤怒。 正是这股愤怒让他并未察觉出自己身体的异常,直到站在比武台上被人轻易打倒,才惊觉事情不对。 被虞清欢谩骂,被虞清澜欺骗,被无名小卒打败,被众人嘲笑,被父亲指责…… 诸事不顺,穆齐宣只觉得似乎连老天都在与自己作对。 现在看见虞清澜的眼泪,再没有从前的心疼与怜惜,只觉得虚伪。 见穆齐宣沉默不接话,虞清澜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语气落寞道:“或许是上天为了惩罚我,才让我得了这不治之症。我死不足惜,就是可怜了淼哥儿和磊哥儿,他们年纪还小,往后没有亲娘在身边该多么难过……”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副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穆齐宣上前坐在床边轻轻地给她拍了拍背,让她顺气,好一会儿才让她稳定下来。 他语气有些冷淡:“你不必拿孩子说事,我也不会拿从前的事情找你算账,在府中好好养病别让孩子们为你担心。” 虞清澜心中泛酸,还想继续说什么,穆齐宣已经起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虞清澜那双发红的眼睛里满是不甘,最后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刚跟着丫鬟从浣衣坊回来的彩心一进房间就看见这一幕,着急忙慌地上前将人扶住,对身后的丫鬟说道:“快去叫世子……不,去叫大夫过来!夫人又吐血了!” 第43章 侄女污蔑 丫鬟急急忙忙地小跑出房间去请大夫。 虞清澜的目光死死地紧盯着门口,可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穆齐宣返回的身影,这才不甘心地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彩心扶着虞清澜缓缓躺下,眼神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夫人,若不是奴婢没能守住秘密……” 虞清澜睁开眼睛看向彩心,见她神情疲惫不堪,看得出来她在浣衣坊过得辛苦,开口道:“事已至此,说再多后悔的话也无用。” 府医来得很快,但仍旧是常说的那几句话:“夫人这病切记不可动气,要用些温补的药材养身子,平日里不可太过劳累。” 虞清澜伸手挥了挥,示意彩心将大夫送出去。 几次三番的吐血,让她原本就亏空的身子越发虚弱,如今又惹了穆齐宣的厌烦,仿佛处处都事与愿违,她却无力改变。 彩心送大夫出门后再次端着汤药进来,送到虞清澜的床边。 虞清澜垂眸看着那黑乎乎又泛着苦味的药,心生排斥,忍着恶心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整个口中都是苦味,接过彩心递过来的蜜饯才勉强压住了嘴巴里的味道。 她抬头看向彩心:“那日世子去虞府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让他直接审问你?” 彩心早就从穆齐宣身边的小厮那儿得知了来龙去脉,这会儿又将那日虞清欢在虞父虞母以及穆齐宣面前翻脸质问、破口大骂的事情说了一遍。 “四小姐早就知道您的打算,从月苋下毒到底事情她就开始防备我们,说不定张嬷嬷也是她故意设计的,世子爷上门正好中了她的算计。”彩心愤愤不平地说道。 虞清澜苍白的脸上满是不甘与怨恨。 又是虞清欢! 既然虞清欢非要与她作对,不肯好好地听话合作,那就别怪她下手狠绝了。 “再过几日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虞清澜语气幽幽,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对彩心说道,“我要去惠灵寺给家人祈福,你去安排。” 彩心顿时明白过来虞清澜心中所想,那惠灵寺的和尚最是好买通。 就算是声名在外的大主持,只要钱给足,那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有些犹豫:“世子爷那边……” 虞清澜嘲讽道:“无妨,你觉得他还会在意吗?” 陪在穆齐宣身边这么多年,为了讨好他做了那么多努力,照着他喜欢的性子去伪装自己,自然最是清楚他的秉性,也知道当他彻底失望后是不可能再挽回的。 就是如此的绝情。 虞清澜心中郁气难平,越想越觉得心酸不已。 昌平侯府的气氛凝重,虞府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让虞清欢当继室的谋划落空后,虞父和虞母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虞清欢乐得看他们难受,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他们往后难受的日子还多得很呢。 开食肆之事都交给了霍锦渊处理,虞清欢放心得很,虽然霍锦渊在京城的名声不好,皆传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但她却觉得这人还算可靠。 虞清欢正在院子里炮制药材,紫菀却小跑进来,神色紧张。 “小姐!”她跑到虞清欢的身旁,累到气喘吁吁的。 虞清欢转头看向她,手中的活计却未停:“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慌里慌张的?” 紫菀缓了缓,才开口说道:“刚才奴婢从大厨房拿食材回来的路上,看见大少爷院子里的茹姑娘将紫苏推进湖里面前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虞清欢刚想加药材进捣药罐的手突然顿住,问道:“只有你看见了?” 紫菀所说的茹姑娘是虞清灏与孙氏的女儿虞向茹,时年五岁。 “不止,园子里当时有不少人都在。”紫菀着急地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茹姐儿一口咬定是小姐您教她这么做的!” 虞清欢了然,难怪今儿一大早茹姐儿破天荒地来了一趟她的院子。 说是想找四姑姑玩,来了就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没发现好玩的又走了,看来是有人在故意布局。 “紫苏如何?”虞清欢问道。 紫菀叹了一口气:“那湖水冰凉,一般人在这个时节落水怕是都要病一场,更何况一个有孕的人?紫苏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采荷不解:“这是他们大房里的事情,怎么又牵扯到了小姐身上?” 紫菀冷哼一声:“找个替罪羊呗,估计是觉着咱小姐曾与紫苏有过恩怨,想将这事儿推到小姐身上呢!” 采荷有些担心:“这事若是茹姑娘不松口,怕是旁人都会信了她的话。” 虞清欢眸子里有些阴沉,她虽然看不惯紫苏,但也不至于去针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这孩子的出生对谁的威胁最大显而易见,孙氏真当旁人都是傻子吗? 她起身从药柜里拿出自己之前试做的一小罐药粉,用指甲轻轻刮上一层,将药粉藏在指甲内,随即用手帕捂住。 等她做完这一切,虞母身边的李嬷嬷已经到了院子内。 “四小姐,夫人让您随老奴走一趟大堂。”李嬷嬷开口说道。 虞清欢面无表情:“辛苦李嬷嬷。” 她跟着李嬷嬷走到大堂外的时候,听到大堂内里似乎已经是吵成一片,还有小孩的哭喊声。 茹姐儿跪在地上哭嚎起来嗓门大得刺耳,一看见虞清欢进门她就猛然站起身扑过来抱住虞清欢的双腿:“四姑姑!” 虞清欢低头看着这个像狗皮膏药般贴着自己的小丫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伸手在摸了摸她的脸蛋,在她的脖子上轻轻点了点。 “平日里不见从不见你主动搭理四姑姑,怎么今儿这般黏人?”虞清欢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深思。 这小丫头一口咬定是虞清欢教唆她做的事情,可平日里她们的关系可不怎么样,她又如何肯听从虞清欢的话呢? 虞向茹奶声奶气地说道:“四姑姑,你不是说把紫苏姨娘推进湖里,你就会给我买糖葫芦的吗?” “我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虞清欢目光直直地看向虞向茹,认真地说道,“小孩如果说谎就会引来妖怪,它们会在说谎的人身上放一些虫子,蚂蚁,还有蛇,一口一口地将你慢慢吃掉。” 或许是虞清欢说得太过认真,虞向茹被她吓得哇了一声又哭了起来。 第44章 承认说谎 看见虞向茹被吓哭,在一旁的孙氏不乐意了。 “你吓唬她做什么?”孙氏将女儿拉回自己的身边,目光瞥了虞清欢一眼,竟没有半分心虚。 虞清欢冷笑:“若她没有做亏心事便不会被吓到。” 孙氏哄了两句女儿,又对虞清欢说道:“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不对,你怎么能教茹姐儿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她理直气壮指责的模样让虞清欢不禁气笑出声:“还未有定论的事情,嫂子怎么这般笃定就是我教唆?像是急着推卸责任。” 孙氏的目光落在主位上的虞母身上,开口辩解:“母亲,这可是茹姐儿亲口说的,小孩子哪里会撒谎啊?” 虞母看向大堂内的虞清欢和孙氏两人,脸色难看至极。 府中难得再有个怀孕的人,没想到却被府中的人害了,不管是虞清欢还是孙氏,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有重罚才能扼制这样的风气。 “清欢,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虞母的目光落在虞清欢身上,眸子里还带着些许的厌恶之色。 虞清欢上前道:“母亲,茹姐儿今早到我院子里时只是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女儿从未教唆她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院子里的几个丫鬟都可以作证。” “你的丫鬟当然是向着你,如何能作证?”孙氏反驳道,“茹姐儿身边的丫鬟还说你跟她私下聊了许久呢,这到底是该听谁的?” 虞清欢的目光在虞向茹身边的丫鬟们一一扫过:“所以是哪个丫鬟?”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青衣丫鬟便站了出来:“奴婢是亲眼看着四小姐带着茹姑娘在房间里私下说了许久的悄悄话。” 连证人都贴心准备好了,果然万事具备,就等着将这锅甩了。 “你胡说!”采荷怒瞪着眼前的青衣丫鬟,“根本没有这回事!” 孙氏继续对虞母说道:“这件事虽然茹姐儿做得不对,但她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清楚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怎么会不清楚呢?”虞清欢语气冷淡,打断了她的话,“这样做就可以替她娘亲除掉一个看不顺眼的对手。” “四妹妹怎么能这般污蔑于我?”孙氏一脸无辜,“我虽然不喜紫苏,但也绝不会狠心到去伤害二爷的子嗣。” 采荷知晓孙氏平日里信奉佛法,幽幽地开口说道:“反正不是我家小姐,真不知道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教茹姑娘这么做的。这般残害旁人未出世的孩子,只怕将来会一报还一报,作恶的人往后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孙氏嫁进虞府这么多年,一直以来的心病就是只有一个女儿,听到采荷这般说,霎时起了怒火,转头瞪了采荷一眼。 “这里哪有你这个贱婢说话的份!”她呵斥道。 采荷却不甘示弱:“二少夫人这是心虚了吗?” “还轮不到你这个低贱丫鬟来质疑污蔑我。”她说着抬手就要打采荷。 虞清欢挡在采荷的身前,伸手握住了孙氏的手腕,反手一推,将孙氏推得踉跄几步。 虞向茹看见自己的娘亲占了下风,上前攥紧拳头猛地锤向虞清欢:“你个坏人!欺负娘亲的坏人!” 虞清欢眼皮都没抬,直接侧身躲开,微微伸腿挡住她的去路。 小丫头被绊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丫鬟急忙上前将人抱起来柔声哄她。 孙氏怒瞪着虞清欢:“你……” “够了!”虞母打断了孙氏的话,锐利的目光看向正在哭闹的虞向茹,“不管是何人指使,茹姐儿小小年纪就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不该姑息。” 孙氏一怔,想要辩解却说不出话来,她想着茹姐儿年纪还小,就算是罚也不会有多重,忍过了些日子就忘记了。 小丫头还在哭,而且哭声越来越大,愈发刺耳起来。 倒不是她在装哭,而是她感觉到身上似乎有虫子在身上爬,还密密麻麻的刺痛,仿佛蚂蚁的啃咬,让她忍不住去抓,可惜什么都抓不到还是能感觉到虫子的存在。 “母亲!我身上有虫子,有妖怪在茹儿的身上放了虫子!”茹姐儿哭着跟孙氏告状,“母亲是不是因为我说谎了所以有虫子啊!救命我不想说谎了!” 孙氏陡然一惊,低声训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闭嘴!” 可是茹姐儿年纪小,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只顾着自己害怕。 “我不要说谎了,虫子不要咬我呜呜呜……”茹姐儿一直扭动着身子,想要把身上的虫子抖掉却无济于事,她看向虞清欢,“四姑姑救救我!” 这药粉虽然会使人浑身发痒犹如被虫子咬,但只有半刻钟的时效而已。 虞清欢俯身看向茹姐儿:“那你告诉四姑姑,是谁教去推姨娘的?又是谁让你说是我教你的?” “是母亲!” 孙氏刚想伸手去捂住茹姐儿的嘴,没想到茹姐儿已经脱口而出。 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虞清欢看向主位上的虞母,又看了看在旁边凑热闹的虞清潘和李氏他们,说道:“你们都听见了,这事本来就与我无关。” 虞母却冷哼出声:“若不是你当初让紫苏去倒夜香,落人话柄,也不至于被人拿捏算计。” 看着母亲那副不待见自己的模样,虞清欢眸子微沉,语气却十分温顺:“母亲教训的是,女儿往后对待下人都应该毕恭毕敬,不能落人话柄,让人记恨了去。” 虞母听着虞清欢这般阴阳怪气的发言,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砰——” 整个大堂里的人都安静下来,只有茹姐儿小声的抽泣声,药效渐渐过去,她的身子慢慢恢复了正常,但仍旧心有余悸。 虞清灏此时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过与怒意,对虞母说道:“母亲,紫苏的孩子没保住……” 他说完还往虞清欢的方向看了过来,狠狠地剜了一眼她。 虞清欢可不惯着他:“看我作甚?你的好女儿已经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了是二嫂教唆她的,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 虞清灏听到她这么说,猛然看向了眼神闪躲的孙氏。 第45章 兄妹往事 渐渐恢复的茹姐儿看见虞清灏,上前走到他的身边:“爹爹!” 虞清灏却是一把将她推开,任由她踉跄几下直接跌坐在地上。 茹姐儿被摔在地上有些错愕地看向虞清灏,却对上了他那双厌恶的眸子,看得让她心惊,明明摔疼了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叫唤了。 “你们母女俩心肠这般恶毒,竟是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虞清灏这些年来就得了一个女儿,眼看着又要有孩子降生,却没想到居然就这般让人明目张胆地害了。 虞母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随即吩咐下人:“先把茹姐儿带回去,这事等老爷回来再说。” 虞清灏却说道:“不用等父亲回来,我现在就写休书!” 他这话一出,孙氏整个人都僵住了。 照顾茹姐儿的嬷嬷默默地将孩子抱了出去。 “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孙氏不甘心地说道,“若不是她几次三番挑衅于我,而你总是不顾对错偏帮她,我又怎么会教训她!” 采荷在一旁不服气地说道:“狡辩罢了,我们小姐也没惹到你还不是被你污蔑嫁祸?” 虞清欢抬眸看了一眼采荷,示意她不要参与。 采荷接收到自家小姐的的暗示,还以为小姐这是在夸她做得好,迎着孙氏那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又怼了一句:“活该!” 虞清欢:“……” 虞母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虞清欢与采荷,随即又对虞清灏说道:“休妻乃是大事,不可随意。” 虞家与孙家勉强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但是孙氏的父亲那是靠着家族与自身实力才做到了六品官的位置,虞相庭这种靠姻亲关系升官的相比起来难免底气不足。 更何况如今虞清澜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往后能借着侯府势力的机会越来越少,自然不能和孙家先撕破脸皮。 “她如此善妒,如何能让她继续留在府中?”虞清灏本就不喜孙氏,如今更是厌恶,若是能因此甩掉她最好。 虞清欢听着虞清灏此时的话,眸子微动,并不言语。 预知梦里并没有孙氏嫁祸于她一事,但孙氏同样是不满虞清灏院子里的姨娘因此在暗中下药,被查出后虞清灏很硬气地给孙氏一纸休书,还将孙氏善妒的名声传的全京城皆知。 孙家被这般下了面子不免怀恨在心,处处为难虞清灏,还在暗中给他使绊子。 虞清灏抵挡不住孙家的攻势,不仅被撤了职位,还臭了名声,只好让虞母上门求助于当时已经嫁入侯府的她,让她去求穆齐宣帮他再求一份官职。 当她低声下气地求了穆齐宣许久才将虞清灏又塞去地方做官,虞清灏却嫌弃那地方偏远,不肯去便罢了,还大骂她没用半点用处,比不上虞清澜的一星半点。 之后虞清灏想着去攀附门第高的贵女,却被当成登徒子被打断了腿,然而他却将这一切归结于她这个侯府的继世子夫人没帮上他的忙,更加怀恨在心。 梦中的一切已经初现端倪,然而虞清欢选择冷眼旁观。 无论是虞清灏还是孙氏,亦或者是被害小产的紫苏,都不是什么善茬。她又何必去蹚这浑水,看着他们狗咬狗才是最佳选择。 对于虞清灏想要休妻的事情被虞母按下,又不想传出什么闲话来,随即遣散了众人。 虞清欢从大堂里走了出来,在一旁的李氏却凑上前与她闲谈道:“真没想到二嫂是这样的人,差点就冤枉了四妹妹。” 虞清欢疏离地回了一句嗯。 李氏却全然不在乎她的回应,自顾自地说道:“也不知道二伯哥会不会真的休妻,左右那个紫苏不过是个丫鬟出身,为了个丫鬟休妻实在不值得。” 虞清欢的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氏:“三嫂这般有见解,怎么刚才在大堂里不对着母亲和二哥说呢?” 李氏被她呛了一声,止住了话头。 她又不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乱掺和,左右她只是个看热闹的罢了。 虞清潘走过来,瞥了一眼虞清欢,随即不耐烦地与李氏说道:“跟她有什么好说的,走了。” 李氏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也赶忙跟了上前。 虞清欢的目光落在越行越远的两人身上,面色如常地带着采荷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与虞清潘的年纪相差不大,从小就两看相厌互不对付。 小时候虞清潘常常闯祸,为了逃避惩罚就将事情都推到她的头上,让她这个妹妹来替她挨骂和受惩罚,即便是她被父母用戒尺打得惨痛无比,罪魁祸首的他却不觉得有任何的愧疚。 这样的事情多了,父母自然也察觉出来她虞清欢才是无辜的,可是他们依旧将怒火发泄到被诬陷的她身上,而对于虞清潘只是口头训斥几句便了事。 忍无可忍的虞清欢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偷偷打碎母亲的花瓶,毁坏贵重的饰品,撕碎父亲的书籍公文,然后装成一切都是虞清潘所为的模样。 因为有前车之鉴,加上平日里的她还算是乖巧,所以他们都以为真的是虞清潘闯的祸,他无论他如何解释都被认为是在狡辩。 虞清潘受罚的时候看见虞清欢幸灾乐祸的模样,就一直嚷嚷着这一切都是虞清欢做的,是虞清欢诬陷他。 然而事情做得太多了就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了,虞父虞母虽然疼爱他,可损坏公文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寻常的调皮孩子能做出来的,再不教训就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兄妹俩彻底结下了梁子,虞清潘往后再闯祸推给她时,她就会去闹一件更大的事情扣在他的头上,这般相互伤害几次后虞父虞母都对他失望不已,虞父更是狠了心让下人打了三十板子,让他卧床一个多月才能下地。 从此以后虞清潘终于安生下来,再也不敢招惹虞清欢。 旁人都以为虞清欢不过是个温和的姑娘家,平日里安静乖巧,鲜少忤逆长辈。只有虞清潘才知道他这个四妹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面上的温顺恭敬都是装出来的,眦睚必报才是她原本的面目。 第46章 孙氏后续 虞清灏最后也没能如愿地写下休书,在虞父看来孙氏所作所为虽然恶劣,但还不至于走到休妻这一步,更重要的是可以因此从孙家名正言顺地获得好处。 当晚虞相庭就给孙府递了信,将孙氏唆使幼女残害有孕姨娘,嫁祸府中小姐的事情一一言明。 信中还附言道,原本想将孙氏送往城郊的尼姑庵暂且住上一段时日修身养性,但又思及她乃是孙家嫡女,教养皆出自孙府,所以先行通知孙府众人,若有异议可来府中再行问话。 孙府的人接到信第二日便派了管家与孙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上门询问核实,总不能将人冤枉了去。 虞父和虞母并未接见,而是直接让虞管家带他们去见了关在佛堂里思过的孙氏。 孙氏见到娘家来人,还以为虞清灏真的要将她休弃,一时心如死灰,将事情和盘托出。 孙家的老嬷嬷一听就直叹气:“小姐,你若是想教训那不长眼的丫鬟多的是手段,可偏偏选了最愚蠢的一种。” 孙氏有些丧气地说道:“我只是想着,那虞清欢向来不得公婆喜爱,平日里性子温吞少言,前几日不知为何又被罚来跪佛堂,若是栽赃到她定然百口莫辩。” 她哪里能想到虞清欢竟然如此能言善辩,还吓得茹姐儿将她这个母亲给供了出来。 嬷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老奴的意思是小姐最不该的就是将茹姐儿卷入这样的事情中!你让她去做这样的事情,往后她在虞家该如何立足?” 孙氏眸子微闪,有些心虚道:“她还是个孩子,是虞家的长女,虞家再怎么狠心也不会对她如何的。” 嬷嬷心知孙氏的心病就是没能生出个儿子来在虞家稳固地位,所以对于茹姐儿她并不上心,便不再劝解她。 管家说道:“今日我们出门前老爷就已经交代过,若是虞大人在信中所言属实,那孙家也只能同意他们将您送去姑子庵里清修。” 不仅如此,孙家还得额外给虞家些补偿和好处,否则此事一旦传开,他们孙家其他姑娘的婚事就难了。 管家心里暗叹,若是教训下人或者姨娘倒是无可厚非,但偏偏是残害子嗣这种恶劣的事情,孙家自然得是要将此事压下。 “去姑子庵里清修?”孙氏瞪大眼睛,面上一副惊讶的神色,“可虞清灏不是说要休妻把我送回娘家吗?” 老嬷嬷和管家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 管家说道:“小姐莫要担心,虞姑爷现在还不能做虞家的主,小姐在庵里住上一两个月,孙家定然会再找机会让您回虞府的。” “只是小姐要沉稳些,往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呐。”老嬷嬷说道,“多为茹姑娘想想。” 这话不知孙氏能不能听进去,只是见她随意的点头,老嬷嬷在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刚到二月的天气昼夜气温相差有点大,白日里阳光温和,到了夜晚骤然变凉。 采荷将炭盆放置在房间的外间,让屋子里变得暖和不少。 紫菀正在和虞清欢说着她从主院那儿打探来的消息。 “二少夫人刚去了城郊的普净庵苦修,二少爷就要将茹姑娘送去农庄养着,说是怕她以后还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能留在府中。”紫菀有些唏嘘,“不过老爷并未同意,而是将茹姑娘送回郢城老家,说是有族中长辈管教照看。” 虞清欢正在制作药膏,闻言道:“父亲这是放弃茹姐儿了。” 城郊的普净庵想要回京城容易,可从郢州城老家再回来可就难了,保不齐往后连婚事相看都只能留在郢城附近。 采荷在一旁说道:“谁让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推人下湖还栽赃小姐。” 虞清欢将制作好的膏药装进瓶子里封存起来,听到采荷的话,只是淡淡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让她在郢州城待着,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茹姐儿因为太听话所以受了孙氏的教唆,在这个还无法明辨是非的年纪遇上一对不靠谱的父母,即便是留在京城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将所有的药膏都分装好在几个瓶子内,虞清欢吩咐采荷:“明日就是二月二,让药铺要多准备些驱虫的药,这些药膏可治虫子叮咬,消肿止痛,你送去药铺一同售卖。” 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朝廷会祭祀求雨,而民间百姓则会拜神祈福、撒灰引龙、熏虫避蝎。 毕竟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出门踏青的人不少,那防虫的药物自然是要多准备些的。 “小姐您就放心吧。”采荷用篮子将药瓶放好,对虞清欢说道,“吕掌柜有经验,已经都安排好了。” 自从上次虞清欢教训了那装瞎讹钱的骗子之后,不仅素问药铺没了打坏主意的人,连带着其他药铺医馆都没人去闹事讹钱了,生怕那些有点医术的人暗中给他们下毒,得不偿失。 第二日一早,采荷就带着虞清欢所制的药膏药丸从后门出府了。 采荷的心情不错,虽然她们院子被夫人缩减了用度和月银,但是自从药铺的名声打出去之后,生意是越来越好了,跟在小姐身边过得倒比之前还富裕些。 等她到素问药铺时,铺子里的三人正在忙碌着,吕掌柜和小吕正在给人抓药,小杜在一旁认真查看着采药郎带来的药材。 因着素问药铺给出的药材收购价在整个京城里还算公道,来铺子里兜售药材的采药人并不少。 采荷日日跟在虞清欢与罗医婆的身边,自然认得不少药材,她凑上前想看看热闹,没想到先被采药郎给认了出来。 “荷花你怎么在这儿?”那采药郎一脸惊诧地看着采荷,“你不是进大户人家里当丫鬟了吗?” 荷花是采荷还未入虞府时的名字,当初她父亲病重无钱可医,她将自己卖入虞府当丫鬟筹钱,可惜她父亲还是没救回来,后来就很少再回去原来的村子了。 这会儿听到有人喊她从前的名字,她还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定了定神,看清了眼前之人。 “二牛哥,是你啊!”采荷笑了笑,接上了他的话,“我来给我们家小姐抓药。” 第47章 村民后悔 采荷说得随意,二牛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或许是进城难得遇上一个认识的人,二牛就忍不住与采荷闲聊起来:“在城里好啊,就算是当个下人伺候主子,那也吃喝不愁,还能攒下些银钱来,不像我们这些泥腿子在地里刨食。” “哪有你说得这般轻松,若是碰上个不讲理的主子,那可比在村里受罪。”采荷面色不变,“你们还能采药换些银子家用呢。” 说起采药这事,二牛大倒苦水:“若不是我家那婆娘洗衣裳时在河边摔了一跤,伤了腰走不动道得要钱治伤,我也不至于要进那有老虎的深山里寻药换钱,好让她早日进城看看大夫。” 采荷满脸惊讶,眼睛一转,对二牛道:“村里不是有罗医婆吗?她看伤病可在行了,怎么不让她去瞧瞧?反正罗医婆收钱又不贵。” 说起这个二牛就来气,他愤愤不平道:“罗医婆被村里人气走了!” “怎么就给人气走了?”采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二牛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去年村里来了一个游医,说是来村里义诊,不会收村民的钱。大家就都去他那儿看病了,后来他听说村里有个女医,他就看了一眼罗医婆开的药方就说人家是庸医骗子!” “那不能吧?”采荷似乎顺着话说道,“罗医婆在村子里都好多年了,去她哪儿治病的人也不少,有时候比城里的大夫还管用,怎么会是骗子?” 二牛一拍大腿:“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可偏偏村里的人还是信了那游医的话,想着反正村里已经有大夫了,村里几个刺头便占了罗医婆的房子将她赶了出去,害得罗医婆还只能住牛棚,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采荷眼底已经染上了一丝怒意,她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可再次听着心底依旧泛酸,为罗医婆这么多年来的付出感到不值。 她问:“有人去占她的房子怎么没人去帮帮她呢?她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好,住牛棚肯定受罪得很。” 二牛伸手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当时村里人见那游医看病不花钱,从他那里抓药比罗医婆的便宜许多,大家就想着也让罗医婆不收钱来着……” 涉及到村里人的利益,就算是有些不长眼的混子去欺负罗医婆,大家就当没看见,若真让罗医婆松了口 ,那收益的可就是他们了。 采荷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疑惑问道:“既然罗医婆走了,村里不是还有一个游医吗?还不收钱,怎么不让他去治嫂子的伤?” 二牛一脸怒意:“那游医才是骗子!他将罗医婆赶走后,就恢复了真面目,看病比城里还贵,有时候一些小毛病还治不好,比罗医婆差远了。” “后来村长带着全村人去找他,让他给个交代,让他像从前那般不许收钱。那挨千刀的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半夜就趁着无人发现收拾东西跑了!” 他越说越激动:“现在村里没了大夫,看病难不说,平日里去山里采的药材也只能送到城里来卖,还卖不上什么好价钱。现在村里的人一提起这事都后悔得很!” 采荷从小在村里长大,自然清楚他这些人的想法,他们此时的后悔并不是当初对罗医婆的刁难与无视,而是后悔当初居然听信了骗子的话,后悔村里没了大夫。 当初她带着罗医婆离开的时候是晚上,又是那般寒冷的大冬天,村里人都躲在家中避寒没人出来瞎逛,自然就无人知道是她将人偷偷带走的。 一想起当初在牛棚里找到罗医婆时的场景,采荷对他们这些人可生不起半分同情之心。 但是为了不让二牛察觉出来,采荷面露可惜之色:“要是当初罗医婆没被赶走的话,嫂子的伤也不至于这般麻烦。” “谁说不是呢!”二牛一脸的愤懑,“后来还有一些达官贵人到村里找罗医婆,听他们说罗医婆曾经出身很好,他父亲祖父都是太医!那可是在宫里给贵人们看病的啊,没想到……” 采荷听到这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经意地打断他的话,好奇地问道:“如果罗医婆有这样的身份,怎么之前没人找?” 二牛解释:“是那个游医骗子,听说他曾是罗家的药徒,将罗医婆认出来后故意找她的麻烦,后来喝醉了与人吹嘘此事,所以现在有很多人都来村子里问呢!” 采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二牛又在喋喋不休地说那游医多可恶,随即伸出脚轻轻地踢了一下已经验完草药的小杜。 小杜会意,打断了二牛的话:“小哥,你的这些草药品相还不错,我们铺子的收购价为一两银子,你看这个价钱可以吗?” 二牛倒是想再卖得多点钱,只是他也清楚若是旁的铺子可就未必能有这价了,便点头应道:“可以,我听说你们铺子里的止疼药和消肿药效果都很好,怎么卖呢?” 采荷看着二牛买了药拿着剩下的钱离开后,这才走进了铺子的柜台后面。 吕掌柜这会儿也闲了下来,那细细看过采荷带出来的药膏,一脸欣慰地说道:“东家这手艺越来越精进了,不输医馆那些老药师。” 采荷听到吕掌柜夸自家小姐,她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小姐学得可认真了。” 虞清欢又聪明又努力,经常半夜还在为罗医婆出的题绞尽脑汁,白日要辛苦地锻炼提高体质,捣药也都是亲力亲为,从不懈怠。 采荷看在眼里,知道自家小姐能这么快就做出这般成色的药膏来是有多不容易。 吕掌柜依照虞清欢吩咐过的将药膏归入药库之中,又按着采荷给的单子准备些药材让她拿回府中给虞清欢练手。 “采荷姑娘,这单子上还有雪莲这一味药材我们铺子里现在没有存货。”吕掌柜对采荷说道,“如果东家急需的话,姑娘可以到西街的华寿堂采买一些。不急的话,得过几日才能有药材商送过来。” 采荷接过吕掌柜分装好的药材:“我去华寿堂买就好。” 时间还早,总不能因为一味药材耽误了小姐的事情。 第48章 相似之人 采荷从华寿堂里出来,一脸的肉疼。 她是真没想到这味药材居然如此昂贵,幸好小姐有先见之明出门时给了她不少银子。 正当她想着打道回府时,看见西街菜市场方向有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一时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凑近了听还有大叫声和哭喊声。 路过的人有的忍不住问周围的商户:“里面是怎么回事啊?” 那商户解释:“听说是他们那些菜贩子惹的事,他们每日都把卖不出去的烂叶菜和发臭的肉都低价卖给五城兵马司。今早兵马司的人吃了衙门食堂的饭菜呕吐不止,硬闯进去查后厨的菜才发现了猫腻。” 有人评价道:“那确实黑心,被抓也不冤枉。” “这话说的,人家小小的菜贩子哪里敢得罪官老爷。”又有附近的人悄声说道,“他们兵马司的人要买的菜,难不成还能拒绝?他们采买的人难道看不到菜是什么样子的吗?” 众人回过味来,这分明是兵马司的内部官司,而市场的菜贩子被牵连遭殃。 采荷混在人群之中听着这些人的对话,明白过来这是霍锦渊要动手了,踮起脚尖往人群里看过去。 不一会儿兵马司的人就带着几个满脸苦色的菜贩子往衙门的方向走。 菜贩子还在跟兵马司的人解释:“官爷,真不是我们故意的,是他们说要收些烂菜去喂农庄养的鸡鸭,不用太好的。” “要知道他们收的这些是给衙门的菜,我们打死也不敢这么做啊!” “官爷,我们真的是无辜的,而且他们就只给一点点钱,有时候甚至都不给钱!” 闹哄哄的一片,菜贩子们都七嘴八舌地解释着,生怕这些差爷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为首的巡城校尉高声喊道:“都别吵!带你们回去就是问个清楚,老实交代的话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要是敢隐瞒却不轻饶!” 他的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许多,那些菜贩子都老老实实地不敢再叫唤,随着浩浩荡荡地队伍往兵马司衙门方向而去。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采荷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正想退出人群离开,然而往后挪了一下就被人猛推得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她很快就站稳脚跟,有些生气地转头看向那些推自己的人。 然而当她看见那人的脸,一下子就怔住了。 因为她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与虞清澜有着五六分相似,眉眼之间的神韵如出一辙。 “看什么看!”那女子见采荷盯着她的脸,语气不善地开口,“挡着我的路了!” 采荷原本看见她这张脸就不喜,没想到一开口更是被挑起了怒火:“你推了我还有理了?还没让你道歉呢!” 那女子却丝毫不退:“你挡我的路我当然要推你!错的是你为什么让我道歉!” “这路那么宽,怎么就是我挡住你了?”采荷不服道,“旁边那么多人你就只推我?还不是看我好欺负。” “是又怎样!想推你就推你,再啰嗦我还揍你!”女子狠狠瞪了一眼采荷,做出一副要挥拳头打人的姿势。 这般蛮不讲理的模样让采荷瞬间没有了再和她争执下去的欲望,她突然指着女子后方说道:“你后面有只猴子!” 女子下意识地转头往后面看过去,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腰间突然感受到一股推力,让她一下子身形不稳直接跌倒在地上。 原本还拥挤的人群随着她的摔倒而围成一个圈,像在看热闹似的看着她。 “你……”女子想要叱骂采荷,然而转头却早已不见采荷的身影,只能看到街上来往的人,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怒意。 “阿柔,你怎么回事?”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解地质问道。 白芷柔强忍着火气:“没事。” 男人瞥了一眼她:“收一收你的性子,最好别惹是生非,别忘了我们来京城的目的。” 白芷柔冲他翻了个白眼,并未再搭理他,径自往客栈的方向而去。 虞府内。 “你遇到一个与长姐十分相像的女子?”虞清欢正在炮制药材的手一顿,看向采荷。 采荷点头,忍不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道:“脸长得与大小姐很像,只是性子千差万别,粗鲁无礼得很!” 虞清澜是心眼子坏,但面上仍旧一副端庄温婉的模样,绝不可能这般在大街上与人吵架。 虞清欢沉吟片刻:“她身边可还跟随有其他人?” 采荷摇头,声音讪讪道:“就她一人,否则对方人多了奴婢也不敢直接上手报仇。” 跟那个女子争执下去没有任何结果,但是采荷见对方又无礼又嚣张,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就直接推了她一把就跑掉了。 反正大街上人那么多,她定然是抓不住自己的,还不如趁此机会教训她一下。 见采荷这般又敢做事后又怂的模样,虞清欢轻笑一声:“挺好的,知道不受气了。” 她有一种预感,采荷遇见的这个神似虞清澜之人,很有可能就是预知梦里的冯芷柔,那个想置她于死地的幕后凶手之一。 只是不知道这人为何会有冯家女的身份入侯府,想来大概是她如今的身份有问题…… 采荷见小姐并未因为自己的鲁莽而生气责怪,腼腆地笑了一声。 她突然一拍脑袋,因着遇见一个与虞清澜相似的女子实在太惊讶,差点忘记跟小姐与罗医婆说二牛的事情。 罗医婆面无表情地听完采荷的话,这才开口:“对于村子里的人,我问心无愧。至于那些在寻找我的人,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不出门就无人能寻到我。” 她在村子里这么多年,为了报答当初的收留之恩已经做得够多了,他们被游医骗是他们咎由自取。 如今她的这副模样,即便是当面遇上故人,他们也未必能将自己认出来,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罗医婆的眼神里满是落寞,这些年来她过得浑浑噩噩,心里想为家人报仇,可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撼动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半分。 她曾满心满眼都是钻研医术,旁人对她的恭维赞叹,让她看不出人性,也成了束缚她的枷锁。 第49章 克夫传言 虞清欢见罗医婆那落寞的神色,以为她这是不喜被禁锢自由,便说道:“无妨,稍作打扮一番,就算出门也没有关系。” 若非别有目的,大街上的人不会特意去盯着旁人的脸认真看。 罗医婆却说道:“不用,我本就不喜喧闹,出不出去与我而已都一样。” 她很是喜欢虞清欢的这个小院子,地处偏僻、安静,可以专心致志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鲜少会有人过来打扰。 这就是她能在一个小村子里能待这么多年而无人发现的原因。 虞清欢见她语气不似作伪,便放心下来。 只是她思索片刻,想到那些趁火打劫抢占房子差点害死师父的混混就心生厌恶。 “其他人暂且不论,那些将师父赶出来的人却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虞清欢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冷意。 采荷点了点头,又皱眉道:“那些人最是欺软怕硬,但总是喜欢抱团欺负人,没人敢跟他们作对。” 虞清欢说道:“既然如今有不少人在找师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们定然不会轻易放弃,不如就让利用这帮混混让转移视线。” 反正人是他们赶出去的,那么罗医婆是生是死,被送到了哪里肯定是只有这些混混知道。 罗医婆见虞清欢这般为她出头,很想说她不需要如此,可话到口中却是像噎在喉咙中一般吐不出半个字。 这种有人关心自己,替自己着想还替自己出头的感觉,实在难以让人拒绝。 虞清欢见罗医婆的眼眶泛红,关切问道:“师父您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对他们还要更狠一些才解气?” 任谁经历过那样的生死时候都会对他们恨之入骨吧? 罗医婆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这样就很好。” 她的小徒弟比她勇敢,睚眦必报的模样也甚是可爱。 傍晚的时候紫菀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赶回了院子,看见虞清欢正在给花圃里的草药翻土,上前气喘吁吁地唤了一声:“小姐!” 虞清欢见她这副紧张模样,停下了手中的活,转头看向她:“你这是怎么了?” 紫菀缓了缓,使自己的气息平静下来些许,这次开口说道:“小姐,我刚刚看到有人偷偷到我们府中打探消息。” “嗯?”虞清欢疑惑。 紫菀气愤道:“他们都在问小姐的八字是不是克夫克亲近之人!” 未出阁的女子八字不能轻易透露,所以即便面对这样的质疑,根本不能直截了当地反驳。 虞清欢倒是并未生气,思索片刻便问道:“这离谱的消息是从长姐那儿传出来的?” 紫菀猛地点头:“是啊!说是大小姐今日去惠灵寺上香为家人祈福,请了寺中德高望重的方丈来卜算,结果其他人都是算的好好的,唯独小姐……” 紫菀脸上怒气难消,对上自家小姐那平淡的双眼却是说不出接下来那些伤人的话语。 虞清欢平静道:“继续。” 她的声音弱了下来,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那什么狗屁方丈竟然说小姐命不好,六亲缘浅,凡是亲近之人都会染上浊气。还说小姐会克夫,会影响到未来夫婿的气运。” 虞清欢将手中的工具搁置一旁,眼眸幽深看不出情绪。 自从与穆齐宣争执后不欢而散,她就猜到这对恩爱夫妻定然会产生隔阂,穆齐宣可以容忍一个说谎的人,但是容忍不了一个说谎来骗他的人。 而虞清澜被识破真面目之后,自然要发泄心中怒火,而她这个始作俑者必然会遭受虞清澜的报复。 虞清欢心中冷笑,再能蹦哒又如何,将死之人最后的不甘心罢了。 她问道:“既然是祈福算命这样私密的事情,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紫菀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据说大小姐是与其他夫人结伴同去的,而且今日是二月二,惠灵寺香客不断,很快就传开了。” 毕竟虞清欢在京城里已经扬过一次名,被众多媒婆在同一日踏破求亲门槛,她的亲事自然备受关注。 当初还想结亲的人家听到这消息,自然想派人求证事情的真伪,让人来府中打探再正常不过。 或许还有人质疑起当初杨家与虞家退亲是否有克夫的原因在。 虞清欢见紫菀满脸担忧的模样,安慰她道:“别担心,这件事最急的可不是我们。” 她是虞家嫡女,是虞相庭手中可以用来换取利益的筹码,出了这样的事情,会让她的价值瞬间消散,虞父虞母又如何能坐以待毙? 虞清欢猜的没错,虞父虞母知道这件事比虞清欢还早些。 他们实在无法理解虞清澜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养女儿这么多年,他们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虞清澜的手段! 虞母看着虞父阴沉的脸色,讪讪地开口为大女儿解释:“这也怪清欢当初太任性,若不是她非要和世子撕破脸,清澜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虞父冷声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一个两个都只知道任性妄为!丝毫不为家中考虑!” 被丈夫这般数落,虞母心中一哽,不愿再多说话,将脸撇到另一边。 不一会儿府中小厮快步走了进来。 还未等小厮行礼,虞母便着急问道:“如何?帖子可递进去了?” 小厮低头回答道:“是递进去了,但是侯府的人说世子夫人今日太过劳累,身子不适,所以这几日都不能见客了。” 虞母听到小厮这么说,微微怔住,又问:“这是世子爷的话还是世子夫人的意思?” 小厮的头更低了些:“丫鬟说这是世子夫人的意思。” “砰——” 虞相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睛里怒意愈盛:“好啊,都挺有主意的!亲爹亲娘都能拒之门外!” 虞母道:“就算你去见到她又能如何,还能让那方丈把话收回去?如今该传的已经传遍了,我们就算否认别人能相信吗?” 虞父自然知道不能,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实。 就算他有那个能耐让方丈出来澄清,但这个芥蒂已种下,无论谁家都多多少少会介意此事,只会避之不及。 第50章 庶女为妾 虞母自然清楚虞相庭有多么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但是他资质平庸,又不懂官场手段,靠着大女儿的婚事更进一步后得过了甜头,又把主意打在虞清欢的身上。 可偏偏这两个女儿最近都一改往日里温顺面孔,做出的事情实在事令他恼怒不已,没一个省心的。 “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先将清欢的婚事再推迟两年,或许时间久了旁人就将此事给忘了……”虞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虞父不耐烦地打断了。 “再等两年?年纪大了更嫁不出去。”虞父没好气地说道。 虞母垂眸,又建议道:“那就不选京城里的,嫁那偏远些的地方,他们总不能相信这种似是而非的消息。” 虞父阴沉沉地看了虞母一眼:“这消息本来就是假的,我们要做就是澄清这件事,而不是被牵着鼻子走!那算怎么回事!” 虞母被他这般反驳,心中堵得更甚,不愿再想办法。 虞父深思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道:“若是再有合适的人家上门说媒,就将清欢的八字告知。” 虞母为难:“仅仅是说媒就告知八字,这不太合规矩吧?” “那你说该如何?”虞父凉凉地说了一句。 房间里安静下来,虞母只能应道:“行,那就按老爷的说的做。” 虽然口头上应承下来,但虞母心中却想着怕是没有人敢再上门说媒了。 “至于清澜……”虞父冷哼出声,“既然她身子不适,我们作为父母的自是要体谅她。你将清婳送去昌平侯府照顾她,顺便替她照看两个孩子,不至于让她太过辛苦。” 说完这句话,虞相庭就已经起身甩袖而去,根本不给虞母任何开口的机会。 虞母愣了一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最终只是无奈又烦躁地叹了一口气。 她明白虞相庭的意思,既然虞清欢已经做不成侯府继室,送个庶女到侯府里当个妾室倒也不失为一个缓解目前僵局的办法。 第二日虞清澜看完虞府送来的信件后,随手搁置一旁。 她抬眸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庶妹,语气随意:“父亲母亲将你送过来,你可知其中意图?” 虞清婳颔首,语气毕恭毕敬:“母亲交代了,让我来好好照顾长姐与淼哥儿、磊哥儿。” 她的面色平静,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昨晚虞母唤她夜谈,问她愿不愿意当昌平侯世子的妾室,她当时就愣住了。 虽然姨娘并不希望她去给旁人当妾室,但那可是昌平侯世子!那些所谓的旁人怎么能与他相提并论! 虞清婳最是羡慕长姐有这样一份好姻缘,寻到这样一个身份与才貌都十分出色的夫君。 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得知长姐身患重病时日无多,她便知道了自己为何会被送过来。 这是父亲在巩固与侯府的关系。 虞清澜对于庶妹的这般识趣十分满意,起码比不识抬举的虞清欢更为满意些。 “让人去把淼哥儿和磊哥儿带过来。”虞清澜吩咐彩心,又继续说道,“你去让厨房给五妹妹准备些吃食。” 彩心收到主子的示意,应了一声“是”,随即就出了房间。 虞清婳沉浸在长姐接受自己的喜悦之中,并未察觉到虞清澜与丫鬟的眉眼互动。 很快门外传来两个孩子吵闹的声音,似乎在争执着什么东西,语气剑拔弩张,听起来倒不像亲兄弟,反倒像死对头一般。 见他们进了屋子还在吵闹,虞清澜的脸色阴沉下来:“安静!” 穆明淼和穆明磊听到母亲的怒斥都安静下来,垂着头看向她:“母亲。” “还知道我是你们的母亲,那怎么我说了那么多遍你们就是记不住?”虞清澜失望地看着他们。 两个孩子被训斥得都不敢抬头去看母亲,曾经温柔娴静的母亲如今只会对他们疾言厉色,他们有些怕母亲。 虞清澜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她不明白原本兄友弟恭的两个孩子如今总是起争执。 有时候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却能让他们半点不让,没有丝毫兄弟友爱。 “明淼,你是哥哥!”虞清澜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你应该多照顾弟弟才是!” 穆明淼有些不服,低声嘟囔道:“才不要照顾一个总是抢我东西的弟弟!” 虞清澜见他不肯悔改反思,被气得头疼不已,伸出手来揉揉额头缓解心中的怒气。 在一旁的虞清婳连忙上前:“长姐,你没事吧?” 虞清澜摇了摇头,她已经被气习惯了。 穆明磊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母亲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抢哥哥的东西,是哥哥总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 “好了!到此为止!”处理他们之间的事情总让虞清澜头疼。 等两个孩子安静下来,她的目光看向虞清婳,对他们介绍道:“这是你们姨母,特地过来照顾你们的。” “姨母好。”两个孩子安安分分地问好。 虞清婳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很快又被隐藏下来,她看向两个孩子:“淼哥儿和磊哥儿刚才为什么要吵架呢?” 穆明淼委屈道:“弟弟非要抢我的笛子,那是祖父送给我学笛子的礼物。” 穆明磊说道:“我没有!” “你没有的东西可太多了,难道什么都要抢我的吗!”穆明淼生气地朝他吼道。 虞清婳安抚着眼看又要吵起来的两兄弟,她明白此事是穆明磊的错,但是他的年纪还小,讲道理未必能明白。 她说道:“一根笛子而已,姨母也给磊哥儿送,这样你们都有。” 听虞清婳这么说,穆明淼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没有直接说出来普通的笛子和祖父送的笛子可不一样。 在母亲面前,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和解休战。 虞清澜语气缓和下来:“看来还是五妹妹有法子,把他们交给你照顾往后我也放心多了。” 她说着又与两个孩子告诫了几遍,往后要与姨母多多相处。 正说着话,彩心端着一碗药汤走进了房间。 虞清婳以为这药是长姐治病要喝的补药,没想到彩心却将那汤药直接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脸色一白,有些错愕地看向虞清澜。 第51章 定下亲事 嬷嬷将两个孩子带了出去,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虞清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虞清婳,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是……长姐的药吗?”虞清婳弱弱地开口询问道,不死心地看向虞清澜。 虞清澜轻轻地摇摇头:“这是为你准备的,你若是想留在侯府,就需得喝下这绝嗣药。” 虞清婳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眼底满是挣扎与纠结,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裙摆,无处安放。 她知道子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姨娘曾说这世道就是对女子如此不公平,没有子嗣的女人就像无根的浮萍,无枝可依。 见虞清婳迟迟没有动作,虞清澜已无耐心:“五妹妹,这侯府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只不过需要一点儿的代价罢了,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虞清婳进退两难,她看向虞清澜:“长姐,我……” “怎么,五妹妹也要学虞清欢那般高傲不屈?”虞清澜提起虞清欢时眼底闪过一丝嘲弄的冷笑。 虞清婳身子一僵,昨日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当时她还对虞清欢的遭遇幸灾乐祸,却没想到那件事竟然是长姐一手促成。 连嫡亲的妹妹都毫不留情,那她这个庶妹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虞清婳低眉苦笑,伸出手来端起面前的汤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材味在嘴里弥漫着,却不及她心中半分苦楚。 见她如此识趣妥协,虞清澜的脸色缓和下来:“我这也是为了淼哥儿和磊哥儿考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希望五妹妹能理解我这一片慈母心。” 虞清婳强撑起脸上的笑意:“我知道的。” 虞清澜看向虞清婳的眼神里透着一股蔑视,却是转瞬而逝,仔细一看仍旧端着一副温和模样。 “五妹妹不必担忧,往后你将淼哥儿和磊哥儿当做亲子,待他们长大你自然会孝顺你的。” 听着长姐的话,虞清婳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附和应是。 虞清婳去侯府照顾虞清澜几日后,才传来了她当世子妾室的消息。 侯府给虞府送来的礼并不多,中规中矩看起来并未有多上心,虞母挑挑拣拣后便将剩下的送去了虞清婳的姨娘那儿。 虞清欢并不意外虞清婳的选择,毕竟以虞清婳的处境很难再有更好出路。 自克夫传言后,虞清欢以为自己的婚事将要被搁置一段时间,没想到很快就迎来了转折。 “宁安长公主派人来提亲?” 饶是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虞清欢,这会儿都震惊不已,以为自己听错了。 紫菀点头:“小姐,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的,就是宁安长公主派上门的媒人,说是给溯阳郡王提的亲事。” 虞清欢嘴角一抽,这事怕是霍锦渊自己都未必知道。 传闻长公主与霍锦渊关系恶劣,虽说是亲母子却没有半分母子情分。 如今在虞清欢刚被传出克夫命数后,长公主居然就给他定下这门婚事,可见确实如传闻那般不和。 “父亲母亲应下了?”虞清欢问道。 紫菀道:“听主院的人说当场就换了庚帖和八字,老爷高兴得很。” 原本以为要砸在手里的女儿,转眼间就被长公主看上了,能不高兴吗? 只是虞清欢还有些恍惚,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发展。 她稳了稳心绪,猜想长公主在这个时候突然给霍锦渊择亲事,多半是因为霍锦渊将吴信达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上薅了下来。 在二月二当日将兵马司的事情爆出,打得吴信达措手不及,根本无法遮掩他以权谋私导致衙门里食堂多人中毒一事。 皇帝震怒,直接撤了吴信达的职位,转而让霍锦渊替上了兵马司总指挥使一职。 吴信达是吴爻的心腹,长公主气不过霍锦渊的做法,而选择给他选一个克夫的妻子。 一想到自己不过是长公主用来恶心霍锦渊的人选,虞清欢不禁冷笑出声。 如同当初抢杨家的婚事那样,现在又拿她做筏子,长公主可真是物尽其用。 采荷见虞清欢脸色凝重,不禁开口问道:“小姐是觉得这门婚事不好吗?” 她觉得霍大人还不错,和自家小姐还挺般配的。 虞清欢摇头:“不是这门婚事不好,而是这门婚事长公主未必能做的了主。” 霍锦渊从小在宫里长大,与长公主离心,又怎么会愿意听从她的安排娶一个克夫的女子? 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妥协。 虞父如此高兴,只怕高兴得太早了些。 采荷听了虞清欢的话,脸色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小姐的婚事也太坎坷了些。” 紫菀劝道:“好事多磨,小姐一定会有好姻缘的!” 虞清欢但笑不语,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对于婚姻并没有太多期待。 长公主派人到虞府说亲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这郡王妃的人选实在令人意想不到,竟然是前些日子刚被惠灵寺方丈断言克夫的虞四姑娘! 就连在侯府内想静心养病的虞清澜都知晓了这件事。 “这不可能!”虞清澜咬牙切齿地说道,“她身上有克夫命数,又怎堪为郡王良配!” 明明自己强撑起病重的身体去祈福布局,结果那些所作所为竟然还为她做了嫁衣! 这让她怎么甘心! 虞清婳在一旁低声道:“或许人家并不相信四姐姐那克夫的命数……” 这命数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惠灵寺是有些名气,却还不至于到一语定人生死前途的地步。 京城里还有许多比惠灵寺有名的寺庙,却从不出克夫克亲人的命数断言。 虞清澜只觉得心口难受得很。 “长姐何必在意四姐姐的事情。”虞清婳想不明白这两人的恩怨,劝道,“长姐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虞清婳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在盛怒下的虞清澜无暇在意。 “她虞清欢就只配在阴沟里活着!”虞清澜双眼通红恨恨地说道。 一开始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妹妹,没想到让虞清欢屡屡躲过,令她更加厌恶憎恨。 第52章 赴宴侯府 虞清欢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虞清澜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意,毕竟她一样想将对方置之死地。 二月十三,晴空万里。 虞清欢随虞母往昌平侯府参加侯夫人赵氏的寿辰。 自从有了准郡王妃的名号,虞清欢收到的帖子比从前几年收到的还要多,只是都被她推拒了去。 都是些想瞧热闹的人罢了,她可不想给别人当乐子。 他们一行人到昌平侯府时已经有不少宾客,侯夫人虽然说寿宴一切从简,只是邀请了些关系亲近的女眷,但一进府中仍旧感觉到了那隆重的氛围。 虞清欢不是没来过昌平侯府,只是自从做了预知梦后,她再次来到这里,却有一种熟悉的恍惚感,仿佛她真的在此苦熬多年。 “虞夫人,虞四姑娘。” 一道刺耳的声音在虞清欢的耳边骤然响起,令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觉得厌恶。 身着烟紫长袍的男子不知从哪儿出现的,迎到虞母与虞清欢的面前,拱手行礼。 他的目光落在虞清欢的身上,眯着眼睛笑道:“许久不见虞四姑娘,出落得是越发标志了。” 这是昌平侯府的二公子穆兴宸。 尽管有了准备,但是猛然间见到这张脸,虞清欢就像被苍蝇缠上一般觉得恶心,心中积着一股难以发泄的郁气。 “虞清欢,你在装什么清高啊?给穆齐宣守活寡还不如跟了我,起码让你知道当女人的好!” “喊你一声嫂子真当自己是侯府的女主子了?整个侯府谁会把你当回事?” “你尽管去跟父亲母亲告状,看他们是相信我还是信你。” “这碍事的丫鬟,死就死了。敢挡本公子的路,拉出去喂野狗!” 梦里那张狰狞的面孔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合,虞清欢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低着头垂下眸子,将眼里的恨意尽数隐藏在眉眼之下。 见虞清欢垂眸不语,穆兴宸还以为她这是害羞了,脸上笑意更甚,殷勤地为她们引路。 “嫂子这些日子都在病中,若是能看见你们定然会高兴得很。”穆兴宸边走边说道,“前两日虞五姑娘也入了大哥的后院,大哥可真是艳福不浅。” 这话有些孟浪,虞母脸上有些绷不住:“都是为了两个年幼的孩子罢了。” 穆兴宸又自顾自地说道:“依我看,你们虞府的姑娘里当属虞四姑娘最是俊俏,真不知大哥怎么想的,竟然放着这般美人不选,白白让霍锦渊那瘟神得了便宜。” 虞母的脸色难看:“穆二公子说笑了。” 她有些不悦地看向虞清欢,尽管此时的虞清欢并未出声,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正眼瞧过穆兴宸,但她就是觉得虞清欢不安分惹上了这样的纨绔。 虞清欢的指尖已经抵上了一根发黑的银针,若是穆兴宸靠近就寻着这样的机会在他身上扎上一针,待晚膳后即会发病,能将自己的嫌疑洗脱大半。 来侯府之前她就做了不少准备,身上都带满了自己和罗医婆精心调制的毒药,就连她头上戴着的簪子都暗藏玄机。 只是还未等她有动作,彩心突然从不远处迎了上前,给穆兴宸行礼:“二爷,夫人让奴婢将虞夫人她们先带回院子里见一见。” 穆兴宸眉眼带着调笑:“本公子正带着他们去找嫂嫂呢。” 彩心面色不变:“今日宾客众多,世子爷不得空,所以二爷还是替老夫人招呼客人为好。” 穆兴宸嗤笑一声,他的好大哥穆齐宣哪里是不得空,而是怕旁人问起军队里的演练之事罢了。 自从上次金虎队选拔赛上穆齐宣失利,他们侯府就惹来不少嘘声,连带着他都要被那些狐朋狗友调笑几句,甚至还有人怂恿他去抢大哥的世子之位。 当然穆齐宣最后还是拿到了春练的名额,据说是因为有个已经入选的小卒不甚摔伤了腿,需得好好养伤根本无法再参加,便将此名额让给了穆齐宣。 这般得来的机会更是让人嗤之以鼻。 明面上揶揄的有,暗里嘲讽的也不少,都让穆齐宣有些挂不住脸,只盼着在春练上脱颖而出,一雪前耻。 侯夫人赵氏见大儿子如此烦恼,自然不会让他招待宾客。 “行,那就送你们到这儿。”穆兴宸没有过多纠结,只是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虞清欢,“虞四姑娘,回见。” 虞清欢站在虞母的身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将手中的银针又收进了袖口之中,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穆二公子……实在是不着调。”虞母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如此评价道。 彩心带着虞母和虞清欢往虞清澜住的疏芳苑方向而去。 疏芳苑在侯府的位置尚佳,离主院很近,没走多久便到了。 院子里种满了奇珍异草,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得益彰,由此看得出来布置疏芳苑时有多么用心。 她们跟在彩心的身后,刚走进虞清澜的房间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汤药味和身体破败的腐朽味。 即便是有丫鬟的精心照料,仍旧掩盖不住虞清澜日渐衰落的病情。 “我可怜的女儿啊……” 看着愈发瘦削的虞清澜,虞母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神情,上前握住那双瘦的只剩骨头的手,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虞清澜倚靠在床榻上,锐利的眼睛却紧盯向虞清欢,凸出的眼球看起来有些可怖。 虞清欢缓缓上前:“长姐,我来看你。” 来看看你临死前不甘心的模样。 “四妹妹。”虞清澜的声音沙哑,“从前是我不对,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愧对于你,希望你能原谅姐姐。” 虞清欢眸子微动,并未犹疑便开口说道:“长姐既然这般说,作为妹妹的我自然是不会计较从前的事情。长姐莫要再自责,若是带着遗憾离去,我于心难安呐。” 她跟一个死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虞母听到虞清欢的话,抬眼就给了她一记眼刀子,恼怒地训斥她:“你这说的什么晦气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第53章 衣裳被泼 虞清欢假惺惺地道歉:“是我嘴笨了,长姐莫要介怀。” 自从生病后,虞清澜对生死一事格外忌讳,如今听着虞清欢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人之将死,心中不免有些有些愠怒。 太医说她的身体就算是好生将养着,也不过最后一月时间。 虞清澜目光沉沉地看向虞清欢,心道真是上天不公,怎么要病死的不是虞清欢呢? “长姐可不要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觉着有些害怕。”虞清欢一副苦恼模样,还往虞母身后躲了躲。 这下虞清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正在这时丫鬟端着药进来,到了虞清澜喝药的时辰。 虞母心疼女儿,随即从丫鬟手中将药碗接过来,打算亲自喂给虞清澜,还不忘劝慰她:“别理会她。” 她说着回头瞪了一眼虞清欢:“你去外头等着。” 不然虞清欢光是站在这儿就能惹得虞清澜不高兴。 虞清欢却没有乖乖地听从虞母的话,而是上前两步伸手打算拿起虞母捧着的药碗。 “这药还是我来给长姐喂吧。”虞清欢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也是诚心诚意想与长姐和解的,毕竟我们是亲姐妹啊。” 虞清欢的动作太快,虞母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看见药碗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 “这儿用不着你。”虞母没好气地说道,又将碗夺了回来。 虞母清楚两个女儿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节,若不是侯府给了虞清欢单独的请帖,她是不情愿将把人带过来的,省得让澜儿生气。 虞清澜看向彩心:“彩心,你先带着四妹妹去桃园,婆母请了戏班子在那儿唱戏,权当让四妹妹打发时间,等会儿宴会开始母亲再过去找她。” 彩心颔首,走在虞清欢的前面带路。 虞清欢摩挲着指尖残留的粉末,目光落在虞清澜身上,语气豁然:“长姐,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了。” 还未等虞清澜想明白虞清欢这话中意味,虞清欢已经带着采荷走出了房间。 虞清澜有些发怔,因为她能感觉到虞清欢在说那句话时的释然与解脱,仿佛是真的不在意之前的恩怨过往了似的。 虞母见她一直望着虞清欢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抱怨:“清欢如今是翅膀硬了,不似从前那般听话乖顺,若她如你一般将家人放在心上就好了。” 虞清澜垂眸:“母亲,对不起,是我让你与父亲失望了。上次我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才让下头的人传出不利于四妹妹的话来,” “你父亲确实生气得很,不过这都过去了。”虞母安慰她,“你四妹妹如今又有了一份好姻缘,总算是了却了你父亲的一桩心事。” 虞清澜心道:是啊,她虞清欢的运道真是好,只不过这样的好运到此为止了。 虞母用勺子轻轻吹了吹汤药,喂到虞清澜的嘴边。 虞清澜皱起了眉头,这药又涩又苦,难以下咽,就算喝了又能给她续多久的命呢? 可是看着虞母这般小心翼翼地给她喂药,仿佛又回到了年幼生病时被细心照料的时候。 那是虞清欢从未得到过的偏爱,从前如此,往后依旧如此。 “澜儿,良药苦口,莫要任性。”虞母劝道。 虞清澜这才张口将这碗苦涩的药一点点喝完。 彩心带着虞清欢往后花园的方向而去,专挑些弯弯绕绕的小路走。 侯府很大,若是不常来的人被这绕得定然难以找到方向,然而虞清欢对于侯府的布局却是了然于心,所以她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去往桃园的路。 她的好长姐还真是不死心,一计不成又生奸计,怕是自己这份单独的请帖都是她的所为。 经过水榭的长廊时,虞清欢看着迎面而来一个拿着瓷盆的青衣丫鬟,行色匆匆的模样似乎是有急事,便带着采荷侧身让出位置。 然而就在那青衣丫鬟走到虞清欢身旁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似的,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虞清欢下意识想要往后躲,只是长廊的地方不大,根本躲不开。 “啪——” 瓷盆掉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而瓷盆里的汤水就这样撒在了虞清欢身上,将她衣裳染上了水晕,还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汤药味。 “你这人怎么回事!”采荷看着自家小姐好好的衣裳被毁成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质问那青衣丫鬟,“你是故意往我们家小姐泼的吧!” 那青衣丫鬟看着满地碎片,又看了看虞清欢身上的衣服,一脸歉意:“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这是老夫人点名要的灵味汤,我怎么敢故意打翻?” 彩心语气冷硬地对那青衣丫鬟说道:“端着灵味汤你还如此冒失,将客人的衣裳都毁了,实在该罚!” “彩心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青衣丫鬟楚楚可怜地又看向虞清欢,“这位姑娘,求您不要跟奴婢计较。” 虞清欢嗤笑,并不接她们的话茬,而是对采荷说道:“不是还准备了一套衣服吗?我们一起回去取来换上就行。” 彩心的目光落在虞清欢的衣裙上,那被汤药浸湿的天晴色布料已经变成了一片褐色,显眼至极。 她温声劝道:“四小姐,您这样在府中走动实在不太妥当。不如让这丫头带着采荷将衣裳取来,奴婢带您去不远处的客房里先待着等她们回来?” 虞清欢眉目流转之间已经明白过来彩心的打算。 这是把她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姑娘来忽悠了,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这是虞清澜的算计。 只怕那客房里会出现不该出现的人来毁了她的名声。 “行。”脑子里浮现起穆兴宸那张令她厌恶的脸,虞清欢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嘴上却是一口答应下来。 “小姐……”采荷愣住,她似乎没想到自家小姐会答应,她是小姐身边的丫鬟,这种时候就应该跟在小姐的身边寸步不离才是。 虞清欢带着采荷走到一旁,吩咐她:“你快去快回就行,耽误不了多久。” 又低声用仅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待会儿不必来此找我,直接去桃园的池塘边守着。” 采荷顿了顿,明白小姐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点了点头,让那青衣丫鬟给自己带路去虞府的马车上取衣裳。 第54章 彩心之死 彩心看着采荷远去的背影,唇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只是她一转头就看见四小姐正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她笑意一顿,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眼睛。 虞清欢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彩心感觉到被抓住的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让她下意识地甩开了虞清欢搭上来的手。 虞清欢被她这么一甩,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半步,有些站不稳,伸手扶住了长廊的柱子才稳住了身子,随即一脸怒气地看向她。 “不过是想让你扶一下我,你竟然这般态度。”虞清欢语气冷硬,“果然是长姐身边的人,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彩心先是抬手粗略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并未察觉出异常,这才上前扶住虞清欢的手臂:“四小姐莫怪,奴婢不过是没想到您会突然动手,有些被吓着了而已。” 虞清欢却是挣脱她虚扶着的手,冷哼道:“不想扶就罢了,真以为本小姐愿意让你伺候。” 她说着便继续沿着长廊往前走。 彩心连忙上前为她引路,却是将她引往和桃园反方向的园子里去。 虞清欢恍若未觉,跟在她的身后,问道:“你们侯府地方可真大,不知道待会儿采荷回来能不能找到我?” 彩心笑道:“有人给她带路自然不会走错。” 穿过水榭长廊,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彩心带着虞清欢走到了其中一间客房内:“四小姐,这儿就是给客人更换衣物的客房,您在这儿等一会儿,待会儿采荷回来再换上干净的衣裳。” 虞清欢打量一番这客房的布局,上前推开房间的窗户,看见窗外的是一座精致的假山流水池,水流从高处落下,形成小瀑布般的美景,再汇入池子里不知流向何方。 “奴婢先告退了。”彩心见虞清欢放松了警惕,随即对她行了一礼,打算退出去。 虞清欢却是笑出了声:“你还想走去哪里?” 彩心怔住,不明所以地看向虞清欢。 虞清欢上前,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一脚就踹在她的膝盖上。 “啊——”彩心惨叫一声,跌在地上,目光不可置信地看向虞清欢,“四小姐,这是侯府!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正想爬起来,却被虞清欢直接踩住了手。 “还要多谢你选的好地方。”虞清欢讽刺地嘲笑道,“毕竟这儿地方偏僻,今日又是侯夫人的寿宴,人都去了前院,就算是发生点什么事情也无人知晓。” 彩心瞪大眼睛看着虞清欢,她想要努力挣脱虞清欢的束缚,却发现全身都使不上半点力气,终于慌了神。 她猛然记起来前段时间世子爷也是中了一种让人全身使不上力气的毒,害得世子爷在选拔赛上失利,与入选名额失之交臂。 这段日子世子爷一直在查当初是谁给他下的毒,却怎么都查不到背后之人的痕迹。 原来竟然是四小姐在暗中下毒,难怪世子爷怎么都查不出来! 彩心咬牙切齿:“四小姐,你这样对我,世子夫人知道必然不会放过你的。” “我就算诚心待她,还不是处处被她算计?”虞清欢只觉得可笑,“只许你们做初一,不许我来做十五?更何况,她一个将死之人可替你出不了头。” 彩心还想着放狠话威胁虞清欢,却被半蹲下来的虞清欢一把掐住了双颊,用力将嘴巴按开,往里面扔了一颗药丸。 “唔——” 彩心艰难地挣扎,想要将嘴里的药丸吐出来。 虞清欢眼神发冷,一掌打在彩心的胸前,让她将药丸顺着喉咙直接咽了下去,这才松了手。 不再被束缚的彩心想要伸手去扣喉咙想要将药丸吐出来,不用想都知道那定然是毒药,她想活下去! 然而她却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虞清欢,最终吐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渐渐没了气息。 虞清欢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彩心头上的簪子拔下来。 采荷跟着那青衣丫鬟找到自家马车,从里面取来了小姐的衣裙,一转头却发现刚才的丫鬟已经不见踪影。 她手中紧紧握住装衣服的包袱,心道这侯府果然有猫腻!还好小姐提前吩咐过,不然让她自己找回去刚才的位置实在难如登天。 她看着来往忙碌的府中下人,随意找了个看起来面善的丫鬟问桃园怎么走。 丫鬟见她不是府中下人,想来是客人们带过来的,便给她指了路。 采荷连连道谢,朝着桃园方向而去,只是莫名有些担心小姐。 今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慌慌的,特别是在遇见侯府二公子时,总有一种愤怒与恐惧之感,一想到他看小姐的眼神就觉得恶心。 这侯府高门大户的,也不见得有多好。 “阿啾——” 穆兴宸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地说道:“定然是有美人在惦记本公子。” 他朝着向来安静偏僻的竹园里走过去,心情出奇的好。 没想到只是稍稍暗示了一下虞清澜,她竟然把自己亲妹妹都给卖了。 穆兴宸对此嗤之以鼻,果然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就是好拿捏,亏得他那个好大哥还傻傻地将虞清澜当成个宝贝。 一想到虞清欢的那张脸,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样的美人让给霍锦渊实在可惜,不如让他先尝尝滋味! 来到约定的院子,周围安静的环境让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甚至没有带小厮而是独自前来。 毕竟之前每次胡闹后被父亲知道都会将他身边的小厮审问,他父亲昌平侯在军队里待久了性格强硬,审问几个小厮不在话下,挨罚的只有他自己。 他上前推开客房的门,果然看见虞清欢正坐在屋内的桌子前发呆,发觉他进来的时候脸上一副惊讶的模样,实在是赏心悦目。 虞清欢眸子微动,站起身来,神情似乎很是紧张:“穆二公子,你怎会到这儿来?” 穆兴宸笑眯眯地看着她:“本公子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你呀,听说你一个人在此,怕你觉得孤独就过来陪陪你。虞四姑娘不欢迎我吗?” 第55章 穆兴宸死 虞清欢脸上一副惊慌失措地神情:“可是彩心说这是女子客院……男子是不能进来的。” “整座侯府没有哪里是我不能去的。”穆兴宸上前两步,与虞清欢隔着一张圆桌,绕有兴致地打量着虞清欢的脸。 虞清欢扶着桌子的手一顿,随即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她倒了一杯茶水放在穆兴宸的面前。 “穆二公子,喝口茶润润嗓子。”她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穆兴宸伸手打算去摸虞清欢那纤长白皙的手,却被她躲开。 他也不恼,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你亲手给本公子倒的茶,比一般的茶水要甘甜许多。” 亲眼看着穆兴宸将加了料的茶水都喝完,虞清欢这才换了脸色,语气冷漠:“穆二公子,请你自重,不然我可就要喊人了!” 听着虞清欢的话,穆兴宸哈哈大笑:“你喊人也无用,现在侯府里的人都在忙着母亲的寿宴,压根没有人会过来这院子。” 他说完这话,却没能从虞清欢的脸上看见惊慌与恐惧的表情。 “所以,即使你穆兴宸死在这里,短时间内也无人发现?”虞清欢眼眸幽深,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穆兴宸一顿:“你什么意思?” 虞清欢却是轻笑出声:“就是想让你去死的意思。” “就凭你?”穆兴宸讥笑道,“你如何能让我去死?难道是醉生梦死?” 他说着还一脸腻味地朝虞清欢眨了眨眼睛。 虞清欢不语,目光落在他刚才喝过的茶杯上。 穆兴宸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白,厉声质问道:“你给老子下毒了?” 虞清欢挑眉,点了点头。 这入口的毒药药性比其他毒药要猛烈,发毒也很快,几息之间穆兴宸已经感觉到全身都发麻,胸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血肉一般。 他伸手捂住胸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虞清欢。 虞清欢轻嗤:“穆二公子,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可曾想到过,有朝一日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害过那么多人,就应该想到有一日会被别人弄死。” 穆兴宸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看着对面虞清欢那双冷冽满是恨意的双眼,便知道她是真的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他想转身跑出房间,身体的剧痛却让他跌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直到他倒在地上,这才清楚地看到桌子下还躺着脸色青黑、毫无声息的丫鬟彩心。 “你个疯子!”穆兴宸惊恐地朝着她喊道,“你胆敢在侯府杀我,你们整个虞家都要为之陪葬!” 虞清欢抬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向穆兴宸,脸上神色莫辩:“谁会知道是我下的手?你素来浪荡风流,看上颇有姿色的丫鬟,强逼不成反倒双双被对方弄死,多么合理。” 穆兴宸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看着近在眼前的虞清欢,猛然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裙,却被她轻易躲开,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脑袋上。 他的身子一歪,整个身子都只能趴在地上,不能再动弹。 “虞清欢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穆兴宸咬牙切齿,唇角却已经流出暗红色的血。 看着他彻底没了动静,虞清欢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眼睛,将刚才从彩心头上拔下来的簪子扔到他的手边,随即抬步离开了房间。 虞清欢站在客房门口,眼睛直直地盯着假山边上的水池。 她不清楚穆兴宸有没有派人在院子外守着,但今日宾客众多,她若是就这样明晃晃地从这个院子里出去,难保不会被其他人看到。 所以她打算走水路。 幼时与虞清潘起争执时被他推进过府中的荷塘,那个时候的她并不会凫水,拼命挣扎好久才被嬷嬷救上岸。 因为害怕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便在暗中偷偷练习许久,终于能在水中来去自如了。 虞清欢从角落的竹子堆里折了一根小小的竹管,一步一步地走到水池里,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叼着竹管直接潜入水中,朝着假山后的方向游了过去。 整个侯府的水都是连通的,而她刚好知晓这些水流的通道流向。 这个偏僻的客院水池与其他池子相通的地方就在假山后,借着假山和树木竹林的遮挡,没人会注意到水里还有人在游动。 桃园在前院,离这个客院很远,游过去要好一番功夫,即便虞清欢时常锻炼,但仍旧累得够呛,只能游到一半休息一会儿继续沿着不显眼的通道游。 终于游到桃园里的池塘,虞清欢躲在亭子下抱着柱子,不一会儿她的目光就找到了正在岸边抱着包袱四处张望的采荷。 她悄悄游过去,等到靠近岸边时,突然在水中用力扑通一下。 “救命啊——” 她一边在水里挣扎一边冲着岸边高声呼喊。 桃园里的戏班子正在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女客们的注意力大多在戏台上,少数则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这声救命让周围的人都循声看了过来。 采荷就在岸边,猛然听到虞清欢的声音,她焦急不已,但又不会水,只能地喊道:“来人啊!救救我们家小姐!” 侯府里办宴会自然是准备充分,有几个在边上会水的丫鬟连忙跳进池塘里游向虞清欢,将她拖到岸边。 “小姐,您没事吧?”采荷连忙上前扶住浑身湿漉漉的虞清欢。 虞清欢干呕几声,直接吐出几口水来,这才大口喘着粗气,一副受惊害怕的模样。 “那姑娘是谁,怎么就掉池子里去了?”有人问道。 “看不清呢,估计哪家姑娘是走路不小心吧。”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卫晴也在人群里,她微眯着眼睛看向虞清欢的脸,随即说道:“那不就是世子夫人的妹妹虞清欢吗?听说她八字克夫,后来还定下了和溯阳郡王的婚事。” 被卫晴这般提醒,众夫人和小姐们这才想起那京中传闻,没想到竟然在此遇见本尊了。 大家饶有兴致地望向虞清欢所在的方向,都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她在京城里有这般多的流言。 采荷在包袱里翻找几下,从里面拿出一件披风披在虞清欢的身上,挡住众人打量的视线。 第56章 卫晴冲突 有女客落水,侯府里的丫鬟和嬷嬷都很紧张,生怕有什么差池将侯夫人的寿宴给搅和了。 管事嬷嬷得知虞清欢是世子夫人的妹妹,神情有些微妙。 “虞四小姐,您怎么会突然掉进池子里?”管事嬷嬷问道。 虞清欢咳嗽几声,缓了缓气息,这才开口:“我在岸边等我们家丫鬟取衣裳来此,没想到突然就被人给推了一下就掉进池子里了。” 管事嬷嬷一惊:“被人推的?是谁?” 虞清欢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她站我身后动手,我没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看着周围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管事嬷嬷只能先带着虞清欢到附近的客房先换下湿漉漉的衣裳。 虞清欢换上了干净的衣裙,一头青丝直直地垂落在背后,靠在躺椅上让采荷用干布擦拭。 管事嬷嬷走进房间内,来到虞清欢的跟前:“虞四小姐,老奴已经在桃园里查问过一遍,大家当时都没注意到有谁在您的周围。” 她们很多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虞清欢在园子里。 虞清欢神情恹恹的又带着浓浓的不甘心:“难道我就只能自认倒霉吗?那人分明就是想害死我,你们侯府得把人找出来给我一个交代!” 管事嬷嬷面色不变,语气平淡:“虞四小姐,虽然这件事是我们侯府看护不当,但终归是您的个人恩怨,我们侯府也无能为力。” 这三言两语就将落水事件定为她自己的私人恩怨,将侯府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虞清欢似乎不可置信地看向管事嬷嬷:“所以你们觉得这件事都是我的错?” “是那个动手的人错了。”管事嬷嬷道,“我们也很想将人找出来,但是今日是侯夫人的寿辰,府中忙碌,实在没有多余的人来查这件事,还望虞四小姐见谅。” 虞清欢撇过脸去,不再言语,以此表示她的不满。 管事嬷嬷年纪大,知道如何拿捏这种未出阁的小姑娘,若是强硬些,她们便不敢再闹腾了,再施舍些好处,可以让脸皮薄的姑娘自己吃下这亏。 “虞四姑娘放心,您是在侯府里落的水,侯夫人说了定会补偿于你。”管事嬷嬷道,“希望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虞清欢垂眸,沉思片刻才为难地说道:“这事儿我就不追究了。” 听到她这么说,管事嬷嬷这才露出了笑容,还让身后的丫鬟们上前替虞清欢梳洗打扮。 等再次走出客房,正打算回虞清澜的院子,却被几个姑娘拦住。 “你就是虞清欢?” 为首的女子身着一身艳丽的桃红金丝祥云襦裙,头戴朱红宝石发簪,点缀着珍珠流苏,看起来金贵不已,但是脸色却有些气血不足。 那双带着敌意的眼神在虞清欢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轻嗤一声:“不过如此,有副好皮囊罢了。” 虞清欢满头雾水地看着她,随即往后退了几步,躲到刚出门口的管事嬷嬷身后。 “嬷嬷,这人谁啊,会不会是她把我推进池子里的?”虞清欢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 还没等管事嬷嬷说话,旁边的卫晴便开口:“你这人怎么张口就随便污蔑别人?人家颜小姐是贤国公府嫡女,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卫晴从凉州回京城后过得一点都不如意,因着说话没遮拦,不仅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还得罪了不少人,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她有个姑姑嫁给了贤国公府的庶子,让她多跟着贤国公府唯一的嫡女颜金玉身边讨好颜金玉,不仅能增长见识,还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颜金玉是贤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自小便备受宠爱,虽然性子跋扈,但跟着她身边让卫晴也见识到了之前在凉州见识不到的东西,自然心甘情愿地簇拥颜金玉。 卫晴知道颜金玉心仪那溯阳郡王霍锦渊,只是霍锦渊对她却是冷淡至极。 她又央求国公夫人去找宁安长公主谈亲事,然而那宁安长公主却说他儿子并非良人,配不上她国公府嫡女这么好的姑娘,愣是没同意。 前几日听到霍锦渊定下了亲事,颜金玉生气地砸了不少好东西,让卫晴心疼不已。 这些事情虞清欢自然不清楚,但是看见颜金玉对自己那挑剔又嫉妒的眼神,她多少能猜到是关于她定亲的事情。 “我并不认识她,她的语气如此不善,自然是有嫌疑的。”虞清欢道。 卫晴冷哼一声:“你刚才落水的时候我们都在听戏呢,少攀扯颜小姐。” “有些日子不见,卫小姐变得护主了。”虞清欢幽幽地对卫晴说道。 卫晴听出来这是虞清欢讽刺她是颜金玉的狗腿子,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她怒气直冲脑门,对虞清欢高声道:“虞清欢,你什么意思!在骂谁呢!” 虞清欢否认道:“我可没有骂人,这不是在夸你吗?” “你!”卫晴气结,忍不住挥起拳头打向虞清欢,想要教训一下她,让她闭嘴。 虞清欢哪里肯乖乖站在原地让卫晴打,她绕在管事嬷嬷身边躲开。 采荷看准时机在卫晴的必经之路上悄悄伸出脚来,绊了一下卫晴随即又将脚收了回去。 卫晴的注意力全在虞清欢身上,根本没看到脚下,被采荷一绊,直接朝着颜金玉的方向摔倒下去。 “啊——” 卫晴惊呼一声,直接带着颜金玉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而她直接压在颜金玉的身上。 “小姐!”颜金玉的丫鬟连忙上前推开卫晴,将颜金玉扶起来。 卫晴看着颜金玉狼狈的模样,刚想上前帮忙却被身边的丫鬟一脸嫌恶地推开:“离小姐远些!” “我不是故意的。”卫晴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为自己辩解道,“都是虞清欢的错……” “够了!想在侯府里动手打人,真当我们侯府是什么可以撒泼的地方吗!”管事嬷嬷厉声斥责道。 卫晴顿住,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她以前在凉州时也常常这样对待其他官家小姐,只是那个时候她父亲在当地算是个土霸王,旁人不敢置喙。 可如今是在京城,天子脚下,她父亲那点儿官职根本不够看,说不定还会因此连累到父亲。 第57章 虞清澜死 虞清欢看着卫晴那紧张懊悔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 一个人的习惯难以改变,特别是当她并未觉得自己的习惯有何不妥。 卫晴口无遮拦又嚣张跋扈,稍稍激她一下便露出真面目来。 “这位小姐,我们侯府不欢迎闹事的客人。”管事嬷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严厉的气息。 办寿宴就该高高兴兴的,她可不情愿让这样品性的人坏了侯夫人的心情。 卫晴脑子里乱哄哄的,求助似的看向颜金玉,结果发现颜金玉正怒视着她,显然是动怒了。 她心虚地挪开眼睛,又看向管事嬷嬷,不情愿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管事嬷嬷仍旧是板着个脸:“没有下次。” 卫晴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指向虞清欢:“那她呢?明明是她先讽刺我的。” 虞清欢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只是说两句实话就要被打,那人人都当哑巴好了。更何况我根本没惹到你们,是你们非要拦住我找事的。” “老奴可不是断官司的判官,但这事儿确实怪不到虞四小姐身上。”管事嬷嬷正色道,“来人,把卫小姐请出侯府。” 她身侧的丫鬟上前,做了个请离开的手势。 卫晴怒目而视:“本小姐是跟着颜小姐拿着请帖来的客人,你一个下人怎么能赶客人出去?” 对于卫晴的控诉,管事嬷嬷面不改色:“卫小姐,请给您自己留点体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周围几个粗壮的丫鬟随即上紧紧盯着卫晴,仿佛只要嬷嬷一声令下就能将人直接扔出去。 卫晴被吓得后退两步,咬了咬牙,冷哼出声:“走就走,谁稀罕!”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狼狈地转身离开。 颜金玉被卫晴撞到在地后脸色变得有些惨白,似乎是惊吓过度导致身子有恙,难怪她身边的丫鬟都这般紧张。 见颜金玉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管事嬷嬷又赶紧吩咐人去寻府中的大夫过来。 毕竟颜金玉可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放在心尖儿上的女儿,听说因为早产导致身子先天不足,一家子都宝贝得紧,若是在侯府发生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 虞清欢站在不远处看着颜金玉的症状,微微蹙起眉头。 这病似乎有些怪异,她的医术不到家,仅看症状猜测不到颜金玉的可能是哪几种病情,而她又无法上前把脉,只能和其他人一般看着。 颜金玉身边的两个丫鬟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一枚红褐色的药丸小心翼翼地让颜金玉服下,还用茶水给她顺了顺。 从丫鬟拿出那枚红色药丸时,虞清欢的眼睛就紧盯着它。 这药丸好生奇怪,看着像是添加了过量的丹砂,但是细看似乎又与丹砂炼出来的有些差别。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药丸已经被颜金玉吞了下去,没过一会儿脸色渐渐好转了些许。 侯府里的大夫很快就到了,只是还没等他上前诊脉,却被颜家丫鬟挡住。 “不需要。”丫鬟说完又看向管事嬷嬷,“小姐身子不适,就先回府了。” 管事嬷嬷松了一口气:“应该的,身子要紧。” 她说着便派人将颜金玉带出府。 虞清欢还在想着颜金玉刚才吃下的药丸,脑子里却是莫名浮现起预知梦里惠灵寺的事情。 如果不是用过量的丹砂,那么用人血的话…… 虞清欢不敢轻易下定论,只是心中难免埋下了一个疙瘩,如果有机会能拿到颜金玉的药丸给师父查看就好了,师父肯定能判断出来。 只是那药丸应该很是金贵,她又如何能拿到呢? 就在她还在沉思时,两个丫鬟匆匆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赶来了过来,其中一个还是虞母身边的春梅。 “四小姐,您快点回去夫人身边吧。”春梅的脸色着急,说话的气息有些不稳,“夫人正找您过去呢!” 虞清欢面露不解:“不是说母亲待会儿过来找我的吗?” 春梅神色凝重,低声对虞清欢说道:“刚才有人禀报说四小姐您在桃园落水的事情,大小姐知道后情绪激动就晕过去了,然后就……去了。” 最后两个字春梅说得格外小声,但是虞清欢都听得一清二楚。 虞清欢那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并未再多问,而是一脸震惊的模样,随即跟着春梅往虞清澜的院子方向赶过去。 在场的其他人或许听不清楚,但是不远处的管事嬷嬷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却紧紧皱起了眉头。 世子夫人竟然在侯夫人的寿辰当日去世,真是晦气。 她在心中暗骂一声,然后急匆匆地往主院方向去,这事儿得跟侯爷和侯夫人他们汇报一下该如何处理。 现在府上那么多宾客,若是知道喜事变丧事也不好交代。 虞清欢刚走进院子就听到虞母的哭声:“我的澜儿啊!澜儿……” 她上前走进房间,发现穆齐宣和虞清婳也已经在房间里,还有拿着药箱的大夫,正垂头站在一旁。 虞清欢看向床上已经毫无气息的虞清澜,眼神晦暗不明。 穆齐宣看着虞母伤心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虽然他生气虞清澜骗了自己,但那也是他曾真心深爱过的女人,面对她的去世不可能无动于衷。 虞清婳则是站一旁,一副想上前安慰虞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虞母看见虞清欢进来,原本伤心欲绝的她突然像是找到了宣泄怒火的人,她撑着瘫软的身子起来,指着虞清欢怒而骂道:“都是你这个祸害!若不是你澜儿也不会突然发病走了!” 虞清欢并未辩解,毕竟她说的是事实。 药是她下的,也是因为她的消息才令虞清澜情绪起伏过高,把人给气死了。 毕竟听到虞清欢在桃园落水被救,虞清澜就应该清楚自己谋划的一切都已经失败,又被虞清欢给轻易逃脱了圈套。 在侯府的地盘都没能将收拾虞清欢给她一次教训,可见她运气确实好。 这如何能让虞清澜甘心,越是不甘心情绪波动越大,最后发病而亡。 她垂头不语,任由虞母将怒火发在她的身上。 第58章 忌日改期 虞清婳看着虞母斥骂虞清欢,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见虞清欢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虞母更加气急,上前抬手就要扇她的脸,骤然看到虞清欢抬眼冷漠地看着她,手竟是一顿,没能落下去。 虞清欢那双眼睛冷冷的没有一丝的感情,看着虞母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仿佛只要那一巴掌落在脸上,她们母女就彻底决裂了。 “母亲开口便是指责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虞清欢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虞母,“女儿知道母亲因为长姐去世难免伤心,但不能将这罪名都堆到我身上,我担待不起。” 虞母自然知道她们姐妹之间的矛盾,更多的是虞清澜的算计,可是她眼睁睁地看着最疼爱的女儿就在自己的面前断了气而无能为力。 她只能迁怒虞清欢,若不是她处处与澜儿作对,澜儿又何至于气急攻心没了性命。 但看着虞清欢这双冷漠的眼睛,她既心虚又莫名的惶恐。 最终她还是将扬起的手放了下来。 穆齐宣深深地看了一眼虞清欢,才对虞母劝道:“岳母,事已至此,您节哀。” 正在这时,侯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已经来到了院子内。 只见她径直走进房间,目光先是落在床上,随即对穆齐宣和虞母行礼。 “世子爷,虞夫人,请两位节哀。”管事嬷嬷一脸歉意地说道,“世子夫人去世的消息侯爷和老夫人已经知晓。他们的意思是,此刻侯府里宾客众多,不宜在今日宣布世子夫人的死讯,等明日再发布此事。” 虞母听到她这样说,目光怔住。 “所以我女儿死了你们侯府今日还要大肆庆祝?”虞母不可置信地看着管事嬷嬷问道。 管事嬷嬷面露苦色:“虞夫人,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若是就这样将世子夫人的死讯传出,那往后这个日子实在难以安排,您也要为两位世孙着想一下。” 以后每年二月十三是老夫人的寿辰,又是世子夫人的忌日,这般冲撞之下多少有些不妥。 淼哥儿和磊哥儿是要高兴地为老夫人庆贺寿辰,还是要祭拜他们的母亲呢?活着的长辈总不能被死去的晚辈所累。 虞母看向穆齐宣,希望这个向来与澜儿恩爱的女婿能够说句话。 穆齐宣沉吟半晌,并不敢去看虞母那期盼的眼神。 虞母开口:“世子,澜儿是你的发妻,你好歹说句话。” 穆齐宣一脸为难地看向虞母:“岳母,澜儿是晚辈,让一下长辈是应该的。” “世子,你……”虞母瞪大眼睛看着穆齐宣,似乎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眸里满是失望。 得了世子的话,管事嬷嬷的腰板顿时挺直了:“虞夫人,您放心。我们侯府是不会亏待世子夫人的,葬礼定然会办得风风光光的。” 虞母被她的话一噎,顿时冷静下来。 如今侯爷和侯夫人都明确表示将死讯日期推到明日,若是非要与他们作对,只怕惹了厌恶,到时候他们要拿捏澜儿的身后事易如反掌。 只怪他们虞家太没地位,所以才被侯府这般随意欺辱。 虞母的眼泪簌簌落下,只是呢喃道:“我可怜的女儿啊。” 管事嬷嬷在心中暗叹,要怪就怪世子夫人去的不是时候,老夫人又何尝不是被这消息气得够呛。 她劝道:“虞夫人,世子夫人接下来的后事就由我们侯府的人来料理,您与虞四小姐还是先回去吧,保重身子要紧。” 虞清婳站在一旁,心里有些发冷,当初只觉得长姐成为世子夫人实在风光,却不知这侯府里有几个人能看得上虞家的身份。 长姐尚且如此,她一个庶出的妾室,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管事嬷嬷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突然问道:“世子夫人身边的彩心呢?” 被她这么一提,虞母才想起来彩心一直没回来过,目光看向了虞清欢。 虞清欢面色如常:“刚才彩心带我们去桃园的路上,遇上侯府一个丫鬟把汤撒我身上了。彩心让采荷去给我取衣裳,她带我去客房等着,结果走一半说自己有事要离开。” “她能有什么事?”管事嬷嬷不满地说道,“招待客人又不用世子夫人院子里的人。世子夫人病重还不早点回来好好伺候,这般懈怠,实在该罚!” 虞清欢无奈:“我如何能得知她的事情,当时还觉得她是故意不理我的,害得我被推进池子的时候身边没个人。” 管事嬷嬷道:“罢了,也指望不上她。” 丧仪物品早就在虞清澜被诊出命不久矣的时候就开始在准备了,虽然比太医预测的事情要早些,但不至于用太多人手操劳。 虞母和虞清欢被侯府的人带着从小路往府门口去,怕被其他宾客见了虞母这张伤心欲绝的脸会胡乱猜测。 只是刚到府门口正想出去,却被护卫告知此时任何人都不能出府。 春梅问护卫道:“为什么不能离开?” 虞清欢打量着这戒备森严的侯府,目光微闪,估计是穆兴宸与彩心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护卫面色凝重,对她们解释道:“府中丢失了贵重财务,要都问话过才能放行。” 侯府二公子和一个丫鬟双双死在客房里,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对客人实话实说的,只能找个由头将客人一一问话过后,排除嫌疑才能放行。 虞清欢面色沉静:“采荷,把包袱都打开给他们检查。” 她早就将身上的东西处理好了,毒药什么的都被埋葬在湖底,如今干干净净的不怕他们查。 “被盗的东西贵重,不一定会随身携带在身上。”护卫并未立马上前检查,而是对她们一行人说道,“要如实将自己在侯府的行程说清楚,我们才好分辨谁有时间和机会犯案。” 他说着让旁边坐在桌子前的另一个护卫拿着纸笔记录。 虞母虽然沉浸在悲伤之中,但是看着这么多护卫,仍旧强撑着配合,说着说着眼泪一直不停往下掉。 当知道世子夫人让彩心带虞清欢主仆去往桃园,那记录的护卫手微微一顿,目光审视地看向虞清欢。 第59章 不愿报官 虞清欢恍若未觉,不知情似的将自己的行程说了一遍。 “长姐让彩心带着我和采荷一起去桃园看戏,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个端汤的丫鬟撞上了我,把我的衣裳都弄脏了。”虞清欢语气里带着不悦,“我觉得那丫鬟就是故意的,那长廊那么宽非要往我身上撞。” 护卫问道:“那丫鬟长什么样子?” 虞清欢努力回想着:“长得和其他丫鬟差不多……圆脸,微胖,右手中指有颗痣。” 她们想要算计虞清欢,找的必定是不出众长相的丫鬟,就算东窗事发,也很难凭脸再从侯府里那么多丫鬟中再将人找出来。 所以当时虞清欢就特别注意了那个丫鬟身上的其他特征,正好瞥见她右手中指上的痣。 护卫将这些记下来,又问道:“后来呢?” 虞清欢继续说道:“后来彩心就让那丫鬟与采荷一同去给我取干净的衣裳,毕竟我衣裳被泼脏了不好在府中走动,她则带我去客房休息。只是走到一半她突然说自己有事,带我去桃园后就撇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只能自己在桃园等着。” “我到桃园后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就想着在池塘边等着采荷给我送干净衣裳来,结果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掉池子里了。好在有人及时将我救起,不然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虞清欢说着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害怕感觉。 护卫问道:“彩心怎么突然就离开了?不是说了带你去客房休息等着?” 虞清欢摇头:“我也不明白,可能是在路上不远处遇见什么人让她过去吧。” “谁?”护卫追问。 “不知道。反正她就走了……”虞清欢又摇了摇头,突然压低了声音,“你这么问是不是因为彩心有嫌疑啊?” 护卫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她的话。 接下来他又重点问了采荷几个问题,让老嬷嬷去检查衣物和包袱,没问题后这才将她们都放行了。 虞母一路上都沉着脸一言不发,虞清欢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她的眉头。 直到回到虞府,虞母才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昌平侯夫人最后还是没能好好过她的寿辰,她的二儿子被人毒死府中,她必定要严查此事,只是又不肯上报京兆府。 毕竟她也知道穆兴宸向来行事荒唐,好色无度,府中不少好颜色的丫鬟都被他盯上过,甚至还会对一些府外的良家女子下手。 若不是有他父亲昌平侯偶尔管教一下,恐怕穆兴宸早就无法无天了。 这回和丫鬟死在一块,还未查明这是不是穆兴宸想要调戏彩心,而彩心反抗才导致两人双双中毒同归于尽,自然不能现在就公之于众。 今日来往的宾客众多,还大多都是女眷,恐怕没几个有胆子对穆兴宸下死手。 男客那边都是侯府的亲近之人,或许对穆兴宸颇有微词,但还不至于置他于死地。 这回连审问穆兴宸身边的小厮都问不出些什么来。 不过他们却找到了虞清欢所说的那个右手中指有痣的青衣丫鬟。 丫鬟名叫桃红,只是大厨房里的一个粗使丫头,如今被带到侯爷和侯夫人面前,吓得什么都说了出来,不敢有半点隐瞒。 “是彩心姐姐让奴婢竹园的水榭处等着,等她带着个小姐过去的时候就故意将汤水倒在那小姐身上。”桃红说道,“彩心姐姐给了奴婢一两银子,奴婢……就照做了。” 侯夫人问她:“彩心有没有告诉你那位小姐是谁?她为什么这么做?” 桃红垂头小声道:“奴婢不敢问。” 她只是一个厨房的粗使丫鬟,彩心则是世子夫人身边贴身丫鬟,被吩咐了哪里还敢多嘴去问。 侯夫人想起虞清欢的那清丽脱俗的张脸,心中不免猜测穆兴宸是被这狐媚子长相勾引了。 “你们是在竹园的水榭遇到的?”昌平侯穆时震看向桃红,沉声问道。 桃红点头:“是。” 穆时震却疑惑道:“彩心本来要送虞四去的是桃园,为何会绕远路往竹园而去?” 彩心是虞清澜的贴身丫鬟,她的所作所为大多是按着主子的命令行事,只是可惜现在连虞清澜都去世了,无从知道这是虞清澜的命令还是彩心的自作主张。 侯夫人赵氏道:“不如再叫那虞四再过来再问询一番。” 彩心临死前见过虞清欢,说不定还能从中得出些什么线索来,而且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虞清欢在其中必定参与了些什么。 穆时震将记录着虞清欢口供的纸拿起来细看,说道:“先不说虞四那丫头有没有胆量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她下毒害的人,那么从那处偏远的客院到桃园,她一个根本没来过侯府几次的人又是谁给带路的?” “那处客院如此偏僻,若真是有其他凶手,下手之后能悄无声息地逃离,这凶手必定是对侯府的布局十分了解。” 穆时震下了肯定的判断。 虽然虞清澜嫁到侯府多年,但她的娘家人却鲜少上门,虞清欢每次来都是跟在虞母身侧,对整个侯府了解的恐怕都没有其他客人多。 赵氏听着穆时震的话,脸色有些难看。 这岂不是说穆兴宸的死只跟彩心有关,是他的好色让自己丧了命? 她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穆时震叹了一口气:“这其中疑点不少,不如让京兆府或者大理寺来查……” “那宸儿的名声还能要吗?”赵氏忍不住开口否定这提议。 今日对宾客的盘问已经让不少人心生起疑,若是再将此事闹大,只会让穆兴宸成为京城里笑话。 她心里已经隐隐认定事情并不复杂,只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怪你平日里太纵着他,让他养成了这般性子。”穆时震有些迁怒,对赵氏有些埋怨。 赵氏心中难过烦躁又憋屈,低声道:“儿子都没了,现在再谈是谁的过错还有什么用?” 她说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忍不住用手帕掩面哭泣起来。 今日是明明是她的寿辰,可偏偏在这个日子里死了一个儿媳妇还不够,连她疼爱的二儿子也死了,真的是个令她永生难忘的寿辰日。 第60章 被跟踪了 二月十四,天阴沉沉。 原本还在欢喜为明日的花朝节做准备的虞府,今日却是格外的沉闷。 一早便从昌平侯府传来世子夫人病逝的消息,犹如晴天惊雷般将整个虞府都震得不轻。 侯府对外的说辞是昨日侯夫人寿辰,穆二公子与人饮酒过度猝死,而病重的虞清澜在第二日早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惊惧而亡。 侯府将叔嫂两人的死亡时间错开或许是为了避免有些人的胡乱猜疑,但虞母却觉得心酸不已。 昨日说是因为侯夫人寿辰所以要避开虞清澜的忌日,穆二公子的就无需避讳,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合着虞家好欺负就无人将他们放在眼里。 对于虞母的抱怨与不满,虞父更多的是沉默。 虞清欢随着虞家一行人前去侯府吊唁,倒是没有再被请去审问,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并不算什么多高明的杀计,只是穆兴宸向来荒唐惯了,连带着他的死也不禁让人觉得其中隐秘定然难以启齿。 穆明淼和穆明磊两个小孩跪在灵堂前,年纪还小的他们还不能明白母亲的离世到底意味着什么。 “姨母,我想去找母亲说话。”穆明磊对虞清婳说道。 虞清婳有些为难地说道:“磊哥儿乖,你好好待在这儿,就是在陪你母亲了。” 穆明磊摇头,哭闹着要找母亲,任凭虞清婳如何哄都无济于事。 “你这个坏女人,我讨厌你!”穆明磊冲虞清婳嚷嚷着,攥紧拳头朝着她就是一顿捶打。 “嘶——” 虞清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真打在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孩子身边伺候的嬷嬷也不上手帮忙,而是在旁边不疾不徐地慢慢哄着,想要安抚住小孩躁动的情绪。 虞母在一旁既伤心道:“磊哥儿这是舍不得他母亲呢。” 虞清欢站在人群后并不言语,看着虞清婳那副憔悴又疲惫的模样,心情复杂。 穆齐宣来到灵堂时磊哥儿仍旧闹腾不止,他皱起眉头看向虞清婳:“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悦,让虞清婳的眼眶忍不住泛红起来。 她实在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自从来到昌平侯府,她就如同两个孩子的教养嬷嬷一般时刻陪在他们身边,即使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们,却总是被数落。 虞清婳低着头不敢去看穆齐宣:“磊哥儿只是想长姐了。” 穆齐宣并未理会虞清婳,而是对旁边的嬷嬷说道:“孩子还小,就算是他们有孝心也不能让他们在这儿待太久,带他们回去休息。” 嬷嬷应是,随即带着淼哥儿和磊哥儿离开了灵堂。 虞清婳犹豫片刻,目光落在虞家人身上,眸子暗了暗,行礼后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虞母不满地出声:“不是自己的孩子就是不尽心。” 李氏却说道:“五妹妹未曾生养过,哪里会懂得照顾孩子的事情。” “不会就多学。”虞母道,“哪有天生就会的东西。” 李氏不愿与婆母在这种时候争论,讪讪地闭了嘴。 侯府一日两丧,但虞清澜有世子夫人这个身份在,灵堂自然是设在主院,而穆兴宸的灵堂则是在偏院的大堂里。 前来吊唁的宾客不少,虞家显得并不起眼,走了流程便也离开了。 穆齐宣的心情烦闷不已,发妻的去世,让他与这次的春练失之交臂,让他少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虞清欢了却一桩心事,心情却是格外的好。 如今虞府上下都沉浸在失去世子夫人的倚靠这件事中,她却悄悄溜出了府。 与霍锦渊合作的食肆已经开了起来,店面还不小,除了兵马司和禁军的人常去,不少百姓也避开饭点去尝尝这食肆的味道。 虞清欢带着采荷去偷偷查探一番,食肆里的饭菜量大管饱还不贵,食客们络绎不绝,一看就是能赚钱的好铺子。 眼热的人不少,但这家食肆背靠霍锦渊这个小郡王,如今又当上了兵马司的总指挥使,自然无人敢去犯晦气。 吃饱喝足的虞清欢带着采荷正打算去素问药铺,采荷却伸手扯了扯虞清欢的衣裳。 虞清欢不解地看向采荷。 “小姐,奴婢之前说过有个与大小姐长得很像的女人,就在我们右边的首饰摊子上。”采荷低声跟虞清欢说道。 虞清欢微微一怔,正想转头去看却被采荷制止住。 “她好像在跟踪我们。”采荷轻哼一声,“她肯定是认出我了,想跟着我们再暗中报复!” 虞清欢思索片刻,虽然觉得这个猜测十分离谱,但见采荷这般笃定的模样,还是下决心试探一番。 她带着采荷拐进巷子里,慢悠悠地逛了几家店侯进了一家玉石铺子。 没多久那道身影也拐了进来。 白芷柔正打算抬步走近玉石铺子,迎面却有个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在跟着我们?”采荷开口,语气不善,“是想报复我?” 白芷柔微微愣住,她的目光落在采荷身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是你!” 虞清欢在看见白芷柔那张脸的时候恍惚了一下,随即恨意涌上心头。 果然是她,梦里收买香兰害死自己的人,冯芷柔。 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她让吕掌柜一直盯着冯家,却还是没有打听到冯家有个小女儿的事情。 采荷见她一副刚认出自己的模样,嘲讽道:“你不知道是我还跟着我们?别装了,我们早就发现你了!” 虞清欢眸子微动,刚才白芷柔回想起与采荷时的神情不似作假,看来她确实不是跟着采荷打算报复。 她的目标,是自己。 “这街上这么宽,我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怎么能说是跟踪你?难道这条巷街都是你的,旁人不让走?”白芷柔看见采荷心中就来气。 上次她被推到在地上当众出丑,还没来得及教训这丫头就让人给跑了,越想越气。 采荷没想到都抓到现行她居然还嘴硬不肯承认,忍不住怼道:“大街上这么宽想走哪里当然都可以,但是架不住有些跟屁虫走哪跟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养的忠狗呢。” 第61章 南诏国人 “我看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白芷柔怒道。 采荷冷笑:“谁跟着别人谁是狗!” 虞清欢听着她们两人的对骂,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目光将白芷柔细细打量了一遍,发觉现在的她与梦中实在有诸多出入的地方。 最为明显的就是她这张牙舞爪的性子,丝毫不肯退却的模样与梦中的柔弱胆小相差甚远。 这便是穆齐宣自以为找到的真爱,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罢了。 “我看你是在找死!”白芷柔目光陡然变得危险起来,她实在厌恶有人坏了自己的计划。 她的右手不经意地伸向腰间的布袋里,似乎是抓到了什么东西,随即朝着采荷的脸抓了过去。 虞清欢一直在紧盯着白芷柔的动作,见她突然生了恶意,急忙上前将还未反应过来的采荷一把扯到自己的身边。 采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眼眸失神片刻后又染上了浓烈的怒意。 她挽起袖子正打算将白芷柔狠狠打一顿,却被虞清欢拦下,将她拉得离白芷柔远一些。 虞清欢看得分明,刚才白芷柔想要抓采荷的脸时,她的指甲里藏着一只小小褐色的虫子。 那是蛊虫! 虞清欢听罗医婆谈起过蛊虫,蛊虫多由南诏国的人用秘法饲养而成,能在不经意间钻进旁人的血肉里,游走于经脉之间,引发各种惨烈的病症,从而达到控制人的目的。 不同的蛊虫有不同的效果,虞清欢不知道刚才白芷柔用的是什么样的蛊虫,但是她眼里对采荷那股明晃晃的杀意却是错不了的。 虞清欢的目光看向白芷柔手腕上的编绳项链,上面点缀的星星月亮图案的银饰,这带着异族风格的首饰,让她更加确定眼前的女人来自南诏国。 白芷柔见一击不成,心中不免有些烦躁,上前正要再次抓住采荷。 虞清欢从自己的斜跨布袋里泛出一包药粉,直接朝着白芷柔的身上撒了过去。 闻出是烈性驱虫粉的味道,白芷柔脸色大惊失色,连连退后好几步,再次抬起手查看指尖的蛊虫已经抽搐着没有活力了。 “你是什么人?”白芷柔这才看向虞清欢,咬牙切齿地问道。 虞清欢眸子微动,心中了然。 这个女人没认出采荷,不知道她的身份,那么之所以跟踪她们是以为她们两人和虞府有关。 虞清欢眸子里满是冷意:“这句话应该我们问你才对,你到底是谁?在大昭国内带着蛊虫招摇过市,下如此杀手,真是胆大妄为!” 她的声音不小,很快就惹来了些看热闹的人。 白芷柔眼看着虞清欢居然猜到了不是大昭人,心中震惊不已,莫名有些惶恐。 此时的她不欲与这两人过多纠缠,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眼见白芷柔要逃跑,虞清欢伸手将指尖里的银针射向她的背部。 银针入体,那身体的主人并未察觉到,自顾自地往巷子外跑去。 采荷追上前去看了看,已经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小姐,她跑掉了!”采荷有些懊恼地对虞清欢道,“追到巷子口的时候就找不到人了。” 虞清欢道:“无妨,跑就跑了,说不准还会再见面呢。” 采荷却是冷哼出声:“冤家路窄,奴婢可不想再见到她,只想让她早点下大牢!” 她是真没想到在大街上被人挤到挡路这种小事情,居然会让人心生杀意。 虞清欢也没想到,只是提前几年遇见冯芷柔,居然能发现她的秘密。 如果冯芷柔跟踪的不是她和采荷,而是虞府里其他的丫鬟,说不准就因为她那张脸搭上了话。 虞清欢一顿,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或许预知梦里的香兰早就在这个时候搭上了冯芷柔,所以才这般毫无顾忌地背叛主子改投他人。 “小姐,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报官呐?”采荷思虑许久,这才小声问道,“您刚才说那女人身上有蛊虫,还不似大昭人,这么危险就应该把人抓起来。” 虞清欢摇头:“大昭与周边国家都有通商,京城里外族人不少,仅凭我们的说辞就将人抓起来,怕是要引火上身。” 采荷听到虞清欢这么说,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女人实在可恶,动不动就要教训人,还养了蛊虫。”采荷的脸色有些担忧,“若是其他人像奴婢一样惹到她,岂不是危险了?” 虞清欢安慰道:“别担心,现在我们戳破她的身份,知道她蛊虫的存在,她短时间内应该会安分守己一段日子。” 采荷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 白芷柔一脸怒意地回到了西街的两进小院落里。 她正朝着自己的屋子里走过去,却被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子给喊住了:“芷柔,等等。” 白芷柔的脚步顿住,看向来人:“曲木姥姥。” “不是让你去虞府寻个伺候过虞清澜的丫鬟吗?”曲木姥姥不悦地问道,“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没找到?” 白芷柔摇了摇头,语气闷闷的:“遇到之前结仇的丫鬟,那丫鬟就是虞府的,把我的计划都毁了,还害死了我的蛊虫!” 听到蛊虫被弄死,曲木姥姥正了正神色:“怎么回事?你把今日的事情都细说一遍。” 白芷柔脸色有些难看,从一开始在街上的矛盾说起,说到最后自己被她们认出不是大昭人,落荒而逃,怕她们去报官。 “来之前我就警告过你要收收你的性子,其他人也不止一次的提醒你。”曲木姥姥看着白芷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般惹是生非,要如何才能完成主子的任务?” 白芷柔垂着头听曲木姥姥训斥,低声道:“我下次不会了。” “又是下次?”曲木姥姥语气森然,“冷蛊虫入体三天,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她说完目光就紧紧地盯着白芷柔。 白芷柔身子一颤,却不得不将手臂伸了过去。 曲木姥姥指尖的一只虫子顺着指甲而下,来到白芷柔的手上,在手臂上游走了一会儿便直接扎进了新鲜的血肉之中。 白芷柔闭着眼睛,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仿佛浑身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 第62章 蛊虫清毒 冷入骨髓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白芷柔不敢有任何怨言,心中只是暗恨没能将那两个碍事的丫鬟给杀了。 冷蛊虫的惩罚白芷柔从前受过,虽然十分难捱,可咬咬牙也能硬挺过去。 今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股寒意肆无忌惮地在身体里肆虐,似乎想要让她变成一座冰雕。 “曲木姥姥!”白芷柔忍不住疼得惊叫出声,“我被冻得好疼!救我!”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想要用手相互摩擦取暖,可手却似乎是没有了知觉一般动不了,只能蜷缩起身子倒在地上。 曲木姥姥见此情况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上前抓起白芷柔的手腕细细查探起来。 “你中毒了。”曲木姥姥皱眉,“连自己中毒都不知道,我看你还是回南诏吧。” 白芷柔感觉身体已经僵了似的,此时听到曲木姥姥的话,心中寒意更甚。 她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哭声:“我不回去!求曲木姥姥帮帮我。” 如果没完成主子的任务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她往后就真的没有好日子过了。 曲木姥姥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白芷柔的手腕上。 冷蛊虫似乎是闻到瓷瓶里的味道,从白芷柔的血肉里缓缓钻了出来,一点一点地爬向已经放置好的瓷瓶之中。 曲木姥姥看着行动缓慢的冷蛊虫,眼神冷得有些可怕。 培养出蛊虫并不容易,即便是有天赋的蛊师也要付出诸多心血。 这冷蛊虫是她的得意之作,向来精心喂养着,除了惩罚他人,鲜少会让它出来。 如今却是在白芷柔的身上喝了不少毒血,怕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还在往瓷瓶方向走的蛊虫,突然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不再动弹。 白芷柔自己养蛊,自然知道这冷蛊虫是死掉了,她垂眸:“对不起,是我的错。” 将冷蛊虫引出来,她的身子渐渐恢复温度,只是脸上仍旧没有一丝血色,她忍不住环抱着自己用力摩挲着取暖。 曲木姥姥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白芷柔,将冷蛊虫的尸体拿起来,放进另一个瓷瓶里,让同类相食来吸收养分。 等收起瓷瓶,她的目光才落到白芷柔身上,眼尖地发现白芷柔的脖子后已经泛起了青黑。 “冷蛊虫只是吸了一部分毒血,你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清干净。” 曲木姥姥又抓起白芷柔的手,在她中指上划出一道口子,拿了两只用来吸毒血的蛊虫顺着伤口而入。 白芷柔咬牙坚持着,心中对于采荷和虞清欢的恨意更甚。 曲木姥姥看着她眼眸里的恨意,开口道:“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别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挂在脸上。” 白芷柔敛了神色,低头应是。 两只蛊虫见效快些,很快就清了些白芷柔身子的余毒,让她渐渐恢复了血色。 “若是再遇到那两个丫鬟类似的事情,你还要上前跟她们争辩吗?”曲木姥姥问。 白芷柔摇头,吃了这次的亏,她是再也不敢小看这些大昭人了。 曲木姥姥说道:“要报仇往后多的是机会,但是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既然从虞府里找丫鬟的路行不通,那就去找昌平侯府的下人。” “总不能费了这般力气将这世子夫人弄死,却没有半点收获吧?” 白芷柔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被主子看上就是因为她有着与昌平侯府世子夫人相似的脸,据说那侯府世子与世子夫人十分恩爱,世子不顾父母反对迎娶了小门小户出身的世子夫人,婚后琴瑟和鸣。 京城里虽然有不少人看不惯虞清澜,但是却又羡慕她能有神仙眷侣般的爱情。 “阿柔,你说若是心爱之人死去,看到旁人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庞,这世子爷会不会因此睹物思人,将那份对亡妻的思念与深情付诸到另一个人身上?” 回想起主子这句玩味的问话,白芷柔心中忍不住发颤。 他们南诏国与大昭国的恩怨由来已久,看着大昭愈发兴盛,主子他们需要更多来自大昭国的情报来相互制衡,若是能将细作安插在朝廷重臣的家中,那真是对他们有如神助。 昌平侯府掌管着骁勇善战的金虎军,是武将世家功勋出身,所以穆齐宣被南诏盯上是情理之中。 主子要她去接近穆齐宣,所以先将他心爱的人除去,将这位置空出来才能让人后来居上。 所以她要模仿虞清澜,吸引穆齐宣的注意,然后顺势住进昌平侯府内,自然就能接触多的机密。 “等你将她的性子学到几分,我们会安排你与穆齐宣的遇见事宜。”曲木姥姥说道,“不过你不用着急,毕竟前头的人刚死,你贸然出现定然会让人生疑。” 白芷柔自然是无有不从。 只是她们如今还不知道,白芷柔的这张脸在穆齐宣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优待。 即便是虞清澜本人活过来,穆齐宣的爱意也不会恢复,他又怎么会在意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呢? 造成这一切的虞清欢回府后央求着罗医婆给她多讲讲南诏蛊虫有关的事情。 罗医婆向来最爱研究病症,自然与蛊虫打过交道,还搜罗了不少相关的书籍,对付蛊虫有一番自己独特的见解。 她也曾想着像南诏的蛊女一般亲自培养些蛊虫用来试药,只是被她的父亲训斥了一顿,觉得她这是误入歧途,不该学那些害人的东西。 “先帝有一个来自南诏的貌美妃子,十分受宠爱,先帝为了她甚至冷落后宫妃嫔。只是后来查出那妃子竟然对先帝用了情爱蛊,想要独占先帝,甚至沾染朝政。” 罗医婆一边回忆一边对虞清欢说起当年的事情,她继续说道:“太医院的人对蛊虫束手无策,最后只能用那妃子刚出生的孩子作为威胁,让那妃子将先帝身上的蛊虫除去。” 在一旁认真听的采荷忍不住问道:“后来呢?就算她给先帝除了蛊虫,那妃子还能活吗?” “后来那妃子给皇帝解了蛊虫之后,就带着孩子焚火而亡了。”罗医婆语气平静地说道,“皇宫里对此事讳莫如深,我父亲自然不会允许我去养蛊虫。” 第63章 紫苏送食 虞清欢听着罗医婆说起这皇家辛秘,却是皱起眉头。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虞清欢说道,“朝廷里那么多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到一味的扼制并不能解决此事。” 寻常人不能接触蛊虫就罢了,连太医们对此避之不及,如若再有南诏国的人利用蛊虫暗中下毒手,又该如何破局? 唯有知己知彼,才能应对自如。 罗医婆轻叹:“那些所谓的聪明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毕竟比起尚未出现的危机,他们更忌惮近在眼前的威胁。” 朝廷内勾心斗角,若是真让人开了这个口子,谁能保证下毒手之人不是身边的人呢? 虞清欢垂眸,思忖半晌后说道:“蛊毒之祸确实令人心惊,只是我不相信世家高门会安分守己地不去暗中研究此术。” 她又想起梦中那起惠灵寺惨案,罪魁祸首可不就是想得到丹药的京城豪强? 罗医婆见她如此忧心,开口劝道:“你莫要太过紧张,蛊虫虽然可怖,但是能炼出蛊虫的蛊师却很少,需得有天赋才行,不然被蛊虫反噬,只能沦为滋养蛊虫的血肉。” 蛊师是需要传承的,若是盲目去饲养蛊虫,很有可能会遭到反噬,被亲自饲养出来的蛊虫当做养料啃噬掉。 当然弑主的蛊虫最后也会因为主人的死去而渐渐失去活力而死亡。 虞清欢道:“蛊师是很少,但不是没有。但凡遇上一个,一般人就已经难以招架了。” 回想起今日的情形,若是只有采荷独自一人遇上白芷柔,只怕早就着了人家的道。 “蛊虫也是虫,也害怕驱虫粉。”罗医婆说道,“我给你们特制的驱虫粉里加了野木樨与硫磺粉,都是能抑制蛊虫的好东西。” 采荷恍然道:“难怪当时小姐撒了驱虫粉后那女人的反应如此大,看来往后出门要多带些驱虫粉才行,谁知道还会不会再遇到那个奇怪的疯子。” 罗医婆又道:“蛊虫钻进身体里可不是无声无息的,它得咬破皮肉才能进去,所以出门在外要离旁人远一些,若是发现有被啃咬的感觉也不能掉以轻心。” 采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定然会牢记于心。 她们正说着话,青萝突然拿着一个食盒走进了房间。 “小姐,这是二爷院子里送过来的。”青萝上前,将食盒递过来放在桌子上。 虞清欢不解:“这不年不节的,他怎么送东西过来?” 她跟虞清灏虽然是兄妹,可关系却一点都不亲近,平日里虞清灏无事都不会将她想起来,看她也带着一股轻蔑的神情。 上次她被孙氏与茹姐儿冤枉后又证明了清白,可至始至终虞清灏都没有半点赔礼道歉的想法。 这会儿他送东西过来,虞清欢自然会诧异。 她起身往桌子前走过去,看着青萝打开食盒,里面放了一碗燕窝。 青萝回答道:“是二少爷院子里的紫苏姨娘送过来的,说是给前些日子的事情道歉。” 虞清欢回想起之前自己被传克夫之言后,府中的下人对她们院子愈发敷衍,有时候紫菀去大厨房定下的菜也总是被人挑走。 那时她便知道这其中有紫苏的手笔,还让紫菀和青萝闹到虞清灏的面前。 但虞清灏敷衍的态度却令两个丫鬟更加生气,说不过是些菜而已,还问她们家小姐已经寒酸到连这个都要计较了吗? 虞清欢让紫菀在小厨房自己做膳食,不欲与他们在这样的事情上过多纠缠。 毕竟这样的小事一旦闹大,父亲和母亲自然是会只向着虞清灏,自己未必能讨到半点好处。 虞清欢看着那碗燕窝,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思绪。 采荷跟着上前,看到燕窝后撇了撇嘴:“当初抢咱们院子里东西的时候可嚣张了,现在是觉得小姐与郡王定亲了又上赶着巴结。” 青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虞清欢:“小姐,那这东西我们要不要退回去给她?” 虞清欢将燕窝端起来放到鼻子下轻轻嗅了嗅,眸子里瞬间泛起冷意。 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采荷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问道:“这燕窝有问题?” 虞清欢点头:“混了些慢性毒药,剂量放得少很难察觉出来,但若是日积月累时常摄入,只怕最后神仙难救。” 采荷气愤不已,骂骂咧咧地道:“这紫苏心肠也太黑了!她自己的孩子没保住关小姐什么事!竟然用这种手段来害人!还以为她是知道错了想道歉,结果竟然包藏祸心!” 紫苏对于当初虞清欢不仅没有收留她,还让她去倒夜香的事情耿耿于怀。 害得她小产的两个罪魁祸首孙氏和茹姐儿此时都不在府中,让她满腔恨意无处发泄,只能处处为难虞清欢。 青萝看着那碗燕窝,觉得可惜,又问虞清欢:“小姐,我们现在有证据,要不要去告诉夫人……或者是报官?” 给别人投毒这种事情,就算是闹到公堂之上也是不占理的。 而紫苏是由丫鬟抬成姨娘的,连给良妾都算不上,给主人家投毒更是罪加一等,若罪名坐实,怕是要直接处死了。 虞清欢思绪流转,看向青萝:“紫苏让你带食盒回来的事情,二哥知道吗?” 青萝摇了摇头:“二少爷应该是不知道的,奴婢刚过来的时候还遇见了回府的二少爷,他身上带着酒气,想来是喝了不少。” “酒……”虞清欢轻笑出声,“喝了酒更好。” 青萝和采荷不明所以地看向虞清欢。 虞清欢并未过多解释,而是对青萝说道:“你将这燕窝送回去二哥院子里,说我不喜欢旁人送的吃食。记得是要给二哥送去,毕竟刚喝了酒得吃些解腻解酒的东西。” 青萝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将燕窝放回食盒中提起来,转头又对虞清欢道:“奴婢知道了。” 见她正要往虞清灏的院子里的方向去,虞清欢将人喊住嘱咐她:“你将食盒交给二哥身边的小厮就可以,不必靠近他,喝醉酒的人撒起酒疯来不可理喻。” 青萝乖巧点头,一一应下。 第64章 二哥中毒 刚进虞府时青萝的皮肤黝黑,脸色蜡黄,十分拘谨。 如今快两个月过去,她已经褪去身上那股农家丫头的憨重感觉,脸颊渐渐有了些许肉感,性格也变得稳重。 虞清欢向来不愿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与虞清灏接触,毕竟虞清灏此人好色又无耻,时常哄骗府中丫鬟,总归是要避免这种没必要的麻烦。 青萝按着虞清欢的吩咐将燕窝送到虞清灏院子里的小厮手上。 “这是你们院中紫苏姨娘给我们家小姐送的燕窝,我们小姐不缺这东西,让我原封不动地退回来。”青萝对那小厮说道,“我不太敢去找紫苏姨娘,想来退到二少爷这儿也是一样的。” 小厮低头看着手中的食盒,有些为难:“姨娘送的东西退回来这儿不合适吧?” 自从紫苏被茹姑娘推下湖小产后,二少爷对她愧疚不已,所以对她有求必应,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不敢去招惹她。 若是惹得紫苏不快,在二少爷面前哭诉一番,轻则被罚了月银,重则还会挨板子。 青萝劝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若是将这燕窝退回去给紫苏姨娘,怕是一生气就将东西砸了,多浪费这些上好的燕窝。还不如给二少爷,这样谁都得罪不了。” 小厮细想一下还真是这个道理,便应了下来:“我会告知二少爷的。” 二少爷喝了酒正头晕,如此养胃的补品这时候来得正是时候。 见他答应,青萝笑了笑,道谢后便回去了。 虞清灏此时正趴塌上休憩,他喝了不少酒脑子有几分不清醒,在听到小厮的话后忍不住皱起眉头。 “紫苏好心给她送燕窝,她不领情就算了,还让人送回来。”虞清灏不悦道,“如此作态,不知道的还以为紫苏能害她似的。” 小厮低着头,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给四小姐说话,只是询问道:“那这燕窝?” 虞清灏起身上前,不在意地将食盒里的那碗燕窝拿了出来,他的双颊发红,眼神有些迷离,随即将燕窝两口就吃完了。 “既然是紫苏送的,定然是好东西。”虞清灏将空碗放置在桌子上,“待会儿给她送支朱钗,就当奖励她是如此的懂事。” 他很欣慰,紫苏这般识大体。 紫苏在知道虞清欢与郡王定下亲事后,就算与虞清欢有私人恩怨也能暂时放下芥蒂,给虞清欢送些好东西过去讨好她。 只是可惜虞清欢是个心肠硬的,居然还嫌弃紫苏送的燕窝。 小厮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打算离开房间,背后却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巨物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吓得回头看去,只见虞清灏倒在地上,伸手捂着脑袋。 “少爷!”小厮一惊,上前想要将虞清灏扶起来到床榻上休息。 可惜二少爷实在太重,又僵着身子无法配合,根本扶不动。 虞清灏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子,对小厮说道:“我的头好疼!快去喊大夫!” 他的脑子仿佛就像是要裂开了一般疼痛难忍。 小厮急忙出门喊人来帮忙,整个院子忙得不可开交。 虞清灏院子里的动静折腾到半夜才消停下来。 原本还沉浸在大女儿去世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的虞母,得知虞清灏中毒的消息一下子又慌了神,下令严查二少爷的一切吃食。 那碗燕窝是最近的食物,请来的大夫在其中分辨出了毒药的味道。 虞母没想到府中居然有人这般明目张胆地在燕窝里下毒,可是听到这燕窝的来历,她的脸色愈发阴沉,合着虞清灏只是替旁人挡了灾。 李嬷嬷带着下人们直接就闯入了紫苏的房间,一阵翻箱倒柜。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可以乱翻我的东西!”紫苏看着自己的东西被粗暴地仍在地上,恼怒不已。 李嬷嬷瞥了一眼紫苏,并未搭理她,而是让大家都仔细搜。 “李嬷嬷,在这里!” 一个丫鬟发现有几个布条绕着床脚,打开一看里面确实有些药粉。 紫苏看见用心藏的东西被人就这样搜出来,她的脸霎时变得毫无血色。 李嬷嬷拿着那几包药粉,看向紫苏:“这些是什么?” 紫苏有些心虚,开口道:“是之前受伤的时候外敷的药,我听说将这个绑在床脚处就不会再受同样的伤了。” 李嬷嬷一看紫苏那双闪躲的眼神就知道她是在说谎。 “不急。”李嬷嬷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请了保济堂的大夫来前来分辨这药的用途。” 紫苏脸色愈发凝重,低着头并不接话。 李嬷嬷冷笑:“你以为不说话就能当做无事发生吗?” 紫苏还以为这般大动静是由于虞清欢喝下那碗带毒的燕窝,想着只要她不说话,就能等到二少爷来救下自己。 想到这里,紫苏一脸无辜地看向李嬷嬷:“我确实不知嬷嬷在说些什么。” “真是死鸭子嘴硬。”李嬷嬷冷声道“二少爷吃了你做的燕窝差点丢了命,你以为夫人会轻易放过你吗?” 紫苏听到李嬷嬷的话,突然间怔住。 “那燕窝不是给虞清欢吃的吗?”紫苏面上有些错愕,“怎么会被二少爷吃了?” 这可和她预想时的完全不一样,中毒的人应该是虞清欢才对。 紫苏下意识觉着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李嬷嬷的眼神,她却不敢再问第二遍。 李嬷嬷冷声跟她解释道:“你送去的东西,四小姐有可能会收下吗?你觉得珍贵的燕窝,在主子们面前什么都不是,四小姐又岂会为了一道吃食而沾染上讨厌的人?” 紫苏低头咬唇,又问道:“那二少爷?” “四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将燕窝退回去,二少爷得知那燕窝是你亲手所做,自然会将东西留下,还觉得是四小姐不识好歹。”李嬷嬷说道,“你下的毒虽然是慢性毒,但是二少爷喝了不少的酒,两者相冲,病灶突发,害得二少爷差点丢了命!” 紫苏心灰意冷地垂着头,开口说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四小姐而已,没想真的害人……都怪四小姐又将燕窝送回来,都是她的错!” 一旁的丫鬟却是忍不住道:“你想毒害四小姐还将错都推到人家身上?真是不要脸!” 第65章 发卖紫苏 见有丫鬟为虞清欢说话,紫苏脸上面露嘲讽。 “当初我求她收留我,她不仅不愿意,还故意让我去倒夜香。”紫苏愤恨地说道,“若不是如此,我的孩子还好好的不至于被孙氏那对母女给害了!” 虽然害她没了孩子的是孙氏和虞向茹母女,但这两人如今都不在府中,她只能将这满腔的恨意对向虞清欢。 李嬷嬷见她这般偏执不肯认错、不知悔改的模样,失望地摇了摇头。 “是你自己贪图富贵要爬床,怀了孩子又怕二少夫人的手段,隐瞒身孕欺骗四小姐。”李嬷嬷将她的事情一一清算,“四小姐为何一定要收留这样的你?” 当时四小姐选丫鬟的时候就没看上紫苏,偏偏紫苏觉着四小姐的院子偏僻人少,是个养胎的好去处,想要耍心眼去博得四小姐的同情,没想到反而惹了四小姐厌恶被送去倒夜香。 在李嬷嬷看来,这都是紫苏咎由自取罢了。 若真让紫苏得逞进了四小姐的院子,让旁人知晓院子里有个突然怀有身孕的丫鬟,对未出阁的四小姐名声有碍,更是不妥。 紫苏听着李嬷嬷的话,眸子里的恨意却丝毫不减:“可我怀的是虞家的长孙!大夫说了我这胎定然是男胎,若不是孙氏那个贱人和她生的小贱人想要嫁祸四小姐……” “够了!”李嬷嬷不耐烦地打断了紫苏的话,“不是二少夫人想嫁祸四小姐才害的你,是你几次三番挑衅二少夫人,她想害你才去嫁祸四小姐。” 受无妄之灾的明明是四小姐,却被紫苏这般颠倒黑白。 看着紫苏这副偏执癫狂的模样,李嬷嬷知道自己说得再多都无济于事,毕竟紫苏小产后已经被恨意冲昏了脑袋,逮谁咬谁。 大夫来得很快,上前确认了找出来的药就是二少爷所中的毒药。 紫苏站在原地并未再辩解。 李嬷嬷不再看她,而是吩咐身边的人:“夫人交代过,将人拉到牙行发卖出去。” 这种想要毒害府中主子的女子自然是不能继续留着了。 紫苏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发卖出去,整个人愣在原地,等到下人上前想要抓她的时候才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 然而下人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两个人上前直接将她给押住不能动弹。 “我已经是二少爷院子里的姨娘了,你们不能发卖我!”紫苏紧张地开口嚷嚷着。 下人们并未理会她,而是押着她继续朝着门外走去。 紫苏看这架势连忙大喊:“你们这样对我,二少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去见二少爷!” 李嬷嬷的话却是直接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你不必再喊了,这件事二少爷知道。” 紫苏愣住,摇头并不相信。 这些日子以来,二少爷对她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还曾对她说过他们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的。 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夫人将自己发卖? 李嬷嬷说道:“当初送二少夫人去庵里苦修时,老爷就想让二少爷将你打发走。只是那时二少爷对你心存愧疚,为你求情许久才保住了你。” “为什么要将我打发走?”紫苏有些不相信这说辞,“明明就只是孙氏的错。” “老爷和夫人都不喜爱挑事之人。”李嬷嬷不欲与她过多解释,只留下这句话后便示意下人手脚麻利些。 紫苏咬牙,心中悔恨不已。 自从她成为姨娘后,从一开始担心孙氏为难自己,到后来有二少爷为自己撑腰,她也越来越不将孙氏放在眼里,才做出了时常挑衅孙氏的举动。 可是如今后悔也迟了。 她又恨上虞清灏,虽然这世道人心易变,但他竟然这般无情,丝毫不顾往日情谊将自己发卖。 她早该知道的,若二少爷真的对自己上了心,又怎么可能不把身契赎回来? 紫苏与虞清灏之间的爱恨情仇虞清欢并不想参与。 此时的她正笔直地跪在正院的大堂内,抬眸看向虞母。 虞母审视着虞清欢:“你明知道那燕窝里有毒,还故意退还到清灏手上?你这是想要害死你的兄长吗?” “母亲又来冤枉人。”虞清欢正色道,“我并不知情那燕窝被投毒了,若是知情,女儿应该直接就报官了。” “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虞母语气冷漠,“你的院子里那么多药材,又跟着乡下来的医婆学医术,怎么会发现不了那燕窝有问题?” 虞清欢看向虞母,没有再为自己辩解:“既然母亲觉得是,那就是吧。” 虞母被她这副敷衍的态度气得上火,咬牙说道:“所以你承认了你是故意害你二哥中毒的?” 虞清欢点头,不解地看着虞母,开口问道:“是故意的又如何?这不是母亲所期望的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虞母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我怎么可能期望自己的孩子中毒?” 虞清欢的膝盖隐隐作痛,可虞母却是丝毫没有想让她起身的意思。 她一改温和面容,冷笑出声:“从小到大,父亲母亲待我就不如待其他兄姐温和,仿佛我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 “所以你在不满?”虞母皱眉看向虞清欢,打断了她的话,“你嫉妒你二哥?所以才故意没说那燕窝有毒?” 面对虞母的三连问,虞清欢摇头:“幼时确实会嫉妒,会不满。但是我如今长大了,知晓母亲用心良苦。” 虞母不解,她对虞清欢可算不上用心良苦。 虞清欢说道:“母亲这般待我,是希望我与兄姐们产生隔阂,与他们两看相厌。人嘛,不患寡而患不均,时间长了自然就恨上了。” 虞母瞪大眼睛看着虞清欢,猛地一拍桌子:“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何曾是这个意思?” 虞清欢继续说道:“都说儿女不合多是因为父母的耳濡目染或者挑拨离间。女儿我想了想,这话挺有道理的,母亲对二哥三哥和长姐越好,我就越恨他们。” 听着虞清欢这般放肆的话语,虞母将手边的茶杯拿起来,直接朝着虞清欢砸了过去。 虞清欢侧身躲过,“啪——”的一声响起,杯子砸落在地上,碎片和茶水撒得到处都是。 第66章 不可强求 看着虞母那张因为太过愤怒而扭曲的脸,虞清欢却面无表情甩了甩溅到衣袖上的茶水。 “你这个孽障!”虞母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虞清欢,眼神里满是震惊与怒意,“我是你的母亲!将养你这么多年,竟然养出个白眼狼来!” 虞清欢目光定定地看向虞母:“您是我母亲,生我养我,于我有恩,即便您再不待见女儿我,我也不该对您有怨言。可长姐与两位兄长又凭什么要我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 “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难道不应该相互扶持?”虞母质问。 虞清欢冷笑:“相互扶持?母亲,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觉着可笑吗?这么多年来,他们有正眼看过我吗?真的把我当成他们的亲妹妹吗?” 虞父虞母对她不在意,上行下效,连带着其他人都不曾将她看作着虞家的嫡女。 虞清婳与虞清妍虽然是庶女,可她们有姨娘的真心疼爱,仍旧让虞清欢羡慕不已。 唯一在乎她的只有从小陪伴在身边的奶娘,只是奶娘在她十岁那年因为自己与虞清潘起争执后,虞母以奶娘没有教好自己将人打发了。 虞清欢已经忘记当初自己是如何苦苦哀求虞母留下奶娘的,她只记得奶娘走出府门时那双满是担忧的泛红双眼,以及她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膝盖上的疼痛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岁那年,她也是这样跪在母亲的面前,仰着头看她那满脸不耐烦的神情。 恍惚间听见她在说:“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也值得你这般留恋?果真是被教坏了,上不得台面。算了,就当养个白眼狼,也不指望她能有多大的出息。” 是啊,一个从小就被当成白眼狼养大的孩子,长大了真的成为白眼狼,不是很合理吗? 虞母看着虞清欢那双淡漠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是觉得自己与溯阳郡王定了亲,翅膀硬了,觉得我们管不了你,可以肆意妄为到目无尊长地步了?” 虞清欢语气冷淡:“母亲如果觉得这门婚事不好,可以像长姐一样从中作梗把婚约毁去即可,再以为我好的名义去找个带孩子的鳏夫,或者让寺庙里的和尚说我命格不好,不能嫁人只能做庵里的姑子。” “你长姐已经去世,提这些做什么!”虞母心中梗着一口气,“死者为大,就算当初她迷了心窍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也该随着她离开而放下了。” 虞清欢幽邃的眸子泛着冷意:“难道人死了当初做的事情就不存在了吗?” 虞母气急:“可你现在还好好的在这里,又没有出什么事,何必再计较。” “是啊,我人还好好的没被折腾死,所以不应该计较。”虞清欢看着虞母,歪头不解地问道,“那么二哥喝了有毒的燕窝而已,人又没死,母亲您又在这儿计较什么呢?” 她的语气里满是疑惑,仿佛是真的为此感到不解,想要虞母给一个答案。 虞母一顿,随即道:“这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虞清欢又追问道,“当初长姐安排丫鬟给我下绝嗣药,母亲替她隐瞒遮掩,并未追究她的过错,甚至不肯给我一个交代。” 虞母见虞清欢开始翻旧账,心中有些不耐烦:“你想如何?” 你想如何? 这四个字里的不耐与厌恶扑面而来,若是曾经的她定然会伤心难过,可虞清欢如今只觉得曾经濡慕的母亲不过是个寻常的妇人罢了。 她现在还跪着地上,虞母却高高在上地质问她想如何。 虞清欢道:“我不想如何,只想告诉母亲,两位兄长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就像当初我的死活与长姐也无关。” “你……”虞母被她气得一时语结。 虞清欢继续说道:“母亲应该庆幸这毒不是我亲自下的。” “你敢!”虞母怒瞪着她。 虞清欢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我是不敢,毕竟不是谁都像长姐一般能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情。” 虞母听她这般贬低虞清澜,本来就沉浸在虞清澜去世后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又拿起桌子上的花瓶摆件朝着虞清欢砸了过去。 “砰——” 花瓶在虞清欢的跟前碎炸开,身侧的采荷迅速地挪两步走到虞清欢的面前,用后背替她挡住了碎瓷片的飞溅割伤。 虞清欢一怔,随即将采荷拉回了身后。 虞母见她毫发无损,心口发闷地说道:“以后再不许说你长姐的过错!不,你最好往后都不许提她的名字!” 虞清欢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并不搭腔。 “虞清欢!”虞母生气,“你听到没有!” 虞清欢敷衍道:“既然是母亲的要求,我自然听从。” 这名字不提也罢了,晦气。 “曾经是我这个母亲的没有管教好你,让你如今变成这副模样。”虞母沉声说道,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回去抄五十遍孝经和佛经,好好养一下你的心性,我会让李嬷嬷按时去检查。” 虞母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大堂,绕过虞清欢的身侧,朝着虞清灏的院子而去。 虞清欢被采荷搀扶着缓缓站了起来,膝盖隐隐作痛,只能慢慢地小步往前走。 等回到自己院子里上药时,才发现膝盖已经红肿得厉害。 罗医婆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母亲也真是的。”罗医婆想不出来该如何评价虞母。 说她是个不尽责的母亲,可她偏偏又很疼爱除了虞清欢以外的三个孩子;说她尽职尽责吧,对于小女儿她却没有几分关心之情。 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罗医婆曾经也遇到过这样的一个母亲,偏爱前两个儿子,却十分厌恶小儿子。 她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生小儿子的时候十分艰难,胎位不正差点一尸两命。 好在请的稳婆有些本事保住了母子俩,但是那个母亲却认为那孩子生下来就是讨债的,会克死她,所以对他格外的厌恶。 她不知虞母为何这般不待见虞清欢,但是她知道亲情一事不可强求,也强求不来。 第67章 并非亲生 见罗医婆和几个丫鬟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虞清欢笑着劝道:“不必担忧,不过是罚抄五十遍孝经与佛经罢了,有你们帮我,费不了多少时间。” 若是让她自己抄写,怕是要将整个月的时间都耗费在上面了,哪里还能做其他的事情。 紫菀却有些犹豫:“我们与小姐的字迹都不一样,若是被夫人发现不是小姐亲手抄写的,会不会生气再责罚小姐?” “放心,她不会亲自查看的。”虞清欢毫不在意地说道,“她只是想要的是惩罚我的过程,而不是结果。抄完之后如果她还记得,就让人数一数,若是不记得就权当没这回事。” 就算是母亲兴致突来想要亲自查看,也认不出来她的字迹。 紫菀听着虞清欢这般说,也放心下来:“正好青萝已经会写不少的字,让她也一起跟着抄写,就当练字了。” 青萝紧张地看着虞清欢:“奴婢才学了些皮毛,字也写得不太好看……” 入府后青萝就一直跟着紫菀习字,很是努力,无事时就拿着一根小棍子当成笔在地上练写字。 出身贫苦农家的她,从前听村里的长辈说只有男娃才能识字,识字了就比他们这些在地里刨食的有出息。 至于如何有出息她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定要珍惜这样的机会。 虞清欢摆了摆手:“不要紧,能写就行,字不好看就更要多练些。” 写的不好看的就放在最后充数就行,反正她自己是宁愿抄药方子和药草集也不想去抄孝经与佛经,有丫鬟们替她分担是再好不过。 青萝的脸色放松下来,应道:“奴婢会好好抄写的。” 虞清欢看着罗医婆给自己的膝盖上了药,又想到采荷替她挡了虞母砸过来的花瓶,也给采荷检查了一番,好在采荷并未受伤。 虞父下值后看着一脸愁容的虞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沉默下来。 虞母脸色阴沉:“养她这么多年算是白瞎了,果然不是亲生的就靠不住!” “你提这茬做什么!”虞父忍不住开口训斥道,“你想让人都知道这件事吗,管好你的嘴!” 虞母怒气更甚:“难道还说不得她了?若不是你当初非要换孩子,我们也不至于养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虞父反驳道:“难道就只有你在替别人养孩子?言家不是也在养你的儿子吗。” “那就换回来。”虞母咬牙切齿道,“我宁愿亲儿子陪在自己身边,总好过养一个对自己心存怨怼的麻烦。” 虞父瞪了她一眼:“你说换回来就能换回来吗?你儿子该怎么办,让他放弃在言家的一切吗?尽是说些不着调的妇人之言!” 虽然虞母正被虞清欢气得不轻,但也知道当初是他们同意换了孩子,现在不是他们想要换回来就能换的。 见虞母仍旧在气头上,虞父又说道:“清欢之所以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根本没把她当亲女儿养,连带着连他们兄弟姐妹都生疏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虞母没好气地说道,“我就应该把她当成祖宗一样供着她,求着她。” 房间里只有他们夫妻在谈话,若是有其他下人在场,定然不会再提起当年之事。 虞父幽深的眸子映照出蜡烛上的火光,似乎又回想起当初同窗之妻跪在自己面前求换子的场景,一晃眼过去了十六年。 他神色复杂:“如今我们就得供着她求着她,谁让她就入了长公主的眼呢。” 虞母冷笑:“就她那冷心冷肺的样子,指望她以后成为郡王妃后提携娘家人,还不如指望灏儿考个状元有盼头。” 虞清灏连个举人都考不出来,更别说状元了。 “这婚事还未可知呢。”虞父突然感慨了一句,“小郡王向来独断专行,不服长公主的管教,未必能看得上清欢。” 自从两家定亲后,虞父还特意去偶遇过霍锦渊,想着将来都是一家人,相互熟悉一下。 只是他没想到那霍锦渊如此目中无人,当着几个兵马司校尉的面嘲讽他是不是女儿嫁不出去,当爹的这般着急乱认女婿。 虞父当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巴巴地跟霍锦渊解释是长公主定下的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不得假。 那霍锦渊听了更是哈哈大笑,彷佛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当了侯府世子这么多年的岳父,他虞相庭哪里能受得了被人这般下面子,二话不说就气得甩袖离开。 那群粗鲁的兵痞子们见他落荒而逃的模样,起哄得更加起劲。 简直有辱斯文,令他颜面扫地。 虞相庭回想起自己走的时候还听见那霍锦渊在后面对他喊,让他赶紧退婚再给女儿安安分分找个如意郎君,不然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虞母不知道虞相庭心中想法,只是听到他说起对这门婚事的不看好,轻哼出声:“看不上最好,她那性子看着也不是能当郡王妃的,还不如在郢州城给她挑一门婚事。” 现在只是定亲而已,她就这般露出了锋芒顶撞父母,若真让她嫁进郡王府,还不知会有多嚣张。 虞父却不乐意:“长公主定下该的婚事哪里能因为看不上就退了?” 如果清欢当了郡王妃,有了这个名头,自然是对他们虞家有好处的。 即便是霍锦渊不待见他,那也不能否认自己就是他的岳丈。 虞母伸手揉了揉自己额头,轻叹出声:“也不知道我们的小儿子如今成亲了没有,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虞父怕虞母说错话,向来是不允许她再谈论当年的事情的,毕竟当初他们曾经说过,换子后各不相干,互不打扰,以免让人察觉出端倪来。 祸从口出的事情太多,他们向来谨小慎微,只是今日虞母被虞清欢气得难以宣泄心中的烦闷,才又重提此事。 虞父忍不住提醒道:“若是想要你的儿子过得好,就不要去相认,相认回来你又能给他什么?” 虞母深呼出一口气,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这才平复了心情:“以后不提就是。” 第68章 演练趣闻 虞相庭对于那个被送出去的孩子并不像虞母那般带着执念,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在身边,再多一个少一个孩子于他而言无甚区别。 除非那个孩子能让虞家更上一层楼。 原本还想着虞清欢与溯阳郡王定亲后能对他的仕途有所助益,可一想到霍锦渊那目中无人的模样,心中不免又烦躁起来。 如今仅仅只是定亲就这样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这婚事真的能继续下去吗? 若是清欢再次被退婚,他这老脸还能往哪搁?只能将人送回郢州城再相看些当地豪强。 虞母此时还念念不休:“养她虞清欢这么多年,不仅没帮上澜儿的忙,连灏儿都被她这般算计。不管她往后嫁得如何,反正是半点都指望不上她了,嫁妆别想着能给她多好。” 虞父听着她这番话,皱起眉头:“若清欢当真嫁入郡王府,嫁妆还是要好好给她备着,否则让人看了笑话,觉得我们虞家小气。” 虞母瞥了他一眼:“你就知道要面子,府中可没有那么多银钱来撑起你要的面子,我可不想做打肿脸充胖子这样的傻事。” 虞相庭平日里不管账,但也清楚府中并不宽裕,被妻子这么一怼,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开口道:“我也不是要你给她准备多好,起码不能太寒酸,平白惹人笑话。” 虞母轻哼一声:“给她多准备几口箱子就行,毕竟谁也不会真去打开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这……”虞相庭被妻子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论给惊到了,“可清欢和郡王迟早会知道啊。” 虞母不在乎地说道:“那又如何?嫁妆只要搬到她的夫家去,可就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难不成他们还要到处嚷嚷着我们这做长辈的不是?” 虞相庭回忆起霍锦渊那副狂悖无道的模样,心想那家伙真有可能当众下了他们的面子,嚷嚷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虞相庭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连忙阻止妻子道:“罢了,寒酸就寒酸些,别弄这虚假的东西。” 虞母敷衍地点了点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虞清欢并不知道虞父虞母在讨论她嫁妆的事宜,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毕竟对于父母家人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 虞清灏卧床十日才将身子调理好了些,随后又将院子里的丫鬟清理打发走了不少。 估计是被紫苏下毒药给吓着了,他害怕其他丫鬟也会有样学样在他的吃食里下毒,他虽然好色,但是更怕死。 虽然紫苏下毒的初衷是为了报复虞清欢,并没有想要伤害虞清灏。 然而被误伤的虞清灏可不会想那么多,原本以为那丫鬟就是朵温柔小花,没想到这般危险。 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他就觉得可怕,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时兴起就害了身边的人。 中毒时那种头痛欲裂、生不如死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所以才会同意将紫苏发卖出去。 虞清灏从母亲那儿得知,他的四妹妹早知道那燕窝里有毒,还将毒燕窝送过去给他,心中虽然恼怒不已,却不敢前去质问虞清欢。 毕竟当初紫苏处处针对虞清欢的时候,他可是一直偏帮紫苏的,早已和虞清欢有了嫌隙。 如今被她这般算计,只能自认倒霉。 采荷从素问药铺里拿回了账本给小姐和罗医婆亲自过目,还兴致勃勃地跟她们说着外面听来的趣事。 “穆家世子没去成的那个仲春演练,听说金虎军里面出个了厉害的小将,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排兵布阵样样精通,几个将军都想着将他招入麾下呢。”采荷思索半晌,“好像叫孟成什么的。” “孟成钧。”虞清欢突然开口接话道。 采荷一拍手:“就是叫这个名字……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虞清欢眸子轻颤,原本还在翻账本的手突然顿住,迎着采荷不解的眼神,她神色如常:“似乎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他这般厉害,想来之前不是什么默默无名之辈。” 听到虞清欢的解释,采荷赞同地点点头。 她继续说道:“那小姐肯定猜不到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了什么。” 虞清欢配合地问道:“是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不是。”采荷放低了声音,幸灾乐祸地说道,“那孟成钧说他不想离开金虎军,因为里面有很多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但是他希望昌平侯以后能说话算话,不要辜负士兵们对他的信任。” 虞清欢眼皮一跳:“他竟然这般下了昌平侯的面子?” 昌平侯世子穆齐宣在选拔赛上失利的事情有不少人都知道,后来听说为了让世子能进仲春演练,还暗中将入选的士兵弄伤了顶替了旁人的名额。 原本众人都只是听说而已,毕竟这次穆齐宣因为丧妻丧弟之事缠身,没有参加这次演练,所以不知这传言的真假。 被孟成钧将这件事挑到明面上来说,坐实了传闻,让人觉着穆齐宣不仅无能而且还自私霸道,实在难以成为金虎军未来的掌权人。 采荷点点头,随即担忧道:“反正奴婢是听茶楼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们都说可惜了这孟成钧,若是继续留在金虎军,只怕往后昌平侯不会待见他,升官难上加难。” “还有人说那个被世子顶替的名额是他的好兄弟的,他这是给在兄弟讨公道,所以才当众对昌平侯说了那番话。” 虞清欢沉思许久,或许是因为自己插手了穆齐宣的事情,所以很多事情已经和预知梦里的有了很大的差别。 梦里的孟成钧并没有在这次的仲春演练里成名,反倒是穆齐宣表现可圈可点,让他的皇上面前露了脸,得到了不少人的夸赞,稳定了昌平侯府在金虎军中的地位。 而她之所以知道孟成钧此人,是因为在梦里,他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禁军校尉。 值得一提的是,听说孟成钧相依为命的妹妹就是在惠灵寺附近被歹人掳走后,被取血致死。 后来惠灵寺被犯事的和尚烧毁没有了证据,但是他仍旧不肯放弃追查幕后真凶,只为给他妹妹报仇。 第69章 颜家帖子 虞清欢的脸色凝重,预知梦并不是全知全能,她只能看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所以并不清楚孟成钧的妹妹是何时遇害的。 只能大概判断就是这一两年内发生的事情。 见虞清欢紧皱着眉头思索,采荷低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孟成钧这般作为有些太过激进了些?只怕穆世子会因此怀恨在心,处处针对于他。” 毕竟金虎军还在昌平侯的管辖之下,出了这样的刺头,难免会让上峰不喜。 虞清欢摇头:“昌平侯虽然是武将,可不是没有脑子的莽夫。他若是因此针对孟成钧,那就真的坐实了他的心胸狭隘,毫无容人之量,只怕会更失军心。” 采荷又道:“难不成昌平侯还得将好好待他才行?” “自然不是。”虞清欢轻叹出声,用手中的账本轻轻在采荷的脑袋上点了点,“若是一反常态地捧着孟成钧,倒是会让人觉得昌平侯府好欺负,任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又失了武将的威严声望。” 采荷满是疑惑:“那小姐觉得昌平侯会如何对待孟成钧,不冷不热地将人晾着?” 虞清欢垂眸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猜,昌平侯定然会让穆齐宣当众向孟成钧挑战,不管输赢与否,先抹去众人心中世子无能的印象。” 毕竟穆齐宣不是真的无能,只是被算计中毒才会在选拔赛上失利。 而且他早就在金虎军内训练过,有自己的追随和拥护者。 只是如今金虎军内部明争暗斗,各种势力盘踞其中,昌平侯的手段不够强硬,这次导致不服者越来越多。 采荷感叹:“如此一来,孟成钧在仲春演练里踩了昌平侯府一脚,昌平侯也会借机踩着孟成钧替穆齐宣澄清实力。” 虞清欢再次翻开手中的账本,语气平淡:“这些都是我的猜想罢了。” 以她对昌平侯的了解,推断出他在某种境遇下会做出的合理举措。 罗医婆目光深深地看了虞清欢一眼:“清欢有军师之资。” 虞清欢被师父突如其来的夸奖微微怔住,随即轻咳一声,正色道:“你徒儿我不仅有军师之资,还有大将之风。” 罗医婆轻笑出声,又低头开始看账本。 素问药铺的进账越来越多,铺子里售卖的成品药效果很好,很受欢迎。 知道不能售卖药方,有些人便想着出高价将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挖走。 吕掌柜他们不是目光短浅之人,清楚若是与这些人合作,不过是在与虎谋皮罢了,连连拒绝。 紫菀从外面走进来,手中还拿着两张帖子,上前递给虞清欢。 “小姐,这是虞管家让奴婢拿回来的,说是给小姐的帖子。”紫菀说道。 自从虞清欢与小郡王定亲后,收到的帖子多了起来,不管虞清欢与她们认识与否,熟识与否。 有的人见虞清欢推拒过一次后便不会再发,但是有的人被拒后下次依旧如此。 虞清欢伸手接过,第一张帖子是卢月琴递来的,说是她兄长卢光瑛举办定婚宴,府中宴请摆席,希望她能赴宴庆贺。 虞清欢:“……” 她没记错的话,那卢光瑛似乎是有异装癖,喜爱将自己打扮成女子模样,娇俏得男女莫辨。 对于旁人的爱好她不予置评,但是卢光瑛的定婚宴为什么要给她递帖子?她跟卢家可没有什么交情。 虞清欢将那帖子随手扔到一旁的桌子上,又看向另一张帖子,落款是名字是颜金玉。 她的手一顿,脑子里想起之前在昌平侯府看见颜金玉吃的药丸,正愁没有没有办法拿到手检查其中的药材成分。 帖子上赫然写着上次在侯府起冲突后对她的歉意,以及对她长姐去世表示遗憾与惋惜,邀她一起前去惠灵寺为亲人祈福。 又是惠灵寺。 虞清欢的眸子阴沉不已,如果说看到药丸她仅仅只是猜疑颜金玉与杀女取血案有关,那么当颜金玉邀她前去惠灵寺的时候,她觉得这个猜想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颜金玉的父亲贤国公身居高位,母亲贤国公夫人是皇帝的堂妹,黎安郡主。 黎安郡主身子不好,年近三十才怀上一个孩子,千辛万苦保胎生下来的就是如今身有不足之症的颜金玉。 身份尊贵又身体柔弱的颜金玉从小就被娇宠着长大,国公府里的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将她养的嚣张跋扈。 甚至连皇宫里的公主都得让她三分,毕竟这是尊瓷娃娃,若是惹上她被磕着碰着,她们可说不清楚。 从上次侯夫人寿宴回来后,虞清欢便让小杜去悄悄查了关于颜金玉的消息。 得知国公夫人当初想撮合颜金玉与霍锦渊的消息,她才明白过来颜金玉为何对自己有敌意。 “小姐,你要应这颜小姐的约去惠灵寺吗?”采荷见虞清欢沉默许久,开口询问。 虞清欢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她虽然很想拿到颜金玉的药丸,但是绝不是用这种以身犯险的办法。 颜金玉邀她去惠灵寺,明显就是想要她的命,定然会准备充足,不会给猎物逃跑的机会。 她若是真去了,只怕插翅难逃。 但是颜金玉已经盯上自己,躲得了这次躲得了下次吗? 旁边的紫菀见虞清欢不去惠灵寺,开口赞同道:“那惠灵寺不去也罢,上次小姐的克夫命数就是从惠灵寺里传出来的,可见那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罗医婆接话道:“那惠灵寺的名声确实不佳,只要给钱就什么批命都敢说。” 听到罗医婆的话,其他人纷纷看向她,一副认真在听的模样。 罗医婆继续说道:“大约十几年前,曾经有人买通惠灵寺的和尚,让他们散播一位将军孤女的是天煞孤星的传言,说她克父克母克夫克子。” 采荷瞪大眼睛:“好恶毒的批命!” “那将军之女听到这批命,骑马带着长枪连夜闯进惠灵寺,二话不说就将寺里的和尚都打伤了。”罗医婆说起这件事的事情眼里满是对她叹服。 紫菀追问:“后来呢?” 罗医婆:“那些和尚即使被打伤了还嘴硬,后来那女子连杀三个和尚,将那群和尚吓得将所有真相托盘而出。” “原来是那女子的未婚夫家的婆母不满她是孤女,想要毁掉亲事又不想背负骂名才收买了惠灵寺的和尚毁她名声。” 第70章 询问师父 “实在太过分了!”采荷听着都觉得气愤不已,“不喜可以退亲,偏偏用这种手段让人身败名裂,实在可恶至极。” 若是那将门孤女是个软柿子,早就被这招吃得骨头都不剩,翻身无望了。 紫菀又问:“那后来应该是退婚了吧?” 罗医婆点头,接着说道:“那女子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直接前去对峙,结果未婚夫家婆母反倒是指责她的不是。未婚夫提出为母赎罪以求女子原谅他的母亲,女子直接砍掉未婚夫的右手臂后扔下婚书扬长而去。” 紫菀和采荷听得目瞪口呆。 虞清欢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将门之后,这性子够洒脱。” “儿子被砍掉手臂,只怕那老太要后悔死了。”采荷说道,“谁让她这般欺负人。” 罗医婆却说道:“那倒没有,眼看着断臂的儿子没有了指望,她就将人赶到老家破宅里任其自生自灭,然后指望另一个小儿子给她养老送终。” “那小儿子也是个狠的,觉得老母亲的名声不好让他讨不到婆娘,所以有样学样,将他的老母亲送到老宅里,每月给些银钱打发着。” 紫菀感慨:“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故事跌宕起伏得像是在听说书先生讲话本子。” 虞清欢问道:“那女子叫什么名字,如今在何处?” 罗医婆:“她叫戴无忧,是振威将军之女。她退婚之后便离开了京城,不知去处。” 当时的罗流玉时常在官宦世家的后宅内给妇人贵女们看病,闲谈时也会听她们说起京城里的新鲜事。 戴无忧做出那般出格的事情自然也成为了京城里的谈资,有人觉着她做得太过火了些,但贵女们私下谈论都只觉得她的所作所为实在解气。 “说起来,那振威将军死得实在可惜,听说是被手下的亲兵出卖中了敌军陷阱而死。”罗医婆只是感叹一句,“后来那场战役中吴爻力挽狂澜拯救败局,驱逐了敌军,这才被封为镇远将军。” 虞清欢眸子微动,突然想起镇远将军吴爻是霍锦渊的继父。 紫菀想了想,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惠灵寺出了这样的丑事,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去寺里上香祈福?” 罗医婆只觉得她们天真:“自然是有人不想让这座寺庙沉寂下去。更何况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又有多少人能记起来呢?” 虞清欢的目光又落在手里那张颜金玉的帖子上,这帖子用的撒金笺纸。 纸表平滑匀称,还撒有金粉银粉在纸张内,看起来耀眼夺目,华贵非常,拿在手中还能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花香味。 连一张帖子都如此奢华,可见贤国公府的底蕴深厚,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 虞清欢知道与贤国公府对上是不明智的选择,但是她如今没有了退路。 已经被颜金玉盯上,她还没有天真到颜金玉会善心大发会放过自己。 想来在颜金玉的眼里,捏死她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那些被残害取血的无辜女子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依旧逃离不了魔爪,更何况是她这个碍眼的存在。 丫鬟们跟着罗医婆说了一会儿的话便出去了,不打扰小姐与罗医婆看账本。 罗医婆见虞清欢格外在意贤国公府的帖子,问道:“清欢,你在想什么?” 虞清欢抬头望向师父,想起颜金玉的不足之症,询问道:“师父以前可曾给贤国公府的颜小姐诊过脉象?” 以罗医婆当初的名气,想来贤国公府网罗天下名医为颜金玉诊治的时候定然不会错过她。 只是过去那么多年,不知罗医婆是否还能记得清楚。 罗医婆听到虞清欢的问话,点了点头:“确实给她诊过脉,而且印象深刻。黎安郡主爱女如命,只是可惜那位颜姑娘一出生就有不足之症。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定然是养不活的,但是国公府财大气粗,用许多珍贵药材吊着,倒也真保住了命。” “不过再如何温养,那姑娘也活不过二十岁,只不过黎安郡主偏执不肯相信,将第一个耿直断言的太医直接废去了双手,从此再被请去的大夫都不小心翼翼生怕惹了黎安郡主不悦。” 虞清欢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黎安郡主竟然是这般残忍的性子。 罗医婆见她吃惊,摇头说道:“在她们这些皇亲贵胄的眼里,小小太医不过蝼蚁,自然是比不上她闺女的一根头发。虽然她因此被御史参了一本,但皇帝念在她爱女心切,只是降了她郡主的税俸,再训斥一顿禁足几个月罢了。” 虽说皇权向来如此霸道,可虞清欢心里却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郁气,让她不禁觉得苦涩不已。 能做到太医的地步,绝对是学医之人中的佼佼者,付出了不知多少艰辛。 最后仅仅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却被废了双手斩断了所有的前程。 虞清欢看着眼前的罗医婆,当年冠绝京城的天才医女,如今只能蜷缩在她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在权利倾轧下挣扎求生。 她垂眸掩去眼睛里的异样,又说道:“黎安郡主这般作为,还有太医会尽心给她女儿医治吗?” “这般蛮横手段下,还有哪个太医敢不尽心尽力?”罗医婆轻叹一口气,“他们会为了同僚惋惜,但更怕自己落得同样的下场,官场上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至于那些一身傲骨不肯低头的人,自然是早早就被淘汰掉了。 虞清欢想了想,将颜金玉服用的药丸特征与罗医婆细说了一遍,又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罗医婆不解地看着虞清欢:“你怎么会想到药丸是用人血炼制的?” 就算那药丸和朱砂矿石等炼出来的不一样,一般人也不会往人血的方向去考虑才是。 就算是血,还可以是其他动物的血,比如鹿血,虎血等各类飞禽走兽的血,具有一定补气、润肤、明目、解毒的功效,但鲜少用来炮制成药丸。 虞清欢沉思半晌,她无法告知别人预知梦里的事情,这是她自己的秘密,只能半真半假地解释。 第71章 师父相助 “上个月元宵花灯节时我与采荷在街上遇上几个拐子的事情师父是知道的。”虞清欢回忆道,“若非霍锦渊出手相救,我们也不能轻易脱身。” 罗医婆听采荷提起过这件事,点了点头。 虞清欢继续说道:“当时霍锦渊曾与我说起,最近常有妙龄女子离奇失踪。我暗中留意一番,发现确实如此,不仅是平民女子,就连世家女子落单时也会遭遇不测。” “人贩拐子时常有之,没想到京城这天子脚下也如此猖獗。”罗医婆皱眉厌恶道。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什么事情都会有人做的。”虞清欢的语气里带着冷意,继续对罗医婆说道,“有人在荒郊野岭找到过失踪的女子,听说是全身流干血而亡,死相凄惨。” 罗医婆面色凝重地看着虞清欢:“所以你就猜测那些失踪的女子是被当成药材处理了?还怀疑到贤国公府上?” 虞清欢一脸的苦恼:“师父,我知道自己的猜测很是离谱,但我就是忍不住去怀疑这两件事的关联,我觉着自己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 她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在贤国公府,但她又不是断案的官差需要证据才能下结论,通过一些细枝末节和预知梦里的事情相重合,她就能确定惠灵寺的事情与贤国公府脱不开干系。 罗医婆见小徒弟这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那可是贤国公府!贤国公颜仲斌位高权重,心思深沉;国公夫人黎安郡主出身尊贵,嚣张跋扈。这些人哪一个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他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 她虞清欢不过是小官之女,连虞相庭都难说得上话的贵人,与他们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如果是从前的罗流玉面对这种不公之事,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可现在的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天真热血,没有结果的事情又何必赌上自己的一切? 虞清欢理解师父的小心谨慎,她将手中的请帖递到罗医婆的面前。 罗医婆伸手将帖子接过,不明所以地看完请帖内容。 等虞清欢解释完她与颜金玉之间的纠葛后,罗医婆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师父,您觉得我还有退路吗?”虞清欢正色道,“若是我不反抗,那么下一个被取血而亡的人就是我。” 罗医婆拿着请帖的手微微一颤,又安慰道:“或许这一切仅仅只是你的猜想,国公府与女子失踪案件没有关系,那颜家姑娘也只是真的想与你结伴去惠灵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虞清欢打断了罗医婆的话,“师父,坐以待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罗医婆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着手中明明看起来精美的帖子,对她来说却有些烫手,随即将它扔在刚才放卢家请帖的地方。 看着虞清欢这般不惧怕对手的模样,罗医婆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她的父亲母亲临死前嘱咐着让她好好活着,不要复仇也不要她去查其中真相,只希望她能远离是非,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惜她还是没能按着父亲母亲期望的那般好好生活,反而如烂泥般在尘世中挣扎。 罗医婆自嘲一笑,曾经那个恃才傲物不惧世间险阻的罗流玉已经随着罗家的覆灭而消逝了,现在的自己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一副身躯而已。 她抬头看向虞清欢,这个小徒弟眼眸明亮如炬,在自己的面前毫不掩饰眸子里的不甘与野心。 虞清欢见师父这般纠结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师父,我是不是让您为难了?” 罗医婆却是低低的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泪滴砸在她手中紧紧握住的账本封面上,晕染出一朵墨色的花。 “师父。”虞清欢担忧地看向罗医婆,轻声唤了一句。 罗医婆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模糊的眼中映出小徒弟身影,恍惚中似乎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苦笑道:“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啊。” 还没等虞清欢说话,她就将手中的账本卷起来在这小徒弟的头上轻轻敲了敲:“不过没关系,身为你的师父,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当初她没能护住自己的家人,成为了她永生的遗憾,她不想那样的遗憾再次发生。 虞清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听到罗医婆这么说,眼睛亮晶晶的,随即上前扑到她怀中,语气欢呼雀跃:“师父你真是太好了!” 罗医婆失笑,没想到素来稳重的小徒弟活泼起来真是令人招架不住。 颜金玉送来的帖子上邀她一起去惠灵寺的日子是三月初九,正好还有十日的时间准备。 贤国公府。 身着紫衣的丫鬟从外院里不徐不缓地走进颜金玉所在的金玉楼内。 这五层高的金玉楼是黎安郡主在怀孕时就为腹中孩子倾力打造的居所,耗资巨大,奢华无比。 “小姐,那虞家四小姐回了消息,说是会准时赴约。”丫鬟走进三楼的一间大厅内,上前对正在下棋的颜金玉禀报道。 颜金玉不爱下棋,只是听说霍锦渊棋艺高超,连皇上都喜爱让他陪着下棋,所以便也请了名师教导。 她耐心不足,静不下心来认真钻研棋艺,听着棋艺师父絮絮叨叨的话,早就开始犯困,百无聊赖地随意摆弄着棋子。 这会儿听到丫鬟传过来的消息,颜金玉总算是来了兴致,她将手中的棋子抛在棋盘上,瞥了一眼棋艺师父。 “今日的棋艺课就学到这里,你回去吧。”颜金玉语气随意地像是在打发下人似的。 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国手被这般对待,心中虽然有气,但却是敢怒不敢言,利索地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 旁边的丫鬟将棋盘撤了下去,换上了新鲜的果盘和糕点。 “还以为她会有点骨气拒绝呢。”颜金玉讥讽道,“没想到又是一个攀附权贵的贱骨头,确实半点都配不上霍大哥。” 旁边的丫鬟附和道:“看着她那模样就不像有骨气的,一脸的狐媚子相,溯阳郡王定然不喜这样的女子。” 第72章 卫晴之死 颜金玉听着丫鬟的话,心情舒畅不少:“霍大哥可不是只看容貌的肤浅男人,那虞清欢出身小门小户粗俗至极,还妄想占着郡王妃的位置,她也配?” 丫鬟用签字扎了一小块果肉喂到颜金玉的嘴边,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吃着水果。 旁边另一个丫鬟说道:“小姐和溯阳郡王才是天作之合,其他女子又怎么入得了溯阳郡王的眼呢?” 颜金玉轻哼一声:“若不是宁安长公主老糊涂了不肯松口,哪里还有她虞清欢什么事。” 几个丫鬟低头垂眉,并不敢接这话。 若只是骂虞清欢就罢了,一个小官之女不足为惧,但像她们小姐这般敢骂宁安长公主是老糊涂的,京城里又能有几个? 即便是私下里说说,她们这些丫鬟也得知晓分寸。 颜金玉不用她们搭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挡了我的路,也别怪本小姐心狠手辣。成能够成为本小姐的续命丸是她的荣幸。” 丫鬟们将脑袋垂得更低,都一副彷佛没有听见小姐所说的话似的。 颜金玉的目光在几个丫鬟身上扫了一遍,见有人的手害怕得微微颤抖,她轻声嗤笑:“再抖就不用在本小姐身边伺候了。” 原本就害怕得发抖的丫鬟听到这话立马就跪了下来,把头磕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小姐饶命!” 只有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丫鬟才知道这位国公府的小姐到底有多么可怕,动不动就能取了旁人的性命,平日里不高兴了就折磨她们这些下人。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怪她们这些下人没有伺候好小姐。 平日里若是小姐自己磕着碰着,国公夫人定会大发雷霆惩治她们这些下人,至于那些伺候得不用心的下人,没有机会再出现在小姐的面前。 旁人都羡慕她们能在国公府里当差,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这座国公府就是逃不出去的地狱。 尤其是这位身娇体弱的国公府小姐,还要靠用少女鲜血炼制的续命丹来治病,简直就是个……吃人的怪物! 尽管身边的人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人敢这么说,生怕下一个被拉去练成丹药的就是自己。 颜金玉见那丫鬟还是害怕得直抖,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抖得这么厉害,是怕我吃了你?”颜金玉语气不悦,起身走到那丫鬟面前,一脚将人踹翻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你那什么眼神,把我当什么了?” 丫鬟从惊恐中回神,立马又跪了下去,猛地朝着地上磕头:“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眼看着丫鬟的脑袋被磕破流血,颜金玉嫌恶地说道:“来人,把她带下去,别脏了我的金玉楼。” 她的话音刚落,从外面进来几个壮硕的婆子,直接上前一把捂住丫鬟的嘴巴拖了下去。 “唔唔唔……”丫鬟瞪大眼睛使劲挣扎,可是这挣扎在这些婆子面前却无济于事,轻而易举地将她拖出了门口。 其他丫鬟仍旧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 颜金玉正想发作,门外又进来一个丫鬟禀报道:“小姐,卫晴姑娘又来求见。” 听到卫晴的名字,颜金玉的眸子里闪过浓浓的厌恶。 当日在昌平侯府,这个没用的卫晴不仅没有当好她的走狗,还将她扑倒发病,实在是无用。 “她竟然还有脸来?”颜金玉转身坐回软榻上,冷冷开口,“本小姐可不想见她。” 丫鬟垂眸:“那奴婢将她打发走,不让她来碍主子的眼。” 颜金玉却道:“本小姐的意思是,以后都不想看见她。” 那丫鬟从善如流地说道:“奴婢知道了。” “看在二嫂和卫将军的面子上,给她留个全尸。”颜金玉像是格外开恩一般开口说道。 丫鬟低头应是,随即退了下去。 —— 虞清欢从小杜口中得知卫晴落水而亡的消息时微微怔住,随即在心里暗骂,这颜金玉真是个疯子。 小杜继续说道:“那姑娘好好在桥上走着不知怎么就掉下河里去了,她身边的丫鬟立马就跟着跳下去救人了,只可惜没救上来。” 听着这话,虞清欢在心中冷笑,跳下去的丫鬟是想救她还是想害她还不一定呢。 卫晴这般没有眼色的人遇到颜金玉这种疯子,只怕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心中猜测甚多,但虞清欢面上却是一副惋惜的模样:“确实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这样突然没了。” 小杜继续捣药,对身后清点药材的虞清欢说道:“当时好些人在场呢,都以为那丫鬟能将人救回来,不然早就自己下去救人了。” 毕竟那可是个官宦家的小姐,若是有了救命之恩,莫说是以身相许,起码送些金银作谢礼是应该的吧。 虞清欢轻叹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落水身亡,就算查也查不到颜金玉的头上去。 吕掌柜走进了院子里,接过小杜手中的捣盅,让他去柜台前招呼客人。 小杜擦了擦手,知道吕掌柜要和东家谈事情,便识趣地去守着铺子柜台了。 “东家让我打听那孟成钧的妹妹孟知雪,我倒是打听到了一些事情。”吕掌柜对虞清欢细说起孟家的情况。 孟家原先是开武馆的,偶尔还会走镖,接一些贵重物品的单子帮人运东西到外地,孟家父母正是因为给别人走镖遇到山匪被杀死的。 那时候孟成钧十二岁,而孟知雪才九岁。两兄妹年纪不大,还要提防亲戚上门把家里的武馆要走,相依为命的兄妹俩决定武馆只招收年纪小的孩子,打着陪练的名义来赚钱,学费又不贵,这才勉强糊口。 后来征兵时孟成钧便入了金虎军,而他的妹妹孟知雪则是独自一人撑起了家里的武馆,从她接手武馆后就开始吸引一些女子前来练武。 虽然被人嘲笑过,质疑过,但孟知雪依旧坚持了下来,将武馆打理的井井有条。 虞清欢听完吕掌柜说的话,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解。 既然孟知雪接手了孟家的武馆,还亲自教那些女子如何学武,那么她应该是个武功还不错还有点聪明的人。 这样的人在预知梦里是如何成为惠灵寺的目标被残害的呢? 第73章 求助郡王 虞清欢带着采荷来到孟家武馆前,却发现武馆大门紧闭,并未营业。 采荷上前拍了拍门,好一会儿才有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慢悠悠地将门打开。 看见她们两个姑娘家,婆子对她们说道:“你们是来找知雪学练武的吧?今日来的不巧,她最近有事要闭馆几日,所以不在这儿。” 采荷回头看向虞清欢,眼神询问接下来怎么办。 虞清欢看向那婆子:“这位阿婆,方便问一下孟馆主是有什么事情吗?我们家小姐想找一位习武的姑娘跟着学习,强身健体还可以有自保之力,好不容易央求夫人同意才派我们出来寻孟馆主的。” 那婆子见她们两人确实都一副丫鬟打扮,倒也没有怀疑,而是犹豫道:“知雪从前没有接过这样的生意……” “所以我们才想和孟馆主当面商量,其实只要每日抽出一两个时辰去指导我们家小姐就可以,其他时间还能继续留在武馆里教别人。”虞清欢语气温和。 婆子想了想,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武馆里有个想来学武的姑娘家里来闹事,说是让那姑娘去有钱人家当妾也好过来这儿练武,硬要将人带回家。” 来练武的女子大多出身贫苦人家,习得一身武艺后可去大户人家当女护卫,贴身保护府中夫人小姐。 这样的活计要不比一般的丫鬟轻松,适合容貌不出众而且话少嘴笨的姑娘,却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 那婆子继续说道:“这原本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好插手些什么,毕竟开武馆就是做生意,和气生财。” “但是那姑娘却是倔得很,怎么都不肯跟她的父亲兄长回去,跑来跟我们馆主哭诉,求馆主收留她,不然家人就会把她卖给一个打死过妻子的老头。” 采荷听到这里对那姑娘很是同情:“有这样的家人真是可怜。” 只有虞清欢听着忍不住皱起眉头,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所以孟馆主就去给那姑娘出头了?”虞清欢开口问道。 婆子叹了一口气:“知雪为人善良,那小姑娘都这般求到她的面前,她不会不管,便想着去找那家人商量一番,再不济她先垫钱让那小姑娘留在武馆几年。毕竟那小姑娘看着只有十岁出头的模样,哪有将这么小的姑娘卖给老头的……真是造孽啊。” 虞清欢眉头皱得更深:“孟馆主自己一个人去的?” 婆子看得出来虞清欢是在担心孟知雪的安危:“那倒不是,她还带了两个一起学武的姑娘。不用担心,孟馆主习武多年,对付几个乡间汉子不在话下。” “她们去的是哪个村子?”虞清欢不好跟婆子说自己的猜测,毕竟她也不确定孟知雪遇害的时间,只能先打听她的去向。 婆子打量着她们两人:“你们不会打算找过去吧?哎呦那地方可偏僻了,叫什么临水村,还要绕过惠灵山走好远呢,马车都未必能进去,算是京城的边缘地带了。” 听到惠灵寺所在的惠灵山,虞清欢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着急地问道:“你们馆主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她陡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正好遇上了孟知雪被害的节点。 说是太巧,可偏偏孟知雪一行人已经离开,不知道还能不能追得上。 若是说不巧,可现在事情还未成定局,孟知雪还能有一线生机。 婆子回答道:“今儿早上天刚亮便出发了,这会儿都好过几个时辰,肯定是追不上的,不然你们等几日再过来?” 虞清欢点头应了声好,道谢后带着采荷匆匆离去。 路过卖笔墨纸砚的铺子,虞清欢停下买纸写了一封信,便带着信想出城送去金虎军驻地的孟成钧手中,毕竟让孟成钧亲自去救人总比她一个弱女子强。 可金虎军的驻地在城郊外,她们就算是雇马车赶过去也要好些时辰,还不知道这信能不能顺利送到孟成钧的手中。 这个时候虞清欢心中有些懊悔自己连骑马都不会。 她皱着眉头带着采荷急匆匆地往雇马车的地方赶过去,却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她连忙顿住脚步。 “小药娘,这是要去哪儿?”戏谑的声音从虞清欢的头上传来。 虞清欢微微怔住,看清楚面前的人是霍锦渊之后,眼睛突然一亮:“霍指挥使。” 今日的霍锦渊并没有穿兵马司的制服,而是一身墨绿色锦缎常服,腰间别着一枚祥云玉佩,与当值时的肃然不同,带着一股慵懒华贵的味道。 霍锦渊有些意外她竟然是这个反应,不禁挑眉:“看到是我这么高兴?” 原本在茶馆二楼饮茶的他远远就看见这个满目愁容着急赶路的小药娘,想来是她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这才将人拦了下来想询问一番。 虞清欢目光灼灼地看着霍锦渊,然后拿出信件递到他的面前:“霍大人,求您帮个忙,把这封信送到城郊金虎军驻地交给一个叫孟成钧的人,可以吗?” 霍锦渊没想到这小药娘是真的不见外,开口就是让他帮忙。 他低头看向那封信:“这是把我当跑腿的小厮了?” “天底下哪有像您这般气宇轩昂的小厮,只有心系百姓的指挥使大人才会有如此伟岸的身姿!”虞清欢卖力吹捧,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真的十万火急,求求霍大人帮个忙!” 虽然与孟知雪素不相识,可虞清欢还是希望能救下这个善良又无辜的人。 霍锦渊的目光落在虞清欢黝黑的脸上,明明这药娘打扮得一副粗俗平庸的模样,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莫名带着一股明媚的生命力,让人不忍拒绝。 他伸手将信件接过,唤了一声:“莫七。” 话音刚落,他身后站在的一个护卫上前:“属下在。” “你去跑一趟,既然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记得快马加鞭,别耽误了。”霍锦渊将信件交给莫七,吩咐道。 莫七应了一声是,随即返回茶楼旁栓马的地方,解开绳子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第74章 虞余不分 眼看着莫七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虞清欢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孟知雪最后是否能得救,她已经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本应问心无愧,可心中难免还是染上了一丝忧愁。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霍锦渊正盯着自己的脸看。 她默默地站远了些,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霍大人这样一直看着我,是我的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霍锦渊自然发现她是故意将脸抹黑的,只是见她这般提防的模样,并未拆穿。 他扬了扬下巴,指向不远处的茶楼:“茗香楼的茶不错,小药娘可要品鉴一番?正好等莫七回来。” 虞清欢沉吟片刻,并未拒绝:“我不过是个俗人,分不清好茶与粗茶,自然谈不上品鉴。但是霍大人相邀,我怎么都要尝一口这茶的特别之处。” 正好询问一下京城里女子失踪案的事宜,顺便跟他提一下惠灵寺的异常。 她带着采荷跟着霍锦渊身后进了茗香楼,直上二楼包厢。 虞清欢将包厢的环境打量了一番,看见茶楼小二麻溜地将换上了新的茶点,猜测霍锦渊刚刚就是在此喝茶看街上人来人往。 霍锦渊坐在靠窗茶座上,抬手邀她落在对面的座位上。 见虞清欢从善如流地坐下来,霍锦渊开口道:“话说我们相识也有一段时日了,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总不能一直叫你药娘吧?” 采荷和霍锦渊的另一个护卫则在屏风后的隔间后等着,不仅能时常注意着自家主子的动作,还能听见茶楼下说书先生在说书的声音。 虞清欢听到他这么问,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姓虞。” 霍锦渊见她这般沉默还以为她是不愿透露自己的姓氏名字,想到她毕竟是个乔装扮丑才出门的姑娘家,为了闺誉着想,不想让旁人知晓实属正常。 他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抬眼说道:“余?是个好姓氏,年年有余更是个好兆头。不过唤你药娘已经习惯了,往后便不改口了。” 虞清欢微微愣住,刚想解释自己的虞不是年年有余的余,可还没插得上话就见他自顾自把话说完了,一时进退两难。 她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婚约,不知道霍锦渊对待这门婚事是什么样的态度。 她以为当自己说出自己姓虞的时候,霍锦渊会猜到自己和他的未婚妻多少有些关系,没想到他竟然毫无反应。 虞清欢见他如此态度,心中了然。 他这是根本没有将宁安长公主为他定下的这门婚事放在心上,甚至连所谓的未婚妻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因为他不在乎。 也对,这门婚事本来就是宁安长公主看中她克夫的命格才定下来的,为的就是恶心霍锦渊。 霍锦渊又怎么可能会在意这样的令他耻辱的婚约。 想到这里,虞清欢已经不想跟他解释自己是姓虞还是姓余了,或许再过不久他就会亲自解除这门亲事,没有必要徒增烦恼。 “说起来,你提议的食肆确实不错。”霍锦渊说道,“分红下个月会送到素问药铺去给你。” 虞清欢笑了笑:“多谢霍大人。” 霍锦渊道:“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不用谢我。” “还谢霍大人今日相助之恩。”虞清欢正了正神色,对他说道,“霍大人可还记得元宵节时差点将我与同伴掳走的那几个贼人?我想知道可有审问出些什么。” 当时虞清欢毒杀了两人,还剩下两个活着的歹徒被霍锦渊抓住带走了。 霍锦渊见她还记挂着这件事,倒也没有瞒着她:“那两人被抓的当晚就在牢里撞墙身亡了,还没来得及审问。”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人拐子多少都会有些贪生怕死,没想到一被抓住就立马寻死了。 这般反常的举动让霍锦渊更加觉得京城里少女失踪案不简单,幕后定有大鱼。 虞清欢又问道:“那些失踪的女子有找到过尸体吗?” 听到她这么问,霍锦渊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你怎么会觉得她们已经被害了呢?” 他们兵马司确实找到过失踪女子的尸体,只是有的女子死相凄惨,为了避免京城百姓恐慌,在没有找到凶手前,暂且将消息压了下来。 这件事严格上来说不归他们兵马司管,是京兆府和大理寺的职责范围,但是兵马司需要配合他们调度查案,因此也算是介入其中。 虞清欢想到他们迟早会查到孟知雪的事情,就将今日去孟家武馆找人的事情与霍锦渊说了一遍。 “我总觉得这件事里处处透着怪异,想到她们三个女子就这样跟着去了如此偏僻难行的地方,心下总觉得不安,觉得这就是骗子的手段。”虞清欢对着霍锦渊分析道。 霍锦渊手中摩挲着茶杯,听她说完,问道:“仅凭猜测你就这般火急火燎地想去给她的兄长送信?你又如何得知她还有兄长在金虎军的?” 虞清欢见他像是在审问犯人一般问自己,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端起桌子上茶杯试了试温度,随即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抬眸看向霍锦渊:“霍大人这是在审我吗?” 霍锦渊面不改色:“抱歉,只是习惯这么问话了。” “我若是真有私心便不会跟你提起这件事了。”虞清欢没好气地跟他解释道,“我想找武馆自然是先打听好这武馆的风评如何,知道她有个兄长不足为奇。” 霍锦渊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权当赔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虞清欢轻哼一声,拿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垂下的睫毛将她眸子里情绪隐了下来。 “不过以你这个年纪,再去武馆学武艺已经晚了,学不成气候的。”霍锦渊好心告知,又建议道,“不如雇一个或者买一个精通拳脚功夫的女护卫。” 虞清欢抬眸看了一眼他,又往望了一眼屏风后正襟危坐的护卫,开口道:“我可不似郡王爷这般出身尊贵,走哪里都带着两个护卫。” 霍锦渊看她这般心动又嘴硬的模样,眉眼间温和下来。 第75章 药方无香 虞清欢在茶楼里等了半个时辰,莫七这才赶了回来。 “属下已经将信件送到。”莫七上前对霍锦渊复命,“孟成钧看了信之后就带着十来人骑马出了金虎军大营。” 当时孟成钧看到信件后一脸震惊和紧张,不过倒也没有忘了问莫七的身份,莫七只道自己是替一个姑娘跑腿的送信人而已。 孟成钧虽然有所怀疑信中所言,他的妹妹有性命之危的事情。 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是他相依为命的妹妹,自然不可能将这封信视若无睹,当即就带着队里的人往惠灵寺方向追去。 霍锦渊听了莫七的话,转头看向虞清欢:“这孟成钧不会就是在仲春演练上拔得头筹的那位总旗吧?听说得了皇上青眼,直接升为千户了。” 虞清欢心道果然孟成钧在演练上的举动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连霍锦渊这个郡王爷都能将他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 她开口道:“如果金虎军里没有第二个叫孟成钧的人的话,应该就是他吧。” 霍锦渊却是轻笑道:“你可知明日就是三月初三上巳节,正是昌平侯世子与孟成钧约定比试的日子?你一封信就让孟成钧带人离开了,若是明日他不能准时赴约,只怕是真的将昌平侯府得罪了彻底。” 在仲春演练时孟成钧就已经下过昌平侯的面子,正如虞清欢所猜测的那般,昌平侯对他不褒不贬的态度一如既往,而穆齐宣则是亲自去找孟成钧下了战书。 孟成钧倒是应下这场比试,时间就定在上巳节,正好是休假的日子想来会有不少人前来围观。 只要穆齐宣发挥如常,让大家看到自己的实力,无论输赢,他无能没实力的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听到这个消息的虞清欢拿着茶杯的手突然一顿,心中有些讶异,面上却是不显,一副不甚了解的模样:“这比试就这般重要?赶不回来那就延期,侯府不至于这般小气吧?” 霍锦渊只是轻笑不言语,他知道昌平侯为了这次的比试下了多少功夫,特意选在上巳节还亲自喊了些老朋友前去捧场,不过话里话外都是让人见识他们金虎军新官上任的千户能耐如何。 若是真被孟成钧放了鸽子,只怕他的老脸是真的挂不住了。 见霍锦渊这看好戏的态度,虞清欢无奈地说道:“这可怪不了我,我想在孟成钧心中妹妹定然是要比和世子的约定要重要的多,他定然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梦里的孟成钧就是为了查妹妹的死因而离开的金虎军,最后成了禁军校尉,是禁军都统领手下最不近人情的疯狗。 霍锦渊看着她这般笃定的模样,问道:“你就这般确定孟知雪遇到的是骗子?” 虞清欢迎上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十有八九。” “既然如此,那我便也跟着孟成钧走一趟。”霍锦渊说着又看向莫七,“回兵马司让甲队的人准备着出发。” 莫七应是,随即转身又出了包厢。 虞清欢深深呼出一口气:“多谢霍大人愿意相信我。” 在没有证据仅凭她的感觉与猜测的情况下,孟成钧愿意跑一趟是因为他对妹妹的在意,而霍锦渊大概是因为……相信她? 这个念头在虞清欢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又似乎觉得有些荒谬,想来他只是为了尽快查清女子失踪案罢了。 “职责所在。”霍锦渊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修长挺拔的身姿背对着虞清欢,他抬起手在空中扬了扬,“走了,小药娘。” 虞清欢目送着霍锦渊离去后,带着采荷回了素问药铺,将罗医婆这些日子里要的药材一一清点后全部带回了府中。 最近罗医婆需要的药材越来越多,有不少都是难得的珍稀药材,但虞清欢可不敢心疼银子,毕竟做出来的药品价值不可估量。 下午刚带回来的几株野生冬麻草很快就被罗医婆消耗殆尽,随之被拿出来的是两颗小拇指大的褐色药丸。 “这是什么药丸?有何功效?”虞清欢凑过去闻了闻,却惊奇地发现这两颗药丸竟然没有半点药草的香味,根本猜不出究竟用了何种药材。 她又不可置信地用力嗅了嗅,惊奇地看向罗医婆:“师父,这是怎么做到的?” 罗医婆眉眼间带着笑意:“这是我的成名作,无香。用于治疗中风手足不遂,痉挛抽搐等症状。” 十八岁的罗流玉凭借自创药方无香在京城一举成名,从小有名气的医徒一跃成为天才医女,至今仍旧无人能将无香的药方破解出来。 自从十年前罗家被满门抄斩,罗流玉不知所踪,京城里再也寻不到无香药丸,偶尔听到有人留存一颗,就算是重金求购也不肯转让。 其实罗流玉还有不少的原创药方,但是都不如无香能够代表她的身份。 虞清欢目光灼灼地看向罗医婆:“师父可真厉害!” 罗医婆将这两粒药丸装入一个小瓷瓶中,然后递给虞清欢:“先拿着用吧,无香的药方我也会教给你,等药材充足了你自己多练练。” 虞清欢接过小瓷瓶,欢喜不已但又有些迟疑:“这是专属于师父的药方……” 罗医婆打断了她的话:“这些日子里你的努力师父都看在眼里,能够遇上你这个有天赋的徒弟也算是我的幸运,起码不用将我一生所学所得都带进土里,你不必纠结于此。” 若不是小徒弟和采荷,她早已经死在那肮脏破败的牛棚里,带着她的郁郁不得志与不甘心,带着她的愤恨与痛苦都埋葬在无人知晓的小村落里。 “凭我如今的身子,怕是教不了其他人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徒弟,自然要将我这一身医术全学去才能令我安心。”罗医婆说道,“我希望你能有自保之力,往后一生顺遂。” 虞清欢眼睛莫名变得苦涩,眼眶有些泛红,捧着瓷瓶的手竟也微微颤抖。 上一个把自己这般放在心上的,还是已经离府多年的奶娘。 虞清欢曾经以为自己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可面对师父这般爱护,她还是高兴到不知所措。 第76章 救下妹妹 孟成钧按着虞清欢在信中所写在惠灵山附近寻找,果然在一处村子里发现了异样。 村子里的人一看见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脸上有藏不住的慌张,眼见孟成钧他们想要直接搜查,村长竟然召集村里人想要围住金虎军的十几个人将他们杀人灭口。 孟成钧和他的手下们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自然不惧这些乡野刁民,直接杀出一条血路,生擒住村长后想逼问出妹妹的下落。 霍锦渊带着追上他们的时候,正好遇上孟成钧挟持着村长和村里人对峙,二话不说直接下令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围起来抓住严刑审问。 村里人虽然团结,但是总有些受不住严刑拷打的,很快就交代了囚禁少女的地窖所在的位置。 孟成钧他们找到地窖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七八个少女,都昏迷不醒地躺在地窖里的草堆上,任凭士兵们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他一眼就认出了浑身是伤而且还被绳子捆住手脚的孟知雪,整个人如遭雷劈般懵住,又迅速反应过来,急匆匆上前给她松绑,将人带出地窖。 把人带出来时已经是晚上,漆黑的夜色掩盖住孟成钧阴沉的脸和他戾气丛生的双眼。 霍锦渊上前,站在孟成钧的面前对他说道:“我们随行带了大夫,把人带过去看看伤。” “多谢。”孟成钧认出来他们都是兵马司的人,没有拒绝。 大夫给孟知雪诊脉后发现她只是被人下了过量的迷药,有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孟成钧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仍是一阵后怕,若不是那封奇怪的信,他可能就要失去自己的妹妹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霍锦渊不等将人带回京城,便直接在村子里将这些村民分开审问,但是审问过后却发现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些拐人的人贩子卖家。 去年开始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来到他们村子里,要出高价买未成亲的姑娘家,一个姑娘值十几两银子,抵得上他们这些村民几年的收入了。 他们这个村子偏僻无比,田地贫瘠,大家都穷得叮当响,猛然间听到这赚钱的法子,整个村的人都心动不已。 将村里的未出嫁的姑娘都卖了之后又打起了旁的主意,就是将那些姑娘家骗到村子里来。 孟知雪和另外两个姑娘到村子里之后被装可怜的小女孩下了迷药,察觉到不对劲的她想要逃离,却被村民们打伤扔进了地窖。 霍锦渊问他们,上家是如何带走这些姑娘的,村民们却说那些人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但都不会超过一个月。 大家只能等他们出现,却找不到他们。 再问买家的信息更是一问三不知,只要有钱拿村民们才不管那么多。 村长更是不加悔改,指责孟成钧他们多管闲事:“人家能拿出那么多钱来买人,又怎么会亏待了她们?说不定那些姑娘都去享福了!” 孟成钧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睛看着村长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可不是一个会隐忍的人,径直上前将被捆住的村长踢翻在地,一脚踩在村长那张刻薄的脸上,用力地碾压几下。 “啊……救命啊!救救我……”村长惨叫出声,那尖锐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孟成钧冰冷的声音犹如鬼魅:“老子也送你去享福。” —— 三月初三,上巳节。 虞清欢记挂孟知雪的事情,用过早膳后便让采荷出门打探消息。 直到午时后采荷才赶回来跟自家小姐说起在街上的见闻。 “霍大人带着兵马司的人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押回来了,把他们用绳子绑住手牵在马后,让他们跟着队伍走,浩浩荡荡的队伍还挺长的,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看起来灰头土脸一副老实样子,谁能想到整个村子的人心都这么脏。” “路上的人都恨不得扔石头砸死那那群没良心的东西。”采荷说得牙痒痒。 紫菀听得心有戚戚,问道:“那些找回来的姑娘们呢?” “那些被解救的姑娘家都是被马车送回来的,京兆府那边已经被丢失女儿的家人围得水泄不通。” 采荷说着叹了一口气:“听说找回来的姑娘只有几个,剩下没找到的人家心里该有多么煎熬。” 虞清欢问:“你可有打听到孟馆主情况如何?” 采荷一拍脑袋:“奴婢差点忘记了,霍大人怕小姐记挂,还特地派人去素问药铺里告知孟馆主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 虞清欢点了点头,从采荷的话里可知霍锦渊和孟成钧他们只抓到了村里作恶的村民,却没有查到惠灵寺或者贤国公府跟此事的联系。 看来他们实在隐蔽得很,做事又小心谨慎不留把柄,若不是自己有预知梦,只怕也想不到一个寺庙里居然能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 虞清欢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申时,想来孟成钧确实是赶不上与穆齐宣的比试了。 不过京城里刚出了这么一件大案子,众人讨论的焦点都在这村民拐卖案上。 除了昌平侯府的人,无人在意金虎军内部的小小比试。 “砰——”穆齐宣生气地用手拍着桌子,整个桌子都抖动起来,将桌上的茶水溅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襟,原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在练武场等了孟成钧整整两个时辰,最后也没能将人等来,他的下属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孟成钧目中无人,言而无信,应下的战书居然还能失约,实在毫无诚信可言。 只是还没等人骂完,就有知情者从外面匆匆赶回来,解释孟成钧并非故意失约,只是为了寻找失踪的亲妹妹,还跟着兵马司的人端了一个拐子窝点。 众人听罢觉得孟成钧失约没能前来比试情有可原,让穆齐宣不要在此事上太过计较。 穆齐宣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般被堵得难受,明明失约的人是孟成钧,可现在连骂他一句都不行,自己只能沉着脸甩袖离去。 想到昌平侯那恨铁不成钢的脸色,穆齐宣就越发心烦。 第77章 世子被揍 醉香楼内,穆齐宣正坐在二楼大厅的角落里独自喝闷酒。 周遭吵闹不已,三五好友相聚在一起喝着小酒谈天说地,台子的卖艺人吹拉弹唱,来往的客人高声谈话和忙碌的店小二扬声吆喝。 只有他穆齐宣一脸消沉的模样,连个小厮都不带,喝了一杯接一杯。 他不明白,明明半年前的自己意气风发,是前途耀眼不可限量的侯府世子、金虎军未来的掌权人,有着温柔贤淑的妻子,可爱贴心的两个儿子,令人艳羡的一切。 可如今虚伪的妻子撕破假面却骤然离世,原本相亲相爱的两个儿子变得蛮横不讲理,互看不顺眼而时常针锋相对,让他心力交瘁。 被人下毒算计在军队选拔赛上出丑,成为京城里的笑话谈资,竟然有人开始质疑他的能力,还传的沸沸扬扬,简直荒谬! 父亲说他以前就是过得太顺了,导致如今一点而挫折都忍受不住,简直难堪大任。 难堪大任? 这个评价犹如一把尖锐的剑直插在他的胸口,令他窒息不已。 “没想到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没能侦破的案件居然被那孟成钧给查到了。” “我就说那孟成钧非同一般,虽然性子直了些,却是个有真本事的,比起那什么昌平侯世子要好多了。” “这如何能比?世家公子都是被吹捧出来的,若是见真章,还不知道能抖出多少水来呢!” 不远处正围坐在一桌的四个男子旁若无人地朗声谈论着,说到此处竟是都哈哈大笑起来。 穆齐宣此刻脸色阴沉无比,手里紧握着酒杯,双眼阴鸷地扫了一眼那夸夸其谈的四人,只觉得他们无知又愚蠢。 “我听说今日原本是孟成钧和那世子比试的日子,还下过战书的,可惜出了这档子事,热闹是看不成了。”其中一个男子说道。 坐他对面的人嗤笑出声:“想来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一个窝囊世子难不成还能赢得了孟成钧?他还得感谢孟成钧没有赴约给他留了脸面。” 穆齐宣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周围的人哪个敢在他的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醉气和怒气涌上心头,他将手中的杯子朝着那四人桌狠狠地扔了过去。 “啪——” 杯子打在那四人的酒桌上,瞬间碎裂开来,散落在桌子上的酒菜上,弄得一片狼藉。 几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吓得站起来后退几步,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恼怒起来,转头齐齐看向始作俑者。 穆齐宣酒劲上头,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诋毁侯府世子,也就只有你们这些蠢货才会觉得他孟成钧厉害。” 原本还在看戏的其他客人听到他如此嚣张的话,顿时也不悦起来。 “你他娘的是那劳什子世子的狗腿子吧!”被酒杯碎片溅到脸上的男人被划出一道小口子,他摸了摸脸上的血渍,忍不住开口骂道,“果然窝囊废的狗腿子也是窝囊废!” 穆齐宣红着眼起身朝着他们几个人打了过去。 其他人一看穆齐宣虽然穿着不凡,但是只身一人,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自然不惧他,一拥而上朝着他挥舞起拳头。 穆齐宣虽然武艺不错,但是双拳难敌这么多手,又喝了不少的酒醉醺醺得毫无还手之力,尽管有店小二拦着,但还是被揍得不轻。 “这就是我要接近的目标?”在不远处隔间内看着这一切的白芷柔语气里带着嫌弃,“他真有这么重要吗?” 在她旁边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是昌平侯世子,将来会接管金虎军的人当然重要。” 白芷柔道:“但愿他真的有这个本事吧,不然浪费了我的蛊虫。” 她的目光朝着大厅里看过去,眼见着穆齐宣已经被打得不省人事,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这好像是昌平侯世子”,众人听罢霎时四散开来。 那些动手的人生怕自己会被侯府找麻烦,纷纷买单走人。 原本还热闹无比的二楼大厅这会儿已经走得七七八八,谁都不敢靠近再靠近穆齐宣。 店掌柜一拍大腿,只觉得要惹上麻烦了,就在他为难之际,从隔间里走出一男一女,女子正是白芷柔。 女子说道:“这人被打得好惨,要不哥哥送他去医馆吧。” “行,听你的。”男人应了一声,随即将昏迷在地上的穆齐宣直接扛起来往楼下走去。 店掌柜跟着出了酒楼外看见他们兄妹两人真的将昌平侯世子送去了附近的医馆,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遇上了两个好心人。 而他心中的好心人将人送到医馆后留下了一锭银子和写了地址的纸张,告诉医馆大夫:“这人的钱我们先垫付,等他醒来后告诉他将诊金和药钱记得还回来,送到这纸上写的地址。” 只要不赊欠钱来治伤,大夫自然不会不同意,随即应了下来。 醉香楼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来往客人众多,亲眼看见穆齐宣被揍的人也不少,才两日时间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都传穆齐宣因看不惯孟成钧而对其辱骂惹了众怒,才会被支持孟成钧的人揍了一顿。 毕竟孟成钧解救了被拐少女,正是深得民心的时候,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昌平侯府在坊间的名声愈发不好。 有耿直的御史还因此事参了昌平侯府一本,言昌平侯其教子无方,昌平侯世子德不配位。 虽然皇上只是轻飘飘训斥了几句,但是昌平侯却是难堪得很,愈发对儿子不满,生出了让穆齐宣去边境驻地历练的想法。 孟成钧听说此事后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两日他日夜守在妹妹身边,生怕再有差池。 虽然抓住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可从那些村民口供中得知他们拐到的少女远少于京城里失踪的女子数量,就知道这幕后之人可不止有一处下家。 在没有抓住真正的幕后主使之前,危险仍是无处不在。 孟成钧从霍锦渊那儿知道妹妹的救命恩人是素问药铺的东家,等孟知雪彻底恢复之后,兄妹俩与虞清欢约定了日子,带着厚礼在药铺当面道谢。 第78章 兄妹道谢 三月初七,天晴万里。 虞清欢带着采荷刚走进素问药铺的时候,小杜就迎了上前:“东家,您说的孟家兄妹在半个时辰前就来了,吕掌柜将人招呼到二楼等候着呢。” 听到小杜这话,虞清欢面上露出微微讶异的神色,毕竟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她原本还想着先在铺子里对完账簿,没想到他们居然来得这么早。 她抬步朝着二楼而去,走进房间时正看见吕掌柜在跟孟成钧介绍铺子里那些治疗跌打肿痛的药膏,而身形高大壮硕的孟成钧则是坐在椅子上听得一脸认真。 在他旁边的是他的妹妹孟知雪,身量要比一般女子要高些,头发高高竖起,又穿着一身干练的墨青色练武常服,像是一颗挺拔的青松。 看见虞清欢进门,吕掌柜连忙停下,随即上前道:“东家,您来了。” 孟成钧和孟知雪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见她一身粗布衣裳,还梳着丫鬟常用的双丫髻,面色黝黑,都不禁为之一怔。 虞清欢先是冲着吕掌柜微微颔首:“吕掌柜你先去忙吧。” 吕掌柜应了一声,随即将手中给孟成钧介绍过的药膏放在桌上,欠了欠身子离开了房间。 虞清欢这才看向孟成钧兄妹两人,语气温和地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呢。” 兄妹俩这才回过神来,起身上前给虞清欢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多谢虞姑娘的救命之恩。” 他们从霍锦渊那里得知失踪的女子大多死相凄惨,若不是虞清欢的一封信,她的妹妹或许就如同其他受害者一般死得悄无声息。 “不必如此。”虞清欢连忙伸手将他们扶起来,让他们坐回椅子上。 她上前坐到中间的主位,开口说道:“我当时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因为之前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拐骗事件,还是霍指挥使出手相救才得以逃脱,我得知京城里失踪女子越来越多,所以会格外敏感多疑些。” 虞清欢三言两语就解释了自己当日的离奇举动。 孟知雪并未怀疑虞清欢的话,她认真道:“虞姑娘聪明又细心才会发现端倪。” “当时传信时,我还在担忧如果我的猜测错了,让孟千户白跑一趟该怎么办。”虞清欢半真半假地说道,“听霍指挥使说还会耽误了你与昌平侯世子的比试。” 孟成钧开口道:“比试没有知雪重要,即使是假的我也不会怪你的。” 他接到那封信的时候上面就写了消息并不一定为真,都是她的猜测,如果他不信可以不去。 但是他不能不去,因为他的妹妹从来不是一个选项。 孟知雪指了指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东西:“我们听说虞姑娘是个药师,最近又高价收购不少药材,所以收集了一些平日里少见的药材送来,聊表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 虞清欢面露欢欣之色,并未拒绝:“太费心了。” 孟知雪说道:“我听婆婆说虞姑娘去找我是因为想要学武的事情?” 虽然虞清欢一身丫鬟打扮,但是孟知雪可不相信她这个素问药铺的东家会是个真正的丫鬟,观其气度与谈吐,想来她才是那个想要习武的小姐。 虞清欢倒是点了点头,脸上又浮现为难之色:“只是听说我如今这个年纪再学已经太迟了。” 孟知雪不在意地笑了笑:“如果要认真学出个名堂来,确实是得从小开始练起更好。但虞姑娘只是学点拳脚防身用,自然什么时候学都不算迟。” 虞清欢沉思半晌,目光看向他们兄妹:“除了习武,我其实还想拜托两位一件事。” “虞姑娘但说无妨。”孟成钧承诺道,“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定然不会推辞。” 虞清欢整理思绪,这才慢慢开口对他们说:“有人约我初九那日去惠灵寺里为逝去的亲人祈福,可是我一想到惠灵寺与那拐卖女子的村子相邻着并不远,心中总有些不安。” 孟知雪以为她是被吓到了,问道:“你是想让我们陪着你一起去惠灵寺吗?” 有两个精通拳脚功夫的护卫,自然会令人更加心安一些。 若是虞清欢想让他们兄妹充当一次护卫随行,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然而虞清欢却摇了摇头,对孟成钧说道:“我只是想确认那惠灵寺是否安全,担心里面也会藏着一些意想不到的贼人,所以想让孟千户在暗中查探一番,最好是在夜里也查探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孟成钧反应过来:“虞姑娘是怀疑惠灵寺也是贼人藏匿拐骗少女的窝点?” “寺庙确实是个会令人放下戒心的地方。”虞清欢正色道,“正因为如此,更是方便了贼人掳掠少女而不令人起疑。” 孟成钧沉吟片刻,点头将事情应了下来:“那我今晚就带人去仔仔细细地查探一番。” 虞清欢看向一旁的采荷,让她找吕掌柜支出一些师父炼制的迷香,带上来给孟成钧在惠灵寺用。 罗医婆炼制的迷香药效很足,能轻而易举地将人或者大型猛兽迷倒一大片,并不会对外出售,而是留给自己人用。 孟成钧将东西收下,问道:“虞姑娘可有跟霍大人提起过惠灵寺的事情?” 虞清欢微微一怔,摇头:“还没有。” 孟知雪在一旁突然开口对虞清欢问道:“虞姑娘和那位邀清你一起去祈福的人交情很不好吗?怎么会选在这种时候去惠灵寺?” “不仅不好,还有些矛盾摩擦。”虞清欢轻叹一口气,“我也没有想到她会给我下请帖。” 孟知雪不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应下她的邀约呢?” 虞清欢眸子微动,闪过一丝戾色,语气里满是冷意:“因为我想看看她这么做的目的。” 颜金玉算计她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被猎物反咬一口的准备。 在她应下邀约的时候,陷进已经开始布置,就等着看到底谁的计谋更胜一筹,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第79章 夜探寺庙 夜色正浓,白日里香客鼎盛的惠灵寺变得悄然寂静。 看着惠灵寺紧闭的大门,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孟成钧面色沉静,他轻身一跃,在平整的墙面上脚踏两步,借力直接翻入寺庙中。 寺庙很大,直接占了惠灵山的半座山头,寺庙大门设在山腰处,称为山门,进了山门后还要继续往上走几百阶梯才能到达第一重院落。 院落的两边是钟楼和鼓楼,中间的大殿则供奉着不少巨大的佛像。 孟成钧平日里并不礼佛,对这些佛像视若无睹,径直走进去认真探查,并未发现异样后继续朝着山顶的正殿而去。 在小心搜寻一番各个佛殿后,孟成钧的目光又落在后山中,后山有两处院落,一处是存放经书佛器的楼阁,一处则是和尚与香客们居住的禅房。 他先去禅房附近将虞清欢给他的迷香在各个院子的角落里点燃,以防有人半夜起来发现端倪。 只是刚打算离开,就发现有黑暗中有窸窸窣窣响动,他侧身躲在柱子后,看见两个和尚打着灯笼手中还提着些东西,从厨房朝着经书阁的方向去。 孟成钧悄然跟着他们身后不远处,夜里的寺庙静谧不已,他连两个和尚低声说话都听得十分清楚。 “这两日大理寺的人常在附近转悠,还来寺里搜查了一番,不知是不是疑心上我们庙里了。”这个和尚说话时声音都带着担忧。 另一个和尚对他这边胆小嗤之以鼻:“怕什么,来搜查又如何,他们又找不到。主持也真是的,非要让我们晚上来送饭。” “不送饭难道让她们饿死吗?” “反正都是要死的,又何必浪费这些粮食,还得让我们多跑一趟。” 听着他们低声交流的话,孟成钧的面色沉了下来,眸子里染上怒意,却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去将这两个和尚杀了的冲动。 跟着他们一路越走越偏僻,最后来到一个堆放杂物的院子里,推开门走向院子角落的井边拉了拉铃铛,随即用旁边放置的水桶装着包袱缓缓放下去。 等了一会儿,再将水桶拉上来的时候包袱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两个和尚又嘀嘀咕咕地转身离开了院子。 孟成钧看着他们走远,从树上跳下来,轻步走到井边沉默地打量着井口,只可惜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他刚后撤一步,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令他下意识朝着身后攻击而去,那人身形一闪,躲过他的攻击,压着低沉的嗓音开口道:“孟成钧,是我。” 孟成钧定睛一看,发现眼前之人竟然是霍锦渊,身后还站着他的护卫莫七。 “霍指挥使,你怎么会在这里?”孟成钧有些意外。 霍锦渊看着他身上的夜行衣,说道:“或许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孟成钧这才想起霍锦渊也在跟进少女失踪案,怀疑惠灵寺也是理所当然。 “就这样跳下去可能会打草惊蛇。”霍锦渊提醒他,毕竟这井口太小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贸然下去只怕会引起里面的人注意。 孟成钧沉思片刻,拿出虞清欢给他的迷香,点燃之后直接扔进了井口之中。 怕药量不够,他还多点了几个一起扔下去。 “这是迷香?”霍锦渊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细小的香柱上,“倒是特别。” 孟成钧又拿出药瓶倒出两颗药丸递给霍锦渊和莫七,跟他解释道:“这是虞姑娘给的迷香,虞姑娘说这迷香药效很强,得提前服下解药。” 霍锦渊拿起其中一颗解药,轻轻摩挲着打量一番,眸子幽深如水,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酸意:“余姑娘……可真是心细得很。” 他说着就将解药扔进了口中,喉结滑动,将药丸咽了下去。 三人在井口处等了半个时辰,估摸着迷香已经发挥作用,这才开始下井。 孟成钧先拽着绳子沿着井边的墙缓缓下去,到底之后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不远处的拐角还有个晕倒在地上的老和尚。 他轻轻扯了扯井绳,接受到暗示的霍锦渊和莫七紧随其后下到井里。 霍锦渊走到老和尚跟前,让莫七将人绑起来堵住嘴巴扔到一旁,等着他们查探回来之后再处理。 地下有着一条弯弯绕绕的通道,三人靠着火折子的光慢慢摸索前进,越走地方越大,最后竟然出现了一个空旷的地牢。 地牢内关着关着二三十个少女,正蜷缩地靠成一团昏沉睡过去。 霍锦渊谨慎地观察着周围还有没有其他守卫的人,或许是太过自然没有人能找得到这个地方,竟只有一个睡在木床上的和尚。 莫七上前一掌打在他的后颈处,将人彻底打晕后绑起来。 听到动静的少女睁开眼睛发现地牢里出现了三个黑衣人,顿时惊恐地张开嘴巴想要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颤抖着将身边的其他人推醒。 其他女子醒来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却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孟成钧见状皱起眉头,上前问道:“你们说不出话了?” 见他们三人并非和尚,有个忍着惧意姑娘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做出了个喝水的动作。 “他们给你们下了毒药?”孟成钧脸色阴沉无比。 霍锦渊从看守的和尚身上搜出钥匙,将地牢门的锁链打开:“你们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听到他的话,有不少姑娘直接哭了出来,眼泪一直往下掉。 有人刚想朝着他们走出去,却被同伴拉了回来,因为被骗过所以对于突然出现的人有着强烈的警惕心。 “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孟成钧上前解释,指着霍锦渊说道,“他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霍锦渊霍大人,是来查你们失踪的案子的,我们之前已经在村子里救出过一些姑娘了。” 她们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见孟成钧面色坦荡,不似说谎,又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太久,太想逃离这里,大家慢慢地走出了牢房。 霍锦渊见地牢中还有其他几处通道,对她们问道:“你们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吗?如果记得可以站出来给我们带路。” 从井里返退出去再回到惠灵寺离开的路线,带着这么多人实在有些困难,只能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 第80章 营救少女 听到霍锦渊的问话,姑娘们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她们被带过来的时候被黑布蒙着头,根本看不到路,有的是在昏迷不醒情况下被带过来的,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地牢里了。 霍锦渊思索片刻,又问道:“你们中总有先来后到的,看到后来的人都是从哪个通道送过来的?” 不少人都指向了中间的通道。 “我和你在前头探路,莫七垫后。”霍锦渊看向孟成钧,跟他商议道。 孟成钧没有异议:“行。” 地下通道弯弯绕绕,曲折无比,他们沉默着带着这些女子赶路,一路上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偶尔还会听见山泉流动的声音。 等他们走出来后发现出口竟然是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之中,而且距离官道不远。 之所以没有被官兵搜查出来,是因为它在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后,被石碑和灌木杂草掩盖住洞口。 霍锦渊让莫七赶回城里多雇几辆马车过来将这些姑娘带回去。 同时告诉她们暂时还不能回家,会找地方安置她们几天,给她们找大夫治嗓子。 孟成钧不解:“现在已经知道这些姑娘们是惠灵寺将人掳走的,为什么不直接将这寺庙给端了,将她们放回家?” 霍锦渊抬眸看了一眼孟成钧:“你觉得小小一个惠灵寺,在京城里敢这般胡作非为能没有靠山?” 把人抓起来简单,要找到证据按死幕后之人却不容易,仅有口供可难不住会喊冤枉的老油条。 孟成钧沉默下来,他虽然性子直但也知道有的世家和贵族只手遮天,在暗地里搅弄风云,要抓住他们的尾巴并不容易。 “若有需要尽管吱声。”孟成钧对霍锦渊说道,“我还要去告诉虞姑娘这惠灵寺来不得。” 霍锦渊幽深的眸子微微一动:“余姑娘要来惠灵寺?” 孟成钧以为霍锦渊和虞清欢关系亲近,便没有瞒着他:“虞姑娘说有人邀她到惠灵寺为家人祈福,显然那人定然不安好心。” 霍锦渊意味不明地低声呢喃道:“看来这小药娘知道的还不少。” —— 三月初九,阴天。 得知是贤国公府小姐给虞清欢递的帖子,邀她一同出游去惠灵寺,虞父早早就让下人将马车准备好了,还给了她不少银子置办东西,免得让颜家小姐觉得虞家寒酸。 虞清欢自然来者不拒,将这些东西都收入囊中。 虞父会有如此态度,自然是因为颜金玉声名在外,难伺候是真的难伺候,若是讨了她的欢心,入了贤国公和黎安郡主的眼,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曾经有一位从七品小官的女儿因为特别会讲故事,颜金玉便时常让她陪着身边听她讲故事,每日都开怀不已,国公爷便将那姑娘的父亲在半年内提拔到正五品,还有贤国公夫人给那小姑娘赏的金银珠宝不知凡几。 都说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爱女如命,从这件事便可知道颜金玉在国公府的地位有多高。 有了这样的先例在,其他人自然削尖了脑袋想让自家女儿往颜金玉身边凑。 只是可惜颜金玉性子不好,没几个人能忍受得了她吹毛求疵、无理取闹的要求,身边聚集的人自然越来越少。 如今虞相庭陡然发现那国公府的爱女居然邀请自家女儿出门,想来是觉着虞清欢合了她的性子,若是虞清欢能将颜金玉逗得开心了,他又何愁升不了官? “听闻颜小姐身子不好,你要多顾着些人家。”虞相庭还特地嘱咐虞清欢。 虞清欢将父亲脸上的兴奋与贪恋尽收眼中,心底只觉得可笑得很。 他们只知道讨好颜金玉会有好处,就像那位很会讲故事的姑娘一样,惠及家人。 却不知道颜金玉在听腻了故事后一杯毒酒就将那姑娘给毒哑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女儿与他的仕途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这样的交易于他而言并不亏。 虞清欢在心中轻叹,可惜这回要让父亲失望了。 她冲着虞父微微颔首:“女儿知道了。” 虞相庭还想跟她交代几句,让她多亲近颜小姐,但是看着她微垂的脑袋,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摆了摆手,让她出门了。 虞清欢带着采荷和紫菀一同上了马车,跟在贤国公府的车队后面往惠灵寺的方向而去。 孟成钧昨日就已经跟她说了从惠灵寺救下那些姑娘的事情,那些姑娘的嗓子虽然还没有治好,但是有些识字的姑娘将事情写了下来。 他们才知道那惠灵寺竟然丧心病狂地用女子的鲜血来炼药,这件事是看管她们的老和尚喝醉后得意洋洋地跟她们吐露的,她们刚开始还以为只是吓唬她们而已,没想到有一次他真的带回了一具被抽干血的女尸,当即吓晕不少人。 孟成钧还告诉虞清欢,说霍锦渊已经让兵马司的人暗中在惠灵寺周围监视着,还将井里的两个和尚拉去严审,并让手下伪装成他们还在地牢中的情形,免得打草惊蛇。 虞清欢的思绪流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从前面的马车下来一个丫鬟,走到她们马车跟前掀开布帘,开口道:“我们小姐想请虞姑娘共乘一辆马车。” 虞清欢看向颜金玉的那辆奢华到连车顶上都点缀着不少宝石的大马车,倒也没有过多纠结,让采荷留在自家的马车里看东西,她带着紫菀前去见颜金玉。 刚想带人上马车,旁边却有人制止住了紫菀:“小姐只说让虞姑娘一个人进去。” 紫菀皱眉,有些纠结地看着虞清欢。 虞清欢轻轻抬了抬下巴指向自家马车的方向:“你回我们的马车上,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的路程而已,不要紧。” “啰啰嗦嗦的在做什么还不进来?”马车里传来颜金玉那不耐烦的声音。 虞清欢掀开帘子弓着腰走了进去,看见颜金玉正倚靠在狐毛软椅上,用手支撑着脑袋,眼神不屑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目光里带着明晃晃的嫌弃。 第81章 猜测为真 虞清欢进了马车坐在颜金玉的对面,微微一笑:“颜小姐若不能耐心些,这从城内到惠灵寺的时辰只怕更是难熬。” 连骑马都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她们这不紧不慢的马车需要的时间更久。 颜金玉冷哼出声:“若是让本小姐觉得无聊难捱,那要你来何用?” “可是……我可不会什么解闷的法子。”虞清欢一脸为难的模样,“我平日里就只喜欢做些刺绣女红,伺弄花草来打发时间。” 然而听到她这么说,颜金玉倒是起了兴致:“下棋总该学过吧?” 虞清欢摇头:“不曾学过,府中无人教我学习琴棋书画,只是跟着嬷嬷识了字,看得懂些书罢了。” “你这般和那些贱民又何区别?”颜金玉言语间满是轻蔑,更觉得这粗俗无知、没有半点涵养的女子配不上被封为溯阳郡王的霍锦渊。 听到颜金玉话中的贬低,虞清欢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堪之色:“或许在颜小姐看来没有区别,但是不要紧,往后入了郡王府我想学什么都可以。” 颜金玉讥笑道:“就你这样还想入郡王府呢?溯阳郡王可瞧不上你。” 虞清欢也不恼,她知道颜金玉爱慕霍锦渊,慢条斯理地回她:“亲事是长公主殿下与我的父母商议定下的,郡王就算瞧不上也不能驳了父母之命。” “你的脸皮可真厚!”颜金玉冲她翻了个白眼,“溯阳郡王向来桀骜不驯,不喜欢的就算长公主逼迫也没有用。” 眼见颜金玉脸上渐渐染上了怒色,虞清欢眸色微动,手中的帕子轻轻挥动着,像是无处安放的模样。 她一脸疑惑地看向颜金玉:“颜小姐为何如此笃定郡王会对我不喜?父亲说男人大多看中女子的容貌,凭我的姿容相貌,就算不至于让郡王一见倾心,也不该心生厌恶才是。” 颜金玉脸色沉了下来,上前一把捏住虞清欢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你说,若是我把你的这张脸划出一朵花,还有男人愿意看见你吗?”颜金玉的眼神带着些许癫狂,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虞清欢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的手推开:“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脸。” 正好此事马车似乎是压到了石头轻轻晃动了一下,而颜金玉推得一个踉跄,没能坐稳,直接摔倒在一旁。 同车的丫鬟急忙上前扶起颜金玉:“小姐,您没事吧?” 颜金玉没理会丫鬟的话,更是一脸怒意地看向虞清欢:“你竟然推我?” “我只是想让你松手而已。”虞清欢语气无辜,“是颜小姐你自己身体太弱了,没能坐稳。” 颜金玉可不想听她的任何解释,抬手就朝着虞清欢的脸上打过去,被虞清欢侧身躲开,落了个空。 “你居然还敢躲?”颜金玉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虞清欢,威胁道,“你父亲不过一个礼部小主事,只要我一句话,他在朝廷上可以高升,也可以跌到谷底任人践踏。” 原本想看虞清欢诚惶诚恐的模样,但是虞清欢仍旧面不改色:“难道我顺着你,你就真的不会针对我与我的家人吗?只怕是欺辱更甚,既如此,我又为何不躲?” 颜金玉以为虞清欢答应自己一同前去惠灵寺祈福是为了攀高枝,没想到她竟然这般下自己的面子。 马车已经出了城门,朝着惠灵寺的方向行驶,城外的路不比城内平坦,即便是国公府的大马车比寻常人家的马车要平稳,还是会有些颠簸感。 颜金玉的身子本就虚弱,这般怒气上头又在虞清欢的药粉的影响,已经有了些许晕眩感。 她忍着心中的怒火抬头看向身边的丫鬟:“拿药给我。” 丫鬟二话不说连忙将药瓶拿了出来,将暗红色的药丸倒在手心,正要喂给颜金玉。 虞清欢目光瞥了一眼那枚药丸,随即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上前对颜金玉说道:“颜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话刚说完身子就踉跄一下,朝着她们的方向倒了下去,直接跌在她们两人中间,将丫鬟手中的药丸打落在地,趁着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迅速将地上的药丸收进袖子里。 她慌忙起身,看见颜金玉一副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模样,立马将人扶住,对丫鬟道:“你们家小姐的药呢?” 丫鬟在地上扫了一眼没发现掉落的药丸,只能将备用的那份拿出来赶紧给自家小姐服下。 颜金玉将药丸吞下后又喝了口水顺了顺,渐渐又恢复过来。 虞清欢眸子愈发幽深,这药丸虽然药效快,可是看着颜金玉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了,只怕是治标不治本,让她的身子亏空得更加厉害。 恢复过来的颜金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虞清欢,那目光仿佛要吃人似的。 虞清欢恍若未见,只是开口问道:“颜小姐身子不适,要不然还是让车夫掉头回城吧?不然真出了什么事情……” “若我真出了事,这趟行程里的所有人都得为我陪葬。”颜金玉冷声说道,“你最好祈求我不要出事,否则别说是你,你的家人也跑不掉。” 虞清欢:“……” 真是凶残,皇亲国戚、高官家眷就是这般霸道不讲道理? 许是见虞清欢在马车上碍眼,颜金玉有些头晕目眩想要休息,便让马车停下来,将虞清欢赶回去自家的马车里。 虞清欢求之不得,利索地下了马车。 “小姐,您没事吧?”等虞清欢回到自家马车上,紫菀担忧地问道。 那国公府小姐嚣张跋扈的模样真是令她们担心不已。 虞清欢摇了摇头:“没事,不必担忧。” 她将藏在袖子里的暗红色药丸拿了出来,放在鼻子下轻轻地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锈腥气隐藏在其他药材味道下,若隐若无。 猜测为真,虞清欢的脸色冷如冰霜,杀心涌起,心口却拥堵得难受不已。 想到每一颗药丸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拿着药丸的手也有些轻颤起来,深深又无力地呼出一口气,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将药丸包了起来收好。 第82章 少卿查案 路途有些远,走山路的马车又有些晃悠,采荷与紫菀都被颠簸的路面晃得昏昏欲睡,而虞清欢的脑子却是格外的清醒。 直到马车再次停了下来,到达了惠灵寺的山门口,她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两个手腕上绑住的银针,起身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 从惠灵寺的山门到大殿有三百多级台阶,颜金玉这般金贵的身子自然是不能亲自走上去的,她下马车的时候就已经有小轿子在一旁等候着。 虞清欢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长长的台阶,皱起了眉头。 “这台阶太长了,我不想爬。”虞清欢似乎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还是打道回府吧。” 见她这般无赖模样,颜金玉对她的厌恶更甚,可是一想到待会儿能将她练成续命丹,她只能妥协对自己的丫鬟说道:“给她也安排一个轿子。” 丫鬟看了一眼虞清欢,只觉得这个忤逆小姐的人大概是要遭殃了,应了一声是后就连忙去安排了。 虞清欢并不是不能自己走上去,只是能省些力气又何乐而不为? 一行人终于来到山上大殿处,颜金玉看了一眼虞清欢,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本小姐听说你之前被慧安大师解过批命,好像是……克夫?” “克夫?”虞清欢不在意地说道,“如果这么容易就被克死,那么这种脆弱的男人不要也罢。” 颜金玉被她这般态度一噎,开口说道:“慧安大师德高望重,对于你的命格或许有破解之法,我带你去找他。” 虞清欢目光一闪,跟上颜金玉的脚步。 这个慧安大师不是别人,正是她预知梦里那个一把火将整个惠灵寺烧得一干二净的主持和尚。 只是还没等颜金玉走到后山的禅院里,她们便看到大理寺的人又到寺庙里搜查了。 虞清欢见颜金玉的面不改色,便对她说道:“听说这儿附近有一个专门拐卖妙龄少女的村子,还没有查到幕后之人,大概是觉得这惠灵寺实在可疑吧。” 颜金玉道:“佛门清净之地,怎么会有那样的事情。”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些作恶残害少女的畜生们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报应?”虞清欢似乎是无意间提起,随口道,“真希望没人性的东西死得凄惨一些。” 她的话音刚落,颜金玉的脚步就顿住了。 虞清欢听见她似乎是不屑地冷笑出声:“不过是些贱民,管她们作甚。” 能让她们成为自己的续命丹是她们的恩赐与荣幸才对,颜金玉的眼眸里带着些许癫狂,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大理寺的官差。 等他们走到禅院内时,却被告知主持慧安大师正在招待客人。 颜金玉有些不耐烦:“本小姐早就与慧安大师约好的,他还能有什么客人?” “是大理寺少卿戚大人。” 小和尚的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黑色劲装,头戴素叶银冠的男人正从禅院里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颜金玉身上,眼神里带着令人不解的深意:“颜小姐,今日怎么有空到此地来?” 颜金玉不悦道:“戚放,我去哪里还需要跟你汇报吗?” 她原本想着将虞清欢带过来亲自盯着她变成续命丹,可如今看见戚放在寺里,便知道今日的谋划都要作废了。 戚放查案向来敏锐,不然也不可能被破格提拔成为大理寺少卿。 听说他前些日子刚从江州解决了官盐走私案,这几日才回的京城,没想到他一回来就接手了这个失踪案,真是晦气。 颜金玉在心中将戚放暗骂一顿,她虽然跋扈,但是也知道有些人针对不得。 “查案的例行询问而已,颜小姐莫要多心。”戚放面无表情地说道,目光又突然看向虞清欢,“这位姑娘看起来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虞清欢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垂眸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家父是礼部主事虞相庭,小女子在家中行四。” “原来是虞四姑娘,久仰大名。”戚放原本漠然的态度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又问道,“虞四姑娘又怎么会和颜小姐在一起到这寺里来?” 还没等虞清欢回答,旁边的颜金玉就开口接话道:“慧安大师曾说她的命格克夫,我便大发慈悲带她来此让大师给她改改命。” “克夫?”戚放轻嗤一声,“别听那老秃驴瞎扯的话,没几句是真的,又何必理会他,更何况霍锦渊那家伙命硬着呢,不怕你克他。” “啪——” 禅房内传来东西被碰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原来那主持慧安在禅房内将戚放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戚放却没有理会慧安,而是对虞清欢说道:“虞四姑娘,若是求神拜佛,给家人祈福,往后不如去里白马寺。” 虞清欢点了点头:“多谢戚大人告知。” 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虞清欢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髯须花白的和尚站在眼前,朝着戚放说道:“戚施主,修行不易,请不要抹黑我们寺庙。” 戚放却说道:“这不是抹黑,你说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克夫,难道还想让她来你们寺庙贡献香火吗?” 慧安道:“阿弥陀佛,老衲自有办法替她改命,不劳戚施主费心。” 虞清欢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慧安大师,突然开口道:“主持长得好像我幼时见过的一个道长。” 她的话音刚落,慧安身子一顿很快又恢复过来,像是没有听到虞清欢的话一般,继续说起改命的事情:“改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主持以前当过道士吗?”虞清欢打断了慧安的话,疑惑地继续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不小,让慧安无法再装作听不见,只能瑶瑶头:“老衲出家多年,不曾当过什么道士,许是这位施主认错人了。” 戚放向来心细,自然注意到了慧安在虞清欢问出这个问题后有一瞬间的僵硬,他能笃定,眼前这个和尚在撒谎。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看来案子似乎又有新地突破口了。 第83章 二次发病 “虞四姑娘说的是哪里的道士?”戚放插话道,“说不定是慧安主持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虞清欢回忆起预知梦里,上百少女被炼制成丹药的事情轰动不已。 虽然慧安将惠灵寺烧毁,找不到幕后之人,但是还是被人查出他曾是青风观的观主,那观主被自己的徒弟揭露用幼儿炼制丹药,后来被官府追查不知逃往何处去了。 没想到当初的道士剃光了头发摇身一变成了惠灵寺的和尚,在暗中又做出用人炼丹药的事情。 “有些记不清了呢。”虞清欢沉思片刻,看着慧安的脸,见他好似要放松下来,又开口说道,“好像叫清风观,听说里面有个抓小孩的坏道士。” 慧安的后背已经起了冷汗,看向虞清欢的眼睛里染上一丝怨毒,开口的声音仍旧平稳:“无量寿佛,施主着相了。” 被虞清欢提醒的戚放一下子就回忆起当年的案子,他微眯起眼睛打量起慧安。 颜金玉开始冲着虞清欢嚷嚷道:“你在胡说什么!慧安大师幼时便已出家,怎么会和什么道士有关系。我看是你被慧安大师说中了批命怀恨在心,才这般诋毁他。” 虞清欢一脸无奈道:“我只是说慧安主持长得像那位道士,又没有说他就是那个道士。颜小姐为何如此激动,看起来像是我冤枉了你似的。” 颜金玉瞪了一眼虞清欢:“慧安大师德高望重,我自然是尊崇不已,看不得他被污蔑,为他辩解几句罢了。” 虞清欢道:“那看来慧安大师是有真本事,让一向严以待人的颜小姐这般维护。” 戚放的目光落在颜金玉身上,若有所思。 平日里来惠安寺祈福上香之人不少,多是些妇人和闺阁女子,而慧安此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因此有不少拥戴者。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是戚放对于颜金玉的性子有几分了解,她向来嚣张跋扈、生性残忍,最是看不起身份低微的人。 慧安只是惠灵寺的主持,有什么本事能入得了颜家的眼? 除非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对颜金玉有所助益,比如……能治疗她身子不足之症的药? 戚放的眸子逐渐变得幽深。 “少阴阳怪气的。”颜金玉不悦道,“原本好心带你见慧安大师帮你改命,你却这般不识好歹,给本小姐滚!” 原本她想在惠灵寺对虞清欢下手,可是现在虞清欢在戚放面前露了脸留了名字,若是她在此出事,戚放定然会猜疑到自己身上,得不偿失,只能将虞清欢赶走。 反正以后有的机会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颜金玉说着动手推了虞清欢一下,谁知道虞清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是她身后的采荷及时上前将人扶住才没有真的摔下去。 “哐当——” 一个小药瓶从虞清欢的袖子里掉落下来,磕在石板上碎裂开来,掉出两颗褐色的药丸。 虞清欢惊呼一声:“我的药!” 颜金玉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看着虞清欢俯身弯腰捡东西,她泄愤般想要抬脚去踩烂地上的药丸。 虞清欢眼疾手快将伸出银针在她的脚踝上扎了一针,又像是惊吓到了似的撞开了一下她的腿,这才顺手拾起地上的两颗药丸。 “嘶——”颜金玉被带毒的银针扎了一下,感觉到刺痛的她顿时倒吸了一口气,伸手扶住身侧的丫鬟才没有晃悠倒下。 丫鬟听到颜金玉的嘶声,慌张地上前检查她的脚:“小姐不会是踩到碎瓷片了吧?” 见自家小姐并没有踩到碎片,丫鬟松了一口气。 颜金玉皱起眉头,那阵刺痛感太短像是被蚂蚁啃了一下,再仔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让她的心情更加厌烦,质问虞清欢道:“你拿的什么破东西,竟然敢为了它推本小姐!” “这是我前几日遇到的一个阿婆给的,说这是一种叫无香的药,千金难买。”虞清欢宝贝得拿着手中的两颗药丸,跟她解释道。 颜金玉轻哼出声:“无香?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随意送人?拿来给我看看。” 她说着伸出手来,示意虞清欢将药丸给她。 虞清欢犹豫片刻,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将其中一颗递过去放在她的手心上。 颜金玉拿起药丸,随意地看了看,直到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真的没有闻出任何味道,终于认真起来,仔细查验之后发现真的是无香。 她久病多年,对于名医和药材多少有些了解,这无香乃是被誉为天才医女罗流玉的得意之作,至今没有人能将药方破解出来,所以现在无香在京城内是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 “你在哪里遇到的阿婆?”颜金玉拿着药丸并没有将它还给虞清欢的打算,而是想知道她遇见的人是不是罗流玉。 若真是罗流玉,说不定还能将人带回府中替自己看病。 她实在是厌倦了自己这个破败的身子。 虞清欢回答道:“前几日在西城买东西时看见街边一个落魄的阿婆很是可怜,给了一些碎银子,她说不白拿我的钱就给了这两颗药丸。” “她长什么样子,穿得什么样的衣服?”颜金玉又问。 虞清欢蹙眉,不再回答,而是直接将她手中的无香拿了回来:“我不记得了。既然颜小姐让我滚,那我就先回城了。” 她拿出手帕甩了甩,然后再包着药丸小心翼翼地收好。 颜金玉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皱起眉头。 可是看着虞清欢正打算带着丫鬟往山门的方向走,她顾不上其他连忙将人喊住,语气如同施舍一般,“都来到这儿了,让慧安大师改改你的克夫命。” 虞清欢摆了摆手,又退后几步:“不用改了,就算是克夫,该害怕的人也不是我。” 颜金玉被她这般不识抬举给气得脑袋发晕,身子不禁有些瘫软。 她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发病了,目光看向丫鬟:“给我药!” 丫鬟先是一怔,随即冷汗冒了出来,结结巴巴地对颜金玉说道:“小姐……药,药没了。” 续命丸炼制不易,成功率不高所以很是珍贵,平日里随行的丫鬟身上带着两颗备用,毕竟颜金玉从来没有在同一天发病过两次。 可今日却出了意外。 第84章 颜金玉死 那丫鬟此话一出,颜金玉的脸色霎时又变得苍白几分。 旁边的戚放见此情景,连忙对旁边的小和尚说道:“寺里可有会医的人?去请!” 小和尚抬眸看了一眼主持,得到应允后连忙去往院子外小跑过去。 颜金玉心慌不已,她转头看向慧安,艰难地开口:“慧安大师,我的药……给我续命丸……给我!” 慧安一顿,一时进退两难。 大理寺少卿就在他们的面前查失踪案,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拿出续命丸给颜金玉,定然会加重嫌疑,或许要求验那续命丸为何物。 可若是不给颜金玉,让她就这样死在这里,贤国公和黎安郡主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慧安大师!”颜金玉看出慧安居然在犹豫,不可置信地咬牙切齿又喊了一遍。 虞清欢在心中冷笑,站在一旁看着她这般模样却不觉得解恨。 她这般怕死想要求生,却没有想过那些被她害死的姑娘们也很想活下去。 “慧安大师,颜小姐在向你问药,到底是什么药啊,能救人的话就赶紧拿出来吧!”虞清欢努力装出一副紧张关切的模样,开口对慧安质问,“若是颜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慧安回过神来,终于下定决心从禅房内拿出一个瓷瓶来,倒出一颗药丸递到颜金玉的嘴边。 颜金玉像是遇到了救命稻草般猛地将药丸吞咽下去。 慧安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真让颜金玉死在寺庙里,自己定然难逃一死,毕竟贤国公府还掌握着自己的秘密。 而即使被大理寺盯上,有贤国公和黎安郡主从中周旋,说不定他还能像之前那般换个身份继续为国公府办事。 更何况有颜金玉在,他们贤国公府只会求着自己给这位娇弱的国公小姐炼制续命丹。 虽然这续命丹不是真的能续命…… “咳。”颜金玉吃下续命丹之后不仅没有像之前那般很快恢复,反而是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丫鬟们惊吓不已,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扶着颜金玉:“小姐,你怎么了?” “慧安主持,你给颜小姐吃的是什么药,怎么会越来越严重了?”虞清欢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不会给她喂错药了吧?” 戚放漆黑的眸子看向慧安,看得他心中发颤。 “先将颜姑娘抱进禅房内。”戚放对颜家的丫鬟们说道。 听了这话,丫鬟们终于回过神来,让其中一个壮硕的丫鬟赶忙将颜金玉抱进禅房内放在了软榻上。 慧安跟着上前给颜金玉把脉,诊出的脉象杂乱得却让他心惊不已。 他虽然擅长炼制丹药,可治病却实在是个半吊子,一时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虞清欢就站在人群身后并未上前,看着慧安面上一副沉静的模样,背部的衣服却被冷汗浸湿。 想来这老和尚是怕死的,那么梦里那场大火是不是他烧的还有存疑,毕竟这样的人好死不如赖活,怎么可能会乖乖赴死? 要么是国公府为了消灭罪证和人证暗中下手,要么就是慧安利用那场大火逃出生天。 刚才跑出去的小和尚带回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对慧安道:“师父,李大夫来了。” 李大夫是附近村子里的游方郎中,每隔两日就要来一次惠灵寺坐诊,毕竟这儿来往香客不少,时常有个头疼脑热的需要郎中看诊。 只是还没等李大夫上前,颜金玉就猛地又吐出一大口血,看得令人触目惊心,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小姐……小姐,大夫来了您再坚持一会儿……” 丫鬟的声音颤抖,脸上霎时没有了一丝血色,无助地看着刚来到的李大夫。 李大夫上前摸了摸脉搏,叹了一口气,下了定论:“这位姑娘,已经去了。” 众人面色各异,丫鬟们哭成一片,不是为了颜金玉,而是为了她们自己,毕竟小姐死了,她们定然会被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殉给小姐的。 慧安心中慌乱,但是却面上沉静无比,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在胸前做了个合十的拜佛手势:“阿弥陀佛。” 戚放漆黑的眸子愈发幽深,目光紧盯着慧安。 虞清欢这时开口道:“天呐,颜小姐刚才还好好的。不会是慧安主持给她喂错了药所以才……” 她的欲言又止让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慧安身上。 戚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虞清欢,随即对外面那些大理寺下属吩咐道:“来人,把主持慧安押回大理寺受审,顺便通知兵马司的人配合调度,严查惠灵寺!” “是!”大理寺官兵训练有素,上前将慧安拿下。 慧安挣扎几下却还是抵不过这些官兵,目光看向虞清欢和戚放的眼神像淬了毒一般。 虽然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可他总觉得颜金玉带来的这个女人不简单。 虞清欢像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似的,脸上带着惧意往后退了几步。 戚放的目光看向虞清欢:“虞四姑娘,你和你的丫鬟们也要配合调查过后才能回去。” 虞清欢顺从地点了点头。 颜金玉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病死去,在外人看来跟她可沾不上关系,自己不过是个即将被算计而不自知的无辜女子罢了。 戚放的消息传出去,兵马司的人很快就将惠灵寺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将香客疏散离去,并且将寺里的和尚全部都召到一起严加看管住。 虞清欢和丫鬟们被分开问话,交代了今日行程里发生的事情,暂时洗脱嫌疑后就被放离了惠灵山。 正殿内,戚放正在看着下人拿过来的丫鬟们口供细看。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语气低沉:“找到证据了?” 戚放抬头看向霍锦渊,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趣道:“我看见你母亲给你定下的未婚妻虞四姑娘了,刚出去的这会儿还没走到山门呢。” 霍锦渊兴致缺缺:“无聊,我没有未婚妻。” 反正迟早要退亲的。 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为了给他添堵才定下的亲事,自然不想应下如了她的意。 第85章 父女争吵 见霍锦渊如此态度,戚放故作叹气道:“这么不近人情呢?占了人家未婚夫的名头却不认,还害得人家虞四姑娘因你而受到刁难。”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霍锦渊皱眉不解地看向他。 戚放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将手中的口供纸张扔向他。 轻飘飘的纸张被扔到霍锦渊的面前,被他修长的手一把抓住,缓缓展平开来粗略地将浏览一遍。 看到颜金玉邀请虞清欢一同上香祈福,霍锦渊这才明白过来戚放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自然是知道颜金玉对自己有意,而且还曾让黎安郡主去找他母亲商议婚事,被母亲拒绝。 后来颜金玉竟然跑到他面前来说要私定终身,不用长公主同意也能成亲。 霍锦渊并不喜欢颜金玉这样的女子,在他的面前看起来一副乖顺的模样,私下对仆人又打又骂蛮横无理,仗着贤国公府的权势横行霸道,毫无顾忌。 他自然是不会同意这般荒谬的事情。 而他母亲给他定下的未婚妻虞四姑娘出身并不高,颜金玉与她素日里不太可能有交集,这般将人邀上惠灵寺,只怕是因着婚约的事情想要为难那姑娘。 将口供看完,霍锦渊的脸色有些微妙。 “颜金玉死得有些蹊跷。”他开口道,“她的不足之症身边的人应该清楚,也有应对之策,不然不会放心让她出门。” 戚放拿起另一张口供递给他:“这事说来也巧,颜金玉的丫鬟说她们出门都备有两颗药丸,防止意外发生。只是在来的路上颜金玉已经发病过一次,因马车颠簸掉了一颗没找到,另一颗被颜金玉服下,再次发病的时候就没有了。” 霍锦渊接过来细看一遍,抬头问道:“颜金玉发病时找慧安寻药?” 戚放站了起来,语气有些冷:“审问地牢那两个和尚的时候,他们吐露惠灵寺用少女的血炼丹药,颜金玉问他要的十有八九就是那血丹药。” “看来这惠灵寺能壮大到如此地步,贤国公府没少出力。”霍锦渊道,“颜金玉死在惠灵寺,他们估计要闹起来了。” 戚放却道:“闹起来才好,不闹怎么让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肮脏事,我们还要帮他们推波助澜才是。” 他说着又看向霍锦渊:“不过按黎安郡主的性子,只怕是会将怒火迁怒到其他人身上,比如……那虞家四姑娘。” 霍锦渊面不改色:“只要你案子查地够快,她就来不及去找别人的麻烦。” 虽然黎安郡主是皇上的侄女,贤国公颜仲斌又身居高位,但若是这件事爆发出去,他们可不能全身而退。 “说起来那虞四姑娘当真是个妙人。”戚放感叹道,“她竟然认出那慧安居然是曾经是清风观的观主清阳子。清阳子当初因掳掠童男童女炼制丹药被追查逃亡,无论如何寻找都抓不到人,谁能想到他剃度后成了和尚呢?” 霍锦渊无奈地看着戚放:“你已经提起那虞四姑娘好几次了,她就如此让你念念不忘?不如你去求亲当她未婚夫好了。” “朋友妻不可欺。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女人的。”戚放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笑道,“你知道颜金玉让她改克夫命的时候她怎么说的吗?她说不用改了,就算是克夫该害怕的也不是她哈哈哈……” 霍锦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戚放。 “咳。”见霍锦渊并不接话,戚放轻咳一声,将桌子上的口供都收拾起来,正色道,“行,我不说了。我们先去审寺里的和尚,查案要紧。” —— 虞清欢一行人回到府中已经傍晚,没多久主院传话来让她去书房见虞父。 她将换下的衣裳都让采荷收拾起来拿去烧了,毕竟今日她穿的衣服上沾上了太多的药粉,不知道能否清洗得干净,烧掉更省心。 等她到达书房时,正看见虞相庭在练字。 “今日去惠灵寺与颜姑娘相处得如何?”虞相庭见她走进来,开口便是询问与颜金玉相处的事情。 虞清欢站定在虞相庭的面前,语气平和:“她死了。” 虞相庭拿着毛笔的手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颜金玉在惠灵寺里突然发病,没救下来,死了。”虞清欢跟他解释道。 听到这个消息,虞相庭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手中的笔掉落在桌子上,一脸震惊地盯着虞清欢:“她发病的时候你就在身边?” 看见虞清欢点了点头,虞相庭恼怒起来:“让你陪着颜姑娘去山上祈福,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你知不知道国公府有多么看中颜金玉这个女儿?她要是死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定然会追究迁怒的!” 虞清欢却道:“她是自己发病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当时大理寺少卿戚放大人也在,可以作证的。” 虞相庭摇了摇头,丝毫听不进去她的解释。 国公夫人仅有一女,如珠如玉般捧在手心,高兴时能让亲近颜金玉的人获得荣华富贵,厌恶时也能不顾理由迁怒毁灭。 他看向虞清欢:“明日你自己去国公府请罪。” “我有何罪?”虞清欢声音冷如寒冰,目光紧紧盯着虞父,“父亲这是怕贤国公迁怒于你,所以让女儿独自一人去承担国公府的怒火吗?” 刚刚痛失爱女的贤国公和国公夫人伤心愤怒之下能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可预知,他虞相庭却迫不及待地想要推她出去挡灾。 虞相庭的声音陡然升高:“这本来就是你惹出来的事情,你自己不去解决难道还想连累整个虞家吗?” 她的心底一片寒凉,死死地盯着虞相庭:“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虞清欢曾在心底问过许多次这个问题,但是她又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是抱养或者抱错的,她出生时虞父已经有了官职,虞母的身边有不少仆从,在自家府邸产子,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实。 可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般不受待见。 对父亲母亲已经死心的她,原本以为这对夫妻已经不能再让自己心生波澜,可她的心现在却是隐隐作痛。 第86章 国公府倒 被虞清欢这般质问,虞相庭却没有回应她的问题。 虞清欢那双眼睛直勾勾的像是能看透他似的,让他冷静下来,渐渐恢复理智。 他深呼出一口气,安慰自己贤国公与黎安郡主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自己好歹是朝廷命官,还有个世子女婿,就算迁怒也不会太过分。 他看着虞清欢,语气缓和下来:“你可以不去请罪,但若是国公府的人找上门,为父只能将你交出去。你如今和郡王有婚约,他们看着长公主和溯阳郡王的面上不会太为难你。” 虞清欢冷笑出声,看着他这虚伪的模样已经不想与他过多争辩,转身离开了书房。 看着犯错却不知悔改的虞清欢就这样离开,虞相庭被气得骂了一句:“逆女!” 他连忙招来小厮,让人去紧盯着贤国公府有何动作。 白日里还在想着若是虞清欢能讨得颜金玉欢心,他也能在国公爷的面前露露脸,现在的他巴不得国公爷想不起他这个人来。 悔得他整夜都睡不着觉,第二日提心吊胆地去上值。 国公府确实忙得顾不上迁怒虞清欢的事情,毕竟大理寺连夜搜查惠灵寺和审问那些和尚,将国公府牵扯进来。 慧安自知颜金玉一死他对于国公府便没有了任何价值,况且人是在吃了他给的续命丸后才死的,国公府定然不会给他留生路,于是在霍锦渊和戚放用刑审问时将事情一股脑推到国公府身上。 他声称自己受到国公府的威逼利诱所以才不得已做出这些事情,而且那些用少女血炼制出来的药丸都送到了颜金玉手中。 贤国公有爵位在身,国公夫人又是郡主之身,大理寺和兵马司都不能直接拿人,只能将案子与证据上奏给皇帝。 还没等来皇上处理的决定,民间却因为这件事轰动沸腾不已。 大理寺和兵马司在惠灵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住人,而且他们也不打算瞒着,一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件令人骇然的事情。 一百多个少女被活生生抽干了血,用来给国公府体弱的小姐做续命丸,简直就是吃人的恶鬼。 群情激奋,不仅仅是那些被掳走少女的家人,但凡听到这件事的人都愤怒不已,势要让国公府付出代价。 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件事,许多人围在国公府门口朝他们扔石头或者泼粪,弄得腌臜一片。 那些阻拦的护卫被百姓们打得浑身是血,只能退回去紧闭着大门不敢再开。 然而退回去也能听到外面许多人难听的骂声,都在高声咒骂这恶毒的国公府一家。 民怨沸腾,百官们听到此事也纷纷上书要求严惩贤国公和黎安郡主,此事太过恶劣,若是不处理好实在难以平民愤。 证据确凿,就算是贤国公想狡辩自己不知那续命丸是如何来的都不能,只能哭诉着自己是爱女心切,着了慧安和尚的道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从前他说爱女心切旁人会怜惜他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但如今一想到他女儿颜金玉是个吃血药丸的怪物,只觉得恶心又厌恶。 为了避免事情发酵得越发不可收拾,三司会审查清此案来龙去脉后直接将国公府抄家灭门。 抄家的时候才发现在国公府死的人比起惠灵寺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令人恨得牙痒痒。 原本还担心国公府会迁怒报复虞家的虞相庭没想到国公府就这样倒台了,担忧了好些日子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事情尘埃落定,虞清欢却有些恍惚感,她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旁人的命运。 梦里那些惨死的姑娘们没能要到她们的公道,现在得到了。 无人知晓的冤屈终于大白于天下,有很多人替她们点起了长明灯,愿她们来世平安喜乐。 罗医婆看着虞清欢,不解地问道:“扳倒颜金玉和贤国公府,不值得高兴吗?” 虞清欢回头看向罗医婆,长叹一口气:“他们倒下了,也换不回那些无辜的姑娘。” “起码他们不能再残害其他人了。”罗医婆说道,“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谁能想到贤国公府这种庞然大物,居然倒在了她这个小徒弟的算计之下,令她感叹不已。 罗流玉心想,自己若是有清欢这般洒脱有勇气,说不定也能自己给家人报仇…… 她们正说这话,采荷从府外回来,一进屋子就赶紧凑到了虞清欢的跟前,递过来一封信。 “小姐,这是霍大人让吕掌柜转交给您的。”采荷说道。 虞清欢放下手中的药材,将信件接过拆开来。 她一目十行地将信看完,脸色有些凝重。 罗医婆见她这般,问道:“是有什么要紧事?” 虞清欢倒也没有避讳,直接将信件递给罗医婆,解释道:“之前霍锦渊和孟成钧在惠灵寺的地牢里救出二十几个姑娘,都被那些和尚灌下了哑药,现在还未恢复,所以霍大人想问问我们素问药铺可有什么办法。” 信中写了请太医替那些可怜的姑娘诊治过,药也用过不少,就是一直不见效。 霍锦渊想起素问药铺里有不少成品药甚至比宫里的药效要更好些,觉得药铺里定然有位厉害的药师坐镇,便起了求助的心思。 罗医婆将信件看完,心中对那些姑娘同情不已,对虞清欢说道:“我虽然不愿再沾染是非,但是这些姑娘实在可怜,我想去看看是否能解得了她们的毒。” 她知道自己若是出现在众人面前,必定会引起一些风波,会给虞清欢添麻烦,但是她又实在不忍心就这样对那些姑娘们视若无睹。 虞清欢点了点头:“师父不用担心暴露身份的问题,我来解决。” 她丝毫不怀疑某些高位者的恶意,就像是贤国公和黎安郡主为了女儿从不将旁人的命当命,其他身体有疾病缠身饱受折磨的皇亲贵胄、世家贵人,若是知道有位名医出现,定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在还没有能力保住师父的情况下,她只能想办法不让师父的身份暴露出去。 第87章 多人看诊 霍锦渊按着虞清欢的要求带着三个中了哑药的姑娘到达素问药铺时,从后门进的铺子,这才发现素问药铺今日暂时歇业了。 他虽然没有问,但是吕掌柜还是跟他解释道:“东家说了,今日给三位姑娘看诊,不宜有客人前来打扰。” 霍锦渊颔首表示理解,少女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那些被他们找回的姑娘们自然不想将自己的事情被太多人知晓,甚至来此看诊都是带着面纱的。 那三位姑娘听到吕掌柜的话,原本忐忑的心情终于有了些许缓解。 她们跟着霍锦渊一起上了铺子的二楼,发现二楼原本的大堂内竟然有六个大夫在等候着,其中有两个是女医。 虞清欢迎了上前:“霍大人。” 霍锦渊看向那六个大夫,微微挑眉:“这些都是你们素问药铺里的大夫?” “我们素问药铺里只有药师,他们这些是我师父觉着医术还不错的大夫,想着那些姑娘们中的毒如此难解,便将他们一同请过来看诊了。”虞清欢跟他解释道,“毕竟人多机会也多一些。” 其实这些大夫都是些乡野郎中,不过是为了掩盖罗医婆的存在,让她身处其中不会令人生疑。 虞清欢可不会傻到直接将师父带去给那二十几个姑娘一一看诊。 毕竟连太医都没能解决的毒若是被她师父给解了,多疑的人自然会猜到罗流玉身上去。 虽然不理解虞清欢的做法,但是既然已经将人带来了,霍锦渊便让他们这些大夫试试。 三个姑娘分别在这些大夫的桌子前落座,将手放在脉枕上让大夫诊脉,时不时还要问一些简单的话,让她们用点头或者摇头示意,将问诊案情记录下来。 他们轮流都替三个姑娘看诊后,却没有直接说能不能治,都只是道回去再思考诊治方案。 这是虞清欢跟他们提前安排好的说辞,即使没有办法解毒也不能当着姑娘们的面说出来,怕她们伤心。 可他们这几个大夫都这般说,三个姑娘知道他们这是无能为力了,都垂着头一脸的失落。 霍锦渊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思求助虞清欢,但心中到底没有多少把握,毕竟连皇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又怎么能指望一个小药铺里的人一定就能解决呢。 虞清欢已经收到师父的暗示,这毒虽然难解,但是她恰好有办法。 看着她们三人满是落寞的神情,虞清欢忍住并未上前宽慰,而是看向霍锦渊:“若是大夫们想到了办法,我会让人告知霍大人的。” 霍锦渊说道:“无妨,太医们和不少京城有名的大夫也都在研究此毒,让大家不必有压力。” 失踪案闹得这般大,皇上自然要安抚住这些幸存下来的姑娘们以缓解坊间舆论,让太医们全力帮她们诊治调养身体。 等霍锦渊带着人离开,吕掌柜也给这些大夫送上了银子当做来此一趟的辛苦费,还专门雇了马车送他们回家。 虞清欢刚回到府中药房内,便迫不及待地问罗医婆:“师父,您真的有办法救她们吗?” 罗医婆坐在了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解渴,这才回答她道:“有的。这种哑毒,我曾在一本南诏的蛊虫手札中见过类似的描述,今日诊脉之后能肯定这毒就是用蛊虫粉制作而成的。” “蛊虫粉?”虞清欢微微一怔,觉得事情变得复杂起来,“难道贤国公府居然和南诏有勾结?” 罗医婆摇头:“这倒不好说,当年因为给先帝治疗蛊毒的事情,不少人都私下购买一些关于蛊虫的书籍查阅学习,说不定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也未可知。” 先帝除去蛊毒之后不许京城里再出现有关蛊虫的东西,所以现在的太医和民间大夫们想不到也实属正常。 虞清欢又问:“这毒该如何解?” “那手札中确实写了恢复说话的办法,只是要另一种相克的蛊虫。”罗医婆道,“不过我认为用针灸同样能达成治疗效果。” 虞清欢皱眉:“可是……师父要去给那些姑娘们一个一个针灸吗?” “你想什么呢。”罗医婆伸出手指在她的眉间戳了一下,不禁笑她,“平日里鬼点子那么多,这会儿倒是傻乎乎的。我将针灸的穴道写下来,让你去交给那些太医,让他们自己去琢磨。” 虞清欢讪笑道:“是我想岔了。” 第二日虞清欢就让采荷将罗医婆整理好的针灸治疗法送去给霍锦渊。 还专门写了封信解释,有个大夫半夜想起曾看过这个症状的手札,只不过那手札与南诏蛊虫有关,为了不想受牵连,大夫便让素问药铺莫要与其他人提起自己的身份。 昨日来的一共有六位看诊的大夫,想要猜到是谁想出的办法并不容易。 更何况还与南诏的蛊虫有关,其他太医和民间大夫估计也不好追问其中情况。 采荷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沓银票,递给虞清欢。 “这是霍大人给的,他还说如果那些姑娘真的被治好了,还会再有奖赏。”采荷对虞清欢说道。 虞清欢有些惊讶地将银票接过来,主仆两人仔细数了一下竟然有五千两! 她不禁感慨:“抄家果然是快速致富之道。” 听说查抄贤国公府的时候,里面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还有许多寻常人都未曾见过的奇珍异宝,兵马司搬东西都搬了大半日。 大多数东西都进了国库,还有一些作为赔偿抚慰金给受害者的家属,剩下的便是作为赏赐给了破获此案的功臣。 霍锦渊和孟成钧都获得了不菲的奖赏。 不过这笔钱是给那针灸治疗法的奖励,自然是给师父的。 只不过罗医婆却推拒了,毕竟她吃住都在虞清欢这个小院子里,平日里需要的药材也是虞清欢提供的,根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罗医婆让虞清欢将钱存起来以后当嫁妆,她这些日子看得清楚,就虞清欢的那个偏心的母亲未必会认真替小女儿考虑这些事情。 第88章 恩将仇报 虞清欢拿着罗医婆塞回来的五千两银票,不禁微微发怔。 她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与其将这钱攒着,不如拿去做点生意让钱生钱。” 罗医婆知晓她素来有主意,便说道:“这钱既然给你了,由你自己做主。” “小姐是要开其他铺子吗?”采荷在一旁提醒道,“夫人昨晚还专门让李嬷嬷来告知过四月初二是宁安长公主的寿辰,让小姐准备好给长公主的贺礼。” 听到采荷的话,虞清欢拿着银票的手一顿,随即嗤笑出声:“贺礼让我自己准备?你待会儿去主院请教李嬷嬷,问她长公主是否礼佛,若是礼佛我就送自己亲手抄的佛经。若是不礼佛,那我就送自己亲手绣制的祛病安康福袋。” 虞清欢如今与霍锦渊有婚约,作为长公主的准儿媳自然是要单独准备一份贺礼的,只是长公主平日里锦衣玉食,挥金如土,寻常贺礼自然不能入她的眼。 而虞清欢也不想花钱入长公主的眼。 当初长公主毁了她与杨家的婚约,转头又因为克夫传言把她当个玩意般去膈应霍锦渊,难不成还让她还要上赶着去讨好不成? 见采荷一副担忧的模样,虞清欢又说道:“若李嬷嬷说这些礼物上不得台面,你就跟她说我并无积蓄,上次被母亲罚减一半月银现在连做件新衣服的钱都没有,更没有办法准备其他贺礼。” 采荷点了点头,应道:“等中午夫人午睡小憩时,奴婢就去找李嬷嬷。” 虞清欢摩挲着手中的银票,沉思半晌说道:“我打算用这些钱去囤一批宣纸。” “宣纸?”采荷不解,“为何要囤宣纸?之前听吕掌柜提过一嘴,说是今年宣州的那边产纸量增加不少,宣纸定然会越来越便宜的。” 虞清欢说道:“趁着现在便宜囤一些,今年增产说不定明年就减产了呢?” 采荷对于生意上的事情不太懂,但她觉得明年的事情还说不准呢,这么做未免有些太冒险了。 可小姐做事向来有分寸,有自己的考虑,采荷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虞清欢现在有了这么一笔多出来的钱,自然是要想想预知梦里有哪些可以帮助自己事情。 囤宣纸自然是因为她知道宣纸不久之后就要涨价了。 宣州出名的造纸坊少东家上位,因着还未熟悉自家产业,多签了两份大单,一份是京城的,另一份则是江州的。 这也正是为何最近京城里有人传宣州今年的产纸量增加,宣纸价格下降。 其实产量没加,只是单子签多了。 但是收了人家的定金,造纸坊却给不了那么多宣纸,新东家觉得得罪不起两位大客户,于是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将次等的纸伪装成宣纸然后正常装船运送走水路到京城,途中让人悄悄做手脚把整座船都弄沉了。 运送的货物都沉入江河里打捞上来也都成了废纸,无人去检查那些纸是否为真正的宣纸。 这个消息传到京城里,众人以为今年的宣纸都在那趟运输中被毁,一时之间宣纸的价格居高不下。 原本平日最贵就一两银子一刀的宣纸甚至涨到了五两银子一刀,让许多手头拮据的读书人心疼不已。 但是有钱的达官贵人可不会觉得贵,越贵越能彰显他们的身份,所以即便涨价都没能影响宣纸的销量,反倒是卖得更好了,生怕自己抢不到。 这件事倒是让造纸坊度过了危机,只是给买家赔了些钱就了事,还能从负责船运的镖局那里讹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款。 这件事还是造纸坊在几年后打算故技重施被人抓到才将真相公之于众。 虞清欢不仅仅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大赚一笔,还打算坑一把她的“老熟人”,昌平侯夫人赵氏。 中午采荷去和李嬷嬷转告虞清欢没钱送给长公主寿礼的话,下午的时候虞母就让李嬷嬷带人过来给她量体裁衣了,还专门请了个嬷嬷教礼仪。 毕竟虞清欢是虞家的女儿,若是在外面丢脸那可就是丢的虞家的脸。 虞母虽然不喜虞清欢,但是不能任由虞清欢做出有损虞家颜面的事情,至于虞清欢的那份贺礼,自然也是由她这个当母亲的来操心。 否则凭虞清欢如今这般性子,她真的能将那上不得台面的廉价玩意送去长公主面前丢人现眼。 几日过去,太医们终于用针灸治疗法将二十几个姑娘的哑毒全部解开了,霍锦渊让她们的家人将她们都带回去再好好修养一番。 官府给的补偿不少,足够这些姑娘们过上不错的日子。 这些姑娘和她们的家人凑在一起哭成一团,庆幸自家女儿还能安然回来。 看见霍锦渊正要离开,他们齐齐上前给他磕头:“多谢霍大人!” 霍锦渊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眸子里却染上了一丝柔情。 可一想到寻常人家的父母都能心疼自家孩子,可是他的父母却视自己为耻辱,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他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 “霍大人!”突然一个姑娘从人群里跑出来,跪在霍锦渊的面前,“多谢霍大人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求留在大人身边为伺候大人,就算是为奴为婢也好,当牛做马也好,只求大人能收留我!” 霍锦渊微微蹙眉,问道:“是你的家人待你不好,所以你才不想回家?” 那姑娘摇头:“不是,我家人待我很好,只是……我想报答霍大人的救命之恩,所以……” 她说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抬头看向霍锦渊的时候满眼都是羞涩之意。 她自认为自己颇有姿色,在这些姑娘里也格外出众,留在霍大人身边应该不难。 想报恩的心是真的,爱慕霍大人也是真的。 周围的人被她的这般动作惊住了,窃窃私语地在讨论着什么,甚至还有其他姑娘跃跃欲试。 霍锦渊的脸色沉了下来,说话也有些无所顾忌:“姑娘,救你还不够还得将你留下来?你这可不是报恩,而是恩将仇报。” 第89章 练武切磋 霍锦渊此话一出,周围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姑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回过神来后连忙解释:“霍大人,我是真的想……” “你可别想了吧!”霍锦渊身边的马校尉连忙上前对那姑娘说道,“你这人怎么还连吃带拿的,我们霍大人身边不缺人伺候,想留在霍大人身边的姑娘能绕京城三圈呢!” 霍锦渊:“……” 倒也不必如此吹嘘。 他看向了在场的众人,开口说道:“都散了吧。” 没有再去理会跪在地上的姑娘,霍锦渊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那姑娘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垂头叹了一口气。 有几个姑娘凑上前来,对她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当众对霍大人说这样的话。”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没有胆量这么做。” “听说霍大人有郡王爵位,哪里能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够肖想的?” “霍大人身边的丫鬟都要精挑细选的吧。” …… 霍锦渊不知自己走后那些姑娘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但是戚放听说此事后却专门跑到他的府邸里来打算当面取笑他。 戚放走到郡王府的练武场内时,霍锦渊正在练武场耍长枪,只见他身着一身干练的黑色武服,将头发高高束起,手中的长枪虎虎生威,凌厉无比,挥舞起来耳畔皆是刺破空气的嚣声。 戚放看得眼热,上前抽出挂在武器墙上的长剑,纵身一跃,踏着演武场旁边的栏杆落在霍锦渊的面前。 “我来跟你过过招。”戚放说着,那双原本懒散的眼睛瞬间变得郑重起来,手中的剑朝着霍锦渊的方向刺去。 一阵剑光在眼前闪过,霍锦渊侧身躲过戚放的攻击,随即用长枪挡住想要继续砍过来的剑,往上一挑,将锋利的剑挑开,将枪头直指戚放。 两人你来我往在练武场内切磋比试,不到一刻钟霍锦渊就直接挑飞了戚放手中的长剑,反手横枪打在腹部将人打落在地上。 戚放刚要起身,锋利的枪头正指着他的胸口处。 “好家伙,你可真下得了狠手啊。”戚放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腹部,忍不住道,“才几个月没和你打,怎么进步得如此神速?” 以往霍锦渊练武的时候就特别用功,那些一起学习的皇子们加一起都不够他揍的,而戚放也是个中翘楚,多少能和他打个有来有回两刻钟才落败。 没想到现在连一刻钟都不到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霍锦渊将长枪收了回来,语气淡然道:“是你自己偷懒了。” “绝无可能!”戚放连忙起身,跟霍锦渊说道,“大理寺的事情虽然繁杂,但是我每日都抽出一个时辰来练武,不曾懈怠偷懒。” 霍锦渊没接他的话,转身去将长枪放置好。 自从上前偷偷潜入吴爻的府邸时受了重伤,他终于知道自己和吴爻这样征战过沙场的人差距有多大,他能打几十个京城里的纨绔子弟,对上那些见过不知多少血的战场老兵还是会吃亏。 若不是遇上小药娘,他的伤估计也没那么容易好。 伤好之后他就练武就变得更加刻苦,待在练武场的时间比之前更久,还会请教一些老将军,找来更多的陪练,自然就成了戚放眼里的进步神速。 戚放看见他的练武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想来他在此已经许久,上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会还打算查吴爻的证据吧?” 霍锦渊闻言身体微微一顿,接过莫七递过来的汗巾擦汗,并未隐瞒:“是又如何?” “长公主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戚放正色道,“更何况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当初的线索已经哪里能留到现在?就算你能找到他谋害戴将军的证据,皇上也未必会严惩他。” 吴爻如今手握重兵,是抵御外敌的强将,哪里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更何况现在南诏隐隐有种想对大昭国动兵的意向,现在朝廷里对南诏国最熟悉,赢过最多场战役的将军正是吴爻这个镇远大将军,皇上还指望着他能重创南诏国呢。 皇上之所以放心吴爻,可不是因为对长公主的偏爱,而是吴爻至今只有一儿一女,那儿子吴蓬瑞还是个双腿残疾、不能练武之人。 后继无人,生出其他心思就少了些。 霍锦渊冷声笑道:“我做事何需她的同意?” 戚放自然知道霍锦渊的性子,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道:“那你可得小心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兄弟讲。” 霍锦渊转头看向他,欣慰道:“放心,挨揍的时候一定会叫上你。” 戚放:“……” 他们正说着话,府中管家走了过来,对两人行礼后上前将一张帖子递给霍锦渊。 “主子,将军府那边送来的帖子。”管家跟霍锦渊交代道,“说是长公主生辰,让您一定要前去赴宴。” 从前长公主的寿宴从来是不许霍锦渊进去,让下人送些礼物过去便糊弄过去了,毕竟长公主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他府中送过去的东西。 今年却是一反常态地递来了帖子,难怪管家不知该如何处理。 霍锦渊拿起那帖子看了几眼,随即又扔进管家怀里:“既然收了帖子,那自然是要去的,你像往年那般随便准备个贺礼,到时候一起带过去。” 管家应了一声是,随后便退了出去。 在一旁的戚放也看到了请帖,不解地问道:“你要去将军府赴宴?怕不是鸿门宴,我听说长公主已经将你和那虞四姑娘的八字去找司天台的正监去算成亲的吉日了。” 霍锦渊倒也不意外,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许是想趁着此次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他的婚事给定下来,若是他胆敢拒绝,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只怕朝廷里参他的奏本多如流水。 霍锦渊的眸子里晦暗莫深:“如果我不去,岂不是什么都由着她说。” 戚放眼珠一转,自认为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不如我们偷偷将你的八字换成吴蓬瑞的,合过的八字定然是相配的。到时候长公主说起来,你就让她那宝贝儿子娶,毕竟她自己选的儿媳妇。” 第90章 练武之事 霍锦渊听着戚放的馊主意,瞥了他一眼,问道:“前些日子你还不是还经常念叨着虞四姑娘,怎么现在还想坑人家?” “还不都是为了你。”戚放说道,“反正长公主应该是看不上虞四姑娘的出身,肯定不会愿意她的宝贝儿子娶一个非名门出身的女子,我这么做自然不算坑了虞四姑娘。” 吴蓬瑞虽然身有残疾,双腿不能行走常年坐在轮椅上,但他是吴爻的儿子,自然就是长公主心尖上的宝贝,连吴卿芸都比不上他在长公主心中的位置。 长公主很早就在为吴蓬瑞物色妻子人选,看中都是些高门世家出身的女子,然而她看得上人家,人家可不愿倾心培养的贵女嫁一个空有家室的废人。 更何况长公主早些年的行事为人诟病,疼爱女儿的人家自然不愿和她结成儿女亲家。 倒是有不少愿意攀附长公主的人,她反倒不喜那些上赶着的,各种挑剔嫌弃,所以到现在也没能将吴蓬瑞的亲事给定下来。 长公主觉得虞清欢身份低微又身负克夫传言,才会将人指给霍锦渊,又怎么可能让她跟吴蓬瑞沾上半点关系。 霍锦渊却并未同意他这般离谱的建议:“这样做只会将虞四姑娘置于更加难堪的境地。” 自从上次惠灵寺的事情后,他让人去查了一番这虞家四小姐的事情,没想到她的前未婚夫竟然就是与吴卿芸有婚约的杨闵安。 这姑娘被抢了亲事还背负着克夫之言,又被长公主随手指给了自己。 想起那个在他面前摆岳丈架子的虞相庭,霍锦渊觉得她的处境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真如戚放那馊主意那般,让她落入两个男人推拒的境地,只怕会令她愈发艰难。 戚放听着他的话,不禁挑眉:“你竟然还会怜香惜玉?我可听说有姑娘要报救命之恩愿意为奴为婢留在你身边,你拒绝的时候可半点没给人家留情面。” 霍锦渊面不改色:“是她选择不给自己留情面的。” 戚放轻轻啧了一声,倒也没有对此事再说些什么,反而说道:“你若是有心悦的姑娘便早些定下来,否则凭长公主的性子,定然要在你的婚事上添些波澜。” 霍锦渊嗤笑道:“你自己的亲事还没着落呢,倒来说起我了。” “我可没有一个总盼着自己儿子不好的亲娘。”戚放话音刚落,又反应过来这话似乎有些不妥,抬眸却看到霍锦渊跟个没事人似的。 这些年霍锦渊早就麻木了,自然不会在意这一两句实话。 戚放又道:“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公主要拿捏你的婚事,就算是皇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也说了是父母之命,父亲定然是不会同意她的任何决定的。”霍锦渊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霍锦渊的父亲霍敏之,在外地任职十几年一直没能回到京城,早就很透了长公主这个弃他而去的前妻,让他成为旁人眼中的笑话。 霍敏之没能回京自然也有宁安长公主从中作梗,她已经与霍敏之两看相厌,当然不愿再看见这个碍眼的前夫。 不过他们倒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同样的不喜他们之间的这个孩子。 霍锦渊会让他们都想起那段不愿再提起的婚姻。 所以当初和离时两人都不愿将霍锦渊带在身边,相互推诿,还是皇上看不过去把他接进宫里和几个皇子一起教养,毕竟当年是他给宁安和霍敏之赐的婚,让他们成了一对怨偶。 如果霍敏之知道宁安长公主给霍锦渊定下了婚约,肯定会反对。 只要能让长公主不高兴的事情,他就乐意去做,说不定还会给儿子再定下另一门婚约,跟长公主打擂台。 戚放想起霍锦渊那个不靠谱的爹,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霍锦渊果然言而有信,那些受害的姑娘们被治好之后,他又送了大批的奖赏到素问药铺。 拿着这些钱财奖赏,虞清欢为罗医婆购置了一处比较僻静的三进院子,凭借着预知梦里的细枝末节又买了两间能赚钱的商铺,招人打理,然后多给吕掌柜加些经费去收购珍贵的药材。 “你说什么?”虞清欢整理账本的手停了一下,似乎没听清楚般抬头看着采荷又重复了一遍,“孟知雪说要亲自教我习武?” 采荷点头:“您之前不是去了她们家武馆询问过吗,孟姑娘就放在心上了,说要亲自过来。” 虞清欢去武馆询问的时候她只是在找借口寻人罢了。 但是她确实是想找个有武艺的婢女跟在左右来保护自己,让她自己习武不知要练多久才能以武力与旁人相抗衡。 她还要跟着罗医婆学医术,每日留存的时间并不多。 更何况若是孟知雪每天都要来虞府,定然会被虞父虞母发现,他们是决计不能同意家里的女儿练武的。 虞清欢沉吟半晌,说道:“我不能经常出府,孟知雪又不能随意进来,实在不方便,不如将青萝送去孟家的武馆去学武,这样省得来回跑,再让孟知雪推荐一个武艺稍好的姑娘到府里当我的女护卫。” 青萝今年才十四岁,又是农户出身,经常干活底子好,而且力气非常大,习武于她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青萝?”采荷有些惊讶虞清欢的决定,“那奴婢去问问她愿不愿去,她若愿意奴婢再去给孟馆主传话。” 青萝听闻小姐想送她去习武,倒是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她从采荷那儿听过小姐出门会遇到危险的事情,当时她就想着自己力气大,若是小姐愿意带着自己出门说不定可以保护小姐的。 现在有机会去练武,她不仅不想拒绝,心里还高兴不已。 采荷见她这般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忍不住告诉她:“听说习武都很苦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得了。” 青萝却摇了摇头:“我不怕吃苦,再苦也不会比从前在家里过得更苦了。”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不仅要干粗活重活,还动不动就挨打挨骂,吃不饱穿不暖的,那才叫真的苦。 第91章 护卫知雪 次日采荷带着青萝出了府去了孟家武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一个背着包袱进来的孟知雪。 采荷上前跟虞清欢解释:“小姐,孟姑娘让青萝留在武馆里练武了,但是她说她可以留在我们府里给小姐当女护卫,所以就跟着奴婢一起回来了。” 孟知雪在一旁说道:“虞姑娘,我说过要教你练武的,自然不能食言。” 虞清欢看着她手里的包袱,开口问道:“孟馆主,那你的武馆不用打理吗?” 孟知雪叹了一口气:“自从有人知道我的哥哥是孟成钧后,武馆里就总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过来打扰,有慕名而来还有想暗地里找茬的。哥哥让我先将武馆歇业一段日子,关着门只教之前招的一批弟子,武馆里还有两个老师父在,他们会帮忙打理的,自然用不上我。” 果然人一旦出名了是非就多了起来。 “孟千户知道你到我府中当女护卫吗?”虞清欢问道。 孟知雪爽朗一笑:“他知道,而且我哥还挺赞同这个决定的。” 虞清欢是他妹妹的救命恩人,妹妹要去她身边当个女护卫他当然不会反对。 “行,那你先在我这里住下。”虞清欢说道,“正好过两日要去镇远将军府去参加长公主的寿宴,你可以扮成我的丫鬟一起去。” 有个会武的人跟着一起,她多少能安心些。 孟知雪听了虞清欢的话却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我不太会一些当丫鬟的规矩,可以让采荷姑娘先教教我吗?” 虞清欢点头,对她说道:“自然是要教的,你这两日就跟着采荷学习一些简单的规矩礼仪即可。” 孟知雪又和虞清欢定下往后练武的时间,晨起练一个时辰,傍晚再练一个时辰,不求能成为什么高手,只要让她多少有些自保的能力就好。 四月初二,天晴。 虞母身边的李嬷嬷过来催虞清欢快些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四小姐院子里多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丫鬟。 “她是谁?”李嬷嬷看着孟知雪对采荷问询道。 府中采买仆人的事情大多要经过虞管家和李嬷嬷的手,而四小姐院子里的下人并不多,所以李嬷嬷记得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丫鬟之前她从未见过。 采荷解释道:“青萝前几日摔伤了腿,估计要休养一段时间不能下地干活,她就让自己的表姐过来顶这一两个月的缺,月钱只用给她们两人一份就可以。” 李嬷嬷听着采荷这话,暗道这四小姐可真是精打细算。 但想到之前夫人缩减了四小姐院子里的用度,又觉得四小姐的这般做法合理起来。 她看着孟知雪比寻常女子更高壮的身材,对采荷轻声训了一句:“若四小姐这儿缺人伺候了,去主院找我调个丫鬟过来先用着也行,这般找个外面的人进来多少有些不合规矩,虞府还能缺那点月钱吗?” “嬷嬷教训得是,不过现在人已经过来了,小姐对她很是满意。”采荷一副无奈地样子。 李嬷嬷只道:“下不为例,否则夫人那儿不好交代。” 她们正说着话,虞清欢已经梳妆打扮好了从内房里走了出来,她身上的青蓝锦裙是虞母亲自挑选的,做工精致,布料触感细腻柔软,一看就是难得的料子,低调又不失质感。 毕竟是要去参加长公主的寿宴,定然会有不少家世显赫的宾客,自然不能穿得太寒酸丢了面子。 除了虞清欢身上的这一套衣裳,还有一套墨绿的裙装用来备着,以免身上的衣服弄到了脏污要换一套。 听闻长公主素来爱穿些艳丽的颜色,为了不冲撞主家,所以大多客人都心有灵犀地准备素净或者暗沉些的衣服。 李嬷嬷看见虞清欢,眼前一亮,迎了上前:“四小姐,府中马车已经准备好,夫人也在等着您呢。” 虞清欢应了她一声,随即带着孟知雪和采荷往府外走去。 李嬷嬷皱眉看着虞清欢身后的孟知雪,忍不住提醒道:“四小姐,这新来的丫鬟规矩还没熟,就这样带去将军府实在不妥。若是惹出了什么笑话,让我们虞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虞清欢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李嬷嬷:“嬷嬷放心,知雪学过规矩的。” “只怕她是刚学过一遍都没能记稳,不如换成紫菀更为稳妥。”李嬷嬷建议道,“若是紫菀不能陪着四小姐,也可在主院的丫鬟里挑一个性子稳重的。” 虞清欢摆了摆手:“嬷嬷说母亲已经上了马车,自然不能让她久等。临时换人浪费时间,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不必太过苛责。” 她说完不等李嬷嬷反驳便继续抬步带着人往府们外快步而去。 长公主的寿宴,帖子上只邀请了虞母和虞清欢两人。 即便如此,虞父仍旧高兴得很,觉得虞清欢离郡王妃之位又近了一步,有长公主在,哪怕小郡王再不乐意也得乖乖认下这门婚约。 自从贤国公府倒台后,虞父有些后悔当初因为颜金玉的事情与虞清欢闹得有些难看。 但是让他这个长辈去给女儿道歉,他可拉不下那个脸,只好让管家给虞清欢送些珠宝首饰,若是她懂事,就权当这件事过去了。 这次去赴宴,虞父还特地交代了虞母莫要再像从前那般冷落虞清欢。 然而虞母却很清楚,这个女儿早已与他们虞家离心了。 一路上母女两人坐在马车里默不作声,虞母端坐着闭目养神,而虞清欢则是拿着一本游记在打发时间。 马车在镇远将军府大门口停了下来,立马就有丫鬟上前为客人引路往府内而去。 一进门看到一面石雕墙,上面刻着巨幅的猛虎对战蟒蛇的画,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庄重威严之感。 虽然都是武将府邸,但镇远将军府看起来却比昌平侯府要朴素许多,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太多的奢华饰物,摆放的都是些厚重简约的东西。 这倒是让虞清欢有些意外,毕竟她听闻长公主喜爱奢华之物,最喜颜色鲜亮的的玩意,没想到她所居住的府邸与她的性子反差如此之大。 第92章 草包美人 虞清欢跟在虞母的身后由丫鬟引路先去拜见长公主。 走到正院的大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不少谈话嬉笑声,虞清欢低头垂眉,跟着抬步走了上前。 见有客人来拜见,房间里的人都安静下来纷纷看向来人。 丫鬟上前行礼,对长公主通报道:“殿下,礼部主事虞相庭的夫人携女前来为您祝寿。” 她的话音刚落,虞母和虞清欢行了大礼:“恭祝长公主殿下福如海深,宏福齐天;愿长公主殿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岁岁安康。” 宁安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语气淡淡:“起来吧。” 大厅内左右两侧坐着不少夫人小姐,这会儿倒是窃窃私语起来,目光落在虞清欢的身上细细打量着。 左侧座位上一个身着烟紫锦衣长裙的夫人开口询问:“这不会就是长公主给溯阳郡王定下的未婚妻吧?模样倒是不错。” 有人却道:“模样不错有什么用,听说她克夫。” “什么克夫?都是那惠灵寺的和尚乱传的,信不得真。” “是啊,如今惠灵寺都倒了,那批命自然是假的,听说那和尚用这招害过不少人呢。” “就算她不克夫,出身如此低微,又怎么能配得上溯阳郡王?” “她父亲是礼部主事,官阶不低了。” “六部的主事一抓一大把,没有家族帮衬,能有什么能耐?” 虞清欢的耳力向来不错,将这些夫人们私下聊得话听得一清二楚。 或许她们不需避讳自己,所以才敢这般当面对她评头论足。 长公主做在上首的主位,对于底下其他人的私语并未放在心上,她看向虞清欢,缓缓开口说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虞清欢抬起头看过去,并未直视长公主的眼睛,而是看向她裙摆上那由金丝绣制得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容雍华贵。 长公主慵懒地半靠在椅子上,看着虞清欢那张秀丽的脸蛋,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多余了这张脸,若是再长得朴实一些就好了。” 虞清欢:“……” 喜欢朴实的相貌您可以自己长。 她垂眸不语,并未接话,看起来温顺不已。 长公主又问:“琴棋书画你都擅长些什么?” 还未等虞清欢回答,旁边的虞母便接过话头:“回长公主殿下,小女只识得几个字,并未学过琴棋书画,更不懂什么诗词歌赋,只在闺中学些刺绣女红,侍弄花草打发时间,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 虞母这话一出,有人发出了嗤笑声,看向虞清欢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不屑。 没想到长公主听了虞母的话,反倒来了兴致:“原来还是个草包美人。” 眼见长公主这般态度,虞母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长公主不喜溯阳郡王,虞家并非名门而且虞清欢当初还有克夫传闻缠身,长公主能看中虞清欢,无非就是想给溯阳郡王寻个令人不喜的郡王妃。 越是将虞清欢贬低得一文不值,长公主就越发喜欢。 虞清欢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并未反驳。 虞母说得没错,她确实不懂琴棋书画。 虞清澜的琴艺是虞母亲自教的,年幼的虞清欢以为自己再长大些也可以跟着母亲学习弹琴,可等她到了长姐学琴的年岁时去央求母亲教她,母亲却说她天资愚笨并不适合学习琴艺。 连琴都没能摸到的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愚笨到不适合学琴,可是面对母亲那不耐的神色,她不敢多问,只在半夜里默默地躲在被子里哭泣。 教虞清欢识字的嬷嬷和奶娘书法一般,不会画画,所以教出来的虞清欢同样如此。 她的一无是处简直不像官家出身的小姐,与那些名门贵女更是无法相比。 她最爱看一些杂书,书里会记载着许多不同的天地与道理,让她一个被困在小小一方后宅的闺阁女子也能知道这世间广阔。 “小女虽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长处,又不善与人交际,但她性子还算娴静温顺。承蒙长公主抬爱,给她与溯阳郡王定下了婚约,往后她定然会多多听从长公主的教诲,提高修养。”虞母继续开口说道。 长公主看着安静立在虞母身后的虞清欢,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大厅外又有丫鬟引着客人前来,长公主便挥了挥手,示意让丫鬟带着她们母女两人去后花园,给后面来贺寿的人腾位置。 虞清欢跟着行礼退了出去,转身看见进来的竟然是个熟人,是杨闵安的母亲杨夫人。 杨夫人在看见她的时候眼神微微一顿,随即又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进了大厅内,给长公主请安贺寿。 后花园有个很大的湖泊,周围种着不少垂着枝条摇曳的柳树,引水的渠道将花园分为了几个区域,每个地方都热闹的不行。 引路的丫鬟尽职尽责地跟她们解释着,不远处另一处园子里请了唱戏的戏班子,还有些演杂耍逗乐的台班。 若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还有亭子里小姐们凑在一起吟诗作画相互评鉴的,以及一起玩叶子牌或者投壶的。 除去这些,不少夫人小姐就坐在长亭内闲谈。 丫鬟将人带到这里离去了,而虞母在环顾一圈后看见不远处亭子内正好有个认识的夫人,便带着虞清欢上前。 “莫夫人,许久不见。”虞母上前对礼部侍郎的夫人寒暄道。 莫夫人这才注意到虞母,微微笑道:“虞夫人。” 她回头与坐在石桌前的几位夫人介绍道:“这位虞夫人的丈夫是礼部主事虞相庭,正是我们家老莫的得力下属,而且他们家四女儿与溯阳郡王定下了亲事。” 听到与溯阳郡王定下亲事,在座的众人都反应过来,目光看向了虞母身后的虞清欢。 “后面那位难道就是虞四姑娘?”有人开口问道。 “正是我们家四女儿,趁着长公主寿宴带着她出来见识一番。”虞母回头给了虞清欢一个眼神。 虞清欢只能上前恭敬行礼:“莫夫人安,各位夫人安。” 莫夫人看着虞清欢这般乖巧模样,笑着称赞道:“虞夫人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第93章 背后议论 面对莫夫人的夸赞,虞清欢腼腆地低头。 因为有莫夫人的引荐,虞母倒是轻易地和这些夫人们搭上了话,只是见亭子里愈发拥挤,夫人们让身边的小辈们在后花园里寻乐子去。 莫夫人的女儿莫璃香倒是对虞清欢热情的很,邀她一同去看杂耍,听闻长公主请的杂耍班子会的戏法。 “我刚刚去看了一会儿,那耍戏法的人把手伸进油锅里都不怕。”莫璃香一脸惊叹,带着虞清欢往那杂耍班子的方向而去,渐渐把其他人落在了后面。 虞清欢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长公主会请这些民间的杂耍班子来助兴。” 莫璃香低声跟虞清欢解释道:“据说是长公主为了给吴公子请的,吴公子腿脚不便,平日里鲜少出门,自然没有看过这些民间的东西。” “长公主爱子之心令人动容。”虞清欢感叹道。 莫璃香又说道:“往年长公主寿辰并不会大操大办,这次却邀请了不少女眷,母亲说大概是为了给吴公子相看合适的姑娘。” 莫夫人还在私下里嘱咐女儿可不要在长公主面前表现得太好,生怕女儿被看上后难以拒绝。 虞清欢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已经与溯阳郡王有了婚约,不知此事也正常。”莫璃香对她说道。 其实莫璃香对虞清欢早有耳闻,起初是知道虞清欢被锦河县主抢了未婚夫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姑娘实在可怜,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听说对她说亲的媒婆踏破了家中门槛。 后来虞清欢的克夫传言还让她担心了一阵,没想到她居然就和溯阳郡王定下了婚约。 如此一波三折的离奇事情,让生活平淡无波的莫璃香对这个姑娘很是好奇。 今日见到的虞清欢比她想象中的性子还要温软和善些,让她更想和虞清欢亲近。 虞清欢觉得莫璃香对她的熟络来得莫名其妙,不过看着莫璃香那双清澈的眼睛,倒是也没有排斥。 两人到杂耍班子所在的园子时,发现已经有了不少人看台下的椅子几乎已经坐满,寻了一圈没有好位置。 莫璃香抬头看到不远处假山后有个亭子,从亭子看下来正好可以将整个看台收入眼底。 “我们去那里!”莫璃香指着那亭子对虞清欢说道。 还没等虞清欢看清她所说的地方,就已经被她拉着往假山方向而去。 莫璃香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对虞清欢说道:“刚才听到报幕的说一会儿要表演大变活物,就是突然变出一只鸟或者一只兔子之类的活物,我还没见过呢。” 虞清欢道:“你若是喜欢,等莫府往后有什么喜事要办宴会时,你让家人请他们到府中表演不就行了?” 莫璃香摇头,一脸无奈道:“我祖母不喜这些市井中人,觉得这些杂耍不得台面,所以府中连个戏班子都不能请到府中去。” 虞清欢心下了然,难怪她这般有兴致。 “长公主能想到请这些民间杂耍班来给吴公子看,可见是真的心疼吴公子。”莫璃香说着,又想到什么,低声对虞清欢说道,“我听闻吴公子的双腿之所以不能行走……是因为溯阳郡王嫉妒他,所以趁没人的时候将他给弄伤了,那时候吴公子才出生不久呢。” 虞清欢有些惊讶地看向她:“怎么会?”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你也觉得很惊讶吧。”莫璃香说道,“有人说长公主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对溯阳郡王不好。不过溯阳郡王最近的风评不错,我觉着这件事未必是真的。” 虞清欢虽然觉得霍锦渊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她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所以对此事并不随意说出自己的看法。 而一直在虞清欢身后跟着的孟知雪却在此时开口道:“郡王爷性子坦荡,这件事说不定其中有误会,他都能尽心尽力去救不相干的人,怎么会伤害不知事的幼儿。” 因为霍锦渊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孟知雪也不自觉地维护起他来。 直到采荷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虞清欢的丫鬟,是不能随意插话的。 “咳咳——” 一阵咳嗽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抬头看向假山亭子。 只见一个脸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正皱着眉头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将她们刚才的话全部听了去。 他周身穿得华贵,身旁又有两个小厮伺候着,她们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便是宁安长公主与吴爻大将军的儿子吴蓬瑞。 莫璃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发白,还有着背后谈论别人被发现的局促不安。 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清欢看向这位吴公子,行了歉礼,开口道:“抱歉吴公子,我们原本是想进亭子里看下面的戏法,不知道吴公子在这里,冒昧地扰了吴公子清净,还请见谅。” 吴蓬瑞的目光却是看向莫璃香,一言不发。 莫璃香见他这般态度便知道他肯定是将自己说的话都尽数听了去,只能低头认命般道歉:“对不起吴公子,我只是无心之言,还请吴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吴蓬瑞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璃香声音低了下来,,回答道:“小女子是礼部侍郎莫维信之女莫璃香。” “莫璃香。”吴蓬瑞语气意味不明,“你就这么了解霍锦渊?觉得他是个大好人不可能做恶事?” 莫璃香这下哪里还敢回答他的话,只是垂着脑袋道歉:“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了。” 她是真没想到只是随口说了两句居然就被当事人听了去,顿时懊悔不已。 吴蓬瑞又看向虞清欢:“你的丫鬟倒是挺有见解的。” 见他似乎是要将此事怪到虞清欢身上,孟知雪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刚想上前说话却被采荷拉住了手腕,让她别轻举妄动。 虞清欢面色如常:“是我御下不严,回去后一定再让她好好学习规矩,不再逾越。” 对虞清欢而言,孟知雪所犯的错只有逾越之举,至于为霍锦渊说话此事算不上是错。 第94章 知雪救人 吴蓬瑞听到虞清欢的话,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他突然冷笑出声:“没想到如今霍锦渊那个野种也会有人为他说话了。” 虞清欢语气变得冷淡:“吴公子慎言!您与溯阳郡王的恩怨暂且不提,郡王的身份来历却是名正言顺,您这般侮辱郡王,又何尝不是辱没了长公主殿下?” “牙尖嘴利。”吴蓬瑞冷哼出声,“跟霍锦渊那个没教养的一样讨人厌。” 虞清欢却道:“郡王自小在皇宫里长大,吴公子这是在质疑皇上和少傅吗?” “你……”吴蓬瑞被虞清欢的话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身边的小厮这时怒道:“放肆!我们将军府里的事情岂容你们在此说三道四!” 莫璃香本就有些心虚,只想赶紧息事宁人,就拽了拽虞清欢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和吴公子对呛了。 若不是吴蓬瑞说话太难听,虞清欢自然不想理会,好歹与霍锦渊相识一场,总不能任由旁人这般辱骂他。 但是虞清欢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抬头看向吴蓬瑞:“既然吴公子不喜,那我们就不打扰您在此看戏了,告辞。” 她说着便拉起莫璃香打算往小路上离开。 身后的吴蓬瑞却开口道:“站住!” 虞清欢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吴蓬瑞:“吴公子还有何事?” 吴蓬瑞示意身边的几个小厮将轮椅沿着平缓的斜坡推下去。 虞清欢这才注意到旁边居然有一条适合轮椅行走的小路,十分的平整,应该是为吴蓬瑞打造的,弯曲地连着假山的亭子和虞清欢所在连廊。 推轮椅的小厮似乎对她们很是不满,眼神看向她们的时候有些轻蔑,以至于忘记看脚下的路。 假山所在的位置本来就比较高,轮椅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有些倾斜,而小厮一时没能稳住,让手中的轮椅把手直接脱了手,往小路旁边倒了下去! “公子!”小厮惊呼一声,眼看着吴蓬瑞直接从轮椅上掉落下来,即将砸向下方的巨石。 站在虞清欢身后的孟知雪连忙上前,轻身一跃踏着假山石头而上,用手一把就捞住吴蓬瑞的腰将人提了起来。 或许是吴蓬瑞常年坐在轮椅上的缘故,身子格外的瘦弱,孟知雪提着他的时候感觉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轻了些,跟那些刚去武馆里练武的小姑娘差不多重。 怕他再摔下去,她直接将人横抱起来落在平稳的地面上。 “砰——”轮椅砸落在假山下面的巨石上,散裂开来。 吴蓬瑞听着身后轮椅掉落在地声音,身子忍不住一颤,有些后怕。 他抬眼看着将自己抱起来的孟知雪,心中却莫名有些羞恼,想要开口让她将自己放下来,又想起轮椅已经被摔坏,没有地方将他放下来。 不远处的几个小厮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上前道:“少爷,您没事吧?” 那个推轮椅的小厮脸上已经不见血色,若是让长公主知道此事他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孟知雪想将这位吴公子交给小厮,但又怕他们在这条小路上实在难走,于是低头对吴蓬瑞说道:“我把你放到下面的栅椅上。” 说完便快步朝着阁楼的连廊而去,将人直接放坐在栅椅上。 “多谢。”吴蓬瑞从嘴里吐出这干巴巴的两个字,脸色有些难堪。 小厮们连忙跟上,在检查了一番自家少爷没有受伤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并让其中一个小厮去推个新的轮椅过来。 虞清欢和莫璃香也赶了过来,在看到这位吴公子并无大碍后安下了心。 若他真受了伤,她们在场的人只怕都逃不了干系。 吴蓬瑞看着孟知雪走到虞清欢的身后,眸子晦暗如深。 他看向虞清欢:“你的这个丫鬟,送给我。” 虞清欢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想都不想就拒绝:“不好意思,我的丫鬟不会送人。” “留在将军府比留在你身边更好,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跟随我,保护我。”吴蓬瑞对着虞清欢说完又看向孟知雪。 虞清欢微微蹙起眉头,转头看向孟知雪,问道:“你愿意留在将军府吗?” 孟知雪摇头:“不愿,奴婢只想留在小姐身边。” 且不说她根本不是丫鬟,就吴蓬瑞这样出身优越但性子怪异的公子哥,孟知雪可不想沾边。 救他只是因为她不能见死不救,于她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吴公子听到了,我们家的丫鬟不愿留下来,还请吴公子不要强人所难。”虞清欢说道,“而且吴公子乃是将军府的少爷,府中护卫不少,又何必只盯着我的丫鬟?” 吴蓬瑞的目光紧紧盯着孟知雪,见她拒绝,突然自嘲地冷笑出声。 “嫌我是个残废?”吴蓬瑞低头看着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可的这残废的腿确实是你们口中性子坦荡的霍锦渊害的!” 虞清欢微微一怔。 吴蓬瑞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把我害成这副样子,没想到在外面会有你们这群蠢货居然相信他是个良善之人。” 受害者的控诉似乎远比外面的虚虚假假的传言要可信许多。 尤其是他提起霍锦渊时的憎恶神色不似作假。 孟知雪仍旧面不改色地对他说道:“我不想留在将军府只是因为我不想,与其他无关,更与郡王无关。” 吴蓬瑞的脸色更加阴沉。 巡视的护卫们终于赶了过来,虞清欢不欲有着过多牵扯,对吴蓬瑞说道:“既然吴公子没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您好生休息。” 说完就转身带着莫璃香她们从刚开始来的小路往回走。 莫璃香担忧地回头看了几眼,有些不放心。 “这里是将军府,是在吴公子他自己家里,剩下的事情用不上我们去操心。”虞清欢忍不住提醒莫璃香。 莫璃香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果然祸从口出,都怪我提到了溯阳郡王。我看吴公子也挺可怜的,被溯阳郡王害成这样……” 她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旁边的虞清欢是溯阳郡王的未婚妻,在她面前谈论溯阳郡王似乎有些不妥。 莫璃香连忙伸手猛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让它不长记性! 第95章 戏曲曲目 虞清欢见莫璃香这副模样,便明白她这是深信吴蓬瑞所言,觉得吴蓬瑞这般可怜不由心生怜悯。 莫璃香讪讪道:“或许当时溯阳郡王年纪还小不懂事……” 虞清欢打断了她的话:“这些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也是。”莫璃香点了点头,这才将此事揭过。 只是她一想到刚才吴公子对霍锦渊的控诉,心中仍旧替对方委屈不已,就因为同母异父的兄弟嫉妒,被害得双腿残疾只能靠轮椅出行。 而害他的罪魁祸首霍锦渊却被皇帝接进皇宫里跟其他皇子一起生活。 所以吴公子这般厌恶霍锦渊也是情有可原。 莫璃香又想到母亲在来赴宴之前就嘱咐不能被长公主或者吴公子看上,想来是嫌弃吴公子的双腿不能行走。 应邀前来将军府内的夫人小姐们中定然有不少人和她母亲有着同样的想法。 吴公子真是可怜人。 莫璃香在心中暗自叹息。 经过刚才的事情,她们也没有了去看戏法的心思,便去了不远处人不多的戏班子前听戏。 虞清欢与莫璃香在角落里挑了两个座位,等落座后听到戏台上正在唱的曲目,她终于明白过来这儿的人为何如此之少了。 戏台上正表演的曲目是《尘缘雪》,在大昭国还算出名,讲述的是一个满腹才华的秀才遭同窗嫉妒,爬山时将他推下山摔断了双腿,无缘科举后被势利眼的未婚妻退婚,再遇到真爱振作起来的故事。 故事里的秀才双腿不能行走后自暴自弃,而他的恩师之女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陪伴他鼓励他走出困境,让成为了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培养出不少优秀的弟子。 最后的结局是他们的儿子在秀才的精心培养下成为了状元,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莫璃香没多久就入了戏,听得全神贯注,情到浓时还红了眼眶。 直到结束了,她这才看向虞清欢:“清欢姐姐,他们之间的感情真是令人动容。” 虞清欢面色如常地点头,附和她道:“确实。” 只是长公主安排这出戏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难怪来看戏的姑娘并不多。 孟知雪还偷偷告诉虞清欢,周围还有些下人们似乎在观察着看戏姑娘们的反应。 长公主还真是煞费苦心,为了挑出满意的儿媳想出这般稀奇的招数。 虞清欢的目光落在莫璃香的身上,心想着莫璃香或许正好符合长公主想要挑的儿媳人选:出身不低、容貌不俗、心软还富有同情心。 察觉到有人注视她们这边的时间似乎有些久,虞清欢对莫璃香道:“我们出来这么久,母亲她们该担心了,估计不久就要开宴席了,我们回去吧。” 莫璃香点了点头,与虞清欢正朝着莫夫人和虞母她们所在的亭子方向而去。 只是还没等她们回到之前的亭子,就看见必经之路上锦河县主正在与另一个女子在争吵着什么。 莫璃香定睛一看,惊讶道:“是褚欣儿姐姐!” 见虞清欢面露疑惑的神色,莫璃香低声跟她解释道:“褚欣儿姐姐的爷爷是褚太傅,我听闻长公主曾想与褚家结亲,但是被褚家拒绝了。” 虞清欢道:“原来如此,那我们换一条路还是等她们离开再过去?” 别人的是非她可不想参与。 莫璃香却说道:“反正周围那么多人,我们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虞清欢有些无奈,尽管才相处不久,但她已经知道莫璃香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而自己又不能撇下她自己离开,只能跟着上前。 不过周围确实有不少人和她们一样在看热闹,再混入几个人并不算显眼。 吴卿芸冷眼看着褚欣儿:“既然看不上我哥,那你还来我们府中作甚!” 褚欣儿语气平淡道:“你们将军府递给我们的帖子上写的是长公主寿辰,可没说是给吴公子的相看会,难不成今日来此的都是冲着吴公子来的?我看未必吧。”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一些姑娘们脸色微妙起来。 吴卿芸道:“但凡你要点脸,就不该到我们府中来扫兴!你就是故意弄脏了我的衣裳!” 众人这才发现吴卿芸身上的衣裳被墨水染黑了一片,那片黑色的墨水在娇俏的桃红锦缎衣裙中格外刺眼。 褚欣儿仍旧平静道:“明知道我在作画,非要凑过来捣乱的是你,我还没追究你毁了我的画呢。” “你的破画怎么能和我的衣裳相比?”吴卿芸愠怒道。 褚欣儿道:“在我的眼里,还是我的画比较重要,所以我护住了画。你若真心疼这件新衣裳,就不该非要凑过来去碰我的墨。” 虞清欢在人群里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人发生争执的原因。 她们两人早有恩怨,估计是吴卿芸想要算计褚欣儿反倒让自己出了丑,这会儿正拦着褚欣儿不甘心地指责她。 褚欣儿不落下风,但看着吴卿芸恼羞成怒的模样还后退了几步,生怕这个骄纵的县主要对她动手。 也许吴卿芸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人,但是她褚欣儿可不想这般丢人。 她说道:“既然镇远将军府不欢迎我们褚家的人,那么我以后定然不会再到你们这儿碍眼,不然真怕自己落得跟杨家公子一样的可怜下场。” 说完便转身离去。 “褚欣儿!你什么意思!”吴卿芸听到褚欣儿内涵自己与杨闵安的事情,霎时间怒意上头。 她正想上前继续跟褚欣儿理论,却被丫鬟阻止了。 毕竟看着吴卿芸这般模样,像是真的要动手打人一般,那可是太傅府的姑娘,打了之后不好交代。 褚欣儿都走远了,还回过头来冲着吴卿芸喊了一句:“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适合县主这种爱吃苦瓜的!” 吴卿芸一把甩开挡路的丫鬟,看到褚欣儿已经离开,心中怒火难平。 她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眼神里满是不悦:“看什么!滚!” 众人连忙散开,生怕被殃及池鱼,引火上身。 莫璃香连忙带着虞清欢朝着亭子的方向快步而去。 第96章 剑拔弩张 吴卿芸看着那些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人,心中烦躁不已。 她是看不惯褚欣儿,所以才打算小小惩治她一番,谁让她撞到自己手上来。 没想到不仅没作弄到褚欣儿,反而让自己出了丑,还被褚欣儿嘲笑。 如今京城里都知道她抢夺了别人的未婚夫,还不被未婚夫待见,可恶的褚欣儿竟然以此来讽刺她! 虽然她和杨闵安定了亲,可这位心高气傲的杨举人却是不肯承认这门婚约,还以准备秋闱为由在府内专心温书,谁都不见。 上次她态度强硬地让杨夫人带自己去见杨闵安,没想到杨闵安正悠闲地和府中丫鬟嬉笑打闹,根本没有杨家人口中说的那般在勤奋苦读! 她只觉得受到了欺骗,为了这样的男人被不少人在背后嘲笑她夺人未婚夫。 她原本以为,只要杨闵安是个值得的人,她才不会管旁人如何议论。 更何况再如何不满又能有几人敢在她面前乱嚼舌根? 可偏偏这个杨闵安不仅令她颜面尽失,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她当初求了母亲才与杨家结亲,若是又轻易地解除婚姻岂不是又让人看了笑话!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毁了他。 吴卿芸心中莫名起了这个念头。 虞清欢与莫璃香回到莫夫人和虞母身边,都默契地不曾提起遇见吴蓬瑞的事情。 此时将军府内的宾客几乎都已经到来,宴席也已经在正院内准备妥当。 正院的院子内布置着好几排方桌,桌子上名贵又丰盛的酒菜令人食欲大动,但是长公主还未出席,众人皆未有动作。 虞清欢看到她的位置距离主位所在的台上不远,心中便明白长公主今日定然会提及自己。 旁边的虞母对她道:“你能有这门婚事都是因为长公主的垂青,长公主与溯阳郡王关系并不亲近,你要清楚该在这两人中选择谁。” “母亲是让女儿我成为长公主手中与溯阳郡王博弈的棋子?”虞清欢语气淡淡,“长公主未必能看得上我这个小卒,上赶着讨好只会弄得两面不是人。” 虞母最是不喜她这般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 她忍不住训道:“你若肯用心去讨得长公主喜欢,自然会有她的庇护。” 虞清欢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连父母的喜欢都讨不来,更何况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 虞母辩驳道:“还不是你的性子太倔,若是有你长姐一半的体贴就好了。” 她说完就对上了虞清欢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剩下的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周围的弹奏曲子的乐师们这时停了下来,一袭华服的宁安长公主缓缓走了出来,朝着主位上的高台而去。 宁安长公主的容貌不算出色,但胜在气质端庄,有一股骄矜的风韵。 陪在她身侧的高大身影是镇远大将军吴爻,身姿挺拔厚重,抬步从人前走过时给人一种沉稳庄重的感觉,那张历经风霜的脸上的眼睛幽深不见底,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在他们身后的是锦河县主吴卿芸,她已经换下了那件被染了墨的衣裳,而是穿着一件鹅黄色裙装,面上的平静看不出她之前与褚欣儿争吵时的蛮横。 众人起身纷纷行礼。 宁安长公主与吴爻落座,这才对众人道:“各位不必客气,坐下吧。” 虞清欢并未看见吴蓬瑞,想起莫璃香说过这位吴公子鲜少在人前露面,想来这样人多的场合他是不愿意出现的。 站在台侧的礼生说完贺词,长公主道:“今日乃是本宫寿辰,各位到此庆贺,本宫心中甚喜,想着好事成双,便请了司天台的刘正监过来,为锦渊和虞四姑娘定下这婚期。” 站在长公主身后的刘正监上前,正欲说话,却被一道男声打断。 “母亲给我定下的婚事,问过父亲没有?” 众人皆向着出声的角落里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霍锦渊正躺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嘴里叼着一片翠绿的叶子。 府中的侍卫也有些惊讶,不知道霍锦渊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霍锦渊直起身子,伸来个懒腰,漫不经心地回头目光越过宾客众人落在宁安长公主的身上。 长公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嫌恶,面上却不显:“继父也是父亲,你吴叔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霍锦渊从树上轻身一跃,落在地上,语气讥讽:“我姓霍,不姓吴。所以我的事情还轮不到旁人来决定,不如母亲让人去问问我的亲生父亲,问问我的霍家人,他们可否同意?” 听到霍锦渊提起他的亲生父亲,宁安长公主眼底染了一丝的怒意。 她最厌恶有人在吴爻的面前故意提起霍敏之的存在,他就是横在他们夫妻俩中间的一根刺。 “你养在宫中,而你的父亲和族人都不在京城,婚事自然由本宫做主。”长公主语气冷硬,“你若非要去寻霍家人来反驳本宫,那便由皇上做主给你赐婚。” 霍锦渊已经走到了高台前,见他母亲居然用皇帝赐婚来压自己,不禁冷笑出声:“母亲这是对赐婚一事耿耿于怀吗?” 长公主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众宾客们噤若寒蝉,看着这母子这般剑拔弩张的模样,一时不敢出声。 在一旁的吴卿芸忍不住站了起来:“霍锦渊,母亲愿意帮你就已经仁至义尽!不然你这个没人管没人要的玩意这辈子都别想有长辈替你操持这些事情了,你别不知好歹。” 霍锦渊瞥了一眼吴卿芸,可不愿意惯着她:“原来你还知道亲事需要长辈操持?你有人管有人要还能做出抢男人的事情来,可见这样的教养还不如没有。” 吴卿芸怒目而视,一时说不出话来,涨红着脸。 “闭嘴!”长公主怒斥道,“还轮不到你来指责她。” 霍锦渊却没有闭嘴,继续道:“她可以指责我,而我却不能反驳,这是什么道理?啧,我忘记了母亲您最不爱讲道理。” 坐在下面的虞清欢眼角瞥见正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吴爻,只见他虽然面色不悦,却仍旧是一言不发,彷佛这场闹剧与他无关似的。 第97章 赐婚圣旨 虞清欢知道霍锦渊这人嘴毒还不着调,但没想到他会在长公主的寿宴上如此放肆,竟然丝毫不给宁安长公主面子。 长公主与吴卿芸皆被霍锦渊的话气得不轻,而罪魁祸首还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刘正监上前道:“郡王殿下,无论如何长公主都是您的母亲,您不该这般对长公主不敬。” 霍锦渊看向刘正监:“这话你可说错了,长公主可不愿当我的母亲。” 说他不孝的人多得去了,他又何曾在意过? 长公主冷笑:“确实,当初就不该生你出来。” “是我逼你嫁给我父亲的吗?是我逼你一定要生下我的吗?”霍锦渊一脸不解,“您可是长公主,皇上唯一的胞妹,你若是真的不想嫁,谁能阻你?” 长公主怒气上涌,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就往霍锦渊的脸上砸过去。 霍锦渊可不会乖乖地站在原地挨打,而是侧身轻巧躲过,目光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吴爻。 “吴将军,你觉得呢?”霍锦渊的语气明晃晃在挑拨离间。 长公主怒气更甚:“霍锦渊!你适可而止!” 她被霍锦渊的话说得既心虚又委屈。 她当初之所以愿意嫁给霍敏之,是真的以为吴爻战死,所以才未拒绝皇兄的安排。 可是她的心里最爱的还是吴爻,只是天意弄人,让他们一对有情人要遭遇这般挫折,无端端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 如今被霍锦渊在众人面前这般说出来,她的脸上到底有些挂不住,目光还是看向吴爻。 吴爻端坐在主位上,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霍锦渊:“今日是你母亲寿辰,莫要闹事。” 这话说得好似所有事情都是霍锦渊挑起的,似乎是霍锦渊故意来此无理取闹一般。 “是啊,过寿辰的大好日子,为什么非要闹事呢?”霍锦渊对宁安长公主,问道,“十几年来都不曾关心过我的死活,如今却要关心我的婚姻大事。” 明明是长公主的算计,闹事的人也是她。 吴爻不愿再与他争辩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毫不留情地沉声开口道:“溪风,把人赶出去。” 站在台下的一个侍卫领队带着人上前,走到霍锦渊身侧,示意霍锦渊赶紧离开。 虞清欢的目光落在那个名叫“溪风”的人身上,总觉得他的眉眼与今日所见到的吴蓬瑞有些相似。 只是吴蓬瑞神情阴郁,大多时候都皱着眉头,眼睛里总是带着一股厌倦又疏离的神色。 而眼前的这位名叫“溪风”侍卫,眼神带着些许桀骜不驯之感,就算是赶人也只是用下巴抬了抬,指向大门外的方向,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虞清欢对于镇远将军的了解并不多,猜测这也许是吴家本族人,所以才得吴爻这般信任。 霍锦渊看着将他围住的护卫们,自嘲一笑道:“看来我这个不速之客还真是惹人厌。” 吴卿芸忍不住开口道:“你知道就行,赶紧滚!我们将军府可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老王八不讲理,小王八也聒噪得很。”霍锦渊嗤笑道,“发请帖的是你们,赶人的也是你们,好赖都让你们占了去。” 听到霍锦渊如此嘴毒,宾客们面面相觑一时寂静无比。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不好卷入其中,只能默默地看着长公主和吴卿芸被气得那眼神仿佛要杀了霍锦渊似的。 “还不赶紧把人赶出去!”长公主对着侍卫们怒道。 宋溪风眼见霍锦渊如此不识趣,上前伸手想要抓出他的肩膀强行将人带出去,却被他轻巧地躲开,只能手握成拳朝着霍锦渊挥过去。 霍锦渊躲闪不及便抬臂格挡住攻击,抬腿用力朝着宋溪风的腹部踹过去,他眼神发狠,直接将人踹到第一排宾客的桌子上,桌子侧翻,满桌的菜肴糕点掉落在地,狼狈不堪。 衣服沾染上了脏污,宋溪风眼神阴鸷地看向霍锦渊,一挥手示意让周围的侍卫们一起上去对付霍锦渊。 霍锦渊却一抬手道:“不用你们赶,我自己走。” “不过在临走之前,我在此重申一遍,关于我所有的事情,长公主都无权做主。” 霍锦渊说完这句话,深深地看了一眼宁安长公主,随即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宁安长公主被他惹怒,看着已经成长起来无法掌控的霍锦渊离去的背影,她眼里没有半点母子情分,只有浓浓的恨意。 将军府的管家连忙让人将这满地狼藉给收拾好再换上新的,对于被波及的宾客连忙道歉,让府中下人带着去客房更换衣物。 原本好好的一场寿宴竟然弄得一塌糊涂,宾客们私下议论纷纷,管家只好让候场的歌舞上前去冲淡这尴尬的氛围。 闹了这么一出,长公主哪里还有心情过寿辰,一拍桌子生气地离去了。 只是长公主可没有独自生闷气,而是直接入宫去找了皇上,求了一道赐婚圣旨。 既然他霍锦渊翅膀硬了,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难堪,她就得让他好好看看,她能不能做主他的事情! 皇上知晓他们母子不和,但抵不过宁安长公主的执拗,便同意了此事,并按着司天台挑的好日子定下了在明年的婚期。 虞母回到家中的时候心中还在莫名庆幸着霍锦渊并未同意这门亲事。 她实在不愿虞清欢这个已经离心的女儿能当上郡王妃,若是她往后的日子过得苦些,才会知道虞家对她的好。 虽然虞相庭总是与她说起虞清欢当郡王妃能给虞家带来的好处,但都是些小利罢了,与升官其实并没有太大帮助。 更何况虞母今日见了霍锦渊,心里只觉得他与虞清欢一般都是冷心冷肺之人,对他的生母尚且不留颜面,更别提毫无血缘的亲家。 婚事吹了也好,这样一来虞清欢的婚事又攥到了她的手中吗,又何愁虞清欢不再听自己的话? 只是还没等虞母高兴多久,第二日宣读赐婚圣旨的太监就到了虞府。 第98章 认出清欢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一大早起来时空气里还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 虞清欢平日里起得并不算晚,只是如今有孟知雪在,她卯时就得起来跟着一起练基础功。 虽然孟知雪看起来平易近人,但若真在她手底下习武的时候,她就会变得非常严厉。 好在虞清欢不是个会偷懒的人,只要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那就必须努力认真地去完成,这毕竟是于她有利的事情,自然不会松懈。 练一个时辰后她便开始背诵罗医婆默写出来的医书。 只是今日的医书还没背完,李嬷嬷就匆忙赶了过来,说是府中来了赐婚的圣旨,让她去接旨。 虞清欢怔住,她以为昨日霍锦渊在镇远将军府那里闹得如此难堪,这婚事应该已经吹了,没想到宁安长公主仍旧不肯放弃,非要她与霍锦渊成婚,甚至还让皇上下了赐婚圣旨。 她实在不明白长公主为何如此执着,虽然自己的出身比不得那些皇亲贵胄、世家贵女,但好歹也算个官宦人家的姑娘,相貌不差,更无隐疾或者品德有失之类的缺点。 至于之前传的克夫之言,在惠灵寺被查抄后已经无人再信。 在旁人眼中,她确实是个不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草包”,但京城里比她更差的小官姑娘也不是没有。 长公主这般不喜霍锦渊,为何觉着让她虞清欢嫁给霍锦渊就是在给霍锦渊添堵? 虞清欢无语地低头打量着自己,不禁有些怀疑,她真的有差劲到可以用来羞辱别人了吗? 大概是长公主眼神有毛病吧,虞清欢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李嬷嬷见她愣神,连忙催促道:“四小姐,宫里来的传旨公公还在等着呢,您赶紧去前院莫让大家等急了。” 她说着便带人簇拥着虞清欢往主院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主院里已经站了不少人,虞父是随着传旨太监一道回来的,虞母、虞清灏、虞清潘还有李氏,虞清妍和府中的两个姨娘都齐聚在此。 毕竟是接圣旨,虞家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能来都来了。 虞清欢出现的时候,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她。 传旨的是个年轻的太监,大约二十来岁,却透着一股圆滑世故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虞清欢,眼神里微微有些诧异,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着对虞相庭道:“虞四小姐风姿绰约,气质不凡,与溯阳郡王相配定然是天作之合,好一对璧人。” 虞相庭高兴不已,连连点头,一时不知该应和些什么,只道:“王公公谬赞了。” 昨夜妻子告知他这门亲事可能要黄的时候,他还觉得惋惜不已,没想到如今却是板上钉钉了。 任由他霍锦渊再如何不情愿也只能与他们虞府结亲。 王公公瞥了一眼并未搭话的虞相庭,心中暗道:这虞主事真不上道,奉承的话不会说,能力又不出众,看来只是个蹉跎日子、靠着儿女亲事才能升迁的主事罢了。 没有结交的必要。 思及此,他说道:“那咱家就开始宣读圣旨了。” 虞家众人齐齐上前跪拜听旨。 王公公缓缓展开圣旨,正要宣读,却听见门外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慢着。” 众人抬头,看到匆匆而至的霍锦渊,脸上不见一丝神情波澜,片刻便走到王公公的面前。 若不是一大早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霍锦渊可真要等到宣旨太监到郡王府才知道宁安长公主去求了赐婚圣旨一事。 如今圣旨还未宣读,就还未成定局,他可以先拦住宣旨太监再进宫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虽然他也清楚皇上很有可能不会同意,但事在人为。 王公公看见霍锦渊的那一刻便知道今日这件事有些难办了。 只是他面上不显,看向霍锦渊时扬起笑意:“郡王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咱家打算先在虞府宣旨后再去郡王府呢,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霍锦渊上前:“这圣旨……” 他正说着话突然顿住,眼神余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跪在虞家众人的第一排。 “这圣旨怎么了?”王公公劝道,“郡王殿下,陛下这也是为了您好。如今圣旨已下,皇上金口玉言不可收回,还望殿下莫要冲动行事。” 霍锦渊没理会王公公的话,径直走到虞清欢的面前,见她仍旧低着头,开口道:“你就是虞家的四姑娘虞清欢?抬起头来本王看看。” 虞清欢只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她实在没想到霍锦渊会突然上门,还在这个时候似乎认出了自己。 昨日在长公主的寿宴上,她虽然离得主位的高台不远,但是在她前面还有好些人,她躲在后面并不显眼,所以当时的霍锦渊没能看到她实属正常。 只是如今第一排除了虞父虞母就只有她,实在显眼得不行,根本无处可躲。 她咬咬牙抬头看向霍锦渊,希望她没能看出来没画丑妆的自己,虽然这个希望实在渺茫。 然而身为兵马司指挥使的霍锦渊眼神向来毒辣,只看她那双眼睛便已经无比确定,眼前的虞清欢正是素问药铺的小药娘。 “原来你就是虞四姑娘。”霍锦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简直要被这个小药娘给气笑了,她明明知晓他们之间的婚约,可她偏偏并未向自己透露过半点消息。 就这么想跟自己划清界限? 虞清欢听出来霍锦渊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怒气和不满,只是现在人多她无法解释,只能垂眉温声道:“我是。” 王公公见霍锦渊这般态度,还以为他这是在威胁恐吓虞四姑娘,连忙上前道:“哎呦喂!郡王殿下,虞四姑娘与您可是陛下赐婚的好姻缘!她可没办法改变这旨意。” 虞府的其他人神色各异,看着溯阳郡王这架势来者不善,众人便猜测他是真的对这桩婚事不满,以至于要迁怒虞清欢了。 虞清灏和虞清潘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若霍锦渊真的不待见虞清欢,往后他还能提携虞家人吗? 第99章 郡王妥协 霍锦渊居高临下地看着虞清欢,连个眼神都没给正在劝诫的王公公。 他开口问道:“虞四姑娘,对这桩婚事怎么看?” 虞清欢睫毛轻颤,垂着眸子回答他:“皇恩浩荡,不甚荣幸。” “是吗?”霍锦渊半蹲下来,与虞清欢平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虞清欢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眸,犹如坠入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中,连呼吸都变轻了。 她回神过来,一脸坦然地开口道:“郡王殿下身份尊贵,能高攀殿下自然是我的荣幸,这桩婚事于我而言是桩有利的好事。” 她承认,霍锦渊确实是她如今最好的选择。 未出嫁的女子婚姻都掌握在父母手中,而虞父虞母对她可没有多少亲情可言,只有利益才会让他们动心。 若是这次再被霍锦渊退婚,她的这对薄情的父母大概又会算计着将如何将她压榨出价值来。 要么选京城里强权显贵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公子哥,要么选郢州城里有些“钱途”的人家,亦或者像他们最初的打算的那般让她给旁人做继室。 虞清欢倒是不介意给自己留下一个克夫的名声,成亲前克夫可能会因为无人问津而被送去姑子庵里“清修”,她从不觉得出家就能有个清净之地,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不到不得已的地步,自己不会走上这条路。 若是嫁了个实在不堪的丈夫,做个寡妇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眼前的霍锦渊给了她另一条出路。 昨日的事情让她明白,霍锦渊与宁安长公主之间的存在着难以抹平的隔阂,这对母子可以说是势同水火。 长公主一计不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没有自己还会给霍锦渊塞别的姑娘,还不如两人合作。 起码,她对霍锦渊并不反感。 眼看虞清欢眼底的认真,霍锦渊心底莫名一颤,漆黑的眸子倒映出她的模样,心中那被她欺骗隐瞒的怒气散去了几分。 王公公听着虞清欢的话,又继续劝霍锦渊:“郡王殿下,虞四姑娘出落得这般标志,又通情达理、品性温良,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殿下又何必如此推拒这桩婚事呢?” 自从他接下这宣旨的差事后,还以为这虞四姑娘是有些什么毛病才让长公主与溯阳郡王闹得这般轰轰烈烈,这一看不仅没有想象中那般差劲,容貌甚至比宫里的妃子夺目些。 这小郡王真是不识好歹,等哪天长公主和皇上非要给他塞个性情暴躁的丑女就老实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王公公可不敢这么说,只能温和地劝告。 他接下了这差事,就得把事情办得妥帖稳当,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再想往上爬可就难了。 霍锦渊站起来,想到他让人查到发生在虞清欢身上的糟心事,实在有些可怜,心中那股不满又淡了些许。 更何况,她是情愿接下这桩婚事的。 与其是别人,不如就给小药娘这个机会。 只要他们定下了婚约,无论是宁安长公主还是霍敏之,都没有办法再从他的婚事上动手脚了。 “郡王殿下……”见霍锦渊没有说话,王公公忍不住唤了他一句。 霍锦渊瞥了一眼王公公,语气淡淡:“继续宣读圣旨,我如今在此,你也不必再跑一趟郡王府了。” 他说着走到虞家人的面前,转了个身,半跪下来。 王公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欣喜不已,溯阳郡王这是妥协了。 他连忙拿出圣旨进行宣读,生怕慢了之后小郡王又反悔。 直到手里接过明黄色的圣旨,虞清欢这才回过神来,这门婚事是彻底定下来了。 皇帝赐婚一言九鼎,退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接旨结束,众人谢恩后,采荷将虞清欢扶了起身。 站立在原地的虞清欢一抬头就看见霍锦渊也正在看向她。 只见霍锦渊对着她冷冷地轻嗤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带着他的那份圣旨转身离去。 虞清欢心中暗叹: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霍锦渊的态度众人都看在眼里,王公公完成了差事倒也没有在意,但虞家人的态度和想法不一。 虞家两兄弟觉着郡王之所以会妥协是因为虞清欢的相貌出众,毕竟这世间有几个男子能够不看皮囊呢? 而虞父虞母则是觉得霍锦渊是迫于皇上赐婚,他不敢公然违抗圣命,只能妥协。 虞父给了些赏钱王公公和随行的侍卫,这才将人送走,脸上的笑意难掩。 而虞母则是脸色暗淡下来,她实在笑不出来。 昨日坐马车回府时,她真以为虞清欢成为郡王妃的事情泡汤了,便数落了虞清欢一顿,被怼后心中郁气难消,想着她非要给虞清欢挑个无礼的婆家。 到时候会让她知道,没有娘家人撑腰的日子会被欺负得有多惨。 虞清妍羡慕地上前对虞清欢道:“四姐姐可真厉害,皇上赐婚这等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羡慕。 虞清欢道:“这也没有什么可厉害的。” 她只是宁安长公主想要用来膈应霍锦渊的存在,即便不是她,也会有旁人。 三嫂李氏插话道:“怎么不厉害,你手中的这道圣旨,是虞家第一次得到圣旨,那可得好好供起来。” “三嫂说得有理,等回去我便设个供桌将它供着。”虞清欢随意附和道。 听到李氏的话,虞相庭也反应过来,这可是皇上第一次颁发下来给他们家的圣旨,自然要好好收起来。 但虞家的本家不在京城而是在郢州城,所以虞府内是没有祠堂的,若需要供奉只能去佛堂。 虞相庭想着,与其让虞清欢自己收下还不如摆在佛堂里,让众人知晓虞家沾染上了些许皇上的恩赐。 他刚要伸出手向虞清欢问圣旨,虞清欢却抢先一步对着虞父虞母行礼:“若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女儿就先回院子里了。” 还没等他同意,虞清欢已经拿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走远了。 虞相庭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个逆女! 第100章 庶妹求助 虞清欢回到院子里,将那圣旨随意递给采荷,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解渴。 采荷不知所措地捧着手中的圣旨,问道:“小姐,这圣旨该如何安置?” 她们这个院子并不大,只是虞清欢身边的人少,倒也不觉着拥挤。 自从虞清欢开始跟着罗医婆学医后,原本空置的房间都被用来存放药材,以及放置一些制药的工具,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少,单独腾出一间房来给供圣旨实在有些麻烦。 下人们住的小房间倒是还有,只是不适合将圣旨放在那里,采荷有些为难。 虞清欢道:“随便找个盒子装起来然后收进柜子里就行。” “啊?”采荷有些发懵,她怔怔地说道,“可小姐刚才不是说要把它供起来吗?” 罗医婆上前从采荷的手里拿起圣旨打开看了看,又合上了递还回去。 她记得清欢与采荷都与她说起过霍锦渊,应该是个还不错的人,不然清欢也不会信任到与他一同做生意。 “供起来有什么用,收起来就行。”虞清欢满不在意道,“若是有其他人问起来,你就说怕染了脏污,院子里人少又不能时时看守着,怕丢失了只能收起来好好保管着。” 她将这东西拿回来,不过就是不想让虞父虞母拿来大做文章而已。 采荷听着虞清欢的话,知道了自家小姐对此并不上心,但她还是寻了个上好的画作盒子将圣旨小心收好,放置在小姐房间的柜子里。 她又有些担忧道:“小姐,奴婢觉着今日霍大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小姐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虽然霍锦渊并没有阻止王公公宣旨,但是他的神情明显有些不悦。 应该是生气小姐对他隐瞒身份的事情。 虞清欢正在药柜里找出之前自己做的药,闻言点了点头:“我打算挑些上好的药给他赔礼道歉。” 毕竟她确实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让他有些被动。 她挑了些霍锦渊可能会用到的药,还有师父教她制作的解毒丸,以及驱虫香囊。 然后附了一封与霍锦渊约定明日在素问药铺里见面的信,交给采荷让她送去郡王府,然后继续背之前被打断的医书。 罗医婆看虞清欢依旧对学医如此认真,心中既满意又惆怅。 满意的是她对待医术的态度,惆怅的是这徒弟好像没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都被赐婚了也不见有多上心。 没多久府中众人就纷纷送来了贺礼。 虞清灏送来的只是几件敷衍的首饰,似乎是他往日里随手赏给丫鬟们用的样式。 别说虞清欢了,紫菀都嫌弃地不行:“这发钗奴婢好像曾在紫苏头上见过差不多的,二少爷怎地送了这些来,还不如不送呢。” 虞清欢却并未生气,只道:“无妨,改日送到当铺去,还能换点银子。” 这些日子虞清灏过得倒是舒心不已,因为孙氏谋害子嗣一事他并未休妻,孙家给了他不少赔偿,还给他在刑部寻了个好差事,这会儿他正春风得意,自然不将虞清欢放在眼里。 在虞清灏的对比下,虞清潘院子里送来的则诚心多了,还有一匹雅蓝色的蜀锦布料,应该是三嫂李氏安排的。 而两位姨娘也破天荒地给她送来的贺礼。 方姨娘院子里的贺礼还是虞清妍带着人亲自送过来的。 虞清妍一看见虞清欢就欢喜地上前唤道:“四姐姐。” 虞清欢平日里与虞清妍这个六妹妹并没有什么交际,突然被她这么一喊,心中莫名有些发毛。 她将手中的医书反扣在桌面上,不解地问道:“六妹妹怎么过来了?” 她的院子偏僻,鲜少有人过来走动,从前的虞清妍更是几乎没来过她的院子内。 虞清妍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凑上前来:“我……就是想再看看今日宫里送来的圣旨,我还没仔细看过呢。” “没什么好看的。”虞清欢道,“我已经让下人收起来了。” 她是真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想看圣旨,有些狐疑地看着虞清妍。 被虞清欢这般看着,虞清妍讪讪地笑了笑:“我……就是想过来找四姐姐聊聊天。” 只是她之前几乎没主动找过虞清欢,所以这才寻了个借口。 虞清欢微微挑眉:“要聊什么?” “就是……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及笄后夫人就会为我相看婚事。”虞清妍忐忑地看着虞清欢,双手紧张地搅动着帕子,“但是姨娘跟我说,父亲似乎是想让我嫁给郢州城的一个快五十岁商户。” 她说起这件事来眼眶有些泛红。 那商户姓葛,在郢州城做的生意不小,原先还有两个成年的儿子,哪里想到那两个儿子竟然为了争夺家产相互算计,结果小儿子暗中毒死了大儿子一家,大儿媳的娘家人实在气不过就将那小儿子一家也给弄死了。 原本子孙满堂已经快要颐养天年的葛商人一时之间就成了孤家寡人。 他早些年做生意的时候被族里人陷害过,所以不肯过继族中的孩子,也不想让几个女儿接手,便想着自己老当益壮,定然还能生的出儿子来。 他纳了几房小妾,只生了个病殃殃的女儿。 于是寻了个算命的道士,那道士说是他的儿子金贵,得从个官家女子肚中托生才行。 葛商户的妻子早些年已经去世,听了道士的话便想着娶个官家小姐当续弦给他生儿子,为此还准备了许多值钱的聘礼,让不少知晓内情的人都眼红不已。 虞相庭从族人口中得知了此事,便起了将虞清妍嫁进葛家的念头。 “四姐姐,我实在不想嫁到葛家去。”虞清妍声音有些哽咽。 虞清欢安慰她道:“这只是父亲的想法而已,你明年才及笄,说不定那姓葛的等不及了今年就迎娶了旁人。” 一把年纪了确实是该着急的。 虞清妍却是唉声叹气地摇摇头:“听说是葛家先来打听我们虞府的,我就是担心。” 虞清欢见她这副模样,状似为难地开口:“可是我也帮不上你,毕竟你也知道我与父亲母亲并不亲厚,他们不会听我的话。” 虞清妍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四姐姐,你现在与溯阳郡王有婚约了,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嫁去郡王府?我可以给郡王当妾室的,就像五姐姐给世子当妾室一样!” 虞清欢:“……” 第101章 拒绝庶妹 虞清妍说完这话,整个房间里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沉默半晌,虞清欢推开虞清妍那抓住袖子的手,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才会听到如此荒唐的话来。 “四姐姐……我是真的走投无路所以想让你帮帮我。”虞清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其实在前些日子虞清欢与溯阳郡王刚定下婚约的时候,方姨娘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当初虞相庭还想着将虞清婳嫁给礼部尚书那有脑疾的幼子,如今虞清婳却成了昌平侯世子的妾室,偶尔还会接济一下府中的林姨娘,这让方姨娘有些羡慕。 她可不愿女儿嫁回郢州城那个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况且虞清妍性子有些软弱,让她嫁给一个老男人只会被欺负得渣都不剩。 所以她将主意打到了虞清欢的头上来。 在一旁的紫菀有些生气地说道:“我家小姐还没进郡王府的门呢,就有人想着替郡王爷纳妾了?是看不得我们小姐过得舒坦,非要给她找不痛快吗?” 虞清妍身后跟着一个嬷嬷,听到紫菀的话反驳道:“如今有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与其让郡王爷找些心思不干净的,还不如让六小姐去陪着四小姐,总归是自家姐妹,还能帮着四小姐呢。” 紫菀却是冷笑道:“我家小姐可不需要旁人帮这种忙,更何况姐妹共侍一夫传出去只怕遭人笑话,让小姐的脸面往哪里搁?” 嬷嬷又道:“娥皇女英的故事多少人艳羡,又岂会遭人笑话?不过是个妾室的位置而已,六小姐又不会与四小姐争郡王妃的位置……” “够了。”虞清欢语气冷淡地开口打断了这嬷嬷的话。 嬷嬷眼看虞清欢面色不悦,倒也不敢再多言。 虞清欢看向眼睛通红的虞清妍,问道:“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我……”虞清妍一脸的委屈,“我只是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而已。” 虞清欢冷笑出声:“那又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帮你?” 虞清妍道:“四姐姐若是帮了我,往后我定然对四姐姐马首是瞻、唯命是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连半点代价都不肯付出,只给一句虚无缥缈的许诺,就想着厚着脸皮让别人牺牲利益去帮助她。 这老六当真是好算计。 “六妹妹是不是觉着我像个傻子,随便哄几句就能为你所用?”虞清欢语气不善。 虞清妍连忙摆手:“不是的,是因为四姐姐向来性子好、温柔体贴,所以我才想过来求姐姐帮忙。” 虞清欢并不接受她的奉承,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与其来这里求我,不如去求父亲母亲给你换一桩好姻缘。” 虞清妍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就算是去求父亲和夫人换一桩婚事,也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罢了。 但是今日宣旨时她看见溯阳郡王,心中莫名有些委屈,为什么姐姐们都能有那么好的亲事,而她却要嫁给一个老商户? 虞清欢可不想再听到她虚伪的辩解,看了一眼紫菀,吩咐道:“送客。” 听到小姐的话,紫菀连忙上前,没好气地对虞清妍说道:“六小姐,你们该离开了,我家小姐可没空搭理不怀好意的人。” 虞清妍眼见虞清欢下了逐客令,眼神里满是失落。 但她不像虞清婳那般敢与虞清欢起争执,只能默默地垂泪带着嬷嬷起身离开。 虞清妍身边的嬷嬷临走前还嘀嘀咕咕地她对说了句:“四小姐如今是板上钉钉的郡王妃了,架子大得很,自然看不上府中的姐妹了。” “嬷嬷莫要这样说,四姐姐不是这样的人。”虞清妍反驳的声音传来。 虞清欢冷笑,让紫菀将她们刚才送来的贺礼如数奉还。 紫菀二话不说就带着东西小跑到她们跟前,将东西直接扔进那嬷嬷的怀里,瞪了她们一眼冷哼一声后才回了院子。 罗医婆从房间的内屋里走了出来,一言难尽道:“你这个庶妹可真是异想天开。” 竟然会向虞清欢提出这般无理的要求。 虞清欢解释道:“六妹妹的姨娘以前是母亲身边伺候的丫鬟,事事都听从母亲之意,母亲见她安分守己便抬她当了父亲的妾室。估计在母亲身边见多了,她们母女俩都以为不受父母宠爱的我可以随意拿捏呢。” 方姨娘只在父亲母亲面前小心谨慎,所以养出来的女儿虞清妍表面上总是一副唯唯诺诺、委曲求全的模样,可内里的心思却不少。 从前虞清欢不得母亲待见,方姨娘与虞清妍对她态度疏远,平日里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没想到她们竟然会厚脸皮到开口便是提出这种令人发笑的要求。 虞清欢回忆起预知梦里,虞清妍刚及笄没多久就嫁了人,似乎也是郢州城里的人家。 那时的虞清欢已经进了侯府心力交瘁,倒是没有多关注这个关系平淡的庶妹,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提到的葛家。 不过按着虞相庭那自私的性子,十有八九就是葛家。 虞相庭虽然想用儿女亲事去攀高枝,以此疏通自己的官途。 但攀附权贵这种事情,钱财同样可以。 虞家并无多少积蓄,虞相庭家中兄弟不少,他不长不幼还不是最得宠的孩子,所以分到的家产并不多,成为京官后倒是时常有族中送来的孝敬,能够在京城里维持住体面,但也做不到大手大脚地花钱。 后来虞清澜成了世子夫人,暗中给了虞家不少接济,如今随着虞清澜的去世都化成了泡影。 若是能用虞清妍换来不菲的钱财,虞相庭自然心动不已。 更何况那葛家已经没有了继承人,葛商人年纪又大,若是虞清妍真的生下儿子,那葛家的财产可不就都落入虞家手中? 这般想来,虞清妍拒绝掉这门婚事的几率微乎其微。 罗医婆担忧地开口道:“既然她的姨娘曾是虞夫人的丫鬟,她们回去后怕是要去找虞夫人去求情了。” 第102章 相见道歉 对于师父的担忧,虞清欢却道:“方姨娘能让六妹妹来找我,说明她们已经去找过母亲求情但是失败了。” 虞母帮不了她们所以才会将希望寄托到她的身上。 毕竟这是虞父决定的事情,不是虞母能左右的。 紫菀回到虞清欢的身边,气呼呼地说道:“刚开始听六小姐说老爷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的时候还觉得她可怜,没想到她居然打起了郡王的主意,脸皮太厚了些。” 而且还六小姐居然还说想要像五小姐一样,那可不就是在咒她们家小姐吗? 越想越气的紫菀有些后悔没多骂几句狠话。 虞清欢道:“不理会她便是。” 若是她真的不识趣非要作妖,那可别怪她下手惩治了。 虞清妍回去没多久,方姨娘又让下人送来了厚礼,说是虞清妍年纪小不懂事,口无遮拦让虞清欢莫要计较她的冒失。 让女儿来试探的是她,假惺惺地道歉的也是她。 虞清欢看都不看就让人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并且吩咐紫菀往后方姨娘母女送来的东西都别收。 她实在不情愿再看见虞清妍那张委屈的脸,彷佛全世界就她最惨似的。 第二日一早虞清欢就带着采荷与孟知雪出门到了素问药铺内,只不过今日的她没有化丑妆,而是平日里素净的模样,一身浅绿的衣裙衬得她的面容越发白皙。 与霍锦渊约好的时辰是巳时,她来早半个时辰,于是开始看药铺的账簿,以及询问新买的几个铺子情况。 只是天公不作美,不多时就已经下起了小雨。 虞清欢从二楼的窗户往下望过去,看见原本在摆摊的小贩们纷纷收拾东西躲到屋檐下,生怕货物被淋湿了。 雨越下越大,顷刻之间从丝丝细雨变成沥沥淅淅的大雨滴。 一阵凉风吹进窗户内,让虞清欢不免有些失落,已经到了巳时,这么大的雨怕是等不到霍锦渊过来了。 她刚要关窗,却看见街道的远处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正缓缓地朝着药铺的方向而来。 虞清欢定了定神色,这才看清了驾车之人是霍锦渊的护卫莫七,心中松了一口气,关上了窗户。 看见霍锦渊刚从马车上下来,吕掌柜就迎了上前:“东家在二楼等您。” 霍锦渊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往楼梯走上前,推开二楼的门看见一抹浅绿色的身影。 虞清欢迎了上前:“霍大人。” “虞四姑娘。”霍锦渊身上还带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意,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冷淡。 他上前径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并未抬眼去看她。 虞清欢讪讪地朝他笑了笑,落坐在他的对面,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欺骗你的,只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提起。” 霍锦渊听到她的话,这才抬头看向她:“如果不是我亲自到虞家认出了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隐瞒下去?还骗我说你姓余,你可真行!” “我说我姓虞可没有骗人,是你自圆其说认为我的姓是年年有余的余。”虞清欢忍不住辩解道,“我以为你连婚约对象的姓氏都不清楚,自然是不在意这门婚事的,提出来也只是让我们相互尴尬罢了。” 她那时只是被长公主推出来束缚霍锦渊的工具罢了,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的霍锦渊不愿承认这婚约。 霍锦渊轻嗤一声:“你还有理了?” 虞清欢又低声道:“我还担心若是如实告知,霍大人只怕会对我敬而远之,那我们合作的生意就此中断,那我可就太亏了。” 霍锦渊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之人?” “自然不是。”虞清欢当即反驳,果断认错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霍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再计较了。” 虞清欢说着拿出了准备好的盒子放在桌子上,轻轻推到霍锦渊的面前:“歉礼。” 霍锦渊微微挑眉,随即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了不少的瓶瓶罐罐,上面还贴了药名和用途,最上面放了一只墨绿色的驱虫香囊。 “这些药可都是我亲自制作的,花了不少时间与药材。”虞清欢说道,“我想你应该能用上。” 霍锦渊眼皮一跳,看着这些“腹泻不止丸”、“口吐白沫装死丸”、“放屁巨臭丸”、“换声丸”还有“秃头丸”之类令人叹为观止的药,一时无言。 哪个好人家会用得上这些奇奇怪怪的药啊? 霍锦渊盖上盒子,默不作声地将东西收了下来。 他也确实不是个好人。 见霍锦渊收下了歉礼,虞清欢知道隐瞒身份一事算是就这样过去了。 她认真地看向霍锦渊,试探性地问道:“霍大人为何这般排斥长公主安排的婚事,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郡王妃的人选吗?那长公主岂不是棒打鸳鸯了?” “哪里来的鸳鸯?”霍锦渊皱眉,厌恶道,“我只是不愿意受她的摆布罢了。” 长公主在他幼时就已经离他而去,对他不管不顾,她那屈指可数的每一次亲近都带着算计,也让他渐渐明白自己的母亲有多么不喜自己。 无事献应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他很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才会对长公主插手自己的事情如此的排斥。 “现在我们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霍锦渊看着虞清欢说道,“如今我的郡王妃是你,你若想知道些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虞清欢听到霍锦渊那句“我的郡王妃是你”,微微有些发怔,心里似乎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以为霍锦渊认出自己后接下圣旨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想想似乎有些牵强。 难道他喜欢自己,真的想和自己成亲? 虞清欢看着他那双并未察觉出爱意的眼睛,瞬间将自己的想法给打散了。 她想起前日在将军府遇到的吴蓬瑞,便问道:“那日长公主寿宴我也去了,遇上那将军府那个坐轮椅的吴公子,言语间他提起你多有怨恨之意,是怎么回事?” 第103章 幼时冲突 对于吴蓬瑞控诉霍锦渊毁他双腿一事虞清欢心中存疑,如今被卷入了他们一家子的事情之中,与霍锦渊绑定在同一条船上,便想着了解霍锦渊与将军府的恩怨。 与其从旁人口中听到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不如亲自问霍锦渊。 听到吴蓬瑞的名字,霍锦渊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耐的神色,语气变得冰冷。 “他以为他的腿是我伤的,所以这些年来处处与我作对,恨不得让我像他一般断了双腿,泄他心头之恨。”霍锦渊语气嘲讽,“无论我如何解释,他都一口咬定就是我动的手脚。” 霍锦渊倒是没有对虞清欢隐瞒,将事情娓娓道来。 他所言与莫璃香口中的传言有很大的差别,当年他才七岁,而吴蓬瑞四岁,皇上觉得一直养在宫里的霍锦渊没有父母陪在身边实在可怜,于是让霍锦渊每月十五都去一趟将军府看他的母亲。 但是将军府上下都不待见他,即便他去到将军府也未必能见上母亲一面,被冷落在一旁等着一天过去。 那时的他虽然察觉到母亲对他的冷淡与厌恶,但是他以为只要自己坚持过来,母亲的态度一定会转变的。 只是没想到有一次他在房间里等着母亲来见他的时候,吴蓬瑞却跑到他的面前一边推搡着他,一边骂他是坏人,他看吴蓬瑞年纪小,便不打算与他计较,连连躲避。 而在吴蓬瑞身边伺候的嬷嬷竟只是站在一旁看笑话,并未阻止。 四岁的吴蓬瑞还太小,追着他撵了一会儿就没有力气了,生气地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此时的霍锦渊正站在不远处的柜子后躲着,只想让这烦人的吴蓬瑞赶紧离开。 只是没想到那柜子突然倒下,直接朝着躺在地上的吴蓬瑞落下,吴蓬瑞被吓得呆愣在原地没有动弹,直接被厚重的柜子砸在双腿上。 四岁的小孩身体格外的脆弱,而那柜子又是上好的木材打造,十分厚重,直接就将他的双腿砸得血肉模糊,以至于落下了不能行走的毛病。 因为当时的霍锦渊就躲在柜子后,所以大家都以为是他故意推倒柜子去砸吴蓬瑞。 但是他根本没有碰到那柜子,是那柜子不知为何突然落下。 只是无人听他的辩解,都觉得他小小年纪竟然藏着如此恶毒的心思。 原本只是漠视他的长公主因此更加厌恶他,对他拳打脚踢,恨不得让他代吴蓬瑞受过,还打算将他的双腿也打残,要不是他身边跟着的太监拦着,并且让皇上派人过来将他接回去,他估计真的要死在将军府内了。 吴蓬瑞双腿残疾后性情变得阴郁,对霍锦渊恨之入骨。 霍锦渊知道自己的解释很苍白,毕竟当时他也不知道为何原本放置得如此稳当的柜子会突然倒下,所以吴蓬瑞对他的怨恨也很正常。 但是罪魁祸首明明不是自己,但仍旧有无数的恶意向自己而来,霍锦渊自然也厌恶起了吴蓬瑞。 从前还会躲着他,让着他,但是被他找过太多次的麻烦,后来再遇上他故意找事便直接踹翻他的轮椅,两人之间的仇也越积越深。 “你不必理会他,若是他为难于你,你也去踹他的轮椅,踹翻了就跑。”霍锦渊语气平淡。 虞清欢:“……” 看来吴蓬瑞骂得那么难听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两人的恩怨还真是不好评判,毕竟在吴蓬瑞看来当时只有霍锦渊站在柜子后,定然会认为是霍锦渊推柜子下来砸伤了双腿害得他不良于行,自然是怨恨的。 但是霍锦渊觉得觉得自己很是冤枉,明明没有做的事情却要扣在他的头上,因此讨厌找麻烦的吴蓬瑞也没有错。 虞清欢沉吟片刻,问道:“那你有查过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吗?” 霍锦渊摇头:“当时吴蓬瑞身边只带了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出事后都被迁怒的吴爻处死,线索也断了。更何况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毋庸置疑就是我做的,不会允许我再辩解。” 虞清欢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霍锦渊见她没有再提出疑问,挑眉道:“你就不怀疑我在说假话来诓骗你?” 虞清欢给他续了一杯茶,说道:“你说我就信,但只信十之八九。” 她不觉得霍锦渊需要在这样的事情上骗自己,但毕竟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她虞清欢自然是不会完全相信任何 人的。 霍锦渊却是低笑出声:“十之八九也够了。” 曾经也不是没有跟旁人解释过这件事,有不少人虽然说着相信自己,但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却明晃晃是不信任的目光,渐渐地他也不再提起此事。 只是没想到虞清欢会问起这件事来。 对于他而言,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拿起茶杯又饮了一口,心情莫名有些愉悦:“你这茶不错。” 虞清欢闻言拿起茶杯也喝了一口,似乎是挺好喝的,但是她也分不出与其他茶有何不同:“是吕掌柜安排的,我对茶叶一窍不通。” 她用的茶叶都是府中安排好的份例,平日里她也不在乎这些,所以喝不出太大的区别来。 那些世家小姐学的关于茶叶香料之类费银钱的东西,她从前是半点不沾边。 后来罗医婆住进了她的院子里,提点了为院中采买物资的采荷,她用得东西才越来越好了些,茶叶也换了一批。 罗医婆还教她识香制香,毕竟有些香料于治病很有用处。 “我让人明日给你送些不同的茶,喝多了慢慢就能品出区别了。”霍锦渊说道。 虞清欢并未推辞,笑着应下:“那就多谢霍大人了。” 郡王送来的茶叶应该都不错,不收白不收。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霍锦渊悠悠地说道。 虞清欢身子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如今已经是有婚约的未婚夫妻了。 之前她还觉着这婚约迟早被退,所以没放在心上,可现在圣旨已下这婚约板上钉钉,她面对着霍锦渊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霍锦渊察觉到她眼神里的些许不自在,眼神晦涩,声音低沉地问道:“你不情愿?亦或者是你想恢复与杨家的婚约?” 第104章 送她玉佩 虞清欢听到他的问话,不禁有些愕然,立马摇头道:“没有,我与杨家缘分已尽,只是一时之间还未适应新我们之间的新关系。” 霍锦渊的神色缓了缓,在他查到的消息中,知晓虞清欢若不是因着杨闵安守孝一事,他们早已成婚,只是天意弄人,让吴卿芸在其中横插一脚,彼此错过。 他语气轻缓道:“若是你对这桩婚事不情愿,我亦可还你自由。” 虞清欢看着他这般认真的神色,不禁笑出声来:“霍大人,霍指挥使。您哪里看出来我不情愿了?你有郡王爵位,又洁身自好没有风流韵事,还生得一副好皮囊,在京城里也算是难得的好郎君了,我乐意至极。” 霍锦渊的耳朵微微泛红,轻咳一声:“也没有你说得这般好。” “就当是一场合作,有了这份婚约,我可以离开虞家,而你不怕再被长公主时时惦记着塞人到你身边,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虞清欢说道。 她不喜欢虞家的每一个人,若仍旧留在虞府,自然躲不开他们的利用与算计。 借着成亲之事离开虞家,又如何能保证不是从一个火坑跳了另一个火坑? 但如果成亲之人是她还算有所了解的霍锦渊,担忧之事便少了许多。 霍锦渊微微蹙眉:“合作?” 虞清欢点头,眼睛一转起了主意:“你与将军府如今的关系这般水火不容,我可以假意去投靠宁安长公主,还可以替你探听消息,帮你周旋。只要你在旁人面前表现得十分厌恶我,相信长公主定然不会怀疑我的投诚。” 虽然霍锦渊确实很想让心腹之人混进镇远将军府内替他办事,但是他仍旧拒绝了虞清欢的提议。 “不必这样做。”霍锦渊一脸严肃地说道,“镇远将军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莫要去涉险,平日里无需理会他们便是。” 若是长公主知道虞清欢骗了她,只怕会用雷霆手段来对付虞清欢。 虞家挡不住将军府的报复。 虞清欢微怔,随即点了点头。 既然霍锦渊这样说,她也不会自不量力地故意去惹上将军府。 “对了,还有一件事。”虞清欢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霍锦渊道,“你们兵马司的巡城部会特意戒备从南诏国来的人吗?” 今日吕掌柜突然告知她,那冀州的冯商户家突然多了位侄女,名唤冯芷柔。 那冯芷柔平日里并不出门露脸,还是吕掌柜无意间看见冯家的下人采买了些姑娘家用的东西多嘴问了几句才打探出来的。 虞清欢听到这个消息,便知道冯芷柔正筹划着接近穆齐宣呢。 霍锦渊说道:“若是认出来了自然是会多注意些的,但是来大昭经商的南诏人大多都会打扮成大昭百姓的模样,实在难以分辨。” 他平日里并不需要去巡城,都在衙门里处理公务,只有在多人庆祝的节日时才会亲自带着手下维持京城治安,但是对于下属的工作还是有所了解的。 虞清欢将她与采荷之前在街上遇见冯芷柔的事情细说了一遍,又道:“如今有人在西城的瓷器铺子里见过她,说是那瓷器商户的侄女,名字叫做冯芷柔。她的脸与我长姐有八分相似,又会蛊毒,我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她不怀好意,所以想让你去调查一下。” 一想到梦里自己惨死的结局,虞清欢就恨不得手刃冯芷柔,可当她知道冯芷柔是南诏之人后,心中已经猜疑她是故意接近穆齐宣,她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有在后宅里争风吃醋而已。 不知道她背后是否有别的同伙或者主子,虞清欢觉得这不是仅凭自己就能将事情查清楚的,只能让官府的人介入查探。 霍锦渊听着她的描述,脸色有些凝重:“我会带人暗中查探,若有消息会告知你的。” 他说着将一枚玉佩递了过来:“这玉佩你拿着,若是有事需要找我,让你身边的丫鬟拿着这玉佩到郡王府或者兵马司衙门来传话即可。” 虞清欢接过他手中的玉佩仔细看了看,是第一次见面时他拿出来过的蛇环形状玉佩。 以前虞清欢给找他都是让采荷找小杜跑腿到兵马司衙门,他们衙门里的人会认出小杜是药铺里的人便会帮忙传话或者传信。 如今有了这个玉佩,倒是方便许多。 虞清欢回到府中,走到院子外时却看见了守在一旁树荫下的虞清妍。 这回她身边带的不是嬷嬷,而是她自己的贴身丫鬟,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她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些礼盒。 看她们的这副样子估计是来找她的时候被紫菀轰出来的。 看见虞清欢回来,虞清妍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前:“四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这是出门了吗?” 虞清欢不想搭理她,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虞清妍连忙上前挡住她的去路,一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四姐姐,昨日是我太冲动了惹了四姐姐生气,回去后姨娘也训斥了我一顿,我知道错了。” 虞清欢冷眼看着虞清妍:“你若是真心知道错了,就不该还来找我。” “我……我只是想让四姐姐原谅我。”虞清妍眼眶微红,委屈道,“我也只是太害怕了,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走投无路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四姐姐,对不起……” 她说着低头小声哽咽起来。 虞清欢看着她这拙劣的演技,却是嗤笑出声:“你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我有办法。” 虞清妍闻言一怔,随即看向虞清欢:“四姐姐有什么办法?” 虞清欢上前一步走到虞清妍的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将脸抬高,端详了一番后,语气温和对她说道:“只要把你这张脸给划花了,自然就不用嫁给老头子了。” 明明是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却让虞清妍愣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虞清妍瞪大眼睛看着虞清欢,有些不可置信道,“四姐姐,你在说笑吧?” 虞清欢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抬手将虞清妍发髻上的一枚发钗夺了下来紧握在手中,随即眼睛也不眨地就朝着虞清妍的脸刺下去。 虞清妍吓得尖叫出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虞清欢将手中的发钗扔到她的面前,一脸关切地说道:“我吓唬你呢,六妹妹你没事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莫要当真。” 第105章 客人将访 虞清妍被吓出一身冷汗,看向虞清欢的眼神里都带着惊恐。 刚才她分明看见虞清欢的眼神里带着狠厉的决绝,那是真的想要用钗子将自己的脸给划花! 虞清妍身后的丫鬟看见自家小姐摔倒在地,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小姐您没事吧?” 说着还轻轻拍去虞清妍衣服上的尘土。 虞清妍紧紧抓住丫鬟的手臂,这才缓过神来,咬牙切齿道:“虞清欢你……” “我怎么了?”虞清欢打断了她的话,一脸无辜:“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又怎么会真的伤害六妹妹呢。” 虞清妍稳定心绪,她也清楚虞清欢不可能就这样划花她的脸,若真如此,父亲定然不会轻饶了虞清欢。 但一想到虞清欢刚才那利落的动作,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打颤,不愿再靠近虞清欢。 更何况虞清欢如今是准郡王妃,就算是她们之间起了冲突伤了她的脸,父亲未必会严惩虞清欢,到时候吃亏的只有自己。 见虞清妍不说话,虞清欢话锋一转:“不过我是真心实意在为六妹妹考虑,虽说自毁容貌是下下策,但好歹能达成最终目的,六妹妹你若真是走投无路,不妨试试。” 她这话说得十分真诚,却让虞清妍胆颤不已。 “此事就不劳四姐姐操心了。”虞清妍连忙说道,“我先走了,姨娘还等着我回去呢。” 她说完这话便带着丫鬟落荒而逃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虞清欢的笑意敛起。 像虞清妍这种人,若是跟她好言好语地说话,只会让她变本加厉地黏上自己,跟个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还会装出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彷佛不帮她就是天大的罪过。 方姨娘和虞清妍都以为她虞清欢好拿捏,就算是惹了她的不快也觉得只需要送些东西加上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算过去了。 只有让她害怕畏惧才能让她心生忌惮不再贴上来找事,就像她不敢去求冷心冷肺的虞相庭一样,因为若是真惹了父亲的厌烦与不快,只会令她落入更艰难的境地。 紫苑听到院子外的动静迎了出来,刚好看到虞清妍她们走远的身影,上前跟虞清欢说道:“六小姐在这儿等了有一个多时辰了,骂也骂不走,非要等小姐回来。” 采荷忍不住笑道:“那她可真有耐心,就为了等小姐回来给她好一顿吓唬,估计她再也不敢来我们院子里找事了。” 一行人回到院子里,紫菀还悄悄地问刚才发生的事情。 从采荷那儿得知事情的经过,紫菀也解气地很,嘟囔道:“明明是老爷给她定的亲事,她不去找老爷夫人,非要来我们小姐这儿闹,实在不可理喻。” 采荷没再继续提起虞清妍的事情,而是问道:“我们刚回来的时候看见春梅带着人在前面的客院里清扫,是有什么客人要到府中来小住吗?” 紫菀对府中消息向来灵敏,听到采荷的问话,她回答道:“说是郢州老家那边有举人要到京城参加八月的科举考试,怕在路上耽误时间,便提前几个月适应,还能请教京城里的名师。” 采荷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那岂不是要在府里住到八月九月?有几个举人?” “春梅说就两个,虞家本家的那是小姐的族兄;还有一个是夫人娘家侄子,是小姐的表兄。我们府中也不算宽裕,夫人便安排他们两人住同一个院子,刚好可以相互讨教学问,至于住多久就不得而知了。”紫菀说道。 采荷对科举之事并不了解,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就算来了客人,他们住的是客院,与她们这儿偏僻的后院应该交集不多。 虞清欢听到她们的谈话,想起预知梦里确实有两人在秋闱前住进了虞府,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并未太在意,因为她没多久就嫁进了昌平侯府。 虞清灏和虞清潘在科举上并无天赋,又不愿上进,相较起来虞相庭自然重视有前途的家族子弟。 只是预知梦里杨闵安被诬陷科考舞弊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虞清欢倒是不清楚府中这两位有没有考中进士。 昌平侯府。 虞清婳正疲惫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不远处正拿着大字纸张在撕扯的穆明磊。 当然那大字不是他写的,而是夫子交给穆明淼的课业。 因为今早他们两人又起了争执,但作为弟弟的穆明磊不是哥哥的对手,不仅没吵过哥哥,还被推搡在地上只能嚎啕大哭。 他怀恨在心便偷偷去书房拿了穆明淼的写的大字撕烂,越生气就撕得越多。 任凭虞清婳怎么劝阻都不行,她想将课业拿回来免得淼哥儿被夫子责罚,但被磊哥儿紧紧护着,她一动手这小子就开始哀嚎。 他们兄弟俩常用这招来对付虞清婳,若是虞清婳急了想要硬抢东西,他们还会一边哭一边喊“姨母打我了,好疼啊”之类的话,让虞清婳束手无策。 劝也劝不听,又不能动手或者责骂,否则就被身边的嬷嬷或者丫鬟去跟侯夫人告状。 她可实在不想被侯夫人关在幽黑的佛堂里独自反省了。 在虞家的时候还有姨娘会护着自己,如今到了昌平侯府她只能独自咽下这些苦楚,然后安慰自己只要淼哥儿和磊哥儿再长大些她就轻松了。 “母亲!” 正在撕纸张的穆明磊突然抬头看见走进院子里的人,眼睛里满是欣喜,扔下手中的东西便小跑着上前。 虞清婳转头看向院子门口出现的那两个人,目光也有些恍惚。 只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上前将穆明磊扔在地上的大字纸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好,这才走到他们的跟前行礼:“世子爷,冯姑娘。” 虞清婳知道站在穆齐宣身边的女子,是与长姐十分相像的商户女子冯芷柔。 穆齐宣正抱着穆明磊,看见虞清婳手中的东西,原本还有笑意的眼眸瞬间淡了下来:“你平日里就这么照看孩子的?明知道他们兄弟俩不合,为什么不能多劝诫他们,就这么任凭他们如此胡闹?” 第106章 孩子哭闹 虞清婳垂着脑袋听训,不敢反驳。 她不是没有辩解过,但是在穆齐宣看来都是在为自己开脱的狡辩而已,对她愈发冷淡。 白芷柔看见这一幕,眼眸里的笑意渐深,只是口中却是温柔地在劝穆齐宣:“孩子调皮而已,你也不必对这位姨娘如此苛责。” “母亲抱我!”在穆齐宣怀里的穆明磊挣扎着伸手想要白芷柔抱自己。 白芷柔轻笑:“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母亲。” 只是她笑起来的模样与虞清澜又像了几分,让穆明磊更加闹腾。 穆齐宣被他扭动得有些烦了,伸手拍了拍他,沉声警告道:“不许再乱动。” 穆明磊还是有些害怕穆齐宣生气的,他消停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白芷柔。 “冯姑娘。”穆齐宣有些无奈地看向白芷柔。 白芷柔只是温声道:“我来牵着你的手手,一起在花园里走走。” 她的笑意温和却不达眼底。 上次穆齐宣被揍后她和石轲将人送去医馆垫付了药钱并留下了地址,等穆齐宣酒醒后上门感谢之时,他们成功以兄妹身份与他结识。 然而穆齐宣并未像他们预测的那般对自己产生兴趣,只是在初见时有些愣神,却没有喜欢上她的任何苗头。 甚至有时候在她刻意去模仿那早逝的世子夫人时穆齐宣还隐隐有些排斥。 这让她不禁有些挫败,难道穆齐宣对发妻的爱已经深入骨髓到不屑任何相似的女子吗? 只是想到主子对自己下的任务,白芷柔只能努力寻找机会继续接近穆齐宣,可依旧不见他有任何的松动。 就在她自己都快放弃的时候终于出现了转机,昌平侯府内的两个小世孙将她认成了前世子夫人虞清澜。 虽然年纪大的穆明淼接触后发现她并不是真正的虞清澜,但是骤然失去母亲的他仍旧想要靠近她;年纪较小的穆明磊则是不能接受母亲已经去世消息,直接将她当成了亲生母亲。 不管如何,这对于她来说都是好消息。 只要两个小世孙想要她留下来,她就有了进昌平侯府的理由,到时候再徐徐图之。 一想到这里,白芷柔的脸上笑得更加温柔,与穆齐宣两人牵着穆明磊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虞清婳看着他们三人远去的背影,莫名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之间又有些担忧。 她本就是虞府送来照顾淼哥儿和磊哥儿的,如今这两个孩子都和她不亲近,又出现一个与长姐如此相似之人,只怕让此人进入侯府后自己便没有了价值。 这些日子她早就领教过侯府里的捧高踩低,不受待见的人连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负,想要安生过平静日子根本做不到。 想到这里,虞清婳轻叹一口气,随即低声吩咐了她的贴身丫鬟几句。 那丫鬟点了点头,转身小跑离开了院子。 穆齐宣牵着儿子的手在花园里散步,还是忍不住告诫他道:“磊哥儿,往后不许偷偷那你哥哥的课业撕,那是他辛苦写的。” 穆明磊撇了撇嘴,不高兴地说道:“可是哥哥也摔坏了我的小鼓。” 他最喜欢拿着那个小拨浪鼓在穆明淼背书的时候一直敲。 穆明淼生气了就将他的拨浪鼓给弄坏了,还踩了好几脚。 “让你姨母再给你买一个就好了,不能惹哥哥生气。”穆齐宣语重心长地跟他说道。 穆明磊轻哼出声:“姨母买的东西不好,我都不喜欢,嬷嬷都说她小家子气。” “那让嬷嬷去买。”穆齐宣并不在意这些,仍旧继续对他说道,“总之以后不能再故意和哥哥作对,要听话些。” 穆明磊甩开穆齐宣的手,反而扑到白芷柔身上抱住她:“爹爹偏心,我不想跟爹爹说话。” 眼看穆齐宣快要生气的模样,白芷柔温声道:“别对孩子太严厉,磊哥儿还小,正是调皮的年纪,等他再大些就好了。” 穆明磊听到白芷柔替自己说话,欢喜不已,更是不愿意离开她:“母亲你最最好了,能不能不要再离开磊哥儿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好想你。” 他说得格外认真,让穆齐宣的心莫名难受起来。 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对他们而言确实有些残忍。 白芷柔摸了摸穆明磊的脑袋:“对不起,办不到的事情我不会承诺你,以后我就不能过来找你了。” “为什么?”穆明磊瞪大了眼睛,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不行!我不许!” 白芷柔的手被穆明磊紧紧抓住,想挣脱又怕伤到他,只能解释道:“我有自己的家,当然是要回家了。我的家在很远的冀州,回去后就见不到磊哥儿了!” “不可以!哇——” 穆明磊直接大声哭了出来,声音震得白芷柔都忍不住想要远离,她紧皱着眉头,尽力忍下心中的不耐烦。 虽然这小子很是闹腾不讨喜,但能让她留在侯府,倒也还能忍受。 “闭嘴!不许哭!”穆齐宣呵斥他。 穆明磊哪里肯再听他的话,他直接滚在地上撒泼起来。 穆齐宣无奈地看着小儿子,只能让嬷嬷和丫鬟将他抱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我不回去!啊啊啊——” 虽然穆明磊不情愿仍旧扯着嗓子大喊,还对嬷嬷和丫鬟们拳打脚踢,但在几个人的合力压制下总算是将他带走了。 穆齐宣一脸歉意地看着白芷柔:“冯姑娘,真是对不住。” “无妨。”白芷柔一副善解人意又有些苦恼的模样,“我只是想在离开京城前过来跟淼哥儿和磊哥儿他们道个别,没想到让磊哥儿这般难过,早知道就不来惹他们伤心了。” 白芷柔说完这句话,穆齐宣沉默下来。 他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不得不说她确实与虞清澜长得很像,有时候自己都恍惚觉得眼前之人是虞清澜,不怪两个孩子认错。 只是自从知道自己被虞清澜欺骗后,他现在看着冯芷柔也莫名觉得这个女人似乎在算计自己。 长得相似就罢了,毕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但是他的发妻刚死她就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不得不让他怀疑冯芷柔的居心。 第107章 推入湖中 穆齐宣怀疑冯芷柔是刻意接近自己,就像当初虞清澜那般是因为爱慕虚荣、贪图富贵。 可两个孩子因为思念母亲实在可怜,若是能将冯芷柔当个妾室留在侯府倒也无妨,府中已经有一个虞清婳,再多一个侯府也养得起。 更何况冯芷柔只是商户女,能当个侯府的妾室已经是抬举她了。 如此想着,穆齐宣开口对她说道:“冯姑娘可愿意久居京城?若是愿意,我纳你做妾,这样冯姑娘便可名正言顺地住进侯府,从此这里也是你的家。” 白芷柔听着穆齐宣这话,状似为难道:“我年纪还小,得先问过家人的意见。” “你放心,若是你入了侯府,你们冯家的生意会有侯府的照拂。”穆齐宣说道,“就连你的哥哥冯轲也可以进金虎军,若是他表现好当个小旗甚至是总旗都没有问题。” 白芷柔神色动容,没想到这世子不仅能让她进侯府,还能让石轲用侯府世子的关系进金虎军,凭石轲的能力,在穆齐宣身边混个心腹应该没问题。 “可是我只想在侯府陪陪淼哥儿和磊哥儿,至于那……”白芷柔欲言又止,脸色有些为难。 穆齐宣想到如今白芷柔年纪不大,心中防备又放下几分:“你放心,纳妾只是个名头,你若是不情愿,我自然是不会碰你的。” 白芷柔把头垂得更低,似乎是害羞地轻轻地应了一声,唇角却勾起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虞清婳独自倚靠在凉亭里的栏杆上喂着池塘里的小鱼,没有穆明磊在身边,难得的清净。 只是还没过多久,嬷嬷就抱着哭哑嗓子的穆明磊回来了。 “哎呦喂,虞姨娘你在这儿倒是轻松自在了,磊哥儿哭成这样你也不关心一下!”嬷嬷开口便是指责。 虞清婳已经习以为常,起身走到穆明磊身边,无奈道:“磊哥儿怎么哭了?” 穆明磊瞪了一眼虞清婳,又想到什么,上前拉着她沿着长廊走到了没有栏杆的池塘边。 还没等虞清婳反应过来穆明磊想要做什么,正想询问,她突然感觉到腰间有一股推力,直接将她推下了池塘! “砰——” 虞清婳掉落在池塘里溅起巨大的水花,但是她不会凫水,只能拼命挣扎。 “救命啊!救命——” 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抓不住任何东西,脑子也越来越沉,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溺亡时,终于有个丫鬟跳下池塘拖着她游到了浅水的岸边。 她吐出了几口脏水,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虞姨娘,你没事吧?”那丫鬟问着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虞清婳难受不已,摆了摆手想要在原地缓了缓,就看见穆明磊小跑过来,一脸怒意地朝着她骂道:“你怎么还不死!你死了母亲就可以留下来陪我了!” 她整个人都懵住了,呆呆地看向穆明磊,这个只有五岁的孩子。 而穆明磊继续说道:“嬷嬷说都是因为我身边有你在,不需要母亲了,母亲才离开的!” 虞清婳的心犹如坠入冰窟一般寒冷,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穆明磊,一股不甘与愤怒充斥在她的心间。 这个时候穆明磊身边的嬷嬷赶紧抱起他:“磊哥儿在说什么糊涂话。” 她有些心虚地撇了一眼虞清婳,见她没有大碍,小声嘟囔了一句:“多大人了还会被个小孩推进湖里,真是没用。又没真的被淹死,矫情什么呢!” 当时磊哥儿实在闹腾的厉害,一直想要去找那冯姑娘,她怎么哄都没有用,只能跟磊哥儿说她身边已经有姨母在照顾他,身边用不上那么多人,所以冯姑娘不能来陪他。 没想到磊哥儿真的以为是虞姨娘占了冯姑娘的位置,竟然将虞姨娘推下池塘想将她弄死。 那嬷嬷心里暗暗想道:磊哥儿还小,哪里懂什么生生死死的事情,只是想让冯姑娘留在身边罢了。 虞清婳没有再理会他们,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想起这些日子为了这两个孩子憔悴不已,连晚上都要哄他们睡觉了自己才能睡,将弄得自己疲惫不堪,她只觉得自己可笑。 此时的白芷柔并不知道侯府后院发生的事情,她得到了穆齐宣的承诺,虽然只是个妾室,但是能进侯府了,倒也还算顺利。 若是再利用两个小孩闹腾一番,估计还能有别的收获。 她在侯府的马车护送下回了冯家安排的院子里,只是她刚下马车,头发就被一个身形壮硕的女人一把抓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脸就被狠狠地扇了几下,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白芷柔想要挣扎却怎么都挣脱不开这个大力气女人的手,只能被她死死的钳制住。 “你就是冯芷柔?”一道女声在她耳边响起,有人伸出手将她的下巴抬起,认真打量了她的这张脸,讥笑道,“果然和那虞清澜的脸长得相似无比。” 白芷柔被迫仰头看着眼前的粉衣女子,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谁?凭什么让人打我!” “本小姐名叫赵蓁蓁,是昌平侯世子穆齐宣的表妹。”赵蓁蓁的手在白芷柔的脸上游走,细长的指甲在她的脸上划出浅浅的印子,“用这张脸去勾引表哥,真是居心叵测!” 白芷柔抬腿朝着赵蓁蓁踢过去,却被赵家的护卫拦住,见她如此不老实,一脚踹在她的腹部整个人被踹出几步远倒在地上。 “再不老实,本小姐毁掉你这张脸看你还怎么去勾引表哥!”赵蓁蓁冷声道。 昌平侯夫人是她的姑母,她知道姑母一直不待见小家族出身的虞清澜,想让赵家和侯府亲上加亲。 好不容易等虞清澜她自己病死了,姑母说再过些时日就让穆齐宣迎娶自己当表哥的继室,成为世子夫人。 只是没想到今日侯府里有个丫鬟来传话,说是侯府里来了一个长得和虞清澜十分相似的商户家女子,还把世子迷得团团转,世子已经动了心思让那女子进侯府。 她一听就怒了,一个商户女居然还自不量力地想要截胡她的世子夫人之位,不能容忍! 第108章 宣纸价格 白芷柔垂眸掩下那恨到要杀死赵蓁蓁的眼神,如今对方带着了那么多护卫和丫鬟过来教训自己,她寡不敌众只能先求饶。 “赵小姐,我没有勾引世子。”白芷柔说道,“世子只是看我与先世子夫人长得相像,得两位小世孙的喜爱,所以想让我照顾他们,才会想要纳我为妾室。” 赵蓁蓁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白芷柔,问道:“只是做妾室,照顾孩子?” 白芷柔点了点头,一副委屈模样:“世子不喜欢我的脸,大概是他还惦记着先夫人吧。” “再惦记人也已经死了。”赵蓁蓁不屑,“你最好安分守己,若是让本小姐知道你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别怪本小姐再教训你!” 白芷柔趁着这个时候连忙爬到赵蓁蓁的脚下,抱住她的大腿连忙道:“多谢赵小姐饶命,往后若是赵小姐当了侯府的世子夫人,我一定乖乖听您的话。” 她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厉色,指尖的小虫顺着衣裳爬到赵蓁蓁的身上。 赵蓁蓁嫌弃地将她踹开了她,冷哼一声,随即带着人扬长而去。 白芷柔浑身狼狈地进了院子里,双手紧握成拳。 “这些该死的大昭人!” 她不知道的是,刚才的一幕已经落入了盯梢的人眼中。 —— 四月十日,小雨。 虞清欢将采荷带回来的药材分装进药柜中后,这才看起桌子上的信看了起来。 当看到与那冯芷柔接触过的赵蓁蓁身中蛊毒瘫痪在床,她微微挑眉,有些讶异。 她没想到赵蓁蓁居然这么快就与冯芷柔有了交际,还起了冲突。 赵蓁蓁是侯夫人赵氏的娘家侄女,性子刁蛮任性,爱慕穆齐宣,她一直觉得自己才应该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厌恶穆齐宣身边的女人甚至连丫鬟都会遭她的白眼。 预知梦里虞清欢成了侯府继室,自然被她各种为难。 她以为虞清欢死了她就能在侯夫人赵氏的帮助下成为嫁给穆齐宣,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冯芷柔,又跑去找冯芷柔的麻烦。 最后不知为何突然发疯自己跳井而亡。 估计也是冯芷柔在暗中做的手脚。 大理寺办案经验丰富,所以霍锦渊将此事交给戚放调查,现在大理寺已经认定这个冯芷柔会蛊毒,有同伙,混入大昭心思不纯。 虞清欢看到信上写,冯芷柔原名叫白芷柔,设局得到冯家商户的救命之恩后再顺理成章地得到冯家的帮忙,以冯家侄女的身份在京城游走。 她身边还有一个男同伙,名叫石轲,身手不凡。 由于没查出他们的目的和背后之人,所以戚放决定继续暗中监视,打算时不时给她找些麻烦,看她会不会去找上家来帮忙。 虞清欢将信看完放置到一旁,轻轻抿了一口茶,唇齿留香。 霍锦渊果然给她送来了不少好茶叶,还贴心地注释了各种茶叶的名字、泡茶法以及茶的味道。 虞清欢尝试了一些,觉得确实如注释上写的一样,顿时觉得新奇不已,对茶艺也有了几分兴趣。 “小姐。”采荷对虞清欢说道,“今日奴婢在素问药铺时看见林姨娘身边的丫鬟,她问吕掌柜药铺里有没有调理喝过绝嗣药的身子的药方。” 虞清欢的手一顿:“是给虞清婳准备的?” 当初林姨娘生虞清婳时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自然不能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看来侯府里的戏精彩得很。 自己也得添一把火,让昌平侯府热闹起来才行。 她之前让采荷已经收购了不少宣纸,几乎能买的都买下来了,京城里剩下的宣纸库存并不多。 前两日传来消息,说是宣州到京城运送宣纸的船沉了,一整船的宣纸都泡了水,整个京城的订单都没有了。 一时之间宣纸涨价迅猛,甚至已经有的店铺都已经售空了,想买也买不到。 吕掌柜震惊地看着仓库里屯的宣纸,连连感叹东家可真是料事如神,这么多的宣纸转手卖出去不知能赚多少钱。 但是虞清欢却是让他将这些宣纸全部卖给城南街的一家书铺。 还告诉那书铺老板若不是自己急用钱,她可不愿意出手这些越涨越贵的宝贝,在下一批宣纸出来前,她手头的这批货只会不断升值。 那书铺是侯夫人赵氏的嫁妆私产,书铺掌柜知道此事后向赵氏请示后决定用高价将这批货全部收入囊中,反正侯府家大业大,就算是为此花了不少钱也觉得值得。 吕掌柜虽然不明白虞清欢的做法,但是仍旧听话很快就将这批宣纸高价卖给赵氏的书铺,白赚了几千两。 就在吕掌柜觉得这么快就将宣纸卖出有些可惜,留几个月估计还能赚得更多的时候,又从宣州传来消息,那船上沉的只是普通的纸张,并非宣纸。 京城哗然,没想到事情还能如此反转。 宣纸价格又跌了下来。 “啪——” 侯夫人赵氏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在地,茶水和碎片飞溅一地。 原本弓着腰站在她面前的书铺掌柜直接就跪在满是碎片的地上:“老夫人,奴才知错!求老夫人饶命!” 赵氏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书铺掌柜,端庄的脸上满是怒气。 “一万两收购来的宣纸,你告诉我只能收回三千两的本?”赵氏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书铺掌柜身子颤抖不已,之前他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害怕愤怒。 他倒是想去找之前将货卖给自己的那个人,但是吕掌柜当初卖的时候就按着虞清欢所说找人在暗中周转,他可找不到卖货人身上。 更何况当时买的时候货钱两清,人家卖方又不知道宣纸价格如此离谱,没出半月就下降得如此厉害。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里还能将货退回去? 书铺掌柜颤颤巍巍地说道:“听说新一批的宣纸已经在路上,价格下来也是正常的……” 赵氏猛地一拍桌子,冷哼出声:“正常?就活该我亏那么多钱?七千两啊,够买你全家老小的命多少回?” 书铺掌柜心颤不已,脑子里努力在思索着破解的办法。 价格没有办法再上去,那就只能要赔偿,对……赔偿! 书铺掌柜眼前一亮,不顾膝盖下还跪着茶杯碎片,跪着上前挪动两步:“老夫人,我们还可以找宣州的造纸坊让他们赔!若不是他们出的馊主意,我们也不会这般损失惨重!” 造纸坊故意用次等的纸冒充宣纸,还将运送的船给弄沉,所以京城的纸价格才会居高不下,让他们当冤大头买了那么多宣纸。 这件事必须让造纸坊给他们一个交代! 第109章 世子中毒 听到掌柜的话,赵氏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 这事确实是由造纸坊而起,若不是他们的新东家为了逃单做出如此不义之举,他们这些屯宣纸的又岂会损失如此之大? 赵氏沉思半晌,开口道:“你亲自跑一趟宣州,务必要解决这件事情。给他们造纸坊的东家两个选择,要么按我们的收购价回收这些宣纸,要么把造纸坊抵给我们。” 掌柜听到赵氏这话连连应是,不过是个小小的造纸坊,难不成还能跟侯府对着干? 这可是将功赎罪的好机会,书铺掌柜自然要将此事办得妥帖才是。 想到了应对办法,赵氏心绪平复,对着书铺掌柜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别再继续在跟前杵着碍眼。 书铺掌柜行礼告退,留下赵氏坐在椅子上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赵氏心中思索着要不要请个道士来侯府里驱驱邪,去去晦气。 毕竟今年侯府遇到不顺的事情实在不少,人还死了两个,如今她正想让大儿子将自己的侄女赵蓁蓁迎入侯府亲上加亲,没想到赵蓁蓁突然中毒瘫痪在床。 赵家火急火燎地请了太医诊治,没想到赵蓁蓁居然是中了蛊毒。 这下让赵家的人慌了,当初先帝除蛊毒有多么艰难他们也是知道的,没想到自家的姑娘居然还中了招,而且他们还不知道下毒的罪魁祸首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中蛊毒的会不会是自己。 事关重大,赵家人里里外外严查一遍仍旧没找出下毒之人。 赵蓁蓁性子素来刁蛮任性,惹到的人实在不少,看着那些受害者个个都有嫌疑,但是又都找不出证据。 如今赵家自然管不上世子夫人的事,让侯夫人赵氏的算盘落了空。 又想到府中下人禀报说世子带回一个与世子夫人十分相似的女子回来,她气得心梗不已,好不容易没了虞清澜,没想到又找了个连虞清澜都不如的女人。 不过好在只是纳个妾,并未有让她当继室的意思,赵氏这才放了心。 因着侯府两个月刚办的两场丧事,有一场还是穆齐宣的发妻的葬礼,所以白芷柔被纳进门时只用一顶小轿从侧门迎进了侯府。 但盯着侯府动作的人可不少,他前脚刚纳妾,后脚消息传出来,众人纷纷唏嘘不已。 毕竟当初穆齐宣为了娶家世不显的虞清澜一意孤行,不惜忤逆侯爷和侯夫人,婚后多年恩爱如初,相敬如宾,不知羡煞多少京城女子。 可没想到发妻刚去世两个月,就迎了新人进门,仿佛曾经的深情都不曾存在过。 一时之间穆齐宣在京城的风评又差了些。 不过穆齐宣如今也不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自从在酒馆里挨过揍后他就觉得世间庸人太多,只知道人云亦云,何必在乎这些不知所谓的凡夫俗子。 自从冯芷柔进府后,两个孩子懂事了许多,不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吵闹不已,也不会一直缠着他想要陪伴,性子都变得温顺起来。 穆齐宣对此满意不已,比起虞清婳对待两个孩子的敷衍和不上心,冯芷柔更适合照看这两个孩子。 冯芷柔除了长相以外倒是处处合他的心意,只要看见那张脸,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虞清澜,想到她在临死前撕破伪装后的不堪,连带着对冯芷柔也隐隐有些排斥。 穆齐宣只当给两个孩子找了个奶娘照顾他们。 只是不知道为何,原本对冯芷柔并不感兴趣的他,最近却越发想要待在她的身边,但凡一两日不见心中就莫名思念不已,仿佛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自己想要离她更近一些,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 这让穆齐宣不禁警惕起来。 就算曾经深爱过虞清澜的他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不像是发自内心的亲近,倒像是被控制住了一般。 只是这种感觉在见到她之后又消失不见,让他以为之前感受到的都是错觉。 “世子,你怎么过来了?”看见穆齐宣出现在院子里,冯芷柔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穆齐宣看着她那如虞清澜如出一辙的神态,刚要继续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想过来看看磊哥儿。” 冯芷柔温声道:“磊哥儿正在睡觉呢。” 穆齐宣微微皱眉:“这个时辰怎么还在睡?” 磊哥儿平日里精力旺盛,最是能闹腾。 “或许是今儿一早就起来玩得太累了。”冯芷柔眸子微动,仍旧柔声柔气地解释道,“要唤醒他吗?” 穆齐宣道:“既然睡着便莫要打扰他,我回去了。” 说着转身就离开,甚至没来得及等冯芷柔将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内,穆齐宣就吩咐身边的小厮去请荀太医过来问诊。 只是跟着荀太医一道过来的还有大理寺的戚放。 “戚少卿到此,不知有何贵干?”穆齐宣看向戚放不解地问道。 他与戚放并无私交,见到他自然是有些惊讶的。 戚放笑了笑:“当然是有要事找穆世子,不过还得荀太医先行诊治后我再与世子解释。” 穆齐宣微微皱眉,他找荀太医到府中问诊,可并不想将自己的身子情况让旁人知晓:“这……只怕有所不便。” 看见穆齐宣这般戒备,戚放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对他说道:“穆世子莫要担心,我只是想知道世子有没有中蛊毒而已。” 蛊毒这词说出来,穆齐宣整个身子一僵,脸色有些难看。 戚放面色不变,继续道:“世子之所以请荀太医,不就是有所怀疑吗?” 整个房间里安静下来,穆齐宣让房间里伺候的下人全部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三人。 他抬眸紧盯着戚放,想到自己的猜测成真,不知为何心口隐隐有些绞痛。 顾不得许多,他坐在桌子前将袖子拉起来放在脉枕上。 荀太医先用银针在他的几处穴位上扎下,若是体内有蛊虫,便可以让蛊虫躁动起来,将脉象呈现出无规律的混乱状。 他将手搭上穆齐宣的脉搏处,果然是已经中了蛊毒的症状。 第110章 孩子中毒 荀太医看向穆齐宣,欲言又止。 原本还带着些许侥幸心理的穆齐宣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原以为冯芷柔只是贪图富贵想进侯府罢了,没想到她竟然会蛊毒之术! 他立马站起来想要往后院而去,却被戚放拦住。 “穆世子这是要去哪里?”戚放挡在他的面前问道。 穆齐宣倒没有隐瞒:“我听说这蛊虫分为母蛊与子蛊,只要将母蛊杀死,即可子蛊也会死掉。只要我杀了冯芷柔,这蛊毒自然就解了。” 荀太医连忙道:“南诏的蛊毒多种多样,世子所言不过是其中一种蛊毒的解决办法,但是也有不少蛊毒并不适用于此法,世子还是莫要冲动为好。” 听到荀太医的话,穆齐宣心中烦躁不已,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戚放身上:“戚少卿又如何得知蛊毒之事?” 戚放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消息从霍锦渊那里得来的,只是说道:“赵家姑娘中蛊毒的案子由我负责。” 穆齐宣倒是不意外,赵蓁蓁中了蛊毒一事并未公之于众,只有他们这些近亲能知道些许内幕,这也是他发觉身体异常后会猜测自己是否也中了蛊毒的缘故。 戚放继续说道:“穆公子可知道前几日赵姑娘曾找过你身边那位芷柔姑娘的麻烦?我们猜测大概就是那日的接触让赵姑娘中了她的蛊毒。” “难怪……”穆齐宣一脸的懊悔。 他明知道冯芷柔是刻意接近自己,居然还自负地以为她只是个攀附权贵的女人而已,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却想要自己的命! 戚放道:“她不姓冯,而是姓白。与冀州冯家并无关系,不过是为了接近你而使用的假身份而已。” “所以戚少卿这次来是为了将其抓捕归案?”穆齐宣声音低沉。 若是人被大理寺带走,他身上的蛊毒该如何解决? 然而戚放却摇了摇头,正色道:“蛊毒之事不容马虎,白芷柔这般费尽心思进你们昌平侯府,定然有她的目的,而且若是此事将人抓走,只怕会打草惊蛇,让她的同伙们有了戒心。” 穆齐宣明白了戚放的打算:“你们想利用白芷柔引蛇出洞?” 戚放道:“只是想让穆世子能够配合我们大理寺一同揪出幕后之人。” 穆齐宣面色犹疑,思绪难定。 “穆世子,此事皇上也很重视,”戚放似笑非笑地看着犹豫不决的他,语气轻飘飘的却让穆齐宣的心又提了起来。 戚放能找到他这里来,说明皇上迟早会知道他这个昌平侯世子轻信心怀不轨的南诏细作,还毫无防备地中了蛊毒,这样的他还能得到皇上的信任,还能从父亲手中顺利地接管金虎军吗? 一时之间,穆齐宣的脸色灰败无比。 上次仲春演练他已经丢过一次脸,若是这次的事情再传出来…… 戚放看着穆齐宣脸上的颓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穆世子,若是你能将白芷柔和她背后的同伙一网打尽,自然也是大功一件。至于世子身上的蛊毒,自然会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尽心医治祛除。” 穆齐宣低头沉思片刻,抬眼看向戚放:“戚少卿又何计策?” 戚放拿出一个小药瓶递到他的面前:“此药名叫逃芝,服用后身体会隐隐散发出一股清淡的味道,这种味道可令蛊虫产生不适的感觉甚至发狂反噬宿主。” 穆齐宣伸手接过这瓶药,冰凉的瓷瓶让人他神志越发清晰。 “只要你在白芷柔的吃食里放进这药粉,她自会慌不择路地跑去找信得过的人求助。”戚放对他说道。 这瓶药是太医院这些年来暗中研制的,就是为了不能重蹈覆辙,被南诏之人钻了空子。 当年先帝中蛊,让皇族人心惶惶,自然不肯放下这个隐患,他们不许太医院以外的人再接触和研究蛊虫,但是太医院内仍在努力制作出对付蛊虫的办法。 此药便是太医院努力了几年得到的成果。 但凡入宫的秀女、太监和侍卫都要吃下掺了逃芝的吃食,以免混进了心怀不轨的细作,。 “我知道了。”穆齐宣垂眸应下。 趁着荀太医还在府中,穆齐宣让下人将两个孩子都叫到了书房内。 穆明淼和穆明磊被带到书房里的时候正满眼惺忪,仿佛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荀太医看着他们的神态有些不对,连忙上前给他们看诊,庆幸的是两个孩子并未中蛊毒,只是被下了令人精神萎靡的药,让他们对任何事情都兴致缺缺。 从前穆齐宣嫌弃他们太能闹腾,如今这兄弟俩正安静地站在他的面前,一副乖巧的模样,不再吵架拌嘴,却让他愤怒又心疼不已。 “还好发现得早,若是长期服用那些药,后果不堪设想。轻则损伤身子,变得体弱多病;重则会伤害脑子,变成痴傻之人。”荀太医说道。 穆齐宣的手紧握成全,眼底满是戾气。 已经七岁的穆明淼听着荀太医的话,皱起眉头不解地说道:“我没有吃过药,不会变成傻子。” 穆齐宣轻叹一口气,对他们说道:“这几日你们都是冯姨娘在照顾你们,你们的姨母也很想你们,接下来就由你们的姨母照顾你们。” “不要。”穆明磊摇头不情愿道,“不要姨母,冯姨娘会做很多好吃的给我,也不会总是唠唠叨叨的。” 穆齐宣听着小儿子的话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 白芷柔不想照顾孩子,就给孩子们的吃食里掺了药,还装出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简直歹毒无比。 前有虞清澜,后有白芷柔,穆齐宣只觉得这世间所有女人的温柔贤惠都是装出来的。 他忍不下心中的愤怒,看着自己傻乎乎的小儿子,厉声道:“你姨母唠叨是为了你好!以后不许再提冯姨娘!” 穆明磊被父亲这般呵斥,吓得眼泪落了下来,但是仍旧嘴硬道:“我就要去找冯姨娘。” 在旁边的戚放轻咳了一声,正了正神色,语气可怖道:“吃了冯姨娘给的东西,就会变成一个怪物,没有手,没有脚,再吃下去,脑袋也会掉下来咕噜咕噜地滚远了,捡都捡不回来。” “哇——” 小孩震耳欲聋的哭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第111章 造纸坊契 听着穆明磊被吓得哇哇乱叫的声音,戚放心满意足地跟穆齐宣告别离开了侯府。 穆明磊身边的嬷嬷听到穆齐宣嘱咐她以后多让孩子去找虞清婳,脸色不免有些心虚。 她对穆齐宣道:“前些日子磊哥儿不小心把虞姨娘推进池塘里,老奴怕虞姨娘心中有气,会对磊哥儿存了怨恨……” 穆齐宣皱起眉头:“为何之前不跟我说?” 嬷嬷道:“磊哥儿也是无心之举,老奴看虞姨娘并未计较,也不曾受伤,就没有提起。” “既然磊哥儿是并非故意,虞姨娘自然不是记仇的性子,不必担忧。”穆齐宣对嬷嬷说道。 嬷嬷低着头不敢再多说,只应了一声是。 —— 虞府。 虞清欢拆开邵家送来的信件,一眼就看到了被夹在信里的一张契书。 这是造纸坊的转卖契书。 如今宣州造纸坊的主人,是她虞清欢。 她又拿起信件细看起来,这信邵氏镖局的当家人邵夫人亲笔所写。 信中言辞恳切地感谢虞清欢提醒沉船一事的猫腻,让她不至于被那造纸坊的黑心东家讹诈,不然邵家的这点身家只怕都要落入那贾家的手里。 这件事让镖局损失了一艘货船,好在负责运送的镖师都熟识水性,都只是受了些伤。 贾家在船沉的当日就找上门来要求补偿损失,那宣纸价格高昂,若是平日里镖局还能勉强应付这次的损失。 但事情就是如此不巧,她的丈夫与儿子在护送另一趟镖的时候不幸遭遇山贼劫道,丈夫惨死,儿子重伤,偌大的镖局仅靠她一个妇道人家支撑着。 若是真让贾家的算计得逞,只怕邵氏镖局要被这些算计之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在收到虞清欢的信时整个人激动得嚎啕大哭起来,天不亡她,她就要加倍地从贾家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然后就有了虞清欢手中的这张契书。 “来日若有所求,邵氏定倾力相助,不负此恩。” 这是信中的最后一句话。 有此承诺,虞清欢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她当时之所以会写信告知邵氏镖局,不过是因为想由邵氏镖局这个受害者去揭露贾家的骗局,才能更好地将宣纸的价格降下来。 没想到却无意中成为了邵夫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虞清欢的目光又落在造纸坊的契书上,手指无意间摩挲着纸张,思索这造纸坊之后的运作。 邵夫人将此契书送到自己手里,估计也不知道此举让她自己躲过了侯夫人赵氏的一场为难。 虞清欢暗中坑了赵氏几千两银子,虽然这对于家大业大的昌平侯府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也足以让赵氏肉痛一阵子了,以她那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定然要从其他地方弥补这项损失。 找不到背后设计的虞清欢,她还可以找宣州的造纸坊。 若是旁人接手这造纸坊,怕是要屈从于昌平侯府的淫威,将造纸坊拱手送给赵氏了。 但虞清欢可不怕,拿到手的东西就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只是如今宣州城的人都知道这造纸坊被赔给了邵氏,怕是侯府还不依不饶地去找邵氏的麻烦,如今邵氏艰难,不能再经风波。 虞清欢将信件收好,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封回信,提醒邵夫人若是京城里有达官显贵者想找造纸坊的麻烦,让她不必担忧,那毕竟是贾家惹出来的麻烦,与她们不相干。 若是他们不依不饶,非要抢夺造纸坊,可大肆宣扬他们与贾家暗中勾结做局,狼狈为奸。 邵家走镖南来北往,想将此事闹大并不难,看他们昌平侯府能不能丢得起这个脸。 如今有官府的人盯上了白芷柔,想来侯府里不会太安宁,自然不敢再爆出什么丑闻来,否则再被御史参奏的日子可不好过。 写好了信,让采荷送出去,顺便再送些邵家可能会用到的药,毕竟邵家这次给她送来的不止造纸坊的契书,还有其他谢礼。 造纸坊里的工人是随着作坊一起买入的,但是管事们留下来的不多,都跟着原东家一起跑了,还得要虞清欢自己挑一个信得过的人前往宣州掌管事务。 这让虞清欢犯了难,毕竟她手里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若是作坊在京城附近还尚能自己掌控,但在距离有些遥远的宣州,她可鞭长莫及,必须找个人品过得去又有些本事的管事才行。 虞清欢想了想,脸色有些为难。 看着小徒弟愁眉苦脸的模样,罗医婆拿着医书在她的脑袋上点了点:“什么事情能让你如此烦心?” 虞清欢解释道:“我无意中帮了旁人一个忙,她回礼送了我一座造纸坊,那造纸坊在宣州,我想找个有点本事还能信得过的管事去接手那座造纸坊,只是我手上没有合适的人选。” 罗医婆也知晓虞清欢根基浅薄,父母都未能给她多少助力,只是将她将养在闺阁里到了年纪就许出去,自然是无法给她可靠的人手。 她垂眸深思几许,觉得虞清欢提的条件可不容易,这管事人选既要有本事压得住工坊里原有的主事,又要品性良好不会背刺远在京城的东家。 她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倒是有个人选,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为你所用。” “师父尽管说便是。”虞清欢的眼神亮了亮,只要有机会她定然是不会放弃的。 罗医婆语气悠悠:“他名唤晁玉山,是曾经罗家医馆的管事。他生而六指,被抛弃在医馆门口,我爷爷心善将他留了下来,长大些就成了医馆里的药徒,与我一同学医。但是他对医书药材实在都不开窍,反倒是在打理医馆上颇有心得,于是他就成了罗氏医馆的管事。” “后来罗家遭了祸事,他也差点被人打死,救下他后没多久我就离开了京城。”罗医婆说着叹了一口气,“我原以为他离开罗家后会自己好好过活,没想到前些日子打听到他如今守着一间小药铺过活。” 罗医婆的语气有些酸涩。 虞清欢不解地问道:“既然师父信任他,为何不私下去找他?若见故人,他定然也是欣喜的。” 第112章 寻晁玉山 罗医婆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些许落寞:“我怕惊扰了他如今的生活,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该放下那些过往过好当下的生活。” 看着罗医婆眼底的暗淡,虞清欢不免有些叹息。 师父对于过往是有些胆怯的,虽然知道罗家是被小人陷害,但是对方位高权重,她根本无法撼动半分,所以就陷入深深的自责中,逃避过往的人和事物。 那是她解不开的心结。 自从那游医将她的消息在京城流传开来,曾经与罗流玉有些许关系的人都被人盯着稍,特别是她前夫和儿子,更是常常有人上门询问。 罗流玉与她的前夫赖丰祯同是出身于医学世家,两人的父亲都在太医院任职,关系倒也不错。 只是赖家那一辈的几个孩子资质平平,在医学上建树不深,赖家担忧这些儿子教不好后代让家里传承断绝,便让大儿子迎娶罗流玉。 那时候的罗流玉一心钻研医术,得知父亲给她定下的婚事同是医学世家,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婚后她仍旧沉溺于医术之中,后来有了儿子之后罗丰祯希望她能安心在家照顾孩子,不要再外面抛头露脸,毕竟赖家也有药房可以让供她研制药方。 但是罗流玉多给病人诊治能够见识更多种病症,锻炼出来的医术更精湛,不是闭门造车可以比拟的,因此拒绝了他的要求,两人关系降至冰点,两看相厌。 后来罗家被卷入宫廷斗争之中,被诬陷下药害死皇子满门抄斩,赖丰祯直接将她赶出了赖家,儿子赖京昆更是上演了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 当年罗流玉被赶走时将不少医书都烧了,让赖家损失惨重,这么多年过去,赖丰祯的父亲去世后赖家便没有人再能进入太医院,只能守着京城里的医馆越发没落。 这几个月有不少人跑去赖家打听罗流玉的消息,他们一开始还坦言不知道的,但是久了之后就打算利用罗流玉的名气给医馆招揽生意。 旁人再问起罗流玉时他们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还让人放出假消息说医馆里有些药是出自罗流玉之手,没多久赖氏医馆又变得热闹起来。 这事还是采荷跟她们提起的,虞清欢还想着暗中出手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不再打着罗医婆的名头招摇,但是罗医婆却让她们不要参与其中。 假的毕竟是假的,他们那么做只会自取灭亡,又何必沾染这些是非。 她对赖家已经彻底死心,自然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纠葛。 既然罗医婆的态度如此,虞清欢只好无视赖家,只当他们不存在罢了。 刚到五月,京城的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 虞清欢带着孟知雪一同去找晁玉山,已经到了午时还没找到小杜打听到的那个药铺,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找错了地方,或者记错了地址。 孟知雪对她说道:“我之前常来这条街附近,倒是没听说过有什么罗氏药铺。” 虞清欢皱眉,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可是小杜说就是在这条街附近,还说在凌琅阁不远处,你看这儿不就是凌琅阁吗?” 凌琅阁是京城里有名的玉石店铺,平日里来这儿买东西的人非富即贵,位置也十分显眼。 但是虞清欢在附近找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晁玉山所在的药铺。 孟知雪只好去问附近的商户。 “罗氏药铺?没听说过。”年轻的店小二皱眉道,“我在这条街都干了快两年了,街头到街尾的店铺都了解得很,就是没有什么罗氏药铺,不过保安堂倒是有一个,他们家的药价格还算公道。” 虞清欢愣住,怀疑真是自己记错地址了。 她们正打算离开,店小二后面的老掌柜却问道:“你们要找的是晁六指的药铺?” 虞清欢顿了顿,点头道:“是啊,您知道在哪里?” 老掌柜轻哼出声:“那药铺在前面的小巷子进去,再左拐走到有一颗槐树的位置就到了,偏僻得很,一般人都找不到呢,也就附近贪地方近还便宜的会去他那里。” 虞清欢和孟知雪道谢后顺着他指路的地方找过去,没多久果然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个小药铺。 抬头看着那已经被风雨侵袭得几乎看不见字的牌匾,虞清欢终于知道为何连问人都未必能到这个地方了。 小药铺虚掩着大门,孟知雪上前一步将门推开,发出咯吱的响声。 “谁啊,要买药吗?”里面传来一阵慵懒的询问声。 两人走进铺子里,看见躺在摇椅上用书盖着眼睛大约是在小憩的男人,明明听到响动也不曾起身,而是继续说道:“这几日没收到多少药,要得急就去其他药铺去看看。” 虞清欢走到晁玉山的面前,刚想说话,只见原本还躺在摇椅上的男人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味道,整个身子似乎是僵住一般,很快又恢复过来,立马拿下眼睛上的书,挺起身子,朝她们直直地看过来。 他在看清虞清欢和孟知雪后,那双原本满是期待的眼睛突然又暗淡下来。 “你是这药铺的东家吗?”虞清欢问道。 晁玉山的目光落在虞清欢身上佩戴的香包上,眼神微动,打量着她:“是,两位有何贵干?” 看她们的样子也不像是过来抓药的。 虞清欢道:“我想买下你这间药铺,你开个价?” 晁玉山又躺回了摇椅上,“我这儿又偏又小,你买来也无用,我不卖。” “我既然想买,自然是有我的用处。”虞清欢道,“我也是开药铺的,只要名声打出去,自然完事不用愁,毕竟酒香不怕巷子深。” 晁玉山摆了摆手:“这京城里适合开药铺的地方太多了,你去找别人吧,我这铺子是不会卖给别人的。” “为什么?”虞清欢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是我花高价买下来呢?” 晁玉山不耐烦道:“再贵也不卖。” 虞清欢刚想问为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很快就有几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这小药铺之中。 “晁六指,你他娘的什么意思!竟然敢瞎嚷嚷我们医馆的药不好!” 第113章 打砸药铺 晁玉山听到动静从摇椅上站了起来,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湛蓝长袍皱巴巴的还缝着补丁,脸上的络腮胡子浓厚,看起来一副穷酸模样。 他看向刚闯进来的人,语气有些不屑:“我可没说你们赖家的医馆的药不好,我只是告诉别人,你们家的药跟罗流玉没有半点关系,别打着她的名号到处招摇!” 为首闯进药铺的男子大约二十多岁,身着青色长衫,打扮倒是斯斯文文的,奈何脸上阴沉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些面目凶恶。 他冷冷地看着晁玉山,语气嘲讽:“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个外人来插手,你算个什么东西来指手画脚?还做在当你主子的看门狗等她回来呢?” 站在旁边的虞清欢微眯起眼睛,明白过来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罗医婆那曾经“大义灭亲”要与她恩断义绝的儿子赖京昆。 “狗屁家事,她可没有你这个不孝不悌的畜生儿子。”晁玉山看向赖京昆的眼神里充满了嫌弃。 赖京昆怒意被激起,抬手对身后带的几个伙计道:“来人,给我把他这间狗窝都给砸了!”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几个人便气势汹汹地上前将这座药铺的东西狠狠砸了起来,那靠在墙边的药柜都被推倒在地上,药材散落一地。 晁玉山想要去阻止这些人,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他根本敌不过这些人,挨了几拳头后只能将怒火都撒在赖京昆身上,朝着赖京昆猛地扑过去厮打起来。 那些伙计看见赖京昆被打又连忙上前想要护住他们少东家,只是晁玉山却是死死缠着赖京昆用力捶打,任谁又拉又打根本扯不开。 孟知雪连忙护着虞清欢后退几步,站在个空旷的地方,未免波及到自己。 只是看到那些散落在地上都混在一起被踩踏的药材,虞清欢心中有些心疼。 赖京昆只当虞清欢她们两人是来抓药的客人,根本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 然而他带来的其中一个伙计看见虞清欢和孟知雪不过是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眼珠一转,心中不免打起了主意往她们这里靠过来。 这间药铺很小,她们再退只能退到门外或者后院里去,只是门外的路被他们这些打架的人挡住,根本走不过去,只能站在角落里。 眼看那个伙计打算伸手过来想要抓虞清欢,孟知雪眼神闪过一丝厉色,抬腿一脚就将人踹飞出去。 “啊——”那伙计被踹倒在地上,重重咳了几声,心中火大,连忙爬起来挥起拳头就要朝她们打过来。 虞清欢还想躲在孟知雪身后,没想到突然被她推了出去,耳边只听到她语气轻松地说道:“这小子弱得很,你上手练练。” 什么东西弱得很?上手练什么? 虞清欢一脸懵,刚站稳就看着眼前那猥琐的伙计朝她打过来,她身子条件反射般侧身躲开,然后蓄力用手肘砸在他的腹部,看到那人被她这一下打得蜷缩起来,又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将他整个人踹倒在地上。 那伙计捂着肚子哀嚎,让其他人终于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 “哪里来的臭婆娘敢坏我们的事!” 眼看分不开正在打架的晁玉山和赖京昆,他们便上前打算收拾虞清欢和孟知雪。 有了刚才经验,虞清欢很快便镇静下来,猜测这些人估计都只是赖家医馆的药徒或者店伙计,并未学过什么拳脚,只是仗着人多前来对付晁玉山罢了。 她紧跟在孟知雪的身侧一起对付这些人,眼看打不过就往孟知雪身后躲,好在孟知雪武功扎实,不一会儿就将那群人都打倒在地,哀嚎着却不敢再靠近她们两人。 此事的晁玉山已经放开了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赖京昆,然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身的狼狈。 赖京昆因着没人过来帮他而一肚子火气,转头看见他们也都被打趴在地上,只能咬牙切齿地对晁玉山道:“晁六指,你给我等着!” 说完还用力踩了几脚掉落在地上的药材,这才带着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药铺。 虞清欢看着赖京昆这副模样,真的很难想象他是罗医婆的儿子。 等他们走了之后药铺里安静下来,晁玉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看着满地狼藉叹了一口气,然后自顾自地开始收拾残局。 虞清欢走上前:“你现在收拾了也没有用,他们估计还会来找你的麻烦。” 晁玉山的药铺位置偏僻,平日里鲜少有人过来,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像会有什么朋友过来帮忙的,若是赖家的人再次上门,他只会吃亏。 “这与你们无关,你们走吧。”晁玉山开口赶客。 虞清欢回想起赖京昆的话,问道:“你是在等罗流玉回来吗?” 听到罗流玉的名字,晁玉山捡药材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虞清欢,正色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虞清欢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打量着这间小药铺,问他:“你就守在这么一间小小的药铺等她回来?你有想过她回来之后的生活吗?你能护得住她吗?” 面对虞清欢的三连问,晁玉山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虞清欢继续问道:“你看赖家的医馆,仅仅只是用罗流玉的名头就能让人趋之若鹜,若是她真的出现在京城,你觉得那些达官贵人会轻易放她离开吗?你这小小的药铺能有多少药材可以为她所用?” 晁玉山沉默下来,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说得没错,如今的他根本就没有护住罗流玉的能力。 而且前些他隐隐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想来应该是在查找罗流玉的下落,从她以前认识过的人里开始查起。 他抬眸看着自己的这间药铺,这是罗流玉给他留下的东西,他当时以为她已经不在了,便想留在这里守护着这份小小的念想,心中还抱着一份念想,想着或许有一天她能回来呢? 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她的消息。 晁玉山看向虞清欢,这个姑娘身上佩戴的香囊所散发出来的药香味他很熟悉,是罗流玉常用的驱虫香。 第114章 索要赔偿 晁玉山问虞清欢:“你想买下这间药铺?” “药铺不是我的目的,你才是。”虞清欢将自己的来意挑明,“我刚接手了宣州的一座造纸坊,但是人手不足,想找个会做生意的帮忙看管。” 宣州?晁玉山微微蹙眉,那地方离京城是有点远。 他又问:“你为何会来找我?你我之间素不相识,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信任。所以,是她让你来的吗?” 这些年来不是没人劝过他离开药铺,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但是他做不到,脑子里总是在回想当初若是自己没有受伤,能一直陪着罗流玉身边,事情是否会不一样。 他害怕这一切只是他的臆想而已,所以想从虞清欢这里得到一句准确的话。 “是。”虞清欢点了点头,他是师父信任的人,来这之前师父说过不必瞒着他自己的存在。 得到了虞清欢肯定的回答,晁玉山眼神像是突然亮了起来,眸子里满是藏不住的欣喜。 他低声呢喃道:“幸好……幸好还在。” 虞清欢道:“我姓虞,名叫虞清欢,是罗流玉的徒弟。若您不嫌弃,我唤您一声晁叔。” 晁玉山有些无措,但很快又笑了笑:“你随意。对了,她也会去宣州吗?” 虞清欢摇头:“目前不会,我们在宣州并无根基,只接手了一座带着麻烦的造纸坊。若是晁叔能在宣州站稳脚跟,宣州于师父而言也算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地。” 罗医婆腿脚不便,又只有她这个徒弟可以依靠,平日里鲜少离开虞府,这座京城于她而言更像是牢笼。 若是在宣州有了自己的小势力,她可以与师父一同去看看外面的广阔的世界。 晁玉山听到虞清欢的话,心中又不免想起了罗流玉的处境,或许现在仍旧有人在探查她的下落,他若是突然离开也许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自然是不能带着罗流玉的。 况且正如虞清欢所言,自己身无长物,根本保护不了她。 他垂眸深思片刻,应下了虞清欢的要求:“我答应你,去宣州。” 虞清欢眉眼弯弯,将那造纸坊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他若是去到宣州可以先去找邵家。 交代完事情后她们帮忙把药铺都收拾一遍,看着这些都已经混在一起几乎不能再用的药材,虞清欢不禁皱起了眉头。 晁玉山说道:“虽然这铺子不卖,但是药铺是不会再开了,这些药材我全部收起来送去赖氏医馆,反正是他们毁掉的,让他们按原价收购,也好收回些本钱。” 孟知雪道:“他们那般不讲理,不一定会认下来,我们与你同去。” 她有些懊悔刚才让他们溜得这般快,还没来得及朝他们赔偿这些被打砸的东西。 毕竟看着晁玉山这副模样,生活似乎有些拮据。 虞清欢听到孟知雪的话,连忙道:“知雪,下次打架可别突然就推我出去,我都还没准备好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实战是快速提高武力的最佳途径,若真是遇上歹人,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去准备。”孟知雪对她说道,“更何况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打不过。就算对方实力比你高,也不要产生怯懦的心理,因为你一旦害怕,就真的没有赢的机会了。” 虞清欢知道孟知雪这是在为了她好,只能点了点头,心中暗自鼓励自己往后再努力一些,这样实战起来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在她们说话间,晁玉山已经将东西收拾好放上了独轮车上推出了铺子门口。 三人朝着赖氏医馆而去,走了两条长街才到了赖氏医馆前。 医馆内一个脸上还带着红肿的小厮看见他们一行三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这可是他们赖氏医馆的地盘,就算那两个姑娘家拳脚有些许的厉害,总不能在这儿众目睽睽之下打人吧? 晁玉山上前说道:“你们砸了我的铺子,把里面的东西都砸坏了难道不用赔?告诉赖京昆那个小畜生,让他双倍价钱买下来,不然今儿我就在你们医馆门口待着不走了,把你们赖家以前的事跟来往的人好好唠唠。” 那小厮赶忙去找赖京昆了。 还没等赖京昆出来,赖丰祯就已经迎着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走到了门口,看见堵在门口的晁玉山,眼神里闪过一丝浓浓的厌恶。 那管家还以为是什么人故意来闹事,对赖丰祯道:“赖大夫,若是有麻烦,去京兆府衙门找官差即可。” 还没等赖丰祯说话,晁玉山就开始嚷嚷道:“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赖家的人去砸了我的药铺,我来讨个公道你们就想勾结官差来对付我!” 赖丰祯脸色难堪不已,他是知道大儿子找人去晁玉山的麻烦,可没想到晁玉山这个窝囊废居然还敢闹上门来。 他对那管家道:“没事,您先走,过两日我亲自登门给少爷诊脉。” 晁玉山在旁边道:“居然还有人敢找这个丧良心的来治病啊,医术不怎样就算了,药材还总是以次充好……” “晁玉山!”赖丰祯怒瞪着他,“闭嘴!” “让我闭嘴可以,把我的损失赔给我,诚惠五百两。”晁玉山道,“不然我还有许多话要说,许多秘密要讲。” 刚走出来的赖京昆听到晁玉山的话,立马不愿意了:“晁六指,你这是抢钱吧!不就弄到了几个药柜,你那个破药铺里能有什么贵的药材,根本不值几个钱!” 看见他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孟知雪上前站在晁玉山的背后,那些挨过揍的小厮伙计连忙止住了脚步,赖京昆脸色微变。 赖丰祯道:“最多给你二百两。” 晁玉山:“四百两。” 赖丰祯咬牙切齿:“三百两。” “成交!”晁玉山爽快应道,随即将手中的独轮车推上前,“三百两收了,这些药材也给你们,免得你们说我讹诈。” 赖丰祯脸色铁青,让掌柜去银票来。 虞清欢站在孟知雪身后的人群里,有个拿着几个药包的小厮从医馆里走出来,想要离开这里,可惜看热闹的人似乎太多,他手中的药包不少,一下子就掉落了两包在地上。 见他脸色着急,虞清欢弯腰帮他将药包捡起,其中一个药包已经被人踩踏得破损不已,里面的药材都散落了些许。 第115章 痴傻小叔 虞清欢刚想将药包还给那个小厮,在看到那些药材时却顿了一下。 “多谢姑娘。”那小厮看见虞清欢帮他捡了药包,连忙道谢。 虞清欢没有直接将药包还给他,而是问道:“小哥一次拿这么多,应该家里有人生了需要长期治疗的病吧?这都是些什么药?” 小厮原本不想多话,见她一副面善又好奇的模样,回答道:“是我家主子的安神药。” 听到小厮的回答,虞清欢这才将手中的两个药包放在他的怀中:“这药似乎不是安神药,不知是你拿错了还是医馆的药徒抓错药了,如果可以的话找个信得过的大夫再查看一下药方和药包更为妥当些。” 小厮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起药包的事情,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便挤出了人群。 虞清欢见状微微蹙了蹙眉,但她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人家不相信她倒也正常。 只是不知小厮口中的那位主子是不是一直在服用着这副明明药性相冲的药。 此事的晁玉山已经拿到了三百两银票功成身退,直接转身走人不再与他们纠缠,虞清欢将此事抛之脑后,连忙跟了上前。 拿着药的小厮从后门进了礼部尚书府,只是刚走没多久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不是阿水吗?”来人皆是身着锦缎华袍,其中一人眼神瞥了一眼他抱着的一堆药包,嗤笑着对旁边的人说道,“天天喝那么多药,也不见傻子小叔恢复些神志来。” 另一个人轻声训斥道:“二弟,他是我们的小叔,别一口一个傻子的!连尊重长辈都不知,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 开口讥讽之人被训斥后脸色讪讪,嘟囔道:“大哥,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阿水后退两步,朝着此人躬身行礼:“大少爷,二少爷。” 这两人正是礼部尚书府大房的两兄弟殷怀生和殷怀义。 殷尚书一共有六个儿子,大儿子殷云兴继承大部分家业的同时还要照顾身患脑疾而变得痴傻的六儿子殷云琛,其他四个儿子皆已经分出去成家立业,还留在府中痴傻的殷云琛与殷云兴的孩子年纪相仿,当个孩子养在家中,倒也不算上为难事。 殷怀生见殷怀义不以为意,皱眉道:“君子当谨言慎行,即便是随口所言亦不可轻佻。” “我知道错了。”殷怀义生怕他大哥又对着他唠叨,只能认错。 其实他对殷云琛这个小叔倒也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在书院时每当有人与他起争执,对方都会以此嘲笑他,让他丢尽脸面,自然就有了些怨言。 殷怀生上前从阿水的怀里提起几个药包,语气温和对他道:“以后拿药这种事情,你多找个人同去,不必如此辛苦。” 说着便朝着殷云琛的院子里走去。 阿水这才反应过来大少爷这是在帮自己拿东西,连忙上前道:“大少爷,这些东西奴才自己拿就可以了。” 殷怀义也有样学样地从他怀里拿起药包,看见有一个似乎还被人踩破了,疑惑问道:“这个药包怎么回事,破损成这样连药材都撒出来了,难道还要拿给小叔熬药吗?” 阿水脸上有些慌张,急忙解释道:“今天奴才去医馆拿药的时候正好碰见有人在那里闹事,有好多人在附近看热闹,不小心将药包给弄掉了两个。” 若是像往常那般人不多,他自己一个人可以稳稳当当地拿回来六爷的半个月的药包。 走在前面的殷怀生听到阿水的话,又道:“药包破损就不要了,大不了多跑几遍药馆便是。” “是。”阿水老老实实地应道。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殷云琛的院子里。 院门紧闭着,阿水上前唤了一声:“开门,我拿药回来了,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在,赶紧些。” 过了一会儿才有个小厮上前给他们开门。 殷怀生对于此事虽然有些看不顺眼,但也知道关着院门才对小叔好,不然以小叔那不清不楚的脑子,到处乱跑怕是有危险。 仅仅是在府中花园散步也要有下人跟着才可放心。 殷怀生和殷怀义一进院子就看见坐在秋千上玩耍的殷云琛,即便是他们进来也视若无睹的模样,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兄弟俩见怪不怪,将手中的药包递给另一个小厮,吩咐他去给殷云琛熬药。 “小叔。”殷怀生上前道,“我来给小叔推秋千好不好?” 殷云琛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殷怀生知道殷云琛的毛病,平日里不理会旁人,偶尔会发狂伤人,连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能就这样将养在府中。 他上前给殷云琛推着秋千,又问了阿水一些关于照顾小叔日常的问题,直到在一旁的殷怀义催促才离开了院子里。 看着大少爷和二少爷离开,阿水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上前关了院门,这才走到殷云琛的身边:“主子。” 殷云琛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睛抬起来看向阿水,语气淡漠:“如何?” “白芷柔和石轲失败了,还被大理寺的人发觉出异常,若非曲木姥姥早发现不对劲离开,恐怕要被大理寺一起抓住。”阿水禀报道。 殷云琛面无表情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阿水低头,不敢接话。 “既然已经引起了大理寺的注意,这些日子低调些。”殷云琛道,“至于其他棋子,改变安排吧。” 就连穆齐宣这种曾经深爱发妻而为人称道的男人,都不上这个当,其他替身成功的概率不大。 阿水应了一声是。 “对了主子。”阿水突然想到什么,对殷云琛道,“今日回来时有个姑娘说我拿回来的药包不是安神药,您看这事……” 毕竟主子不是真的有病,所以自是不会去服用那些药,拿药不过都是迷惑殷家的人罢了。 况且安神药寻常无病之人也喝得,真有人过来盯着他喝药,倒也无妨,但若这药不是安神药,那便是药馆抓错药给他们了。 殷云琛起身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药包拆开,仔细查看一遍后冷笑出声:“既然不想好好做生意,那就别让他们的医馆继续开下去了。” 第116章 审白芷柔 大理寺牢房内。 白芷柔被关押在单独的监牢里,她靠在墙壁上捂住隐隐发疼的腹部,看着不远处发臭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心烦地闭上眼睛。 她被关在这里已经好几日了,除了第一日送过饭菜后再没有新的饭菜送过来。 狱卒说她这里有吃食,不吃就不会送新食来,否则就是浪费。 她开始那两日确实还能坚持得住,可现在肚子空空,饥饿难忍,还带着蛊虫的反噬,让她难受不已。 白芷柔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失败的。 她认真地模仿着已逝的世子夫人,不曾在侯府里对任何人暴露过自己的真性情,对待任何人都温和亲近,不应该这么快被识破才对。 几天前她发觉身体里的蛊虫有反噬的苗头,心中惊愕不已,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心急之下便想着去找曲木姥姥帮忙,可她刚进院子就被大理寺的人给按住了。 好在他们在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曲木姥姥的踪迹,估计是曲木姥姥发觉不对早已逃之夭夭。 而石轲也同样被抓住,但因为他的抵抗,被戚放直接废了他的双腿,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被关在其他地方。 白芷柔睁开眼睛,看着那已经放了几日的饭菜,再不吃东西她还没被蛊虫反噬就要先被饿死了。 在她刚起身拿起饭菜时,监牢前却出现了两个身影。 是穆齐宣和将她抓住的大理寺少卿戚放。 “这饭都馊了,再吃就该闹肚子了。” 戚放说着一挥手,在他身后的狱卒上前将监牢的门打开,夺过她手中的饭菜,倒进了不远处的泔水桶里。 白芷柔抬眸狠狠地瞪着戚放。 戚放却是笑道:“可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好心,你若是能好好交代,山珍海味都可以给你安排上。” 白芷柔的手上带着锁链,被两个狱卒压着前往审讯的屋子内。 看着墙上那一排排的刑具,她垂眸不语,任由狱卒将她绑在架子上。 还没等戚放开始问话,在一旁穆齐宣率先开口问道:“你给我下的什么蛊毒?有什么办法解开?” 听到穆齐宣的话,白芷柔回答道:“是同生蛊,我要是死了你也得跟着陪葬,拉个世子垫背,我也不亏。” 穆齐宣却根本不信:“同生蛊极其难得,听说是南诏人为了与爱人长相厮守才炼制出来的蛊虫,而且一个蛊师一生只有会拥有一对同生蛊。” 自从他被下了蛊毒,便开始到处搜罗关于蛊虫和蛊毒的书籍,如今自然是对蛊毒有些了解的。 他心存侥幸,认为白芷柔给他下的只是普通的蛊毒而已。 然而太医院里的好几个太医来给他诊脉,都纷纷表示无能为力,他这才有些慌了,迫切想从白芷柔这里找到突破口。 而白芷柔听到他的话,嗤笑道:“是啊,蛊师一生只会养出一对同生蛊,我偏偏就用在你的身上。因为同生蛊不仅能让有情人同生共死,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中了子蛊的人会越来越依赖母蛊,渐渐越来越信任对方,甚至会无条件听从对方的命令。” 穆齐宣身子一僵,死死地盯着白芷柔,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心虚的神色来。 他开口道:“可是我没有,我对你只有厌恶。” 看见她的这张脸,他只觉得嫌恶不已,更别提心生爱意为她驱使。 白芷柔迎着他的目光回望过去,深情款款地问道:“真的吗?” 穆齐宣很想说当然是真的,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口突然阵痛起来,莫名想要靠近些眼前的女人。 脑子里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的脸上霎时变得苍白不已。 戚放却在旁边疑惑地问白芷柔:“若真是同生蛊,你怎么就当着本少卿的面就说出来了?不应该是暗中驱使穆世子偷偷放了你吗?” 若是那同生蛊真如她说得那般能控制一个人的行为,确实值得忌惮。 白芷柔眸子微闪,她现在当然驱使不了穆齐宣为自己做事,因为那只有爱上母蛊拥有者才会受控制,可偏偏穆齐宣对她没有爱意。 子蛊最多让他想让他渴望接近自己。 她说道:“反正我已经如实相告,信不信由你们。” 穆齐宣又问道:“如何解开这蛊毒?” 白芷柔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告诉你之后我还有活路吗?” 穆齐宣看向戚放,这件事是由大理寺审查,对于这个犯人的处置,他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只要你好好交代,再说出幕后之人,也不是不能留你一命。”戚放承诺道。 白芷柔的同伙石轲嘴严得很,即便是动用刑具也不曾从他口中吐露半点有用的东西,他甚至还将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了。 若是白芷柔能配合,留她一命不是什么难事,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留着命未必能活得轻松。 白芷柔却是摇头:“这蛊毒无解,你们死心吧。” 戚放说道:“如果此蛊毒不解,你也活不了,毕竟那蛊虫已经开始对你反噬,渐渐地就会啃食你的血肉,到时只会痛不欲生,活不过一个月。” 白芷柔垂头,她身上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清楚,被反噬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僵持之下,屋外的狱卒已经端着一份新鲜的饭菜进来,放在了戚放面前的桌子上。 白芷柔咽了咽口水,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我虽然是南诏人,但我的母亲是个被抢来的大昭女人,所以从小我就不受族人的待见。后来遇到我的主子,他一看见我的脸就说太像了,便买下我将我带回去学习巫蛊之术。” “后来我才知道主子说的像,是指说我与昌平侯世子的夫人生得很像,他想让我替代那夫人,由此掌控昌平侯府,掌控金虎军。” “我只见过主子两次,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都是由石轲给我下的任务,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主子给我们这些人都下了毒,如果三个月之内不服用解药,就会暴毙而亡。” 白芷柔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如今她任务失败,对于主子来说已经是无用之人,他不可能会来救自己的,还不如少受点苦。 第117章 暗听审讯 白芷柔不想再回南诏,毕竟在族中她常常被欺负,后来被主子带回去后过得好一些,但也不过是将她当成棋子罢了。 如今横竖都是死,自然不能指望她对于主子能有多忠诚。 戚放又问:“你发现自己被蛊虫反噬后打算去找谁的人是谁?” 白芷柔回答道:“是曲木家族里一个很厉害的女蛊师,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的年龄,大家都叫她曲木姥姥。” 戚放看向穆齐宣:“若是能找到这个人,说不定你身上的蛊毒就会迎刃而解。” 穆齐宣:“……” 这是忽悠他去帮大理寺抓人呢,可他偏偏身中蛊毒不能拒绝。 “曲木姥姥确实能解这个同生蛊。”白芷柔说道,“只是听说代价很大,不一定能成功。” 她如今倒是庆幸给穆齐宣下了同生蛊,起码身上绑着侯府世子的命,不至于死得那么快。 戚放又问了她口中的主子和曲木姥姥相貌特征。 白芷柔只见过两次,在她的描述中是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年轻男人,估计是故意遮掩过的样貌,唯一能让她觉得特殊到可以辨别身份的是他的左手虎口处有一枚痣。 至于曲木姥姥,她接触得并不少,所以在她的描述下戚放画出来的画像能有七分相像。 审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戚放这才让人将她从刑架上放下来。 虽然手上还带着锁链,但白芷柔已经顾不上许多,走上饭菜前大快朵颐起来。 穆齐宣看着她的这副模样,心中复杂难言,身体里的蛊虫似乎隐隐有些躁动,他冷着脸离开了审讯牢房。 见白芷柔不一会儿就将饭菜一扫而空,他戚放吩咐手下将人带回监牢处关押看管,给她恢复正常供应牢饭。 等手下将人押走,戚放这才走到审讯室旁边的小门,伸手将门推开,里面是一个小隔间。 霍锦渊与虞清欢正站在门后,将他们刚才的问话听得一字不落。 “虞四姑娘觉得那白芷柔的话有几分可信?”戚放看向虞清欢问道。 虞清欢从隔间内走出来,面上并无表情:“戚少卿才是断案的神探,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懂这些。” 戚放却道:“虞四姑娘谦虚了,此番若不是你提供的线索,我们大理寺恐怕还抓不到这些人的踪迹。” 京城里来往之人众多,虽然有兵马司和京兆府巡城军维持安宁,但对于这些别有用心的细作还是防不胜防,难以察觉。 连这些人都不曾留意到的南诏细作却被虞清欢发现,上次还在惠灵寺一事中全身而退,戚放可不敢小瞧了她。 虞清欢只道:“不过是侥幸罢了。” 若非有预知梦相助,她也不能识破白芷柔的真面目,还傻傻地以为白芷柔贴上穆齐宣只是男女情爱之事而已。 她垂眸沉思,知道白芷柔背后之人在酝酿一个大局,而梦中的自己不过是他们谋划里应该除去的一个小小障碍罢了,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真正的死因。 他们视人命如草芥,而作为草芥的虞清欢又如何甘心得到这样的结局? 眼见戚放还要缠着虞清欢问东问西,霍锦渊开口打断他道:“行了,查案是你的事情,如今从白芷柔那儿得了线索,也该去跟进了,虞姑娘不是你的犯人。” “呦,还知道怜香惜玉了。”戚放轻嗤一声,“不知道是谁之前还嚷嚷着要退亲呢,这会儿倒是维护上了,你小子变脸还挺快啊。” 得知霍锦渊被赐婚的时候,戚放还以为他要挣扎或者难过一阵子,作为好兄弟的自己还想去郡王府安慰一下他,没想到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当看见霍锦渊带着虞清欢过来要旁听审讯的时候,戚放就知道这家伙现在对这门亲事满意得很。 害得他白担心一场。 被戚放这般调侃,霍锦渊也不恼,直接无视掉他,而是转头对虞清欢问道:“你还要去见白芷柔吗?” 既然她提出要来听白芷柔的审讯现场,应该是对此事比较上心的。 虞清欢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与她只见过一面,从前也并无其他恩怨纠葛,只要确认她不能再出来祸害人就可以了。” 就算她站在白芷柔的面前,白芷柔也只会记得那次在街上的冲突,她梦中被毒杀的恨意不会因此消散。 虞清欢是很想现在就弄死白芷柔,毕竟只要她死了,穆齐宣自然不能独活。 但是有霍锦渊和戚放在身边盯着,她根本无从下手,若是冒然动手还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得不偿失。 戚放道:“她活着都不易,更别提出来祸害人了,虞四姑娘不必为此担心。只是可惜了穆世子,若是不能解开同生蛊,只怕要与她同生共死了。” “没什么可惜的。”虞清欢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人家情投意合,同生共死不过是正中他们的下怀罢了。” 戚放听到她这话并未在意,以为她只是在生气穆齐宣对一个与她长姐如此相似的人相互纠缠,毕竟穆齐宣还是虞清欢的姐夫。 听闻世子夫人在世时两人恩爱无比,没想到人刚去世就迎了一个替身做妾室,是有些荒唐。 霍锦渊却是听出虞清欢话中带着些许认真的意味。 只是还未等他细究,面前的虞清欢已经换上一副温和的模样,对他们说道:“今日多谢两位帮忙。” 毕竟大理寺的审讯室可不是谁都能随便进来的。 戚放道:“毕竟虞四姑娘对此案贡献卓着,这等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若是审的是其他案子,戚某亦不能通融。” 虞清欢点头:“希望戚少卿早日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抓住白芷柔与石轲,之后的追捕应该能轻松些。 从大理寺里出来,霍锦渊与虞清欢并排而走。 “听说你拒了长公主的帖子?”霍锦渊开口问道。 他与宁安长公主已经撕破脸皮,连称呼都只是称她为长公主,而不是母亲。 虞清欢道:“我哪敢拒她的帖子,不过是称病不出罢了。” 第118章 带走紫菀 长公主看不上虞清欢,却又单独给她发了帖子邀她上门,打的什么主意她心知肚明。 无非是想让她给霍锦渊添堵罢了。 之前虞清欢曾提出自己可以接近长公主给霍锦渊当内应,但是被他拒绝了,让她不要蹚这浑水。 既然如此,她自然是能躲就躲。 不过虞母知道她是装病推拒了长公主的帖子后,沉着脸又将她训斥了一顿,虞清欢只当时耳旁风并未在意,更是将虞母气得不轻。 在虞母眼里,长公主和吴爻夫妻俩权势鼎盛,只要从手中随便漏出一点好处对于虞家而言就已经是泼天的富贵。 可惜虞清欢和他们已经不是一条心。 霍锦渊见她这般回答,不禁莞尔,看得出来她胆子不小,但偏偏又惜命得很。 他说道:“拒了也无妨,她大概只是兴致突来而已。” 霍锦渊知道当宁安长公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故意找他的麻烦,等她身边有其他的事情就会将他抛之脑后。 仿佛自己就只是她用来发泄出气的玩意罢了。 虞清欢看向他,挑眉道:“霍大人,我可是为了你拒绝了长公主的招揽,你有何表示?” “你想要什么?”霍锦渊不解地问道。 虞清欢走到不远处的马车旁,在孟知雪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等着他上来后坐稳了,这才低声对他说道:“你觉得科举舞弊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霍锦渊有些意外地看向虞清欢,没有说话。 虞清欢看他那怀疑的眼神知道他大概误会了,解释道:“我不是想让你帮忙参与舞弊之事,只是想借你的手去查查那些打算在此次会试里舞弊的人。” 马车缓缓朝着虞府的方向而去,霍锦渊坐在她的对面,不解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质问:“你如何得知会有科举舞弊之事?” 会试在八月,而如今才五月而已,连此次的出题的考官还未确定下来,她又如何得知? 而且虞清欢的两个兄弟都不曾考中举人,自然不会是他们参加会试。 难道是她从杨闵安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 虞清欢解释道:“上次在将军府里,隐约听说锦河县主会替杨闵安拿到考题,我也不知真假,所以这才想让你派人留意锦河县主。” 她的这话说得有些牵强,但到底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偷听来的事情,有人一笑置之,有的人却上了心。 虞清欢将此事归结于偷听来的事情,旁人现在也无法查证吴卿芸是否真的有此打算。 霍锦渊听到她的解释,脸色稍缓。 科考乃是大事,吴卿芸想从中掺和并不容易,但若是宁安长公主也参与其中倒是不好说了。 他说道:“先不说舞弊之难,我听闻那杨闵安才华出众,品行也算得上高洁,想来不会接受这般行事。” 虞清欢在心中暗道,虽然众人皆知杨闵安不屑于此,可是梦里当他被传出科考舞弊之时,旁人只会唾骂他沽名钓誉。 虽然她们的婚约已经作废,但是从前杨闵安也曾相助过她,她自是不忍他落得梦中那般凄惨下场。 “天下有才华之人不在少数,江南的才子也有些颇负盛名。”虞清欢道,“或许县主只是想求个稳妥而已。” 霍锦渊看虞清欢似乎很是笃定吴卿芸会在此次科举上动手脚,他垂着眸子沉思起来。 见他犹疑,虞清欢眸光微转,不假思索地说道:“锦河县主曾抢我婚约,让我成了京城里的笑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把柄,我自然想要细细探究。你既然问我想要什么,那就帮我盯着她的动作好了。” 霍锦渊见她对此事耿耿于怀,想来是对于曾经的婚约还是很在意的,他的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泛酸。 “我会派人多注意吴卿芸的动向,她若是真如你所言想要行舞弊之事,自然不会放过她。”霍锦渊承诺道,毕竟他倒是挺愿意给吴家人添些麻烦的。 听到他的话,虞清欢笑得眉眼弯弯:“那就先谢过霍大人了。” 马车没多久就已经来到虞府的后门巷子中,虞清欢从马车上下来,带着孟知雪从悄声回去。 看着虞清欢的身影已经隐入门后,霍锦渊漆黑的眸子微微回神,这才吩咐驾车的莫七道:“走吧。” 马车继续缓缓向前,驶离了这条巷子。 刚回到院子里,采荷就一脸着急地迎了上前:“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虞清欢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她这次出门只带了孟知雪,将采荷与紫菀留在府中照看院子。 采荷连忙跟虞清欢说道:“半个时辰前,二少爷在前院看见紫菀,便上前夸她生的好看,问她愿不愿意去他的院子里伺候。紫菀不愿,但是那二少爷不依不饶,非说留在这里当丫鬟还不如到他院子里当个姨娘,好歹算个主子有人伺候。” “紫菀当即就拒绝了二少爷,说她不想当什么主子,只想留在小姐身边。可二少爷见紫菀拒绝,恼羞成怒后就以她顶撞主子为由让小厮将她抓走了。” 虞清欢听完脸色阴沉起来。 她知道虞清灏好色,没想到居然还将主意打到她院子里的丫鬟身上来。 紫菀向来八面玲珑,不会轻易与人结仇,平日里与其他院子里的下人们也能聊到一起,时常会在府中其他地方走动,所以消息灵通得很。 她知道虞清灏是个好色之徒,往日都会躲着走。 虞清欢看见采荷手掌上的擦伤,知道采荷定然去虞清灏的院子里闹过,但是她只是一个丫鬟,根本无力将人带回来。 在虞清欢身后的孟知雪听到这里也气愤不已:“我们去把紫菀带回来!” 虞清欢点头,又对采荷道:“你先去找师父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说完便直接带着孟知雪朝着虞清灏的院子里而去。 虞清灏的院子离主院不远,地方宽阔,下人也比其他人的院子里更多些。 当看见虞清欢想要进院子时,守门的两个小厮上前伸手将人拦住:“四小姐,我们少爷说……” “啊——” 还没等那小厮将话说完,虞清欢身后的孟知雪就已经上前一拳砸在他的脸上,随即抬腿将人踹了出去。 第119章 打虞清灏 眼看同伴被踹倒在地上,另一个小厮赶忙想跑回去喊人,却被虞清欢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拽了回来。 看着那小厮惊慌的脸,虞清欢语气冷冽:“紫菀在哪里?” 小厮连忙回答道:“刚才紫菀将少爷给咬伤了,现在被关在柴房里。” “带路!”虞清欢松开了他的领子,语气不耐地对他呵斥道。 那小厮看着虞清欢身后的孟知雪,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她们往柴房方向走。 或许是觉得没人能进来将紫菀带走,柴房门口并无下人看守,只是将用一把大锁将门锁了起来。 虞清欢上前抬手拍了拍门,对里面喊道:“紫菀,你在里面吗?” “小姐……我在这里……”紫菀的声音从柴房里面传出来,带着些许颤抖与哽咽。 听到紫菀的声音,虞清欢转头对着孟知雪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抬脚合力地踢向柴房的大门上,只听见“砰”的一声,带锁的大门直接被踹开掉落在地上。 两人进到房间内,正看见紫菀被绑住双手蜷缩在堆积的柴火旁。 孟知雪赶紧上前将紫菀手上的绳子解开,看见她两边的脸颊红肿不已,是被掌掴留下的印记,衣服上还有残留的脚印,应该是被人踢踹过。 虞清欢见到这样的紫菀,心中不是滋味,怒气涌上心头。 她开口对孟知雪道:“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孟知雪搀扶着紫菀往外面走出去,只是刚走出柴房门口,就看见虞清灏带着人堵在了跟前。 “四妹妹,你院子里的这个丫鬟不知好歹伤了我,可不能让你带走她。”虞清灏语气里带着些狠意。 他的左脸上有一道带血的牙齿印,眼神不善地盯着紫菀。 紫菀辩解道:“明明是你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若是她不反抗,虞清灏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虞清灏冷哼出声:“你一个下贱的丫鬟,本少爷愿意碰你是你的福气。” 他说完这话却被虞清欢怼道:“我的丫鬟凭什么让你碰?这算什么福气,明明晦气得很!” “虞清欢!”虞清灏怒视着她,“你确定要为了一个丫鬟与我作对?别以为你和溯阳郡王有婚约能有多了不起,你现在还不是郡王妃呢。” 虞清欢冷冷出声:“这么喜欢丫鬟,看来是上次的毒药还没喝够啊。” 上次紫苏下毒之事让虞清灏受了不少的罪,原本以为从那以后他多少能安分些,没想到还没过去多久又恢复曾经的荒唐。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被虞清欢这么一提,虞清灏又想到之前虞清欢明明发现那汤有毒却还是让人送过来给他喝下,心中对她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他道:“上次中毒之事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最好把这丫鬟留下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虞清欢看见他这副模样就心生厌恶,紧握起拳头直接上前一拳抡在他的脸上。 “你看你要怎么不客气!”虞清欢心中怒气难忍,她早就看虞清灏不顺眼了,如今忍无可忍,非要揍他一顿不可。 院子里的人都被虞清欢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没想到看起来柔弱温和的四小姐居然还会动手打人。 虞清灏的脸被锤了一下,刚好就打在被紫菀咬过的地方,疼得他惨叫出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要抵抗,虞清欢再次挥起拳头猛地落在他的身上。 虞清灏院子里的下人反应过来想要去阻拦虞清欢,却被旁边的孟知雪给拦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少爷被四小姐拳打脚踢。 紫菀忍着自己身上的伤痛上前在暗中更是踩了几脚虞清灏。 虞清灏习武练习松散,学的基本都是花架子,但他的身形还算高大,抵抗后也和虞清欢打得有来有回,两人身上都负了伤,在一旁的孟知雪见状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把人撂倒了。 这下虞清欢又占了上风,把他打得求饶越来越小快听不见了这才停下了手。 虞清欢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居高临下地看着虞清灏:“你若是再敢打我院子里丫鬟的主意,我不介意再多打你几遍。” 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虞清灏抬眼看向虞清欢,眼睛里又惊又怒。 没想到曾经任人拿捏的虞清欢下手竟然这般狠辣,他都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虞清欢看向自己的那眼神里带着杀意。 她是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 这个想法让虞清灏不禁有些错愕,对她是敢怒不敢言,直接躺在地上装死。 虞清欢冷哼一声,直接带着紫菀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采荷看见自家小姐和紫菀都受了伤,着急地迎上前:“小姐,你们没事吧?” 虞清欢摇了摇头,走回到屋内,这才对她说道:“找师父过来帮忙处理一下伤口。” 虽然打赢了虞清灏,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被打得疼痛不已,估计明日醒来自己的脸就会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得赶紧准备好清淤血的药膏才是。 还没等采荷回去喊人,罗医婆就已经走了过来。 看着徒弟身上的伤,只是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认真给她们处理伤势。 她知道虞清欢想要带回紫菀,态度必然是要强硬些的,即便是将此事闹到虞父虞母那里去,虞清欢也未必能讨得了好,确实不如自己动手。 紫菀低着头对虞清欢说道:“对不起小姐,奴婢给您添麻烦了。” 若不是她不小心惹上了虞清灏,小姐又何至于受这样的伤。 “这是虞清灏的错,不是你的错。”虞清欢道,“只是我不明白,虞清灏为何会突然盯上你。” 她的话里倒是没有质问的意思,而是心有疑惑。 毕竟平日里虞清灏为了不受虞父的训斥,开始时一般只是与丫鬟们调情,暗中施压,有些丫鬟不情愿的时候躲得远远的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而且不久之前虞清欢才被赐婚,有了准郡王妃的名头,就算是看不惯她也不应该这般直接与她作对才是。 可今日虞清灏却偏偏一反常态非要为难紫菀,实在令她匪夷所思。 第120章 绿桃背刺 紫菀垂头咬唇,摇头低声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 自从她来到小姐身边后,没多久就将整个虞府里各个主子的性情都打听得七七八八了。 况且小姐也曾告诫过院子里的丫鬟,平日里不要到二少爷跟前晃悠,二少爷为人好色,被他缠上的话麻烦不已。 所以紫菀除了跟在小姐身边时,其他时间对虞清灏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紫菀将今日之事细细说来,小姐带着知雪出门后,她就和往常一样去主院找扫撒的朋友绿桃,但是绿桃来葵水导致她腹痛难忍实在难以上值,原本还想和其他人丫鬟换值,但紫菀却提出自己可以帮她去清扫。 从前她为了拉进和府中其他下人的关系,打听府中的消息也偶尔会帮旁人的忙,这种事情她轻车熟路,不曾出过问题。 没想到这次帮绿桃打扫凉亭时却遇上了在府中闲逛的虞清灏。 虞清灏径直走到紫菀面前夸她长得还不错,问她的名字。 因为不想和这位少色的二少爷有过多的接触,紫菀还特地强调了自己是四小姐院子里的贴身丫鬟,毕竟自家小姐是准郡王妃,二少爷不至于会对她身边的丫鬟起心思。 没想到虞清灏却是对此丝毫不在乎的模样,还对着她说道:“果然四妹妹院子里的丫鬟就是伶牙俐齿。” 后来便是她拒绝二少爷却被倒打一耙,以顶撞主子的名义带走。 虞清灏还想对紫菀动手动脚的,没想到被紫菀咬了一口在脸上见了血,恼羞成怒将人打了一顿扔进了柴房之中。 听完紫菀的话,虞清欢看向采荷:“去将绿桃找来。” 紫菀虽然想说绿桃平日里待她不错,应该不会算计她,可她也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便没有说话。 采荷应了一声是,随即离开往下人住的院落而去。 孟知雪给罗医婆打下手,先用冷水给虞清欢的脸冷敷几遍,再涂上一些青绿药膏,整张脸像显得有些滑稽。 “你一个姑娘家,好歹也护着些自己的这张脸。”罗医婆忍不住开口道。 虞清欢讪笑两声:“当时顾不上那么多,更何况以我目前的实力要一遍揍人一遍护着脸还是太勉强了。” 在一旁的孟知雪插话道:“这还是练得太少了,你那个二哥看着就是个虚的,要是多练些时日肯定能碾压他。” 如今孟知雪在虞清欢身边是以丫鬟的身份出现的,定然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打虞清灏,只能暗中帮一下虞清欢。 紫菀看着小姐这副模样,也心疼得不行,对虞清欢说道:“以后奴婢也跟着小姐一起多练,起码不能让人欺负了。” 虞清欢点头:“行啊,总不能任人欺负。” 采荷没多久就回来了,脸上的神情有些气愤。 紫菀看着她的身后并没有绿桃跟着,心中一紧:“采荷,绿桃呢?” “我去了她的住的地方,和她同屋的人说她早上已经出府了,说是家人来将她赎回去了。”采荷回答她道。 孟知雪皱眉:“这么这般巧合?” 紫菀摇头,一脸失落:“不是巧合,她是故意的。”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旁人的精心算计罢了,紫菀心里觉得有些难受。 采荷又继续对她说道:“而且我跟绿桃同屋的几个丫鬟都打听了一下,她们说绿桃这两日经常在说你的事情,还跟旁人说你在背后骂过二少爷,想来这大概是二少爷找上你的原因。” 紫菀愣在原地,只觉得如遭雷劈。 “我可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议论过府中的其他主子。”她摇头为自己辩解,又看向虞清欢,“小姐,你要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虽然时常在府中跟别人打探府中的消息,可大多时候都是听他们谈论,可不会在那些人的面前说其他主子的半点不是。 这是绿桃的蓄意污蔑! 虞清欢看着紫菀这副紧张的模样,安慰道:“莫要担心,没做过的事情就不是你的错。” 这府中里的主子就那几个,虞清欢在脑中思索许久也想不出来谁会用这种办法来挑拨自己和虞清灏。 虞父虞母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还指望着她这个准郡王妃能多亲近长公主给虞清灏和虞清潘得些好处,若是将两人反目成仇,自然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至于林姨娘,虞清欢也不觉得她会这么做,毕竟她的女儿虞清婳已经进了昌平侯府,她与自己无冤无仇,没必要惹上她和虞清灏。 方姨娘和虞清妍……虞清欢沉思起来,上次虞清妍提出要跟着她一起去郡王府,以此躲避嫁给葛家的当家人,被拒绝后对她不满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她想不到这么做这对于她们母女俩能有什么好处,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查出来还同时得罪了她与虞清灏。 剩下的虞清潘与李氏,虞清欢平日里跟他们接触不多,因为从前的恩怨,她与虞清潘都和对方敬而远之,所以近期倒是没什么矛盾。 将府中的这些人都盘点了一遍,虞清欢还是没有什么头绪,看来得找到绿桃才能知道她是谁指使的。 她对采荷道:“你去管家那里问一下关于绿桃的事情,既然是被家里人赎走的,那就问问她的家在哪里,问清楚后让小杜去查查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真是被家人接回去,找出来应该也不难。 但是绿桃真的是被家人接回去的吗?虞清欢并不确定。 罗医婆见她一副皱着眉头思索的模样,对她说道:“但凡做局必有目的,虽然现在猜不出来,可他总要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而有所动作,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虞清欢冷声道:“既然拿我来做局,就要做好被收拾的准备,我非要把人揪出来不可。” 真当她是软包子可以随意拿捏? 她们正在谈论着,虞母身边的李嬷嬷已经来到了院子里。 想来是虞母已经知道她和虞清灏互殴一事,让人叫她过去责问一番。 第121章 发卖紫菀 李嬷嬷刚进门就看见虞清欢和紫菀都顶着一张涂满青绿膏药的脸,眼皮一跳,忍不住后退两步。 虞清欢看见她,率先朝着她开口道:“李嬷嬷,你来看看我被二哥打伤的脸,都毁成这样了我往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啊!二哥真是欺人太甚,不仅强抢我的丫鬟,动手打我!” 听到虞清欢的控诉,李嬷嬷身形顿住,忍不住说道:“可是老奴听说是四小姐您先动的手。” “若不是二哥非要扣住我的丫鬟,我又怎么会先动手?”虞清欢一脸不忿地说道,“更何况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不过是气急了打两下而已,但是二哥却对我下了狠手想打死我。” 李嬷嬷连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二少爷也受伤了。” 虞清欢站起身来,走到李嬷嬷的面前:“所以是母亲让你过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吗?那行,我去当面和母亲说。” 她说着就要起身往主院的方向去,李嬷嬷见她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脸上还带着如此难看的药膏,若真让她去夫人面前闹腾,怕是要将夫人气得不轻,赶紧上前拦住。 “四小姐莫要激动。”李嬷嬷解释道,“夫人只是让老奴过来问清楚其中缘由而已。” 虞清欢冷声道:“李嬷嬷应该去问二哥才是,是他先惹的事情。我的丫鬟什么都没有做就被他盯上,简直是无妄之灾。” 李嬷嬷却道:“府中有那么多丫鬟,怎么二少爷偏偏就看中了紫菀这丫头,是不是紫菀也有那个心思?” “我没有!”听到李嬷嬷这般揣测,在一旁的紫菀当即大声反驳道,“我从未对二少爷有过什么心思,嬷嬷可不能这般凭空污蔑人!” 这般被人胡乱猜测与质疑的感觉让紫菀觉得比被人打了还委屈。 李嬷嬷见她言辞激烈,悻悻地道:“总归有个由头吧。” 虞清欢看了一眼采荷,示意她将今日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采荷颔首,上前对李嬷嬷说道:“李嬷嬷,这件事紫菀冤枉得很,她不过是好心帮了绿桃的忙却被算计了。” 随即她将紫菀和绿桃一事告知李嬷嬷。 李嬷嬷听后一脸沉重,若真是有人在背后挑拨二少爷和四小姐,这可不是小事。 “老奴会如实告知老爷与夫人彻查此事。”她对虞清欢说道,“四小姐放心,若紫菀真的是被冤枉的,夫人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虞清欢面露讥讽,这样的话听听就罢了。 公道?得看是对谁才会有。 虞清欢道:“不管如何,二哥欺负我院子里的丫鬟在先,此事是他不占理。” 李嬷嬷可不敢接她的这话,而是又问了紫菀一些问题,这才回去禀报虞母了。 看着李嬷嬷离开的背影,虞清欢眸子幽深如水。 她倒是想暗中给虞清灏下毒让他永远清心寡欲,不再总是惦记着男欢女爱这些事情,可惜如今他们这般交恶,若是虞清灏再中毒虞母肯定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罗医婆在她的院子里的事情虞母是知道的,当初她告诉李嬷嬷说院子里养个村里找来的医婆调理身子,后来院子里那么多药材也瞒不住府中的其他人,她只解释自己久病成良医,跟着罗医婆认认药材对自己也有好处。 李嬷嬷见过罗医婆那副落魄样子,并不觉得她是什么厉害的大夫,连府中人生病也无人会来此让她帮忙看诊,都觉得罗医婆不靠谱。 但不靠谱是一回事,她们的院子里那么多药材若说不通医术也说不过去,虞清灏一旦中毒首先被怀疑的人便是她自己。 不能下毒不代表治不了他,虞清欢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原本还想着明日晁玉山去宣州时前去送他出城,可现在脸上都是伤,明日肯定还未恢复出不了门。 不过好在有吕掌柜已经帮忙晁玉山打点好一切,不必她太过担心。 晁玉山也没有跟虞清欢提过要见罗医婆一面的要求,或许是觉得现在还不是见面的好时候。 李嬷嬷从虞清欢这儿得了线索,当即就去查了绿桃的事情,没想到绿桃前几日就与虞管家说起过赎身的事情,今日她自己拿着银子过来赎回了卖身契就离开了虞府。 至于她去了哪里更是不得而知,并未见到她有家里人一同前来。 当初买绿桃回来不过是将她当个粗使丫鬟,无人在意她的家在哪里,如今查起来麻烦重重,根本无从查起,这丫鬟仿佛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虞父虞母得知虞清欢和虞清灏两人打起来,还以为占下风的是虞清欢,直到他们去虞清灏院子里看到被打成猪头一般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二儿子,这才意识到虞清欢下手有多狠。 虞母气得不轻,将虞清欢怒骂一顿仍旧不解气。 于是虞清欢又被禁足半月,连院门都不能出去,只能留在院子里罚抄佛经。 虞母还打算将紫菀发卖出去,毕竟在她的眼里这一切都是紫菀造成的。 她找不到绿桃只能将怒火发泄在紫菀身上。 第二日李嬷嬷再次来到虞清欢的院子里时,一脸为难走到虞清欢的面前说道:“四小姐,老奴也只是听夫人的吩咐行事,紫菀必须要发卖出去。” 虞清欢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手中拿着一本医书,闻言并未抬头:“若我说不呢?” “四小姐,您若是担心紫菀往后的日子,老奴定然会让那牙人再给她挑个好人家。”李嬷嬷温声道,“毕竟紫菀这丫头手脚还算伶俐,不愁没有人愿意买她。” 虞清欢轻笑,抬头看向李嬷嬷:“我看嬷嬷您也手脚伶俐,若是发卖出去,想来也是不会无人问津的。” 李嬷嬷神情一顿,脸上的笑僵硬下来:“四小姐可真会同老奴开玩笑。” 她可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又如何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虞清欢道:“这不是你在先开玩笑的吗?” 反正紫菀的卖身契在她的手上,只要她不同意,李嬷嬷就算是将人直接绑走也无法发卖出去。 第122章 李氏讨好 明明昨日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查清真相后会给紫菀一个公道的李嬷嬷,现在却不管不顾地想要将紫菀发卖出去。 孟知雪有些愤懑道:“明明是别人的错,为何非要为难紫菀?” 虞清欢被虞母斥责谩骂,被禁足在院中,现在还要将紫菀发卖出去,而虞清灏却半点惩罚都没有,这让她觉得实在不可理喻。 李嬷嬷瞥了一眼孟知雪,并未搭理她,只是对虞清欢说道:“这是夫人的意思,还请四小姐不要为难老奴。” 她的身后还带着两个身形健壮的婆子,等着随时将紫菀拉走。 紫菀垂着头眼眶泛红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她知道此时若是出去只会给小姐拖后腿,所以躲着不敢出声。 虞清欢将手上的书往石桌上一扔,站了起来冷冷地盯着李嬷嬷,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她的跟前,语气淡漠:“人我是不会交出去的,若是你执意要将人带走,别怪我不客气。” 她不悦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不耐烦的神色,仿佛只要李嬷嬷再反驳她一句,她就会真的爆起。 想到二少爷如今的惨样,李嬷嬷忍不住暗中打了个寒颤。 四小姐连二少爷都不放过,别说她一个下人了,更何况四小姐是主子,真要动起手来自己还不能还手,只要挨打的份。 李嬷嬷思来想去,只能退让,带着人悻悻地离开。 李嬷嬷一行人刚走,李氏就走进了院子里,看见虞清欢在亭子内,上前过来。 “四妹妹这是将李嬷嬷怎么了?我看她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李氏自顾自地坐到虞清欢的对面,一副熟稔的模样。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氏,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三嫂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我听闻你与二哥起了冲突,所以过来看看你。”李氏理所当然地说道,又打量着虞清欢的脸,一脸惋惜又带着些许气愤地开始谴责起虞清灏,“二哥真是的,居然会对亲妹妹动手,实在太过分了些。” 虞清欢垂眸,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书,没有接话。 李氏只当她是性子安静,然后让身后的丫鬟将提来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你三哥知道此事后还担心你吃亏呢,让我拿了些温补的药材过来的给你将养身子。” 虞清欢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妹妹多谢三哥三嫂。三哥真是体贴又善解人意,大概是有三嫂这个贤内助在身边帮忙。” 李氏被虞清欢这番话说得心花绽放,面上笑着谦虚道:“我可管不了你三哥那个犟种,不过有个女人在身边劝着总归好一些,二哥就是身边没人劝着所以行事才这般肆无忌惮。” 提到虞清灏,虞清欢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二哥向来最得父亲母亲疼爱,有没有人在身边都一个样,谁能管得了他呀。” 眼见虞清欢对虞清灏这般厌恶,李氏心下满意,面上却不显,而是不着痕迹地说道:“如今二哥在刑部当差,又有孙家帮忙,日子过得舒坦自然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哪里像你三哥现在还只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小旗。” 听着李氏的话,虞清欢心中冷笑,这话中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可不就是想让她往后要拉一把虞清潘? 她语气悠悠:“二哥有孙家的人帮忙进了刑部,三嫂的娘家为何不帮帮三哥?” 李氏脸上有些尴尬:“我娘家的家底可没有孙家的家底厚实,哪里能说帮就能帮得上的。” 李家与虞家算是门当户对,虞家做不到的事情李家自然也无能为力。 虞清欢闻言轻声道:“无妨,三哥能力足够好的话就算是如今是小旗也不差,听闻金虎军里公正严明,或许他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当总旗,甚至是百户、千户,挺有前途的。” 这话说得李氏没法接,毕竟她知道虞清潘不过是个没什么能力的绣花枕头,不然被穆齐宣塞进金虎军这么些年怎么也不该还是个小旗。 她看向虞清欢,面露期待:“四妹妹如今和郡王爷有了婚约,往后就是郡王妃了……” 还没等李氏说完,虞清欢就已经面露难色:“三嫂,这婚约于我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听闻溯阳郡王和宁安长公主母子俩积怨已深,而我又是长公主不顾郡王反对定下的未婚妻,我夹在他们之间实在是……难以立足。” 她一脸无奈地跟李氏诉苦,倒是让李氏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安慰她莫要担忧。 在一旁的孟知雪适时开口道:“小姐,您该回去涂药了。” 李氏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四妹妹了,下次再过来看你。” 虞清欢微微颔首,起身那着书回了房间。 李氏看着虞清欢那抹纤细的背影,在心中暗叹这四妹妹可真是好颜色,有这般姿色的女子即便是郡王爷估计也会因此多怜惜她几分。 若是能早早笼络住虞清欢,往后开口让她帮忙自然方便些。 可惜虞清潘早些年与虞清欢结怨颇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除那些隔阂的,只能徐徐图之。 躲在房间里的紫菀此时已经擦干了眼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她走到虞清欢的跟前,咬唇说道:“小姐,奴婢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夫人那边不会轻易放弃的,小姐还是将奴婢交出去吧。” 虞清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饮了一口,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她看着眼角通红的紫菀,知道紫菀若是还留在府中定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轻松自在,还要时刻警惕着虞清灏的报复和虞母的为难。 但是她是不可能按虞母所言将紫菀发卖出去的,她沉思片刻,问紫菀:“你可愿意先去素问药铺跟着吕掌柜去学习管理铺子?若是学得好,往后你可以在外面替我打理其他铺子和庄子。” 虞清欢早就有培养自己亲信的想法,可是手里的人太少,能信任得更是屈指可数。 若是紫菀能成为在外面帮她打理产业的人,她自然能放心些,正好能让紫菀远离虞府的这些是是非非。 第123章 送走紫菀 听到虞清欢的打算,紫菀连忙点头:“奴婢愿意。” 她虽然很想继续留在虞清欢的身边,可她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再适合留在虞府里,能在外面帮小姐继续做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被发卖出去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性情的人家,她不敢赌。 虞清欢道:“那你收拾东西,待会儿让知雪送你出府,之前我给师父买了一个小院子,正好你到那里落脚。” 打定了主意,虞清欢很快就将事情都安排下来,趁着府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得将紫菀送走。 与府中这些人纠缠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是查清楚真相未必能还紫菀一个公道,虞清灏更不会觉得他自己有任何的过错,一走了之才是正确的选择。 紫菀应了一声,随即回去收拾东西。 孟知雪坐到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看向虞清欢闷闷地说道:“这也太欺负人了,你母亲可真不讲理。” 虞清欢语气淡淡:“习惯就好了。” 想起虞母对于虞清灏与虞清欢的差别对待,孟知雪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 虞清欢宽慰她道:“好歹这次把虞清灏给打了,我们也不算吃亏。” “当心他会报复。”孟知雪蹙眉道,“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善茬,也行会记仇得很。” 虞清欢嗤笑,该记仇要报复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既然他这般不长眼非要惹事,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紫菀很快收拾出来一个包袱,临走前虞清欢低声吩咐她接下来该做的事情,这才让孟知雪带着她从后门离府。 天气灰蒙蒙的有些阴沉,在紫菀她们离去后不久就开始下起了小雨。 虞清欢站在屋檐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雨滴打在院子里种植的草药上,很快就将药圃浸湿,微凉的气息朝着她扑面而来。 虽然临出门前让紫菀和孟知雪拿了伞,可她心中还是不免担心她们有没有被这场雨淋湿。 罗医婆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虞清欢注意到动静,想要伸手去扶住她,却被她摆摆手。 “不用。”罗医婆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喜悦,“我的腿快要恢复了。” 虞清欢惊喜道:“恭喜师父。” 在虞府的这几个月以来,罗医婆的变化愈发明显,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脸颊渐渐有了肉,眼睛也逐渐明亮起来。 罗医婆说道:“总不能让人一直照顾我,腿脚好了也方便。” 从前她在村里时独来独往的,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自从来到虞府后大多时候都是采荷和虞清欢照顾她,现在青萝和紫菀都不在,往后院子里的事情很多都落在采荷身上,她能做的就是给徒弟和采荷减轻些负担。 听到师父的话,虞清欢有些哑然:“师父,你不用担心这些。紫菀离开后我会让采荷从牙行再带两个丫头回来,如今各个铺子进账都不少,买几个好点的下人不是什么难事。” 她凭借着预知梦里的记忆赚了不少的钱,简单点的事情就自己单独做,牵扯复杂些的事情则会稍上霍锦渊一起,有他保驾护航后两人的赚的盆满钵满。 就算虞母又克扣了她的月钱,她也不在乎府中的那点银子了。 现在院子里只剩下采荷一个丫鬟确实有些不够用了,是时候再采买些下人回来。 见虞清欢心有成算,罗医婆不好再提。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虞清欢让采荷将牙婆带回来,第二日李氏就一脸热情地带着几个丫鬟来到了她的院子里。 虞清欢正挽起袖子在药圃里除草抓虫子,抬头就看见李氏朝着她走了过来。 “四妹妹你怎么能亲自干这种粗活,多脏啊!这种侍弄花草的事情交给下面的粗使丫头做就好了,正好我给你带了几个伶俐的丫头,你看着哪几个顺眼的就留下。”她说着又回头对那几个丫鬟说道:“你们还不赶紧上前帮四小姐!” 眼看着这些丫鬟都要踩进药圃里,虞清欢连忙出声阻止道:“住手!”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再有动作。 李氏不解地看着虞清欢:“四妹妹这是……” 虞清欢看着李氏,语气冷淡:“这些都是药材,她们之前没做过这些活,别给我弄坏了。” “这些丫鬟手脚都麻利得很,不会损坏这些草药的。”李氏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也没有再继续让丫鬟们上前帮忙了。 虞清欢继续蹲下身子在药圃里忙活,头也不抬。 李氏站着等了一会儿,发现虞清欢这活一时半会儿的也忙不完,又开口说道:“我这不是看四妹妹院子里那个紫菀丫头离开了,想着你大概会需要些会做事的能干丫鬟,所以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虞清欢打断了:“三嫂是如何得知我院子里的紫菀离开了?” 孟知雪带着紫菀离开的时候可没有告诉其他人,就连李嬷嬷还没收到消息呢。 看着虞清欢望向自己那双审视的眼睛,李氏顿住,讪笑一声:“昨日我身边的下人刚好遇上紫菀背着包袱离开,自然就猜到了。” 虞清欢可不信她的这套说辞,刚好被她身边的下人看到,所以立马就安排上了丫鬟过来想要塞进她的院子里,哪有那般迅速? 看来李氏和虞清潘已经派人在暗中盯着自己院子里的动静呢。 虞清欢的眼底闪过一丝烦躁与不耐,她可不喜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 她又低头忙活一阵,终于将杂草拔完,抬手用胳膊上的衣服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 这才看向了李氏:“三嫂,我院子里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如果真的缺人我自己会找牙婆采买的,这些丫鬟你就带回去吧。” 李氏的脸色一僵,她是真没想到虞清欢会拒绝自己。 毕竟虞清欢和虞母的关系本就不好,现在又因着殴打虞清灏的事情雪上加霜,根本不可能让人给她置办新的丫鬟,自己这般雪中送炭不说会让虞清欢感激不已,也不该是这般冷漠的态度吧? 李氏有些想不明白。 可是看着虞清欢这副认真的模样,她只能挤出笑意道:“那若是四妹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三嫂和你三哥。” 说完就带着那几个丫鬟灰溜溜地走出了虞清欢的院子。 第124章 虞二醉言 虞清欢看着李氏离开的背影,眸子深沉如潭水。 孟知雪打了一桶水过来给她净手,低声吐槽道:“你的这个三嫂还真是奇奇怪怪的。” 总是装出一副很亲近的模样,但偏偏又摸不清虞清欢的性子。 虞清欢语气淡漠:“若不是她这般奇怪,我还真找不出来这背后算计之人。” 原本还在给虞清欢舀水净水的孟知雪手一顿,猛然抬头看向她:“所以是她在买通了绿桃污蔑紫菀?” “是我那个好三哥。”虞清欢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让我与虞清灏反目成仇,他倒是让三嫂来嘘寒问暖想拉拢我,这一箭双雕还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的计谋可真是蠢到家了。” 如此急不可耐的吃相真的是把她当做傻子来糊弄了。 或许虞清潘不是傻,他只是没想到虞清欢居然真的将虞清灏打了一顿,还以为她在虞清灏那里吃亏后慌乱到想不清楚这背后的猫腻。 李氏只见过她脸上的伤,却没有看见虞清灏被她打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真以为经过这样可怖的事情自己一个姑娘家会对嘘寒问暖的人心怀感激。 可惜虞清欢早就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孟知雪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面上惊诧不已,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继续舀水。 “难怪你没有答应留下那些丫鬟。”孟知雪感叹一句,没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么多,若是真收下那些丫鬟,估计得活在旁人监视之中。 她没想到这小小的后宅之中有那么多的算计,心中唏嘘不已。 虞清欢将手洗净后又接过手帕擦干,伸手提起水桶将水倒在药圃内的沟壑之中。 孟知雪心地善良,所以虞清欢不介意将这些事情与她细说一遍,让她看看人心险恶,即便是亲人也会相互算计利用,更别提陌生人。 利益驱使之下,谁都有可能在背后捅人一刀。 虞清灏和虞清潘兄弟俩平日里看起来和谐,私下里都不见得对方比自己好,少不得暗中较劲。 虞父虞母对虞清灏总是格外重视些,平日里的用度也是以虞清灏这个兄长为先,常常惹得虞清潘眼红不已,而虞清灏也不喜虞清潘惺惺作态的模样,两人相互看不惯。 现在虞清灏借着孙氏一事拿捏住了孙家,在刑部混的风生水起,而仍在军队里当个小旗的虞清潘自然心有不甘。 他是个吃不了苦的,就算再过个几年也未必能晋升,自知在金虎军内前途渺茫,所以就打上了她虞清欢这个准郡王妃的主意。 可惜他从小就虞清欢不对付,当初相互陷害而心生怨恨,这些年从未来和解过。 如今想要拉进兄妹之间的关系光靠嘴上说说可不行,若是有个强烈的对比,才能体现出他的真心实意来。 孟知雪听着虞清欢细细的分析,脸上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她从小和孟成钧相依为命,孟成钧对她极好,所以她一直觉得兄长都是妹妹的保护神,格外瞧不上虞清灏和虞清潘这种人。 “他既然也在金虎军当差,不如让我哥去好好教训一下他。”孟知雪轻哼出声,一想到他的算计差点毁了紫菀,心中更气,“他既然不情愿留在金虎军,找个由头将他赶走便是。” 虞清欢目光一闪,唇角带着笑意:“虞清潘这人最好面子,最是不喜旁人当众奚落他。” 听到虞清欢的提示,孟知雪眼睛一亮,对她说道:“你放心,我定会帮紫菀收拾他。” 一个没有实力的关系户在金虎军里面被被针对和奚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要是忍受不住自然可以离开。 五月廿二,天气愈发炎热起来,午时的日头下在街上来往的人渐渐少了些。 紫菀抱着册子将刚入库的药材填入账,抬头就看见小杜正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事情完成了?”紫菀将册子收好,挑眉问道。 小杜笑嘻嘻地说道:“我办事你放心,那虞家二少爷的伤刚好就去百花阁找消遣了,昨晚我特地找人将他灌醉然后让百花阁的姑娘问起她的妻子,没想到那虞二少真的口无遮拦居然直接开骂起来,骂那孙氏就是一个毒妇,还说迟早要将人休弃,骂的那叫一个难听,还直言谁要娶了孙家妇谁倒霉。” 虞清灏喝得晕乎乎的自然不知道旁边还有孙家的人,然后他就被孙家的人给揍了。 刚养好的身子又被打伤了,他身边的小厮连阻拦都拦不住。 将事情全程目睹的小杜一大早就在坊间把这事给传开了,听闻孙家还有适龄的姑娘要谈婚论嫁,只怕此事一出连累了孙家的名声,让人避而远之。 紫菀听着小杜絮絮叨叨地说起这些事情,心情也好了不少,从柜台里拿出一壶酒来递过去给他:“多谢,这是给你的。” 小杜看着那酒的瓶身上贴着茗香楼的纸,一脸夸张地哇了一声:“紫菀姑娘你可真大方,有了这壶酒,你以后如何使唤我都成!” 他没有拒绝紫菀的谢礼,毕竟她初来乍到,收下东西也好让她安心些。 紫菀听着小杜的话,笑意盈盈,她来到药铺好几日了,吕掌他们对她也格外的关照,让她原本忐忑的心得以放松下来。 今日这一出是小姐想的主意,小姐知道虞清灏在家里躺了些日子定然烦闷不已,出来十有八九会去百花阁找消遣,所以才故意设局让虞清灏往里跳。 毕竟那话可是从他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无人强迫他,所以这苦果也只能让他自己受着。 之前在刑部是有孙家的关系,虞清灏这才过得如此逍遥,这次惹怒了孙家,就凭他的德行,收拾他一顿轻而易举。 一想到虞清灏再次被打,紫菀心情颇佳。 她又细看了账本,低声嘀咕道:“我们药铺这几日来抓药的客人似乎比往常多些?” 在一旁的小杜听到她这话,凑上前说道:“因为前几日赖氏医馆不知为何突然起了火势,将整座医馆都烧没了!常去它那里的人自然往其他医馆药铺里去,生意好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第125章 赖氏医馆 紫菀有些意外,她问道:“赖氏医馆……是城西的那个赖氏医馆吗?怎么会突然被烧了?” 在小姐身边这些日子,她自然是知道赖氏医馆的,毕竟晁玉山离开京城之前还去那医馆讨要了三百两银子。 “听闻是他们熬药的时候没人看顾,旁边又堆放着不少柴火,所以才引起了火势。”小杜解释道,又觉得他们一个医馆连这等隐患都未能处理好,那实在活该如此。 紫菀只当是个意外:“那么大个医馆就这样烧没了实在可惜,不知有没有伤亡?” 小杜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可能没有伤亡!医馆里有不少病人呢,他们本就身体就不好,火势一起来根本跑不掉,那医馆里的药徒小厮们只顾着自己逃命,哪里顾得上那些虚弱的病患,后来还是兵马司和京兆府的人赶到救出不少病人,但还是有些没能及时救出来被活活烧死了。” 这件事闹得还挺大的,只是当时紫菀刚好出府,根本没有心情留意到这件事。 这会儿听到小杜的描述也觉得可怕不已。 小杜继续说道:“那赖氏医馆的东家赖丰祯当时也在医馆里,听其他人说他逃跑的时候被一个病人拦住想让他带着自己逃命,可赖丰祯却不管不顾地将人推开将人惹恼了,病人就死死地抓住他不肯放手,然后他们就都被烧死在里面。那医馆少东家不仅死了爹,还要被那些病人的家人闹着讨要说法,他居然想着逃离京城!” “那他跑掉了吗?”紫菀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问道,“他跑了那些病人怎么办?” 小杜哼哼道:“自然没有让他得逞,还没出城门就被官差抓住了,直接将人压进了大牢。听说他被抓住的时候还一个劲地喊冤呢,说是有人故意在他们医馆放火要害他们。” 众人只觉得他这是推脱责任罢了。 紫菀心中唏嘘不已,没想到前些日子还嚣张跋扈的赖家人居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不知道罗医婆知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解气还是不忍心呢? 罗医婆没有觉得解气也没有任何的不忍心,她从孟知雪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恍惚了一瞬,又恢复了神色。 “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了。”罗医婆自嘲一笑,“当初是他们逼迫我离开赖家,如今赖家人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在意。” 尽管赖京昆是她的亲生儿子,可那份亲情早已经被消磨殆尽。 虞清欢却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赖家开医馆那么多年,自然有它的一套运转的流程,给病人煎药也是如此。 早就熟透的流程怎么可能那么巧就能起火闹得这般大? 虽然心里觉得蹊跷,但虞清欢却没有对罗医婆将疑虑说出来,毕竟查清缘由那是京兆府该做的事情,与她们无关。 看见虞清欢在思索着什么,罗医婆轻轻用书点了点她的脑袋:“针灸集背出来没有?” 虞清欢皱起眉头捂住自己的脑袋,轻叹一声:“快了快了。” “针灸乃是医学中很重要的部分,必须背熟了再下手。”罗医婆说道,她这几个月一直让虞清欢训练自己的双手的韧劲,就是为了她以后针灸的之后手稳当些。 听到罗医婆说得认真,虞清欢正色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师父,我会再努力些。” 罗医婆道:“多用心些即可,也莫要太过于心急。” 最近很多事情都是由虞清欢亲力亲为,罗医婆不想她太过劳累。 原本想着紫菀出去后再从牙婆那里采买几个丫头回来院子里,没想到这条路却被虞母堵住了,让李嬷嬷将牙婆赶走。 虞清欢知道她这是在生气自己打了虞清灏还忤逆她不肯交出紫菀,这才想着用这种办法惩戒自己。 因着这事李氏又来了两次,想要劝说虞清欢将她送来的丫鬟收下,被屡屡拒绝后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说话开始阴阳怪气起来,甚至暗暗指责虞清欢不知好歹。 虞清欢也不惯着她,直接将人无视,连院子都不让她进来。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空去理会虞清欢了,因为虞清潘现在就闹着要离开金虎军,还未到休沐的日子就自己收拾了行李跑回府中。 李氏看着躺在椅子上有丫鬟喂果子的虞清潘,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收拾东西回来了?” 虞清潘一脸烦躁地说道:“想回来就回来,难道还需要你同意?我以后也不会回去金虎军了。” “你什么意思!待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回去了,姐夫和父亲知道这件事吗?”李氏陡然拔高了声音,不可置信地质问虞清潘。 听到李氏的质问,虞清潘愈发觉得烦,他避而不答,反而问道:“不是让你在家中多跟虞清欢拉进关系吗?离了金虎军还能有其他更好的去处就行,别一副嚷嚷得仿佛天塌了似的模样。” 他在金虎军里实在待不下去了,也不知道那个孟成钧是抽了什么风,总是喜欢折腾底下的人,让他们这些小旗相互竞争比试,输了的连带着底下的人也一起受罚。 他原本就是靠着穆齐宣的关系才当上的小旗,手下的人早就对他颇有怨言,这下更是激起了他们的怒气,处处与他作对。 孟成钧还时不时地当众奚落他实力太差又不肯努力,压不住下面的人,要让他将小旗的位置让出来让能者居之。 本来当个小旗已经让虞清潘不满,若真的变成一个普通的士兵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才不愿承受这样的屈辱,当即就跑去跟穆齐宣这个姐夫告状。 穆齐宣虽然对于孟成钧居然敢动他的人有些恼怒气愤,但他更气虞清潘的不争气,连带着他自己的面子都挂不住。 于是他问虞清潘愿不愿意去边塞的金虎军大本营去历练,只要去边塞历练挣个功绩回来一切都好说。 京城里的金虎军只是昌平候的带回来的一个小队,驻扎在京城郊外,休沐时还能回一趟家中,是不少公子哥混资历的好地方。 虞清潘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边塞这种又远又穷还经常被异族侵扰的地方,他可受不了这个苦。 第126章 虞父苦恼 在金虎军待不下去的虞清潘心中想着反正有虞清欢在,大不了让霍锦渊这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在兵马司里给他安排当个校尉,远比留在金虎军蹉跎更好些。 李氏的脸上闪过一抹心虚的神色,她前几日就已经被虞清欢拒之门外了。 “你那个四妹妹真是不识好歹,软硬不吃。”李氏满脸无奈地说道,“我给她送丫鬟她不收,跟她示好她当做看不到,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明明都落魄到只能自己打理院子里的杂活了,还嘴硬着不肯接受她送去的丫鬟,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假清高些什么。 她想了想,又对虞清潘说道:“也许是从前你跟她结下梁子的时候她已经怀恨在心,现在人家根本不吃你这一套,心中还厌恶你呢。” “那都是些从前的事情,谁会记得那么远。”虞清潘皱着眉头不悦道,“她若真是小肚鸡肠念着当初的那点破事,想来也不会真心诚意地帮我们。” 从前他便知道虞清欢心思深沉得很,平日里一副温软好欺负的模样,可一旦真有人欺负到她头上,她报复起来也毫不手软。 自从他被报复后不再与她作对,两人倒是相安无事,但兄妹俩的关系一直都犹如陌生人一般,偶尔还会相互使些小绊子。 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很难修复,所以才想着先挑拨离间虞清灏与她的关系,再让李氏出面安抚她,原本想着还能缓和一下这僵硬的关系,没想到这么久过去李氏竟然半点进展也没有。 “帮忙需要什么真心诚意,只要出手拿到实打实的好处,又何必在乎她是不是情愿。”李氏冷哼出声,“不如让公爹敲打她一番。” 虞清潘眼皮一掀,有些不赞同地说道:“她如今连父亲母亲都不放在眼里,敲打又如何,只能让她愈发逆反罢了。” 她这些日子以来与虞父虞母愈发不对付,府中的人皆看着眼里。 李氏瞥了一眼虞清潘,忍不住抱怨道:“你也真是的,就算在那金虎军里没什么前途,在没有找到其他更好的出路前也不该就这般不管不顾地离开,这下好了,还得去看虞清欢的脸色。” 虞清潘只觉得她聒噪得很,不悦道:“这般不情愿我回来,是我留在府中碍到你的眼睛了?” 李氏撇嘴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还没等她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被虞清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行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可别来烦我。” 李氏无奈,不好再继续多说,剜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看着李氏离开的背影,虞清潘心烦意乱地挥推了身边的丫鬟。 他又何尝不知道李氏在担忧些什么,这个虞府里父亲母亲虽然对他不错,但更偏心二哥,若是他一直比不上二哥,往后分家的那些家产大头定然都是二哥的。 没有好前途,父亲只会对他更加失望。 果不其然,虞清潘在虞父下值之后到书房内如实告知他已经离开了金虎军,虞父立马将手中的书给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你个逆子!你知道当初为了让你进金虎军,你长姐付出多少心力吗?”虞父恼怒道,“你说走就走了,往后可就再进不了军队里了!” 军队可不是想进就能进、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地方,若不是有穆齐宣给他打点,他这般私自离开的行径会被当做逃兵处理,少不了要受些罪。 就算是穆齐宣帮忙打点好了,他往后再不能进军队捞军功了。 虞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三儿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若真不想留金虎军也应该在找到下家之后再以调动的名义离开,你这般任性,连商量都不肯与家人商量就这样离开,简直是愚蠢至极!” 他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坐到椅子上平复心绪。 虞清潘低头不敢言语,他现在也后悔了自己那么冲动的行为,可当时他实在是承受不了被孟成钧在那么多人面前细细数落他的不对,贬低他的能力。 他知道孟成钧说得没有错,与孟成钧那种有天赋的人比起来自己什么都不是,被旁人说道也是应该的。 但是他不能忍受旁人的指指点点和奚落的目光,仿佛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一般。 现在被虞父骂得他心中后悔不已,心中想着是不是自己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孟成钧总不能一直逮着他一个人针对。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就算再后悔也回不去了。 他讪讪地对虞父说道:“去不了军队就不去了,京城里文职那么多。” “文职?”虞父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你连个举人都考不上,还指望能做什么文职?京城里的读书人一抓一大把,你算什么东西能去跟他们抢饭碗?” 虞清潘眼里闪过一丝羞恼,心底却有些埋怨,那些世家的纨绔子弟都能整日待在家中斗鸡遛狗,无所事事,他为何就不能过上那样的日子。 虞父注意到他眼底那股埋怨的神色,心中怒气更甚。 “你们兄弟俩还真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虞父气恼不已,用手撑住气到发蒙的脑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虞清灏这段日子以来闹出了不少事情,先是强抢虞清欢院子里的丫鬟,却被虞清欢被打得鼻青脸肿,刚养好了伤居然直接上百花阁寻乐子,没想到口无遮拦惹来孙家人的暴打。 现在还躺在床上疼的哼哼唧唧不消停。 虞父看着他那副死样子想揍他都无从下手,只能忍着怒气带着歉礼去孙家陪笑脸,没想到却被拒之门外,连人都不曾见到,送过去的歉礼都被扔出来了。 由此可见孙家这是生了大气,完全恨上了虞清灏。 听说孙家有个正着议亲的姑娘,对方家在听说了虞清灏的话之后连忙推拒了,其他原本有意的人家也渐渐疏远,孙家名声就这样被虞清灏败坏,不恨他才怪。 但偏偏虞清灏不知反省,被虞父训斥后躺在床上仍旧嚷嚷着明明是孙氏做出的错事,他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虞父原以为三儿子在军营里不用自己操心,没想到一回来就被告知这般令人心梗的消息。 他闭了闭眼睛,身心俱疲。 第127章 虞二入狱 虞清潘看着虞父这般苦恼的模样,不禁问道:“父亲,如今四妹妹身份不同以往,为何不借着她的关系来帮忙?” 他原本打的就是这样主意,所以现在说出来倒也不算突兀。 既然虞清欢对他们油盐不进,只能让父亲出面搭上溯阳郡王,如此一来,倒也省事不少。 虞相庭瞥了一眼虞清潘,冷笑出声:“她的关系?她能有什么关系,霍锦渊那个不知所谓的郡王可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你母亲让你四妹妹多去讨好长公主,她倒好,在家中装病把长公主的帖子给拒了,你可指望不上她。” 虞清潘被虞父这般反驳,面上怔然:“怎会如此?那四妹妹这个准郡王妃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虞相庭终于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心中怒气更甚:“我说你怎么这般有底气出走金虎军,原来是以为有清欢就能万事无忧!你个蠢货!” 虞清潘面露苦涩,垂头听训不敢再反驳半句。 心底后悔的他又不免对虞清欢有些埋怨,若是她能争气些,自己总不会落到如今如此被动的局面。 长姐当初刚成为世子妃后就让穆齐宣将他们兄弟俩都安排进了金虎军,相比之下虞清欢显得窝囊又无用。 虞相庭看着杵在原地的虞清潘就来气,抬手挥了挥:“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多惦记些有的没的,在家好好待着多看些有用的书或者跟莫侍郎家的公子哥们多聚聚。” 其他京官要想给自家不成器的孩子寻些有前途的门路轻而易举,而虞相庭连自己的官职都是靠着昌平侯府提拔而来,自然力不从心。 看见父亲眼底的隐隐的不耐,虞清潘只好悻悻地退下。 虞相庭长叹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虽然三儿子的举动令他生气,但好歹没惹出什么祸事来,让他在家好好待一段时日便是,现在最令他头疼的是如何安抚住孙家。 以孙家的气性,虞清灏的在刑部的位子怕是保不住了,往后还多了一门仇家来。 然而虞相庭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 第二日他还在礼部上值时,家中的小厮匆匆赶过来一脸着急地说道:“老爷,不好了!二少爷被刑部衙门的人抓走了!” 虞相庭整个人如遭雷击,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厮:“你说什么?” “刑部的官差说二少爷收受贿赂,未经上司许可就私自给刑部大牢内的重刑犯传递消息,导致犯人串通消息后撞柱而亡,线索中断无法继续查下去。”小厮挑拣些重要的消息告知虞相庭,又道,“现在那案子的受害者指控二少爷是同谋,要求严惩二少爷!” 听完小厮的话,虞相庭惊讶到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急匆匆跟莫侍郎告假后火急火燎地往刑部去。 马车到了刑部衙门,虞相庭却被挡在外面不许进去。 “这位大人可有差事公文?”门口的守卫见他一身官服,拦住后好脾气地问道。 虞相庭只道:“我想找你们刑部的孙安阳大人,不知现在他可在衙门里当值?劳烦给他传个话。” 听到是找孙大人的,那守卫一下子就想到之前收到的嘱托,语气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敷衍道:“我们孙大人正忙着呢,若不是为了公务上的事情还请不要打扰。” 虞相庭的面色有些尴尬,但想到被抓进去的二儿子,便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守卫的官差:“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们刑部里有个姓虞的主簿,好好的怎么会落狱了?” 那守卫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那锭银子,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敢收银子,那虞主簿就是因为收了旁人的贿赂才落得这般下场,你这人想要害我啊?” 虞相庭递过去的手伸也不是,收回也不是,解释道:“不是贿赂,我是虞主簿的父亲,只是来打听他的消息,毕竟平日里他为人老实,想知道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为人老实?守卫听到这话都觉得有些可笑,那虞主簿眼高手低的样子看着就不是个老实人。 如今他被收拾整个衙门里都无人为他说话,也算是活该。 “银子嘛我就不收了,这事关乎一个大案子,不是我们这种小卒可以随意乱传的。”守卫说道,“你也莫要为难我,若是他真的无辜,我们尚书大人定然会给他一个公道的。” 眼看着刑部衙门里的人来来往往,虞相庭不好再僵持下去,只能又让马夫驾车往孙府而去。 孙府依旧没有接待他,只派了个管家跟他解释这可不是孙家的蓄意报复,是虞清灏自己闯出来的祸怨不得旁人,他们孙家也无能为力。 虞相庭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可不觉得孙家无能为力,不过是因为虞清灏毁了孙家女的名声,他们故意见死不救而已。 望着孙府紧闭的大门,虞相庭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不已,脑袋一阵晕眩,眼前突然黑了下去。 “老爷!”小厮看见虞相庭突然直挺挺地倒下,吓得惊呼出声,连忙上前扶住他。 小厮连忙喊来车夫一同将虞相庭扶上马车赶忙往附近的医馆而去。 虞清欢是第二日虞相庭回府后才得知他晕倒在孙府门前的消息。 如今紫菀不在,她对于虞府内的消息不似从前那般灵通,但采荷好歹是在府中待了好些年,细问之下才知道其中缘由。 她没想到虞清灏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才去刑部没多久就敢收受贿赂替人办事。 也不想想若真有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得他这个到刚到刑部的毛头小子,只能说他这是自作自受罢了。 父亲生病,她这个女儿按理说应该要去看望侍疾,奈何守在她院子门口的丫鬟却仍旧不肯放行,理由是她还在禁足之中,夫人没有交代过就不能让她出来,但是她院子里的丫鬟倒是可以随意进出。 虞清欢挑了些药材让采荷送过去主院,面上也算是自己尽了孝心。 不让她去便不去,不然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说不定还要被他们数落一顿,自己待在院子里她乐得自在。 第128章 凶杀案件 虞清欢想躲清净,但总有人不会让她如愿。 采荷从主院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虞母身边的春梅。 彼时虞清欢站在树荫底下一边蹲马步一边背书,天气有些炎热,即便是在阴凉的大树底下仍旧汗水淋漓。 她看见春梅进了院子,这才站起身来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额头和脖颈上的汗珠。 春梅跟着采荷进院子看见身穿草绿色素净衣裙的四小姐,挽起了长发高高竖起,站在树荫下呼吸有些急促,还用帕子擦拭汗水,看起来就是一副自己干活累到的模样。 想起三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四小姐院子里能用的下人少,很多事情都是四小姐亲力亲为,看来所言不虚。 毕竟四小姐这院子里只有采荷一个正儿八经的丫鬟,听说那顶替青萝的知雪很多活计都干不明白,空有一身大力气,精细的活是越弄越槽糕,她们还要伺候一个坡脚的医婆,实在不难怪四小姐要亲自动手忙活。 虞清欢从春梅的眼里看到些莫名其妙的同情来,皱着眉头不解地回望过去。 “四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春梅上前对虞清欢说道,“夫人说老爷身子不适,四小姐为人子女应该侍奉床前尽孝。” 虞清欢嘴角一扯,抬着下巴朝着院门口指了指:“刚才外面守着的丫鬟还说我被禁足了不能出院子。” 春梅面色如常:“夫人交代了四小姐无需再禁足。” “行,我去换身衣裳再过去。”虞清欢说着往房间走去。 春梅在她的身后催促道:“四小姐还请快些,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呢。” 虞清欢脚步一顿,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进了房间换衣裳。 这般着急,看起来不像是让她去看望侍疾,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她过去才行。 采荷跟在虞清欢身后替她将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又帮忙穿衣。 虞清欢问道:“采荷,你刚才去主院的时候有看见父亲母亲他们吗?” 采荷摇头:“奴婢将东西送过去是守在门外的婆子收下的,林姨娘和方姨娘也在外面等着,不过夫人以不能打扰老爷休息为由让她们回去了。” 听到采荷的话,虞清欢哪里还不明白父亲母亲这是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了。 估计是想着如何利用她去给虞清灏解围,将人从刑部大牢里先救出来。 明明前几日虞清灏还和她大打出手、恶语相向,他们居然还能指望她去帮一个欺负自己的人,真不是他们是如何想的。 且不说虞清灏落得今日的下场还有她虞清欢的手笔在里面,就算她真的有办法能保全虞清灏,她也不会傻到真的出手相助,毕竟虞清灏可不会记得旁人的恩情。 孙家为他所做的那么多尽管是出于对孙氏出格之举的补偿,但好歹也对他尽心尽力,但是他依然还能这般毫无负担地背刺孙家。 若是她虞清欢真的出手帮他,他估计还以为那只是虞清欢对于打他一事的补偿,可不会觉得是她的好心。 虞清欢换上了平日里穿的衣裳,这才跟着春梅一同到了主院。 刚走进房间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看到了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虞父和旁边愁眉苦脸的虞母。 虞清欢上前行礼:“父亲、母亲。” 虞相庭抬眸看向虞清欢,眼底带着一丝希冀:“清欢,你救救你二哥吧。” 这直接了当的开口,倒是让虞清欢觉得有些猝不及防:“父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虞父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慢说起从穆齐宣那里得到的消息。 虞清灏所涉及的案件原本是两个纨绔子弟的纷争案,鸿胪寺卿的嫡长孙滕子远与都转运使之子陈同方素来有龌龊,两人互不对付。 六月是滕子远的祖母寿辰,于是滕子远从海州购置一株如人一般高的红珊瑚想要送给滕老夫人,那红珊瑚价值不菲,有价无市,寻常人可买不到如此好货。 正当他包船让人将红珊瑚送至京城时,此事不知为何被陈同方知晓,身为都转运使的儿子,他当即让转运司的人拦下了滕家的船,以检查船务为由趁机将那株红珊瑚带走了。 陈同方可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毕竟滕子远从他手上抢的东西可不少,他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滕子远得知消息后怒气冲冲地去寻陈同方质问,两人发生口角互殴起来,滕子远不敌陈同方,被打得浑身是伤抬回了滕家。 滕家哪里肯吃这个亏,当即派人上陈家理论,但都转运使陈鸿卓当时正在外地巡查不在京中,陈夫人当然是选择包庇自己的儿子,还将滕家好一顿嘲讽,差点没将滕家人气吐血。 然而两日后的陈同方带着朋友游湖之时却被船夫用船桨使劲砸在脑袋上,被砸晕后的陈同方掉落湖中溺水而亡。 那船夫想要赴死却当场被抓住无法反抗,被抓后他只是说了“没有人指使,都是我自己看不惯陈同方这等小人。”这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陈夫人得知陈同方的死讯崩溃不已,她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这一切都是滕子远怀恨在心,所以才会买凶杀人。 而那杀人的船夫无论如何用刑都只是坦言陈同方曾经欺负过他,所以他想报仇,仅此而已。 船夫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内,后来有个自称是船夫女儿的姑娘找上了虞清灏,让他给船夫带句话,只说家中一切安好让他莫担心。 虞清灏色迷心窍,又收下了那姑娘送的钱财,觉得不过是带句话的事情,简单得很,于是他便照做了。 没想到那船夫听完他传的话,当天夜里就撞墙而亡了。 后来负责此案的官差这才告诉虞清灏,那船夫的妻子早就死了,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的,不可能是他的女儿来传话,虞清灏这是被骗了。 但是他收了人家的钱财,被牵连进来属实不冤。 杀人案的凶手虽然死了,但也不能如此草率地结案,毕竟陈夫人那可是信誓旦旦地说滕家人才是幕后真凶。 陈夫人又一口咬定虞清灏是船夫的同伙,说什么也不肯放过这最后的线索。 第129章 爆出身世 虞清灏进了刑部后犯过的小错不少,但有孙家帮忙遮掩,又未造成什么难以承受的后果,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谁能想到这会儿居然被陈家一直抓住不放,非要将虞清灏打成凶手同伙。 虞母皱着眉头说道:“若是孙安阳早些将这件事遮下来,灏儿也不该遭此祸患。” 虞清欢听罢只觉得可笑,他虞清灏在百花阁斥骂孙家女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京城,人家凭什么还要帮他?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虞清灏自己贪婪又愚蠢才会犯下的错,陈家若真心想查,孙家也遮不住,说不定还会引火上身。 当着虞父虞母的面,虞清欢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虞清灏的不对,只能默不作声。 虞相庭叹了一口气,满脸沧桑地说道:“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最重要的还是要将灏儿救下来。” 说得倒是轻巧,死的那可是都转运使家的儿子,京城里谁不给他三分面子,谁会愿意掺和上这样的事情? 虞清欢低眉垂眸,只道:“不如去昌平侯府找世子帮忙?” 虞相庭无奈摇摇头道:“齐宣说这事他也无能为力,听闻他被人下了毒,身子不济,能帮我们打听到这些已经是尽力了。” 穆齐宣只是打听个事情始末就是尽力了,现在却让她去救虞清灏? 虞清欢抬头看向虞父虞母,认真地说道:“穆世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女儿也无能为力。” “你可以去求长公主。”虞母立马接话道,“以长公主的权势,保下灏儿不成问题!” 看着虞父虞母那满脸期盼的眼神,虞清欢却并未动容:“我算什么东西,我去求长公主她就一定会答应吗?” 她可不信父亲母亲没看出来长公主从始至终都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过,只当她是个可以用来恶心霍锦渊的玩意罢了。 或许长公主可以大发慈悲地答应她去过问一句这件案子,那需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呢? 那样的代价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虞母知道要求着虞清欢,这会儿语气软和不少:“你与溯阳郡王的婚约就是长公主一手促成的,你在她的眼里自然是与众不同的,更何况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她不会答应呢?” 虞清欢语气淡淡:“母亲若是想去求长公主尽管去,不必非要拉上我。” 听到虞清欢的话,虞母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救灏儿出来?” 面对虞母的质问,虞清欢迎上她那双愤怒的眼睛,冷静地分析道:“二哥所犯之事只是收受贿赂和看顾不当之责,就算陈夫人把他当成凶手同伙,可是没有证据也无法将其定下这个罪,顶多在牢里受些苦最后被撤职,严重些便是要在牢里待几年罢了,到时候父亲再让穆世子安排运作一番,提前将人放出来便是。” 可虞母却不情愿:“那刑部大牢哪里是那么好待的,就算无辜的人进去都得脱一层皮,你就是看不得你二哥好,没良心的东西。” “我只是在为整个虞家考虑。”虞清欢面色也冷了下来,“陈夫人痛失爱子,自然想找到凶手,她心中恨意难消,若是这个时候插手此事将二哥救出来,陈家只会觉得是我们虞家心虚了,那满腔的恨意到时候只会对着我们虞家发泄。” 躺在床上的虞相庭听到虞清欢的这顿分析,眼神里也染上了些许的慌张。 虞清欢继续说道:“到时候陈家不仅仅会盯上二哥,只怕连父亲都要被连累。” 她当然知道虞父到底有多看重他自己的官途,现在被拿捏住命脉后他就开始犹豫起来,一副为难的模样。 虞母却仍旧不肯放弃得说道:“难不成就让你二哥在牢里受苦不成?若是有长公主帮忙,料想陈家也不敢对我们出手。” “受苦也是他自作自受。”虞清欢毫不留情地说道,“若不是他心生贪婪,又怎么会引出这些麻烦事来,难不成还要我们家的人都要进去牢里陪着他不成?” 虞母最是看不得她这副态度,开口指责道:“他好歹是你的二哥,你怎么可以这般编排他!别以为你当个郡王妃就有多了不起似的,若是娘家里没有兄弟给你撑腰做靠山,还不是任人欺负?” 虞清欢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语气里满是嘲讽:“母亲真是健忘,是不记得我的这身伤是谁造成的吗?指望他给我撑腰当靠山,估计要等下辈子。比旁人更可能会欺负我的,不就是他虞清灏吗?” “好啊,我就知道你对灏儿怀恨在心不肯帮忙,在这儿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肯答应。”虞母怒道,“我看你存心就是想让我们虞家的家宅不宁!” 虞清欢冷笑:“母亲大可不必给女儿扣上家宅不宁这么大的黑锅,我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 虞母被气得心神不稳,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虞清欢,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去不去将军府找长公主帮忙?” 她的眼睛里怒气似乎是要从眼眶里迸发出来,仿佛面前站着的是她的仇人一般。 虞清欢站立在原地,直直地看向她,并未言语。 沉默就是她的答案。 虞母见她如此,一股怨念涌上心头,直接大骂起来:“你这个白眼狼,我们虞家好吃好喝养你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养出个仇人来!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喂不熟,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进我们虞家!” 她恶狠狠地瞪着虞清欢,不管不顾地斥骂。 “闭嘴!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躺在床上虚弱的虞相庭突然直起身子,朝着虞母沉声吼道。 他看向虞清欢:“你母亲她只是太生气了才会胡言乱语,你别当真,不要放在心上。” 此时的虞清欢僵直着身子楞在原地,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虞母,脑子里闹哄哄的已经听不进虞父对她的解释。 虞清欢知道虞母没有说谎,因为此时的虞母虽然愤怒,但是那双眼睛里的固执却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真的不是虞家亲生的孩子…… 第130章 交换条件 虞清欢脑子乱糟糟的一片,明明多年苦恼与不解的事情终于得知了原因,可不知为何心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难受不已。 原来父亲母亲待她这般冷漠,竟然是因为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难怪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让母亲看到自己,无论她再怎么乖巧也比不上长姐与兄长们在母亲心中的地位。 她曾一度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才惹了母亲的厌恶。 原来……不是自己的错。 虞清欢定了定心神,隐下肺腑之中的酸涩,目光看向虞母:“我不是虞家的孩子,那我的父母呢?” 听到虞清欢的问话,虞父试图挽救一下:“你当然是我们虞家的孩子,她不过是气昏了头才口不择言。” 虞清欢却没有理会她,而是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虞母。 意识到自己终于把这些年来藏着的秘密说出口,虞母心中既有些畅快又有些心虚,面对虞清欢的询问,她的神情竟有些闪躲。 她是不喜虞清欢,但也知道这件事现在说出来对他们都没有任何好处。 尤其是他们无法将两个孩子换回来。 但是以虞清欢的性子,如果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定然会去找人,也许就此打扰到小儿子原本平静的生活。 虞母想着否认刚才的话,可是迎上虞清欢那双认真的眸子,瞬间明白虞清欢已经认定了自己不是亲生的这个事实。 她偏过头去不再看虞清欢,语气生硬地说道:“你只是我们捡来的,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虞清欢上前两步,走到虞母跟前:“我不是傻子,你也不必用这种借口来敷衍我。” 世上被遗弃的女婴多得是,虞母可不是那种会捡弃婴以亲生孩子的名义养起来的好心菩萨,更何况她和父亲根本都不在乎自己,又怎么会养一个不知父母的孩子。 虞母信口胡诌:“养你是因为我们算命时道长说捡个女孩养在家中可以积福……” “母亲……不,应该喊您夫人才对。”虞清欢打断了虞母的话,“夫人不愿告诉我,我可以自己去查。长姐与二哥都年长我好几岁,我出生时他们应该已经记事,若我真的是捡来的,以他们的性子定然会以此来奚落嘲笑我;想必林姨娘和方姨娘也不愿意让一个养女顶着嫡女的名头在两位妹妹之上,所以夫人当时确实是怀孕并且生下了孩子的,只是那个孩子不是我。” 虞母听着虞清欢慢条斯理地分析,惊愕不已。 她知道虞清欢有些小聪明,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理清思绪想到这些细枝末节。 只是她一口一个夫人地喊着,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虞母看向她:“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连母亲都不愿意喊了?好歹养你这些年,果然没良心。” 虞清欢语气淡淡:“喊了这么些年,只怕母亲早就烦透了我。” 虞父身子靠回去床头位置,神情有些疲惫与无奈:“清欢,这些年来我们待你如亲子,从不在衣食上短缺过你,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你又何必执着于是不是亲生的。” 虞清欢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浊气来。 她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虞父:“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你们如此遮遮掩掩的模样,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收养,而是有着不能为人知晓的秘密。” 还没等虞父开口,虞母却冷声说道:“你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可以,但是必须答应我们去找长公主给灏儿求情,让长公主出手救回灏儿。” 虞清欢差点被她气笑了,她可真是物尽其用。 “要我去求长公主,你们就会告知我真正的身世?”虞清欢道,“若是长公主没有答应救下虞清灏,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虞母说道:“只要你尽力去求了长公主,就算长公主没有答应,我也绝不会食言。”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虞父往她这边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 虞母才不去理会他,毕竟她也知道虞相庭在这件事上根本出不了什么力,若是自己还不为儿子多考虑些,只怕她的儿子在牢里是真的出不来了。 虞清欢听到她的保证,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应下:“行,我答应你。拜访镇远将军府的帖子你帮我去下,时间就定在明日,若是你不信任我,也可以与我同去。” 她说完又看向虞父:“有父亲为证,我相信你们定会遵守诺言。” 她心底确实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何没有将她留在身边。 她可以让人暗中查探,只是时间久远,就算能查出来也要费心费力,花上不少的时间。 从虞父的房间里出来,虞清欢脑子混沌的脑子里终于有了一丝的清明。 虞清潘和李氏迎面而来,在她跟前停了下来,虞清潘一脸关切地询问:“四妹妹在里面待了那么久,想来是父亲母亲让你帮忙救二哥出来吧?” 虞清欢只是瞥了一眼他们夫妻二人,并未接话。 而虞清潘则是自顾自地继续对虞清欢低声说道:“母亲也真是的,明知道四妹妹与二哥不对付,还要这般逼迫于你,就算你帮忙又能如何?就算你尽心尽力后二哥可不会感激你,只会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 这看似是在为虞清欢打抱不平的话里却带着一股挑拨离间的意味。 虞清欢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妙,然后高声说道:“三哥这是什么话?如今二哥落难,兄弟姐妹之间难道不是应该互帮互助吗?难道三哥不想让二哥出来,想让他在牢里一直受罪不成?” 她突然的话让虞清潘愣怔了一下,随即上前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制止住,却被虞清欢轻易躲开。 虞清潘咬着牙低声呵斥道:“虞清欢,我这是为你鸣不平,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此时就站在虞父的院子里,虞清欢这话说得太大声,也不知父亲母亲有没有听清楚。 虞清欢嗤笑出声:“三哥是不是在为我鸣不平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在一旁的李氏忍不住说道:“你简直不可理喻,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第131章 切磋发泄 “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你们自己知道。”虞清欢语气冷漠,“我也还没有蠢到将别人的驴肝肺当成真好心。” 被她这般不留情面的戳穿用心,虞清潘脸上有些挂不住。 李氏生气地想要继续理论什么,却被虞清潘制止住:“罢了,四妹妹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破落户的,又何必强求。” 虞清欢不欲与他们再纠缠,连话都懒得敷衍,直接带着采荷就离开了主院。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虞清潘眼底染上一丝的厌恶之色,没好气地冷哼出声。 直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坐在药房内的椅子上,虞清欢紧绷的神色这才缓缓放松下来,只是面上的一副愁苦之色。 罗医婆将手中的药材分拣好,看着虞清欢和采荷这主仆两人都是一脸的恍惚,便伸出手在她们的面前晃了晃。 “你们怎么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罗医婆担忧地问虞清欢,“是不是你父母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虞清欢垂眸苦笑:“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原本还想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罗医婆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又问道:“你说什么?” “我刚刚才得知,原来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虞清欢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回想着虞母说的话,竟然有些彷徨。 那她得知了身世之后还要继续待在虞府吗?还是回到原来的家里? 亲生父母又是怎样的人?为何要将她送给虞父虞母? 这些问题萦绕在虞清欢的心头,一直挥之不去。 采荷将刚才的事情细说了一遍,可能都没想到虞母会突然提及虞清欢的身世,所以没有避开身边的下人,房间里除了采荷还有虞母身边的春梅以及虞父身边的一个小厮。 罗医婆听着这来龙去脉,目光看向虞清欢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不忍与心疼。 在她开口说话前,虞清欢却是轻笑地打断了她:“师父不必安慰我,我不觉得有多么伤心难过,只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在虞家待了那么多年,除了受委屈的时候她会想过自己是不是虞家的亲生女儿,其他时间她都不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世上来。 毕竟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罗医婆问道:“对于自己的身世你有什么猜测?” 虞清欢垂眸,语气冷静地说道:“也许当年母亲的孩子突然夭折,所以从旁人家中抱养了我来替代那个孩子,而且我的亲生家庭应该不算富裕,且不喜女孩,才会这般轻易将我送出去。” “也许是我的亲生父母以及亲人皆不在,所以才将我托付给了虞家。” “也许我只是父亲养在外面的私生女,生母去世后抱回来养在母亲的身边。” “也许……” 虞清欢的话渐渐隐了下去,慢慢变得无声。 罗医婆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无论如何,师父永远都会是你的亲人。” “采荷也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的。”采荷连忙说道。 虞清欢深深呼出一口气来,理了理思绪,对采荷说道:“你在府中悄悄打听一下这些年来出府的老人都有哪些,然后记下来告诉紫菀,让她伪装成寻亲之人一一去拜访询问当年之事,看看有没有人记得当年蹊跷的事情,或是知道些什么。” 采荷疑惑:“可是夫人不是已经答应等小姐,只要去将军府找长公主,她就会如实告知小姐的身世吗?小姐这是担心夫人出尔反尔?” “我又怎知她最后说出的是不是真相?”虞清欢眸子幽深如潭水,“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暗中查探一番更为放心。” 对于前科累累的虞母,她还是不能完全放下戒心。 如今是虞母救子心切,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让她妥协,若是事情过后,这人还会不会认下她当初的承诺还不得而知。 虞清欢知道自己这是疑心病重,但她不想处于被动劣势的一方,只有自己掌握了主动权,才不至于任人揉捏。 哪怕自己私下调查的时间需要久一点,她也不会只相信虞母的一面之词。 采荷一脸认真地点头应下:“奴婢记下了。” 虞清欢转头看向窗外,原本炎热的天气已经渐渐变得阴凉起来,似乎有大雨要落下。 这个时辰原是她背医书的时间,只是这会儿她心思杂乱,静不下心来去认真背诵书里的内容。 思索片刻,她便换了身简单的练武服去找孟知雪过过招,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加练,不知道成果如何,现在正好与知雪切磋看看进步了多少。 采荷担心地连忙跟了上前,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一次又一次地被孟知雪打倒在地上后,眼皮直跳。 她忍不住喊道:“小姐,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虞清欢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掸去身上的尘土,只是朝着采荷摆了摆手:“没事,我还能打。” 她说着又紧握起拳头朝着孟知雪的方向打过去,却被孟知雪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抬腿便踹在她的腹部,还好这回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孟知雪的脚腕,想要将人拉倒。 然而她用力一拉,孟知雪却一个飞身旋转,整个人腾空而起,用另一只脚踢在她的肩膀上。 虞清欢受疼松开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肩膀上传来的痛意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却见孟知雪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眼看天色逐渐黯淡,凉风渐起,孟知雪正想开口对虞清欢说今日就练到这里,然而虞清欢却似乎不知疲倦似的再次攻击过来,那双如深透的眼睛里满是专注与坚定,让她怔住一瞬又下意识侧身躲开,然而虞清欢似乎料准了她的动作,另一只手攀上她的脖颈处用力钳制将她往后拖,两个人都狠狠跌落在地。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扬起丝丝尘埃,很快就淹没在淅淅沥沥的大雨中。 雨水打落在两人的衣服和头发,被浸湿后紧贴在身上。 看见虞清欢眼底那股意犹未尽的神色,孟知雪突然轻笑出声:“我今日就陪你打个尽兴。” 孟知雪自然能感觉到虞清欢的心情不佳,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燥郁的气息,只有让她尽数发泄出来才能恢复如常。 第132章 换了丫鬟 采荷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大雨中还在酣战的两个人,有些懵然。 她朝着两人呼喊了几句之后发现没人理会自己,只能生气地跺了跺脚,然后赶紧跑去小厨房开始烧水备着,留给她们待会儿洗漱用。 罗医婆在屋内的窗口探出一个脑袋朝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一脸无奈地转身走到药柜前,挑拣些药材出来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泡药浴。 虞清欢再一次被孟知雪揍倒在地上,浑身泥泞不堪,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仰头瘫在地上用力喘着气,仿佛整个世界里只有噼噼啪啪的雨声,连思绪都开始放空。 孟知雪走到她的身边,低头看着她这副不愿意再动弹的模样,直接弯腰拉起她的胳膊,将她直起身子来。 虞清欢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整个人就已经腾空而起,被孟知雪扛在肩膀上朝着洗澡房去了。 她原本还想着挣扎一下,但是被揍得浑身酸痛无力的她根本反抗无能,只好认命般挂在孟知雪的肩上。 第二日虞清欢被采荷唤醒时还觉得手脚有些酸麻感。 但是昨晚却睡得格外的沉,所以醒来时精神还不错,感觉脑袋都清晰了不少。 还没等她开始用早膳,春梅就过来提醒她今日要同虞母一道去镇远将军府找长公主,让她穿的尽量再朴素些,别太招摇。 虞清欢自然知道虞母这是为了讨长公主的欢心,她都一一应下,没有反驳。 用过早膳,换上了素净的衣裳,虞清欢这才带着孟知雪一同往府外走去,虞母的马车正在门外等候着。 孟知雪见她一扫昨日的沉闷,神情轻松,便对她说道:“你空手打斗掌握得还不错,接下来只要勤加练习即可,从明日起我开始教你用武器防身。” “武器?”虞清欢有些惊讶,“刀枪剑戟?” 孟知雪无语地看着她:“你只需要防身,不是让你练好了上战场的。要学的是可以方便携带或者容易就地取材的武器,比如棍棒和匕首。” 匕首小巧易携带,藏在身上也不会觉得突兀;而棍棒易取材,若是遇到危险可以从路边捡个棍子之类的东西对付敌人。 虞清欢点了点头,讪笑道:“是我想岔了。” 孟知雪道:“更何况若是在你的院子里学些刀剑这些如此危险的东西,被旁人看到定然会觉得不妥。” 再怎么说虞清欢也是个闺阁姑娘,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更别说舞刀弄剑这种出格的事情。 刀剑不易藏,若是虞父虞母想找还是能轻易找到的。 虞清欢想了想,说道:“确实,那等我学好棍棒匕首再说。” 毕竟这些东西不像是能轻易学会的样子,她现在空手打斗也只是摸了个皮毛,如此一来,知雪还不知道要在她的身边待多久。 两人低声说着话走到了虞府的大门口。 虞母坐在马车上,听到来人的声音,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有些不耐烦:“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上来。” 虞清欢不想与她起争执,便加快了脚步踩着矮凳上了马车,进到车厢内坐在了虞母的对面。 看着虞清欢这一身素净的打扮,虞母倒还算满意。 上次在将军府给长公主贺寿时,她就知道长公主不太喜欢虞清欢这张太过显眼的脸蛋。 她嘱咐虞清欢:“若是长公主召见你时,你莫要自作聪明,长公主她不喜太过精明的女子。” 虞清欢颔首,语气冷淡:“母亲大可放心,到时候都由母亲开口便是。” 见她如此配合,虞母的脸色稍缓,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向长公主求助,不免又觉得忐忑不安。 只是她的小算盘在到了镇远将军府的时候都变成了虚影。 将军府门口的守卫将她们求见长公主来意禀报后,前来引路的丫鬟却说道:“我们主子说今日只想见虞姑娘,虞夫人还请回吧。” 虞母的脸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过来,面上温和地对虞清欢道:“既然长公主只想见你,你便要好好表现,莫要丢了我们虞家的脸面。” 虞清欢打量了几个眼前的丫鬟,心里莫名感觉到有些异样,但面对虞母这般叮嘱,她只好点头应是。 眼看着虞清欢跟着那引路的丫鬟走进将军府,孟知雪正想跟着上前,却被虞母一把拉住了手腕,她回头不解地看向虞母:“夫人?” 虞母没有跟她解释,而是朝着自己身旁的春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跟上虞清欢。 虞清欢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回去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的丫鬟竟然是春梅,而孟知雪却被虞母紧紧攥着手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挣扎动弹,只能求助一般看向她。 “怎么了?”引路的丫鬟见她停住,开口问道。 虞清欢知道这是虞母不放心自己,担心她即使见了长公主也不会给虞清灏求助,或者使用什么其他的手段,所以才让春梅跟在身边监视着。 她给了孟知雪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对引路丫鬟道:“没事,走吧。” 等虞清欢带着春梅进了将军府后,虞母这才松开了孟知雪的手,嫌弃地说道:“你这丫鬟毛手毛脚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就别去给你主子添乱了。” 她说完就转身打算上马车。 孟知雪站在原地臭着一张脸,打算在附近找个地方待着等虞清欢出来,没想到身后却传来虞母的使唤声:“还杵在那儿坐什么,赶紧过来扶我上马车!” 没办法,她现在的身份是虞清欢院子里的丫鬟,只能咬牙转身走到虞母的身边,将她扶上了马车。 看着虞母还想让她陪着回虞府,孟知雪这才开口道:“夫人,奴婢要在这儿等小姐出来一起回府。” “她身边有春梅用不着你。”虞母掀开马车上的帘子看着她,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烦,“我看你这个丫鬟就是想躲懒趁机跑出去玩,一天天不干正事,还不赶紧跟上?” 孟知雪:“……” 她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府,无奈跟着上了马车。 出门前她还看见虞清欢身上带了几个小小的药瓶子,想来不缺自保之力。 更何况虞清欢只是到将军府找长公主求助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第133章 县主为难 虞清欢站在院子里看向凉亭内稳坐在栏椅上那个意料之外的人,眼皮一跳,顿感不妙。 引路的丫鬟见她停住脚步,回头不悦地催促道:“走快些,莫让县主久等了。” 在虞清欢身旁的春梅看到亭子里只有县主,并未看见有长公主的身影,开口对引路的丫鬟说道:“这位姐姐,我们小姐求见的是长公主殿下。” 听到春梅的话,那引路丫鬟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长公主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更何况县主愿意见你们已经是你们的荣幸,还在磨蹭些什么?” 昨日门房收到虞家递过来的拜帖还未来得及呈给长公主,就已经被县主截了下来,并且点名道姓要见见这个虞四姑娘。 春梅心沉了下来,转头看向虞清欢。 虞清欢自知是躲不过吴卿芸这一关,只能继续跟着那丫鬟往凉亭的方向走过去,来到吴卿芸的面前,行礼道:“见过县主殿下。” “你就是虞清欢?”吴卿芸疑惑的声音传来,“还曾与杨闵安有过婚约?” 虞清欢抬头看向她,并未回答她这两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问题,而是问道:“不知县主见我是有何事?” 吴卿芸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虽然衣着素净,但是身姿窈窕、面若芙蓉,眼神一下子变得晦暗起来:“见你当然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杨闵安如此念念不忘,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杨闵安一直不肯接受我。” 这话说得好似是虞清欢将人蛊惑了一样,明明是她先强取豪夺,不得其心,竟将过错都推给旁人。 虞清欢面不改色,垂着眸子说道:“县主说笑了,我与杨公子缘分已尽,并未有任何纠葛。” 吴卿芸却拔高了声音,神情满是不悦:“那你来说说,本县主与你相比究竟差在哪里,为何杨闵安这般不识好歹竟然对我无动于衷?” 从前她没有将杨闵安的前未婚妻放在眼里,觉得那不过是一个拿了好处就轻松能赶走的女人罢了。 后来母亲将虞清欢指给霍锦渊,又见霍锦渊想方设法地想要解除婚约,她便以为虞清欢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货色,更是不曾将人放在心上。 可是当她从杨家下人口中得知,当初杨闵安和虞清欢还有婚约的时候,杨闵安就时常会送些东西给虞清欢,他们之间还会相互写信给对方,可谓是情意绵绵。 她这才意识到,也许杨闵安是心中怨恨自己拆散了他与有情人的姻缘,所以才对自己如此的排斥。 这让她开始好奇虞清欢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昨日看到门房处收来的拜帖里竟然有虞家母女送来的帖子,这让她毫不犹豫就将帖子截了过来,并告知守卫虞家的人一旦来了就直接通知她身边的丫鬟。 见到虞清欢这副明眸皓齿、温软无害的模样,吴卿芸倒也不奇怪杨闵安能为何会心悦这样的女子。 只是她有些不甘心,凭什么自己会输给旁人。 察觉到吴卿芸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虞清欢暗道自己真是倒霉不已。 “县主金枝玉叶,自然不会比任何人差。”虞清欢压低声音,垂下脑袋,似乎是被吴卿芸的模样给威慑住了。 吴卿芸站起身来,伸手捏住虞清欢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后轻声呢喃道:“你说,如果我划花你这张脸,杨闵安是会因此惧怕我,还是会更加恨我?” 虞清欢努力压下怒气,在心里暗骂道:我管他杨闵安是怕还是恨,敢动我的脸,我自己就能将你拖下地狱! 看到虞清欢并未挣扎,眼神里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惶恐的神情,吴卿芸顿时觉得没意思,轻嗤一声放开她。 虽然她确实很想毁了这种脸,但虞清欢如今已经和霍锦渊有了婚约,若真的动手那便是在挑衅霍锦渊,只怕那个疯子借此由头不依不饶地来将军府闹事。 春梅低着头不敢出声,心中却有些焦急,她悄悄伸手扯了扯虞清欢的袖子。 虞清欢察觉到春梅的意图,又迎上吴卿芸的目光,有些为难地说道:“县主,我今日上门是有事情需要求见长公主殿下,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长公主?” “我母亲忙得很,哪里有空见你。”吴卿芸话音刚落,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不过本县主今日心情好,帮帮你也无妨。” 说着她已经走出亭子,沿着小路往正院的方向走过去。 虞清欢带着春梅跟了上前。 昨日刚下了一场大雨,将军府内的花草树木都显得格外精神抖擞,一路走来空气里都弥漫着一阵阵草香花香。 只是走到湖边的时候,吴卿芸却是停了下来。 虞清欢警惕地默默后退两步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注意到她的动作,吴卿芸微微挑眉,看来这女人倒也不是什么小白花,这是一心防着自己呢。 “你看看那个是谁?”吴卿芸抬了抬下巴,指向湖对面不远处的方向。 虞清欢顺着她眼睛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有个丫鬟带着一个男子也正向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而那个男子身形看起来像是杨闵安。 吴卿芸冷笑出声:“平日里各种推脱,没想到今日来得竟然这般迅速。” 若不是她派人告知虞清欢在自己这里,只怕杨闵安甚至都不会踏足将军府。 想到这里,吴卿芸眼眸里泛出一股冷意来。 趁着虞清欢没注意,她伸手就要将人推进湖里,然而手还没有触碰到人,就已经被灵活地躲避开来。 “锦河县主,您这是要做什么?”虞清欢站在旁边,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吴卿芸半分没有被抓现行的心虚,她道:“听说你的哥哥被刑部的人抓了,你今日来找我母亲为的就是这件事吧?只要你跳下这湖,我不仅答应带你去见母亲,还会帮你说服她救出你的哥哥,如何?” 虞清欢摇头:“我的水性不好,下去只怕性命难保,县主您这是在为难我。” 她的水性虽好,却不能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谁知道吴卿芸心中安的是什么歹毒心思。 她确实很想知道亲生父母的事情,但这件事与自己的安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第134章 县主落水 吴卿芸见她不为所动,讥讽道:“看来你也没有多想救你的兄长,这种小事都不愿意为了他去做,可怜他还要在大牢里受苦呢。” 这种激将法对于虞清欢没有半点用处,因为她本来也不想救虞清灏。 若不是春梅还在旁边,她都想赶紧找借口溜走了,跟一个偏执又无理取闹的县主待在一起实在有些危险。 当初明明是她非要抢了自己的婚约,如今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居然还来找自己这个受害者的麻烦,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虞清欢沉默不语,僵持在原地。 看着杨闵安越走越近,吴卿芸继续对虞清欢说道:“听闻杨闵安的水性不错,你若是跳进湖里,他定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的。” 听到吴卿芸的话,虞清欢再次默默地挪动着脚步更加远离湖边。 如果她真的如吴卿芸所言掉进湖里被杨闵安救起,相信不出两日整个京城里都会传遍她与杨闵安旧情复燃的风流逸闻。 眼看着忽悠不到虞清欢,吴卿芸冷哼一声:“真是胆小,给了你机会也不中用。” 什么机会?寻死的机会吗? 这样的机会她可不敢要。 杨闵安已经走到她们近前,他先是看了一眼虞清欢,见她全须全尾不像是受过伤害的样子,这才愠怒般看向吴卿芸。 “你想要做什么?”杨闵安皱着眉头质问她道。 今日一早他便接到吴卿芸让丫鬟传过来的口信,说是虞清欢在她这里,若是想要人安好无虞就得看看他的诚意有多少。 虽然他与虞清欢已经解除了婚约,可以说是互不相干,但他也做不到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连累虞清欢遭受吴卿芸的为难与算计。 毕竟他清楚吴卿芸为人有多么偏执。 吴卿芸见他如此紧张虞清欢,心中愈发不满,只是面上却是笑吟吟地问道:“知道你心里还有虞四姑娘,本县主好心好意请你们这对有情人在此相聚,你应该高兴才是。” 她的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杨闵安道:“你若是真想成全我,就先把我们身上的婚约给退了。” “就算我退了婚约,你的虞妹妹也不可能嫁给你了,人家可是未来的郡王妃。”吴卿芸说着咯咯的笑了起来,“也算是野鸡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可惜飞上的是霍锦渊那棵烂枝头。” 见她言辞不善,杨闵安反唇相讥:“那你算什么,鸠占鹊巢里那只不要脸的野鸟吗?” “杨闵安!你竟敢骂我!”吴卿芸怒火中烧。 杨闵安不紧不慢地说道:“骂你又如何,你这般千方百计想要与我结亲,可不就是为了找骂?” 拆人姻缘还不想被骂,哪有这种好事。 吴卿芸哪里被人这般对待过,气得脸色涨红,怒气让她这会儿也顾不上旁边的虞清欢,只想着要怎么教训杨闵安。 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侍卫们,她指着杨闵安又对着侍卫们喊道:“宋溪风,把他给我扔进湖里去!” 宋溪风带着下属们走过来,听到吴卿芸的命令,径直走到了杨闵安的跟前,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想要将人往湖里扔。 虞清欢记得那个叫宋溪风的护卫队长,因为他与吴蓬瑞有几分相似。 杨闵安是个读书人,自然难以反抗宋溪风,自知躲不过一劫的他艰难伸出手来扯住吴卿芸的胳膊,在自己掉下去湖里的那瞬间连带着将吴卿芸也一起拽入湖中! “啊——” 伴随着吴卿芸尖叫声,两人掉入湖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其他护卫和丫鬟看见自家县主也掉进湖里,连忙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救人。 剩下一些不识水性的则是赶忙去喊人过来帮忙。 虞清欢则是又默默地后退了几步,再离这些人远些,在心里暗道:杨公子,真不是我不够仗义,这局面我很难帮得上忙啊。 她转头看向春梅,低声问道:“要不我们趁现在悄悄地离开?” 春梅:“……” 她虽然也不想被掺和进这样的事情中,但是想起夫人的嘱托,却是摇摇头:“四小姐,我们还没见到长公主。” 虞清欢问她:“你不会觉得我们今日还能见得到长公主吧?” 春梅坚持:“总要再努力一下,否则奴婢也不好向夫人交代。” 虞清欢还想再劝春梅,眼睛余光却看见杨闵安居然拉着吴卿芸往湖中心游过去,她惊讶到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在湖里挣扎的吴卿芸被呛了好几口水,她想要自己游回岸上,却被杨闵安紧紧拽住,一怒之下在水中就对着他手打脚踢。 而杨闵安也不惯着她,发觉她一动手就把人按进水里,反复几次,她就累得筋疲力尽不敢再动弹。 吴卿芸此时恨不得杀了杨闵安,早就将初见时的心动抛之脑后,暗恨自己怎么就看上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已经将人带到湖中心的杨闵安直接将她抛下留着原地,然后自己往岸边游去。 吴卿芸被他的这举动更是气得不轻,吐出一口脏水后大骂:“杨闵安你个混蛋!” 她已经累到靠自己游不回岸边,只能等着宋溪风他们过来救自己。 杨闵安听到吴卿芸在身后骂自己,回头看向她:“我怎么混蛋了?我多体贴啊,县主喜欢把人往水里扔肯定就是自己也喜欢玩水吧?我不过是成全你罢了,不用太过感激。” 说完后朝着岸边越游越远。 吴卿芸眼睛气到通红,这就是旁人口中的知书达礼、德才兼备的状元苗子? 简直就是个骗子! 好在没过多久宋溪风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驼着她往岸边游去。 吴卿芸心中一股怒气无处发泄,对着宋溪风就骂道:“你是蠢货吗?让你把他扔下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连累我不说,还游得这么慢!我回头就让父亲好好惩罚你!” 听着吴卿芸脱口而出的谩骂,宋溪风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鸷的狠意,身体故意下沉让吴卿芸又呛了几口水。 他连忙认错道:“对不起县主,是我太没用了。” 吴卿芸虽然恼火,但总算没有继续骂人。 第135章 将军揍人 杨闵安刚爬上岸就看见眼前的一双黑色长靴,他心中一紧,抬起头来正看见吴爻那张宽大的脸正阴沉地盯着他。 他面色一僵,开口道:“吴将军。”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这个他可打不过。 吴爻提起的杨闵安的领口,一把将他拽起来,语气冷冽道:“你小子当我们将军府都没人吗?” 杨闵安刚在湖里游了一圈,累得呼吸都有些喘,面对吴爻的质问,他只能解释道:“是县主先让人把我扔湖里的,我不过是反抗罢了。” “她是你的未婚妻,即便行为有些失了妥当,你也不该将如此。”吴爻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将杨闵安整个人提举起来,用力往路边砸过去。 “砰”的一声响起,杨闵安结结实实地被摔砸在小石子路上,浑身疼痛到仿佛要散架了一般,他艰难地用手撑起身子,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不远处的虞清欢看见这一幕,连忙走上前,正欲替他查看伤势,却被吴爻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那眼神彷佛带着杀气,让虞清欢感觉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这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自带的震慑力,完全不似在长公主寿宴上的散漫。 杨闵安擦了擦嘴角的血,留下一道血色印记,他看向吴爻:“你们将军府这婚杨某我高攀不起。” 吴爻微眯着眼睛,眼神锐利地像一把刀。 这时宋溪风终于将吴卿芸带上了岸,岸边一众下人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她拉上来,然后用毯子裹住她湿漉漉的身子,还有丫鬟帮忙擦拭头发。 吴卿芸弓着腰又吐了几口湖水出来,整个人都在深深地喘着大气。 她看向不远处的吴爻,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连忙上前告状:“父亲!杨闵安他欺负我,我要跟他解除婚约!” 这婚约谁爱要谁要,她才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听到吴卿芸的话,杨闵安的眼里似乎又有了一丝光亮。 不枉他被摔得这么惨。 然而吴爻听了她的话,却皱起了眉头:“婚约已定,岂可随意更改。” 吴卿芸听到吴爻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父亲!你明明看到他是如何对我的,为何不肯答应让我退婚?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女儿要被这种人磋磨吗?” 她虽然刁蛮任性,也知道若是玩手段,自己肯定玩不过杨闵安这样的人,只有吃亏的份。 吴爻道:“这婚事是你求来的,现在要却要退婚,这是在拿婚约当做儿戏!” 吴卿芸不服道:“连母亲都能和离再嫁,我不过是退个婚而已,你凭什么不允许?” 提起长公主,吴爻沉默了一瞬,又开口说道:“你莫要学你的母亲。” 听到吴爻的话,吴卿芸皱起了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赞同母亲当年的选择吗? 她的心中莫名有些涩滞,狠狠瞪了一眼吴爻,拢了拢身上的毯子说道:“我去找母亲说,她才不会像你一样不顾我的死活。” 她说完便颤颤巍巍地转身离开,身后的丫鬟连忙跟了上前。 半躺在地上的杨闵安道:“吴将军……”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吴爻就走到他的跟前,一脚踩在他的胸膛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杨闵安闷哼一声,身上隐隐作痛。 “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废掉你。”吴爻警告他说道。 杨闵安又咳出一口血来,他咬牙说道:“那你最好现在就废了我,我就算成为一个废人也绝不受人摆布。” 虞清欢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杨闵安居然还这般固执,眼看着吴爻听完他的话,眼里有怒意闪过,似乎是要动真格。 她连忙上前跪倒在吴爻的面前:“吴将军息怒,杨公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参加会试,还请将军脚下留情!杨公子的恩师唐大学士对杨公子寄予厚望,还等着他金榜题名,望吴将军成全唐大学士的一片殷切希望。” 她垂头说完这些话,背后已经泛起一身冷汗。 吴爻看向虞清欢,冷笑出声:“你想拿唐老头来压我?” 虞清欢道:“晚辈不敢,晚辈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杨闵安才华出众,京城里欣赏他的人自然不少,唐大学士早早便将他收入门下教导,羡煞不少读书人。 她可不敢劝吴爻放弃杨闵安与吴卿芸的婚约,说什么感情之类的话,毕竟她的身份尴尬,提起婚约之事只怕被怀疑别有用心,只能提起唐大学士来让吴爻有所忌惮。 毕竟朝堂上文官与武将向来不太合,若他真的废了唐大学士有所希冀的弟子,只怕会惹怒他们那些文人。 吴爻虽然不至于怕了那些文官,但是也会觉得他们实在烦人。 当初宁安为女儿夺下杨家婚事就一直为人诟病,还被御史们参了不少的本子,若他真就这样废了杨闵安,那群烦人的文官只怕更不会消停。 他的脚并未挪开,而是打量着虞清欢,问道:“你又是谁?” “晚辈虞清欢,家父是礼部精膳清吏司主事虞相庭。”虞清欢自报家门,又说道,“晚辈今日是来求见长公主殿下的,没想到殿下不得空,只见到了县主。想来是县主误会了什么,这才与杨公子起了冲突。” 吴爻自然没听过虞相庭这个礼部小主事。 旁边的小厮提醒道:“这位虞姑娘是溯阳郡王的未婚妻,曾与杨公子有过婚约。” 吴爻打量着他们这两人,这才将脚挪开,又一脚踹在他的大腿处:“滚吧。” 杨闵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吴爻的目光落在虞清欢的身上,只道:“现在可不是去见宁安的好时候,就算是有什么要紧事,也得等她气消了再说。” 以宁安那个护犊子的性子,知道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必然是会迁怒虞清欢的,现在去见她只会成为她发泄的对象罢了,虞清欢这副小身板,未必能承受得住宁安的怒气。 说完这句话,吴爻直接越过虞清欢的身侧离开。 第136章 虞母毁约 虞清欢微微发怔,有些意外吴爻竟然并未为难自己,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看见还躺在地上的杨闵安,虞清欢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 “你怎么连个小厮都没带?”虞清欢看着他一副伤得不轻的模样,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还好未伤及肺腑。 只是这伤估计得在床上躺些日子才能休养好。 虽然吴将军与县主已经离去,但周围说不定还有些将军府的下人在看着他们,春梅见四小姐扶住杨闵安,她也赶忙来到两人中间挤走了虞清欢:“小姐,还是奴婢来扶杨公子吧。” 虞清欢松开手,见杨闵安还能自己走路,倒也没有再上前帮忙。 杨闵安被春梅扶着缓缓往前走,他回答虞清欢道:“来得匆忙,忘记带人了。” 其实是因为要瞒着母亲出门,所以带不了小厮。 虞清欢没有去分辨话中真假,只是轻叹一口气道:“你不该如此冲动,吴将军是战场杀伐之人,行事不受拘束,若他真的动了真格,后果不堪设想。” 杨闵安并未反驳,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还有……”虞清欢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诚恳,“多谢。” 她知道杨闵安能出现在这里大约是吴卿芸拿自己做了要挟,看到她没事还故意将吴卿芸的注意全吸引过去,这番做法她自然是心存感激。 杨闵安还以为虞清欢会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婚约,不该为了她而对上吴卿芸之类的话,没想到她仅仅只是道谢。 “不必谢我。”杨闵安苦笑道,“这些事情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你。” 若不是他莫名其妙被吴卿芸看上,还处处与她作对,虞清欢也不会遭受这些事情。 虞清欢眸子微动,这件事若是认真论起来,杨闵安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虞清澜为了能让她能进昌平侯府当继室,才在暗中筹划了这一切。 若只是两家退婚也就罢了,却偏偏让他被难缠的锦河县主盯上,有长公主和吴将军这两个强势之人压着,他确实难以反抗。 事已至此,如今再去纠结这件事谁对谁错,又是谁连累谁已经没有意义。 现在春梅在他们身边,她也不可能将当初虞清澜的算计告知,只能轻声道:“这些事情错不在你,只是下次莫要再如此冲动了。” 杨闵安却是笑道:“大概是没有下次了。” 就算这次他被吴爻打得不轻,长公主大概也不会将这门婚约继续下去了,他终于能有清净日子用来准备科举之事。 因着杨闵安受伤,他们走出将军府也花了不少时间,虞清欢雇了一辆马车让车夫将他送回杨府,临走前还给他塞了一瓶止痛药丸。 或许是虞母在府中等得太久了些,心急不已,她们一回来就被虞管家带去了虞母的院子里。 当春梅将今日的事情如实告知虞母后,虞母的脸色不悦:“也就是说,你们今天连长公主的面都没有见到,还平白惹怒了县主?” 春梅垂着头解释道:“县主说了长公主没空见四小姐。” “既然长公主没空又怎会接下帖子让你们进去?无非是县主看人不顺眼罢了。”虞母没好气地说道,然后抬眼看向虞清欢,“既然都与杨家退亲,就不该与那杨家小子再有任何牵扯,这般不清不楚的,难怪县主会生气。” 虞清欢皱眉:“母亲慎言!我何时又与杨闵安不清不楚了?” 虞母道:“杨闵安为何前去将军府与县主起了冲突,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还敢嘴硬说没有牵扯?” “他为我解围只能说明他的品行好。”虞清欢丝毫不怯。 虞母却道:“他若真是品行好,又怎么会将县主扔在湖中央,不过是你强词夺理罢了!” 虞清欢迎上她那双满是嘲讽的眼睛,知道就算自己再如何解释,母亲只会相信她愿意相信的。 她冷笑出声:“杨闵安之所以为我与县主起冲突,是因为他觉得退婚一事对不起我;既然母亲觉得我们之前应该分得清清楚楚,那我这就让人去告诉他,说他与锦河县主的相遇都是长姐在背后一手策划,害得他被县主纠缠以至于现在身受重伤。” “母亲,你觉得杨公子知道此事后会不会气得半夜爬起来,扛着锄头去挖长姐的坟?” 杨闵安与锦河县主的事情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都知道锦河县主强取豪夺,惹得杨公子厌恶非常,她不信虞母不知道这些事情。 更何况刚才春梅还说起了将军府内发生的事情,可见杨闵安与锦河县主的关系势同水火。 果然虞母听到虞清欢的话,脸色骤然大变:“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长姐已逝,你岂能给她如此破脏水!” 虞母一想到杨闵安能做出扯县主掉下湖,被吴将军打也不肯服软的事情,想来大抵是个不肯吃亏的,就算不是去挖坟也少不得报复一番虞家的人。 她面色难看的警告虞清欢:“最好管住你的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虞清欢冷静地问道:“那母亲现在可以将我的身世告诉我吗?毕竟我已经如约前去将军府了,你说过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如实告知。” 虞母却摇头:“我答应的是你去求长公主,不管她愿不愿意救你二哥,我都会如实相告。可你连长公主都没有见到,自然不能作数。” “可是长公主不肯见我,又不是我的错。”虞清欢说道,“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到的努力。” 虞母道:“那又如何,你没有完成就是做不得数。” 见她仍旧不肯松口,虞清欢简直要被气笑了,她缓了缓心神,说道:“你和父亲对我的身世三缄其口,莫不是你们收养我的来路并不光明?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查。只是我对此一无所知,手底下也没有几个能用之人,只能去求助京兆府,让官府帮我找找我的亲生父母。” “到时候若是将事情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母亲也莫要怪罪我的鲁莽。毕竟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还望母亲谅解。” 第137章 不愿告知 虞母听到虞清欢的话,抬手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虞家养你十几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你这个不知所谓的白眼狼,居然还用官府来威胁我,你有本事就将这件事宣扬出去,看看究竟是谁丢脸!” 见她脸色涨红发怒的模样,春梅连忙上前给她顺气。 虞清欢站在原地,语气丝毫没有变弱:“虞家于我有养育之恩,我自是会报答,将这些年来的吃穿用度折算成银子双倍奉还。可是养恩重大,生恩难道就不存在了吗?我只是想知道身世而已,又有什么错?” 虞母气不过,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朝着虞清欢直接砸了过去。 眼看着茶杯飞过来,虞清欢侧身躲开,只是衣服上被溅上了几滴茶水。 她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她思忖片刻,又抬头看向母亲:“原来母亲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我真相,只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去给二哥求助罢了,就算长公主答应帮忙,你依旧不会守约。” 虽然知道虞母不靠谱,但还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无赖。 虞母现在后悔不已,当初就不应该为图一时畅快将虞清欢并非亲生这件事抖露出来,没有救成虞清灏不说,还被虞清欢这般逼问。 但是她若是真说出来,她的小儿子还能保住在言家的一切吗? 看着咄咄逼人的虞清欢,虞母努力平复着心绪,语气也变得缓和:“你就是我们虞家的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不能因为你对我不亲近就说出这等胡言乱语来。” 她不该自乱阵脚才是,毕竟当年换子的事情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只要他们这些参与的人不说,就算是查也查不出来。 毕竟当初她怀孕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换子一事又太过荒唐,谁也不会猜到会有人将自己的亲生孩子换掉。 就算虞清欢去跟旁人说她不是虞家亲生的孩子,只要他们不肯承认,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她的话呢? 说不定还会指责她的不孝之举。 虞清欢不是傻子,她也反应过来虞母此举的意图。 她眉眼间难掩失望之色,她知道这次是不会再从虞母的嘴里听到半句实话了。 “那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她平静地对虞母说道,“母亲保重身子,莫要再为二哥的事情再操心了,女儿告辞。” 说完她便行礼退了下去。 虞母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明白虞清欢这是在告诉自己,她不会再插手虞清灏的事情,更不会去帮忙救出虞清灏。 她闭上眼睛只觉得胸口烦闷不已。 春梅见此又斟了一杯清茶:“夫人消消气,喝杯茶缓缓。” 虞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不少。 春梅上前给虞母捏肩揉背,又说道:“夫人何不将二少夫人从姑子庵里接回来?这次二少爷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就是因为孙家对二少爷不满,所以没有帮忙。若是二少夫人能劝劝孙家,让孙家随便找个差役或者牢头将这事给顶了去,说不定二少爷就能从牢里出来了。” 听到春梅的话,虞母这才想起她还有个二儿媳在姑子庵。 她细细思索一番,虽然知道事情不会像春梅说得那般顺利,如此轻易就能救出灏儿,但是孙氏说不定真的能说服孙家帮忙,让灏儿少受一点苦。 打定主意,虞母便让春梅亲自走一趟城郊的姑子庵将孙氏接回府中。 “你告诉她,若是能说服孙家帮忙救出灏儿,就让她回到府中继续好好过日子。”虞母说道,“否则她这一辈子只能待在姑子庵里了。” 想来孙氏在姑子庵里住了这段时间,吃了不少清修的苦头,为了能回府定然会不遗余力地帮助虞清灏。 春梅应了一声是,随即行礼退下去安排相关事宜。 虞清欢独自回到院子里时,看见孟知雪正望眼欲穿地看着院门口。 见她回来,孟知雪连忙迎了上前:“长公主没有为难你吧?我原本是想在将军府外面等你的,可是夫人她非要让我回来。” 虞清欢摇了摇头:“我连长公主的面都没有见到,她自然不会为难我。” “怎会如此?”孟知雪惊讶,“那……没见到长公主的话,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说着还拉着虞清欢好一顿检查,没发现她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虞清欢走进屋里,刚坐在茶桌前的椅子上,旁边的罗医婆就递了一杯茶过来。 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才将今日在将军府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孟知雪听到吴卿芸让虞清欢跳湖时,直皱眉头:“这县主也太过任性霸道了些,简直就是欺负人。” 罗医婆分析道:“她这是想诬陷你和杨公子,说不定她也早想解除婚约了,只是想借此达到她的目的而已。” 虞清欢觉得师父说得有几分道理,毕竟当时吴卿芸说要退婚的态度像是早就对杨闵安有所不满。 想到这里,虞清欢心中不免有几分恶寒,明明当初与杨闵安的婚事是吴卿芸自己求来的,现在想解除婚约却要往旁人身上泼脏水。 真是恶劣得很。 她又说到后面杨闵安把县主扔到湖中心处被吴将军打伤,孟知雪对她说道:“虽然你学了些日子的武术,但是在那些真正的练家子眼里,你和那些几岁的稚童没有多大的区别,一拳下去都挡不住,所以不要轻易冒险。” 她这话说得郑重,虞清欢点点头。 自己的这点三脚猫功夫对付些寻常人尚可,要是和真正的练家子对上,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多下几副毒药。 没有毒不死的人,只有下得不够多的药。 罗医婆看了一眼孟知雪,又问虞清欢:“那你二哥的事情……” 孟知雪不知虞清欢的身世有异,对此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二哥对你那般不放在眼里,行事过分,为他没必要那么尽心尽力吧?” 虞清欢点点头:“确实,就算帮了他,我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往后不理会他的事情便是。” 听到这话罗医婆就知道她与虞母又再次闹翻了。 第138章 吴公子信 虞清欢原以为不去理会虞清灏的事情,暂时就不会再与将军府有其他交集。 没想到第二日她却收到了一封来自将军府的信。 采荷解释道:“这是门房那边送来的,说是要将军府的小厮送来的信,指名说要交给小姐。小姐,不会是长公主想要找你算账吧?” 正在配药的罗医婆闻言却道:“若是长公主想算账,只怕是昨晚就直接让人上门了。” 毕竟长公主性子强势,眼里容不得沙子,只会直接将人押过去教训一顿,而不是这般写封信过来。 虞清欢拆开信封,拿起信纸细细看下来,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封信竟然是吴蓬瑞写来的,上面说他可以帮忙救出虞清灏,但是需要她用一个丫鬟来换。 而吴蓬瑞想要的丫鬟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无意中救下过他的孟知雪。 采荷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对,轻声问道:“小姐,这信里写什么了?” 虞清欢收敛神情,面不改色地将信纸撕碎,扔进旁边用来净手的水盆里。 碎纸很快被水浸湿,墨水透出纸张将在盆里的清水之中晕染开来。 她回答采荷道:“没什么,旁人的玩笑话罢了。” 先不说这位吴公子有没有本事将虞清灏救出来,她再怎么也不可能拿知雪去交换任何条件。 更何况,她虞清欢巴不得虞清灏在刑部大牢里待一辈子别出来。 幸好这封信没落在虞母的手上,不然虞母是真的能做得出将知雪绑去给吴蓬瑞做交换的事情。 采荷听罢也不在意,只认为有人在故意闹事,没再理会。 而罗医婆却注意到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寒意,想来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不过她既然不说,自己也不会不识趣地去问。 毕竟小徒弟一直颇有主意,不是个会吃亏的主。 傍晚习武时,虞清欢将这事与孟知雪提了一嘴,不过是想让她多注意些,怕是那吴公子未达目的不肯善罢甘休。 毕竟当初他就曾开口向自己讨要过一次,那时的她只当是这位残疾的吴公子一时兴起才会如此,没想到过去了这些日子他居然还能对此事念念不忘。 在得知她昨日去将军府的目的时,竟然能以救出虞清灏为条件,可谓是煞费苦心。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虞清欢根本就不在乎虞清灏的生死,而孟知雪也不是她的丫鬟。 孟知雪听罢也皱起眉头:“这人真是奇怪,救他还救出错来了。” 虞清欢思索道:“他性子古怪,说不定还觉得把你要过去在身边当丫鬟是为了你好。” “这算是什么好,如果我是个丫鬟,他若真是想感谢的话应该帮忙赎身脱离奴籍,或者送上些钱财珠宝之类的东西才是真的好。”孟知雪撇嘴道,“难道在他身边就不是丫鬟,就不是下人了吗?” 虞清欢赞同地点点头,又道:“而且将军府里习武之人众多,总不能是想让你过去给他当护卫吧。” 孟知雪轻哼一声:“管他是如何想的,反正我是不可能去将军府的。” 一想到将军府里有个凶巴巴的吴将军,有个强势的长公主,有个任性不讲理的县主,还有一个性子古怪的吴公子,孟知雪便觉得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都不如回她的小武馆自在。 “对了,你想先学棍棒还是匕首?”孟知雪对虞清欢说道,“今日我们就开始学武器。” 虞清欢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匕首。” 匕首不仅小巧隐蔽可以随身携带,而且在危急时还可以往匕首上涂毒,只要划出伤口,对方就不死也得脱层皮。 孟知雪点了点头,回去拿了一柄木头打造的匕首递给她:“新手用真匕首练习有些危险,先拿着这个木匕首练习好技巧再换。” 然后她就开始教授虞清欢如何握持匕首。 虞清欢看着手中被打造得无比光滑的木匕首,应该是武馆里不少人都用过的,握起来倒也十分趁手。 “匕首的技巧主要依赖于速度、灵敏度和步法。”孟知雪对她说道,“我们先练习基本的攻击姿势,熟练掌握后再提高速度,匕首出招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虞清欢正认真听着孟知雪的教学,余光却看见采荷这时却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似乎有话想说。 孟知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采荷?” 采荷手中的篮子还装着些许从大厨房里拿来的青菜,虽然平日里虞清欢每个月都给不少的钱当做院子里的支出,但采荷还是会去主院将院子里份额领回来,偶尔会听听府中内的各种小道消息。 原本她还想着先不打扰小姐习武,但是见她们两人都停下来,便走了上前。 “小姐,奴婢刚刚在大厨房里听说夫人让春梅将二少夫人接回府中了。”采荷说道,“大厨房早早便在给二少夫人准备洗尘宴呢。” 虞清欢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微微挑眉。 这个时候把孙氏接回府中所为何事不言而喻,只是孙氏真的会如虞母所愿去能帮到虞清灏吗? 虞清欢可不觉得孙氏会任由她拿捏,虽然现在将她接回府中了,可是孙氏和虞清灏之间的芥蒂已然存在,他们能将孙氏送去姑子庵一次,就能送去第二次。 孙氏又岂会坐以待毙? 更何况虞清灏醉酒后大骂孙氏,早已经将她的脸面在踩在地上,孙家又岂会那么容易就咽下这口气? “这几日别去主院跟前凑热闹了。”虞清欢对她说道,“可以给点钱让大厨房里的烧火丫头将东西送过来。” 如今虞父虞母正在为了虞清灏的事情焦头烂额,虞清潘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主意,这个时候与孙氏又回到了府中,她可不愿再牵扯其中,懒得再和他们纠缠。 当初孙氏让她女儿诬陷自己的时候,她们之间的这梁子已经结下,这会儿虞清欢倒是乐得看这些人相互闹腾。 采荷点了点头,昨日她就已经打听到这几年出府的都有哪些老人,也告诉了紫菀让她暗中查探,这会儿倒是没有其他需要总往主院去做的事情。 第139章 孙氏和离 虞清欢打算袖手旁观,是因为她知道虞父和虞母再怎么折腾,虞清灏也不可能轻易就被放出来。 在那起案件中,陈夫人觉得是滕家害死的陈同方,而虞清灏则是他们的同伙,想要用刑逼问虞清灏开口指认滕子远。 即便事实不是如此,以陈家和滕家的恩怨,陈夫人心中愤恨想要将此事扣在滕子远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滕子远一直申辩自己是无辜的,他与陈同方这些年来恩怨不断,要是想杀人也不必等到现在。 但是他又有些担忧虞清灏被陈夫人收买来指认自己,想拖滕家下这趟浑水,所以滕家也会紧盯着虞清灏。 双方都觉得如今的线索就在虞清灏身上,而虞清灏却是有苦说不出。 即便最后刑部能查出来他与凶手没有其他关系,但是收受贿赂和渎职之罪氏跑不掉的。 更何况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刑部里以往跟虞清灏交好的人如今都对他避而远之,生怕自己也会沾上这桩麻烦事,更别提与虞清灏有姻亲关系的孙家,恨不得与他撇清关系。 没想到这个撇清关系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孙氏回到虞府里的当天夜里,看着那一桌丰盛的饭菜和一脸温和的虞母,她不禁怔然。 她在姑子庵的这些日子里,过得清苦无比。 身边只能带着一个丫鬟,还要处处受那庵子里的尼姑排挤。 明明是清修之地,那些修行的姑子们心眼也不少,将一些脏活累活都丢给她和身边的丫鬟去做,还美其名曰助她修行修心。 有些好心的姑子会告诉她,新来的都要被这般欺负一番,反抗的都只会被欺负得更惨,让她莫要抵抗。 她实在是受不了便与人起了冲突,结果就是每日就只能吃些嗖了的饭菜。 原本就没有半点荤腥,臭嗖的更是无法下口,饿到半夜只能带着丫鬟去厨房偷偷去找吃的,还没人抓个正着,拿着扫帚打了出来,狼狈不已。 曾经的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因为姑子庵里的姑子都认为她只是一个被丈夫厌弃的妇人,不可能再被接回去,只能在此蹉跎。 这样的妇人在她们庵子里并不少见,有的人还巴巴地盼望着丈夫能接她们回去,等到人变得疯疯癫癫的也没能离去,还有的忧郁而亡,有的熬不过大病。 孙氏知道虞清灏那个负心人定然是不会想起自己的,她只盼望着娘家人能记起还有她这个女儿,早些接她出去。 没想到竟然是夫人院子里的春梅去到姑子庵里接她回了虞府。 明明离开也没有多久,但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却恍如隔世。 等到虞母说明了接她回来的意图,孙氏眼里闪过了然的神色。 她就说虞家人怎么会想到自己,原来是想着利用她回娘家求求情,帮帮身在牢狱里的虞清灏。 “若是能让亲家帮忙周转,以往的事情我们过往不究,你还是我们虞家的二少夫人,往后与灏儿好好过安生日子。”虞母说道,“若是亲家不肯帮忙,你也别怪我们狠心将你继续留在姑子庵里。” 听到虞母里隐隐的威胁之意,孙氏衣袖下的手紧紧握着,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只是对着面前的虞母,孙氏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模样:“母亲能让儿媳回来,儿媳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已,定然会竭尽所能帮助清灏,毕竟他是我的丈夫。” 虞母十分满意她的回答,连忙让身边的丫鬟给她布菜,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第二日孙氏便回了娘家,因为孙家不待见虞家人,虞母就没有跟着她一同前去,而是留在府中等着她的好消息。 在她眼里,孙氏想要继续留在府中过好日子,只能盼着虞清灏能好些,她自会努力劝服孙家的人。 她将此事告知虞相庭后,虞相庭虽然不像她这般乐观,但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只是没想到孙氏居然一去不回。 等到了晚上还未见孙氏回府,虞母派去孙家询问的人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她心中逐渐变得有些不安。 第三日的时候,孙家的管家拿着已经签下虞清灏和孙氏名字还画押过的和离书来到虞家,打算将孙氏的嫁妆搬走。 虞母整个人如遭雷击,但她来不及想太多,伸手就想要抢夺那张和离书,却被孙管家躲了过去。 “虞夫人,就算你把这张和离书撕毁了也没有用,我们已经请了京兆府衙门的主簿登记过了,从此往后我们小姐与虞二少爷就没有关系了,婚丧嫁娶,各不相干。”孙管家对虞母说道,“还请虞夫人不要为难我们,打开库房让我们把小姐的嫁妆带走。” 虞母身形一晃,差点没能站稳,被身后的春梅扶住:“夫人,您没事吧?” 旁边的虞管家上前对春梅道:“夫人身子不适,还不赶紧带夫人回房休息!” 孙氏带来的嫁妆不少,往常还会出一些银钱补贴公中家用,若是将这笔嫁妆带走,虞家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会愈发捉襟见肘。 春梅正想将虞母带回房,却听见孙管家道:“夫人就算身子不适,也应该先把库房钥匙交出来,不然会让旁人觉得虞家有私吞嫁妆之嫌。” 虞母听罢心中怒气上头,指着孙管家道:“你们孙家欺人太甚!” “虞夫人此言差矣,明明是贵府的二少爷咄咄逼人在先。”孙管家面不改色地说道,“和离不过是我们孙家心善,遂了虞二少爷的心意罢了。既然已经和离了,那小姐的嫁妆我们带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虞母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绪,沉声开口道:“孙氏她害我虞家子嗣,就算她要离开,也应该是我们虞家休了她!” 和离可以带走全部的嫁妆,而被休弃的妇人可带不走这么多的东西,怎么也得留下其中的大头。。 虞母知道此刻不是意气用气的时候,只想着将损失降到最低。 孙管家闻言再次晃了晃手中的和离书:“虞夫人,和离一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用。至于我们小姐之前不懂事犯下的错,我们孙家也已经给过你们补偿,再提就没有意思了。” 第140章 虞母病倒 看着那张碍眼的和离书,以及孙管家脸上那势在必得模样,虞母心口猛然一滞,直接晕了过去。 春梅大惊失色:“夫人!” 虞管家赶紧让丫鬟们将虞母扶回屋内,然后又派小厮去寻大夫过来。 站在原地的孙管家见虞母那苍白的脸色不似做假,担心真的将人气出什么好歹来。 他看向虞管家:“今日虞夫人身子不适,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只是我们小姐的嫁妆定然是要带回去孙家的。我们明日再来,若是明日还不方便,那我们后日再来,总归是要物归原主才行。还望转告虞大人,这种事情还是莫要拖沓为好。” 虞管家脸色有些难看:“既然是二少夫人的嫁妆,也应该由她亲自回府打点。” “我们小姐自然是不愿再踏足这片伤心地。”孙管家语气里带着几分嘲意,“更何况我们有嫁妆单子在手,小姐来不来都一样。” 虞管家只能道:“此事我会告知老爷由他定夺。” 孙管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虞大人应该不会将这些区区嫁妆放在眼里,贪图儿媳嫁妆这种名声有损之事想来虞大人是不屑做的。” 虞管家眼睛微动,却不答话。 不管他回不回答,孙管家已经将话说得清楚明了,带着一众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虞府。 虞清潘和李氏来到主院时正好看见他们离去的背影。 从虞管家的话里知道孙氏已经与虞清灏和离,还要派人上门搬回嫁妆将虞母气晕过去,虞清潘夫妻的脸色一变再变。 两人连忙往虞母的院子里去。 虞清潘只当虞母这是为了躲避孙家的催促而假装晕倒,只是等他到了虞母房间内,看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虞母时,这才惊觉虞母时真的病倒了。 大夫来得很快,给虞母诊脉后说道:“虞夫人这是忧思甚重,积郁成疾造成的脾虚,一旦过分焦虑就会导致胸闷晕厥等症状。” 春梅在旁边说道:“夫人担心二少爷,都好几宿没能好好睡觉了。” 虞清澜去世的时候,虞母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还没恢复精气神又遇上了虞清灏的事情,提心吊胆的生怕虞清灏出了什么岔子来。 就连三儿子从金虎军里回来都让她忧愁不已。 她愁得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偏偏又帮不上忙,原本想着让虞清欢去求长公主,没想到不仅没求成功,还惹得县主不快。 她又想着让孙氏去回娘家寻求帮助,没想到孙氏一去不回,还要将嫁妆带走。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早就体虚亏空身子的虞母自然是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一下子就病了。 “我给虞夫人开几服药。”大夫说道,“最重要的是让她不要过度忧思,安心修养,这病才能有所好转。” 春梅连连应是,然后带着大夫下去写药方。 虞清潘站在虞母的床前,目光落在她仍旧紧蹙的眉头上,心里莫名有几分烦躁。 李氏道:“母亲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那二嫂的嫁妆该怎么办?” 他们夫妻俩是真没想到孙氏居然会和虞清灏和离,虞清潘原本就只希望虞清灏倒霉一下丢了职位而已,只是现在事情的发展愈发对虞家不利了,他这才明白过来虞家本为一体。 若是虞清灏真的被定了罪,于他这个弟弟的名声也有碍,到时候更难有好的前程。 而虞家的家底一般,李氏的嫁妆不如孙氏的丰厚,她有些担忧若是孙家将那些嫁妆尽数搬走后,虞母会将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来。 到时候自己若是动用嫁妆补贴,只能落得口头上的好处,而她若是不肯,那便是忤逆长辈,无论如何做都讨不到好处。 虞清潘听到李氏的问话,面露难色:“二哥二嫂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让父亲……” 他刚想说让父亲来处理这些事情,又想到前几日虞父才在孙府前晕倒过一次,现在身子刚有所好转,若是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只怕又承受不住。 父母皆病弱,虞清潘如今成了整个虞府的顶梁柱。 原本期待的事情如今成真了,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沉思半晌,看向身侧的虞管家说道:“管家,明日孙家的人再来,你就推脱说父亲母亲尚在病中,你做不了主。若是他还要继续逼迫,你便将父亲母亲生病之事都扣到孙家头上便是。” “孙氏害虞家子嗣在先,趁着丈夫落难之时提出和离,不仁不义,又逼迫公爹婆母将其气病,更是忤逆不孝。”虞清潘继续说道,“他们再闹,你便带着人将此事闹得更大,看他们孙家还有什么脸面要回她的嫁妆。” 虽然侵吞嫁妆这种事说出去丢人,但孙氏有错在先,旁人也指摘不了。 虞管家听到虞清潘的吩咐,终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应是。 得知虞母晕倒的消息后,虞清欢倒是去看望了一趟,不过被挡在门外没能进去。 虞母忧思过度身子虚弱,不想见她也是正常,但她自己也不能落人话柄,便送了不少滋补的药物。 又过一日,孙家果然又派人来闹,仍旧是想要搬回孙氏的嫁妆。 虞管家按着虞清潘所言与孙管家争论起来,没想到孙家人却根本不怕虞家的威胁,而是直接放狠话道:“若是你们不想虞二少爷在牢里多受点苦,就该识相点莫要拖沓。” 这话让虞管家顿时没了话说。 孙家或许是救不出虞清灏,但是想在其中动点手脚让虞清灏不得安生却不难。 虞清潘倒是不想去理会虞清灏的死活,可这事瞒不住虞相庭。 得知此事的虞相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令人将库房打开,让他们搬走了孙氏的嫁妆。 看着那一箱又一箱的嫁妆被孙家的下人搬走,在一旁的虞清潘和李氏虽然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后来他们才得知孙家拿回嫁妆的当日便将孙氏送去了外地,据说是嫁给一个偏远地方的县令。 再具体的就打探不出来了,毕竟孙家的人也不想孙氏被从前之事裹挟,亦不想让她被虞家人找到,那只会平白给她添些烦恼。 第141章 午夜抓捕 宵禁后的京城静谧无比,偶尔会有在路上巡逻经过的士兵来往的脚步声。 从小巷子里偷偷溜出一个黑影来,正悄悄地靠在路边的墙壁上快步朝着西边而去。 躲着巡城军偷偷地走了两条街,再穿过了几条巷子,那道纤细的黑影终于来到了小道尽头的院子门口。 过度的紧张让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来不及多想就要伸手去敲门。 然而还没等她的手落在门上,背后一阵凉风袭来,一只宽大的手掌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拖。 女人大惊,她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 她想要大喊,但是被捂住的嘴巴只能发出细小如蚊的声音,根本提醒不了院子里的同伴。 就在此时又出现几道身影直接翻墙进了小院。 “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院子里传出一阵打斗声,又很快平息下来。 此时身后之人已经放开了捂嘴的手,抽出腰间的绳索利索地反扣住女人的手将她绑起来。 霍锦渊和戚放从小院子里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的是被士兵押解着的几个人。 “郝无诚,你好意思吗?”戚放轻嗤道,“明明是你请我们过来帮你干活,怎么自己倒是挑了个最轻松的活计?” 刑部员外郎郝无诚耸了耸肩,歪头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霍指挥使和戚少卿的武功皆在我之上,能者多劳,自然是要辛苦些。” 戚放被他这般无耻的言论给气笑了:“你们刑部要抓人,让我们多劳?你可真行。” 他们正说着话,不远处又跟着来了不少士兵,身着刑部制服。 郝无诚吩咐他们道:“把人都带回刑部大牢,我待会儿就要提审。” 士兵们应了一声是,走到霍锦渊他们身后打算接手被绑住的几个人。 只是还没等他们押住这些嫌犯,其中一个兵马司的士兵突然大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霍锦渊转头看了过去,见那士兵手脚抽搐控住不住地惨叫,厉声朝着众人喊了一句:“都后退离这些人远点!” 那些士兵闻言立马后退几步,可还是有两个士兵中招,像刚才那人般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趁着这个时候,刚才还被绑住的嫌犯抬腿就要四散逃跑,霍锦渊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第一个逃跑的男人用力甩了过去。 “啊——” 那长剑直接穿透他的肩膀,整个人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霍锦渊快步追上另一个嫌犯,翻身一跃落在他的面前,抬腿朝着他的胸口一脚踹过去,嫌犯整个人被踹飞狠狠地砸落在地上,在黑夜里清楚地听到他骨头断裂的声音。 其他几个嫌犯也很快被戚放和郝无诚制服,但是因为不知他们身上带了什么毒倒是不敢贸然靠近。 霍锦渊掏出一包驱虫粉撒在这些人的身上,没过多久他们的皮肤下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般,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们身上带的都是蛊虫。”霍锦渊向郝无诚和戚放解释道。 他说着又走到那些正在抽搐的士兵身边,给他们先喂下一颗压制蛊虫的药丸。 听到霍锦渊的话,戚放眼前一亮,正愁上次白芷柔之事到现在还没有其他线索,这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他看向郝无诚道:“我们大理寺正在追查有关于南诏国蛊虫的案件,这些嫌犯,归我们大理寺了。” 不枉他大半夜被这不要脸的郝无诚拉来抓人。 郝无诚一怔,没有想到会有案件嫌犯重叠,他拒绝道:“他们是我们刑部先盯上的。” 他刚才抓到的正是假冒船夫妻子、忽悠虞清灏给狱中杀人的船夫带话的那个女人,按着虞清灏给出的细致描述画出来的图像,还真让他们找到一个相似的女人。 只是担心这女人还有其他同伙,所以一直埋伏在她周围,让她慢慢放松警惕伺机而动。 他们这个案子被陈家和滕家一直催促,现在既然将这女人和同伙都一网打尽,自然是要押回他们刑部大牢回去好好审问的。 戚放却说道:“我们大理寺的这个案子比你手上的这个案子时间还要早些,按理来说就是我们大理寺优先。” 他们还在争执中,那些被撒上驱虫粉的嫌犯们却疼得大声嚎叫起来,在午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巷子周围的住户们似乎有人被吵醒了,但是无人敢开口询问何事。 他们身体里有些蛊虫受不了驱虫粉的味道纷纷要从他们的身上破皮爬出来,只是刚爬出来没多久就死掉了。 还有的蛊虫只在身体里不停地疯狂窜动,让他们难受不已。 霍锦渊对还在争执的两人说道:“你们一起审,不然他们可能快挺不住了。” 郝无诚和戚放惊讶地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霍锦渊面不改色地说道:“驱虫粉药性太强了,没注意撒多了。他们身体里的虫子发狂的话,可能会让他们痛死。” 听到霍锦渊的话,郝无诚和戚放相互对视一眼,都没好气地瞪了霍锦渊一眼,随即都吩咐自己的手下:“赶紧把人押到兵马司衙门去审!” 这里离兵马司衙门最近,说不定还能趁着这些人临死前多问出些东西来。 兵马司的士兵们症状已经缓解,但是中的蛊毒还未解,霍锦渊派人去将太医请过来。 郝无诚和戚放是真怕这些嫌犯死了还没交代干净,所以各种逼供手段齐上,没多久就得到了供词。 而那些嫌犯也被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等到霍锦渊带着太医前来的时候,戚放和郝无诚两人还愣了一下。 戚放反应过来,朝着霍锦渊和太医问道:“这些人还有的救啊?” 太医看着那些奄奄一息的嫌犯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今听到戚放说话犹如阎王点卯:“如果戚少卿不想救……也可以不救。” 郝无诚道:“那赶紧先将人救回来,活着的同伙比死人的供词更有用。” 太医颤颤巍巍地上前给这些嫌犯把脉,然后开了药方后就麻溜地离开了。 第142章 船夫故事 霍锦渊走到旁边的书桌上拿起供词看了起来。 他们一共抓了七个人,都是从南诏国潜入进来的细作,其中有两个还是蛊师。 里面年纪最大的老男人是在十二年前入赘后吃绝户占了那条巷子里的小院子,十多年来以娶妻和亲戚往来的名义住进了其他的细作,所以周围邻居们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他们的组织叫做“蚁巢”,取自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之意,目的就是蚕食大昭国的力量。 这群人一直以来都蛰伏在京城里伺机挑拨各个世家官眷之间的矛盾,以达到两败俱伤的效果,就比如这次滕家与陈家的恩怨。 掌管漕运的都转运使陈鸿卓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他们的主意就是利用陈同方的死嫁祸到滕子远身上,引起他对滕家的不满,然后暗中派人接近陈鸿卓给他出谋划策报复滕家。 那个杀了陈同方船夫更是他们有意挑选出来的。 那船夫曾有一妻一子,生活过得虽然辛苦平淡,但也还算幸福。 两年前船夫那三岁多的儿子生病,身子发了高热,那时的船夫为了多挣些钱早出晚归,他的妻子只好自己抱着孩子去医馆找大夫。 只是她去到医馆时却遇到了滕子远和陈同方两人正着抢夺一株百年人参,双方争执不下之际,开始大闹医馆。 船夫妻子抱着孩子排队好不容易等到前面只有一个病人时,那陈同方却对医馆的管事喊道,若是那株百年人参不卖给他,这医馆也别继续开门接诊了。 随后就让他身边的小厮将大夫跟前的桌子掀翻了,一副他不高兴便让所有人都不高兴的霸道模样。 而滕子远也不甘示弱,竟然让手下的人去赶走那些想要看诊的病人。 船夫妻子深知他们小老百姓根本没办法与这些纨绔子弟讲道理,但是她怀中的孩子已经被高热烧得神志不清,滚烫得犹如一团火,她只好苦苦哀求那些小厮通融一下,好歹让大夫先看看孩子。 可那些小厮不过是听从他们少爷的命令罢了,哪里敢自作主张,只能一脸凶神恶煞地让她滚。 船夫妻子没有办法,只能赶紧抱着孩子跑去其他更远些的医馆。 只是当她好不容易跑了几条街才找到另一家医馆,刚要将孩子递给大夫看时,才发现怀中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气息。 那大夫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颇为指责:“怎么现在才带着孩子过来,要是再早一些就好了。” 大夫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成了船夫妻子的心结。 若是再早一些就好了,或许她的孩子就能有救了。 若不是那两个纨绔将她赶出医馆,说不定她的孩子就不会死。 在这样懊悔自责又伤心难过的情绪中,船夫妻子不到一年就郁郁寡欢去世了。 儿子和妻子相继离去给船夫的打击很大,毕竟他与妻子青梅竹马,吃了不少的苦才有了安稳些的生活。 可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根本没办法去讨公道,也不知该如何报复陈同方和滕子远。 这些潜伏的细作们无意间得知此事后便接近他,然后明里暗里地让他产生复仇的想法,甚至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于是便船夫便趁着这两个纨绔再次起争执后,他偷偷接近陈同方将其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又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联想到是滕子远买凶杀人。 原本细作们的计划是船夫杀了陈同方后就应该自杀的,奈何他第一次自杀失败后就没再有动作。 他们担心计划失败,便暗中派女细作去收买刚进入刑部没多久的虞清灏,听闻此人素来贪财好色,最是容易被收买。 没想到事情果然顺利。 船夫在听到她传的话后当即就撞墙而亡,而众人也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滕子远和虞清灏身上。 女细作平日里深居简出,事发后就躲在一处小院里鲜少出门,但是街上一直没有搜查的她的人,她便放松警惕回到了蚁巢的窝点,没想到居然被他们跟踪了。 郝无诚见霍锦渊正在看的是那个女细作的供词,便说道:“那陈同方和滕子远在这件事里倒也不算无辜。”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那孩子的死亡,就算知晓他们不会在乎。 戚放上前问霍锦渊:“听说你那大舅子也被牵涉进了此案,虞四姑娘有没有上门求你帮帮忙?” 霍锦渊面无表情地摇头:“没有,不需要帮忙。” 当他得知虞清欢曾去镇远将军府上去找长公主的时候,还让人传信问过她是否需要帮忙关照一下牢里的虞清灏,虽不能将直接带出,起码能让他过得轻松些,让虞家人安心。 毕竟他可是听说虞父为了儿子都急晕在孙府门前。 没想到虞清欢直接让他不要插手此事,还直言反正死不了,受点苦还能让他长长记性。 “你说的是虞清灏?”郝无诚轻嗤一声,“此人惯会偷懒耍滑头,实在难成大器,他这回栽的不冤。虽然他与细作不是一伙的,但他渎职之罪可逃不了,刑部他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他说完还一脸同情地拍了拍霍锦渊的肩膀:“有这样的大舅子,难怪你当初这么排斥这门婚事。” 见他这般认真地安慰霍锦渊,在一旁的戚放忍不住笑出了声:“霍指挥使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人家对这门婚事满意得很。” 郝无诚不解:“为何?” 那虞家小门小户,没有家族扶持,没有强劲的实力,只能靠着姻亲关系维持在京中体面,还出了虞清灏这等无能耍滑之辈。 怎么看这都是一门差到离谱的婚事,好歹霍锦渊还有郡王的爵位,长公主去求的那道赐婚圣旨简直就是在打霍锦渊的脸。 霍锦渊瞥了一眼戚放:“这么有闲情逸致,是那些活下来的犯人都确定好关押的去处了吗?” 提到这个,郝无诚和戚放对视了一眼,现在已经将供词审问出来,早就没有了刚才的紧迫感。 戚放率先开口道:“那就将他们关押在刑部吧,你们案子要得急,我们大理寺又不是不讲理。” “你们的案子拖得久,正好将人带回去,等我们需要自会上大理寺监牢要人。”郝无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些嫌犯都只剩半口气了,带回去麻烦得很,不如放对方那里,让别人管着。 第143章 虞府来客 见郝无诚与戚放相互推脱,霍锦渊继续翻动着这些供词。 这些细作隐藏得很深,因为平日里他们就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只有在接受任务时才会悄悄动手。 而他们也不知道谁是他们的上线,有任务时就会有一封信从门缝里扔进来。 蚁巢里的人相互之间并不认识,所以要他们指认出在京城里的其他细作几乎不可能。 霍锦渊眸色渐深,看起来这个蚁巢等级严明,管理严格,想要一网打尽除非能抓到它的头领。 而且这些人在京城扎根已深,说不准已有不少人进入了朝堂之中。 但也有问出来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这些人里的蛊师知道如何解开同生蛊的蛊毒。 只是这办法也不能尽善尽美,而是要让双方都付出不小的代价,若是熬不过去可能还会丢了性命。 左右都是死,穆齐宣别无选择。 审问出来龙去脉之后,刑部的动作倒是很快,不出半个月就将这起案件给审结了。 得知事情真相的众人唏嘘不已,陈夫人仍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当初是两个人在医馆里闹事,可为何那船夫杀死的只有她的儿子,而让滕子远还好好的活着,她实在不甘心。 看到陈夫人眼里的恨意,滕家人连忙带着滕子远走了,生怕再刺激到失去儿子的陈夫人,让她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又怒骂滕子远做事鲁莽,要将他送去边境历练。 而虞清灏被女细作蛊惑,收受贿赂,导致还未审问和宣判的嫌犯死亡,被上缴所受的贿赂,还要判服劳役一年。 这还是虞父花了大价钱打点后的结果。 得知二儿子要去服劳役,听说很大可能还是些采石修路的辛苦活,虞母的眼睛都快哭肿了。 虞父还因这件事被御史参了一本,说他教子不严。 无从反驳的他被扣三个月的俸禄。 这事尘埃落定后已经到了六月的末尾,而虞府也来了两个客人。 正是从郢州城进京赶考的虞清霁和安泽新。 虞清霁是虞清欢的族兄,也是虞家自虞相庭后第一个考上举子的族人,整个家族自然重视得很。 而安泽新是虞母的娘家侄儿,与虞清霁正好是同窗,便约定一起提前来京城小住。 虞清欢在主院的正厅内看见了这两位族兄和表兄。 族兄虞清霁看起来很是沉稳,身上打扮得素净,听闻他家中只有老母亲供养他读书,所以向来十分用功,他的面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是面对虞父的各种问答倒是毕恭毕敬。 而表兄安泽新则是长了一双桃花眼,身上衣服都是时兴的款式,待人接物倒是游刃有余。 虞母看着这两个年轻的俊后生,又想到自己的二儿子还在服劳役,眼眶莫名有些通红。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安泽新见此不由轻声问道。 虞母摇摇头,她自然不能当着旁人的面说虞清灏那些丢人的事情,只是说道:“能看见你们如此有出息,姑母心中高兴。” 安泽新笑道:“清潘表哥也是一表人才,往后定会有一番不凡的作为。” 刚从金虎军内出走的虞清潘微微一笑,并未接话。 虞清欢并未参与这些人的话题,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的位置喝茶。 而安泽新的目光却是准确地落到了她的身上,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听闻清欢表妹被圣上赐婚要嫁到郡王府,真是好福气,往后姑父姑母都能跟着一起享福了。” 虞清欢语气温和里带着些许疏离:“安表兄的消息真是灵通。” “实在是这消息不难打听,在路上有人说起过。”安泽新笑着解释道。 虞父对他们说道道:“既然你们来了就安心住下,也可结交些京城学子,与他们交流切磋,取长补短。生活上有什么缺的也尽管找虞管家安排,莫要耽误了考试。” 虞清霁:“多谢伯父。” 安泽新:“多谢姑父。” 虞清欢收回眼神,余光却看见旁边的虞清妍目光落在安泽新身上,似乎有些失了神。 “咳,六妹妹这是在看什么?”虞清欢凑过去轻声问道。 虞清妍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身子微微一颤,转头看向虞清欢,心有余悸地往后躲了躲,笑得有些僵硬:“四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虞清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眼神看得虞清妍有些心虚,趁着大家离去也赶紧起身离开,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府中住进了两个客人对于虞清欢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她平日里在自己的院子里忙得很,跟着罗医婆学医术,背医术,练针灸以及要整理草药;跟着孟知雪练武,练匕首技巧;还要处理各个铺子里的账簿。 院子里只有一个丫鬟着实不方便,她又不想收下虞母和李氏安排过来的人,便让霍锦渊以他的名义给她挑几个伶俐的丫鬟送过来。 这样虞母就算再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原本虞清欢还以为霍锦渊给她送来的都是新买的丫鬟,没想到他送来了规规矩矩的三个人。 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嬷嬷,还有两个十五六岁左右的丫鬟。 那嬷嬷带着两个丫鬟先是给虞清欢行了礼,然后才说道:“老奴姓尹,小姐唤老奴一声尹嬷嬷即可。从前老奴在宫里照顾过郡王爷,郡王爷得知小姐这儿缺人伺候,便让老奴带着春兰和秋兰过来了。” 虞清欢有些意外,面露为难道:“嬷嬷在宫中伺候过郡王,如今应该在郡王府里颐养,我这儿院子小,实在是委屈了嬷嬷,我这儿只是缺一两个干些粗活的丫鬟。” “院子虽小,但也不至于委屈。从前老奴在宫里住过更小更差的院子,还不都一样过来了。”尹嬷嬷说道,“小姐莫要担心其他,春兰和秋兰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自然不会让小姐失望的,更何况有老奴在此,旁人也不敢欺负了您去。” 来之前郡王就已经跟她提过未来的郡王妃在娘家处境一般,让她多看顾着些。 尹嬷嬷在霍锦渊身边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得出来他对虞清欢的上心。 第144章 求职挫折 见尹嬷嬷说得认真,虞清欢也不再纠结,让采荷将人带下去安顿好。 有了尹嬷嬷和春兰秋兰,整个院子瞬间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就连主院里的人都对她们毕恭毕敬的,毕竟是从郡王府里送过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旁人可不敢轻易招惹。 只是李氏还不死心地前来打探霍锦渊的态度,毕竟能给虞清欢送下人,想来多少是把这个未过门的妻子放在心上了的。 若是能让霍锦渊帮虞清潘在五城兵马司谋个好差事,往后虞清潘的前途自然不用愁了。 李氏让身边下人在虞清欢院子附近观察了几日,见新来的嬷嬷和丫鬟都对虞清欢恭敬顺从,便知道这些人可不是像传言的那般是霍锦渊送来规训虞清欢的。 得知此事后李氏难掩心中的忐忑,但是她也清楚虞清欢的性子定然不肯替虞清潘筹划。 于是夫妻俩商议过后,虞清潘便自己去兵马司找上了霍锦渊。 霍锦渊听侍卫通报虞家的人过来找他,还以为是虞清欢派来的人,便将人放了进来。 “妹夫。”虞清潘一进来看见霍锦渊正在处理公务,堆笑着上前寒暄道,“你这兵马司衙门还挺大的。” 霍锦渊的拿着纸张的手一顿,抬眸看向来人,那双幽深疏离的眼睛里带着疑惑:“你是?” 虞清潘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随即又很快恢复过来:“我是虞清潘,是清欢的三哥。上次在宣读圣旨的时候我们还见过。” 上次宣读圣旨,霍锦渊的注意都在虞清欢的身上,连眼神都没给过其他人,自然不会清楚虞清欢的三哥是谁。 只是他知晓虞清欢在虞家处境一般,与其他兄弟姐妹关系也不如何,不然她不会说出让自己不必理会虞家的任何要求这种话来。 “你有何事?”霍锦渊开门见山地问道。 虞清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妹夫,我之前在金虎军当个小旗,后来被新上任的千户故意刁难丢了职位。所以想着能不能让妹夫你在兵马司里给我谋个差事。” 霍锦渊上下打量着虞清潘,并未接话。 “若是能在兵马司任职,我定然会好好干,不给妹夫丢脸。”虞清潘连连保证道,“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最是能吃苦耐劳。” 就算自己这样说,想来霍锦渊也不会真的将自己这个大舅子安排去做些脏活累活,不过是些场面话罢了。 等他上任后自由办法糊弄过去,毕竟他的妹夫可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谁能不给他面子? 霍锦渊微微挑眉,随口应了下来:“行。” 虞清潘没想到霍锦渊竟然这般容易就答应下来,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那妹夫,我适合什么职位好呢?” “来人。”霍锦渊将门口的侍卫唤进来吩咐道,“把人带去给马校尉考校一番,从上到下的职位都让他尝试一遍,看看他究竟胜任什么职位。” 那侍卫应了一声是,随即带着虞清潘往练武场的方向而去。 虞清潘心中欢喜不已,有了霍锦渊的交代,那什么马校尉定然会知晓他的背景深厚,不会为难于他。 看着虞清潘高兴离去,霍锦渊垂下了眉眼,继续处理手中的公务。 虞清潘来到宽阔的练武场,正好看着不少士兵正着训练。 侍卫带着他来到了马校尉的面前,将霍锦渊吩咐的话如实转告。 马校尉上下打量着虞清潘,这身板看起来不像是厉害的样子,想到霍锦渊平日里的作风,他倒也没有怀疑些什么,招手就喊来三十个人。 “虞公子,我们兵马司以实力说话,你若是能在一个时辰内把这三十个小兵打倒,校尉一职唾手可得,到时候咱俩可就是同级了。”马校尉对他说道。 虞清潘愣住,看着那三十个士兵,语气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校尉一挥手对着那些士兵下令道:“上!坚持到最后的人奖励越大!”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那三十多哥士兵全都兴致勃勃地冲上前朝着虞清潘的方向想要展现自己的实力。 …… 李氏在虞府里焦急地等待着虞清潘的消息,然而等回来的却是被两个小厮抬着回来的他。 见到虞清潘这副满身是伤的模样,李氏大惊失色,连忙质问那两个随身的小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副样子?” 不过是去兵马司求个职位而已,就算霍锦渊不同意也不该将人打成这样吧? 还没等小厮回答,虞清潘就已经不耐烦地开口:“还不快点将本少爷抬回房间里!” 李氏反应过来,又赶紧让丫鬟去将大夫请过来。 这副动静连虞母都惊动了,一看见三儿子躺在床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她顿时心都碎了。 “我的儿啊,究竟是谁将你伤成这样子?”虞母愤怒不已。 虞清潘心中郁闷不已,他哪里想到霍锦渊竟然半点都没有照顾他的意思,上来就直接让三十个人围着他下了狠手去揍。 原本就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只能大喊自己是指挥使的大舅子,没想到话语刚落那些人下手更狠了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霍锦渊平日里对待这些小兵太过严厉了些,似乎是要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似的,直到那个马校尉见自己真的被打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才喊停。 他还想着要质问马校尉不把霍锦渊当回事,只见马校尉连连上前道歉。 那马校尉一边道歉一边说:“我还以为指挥使送来的人那定然是能力出众,就算不能以一敌百,打三十个小兵也绰绰有余,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弱,实在是我误会了呀!” 这话让虞清潘一口气堵在心里实在没办法反驳。 心中埋怨霍锦渊没有将话传达得再清楚一些,让他遭受这无妄之灾。 然而马校尉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气得吐血,马校尉直言他的这实力想进兵马司,要么从门口的守卫先做起,要么经过训练后成为一名巡城兵,让他好好考虑清楚。 他怒从心中起,不愿再与马校尉多言,而是让人扶着他去找霍锦渊评评理。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霍锦渊听完他的话竟然连眼皮都没抬,语气冷淡无比:“不是你自己说能吃苦耐劳,不会丢人的吗?” 虞清潘的心直接凉了半截,他不过是客气的场面话,没想到霍锦渊却是当真了。 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厚着脸皮问他兵马司有没有什么清闲的职位。 他的话刚问出来,就听见霍锦渊嗤笑出声,然后抬起那双冷冽的眼睛看向自己:“怎么,要不把这指挥使的位置让给你当?” 一想到这里,虞清潘的脸上又气又恼。 虞清潘不想回忆起自己是如何丢人地走出兵马司衙门的,只能在心里暗自将霍锦渊大骂了一顿。 看着虞母和李氏一脸关切的模样,他只能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第145章 世子之位 听完虞清潘的话,虞母和李氏的脸上都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 李氏道:“我看那姓霍的就是故意磋磨人……说不定还是老四挑唆的。” 否则霍锦渊怎么就知道虞清欢院子里缺人伺候,还巴巴地她送来几个下人,可偏偏不待见虞清潘。 把虞清潘安排进兵马司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可他却要让虞清潘受罪丢脸。 虞母虽然在气头上,但还算理智:“你们四妹妹平时鲜少出门,应该不会私下与郡王见面。” “谁说不见面就挑唆不了,说不准他们暗中有信件往来。”李氏轻哼出声,就是非要把这过错扣在虞清欢的身上。 虞母沉默下来,自从虞清欢发觉自己的身世之后,就越发肆意起来。 平日里面上都是一副温顺模样,但是吩咐她去做的事情能有多敷衍就有多敷衍,即便是自己生气她也无动于衷。 难不成真是她怀恨在心所以暗中挑拨? 只是可惜虞清欢身上有婚约,不然这样的白眼狼她宁可将她许个偏远的人家,眼不见为净。 虞清潘躺在床上,咬牙切齿道:“就算是她在暗中挑拨又如何,我们又没有证据,难道要直接去质问她吗?” 就算去质问,虞清欢不仅不会承认,说不准还会倒打一耙。 他可太清楚虞清欢的本性了。 “我们虞家是指望不上她了,往后就当府中没这个人便是。”虞母轻叹一口气,对虞清潘说道,“你好好养身子,莫要想太多。就算找不到差事,留在家中多陪陪我就算是尽孝了。” 她的几个孩子只剩下虞清潘还在身边,也不求他能有多么出息了。 李氏原本还以为在虞母面前抱怨,让她能为虞清潘出口恶气,没想到虞母却只让虞清潘忍让。 甚至都没有派人去训斥虞清欢,气得哼出了声。 虞清潘没有多少上进心,原本去谋差事不过是被虞父催促着,如今有了母亲的话,他倒是能心安理得地在府中当他的少爷了。 虞清欢在得知院子里的用度再次被削减时,不禁皱了皱眉头。 尹嬷嬷见她如此,便开口分忧道:“不如让老奴去主院去说道说道,这分明就是拿小姐您泄愤呢!” 毕竟虞清潘被小厮抬回来的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虞清欢也从霍锦渊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现在用度被削减,她们院子里的其他人都下意识地想到是来自于虞清潘的报复。 只是虞清欢是摇摇头,问采荷:“是只有我们院子的用度减少了,还是整个府中都是如此。” 采荷微微一怔,摇头:“奴婢只知道我们院子的例银少了些,其他院子奴婢没问。” 虞清欢让她去找府中的其他人去打听一下。 采荷听话地出去问了一圈回来,这才跟虞清欢禀报道:“奴婢去问了其他院子的下人,都说用度降了些。小姐,这事怎么回事啊?” “还能是怎么回事,就是府中的钱不够了。”虞清欢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些年来虞府名下的铺子越做越差,收益越来越少,之前还有虞清澜时常补贴娘家,孙氏偶尔也会为了虞清灏动用嫁妆,现在都没了,府中财库自然捉襟见肘。 还好虞清欢这段日子以来都偷偷赚了不少。 晁玉山已经抵达了宣州接手了造纸坊,往后只会越赚越多。 说起造纸坊,就不得不提侯夫人赵氏想要吞下造纸坊反倒惹了一身腥的事情。 原本赵氏派去宣州的人书铺掌柜以为只要亮明身份,旁人就得将他们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可惜宣州的地界天高皇帝远,不买账的人也大有人在。 有攀附之心的定然有所求,但是看着侯府之人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们明白过来人家只想收东西不想办事。 于是那书铺掌柜不仅没能成功要到造纸坊,还因为虞清欢暗中散发侯府与造纸坊前东家联手做局的假消息,让不少受害者纷纷找上门来朝着他们索要赔偿。 听闻穆齐宣虽然解了蛊毒,但是身体也因此受了大创,骨头变得脆弱无比,若是使劲用力很有可能会导致骨折。 这个后遗症让他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别说往后掌管金虎军,就算是寻常练武于他而言都是危险不过的事情。 侯夫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她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莫名其妙地死去,另一个要遭此劫难。 每天都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她,实在无心去管宣州的事情。 穆齐宣的命虽然保住了,但因为他不能再用武,让昌平侯有了撤换世子的想法,时常去看望和校考府中的几名庶子。 昌平侯府内。 虞清婳端着醒酒汤走进了穆齐宣的房间内,只见酒瓶子掉得满地都是。 她将醒酒汤放在桌子上,看着因昨晚喝得烂醉如泥,裹着被子掉落在地上的穆齐宣,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快意。 从前的穆齐宣总是高高在上地睥睨着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在这个男人心中,自己不过就是用来照顾两个孩子的奶娘罢了,跟下人也无甚区别。 可如今,当初高傲侯府世子却沦落到这个地步,即将要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世子身份。 穆齐宣听见来人的脚步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虞清婳,毫不客气地开口道:“给我滚出去!” 他的双眼红肿,满身狼狈。 虞清婳上前,低声地劝道:“世子爷,您的身子才刚好些,莫要再饮酒了。世子这般自甘堕落,让淼哥儿和磊哥儿该怎么办呐?” 穆齐宣脑袋隐隐有些发胀,他不悦地说道:“提他们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吗!” 虞清婳一脸为难地看向穆齐宣,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穆齐宣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不耐烦地问道。 虞清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日磊哥儿和西苑的几个孩子起了冲突,那些孩子说话比较难听,让磊哥儿不高兴了,就这么打起来了。” 见穆齐宣面色难看,她继续说道:“此事明明是那些孩子挑起的,可侯爷却把他们那些孩子都一并罚去祠堂跪了半个时辰,磊哥儿的膝盖都红了。” 第146章 父子相斥 如今整个侯府都觉得穆齐宣已经废了。 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却无法动武,对以军功封侯爵的家族来说,他已然是弃子。 当了那么多年的侯府世子,穆齐宣一直以来都觉得侯府和金虎军迟早是自己的囊中物,也从不将府中其他的兄弟放在眼里。 那些庶子见到他无不敬重讨好,想要在他身边拉进关系,博些好处。 没想到一朝落魄,这些人竟然都换了副嘴脸,还欺负到孩子的身上去了。 穆齐宣这几日心中一直憋着股无名的怒火无处发泄,现在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双原本因宿醉而迷离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虞清婳垂眸避开了他的眼睛,只是低声说道:“磊哥儿觉得委屈得很,世子爷要不要去宽慰一下他?毕竟孩子若是见到你定然会开心许多。” “我先去找父亲。”穆齐宣扶住旁边的床缓缓站起来,晕怔的脑袋发疼,身子也有些晃悠。 虞清婳上前将他扶住:“世子,先把醒酒汤喝了吧。” 穆齐宣却摆了摆手,顶着一身的酒气往昌平侯的书房里去。 看着他晃晃悠悠远去的模样,虞清婳脸上的温柔小意瞬间消失不见,眸子里带着些许漠然。 她可不担心穆齐宣失去世子地位后,自己这个妾室会过得更差。 毕竟就算穆齐宣不是世子,但他也是侯府的嫡长子,是侯夫人如今唯一的儿子,他的吃穿用度再怎么减也比寻常人要好上太多。 从前穆齐宣当世子时虞清婳时常被府中的其他下人刁难,也不曾见过他为自己撑腰做主,连府中那些庶出少爷们的妾室都要过得比她惬意。 穆明淼和穆明磊更是不待见自己,上次穆明磊把她推进湖里差点淹死,事后却仍旧当做事情没发生一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自己的照顾。 连穆齐宣也只当那是孩子一时调皮而已,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连安抚都没有。 她虞清婳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们父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没过多久虞清婳就看到穆齐宣就被小厮搀扶着回来,神色已经清明许多,但满眼都是怒火,看来是被昌平侯训斥得不轻。 穆明磊向来任性,侯府里其他的孩子早就对任性的他有所不满,曾经被父母勒令只能忍气吞声的孩子们如今不再忍让,自然会起冲突。 昨日的事情是穆明磊有错在先,所以昌平侯罚得倒也没错。 可惜现在的穆齐宣只觉得这是自己落魄了,连亲人都开始嫌弃和打压他了,觉得这是在逼迫自己让出世子之位。 彷佛府中的每个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在背后偷偷嘲笑他。 这让他觉得屈辱不已,又无处宣泄。 虞清婳迎了上前:“世子这是怎么了?” 穆齐宣不想理会虞清婳,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那妾身先去看看磊哥儿,否则他又该闹腾了。”虞清婳一副苦恼的模样。 原本还想着回去继续喝酒的穆齐宣听罢,便说道:“我与你同去。” 虞清婳的眼里这时才浮现起笑意来:“好啊,磊哥儿见到你定然高兴得很。” 自从穆齐宣中了蛊毒之后就鲜少再与两个孩子见面了,这会儿倒是也有些想念他们,心中还隐隐有些对于疏忽孩子的愧疚。 两人一起到了穆明磊的小院子里。 一进院子就听到嬷嬷正着哄穆明磊的声音:“磊哥儿乖乖吃饭才能长得又高又壮,把欺负你的人都打回去。” 而穆明磊却大声喊道:“我现在就要去打他们!他们都是些欺负人的坏人!” 穆齐宣听到他那委屈的声音,心中不免有些触动,走进房间里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去。 看见穆齐宣和虞清婳进来,正坐着被哄吃饭的穆明磊从他的小椅子上跳下来,快步朝着穆齐宣跑过去。 穆齐宣见状伸手将孩子费劲地抱起来放在怀中, 还没等他说话,穆明磊却在他的怀里挣扎起来,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小孩子出手只管发泄不知轻重,下起手来狠厉无比,他一边打一边嚷嚷道:“臭父亲你太没用了!他们都说你以后就不是世子,我也不是世子的儿子了!” 穆齐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小儿子猛地捶打,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瞬间变得清醒许多。 而穆明磊根本没注意到穆齐宣的异常,还在不停地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气:“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没用,我也不会被他们欺负!” 穆齐宣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咔嚓的声音,心口猛然一滞,只感觉身上疼痛难忍,直接将怀里的小儿子甩了出去。 他好歹是个成年男人,即便再虚弱,这甩出去的力道可不小。 只听见“砰”的一声,穆明磊直接被甩在地上,随即就长大嘴巴嚎啕大哭起来。 “哎呦喂,磊哥儿你没事吧!”旁边的嬷嬷见此情景赶忙上前将穆明磊抱起来查看。 而穆齐宣则是捂着胸口,缓缓半跪在地上,一副难受不已的模样。 虞清婳和他旁边的小厮上前一左一右地想要将他扶起来,却被他制止住。 “别碰我,快去喊荀太医过来!”穆齐宣额头上已经冒出青筋来,咬牙切齿地对小厮喊道,“我骨头好像断了。”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出一股屈辱与绝望来。 原来他的身体竟然真的这般不中用。 他不禁看向还在嬷嬷怀里哭闹不止的穆明磊,眼神里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心疼与怜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厌恶之色。 虞清婳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明明畅快不已,可面上仍旧一副无措的模样。 她开口道:“磊哥儿年纪还小不懂事,不知轻重伤了世子,世子莫要与他计较。” 毕竟当初穆明磊差点害死自己的时候,他穆齐宣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现在风水轮流转,这孩子终于祸害到他自己身上,也让他尝尝这苦果。 而此时的穆明磊正一边哭嚎着一边骂穆齐宣,看得都让人觉得心烦不已。 穆齐宣听到虞清婳的这番话,心中只觉得更加厌烦。 第147章 身世调查 荀太医来得很快,给穆齐宣认真检查后发现他竟然有两根肋骨断裂,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卧床休息。 这让他原本就烦躁的心愈发暴躁起来,动不动就开始摔东西。 侯夫人见儿子这副模样心疼得不行,私下里与昌平侯争执过许多次,不许他另立世子。 可赵氏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只会让旁人愈发针对不肯放手世子之位的穆齐宣。 穆齐宣被穆明磊伤过后,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冷淡下来,特别是对于任性的小儿子,不仅失去了当初的宠爱,还对他有了几分厌恶。 府中的下人最是会看人下菜,穆明磊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们见此纷纷寻求新的出路,对待他是越发的敷衍。 穆明磊本来就任性得很,感觉到旁人都渐渐不愿意搭理他,闹得没完没了,却越发被苛待。 虞清婳只是冷眼旁观,平日里装模作样地关心他们父子三人,实际却将伺候的下人都慢慢换成了自己拉拢的人。 整个昌平侯府的氛围越发沉闷,虞府却渐渐平和下来。 或许是有两个外客住在府中,虞父虞母都变得温和不少。 虞清欢收到霍锦渊传来的消息,说是长公主和吴卿芸一同约见会试的主考官。 有之前虞清欢的提醒,他倒是格外注意这件事来。 虞清欢原本以为有了落水事件后,长公主应该会以此退掉吴卿芸和杨闵安的婚约,没想到一直到现在都没传出他们退婚的消息。 预知梦里并没有落水这件事,她还以为事情已经和梦里的发展不一样了,猜测吴卿芸不会再从科举考试上动手。 没想到吴卿芸终究还是决心要毁掉杨闵安。 也是,只要毁掉杨闵安,这门亲事自然而然就没有了。 又何必再花费力气去退婚呢? 到时候她吴卿芸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一想到这里,虞清欢皱起眉头思索起来,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提醒杨闵安。 采荷从门外走进房间,看见自家小姐正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她轻步上前,轻声唤了一句:“小姐。” 虞清欢回神,抬头看向她。 “紫菀那边将这些年出府的老人都走访查询问了一番。”采荷对虞清欢说道,“可是不管怎么问,大家都笃定小姐就是夫人亲生的孩子。紫菀还去找了当年接生的两个稳婆,一个已经找不到人了,另一个前几年就去世了。” 府中那些年纪大的老人干不了活,自然就被虞家给些养老钱清退了回去,问起当年在虞府的事情还有不少能记清楚的。 “夫人从怀孕到产子都如同前几胎一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只是不知为何,四小姐出生后夫人对她格外不喜,甚至不肯亲自喂奶。还是老爷从外面给四小姐找来了奶娘帮忙将孩子养着。” “从四小姐出生,夫人就整日郁郁寡欢的,后来就再有过其他孩子了,估计是生四小姐的时候凶险无比,所以心里害怕了。” “你听谁说夫人生四小姐时凶险的?假的!生四小姐的时候半个时辰孩子就出来了,也没受多少罪。” “当时老爷从外请了两个稳婆回来,我们这些下人只能外间听命令,连孩子出生了都不知是男是女。” …… 虞清欢低头看着手中的信件,紫菀将那些人说得话写得格外详细,桌子上厚厚的几沓纸都是询问的记录,这些记录提取出来的消息虽然十分有限,但也很有用。 光是看着这些人的回答,虞清欢就知道当初虞父虞母做的有多么小心谨慎。 连府中的下人都没能察觉到端倪来。 不过她也确定了自己就是一出生就被抱到了虞家的,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她出生后虞母就已经对她不喜了。 所以虞母当时也生了一个孩子,只不过那个孩子和自己换了身份。 虞清欢看着这些纸张,眼神里有些疑惑,既然虞母不喜自己,为何会将刚出生的孩子换给旁人? 以虞父的性子,没有利益好处的事情他绝不会沾染半分,定然是换了孩子对他而言不是坏事。 由此可以推断出,对方的家境不差。 能提出换子条件,说明两家关系比较亲近和信任,否则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当时虞清欢出生时,虞家已经在京城里安定下来,而虞家在京城里并没有什么亲戚,所以虞清欢又推断,那户人家大概是虞相庭曾经的同窗或者同僚。 想到这里,虞清欢眼神瞬间又变得清明起来,起码有了线索。 如果去查与当年虞相庭交好的同窗或者同僚,这对于紫菀来说实在有些困难。 于是虞清欢修书一封写给霍锦渊,让他帮忙查查当年虞相庭身边的好友,有没有哪户人家家中有着与她同年同月出生的孩子。 将事情安排妥当,采荷又轻声跟虞清欢说起旁的事情来。 “奴婢听大厨房的其他人私下谈论,说六小姐时常会给客院的那两位送些吃食补汤之类的东西。”采荷跟虞清欢说道,“她们都在说六小姐这是看上那表公子了。” 听到采荷的话,虞清欢倒没有多意外,毕竟那安泽新不仅有一副好相貌,嘴皮子也很利索,能轻易讨得旁人欢心。 而虞清妍在闺中能见到的男子并不多,她又是庶女,平日里虞母去其他府邸做客也鲜少会带上她,所以陡然看见才貌皆还算不错的安泽新,心有涟漪也正常。 安泽新他们刚来那日,虞清妍的心思就已经初见端倪。 她不想嫁给一个年龄跟虞父差不多的男人,当然要给自己找好其他的出路。 只是虞父大约是不会同意的。 安家的家境一般,当初虞相庭娶虞母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秀才,两人算是门当户对,都算不上什么富贵之家。 如今不仅给不了虞家任何助力,还要借靠着虞家。 虞清欢想了想,又问采荷:“那安公子是什么态度呢?” 采荷说道:“安公子为人随和,每次都会接受六小姐给的东西,还时常会跟六小姐谈笑。” “既然送了多次,看来不仅我们知道了,父亲和母亲应该也都知晓了。”虞清欢语气平淡。 第148章 自作多情 虞清妍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去看坐在主位上的虞父虞母。 她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着,不由有些颤抖。 而跪在她旁边的方姨娘声泪俱下地对虞父说道:“老爷,妍儿她不过想要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罢了!她是你的女儿啊,你如何能忍心将她嫁给葛兴耀那个年纪比你还大的男人!” 虞父冷声道:“葛家家大业大,嫁过去又是正妻,生了儿子她就是葛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这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不是我为她筹谋,她又哪里能攀上这么好的亲事。” “那葛家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立足的?”方姨娘苦着一张脸道,“妍儿从小性子就胆小怯懦,若是进了葛家的财狼窝,只怕被那些人算计得骨头都不剩,到时候还可能连累了虞家。” 毕竟葛兴耀为了生儿子纳了不少姨娘在府中,她们家妍儿一进去可不就成了活靶子? 虞父语气里带着嘲意:“她胆小怯懦就敢跑去勾搭外男,若是胆大包天还不知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虞清妍低声辩解:“女儿没有勾搭外男,只是好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虞母打断了:“妍儿,泽新和清霁都是我们虞府的客人,我们自然不会委屈了他们,用不上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忙前忙后。是不是出于好心你自己最是清楚。” 被虞母这么说,虞清妍脸色有些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方姨娘道:“夫人,安泽新是你的娘家侄儿,若是将妍儿嫁过去,亲上加亲难道不好吗?” 还没等虞母表态,虞相庭已经不耐烦地开口道:“儿女婚事,就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经与葛家商议好了,这婚是你愿意得嫁,不愿意也得嫁。” 虞清妍的脸色白了几分。 方姨娘跪着爬到虞父的面前:“老爷,妍儿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就不能怜惜一下她吗?” 她想起之前的虞相庭也是打算将虞清婳嫁给礼部尚书殷家的那个傻儿子,后来还是林姨娘苦苦哀求、以死相逼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她连忙猛地朝虞相庭磕头:“老爷!妾身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妍儿过得不好,妾身也没法活下去了啊。” 虞相庭见她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只觉得厌烦。 “够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冷声道,“你若真觉得没法活下去了,我明日就把你逐出府去!” 这话一出,方姨娘当即止住了哭声。 她清楚老爷有多么的冷心冷肺,真将他惹恼了说不定真能做出将自己逐出府的事情来。 虞清妍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看向虞父:“父亲,女儿与安公子是真心相爱的,女儿非他不嫁!若是父亲让女儿嫁去葛家,女儿宁愿一死!” “放肆!”虞父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你这个逆女!谁教得你这般忤逆!” 虞清妍梗着脖子道:“我不管,总之你若是逼我,我就去死!” 家中四个女儿,那三个姐姐嫁得都那么好,就连虞清婳进了侯府,凭什么她就得嫁给一个半个身子埋入土的老男人。 她虽然平时很怕父亲,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妥协的话,往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虞父见她这副模样,被气得冷笑出声:“你想要嫁给安泽新,人家可不一定愿意娶你。” “不会的。”虞清妍反驳他道,“安表兄他肯定也是愿意的。” 虞父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身边的小厮将安泽新带过来。 都是男人,他怎会不知道安泽新的那点小心思。 若是安泽新真敢提出想迎娶虞清妍之事,他定然会直接将人扔出府中。 安泽新没多久就来到了正厅之中,看见跪在地上的虞清妍和方姨娘母女,目光有些闪躲,上前给虞父虞母行礼:“姑父,姑母。” 虞父并未说话,而是给虞母使了个眼色。 虞母笑吟吟地看向安泽新:“泽新,姑母忘记问你,家中可有为你定下婚约?” 安泽新摇头:“回姑母,侄儿从前的心思都在读书上,父亲母亲还未给侄儿定下任何婚约。” 主要是他们家人都觉得安泽新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说不准往后考个好名次,被京城里的大官们看上,将女儿嫁给他,往后他们家族就能飞黄腾达了。 听到安泽新的话,虞母又问道:“清妍说你们两人情投意合,你是不是对她起了心思?” 虞清妍满脸希冀地看向安泽新,眼神热烈。 然而安泽新的话却让她瞬间变了脸色,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姑母说笑了,侄儿与六姑娘并无私情。”安泽新看着虞相庭那种黑沉的脸,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何事,他连忙撇清关系道,“侄儿只是把六姑娘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 虞清妍瞪大了眼睛看向安泽新,她当即反驳道:“可是你明明跟我说过,以后想娶一个像我这般贤惠我姑娘……” 安泽新打断她的话:“六姑娘,在下只是说想娶个贤惠的姑娘,可从未说过要娶的姑娘是你,是六姑娘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若是让六姑娘误会了,是我的错,抱歉。” 听到安泽新的话,虞清妍只觉得心如刀绞,她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男子可以带着她脱离苦海,不用再被父亲当成一个工具送去葛家,没想到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眼眶泛红,死死地盯着安泽新。 若不是安泽新对她总是说些似有若无的话,她又怎会错付真心,惹出这般笑话来。 对上虞清妍的眼睛,安泽新别开眼,对上首的虞父虞母说道:“姑父姑母,侄儿在府中叨扰,只是想为了好好准备科考之事,若是惹得六姑娘误会,小侄还是搬出去吧。” “不必。”虞父终于说话了,“你安心住着好好温习就好。” 他说完看向虞清妍,正打算训斥她一顿,却没想到虞清妍似乎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猛然起身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妍儿!”方姨娘见虞清妍如此,正要起身追过去,可是或是跪在地上太久,她一站起来身子不觉一晃,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虞父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嬷嬷,吩咐道:“去将六小姐带回来,在她出嫁前都不许让她再踏出院子一步。” 第149章 清妍跳湖 六月末的池塘里开满了荷花,清风拂过摇曳生姿。 虞清欢带着采荷来到了园子里的池塘边上,正打算用小竹排划到池塘里采摘些莲子用来入药。 采荷说道:“小姐,您在边上等着就行,奴婢自己可以去采莲蓬,花不了多长时间。” 还没等虞清欢说话呢,突然有一抹桃红色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虞清欢微微一怔,随即耳边就听到其他丫鬟的叫喊声:“不好了,六小姐跳湖了!” 她定睛一看,在池塘里扑腾的可不就是她的六妹妹虞清妍。 虞清妍跳下水时的决绝模样看得出来她求死心切,不像是做做样子的模样,她是真的想要 而追着她出来的两个丫鬟似乎是根本不识水性,不敢下去救虞清妍,只能在池塘边上焦急地呼喊着旁人来救人。 虞清欢看着在她们身后缓缓而来上了年纪的李嬷嬷,又看了看即将溺水沉下去的虞清妍,挽起袖子跳进了池塘里。 采荷惊呼一声:“小姐!” 见虞清欢朝着虞清妍游过去,采荷连忙划动着小竹排朝着她们的方向游过去。 原本抱着必死决心的虞清妍在冰冷的湖水灌入喉咙与鼻腔中时,心中却莫名感觉到一阵恐慌,在濒临死亡之际心生害怕,有些不情愿就这样死去。 她想要挣扎,可是不通水性的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有用,脚下一片虚浮,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却怎么都抓不住。 这个时候她真的害怕了,不想死了。 可是她知道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只能无力任由被湖水吞没自己。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环抱住自己一直往后拖。 虞清欢的水性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她的长项,所以很快就将虞清妍慢慢地拖到了岸边。 焦急的丫鬟们等边上,看见虞清妍终于被救起,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她。 虞清妍从口中吐出好几口湖水来,整个人瘫倒在岸边的石头上喘着粗气,一身泥泞,狼狈不堪。 好一会儿她才看清楚,救下自己的人竟然是虞清欢,那个与她没有几分交情还吓唬过她的四姐姐。 李嬷嬷这才上前道:“六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 她说着朝那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将人给看紧了,可不能再出现这种意外。 两个丫鬟用力地将人扶起。 虞清欢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让虞清妍竟然这般寻死觅活的,但是见她这副模样,自己也不好掺和进去。 看着已经浑身湿透的自己,虞清欢转头就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而去。 她得赶紧回去洗一遍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李嬷嬷见她要走,开口道:“多谢四小姐帮忙,老奴回去会跟老爷和夫人如实禀报的。” 虞清欢知道李嬷嬷这是想要给自己讨要奖赏,可如今她已经不在乎虞父虞母的看法,自然没回李嬷嬷的话。 看着虞清欢离开的背影,虞清妍的的眼睛里浮起一阵热意。 方姨娘姗姗来迟,看见虞清妍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连忙上前将虞清妍抱在怀里:“妍儿,你怎么如此糊涂啊!” 她以为虞清妍用死来逼迫虞父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她的女儿居然真的想要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来。 “那安泽新是个混蛋,哄骗你的真心,该死的是他,不是你。”方姨娘对着虞清妍将安泽新狠狠地咒骂了一顿。 在旁边的李嬷嬷说道:“方姨娘,还是赶紧带六小姐先回去吧。” 方姨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女儿那苍白的脸色,赶忙扶住她回去。 虞清欢带着采荷刚回到院子里,被尹嬷嬷看到她这副模样,连忙吩咐春兰去拿干净的布巾来,又让秋兰赶紧去准备热水。 “小姐,您这是采莲蓬掉进湖里去了?”尹嬷嬷问道,“不然还是春兰她们去采摘好了,这对于她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自从尹嬷嬷来到虞清欢身边后,才发现虞清欢许多事情都亲力亲为,比如照顾院子里的草药,还有炮制药材等事情。 连摘莲蓬这种小事都只是带着采荷一起去。 在虞清欢身后跟着的采荷跟尹嬷嬷解释道:“我们还没开始摘莲蓬呢,六小姐就掉进湖里溺水了,我们小姐这是为了救六小姐才跳进湖里的。” 听到采荷这么说,尹嬷嬷哎呦一声,对虞清欢说道:“小姐,往后这种事情还是要三思啊,溺水之人最是难救,一不小心就容易将自己折进去。府里难道还没个会水的下人吗?” 虞清欢知道尹嬷嬷这是为了她好,倒是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清洗后换了身衣裳,虞清欢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将刚绞干的头发披散开来,懒洋洋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孟知雪正在给她剥莲子。 剥完一盘莲蓬的孟知雪抬头,就看见虞清欢这张不施粉黛犹如清水芙蓉般的脸庞,不禁暗叹眼前之人还真是有一副好相貌,总是看不腻。 采荷从外面回来,走到虞清欢的面前,将打探到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当时在主院里候着的丫鬟们不少,虞清妍跳湖这件事又闹得太大,事情的始末很快就在下人之中传开了。 “小姐,你说老爷和夫人还会让安公子继续住在府里吗?”采荷问道。 虞清欢问道:“为什么不让?” 采荷皱眉:“六小姐都因为他而跳湖了,若是继续让他留在府中,那岂不是……岂不是对六小姐不好。” 虽然采荷也不喜虞清妍,可在这件事上说来两个人都有错,采荷也不喜那个安公子。 大家都看得出来六小姐的心思,她不信那个安公子看不出来。 一边接受着六小姐的心意一边说着似是而非让人误会的话,结果被老爷和夫人一问就将自己推脱得干干净净。 实在有些过分。 孟知雪在一旁附和道:“这可不就是话本子里常说的负心人?都欺负到自己女儿头上了,虞大人还能忍?” 虞清欢却说道:“那可未必,毕竟还有一个月就科考了,父亲可做不出将人赶出去的事情。更何况以父亲的性子,他只会觉得这都是六妹妹的错。” 毕竟这件事一开始是虞清妍主动的,虞父只会觉得她这是自作自受。 而且安泽新若是在科考中能金榜题名,他得记着虞家的两份恩情。 一份是收留他的人情,一份就是差点害了虞清妍的所欠下的歉意之情。 第150章 姨娘道谢 虞相庭此人最是看中利益,若安泽新真敢开口跟他说要娶虞清妍,他说不准真会将人赶出门去。 前些日子府中还捉襟见肘,听闻虞父为了让虞清灏少受点苦暗中打点花了不少钱。 这些钱从哪里来的,虞清欢不禁联想到了葛家。 如果虞父已经拿了葛家的钱财,他自然是不想看到这桩婚事出意外。 毕竟现在虞家还只剩下虞清妍这么一个可以用来联姻的女儿。 虞清欢伸手拨弄着盘子里的莲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六妹妹连死都不怕,若是下定决心带着方姨娘跑出虞府也未尝不可。只是离开虞府外面危险重重,她们又没有立足之本,难以继续过着安稳日子。” 依附他人存活的菟丝花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 虞清妍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所以她就从未想过逃离,毕竟她也清楚外面的生活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承受的。 孟知雪点头道:“若是手段不强硬些确实很难在外面讨生活。” 当初她父母去世时兄妹俩人年纪不大,身边虎视眈眈的人不少。 曾经的关系好的亲戚朋友瞬间化成豺狼虎豹想要侵吞他们家的武馆,明里暗里的给她们做局使绊子,还是她哥哥提着长刀上门对那些人一个一个地警告道,若是真敢抢他们兄妹的东西,他大不了与他们全家同归于尽。 他放了狠话后还将他们的家砸了个稀巴烂,凶狠的眼神镇住了那些别有心思之人,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们兄妹。 亲朋好友尚且如此,陌生人只怕更恨不得将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采荷轻叹一口气,没再继续说什么。 起码虞清妍还能有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轮不到她一个丫鬟去同情她。 傍晚的时候方姨娘亲自送来的谢礼。 方姨娘一脸的愁容还带着疲惫,估计是虞清妍跳湖一事给了她惊吓,现在想想还后怕不已。 若是她女儿真的出了事,她往后余生都得在悔恨中度过。 方姨娘没想到救下女儿的竟然是虞清欢,毕竟她们母女与她在前段时间还闹了些不快。 “多谢四姑娘相救之恩。”方姨娘一脸郑重地对她感谢道,“妍儿与我说了,若不是四姑娘出手相救,恐怕我们母女早就阴阳两隔了。” 虞清欢没有拒绝她的谢意,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 从前虞清妍与她并无太多恩怨,只是小心思有些多,令人不喜而已。 虞清欢还没讨厌这人到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溺水而亡。 方姨娘自嘲一笑,曾经她看不上的人救下了她的女儿,而她所依靠的人却差点将她女儿逼死。 她作为虞母曾经的丫鬟,因为忠心耿耿所以被她一手抬成了姨娘,这些年来对夫人无不是毕恭毕敬,教导女儿与夫人亲近。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让夫人多疼爱些妍儿,即便不能如亲生般爱护,起码不能眼睁睁看着妍儿掉进火坑。 她没想到虞母却是完全不顾这么多年来的主仆情谊,任凭自己如何苦苦哀求,却只换来一句:“这都是老爷的意思,我又说不上半句话。” 夫人甚至都不曾开口同老爷提及,就已经开始搪塞自己了。 方姨娘只觉得心灰意冷,这么多年来的真心都错付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虞清欢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诚:“无论如何,我都无比感激你救下了妍儿。我知道四姑娘不久之后就会成为郡王妃,或许看不上我们这些微薄的报酬,但往后若是我有什么值得四姑娘驱使的地方,我定然不会推辞。” 虞清欢听到方姨娘的话,眼神微动:“不用以后,我现在就有事相询。” 方姨娘一愣,随即应道:“四姑娘想知道什么可以随意问,若是我知晓必定知无不言。” 虞清欢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身上。 方姨娘明白过来,对那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到院子外面等我。”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是,随即齐齐退出了房间。 虞清欢身旁的采荷自觉地退出到房间门口等候着。 “我想问方姨娘,你可知我的亲生父母是谁?”虞清欢看向方姨娘,开口问道。 方姨娘怔住:“四姑娘,你……你说你不是夫人亲生的?” 虞清欢见方姨娘的神色不似作假,原本清明的眸子渐渐暗淡下来。 “难怪……夫人对四姑娘是这样的态度。”方姨娘自顾自地说道,她回想起当初夫人怀孕时对腹中胎儿有着诸多期盼,没想到四姑娘出生后却对她冷淡不已。 她想了想,对虞清欢道:“我确实不知四姑娘是否为夫人亲生,因为当初夫人分娩之时我并不在府中。” 那时的方姨娘母亲去世,临死前在喊着她的名字,觉得将她卖身为奴实在对不住这个女儿,就想着要见她最后一面。 那个时候的虞母身怀六甲,听到方家来人这么说,心中不免被方母的片慈母心感动,便准了她的假让她回去见母亲。 等她操持完母亲的丧事再回到虞府时,夫人已经生下了四姑娘。 现在仔细想想,那个时候在虞母身边伺候的几个贴身丫鬟没过多久就被以各种理由发卖出去了,实在是不对劲。 虞清欢听到她的解释,又问道:“那你可知当时与父亲或者母亲来往的人中,有没有与母亲差不多同时怀孕的?” 方姨娘沉思半晌,在努力回想当年之事,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言夫人?” “哪个言夫人?”虞清欢蹙眉问道,她这么多年来似乎没听说过虞府和哪个言夫人交好的。 方姨娘道:“四姑娘你不知道也正常,言夫人是言翰林的妻子,而言翰林出身江南的书香世家,是家中独子,他的父亲曾是通州太守。后来言翰林因病而逝,他去世的时候言夫人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因承受不住言翰林去世的打击,伤心过度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后来言太守因丧子辞官带着儿媳和孙子回了江南老家,听说言太守现在是江南书院的院长。” 第151章 言家独子 虞清欢听着方姨娘的话,又皱起了眉头:“那言翰林出身不俗,又是如何与父亲结识的呢?” 像虞相庭这样的人,若是有可以攀附的对象,定然是不会放过机会予取予求。 方姨娘解释道:“我听夫人说过,是因为老爷曾经去江南求学,他与言翰林有同窗之谊。” 虞清欢听罢点点头:“母亲还与其他怀孕之人接触过吗?” 她想要查得更清楚全面些。 方姨娘摇了摇头,说道:“女子怀孕本就金贵些,平日里鲜少会出门与旁人相聚,大多只是有着一两句寒暄之言,并不相熟。” 与虞母关系好的夫人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和虞母同期有孕还关系不错的。 所以方姨娘觉得言夫人可能就是虞清欢要找的人。 “四姑娘这是怀疑夫人与旁人换子了?”方姨娘不是蠢人,从虞清欢的问话里她便知道了这些问话的用意。 虞清欢垂眸:“只是猜测。” 方姨娘沉思半晌,开口道:“我倒是觉得言夫人很有可能这么做。” 虞清欢不解地看向她。 “言翰林出身言家的嫡系,又是家中独子。”方姨娘道,“若是不能生个男孩稳固地位,那言家的一切只能拱手让给旁系之人。所以……” 她话中未尽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如果言夫人生出的是个女孩,那么言夫人很有可能守不住言家的家财。 所以不管如何,言夫人生出来的必须是儿子,若不是儿子,那就与旁人换…… 虞清欢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我会去查言家。”虞清欢语气平淡,听不出有任何期待。 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若事实真如猜测这般,她自然不会再与言家有任何的牵扯。 一个主动放弃她的母亲,她又何必上赶着去相认。 方姨娘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想着若是虞清妍能有虞清欢的几分处事不惊就好了。 想到虞清妍,方姨娘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对虞清欢说道:“妍儿已经同意嫁去葛家了,但是我看着她的那副模样,我真担心她只是说出来哄骗旁人,想让大家放松警惕,或许她还在找机会寻死。” 虞清欢想起虞清妍在水中拼命挣扎的模样,对方姨娘说道:“放心,她应该不会再继续寻死了。” 一个差点溺水而亡的人会记住濒临死亡的恐惧,这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方姨娘只当虞清欢这是在安慰自己,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虞清欢又对她说道:“如果六妹妹真的决定要嫁到葛家去,那现在就应该为她找些有经商和管家经验之人来教她学习了。” 葛家是商贾之家,都说无商不奸,商人们的心眼就是比寻常人多些,虞清妍若是没有任何准备,只怕在葛家会过得艰难。 方姨娘倒是没想到这些事情,如今听虞清欢说来,便将此事放在了心中。 她自己没什么本事,只能在虞母手下讨生活,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像她这样任人拿捏。 她再次道谢后离开了院子。 虞清欢坐在椅子上,看着房间里那些刚送来的谢礼,喊了采荷与尹嬷嬷进来将这些东西收拾好。 从方姨娘这里得到消息后去查言家并不难,只是现在言家人都远在江南江州,想要确认并不容易。 没想到霍锦渊却给她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言家独子言时晟竟然也在这次科举考试的名单之中。 虞清欢拿着霍锦渊给她传来的这封信,久久有些不能回神。 信中写言时晟乃是言翰林的遗腹子,出生后被他的祖父言松衡带回江南亲自教养,在江南一带素有些才名,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举人,今年正好上京赶考。 这个言时晟,会是与自己交换了身份的人吗?虞清欢有些不敢确定。 罗医婆看出了虞清欢的踌躇不安,开口说道:“你若是不确定的话,先去看看他,看他是否与虞大人虞夫人长得相似。” 若是亲生的孩子,总会与父母有些许相似的地方。 虞清欢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参加会试了,我这个时候去找人家,不就是给平白给人家添麻烦?” 若是言时晟得知自己不是言家的孩子,被此事干扰乱了心神,没能发挥出水准导致落榜,那还得再等三年才能继续考。 罗医婆道:“你偷偷去看他一眼就行,没让你现在就去跟他坦白。” 虞清欢觉得师父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思索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个更加稳妥的法子。 “不如先去试探一下父亲与母亲的态度。”虞清欢说道,“若是母亲知道她的亲儿子如今正在京城里,还准备要科考,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忍住不做任何动作。” 只需要看虞父虞母的态度就知道那言时晟是不是当年与她互换的孩子了。 罗医婆点点头:“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你无缘无故让人提起言时晟,只怕虞夫人心中起疑。” 虞清欢但笑不语,毕竟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经历过虞清妍跳湖之事后,安泽新倒是老实不少,从当初会与府中丫鬟调笑的风流公子,现在不再与府中女子多说一句话。 毕竟他从郢州诚千里迢迢来投奔,还在寄人篱下,若是太过放肆只怕会被他的姑父赶出去。 他可不想如此丢人。 虞清霁也总是在他身边敦促着他,时常还会带着他出去与京城里的其他读书人相互交流切磋,结识了不少同道中人,还常常会将友人的文章抄写回来欣赏点评。 七月份的京城炎热无比,虞府里乘凉的地方不少,但就属花园池塘边上的凉亭纳凉最为舒爽。 虞母的身子用了不少补药将养,慢慢转好了些许。 只是这闷热的天气总让她觉着身子不太爽利,身边的丫鬟用扇子扇出来的风也带着一股燥热的气息。 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不住,便带着李氏一起到花园里纳凉。 花园里树繁叶茂,遮住了炽热的太阳,偶尔清风吹来,倒是惬意不已。 虞母和李氏走到凉亭内,却看见里面的石桌上还静静放着一沓纸张。 第152章 确定身世 李氏上前拿起这些纸张,问道:“这是谁放在这里的东西?” 她看了看纸张里的内容,都是些手抄的文章,想到府中还有两个正着备考的举子,便随手将这些文章递给了身后的丫鬟。 “看起来像是府中那两位客人的。”李氏说道,“拿着给他们送过去问问。” 旁边的虞母对这些事情并不上心:“或许是他们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放这里的吧。” 在她们身后的一个丫鬟上前接过了那些文章,解释道:“两位公子大多时候都在院子里看书,鲜少会来园子里走动,估计是他们身边的小厮不慎将东西遗落在这里的。听他们院子里伺候的阿正说,两位公子在搜集同届考生的文章,说是要多看别人的文章来取长补短呢。” 出了虞清妍一事,他们两个外男自然不好经常在花园之中散步,平日里都在院子里看书温习,真觉得闷了就出虞府去外面参加文会诗会。 李氏感慨道:“果然是能考中举人的好苗子。” 若是虞清潘也能像他们一般在读书一事上肯下功夫就好了,可惜他不仅没天赋,还吃不了读书的苦。 那丫鬟又道:“阿正还说两位公子搜集的文章都出自有状元之姿的才子,比如周侍郎家的周奇玉公子,杨主事家的杨闵安公子……” 这话刚到嘴边,丫鬟似乎是想到什么,硬生生地顿住。 虞母和李氏都想起杨闵安曾与虞清欢有过婚约,还没等她们开口说些什么,那丫鬟连忙找补:“除了京城里的,也有些来自江南的才子,比如那江南书院的就有十来个学子一同来考试,他们院长的嫡孙言时晟也在其中……” “啪”的一声,虞母手中的圆扇掉落在地上。 丫鬟止住了话头,看向虞母。 虞母眼神微颤,整个人有些愣怔住,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 她身边的春梅将扇子捡了起来,递给虞母:“夫人。” 虞母没接,而是从那丫鬟的手里拿过那一沓文章,翻找了几下,果然找出一篇备注是言时晟写的文章。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李氏不解地看向虞母:“母亲,您这是在找什么?” 虞母冷静下来,见李氏一脸疑惑的模样,她隐藏下自己心中的情绪:“没什么,随意看看。” 她看向刚才说话的丫鬟:“你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李氏道:“她这个丫头啊,平日里就喜欢往书房那小厮阿正的跟前凑,阿正说得话怕是比我这个主子说的话记得还要清楚。” 丫鬟低头,模样有些害羞。 虞母见此也没有怀疑些什么,只是手中那种几篇文章,有些不舍地放回丫鬟手中。 接下来李氏再与她说话,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氏担心虞母的身子不好,在凉亭里待了一会儿便又让她回院子里歇着了。 夜色黑沉,仅有的一轮月光散发着淡淡的光。 采荷将一小包碎银子递给门口的丫鬟,见那丫鬟小跑着离开,这才回到院子里。 虞清欢坐在窗户前抬头望着天色那一轮浅浅的月,淡淡的月光和屋内明亮的烛光在她的脸庞映照交汇,明灭闪烁。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在听到丫鬟所言也并不觉得难受和意外。 言时晟果然就是虞母的那个小儿子。 得知这件事,虞清欢只觉得心头有一股尘埃落定的安定感觉。 采荷回到房间,见自家小姐正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她上前回禀道:“小姐,人已经送走了。” 虞清欢轻轻嗯了一声,回头道:“夜深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奴婢在这儿陪小姐。”采荷说道。 听到采荷的话,虞清欢轻笑出声:“我有什么好陪的,待会儿困了我就自己去睡了。” 采荷看着虞清欢的笑颜,只觉着赏心悦目,想到小姐与老爷夫人确实不相像,也不知小姐的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 “小姐,你会去江州找那些亲人吗?”采荷有些好奇地问道,毕竟现在身世已经水落石出,小姐会不会想知道自己的亲人是怎样的人。 虞清欢沉默片刻,回答道:“没有必要。” 既然当年言夫人放弃了自己这个女儿,那么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分早就没有了。 无端找过去只会让她们彼此之间都难堪罢了。 采荷道:“不找也好,平白给自己添麻烦,说不定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小姐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看采荷这般笨拙地想要安慰自己,虞清欢只觉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心境豁然开朗。 若是虞父虞母安分些不要再总是找她的麻烦,她只当不知道此事。 只是没想到,就算虞父虞母不找她的麻烦,也总有人会让他们之间闹起来。 还没消停两日,李嬷嬷突然来到她的院子里想让孟知雪去一趟夫人那里。 孟知雪正一手提着一个装满水的水桶,打算将院子里的水缸灌满,听到李嬷嬷的话,皱眉道:“夫人找我何事?” 李嬷嬷只道:“你过去就知道了。” 孟知雪觉得奇怪,她不是府中的丫鬟,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让虞夫人能够记住自己,虞夫人怎么会突然找她? 她说道:“我去跟小姐说一声。” 不管如何,先找虞清欢。 李嬷嬷却拦住她道:“只是让你过去一会儿,交代些事情,用不着跟四小姐说。” “不行。”孟知雪说道,“小姐说了,我们院子里的丫鬟去哪里都要提前交代清楚的。” 李嬷嬷道:“待会儿就回来,四小姐也不会发现你离开过院子。” 孟知雪不想跟她扯皮,打算直接去虞清欢所在的药房。 李嬷嬷却让身边的几个丫鬟将孟知雪围住:“知雪,有人告发你偷了东西,夫人好心过问,你这是心虚想要逃跑吗?” “我偷谁的东西了?”孟知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嬷嬷,“这么明目张胆的诬陷你们也信?” 李嬷嬷对那几个丫鬟厉声道:“把她捉起来押回去!” 第153章 算计知雪 随着李嬷嬷话音一落,那几个丫鬟便朝着孟知雪冲过去想要押住她。 孟知雪冷哼出声,没有去看那几个丫鬟,而是将手中的一个水桶朝着李嬷嬷扔甩了过去。 “啊——”李嬷嬷没想到孟知雪居然会对她出手,躲闪不及被水桶砸个正着,狠狠地摔在地上,整个人都被水给泼得狼狈不已。 她只感觉到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快要散开了一般,疼得一直在地上哀嚎。 而孟知雪拎着另一桶水整个人旋转起来,正靠近打算擒住她的那几个丫鬟却被水桶打得生疼不敢再靠近。 有个不怕死的想从后面将人拿下,孟知雪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将水桶甩出去砸在她的身上。 只听到“砰”的一声想起,又倒下一个丫鬟。 其他丫鬟面面相觑,即便现在孟知雪手中已经没有水桶,她们也不敢再靠近,只能先去扶起李嬷嬷。 虞清欢和尹嬷嬷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虞清欢看见院子里这乱糟糟的场面,冷声不悦地朝着李嬷嬷质问道。 李嬷嬷一边哀嚎一边说道:“是四小姐你院子里的知雪偷盗东西,老奴只是前来想要带她回去询问一番,哪里知道她竟然想要逃跑!逃跑不成还对着老奴下如此重手!” 听到李嬷嬷这番话,虞清欢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躺在地上的她:“别在我面前如此做戏,你觉得我会信你还是信她?” 李嬷嬷一噎,顿时止住了话头。 虞清欢看向孟知雪,问道:“你来说说。” 孟知雪道:“我正在挑水,李嬷嬷走进来就说夫人有事要找我过去。我想跟小姐你禀报一下,可是李嬷嬷却是百般阻止,还想让这些人直接将我押走。” “什么你啊我啊的,对小姐说话没有尊卑,早该发卖出去!”李嬷嬷指着孟知雪低声训斥道。 虞清欢看向李嬷嬷:“李嬷嬷怕不是忘记了,知雪可没有签卖身契算不上府中下人,你哪里的脸要把一个良籍女子发卖出去?” 当初知雪进府的说法是青萝受伤不能再伺候,便让她的亲戚知雪来顶了差事,月银是青萝和知雪平分的。 李嬷嬷显然刚想到这一茬,她看着知雪在四小姐院子里好些日子了,一时忘记了知雪可不是她们虞家的丫鬟。 一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有几分难看。 虞清欢又问:“你说知雪偷盗,那么也该说清楚她偷了谁的什么东西。” 尹嬷嬷上前,目光盯着李嬷嬷,语气严厉道:“若真是抓偷盗之人,怎么都不曾支会小姐?毕竟知雪可是我们小姐院子里的人。” 李嬷嬷自知四小姐向来心思敏锐,说谎怕是瞒不过她,只能咬牙说道:“这是夫人的意思,老奴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还请四小姐不要为难老奴。” 虞清欢听罢却是冷笑出声:“你要带走我院子里的人,居然还想不要为难于你?我之前就已经警告过你们,若是敢动我院子里的人,我可不会对你们客气!” 李嬷嬷身上隐隐作痛,即使被丫鬟扶住也快要站不住了,面对着虞清欢的冷冽的语气,她也有些发怵。 “四小姐,老爷昨日收到镇远将军府上送来的一封信,是吴将军的儿子吴公子送来的。”李嬷嬷解释道:“信上说,只要把知雪送到将军府上,他就可以帮三少爷谋个好职位。” 虞清欢:“……” 又是那个吴蓬瑞! 现在虞清欢听到这个人的消息只觉得厌烦,这般穷追不舍不择手段想要知雪去到他的身边,现在又给她们添了这样的麻烦,简直不可理喻。 上次给她写信,她没有搭理,这次竟然直接写信给了虞父。 凭虞父虞母那为了虞清潘操心的模样,他们定然会想方设法地去完成吴蓬瑞的要求。 一想到这里,虞清欢浑身散发着冷意。 孟知雪道:“所以你们想要把我骗出去,直接把我绑去将军府?” 李嬷嬷眼神闪躲,面上带着心虚之色。 尹嬷嬷皱眉道:“简直荒唐!” 虞清欢没有再理会李嬷嬷,而是径自朝着主院的方向而去。 孟知雪一怔,随即擦了擦手连忙与尹嬷嬷跟了上前。 今日不是休沐日,但虞相庭近来并无什么要紧差事,便没有留在礼部衙门,而是在府中和虞母一同等待李嬷嬷将人押回来。 到时候他直接将那丫鬟带去将军府,还可以与吴公子商议一下给青潘安排的差事。 他不担心吴公子做不到信上所承诺的事情,那可是长公主与吴将军的儿子,就算是身有残疾不利于行,但手中的权利也比他一个礼部主事要多。 而且吴公子还有疼爱他的父母,就算他办不到,也可以开口去求长公主或者吴爻将军。 一个丫鬟就可以换来一桩不错的差事,虞相庭觉得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至于虞清欢愿不愿意并不重要,只要把人送去了将军府,她难道还敢直接找将军府去要人吗? 虞父正想着该替三儿子谋个什么轻松又有前途的差事,突然就看见虞清欢带着人正沉着脸走进了他的院子。 虞母没看见李嬷嬷回来,就知道她们把事情给搞砸了。 “既然父亲和母亲都在这里,那我就告诉你们。”虞清欢径直走到虞父虞母的面前,不客气地说道,“想要将知雪送去将军府,不可能!” 虞母的目光落在虞清欢身后的孟知雪身上:“她不过是我们虞府里的一个丫鬟罢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虞家给的,丫鬟也是,所以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我们的决定。” 孟知雪从虞清欢的身后走出来:“不好意思,虞夫人。我可不是你们虞家的下人,当初进府也没有签过任何卖身契,若是你们敢绑了我送人,那就别怪我将事情闹到京兆府,定你们一个拐卖良家女的罪。” 她这话一出,虞父虞母都有些愣住。 虞父很快又恢复了神色,并不觉得孟知雪有那个能耐将事情闹到京兆府处,不过是说出来想要吓唬人罢了。 只要她进了将军府,一个小丫头可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第154章 知雪反抗 虞相庭看向孟知雪,对她说道:“将军府有权有势,你得了吴公子青眼,去将军府总比待在我们这小小的虞府要好。” 孟知雪不屑地看了虞相庭一眼,开口道:“不是所有人都如虞大人这般爱慕虚荣,蝇营狗苟。” “你放肆!”被孟知雪这般讽刺,虞相庭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愠怒地指着孟知雪道,“简直不识好歹。” 见孟知雪无动于衷,又看向虞清欢,斥骂道:“你怎么管的你院子里的下人,竟是这般没有规矩!” 虞清欢面色淡定:“父亲,知雪她不是下人,而且是你们非要让李嬷嬷带着丫鬟强硬把她带走,对于不讲理的人当然不需要讲规矩。” 虞母却是冷哼出声:“不是下人却一直住在虞府,可见居心不良。我让李嬷嬷将她拿下又如何,更何况吴公子点名要她,谁知道是不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让吴公子记恨上了。” 在她看来,孟知雪行事大胆,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温婉,这样的人定然是哪里惹得吴公子不快了,才会让吴公子记恨在心开口索要。 “你说不是下人就不是吗?”门口处传来虞清潘的声音,他和李氏快步走了进来,来到虞清欢的跟前,“我知道四妹妹这些年来一直都对我怀恨在心,不肯帮我做任何事情。现在连个丫鬟都这般推脱不肯放手。” 虞清潘得知了信中的消息,心中自然兴奋不已。 心心念念攀附的人家没想到提出的条件却是出奇的容易,至于虞清欢愿意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他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在自己的面前溜走。 看着虞清潘眼里势在必得的目光,虞清欢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骂吴蓬瑞这个搅事精。 李氏也帮腔道:“是啊四妹妹,往日里你帮不上忙就罢了,现在机会近在眼前,你怎么还这般固执。莫不是看得你三哥过得好?” 虞父道:“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虞清欢都被他们给气笑了,这四个人彷佛都当她不存在似的,随意就将孟知雪的去路给决定好了。 她质问出声:“你们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下,等知雪的家人闹到府中,又该如何交代?” 虞清潘根本不当回事:“闹事无非是为了要钱,随便给些银钱打发了便是。” 在他看来孟知雪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又她的家人又如何能和虞家相提并论。 孟知雪皱眉,看着这虞家四人,眼底厌恶不加掩饰,不明白虞清欢怎么会和这群无赖是一家子。 看来当初兄长对待虞清潘还是手下留情了。 “想拿我当交换条件,也得看我答不答应。”孟知雪冷笑出声,语气里对他们颇为不屑。 虞父不想再过多废话,于是吩咐小厮上前将人拿下绑起来。 只是两个小厮刚走上前想要动手,却被孟知雪一人一脚踹了出去,将小厮直接砸落在虞父虞母脚边。 虞父虞母大惊失色,没想到孟知雪这个丫鬟竟然身带武力。 他们连忙起身,往后躲了躲。 虞清潘却是咬牙开口道:“一起上,我就不信还拿不下她!” 可惜他的话音刚落,孟知雪就已经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一拳砸在他的腹部,将他整个人打趴在地上。 虞清潘疼到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了几句,又大声吼叫道:“赶紧一起上前把她给老子按住了!” 然后他的脸就被孟知雪踩在脚下,狠狠地碾了几下:“再叫?” 前不久才在兵马司挨过揍、好不容易躺了半个月才恢复了些许的虞清潘心中不由惊恐不已。 他连忙求饶:“对不……起,是我错了……唔唔……” 其他下人见此更不敢再靠近孟知雪。 虞母见自己的儿子居然被人这般欺辱,怒火胜过了恐惧,连忙上前拉扯孟知雪:“你个贱婢,你怎么敢打我儿子!” 虞清欢上前拦住虞母:“母亲,你可别掺和,要是她打你我可没办法。” 虞母瞪大眼睛看向虞清欢,抬手就要往虞清欢的脸上扇过去。 然而虞清欢却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任凭虞母怎么都挣扎不开。 “母亲,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由你打骂的虞清欢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冷意,看向虞母的眼神已然看不出当初的孺慕之情。 虞母微微怔住,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只是这情绪很快就消散在风中。 见虞清潘求饶,孟知雪这才松开了脚。 她居高临下地看向虞清潘:“忘了告诉你,我的兄长是金虎军里的千户孟成钧,你们若是敢欺负我,我的兄长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到孟成钧的名字,虞清潘不可置信地看向孟知雪。 见他们眉眼之间似乎确实有些相似,心中莫名有些后怕。 他知道孟成钧的性子,若是真的惹火了他,他下手狠辣可不会顾及什么情面。 虞清潘心中暗道倒霉,这兄妹两人如出一辙凶悍得很,真是令人讨厌。 李氏见孟知雪停了下来,才敢缓缓靠近虞清潘将他扶起来。 虞清欢将虞母的手放开,看着他们说道:“父亲母亲还是早些回绝了吴公子,三哥这种不抗揍的体质,就算给他安排了职位想来也做不了多久。” 虞父怒目而视:“你这个逆女,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虞清欢听到虞父的话,面露不解:“是啊,父亲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女儿呢?这个问题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被虞清欢那双眼睛盯着,让虞父不禁觉得那如水一般干净的眼睛早就看透了一切,仿佛什么秘密都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他既恼怒又心虚,只能指着孟知雪:“既然她不是我们虞府的人,赶紧把人赶走!” 他没想到这丫鬟居然还有个当千户的兄长,而且孟成钧的名字他也略有耳闻,在仲春演练里还得了皇上的青睐,前途不可限量。 若真是为了三儿子的差事惹上孟成钧,遭了记恨,惹来报复,实在有些不值得。 第155章 搬出虞府 虞相庭只想眼不见为净,把孟知雪赶走。 虞清欢却道:“她是我请来的客人,哪有将客人赶走的道理。” 上次虞清灏和紫菀起了冲突,她担心紫菀在府中会遭人为难,所以不得已将紫菀送走。 可孟知雪到底不像紫菀那般好欺负,她自然不想向旁人妥协让知雪就这样被赶走,就算她要离开也不能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虞父见虞清欢竟然连这个都要反驳他,咬牙道:“这里是虞府,还轮不到你做主。” 虞清欢点头:“是了,那我搬出去,免得在府中碍了你们的眼。” “胡闹!”虞父忍无可忍,“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如今看见虞清欢就只觉得头疼,已经记不清楚当初那个乖巧听话的四女儿是什么样子了。 虞母经过今日一事对虞清欢早已经厌恶不已,开口便是:“那你就滚出去!我看你能去哪里,最好永远都别踏进我们虞家!” 尹嬷嬷见此正要上前想用郡王府压一下虞父虞母,却被虞清欢眼神示意拦住。 “行,这是母亲说的。”虞清欢的目光在在场的虞家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尹嬷嬷和孟知雪也跟了上前。 虞清潘见她们的背影已经走远,忍不住恶狠狠地啐了一声。 虞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怒火在心中难以发泄。 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却没想到竟然出现这种变故,又看了看满是狼狈的虞清潘,心中烦闷无比。 想到前几日妻子与他说起小儿子在准备科考的事情,虞父深深觉得后悔不已,早知道就应该将如此有天赋的小儿子带在身边。 换子换来的只有虞清欢这个麻烦,帮不上虞家的忙不说,还将整个府里闹得如此不堪。 若是小儿子从小养在身边,只怕现在京城里都不知道有多人羡慕他能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 虞清欢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便让院子里的众人收拾东西。 罗医婆有些不解:“怎么回事,这是要去哪里?” “之前我们在城西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搬去那儿住着先。”虞清欢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对于虞府早就没有归属感。 虽然她的这院子偏僻,可也总止不住有人想要给她找麻烦。 如今起了冲突正好有了搬出去的理由。 罗医婆已经知道李嬷嬷为难孟知雪的事情,看虞清欢的模样就知道她与虞相庭他们应该是不欢而散。 众人见虞清欢一副已经下定决心的模样,倒也没有再多劝。 只是尹嬷嬷问道:“小姐,郡王名下还有两座宅子,要不老奴去问问郡王……” “不用了。”虞清欢拒绝了尹嬷嬷的提议,“我自己有宅子住。” 她买了两套宅院,一套是她自己的,一套是给罗医婆的,如今紫菀正住在罗医婆的宅子里。 两套宅子平时都是紫菀在打理,直接住进去自无不可。 有自己的宅子又何必去麻烦霍锦渊。 尹嬷嬷又说道:“可是小姐的安危……” “有我在,自然不怕有危险。”孟知雪连忙说道。 以她的身手,对付一般来找事的小毛贼绰绰有余。 虞清欢见尹嬷嬷一副担忧的模样,告诉她:“我买的那座宅子周围不少官宦人家。那地界比较偏僻安静,是外地官员在京城置房的最热门的选择,所以周围府邸以官家女眷居多,我以养病之名住进去倒也不会有人非要来找麻烦。” 尹嬷嬷见虞清欢并未冲动行事毫无准备,倒也放下心来。 只是她还是要与郡王提一下,让他暗中照顾一番。 春兰去外面雇了几辆马车,先带人和一部分东西离开。 罗医婆看着院子里辛苦种下的草药,不免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再过不久就有一些可以收获了。 见她的目光看向那些草药如此不舍,尹嬷嬷说道:“罗医婆你放心,秋兰会留下来打理这个院子,不必担心这些药草会荒废。” 就算虞清欢现在已经与虞家撕破脸皮,可明年大婚之时她还是需要从虞家大门嫁出去,自然要留个丫鬟守着这个小院子。 秋兰身上还有郡王府的玉牌,虞家的人自然不敢去为难她。 罗医婆听罢脸色缓了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尹嬷嬷只是笑了笑:“都是为小姐分忧而已。” 找小厮来来回回搬运了好几趟之后,虞清欢是头也不回地离开虞府。 虞父没想到虞清欢竟然真的离开了虞家,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住了:“她离开家里能去哪里?” 在一旁的虞母没好气地说道:“人家可是准郡王妃,自然不愁住的地方。” “难道她要住进郡王府?”虞父皱起眉头不悦道,“简直荒唐,还未成亲就住进旁人家里,实在是……伤风败俗!” 传话的春梅说:“四小姐没有去郡王府,听说是在城西置办了一座宅子,小姐以清净养病为由住在那里。” 虞母顿了一下:“她哪里来的钱置办宅子?” 平日里虞清欢院子里的用度虞母清楚得很,这几个月来她又频频以各种理由克扣和缩减了不少,这样的情况下她如何还能攒下银子来? 春梅想了想,猜测道:“夫人您之前给四小姐一个商铺,听闻四小姐开了一个药铺,平日里卖些药材,说不定是四小姐管理得当,收入不少。” 虞母却是摇头:“她如何能懂得经营之道,不过是间小商铺,在她的手上不亏钱已经是有本事了。” 她没有教过虞清欢关于治家经营之类的东西,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虞清欢对于这些事情不可能做得好。 毕竟虞母自己手下的铺子也越来越不赚钱了,若不是有葛家送来的钱财,只怕虞府现在的日子还得过得紧巴巴的。 虞父生气地冷哼道:“说不定是她把自己值钱的东西都拿去挡了才置办了间一进的小宅子。别去管她,等她在外面吃够了苦就知道在府里的日子过得有多好,到时候就只会灰溜溜地滚回来了。” 虞母眼神微闪,她倒是不记得自己给过虞清欢什么值钱的东西。 第156章 谋划认亲 虞父想着虞清欢这次搬出去不过是任性罢了,她一个姑娘家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虞家。 等她坚持不住要回来的时候,正好可以再次拿捏她。 虞母一想到那孟知雪那胆大妄为的死丫头居然敢欺负虞清潘,心中就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她们死在外面别回来。 她瞪了一眼虞父:“你儿子被人打了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一个举止粗俗的丫头居然在他们家撒野,虞母咽不下这口气。 虞父头疼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谁能想到那丫头竟然是金虎军千户孟成钧的妹妹,不算了那能怎么办?” 他们这些读书人最不喜的就是那些五大三粗又不讲道理的武夫,只知道用拳头和武力说话,闹起来格外难堪,有辱斯文。 但这件事是他们算计孟知雪在先,若孟成钧真闹起来,他们虞家理亏。 虞母道:“你这个当爹的就是对儿子不上心,不然清灏和清潘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 被虞母的抱怨的虞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为了他们打点了那么多次,舍了这张老脸去求人,这还不算上心?是他们自己不争气!看看时晟同样是我们的儿子,但他多有出息。” 虞母一想到小儿子,脸色缓和下来。 自从上次无意间得知了言时晟的消息,她就与虞相庭合计了一番,在派人暗中查探小儿子这些年来的消息。 没想到小儿子在言老爷子的培养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有出息,乡试时还是还考出第二名的好成绩来,所以那丫鬟说言时晟有状元之姿倒是没说错。 虞母冷哼道:“乔氏把我的儿子要了过去,若是还不好好培养他成才,我定然是不依的。” 虞父轻叹一口气:“可惜他如今已是言氏子。” 当初换子时乔氏就与他们约定往后不再提起这件事,就当言时晟才是言家亲生的孩子,相互之间不能再打扰。 “他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孩子,这事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虞母眸子微动,说道,“就算我们偷偷相认……也在情理之中。” 她自己的孩子凭什么不能认呢? 虞相庭似乎是被她的话说动了一般,他沉思半晌,开口道:“现在时晟正是科考的关键时刻,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分心,还是科举结束后再想办法与他见一面,到时候认不认我们全在他。” 虞母听罢眉眼之间舒展开来,心中已经在畅想着与小儿子相认后的场景,心中欣慰了不少。 虽然虞相庭话里说认不认亲全看言时晟,可他们作为亲生父母出现在言时晟的面前,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虞清欢并不清楚虞父虞母的打算,此时的她已经来到了城西的宅子里。 三进的宅院对于虞清欢来说十分的宽敞,带着罗医婆她们一同住在这里倒是比在虞家更加清净。 而且罗医婆也不用像之前那般只能在小院子里活动。 一进宅子就有一个年纪挺大的婆子迎了上前,恭敬地对虞清欢喊道:“东家。” 这是张婆子,是由吕掌柜雇来看院子的人,平日里负责扫撒庭院。 虞清欢朝着她微微点头,让她带着大家下去安置。 尹嬷嬷一边走一边将这座宅院打量着,心中已然在思忖着该如何好好改造这中规中矩的院子。 花了一个下午将东西都安置好,虞清欢又吩咐尹嬷嬷去明日找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轮流看守宅院,再买只小狗回来看家护院。 将事情一件一件安排下去,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从百味阁定的一桌子饭菜也送来了,众人吃饱喝足终于结束了这忙碌的一天。 第二日虞清欢起了一个大早,热身后便开始拿着那把木质匕首开始练习。 孟知雪起得比她更早,等虞清欢练了一个时辰后她才回到宅子里。 虞清欢接过采荷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汗,问孟知雪:“你一大早跑哪里去了?” “当然是找我兄长去告状了。”孟知雪冷哼出声,“欺负我还想息事宁人,没门!哥哥已经去虞府为我讨公道了,他说待会儿会过来带着我一起去将军府找吴蓬瑞。” 吴蓬瑞此人简直阴魂不散,一副对她势在必得的样子实在令孟知雪心烦不已。 经过上次被骗到惠灵山的事件,孟成钧对妹妹愈发上心,时常嘱咐她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他,所以孟知雪并不打算自己去处理这次的事情。 虞清欢听罢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待会儿我与你们同去。” 毕竟当时是她将孟知雪带去将军府才会惹上吴蓬瑞那个家伙。 孟成钧没多久就找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之前吴蓬瑞写给虞相庭索要知雪的那封信。 虞清欢上前有些歉意地看向孟成钧:“对不起,让知雪在我身边受委屈了。” “虞姑娘莫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孟成钧道,“而且我相信知雪不是个能忍下委屈的人。” 他们兄妹俩其他的不说,拳头是真的硬,若是有人想要让他们受委屈,那得先扛过他们的拳头再说。 孟成钧早上去了虞府,在大门口遇上刚要上马车去礼部衙门上值的虞相庭,直接将人拎着领子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虞父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身形清瘦的他根本就不是魁梧的孟成钧对手,连反抗的力气与勇气都没有,腿软到直接求饶,并忏悔自己不该想要去利用孟知雪。 平日里的文人风骨荡然无存。 孟成钧让他交出吴蓬瑞写的信,又砸了虞府不少东西后才扬长而去。 也许是吴蓬瑞早早就安排了人等着虞相庭带着孟知雪上门,尽管虞清欢一行人没有拜帖,还是轻而易举地被带进了将军府中。 引路的小厮带着他们从小道往吴蓬瑞的所住的院子里去。 虽说是小道,但是这石子小路十分平坦,周围景致清幽,周围树木茂密,绿荫凉爽,路途中还有一座大约有三丈高的假山,有清澈的水流从假山上落下,形成一道妙不可言的瀑布。 第157章 莫璃香在 虞清欢的目光落在这座假山上,隐隐看见瀑布里似乎有个洞穴入口。 但是假山瀑布下面是一潭池水,被栏杆团团围住,周围都是些长满青苔的大石头,根本走不进去,只有里面的池水顺着一条小渠缓缓流向其他园子。 引路的小厮目不斜视地带着他们继续往前,并不说话。 偶尔会在路上遇见一两个丫鬟小厮,只是打量一眼虞清欢她们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吴蓬瑞的院子不算太偏,但他不喜与外人接触,所以周围倒是安静得很。 引路小厮将他们带到院子里,通报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虞清欢三人正等在院子里,听到轮椅渐渐靠近的声音,就知道是吴蓬瑞来了。 只是令虞清欢没有想到的是,莫璃香居然也在这里。 小厮推着吴蓬瑞上前,而莫璃香就跟在这位吴公子的身侧,一副想要帮忙却被拒之千里的失落模样。 “虞四姑娘,怎么会是你?”莫璃香看见虞清欢,脸上的神色惊讶不已。 还没等虞清欢说话,孟成钧就已经走到吴蓬瑞的面前,拿出那封信扔到扔到了他的脸上:“你就是吴蓬瑞?想要逼我妹妹当你的丫鬟?” 吴蓬瑞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弄得有些发怔,拿下被砸在脸上的几张信纸,这才回过神来。 “放肆!你怎么敢对我们家公子如此无礼!”吴蓬瑞身边的小厮见孟成钧这般动作,连忙呵斥道。 孟成钧却不理会那小厮,而是抬腿提了一脚吴蓬瑞的轮椅:“说话。” 莫璃香被孟成钧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伸手护住吴蓬瑞,皱着眉头对孟成钧怒斥道:“你是谁啊,敢来将军府闹事?” 她说着又看向虞清欢:“虞四姑娘,这人是你带来的?” 虞清欢摊了摊手,说道:“是吴公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人家的妹妹到将军府里当丫鬟,人家孟公子生气在所难免。” 吴蓬瑞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孟知雪:“我们将军府有哪里不好,为什么不来?” “首先,我不是丫鬟。”孟知雪道,“我也不想进你们这高门大户里当丫鬟,将军府又如何,我只喜欢自由,不喜欢困在这里给别人当牛做马。” 吴蓬瑞听到孟知雪的话,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不当丫鬟也行,可以嫁给我,随意进出将军府。” 他的话语刚落,虞清欢就看见挡在他面前的莫璃香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下一瞬,吴蓬瑞就的轮椅就被孟成钧踹倒在地上。 院子里的两个小厮连忙将人和轮椅扶起来,高声喊来几个护卫将孟成钧团团围住。 “把这个胆敢伤害公子的宵小之徒拿下!”吴蓬瑞身边的小厮指着孟成钧下令道。 护卫上前与孟成钧混斗在一起,孟知雪担心自己的兄长吃亏,连忙上去帮忙,加入了打斗之中。 莫璃香看着这两人的眼神里有些害怕,又转头看向吴蓬瑞:“吴公子,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你是想要娶她为妻,还是要纳她为妾?” 明明长公主已经开始与母亲商议她与吴蓬瑞之间的亲事,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对另一个女人说要娶人家。 莫璃香只觉得有些荒谬。 吴蓬瑞只道:“只要她答应留下,都可以。” 他只想让孟知雪留在自己的身边,因为这个女人看他的眼神与旁人的都不一样,那些人或厌恶、或怜悯、或讨好、或不屑,大多人都心口不一,以为他什么都察觉不到。 正如他面前的莫璃香,她总是以一副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想用她那自以为是的善心来安慰自己,仿佛他是一个多么可悲的人。 而孟知雪救他的时候,那双干净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却让他心安无比。 他希望孟知雪能留在自己的身边,不管以什么身份。 然而莫璃香听到他的话,却质问道:“她可以当你的妻子,那我是什么?” 吴蓬瑞并未接话,眼看听到动静而来的护卫越来越多,他呵止道:“都住手!” 护卫停了下来,却将这兄妹俩团团围住。 虞清欢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孟成钧的脾气居然如此冲动,竟然在将军府内直接动手。 她回想起吴将军那下手狠辣的模样,心中忍不住一颤。 不知道孟成钧能不能打得过征战沙场多年的吴将军,他一个小千户对上大将军实在难有胜算。 而且吴蓬瑞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孩子,若是真被打了只怕长公主不会放过他们。 她以为这兄妹俩来将军府只是将事情说清楚,顶多语气里会有些不客气,没想到吴蓬瑞的话却直接让孟成钧恼了,竟然动起手来。 虞清欢有些担心她们三人今日能不能安全地离开将军府了。 不过好在她出门前让采荷去郡王府告知了霍锦渊她们的行程,若是真出不去的时候希望霍锦渊能察觉到他们的处境不对。 看着吴蓬瑞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虞清欢忍不住问道:“吴公子,你看不出来知雪根本就不想待在你身边吗?” 听到虞清欢的话,吴蓬瑞这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语气里颇带着些许的嫌弃:“你是霍锦渊的未婚妻,果然与他一样讨厌。” 他让人去查孟知雪的事情,自然是知道虞清欢的身份。 虞清欢皱眉,看着油盐不进地吴蓬瑞,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孟成钧脸色难看,他道:“你一个残废还敢肖想我的妹妹,做什么梦呢!” 皇亲国戚又如何,长公主和大将军的儿子又如何,他可看不上吴蓬瑞这般强要不成还逼迫人的手段。 被骂残废,吴蓬瑞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原本对吴蓬瑞满眼失望的莫璃香在听到孟成钧的话后,回怼孟成钧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能如此恶毒!吴公子双腿不便于他而言已经是件不幸的事情,你怎么可以用这件事来攻击他?” 虞清欢不解地看着莫璃香,实在不明白她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第158章 相看两厌 看见莫璃香在吴蓬瑞身边的时候,虞清欢就猜测到了长公主这是想要让将军府和莫家联姻。 毕竟莫璃香平日里看起来性子善良温和,在长公主看来就是一个十分适合的儿媳人选。 吴蓬瑞心思敏感,旁人未必能忍受得了他的脾气,而莫璃香最容易同情又有耐心,让她来照顾吴蓬瑞不用担心他受委屈。 只是虞清欢没想到,明明吴蓬瑞都已经当着她的面说要娶孟知雪,对她的态度如此的漠视,她竟然还毫无芥蒂的替吴蓬瑞说话。 不愧是长公主挑中的人,实在是心宽得很。 只是虞清欢看着莫璃香,见她眼神坚定,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莫璃香好歹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女儿,平日里虽然受宠,但应该不至于将女儿养成这般不谙世事的模样。 虞清欢眸子微动,目光打量着一脸义正言辞的莫璃香,心中猜疑不断,但是都没有什么思绪可言。 她缓缓地走到莫璃香身边,余光瞥见吴蓬瑞那张阴沉的脸,上前双手抓住他的胳膊便开口道:“吴公子,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长公主都会为你寻来,又何必执着于知雪呢?你就当发发善心,不要再打扰她可以吗?” 吴蓬瑞的两条胳膊被她紧握得生疼,连忙用力地将人推开,一脸嫌恶地高声道:“滚开,别碰我!” 虞清欢将指尖捏住的银针收回袖口处,一副被嫌弃后伤心的模样。 “莫姑娘,你劝劝吴公子,他怎么可以这般强取豪夺,仗势欺人!”虞清欢面上一副愁容,“一个姑娘家被如此逼迫,难道不可怜吗?吴公子虽然双腿不便,但也不能如此为难人呀。” 莫璃香目光一闪,又看向脸色阴沉的吴蓬瑞,还真的上前劝道:“吴公子,既然这位姑娘不愿意留在将军府,又何必强求。” 而吴蓬瑞从小到大只要想得到手的东西就没人会拒绝自己,他只是瞥了一眼莫璃香:“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莫璃香的眼眶有些泛红,她拿着手帕捂住脸颊开口说了一句:“是长公主有意撮合我们之间的亲事,所以才让我来此与你相见,若是吴公子嫌弃我,大可直接告知长公主。” 她说着便带着身边的侍女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吴蓬瑞却丝毫没有理会跑出去的莫璃香,而是直直地看向孟知雪。 孟知雪蹙眉,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虞清欢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走过来靠近些。 虽然不知道虞清欢的用意,但是她从来不会怀疑虞清欢,便抬步朝着舆情和吴蓬瑞的方向走了过来。 原本围在她身边的护卫们也紧跟着她的动作而移动,仍旧将她围住,生怕她对吴公子做出什么事情。 吴蓬瑞看见孟知雪靠近,面上的神情稍稍松了松,只是还没等说话,就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那股味道就像是冷风里裹挟着浓厚的绒刺,让他的鼻腔里染上辛辣的疼痛。 那股味道吸入肺腑,让他莫名觉得难闻至及,甚至脑袋有些晕眩。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捂住了鼻子。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吴蓬瑞的目光审视着孟知雪,开口质问道。 孟知雪面露不解,她身上可没有什么味道。 在一旁的虞清欢声音里带着疑惑:“吴公子这是怎么了?知雪身上没有味道。” 吴蓬瑞又看向身边的其他人,似乎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人能闻到从孟知雪身上传来的味道。 他的眸子阴沉:“你用了什么手段?” 他一说话又闻到那股刺鼻难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要干呕,只能让身边的小厮将轮椅推得更远了些。 虞清欢见他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心中平静不已。 这事罗医婆曾经花了两年时间琢磨后做出来的药,名叫相厌,取自相看两厌之意。 相厌有双副药,这两副药的药性相斥,若是分别给两人下药,这两人一旦靠近就会闻到故意令他们无法接受的味道。 这股味道不仅仅是难闻,而且还会令其中一人产生不适之感。 罗医婆告诉她,做相厌这副药的初衷是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饱受纨绔子弟的纠缠与骚扰,只是这药还没做出来,那姑娘就已经被一直被拒绝的纨绔恼羞成怒推进河里淹死了。 而那纨绔不过是在牢里待了几日又完好无损的出来了。 这次知道吴蓬瑞这般偏执地想要纠缠孟知雪,罗医婆又便想用相厌让吴蓬瑞放手。 在来将军府之间,虞清欢就已经让孟知雪服下了其中的第一副药。 所以现在只有吴蓬瑞才能闻到孟知雪身上那股奇奇怪怪的味道,只要他一呼吸,就难受不已。 只有离孟知雪远些才能再次恢复正常。 相厌并不是什么伤身子的毒,于身体无碍,就算是诊治也只能看出来是上火了些,无关紧要。 孟知雪对于吴蓬瑞的反应有些意外,不过想到虞清欢刚才的暗示,她心中已然明了这是虞清欢做的手脚。 见吴蓬瑞离自己远了些,孟知雪像是毫无所觉般继续朝着他走了过去:“吴公子,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论手段,谁还能比得过你,竟然想要用利益来交换我的自由。”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吴蓬瑞走了过去。 “站住!”吴蓬瑞对于这股味道难以承受,只能呵斥道,“不许再靠近!” 他的话音一落,原本还将他们兄妹两人围成圆的护卫们都走到吴蓬瑞面前挡住想要继续向前的孟知雪。 吴蓬瑞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目光直直地盯着孟知雪,眼神已经不似刚才那般锐利,一副心有不甘又异常幽怨的模样。 即便是躲得远了些,但是那股难闻的味道还是萦绕在他的心头。 原本对于孟知雪的好感与喜欢顿时消散不少。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开口道:“既然你不想留在将军府,那就给我滚出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不是没想过先将人给押起来找太医看一下他们之间有何猫腻,可是一想到还要和这股难言的味道同在一处,就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现在他只想要眼不见为净,赶紧把人给打发离开。 第159章 可怜与否 见吴蓬瑞对孟知雪的态度这般恶劣,虞清欢渐渐松了一口气。 目光朝着孟家兄妹看过去,示意他们不要过多纠缠,毕竟这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不好逗留太久。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种事情,她可不想经历第二次。 孟成钧目光不善地看着吴蓬瑞,心中不悦,冷着一张脸对这孟知雪道:“阿雪,我们走。” 孟知雪朝着吴蓬瑞的方向走了两步,见他脸色骤变,心中啧啧称奇,随即转了个身跟着兄长与虞清欢一起出了院子。 看着孟知雪他们离去的背影,吴蓬瑞眼神晦暗,脸色难看。 虽然这次没有引路的小厮给虞清欢他们带路,但是孟成钧在识路上颇有天赋,竟然记得刚才所走过的小路。 三人朝着将军府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只是没想到路边的亭子里却看到刚才见过的莫璃香。 她正倚靠着亭子里的栏杆上神色呆滞地看着湖畔上的景色,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虞清欢并不打算与她寒暄亦或是攀谈,而是目不斜视打算就这样从旁边的小石子路上经过。 但莫璃香似乎心有所感似的,转头朝着他们看了过来,还将他们喊住:“你们等一下。” 虞清欢顿住了脚步,看着她踩着小步缓缓来到跟前,问道:“莫小姐有何事?” 莫璃香的朝着虞清欢微微轻笑,随即看向孟知雪,面色真诚地说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她对于孟知雪还是有些印象的,上次虞清欢带在身边的丫鬟,还救下了吴公子。 想来或许吴公子因此对她心生感激所以才想着将人留在身边。 孟知雪毫不避讳,大方地说道:“我姓孟,孟氏武馆的馆主孟知雪。” 莫璃香微微一愣,很快又回神道:“孟姑娘果然飒爽。” “莫小姐有何事?”孟知雪问道。 “不瞒你们说,长公主与我母亲正着商议我与吴公子的亲事,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吴公子对我无意。”莫璃香说道,“我看吴公子对孟姑娘倾心不已,若是孟姑娘不介意吴公子的双腿,定然也是好事一件。” 孟成钧听到这话不耐烦地看着莫璃香道:“你不会是因为不想嫁给吴蓬瑞,所以想拉我妹妹下水吧?” 被孟成钧这般揣测,莫璃香脸色微微涨红,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吴公子不良于行,实在有些可怜,若能成全他的心愿那是再好不过。” 孟知雪一脸不解地看着莫璃香:“为什么要用我来成全他的心愿?难道他是人我不是?我不明白他有何可怜之处,这间多的是残疾之人,但能有几个如他一般锦衣玉食,身边照顾他的仆从众多?而有些人腿残之后都活不下去了,你又为何不去成全他们的心愿?” 莫璃香咬唇:“相较之下,他比我们更可怜些吧。” 虞清欢被她的话气笑出声:“莫小姐,可怜不是用来比较的,也不是用来打压别人的借口。你觉得他可怜,可是你被长公主选中的时候无法反抗,他看你更觉得可怜。” “我是自愿的,不需要反抗。”莫璃香连忙开口道。 虞清欢道:“可孟姑娘不是自愿的。” 莫璃香眼神闪躲,低头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唐突了。” 她只是见吴公子每日都消沉不已,仿佛这世上没有他在乎的人和物,似乎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若是能让他开心些就好了。 孟成钧没好气地说道:“确实唐突得很。” 莫璃香被孟成钧这么一说,脸上有些难堪。 孟知雪不欲与她多言,直接和兄长越过莫璃香继续朝着将军府的门口方向而去。 虞清欢顿了顿,忍不住对莫璃香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看话本看多了?” “你怎么知道?”莫璃香有些惊讶。 虞清欢叹了一口气:“你好像把脑子看傻了,你仔细想想话本里的主角是不是都可怜的很?” 见莫璃香的身后还带着个丫鬟,虞清欢有些事情不好明说,点到为止,便抬步跟上不远处的孟家兄妹。 当初莫璃香看戏时那般投入,若是有人暗中给她搜罗些特定的话本来,她自然而然深受影响。 毕竟莫璃香还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 虞清欢快步朝着孟知雪的方向走去,眼看着只有几步路程就能赶上,从她身边走过的两个丫鬟却突然发难,直接伸手想要将她推下旁边湖中。 虽然虞清欢下意识地躲开,但仍旧被两人用力地推拒下湖。 “砰——” 一声巨响,三人一起落入湖中。 虞清欢想要赶紧游上岸去,却被那两个丫鬟缠住不肯放手。 这明显就是找了两个熟识水性的人来下手,想也知道这是吴卿芸的手笔。 虞清欢见这两个丫鬟要将自己往深水里拖,眼底闪过一丝戾气,直接反抱住她们的胳膊直直地往下沉。 丫鬟只觉得将人拖下水来顺利无比,还想着虞清欢会慌乱的挣扎,惊恐不已,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虞清欢有她们设想中惊惧感觉。 直到她们在水中憋不住气了想要松开手往上游的时候,她们这才发现虞清欢紧紧地拉着她们的胳膊不让她们上浮。 这副架势看起来就像是想要拉着她们同归于尽似的,两个丫鬟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想要挣扎但却挣扎不出虞清欢的桎梏。 虞清欢见孟成钧和孟知雪到现在还没有下来救自己,想来是被吴卿芸安排的人给拦下了。 或许是上次杨闵安扔她在湖中央的事情太过深刻,让她不禁燃起报复之心,将这报复在虞清欢的身上。 眼看着那两个丫鬟都快憋不住气,手脚渐渐没了力气,虞清欢这才将人松开,然后趁着她们慌忙逃生之际偷偷朝着隐蔽的荷花岸边游去,换气之后见桥下有另一条可堪堪容纳一人过的桥洞,便直接从桥洞里钻了过去。 她猜测吴卿芸定然会带着人守在岸边,若是从落水的地方爬上去定然被抓个正着,还要受这个任性县主的刁难。 她只好换个地方上岸。 第160章 水下地牢 从桥洞里钻过去,虞清欢发现竟然是那个假山瀑布的侧面。 因为瀑布流水落在水池中,溅起不少水花,虞清欢悄悄伸出脑袋来,果然从在桥上看见不少影影绰绰的身影,只不过那些下人都背对假山,并未发现瀑布周围的异常。 虞清欢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个池子与其他水池大有不同,池子周围都是用双层栏杆围住,防止路人落水,栏杆下的堤坝光滑根本就爬不上去,连个上下出入的地方都没有,像是个只能用来观赏的封闭区域。 见有人似乎要转身看过来,虞清欢憋了一口气又沉入水中。 她沉思片刻,便往假山瀑布下的洞穴游过去。 一进洞穴虞清欢便探出头来打量着四周,只见这洞内蜿蜒曲折,有不少狭窄的通道,昏暗到看不清前路。 虞清欢沿着最大的洞穴通道往里面游去,打算寻找其他出路。 不知道游了多久,虞清欢越游越深,却发现这最大的通道最后不是别的出口,而是被石头隔绝的末路。 她缓了缓,体力有些不支,便打算退回去不远处的路口处,那里有一块大石头可以暂且休息恢复体力,再去探一探另一条路是不是有出口。 只是她刚打算往回游,耳尖的她似乎却听到了锁链被拖动的响动声。 虞清欢微微一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地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其他洞口。 当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突然又再次从左边的石壁里传来了声音。 虞清欢眸子微动,想到很有可能是出口,便沉下水去搜寻着出口,正好在水下看见一条小道,虽然并不宽敞,但足以供她穿过去。 刚穿过洞口,虞清欢先是悄悄游到一块石壁后躲着,浮出水面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眼前的一切让她不禁愣住,因为这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出口,而是一个小水潭,水潭边上还装上了铁制的栅栏,将这地方封得死死的。 看着那铁栅栏被腐蚀得满是红锈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谁在那里?”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脚步声和锁链声。 虞清欢没有回应,她并不想将自己暴露,虽然有铁栅栏将潭水与石洞隔绝开来,但她还是谨慎的没有露头。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虞清欢以为对方已经放弃的时候,悄悄探出去一点,打算看看石洞里的情况。 可是没想到仅仅只是伸出一点点脑袋,就对上了一双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那直勾勾的眼神里满是打量与戒备。 虞清欢一惊,整个身体吓得轻颤一下,往后躲了躲。 她回过神后将绑在腿上的匕首抽了出来防身,瞳孔里已经染上了些许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实在不是她胆小,而是眼前之人着实太过可怖。 她分不清眼前之人是男是女,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厚厚的一层破破烂烂耷拉着,头发乱糟糟杂糅在一块,蓬松得看不清楚那张脸,只能从发间缝隙处看见那双如猛兽般的眼睛。 那人的双脚被巨大的锁链镣铐锁住,细细的脚脖子被磨出厚厚的锈迹。 猛然一看就如同野人般,这令虞清欢心惊不已。 虞清欢这才发现这石洞周围都围着一层栅栏,在另一侧有一扇门被锁链锁头给锁住,应该是一间地牢,而这间地牢简陋无比,只有一张可以让人睡觉的石床。 意识到自己可能闯入了将军府关押人的地牢,虞清欢思绪飞转,并不想跟这些事情有任何瓜葛,转身想要游回刚才的洞口处。 “等等。”被锁住的人开口,声音嘶哑,仿佛许久没说过话一般,“姑娘,帮我。” 虞清欢身形一顿,她虽然不想趟着浑水,但这会儿也听出来了,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被囚禁在地牢里的女人,这让虞清欢心中不免有些好奇,究竟她是犯了什么事情才会落到如此可怕的下场。 但虞清欢也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参与的,若是被将军府的人把她当成这个女人的同伙,自己未必能逃脱。 似乎是察觉到虞清欢的纠结,女人继续开口道:“放心,无人在。他们只在送饭的时候过来。” 虞清欢见她对自己没有恶意,而自己又在水里泡了许久,这才缓缓爬上周围的大石头上,隔着栅栏打量着这个如同野人般的女人。 女人将目光落在水潭上,明白过来这水潭底下有通道连接着外面,她还以为吴爻将地牢间隔绝潭底是为了不让她寻死,没想到这是为了不让她逃跑。 “你是谁?”虞清欢低声问道。 她离这女人有一段距离,隔着栅栏相互触碰不到 女人道:“我叫戴无忧,是振威将军戴毅之女。” 虞清欢愣住,她从罗医婆口中听说过戴无忧,此人是将军之女,从小在边疆军队里长大,有着一身的好武艺,还曾亲自带兵深入敌营刺杀敌首。 在她的想象之中,戴无忧应该是个英姿飒爽、肆意潇洒的女将士,而不是眼前这副已经快看不清是人是鬼的模样。 戴无忧看着虞清欢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被她敏锐捕捉到:“你认识我?” 虞清欢摇头:“不算认识,只是听家中长辈提起过。” “你是吴家之人?”戴无忧又问。 虞清欢又再次摇头:“我不是,我只是来访时落水误入此处,与吴家人没有关系。” 见她谨慎地没有告知名讳,戴无忧自然不会强求,只满眼希冀地说道:“你可以帮我传个话,让人来带我出去,你若是担心暴露,也可以偷偷给他们送信。” 虞清欢听她报了三个名字,脸色有些为难:“可是……你说的这些人里,有一个是吴爻将军的亲信心腹,还有两个我并未听说过。” 戴无忧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来,眸子变得阴沉满是恨意,咬牙切齿道:“一定是吴爻!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都是因为吴爻的阴险算计,让她的父亲被陷害至死,而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也都被他一一拔除。 她实在不甘心! 第161章 服假死丸 戴无忧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外面的人,也不知何时能遇上下一个误打误撞来到此处的人,她满心愤懑无法发泄,便同虞清欢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振威将军戴毅与吴爻的亲爹同是出身将门,当初吴爻从南诏国回来后,戴毅对他关切不已,还怕他离开这些年不适应,便让他留在身边教导。 只是没想到吴爻面上与戴毅亲如父子,背后却威逼利诱收买了戴毅身边的亲兵,在战场上误传消息,导致戴毅中了敌军陷阱,在战场上死无全尸。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只是亲兵背叛,但是戴无忧却感觉到此事不对劲。 在她暗中调查,终于得到了些许线索的时候,却被吴爻骗过来囚禁于此。 吴爻之所以留着她的这条命,是因为他想要从戴无忧口中问出一个藏宝地址。 藏宝之事还得再从戴毅的上一辈说起,当时大昭与南诏国开战,大昭的军队直捣黄龙,打到了南诏国的家门口,抄了不少南诏权贵的家当,金银财宝数不胜数。 因为搜刮来的钱财实在太多,运一趟根本运不回大昭,所以他们便商量着将一部分金银藏在南诏国境内的某个地方,以便下次再去取回来。 然而主意想得是不错,可惜后来南诏国奋起反抗,大昭国的军队就没能再回去当初的地点,所以直到现在那批钱财都未能带回来。 这件事有不少人都听说过,但鲜少有人清楚藏匿金银钱财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但是戴毅的父亲和吴爻的父亲都知晓。 只是吴爻的父亲死得早,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他,所以他便盯上了戴无忧。 戴无忧不蠢,只要她说出藏宝的地址,她这条小命肯定也保不住了。 就算是用了不少刑罚,但戴无忧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半句,只是对吴爻越发怨恨,恨不得生啖其肉。 洞中无岁月,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关了多少年,太久了,久到她以为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竟然给她送进来一个误闯进来的姑娘。 虞清欢见她这般愤恨不已的模样,心中也为这件事震惊不已。 她没想到大昭百姓眼里的战神将军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时无言。 戴无忧说得声音嘶哑无比,渐渐都听不真切了。 虞清欢心酸不已,眼眶渐渐泛红,她的目光看向对面的栅栏的门前有一份饭菜,听到戴无忧说那是看守的人之前送来的。 吴爻每日都会让一个哑巴给她来送饭,送完就走,从不逗留。 看着那份饭菜,虞清欢眼睛一转,心中起了主意,她看向戴无忧:“戴前辈,你想出去吗?” “你有办法?”戴无忧不知道虞清欢还能有什么办法将她带出去。 虞清欢从石头上下来游到戴无忧身边的栅栏处,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两个小玉瓶来递给她。 戴无忧将这两个小玉瓶接过仔细打量起来,不解地看向她。 虞清欢说道:“这是我制作的两种不同的药,其中一瓶里面装的药粉是毒药,服下会死。另一瓶里面装的是假死药丸,吃下去后会口吐鲜血进入假死状态,一共可以维持三天,等三天过后会自己醒过来。” 这就是她所制作的改良版“七窍流血假死丸”。 这假死丸当初制作的初衷就是在敌不寡众的情况下假死逃出生天,用于当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戴无忧听到她的话,眼睛一亮,打开木塞就打算吃下假死丸,却被虞清欢阻止。 “这假死丸有三天的药效,这三天里你无法吃喝,所以要先把那一份饭菜吃完,保持体力。”虞清欢抬了抬下巴指向对面放着的饭菜,又继续说道,“等你吃完饭菜后再将那瓶有毒的药粉撒在饭碗和盘子上面,这样吴爻只会以为你是吃了饭菜中毒,是府中出了内鬼。” 若是戴无忧无缘无故地被毒死了,吴爻定然心生疑惑,说不定还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所以虞清欢得给吴爻指出一个错误的探查方向才行。 戴无忧手里紧紧地握着这两瓶药,眸子里满是兴奋,她终于快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虽然她不能确定虞清欢是否真的是在帮自己,还是别有目的,亦或者只是在欺骗自己,但她只能选择相信。 因为她别无选择,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机会。 虞清欢又说道:“等我出去后会派人盯着将军府,若是他们将你的身体带出去扔了,我会让人暗中带走你。但是,我担心吴爻……直接将你埋在将军府,亦或是抛尸水里……” 她说着将目光看向身后的一汪水潭。 将军府占地挺大的,在府里要处理一具尸体于吴爻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 对她们来说,这并不是万无一失的计划。 若吴爻真的将戴无忧的“尸体”随意地在将军府内就解决了,那戴无忧还是死路一条。 戴无忧说道:“放心,他不会将我的尸体留在他自己的府邸里的。就算他真的那么做了,那也是我的命,与你无关。” 这是她逃离的机会,就算是有风险她也不会放弃的。 虞清欢看着她走过去将饭菜都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将毒药的药粉撒了一点在盘子和碗里,又倒出一颗假死丸直接吞了下去,这才将两个药瓶还到自己的手中。 “你赶紧离开。”戴无忧对虞清欢说道,“这里不宜久留。” 她说完这句话,又生怕自己真死了,连忙将手伸出栅栏拉住虞清欢:“等等,你附耳过来,我将南诏国内藏宝的地址告诉你。” 虞清欢微微怔住,她没想到戴无忧居然会相信自己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甚至连对方的名字和身份都还不知道就将这个秘密告知。 不过虞清欢还是打了起精神努力去记住戴无忧所说的每一句话。 能知道这样的一个令人趋之若鹜的秘密,她自然不会傻到去拒绝。 等戴无忧交代完,虞清欢再次跳入潭水之中,看了一眼已经渐渐开始七窍流血的女人,随即转头沉入水中往来时的出口方向游去。 她消失了那么久,再不回去怕是不好交代了。 第162章 回到岸上 虞清欢沿着来时的路往回游,因为记了路,所以没多久就又再次回到了假山瀑布下的水池中。 她隐隐约约能听见岸边似乎有人在呼喊着她的名字,她扶在石岩壁上,缓了缓气,脑子里在回想着将军府内水路走向。 现在自己落水的地方定然有不少人在围着,但她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个假山瀑布的池子里,虞清欢想了想,只有回到两个池子之间那隐蔽的石缝之中。 还没等她开始行动,桥上突然走过两个侍女,嘀嘀咕咕正边走边说着话,她只要再往后躲了躲。 “这虞四姑娘不会已经溺亡了吧?掉进湖里都快半个时辰了,估计是没救了。” “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咬死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了。” “那孟家兄妹凶狠得很,不好打发,现在郡王信了他们的话,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 “怕什么,有长公主在……” 随着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远,虞清欢渐渐理清了思绪,知道霍锦渊也在,心下放松不少。 她沉入水中从小洞口处钻出去,离开了瀑布下的池子,悄悄来的湖的边缘处有荷叶遮挡的地方。 看到不远处霍锦渊的背影,她放心地抽出一根银针扎在自己的几个穴道处,随即将整个身体慢慢放松,闭上眼睛上浮起来,在晕过去之前轻轻拍打了一下水面。 霍锦渊似有所感,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听到那细微的动静后转头朝着那片荷花处走了过来。 他之前已经下水找了一圈并未有收获,如今身上还湿漉漉的。 “主子,那好像是……” 还没等身边的人将话说完,霍锦渊已经再次跳入水中,朝着那片荷花池方向游了过去。 众人听到他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没多久就看见霍锦渊拖着一个浮在水面上的人出来了。 “是虞四姑娘!”有个丫鬟惊呼出声,“找到虞四姑娘了!” 孟知雪连忙上前,帮忙将已经昏迷的虞清欢给拉到了岸上,伸手探了探虞清欢的鼻尖,还有呼吸,这让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对孟成钧道:“兄长,去找大夫来。” 孟成钧刚要起身去寻大夫来,旁边的丫鬟开口道:“我们将军府的府医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就匆匆赶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后跟着的小童手里还提着一个医箱。 霍锦渊回到岸边,守在虞清欢的身旁,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正在给虞清欢诊脉的府医。 此时的吴卿芸也走了过来,看见躺在地上虞清欢,开口便嚷嚷道:“我就说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定然是她自己藏起来了,现在还打算装死讹人呢!” 她说着就要走过来想要抬起右脚踢一下虞清欢的腿,然而还没等她碰到人,就被霍锦渊一脚踹在她的左小腿上,使得她整个人根本站不稳,直接朝着湖里栽下去。 吴卿芸惊叫一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这回定然会掉进湖里,却被吴爻一把抓住了领子带回了岸上。 她回过神来,恼怒不已:“霍锦渊你竟然敢推我?” 有自己的父亲在场,她终于有了底气一般,朝着霍锦渊的脸打过去。 然而霍锦渊面无表情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用力收紧,瞬间吴卿芸涨红了脸难以呼吸,开始使劲挣扎起来,可惜她的挣扎实在太过无力,根本挣脱不开。 她从霍锦渊的眸子看到了冷冽的杀意,心中愈发恐惧起来,她能感觉到这一瞬间霍锦渊是真的想要杀掉自己。 吴爻没想到霍锦渊会再次对吴卿芸出手,便朝着他的方向攻击过去,然而这时候孟成钧却跳出来挡住了这道攻击,与吴爻开始对打起来。 这是在报刚才吴卿芸派人拦住他们之仇,若非如此他们早就能下去将虞清欢救上来了。 眼看着吴爻身边的护卫打算上前动手,霍锦渊一把将吴卿芸甩在地上。 “咳咳——”猛然呼吸到新鲜空气,吴卿芸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不远处的宁安长公主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恨得龇牙欲裂:“霍锦渊,你竟敢动芸儿,你在找死!” 而在她身边的莫家母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公主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剑打算朝着霍锦渊砍过去,却被霍锦渊抬手打在她的手腕上,那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迎着宁安长公主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霍锦渊冷冷的开口道:“是她先找死。若是她再敢针对虞清欢,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宁安长公主怔住,她实在没想到霍锦渊居然会为了维护虞清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以为虞清欢毕竟是自己强塞给霍锦渊的,霍锦渊就算不厌恶虞清欢也绝对不会有多么待见这个未婚妻。 可如今看来,霍锦渊俨然一副将虞清欢当成自己人的架势。 原本还想着给霍锦渊添堵的事情,已然给别人做了嫁衣。 吴卿芸目光恨恨地等着霍锦渊,气得要死,她对府医喊道:“赵大夫,虞清欢是不是故意在装死?” 她和丫鬟在湖中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人,还以为虞清欢已经溺亡了,没想到却被霍锦渊找了出来,她可不信会如此巧合。 赵府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如实说道:“县主,这虞姑娘惊吓过度又体力不支所以才会晕厥,倒不是故意的。湖水寒凉,虞姑娘在水里待了那么久,应该早点换身干衣服,服些温补的药材,时刻盯着以免半夜会起高热……” 听着府医说虞清欢暂时没有危险,孟知雪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不再理会其他人,匆匆往将军府外而去。 孟成钧连忙跟上。 霍锦渊的目光在周围的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吴卿芸的身上。 吴卿芸想起刚才那快要窒息的感觉,心中猛然一颤,连忙躲到长公主背后:“母亲。” 长公主冷声道:“那虞四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就算是死了又如何,她可比不上芸儿一根头发。你若是再敢动芸儿,我必不饶你!” 霍锦渊听罢回她道:“于长公主而言,虞清欢如同蝼蚁般无需在意死活;于我而言,吴卿芸不过一杂碎,我又何须理会她的死活?” 长公主气得脸色发青,正想开口斥骂,眼前的霍锦渊已经转身离去。 第163章 偶尔后悔 看着霍锦渊的背影,长公主倒是想让府中护卫将他押下。 但她很清楚,霍锦渊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势力所以翅膀也硬了,再不是当年那个羸弱到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孩童。 若他真疯起来,只怕真的会把将军府闹得天翻地覆。 宁安长公主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若是对上霍锦渊,并无多大的胜算,只能咬着牙先将此事忍下来。 待以后她会一笔一笔将这些账好好清算。 莫夫人带着莫璃香走到宁安长公主的面前,正欲告辞,却看见长公主那副怨毒的眼神,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这般心性的长公主实在是令人敬而远之,心里对于这门亲事的考量又多了几重。 长公主瞥见跟前的莫夫人,很快便收敛了神情:“出了这样的事情耽误了莫夫人与阿香的时间,我还打算和你们在府中多看看,让阿香适应一下府中的生活。” 莫夫人听到这话,神色复杂地说道:“殿下府中事务繁忙,我们就不多叨扰,望殿下万安。” 长公主倒也没有继续留下她们母女,毕竟现在事情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等莫夫人母女都离开后,长公主这才问起吴卿芸事情的经过。 吴卿芸将事情讲述一遍,又道:“我只是气不过之前杨闵安为了她而将我扔到湖中心,想要教训她一顿而已。” 她是想把人弄得半死不活才能出了心中的恶气,可没想到虞清欢不仅没有如她意料之中的那般被两个熟识水性的丫鬟折腾,反而想拖着那两个丫鬟沉底,最后竟然消失在湖里。 吴爻看了一眼吴卿芸:“你一个姑娘家,莫要再做这样的事情,安分守己些。” 长公主听到他的话,有些不满:“女儿被欺负的时候,你不帮她就算了,还在这里数落她,哪有你这样当父亲的?” “就是被你如此纵容,才会养出她这般骄纵刁蛮的性子。”吴爻皱眉道。 长公主只道:“她是我的女儿,是大昭国的县主,就算再骄纵又如何。” “随你。”吴爻见她如此态度,不想与她起争执,脸色有些不悦,转身离开。 长公主见他又是这副冷心冷肺的模样,心中莫名烦躁。 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的态度都是如此,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当年的决定真的做对了吗? 可是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 她的决定是不会有错的。 错的只是当年她嫁给霍敏之的决定,错的是她生下了霍锦渊这个累赘。 如果她当初一直等着阿爻回来,他们之间一定不会这样。 长公主心里的累赘霍锦渊已经带着虞清欢回到了城西的虞宅里。 众人看见孟知雪抱着昏迷不醒的虞清欢都吓了一跳,连忙开始忙碌起来。 罗医婆给虞清欢诊脉后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眼睛,随后拿出银针来在她身上的几处穴道上扎了针。 不一会儿,虞清欢悠悠转醒。 “小姐,你终于醒了!”采荷惊呼出声,悬着的心终于被放了下来。 罗医婆道:“别担心,她只是自己封了穴道,不要紧的。” 虞清欢低头见自己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仍旧吩咐春兰去准备热水让她好好洗一下,尹嬷嬷则去给她准备些温补的汤水。 在一旁的孟知雪满脸愧疚道:“对不起,若不是我与兄长走得太快,把你留在身后,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 孟知雪实在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两个丫鬟对虞清欢下手,等她和她哥听到落水声打算去救人的时候,却被将军府里的侍卫给缠住,那可恶的吴卿芸非要说他们是可疑之人要将他们拿下。 等孟成钧突出重围跳入湖中却也找不到虞清欢的身影了。 后来霍锦渊硬闯将军府,带着人在湖边搜寻。 虞清欢摇头道:“吴卿芸铁了心想要算计我,再如何小心她还是一样要找我的麻烦。” 当时她离孟家兄妹不过几步的距离而已,想不到会出事也正常。 她只是解释了一下自己担心吴卿芸再耍阴招,所以在假山里躲避了一会儿时间。 “对了,霍大人呢?”虞清欢问道。 孟知雪一拍脑袋说道:“霍大人和我哥正在外间等着,差点忘了跟他们说你已经醒了。” “我正好有事与霍大人相商。”虞清欢从床榻上起身,被采荷搀扶着着会客的堂间而去。 看到虞清欢已经醒来并无大碍,霍锦渊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上前道:“你身体可还有不适,可需要让太医来诊治一番?” 他一开始就打算让莫七去寻太医过来,却被孟知雪阻止了,说虞宅里有自己的大夫。 虞清欢摇头,轻笑道:“霍大人忘了我自己就是个药师?用不上太医。” 她屏退众人,这才与霍锦渊说起在地牢之中的所见。 霍锦渊听到戴无忧还活着,被吴爻关押在地牢里不见天日,心中惊讶不已,难怪当年谁都找不到戴无忧的下落。 京城众人都以为戴无忧是因为戴将军之死而悲痛到寻死,亦或是不敢面对现实所以隐居山林。 可戴将军的女儿又怎么可能是个懦弱到无法面对现实的人。 虞清欢道:“我不知道吴爻会怎么处理七窍流血毫无呼吸的戴前辈,只能找你让人盯着点将军府,这两日将军府有可能将戴前辈给偷偷运出来。” 霍锦渊面色凝重,他点头道:“放心,这事交给我。” 他不仅要派人潜伏在将军府附近时刻观察,还要调动将军府里的暗线这几日多盯着些吴爻。 毕竟戴无忧之事不容闪失,这还关系到当年戴将军战败一事。 他在暗中查了那么久都毫无线索,如今若是能救下戴无忧,说不定就能将当年的事情真相公之于众,为戴将军正名,撕开吴爻那张虚伪的面目。 虞清欢又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霍锦渊:“若是提前将戴前辈救出来,让她先服下假死丸的解药。” 霍锦渊拿起药瓶握收进袖中,点头应了一声好。 等虞清欢交代完了事情,霍锦渊这才起身回去着手安排营救戴无忧的事宜。 第164章 查无所获 镇远将军府。 夜色渐浓,月光从云层里透出来,浅浅地撒落在地面上。 一个小厮慌里慌张地朝着吴将军所在的书房跑过去,在小路上与府中巡逻的护卫撞到了一起。 那护卫骂骂咧咧地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小子没长眼啊,大晚上的在府中乱跑什么!” 小厮口中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双手不断在比划着。 那护卫看不明白,正打算教训他,却被旁边的人拦住:“他就是个哑巴,你跟他计较什么。” 拎着他衣领的护卫这才把人给放开,口中还是忍不住骂了几句,继续去巡逻了。 哑巴小厮小跑着来到将军的书房,看见门口有守卫,他连忙将怀里的玉牌递过去给守卫看,那守卫让他在外面先等着便进去通报,没多久就放了行让他进去。 吴爻正在书桌前,手中还拿着一份文书,见哑巴小厮进来,抬头语气淡漠地问道:“怎么了,她病了?” 毕竟以前每次哑巴来找他都是因为戴无忧病得不轻,让他找手下信得过的大夫前去给她诊治。 所以他也以为哑巴这次找过来也是如此。 然而哑巴小厮却是猛地摇头,双手比划着些什么。 吴爻看明白他的意思,霎时间脸色微变,周身顿时一冷,语气阴沉地质问道:“你是说她死了?” 哑巴小厮连连点头,神情还带着些许的惊恐,因为那戴无忧的死相实在可怖,七窍流血面容模糊,看得让他心里发慌。 吴爻将手中的文书扔在桌上,起身朝着地牢方向而去。 等两人再次来到地牢,吴爻一眼就看见地上那具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尸体”就这样横在地上,整个山洞地牢里弥漫着一股锈腥的血迹味道。 他让哑巴打开地牢,径直走到戴无忧的身边,半蹲下身子伸出手来捏起她的下巴,看见血液都是从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里流出来的,心中已然确定她这是中毒身亡。 可是戴无忧被关押在地牢这么多年,又如何能接触到毒药? 这地方隐蔽不已,平日里不许旁人靠近,要发现这里并不容易,而且地牢的前面还有好几扇门,没有钥匙根本进不来。 所以他想不通戴无忧为何会中毒,下毒之人又有着什么目的? 这件事是冲着戴无忧来的,还是冲着他这个镇远将军来的,亦或着只是冲着哑巴小厮而来的? 他松开手,起身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碗筷和盘子上,眸子幽深无比。 吴爻让哑巴小厮将那些碗筷盘子都收进食盒里,拿去给府医查验。 府医用银针在还没洗过的碗里沾了沾,只见那银针的尖头瞬间发黑,明显碗里被下了剧毒。 知晓了戴无忧中毒的来源,吴爻的脸色黑沉得彷佛能滴出水来。 戴无忧的吃食并非是单独所做,而是与府中下人的吃食一样出自大厨房的大锅饭,但只有她一人中毒,其他人并未出事。 既然不是饭菜的问题,吴爻猜测是有人直接将毒药下在碗和盘子里。 可是这些食具都是戴无忧专用,由哑巴小厮洗干净后再盛饭装菜,旁人一般不会接触到这些食具。 哑巴平日里在府中十分低调,鲜少与人交流,更不会与旁人结仇,所以想以此仇杀哑巴的猜测也被吴爻否决了。 明知道府中出了内鬼,但又偏偏查不出来的感觉让吴爻不免有些忌惮,心里紧绷起来。 查了一夜事情都还没查出来,吴爻整夜都没能合眼,再次回到地牢里寻找线索却一无所获。 看着仍旧躺在地上的尸体,吴爻站在原地站了许久,他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戴无忧真正的相貌,只是隐约有个小姑娘的声音在说她长大了要当大昭国最厉害的将军。 吴家与戴家算是世交,而戴无忧的年纪比他小十岁,年幼时总会跟在他的身后嚷嚷着要打败他。 后来的她确实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若是当时再让她成长一段时间,只怕会让她成为自己的劲敌。 半响,吴爻终于开口吩咐自己的近卫道:“把尸体带出去,安葬到戴家的祖坟里。” 就当作是他对戴家最后的情义。 身旁的两个近卫应了一声是,等吴爻离开后便寻来一张草席将戴无忧裹住,放进一个大桶内。 趁着天还未完全亮起,他们悄悄将“尸体”从后门运出了将军府。 霍锦渊手下的探子一直在盯着将军府的各个出口,但凡运出个大点的东西都会紧盯着。 现在看到那两个护卫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探子心中不禁警觉起来,派了两人偷偷在后面跟上。 探子跟着他们看着这些人将东西运出了城外,朝着京郊的山林而去,于是让人传消息回了郡王府。 护卫将大桶送到戴家祖坟的那片荒山上,又奋力挖了个大坑出来,连副棺材都没准备,直接将人裹住草席就这样扔进了坑里,回填浅浅埋了一层土遮住“尸体”后便转身离开。 时辰已经到了午时,正是炎热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愿再多花费心思在死人身上。 他们并不担心尸体会被发现,听说这荒山上时常会有野狗出没,说不定那野狗很快就将尸体分食了。 等他们离开此处,霍锦渊这才带着人上前将戴无忧挖了出来。 目光紧盯着已经快看不出人样的戴无忧,霍锦渊的漆黑的眼眸里染上一丝冷意。 他吩咐身后的莫七:“将线索引到长公主身上。” 虽然食具上撒上了毒药,可吴爻又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并不存在的内鬼,这只会让他的警惕心提得更高。 若是将这浑水引到长公主身上,不仅能让吴爻放松警惕,还能让他与长公主相互怀疑。 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能坚固到如同长公主所想吗? 霍锦渊给戴无忧服下解药,原本想着将她带回郡王府让下人好生照料,但是想到虞清欢精通药理,身边又有着医术不低的大夫,便将人直接带去了虞宅。 担心虞清欢身边人手不足,他又送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下人过去。 第165章 温暖夕阳 戴无忧身上假死药的药效已解,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但她仍旧睡了几个时辰,直到傍晚才醒过来。 罗医婆说她的身子太虚,需要好好温补,刚醒来的戴无忧就这样迷迷糊糊被灌下了几碗滋补身子的汤药。 等她的脑子清醒了些许,看着房间里的罗医婆,心中警醒又疑惑,打量着这间屋子,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你是谁?” 还没等罗医婆回答,一个身影从门外匆匆赶来,上前对她道:“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就该怀疑我的药是不是出问题了。” 虞清欢刚在孟知雪那儿下了晚课,还没来得及换下练武服,只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听到采荷过来告知戴无忧已经醒来。 还躺在床榻上的戴无忧看见虞清欢,眼睛一亮,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 “是你!”戴无忧语气里带着几分欣喜,“我终于出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那曾经束缚她的锁链镣铐已经不在,上面被镣铐压出的烂肉已经被处理干净,还细心地涂上了药膏,她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头发,却只摸到了个光秃秃的脑袋。 虞清欢连忙解释道:“是我看你的头发都打结成块不好处理,头皮也有些病症,为了好上药,将你的头发给剃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平日里百姓们鲜少会削发,但如今情况特殊,戴无忧的身体有太多的毛病,留着头发反而是累赘不好打理。 戴无忧摆了摆手,不在意道:“剃就剃了。”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这么多年,她终于得以重见光明,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戴无忧立马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过去,来到院子里看见夕阳落下前的余晖正洒落在屋顶上,她深呼一口气,然后助跑两步踏着一旁的大树跃上了房顶,目光贪婪得看着夕阳西下,那鲜红如火的落日映照在她的眼眸里显得格外的艳丽。 她坐在屋顶上任由落日的余晖落在自己身上,感受着最后一点点的温暖,心中舒畅了不少。 虞清欢没想到戴无忧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竟然是晒太阳,她颇有些无奈又心疼,只能任由她去。 等到太阳已落山,戴无忧这才恋恋不舍地从屋顶上下来。 罗医婆看见她脚踝上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忍不住絮絮叨叨:“你的伤口还没好就这般上蹿下跳的,真不让人省心。你若是想晒太阳,明日还是个艳阳天,那毒辣的阳光足够将你晒脱一层皮!” 她说着将人带回屋内再次给她处理伤口。 戴无忧笑了笑,完全没有被数落的窘迫感:“那我明天再晒。” 罗医婆见她听不懂好赖话,没好气地对她说道:“只能早晚晒,不然晒伤了更难处理。” 戴无忧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虞清欢:“戴某还不知恩人名讳。” “我姓虞,虞清欢。”虞清欢说道,又看向罗医婆介绍道,“这是我的师父,姓罗,你可以唤她罗医婆。” 戴无忧在屋顶上时就打量过这座宅院,这座宅院还算宽敞,但又不像是什么达官显贵之人的府邸,因为府中下人大多都是些姑娘家。 现在看来,估计这宅子里的主子就只有这对医女师徒。 她看向虞清欢,正色道:“虞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戴无忧定然会铭记于心,只是如今身无长物无以为报,等我报仇之后定然会尽我所能报答你。” 虞清欢看着戴无忧,好奇地问道:“那戴前辈打算如何复仇?” 戴无忧咬牙切齿地说道:“自然是揭穿吴爻的真面目,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虞清欢听罢只是苦笑:“戴前辈,你在地牢里关了太久,还不知道如今的形势,就算你告到皇上的面前,没有充足的证据,根本扳倒不了吴爻。” 她将吴爻如今已经是镇远大将军,又手握兵权,还有长公主这个强大权势的妻子的局面一一告诉戴无忧。 想要扳倒吴爻,绝非易事。 虞清欢以为戴无忧被吴爻囚禁了十几年,对于京城如今的局势或许还看不明白。 谁知戴无忧却冷笑出声:“我可不会傻到现在就直接告到皇帝的面前去,毕竟皇帝若是长点脑子,就不会轻信吴爻那个祸害。” 虞清欢听到她的话,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这话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 这般议论皇帝,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添油加醋,那就是大不敬之罪。 还好这屋子里只有她和罗医婆在。 戴无忧将她的手挪开,语气平淡道:“放心,其他人面前我不会说,我知道你既然救下了我,定然不会将我出卖。” 虞清欢觉着大概是被囚禁太久的生活,让她对不少人心生不满,需要发泄内心的怨怼,倒也没有再阻拦。 她看着戴无忧,语气微妙地说道:“谁说我不会出卖你,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下家,正打算明天就转手。” 戴无忧一怔,没明白过来虞清欢的意思。 “你也看到了,我不过是个小医女,无权无势的。”虞清欢摊手,无奈地说道,“所以我找了旁人盯着镇远将军府的动静,将你从荒山上的坟里挖回来。” 眼见戴无忧的神色郑重起来,似乎在沉思些什么,虞清欢轻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戴前辈不用担心,在你伤好之前可以一直住在我这里。将你带回来的是溯阳郡王,他也想对付吴爻,想来会与你是一路人。” 霍锦渊与她说过想要从戴无忧这里细问当年的事情,毕竟他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吴爻。 “溯阳郡王?”戴无忧在记忆里搜寻却无果,她从未听说过此人。 虞清欢跟戴无忧解释起霍锦渊的身份。 得知与虞清欢一起救下自己的人竟然是宁安长公主的儿子,戴无忧惊讶不已。 她对于霍锦渊还是有些印象的,只是在她的记忆中,他还是个幼小的孩子而已,毕竟长公主抛夫弃子之事闹得实在是沸沸扬扬,她想不知道都难。 第166章 见到寒星 次日一大早,虞清欢换上轻便的练武服跟着孟知雪热身后开始继续学习匕首偷袭的技巧。 匕首小巧轻便,最适合出其不意的偷袭,趁着对方不备攻击其要害,同时注意脚下的步法,让自己处于一个可攻可退的状态,其中速度最为重要。 可偏偏虞清欢的反应速度并不如意,时常会慢上一些,跟不上孟知雪的教学,这几日都在被迫挨打,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开。 这不禁让她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让她都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真的不适合练匕首? 而孟知雪也纳闷得很,她用的教学办法还是哥哥教给她的,如今用在虞清欢身上反而不管用了。 孟知雪还在思索着要不要改变教习方法时,突然从旁边的大树上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虞姑娘的速度跟不上是因为她总是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思考是需要时间的。” 这句话让孟知雪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疏忽,她抬头往树上看过去,只见戴无忧正靠在大树的树干上,不知看了她们多久。 虞清欢惊讶道:“戴前辈,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们来之前就在了。”戴无忧说道,“我醒得早。” 她在地牢里待了那么多年,早就睡够了,若不是身子还没养好,她还想着跟这两个小丫头切磋交流一番。 孟知雪知道戴无忧是将门之后,还听闻她武艺超群,如今听了她的点拨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该如何继续训练虞清欢。 她抬头对着戴无忧道:“多谢戴前辈指导。” 说完这句话,她立马就开始朝着虞清欢的方向继续发动猛烈的攻击,比往常还要迅猛许多。 虞清欢本来就抵挡不住孟知雪的攻击,这回更是直接傻眼,只能被迫还击,越抵挡手越快,有时候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下意识地做出动作来,手法和步法的速度都大有提升。 见状孟知雪也算是找到了给适合虞清欢练习方法。 要想快,就得让虞清欢手脚形成记忆,在不用思考的前提下也能下意识做出对应的动作来,这样才能提高她的速度。 虞清欢今日的早课累的不轻,下了早课又亲自去给戴无忧调配药膏,给她那双常年被镣铐扣住的脚踝涂药。 刚涂了药,采荷就来告知她霍锦渊到了。 虞清欢带着戴无忧来到前厅,看见霍锦渊正坐在右边的客座上,而他的旁边还跟着一个缺了右臂的女人。 “寒星!”戴无忧快步走进去,来到女人的面前,她看着女人那空荡荡的右袖,眼眶泛红一时不知所措,“你的手……怎么会这样?” 她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那空荡荡的袖子,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又收了回来。 眼泪就这样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戴无忧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心坚如磐石的人,即便被关在地牢这么多年,也只有愤怒与憎恨,不曾落泪示弱。 可看到亲近之人变得这副模样,她的眼睛和她的心,都只觉得酸涩难过。 名唤寒星的女人却是笑了起来:“小姐,我们好不容易相见了,你怎么还哭了。” 她伸出左手替戴无忧拭去眼泪,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是谁把你的手弄成这样的?”戴无忧语气里带着杀意。 她与寒星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是主仆,但是那么多年的情分早就让她将寒星当成了亲姐妹一般的存在。 她们一起念书习武,一起上战场,可以将性命托付给对方。 寒星解释道,当年戴无忧突然失踪杳无音信,她找了许久也没有任何消息,不少人都说戴无忧这是不堪打击所以才躲了起来,可是她从不相信这些话。 她知道小姐一直在暗中追查戴将军的事情,定然是因为查出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会消失。 只是当时小姐怀疑的人选有好几个,她并不能确定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于是花了几年时间才找到吴爻的身上。 那时的她以为戴无忧已经被吴爻杀害,一心只想着为小姐复仇。 她暗中设下埋伏打算与吴爻同归于尽,但尽管拼尽全力也不过是让吴爻受了些轻伤罢了,而她自己则是被吴爻砍去一臂,晕死在埋伏的路上。 若不是霍锦渊出现将她带走医治,她早已经没了性命。 戴无忧听到又是吴爻,心中怒意翻腾,眼睛里恨意犹如利刃般想要将吴爻千刀万剐。 她的语气冰冷无比:“我迟早要让他付出代价!” 寒星道:“我知道小姐报仇心切,这可是那吴爻实在狡诈,这么多年来我与郡王都在暗中搜寻他的证据,可收获甚少,若是轻举妄动,只怕会打草惊蛇。” 甚至这么多年来都没让任何人发现他竟然将戴无忧给关在了地牢里。 连长公主对他的所作所为竟然一无所知。 她们两人又开始细说起当初戴毅将军手下的镇南军如今的情况,有不少人已经被吴爻收服在了麾下,有的则被吴爻打发得远离军队中心。 虞清欢听着她们两人说得兴致上头,便自己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若不是无意间救下戴无忧,虞清欢也不敢相信在民间有着战神美名的吴爻吴将军居然是这样的人。 想到镇远将军府里一家子都不是善茬,决定往后不会再轻易踏进将军府的大门。 她刚一抬头就看见霍锦渊坐在了自己旁边的椅子上,也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霍锦渊看见她的手上青紫一片,不禁皱起眉头:“这是昨日在将军府弄伤的?” 虞清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摇头道:“早上练匕首时弄的,因为反应太慢了,总是被知雪手上的戒尺打到。” 倒不是那么严重,只是她涂了些药膏,就显得手上有些花花绿绿的。 “你在练匕首?”霍锦渊听罢点头道,“倒是挺适合你的,总要有个防身的手段。” 他在兵马司处理公务时见多了欺负女子的案子,即便是身边有随从或者护卫,有时难免被波及,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有用。 第167章 吴爻儿子 戴无忧与寒星说得差点忘了时辰,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房间里还有两个人。 她们转头看见坐在上首位置的虞清欢和霍锦渊,这两人似乎正在对着一杯茶点评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虞清欢回头望向她们:“戴前辈?” 戴无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见到故人太高兴,一时还忘记了你们两位恩人。” 她的目光又落在霍锦渊身上,没想到当年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孩如今已经成长这般模样,实在是难得。 “霍锦渊,谢谢你救下寒星。”戴无忧道,“在我被吴爻关起来之前,我也查到一些关于他收买父亲身边亲兵的证据,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应该已经把痕迹都抹除了。但是……我还知道吴爻他私联南诏敌军,而是他身边似乎有个与南诏国女人生下的儿子。” 其实她被关在地牢的时候几乎很难见到吴爻,他只是会时不时又来审问一遍,见她不开口又离开。 他小心谨慎,连看守都是个哑巴,生怕他的秘密会暴露出去。 但是这么多年他确实有疏忽的时候。 她生病的时候吴爻就会找来一个大夫给她看病,那大夫虽然是大昭人的打扮,可在边境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她自然看得出来,那大夫身上有着不少南诏人的习惯。 有一次她病得严重,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意识还算清醒,便听到那大夫在跟吴爻说话。 大夫说小公子比武受了伤,他还要尽快去帮忙。 而吴爻却让大夫先留在地牢里治好她,还说会让府医给“那小子”去诊治。 大夫却说京城的大夫只怕不会认真对待小公子的伤。 吴爻反驳,那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会上心,让大夫听从他的命令。 对于戴无忧的话,霍锦渊和寒星都有些惊讶,但虞清欢的脑子里却莫名闪过一个人的脸。 “是宋溪风。”虞清欢开口道。 霍锦渊微怔,没想到虞清欢会提起他的名字。 他自然是知道宋溪风的,吴爻身边的亲兵,还是将军府内护卫队的队长,平日里就时常跟在吴爻左右,性子桀骜得很。 虞清欢对于人相似的相貌总是格外的敏感,她在看见宋溪风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与吴蓬瑞有几分相似。 现在想想,他们两人的眼睛和嘴巴都是肖似吴爻。 为何旁人没有感觉到这种相似之处?大抵是因为他们三人的性格大有不同。 平日里吴爻总是会板着一张脸,眼睛里带着一股压迫的气势;吴蓬瑞则是脸色阴沉,眼睛里总带着一股对世俗的厌烦与不耐;而宋溪风平日里为人高调,眼睛喜欢不自觉向上扬起,给人一种不羁的感觉。 这三个人不同的性格导致面相有所差别,即便是身边的人若是不仔细观察,也难以发现他们的相似之处。 就算有人发现了又能说明什么,这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多得去了,有些相像的人甚至没有血缘关系。 若是空口无凭,谁敢说镇远大将军的闲话? 可偏偏虞清欢从前最喜欢看一些杂书,其中就有面相之学说,其中不少内容让她印象深刻。 自从看了那本书,她看别人时总是会先记住某些面部上的特征。 虞清欢见其他人惊讶于自己能猜出个人来,她笑了笑:“我只是见那宋溪风与吴爻有几分相似,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吴家的族人,没想到竟然姓宋。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的。” 霍锦渊脸色凝重:“我会让人试探一番。” 那宋溪风的年纪似乎比他还大,如果他真的是吴爻的孩子,那么吴爻或许早就投靠了南诏。 寒星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皱眉道:“那吴爻被俘在南诏的那些年,估计早就被策反了。难怪这么多年来,在对南诏的战役之中,只有他吴爻常常打胜仗,他若真那么厉害,早该将南境的云城给收回来了。” 大昭与南诏两国相邻,在边境上时常会起冲突,战争不断。 自从吴爻拿着敌军首级回到大昭后,便开始屡屡立功,在和南诏国对战中总是能将敌军赶走,现在想想,总觉得讽刺得很。 可偏偏吴爻就是以此得到了战神的美誉,就连他与长公主之间的事情都能被人称赞一句情深似海,不忘初心。 霍锦渊也明白过来从前的调查走偏了,他以为吴爻只是为了爬得更高而残害其他的将士,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卖国。 若是真如他们所猜测的这般,那吴爻身边定然有不少南诏国人,甚至还会偷偷传递消息去南诏,只要再盯紧一些,定然能抓到些蛛丝马迹。 他们几人商议了一番确定接下来的计划后,霍锦渊就离开了。 原本寒星是住在城郊外的一个农庄上,现在戴无忧在这儿,她自然不愿再与自家小姐分开,便一起住进了虞宅。 好在这三进的宅院确实够大,房间不少,再多住几个人仍旧宽敞。 虞清欢见寒星少了一条胳膊,便想着指一个丫鬟跟在她身边帮忙,却被她给拒绝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寒星仅仅只用左手就能完成洗漱穿衣,还能帮厨房里的婆子做些粗活,甚至能左手拿剑与孟知雪对打不落下风。 看着寒星做这些事情,戴无忧只觉得心疼不已。 寒星不是左撇子,她从前惯用右手,如今用左手使得如此流畅,这其中艰辛可想而知,怎么能让她不心疼? 虽然寒星不想让人帮忙,但虞清欢还是让一个丫鬟以照顾戴无忧为由留在她们身边时刻照看着。 戴无忧在虞宅里养伤病,而镇远将军府里的气氛却格外沉闷。 吴爻派人在暗中追查府中下毒的内鬼,没想到却查到了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身上。 这不禁让他警惕起来,怀疑是宁安长公主发现了他身上的秘密。 他随即吩咐将那小丫鬟绑了起来审问,只是没想到前脚刚抓了那小丫鬟,宁安长公主后脚就带着人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 面上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第168章 长公主怒 看见宁安长公主的神情,吴爻淡淡地掀起眼皮:“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宁安长公主说话,被绑住双手跪在地上的丫鬟已经开口哭诉道:“殿下,救救奴婢!” 她一边哭着一边朝着长公主的方向爬过去,却被吴爻身边的亲卫一脚踹倒在地上。 宁安长公主的目光看向吴爻,质问道:“为何抓了我身边的人?” 吴爻只道:“查到她在饭菜里下毒,谋害府里的人。” “奴婢冤枉啊!殿下,奴婢是冤枉的!”丫鬟猛地摇头否认,“奴婢从未下过毒!奴婢与旁人无冤无仇,又怎会下毒害人?将军既然说奴婢下毒谋害府中的人,那么请问受害的人是究竟是谁?” 吴爻见她牙尖嘴利又不肯说实话,朝着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 那亲卫上前将一包药粉扔到她的面前:“这是从你房间里搜到的,而且昨日你就鬼鬼祟祟想要跟在府中王哑巴身边。” 他们让府医查了一下,这药与地牢食具里的毒药是同一种。 丫鬟梗着脖子说道:“这些都是栽赃的手段,奴婢不认!” 吴爻道:“证据确凿,由不得你不认。” 再嘴硬的人进了审讯地牢,最后也得将事情都吐露出来。 “她是我的人,就算要处罚也是我来罚,”宁安长公主朝着身后的嬷嬷看过去,吩咐道,“还不赶紧把人带回去!”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两个嬷嬷上前正想把丫鬟带走,却被吴爻的亲卫挡住。 “阿爻,你这是什么意思?”宁安长公主的脸色难看,彷佛怒气即将汹涌爆发。 吴爻却只是目光直直地看向她:“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她是你的丫鬟,平日里事事听从你的命令,所以……下毒也是你的手笔?” 长公主听到他的质问,先是怔愣一下,随即冷笑道:“吴爻,你就这么心疼你的小情人,如此迫不急的地想要为她讨公道?” 吴爻蹙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宁安长公主却道:“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金屋藏娇,还这般理直气壮地质问,你还当我是你的妻子吗?” 吴爻面色不变,只觉得宁安疑心病重,竟然这般无理取闹。 她以为吴爻在将军府里藏了见不得光的女人,所以才让心腹丫鬟去查其中线索。 “没有金屋藏娇,没有什么小情人,你不要无理取闹。”吴爻解释道,“你这丫鬟毒死府中的一个犯人。” 宁安长公主听罢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当我如此好糊弄?刚才还说她下毒要毒害府里的人,现在又说毒死的是个犯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就是为了隐瞒那个女人!” 吴爻看着眼前的宁安烦躁至极,他不知道为何宁安会如此笃定自己一定有其他的女人,还阴差阳错地将戴无忧给毒死了。 事已至此,这件事不宜再追究下去,总归宁安没有发现他其他的秘密。 他朝着亲卫示意将那丫鬟放了。 丫鬟连忙快步走到长公主的身后,让嬷嬷帮她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吴爻只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吴爻,你这事被我戳中了心思,所以现在心虚了?”长公主却不依不饶地说道,“这些年来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就是这样对我?” 吴爻眉头皱得更深:“那些不过都是你的臆想罢了。” 他不愿再与宁安争辩,转身正欲离去,却被宁安直接伸出手来将他拦住。 宁安长公主心中晦涩不已,这些年来每当他们夫妻起了争执,吴爻总是带着这副冷冷的态度离开,逃避其中矛盾。 可这次,她可不想继续忍下去。 “是我的臆想还是你推辞?”长公主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吴爻,“你敢说你没有背着我藏其他女人,藏着其他的孩子?” 吴爻却是避而不答:“你从哪里听来的挑拨离间之言?这些年来你在我身边也安插了不少的眼线,有没有的你清楚。” 长公主此时听不进任何无关紧要的话,她只是固执地问道:“有还是没有?” 吴爻深深地看望着她,半响才淡淡吐出一句:“没有。” 这么多年来的相处长公主怎会看不出来吴爻此刻在说谎,她满眼失望,心中失落不已。 她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骄傲如她,又怎会愿意去面对这些事情。 宁安以为,就算吴爻有其他女人,也不过当她们是玩物罢了,不会上心。 只要不闹到她的面前来,她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偏偏这次吴爻对那女人如此在意的态度,让她不禁有些恼怒,甚至吴爻竟然还瞒着她与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 难怪他对自己的两个孩子没有多少关心与爱护,原来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孩子,自然不稀罕瑞儿这个身有残疾的儿子。 宁安长公主此时怒火上头,仿佛这一切都有了解释,她目光通红地盯着吴爻,咬牙切齿地说道:“等我找出你的野种,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说完这句话,她决绝地转身离开。 吴爻看着长公主远去的背影,眼眸里却毫无波澜,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就算长公主在将军府内掘地三尺,只怕找不出她想要找的人。 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将戴无忧被毒死一事认定为是宁安长公主疑心作祟,错将戴无忧当做是情敌,以为王哑巴是专门给他的情人送饭的小厮,所以才下毒错杀了人。 他想着只是宁安生气而已,她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等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殊不知宁安长公主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院子里,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个遍,弄得房间里满地狼藉。 可她尤嫌还不够解气,心中一股郁气难以发泄。 她身边的下人们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此时气昏头脑的长公主将她们作为发泄怒火的对象。 长公主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然后目光这才落在那个前去试探王哑巴的丫鬟身上:“本宫只是让你去查出那女人被藏在哪里,你怎会被他们给抓住?” 第169章 再遇阿水 丫鬟跪着地上,对宁安长公主解释道:“奴婢做事小心谨慎,并未有出格之举。而且奴婢还只是暗中跟随那王哑巴,还没来得及下药,就被将军身边亲卫给按下了。” 宁安长公主蹙眉,并未怀疑丫鬟的话,她如今已经认定吴爻金屋藏娇,将别的女人明目张胆地养在将军府里,自然觉得是吴爻对那女人十分保护,才会有所防备。 如今吴爻之所以这般轻飘飘地揭过这件事,无非是他早就把人带走转移了。 宁安长公主觉得自己猜想很有道理,眼眸里的怒意更盛。 她恨吴爻将自己骗的团团转,让她这么多年来的坚持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她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只想着除掉那些令他分心的女人,以及会威胁到瑞儿地位的私生子。 吴爻确实没说错,自从他们成婚以来,她就一直安插人在他的身边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如今看来,那些眼线要么早就被他收买,要么就被他早早得打发走了,让她成为一个眼瞎耳聋之人,看不到丈夫都背着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她越想越气,连眼前的桌子都掀翻在地。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吴卿芸刚走进房间里,就看到这满地狼藉的场景,惊讶不已。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母亲鲜少会有这般愤怒的时候。 宁安长公主看见女儿,还是忍下怒意,她并不想让孩子们知晓这些事情:“无事,只是被下面那些不长眼的奴才给气到了。” 她只会将那些不入流的人悄悄处理掉,不让他们脏了儿女们的眼睛。 吴卿芸并没有怀疑她母亲的话,上前劝道:“母亲又何必与他们置气,若是那些奴才不长眼,直接将人打死就是了,看往后还有谁敢惹母亲生气!” 宁安长公主有女儿在身边,心绪平缓下来。 她问道:“芸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吴卿芸见这房间乱糟糟的,便让身边的下人赶紧打扫收拾,她拉着宁安长公主走进了内间:“还有十天就是会试时间,女儿想问母亲都安排好了没有?” 这些时日以来,吴卿芸过得实在不顺心。 自从将虞清欢推进湖里后,她已经莫名其妙掉进水里三次了,让她恼怒不已。 她知道这肯定是霍锦渊那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动的手脚,可她偏偏又抓不到人,只能离有水的地方远些免得再次掉入水里,可是这样做却让她心中憋屈不已。 她恨不得将所有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都弄死,可偏偏她对霍锦渊无可奈何。 现在离会试越来越近,她就想看另一个厌恶的人身败名裂。 让一个才华横溢的人跌落尘埃,成为人人唾弃的虚伪之人,这样的好戏,她自然不想有任何差错。 宁安长公主道:“你放心,母亲答应帮忙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 吴卿芸这才笑了起来,抱住长公主:“我就知道母亲最疼我了。” 宁安长公主看着女儿的笑颜,眼眸越发坚定。 —— 临近会试,京城里愈发热闹起来,还有不少赌场私下都在设赌局,赌谁能考中会元,谁又能高中状元。 虞清欢记得预知梦里的结果,但也不打算去赌场买注,毕竟现在很多事情发展与梦里的都不一样,她也不能保证科举会不会有所变化。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太依赖梦中所知晓的事情。 更何况到时会出现科举舞弊一事,无论买谁都很难将钱拿到手里。 罗医婆倒是专门制作了几款适合考生们用来增强体质的药,不至于让人在考棚里待几天身体垮了。 如今素问药铺的名声打出去,每日的客源都不少,虞清欢偶尔也会到药铺里帮忙,与来抓药的人聊聊病情,再把脉分析病因。 但是她从来不给病人开药方,只是私下琢磨该如何配药,然后再写成册子拿回去给罗医婆看看有哪些不足之处。 “姑娘,竟然是你!”一个激动的声音在虞清欢耳边响起。 虞清欢正低头专心将药材包起来,听到声音不禁抬起头看向对方,见是个陌生人,不解地问:“你是?” 来人一副大户人家的小厮打扮,正是礼部尚书府的小厮阿水。 阿水连忙解释道:“上次在赖家医馆前,你还提醒我,说我抓的安神药有问题,让我找大夫再看看药材。” 虞清欢很快就想起来这件事:“原来是你。” 阿水道:“还真是多谢你的提醒,后来找大夫看了那些药包,果然都是些次品,还有几味药居然药性相冲!那赖氏医馆实在可恶得很!” 虞清欢听罢又问:“那你家主子喝了那么久的假药,可有大碍,找其他大夫看过了吗?” 听到她这么问,阿水和他身边的同伴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阿水道:“托姑娘的福,我们家主子还好发现得及时,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又要重新寻个信得过的医馆药铺抓药而已,我们主子听闻这素问药铺口碑甚好,所以才打发我们两人过来瞧瞧。” “那你真是找对地方了。”虞清欢笑吟吟地说道,“我就是素问药铺的药师,我们药铺里的药都是精心炮制的,而且绝对不会做出如赖氏医馆那般以次充好,胡乱抓药的事情。” 阿水笑笑,那赖氏医馆之所以敢随意糊弄他们主子的药,无非就是听说礼部尚书的小公子是个傻子,觉得傻子无论喝什么药都不会察觉出问题。 虽然主子抓药回去不过是糊弄府中其他人而已,但也不能容忍其他人欺负到头上来。 所以那赖氏医馆只能消失在京城。 虞清欢又问道:“你可有带了药方来?” 阿水将手中的药方递过去给她:“要十副药,若是效果好,下次还来你这儿抓药。” 虞清欢仔细看了看药方,确实是安神药的方子,便按着上面写的药材一一抓药。 不一会儿虞清欢就将药材分装包好,等小厮结了账,虞清欢又从身后的柜台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阿水。 “这是我们药铺里独有的宁神丸,就当是赠品,不多收你的钱。”虞清欢解释道,“安神汤药不宜喝太多,若是心神不宁,可用这宁神丸,药性更为温和,可平心静气。” 第170章 药铺抓药 阿水接过虞清欢递过来的药瓶,倒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多谢姑娘。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我们下次还来药铺里找你拿药。” “我姓虞。”虞清欢道,“我虽然是药铺里的药师,但平日里鲜少待在铺子里,你可以找铺子里其他的药师抓药。” 虞清欢说完只是笑笑,又忙着去招呼其他的来抓药的客人了。 来者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轻的女子小腹微微隆起,看起来应该是怀孕了。 年长的女人神神秘秘地将那方子递过来,虞清欢照例将药方先仔细看了一遍,只是这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她问道:“你们这方子是哪里开的?” 那年长些的女人不满地朝着她嚷嚷道:“你按着我们的药方抓药便是,问这么多作甚。” “我看着你这方子有些问题。”虞清欢解释道,“这方子可不像是治病的药方,若是吃坏了身子,我们药铺可不会担责。” 年长的女人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方子可是我们从老家求来的生男偏方,那么多人吃过都没有问题,怎么可能会吃坏身子!” 虞清欢的目光微沉,她的目光落在怀孕的女子身上:“这是给你喝的药?” 那小媳妇点了点头:“婆母说喝了这个能生男孩。” 虞清欢明白过来这两人是婆媳俩,她正了正神色对那小媳妇说道:“你现在已经怀孕了,胎儿是男是女已经注定,乱喝药不仅不能改变腹中孩子的性别,还可能会吃坏身子影响孩子。” 听到虞清欢的话,怀孕的小媳妇脸色白了白,六神无主地看向她的婆婆。 而那婆婆则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虞清欢:“你懂什么!你不过就是一个抓药的,按着药方写的拿药就行,别管我们拿的是什么药。” 虞清欢并不想跟她们纠缠,将手中的药方递回去给她们。 “这药我们这儿拿不了。”虞清欢的语气淡淡,“你们找其他的医馆药铺吧。” 那婆婆顿时急了:“我们就是听说你们药铺的药好,所以才来的,你们怎么能赶客呢?” 小媳妇也连忙说道:“姑娘,不管怎样,你先帮我们把药抓了。” 虞清欢看了一眼那怀孕的女子,见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倒也歇了再劝的心思,只是推脱道:“方子里有些药我们这里没有。” 那婆婆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看你就是看不得别人好,故意不想给我们抓药!” 虞清欢没再理会她们,低头整理柜台上的东西。 见在虞清欢这儿讨不了好,这对婆媳虽然心有怒火,但也只是恨恨地瞪了虞清欢一眼,低声咒骂几句便愤愤然离去。 走出药铺时还在骂骂咧咧地说要去其他药铺抓药。 “虞姑娘,她们的药方是有什么问题吗?”阿水旁边的男人问道。 虞清欢见他们还没走,便点了点头道:“有些药对孕妇不好,不宜服用。” 听见她这么说,旁边的一位正着等小杜称药的妇人道:“那你怎么不劝着她们,看她们的样子肯定还会去其他药铺医馆抓药的。” 虞清欢一脸无奈地说道:“我刚才不是劝过了吗?” 妇人道:“她们都没听进去,一看就没当回事。” 虞清欢点头,对妇人道:“她们估计还没走远,那劳烦您追出去再跟她们说说呗,我看您嘴皮子挺利索的,应该能劝得动她们。”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那妇人连忙道,“我又不认识她们。” 虞清欢垂眸轻笑一声,没再继续接她的话。 而妇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在强人所难,拿了药包便匆匆离去。 虞清欢看着还待在药铺里的阿水两人,问道:“你们还有其他事情吗?” 阿水旁边的男子道:“我看虞姑娘替人抓药时不仅会看方子是否合理,偶尔还会替人诊脉,想问问你的医术如何?最近总觉得身子不适,还没来得及去看大夫。” 阿水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家主子,见他眼睛满是期待地看向虞清欢,便知道这虞姑娘是入了主子的眼了。 虞清欢回答道:“刚学,还谈不上什么医术。” 殷云琛挽起袖子将手腕搭在柜台上,倒是一副熟稔的模样。 虞清欢到药铺里来就是为了多接触些不同的病症,她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搭上殷云琛的脉,她的脸色却愈发凝重。 见她如此,旁边的阿水忍不住紧张地问道:“虞姑娘真是诊出什么了?” “喜……喜脉?”虞清欢狐疑地猜测道。 殷云琛:“……” “噗嗤。”旁边的小杜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喜脉?” 殷云琛不可置信地看了虞清欢一眼,又无奈地说道:“看来虞姑娘的医术确实像是刚学的。” 虞清欢对殷云琛道:“我确实学艺不精,若是你身子不适,还是要去医馆找个大夫好好看看才行。” 殷云琛又问道:“你们药铺里没有大夫坐堂吗?药铺里那些成药都是铺子里的药师想出来的方子吗?” 虞清欢只当他是在打探药铺里的药方,说道:“我们就只卖药,没有大夫坐堂,至于那些成药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 殷云琛似乎有些不相信,但是又见虞清欢开始忙碌起来,便没有再打扰,带着阿水走出了药铺。 虞清欢给别人拿了药后转身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目光微闪。 等人少下来,小杜这才凑上前低声问道:“东家,那两人又是来打探我们药铺里的药方的吧?” 这些日子以来,素问药铺里的成品药卖得不错,也惹得不少医馆药铺眼红,私下没少派人来打探那些药方。 甚至还想塞人进来当药徒或者是扫撒的下人,还好吕掌柜眼尖,自然没有给那些可乘之机、 所以小杜理所当然地猜测殷云琛两人也是来打探药方的。 虞清欢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比起药方,他们似乎更在意那个研制出药方的人。” 那殷云琛身上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淡淡幽香,而那样的幽香,是蛊师身上特有的味道。 第171章 跟踪被抓 殷云琛身上的幽香太淡,似有若无。 若不是虞清欢对香味敏感,不久前还从罗医婆那儿闻到过这个特殊的气味,她也未必能辨别地出来。 只是这香味太淡,所以虞清欢并不能确定刚才的男子是否为蛊师,毕竟蛊师身边的人也有可能沾染到这股味道,这是养蛊时蛊虫最喜欢的味道。 而且虞清欢给他诊脉时,发现他的脉象杂乱无章却又难得地趋向平衡。 如此脉象,若是寻常大夫,定然会好奇不已,想要好好研究一番。 可偏偏他遇上虞清欢这个还未学成医术的半吊子,在好奇之前她先一步察觉到了危险,才会用喜脉来糊弄对方。 虞清欢眸子愈发幽深,看来南诏的人也盯上了她的药铺。 她垂眸深思起来,想着自己的药铺怎会将他们招惹过来,难不成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正在思索着,就看见不远处的小吕正将一个香囊递给客人。 她这才想起当初罗医婆特制出来的驱虫香囊在素问药铺也有售卖。 这种驱虫香囊虽然比不上驱虫粉的效果,但足以抑制蛊虫,香囊里的香味是蛊虫最讨厌的味道,所以但凡佩戴着这种香囊的人难以被下蛊毒。 虞清欢心下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寻着香囊的源头来的。 回想起刚才的男子,虽然他身上穿着小厮的衣服,可举手投足之间却看得出来他出身不俗,而阿水隐隐以他为首的态度,让虞清欢猜测他就是阿水口中的主子。 既然他们对驱虫香囊感兴趣,想知道素问药铺里研制药方的人,那她虞清欢自然要好心地告知他们才是。 殷云琛自然不知虞清欢此时正如何盘算着将他们引蛇出洞一网打尽,他走进附近一家茶楼里,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点了一壶茶和两碟小菜,目光看向素问药铺。 阿水道:“主子,已经让人盯了几天了,确实没见过这药铺里有大夫。” 茶水上桌,殷云琛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确实有大夫,我们刚才不是找到了吗?” “您是说虞姑娘她就是素问药铺里的大夫?”阿水微微一怔,“可是……她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做出驱虫香的人。” 殷云琛道:“她确实不是,可她一眼就能看出那两个女人手里的药方有问题,说明她对药材的属性了解透彻,不是无能之辈。至于医术,她或许并不精通,但是她既然说自己正着学,自然有教她之人,而教她的师父,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阿水想了想,确实如此。 医术难学,就算再有天赋,自学也难有收获,需得有个师父领着,才能少走许多弯路。 阿水道:“主子,那我们派人盯着虞姑娘?” 殷云琛并未反驳,只道:“小心些,这小丫头的警惕心重得很。” 阿水应了一声是,随即下去安排了。 虞清欢只在药铺里待了两个时辰便和孟知雪从后门离开了药铺。 后门是一处小巷子,平日里来往的人并不多。 只是走了一会儿,孟知雪便凑近虞清欢低声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虞清欢脚下并非停顿,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迫不及待。 她问孟知雪:“有几个人?” 孟知雪听着背后的脚步声,回答道:“两个。” 虞清欢脚步一拐,带着孟知雪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背后的两人轻步跟上前,一路跟着虞清欢她们走了两条街后见她们突然又走进一处拐角巷子中,连忙加快脚步。 只是他们刚踏入巷子,突然失去了目标的踪迹,前面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她们的身影。 正当他们察觉到不对劲想要后退的时候,背后却突然闪过一阵劲风,两个人齐齐被踹倒在地上。 两人惨叫出声,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却看见对面虞清欢两人朝着他们撒了一把驱虫粉。 那股味道让他们身子忍不住一颤,原本还想着爬起来打人的念头一下子被压了下去,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只是还没等他们逃离,早就听到动静的官兵们已经将这两人团团围住。 虞清欢笑了笑,这巷子的一墙之隔可是兵马司衙门,不枉她费力将人引到这里来。 马校尉认得虞清欢,带着人上前道:“虞姑娘,您没事吧?” 虞清欢摇头,脸上一副后怕的模样,对马校尉道:“这两人鬼鬼祟祟地跟在我们后面,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而且,我刚才好像听他们说的有些话好奇怪,不像是大昭的话,劳烦马校尉费心审问一番。” 马校尉一听脸色立即慎重起来,他说道:“这件事我会告知指挥使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虞清欢道:“马校尉你是霍大人身边的得力干将,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听到虞清欢的话,马校尉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那两个跟踪的男人,立马换了一副冷漠的神情。 “把他们都绑起来带回去!”马校尉下令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犯事!” 那两个跟踪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直接带回了隔壁的兵马司衙门。 只是还没等马校尉他们将这两人扔进牢房里,就看见他们疼得在地上打滚,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最近兵马司里抓过一些身上有蛊虫的人,所以看着当前的场景,众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两人身上有蛊虫。 官兵们被吓得后退几步,生怕那些蛊虫钻出来爬到他们身上。 而马校尉则当机立断,让人去拿驱虫粉过来往每个士兵身上撒一些,然后派人去找霍指挥使和大夫过来。 幸好这两人已经被绑住,就算再疼只能在地上翻滚嚎叫,靠近不了别人。 过了许久,慢慢地有蛊虫从他们两人的身上爬出来,不一会儿这些从血肉里破出来的蛊虫就死在地上不再动弹,饶是如此,马校尉可不敢让手下们靠近它们。 那两人躺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看起来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像是快死掉的模样。 等霍锦渊与大夫赶到的时候,这两人已经没有了生息。 第172章 非殷家人 跟着霍锦渊一起来的大夫上前用镊子将那死掉的蛊虫捡起来装进瓶子里,又去验了验那两具尸体。 马校尉则在一旁将事情的经过都讲述了一番。 听到这两人跟踪尾随虞清欢,霍锦渊的脸色沉沉,让人将这两人的相貌画下来打探他们在京城里的身份。 大夫检查后又上前对霍锦渊道:“指挥使,这两人身上的蛊虫在身体里多年,一旦离开蛊虫离体,无论是蛊虫还是被寄生的人都无法继续存活。” 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蛊虫当做血肉巢穴,大夫判断他们这两个人估计在年幼时就已经被种下了蛊虫。 也就是南诏贵族常会培养出来效忠自己的死士。 虞清欢只是给他们撒了特制的驱虫粉,那些敏感的蛊虫察觉到危险想要逃离寄生的身躯,两者自然都活不下去了。 霍锦渊让人将尸体处理了,然后去找虞清欢。 虞清欢从霍锦渊这儿得知那两人已死的消息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些从小被种上蛊虫的死士竟然要比一般中蛊的人还要脆弱。 难怪背后之人会盯上她们药铺制作的驱虫香。 是因为这驱虫香让他们的行动十分受限,不得不想办法找到制香的人。 虞清欢想了想,对霍锦渊说道:“霍大人,你说我们素问药铺的这两款驱虫香的药方能值多少钱?” 一种是香囊里装的普通驱虫香囊,可以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减少蚊虫以及蛊虫近身咬人。 另一种就是特制的驱虫粉,香味更加浓烈,会刺激虫子们,让它们察觉危险想要逃离的冲动。 驱虫粉虽然没有太医院研制的逃芝那般明显而强烈的反噬效果,但比起逃芝更有优势的是无需服用,可用于自保。 见她这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霍锦渊猜到了她的打算:“你想把药方卖给别人?” “不是卖给别人,是卖给朝廷。”虞清欢道,“若是其他的医馆药铺想要买下驱虫香的方子进行炮制售卖,只需要去衙门买即可。” 这样一来,这方子就相当于是公开的,只是售卖的资格还是得从官府那里得到。 霍锦渊点头,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这件事我去办。” 如此一来,南诏国的那些蛊虫在大昭境内就难以继续横行,于朝廷而言确实是见好事。 还可以拔除一些安插在大昭已久的探子。 “还有……霍大人得借个师父给我才行。”虞清欢对霍锦渊说道,“想来那些南诏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制香的人,所以得让霍大人找个人假扮一下我们药铺里的大夫,最好是对医术和药材都有涉猎的人。” 无论如何,虞清欢也不想让没有自保之力的罗医婆现在就暴露在别人的面前。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就算虞清欢不说,霍锦渊大抵也能猜到在她身边的罗医婆是何身份。 他沉思片刻,说道:“大理寺里有个女仵作,旁人都唤她廖婆,年轻时曾是一名医女。” 大理寺这种经常处理案件的衙门,仵作自然是有男有女的,毕竟有不少女死者家人不愿意让男仵作来验尸,为了更好地侦破案件,便有女仵作一职。 “正好南诏细作的案子一直是大理寺在处理,就找戚放来安排此事。”霍锦渊说道。 虞清欢自然没有意见,能引出背后之人最好,若是引不出来也算是有备无患。 毕竟今日那两个死士没回去复命,他们定然也会察觉到不对劲,可能选择再观望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能。 礼部尚书府内。 阿水见主子将那瓶宁神丸倒出来一颗,放在手中把玩着,似乎觉得新奇不已。 “主子。”阿水唤了他一声,有些忐忑地说道,“他们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复命,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 殷云琛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不觉得意外:“都说了那小丫头片子警惕心重得很,他们若是不将这人放在眼里,栽跟头是难免的事情。” 阿水轻叹一声,说道:“那虞姑娘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想来是虞姑娘身上带着能克制蛊虫的东西……此人若是留着,实在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他现在也有些赞同主子说的,这个虞姑娘并不简单。 殷云琛轻轻嗅了嗅那宁神丸,却是有一股让人宁心静气的味道。 他将药丸放回到药瓶子里,眼眸里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语气玩味道:“这么有趣的人,直接杀了怪可惜的,留着为我们所用多好。” 见他这副样子,阿水心道,那虞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能为别人所用的样子。 但主子有的是办法会让别人妥协。 “那我们再继续派人跟着虞姑娘?”阿水道,“这回找几个身上没货的,身手利索些的,定然能查出这虞姑娘的底细。” 殷云琛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做法。 此时院子外却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阿水看了一眼坐在原地不打算动弹的主子,起身朝着院子门的方向走过去:“是谁啊?” 他们的院子格外偏僻,平日里鲜少会有人经过,更别说会主动来找他们的了。 他上前打开门,看见是殷怀生身边的小厮,不解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小厮递过来一个食盒,对他说道:“我们大少爷今日与朋友出去打猎,打了不少好东西,吩咐我们给府中众人分了。大少爷担心六公子这儿没能吃到,专门让我给你们送来了。” 阿水接过食盒,笑道:“那我代六公子多谢大少爷。” “这是大少爷给六公子,你们也有份,可别把六公子那份都吃了。”那小厮还不忘嘱咐阿水道。 谁都知道六公子是个傻子,就算被院子里的下人欺负也不懂得如何反抗,他自然要好好敲打一番。 阿水点头应道:“知道了。” 那小厮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没见到其他人,便转身离开了。 阿水提着食盒回到了房间里,将刚才的话都转告了殷云琛。 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几碟肉菜都拿了出来,还有一份野鸡汤,浓香得令人垂涎不已。 殷云琛的眸光幽深,殷家上下对他这个“傻子”多有照顾,鲜少会有不长眼的人来为难他,可惜他终究不是殷家的人。 第173章 骂宋溪风 醉香楼。 镇远将军府里的侍卫和下人都换了一批新人,这批新人进府,倒是懂事得凑了一笔钱请前辈们吃喝。 醉香楼里的酒在京城里小有名气,这一顿下来花费不少,但是为了能让年长些的侍卫们照顾他们这些新人,自然顾不得心疼钱财。 之所以会换人,还是因为宁安长公主和吴将军起了争执,连带着看什么都不顺眼。 长公主觉得这些侍卫都只听从吴爻的命令,对她阳奉阴违,所以换上了一批她亲自挑选的人。 宋溪风作为侍卫队长,掌管着将军府内外的调度,自然有不少人上前敬酒。 众人都知晓宋溪风是吴将军一手提拔出来的,就算宁安长公主再生气也没能将这个侍卫队长给薅下去,可见他的地位之稳固。 喝得半醉不醒,他们之中有些人打听起将军府内的事情来,只是平日里被管得严,那些侍卫倒是不敢随意议论府中的事情。 有个新人神秘兮兮地问道:“我听说是长公主发现吴将军金屋藏娇,还养了好几个私生子,是不是真的?你们都有见过吗?” 有个老侍卫道:“这都是主子们的事情,不宜讨论。” “那就是真的了。”新人一副我都懂的神情,“反正今天的醉香楼被我们包场了,说了别人也不会知道。” 宋溪风面不改色,仿佛他们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 他旁边的一个手下道:“长公主只有一儿一女,少爷的双腿又是那样的,就算将军有私生子也在情理之中,不然往后谁接手将军府?” 他的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这话说得倒没错,在他们心里吴爻将军立下赫赫战功,是百姓心里的英雄,若不是尚了公主,有三妻四妾的自然不用愁子嗣问题。 可惜长公主殿下善妒,导致吴将军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更别提子嗣了。 若是有了私生子,这些男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然而那个新人却说道:“可我听说那私生子是南诏女人生的,所以才见不得人……和南诏女人生下的孩子哪里能将这偌大的家业交给他,那不就便宜了外人?” 虽然这个新人压低了声音,但其他人却听得清楚分明,一时有些惊讶。 “你别胡说八道。”有人制止他,“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新人不服:“我家中姐姐可是在长公主身边当值的,听说只要吴将军待在京城里,身边就有长公主的眼线,怎么可能把孩子瞒得密不透风?定然是在边境作战的时候和南诏女人好上了才生的私生子。” 眼见又有人想要反驳,他继续说道:“而且长公主还曾与吴将军说过要给他抬妾室,就算有庶子庶女也没关系,但都被将军推拒了。你想想,若是将军金屋藏娇藏的是寻常女子,又怎会遮遮掩掩?” 宋溪风抬眸盯着那个说话的新人,目光微闪,开口打断道:“闭嘴,将军的事情哪里容你这般胡乱猜测!” 他一开口,那新人讪讪地低下头,只是嘴里还嘟囔着一句:“我只是觉得和南诏女人生的就是杂种,杂种怎么能继承将军的家业?” 大昭和南诏打仗多年,不少人对南诏人并没有任何好感,语气里自然诸多贬低。 宋溪风耳尖,听到他的这句话,眼眸里闪过一丝厉色,他垂眸遮掩住心中的杀意,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有人见气氛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但宋溪风已经没有了心情再去理会这帮人。 喝得尽兴后众人离去,那新人则是嚷嚷着先去茅厕放水,让他一起来的哥们等他一起回去。 宋溪风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就偷偷往酒楼的茅厕方向走。 只是他寻了一圈也没看到茅厕里有刚才那个新人。 正当他想离开时,旁边却窜出一个身影来:“宋队长,您还没回去呐?” 宋溪风倒是想将他踹进粪坑里,可又见周围来人,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他,转头就打算离开。 那新人却热络地上前道:“宋队长,我叫胡云,往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宋溪风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冷淡道:“我只会一视同仁,你最好别犯事。” 只要这个人在他手底下做事,不愁没有机会教训他。 到时候是死是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胡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宋溪风神情不对,仍旧笑嘻嘻地说道:“队长您放心,我这人一向守规矩。” 宋溪风没有再理会他,径自朝着酒楼外离开了。 胡云望着他的背影,收敛起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冷哼出声,随即看向躲在柱子后的莫七,开口道:“十有八九。” 他刚才可是将宋溪风的眼神尽数收进眼底,还在茅厕旁看着他打算找自己悄悄动手。 看来这位宋队长,是真的很介意别人叫他杂种。 第二日,宋溪风看着眼前集结的这批新人,在人群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昨日的胡云。 他皱着眉头看向旁边的手下,问道:“人都来齐了?” 手下像是想起什么,开口解释道:“队长,有个叫胡云的没来,听说是被分到少爷身边伺候了。” 宋溪风眸色一暗,原本想教训的小子居然让他溜了,算他躲过一劫。 见他神色不对,手下说道:“那胡云简直不识好歹,以为待在少爷身边能有多大的出息,还不如在队长身边过得自在。” 毕竟府中的人都说少爷脾气不太好,阴晴不定。 连身边伺候的下人也叫苦不迭,胡云一个新来的去少爷身边,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这话又让宋溪风想起胡云嘲讽他的出身,相比较之下,吴蓬瑞才是吴爻名正言顺的儿子,他什么都不是。 这么多年来,他只能隐藏自己的身份跟在父亲身边,可是连一句父亲都不能喊出口,只能跟着其他人叫他将军。 他的母亲远在南诏,不知她是否还记得他这个儿子长得什么模样。 他就像是被藏在暗处见不得人的存在。 第174章 相似而已 胡云在管事那里听了半个上午照顾少爷应该要上心的事项,又被随机考了几个问题,见他都听进去了这才将人领到吴蓬瑞所在的院子。 他刚来就被另一个小厮喊住,让他给少爷送茶水和糕点过去。 胡云有些为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过去吗?我才第一天上值,还不知道少爷的脾性,若是惹少爷生气了怎么办?” 那小厮只是不在意地对他说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有不受气的,若是惹了少爷不快挨打受骂只能忍着。看你是新来的,让你单独去就是让你去适应一下,以后才能在少爷身边待得更久些。” 胡云听着他这般忽悠,见他眼底没来得及掩饰的精光,并未揭穿,只是面不改色地应下这差事。 他知晓自己初来乍到这些人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以后才好拿捏住自己,可他不想与这些人迂回,端着糕点茶水就往少爷所在的院子里走去。 胡云来到吴蓬瑞的房间内,与想象中昏暗的环境不同,这位吴公子的屋内布置显得格外敞亮,窗户外的阳光透进来让房间莫名有一股温暖柔和的感觉。 他只是打量了一瞬便收回了眼神,将手中的盘子端到吴蓬瑞旁边的桌子上,随后退到旁边安静地等候着并未出声。 吴蓬瑞独自坐在棋桌旁的椅子上,手边有一白一黑两盅棋子,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后,又拿起一颗白子思索起来。 胡云看出来吴蓬瑞这是在自己对自己对弈,微微挪了挪身子,将目光落在棋盘上。 吴蓬瑞注意到了胡云的小动作,抬眸朝着他看过来,见他是个生面孔,问道:“你是新来的?” 胡云回话道:“回少爷,属下确实是新来的,原是分在宋侍卫手下当差的,但后来管事想着少爷这般还缺几个人,便又让我过来了。” 毕竟吴蓬瑞腿脚不便,身边除了照顾的小厮,还要有些拳脚功夫的护卫。 听到胡云的话,吴蓬瑞转头又继续看向棋盘,细长泛白的手指捏住白子,慢慢摩挲着,嘴里却道:“我这儿不需要那么多人,你去找宋溪风吧。” 虽然吴蓬瑞的院子人不多还清净,但是对于府中发生的事情却知道得不少。 他也知晓这次换人都是因为父亲与母亲的争执。 尽管母亲不愿让他知道父亲有私生子的事情,但底下讨论的人却不少,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不知。 想到自己这双残废的腿,吴蓬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的神色。 “少爷还是让我留在这里吧,昨日里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宋队长,他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都不满意。”胡云恳切地说道,“宋队长板着一张脸不高兴的时候,跟将军的平日的脸色如出一辙,那两张脸简直一模一样!让我有些发怵。” “啪嗒”一声,吴蓬瑞手中的白子掉落在棋盘上。 只是他并未去管将棋盘打乱的棋子,而是垂眸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而胡云仿佛没看见他的异样,继续说道:“特别是宋队长的眼睛和嘴巴,与大将军太像了,所以我看着宋队长生气的样子就会想到大将军。” 吴蓬瑞闭上眼睛回想起宋溪风的眉眼,越想越觉得与他的父亲相像,从前没有注意过的事情如今细想之下却让他不禁有些恍然。 可是……宋溪风怎么可能是父亲的儿子? 宋溪风的年纪明明比他还要大几岁,难道是父亲在被俘期间有的孩子吗?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荒唐了! 吴蓬瑞努力按下这个念头,然后在心里暗道,这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不一定就有血缘关系。 他们只是眉眼之间恰巧有些相像罢了。 他平复心绪,却再没有了下棋的心思,目光落在胡云身上:“那你留下吧。” 胡云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多谢少爷!” 虞清欢得到从霍锦渊那里传来的消息,当即就告知了戴无忧。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傲慢,就这样明晃晃地将人放在眼皮底下,当真以为旁人会永远看不清他的把戏。”戴无忧语气里带着不屑。 虞清欢却道:“可是这些年竟然没有人怀疑过,也足以证明他的策略之成功。” 若不是戴无忧无意中听到吴爻与大夫的话,怕是没人会怀疑他将自己的儿子放在跟前,还时常在长公主的面前晃悠。 寒星冷哼道:“可他百密一疏,偏偏被我们发现了,还是太过自负罢了。” 尽管戴无忧与寒星话语之间对吴爻尽是贬低,但她们却清楚的知道吴爻的城府有多深,不能寻常看待。 寒星说道:“我会让人紧盯着宋溪风那小子,他既然是吴爻的私生子,身上定然会有不少秘密。” 更何况宋溪风还很有可能是南诏之人,说不定手里会有一部分南诏的势力。 虞清欢点点头,但是又觉得奇怪。 既然宋溪风是吴爻的儿子,为何不将他送进军队里当个小将,往后还能顺理成章地接管他一部分势力。 或许吴爻也在忌惮南诏的势力。 这些日子虞清欢跟着罗医婆已经将针灸的知识学了不少,正缺可以练手的人。 之前虞清欢都把银针往自己身上扎,自从戴无忧来了之后,自告奋勇地给虞清欢当起了练手对象。 正好她脑袋上光秃秃的实在是方便得很,又有罗医婆在旁边盯着,虞清欢的针灸技巧突飞猛进,戴无忧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好了。 虞清欢将戴无忧身上的银针拔下来后,说道:“就是不清楚吴爻和那些潜伏在京城里的南诏细作有没有联系。” 戴无忧道:“非吾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不仅我们懂,南诏国的人也懂。我可不觉得南诏会真的全然相信吴爻,除非他整个人都被别人控制住了。” 她说完这句话突然顿了一下,自顾自地说道:“吴爻身上不会真的有蛊虫吧?” “应该不会。”虞清欢给她解释了太医院研制的逃芝,但凡中蛊的人服下逃芝必定会露出破绽来,若吴爻身上真有蛊虫肯定瞒不过皇帝的眼睛。 戴无忧听罢只道:“既然没有人胁迫他,他还做出通敌卖国之事,实在该死。” 第175章 跟着验尸 第175章 跟着验尸 虞清欢给戴无忧针灸后,带着孟知雪一起去了素问药铺。 她这两日只在药铺待一个时辰然后去找廖仵作。 廖仵作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女人,身上穿着粗布衣裳,身形壮硕,看起来一拳能锤死一头猪,但性子却十分的温和。 当戚放与她说明了前因后果,并提出往后每日让虞清欢和孟知雪在她身边待一个时辰,就当收两个小徒弟时,廖仵作很痛快就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然后……虞清欢和孟知雪站在一具尸体前面面相觑。 那是一具胸口上插着杀猪刀的女尸,鲜血淌了一地,脸上青青紫紫的应该是生前被人殴打过。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东西拿过来。”廖仵作开口道对着孟知雪说道。 孟知雪回过神来,连忙上去将手中的箱子递过去给已经蹲在尸体旁观察的廖仵作。 虞清欢也上前拿出笔墨纸铺在一旁的桌子上让大理寺的助手开始记录起来。 旁边有个沧桑的中年男人和一脸悲痛的少年。 中年男人叫李二,旁边的少年是他的儿子李全,是女死者的丈夫和儿子。 没多久,又有个年轻的妇人哭喊着想要进来,却被挡在房间外面。 “放开我,我娘死了,难道还不许我进去看吗!”那年轻的妇人哭得不能自已。 李二连忙跟大理寺寺丞解释那是他的大女儿李翠儿,这才让官差放了行。 眼看着李翠儿要扑到尸体上哭,虞清欢眼疾手快将人拦住:“这位娘子,请节哀,我们的仵作正着验尸,不要靠近。” 而李翠儿看见她母亲胸前插着的那把刀,整个人身子一僵,目光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李二。 李二见女儿这副模样,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你娘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躺门回来她就……就这样了。” 李二是个杀猪匠,他妻子身上的那把杀猪刀正是他平常用来杀猪的。 李全却是恨恨地瞪着李二,却什么也没有说,仿佛是知道内情却又在隐忍着什么。 没多久廖仵作就已经得出了初步结论,看向大理寺寺丞道:“死者的胸口前的伤口偏右,伤口向下略勾由深到浅,所以初步判定是自戕而亡。” “怎么可能!”听到这个结论的李全却不满地说道,“我娘怎么可能会自戕,你这臭娘们懂不懂验伤啊!” 见他口出恶言,廖仵作起身抬眸看向他。 尽管没有说话,但是廖仵作壮硕的身姿让原本还在嚷嚷的李全瞬间息了声音。 而李二也摇头道:“我婆娘她不可能自戕的。” 虞清欢低声道:“她的脸上有伤,说不定是被人威胁,抵抗不了所以选择自戕的呢?” 廖仵作摇头:“那脸上的伤是昨日的,时间对不上。而且这间屋子里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所以死者临死前应该没有与旁人起过激烈的冲突。” 李二有些无措地说道:“那……脸上的伤是我昨日不小心打的,可我当时只是喝了点酒,所以控制不住动了手,平日里我从来不打她的。”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脸上的伤是他打的,杀死死者的刀也是他的,虽然廖仵作说死者是自戕而亡,可也不能排除她是被威胁了。 廖仵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打算离开,毕竟她的工作只有验尸,查案什么的与她无关。 然而李翠儿却上前挡住了廖仵作的去路:“我娘不可能是自戕的,她前几日还说会给我做新衣裳,她不可能会食言的!而且我娘之前也不曾有过什么让她想不开的事情,是不是您看错了……” 她的声音很低,似乎在哀求廖仵作再重新验一遍,这个结果她不能接受。 还没等廖仵作说话,李全却朝着李二看过去:“爹,你说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说着抓起李二的领子:“是不是你逼死了我娘!你个畜生,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爹!” 大理寺的官差连忙将两人拉开。 李翠儿一脸谴责地看着李全:“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你怎么能把错推到爹身上!” 虞清欢看着这一家子吵吵闹闹的看不清他们心底的想法,门口还有一群正打算看热闹的百姓,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来。 廖仵作觉得这次的案件验尸结果很明显,无需再复验,将箱子递给虞清欢拿着,径直离开。 虞清欢和孟知雪面面相觑,只能跟上前。 等她们三人都坐上马车,孟知雪这才开口问道:“廖仵作,你觉得真是李二逼迫死者自戕的吗?” 廖仵作抬了抬眼皮,说道:“有可能,但几率不大。” “可是他儿子都觉得是他爹下的手。”孟知雪道,“想来平日里他们夫妻应该不太和睦,才会让他的儿子说出这种话来。” 虞清欢却有不同的见解:“如果李二和李全中有人说谎,我更倾向于李全这个儿子说的是假话,他的眼神飘忽,似乎想要将事情急切地推到他父亲的头上,一看就心虚。” 廖仵作只道:“案件会有寺丞去查,证据不够说什么都只是猜测。” 虞清欢点点头,随后请教廖仵作如何分辨自戕与他杀的创伤。 廖仵作也不吝啬,虽然她和这两个便宜徒弟只有几天的师徒情分,但见她们感兴趣便为她们细细讲解。 直到马车一路回到大理寺,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廖仵作告别。 只是她们刚下马车,敏锐的孟知雪就察觉到似乎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们。 看着廖仵作回了大理寺,她这才朝着周围打量起来,看见不远处的乞丐堆,有好几个乞丐都朝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孟知雪眼眸微眯起来,朝着那堆乞丐的方向走过去。 没想到那堆乞丐看到她过来,竟然一哄而散,朝着各个方向快速地跑开了,不一会儿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虞清欢见到这副场景也有些讶异,这不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寻常乞丐若是见到有姑娘家过来,定然会觉得是心善之人给他们施舍,又怎会跑得如此之快。 第176章 黑狗乌云 尽管那群乞丐散得很快,但是孟知雪还是轻而易举地在一个拐角的小巷子里抓到其中一个瘦小的乞丐。 虞清欢连忙跟了上去,就看见那乞丐跪在地上讨饶。 “这位贵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乞丐声音颤颤地说道,“我们就是好奇地看了你们几眼而已,又没做什么坏事。” 孟知雪低头看着那乞丐,皱起眉头:“没做坏事你们跑什么?” 乞丐连忙解释道:“小的看你们好像是大理寺的,因为鲜少看见大理寺里有女人,所以好奇张望了一下,这难道也要抓去坐牢吗?” 孟知雪自然不信他的话,但是再怎么问,这人的嘴巴都紧得很,还打算嚷嚷。 虞清欢走过去,掏出一枚银子伸到那乞丐的面前。 那乞丐一看有银子两眼放光,立马扑过来想要将银子拿到手,却被虞清欢侧身躲了过去,将银子收了起来。 “想要银子啊?”虞清欢说道,“说实话就把这银子给你。” 那乞丐眼珠一转,连忙换了一副嘴脸,笑呵呵地说道:“还是这位姑娘敞亮。” “确实是有人出钱让我们这两条街的乞丐盯着你们。”那乞丐毫不避讳地说道,“还说只要查清楚你的身份,就给我们加钱。” 那人出手虽然不小气,但分到每个乞丐手里的也就那点,还不如虞清欢手里的那枚银子多,他自然将人卖的心安理得。 虞清欢和孟知雪对视一眼,已经猜到是那南诏人的手段,上次派自己人来跟踪,这次学聪明了,直接花钱让乞丐在暗中盯着。 “那查清楚之后,又去哪里找他们给回复?”虞清欢问道。 乞丐说道:“姑娘,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你只要把钱给我,我就告诉你。” 虞清欢将手中的银子抛给他,见他着急忙慌地接住然后塞进衣服里,这才又拿出一枚银子来,在手中抛了一下,对他道:“说。” 乞丐看着那银子,面色讪讪。 他见那姑娘铁了心要先听到答案再给钱,没法先把钱骗过来,只能胡编道:“过两天那人会在醉香楼外的桥边等我们。” 虞清欢见他神情飘忽,轻嗤一声:“看来你这银子是不想要了。” 她说着将银子收了起来。 那乞丐一脸肉疼地连忙说道:“姑娘,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那人实在狡猾得很,他说到时候会自己来找我们的。” 虞清欢见他这次不似说谎,沉思片刻,又问起那人的特征。 乞丐描述的那人特征显然不是那日在素问药铺里的其中一个,看来他们的细作还挺多。 虞清欢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乞丐,说道:“等那人再此来找你们问话时,你尽管跟他说我们是在为大理寺办事,找机会将这药水撒在他身上,要是成功了我再给你双倍的银子。” 乞丐一听还有钱拿,连忙将那包药瓶子和银子都接过来,连连保证:“你就放心吧,这事肯定会办好的。” 只要有银子拿,他自然乐意得很。 虞清欢约定好,若是那人再来找他们,他可以去素问药铺告知消息。 交代好了以后,虞清欢便挥了挥手让那乞丐离开了。 孟知雪看着那乞丐离开的背影,不禁蹙眉道:“这能行吗?未免有些太不靠谱了,这般见钱眼开,说不准他只拿钱不办事。” 虞清欢道:“因为他没钱所以才会见钱眼开,若能成事最好,不能她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她给那乞丐的药水是罗医婆特制的留香水,只要沾到身上,那药水的特殊香味一个月都散不了。 接下来两日虞清欢与孟知雪都跟在廖仵作身边,平日里廖仵作倒不算太忙,毕竟只有大理寺也不是每天都接到需要验尸的案子。 只是京兆府并没有女仵作,有时候还会跑来大理寺借人,虞清欢她们自然就跟着廖仵作跑。 没想到第三日的时候,那乞丐就带来了消息,说是那人又出现了,他还真就不经意地将药水都倒那人身上去了。 虞清欢给那小乞丐一锭银子,连忙去找戚放。 戚放听到虞清欢要借大理寺的搜寻犬时也是微微一怔,等他听到虞清欢说起留香水时眼前却是一亮。 “虞四姑娘,你这药水的方子你愿意出售吗?”戚放凑上前说道,“我愿意用高价来买。” 这药水要是用在抓捕逃犯身上,看谁还能逃得出大理寺的追捕。 孟知雪道:“戚少卿的脸皮可真厚,张口就要别人的药方子。” “孟姑娘这话说得戚某想要白枪东西似的。”戚放不服地说道,“我这不是在和虞四姑娘商量嘛。” 孟知雪看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催促道:“这事不急,先带狗去找人。” 大理寺里养了两个会根据气味找人的狗,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戚放让手下将狗牵出来,又不死心地朝着虞清欢问道:“虞四姑娘,看着霍锦渊那小子的面子上,就不能通融通融?” 虞清欢点头道:“行,那我先给你算算这药水的成本,毕竟药材也不容易。” 戚放听着虞清欢报出价值不菲的药材,脸色微微僵住,那一小瓶药水就价值十几两银子,若是买下药方只给几百两肯定不行。 出个上千两买个药方实在太不划算,还要置备药徒来买药材炼药水,麻烦得很。 一想到这里,戚放便放弃了买方子的打算。 虞清欢见他一副失落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说道:“这药水我会在素问药铺里常备些,戚少卿若是想要,可以去找吕掌柜。” “虞四姑娘果然善解人意。”戚放顿时满意了。 大理寺的差役将一只纯色大黑狗牵了过来,那狗一过来就兴奋地朝着戚放扑过来。 戚放连忙拽住它脖子上的项圈:“乌云,办正事呢。” 大黑狗乌云哼唧几声,听话地坐在原地等候着他的命令。 她们一行人来到小乞丐说那人现身的地方,然后虞清欢拿出一方手帕,递到乌云面前让它嗅了嗅。 帕子上有留香药水的味道。 第177章 案子后续 乌云嗅过帕子后,开始认真搜寻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沿着一条人少的小巷子七拐八拐地往前走。 一行人跟着乌云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来了殷府的后门。 虞清欢看着这座大宅子,转头问戚放:“戚少卿,这是谁的府邸?” 戚放神色凝重:“礼部尚书殷长晋的府宅。” 虞清欢对礼部尚书并无太多的了解,只知道殷家一直以来都十分低调,家风清正。 之前虞相庭想要将虞清婳嫁给殷家那个患有脑疾的小儿子,想要以此博得殷尚书的青眼,为自己的官途铺路。 后来林姨娘以死相逼不愿女儿嫁给一个傻子,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虞相庭哪里是那么容易妥协之人,大概是因为殷家也没同意这件亲事罢了。 乌云在殷宅后门徘徊了几圈之后并未坐下来有其他的表示,又朝着前面的方向继续走。 戚放解释道:“乌云没冲门后叫,说明那人只是在后门停留过一段时间,并没有进去。” 若是进去了,门后肯定会有气味,乌云也会朝着里面叫唤。 虞清欢道:“可能只是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也可能在和宅子里出来的人说话。” 所以殷家内部可能有那南诏细作的同伙。 戚放看了一眼虞清欢,显然也是赞同她的话,只是尚书府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想要进去搜查可不容易。 而且殷家素来低调,鲜少会在自家办宴会,即便是办宴席,也只会请少许亲朋。 “我会让人注意殷家的动向。”戚放说道。 他们一行人继续跟着乌云往前走,又走了许久,来到一条偏僻破败的巷子里,乌云在一个小院子外停了下来,朝着院子内汪汪地叫了两声。 戚放抬手示意手下做好准备,因为那人就在这个院子里。 虞清欢和孟知雪退到后面。 院子里一个男人疑惑地问身边的人:“外面怎么有狗在叫唤?附近没人养狗啊。” “可能是谁家的狗走丢了吧。”另一个人回答道,“我们好久没开过大荤了,不如就把外面那只畜生宰了吃。” 他说着就起身拿起房间门口的一根长棍,朝着院子外走过去。 戚放耳朵听尖,听到那人的话,脸色微沉,摸了摸身边乌云的脑袋。 大门被打开的瞬间,戚放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然后用脚使劲踹在他的腹部,只听到来人惨叫一声,便被踹出一丈远。 他刚想爬起来,戚放身边的手下已经抽出了佩剑抵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瞬间老实下来。 院子里还有好几个男人,见是官府的人,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当即打算爬上围墙逃离。 戚放的速度比他们更快,追上前抓住了两个扔回院子里,而其他的人刚翻出围墙就被守在外面的大理寺官兵拿下。 虞清欢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些男人,仔细地看了几眼都没能找到之前在素问药铺里出现过的阿水主仆。 看来这些人也不过是些喽啰而已,但一下子能抓住那么多的人,对于南诏细作来说定然也是一番大的打击。 戚放身上虽然有驱虫粉,但是他还是谨慎地检查了这些男人,发现里面没有一个是蛊师。 他抬了抬手,让手下的人将这群男人押回大理寺好好审问。 虞清欢倒是想跟着他们一同去大理寺,只是抬头看着西下的夕阳,只好作罢。 等她和孟知雪回到虞宅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过自律的孟知雪仍旧照例拉着她练了一个时辰的匕首技巧,累的她倒头就睡。 第二日虞清欢并未去药铺,而是直奔大理寺而去。 只是刚到大理寺衙门,就看见大理寺寺丞带着一群人快速往外走,似乎是要抓捕什么人。 她带着孟知雪快步朝里面走进去,找的廖仵作,见她还在衙门里,上前问道:“我刚才看见寺带了不少人出去,要抓谁呢?” “李全。”廖仵作道,“寺丞已经查出是他逼迫他娘自戕的。” 这个消息让虞清欢惊讶不已,她虽然觉得那个李全在撒谎隐瞒着什么,没想到他竟然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上前好奇地问道:“这个案子怎么回事啊?” 孟知雪也凑上前给廖仵作帮忙擦拭案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廖仵作倒也没有隐瞒,直接谈起了这起案件的始末。 杀猪匠李二与丽娘成亲后夫妻感情不错,生了一个女儿李翠儿,但年轻的李二为人鲁莽,行事冲动,常与别人起些摩擦冲突。 有一次因为杀猪的问题与旁人起了争执,没想到对方气不过带着不少人将他揍了一顿,而且还伤到了李二的私处,从此李二不能再人道。 这件事后李二虽然在外面收了性子,可对着妻子却越发的不耐烦,甚至觉得妻子会嫌弃厌恶自己,所以对她愈发暴躁,时常打骂,丽娘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 后来丽娘在一起去城郊寺庙上香时,被一个纨绔子弟看上,强行欺辱后扔了一锭银子就离开了。 不堪受辱的丽娘回家后打算悬梁自尽,可却被李二救了下来。 李二觉得自己不能人道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晓,所以他不能没有妻子,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丽娘寻死。 但丽娘以为丈夫是舍不得自己,所以便心软地继续与李二过日子。 没想到丽娘却因此怀孕了,李二当时虽然厌恶丽娘肚子里的野种,但他知道他还需要孩子。 如果生的是个男孩,他往后也不怕抬不起头来了。 果然没多久丽娘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这让李二高兴不已,待他如同亲生儿子。 原本这一家子可以就这么融洽地继续过下去,谁曾想丽娘再一次遇到当年那个欺辱她的纨绔子弟。 尽管只是在街上匆匆一瞥,可她忘不了那张脸,后来得知那人现在竟然是国子监司业,心中更是无比复杂。 回家后她与丈夫谈论起此事,却被李二呵斥怒骂。 恰巧这争吵被李全听见,他无意间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仅仅只是震惊了一会儿,接下来便是无边的狂喜。 因为他竟然不是杀猪匠的儿子,而是一个官老爷的儿子! 第178章 李全生父 李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就想着能有朝一日认祖归宗。 但他也知道李二绝对不可能让他去找亲生父亲的,毕竟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个便宜儿子,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拱手让人。 虽然这些年来李二待他不错,但一个杀猪匠又怎能与官老爷相提并论? 于是他趁着李二不在家的时候,跟他的母亲坦白自己已经知晓身世,还央求丽娘带他去找亲生父亲认亲。 丽娘这些年来操劳不已,人老珠黄,早已看不出当年的风姿,就算是站在那司业面前,人家未必能将她认出来。 可李全却觉得只要带着母亲前去找他的亲生父亲,那他往后必定能飞黄腾达,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然而丽娘早已不愿意再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所以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李全的提议。 李全哪里能让唾手可得的富贵就这样溜走,可他百般劝说都劝不动他的母亲,实在恼怒不已,便口出恶言,一直在怒骂他的父亲无用软弱,斥责他的母亲不知廉耻。 丽娘震惊又伤心,她想让儿子过安生日子,不再闹腾。 可李全却跟她说,如果不愿意带他去找亲生父亲,那他就把李二不能人道生不出儿子的事情公之于众,让别人都知道李二是个怂货,知道丽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李全的姐姐李翠儿成婚后过得一直不好,若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只怕那夫家都要将其休弃。 李全想要用全家来要挟母亲,毕竟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直以来都心软得很。 可丽娘面对咄咄逼人的儿子,她毫无办法,只想将这一切告知丈夫李二。 李二是个杀猪匠,身材高大壮硕,李全怕他知道自己的打算连忙拦住丽娘,威胁她若是敢告诉李二打草惊蛇坏了自己的好事,那他定然不会让李二和李翠儿好过。 丽娘看着从小百般疼爱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心如死灰。 在李全说出除非她死,否则他不可能放弃认祖归宗的打算的时候,丽娘拿起李二放置在旁边的杀猪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廖仵作道:“虽然李全没动手,但是他母亲是被他逼迫而死,弑母是大罪,官府不可能轻饶了他。” 孟知雪听罢只觉得唏嘘不已,难怪当时李全那么想将一切推到李二身上去,原来是不想让人怀疑他自己。 她问道:“寺丞会带着李全去找他的亲生父亲吗?” “如果承认李全这个儿子,就等于承认了他当年的恶行。”虞清欢语气里染上一丝嫌恶,“这样的人想来是不会愿意认下李全这个儿子的,恐怕连见都不肯相见。” 廖仵作似乎是见多了这样的案件,只是说道:“等寺丞将李全带回来,自然是要去找贾司业例行询问的。” 贾司业有官职在身,当年的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早就没有了证据,他大可否认甚至可以说成这一切都是李家对他的污蔑。 空口白牙的话自然是不能作为证据,即便是大理寺也拿他没辙。 虞清欢和孟知雪对视一眼,都能猜出来这件事大概是对那贾司业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她们两人正打算去找戚放,想知道昨日审问那些南诏细作的供词。 突然虞清欢脚步一顿,回头问起廖仵作:“廖师父,李全的生父叫什么名字?” “贾修杰。”廖仵作回答道。 虞清欢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微微愣住,很快眼底就闪起一抹亮光来。 孟知雪见她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清欢,你认识这个贾修杰?”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这个人。”虞清欢回答道,还是在预知梦里听说过的。 梦里的杨闵安被污蔑科举作弊后,有不少人都不相信如此有才华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都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国子监司业贾修杰却突然站出来指责杨闵安,说他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他拿出一些文章来张口就说那是杨闵安抄袭他人所作,义正言辞地痛斥杨闵安不仅欺骗了众人,竟然在科举考场上作弊,自己实在看不过去才站出来揭发他。 因为贾修杰的话,京城里的舆论一边倒,就算有个别想为杨闵安说话的人都被打成同党,只能沉默。 杨闵安就这样被打上了科举作弊的帽子,然后发配充军,惨死路途之中。 虞清欢想了想,贾修杰的话之所以会让人相信,是因为他是国子监司业,都以为他品行和才华不错,那么他那信誓旦旦之言自然成了攻击杨闵安的黑点。 在预知梦里却无人知晓贾修杰和李全的关系,想来这件案子最后也没让他染上半点关系。 虞清欢心中思绪百转千回,眸子愈发幽深。 还没等虞清欢和孟知雪去找戚放,一个衙役连忙找过来让廖仵作到牢房里验尸。 虞清欢两人也跟着廖仵作一起前去,到牢房的时候正好看见戚放也在场,上前一看,死的正是昨日抓捕的其中一个男人。 戚放审了一个晚上,脸上有些疲惫,看见廖仵作来,只是让她例行查验一下尸体。 孟知雪上前看了一眼,又问戚放:“这人没招供?” 那眼神明晃晃就是在问戚放是不是用重刑逼问把人打死了。 戚放被她这话问得没好气地回答:“招了,只是不知道中了什么蛊毒,招了之后就毒发身亡了。” 他们大理寺审问手段虽然是有些残忍,但是真不至于把重要的犯人给弄死了。 幸好他连夜审问,总算逼出一点点有用的东西来。 他们昨日一共抓捕了八个人,死的这个是这群死士的头领,平日里都是由他去汇报任务,其他人则是直接听命于这个头领。 开始的时候无论如何审问这个头儿都不肯开口,即便是用了大理寺的刑罚也咬牙坚持。 可大理寺有着不少的手段,审到天亮他才开口说自己的上级就在礼部尚书府里内,应该是尚书府里的一个小厮,话刚说完身上的蛊毒突然发作,吐血而亡。 第179章 轮椅路过 廖仵作在验尸完后得出的结论确实是体内蛊虫发作而亡。 孟知雪不解:“难不成这蛊虫还能听懂人说话不成?一听到寄生之人说出某些信息就立马发作把人弄死了?” 廖仵作起身,走到一旁准备好的水盆旁边净手,对他们说道:“蛊虫是听不懂人话,但是能感受到身体里紧张所导致的异样,当一个死士要背叛主子时心中是纠结不安里带着害怕与恐惧,这种情绪会被敏感的蛊虫所捕获到,察觉到危险的蛊虫就会瞬间发作毒死被寄生的人。” 虞清欢听罢便说道:“那不如诈他们说体内蛊毒已解开,如此一来他们即便是招供也没有了负担,这样是否就可以阻止蛊虫发作?” 只要他们不会心生不安与恐惧,那么蛊虫自然察觉不到这些情绪的变化,逼问招供应该不会再轻易被蛊虫发作而毒死。 廖仵作看了虞清欢一眼,接过她递过来手帕将手擦干,说道:“这方法听起来确实可行,但是那些死士被豢养多年,心里早就将不能背叛这件事刻进了骨子里,即便你告知他们没有了蛊虫,他们仍旧会下意识地感觉到紧张与恐惧。” 这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谎话就能解决的。 更何况还有不少衷心耿耿的死士,只要一想到自己会背叛就立马痛苦不安,随后被蛊虫毒害。 戚放在一旁说道:“除非能将他们体内的蛊虫引出来。” 但只有厉害的蛊师才能做到将体内的蛊虫引出来,大昭的太医都只能把蛊虫弄死在身体里,不管被寄生之人的死活。 虞清欢又问道:“其他几个都审问过了?” 戚放道:“其他人身上确实有蛊虫,但限制并没有这么大,但他们知道的消息太少,能问出有用的东西并不多。” 想来那些蛊虫只是为了惩罚擅自脱离蚁巢的人,只要不能按时服下解药,同样会被蛊虫啃食而死。 虞清欢道:“那现在能确定的就是他们的上级在殷府内宅,你们大理寺的人能直接进尚书府去查吗?” “除非能拿到皇上的御令,否则尚书府邸哪里能这般随意进出?”戚放回答。 如果真让大理寺的人明目张胆地进尚书府搜查,旁人只会觉得尚书大人犯了什么大错,其他官员也会人人自危。 孟知雪皱眉:“难不成就让他一直藏身尚书府,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戚放道:“倒也不至于此,这件事毕竟涉及到尚书府内宅,所以最好先与尚书府的人交涉,让他们自查,再将人交由大理寺。” “若是他们尚书府也包庇那细作呢?”孟知雪又不甘心地问道。 戚放:“那只能一直派人紧盯着尚书府,若是他出了门,我们大理寺按律抓人尚书府也不能阻拦。” 说来说去最后只能让人在暗中盯着尚书府进进出出的人。 虞清欢沉思片刻,突然说道:“我记得那小厮要时常抓药,而是还是安神药,所以他或者他身边的人要出府抓药,不会一直待在尚书府里,戚少卿可以去查查尚书府里谁需要经常喝安神药的。” 戚放点了点头,这倒是一条线索。 衙役将牢里的尸体抬了出去,这件事查到这里想来背后之人短时间内不会找虞清欢的麻烦。 从明日起她便不用再来大理寺跟在廖仵作身边了,只是这几日的相处让虞清欢觉着廖仵作着实是个不错的人,能力出众又低调,还很是照顾她们这两个便宜徒弟,心中自然有些不舍。 廖仵作道:“明日你们再来也可以,金溪村那边的河里捞出两具泡囊肿的尸体,随我一同去验尸。” “咳咳。”虞清欢轻咳一声,眼神不自觉有些飘忽,“廖师父,我和知雪就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 孟知雪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两个什么都不懂,一起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要廖师父你们照顾,实在是过意不去。” 两人说完连忙跟廖仵作告辞,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大理寺。 至于谢礼什么的,还是让吕掌柜送过来吧。 镇远将军府。 胡云正推着新送来的轮椅打算给吴蓬瑞送过去,看见不远处的宋溪风似乎正在和手下吩咐些什么,他脚步一顿,转身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那谁,站住。”宋溪风的声音传来。 胡云一副刚看到宋溪风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宋队长,是你啊!我叫胡云,宋队长可是忘记了?” 宋溪风自问自己不是记仇的人,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个胡云之前大骂他是杂种的模样,心中实在膈应得很。 可胡云却仍旧一副熟稔的模样,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做错了什么。 宋溪风眼神晦暗,他的目光落在胡云手里推着的轮椅上,明白过来这是吴蓬瑞的新轮椅。 长公主每年都会让技艺高超的工匠给吴蓬瑞打造一副新轮椅,还将府中大大小小的道理都铺得平坦,就是为了能让她的儿子能够过得舒心一些。 不过是个残废罢了。 宋溪风明知故问道:“这是少爷的新轮椅?” “是啊,这轮椅可比之前的要好太多了,是长公主殿下花了重金打造的。”胡云感慨道,“不过少爷是将军与长公主的儿子,吃穿用度自然就得用最好的,至于传闻里的阿猫阿狗自然是比不上少爷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讥讽,让原本还打算不计较的宋溪风脸色有些不爽。 别人让他不爽快,他自然也不会忍着。 “你怎么去少爷身边了?”宋溪风语气不悦道,“难不成是看不上在我手下的差事?” 他说完还上脚踹了一下胡云手中推着的轮椅。 胡云连忙护住轮椅道:“哪能啊,只是管事突然来找我,说少爷身边缺个护卫问我去不去,我想着少爷是将军府未来的主子,自然不能怠慢拒绝了。宋队长也能理解我的对吧?” 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让宋溪风觉得晃眼无比。 宋溪风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说道:“那希望你能跟着你主子混个好前途来。” “那借宋队长吉言了。”胡云笑呵呵地说道。 他正要推着轮椅离开,脚下却似乎被什么人给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朝着前面倒下去,他下意识送开推轮椅的手,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180章 当面对质 被胡云松开的轮椅一直朝着前方滚去。 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轮椅就这样直直地撞上了一颗大树,被掀翻在地又掉进了旁边的小坑之中,原本崭新的轮椅被弄得脏污不已。 胡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抓住轮椅的扶手处将其拽了出来。 他满脸心疼地看着这轮椅,嘴里无措地开口喊道:“这可怎么办啊?” “你也太不小心了。”宋溪风走到他的身边,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他拍了拍胡云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你对少爷这般忠心耿耿,想来少爷定然是不会为难你的。” 他说完这话就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转头带着手下离开了。 胡云拿着轮椅站在原地,看着宋溪风离开的背影,原本还有几分狼狈神色的脸色在宋溪风离开后变得沉静。 他没有擦拭轮椅,而是直接就这样推着脏兮兮的轮椅朝着吴蓬瑞的院子里走过去。 吴蓬瑞正在院子里的小池子边上拿着鱼食逗弄着在水里抢食的鱼儿。 抬头就看见胡云一脸狼狈又窘迫的推着那副带着泥土枯叶的轮椅,走到他的面前,直直地跪了下来。 “少爷,是属下的错。”胡云一脸懊悔地说道,“是我没有护住这副新轮椅,将它弄成这副模样,而且……上面的齿轮似乎有些卡顿了。” 吴蓬瑞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他与轮椅,语气泛冷:“这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用的这副轮椅倒还没有坏,但他知道母亲每年都会给他换一副新轮椅,如今看到自己还没用过的新轮椅变成这般模样,自然不满。 胡云解释道:“管事让属下去领刚送过来的轮椅,然后拿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宋溪风宋队长,就去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不知被谁绊了一脚就摔倒了,轮椅掉进路边的小沟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面上忐忑不安。 吴蓬瑞只觉得胡云蠢得碍眼,但是听他提起宋溪风,心中那股异样又浮现起来。 他问道:“宋溪风绊倒的你?” 胡云听到吴蓬瑞这般直白的问话,胡云先是一怔,随即摇头道:“我没能看清楚,只是感觉到有人伸脚绊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宋队长,但是……宋队长离我最近。” 这话虽然没有明确说是宋溪风动的手脚,但话里话外都是将这件事扣在了宋溪风的头上。 吴蓬瑞轻哼出声,还是有些怀疑:“他没事为什么要故意绊你,还是你为了逃避惩罚故意说谎污蔑宋溪风?” “少爷明鉴!”胡云大声喊冤,“少爷,弄坏轮椅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自甘受罚,无论少爷如何惩治我都不敢有怨言,但污蔑一事我是万万不敢的!我与宋队长无冤无仇,为何要去冤枉他,只是实话实话而已。更何况宋队长一开始还问了我这轮椅是不是少爷的,我也如实回答了。” 看着吴蓬瑞脸色微沉,胡云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宋队长明明知晓这是少爷的新轮椅,还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轮椅掉进小沟里无动于衷,以宋队长的伸手想要拦住轮椅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吴蓬瑞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胡云:“你的意思是,宋溪风这是故意冲着我来的?” “我……我只是觉得宋队长似乎对少爷有些不满。”胡云低头小声道。 吴蓬瑞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偏听偏信,他看向身旁的小厮:“去把宋溪风找过来。” 那小厮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胡云,对着吴蓬瑞应了一声,随即去找寻宋溪风了。 胡云跪在原地没有继续吭声。 吴蓬瑞将手中的鱼食抛进水池里,看着池子里的鱼都聚成一团争先恐后地抢食,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 连这些没有什么脑子的鱼儿面对食物都知晓要争要抢,而这偌大的将军府又怎么可能不让人眼热呢? 只是,想要从他手里抢东西,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没多久宋溪风就跟着小厮来到了吴蓬瑞的身旁,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胡云,又很快收敛起眼神,上前行礼道:“少爷。” 吴蓬瑞回头看向宋溪风,锐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打量着他的眉眼。 不知是不是胡云的话让他产生了动摇,他越看宋溪风的这张脸越觉得与他父亲的脸似乎太过相似了些。 吴蓬瑞这两日让下人去查了宋溪风的信息,只知道他的父亲是吴爻曾经的一个亲信,后来他父亲战死、母亲病逝,没有了其他亲人,他就被收留进了将军府里。 这更让吴蓬瑞怀疑不已,因为宋溪风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从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孩子成长起来的。 “少爷,您有何吩咐?”宋溪风见吴蓬瑞久久不言,心中莫名有些奇怪,开口提醒道。 吴蓬瑞回过神来,语气淡淡道:“找你过来是想问问,这新轮椅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听胡云说你当时在场。” 宋溪风微微一怔,他看向胡云,面不改色地回答:“是胡云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拿稳。少爷莫要责怪胡云,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年纪小,有些毛毛躁躁的也正常。” 见他这么说,胡云也没有争辩,而是低着头一脸委屈。 “他年纪小有些毛躁,那你呢?”吴蓬瑞脸色不悦地看向宋溪风,“既然你在场,为何没将轮椅拦下来?” 宋溪风没想到吴蓬瑞居然会这样质问自己,他以为胡云没把事情办好,就凭吴蓬瑞的这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只会对胡云多加责罚,让胡云吃点苦头。 可事情不仅没有如自己想象那般,反而引火烧身烧到他这儿来了。 他眸子微动,开口解释道:“属下一时没注意……” “你就在他身边都没注意?”吴蓬瑞打断了他的话,又问道,“胡云说是有人绊倒了他,你也在场,看到是谁了吗?” 吴蓬瑞这副深究到底的模样让宋溪风回过味来,他大概能猜到是胡云告状将这件事的责任推到了他的头上来。 想到这里,宋溪风不紧不慢地回答他道:“少爷,我并未看到有任何人动手脚,但如果这是胡云说的,那就当作是我不小心绊倒他的,少爷若是想要惩罚那便罚属下吧。” 第181章 溪风被打 宋溪风这话将胡云摔倒一事撇了个干净,又一副为新人着想的模样。 他觉得以吴蓬瑞的性子,最厌恶就是胡云这种做错事还非要狡辩不肯承认的死样子,定然会将人打发得远远的。 可惜,他猜错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只罚你。”吴蓬瑞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打二十个板子,扣半年月钱。” 宋溪风瞪大了眼睛,着实有些意外:“少爷……” 还没等他继续说话,吴蓬瑞又看向胡云:“把这轮椅带过去让管事处理,重新修缮过再拿过来。” 原本还跪在地上的胡云连忙应了一声是,站起来推着那轮椅就已经快步离开了,像阵风似的一会儿就没有了身影。 宋溪风咬牙看着已经跑远的胡言,突然后悔自己怎么就嘴贱竟然应下为他受罚。 也不知道这吴蓬瑞突然抽什么风,居然逮着自己放过了胡云。 吴蓬瑞的目光扫向身旁的两个护卫:“把人拉下去。” 两个护卫看得出来自家少爷心情不悦,不敢再怠慢,正想上前拖起宋溪风,却被他躲开站了起来。 “少爷,为何只罚我?”他开口问道。 他实在不明白,也不想白白挨这个打。 吴蓬瑞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歪头看着他:“这不是你所求的吗,我不过是答应了你的请求而已。” “你……”宋溪风被他这话堵得无可辩驳,只是硬生生地说道,“那只是我随口一言。” 吴蓬瑞微眯起眼睛,只觉得眼前这张脸真是令人生厌,无比虚伪。 “我最讨厌别人虚伪地敷衍我。”他开口说道,又看向那两个护卫,“再加十个板子,让他长长记性。让他知道,在我的面前,最好不要试图隐瞒和欺骗。” 宋溪风垂眸掩下眼底那股恨意,被两个护卫带了下去。 那两个护卫看得出来吴蓬瑞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敢对打板子这件事有所敷衍,让宋溪风硬生生挨了三十大板。 挨了刑罚后的宋溪风整个人躺在长条凳上,裤子上已经染上了血迹,额头上满是汗珠,暴起青筋的双手紧握成拳,恨得咬牙切齿。 吴蓬瑞这个疯子,当初他们下手还是太轻了些,就不应该仅仅只让他断了两条腿。 今日的屈辱,他记住了。 八月初七,小雨。 小杜撑着一把雨伞从外面回了药铺里,带进了一股微凉的湿意,他将手中的雨伞收起来,拍了拍身上溅到的泥土。 因为下雨的缘故此时的药铺里并没有客人,虞清欢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给小杜递上了一块汗巾让他擦擦身上的雨水。 “东家,没办法送进去。”小杜将怀中的一封信递过来,一脸无奈地说道,“杨公子还有两日就要科举考试了,这几日都不见客也不收任何帖子。杨家门房那边说,要是想找杨公子就得等他考完会试再去。” 虞清欢将那封信收回来,原本这信中想让杨闵安赴约,告知他长公主与吴卿芸对他的算计,让他也好有个准备。 因为霍锦渊那边也传来消息,主考官早就私下面见了长公主。 没想到现在她连杨闵安的面都见不上,难不成真让她在考试当天拦住他,不让他进考场? 这委实不是什么好法子,而且也未必能成功。 毕竟当日的考生大多都有家人朋友护送过去,杨家人可不愿意见到她。 虞清欢轻叹了一口气,对小杜说道:“算了,你下去休息吧。” 小杜见自家东家如此忧心,便出谋划策道:“东家,不如我们收买一个杨家的小厮或者丫鬟,让他们偷偷把信交给杨公子如何?” 虞清欢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但是又觉得这个法子并不靠谱。 杨闵安如今正一心准备考试,周围定然有下人们守着不让闲杂人等叨扰,她又不能在信中言明身份以防落入旁人手中。 看着自己觉得出了个好主意的小杜,虞清欢只说道:“不了,我想想别的法子。” 小杜点了点头,随即去帮吕掌柜清点药材去了。 虞清欢回到药铺后院里,将那封信扔进正着煎药的火炉里,转头去看着正失神的小吕。 她伸手在小吕面前挥了挥:“小吕,你在想什么呢,竟这般入神?” 连她走到了身边都未曾发觉。 听到虞清欢的问候,腼腆的小吕微微红了脸颊,随即摇了摇头,打了个虞清欢看不懂的手势,就低着头继续看着煎药的火炉了。 虞清欢倒没有再说些什么,毕竟相处了这段日子,她只能看懂些许小吕常用的手语,再多就只能靠吕掌柜来解释了。 好在药铺里的小杜也是个好学的,日日的相处让他与小吕已经可以毫无障碍地交流,甚至还学会不少的手语。 她回到柜台前,紫菀正在抱着账簿拨动着桌子上的算盘,终于将这几日的帐清算后,抬头看向虞清欢,低声问道:“小姐是不是看到吕大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虞清欢不解:“他这是怎么了?” 紫菀轻笑着解释道:“吕大哥这是有了心事。前些日子有个清秀的姑娘来我们药铺里抓药,也是个不能说话的,两人像是遇到知音般打着手势聊了许久呢,那姑娘这几日偶尔也会过来,即便是不抓药也会待一会儿。” “原来如此,小吕早就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虞清欢道。 虽然虞清欢一直唤他小吕,但其实小吕的年纪比虞清欢还要大好几岁,因为口不能言的毛病,一直未成亲。 紫菀却说道:“可惜吕掌柜却不怎么看好这两人的事情,毕竟都是哑巴,往后要过日子可难得很。” 倒不是吕掌柜觉得自家儿子多有出息要配个更好的,只是真觉得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不适合在一起。 就算找个缺胳膊少腿的,起码夫妻俩中有个人能张嘴与旁人沟通才行。 可偏偏小吕觉得那姑娘样样都好,还和他这般相似,像是有了能理解自己的人。 他被吕掌柜说了几句心中不乐意,自顾自生气去煎药不再理会吕掌柜。 第182章 无忧送信 听着紫菀解释的原委,虞清欢也觉得这件事着实让人为难。 以小吕的性子,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实在难得,但吕掌柜考虑的又不无道理。 只是这毕竟是吕家父子俩的家事,她这个东家却是不好多说什么。 她现在更多的只是忧心杨闵安的事情,比较这关乎他的性命,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直到回到宅子里,她仍旧愁眉不解。 戴无忧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凑上前问道:“清欢这是在想什么呢,你手里这本书就没翻过页。” 虞清欢拿着书的手顿了顿:“戴前辈这几日身子应该大好了,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是你想事情太出神了,所以才没察觉到我过来。”戴无忧耸了耸肩,直接坐到了虞清欢的对面,拿起桌子上的果子啃了起来。 从前戴无忧就生活在边境,性子不拘小节,即便被关在地牢这么多年依旧改不了曾经的习性。 虞清欢想了想,对戴无忧解释道:“我有个朋友最近要科考了闭门不出也不见客,我想给他送封十万火急的信都送不进去正在想办法呢。” 戴无忧眼睛一转,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等晚上的时候偷偷溜进他家找人不就行了。” 听到戴无忧的话,虞清欢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道:“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大半夜地溜进别人家中实在是不妥。” 更何况她还曽与杨闵安有过婚约,本就该避嫌。 可若是没有其他办法,这确实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路。 戴无忧见虞清欢一副纠结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帮你去送信,保准无人发现。” 她从前在边境生活时,去好友家中也时常不走大门,顺手翻个墙的事。 虞清欢见她说得一脸认真,又想到这些日子戴无忧总是宅院内飞檐走壁的,想来这件事于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起身去案桌前写信了。 或许是白日里下过雨的缘故,夜里的空气还带着一股泥土混着草木的味道,耳边虫鸣不断,有水塘的地方听到一片嘈杂的蛙叫声。 快到了宵禁时刻,街上人影稀少,偶尔会有三三两两喝得醉醺醺的汉子相互搀扶着回家,街边的商户们陆陆续续将门关上。 戴无忧身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头上绑了一块方布将光秃秃的脑袋给罩住,沿着街边的屋檐下快步往前走着。 有时遇上在附近巡逻的士兵,她直接跃上屋顶处躲避,等士兵们走开后再落下来继续赶路。 戴无忧来到杨府前抬头看着大门口的匾额,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这才沿着墙边走了一段路,见四下无人,直接翻墙进了府宅之中。 杨府里灯笼散发着幽黄的光,映照出长廊的路来,整个府宅显得格外的静谧。 但这个时候仍旧有下人还未曾歇下,偶尔会有一两个丫鬟小厮提着灯笼来往。 杨府并不算小,但是有虞清欢的提前交代,她倒是准确地找到了杨闵安所在院子。 只是还没等她靠近那院子,就看见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只好躲到树上等着这些人离开。 没想到走在前面的两人刚出院子就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院子。 “你也别操心了,闵安从小就聪明得很,这次会试定然能取得不错的名次。”杨品劝慰他夫人道,他对自己的小儿子还是很放心的。 杨夫人却叹息道:“他虽然聪明,可也犟得让人头疼,就是不肯低头认下与县主的婚事,还把两家的关系闹得这般僵。我只是担心宁安长公主会为了惩治闵安,故意让他落榜。” 自从杨闵安竟然为了虞清欢将县主扔进湖里,还被吴将军揍了一顿,杨家人的心就一直悬着。 原本还以为将军府的人不会咽下这口气,会直接派人过来强制退婚,没想到过了那么久竟然半点声响都没有。 这让杨家人不免有些忐忑,琢磨不透长公主和吴将军的想法。 杨品却不理解杨夫人的担忧,说道:“现在两家的婚约还没退,若是闵安落榜了,她们的面子上也过不去,或许吴将军他们只是为了不打扰闵安的科考而已。” 杨夫人给自家夫君翻了个白眼:“若是他们真想退婚,才不会管闵安是否要科举。” “现在闵安闭门不出也不接访客,不正是为了防止县主来闹事吗,你可别想太多了。”杨品说道,“后日便是闵安会试的时间,别再让他分心了。” “我哪里是想让他分心,只是让他金榜题名后就去将军府定下婚期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抵触。”杨夫人却突然感叹道:“其实虞家那丫头也不错,若是当时没将虞家的婚事给退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品打断了:“都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提虞家的事情了,现在虞家没了世子夫人,两兄弟又是扶不上墙的,这门婚事退了才是对闵安好。” 他说完这句话,就抬步往自己院子里回去。 杨夫人跟了上前,对他说道:“我哪里能不清楚虞家不是个好的亲家,可县主那个性子实在是令人头疼得很……” 夫妻两人的谈话越来越远,这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躲在大树上的戴无忧见周围没了动静,这才悄然从落在地面上,径直朝着院子里走了进去。 看着西侧的房间还闪烁着烛火之光,门口守着一个倚靠在墙边垂着脑袋的小厮,戴无忧悄悄轻步朝着房间里走了进去。 那守在门口的小厮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了过去,连戴无忧走在他面前过去,径直进了房间都不曾察觉到异样。 此时的杨闵安正坐在书桌前写字静心。 只是心绪不宁的他写出来的字却始终不能满意,他将笔搁置一旁,拿起写毁的纸张不耐烦地揉成一团,扔到旁边的纸篓上。 纸团没能扔进纸篓,直接掉了出去,杨闵安的目光顺着纸团滚落的方向看过去,却看见它落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前。 他顺着那双靴子往上看过去,眼前居然莫名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女人。 第183章 是尼姑吗 杨闵安大惊失色,正想开口喊人,没想到对方的动作更快,迅速上前用右手钳制住他,左手则是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出声,是虞清欢让我来找你的。”戴无忧率先开口表明身份。 杨闵安对她说的话心存怀疑,毕竟在他看来,虞清欢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姑娘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认识这般奇怪的女人。 但是他试图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戴无忧的禁锢。 他鼻尖的呼吸有些急促,闻到了背后的女人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戴无忧察觉到他挣扎的小动作,又对他说道:“只要你保证不喊人,我就放开你。” 杨闵安眸子微动,他想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点了点头。 戴无忧见他答应了,便松开了手,退了两步,又从衣襟处拿出一封信来,递过去给杨闵安。 “这是清欢让我转交的信,说是务必要送到你的手里。”戴无忧催促他道,“你赶紧看,看了给她回复。” 杨闵安狐疑地接过信封,将里面的信件拿了出来。 他仔细看了看这字迹确实是虞清欢写的字迹,而且落款处还盖着她的私印。 这让他对面前的女人稍稍放下了些许的戒心,他坐回到椅子上开始看信中的内容。 只是越看他的脸色越发凝重。 信上说长公主已经利用主考官拿到了会试的试题,只等着考试开始后将那份试题偷偷放到他的书房里,然后诬陷他利用唐大学士的关系走后门拿到考题。 而且对方还留了后手,让他们国子监的司业指证他文章抄袭作假,让他身败名裂,势必要将他按死在这次的科举考试之中。 如此一来,只要他死了,身上那桩婚事自然就没有了。 看到这里,杨闵安的心已经冷然一片,眸子里满是怒意,手中的信纸因为他的用力渐渐捏出了褶皱。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虞清欢提醒他身边的下人有些已经被宁安长公主收买,还告知了国子监司业贾修杰最近的一桩辛秘,如果他想反击的话可以利用此事。 最后还不忘提醒他,看完这封信要将其烧掉。 杨闵安坐在椅子上努力想要压下自己的怒气,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缓缓平复心绪。 “你要回信吗?”旁边的戴无忧开口说道,“不回信的话让我传个话也是可以的。” 她的话打断了杨闵安的思绪,再次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你怎么进来的?” 戴无忧一脸轻松地说道:“翻墙进来的,你们府的守卫太松懈了,门口那个小厮都睡着了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想起身边那个不太靠谱的小厮,杨闵安到底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起身走到旁边的烛台前,将手上信纸点燃,看着它一点一点地被火焰吞噬,脸上的神色平静无比。 “你回去告诉虞姑娘,多谢她的这封信,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让她不要介入进来。”杨闵安语气里带着几分决然,眸子里浸满寒霜。 虞清欢能告知他这么多东西已经仁至义尽,他不能自私地将人卷入自己的这场风波之中,因为他也不知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戴无忧听到他这么说,点了点头,随即正打算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臂。 下一刻,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少爷,你在和谁说话?” 杨闵安想让她先躲在屏风后,没想到自己竟然拉不动这个女人,只能尴尬地放开了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藏一下。 小厮的脚步声靠近,戴无忧身形一晃闪到了立起来的书柜侧边,头上的头巾被帘子刮了一下,没绑稳的黑色头巾掉落在地上,露出了她那光秃秃的脑袋。 杨闵安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向她,很快回过神来将地上的头巾捡了起来拿在手里,将手背在身后。 小厮走进了房间,看见房间里只有杨闵安一个人,不免有些奇怪,打量了几眼没发现书房里有其他人,他问道:“少爷,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杨闵安深深地看了小厮一眼,只道:“是你还没睡醒听错了吧,刚才唤你的时候怎么没听到?” 听到少爷说他没睡醒,小厮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窘迫,他悻悻道:“对不起少爷,奴才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两日实在有些困……” 这个小厮是杨夫人安排在他身边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眼线,白日里寸步不离,晚上自然困顿。 杨闵安对他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房歇下了,不需要用人。” 小厮想着已经那么晚了,确实没有什么可忙活的,他明日还要早起继续跟在少爷身边,便应了一声是,随即退了出去。 听着小厮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杨闵安这才转身走到戴无忧的面前,将头巾递过去给她。 “你是……尼姑,出家人?”杨闵安不解地问道。 戴无忧伸手拿起头巾,听到他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可以去当个尼姑。” 还是虞清欢提醒她,没有头发的脑袋在黑夜里会格外显眼,所以才用头巾包着。 以后出门可以假扮成尼姑师太,倒也不会惹人注意。 杨闵安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知道是自己猜错了,又担心她了自己的话后真的脱离红尘跑去当出家人,连忙解释:“出家未必就能远离红尘,还是要深思熟虑为好。” 见他这般认真,戴无忧笑得更深,看着杨闵安像是在看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 “这就不用你管了,小公子还是多保重自己吧。”她对杨闵安的处境也略知一二,敛了敛脸上的笑意,眼底又不免多了几分同情,说道,“你的话我会转告虞姑娘的。” 她说完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背对着杨闵安抬起右手挥了挥,很快就消失在杨闵安的视野里。 杨闵安站在原地,书房又恢复了一片静谧,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第184章 击鼓鸣冤 天启十三年,八月初九。 虞清欢一早就被大理寺的人唤了过来,让她去停尸房辨认尸体。 之前虞清欢见过去药铺抓药的阿水两人,所以戚放想让她过来辨认一下殷府送来的尸体是不是她所见过那两人之一。 虞清欢用干净的帕子捂住口鼻,看着眼前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满是焦黑的尸体,她无奈地看旁边的廖仵作:“廖师父,他都烧成这样了,我看不出来。” 戚放从死士口中得知有南诏国细作藏在尚书府后,他就找上了殷尚书说明原委。 殷尚书倒也没有为难他,而是承诺会在府中进行排查,定然会给戚少卿一个交代。 事情过去好些日子都没有动静,可偏偏在今天这个科举考试的日子里将一个小厮的尸体送到了大理寺,说是查出此人大有嫌疑,可惜被人发现行为异常后欲纵火烧宅院。 府中下人虽然及时发现火势并扑灭,但依旧烧毁了一座宅子,还差点害死府中痴傻的小公子。 而那小厮也被烧死在屋子里,火势扑灭时被烧得只剩下一具干尸。 殷府便将这具干尸送到了大理寺。 然而今天是举子们考会试的日子,这几日京城里案子多了些许,戚放昨日就开始跟进一个考生中毒案件,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这干尸便又被人喊走了,还不忘吩咐手下找虞清欢过来辨认一下尸体,找找线索。 “你可有记得那小厮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廖仵作问虞清欢。 虞清欢回忆了一遍,她只见过那小厮两次,并未发现他与旁人有何不同,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具干尸的手上,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头对廖仵作说道:“我记得那小厮的食指比无名指偏长些,可这具尸体的看起来是无名指比食指稍长。” 当时那小厮伸手拿药的时候她看见他手指上似乎有轻微结痂的小伤,所以便多瞥了几眼那双手。 廖仵作也没想到她能发现这点,毕竟这个特征实在是太过细微,寻常人都不会注意到这点。 但偏偏是这个小细节让她们确定了这具尸体并非是他们要找的人。 大概只是背后之人随便推出来转移视线的可怜人罢了。 虞清欢刚从大理寺出来,正打算去素问药铺,就看见马校尉带着一大堆兵马司的士兵正朝着贡院的方向快速集结而去。 就连周围有些不怕事的百姓都悄悄跟上去打算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虞清欢脚步一顿,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是考场那边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意外。 孟知雪不明所以,看了看虞清欢,问道:“我们要去看看吗?” 虞清欢想到这可能是杨闵安闹出来的动静,心中好奇他会怎样应对宁安长公主母女俩的为难,便点了点头:“人多眼杂,我们就跟在官兵后面即可,免得相互冲撞了。” 杨闵安让她莫要参与这趟浑水,她就在旁边看戏便是。 她们两人一路跟着来到贡院,看见贡院已经被士兵们围了好几层,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尽管如此,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朝着贡院大喊科举舞弊,朝廷不公之类的话。 虞清欢问了旁边的人才得知事情的原委。 原来杨闵安竟然没进考场,而是在刚开考时直接拿着科举试题跑到京兆府击鼓鸣冤,他要状告宁安长公主与锦河县主以权谋私,以强权重利压人。 见杨闵安竟然状告皇亲国戚,还是皇上的胞妹宁安长公主,京兆府尹只觉得冷汗连连,不敢接他的诉状。 然而他不敢接,杨闵安却直接当着围观的百姓们大声开口斥责锦河县主吴卿芸,控诉她勾结科举主考官刘丰彦提前拿到会试考题,想要以此让他早做准备考上会元,还承诺会宁安长公主会让他在殿试上拿下状元之位,到时候县主才可以风光下嫁杨家。 他不愿意用这般龌龊的手段去科考,却被县主威胁如果他不接下这份考题,就会让人污蔑他科考舞弊,文章作假。 实属无奈之下,他只能击鼓鸣冤,希望能为自己讨个公道。 杨闵安一边说着还将手中拿着的一沓厚厚的纸扔向人群,众人不解拿起一看才发现是一些抄写出来科举试题。 京兆府尹听到杨闵安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今年会试的考题,背后惊出一声冷汗来,连忙让人将他请进京兆府衙,不管是真是假先将人安抚住。 但是杨闵安击鼓鸣冤的动静太大,今日又是科举考试之日,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有不少读书人和考生的家人拿着捡来的考题怒气冲冲地来到贡院前高声抗议,要求严查此事。 虞清欢听罢这来龙去脉,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他这般直接对长公主对抗,简直是在拿命去赌,不管这件事他成功与否,他往后的前途大抵不会走得顺坦。 看着考场外不少愤慨的人,虞清欢也明白过来杨闵安为何不直接公布长公主原本意思只是想污蔑他科举作弊。 泄题是为了污蔑一个考生并未涉及到别人的利益,但泄题是为了让某些考生考得更好,会让一些原本有实力的人落榜,这自然会让人觉得不公平。 杨闵安是懂得如何利用人心的。 “诸位听我一言!这些都是有心之人的故意挑拨离间!” 在一群吵闹声中,有个一身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在几个士兵的护卫下站在了贡院的门口,正对着所有闹事的人开口大喊着。 见终于有个人出来说话,众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想要听听他的解释。 中年男子道:“我是国子监的贾司业,平日里对国子监学生的学业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能做到心中有数,而那杨闵安就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常常弄虚作假,抄袭旁人的文章,还打压家境不好的学子,他的才名都是假的!他的话当然不能相信!” 听到他的话,原本愤怒上头的众人安静了不少。 贾修杰见自己的话初有成效,心中不免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185章 李翠儿斥 第185章 李翠儿斥 贾修杰原本是在等着长公主派人故意去杨闵安的书房搜出科考试题后再出现的。 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杨闵安他居然没进考场! 不仅没进考场,他还派人按住了想要偷偷溜进书房放科考试题的小厮,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抄写了这么多份到处散播,传得哪里都是。 宁安长公主身边的人连忙过来找他,让他先把场面给稳下来。 只要将杨闵安抹黑,让众人都不相信此人,到时候考题泄露之事宁安长公主自然也能甩到他的头上去。 贾修杰又继续说道:“今日是考会试的大日子,定然是杨闵安自觉考不过其他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学子们,才会想出这种手段来混淆视听。”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人开始质疑:“你说杨闵安没有真才实学,那他是如何考上举人的?” 众人一听,又纷纷回过神来。 “是啊,能考生举人定然还是有几分实力的,又怎么可能是不学无术之人?” “照他这么说来,杨举人的乡试岂不是科举舞得来的,说明那些考官统统都是泄题的同伙啊。” 贾修杰没想到这些人并不好忽悠,他高声道:“杨闵安的师父那可是唐大学士,有这样的关系在,想要拿到试题轻而易举。” 站在不远处的虞清欢听到他这根本不堪细究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你的意思是,那些出身世家大族之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让考官们泄露考题是吗?”有人问。 贾修杰听到有人这般反问,他当然不能承认这样的话,只道:“其他人的品行可没有杨闵安那般低劣。” 然而他这回避的话在旁人听起来就是,世家大族之人确实都能有渠道提前知晓考题,作弊与否全凭这些人的良心。 吵闹声愈发放肆,众人更加愤怒。 还没等贾修杰反应过来,突然人群里有人朝着他的脸上扔了一把烂叶菜。 “贾修杰你个人面畜生!你的亲生儿子为了能让你认回他,亲手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你居然视而不见!”人群里一道愤怒的女声对贾修杰控诉道。 贾修杰连忙拍去脸上的脏污,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他在听到李翠儿的话后,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敛起神色,厉声呵斥道:“哪里的泼妇,竟胆敢污蔑本司业!” “我可没有污蔑你!”李翠儿走了上前,众人纷纷为她让出了一条道,让她走到前面来:“二十年,我母亲去寺庙上香,谁知在半路上遇见你这么一个畜生,居然被你强行玷污,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众人听到李翠儿的话,纷纷鄙夷又厌恶看向贾修杰。 原本以为他是国子监司业,应该是个内外兼修、品行端正之人,没想到竟然是玷污良家妇女的浪荡之人。 贾修杰怒道:“你少污蔑别人,我可不认识你母亲!” 李翠儿高声道:“是你不认识我母亲,还是你祸害了太多人所以忘记都有谁?” 虞清欢的目光落在李翠儿身上,见她指尖微微颤抖,显然是害怕又愤怒。 想来她的到来也是杨闵安的杰作。 贾修杰眼见众人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不欲与她争辩,立即转头吩咐身边的士兵:“把这个疯女人赶走!” 听到吩咐的士兵们却没有动,领头的小旗对他说道:“贾司业,我们指挥使只让我们守住贡院,不让别人闯进去,赶人这样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李翠儿看着士兵们没有动手,心中底气有多了几分,开口又道:“你的儿子为了找到你想要认祖归宗,逼死了亲生母亲,害得我父亲不堪受辱投河自尽,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虞清欢和孟知雪对视一眼,都没想到李翠儿的父亲李二居然会投河自尽。 如今李翠儿父母双亡,弟弟入了狱,夫家的婆母待她又不好,于她而言说是天塌了也不为过。 “你这个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畜生,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李翠儿说道,“你会遭报应的!” 说完这句话,李翠儿将手中的腐烂的臭果扔到了贾修杰的脑袋上,连他身边的护卫想拦下都来不及。 “啊——”贾修杰大声惊叫出声,“这是什么东西这么臭!” 李翠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满是快意,她终于让这个家伙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杨公子说她会给自己一笔钱,让她可以和丈夫孩子离开京城去其他地方生活,这笔钱足够他们夫妻在外地立足了,所以不用担心会遭到贾修杰的报复。 李翠儿走了之后,众人已经不再相信贾修杰的任何一句话了。 还有人拿石子偷偷地往他身上砸,嘴里骂个不停。 平日里百姓们哪里敢这样骂官老爷,可现在有那么多人围聚在一起,倒也不怕被他记住。 贾修杰不堪其扰,觉得这些刁民实在可恨,只能灰溜溜地又离开了贡院门口。 这个时候京城里的文武百官都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人可不是傻子,随便忽悠几句就能信。 只怕都在写奏折打算往死里参长公主和县主。 科举考试不容儿戏,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往后朝廷还能令人信服吗? 若是杨闵安进了考场,长公主还能将这科举作弊扣到他的头上去,可现在杨闵安拿着考题卷子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坊间都在传宁愿牺牲自己的前途也不愿意与锦河县主同流合污,是个真君子。 连京兆府尹都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他别让事情闹得太僵。 杨闵安气定神闲地坐在京兆府衙门里,眸子里满是坚决。 当他得知宁安和吴卿芸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时候,他就没想过将这件事给善了。 什么官途前路都比不上他的尊严和性命,与其被诬陷而屈辱地死去,不如狠狠地反咬对方一口。 他知道如果不将事情闹大,皇帝只会包庇长公主,将此事轻拿轻放,当做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轻轻揭过。 第186章 御前争执 事情确实如杨闵安所想,将整个京城闹得天翻地覆。 “混账!” 随着一声怒喝,御书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官员。 皇帝坐在上首处,眼睛里满是怒火,他的目光把在场的官员都扫了一遍,最后落在礼部尚书殷长晋身上:“殷爱卿,会试是由你们礼部负责的,你来告诉朕,为何会出这样的事情!” 殷长晋低着头,他知道皇帝问的不是为何宁安长公主会从主考官拿到试题,而是问这件事为何会闹得沸沸扬扬。 一个不起眼的小举人居然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波,让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昭都为之轰动。 科举考试的试题如果这么轻易就被拿到,那些寒窗苦读那么多年依然没考上进士的读书人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如今考生还在考场里尚未出来,等他们出来后发现考题早就在京城里传开,必然又会引起新一轮的动乱。 任由事件发酵只会让朝廷威严受损。 殷长晋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对皇帝说道:“陛下,是微臣失职。今年的主考官是太常寺卿刘丰彦大人,臣原本以为刘大人是探花出身,自然能体谅众多考生科举时的艰辛,必然会公正地主持科举会试,没想到……刘大人竟然这般抵不住蛊惑,丢了公允之心,寒了读书人的心。” 刘丰彦是皇帝钦点的主考官,总不能指责皇帝识人不清,只能怪刘丰彦自己犯下如此大错。 皇帝冷冷出声:“刘丰彦确实胆大包天,朕已经让禁军去将他押下,只是这会试却不能无人主持,百姓们的怒气不能不平息,如今考题泄露,自然只能作废,你要如何补救?” 杨闵安这次爆出的可不止正在用考试题,还有备用卷的题也一同被扔了出去,现在主持会试的礼部可以说是无考卷可用。 殷尚书道:“陛下,为今之计只能暂停考试,另选出一个德高望重令人信服的主考官接手这场考试,再另择吉日重新开考。” 皇帝沉思片刻,目光看向第一排的太傅褚文彬:“褚太傅,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 毕竟褚太傅是当朝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奇才,他的名头在读书人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是有他坐镇,定然能安抚住那些想要闹事的考生。 褚太傅没想到这差事最后居然落在他的头上,但仍旧毕恭毕敬地应下:“微臣自当尽心竭力!只是臣担忧此事影响甚大,若是不给学子和百姓们一个交代,只怕就算重新进行考试也会惹来不少争端。” “褚太傅所言极是!”都察御史黎尚锡开口道:“陛下,锦河县主刁蛮任性,胡作非为!为一已之私科举舞弊、泄露考题,搅得朝廷不宁!宁安长公主教女无方、姑息养奸,利用权势欺上瞒下,插手朝廷科举选拔,居心不良!此番种种恶行若是不加惩治,只怕无法服众!” 他的声音洪亮,说完后仿佛还有回音绕耳。 其他大臣见黎御史已经开口,也纷纷附和道:“臣附议!” 皇帝见这些大臣都在要求他惩治宁安,脸色有些难看。 但宁安确实是给他捅了个大篓子,若是不惩罚她又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礼部侍郎莫维信看着皇帝不悦的神色,开口说道:“陛下,事情闹得如此之大,皆由那举人杨闵安所起。不能因为他手中有考题就断定他所说的一定是真的,事关重大,还需要细细查证才是,莫要冤枉了长公主。” 听到莫侍郎的话,旁边的一个御史忍不住怼他道:“看来传言莫侍郎要与镇远将军府结亲的消息不假,还没查证就已经知道长公主是被冤枉的了。” 莫侍郎只是面不改色地说道:“听说那杨闵安是唐大学士的关门弟子,可不是没有其他途径拿到考题。” “你这是污蔑!”翰林院的人听到他将火引到唐大学士身上,立即反驳道,“唐大学士高风亮节,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莫侍郎瞥了一眼那个翰林,接话道:“长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也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事情。” 他看得出来皇帝对长公主的维护,即便犯下如此大错,只要这件事有旋转的余地,长公主就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然而他这话一出,那翰林冷笑出声:“长公主素来行事荒诞,没必要的事情也做得不少了。” 这话就算是莫侍郎想辩解也无从辩驳,毕竟长公主生性张扬,确实做了不少令人诟病之事。 黎御史道:“陛下,科举选拔之事关乎国本,不可轻慢处置,着实应该严查。都察院愿为陛下分忧,着手彻查此案,必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 大理寺卿这时也开口说道:“陛下,大理寺愿协助都察院清查。” 这样一副要三司会审的架势让皇帝不禁抬了抬眼皮,面色不虞。 正在僵持中时,外面的太监进来朝皇帝通报:“陛下,溯阳郡王求见。” 皇帝心烦意乱,说道:“让他进来。” 太监得了话应了一声,转身退下去传唤了。 霍锦渊身穿兵马司指挥使制服,面色沉静,脚步匆匆地越过跪在地上的官员来到皇帝的面前,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启禀陛下,太常寺卿刘丰彦已经招认,是他将几份考题暗中提供给了长公主。”霍锦渊面色肃然地对皇帝禀报。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霍锦渊身上,神情不禁有些微妙。 尽管长公主与溯阳郡王这对母子一向不和,但也没人会想到长公主一出事,最先蹦出来煽风点火的竟然是她的大儿子。 霍锦渊的这个举动却无法让人指责他不孝,毕竟大义灭亲这样的事情不仅不该被斥责 ,还应该褒奖才是。 皇帝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霍锦渊:“朕不是让禁军去捉拿刘丰彦吗?这个案子又怎么会是你在审?” 面对皇帝的质问,霍锦渊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回陛下,禁军确实奉命前去捉拿刘丰彦,可是贡院周围的几条街道都被愤怒的百姓拥堵住,他们又与百姓起了争执冲突,所以禁军的赵统领让兵马司协助。” 第187章 贬为庶人 禁军一向强势,自是不会理会那些闹事的百姓。 他们看见街上浩浩荡荡凑热闹的人群,首先想的是像从前那般用马鞭长剑驱赶,毕竟寻常人见到他们禁军只会敬而远之,自觉避开。 可是贡院附近人潮拥挤,就算是有百姓想躲开也未必能挤出去,推搡之间有人受伤,再起冲突。 争执之间禁军们的马不知为何受了刺激有些不受控制开始踩踏到百姓,有不怕死的去趁乱偷偷将禁军统领拽下马,在人群中一拥而上将这些禁军纠缠住。 有不少百姓指责他们当街伤人,还有人起哄说他们这些禁军是为了包庇科举舞弊之人,一时之间赵统领被这些人抓得狼狈不堪,竟然被发狂的马踩踏到了小腿。 最后还是霍锦渊派人出手将清出一条道来,将赵统领抬去了医馆。 而捉拿刘丰彦一事就被赵统领交接给了霍锦渊。 霍锦渊早在事情闹起来之时就让人看住了刘丰彦,有了皇帝的抓捕命令,直接用刑审问。 刘丰彦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哪里能受得住半点刑罚,即便他不想出卖和得罪长公主,可仍旧在霍锦渊的手段下不争气地如实招供了。 将事情交代清楚,霍锦渊把证词呈上,还没等皇帝身边的太监走过去,皇帝已经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将他手中的口供拿起来看了起来。 这口供上倒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得明明白白,长公主知道刘丰彦是今年的主考官后,便对他讨要会试考题,还承诺会给他不菲的好处,尤其是会替他在朝堂上铺路。 皇帝看着这份口供,心中对宁安越发的失望。 他之所以对宁安这般纵容,因为宁安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当年在夺嫡之中对他帮助不小,而且他对当年给宁安与霍敏之赐婚一事心有愧疚。 可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宁安肆无忌惮地沾染朝堂中的事情,玩弄权柄。 科举舞弊一事闹得如此难看,民情激愤,让朝廷成了一个笑话,如何能让他不气愤。 霍锦渊垂眸看着皇帝拿着口供的手渐渐捏紧,便知晓他这位皇帝舅舅在怒气爆发的边缘了。 “好,真是好得很!”皇帝语气里带着冷意,他将那口供证词直接扔到霍锦渊的脸上,“你母亲可真是肆无忌惮,目无王法!” 霍锦渊面无表情地将脸前的纸张拿了下来,心中却是明白皇帝这是想先拿他来撒气,毕竟他跟宁安长公主可是母子。 他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而是一副劝解的样子:“陛下,也许母亲是因为知道吴爻大将军藏着几个私生子,心中怒气难消,所以怜惜她的女儿,着急想要给吴家妹妹更体面的婚约,这才行事鲁莽了些。” 这话音刚落,头上就传来了皇帝的惊疑的声音:“你说什么?吴爻的私生子?” 就连整个御书房的官员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许惊诧之色。 霍锦渊点了点头,又状似为难道:“微臣只是听说而已,并不知晓真假。” 但这件事要调查并不难,这些日子宁安长公主与吴爻之间不似往常般相敬如宾,是整个将军府都知晓的事情。 更何况长公主在找吴爻私生子的动静可不小,尽管将军府的人有意遮掩,但若是有心打探,自然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这些官员都是老油条,哪里不知道霍锦渊这是故意提起此事。 褚太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霍锦渊,只觉着这小子心可太黑了。 皇帝这些年来对吴爻如此重视,甚至不怕他功高盖主,就是因为吴爻和长公主之间只有两个孩子,而将军府公子吴蓬瑞又是个双腿残废之人,以后根本无法接手吴爻手中的势力与军队,不必担心吴家会对皇权造成威胁。 可现在霍锦渊却说吴爻暗地里有几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这如何能不让皇帝震惊。 皇帝面色沉了下来,思忖半晌,开口道:“科举选拔乃是国家大事,刘丰彦身为会试主考官枉负朕与诸位学子的信任,舞弊泄题,流放西北。” “锦河县主骄纵妄为,为一已之私参与舞弊之事,夺去县主封号,贬为庶人。” “宁安长公主教女无方,插手朝廷政事,拉拢官员,减去半数封邑,禁足半年。” “礼部上下但凡参与主持会试官员,统统扣半年俸禄。” 这个案子事关皇亲国戚,本应该严查彻底,按常理来说没有几个月定不下来罪罚,可现在舞弊之事闹得满城风云,必须早些将事情按下清算,否则就算重新办一场会试也不会顺利。 而且有刘丰彦已经招认以及杨闵安带证据的指控,人证物证具在,这件事宁安长公主无从抵赖。 听到皇帝的拍板定案的话,在场的官员们神色各异,但都齐齐开口道:“陛下英明!” 皇帝又看向霍锦渊:“你身为兵马司指挥使,限你今日之内肃清京城街巷,莫要再出现今日这般让百姓人群都聚集在贡院附近闹事。” 霍锦渊应道:“微臣遵命。” 皇帝又道:“礼部协助褚太傅择日再办会试,若是再出半点问题,你们整个礼部都去陪刘丰彦吧。” 礼部尚书殷长晋开口应道:“谢陛下宽宏大量,老臣定当不遗余力地完成任务。” “陛下,那杨闵安……该如何处置?”有人突然开口问道。 皇帝冷哼出声:“如何处置?杨闵安是此案的受害者,为了揭发此事错过会试,不惧长公主权势逼迫,如此品行之人,为何要处置?” 在皇帝眼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杨闵安。 可若是现在惩处了他,定然会引起诸多不满,那些学子考生可都在看着杨闵安呢。 他不仅不会惩罚杨闵安,还会让杨闵安继续参加会试,给他一个好名次。 皇帝对褚太傅道:“听闻此人颇有才华,让他下次继续和其他考生一起考试,朕倒要看看他能多有才华。” 褚太傅低头道:“唐大学士的学生,资质定然是不俗的,想来不会让陛下失望。” 第188章 公主晕倒 由褚太傅接手科举事宜,很快就商定了好议程,当即喊停了正着进行的考试。 原本正在考场内紧张又认真考试的考生们不明所以,得知褚太傅亲自来到考场心中还激动不已,等他们知道事情的始末,一个一个脸色各异,心直口快之人直接便骂出了声。 “褚某知晓这件事的时候与在场诸位同样的愤慨,刘大人同是科举出身,高中探花,却忘记了当初这条路走得是如何艰辛。如今这利欲熏心之人现在已经被陛下发落,抄家流放,后路凄惨。”褚太傅满脸诚恳与希冀地看向这些考生,“褚某希望各位铭记此事,往后迈入官场莫要重蹈覆辙,以此作为警醒自己,守住本心。” 看着如此真挚的褚太傅,众人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 毕竟那泄题的人也有了应得了下场,说明皇帝还是十分重视这件事的。 褚太傅继续说道:“陛下派褚某担任这次的会试主考官,褚某定会尽心尽力将此次会试办得圆满,将重新臻选考题于八月十三再度考试,为期三日,这期间考生们的住宿花销将由朝廷承担,希望各位能够金榜题名。八月十五当晚会有中秋之宴,届时将宴请所有考生们一同赴宴,共度中秋佳节。” 人群中有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不过这样的安排于他们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公道,倒也没人站出来反对。 有些人对原本的试题满怀信心,这下要换考题反而神色凝重;有的人则是对之前的考题并无把握,听到重考心中不免有些喜悦。 褚太傅的目光落在这些神色各异的考生身上,心中不免涌起无限感慨。 这时一个考生站出来问道:“请问太傅,长公主与县主可有惩罚?杨闵安还能继续考试吗?” 褚太傅自然知晓这些考生会执着于这两件事,便为他们一一解答。 得知杨闵安会继续与他们同场考试后,不少考生心中即高兴又忐忑。 为有气节的杨闵安高兴,为自己会有这样的对手而忐忑,但终究都化作奋进的动力。 县主被贬为庶人,再没有了作为皇亲国戚的风光以及朝廷供养,而长公主封邑减少半数,品级自然会随封邑而改变。 原本的正一品长公主直接降为正四品公主,这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镇远将军府。 “本宫不信!”宁安长公主听到宣旨太监的话,猛然扑上前一把夺过圣旨,急切地看着圣旨上内容,彷佛要将那明黄色的圣旨给盯出一个洞来。 可在看清楚圣旨上的写得清清楚楚的内容时,她的脸色愈发惨白。 而旁边的吴卿芸早就已经跌在一旁,眼神空洞,满脸不可置信。 她不过是想利用这次科举让杨闵安身败名裂而已,又没有真的想要去扰乱科举选拔,没想到竟然会让她变成一个低贱的庶民。 迷茫彷徨的她看向宁安长公主,声音有些颤抖地唤了一声:“母亲……” 宁安长公主回过神来,眼神再次变得凌厉:“我去找皇兄说清楚,这件事不过是杨闵安的陷害!” 她说着就打算往府外走出去,却被传旨的太监拦住。 那太监哎呦一声,连忙说道:“长公主殿下,您可别折腾了,那刘丰彦已经招认,就算您去求皇上也没有用的。而且皇上还说了您要在府中禁足半年……” 然而宁安长公主却是不耐烦地将太监一把推开,朝着门口走去,却在门口被士兵拦住。 她的脸色一变,终于明白过来,她确确实实是被皇兄禁足了。 她只觉得难以置信,整个人身子一软,直挺挺地晕倒过去。 “殿下!”旁边的侍女惊呼出声。 只是还没等长公主倒在地上,就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扣住了腰间将她带了起来。 侍女连忙小跑过来:“将军,殿下她……” 吴爻直接将晕过去的长公主横抱起来,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目光有些复杂,随后默不作声地将她抱回了院子里。 赶过来的吴卿芸看到这一幕顾不得许多跟了上前,等吴爻将长公主放到了床榻上,她这才抽抽搭搭地哭泣着。 “父亲,你去找皇上舅舅求求情可以吗?”吴卿芸眼神里满是乞求,她的父亲战功赫赫,如果他开口,皇帝舅舅或许会看在他的面子不会罚得如此之重。 吴爻转头看向吴卿芸,迎上她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只是说道:“圣旨已下,不是求情就能改变的。正好让你母亲在府中休养些时日,你也安分些莫要再闹事。” 吴卿芸看着父亲仍旧是对自己一副淡漠的态度,心中涌起怨念与不甘,委屈冲上心头:“父亲!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为什么你对我从来都只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从小到大,你都不曾关心过我!现在我连县主的封号都没有了,你还是这样!” 吴爻知道她此时心中难受,便宽慰道:“即使没有了县主封号,你还是我的女儿。” “你根本不懂!”吴卿芸冲着吴爻大喊道,“我恨你!” 说完这句话,吴卿芸便哭着跑出了房间。 吴爻看着吴卿芸离开的背影,还伸在半空中的手默默手垂了下去,转头对身边的侍女说道:“找府医过来给长公主诊治。” 侍女应了一声,随即退下去找府医过来。 吴卿芸从母亲院子里出来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在园子里走着。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一切,往后她还怎么在京城里抬起头来? 只怕那些曾经与她有过节的贵女们都在背后偷偷地嘲笑自己。 不知不觉中,她莫名走到了吴蓬瑞的院子附近。 吴卿芸和吴蓬瑞是龙凤胎,当年长公主生下了他们后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所以待他们兄妹格外的珍惜。 只是当年吴蓬瑞伤了双腿落下残疾,越长大性子越发怪异,所以兄妹两人的感情倒也没有多深厚。 “少爷,您为什么如此针对宋溪风啊?” 吴卿芸走在一处长廊上,透过茂密的小竹林还隐约能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吴蓬瑞正石桌前自己下棋,没发现在竹林后的自己。 她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他身边的小厮继续问道:“是不是因为宋溪风长得像将军,少爷怀疑他是将军的儿子?” 这句话让吴卿芸脑袋一下子嗡嗡作响,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第189章 鞭子抽人 吴卿芸站在原地挪不动脚,她只希望吴蓬瑞能够反驳小厮的话。 然而听到那个小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兄长并未否认,而是轻声斥责了一句:“聒噪,闭嘴。” 吴卿芸自认为还算了解吴蓬瑞的性子,他的这个态度已经在默认了那小厮的话。 这些日子府中发现的一切虽然有她母亲的遮掩,可她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自然也知道母亲怀疑父亲金屋藏娇还有私生子一事。 但她当时以为只是母亲疑心病重罢了,毕竟平日里父亲虽然不苟言笑,总是板着一张威严的脸,面对妻儿都是这副模样,又怎会做出那金屋藏娇的事情。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吴卿芸的脑子里闪过宋溪风的脸,从前没怎么注意过的事情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宋溪风在府中确实被格外优待,也时常被带着父亲身边。 一想到这里,本就心中不畅快的吴卿芸眸子里染上了怒火,转身气冲冲地离去。 胡云看着竹林后的那抹背影离开,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这回看那宋溪风还如何在将军府里继续待下去。 自从宋溪风被打了三十个板子后,就一直卧床休养。 但是吴蓬瑞可不会让他就这么好好待着,时常会让人给他找些小麻烦,弄得宋溪风烦不胜烦。 怒气上头的吴卿芸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取出一条长马鞭,然后问身边的丫鬟们宋溪风所在的地方。 丫鬟们不明所以,如实告知:“宋侍卫这几日并未上值,听说是被少爷罚了三十板子正在西侧的护卫院子里养伤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吴卿芸就已经快步离开朝着护卫所居住的院子里找了过去。 “县……小姐!”丫鬟们见吴卿芸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生怕她又做出什么事情来,连忙都跟了上前。 此时的宋溪风正由两人搀扶在自己的房间里缓缓走动着,只觉得身上还隐隐作痛。 旁边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阴恻恻地说道:“那吴小儿实在欺人太甚,他定然是发现了些什么端倪,所以才会这般针对你。实在不行,我们就暗中动手,让他彻底闹腾不起来。” “将军在他身边安排了不少护卫,要动手并不容易。”宋溪风眼神里带着恨意,“更何况他若是出了事情,将军定然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老者轻嗤一声,不屑道:“就算知晓是我们动的手又如何,他吴爻还能反水与我们作对吗?更何况,小主子,你也是他的儿子,没了吴小儿,你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会对你动手的。” 听到老者的话,宋溪风眼睛一动,不免起了心思。 可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门外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他们的房间的方向而来。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将宋溪风扶回了床榻上,还没等人离开,房间门就被猛地推开。 吴卿芸没想到这房间里除了宋溪风外还有三个人,她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些三人,盘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几个都没想到这次来的竟然是吴卿芸,那头发花白的老者开口道:“县主,我是府中的老大夫,姓白。平日里时常给下人们瞧瞧病。宋侍卫这伤了几日了,他身边下属担心不已,这才让老夫过来看看。” 吴卿芸瞥了一眼这个老大夫,又看了看旁边另外两个侍卫,冷冷道:“滚出去!” 见她这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三人怎么敢把宋溪风一个人留在这里。 其中一个侍卫上去对吴卿芸劝道:“县主……” “啪——”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吴卿芸就将手中的马鞭甩了过去,那人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下了这生猛无比的一鞭子,疼得惨叫出声,连连后退两步。 她凶狠的目光扫过,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不想死就给我滚出去!” 吴卿芸身后的两个丫鬟见到她这副架势也不敢上前劝诫了,生怕下一鞭子就打在自己的身上。 白大夫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丫头片子纯粹就是来找宋溪风的麻烦的。 他看向身后那个被挨打的侍卫,示意他去找吴爻过来。 那侍卫会意,对这吴卿芸告罪后直接退出了房间。 吴卿芸见白大夫和另一个侍卫不打算离开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声看向床榻上的宋溪风道:“看来父亲留给你用人也不少。” 宋溪风微微怔住,一时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就听见吴卿芸道:“不过野种就是野种,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 她说着就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朝着宋溪风抽了过去,那鞭子抽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声响来。 这一鞭子下去,原本就带着伤的宋溪风可不一定能受得住,他旁边的侍卫连忙上前抬腿将吴卿芸踹倒在地上。 “啊——”吴卿芸惨叫一声重重跌到在地上,手中的鞭子也随之脱落。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连忙上去将人扶起来,还担忧地小心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推小姐!”一个丫鬟朝着那侍卫高声斥骂道,“小姐金尊玉贵,你竟敢对小姐不敬!你死定了!” 那侍卫回头看了一眼宋溪风,他们都明白,若是被吴卿芸这个女人缠上,往后必定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而且从吴卿芸的话里不难得知,宋溪风的身份已经被暴露。 难怪吴蓬瑞这些日子总是为难他,看来是真的查到了些什么东西。 吴卿芸被一个侍卫堆倒,心中恼怒不已,对着他怒目而视,捡起旁边的马鞭,指着他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碰我,我要弄死你!” 她说着又要用马鞭抽人,但是那侍卫可不会乖乖站在原地任由她打,连连退后。 打不到人的吴卿芸余光瞥到床榻上正欲起身的宋溪风,反手就是一鞭子。 宋溪风察觉到吴卿芸的动作,可是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根本躲不开,只能抬起右手臂硬生生接下了这使劲甩来的鞭子。 他的右手臂瞬间被打出一条血印来,触目惊心。 第190章 吴卿芸死 宋溪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猛然抬头盯着吴卿芸,眼神里染上了几分杀意。 吴卿芸被宋溪风那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很快又回过神来,怒道:“你个野种那是什么眼神,难不成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在她看来,宋溪风就算是父亲的儿子,那也是给见不得人私生子。 说完她又挥舞起手中的鞭子,朝着宋溪风打过去。 然而这次她的鞭子还没抽到宋溪风的身上,就被他一把抓住,然后眼底闪过一丝戾气,猛然将手中的鞭子往身前一拽,将还没松手的吴卿芸直接拉到了他的跟前。 眼看着吴卿芸踉跄着差点摔到床榻上,宋溪风却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用力收紧。 “宋溪风……你敢!”吴卿芸被掐得脸上涨红,开始用力挣扎起来,两只手都在拍打着宋溪风掐她的手臂,想让他松开。 可惜她的力气远远比不上常年练武的宋溪风,她用尽全力的挣扎根本毫无用处。 吴卿芸的两个贴身丫鬟见状赶紧上前想要救下自家主子,可旁边的侍卫却上前抽出佩剑来直接砍向那两个丫鬟。 随着两声惨叫响起,丫鬟们纷纷倒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宋溪风的手更加用劲,直到拼命挣扎的吴卿芸反抗力气越来越小,渐渐没了生息,双手也垂落下来。 他这才松开了手,任由吴卿芸倒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响动。 白大夫看着这房间里的三具尸体,上前两步对宋溪风道:“小主子,还是让人先带你离开将军府吧。” 现在人死在这里,长公主定然会追究到底,即便是吴爻也未必能保得下宋溪风。 旁边侍卫上前背着宋溪风,刚走出房间就迎面遇上了胡云和吴蓬瑞身边的两个护卫。 “宋队长不好好躺着休息,这是打算去哪里?”胡云伸手将人拦住,开口说道,“我们少爷正让我们给你送点养伤的药呢。” 走在后面的白大夫看着这几个人,眼皮一跳,随即转身不经意将房间门关上。 宋溪风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胡云,他总觉得这一切的事情似乎有人在背后推动着,而这胡云也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他语气镇定道:“在府中待久了烦闷,出去外面透透气而已。” “我怎么闻着你房间里好像有血腥味。”胡云的鼻子轻轻动了动,脸色微变,径直朝着房间里走去。 白大夫上前刚想伸手拦住他,却被胡云轻巧躲开,直接推开了宋溪风房间的门,耳边突然想起一阵口哨声。 胡云进门看到地上躺着不动的三个人,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转头却看见有十几个侍卫被宋溪风的口哨声引来。 “胡云杀了县主,把他拿下!若是他反抗,当即诛杀!” 宋溪风高声开口,当机立断将这件事甩到胡云身上去。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那十几个侍卫立即抽出佩剑朝着胡云的方向冲过去。 “杀了县主的是宋溪风,别让他跑了!”胡云朝着随自己而来的两个护卫高声喊道。 看着宋溪风已经被带出了院子,胡云从腰带中抽出一把小刀,一边躲避其他侍卫的刀刃一边朝着宋溪风的方向射了过去,小刀正宋溪风的背部,可眨眼之间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而刚才还在一旁的白大夫也早就偷偷溜走。 只剩下胡云三人与这些侍卫混打成一团,那些人根本不听他们的解释,难缠不已。 “住手!”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一看院子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将军府的主子吴爻,顿时都停了下来。 吴爻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看着这乱糟糟的场景,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宋溪风贴身护卫急匆匆地跟他禀报,说是芸儿故意找宋溪风的麻烦,而宋溪风身上的伤还没好,怕是抵挡不了她的故意找茬。 想到女儿今日受了刺激,对待旁人发泄下手定然没轻没重的,便赶了过来,只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切。 胡云被十几个侍卫围攻,身上有些狼狈,听到吴爻的问话,连忙上前告状道:“将军,宋溪风杀了小姐后逃跑了!” 吴爻身体微微一僵,语气里竟然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还没等胡云说话,旁边一个侍卫道:“你胡说,分明是你杀了小姐!” 胡云转头看向那人:“你是亲眼看到我杀人了?真正的杀人犯已经在你们的帮助下逃跑了,我可是有证人的。” 还好他来之前找了吴蓬瑞身边的两个护卫过来,给自己洗清了嫌疑。 不然在宋溪风也是吴爻亲儿子的情况下,他就算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胡云没想到吴卿芸这般没脑子,竟然只带着两个丫鬟过来找茬,这行为可真是纯纯来送死。 或许她只是觉得在将军府里没人敢动她罢了,没想到却失策了。 吴爻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争执,径直走进了宋溪风的房间,一下子就看到倒在床边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吴卿芸,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看得他心口一滞。 只看她所在的位置和死法,吴爻已经确定这是宋溪风下的手。 …… “少爷,救救我!”胡云冲进了吴蓬瑞的院子,正好看见吴蓬瑞在亭子里看书,连忙上前躲在了他的轮椅后。 跟着胡云一起进来的还有将军府里的士兵。 胡云抓住吴蓬瑞的手,语气焦急:“少爷,属下按照你的吩咐带着人去侍卫院子里找宋溪风,没想到正好看到宋溪风他……他杀了县主!他还诬陷是我杀的人,现在将军要派人要抓我,少爷救救我!” 吴蓬瑞手里的书被他晃得掉落在地上,听到胡云的话也是微微一怔,转头看向追进院子里的士兵,皱起了眉头。 为首的士兵上前道:“少爷,我们奉将军之命带胡云前去问话,还请少爷行个方便让我们将他带走。” 胡云却是紧紧握住吴蓬瑞的手臂,一脸无辜害怕地说道:“杀了县主的明明是宋溪风,你们不去抓他反而来抓我?” 那士兵道:“将军已经让人去捉拿宋溪风,只是想把你带下去问话。” 谁能想到这家伙跑得那么快,一个没看住就像阵风似的让他跑回来了。 吴蓬瑞心中还在惊讶于宋溪风杀了吴卿芸一事,听到士兵的话,开口道:“我跟胡云一起过去。” 第191章 软禁儿子 吴爻看到亲信士兵带回来的居然是吴蓬瑞,不禁眼皮一跳。 他原本还打算先隐瞒芸儿的死讯,对外声称她被送去其他地方修身养性,可没想到第一个瞒不住的就是他的儿子。 胡云推着吴蓬瑞的轮椅来到了吴爻所在的厅堂内。 “妹妹呢?”吴蓬瑞开门见山地问道,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吴爻。 吴爻一顿,让周围的下人和士兵们都退了出去,看到胡云还站在吴蓬瑞的身后,视线锐利地朝他看过去。 胡云面露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跟着众人退了下去。 厅堂里只剩下吴爻他们父子二人。 “瑞儿,你母亲今日已经受了大打击,现在还未醒过来,她不宜再受刺激。”吴爻说道,“芸儿的事情就先瞒着她,否则我担心你母亲冲动之下又生波澜。” 吴蓬瑞听着父亲的话只觉得可笑,这人真的会担心母亲吗? 他不去理会吴爻的解释,而是直截了当地继续问道:“所以,宋溪风是你亲生儿子?” 原本还想着继续劝说的吴爻听到吴蓬瑞的问话,面色微微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他心中顿时明白过来,为何吴卿芸会突然去找宋溪风的麻烦,定然是她也知晓了这个秘密。 “看来是了。”吴蓬瑞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看着吴爻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父亲,你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 吴爻看着眼前的儿子,突然沉默下来。 吴蓬瑞又说道:“如果今天死的是我,父亲大概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与妹妹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呢?帮你用来稳固母亲的棋子吗?” “瑞儿,我别无选择。”吴爻看着吴蓬瑞道,“我确实不是个好父亲,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吴蓬瑞垂眸,看向了自己不能动弹的双腿,低声问道:“那我的腿……真的是霍锦渊做的吗?”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他不是傻子,自从知晓宋溪风的身世后,他就开始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细细思索着将军府里的事情,很多以往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豁然开朗起来。 既然宋溪风年纪比自己大,必然是父亲被俘虏时有的孩子,宋溪风的母亲十有八九是南诏国的人。 他的父亲,或许早就叛国了。 而父亲回到大昭迎娶母亲的也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真心,而且别有所图,毕竟一个长公主身上能得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不是真心求娶的女人生下的两个孩子,他又怎么可能有多在乎?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双腿残疾是霍锦渊动的手脚,对霍锦渊恨之入骨,并不断地报复。 可霍锦渊却从来不曾承认过,也不肯跟他道歉,即便是被母亲打得半死,满身伤痕也不曾松口过。 他还以为这不过是霍锦渊狠毒又嘴硬罢了。 原来罪魁祸首另有其人,霍锦渊那副倔骨头又怎会认下他不曾做过的事情。 吴爻叹了一口气,他蹲了下来,和吴蓬瑞平视道:“对不起,是父亲没有保护好你。” 吴蓬瑞看着就这样轻易承认的父亲,心中一紧,打算驱动轮椅离开,却被吴爻扣住了把手。 “瑞儿,你放心,这次父亲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任何伤害。”吴爻语气里带着沉重,“我会把你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吴蓬瑞霎时瞪大了眼睛,明白过来他父亲这是要找个地方将他软禁看管起来。 他虽然不喜与旁人接触,可这不代表他愿意被囚禁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没有自由。 “父亲!”吴蓬瑞怒视着吴爻,咬牙切齿道,“我不去!” 还没等吴爻说什么,外面一个士兵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将军,少爷身边的那个护卫跑了。” “跑了?”吴爻站起来,不悦地看着前来禀报的士兵,“整个将军府戒严,他是如何跑掉的?” 原本还想让手下悄悄处理了那个护卫,没想到竟然让人在眼皮底下跑了。 士兵低着头回答道:“那小子身法极好,我们没人追得上,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吴爻道:“把所有出口都守住,将府中好好搜查一遍,但凡看见直接诛杀。” “是!”那士兵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吴蓬瑞眼底闪过一丝希冀,如果胡云跑出去,或许自己就能逃开被软禁的命运。 吴爻看见他脸上的神色,开口道:“瑞儿,你最好祈祷那个小护卫没有顺利逃出去,你是我的儿子,我若是倒下了,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吴蓬瑞脸色一白,沉默下来。 是啊,他们是父子,若是吴爻所做的事情被人发现,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能幸免于难吗? 夜色正浓,霍锦渊正在书房里处理这两日堆积的公文。 皇帝命他保证京城里恢复往日秩序,让百姓不要聚集生事,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好事者众多,闹事者不少,强压未必见效。 不过这起案子处理迅速,得知刘丰彦被判抄家流放后,不少人都觉得大快人心,直呼活该,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听到屋顶上有细微踩踏瓦片的声音,霍锦渊手中写字的笔停了下来。 然后一个身影从窗户里跳了进来,走到了他的面前:“霍指挥使。” 霍锦渊抬眸看着他:“黑狐狸,大门没关,没必要跳窗。” “习惯了。”胡云笑了笑,眼睛狡黠明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拿起了茶杯饮了一口,连忙赞叹道,“好茶!” 霍锦渊道:“镇远将军府里的事情如何了?” 听到霍锦渊的问话,胡云一拍大腿,开口道:“我差点没跑出来,险些将小命交代在那里了。你可不知道现在将军府里的守卫有多严,还好我早早就在那吴公子院落附近的墙边挖了个狗洞,果然派上了用场!” 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他爬出来后还用树叶遮掩住了洞口,恐怕将军府里的人还以为他没出来,想要挖地三尺将他拿下呢。 霍锦渊:“……” 第192章 少年故友 霍锦渊与胡云相识的时候才六岁。 那个时候的霍锦渊每个月十五都会去一趟将军府见宁安长公主,但每次去总是不受待见,在府中被冷落一天后又回到皇宫里。 连府中的下人有时都冷嘲热讽的,有一次居然还故意将茶水泼到他的身上,而随他出来的太监却犹如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连句指责都没有。 他自然受不了这样的气,直接将茶杯砸在那下人的脸上然后跑出了将军府,一个人在街上游荡。 结果在街上被一个泼皮无赖抢了钱袋子。 他的钱袋子里有回宫的令牌和尹嬷嬷给他准备的几块小碎银,这对于霍锦渊来说十分重要,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 可他年纪小很难追得上那泼皮,即使他大喊让路人帮忙也无人上前忙,毕竟那泼皮无赖实在难缠,总是挑一些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欺负。 在他无助的时候是胡云将抢钱的无赖踹倒拦下,两人联手将钱袋子拿了回来,霍锦渊还扬言要将他送去坐牢。 那无赖看霍锦渊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上穿得都是些难得的好料子,一看就是达官显贵家的少爷,实在惹不起只能跑了。 霍锦渊还打算谢谢帮他抢回钱袋子的胡云,没想到胡云直接拉开钱袋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拿走,说他要钱有急用,这钱算是他借的,以后一定会还。 在胡云看来,霍锦渊看起来就像个世家少爷,定然是不缺钱的。 然而他猜错了,钱袋子里那点碎银子已经是霍锦渊全部的钱财了。 他一个小郡王,吃喝虽然不愁,但却难有银子傍身,本该属于他的那份封地税奉一直宁安长公主把控着,半点都落不到他身上。 但是看着胡云一副急需用钱的模样,细问才知晓他父母早逝,从小和兄长相依为命,他兄长是一个马夫,在一次雨天主子坚持出行时,马儿被雷鸣生吓到直接弄翻了马车,让主子受了伤,他的兄长也因此被打得奄奄一息。 家中并无多少闲钱,很快就因为买药花得一干二净,所以他真的很需要钱。 霍锦渊心生怜悯将那些碎银子都给了他,毕竟若不是他帮忙,自己甚至连回皇宫的令牌都拿不回来。 拿到钱的胡云当即跪下给霍锦渊哐哐磕了几个头,带着钱就跑去药铺抓药了,还拉着霍锦渊去了他那有些破败的家。 他让霍锦渊记着他家的路,以后方便找他还钱。 后来霍锦渊再次去找胡云的时候,发现他的兄长伤重去世,没能活回来,而年纪尚小的胡云被所谓的远房亲戚霸占了房子,赶出了家门。 看到胡云浑身狼狈地跟乞丐抢食,霍锦渊想帮他却无能为力,因为他自己的处境也不好,不过他想到宫里有个年纪大又无儿无女的侍卫,因为受了重伤不能继续留在宫里当值,听尹嬷嬷说他要回乡了。 霍锦渊就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带着胡云一起回去,有胡云在身边还可以照顾他。 那侍卫没想到小郡王会为了这样的事情会找上他,便应了下来将胡云收为徒弟带回了江南老家。 胡云跟着他师父学习武艺,后来师徒俩在江南开了一家百晓楼,专门贩卖各行各路的消息,只要钱给的足够,什么都可以帮忙打听,查不出消息还分文不收。 百晓楼越做越大,胡云这个“黑狐狸”的名声越来越响,最近却被人摆了一道惹上太守,他师父只好让他来京城躲一躲。 他想着来京城可以投奔霍锦渊,没想到他这人刚进郡王府就被霍锦渊扔去镇远将军府打探消息了。 胡云将镇远将军府内的事情都细说了一遍,还感慨一句:“皇帝这禁足的圣旨真是帮了吴爻的忙,可以替他遮掩不少事情。” 若是让宁安长公主得知自己的女儿被吴爻的私生子杀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可偏偏现在被禁足,或许这消息都未必能传到她的耳朵里。 霍锦渊听到吴卿芸身亡的消息面上并无太多情绪,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他可没有半点情谊。 胡云又说道:“也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吴爻和南诏国之间的关系还会不会如从前一般和睦。” 霍锦渊冷笑:“通敌叛国这样的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闹翻了对他可没有任何好处,他现在还做不到以一己之力对抗大昭。” 若是闹翻了,南诏扔出他叛国的证据,只会让他身败名裂,如今他只能隐忍不发。 “既然吴爻想要把吴卿芸的死讯隐瞒下来,不如我们就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胡云道,“正好最近京城里不少人都在盯着她与长公主的动静呢。” 霍锦渊点了点头,赞同他的建议:“我会让人去办。” 吴爻越是想瞒天过海,霍锦渊就越不让他如意。 “对了!”胡云一拍脑袋说道,“宋溪风中了我的暗器,那暗器上被浸了留香水。话说你给的那东西好使吗?真的能让那股味道留存那么久?” 霍锦渊听到他这么说,唤来了莫七,让他去找戚放转告此事,这几日带着大理寺的狗子乌云在京城内转悠找找人。 莫七应下,随即退下去传话了。 见他动作如此迅速,想来那瓶药水应该不会有假,想着什么时候再顺几瓶过来,以后跟踪别人的时候大有用途。 胡云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啃了一口,又说道:“这几日在吴蓬瑞身边待着,觉得那小子也挺可怜的,摊上这样的一对爹娘。” 霍锦渊听罢抬了抬眉,朝着他看了过来:“你觉得他可怜?” 胡云想起霍锦渊与吴蓬瑞之间的诸多恩怨,讪笑出声:“有那样一个爹确实有点点的可怜,但是……” “他那么可怜你去给他当爹好了。”霍锦渊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说道。 胡云:“……” “我只是觉得吴蓬瑞对吴爻的所作所为并不赞同,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这位吴公子。”胡云解释道,“毕竟他是吴爻的儿子,吴爻对他的戒心应该不多。” 霍锦渊微微挑眉,倒是没有反对这个提议。 第193章 见言时晟 大理寺这几日都让人带着乌云在京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闻味道,只是没想到乌云在一个客栈短暂停留后就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去了。 这行动轨迹不难看出宋溪风已经离开了城里,只能暂时放弃搜寻。 会试再次开始,这次倒是安安稳稳的没有再出差错。 考了三日从贡院里出来,不少考生已经累到不行,却还是强撑着继续去了褚太傅办的中秋宴,毕竟机会难得。 而有些身子弱一点的考生只能遗憾地回去休息,这个时候京城里的医馆药铺就格外的忙碌。 “听说这个素问药铺里的宁神丸特别管用,我们带些回去给赵兄和李兄他们。”言时晟对着身旁好友说道,“考前他们一直没能睡个好觉,现在都考完了留在客栈里休息几日也好。” 他身边的好友笑道:“言兄向来周到。” 两人踏进药铺内,见几个药徒都在忙着给其他客人抓药,便走到另一旁的柜台朝着似乎在看账本的姑娘问道:“请问你们药铺的宁神丸……” 言时晟的话在看清虞清欢的脸时嘎然而止。 虞清欢抬眸不解地看向言时晟:“这位公子,你刚才说什么?” 言时晟看着眼前这个与母亲面容有六七分相似的姑娘,一时有些恍然。 “咳咳。”他身边的好友见他失神,轻咳一声后身后推了推他,提醒道:“言兄,你不是要买宁神丸吗?” 被好友提醒的言时晟终于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姑娘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意识到自己这般直直地盯着一个姑娘家实在是太过唐突,连连道歉道:“抱歉姑娘,我只是觉得姑娘与家母有几分相似,所以才有些冒犯了。” 虞清欢听到旁边的人喊眼前的男子“言兄”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了此人的身份。 这大概就是与她互换了身边的另一个人,言时晟。 他一身青衫素衣,满身书生卷气,面容清俊眼神澄澈,身上带着一股被精心教养出来的意气风发与温文尔雅。 虞清欢眼神晦暗不明,她确实没想到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但她既然不想再与言家有任何接触,自然就不会去招惹言时晟。 对于言时晟的话,虞清欢面露不悦:“我与你母亲相似?我看起来年纪这般大?” “不是!”言时晟没想到被这般曲解,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的面容相似……就是看起来很像,与年纪无关……” 言时晟磕磕绊绊地解释着,可是似乎越解释越令人误会。 虞清欢指向小杜所在的方向,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们要拿药的话,可以找旁边的药师。” 她说着就拿着手中的账簿转身走上楼梯,向着二楼走去。 看着虞清欢离开的背影,言时晟面露懊恼之色,他似乎是说错话惹得人家不高兴了。 “言兄。”旁边的好友轻轻撞了撞言时晟的肩膀,低声道,“你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从一开始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脸看,还说些语无伦次的话来,自然引人疑心。 言时晟听到好友的话,瞬间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当然没有!这话可不能乱说,会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我是真的觉得那姑娘与我母亲长得相像。” “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不少。”好友对他说道,“更何况那姑娘如此年轻貌美,自然听不得你拿她与年纪相差之大的妇人比较。” 言时晟听到好友这么说,也明白是自己太过鲁莽了些。 他朝着小杜的方向走过去,开口要了几瓶宁神丸,付钱离开了。 虞清欢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目光落在言时晟身上,看着他与同伴沿着街道缓缓走远,心中不免有几分落寞。 那个母亲,真的很用心在养这个儿子。 —— 吴卿芸被吴爻将军私生子杀害的消息在街头巷尾偷偷流传着。 因着泄露科举试题的事情,吴卿芸这个被废的县主被不少人所熟知,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大快人心,因而流传的速度越来越快,连不少朝廷官员都得知了此事。 接着吴爻就在上朝的时候被好几个御史弹劾了。 内容无非就是他教子无方,纵容私生子残害嫡女,后宅不宁。 吴卿芸虽然失去了县主头衔,变成一个庶人,不代表她就可以随意被人残害至死。 “吴爱卿,可有此事?”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目光锐利地看向吴爻,质问的语气里满是压迫。 他虽然不喜吴卿芸这个没脑子的外甥女,可吴爻的私生子若是胆敢害了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吴爻没想到这件事被传得如此迅速,猜到是吴蓬瑞身边那个护卫已经偷偷溜出了去。 他让人去查了那个护卫的来历,结果一无所获,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那胡云是旁人安插进将军府的眼线。 如今看来,十有八九。 若不是宁安非要换人,也不至于让守卫深严的将军府出这种岔子。 如今被皇帝质问,吴爻心知女儿的死已经瞒不住了,他若是说女儿被送去其他地方修身养性,皇帝必然会让心腹太监去一看究竟,看不到人便是欺君之罪。 若是说女儿是因为受不住打击而自己寻了短见,皇帝定会让人去检查她的尸体,查出是他杀又是欺君之罪。 吴爻垂着眼眸站出来缓缓开口道:“回陛下,小女吴卿芸确实已然逝世,但绝非传言那般不堪。” 皇帝道:“那你说说,好好的一个人是怎么死的?” 吴爻面露哀色:“是芸儿不懂事,犯下科举泄题这样的大错,府中有个对于此事愤愤不平的侍卫,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就将芸儿给暗害了。” “人抓到没有?”皇帝又问,“为什么不上报宗人府?” 皇室宗亲去世都必须上报宗人府查证,会有专门的官员处理丧葬之事。 吴爻面上有些沉痛地说道:“凶手至今还未抓住。臣想着,芸儿已经被贬为庶人,这样的事情自然无需上报宗人府,葬礼也应该一切从简,以赎她生前之罪。” 他说得情真意切又滴水不漏,即便弹劾的御史不相信他的话,可实在又找不出证据来证明杀人的是私生子。 吴爻死咬着不承认,此事只能就这样揭过。 第194章 断腿真相 镇远将军府。 宁安长公主朝着院子外走去,却被院门口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放肆!”宁安长公主见到有人敢拦住自己,忍不住皱起眉头斥责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拦本宫!滚开!” 然而门口的士兵却不为所动,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半分想要让开的意思:“这是将军的命令。” 宁安长公主神情愠怒不已:“就算是吴爻也没有资格阻拦本宫!” 皇兄只要求她禁足府中,不可外出,不代表她在将军府内也要受人约束。 她晕倒后这几日都不见儿子前来探望,甚至连女儿都不曾出现在跟前,她心中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当她问起这件事,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只是告诉她两个孩子已经被将军送出去躲风头了。 宁安长公主恼怒于吴爻将孩子送走却不与自己商量,可现在她连自己院子都不出去,身边的亲信丫鬟婆子都不见踪影,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她上前一步抽出那士兵的佩剑,朝着士兵砍过去,那士兵连忙躲闪,开口道:“长公主,莫要让我们难做。” 宁安长公主又如何肯听他的话,直接提剑朝着外面走过去,可才走了几步,就已经被士兵团团包围住。 她恼怒不已,生来尊贵的自己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可不信这些士兵真的敢伤害自己。 她一步一步上前,那些士兵都面面相觑,一时也不敢对她动手。 “殿下!”突然从旁边冲出一个丫鬟,高声喊着朝着宁安长公主的方向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哽咽,“殿下,县主她已经被害了!现在尸骨未寒,求长公主殿下给县主报仇!” 宁安长公主认出来那是吴卿芸院子里的大丫鬟,听到她口中的话,只觉得心血翻涌,脑子犹如被惊雷炸响般闹哄哄一片。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但她清楚自己现在不能倒下,咬着牙看向那丫鬟:“你说什么?” 周围的士兵上前去抓住那想要继续冲过来的丫鬟。 丫鬟挣扎着大声喊道:“殿下,县主是被宋溪风杀死的,他是将军的私生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一把长剑刺穿了身体。 宁安长公主眼睁睁地看着那丫鬟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她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吴爻,充满血丝的眸子里满是愤恨。 “吴爻,你该死!”宁安长公主双手提剑朝着吴爻砍了过去。 只是她手中的剑还没碰到吴爻,就已经被一把染着鲜血的长剑给弹开掉落在地上,而她也被震得跌落在地上。 吴爻的语气淡漠:“宁安,别闹了。” 宁安长公主看着吴爻的眼神里犹如淬了毒药般,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那是我们的女儿!你怎么如此冷血!”宁安长公主朝着吴爻高声质问道,“在你的眼里,她还比不上你的私生子?” 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千娇万宠的女儿竟然会落得那样的境地。 而女儿的父亲,竟然对她的逝去如此的冷血无情。 吴爻没有回答宁安长公主的话,而是对两个婆子道:“把长公主带院子里去,看好她。” 婆子上前正欲扶起长公主,却见她捡起长剑横在自己脖颈上:“我要去见芸儿。” 两个婆子为难地看向吴爻。 “可以。”吴爻语气应下,带着她前往灵堂。 灵堂里中间放置着一具棺材,两个丫鬟在烧纸,还有两个和尚坐在一旁诵经。 冷清得令宁安心酸不已。 她上前看着静静躺在棺木里的女儿,心里一阵阵绞痛,泪水连连落下。 吴爻抬了抬手示意丫鬟与和尚们退下,整个灵堂里只剩下他与宁安长公主。 “不告诉你只是担忧你太过伤心。”吴爻站在她的身后开口道。 宁安长公主回头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男人,她是真的后悔了。 或许从南诏回来之后的吴爻再也没有了与她曾经的情谊,可她偏偏还是惦念着从前非要与他再续前缘,落到今日的地步,是她活该。 霍敏之说得对,她迟早会为了当初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那个野种呢?”宁安长公主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杀了芸儿,我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吴爻顿了顿:“已经派人去找了。” “找?”长公主讥讽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在维护那个野种。” 吴爻道:“如果找到他,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长公主如今对于他的话半分都不信,她恨自己太蠢,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你真的以为能关得住我吗?”宁安的语气冷静下来,“我是大昭唯一的长公主,只是禁足半年而已,或许皇兄心软不到半年我又可以重新出府,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皇兄面前揭发你这个通敌叛国的奸贼!你不得好死!” 吴爻察觉到宁安长公主望向他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半分爱意,心口微微一窒。 他沉默了半响:“你以为皇帝不知道吗?” 宁安长公主愣住:“你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吴爻自然没有必要再瞒着她:“其实……瑞儿的腿就是你的好皇兄派人弄断的。” “不可能!”长公主当即扬声否认道,她摇头,“你在骗我。” 这太荒唐了,她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吴爻跟她解释道:“当年我被俘虏后,被南诏的一个将军当做战功奴隶带了回去,让我与一个蛊女生下了宋溪风。为了更好的控制我,还给我下了一种奇怪的毒,令我不得不听命于他们南诏,否则没有解药的我只能中毒暴毙而亡。” “让我回大昭也是他们想让我做内应,想要一点点侵蚀吞并大昭。不过我一回来就将此事告知了皇帝,皇帝想让我当双面细作,故意臣服南诏以获取消息。” “但是皇帝他还是会忌惮我,担忧我真的倒向了南诏,所以他才会同意我们之间的婚事,可是他不希望将军府出一个继承人,所以才派人对瑞儿下了手,还将此事嫁祸给了霍锦渊。” 第195章 是探花郎 吴爻回忆起当初查到是皇帝下的手,他既震惊错愕,但是又无能为力。 可他知道想要对瑞儿下手的不仅仅只有皇帝,在府中的南诏人更是对他的儿子看不顺眼,想要将其至于死地。 所以明面上他虽然责罚了霍锦渊,可私下却将这件事扣到了府中南诏人的头上,还因此迅速杀了几个蠢蠢欲动之人。 这让南诏人也都以为是他们自己人动的手脚。 长公主静静地听着吴爻的话,她的脸颊上还带着两道浅浅的泪痕,眼神却是格外的冷漠。 她分辨不清吴爻所言是真是假,被禁足的自己也不能现在就进宫去质问她的皇兄。 “瞒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却要告诉我?”长公主道,“因为我现在被你管束着什么都做不了,也反抗不了你。吴爻,你真的令人恶心。” 看着长公主眼底的失望,他上前解释道:“对不起,宁安。是我太没用,才会让你们陷入这样的境地,可是我别无选择……” 他靠近长公主想要抱住安抚她,可眼前银光一闪,他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但仍旧被一根尖锐银钗扎入了肩膀之中,痛意袭来,肩膀处顿时鲜血自流。 “宁安,你就这么想让我死?”他自然察觉到了宁安长公主的银钗是冲着他脖子上扎过来的,那毫不收敛的力道真的是想要杀了她。 宁安长公主道:“这一切因你而起,难道你不该死吗?” 吴爻捂着受伤的肩膀,只觉得长公主这是因失去女儿所以才会这般偏激。 他叹了一口气,知道现在与宁安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能退出了灵堂,对外面的婆子吩咐道:“看好长公主。” 宁安长公主看着吴爻狼狈离开的背影,通红的眼睛里染上浓浓的恨意,她将手中沾血的银钗扔到地上,这才缓缓蹲下身来拿起地上的纸钱扔进了火盆里。 —— 会试放榜比往年要早许多,或许是皇上太过重视,派了不少官员进行阅卷,十天后就已经张贴了榜单。 杨闵安的名字高挂榜首,竟是众望所归成了会元。 不少考官都以为杨闵安能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必然是个行文激进之人,阅卷时对那些言辞犀利的文章都稍稍往后排了排,让他莫要太出风头,惹得皇帝不满。 糊名阅卷后拆开才发现,那被众多阅卷考官都赞叹不已的老练稳重的文章竟然出自杨闵安之手,实在令人意外。 但也无人再敢将他的卷子往后排,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今年的会元。 对此杨家人却是忧心忡忡,小儿子优秀得令他们害怕。 害怕行事冲动的杨闵安若是某天惹怒了皇帝,他们全家都得跟着掉脑袋,语重心长地一再嘱咐他莫要再做如此出格的事情来。 又过了三日,杨闵安殿试发挥如常,但皇帝还是吹毛求疵地寻了个不痛不痒的毛病,点了另一个江南考生为状元。 还笑称杨闵安相貌出众,堪为探花郎,将其钦点为殿试第三名。 杨闵安面色如常领旨谢恩。 往年的规矩是殿试前三名可入翰林院,皇帝却将杨闵安打发到了云城当个小官。 即便有褚太傅与其他御史为杨闵安说话,却仍旧改不了皇帝的决心,还美名其曰不能浪费了杨卿的才华。 云城离南诏不远,时不时受到南诏军队的侵扰,相比文官更需武将,杨闵安一个读书人只怕到了云城要吃不少的苦头。 “哐哐哐——” “状元游街咯——” 状元榜眼和探花郎游街的时候,虞清欢和孟知雪她们正在素问药铺的二楼往下看,只觉着周围热闹不已。 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的声音,戴无忧也跟着凑到窗户前看热闹,只看到杨闵安身上有不少姑娘家扔的香囊和鲜花,他还在笨拙地继续躲开那些扔过来的香囊,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正骑着马游街的杨闵安一抬头,看见窗户边上有个光秃秃的脑袋格外的显眼,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日给自己送信的女人。 戴无忧见他看了过来,朝着他挥了挥手,又想到什么,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装着驱虫香药材的香囊朝着他扔了过去。 这香囊在药铺里多得很,还是虞清欢让她随身携带着可以驱虫的。 杨闵安没想到戴无忧会给自己扔香囊,下意识就将那扔过来的香囊稳稳的抓住了。 看到一直在躲香囊和鲜花的探花郎居然主动接住了香囊,一时扔得更欢,杨闵安只觉得苦不堪言。 眼见游街的队伍越走越远,众人这才收回了视线。 戴无忧坐到了虞清欢的对面,她身上穿得是一件僧衣,配上那被剃光的脑袋,看起来与出家的师太无异,在街上行走倒是不会引人注意。 “我这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过几日就会和寒星一起离开。”戴无忧说道。 虞清欢听到她这话倒是微微一愣,对她道:“就算伤养好了也可以继续在我们院子里住下去,为什么要离开?” 要是再去找个住的地方多麻烦,而且京城里应该有不少吴爻的眼线。 戴无忧却说道:“我们要去云城,那里有我父亲留下来的一部分亲信们,我要去找他们。” 她要回去,把当年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洗清父亲身上的冤屈,拿回属于她们戴家的东西。 她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去扳倒吴爻,只能先蛰伏起来养精蓄锐,积蓄实力。 终有一天她要将吴爻狠狠踩在脚底下,以报杀父之仇,清算这些年来的恩怨。 虞清欢听到她这么说,自然不好挽留,她清楚戴无忧心中的执念。 “那我给你们多准备些能用得到的药。”虞清欢又道,“我回去问问师父,看看有没有适合带去云城的药方,给你几个留着傍身,到时候还能用它们赚些钱来周转。” “多谢。”戴无忧并未拒绝虞清欢的好意,她东山再起确实需要准备不少的东西。 虞清欢只是笑了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知道戴无忧的性子,自然愿意多帮助她。 第196章 上门认亲 江南书院的学子今年考中进士有三人,同进士三人,共有六人上榜,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令不少人艳羡不已。 言时晟二甲第三十名,对于年纪尚小的他而言已然是好名次,心中欣喜,与同伴太过高兴喝得有些醉意,第二日在客栈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身边的小厮见他醒过来,连忙上前说道:“少爷您可算是醒了,外面有一对夫妻说是夫人的朋友,说要见您呢。” 言时晟抬头揉了揉额头,意识还有些困顿,疑惑地问道:“朋友?母亲没有与我说过她曾经在京城里还有什么朋友,他们可交代了身份?” “有的,那男子自称是礼部的主事,姓虞。”小厮回答了言时晟的问题,又低声地说道,“若真是夫人的朋友,怎么少爷来京城这些时日没见他们登门问候过?如今少爷中了进士,倒是巴巴地上门来了,可见不是什么真心相交的朋友。” 言时晟听到小厮这话开口喝止道:“阿右!不可这般随意在人后编排别人。” 阿右端来洗漱的水,知晓自家少爷的性子,连忙应道:“知道了少爷,小的只是猜测而已。” 等到言时晟洗漱后,阿右这才将虞相庭夫妇迎到了客栈的房间里。 看见这两人进来,原本坐在凳子上的言时晟起身相迎:“晚辈言时晟见过虞伯父,虞伯母。” 虞相庭看着眼前这个温和有礼的小儿子,怎么看都觉得满意不已,比起虞清灏和虞清潘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他觉得小儿子更符合他的期待。 而虞母满目温和地细细打量着言时晟,眼眶莫名有些泛红。 虞相庭看了看身侧的小厮阿右,谨慎地开口对言时晟说道:“时晟,可否屏退下人?我们今日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告知。” 言时晟微微一怔,这个要求对于第一次见面还未熟悉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冒昧。 不过看着虞相庭一副真的有重要事情的模样,他还是朝着阿右看了过去,示意他先退出去。 阿右瞥了一眼虞相庭夫妇,随即退出了门口在外面守着。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言时晟道:“伯父伯母你们要告知晚辈什么事情?” 虞父虞母对视一眼,随后还是虞父开口道:“时晟,其实……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 言时晟听到虞父的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却并没有相信。 “两位前辈,若是你们要找消遣,不必开这样的玩笑。”言时晟正色道。 虞母见他不信,连忙说道:“这是真的,我真的是你的母亲!乔婉音她才不是你的母亲,当年是她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害得我们母子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言时晟顿住,眼前这个妇人竟然能知晓她母亲的闺名,想来是真的与母亲相识。 只是她这话实在令人愕然,他记忆中温柔娴静的母亲可不会去抢别人的孩子。 他看向虞母:“虞伯母慎言!我母亲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虞母见小儿子居然不相信自己,她连忙上前说道:“晟儿,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我知道你的右胳膊内侧有个梅花胎记。” 这件事鲜少会有人知晓,言时晟惊疑不定地看着虞母。 虞父见虞母神情有些激动,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别吓到孩子。” 言时晟一时有些不确定这两人说得到底是真是假,只问道:“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我是你们的孩子?” 虞父跟他解释道:“我与你名义上的父亲言文华乃是同窗好友,又是同一届考中进士,倒是有几分交情。后来文华病逝时,乔氏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那时他们夫妻唯一的孩子,也是言家嫡系的唯一血脉。” “乔氏担忧若是生下个女儿,那言家就会断了香火,不仅往后乔家的一切只能便宜了那些言氏旁支,母女两人只怕会被人遭人欺负,所以她觉得自己必须有个儿子。” “恰逢你母亲怀着你,月份刚好与她相差不大,她便求到我们面前来,说如果她生女儿,我们生的儿子,希望我们两家互换孩子,否则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言时晟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觉得虞父所说的一切太过荒唐,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但是看着虞母那眼睛泛红、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他又觉得这对夫妻并没有说谎。 他们言家的情况确实如虞父所说,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独苗,从小祖父祖母和母亲对他就格外宠爱,即便祖父在读书一事上对他严格不已,生活中却是有求必应。 如果他不是言家的孩子,那么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别人的。 他嗓子突然有些沙哑,怔怔问道:“所以当年母亲生的是个女儿,而你们家的……是我,两家互换了孩子?那么被换掉的那个女孩她知道这件事吗?” 想到这里,言时晟莫名回想起那日在药铺里所见到的姑娘,她的容貌与母亲有几分相似,她会不会就是与自己互换了身份的另一个孩子? “这……”提起虞清欢,虞母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她只猜到自己不是亲生的,但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虞父轻咳一声,解释道:“当年我们两家互换了孩子后,乔氏担忧这件事被人发现,所以与我们定下约定,往后两家从此不再来往,亦不能再提起往事,只当换子之事从未发生过。所以我们也不曾与她说起过此事。” 言时晟见他们的态度似乎并不喜那姑娘,心中不免起疑:“那为何……” “我们也是无意间发现你竟然在此次的科举考试之中,原本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可是你母亲这些年来对你思念不已,见你已经成了她的心结。”虞父轻叹一口气,对言时晟说道,“为人父母总是会惦念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们思虑许久才决定过来见你一面。” 虞母拉着言时晟的手,泪水如珠子般连连落下。 言时晟思索片刻,问道:“所以你们现在后悔了,想要把我们两个孩子换回来?” 虞父摇头:“我们只是想见见你,并不会要求你离开言家。” 第197章 不欢而散 听到虞父的话,言时晟心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不免有些疑惑:“既然你们已经打算告诉我身世,为何不带着那个姑娘一起前来?我还不知她叫什么名字,既然我已经知晓了身世,那就不应该再瞒着她才是。” 虞父虞母相视一眼,都没想到言时晟会在意虞清欢。 “我们给她取名虞清欢,便是希望她能人如其名怡适其乐。”虞父解释道,“可惜她性子执拗,从小便与我们不亲近。前些日子又与我们闹了别扭搬出府去了。” 他们原本以为虞清欢在外面待不了几日就会灰溜溜地滚回来,可这么久了却是丝毫没有回家的动静。 虞父拉不下脸来去找她,虞母更是任其自生自灭。 言时晟却皱起眉头:“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能自己在外面生活?” 虞母冷哼出声:“她翅膀硬了不服管教,又仗着有一门好亲事无法无天。若是她自己无法在外面生活,到时候自然会回来。” 言时晟从虞父虞母的态度看得出来,虞清欢在虞家并不像自己这般受宠爱,反而隐隐有种不受待见的感觉。 他眸子微沉,思虑半晌,目光看向虞相庭开口道:“既然我已知晓自己的身世,那么就该认祖归宗,各归各位才是。” 虞相庭当然希望自己有个出息的儿子留在身边,可是小儿子已经在言家待了那么多年,若是突然回来,那言家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 如今言家的当家人还是言老爷子,那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若是被他知晓孙子不是他的亲孙子的话,还不知会如何对待他们虞家和时晟。 他劝解道:“时晟,这件事不是将人换回来那么简单的。” 虞母对于小儿子的提议很是心动,毕竟虞清欢早已与他们离心,留她在身边也无用,若小儿子能回到身边她自然欢喜得很。 但她同样也明白,言时晟能被养得如此出色,离不开言家老爷子的教导还有言家的家族底蕴。 她跟着劝道:“你祖父年纪大了,若是得知你不是亲生的,只怕会伤心不已,不如等他百年之后……” 虞母提到言老爷子百年之后,言时晟便直接沉了脸色,他不是傻子哪里还不清楚这对夫妻的打算。 他们这是想着等自己彻底掌握了言家之后再带着言家的一切回到虞家。 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他打断了虞母的话:“够了。你们这么多年都没想起来找我,如今出现在这里便是拉着我悄悄认亲,难道不是在肖想言家的东西吗?” “晟儿?”虞母愣住,没想到言时晟居然会这般说他们。 言时晟语气坚决道:“言家的东西不该是我的,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再将身份换回来,那些都是属于清欢姑娘的。” “她一介女流,哪里会有东西是属于她的?就算给她,她能守得住吗?”虞父语气嘲讽道,“更何况就算把身世揭开,言松衡未必会认下她这个孙女。” 言时晟道:“祖父绝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虞父看着言时晟,只觉得言家将小儿子教得古板至极,说道:“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自然是一心为了你着想的。” “既然是为了我着想,那就应该支持我的决定。”言时晟说道,“等回了江州,我将这件事如实地告知祖父祖母。” 虞父急了:“你将这件事告诉他们,那让乔氏该如何自处?” 言时晟顿了顿,想到母亲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开口道:“放心,她永远都是我的母亲,即便是恢复身份我仍旧会孝敬她。” 虞父虞母没想到言时晟竟然如此固执,一时有些后悔上门将这些事情告诉他。 如果一开始只是以父母故交的身份与他接触,也不会有这些麻烦。 他们实在想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不是与他们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见劝不动言时晟,虞母又道:“这些事情往后再谈,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看看?家里已经给你腾出了院子,若是回去随时可以住进去。” 言时晟想了想,说道:“等我将此事告知祖父后,两家人一同见过面再去。” 眼见言时晟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虞父气得不轻,话不投机半句多,很快他们就不欢而散。 阿右从门外走了进来,连忙上前好奇地问道:“少爷,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好像生气了,走的时候都绷着一张难看的脸。” 言时晟轻叹了一口气,只道:“求得多了,得不到当然会恼羞成怒。” 阿右听不明白,只是问道:“赵公子他们说在京城里待些时日再回江州,少爷我们要跟他们一样留几日还是直接回去?” 从虞父虞母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言时晟心中只盼早日回到江州去问问母亲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还要再办完一件重要的事我们就回去。”言时晟道。 九月初的风已经染上丝丝的凉意,等太阳出来后才渐渐变得暖洋洋的令人沉醉。 虞清欢没想到言时晟会来素问药铺找她。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刚才还在药铺的后院里炮制解蛇毒的药丸,身上一股浓浓的药材味道。 言时晟坐在茶桌前的椅子上,看着虞清欢端着一壶清茶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连忙道谢。 “稀客,没想到言公子居然会来找我。”虞清欢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是因为虞相庭和安似月去找你了?” 既然言时晟能来到素问药铺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大有八九是已经知晓了当年换子一事。 她倒是不想迁怒言时晟,毕竟当年他们两个都是襁褓中的婴儿,命运都由不得自己。 言时晟没想到虞清欢竟然直呼虞父虞母的名字,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他们这些年……对你不好?” “什么才能算得上是好?”虞清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养我这么多年,有饭吃有衣服穿,起码没让我死掉,这些应该算的上是对我好吧。” 第198章 拒去江州 言时晟看着虞清欢这副不甚在乎的模样,又想到虞父虞母提起这个女儿时态度,一时心中复杂。 “对不起。”言时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歉意,是他占了她原本应该拥有的人生。 虞清欢抬眸打量着言时晟,见他满脸愧疚,语气淡漠地开口道:“你不必为此自责,就算是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与我互换身份。” 她找到了当年给乔婉音接生的稳婆,得知她比言时晟早出生了三日,在还不知道虞母腹中胎儿是男是女的时候,乔婉音就已经对外声称自己生的是个儿子。 即便没有言时晟,乔婉音也从来没想过会留下她这个女儿。 她甚至都没想到谎称生了双胎将两个孩子留下一起养,心心念念的只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就算虞母当初生了个女儿,乔婉音还会想其他办法,或许是去乡野村间花高价买个穷人家的儿子,亦或是去难民堆里去捡哥被人丢弃的婴儿,有无数种可以替代自己的可能。 言时晟只不过是恰好成为了乔婉音的选择罢了。 至于虞父虞母所做的一切,亦不能怪到他的身上,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他言时晟为这件事中收益的一方,虞清欢也做不到对他这个人能有多少好脸色。 言时晟思忖片刻后对她问道:“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何不早些将身世公之于众?” 虞清欢微微挑眉,只觉得他天真:“将身世公之于众之后就能抹平这么多年来的一切吗?除了多一堆麻烦的家人之外对我还能有什么好处?言家的人难道知晓我是亲女就会将整个言家交给我吗?” 别到时候好处捞不到,还多了些打着长辈名义的“亲人”来对她指手画脚、横挑鼻子竖挑眼。 她可不想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 这三连问让言时晟无从反驳,言时晟张了张嘴,只能干巴巴地说道:“祖父和祖母都是很好的人,如果他们知晓你是才是他们的亲孙女,定然会对待你很好的。” “言公子,人有亲疏远近,情有轻重深浅。”虞清欢说道,“你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因为你是他们所疼爱的孙子。乔婉音在你的眼里定然也是个好母亲,但是你觉得她会如对待你那般来对待我吗?” 言时晟沉默下来,虞清欢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毕竟直到现在他都有些不可置信那个温柔善良的母亲居然做出换子的事情。 因为是书院院长的孙子,所以书院里的人从小待他态度亲和,让他以为周围所有人都是心地纯良的好人。 直到有一次他亲眼看见,前脚还对他笑脸相迎的门房在他离开后就用言语讥讽出身寒门的学子,那时的他终于知晓,身份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是不同的。 “可是……你本来就是言家的孩子。”即使虞清欢对于这个身份并不在乎,不代表他言时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过一样。 虞清欢看着他:“所以呢?” 言时晟道:“你跟我一起回江州吧!或许母亲也很后悔当初的选择。我们把这件事告诉祖父祖母,他们应当知晓真相,就让他们决定要不要将我们换回来……” “砰!” 虞清欢抬手就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发出的厚重声响直接打断了言时晟的话。 “我的人生凭什么由他们来决定?”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言时晟,“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让人随意拿捏而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谁也别想再来掌控我的命运。” 言时晟身体微微一颤,见虞清欢神情不悦,连忙站起来摆手解释道:“清欢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如果你在虞家过得不好,可以随我回江州言家,那里也是你的家。” 虞清欢冷笑,不屑道:“什么虞家言家,只有我自己能做主的才是我真正的家。” 言时晟不解:“难道你就不想拥有家人和亲情吗?” 虞清欢道:“如果我还年幼,我会渴望亲情,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孤独又无助需要陪伴;如果还未及笄,我还是会期盼亲情,因为那个时候我迷茫且彷徨需要引导学习。可是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我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那些虚伪的亲情与我已经没有半分用处。” 言时晟怔怔地站在原地,察觉到虞清欢眼眸里还未消下去的隐隐怒意和委屈,他的心口发堵。 他低头道歉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是他太过想当然,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没有顾及她的心情。 虞清欢缓了缓心神,眼珠一转,对他说道:“你若是想要补偿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言时晟问道。 虞清欢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口道:“既然你说言家的东西应该是我的,那你把言家的财产给我。我也不贪心,给一半就行。” 人可以不认,但是钱还是得要。 虞清欢虽然不想再与言家有牵扯,但是看着言时晟这副模样,猜想他回去江州之后必定是会将他们之间的身世之事告知言松衡,到时候可不是她想躲开就能躲开的。 既然要和言家打交道,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有利的东西先攥在自己的手里。 尽管虞清欢现在已经不缺钱财这种身外之物,但是谁会嫌弃钱多呢? 更何况能让乔婉音膈应,她乐意至极。 言时晟听到她的话,面上有些为难道:“可是家族里的产业都是母亲在打理,平日里我与祖父鲜少过问。不过只要清欢姑娘能回言家,祖父定然是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我自愿放弃言家的家产,那些都是你的。” 原来言家的家产都在乔婉音手中,虞清欢眸子微动,轻叹一口气:“可是乔婉音当年连我都不肯要,又怎会愿意将家产留给我?” 言时晟正色道:“我会劝服母亲的。” “劝不动怎么办呢?”虞清欢一脸愁苦,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已有婚约,婚期就定在明年。我的未婚夫是皇亲国戚,身份与我有着云泥之别。如今我和虞家起了龌龊,虞相庭和安似月他们定然是不会为我准备嫁妆的。” 第199章 于家秀秀 言时晟见她一副落寞的神情,也不禁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虞清欢继续说道:“因为身份悬殊,这门亲事定下来后几经波澜。若是成出嫁时寒酸到连嫁妆都没有,只怕更会令人瞧不起,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让我在夫家抬不起头来。” 她说着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言时晟见此连忙道:“嫁妆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到时候言家定然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风光?我只求不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而已。”虞清欢说道,“罢了,我也不该为难你,毕竟言家的家产还不在你的手上,你做不了主。” 言时晟思忖半响,心中也在担忧若是母亲不肯认回虞清欢,喃喃问道:“那我该如何做?” 虞清欢循循善诱:“家中的田契、地契、房契和铺子作坊的契书,这些你要弄到手应该不难,方便携带还不易被察觉。” “这些都是由母亲保管,不问自取实在不好。”言时晟有些纠结。 虞清欢:“不问自取确实不好,但是你可以问乔氏能不能将这些东西交给你保管,只要你不说这些东西是给我的,想来她应该不会拒绝你这个宝贝儿子。” 言时晟沉默下来,他又何尝看不出来虞清欢的心思。 只是这些都是她应得的,或早或晚都会落在她的手里,自己又何必纠结。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虞清欢见他答应下来,脸上浮现起清浅的笑意。 见气氛缓和下来,言时晟又问了一些虞家的事情,虞清欢挑挑拣拣回答了些许。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又传来紫菀的声音:“小姐。” “进来。”虞清欢道。 紫菀脚步匆匆而至,上前说道:“小姐,于秀秀的家人找过来了,看着似乎是来者不善。” 虞清欢顿了顿,于秀秀就是小吕心仪的那位哑巴姑娘,听闻她哥哥嫂子在附近摆了个小摊卖豆腐,而于秀秀则时常会去帮忙。 这几日于秀秀经常会来药铺找小吕,虞清欢见过几次,看起来是个干活很利索的姑娘,偶尔还会帮小吕做事,平日里见到她总是会腼腆地笑笑。 虞清欢转头对言时晟说道:“铺子里还有其他事情,我就不继续招待你了,你自便。” 她说着就随紫菀下了楼。 见她们这副似乎有人上门找茬的模样,言时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而是跟在她们身后往下走。 虞清欢来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见吕掌柜正在和一个高壮的男子理论着些什么,而于秀秀则是怯生生地站在一个满脸不悦的女人身后。 “我儿子可从来没有骗秀秀来这里帮忙干活。”吕掌柜的声音传来,他说道,“每次都是秀秀自己过来的。” 于家大哥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我们秀秀平日里最是听话乖巧,若不是你儿子哄骗,怎会总是来你们铺子里!街坊邻居可都看见了,而且秀秀说吕苍跟她保证过会娶她的,你们现在就翻脸不认,这还不是哄骗是什么?” 虞清欢听到这里还以为是他们这是协商两家亲事不成所以才起了争执,没想到听到于家大哥的下一句话倒是让她明白了争执的源头。 “我不管,反正现在秀秀跟吕苍现在好上了,让你们出五十两银子,这秀秀就归你们了,我们还着急回乡下,赶紧给钱。”于家大哥不耐烦地说道。 于家大嫂也附和道:“人给你们留下了,至于你们什么时候办婚事也随你们,这两全其美的事情你就别犟了。” 吕掌柜道:“哪有你们这样做哥嫂的,这不是把妹妹卖了吗?” 他也不是非要拦着儿子和秀秀成亲,可这对哥嫂实在离谱,竟然想要直接将秀秀扔这里让他们负责了。 “你当买了个下人也行。”于家大哥说道,“赶紧给钱,不然我就要带着秀秀回乡下找个人嫁了。” 于秀秀听到她哥哥这么说,眼神无助地看向了小吕。 小吕见不得于秀秀这般委屈,上去扯了扯吕掌柜的袖子,打着手势让吕掌柜快点拿钱出来。 站在楼梯上的虞清欢目光落在于大哥和于大嫂的身上,又看向似乎快要哭出来的秀秀,莫名觉得有一股违和感。 她的目光落在于大哥的手上,见他右手有着厚厚的、像是握刀剑后的茧子,而左手却不见茧子,这分明就不是一个经常磨豆腐之人的手。 身后的言时晟听到这里似乎也理清楚了头绪,原来是药铺里的伙计与心上人被姑娘家的哥哥要钱当聘礼了。 “我这儿有钱……”他见不得有情人分离,扯下腰间的荷包,正打算拿出银票来。 虞清欢眼疾手快将他手里的荷包一把夺了过来:“什么你有钱?你没钱,这钱也是我的。” 言时晟:“……”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已经见虞清欢走到了吕掌柜身边,对着于家大哥说道:“这空口无凭的就给钱,要是你们反悔了怎么办?” 这样反反复复要钱的人可不少见。 可偏偏若是小吕认定了秀秀,说不定还真会被一直拿捏住。 “我父亲病重,急需用这笔钱呢,我们拿了就回乡下去不再打扰,肯定不会反悔。”于家大哥说道。 于家大嫂道:“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就算是想反悔也不行啊。” “口说无凭,要立字据。”虞清欢说着就走到柜台前,拿起笔和纸,认真开始写起字据来。 眼见于家大哥和于家大嫂没有阻拦,虞清欢眼神微动,这两人的目的竟然不是猜想的那般反复要钱。 那么他们真的目的是什么? 虞清欢的余光落在了于秀秀身上,或许让于秀秀留在药铺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她的手顿了顿,问道:“你们老家在哪里?” 于家大哥没有回答,反而嚷嚷道:“写个字据而已,问这么多干什么?” “秀秀又不会说话,现在问清楚写下来,以后小吕还可以陪着秀秀回娘家。”虞清欢说道。 于家大嫂上前道:“不用不用,秀秀自己记得路,要是想回去,让她带路就行。” 第200章 难过小吕 在一旁的吕掌柜在听到他们两人这般推脱的模样,心中不免起疑。 他上前说道:“毕竟秀秀不会说话,还是把住址写上去比较稳妥,秀秀他们比划不清楚的时候我还可以问问路人。” 这话倒是挑不出毛病来。 可于家大哥却是说道:“出嫁从夫,秀秀嫁出去了就是你们吕家的人,还回去作甚。” 虞清欢把手中的笔搁置在笔山上,扬眉看向于家大哥:“这般推三挡四的,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不能让我们知晓?” “你这姑娘说什么呢!谁见不得人了!”于家大嫂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就知道你们不是诚心的,连五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不如将秀秀带回去嫁给别人。” 她说着拉起于秀秀的胳膊就打算往外走。 小吕见状急匆匆上前拦住了他们,慌乱地打着手语,又回头朝着吕掌柜和虞清欢的方向看过来。 吕掌柜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是已经认定了于秀秀,正因为如此才会被于家大哥大嫂拿捏得死死的。 他叹了一口气,心里已经妥协。 “慢着。”虞清欢这时候开口喊了一句,又回头看向采荷,“去寻几个官差过来。” 采荷应了一声是,随即小跑出了药铺。 于家大哥皱眉,语气冷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清欢只道:“我看你根本就是秀秀的亲哥,怕秀秀这是被胁迫了,所以找官差过来省的你连句实话都不会说。” 于家大哥指着虞清欢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就不是秀秀的亲哥了?” 虞清欢也不怵他:“秀秀是个哑巴,平日里只能靠手语与旁人交流,不过我刚才发现你好像看不懂吕苍比划的手语。作为秀秀的亲人,又常年生活在一起,怎么会看不懂手语呢?” 就算是小杜这个从前没接触过手语的人,在和小吕相处的这段时间内都了解不少,沟通起来越来越轻松。 听着虞清欢的话,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倒是没人发觉这一点。 也许是因为就知道他是秀秀的大哥,所以没有人怀疑他竟然看不懂手语。 看见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于家大哥脸色有些难看:“谁说我看不懂手语,我只是不稀罕搭理他罢了。” 于家大嫂眼神微微闪躲,眼看着虞清欢这般强势,她开口怼道:“你这姑娘几次三番阻拦,是不是你自己看上了这个哑巴,所以不想把秀秀留下来?长得一副狐媚样子,一看就不安分。” 虞清欢简直要被这个不讲理的人气笑了:“你自己心虚就血口喷人?” 于家大哥不耐烦道:“算了,不和这群人掰扯,遇到你们算我们家倒霉,钱我们也不要了,这赔钱货就你们就留着吧。” 他说完正打算离开,虞清欢自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人离开,闹完事情没成功想跑可不行。 她看着孟知雪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拦下他们这对夫妻俩。 孟知雪直接上手朝着于家大哥袭击过去,没想到那于家大哥下意识后侧一步还伸手格挡住孟知雪的攻击,这一看便知道是个练家子。 于家大哥没想到这小小的药铺里竟然还有打手,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药铺里的人可不好惹,硬闯也未必能跑出去。 小杜在一旁哇哇叫:“天啊,现在卖豆腐的都会武功啊?该不会是故意来找我们药铺的麻烦吧!”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种可能,看向他们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虞清欢缓缓凑近于秀秀,指尖捏了一根较粗的银针,直接扎进她的腰间。 “啊——”于秀秀突然惊叫一声,回头看向是虞清欢,“你……” 她的话只说出了半个字就闭上了嘴巴。 可是小吕一直担忧地看着她,又怎么可能没看清她刚才的举动。 原来,秀秀会说话。 小吕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姑娘,满脸不可置信,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觉得找到了一个同病相怜而且深深理解自己心情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骗子。 于秀秀这才看向小吕,明白过来自己已经露馅了,急忙上前解释:“吕大哥,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小吕就随着她的靠近又回退了两步,再也不想和这个骗子有任何牵扯。 是他太蠢太好骗,所以才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他的眼眶泛红,心中难过不已,转头朝着后院跑了过去。 于秀秀想要追上前,却被虞清欢挡住了去路。 虞清欢道:“于姑娘,你们三个人还是乖乖地等着官差过来吧。或者你现在就跟我们交代你们这些人的目的?” 面对虞清欢的问话,于秀秀选择沉默。 没过多久采荷就带着兵马司的士兵过来了,毕竟还是熟人比较好使唤,那些士兵直接就按着虞清欢的话将这三人给扣走了。 毕竟审问这样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门的人去处理。 吕掌柜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总觉得那于家人不对劲,之前儿子还因此与自己闹了脾气,这下可以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了。 虞清欢突然想起自己在后院里熬制的药,连忙将手中的荷包扔回了言时晟的怀里,急匆匆地朝着后院跑了过去。 打开药锅一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的药材早就沾在了锅底,她杳一勺水放下去,锅底还发出了滋滋的声响来。 虞清欢抬头看着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的小吕,连忙喊道:“小吕别哭了,过来帮我把这药锅给洗了。” 小吕哭得眼睛红红的,听到东家的话,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在旁边找了一块抹布将药锅端起来到水池边,蹲下来默默洗锅。 看着他的背影哭的一抽一抽的,虞清欢又朝着他喊道:“小吕,洗了药锅后,别忘了清点早上送过来的药材。” 小吕听到这话顿了一下,背对着虞清欢点了点头,又开始低低地抽泣起来。 虞清欢叹了一声,哭就哭吧,别忘记干活就行。 第201章 是三皇子 前一天被押送到兵马司的三人当晚就被霍锦渊审问出缘由来了。 虞清欢想不出来是谁想要暗中算计他们,还以为是之前没被抓住的南诏细作想要对她报复,没想到事情并非如此。 “济世药堂?”虞清欢在脑中思索了一番,皱起眉头询问道,“我记着这个药堂开在城南,我们两个铺子之间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抢客源也抢不到他们的头上,为何要对付我们?” 霍锦渊坐在虞清欢的对面,听到她的话,解释道:“因为他们药堂里有一种独创的金疮药,一直以来在京城里销量都是最好的,后来你们的铺子出的一款相似的药,但是卖得价格比较低,更受欢迎。” 虞清欢蹙眉:“所以他们的药卖不动了,就想着派于秀秀接近吕苍,暗中出手?” 这个猜测很合理,但是霍锦渊却摇头:“不是收益的问题,是药方。” 虞清欢微怔,素问药铺里金疮药的药方是罗医婆改良过的,应该不存在问题才是。 见她没反应过来,霍锦渊提醒道:“他们要找的是写药方的人。” 一句话让虞清欢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的师父罗流玉可是不少人想要找到了金疙瘩。 虞清欢曾让吕掌柜对外说过,素问药铺里的药方都是祖传秘方,老一辈传下来的东西,所以铺子里并没有医师坐堂。 有的人信了,但总有不信的人。 她问道:“那济世药堂是谁家的产业?” 霍锦渊道:“是三皇子萧永睿的私产。” 虞清欢沉默下来,突然觉着此事棘手不已。 霍锦渊继续跟她解释,三皇子萧永睿手中的金疮药方子是当年从罗御医手中得到的,所以当得知京城里有一款与他们相似的药时,济世药堂里的一个老大夫还专门买了几瓶回去研究。 最后发现这两款药居然是同样的配方。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自家配方泄露了,但是暗中查探了素问药铺,发现这个小小的药铺里居然有着不少好药。 他们将此事告知三皇子,三皇子又想到之前有传闻罗流玉曾经在乡野山村里出现过,不禁怀疑给素问药铺提供药方的药师就是罗流玉。 但是她们暗中查探了一段时间,发现药铺里根本没有罗流玉出没的身影。 他们还偷偷跟踪了吕掌柜,也是一无所获。 所以三皇子便派人想要接近药铺里的人,特别是吕掌柜父子。 毕竟作为一个药铺的掌柜,知晓的事情定然会比旁人多。 虞清欢垂眸,心中感慨还好自己每次到素问药铺都是打扮的模样都十分朴素,穿的大部分都是些粗布衣裳,看起来像个干粗活的丫鬟。 别人问起,也只是说自己是药铺里的药师,所以才没有被三皇子的人给盯上。 于秀秀这些日子在小吕身边明里暗里都悄悄打探过不少消息,小吕虽然没有怀疑她,但平日里被吕掌柜叮嘱过的事情他倒是没忘,并未透露出什么事情来。 因为查无所获,所以便又心急地想要让于秀秀加入药铺里,更方便查探线索。 若不是虞清欢发觉不对,今日吕掌柜大概真的会心软让于秀秀留下来。 虞清欢看向霍锦渊:“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我的师父是罗流玉。她年少成名、医术精湛,曾有不少达官贵人对她推崇不已,但她落难后销声匿迹,只是不想再沾染从前的是非。” 霍锦渊颔首,又说道:“当年之事,我略有耳闻。罗家是因为六皇子殒命一事被抄家,而三皇子是六皇子一母同胞的兄弟。” 虞清欢微微一怔,蹙起眉头思索,不解道:“既然大家都认为六皇子是因为服下了罗御医开的药而死,那么三皇子又哪里来的罗家药方?还成了济世药堂里卖得最好的药品。” 按道理来说,罗御医当年被判定为庸医,又害死了皇子,大家定然是会对罗家避之不及的。 更何况还是与死去的六皇子一母同胞的三皇子。 这个问题霍锦渊没法回答,他也不清楚这其中的事情,只是说道:“当年事发时三皇子才十岁左右,应该不是他自己从罗家得到的。三皇子和六皇子的生母是慧贵妃,此人平日里性子温婉娴静,听闻当初失去六皇子后伤心过度几度寻死,不知这药方与她有没有关系。” 虞清欢疑惑:“所以三皇子想要找到我师父,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药方,还是要为他的亲弟弟报仇?” 听到虞清欢的话,霍锦渊面上带了一股讥讽的笑意:“皇家亲情淡薄,更何况还是一个出生没多久就死去的婴儿,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感情?” “也是。”虞清欢听罢越发担忧,“那就是冲着师父的医术和药方来的。” 若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和当初罗家抄家事情沾染上关系的三皇子,若说罗医婆最不想见到的恐怕就是皇宫里的人。 虞清欢已经在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将罗医婆送去宣州躲一阵子,那里有晁玉山在,也能照顾好她。 见虞清欢努力思索对策的模样,霍锦渊道:“你不用担心,三皇子那边我会解决。” “你打算如何解决?”虞清欢问出这句话后,又想到霍锦渊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定然是与三皇子有过不少交集的。 霍锦渊道:“自然是跟他说这铺子是我的。” 既然萧永睿觊觎素问药铺里的药方,那就让他明白这药铺是他不能随便动的。 尽管三皇子比霍锦渊年长几岁,但从前也没少被霍锦渊的拳头揍,揍得多了就不敢过来招惹这人了。 那个时候常常有后宫妃子去皇帝面前告霍锦渊的状,说他殴打皇子应该严惩。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皇子们先招惹的他,皇帝也只是和稀泥般将他训斥一顿,再罚跪一两个时辰,他下次还敢揍人。 虽然他们如今都长大了,霍锦渊早已不似年幼那般狠厉不要命,但那些被他揍过的皇子们还是不敢轻易地惹到他的头上来。 第202章 送她匕首 虞清欢想了想,觉得霍锦渊说得颇有些道理,在京城里没有背景靠山的人做生意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与为难。 她如今有不少的私产,一直是安排信得过的掌柜在打理,她这个真正的东家鲜少会出面,所以旁人自然不知这些产业真正的东家是谁,想要动手算计还是会忌惮一番。 但是三皇子这样的人动手时的顾忌就少了许多,毕竟作为皇子的他身份尊贵,鲜少会有他不敢惹的人。 若是知晓素问药铺是霍锦渊的产业,想来三皇子多少应该会收敛些。 但收敛不代表他不会继续在暗中查探,若是有足够的利益,即便是和霍锦渊对上付出些代价恐怕也在所不惜。 能想出让于秀秀用美人计来对于吕家父子的人,虞清欢觉得他不会轻易放弃找出罗流玉。 “就按你说的做。”虞清欢说道:“但是京城于师父而言始终是个麻烦之地,我回去问问她有何打算。” 若是她想留在京城,那么就要再挑个更安全的地方。 若是她愿意离开京城,也可以将她送去宣州。 霍锦渊微微颔首,随后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了虞清欢的面前。 虞清欢不解地看着他,伸手将盒子拿起来打开,看见里面放了一把十分精巧的匕首。 刀鞘上印刻着一株虞美人的纹路图案,看起来赏心悦目,剑柄顶端是花苞含苞待放的形状,手柄处犹如被藤蔓缠绕般的枝干,拿在手中有一股摩挲的稳当感觉。 她轻轻推开刀鞘,锋利的刀身映入眼帘,刀刃两侧银光微微闪动,锐利无比。 “这是给我的?”虞清欢惊喜不已,因为这把匕首实在是很对她的性子。 她这些日子渐渐掌握了匕首技巧,正打算换一把真匕首来练习。 霍锦渊笑道:“上次听你说在练匕首,刚好认识一个手艺还不错的工匠,便画了图让他打造了一把适合你使用的。” 反正工部的虞衡司主要职责就是打造军具器械,让他们的司丞打造一柄小小的匕首自然不在话下。 虞清欢对这匕首爱不释手,拿在手中挥舞了几下,顺手不已。 她看向霍锦渊:“多谢霍大人。” 霍锦渊看见她的眼带笑意,眸子犹如一汪清水般澄澈,让人忍不住沉溺之中。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霍锦渊说道,“不过,你可以对我换个称呼。” 虞清欢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已经是有婚约之人,如果一直唤他霍大人确实是有些生疏了。 她片刻之间就回过神来,对着他道:“锦渊。” 看着霍锦渊耳尖微微泛红,虞清欢伸出手来在他的耳尖轻轻捏了捏,笑道:“锦渊,你的耳朵好红啊,是不好意思了吗?” 霍锦渊反手握住了她乱动的手:“我只是还没适应,习惯就好了。” 毕竟从前没有人会如此亲密地唤他的名字,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曾经的他对于自己未来的妻子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没有感受过父母相爱的他对于成亲一事格外抗拒,不想步父辈的后尘。 他想过自己的婚约会被宁安长公主利用,想过他未来的郡王妃不过是他母亲手里一枚用来对付自己的棋子,想过自己的亲事成为他亲生父母用来博弈的筹码。 却没想到有一天幸运也会眷顾自己,将虞清欢送到了他的面前。 司天台将他与清欢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十二月,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来准备婚礼,有些事情确实该早早解决了。 户部衙门。 霍锦渊带着侍卫刚走进户部的大门,户部侍郎习致远收到消息连忙迎了出来,上前行礼。 “溯阳郡王今儿怎么有空到我们户部来?”习致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难不成我们户部有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殿下?” 现在霍锦渊身兼兵马司指挥使一职,习致远自然不敢怠慢他。 霍锦渊径直走上前,连看都没看他,而是来到正堂内坐在了上首的位置,问道:“范立呢?他这个户部尚书可在衙门里?” 习致远见霍锦渊一副面色不善的模样,他心中不免打了嘀咕,想来是范尚书不知怎么就惹到了霍锦渊,要上门兴师问罪了。 他担心这霍锦渊没轻没重与范大人起冲突,便说道:“殿下今日来得不巧,尚书大人不在衙门里,不知殿下是有什么要事需要见尚书大人,或许下官可以帮忙。” 霍锦渊上下打量了一眼习致远,想起这个户部侍郎之前在外地做通守,今年才回京当上了户部侍郎。 他微微挑眉:“你确实可以帮忙,本王今日过来是领回溯阳封地的税俸。” 习致远愣住,说道:“可是皇室宗亲的税俸食邑已经在六月初发放过了,按照每年两次分发的规矩,下一次要十二月才能领。” 霍锦渊嗤笑:“你们户部发没发本王不知道,但是郡王府可从来没有收到过你们户部送来的税俸。” 他说完这句话,身边的管家上前拿出一本账簿:“侍郎大人,我们殿下四岁时被封溯阳郡王,距今已有十七年,这十七年间一直从未收到过户部送来的封地税俸。” “按宗人府规定,郡王在成年之前拥有粮食年三千石、银钱年一千六百贯、绢布丝绸等共两百匹、盐引茶叶由宫内务府供算,还要算上封地给郡王送交的特产;十六岁之后这些税俸待遇翻倍,所以到现在户部欠我们郡王府粮……” 还没等郡王府的管家说完,习致远赶忙上前打断他的话:“等等!我们户部每年都会清账,不可能没有发放殿下的税俸!” 霍锦渊道:“领取税俸需要皇室宗亲的本人的私章,本王可从来不记得有给你们户部盖过章。” 习致远先是微微一怔,突然回忆起六月的事情,当时给宗亲算俸禄的时候,似乎是听到尚书大人说要将溯阳郡王的那一份送到镇远将军府给宁安长公主。 他的脸色煞白,如今宁安长公主被禁足,难怪霍锦渊会上门来清算这些年来的税俸,果然是来者不善。 第203章 索要税俸 习致远在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都觉着心惊不已,这可不能算到他们户部的头上来,毕竟这笔钱户部可是实打实地分出去了。 他跟霍锦渊解释道:“殿下,您这些年来的税俸我们户部都是送到宁安长公主手上的,这件事您可以去问问长公主殿下。” “你们送去给谁与本王无关,你要是给长公主算多了那就找人去要回来。”霍锦渊坐在上首主位不紧不慢地说道,“总之本王只是按着规矩律法来找你们户部要回属于郡王府的钱。” 习致远额头上冒出了浅浅的汗珠来,只觉得此事棘手不已,他对于宁安长公主与溯阳郡王之间不和的关系早有耳闻,想要从中调和根本不可能。 他说道:“下官是今年才调任到的户部,之前的事情都不太了解,殿下可以找尚书大人处理此事。” 霍锦渊瞥了一眼习致远:“你刚刚还说范立不在衙门里。” 习致远微微弓着身子,说道:“刚才是不在,这个时辰应该回到衙门了。” 看着他睁眼说瞎话,霍锦渊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这些,只是说道:“习大人今年回京任职,应该是不想再去当地方官了吧?” 习致远垂眸,回答道:“只要朝廷需要,下官自然听从陛下调遣。” 他哪里听不出来霍锦渊口中那隐隐的威胁之意,若是这件事处理得不好,只怕这位郡王爷要在户部闹一顿了。 而户部尚书范立是个官场老滑头,平日里难缠地很,其他部门来他们户部讨要银钱都鲜少能笑着从户部走出去,因此皇帝对范立倒是十分满意。 如果这件事闹不好,范立不一定有事,而他这个刚上任半年的户部侍郎大抵是溜出来挨罚了。 “郡王殿下大驾光临,范某有失远迎。”范立刚走进大堂内,声音就传了过来,又见他吩咐身边的小吏,“还不赶紧给殿下上茶!” 身边的小吏应了一声连忙去准备了。 霍锦渊也不跟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范大人,本王过来领这些年的税俸。” 范立听到霍锦渊的话,一脸为难地说道:“殿下,之前下官就跟您说过了,这些年的税俸都是长公主派人来替您取走了。” 霍锦渊不是第一次来户部要属于他的税俸,可总是被他们户部的人敷衍过去,只当他年纪还小,告诉他那银钱东西都被长公主的人带走了。 他又告到皇帝面前,皇帝只是让他往后再早些派人去领。 可就算是他亲自早早过来等着,也只是被户部忽悠说还没清算完,再等等。 等到将军府的人过来,连带着他那一份被一同取走,才装作满脸遗憾地告知他已经被长公主的人带走了。 他不是没有闹过,但打伤的不过是户部的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吏罢了。 那个时候还没有接触到权利的他根本动不了身边还带着护卫的户部尚书和侍郎。 想到曾经的狼狈,霍锦渊心中冷意更甚:“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户部偷偷把钱给扣下了。反正这些年来,本王可是半分钱都没拿到过,若不是有内务府管吃管住,说不定本王就成了大昭第一个被饿死的郡王了。” 范立连忙道:“哎呦殿下,这罪名可就大了,下官可担不起谋害皇亲国戚的罪名。” 霍锦渊语气讥讽:“嘴里说着不敢谋害皇亲国戚的话,但是害人的事情可没少做。” 范立道:“那都是宁安长公主的意思,下官再怎么也拧不过长公主的命令。更何况长公主是您的生母,她替您拿的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吗?” 这个时候小吏端着托盘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茶壶和茶杯放置在霍锦渊手边的桌子上,随后默默地退到了范立的身后。 “天经地义,理所当然?”霍锦渊听着范立的话,知觉得可笑,“按范大人的话来说,皇室宗亲都是一家,那本王把其他亲王郡王和皇子公主的税俸一道领了,反正大家都沾亲带故的,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范立说道:“殿下……这可不一样。” 霍锦渊面无表情地说道:“没什么不一样,反正你们户部领税俸也不需要私章,更无需本人的同意。” 范立一副为难地样子:“殿下,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户部的钱都是严格进出的,就算是闹到陛下跟前我们也是没法把钱给您的。” 霍锦渊见范立仍旧摆出一副无可奈尔的滑溜模样,眼眸彻底冷了下来。 “殿下……啊!” 范立正要继续说道,突然迎面砸来一个茶杯,直直地砸在他的脑袋上,瞬间碎裂开来,他躲闪不及被温热的茶水倒了一脸,惊呼出声。 旁边的习致远和小吏们赶紧上前扶住他。 范立拂去脸上的碎片和茶水,目光朝着罪魁祸首霍锦渊看了过去,也不想和他周旋了,咬牙切齿道:“霍锦渊!你殴打朝廷命官!” 霍锦渊站了起来,目光睥睨着范立:“范大人,真是对不起,本王手滑了。” 范立冷声道:“殿下还是回去吧,我们户部是不可能再如你所愿。” 听到范立的话,霍锦渊也不意外,毕竟这些年来范立可收了不少宁安长公主的好处,自然不会向着他。 霍锦渊道:“看来范大人还真是刚正不阿的清正好官,可惜你的小儿子范其生竟然没随你这般正直,否则也不至于因为大街上斗殴被我们兵马司逮了。” 范立听到霍锦渊提起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瞬间微眯起眼睛:“你抓了其生?” 霍锦渊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是啊,听闻令公子手段了得,竟然逼迫良家女子,那女子的丈夫气不过与他起了争执,当街相互打了起来。” “我们兵马司就是要维护京城治安,自然将他们都逮了。不过,本王好像一不小心就把范公子与那女子的屠夫丈夫关在了一间牢房里,也不知道他们这两人会不会在牢里再起争执。” 第204章 范立妥协 范其生平日里仗着自己有个尚书老爹,做的龌龊事情不少,之所以没挨揍教训,还是因为他喜欢带着好几个小厮前呼后拥地护着自己。 这回霍锦渊直接将人捉住和受害者放在一起,他连躲都没地方躲,只有挨揍的份。 范立听到霍锦渊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霍锦渊,你这是公报私仇。” 霍锦渊却是一脸无奈地说道:“范大人,本王不过是公事公办而已,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儿子就徇私枉法吧?” 范立冷静下来,总归霍锦渊这家伙不可能真让他儿子出了事,但是想要以此要挟他们户部再给一份税俸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当街斗殴不是什么大事,关些日子也总该放出来了。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一个身着兵马司制服的士兵小跑进来,语气着急地说道:“指挥使,那范其生被屠夫打断了一条腿,现在已经晕死过去……” “什么?”范立听到这话立马就不淡定了,转头看向那士兵,“怎么会这样!你们兵马司的人难道都不阻止的吗?” 士兵说道:“犯人们都关在一起,起冲突是难免的,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范立听到他这话,立马怒气上头,伸手指着霍锦渊道,“如果我儿子真有什么好歹,我定饶不了你。” 霍锦渊听到范立这话突然就冷笑出声:“范尚书这些年来对本王所做的一切,从未轻饶过。如今本王只是公事公办罢了,至于那姓范的小畜生,就算是死在牢里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你!”范立听到霍锦渊这话恼火不已,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士兵询问霍锦渊:“指挥使,我们要不要找大夫给范其生看看腿?” 霍锦渊冷淡地开口说道:“不用了,小打小闹而已,费那个劲做什么,说不定他是故意装的。毕竟范家的人可是出了名的会装模作样。” 听着霍锦渊意有所指的阴阳怪气,范立简直对眼前这人恨得牙痒痒。 可是他又不能就这样不管小儿子的死活,只能问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霍锦渊慢悠悠地说道,“杀我父母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夺我钱财我不能不追究。” 范立说道:“可是你自己也清楚,这笔钱我们户部是不可能再拿出来的。” 这些账早就在他们户部给清了,若是再给一份税俸,他这个户部尚书头上的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霍锦渊这才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这钱既然是户部发错了人,那就去再要回来,反正你们户部定然还留存着账簿。” 这钱怎么给出去的就怎么要回来,至于他们想的什么办法要回来,就看他们户部的本事了。 范立顿了顿,明白过来霍锦渊为什么不自己找长公主去讨要,而是来找他们户部的麻烦。 一是长公主未必会将收下的东西吐出来,这是件耗时耗力的事情;二是他们户部还留着溯阳税俸的账簿,账簿上每一笔张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还能有理有据地将给出去的钱财东西都一一要回来,即便是用了的也能换算成银钱。 范里有些纠结道:“可是这些账簿零零总总的清算下来可能有十万两银钱,长公主若是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 霍锦渊抬了抬眼皮:“能要回来多少是多少,若是不够,剩下的从长公主的食邑里扣,当初怎么将本王的税俸给她的,现在就如何把她的那份给我,直到将所有的钱还清了。” 尽管宁安长公主被皇帝降了食邑,但也是普通官员难以相比的。 范立脸上有些难看,从前他为了讨好长公主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昏招来,没想到曾经的无人撑腰的小崽子已经成长为凶狠的猛兽,冷不丁就会咬人一口。 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为了霍锦渊得罪长公主,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行,我们户部整理好账簿明日就会去镇远将军府去找宁安长公主。”范立应下此事。 霍锦渊听到他的答复,脸上的神色终于缓了缓:“本王等尚书大人的好消息。” 范立追问道:“那我儿其生……” 霍锦渊道:“在兵马司受伤自然要给他寻大夫医治,不过受害者的家人提出会去大理寺状告令公子,在此期间他会一直羁押在兵马司的牢房内,范大人不必担心。” 范立怎么可能不担心,霍锦渊这就是明晃晃地告诉自己,若是这件事没处理好,他的儿子还是要在牢狱里受折磨。 见范立一副苦大仇深并不满意的模样,霍锦渊只是淡淡道:“如果范大人不想令公子受苦,就应该好好教他如何做个人,嚣张跋扈地去残害别人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说完这句话,霍锦渊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习致远在一旁听着霍锦渊这话,又看了看范尚书,在心中不禁暗叹一口气,这话说的又何尝不是范立与当年的小郡王呢。 以郡王这般性子,只怕对范尚书的报复远不止于此。 虞宅。 虞清欢与罗医婆提起三皇子萧永睿派人暗中查探素问药铺的事情。 当虞清欢问她是要继续留在京城还是打算去宣州避避风头的时候,罗医婆听罢沉默了许久。 虞清欢倒也没有催促,毕竟这不是一件能轻易就定下来的事情,无论师父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 “我要留在京城。”罗医婆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决绝,“我想为罗家报仇。”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活在当年的阴影里从未走出来,面对从前的事情只想着逃避,可越是逃避她的心里越是被其折磨。 她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完这一生,但是她遇见了虞清欢这个小徒弟,让她不再沉溺于痛苦里。 小徒弟虞清欢看上去温和柔弱,但心里却是格外的坚定,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目标,她勇敢而坚毅,不会因为敌人强大而后退,只会迎难而上。 作为虞清欢的师父,罗流玉自知心性比不上徒弟,但也不能一直躲在她的身后当个懦弱的人。 第205章 无忧送书 对于罗医婆的选择,虞清欢确实有些意外。 毕竟师父说过她不愿意再去沾染从前的是非,因为仇人位高权重而她却无能为力,想要报仇犹如蚍蜉撼树。 年轻时的罗医婆想过要为罗家伸冤,去牢狱内探望父母希望他们能告诉自己其中的真相,她可以去查探找线索证明罗家的清白。 然而她的父母不仅没有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反而嘱咐她不要卷入这件事之中,让她远离京城的去过好自己的生活,莫要再重蹈覆辙。 可是经历过抄家灭族这样的事情,一向傲气的她又怎么能不受影响地生活。 父母被斩首的场景历历在目,午夜梦回时被惊吓而醒,那些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清晰,挥之不去。 罗医婆道:“京城里那么多人都在寻我,必然是有求于我者众多。既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虞清欢沉思片刻,对罗医婆道:“既然如此,不如师父住进霍锦渊的郡王府,免得被一些不长眼的人想要仗势欺人来逼迫师父。” 在京城里无权无势之人若是被权贵盯上,即便是不情愿也难以拒绝他们,不然手段频出无法招架。 罗医婆知晓虞清欢这是在为自己考虑,点了点头:“我住哪里都一样,只是不能每日都指导你的医术了。” “无妨,即使没有师父督促,我每次都会认真背完计划中的医书,若是遇到些疑难杂症,可以直接去郡王府找师父解惑。”虞清欢道,“我还要定期给师父送去我制作的药,让师父点评我的成果有无进步……” 听着虞清欢絮絮叨叨的话,罗医婆原本还因为留在京城这一决定的担忧一扫而空。 她的目光落在虞清欢那张明艳生动的脸上,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对于虞清欢与罗医婆的决定,霍锦渊自然不会拒绝。 京城里的人就算知晓罗流玉在他的郡王府里,没有得到同意连她的面都见不上,更别提会为难她。 在罗医婆搬去郡王府之前,戴无忧和寒星先一步来找虞清欢辞行。 虞清欢正坐在书房里提笔琢磨着一个药方,就看见桌面上多了几本书籍。 她抬头一看,对上了戴无忧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疑惑道:“戴前辈?” “上次我与寒星在沙盘上推演对战,见你很有兴趣,送你几本关于兵法战略的书。”戴无忧拍了拍虞清欢的肩膀,说道,“我如今身无长物,这些兵书是我们戴家留下来为数不多的东西,离开京城前算是先还你些许的救命之恩。” 虞清欢看着书桌上的几本兵书,连忙说道:“既然家传的书籍,戴前辈还是自己留着吧。” 戴无忧道:“这些书我早些年已经看过了许多次,被关在地牢里的日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就只能时常背那些看过的兵书,在心中不断推演各种场景,自我博弈。所以对于这些书的内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虞清欢心疼戴无忧的遭遇,也惊叹于她的心性与毅力。 若是个寻常的姑娘,只怕早就被那暗无天日的日子折磨疯魔了。 虞清欢珍惜地将这几本书拿在手中,对戴无忧道:“多谢戴前辈,我会认真读这书的,得空的时候再抄写一本出来,等下次戴前辈回京的时候就可以还回去给你。” 戴无忧点了点头,又说道:“我明早就与寒星离开,多谢你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 这件事她前几日就已经提到过,所以虞清欢倒是不意外。 “京城与云城之间路途遥远,行路定然艰辛得很,戴前辈与寒星不如寻个镖队一同前往。”虞清欢建议道,说完这话她又想到了什么,轻拍脑袋,“听闻杨闵安也要前去云城赴任,不如你们同他一道前往。” 虽然戴无忧已经联系上一些曾经的手下,但人多些总归会安全些。 戴无忧想起那个有些文弱的杨小公子,看起来确实需要旁人的护送,便答应了下来。 “晚上我再去问问他。”戴无忧说道,毕竟已经去过一次杨府,轻车熟路。 虞清欢张了张嘴,想说可以递帖子约杨闵安出来商量,不用做半夜爬墙这样危险的事情。 可是想到这样的事情戴无忧不是没做过,做法虽然有些不妥,但确实是方便不已,她又默默闭上了嘴巴。 戴前辈愿意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只是这次戴无忧明显失算了。 当戴无忧轻车熟路再次来到杨府进了杨闵安的院子后,看见小厮正守在左侧房间门口,便确定了杨闵安所在位置。 她刚从窗户跳进去,就看见在浴桶里泡澡的杨闵安,眼神对视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也不知是不是水太热还是泡澡泡得太久的缘故,杨闵安白皙的身子变得红彤彤的犹如熟透的果子,看见从窗户里翻进来的戴无忧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与惊慌,下意识地从旁边扯过浴巾盖住自己的身体。 戴无忧见他这般,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个采花贼似的,默默转身后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杨闵安忙道:“姑娘若是有事找在下,可以先去书房那里等着,我待会儿就过去。” 戴无忧应了一声后就又从窗户上跳了出去,还不忘贴心的关上窗户门。 看着她已经离开,杨闵安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后赶紧从起身从浴桶里出来穿上衣服。 守在门口的小厮原本还想进门去问问自家少爷要不要添些热水,就看到少爷已经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微微一愣:“少爷,您不是才刚进去洗澡没多久,怎么又出来了?” “咳咳。”杨闵安轻咳出声,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今日有些头晕,不宜泡澡太久。” 小厮一听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少爷您没事吧,要不是找大夫过来瞧瞧?” 杨闵安只是道:“不用了,我待会儿休息一下估计就好了,我这儿没别的事情,不用你跟在身边伺候,下去吧。” 小厮虽然觉得今天的少爷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不用干活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那小的待会儿收拾了浴房后就回去。” 杨闵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即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第206章 约定同去 杨闵安走进书房,看见戴无忧站在书架前正盯着那一排排的书籍,似乎在找出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来。 听见门口的声响,这才转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戴无忧歪头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在询问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杨闵安耳朵微红,走上前问道:“姑娘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上次经过虞清欢传来的信件让他避过长公主与吴卿芸的算计后,杨闵安虽然不曾与旁人提起过这件与虞清欢有关,但是也暗中给虞清欢送了不少谢礼。 毕竟若是没有那封信,他无法想象自己未来的人生会如何。 现在的他虽然有着探花之名,但他也清楚皇帝对于自己的不待见,所以让他去云城他也不在意,总比留在京城里处处受排挤要强些。 戴无忧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原本打算明早就出发去云城,但是听清欢提起,你恰好也要去云城赴任,所以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一同前去,正好一路上可以有同伴相互照顾。” 听到戴无忧的话,杨闵安微微一怔,惊讶道:“姑娘要去云城?” 戴无忧点头道:“是的,我从小就是在云城长大,这次不过是故地重游罢了。” 杨闵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这姑娘看起来身上有着一股潇洒肆意的感觉,带着见惯广阔天地的豁达性子。 他问道:“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戴,戴无忧。”戴无忧说道,“算起来我应该比杨公子要年长八岁左右,你可以称呼我一声阿姐。” 杨闵安微怔,问道:“那戴姑娘成亲了吗?” 戴无忧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摇头道:“并未。” 她从前是有个未婚夫的,只是父亲去世后那家人就开始看不上自己的身份,嫌弃她一介孤女无法给其助力,竟然让惠灵寺的和尚散播她克死父母亲人的批命,还扬言说她未来还会克夫克子,想要以此来退掉婚事。 她得知此事后便一个人单枪匹马打上惠灵寺大闹一场,才得知这竟然是那未来婆母做出来的恶心事情。 她戴无忧虽然是孤女,但也绝不会让人欺负到头上来,当即退掉了婚事。 只是退婚没多久,她就因为找到一些父亲的线索被吴爻给抓住关进地牢里了。 杨闵安心中虽然疑惑戴无忧为何还未成婚,但他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便不再多问,只是道:“还未成亲唤作姑娘也不算逾越。” 戴无忧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只是问道:“杨小公子打算何时出发去云城?” 杨闵安道:“既然你原本打算明日出发,那就按着你的时间来,明天午时之前我们城外的十里亭相见。” 戴无忧有些意外:“可是你不是有三个月的假期?” 科举高中后的进士们都会有三个月的假期处理其他事情再赴任当值,她实在没想到杨闵安竟然能说走就走,还做好了再等一些日子的准备。 见她面带疑惑,杨闵安解释道:“反正在家中无事可做,还不如提早些时候去云城,可以多了解些当地的风土人情。” 话虽是这般说,但其实这几日他在家中过得确实有些压抑,父亲在官场多有不顺,几个哥哥对他虽然面上不显,但是看得出来对他当初的做法还是有几分埋怨。 即使今日戴无忧没有来找他,他也打算在这几日出门游历些许日子再去云城。 远香近臭,离得远些后家人自然就会和谐些许, 只是这些事情,自然不便与戴无忧提起。 戴无忧听到他这么说,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来:“行,那就约好明日十里亭相见。” 等戴无忧走后,杨闵安这才想起来行李还未收拾,连忙朝着房间里去开始收拾去云城要准备的东西。 第二日一早杨夫人正在用早膳的时候,杨闵安院子里的小厮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夫人,不好了。”小厮一脸急切地上前对杨夫人禀报道,“少爷不见了,桌子上只留了这一封书信。” 他将书信递了上前,满脸忐忑,毕竟他是被杨夫人安排在少爷身边一直监视的,如今连少爷带着两个干粗活的小厮跑了都不知道。 杨夫人皱眉,放下筷子接过小厮手里的信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最后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让你看好少爷,现在连人跑了都不知道!” 小厮连忙跪了下来:“小的见少爷昨日还好好的,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小的也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同在一起用膳的两个杨家儿媳面面相觑,看向杨夫人道:“母亲,小叔子这是去哪里了?” “他已经去云城了。”杨夫人没好气地对两个儿媳说道,“都怪你们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来,闵安当上探花郎那时多风光的事情,在你们眼里却落不到一点儿好。” 两个儿媳在心里叫冤,她们不过是随口说了两句,哪里想到这不靠谱的小叔子竟然不打招呼就跑了。 明明是公公和婆母他们自己也是颇有微词,怎么这会儿倒都成了她们这做大嫂的错了? 杨夫人有些后悔地说道:“原本还想着在他离开云城之前将他的婚事定下来,不然等去了云城还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年才能调回京城,这闵安的媳妇儿还是得找京城里的大家闺秀。” 可惜杨闵安接连两门亲事都黄了,虽然高中探花郎却不受皇帝待见,婚事自然变得艰难起来。 大儿媳附和她道:“母亲说得是,云城那种小地方,想来也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好姑娘,又怎么能比得上在京城里教养出来的女子。” 杨夫人只觉得心都要操碎了,现在杨闵安默不作声就跑了,这亲事只怕是更加艰难了些。 见婆母一副脸色不悦的样子,二儿媳生怕她讲火气撒在自己身上,连忙说道:“母亲,小叔子走得如此匆忙,想必没有准备什么行李。云城那种穷乡僻壤的只怕日子过得艰辛无比,要不要再给他准备些东西送过去?” 杨夫人听她这么一提,早膳也不吃了,起身离开带着身边的嬷嬷去给小儿子准备东西。 第207章 城门暗杀 虞清欢将戴无忧和寒星一行人送到十里亭的时候,这才发现杨闵安已经早早等候在此处。 杨闵安看见她们,连忙从亭子里的石凳子上起身迎了上前:“戴姑娘,虞姑娘。” 虞清欢探头看了看他身后只带了两个小厮,还有不远处坐在马车上的车夫,不禁有些惊讶地问道:“杨公子,你此行去云城就只带了三个人?” 她还以为杨家会给他准备不少的护卫一起前去呢。 杨闵安解释道:“准备得匆忙,想着带几个人足矣。我从前也去不少地方游学过,有不少经验,虞姑娘不必担心。” “无妨。”戴无忧说道,“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有人少的优势。” 她这次除了带着寒星,还带了十个戴家的护卫,都是些练家子,即便是路上遇上山匪截道也能全身而退。 若是杨闵安带的下人多了,有时候反而是累赘。 虞清欢点点头,说道:“那我便送你们到这里,路途迢迢,希望你们一路顺遂。” 戴无忧笑了笑:“你也珍重。” 虞清欢看着他们一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知道消失在官道的尽头,这才带着孟知雪往城门的方向赶过去。 城门口处来往的人不少,坐着马车或者骑马的达官显贵们走的是城门的正中间,普通百姓则是从两侧的通道经过。 虞清欢有些世家子弟骑马而过,有些艳羡地看向孟知雪说道:“我还没学过骑马呢,不如我们现在去马市挑两匹好马,得空了就去庄子上学习骑马……” 她正兴致勃勃地与孟知雪说着话,突然感觉到好像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瞬间警觉起来。 周围都是进出城门的百姓,虞清欢的眼神落在眼前一个莫名有些熟悉的身影上,只见他路过城门口的守卫,径直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前面有几个推车的百姓与守卫起了争执,人群顿时变得拥挤起来,想要带着孟知雪离远些着实有些困难。 或许是人太多的缘故,孟知雪并未察觉到不对,目光落在前面长长的队伍上,接着她的话道:“行啊,我的骑术还算不错,教你绰绰有余。” 就在那人走到虞清欢跟前之时,突然感觉到腹部一阵痛意,低头看了过去,发现虞清欢面无表情地拿着匕首捅进了他的腹部。 虞清欢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竟然是曾有两面之缘的阿水,南诏细作。 “你……”阿水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虞清欢,他刚要伸手上前将虞清欢捉住,却被她轻巧躲开。 她将拔出匕首藏在袖子里,直接拉着孟知雪的手腕快步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她刚才捅了别人一刀。 多亏了这些日子以来孟知雪在她身上的提速训练。 而她的匕首上淬了毒,那个细作必死无疑,但她不想麻烦惹上身,只能趁乱离去。 阿水眼睁睁看着虞清欢迅速挤进人群堆里,他捂住流血的腹部正打算追上去,可是他才走了两步,瞬间倒在地上,浑身疼痛难忍。 因为这段时间大理寺一直都在追查他的踪迹,还把尚书府内藏有细作的事情传得府中人尽皆知,他这些日子实在难以藏匿,所以主子让他离开京城办事,也正好躲开大理寺的追查。 他好不容易寻了机会溜出城外,看见虞清欢的时候突然想到主子说想要抓住此人,便打算趁着人多的时候劫持她离开。 可是他怎么也想到虞清欢身上居然藏有匕首,而且一言不发就直接捅人,又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镇定自若混进人群里偷偷离去。 阿水感觉到伤口处鲜血不断往外流,他疼得在地上打滚,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毒了。 他顾及着担忧身份暴露,没有去跟守城门的士兵求助,而是拿出身上所携带的解毒丸和止疼丸先应付一下。 然而来往的行人众多,他又倒在地上实在难以让人注意到,路过的行人一不小心就将他手中的药瓶提到了远处,然后被其他人越踢越远。 “我的药……”阿水看着的药瓶子渐渐消失在眼前,心口一滞,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虞清欢一迈入城门,刚走不远,城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受到惊吓般的尖叫声:“死人了!这里有个人流了好多血!” 孟知雪听到声音脚步一顿,却被虞清欢拉着继续朝着前面走,远离这是非之地。 她闻到虞清欢身上突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还以为虞清欢这是来葵水了,便拦了一辆载着蔬果的牛车,给了五钱银子,让车夫将她们直接拉回虞宅门口。 直到虞清欢回到院子里走的水池边清洗手中带血的匕首,孟知雪才恍然明白过来。 “是刚才城门口那个人?”孟知雪问道,有些懊悔当时只顾着早些过城门,没注意虞清欢身边的动静。 虞清欢点头道:“那人就是之前去过药铺的南诏人之一,我见他已经出了城外,只能出此下策。” 她倒是可以选择与孟知雪联手将人擒住,可是她们并不了解那个南诏人会不会武功,武功又有多高,而且周围都是来往的百姓行人,若是殃及无辜可不好。 担心打不过或者让人就这样趁乱逃走,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人给解决了。 孟知雪听到虞清欢的话,觉得她下手过于利索了些,担心她因为误会而捅错了人。 虞清欢知晓孟知雪心思纯良,对于旁人的恶意并不敏感,否则一身武艺当初也不至于被人骗到村子里去。 但是她与孟知雪不一样,或许是自己心思太过敏感多疑,总是能感觉到别人身上带着的恶意与算计。 当时那人直直冲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目的明确,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赌对方是个好人。 虞清欢与孟知雪解释过后,又感慨道:“只是现在人都死了,戚少卿那边没法审问出更多的消息来。” 孟知雪道:“就算抓到人也未必能审出些什么线索来,这些细作向来都谨慎得很,说不准被抓到就服毒自尽了。” 第208章 认干女儿 守城门的是兵马司的士兵,孟知雪去了一趟大理寺给戚放递消息。 只说她们入城的时候看见那死在城门口的人是之间追捕的南诏细作,若是他想要确认尸体,可以去兵马司找霍锦渊。 孟知雪从大理寺回来,却告知了虞清欢一件事。 白芷柔逃跑了。 “她关在大理寺牢房内,怎会轻易就逃出去?”虞清欢不解,而且当初与穆齐宣解同生蛊,她的身体不可能没有事,这样的情况下想要逃出大理寺牢房更是难上加难。 孟知雪解释道:“听说是之前戚放承诺过只要她如实招供,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后来戚放确实没杀了她,而是判了徒刑,让她去服劳役舂米,但是舂米实在辛苦,她又因为解蛊后身体不适时常吐血晕倒。” “那些监管犯人劳作的禁卒见她这样根本干不了活,就让她去织布,她故意弄脏织好的布匹被罚后装死,管事真以为她死了直接将人扔去了义庄,当天她就不见了。” 虞清欢听到这件事倒是觉得有些意外,她还以为白芷柔会死在牢狱之中。 只是她明面上与白芷柔并没有太多交集,自然也不好评价此事。 不知戚放是不是看出了她对白芷柔的在意,所以才特地让孟知雪回来将此事告知她。 既然白芷柔身体不好,即便是逃出去应该也活不久,而且她在京城里没有落脚的地方,还要躲避官兵,想来日子也不会好过。 只是想起预知梦里这个害死自己的凶手,虞清欢还是对其厌恶不已,希望她别活那么久。 让虞清欢没想到的是,此时的白芷柔正好好的待在虞家。 虞母因为言时晟的事情烦心不已,曾经心念念的小儿子和他们这对亲生父母不是一条心,竟然想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将身世告知言家人。 原本虞母还想着再去劝解言时晟一番,去到他落脚的客栈才知道他已经回了江州。 心情烦闷的她便去城外的白马寺上香求佛,只求言时晟莫要冲动行事。 从白马寺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一个跪在马车前讨水喝的女子。 原本虞母还以为是遇到了讨嫌的乞丐,想要将人驱赶离去,但春梅却告诉她那女子与大小姐虞清澜长得有八分相似。 这话让虞母起了兴趣,当即下了马车去看那个乞讨的女子,见那女子一副脏兮兮的模样犹如乞丐,而那张与虞清澜相似的脸带着楚楚可怜的神情,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这当即引起了她的怜爱之心。 自从虞清澜去世后,虞母心中对于大女儿思念不已,特别是几个儿子都不贴心、虞清欢又惹她厌恶的情况下,她就越发怀念起大女儿的好。 若是大女儿还在世,他们虞家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虞母从白芷柔口中得知她是由于生病体弱被家人抛弃的时候,心中又想到了自己的大女儿也是病逝而亡,不免愈发怜爱,当即决定将白芷柔带回了虞家。 对于穆齐宣纳了一个与虞清澜相似的妾室这件事,虞家人自然也是知晓的,但虞家人之前并未见过白芷柔,只当是穆齐宣一时的荒唐之举而已。 如今虞母见到白芷柔,透过这个姑娘像是看到曾经的女儿,心中也有了些许的慰藉。 虞相庭得知虞母带回来一个病弱的姑娘家回府养着,生气不已。 他皱眉道:“长得再像那也不是我们的女儿,若是个身体康健的也就罢了,你找个病秧子还得寻大夫给她看病吃药,真是没事竟给自己找麻烦。” 听到虞父这么说,虞母立马垮下脸来:“她一个姑娘家能用多少钱让你这般惦记,真是抠搜。更何况葛家那边这些日子送来银钱不少,现在府中又不像之前那般拮据。” 虞父见虞母反驳自己,皱眉道:“你若是觉得孤单,家里还有李氏这个儿媳和小孙女,再不济还有清妍陪着你,又何必捡个来历不明的人。” 虞母坚持道:“我就是想让柔儿留下来。” “你的侄儿安泽新没考上进士在府中白吃白喝也就罢了,现在又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病秧子白吃白住,真当我们虞府是收容难民的地方啊。”虞父不满,说出来的话也有几分口不择言。 虞母听罢只觉得恼火又委屈:“泽新是个举人,这次没考上三年后还有机会,你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我们安家的人吗?” 这次科举考试,虞清霁考上了进士,虽然名次靠后,但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进士;而安泽新这次却是名落孙山,榜上无名。 故而虞清霁已经回了郢城想要将此事告知父老乡亲,安泽新还留在虞府里,称没考中所以没脸回去见父母,打算在京城再待一段时间再回去。 虞相庭这种要脸面的人当然也做不出赶人离开的事情,就只能任他继续留在府中,但心中不满也是真的。 毕竟安泽新住在虞府中几乎日日都出门与一些新结识的纨绔子弟花天酒地,着实让他看不顺眼。 见说不动虞母,虞父气急败坏,直接拂袖而去。 躲在房间后的白芷柔看见虞父已经离开,这才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上前跪在虞母的面前:“夫人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若是我留在府中因此让夫人与大人心生嫌隙,那便是恩将仇报。所以我还是离开吧,你们不要为我再起争执了。” 白芷柔说完这句话,泪珠连连掉落,看得让人动容不已。 虞母看见她这副肖似大女儿性子的模样,自然不会将她赶走。 她伸出手将跪在地上的白芷柔扶了起来,然后用帕子替她拭去眼角的泪:“阿柔你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没人可以将你赶出去。” 白芷柔满脸感动与欣喜地看着虞母:“夫人您真好,我家人只会嫌弃我,若是您是我的母亲就好了!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像您这般慈爱的母亲!” “那我便认你做我的干女儿。”虞母听到白芷柔的话,心中打定了主意,“从此我们就以母女相称。” 白芷柔听到这话,眼泪再次落了下来,满脸不可置信,随即又跪了下来:“干娘。” “我的好女儿。”虞母扶住她的双手,说道,“不用喊我干娘,唤我母亲吧。” 就当她的大女儿还留在自己的身边。 第209章 吴爻上门 溯阳郡王府。 罗流玉被接进了王府内,被霍锦渊安置在一处幽静又宽敞的院子里。 虞清欢仰头看着面前这株大树,明白过来这个院子为何叫做“苍木苑”,这树干需要两人才能合抱住,繁茂的枝叶遮住了庭院前的大片空地,犹如守护神般护着整个院落。 采荷在旁边说道:“这树这么大,日日看着会不会有点闷?” 虞清欢解释道:“师父看了几个院子,这苍木苑是她最喜欢的,说是喜欢这棵大树,这树皮还是味难得的药材呢。” 采荷点点头,看着郡王府的下人们将罗流玉的东西搬进院子里,又连忙上前帮忙盯着摆放。 霍锦渊给罗流玉安排了两个略懂些药理的丫鬟跟在身边伺候,又让管家在院子里弄出一个药房出来供她平日里使用。 方方面面安排得格外周到,即便是虞清欢细细观察了一番也挑不出毛病来。 “除此之外我还给罗大夫身边安排了护卫。”霍锦渊对虞清欢说道,“三皇子那边虽然已经道歉,并且承诺不会再做出打探的事情,但是看得出来他仍旧对罗大夫感兴趣。” 毕竟罗流玉的一个小小药方就能让他这些年来赚了不少钱,若是能将此人挖到身边来,不知还能给他赚多少。 虞清欢微微颔首,谨慎些没什么坏处。 霍锦渊正要继续对虞清欢说道,管家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上前禀报道:“殿下,镇远将军上门求见,老奴已经让他在正堂等着,不知殿下是否要见他?” 听到这个消息,霍锦渊微微挑眉,已经猜到吴爻此行的目的。 虞清欢却不知晓税俸之事,不解地看向霍锦渊:“他怎么会突然来找你?” 霍锦渊将事情经过大概地解释了一遍,这才冷笑着说道:“估计是不想把已经吞下去的钱吐出来,所以打算过来劝服我不要追究吧。” 不然他可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吴爻亲自上门。 虞清欢听罢只觉得霍锦渊这些年过得心酸,旁人只会觉得他作为一个郡王身份尊贵、锦衣玉食,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财富。 然而谁能想到他空有郡王头衔,除了吃穿有内务府提供外居然连一点儿傍身的银子都没有,还需要自己想办法去赚钱,宁安长公主对他也太狠了些。 她语气里染上了几分怒意:“长公主的所作所为吴爻定然也是清楚的,当初既然心安理得地用了这笔钱,现在又岂能由他几句话就了结此事,他想得也太美了。” “放心,该是我的东西他们怎么拿的就怎么吐出来。”霍锦渊道,“我去会会他。” 虞清欢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来到正堂的时候看见吴爻正坐在侧边的椅子上,看见霍锦渊前来,起身道:“小霍……” “可别这么叫我。”霍锦渊直接抬手打断了吴爻的话,带着虞清欢径直走向了上首的位置,和她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吴爻这才注意到霍锦渊身边的虞清欢,有些意外。 他看向虞清欢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究,但是回想起之前虞清欢落水时霍锦渊紧张的模样,又觉着有几分理所当然。 霍锦渊直截了当地问道:“吴将军亲自上门,是把我这些年来的税俸都凑齐了打算还回来了吗?” 吴爻说道:“当初宁安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并不知情,但是她再怎么也是你的母亲,又何必与她计较?” 听到吴爻的话,霍锦渊嗤笑出声:“这里没有其他人,用不着在我这儿惺惺作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他这话可半点情面都不给,懒得与眼前之人迂回。 吴爻鲜少能遇到不给他面子的人,但是霍锦渊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语气里满是轻蔑与不屑。 他的脸色微沉,开口道:“那些钱宁安已经用完,现在已经拿不出来。” “一句用完了就能轻飘飘地把这件事揭过去?”霍锦渊道,“既然是长公主用的,那就由她亲自与我说。” 吴爻道:“宁安还在禁足……” 霍锦渊打断他的话道:“我当然知道她还在禁足,但是皇上只是不许她进出将军府,又没说旁人不能去看她,既然是我的生母,自然要去探望一番。” 宋溪风杀了吴卿芸,宁安长公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从宋溪风的年纪也能推算出来吴爻投靠南诏一事。 为了不让她将事情透露,吴爻又怎么可能让她见其他人。 果然在霍锦渊说完这句话之后,吴爻的眉头皱得更紧:“你知道的,她不愿意见你。” 霍锦渊道:“是她不愿意见我还是你不想让我见她?这么多年用我的钱财用习惯了,打算赖账,这软饭就吃得这般心安理得?” 旁边的虞清欢道:“别的男人吃软饭,都只用妻子的家用,没见过连继子的钱也贪下的,吴将军你这可不厚道。” 吴爻只觉得虞清欢的话刺耳无比:“我说过,我之前并不清楚。” “之前不清楚,现在清楚了应该还钱啊。”虞清欢又道,“凭长公主与吴将军的身份地位,想要还钱应该不难。更何况我与锦渊婚期将近,要花的钱可不少,等不得。” 听到虞清欢的话,吴爻道:“宁安如今食邑减半,要拿出十万两银子来着实有些为难,最多只有一万两。” 霍锦渊道:“谈不拢那就别谈了,我可没空听你在这里废话。要是不还钱,户部日日上门催债,实在催不动了,让皇上出面将长公主找来对质。” 吴爻见霍锦渊分毫不退,眼神里也冷了下来:“你母亲代你拿了税俸也是理所当然,按照伦理纲常,为人子女应该孝顺,这钱就当时你孝敬给你母亲了。” “哦,你不提也就罢了,既然你说伦理纲常,一个母亲应该养育自己的孩子才是。”霍锦渊可不会为了他的话生气,只是说道,“我的税俸算上这些年母亲应该给孩子的养育钱,一共十五万两,一分都不能少。” 吴爻面无表情道:“若是我不给呢?” 霍锦渊道:“如果不给,那就让户部从长公主的食邑、你吴将军的俸禄上扣,还有你手下的军队……想必每年应该也有不少花销吧?” 第210章 查封赌场 听到霍锦渊的话,吴爻的眼神微眯起来,眸子里染上一丝危险的神色:“你敢动军中粮饷?” 霍锦渊瞥了他一眼,低头喝茶,又道:“吴将军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动军中粮饷?只是如果你不愿意还钱,我只能找户部,那户部钱财紧张,以后威勇军去户部要钱会麻烦些许而已。这不都是没钱闹得的,怪不得我。” 他可不信长公主和吴爻的身家还拿不出这十万两银子来,光是那些文武百官送去的孝敬,都已经远不止如此。 而且吴爻手下的威勇军待遇比其他军队要更好些,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衣吃住行都比金虎军和镇关军等军队更高一截,就是冲着如此待遇下面的人对吴爻越发忠心耿耿。 威勇军退换下来的武器才会落到一些边境军队的手里。 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少,但无人敢置喙,毕竟谁会无故给自己找麻烦。 即便是其他军队的将领们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闹起来的连那些用旧的武器都难以拿到。 这话倒是戳在吴爻的心管子上了,他看向霍锦渊,见他神情坚决,知道这回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这笔钱。 如今没有安宁压制住这个倔强固执又油盐不进的他,吴爻只觉得棘手不已。 果然这个小崽子长大后就不好对付了。 “霍敏之要回京城了。”吴爻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带着他的妻儿。” 私生子一事尽管众人抓不到把柄,但皇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当年为了他和长公主眼不见心不烦,让霍敏之当了这么多年的外放官员,一直不让人回京城。 如今长公主犯了大错,而吴爻也被猜忌,皇帝终于又想起了在地方当了多年太守的霍敏之,召他回京城任职。 霍锦渊听到亲生父亲的名字,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涩,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目光直直地看向吴爻:“他回京城又怎样,他回来找麻烦也是针对你们。” 霍敏之是个要面子的读书人,当年迎娶公主春风得意,没想到很快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他自然忍不下这口气,时常给宁安长公主和吴爻寻晦气。 对于霍锦渊这个儿子……他只当没有这个儿子。 这些年来霍敏之对他这个儿子不闻不问,即便是霍锦渊终于辛辛苦苦攒够钱托人送信问候,也从未收到过一封回信。 一年又一年的等待,让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他们的累赘和耻辱罢了。 吴爻见他并无什么情绪,也觉得无趣,说道:“不管如何,这钱定然是没有了,这次过来只是告知你而已。至于户部,看他范立有没有那个胆子与我作对。” 他说完这句话,直接就转身离去。 看着他就这样离开的背影,霍锦渊紧握成拳,眼神里的戾气涌现。 虞清欢见他如此,双手握住了他的拳头,说道:“别气,他不给我们自己拿回来。” 霍锦渊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我自然会拿回来,只是看不得他如此嚣张的模样罢了。” 总有一天,他会将吴爻踩在脚下。 虞清欢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霍锦渊眼神泛冷:“既然他不给,那就亲自去拿。” 这些年来他在暗中调查,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城边小胡同里的地下赌场。 “我说你没钱了吧?没钱了就滚,当我们赌场是做善事的呢!” “张爷,再给我赊点账,我下一把肯定能赢回来的。”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跪在地上,哀求着面前的赌场小管事。 赌场里来来往往的人众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所以赌场中央放置了一个巨大的香炉,燃烧里面的香料后空气中味道显得格外的萎靡。 张爷听到他的话,一脸无奈道:“不是我不给你赊账,是你又还不起,别跟老子说你会赢,这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赢!你总得拿点东西抵押让老子的钱不至于打水漂。” 瘦弱的男人摇头道:“可是我什么都东西都没有了。” 张爷听到这句话笑了一下,眯起来的眼睛满是猥琐与算计:“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 “女儿?”瘦弱的男人摇头,“可是我……” 张爷打断了他的话:“别可是了,你既然觉得自己能赢,肯定也能将你女儿赎回去,到时候多赢点钱,还能带着你的女儿吃香喝辣的。” 已经赌瘾上头的瘦弱男人一听也不再纠结了,应了下来,在张爷掏出一张抵押契书后,没有再犹豫就直接签字画押了。 张爷拿起契书笑了起来,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厮,抬手示意他把钱拿过来。 那小厮端了个装着几两银子的托盘从二楼走了下来,刚走到拐角处却感觉到身体突然一阵晕眩,脚下一软直接摔倒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盘子里的银子也散落得到处都是。 张爷皱眉看着这一幕,嘴里吐出几句脏话,骂骂咧咧地上前:“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老子迟早把你的皮给剥了……” 吵闹的赌场有人眼尖的看见地上散落的银子,想要上前捡去不敢动手, 毕竟他们都清楚这个赌场里的护卫又多又凶悍,根本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张爷上前一脚踹在小厮身上的时候,身体突然像是没有力气般朝着站立不稳,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混迹多年的张爷眉头一皱,感觉到事情不对,他的全身仿佛被卸空了力气一般,像是中毒的征兆。 赌场里渐渐地有不少人都倒在了地上,其他刚进来没多久的人见此情况不对,连忙跑了。 这么多人都中毒了……张爷的目光落在了大堂中央的熏香炉里,大喊道:“来人,快把香炉给熄了!” 只是他刚喊出这句话,门口处就出现了一堆蒙着面巾的士兵,将整个赌场的进出口严严实实地堵住。 霍锦渊身着一身玄色制服,用面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眉眼,语气淡漠地对着士兵们下令道:“把所有的脏银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人全都绑回去衙门里关押起来。” 第211章 查抄私产 看着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士兵们,张爷目瞪口呆,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突然惹上了兵马司。 从前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还是吴信达的时候,他们这个地界可从来没被搜查过,如今那个姓霍的小子上了台,兵马司的人不仅隔三差五在周边巡查扫荡,还会在他们教训赌客的时候出手,赌场管事常常咒骂不已。 一个士兵将张爷提了起来,直接反扣双手用绳子绑住扔到一旁。 眼看着赌场里一箱一箱的赌资和被典当的值钱玩意被士兵们搬了出来,张爷心都在滴血。 他咬牙切齿朝着走到跟前的霍锦渊道:“你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吗?敢动我们赌场你死定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锦渊一脚踹倒,直接踩在他的脑袋上:“我倒是看看吴爻那个狗东西和我谁先死。” 张爷见霍锦渊不仅知道而且还丝毫不惧吴爻,心里暗道这回算是要栽了。 马校尉走到霍锦渊的面前,禀报道:“指挥使,这赌场下面还挖了些暗道,里面有不少的女人。” 霍锦渊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沉思片刻后道:“先把她们带出来聚集在院子里,问她们之中有没有想回家的,想回家的就让她们回去,不想回去的就安排去庄子上先安顿下来。” 这做法倒是跟之前在惠灵山救出的姑娘家差不多,但是这个赌场里大部分的女人都是被他们的赌鬼亲爹、丈夫或者其他亲人抵押的,回家未必是一个好选择。 如果安排在庄子上,也不是白白养活她们,还需要干活赚工钱,想离开的时候跟管事打了招呼随时可以离去。 马校尉应了一声,转身打算安排下去,又被霍锦渊喊住。 “记得告诉她们每一个人,这个赌场的主子是镇远大将军吴爻。”霍锦渊说道,“告诉她们,引诱男人染上赌瘾,用女人孩子抵债都是吴爻同意的。” 因为多次的胜仗让吴爻在百姓心里颇受尊敬与爱戴,这些虚实不辩的胜利让他功成名就。 既然如此,霍锦渊就让他的口碑一点点崩塌。 得知心中的英雄就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受此伤害的罪魁祸首,他们还会一如既往地维护这个“英雄”吗? 只怕是在别人提起吴爻的时候都要啐一口唾沫。 马校尉明白过来霍锦渊的意思:“属下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随后便朝着赌场后院的方向而去。 张爷离霍锦渊最近,将霍锦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脸色微变,他眼珠一转,连忙说道:“大人,我还知晓吴将军其他地方还有赌场,我带您过去!” 霍锦渊连看都不看他,脚下用力碾了碾他的脸:“想通风报信?” 张爷惨叫出声,连连否认:“大人饶命啊,小人只是想要戴罪立功而已!饶命啊!” 霍锦渊抬起脚来,就在张爷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正想松一口气的时候,却见霍锦渊直接用力踹在他的膝盖上,只听见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即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对于张爷这种偷奸耍滑之人,霍锦渊可不会相信他嘴里有一句实话。 这会张爷是真的害怕起来,不敢再有其他的小心思。 霍锦渊早就将吴爻和宁安长公主名下的产业调查得清清楚楚,自然不需要这些人似真似假的消息。 一天之内,霍锦渊就已经带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吴爻手中的赌场、青楼、客栈以及其他能赚钱的产业全部一锅端了。 有虞清欢给他准备的迷药,以及他严密的部署,倒是没让人溜出去跟吴爻汇报。 等到晚上又让户部的人急匆匆地清点大部分的银钱和值钱的东西。 霍锦渊可不会把全部东西都吞下去,而是将大头都上缴给了朝廷,这样一来他吴爻就算是想要追回也难如登天,毕竟朝廷吞下去的钱又怎么可能舍得吐出来。 更何况他名下不少产业都不干不净,他们兵马司为了维护京城治安,将这些地方一一查处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等到第二日吴爻知晓霍锦渊的动作时,霍锦渊已经在对宁安长公主的产业下手了。 霍锦渊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听到消息的吴爻气得直接砸了手边的茶杯,眼神变得阴鸷可怕。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前一天才告知不会还钱,这小崽子居然第二日就将他暗中的产业给清楚得七七八八了。 从这些产业里查抄的钱财可不止十万两银子了。 吴爻自然不会甘心就这样忍下这口气,直接带着人前往兵马司衙门想要搬回那些被抢去的东西。 然而等他到了兵马司衙门之后,只看到户部侍郎习致远已经指挥着士兵们搬完了,还剩下几辆车架的东西正打算离去。 吴爻当即就将这几辆车架拦了下来。 习致远看见吴爻,心中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小郡王的这一手确实黑,一向高傲的吴爻定然是不能容忍的。 他清了清嗓子,迎了上去:“吴将军,这是我们户部的车架,您有什么事情吗?” 习致远虽然被调回京城不久,但是也很快摸清了不少门道,他很清楚范立曾投靠过宁安长公主,与溯阳郡王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郡王手段了得,不是无能之辈,与他作对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顺势与其合作,互利互惠。 吴爻瞥了一眼习致远,问道:“是从兵马司里运出来的东西?” 习致远没有直接回答吴爻的话,而是说道:“吴将军,不管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它们已经被我们清点过上了户部的账册,是要入国库的。” 这句话一出,他就不信吴爻会不管不顾地上前抢夺,毕竟抢夺国库财物可是大罪。 如今吴爻正被皇帝猜疑,若是又做出什么出格之举被参奏,只怕会更失了帝心。 吴爻的目光这才正视起了眼前的习致远,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习侍郎,你以为勾结上霍锦渊就能取代范立在户部的位置了?” 第212章 想废了他 听到吴爻嘲讽的话,习致远面不改色地说道:“吴将军此言差矣,习某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谈不上要取代谁。” 吴爻冷冷地看着习致远:“要么把东西给我,要么被我打一顿后把东西给我,你选一个?” 他的气势凌然,带着一股厉气,然而习致远虽然是个文官,但在地方当官时也是剿过匪的,并不惧怕。 “吴将军,习某已经说过这些是兵马司缴获的赃物,已经入了户部的账册之中。”习致远说道,“若是将军非要带走,习某自然不会阻拦,只当是将军府提前从户部预支的银钱了。” 毕竟长公主的食邑和与吴爻的俸禄还是得从户部支取。 而且银钱与值钱的珍稀宝物早早就已经带走入库房,最后这几车不过是些可有可无、还算值点钱的玩意罢了,不值得习致远与吴爻起兵刃冲突。 吴爻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的目光扫向那几个车架里的箱子,又看了看镇定自若的习致远。 最终还是没有将这几个车架上的东西带走。 一个侍卫策马匆匆而来,在吴爻跟前停了下来,禀报道:“将军,已经查到霍锦渊在城东的胭脂楼。” 吴爻听到这个消息后冷冷地看了一眼习致远,这才拽着马绳调转方向,朝着城东的方向而去。 胭脂楼里的掌柜眼看着兵马司的士兵直接把客人赶走,然后拎着他们的账房就开始寻了库房将银钱东西都搬了一遍。 掌柜上前阻拦道:“官爷,我们胭脂楼向来本本分分做生意,从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举,是不是弄错了。” 还没等那士兵说话,霍锦渊抬脚走进了铺子楼里,语气散漫道:“你们是没犯错,本王也没说你们有错。” 掌柜身为宁安长公主手下的人,又怎会不认识霍锦渊,当即心下就凉了半截,但仍旧问道:“那为何……” 霍锦渊道:“这是宁安长公主的铺子,我是他的儿子,过来支取点花费用度又怎么了?” 当初宁安长公主以亲生母亲的名义取走他的税俸,他现在不过是照葫芦画瓢而已。 吴爻名下的黑产业,他查封了还会上缴大半给朝廷,但是长公主这里得到的钱财,就直接进自己的腰包了。 胭脂楼的掌柜问道:“郡王可有得到长公主的同意或者身上可带了长公主的手令?” 霍锦渊似笑非笑地看着问他要手令的掌柜:“你说呢?既然长公主不反对就是同意了,更何况她若是觉得不满,大可去郡王府将这些钱财都要回去。” 先不说现在宁安长公主正在禁足根本不能出来阻止她,就算她真的到郡王府要回这笔钱,他也不会吐出来的。 掌柜看着霍锦渊这样一副无赖模样,心中暗道倒霉,连连哀求道:“郡王殿下,求您不要再搬了,我们只是些干活的,若是长公主问责起来只会怪罪我们这些苦命人。” 霍锦渊才不会相信一个偌大的胭脂楼掌柜是什么苦命人,不过他仍旧说道:“放心,只要我把她名下的铺子都搜刮一遍,她就不会只怪你们铺子里的人了。” 掌柜:“……” 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掌柜,看着他们将库房里的银子都搬得一干二净后又顺了几箱他们铺子里最贵的胭脂,简直心如刀割。 霍锦渊刚走出胭脂楼,一把长剑就迎面朝着他劈了过来,银光闪现,他后撤两步躲开,抽出腰间佩剑抵挡住第二次攻击。 胭脂楼开在热闹非凡的朝阳街,来往百姓络绎不绝,但是看见这铺子门口有两人真刀真枪的地打起架来,吓得连连后退空出一个大圈子来,毕竟刀剑无眼,生怕会殃及池鱼。 吴爻阴沉着脸对着朝着霍锦渊不断进攻,眼神里满是怒意,恨不得将这小子碎尸万段。 他看霍锦渊不顺眼,霍锦渊又何尝不是对他恨之入骨。 两个人就在街上大打出手,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看得旁人眼花缭乱,一时分不出高下来。 吴爻惊讶于霍锦渊武功的进步神速,从前的他在自己手里根本过不了多少招,如今已经勉强可以与自己抗衡了。 他的眼神阴鸷,在手上蓄力,然后用力将霍锦渊手中的剑挑飞,对着他的手腕砍下去,只要废了他的手…… “铛——” 莫七抽剑当在霍锦渊的面前,冷冽的目光看向吴爻,一言不发朝着他砍过去。 吴爻没想到霍锦渊身边还带了个碍事的暗卫,下手越发狠辣。 霍锦渊看着吴爻带来的士兵已经将整个胭脂楼团团围住,一副不把自己打倒不罢休的架势,转头对马校尉道:“拿着我的令牌进宫,就说吴爻造反,急令!” 马校尉接过令牌,正打算偷偷溜走,直接被吴爻拦住去路。 五城兵马司维持京城治安,守卫皇城,但凡有人没有皇帝的旨意敢对兵马司下手,危害京城,至皇宫于危险之中,自然可以当成谋反处置。 只要这条命令传到皇宫里,禁军定然会出动。 吴爻看向霍锦渊,咬牙切齿道:“这只是你我之间的斗争。”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立即让手下的人对兵马司的士兵动手,毕竟一动手可就不好交代了。 霍锦渊冷笑,他刚才自然察觉到吴爻想要废了自己的心思,并不打算再与他争执,抬起手一挥,对身后的士兵下令道:“把他们拿下!” 眼看着兵马司士兵们上前,吴爻的目光阴沉不已,翻身上马,不欲再与他们起冲突,只说了一句:“走。” 他身后的士兵们跟着一同离开了。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马校尉走到霍锦渊的面前,小声问道:“指挥使,还要进宫传消息吗?” 霍锦渊将他手里的令牌拿了回来:“传什么消息,吴爻就带了十几个骑兵,也没和我们的人混战,你觉得皇上会信吗?” 马校尉挠了挠头,讪笑道:“应该是不信的。” 霍锦渊看了看他:“还不赶紧把东西搬走,再磨蹭可不一定能搬走了。” 马校尉虽然不明白指挥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话地让后面的士兵们动作再快一些。 第213章 御前争辩 霍锦渊猜得不错,他搜刮了长公主在京城内的一些铺子后,就被禁军传令召进宫。 估摸着已经回本,他倒是没有再安排手下的人继续,直接进了宫。 随着内侍来到御书房,刚走进去就看见吴爻已经站在里面。 他眉毛一挑,看来吴爻竟然还知道先来告状。 “微臣参加陛下。”霍锦渊上前行礼。 皇帝抬眸看着半膝跪地的霍锦渊,语气里带着质问:“吴爻说你去抄了他的私产,没有朕的命令,你胆敢私自查抄一个大将军的私产?” “回陛下,如果您说的是昨日微臣所查抄的那些产业,那是微臣是真的冤枉。”霍锦渊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那些都是兵马司接到百姓们的举报后才去查探的,一查才知他们竟然做出暗中给百姓放重贷、逼良为娼、私设赌场、不交税银还残害无辜百姓的性命等不法之事。” 吴爻面色铁青:“你血口喷人,无中生有!” 霍锦渊没有理会吴爻,而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双手呈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这些皆是证据。” 他早就暗中调查着吴爻,自从胡云来到京城后,他更是如虎添翼,将证据搜集得齐全。 皇帝身边的太监走到他的身边,将那证据拿起来呈上。 吴爻面色铁青,他以为霍锦渊动作这么快,无非就是对他的故意报复而已,没想到竟然让他早就搜寻了不少东西。 看来让范立上门讨要税俸根本就在他的算计之中,他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同意,仍旧让范立拿着户部的账册寻债,好光明正大的有理由去搜刮他手中的私产。 皇帝将呈上来的各种证据粗略地看了看,脸色变得难看不已,目光瞥了一眼吴爻,又落在霍锦渊身上。 他问:“既然你有这些证据,为何没有及时上奏汇报?” 霍锦渊道:“微臣每十日上交一次公务奏折,上一次的奏折里就已经汇报了这些事情,只是当时微臣并不知道这些产业是吴爻将军的,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当真是巧得很。” 他这话不仅吴爻不信,连皇帝也不会信,毕竟这般准确无误地将吴爻手中的产业几乎都彻查了一遍,又怎会不是故意的。 但皇帝也没有反驳他,毕竟他将查抄到的大部分钱财都上缴了国库,让户部入了帐。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吴爻身上,将那些证据扔到他的面前:“吴爻,你该如何解释?” 吴爻低着头看见地上的纸张,回答道:“陛下,微臣一直心系军队,平日都将私产交由下面的人去管理,鲜少过问,实在不知他们竟然背着微臣做出这些事情来。” 霍锦渊道:“那些人在兵马司审问出来的可不是吴将军口中说的鲜少过问,他们都说是吴大将军下的命令呢。” 吴爻脸色阴沉地看向霍锦渊,说道:“那些管事大多都是些商户出身,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被重刑招待,只怕会屈打成招。” “论屈打成招,我可比不上吴大将军。”霍锦渊轻嗤道。 吴爻对付审问的手段残忍不已,不管是不是主动交代,审问完之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皇帝听着他们各自的解释,冷下脸来对吴爻:“不管你知不知情,这些事情都与你脱不开干系,锦渊身为兵马司指挥使,他的所作所为尽职尽责,你还有何话可说?” 听到皇帝的话,吴爻告罪道:“是微臣御下不严,这才出了这等事情,以后定会对手下的人严加管教。” 霍锦渊在一旁说道:“吴将军何止御下不严,简直就是居心不良!今日带兵围堵我们兵马司的人,那架势差点让我以为吴将军要造反呢。” 吴爻听到霍锦渊的话,眸子仿佛要淬出火来。 皇帝又问:“怎么回事?” 还没等霍锦渊说话,吴爻就抢先说道:“是霍锦渊昨日查抄了微臣的私产,今日又在搜刮宁安的产业铺子,所以……” “昨日那是公事公办,今日我不过是合理去收些银钱罢了。”霍锦渊说道,“长公主替我拿了这么多年的税俸,我不过是去她的私产里拿回一些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吴爻道:“不问自取便是偷。” 霍锦渊冷笑:“是啊,她先偷我的,我只是拿回来而已。” 吴爻道:“她是你母亲,用你的税俸理所当然,是你太过斤斤计较!” 霍锦渊道:“她是我的母亲,所以我用她的钱财自然也就理所当然,斤斤计较的人是你!吴将军,我与母亲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吧?你这般自私善妒的嘴脸真是难看!” “你!”吴爻被霍锦渊的话气得脸色难看不已,一时反驳不了。 皇帝看见他们你来我往地针锋相对,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声制止道:“别争了!” 他的目光打量着两人,最后看向霍锦渊:“从前宁安支取你的税俸,是她的错,今日你也拿回了不少的钱财,两相抵消此事往后不必再提。至于户部的范立,朕自会惩罚他,以后的税俸谁也动不了你的。” 霍锦渊垂眸低声应道:“是。” 皇帝微眯起眼睛:“锦渊,你不满朕的安排?” 霍锦渊回答道:“陛下,臣没有不满。只是臣这些年来并没有攒下多少家底,承蒙陛下赐婚,如今婚期渐渐临近,可无奈囊中羞涩;而臣的郡王妃娘家清贫,只怕婚后我们夫妻俩人度日艰难,连孩子都未必能养得起……” 听着霍锦渊的絮叨,皇帝这才想起霍锦渊的婚事是他赐婚的。 那女子的父亲是礼部的一个小主事,不堪什么大用,还是曾靠着与昌平侯府的婚约才混上来的,家族不显,定然也是没什么家产的,否则宁安不会给他选这样一个郡王妃。 这桩婚事说起来到底是委屈了霍锦渊,皇帝眼底的疑心渐渐散去。 “行了,朕给你赐两个庄子,就当是朕这个舅舅给你送的礼物。”皇帝又看向吴爻,“你是他的继父,是长辈,应该对他多宽容些,何必苛责。如今他快要成家,你与宁安夫妻俩再给他一万两,就当时给他们新人的礼。” 纵然吴爻心底厌恶霍锦渊,但仍旧维持着面上的虚伪的平静:“臣知晓了。” 第214章 转卖货物 霍锦渊对于皇帝的安排面上一副欣喜模样,恭敬道:“多谢陛下。” 皇帝解决了霍锦渊这桩事情,沉思片刻:“至于那些被兵马司查抄的产业,其中案件都交由大理寺审理,如若属实,该充公就充公,该整改就整改。” 对于这个决定,吴爻自然不敢反驳,毕竟他的那些私产确实经不起审查。 一下子损失那么多东西,吴爻心中恨意翻涌,但是这个教训他只能咽下去,恭敬道:“是。”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吴爻,只觉得这些年来这个大将军是越发的不好用了。 当初他从南诏回来,跪在自己面前痛陈在敌营里所遭受的非人折磨,他发誓一定会平定南诏,以报当初的耻辱之仇。 皇帝信了他,让他做双面卧底,将从南诏得到的消息化为己用,以对付南诏。 可这么多年过去,吴爻虽然打了不少胜仗,但是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给南诏重创,使得它每隔几年又侵扰边境。 吴爻这个大将军,还是他们大昭的大将军吗? 虽然皇帝与南诏王都在吴爻身上下了毒,让他不得不听命于自己,可自从得知吴爻暗中养了私生子,皇帝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既然你御下不严,定然是身边副将没有认真督促的缘故。”皇帝对吴爻说道,“明日上朝时,朕会与文武百官商量再重选威勇军的监军与副将。” 这是明晃晃地对吴爻的警告,撤换他的左膀右臂副将,以及应该早就被收买的监军。 吴爻知晓皇帝对他的疑心,即便心中再不甘也只能低头应是。 从皇宫里出来后,霍锦渊带着护卫竟然一路跟着吴爻来到了镇远将军府。 吴爻翻身下马,看见霍锦渊同样下了马,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霍锦渊,你还想做什么?” 霍锦渊耸了耸肩,笑的得意:“当然是来取吴将军在陛下面前许诺过给我的一万两银子,我担心过了今日吴将军就翻脸不认账,所以想着今日就拿到手才行。” 吴爻原本不想搭理他,但又怕他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只能叫来管家取库房清点银票或者银子。 霍锦渊看着吴爻那愠怒离去的背影,心情不错。 虞宅。 虞清欢正坐在树下的秋千上看戴无忧给她留下的兵书,越看越觉得入迷。 直到采荷轻唤了两声才抬起头来:“怎么了?” 采荷见自家小姐一副还沉浸在书中的模样,解释道:“郡王爷让人送来的不少东西,都在前院呢,尹嬷嬷让奴婢来唤你过去安排一下。” 虞清欢再次低头,翻了一页纸:“先放库房收着,等晚上我再看看清单。” 采荷解释道:“小姐,郡王爷送来的东西不少,尹嬷嬷说要是全堆库房可能放不下那么多。” “都有些什么东西?”虞清欢起身朝着前院走过去。 采荷道:“有胭脂水粉、绸缎布匹、珠宝首饰、文房墨宝、名贵茶叶……” 虞清欢听到采荷这么说,只觉得送来的东西确实很多,但当她来到前院看见满院子的箱子时还是惊讶不已。 她的库房确实不好装那么多东西,一看就是从别人铺子里的库房直接搬走的。 她上前清算了一番,留下了一些自己能用到的东西收进库房,然后再让宅子里的下人挑一些喜欢的,剩下的则让尹嬷嬷整箱送去对应的铺子整价售卖。 在她身边的采荷有些不解地看着虞清欢:“小姐,明明我们也有不少铺子,为什么不混着一起散卖呢?” 虞清欢用手中的兵书在采荷鼻子上轻轻点了点,解释道:“他们那些做生意的,眼睛可尖得很,经过手的货物成色一看便知道是哪家产的,若是留给自家铺子售卖,只会给自己留下麻烦,还不如直接卖给其他有名气的铺子。” 能收下她们这些货物的人大抵也是不怕原铺子去找麻烦的。 尹嬷嬷应了下来,随即去安排了。 这些都是送长公主名下的铺子搜刮来的,自然是好东西,不愁没人接手。 宅院里的人正在处理着这些东西,秋兰从外面走了进来,上前对虞清欢行礼道:“小姐。” 自从虞清欢搬出来后,秋兰就留在虞府内一直守着她从前的院子。 虞清欢微微颔首,看向她:“你怎么过来了,是虞府里有什么事情?” “虞老爷让奴婢传话,说是过两日就是六小姐及笄的日子,让小姐回府赴宴。”秋兰说道,“不过奴婢打听到六小姐及笄当日葛家人也会到场,等办完及笄宴就会带着六小姐回郢州城去办婚礼。” 听到秋兰的话,虞清欢哪里还不知道虞相庭打得是什么主意。 就是想让她这个未来的郡王妃给自己在葛家面前撑一下场面,以此拿捏住葛家得到更多的钱财支持罢了。 虞清欢不想掺和进他们之间的事情中,对秋兰说道:“你回去告诉他们,这六妹妹的及笄礼我就不回去了,往后类似这样的事情都不必再找我。” 秋兰应了一声是,随后欲言又止地说道:“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 虞清欢看向她,示意她说。 秋兰道:“奴婢听主院的姐妹们说,虞夫人带回来一个姑娘,认她当了干女儿,对她很是关心爱护,还因此与虞老爷大吵了一架。只是那姑娘似乎是体弱又怕生,鲜少出院子,奴婢倒是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 虞清欢微微皱眉,在虞家这么多年,她自然知晓虞母的性子。 虞母的慈母心只会给她那三个亲生的孩子,特别是对虞清澜,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在虞家时,无论是虞清欢这个养女,还是虞清婳和虞清妍两个庶女,她从未关心过。 这样的她,又怎么会认干女儿,还为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干女儿和虞相庭起了争执? 看来那干女儿也不是什么善茬。 虞清欢深思片刻,对秋兰说道:“你回去好好打探一下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历。” 她明面上还是虞家的女儿,为了不让他们犯蠢牵连自己,自然要将虞家的事情尽数掌握在手中。 看着秋兰点头应是,正要离开,虞清欢又让尹嬷嬷挑拣些东西出来一同送去虞府,算是送给虞清妍的及笄和成婚礼物。 第215章 侍郎求医 在众臣的各种争吵举荐中,威勇军的监军由佥都御史路元青担任。 此人出身虽然一般,平日里的作风清正,忠直敢谏,而且曾经多次参奏吴爻与长公主,不是吴爻能轻易收买之人,自然符合皇帝心意。 吴爻没有反驳的余地,但是也让自己的亲信都接连弹劾霍锦渊滥用职权,行事不羁,实在难以继续掌管兵马司。 但是对于这些不痛不痒的弹劾,霍锦渊自然不会惯着他们,不仅一一怼了回去,还冷嘲热讽一番他们。 等到下了早朝出来,还有几个官员面色铁青地看着霍锦渊。 刑部左侍郎蔡文脚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赶上了霍锦渊,上前道:“郡王稍等。” 霍锦渊回头,看向他:“蔡大人有何贵干?” “听说贵府有位不得了的女医,蔡某家中老母亲有久病成疾,一直寻觅了不少良医却不得其法。”蔡文对待霍锦渊的态度十分谦逊,甚至有些低声下气,“不知郡王可否为蔡某引荐一下这位女医?” 霍锦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蔡大人,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蔡文道:“只是偶然得知罢了,还请郡王行个方便。” 他还是从手底下的员外郎郝无诚口中得知,那曾经的天才医女罗流玉竟然就住在溯阳郡王府内。 罗家世代为医,罗流玉的祖父和父亲都曾是太医院的院正,可见罗家医术有多么精湛,而被罗流玉更是年少成名,比她的父辈们更有天赋。 蔡文的母亲这些年来身子越发不好,整日觉得脑袋疼,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找太医开了药方也只能稍加缓解。 这病折腾得蔡母痛苦不已,甚至有了不想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之前听闻罗流玉在京城附近出现的时候,他也曾派人去寻过一番,却不见她半点踪迹。 这回知晓罗流玉在霍锦渊的府邸之中,为了治好母亲的病,自然求到了霍锦渊的面前。 霍锦渊听到蔡文的话,摆了摆手道:“不是我不给蔡大人行方便,是罗大夫性子喜静,不愿有人打扰,我也做不了她的主。而且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医术精湛,若是他们都没办法解决的疑难杂症,罗大夫未必能解决。” 蔡文微微一顿,有些着急地说道:“殿下,蔡某也不至于强求罗大夫必须治好家母的病,只盼着她出手看看,好让我们心中有个数。” 霍锦渊看着他这般焦急模样,只说道:“蔡大人,这罗大夫看诊全凭心情,我总不能逼着人家做事。但是……” “只要有机会能请到罗大夫为我母亲看诊,殿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蔡文上道地低声说道,“若是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可以寻个茶楼慢慢谈。” 谁知霍锦渊随意摆摆手:“蔡大人误会了,若是你想请罗大夫出诊,只需征得她的同意即可。但罗大夫性子与一般人不同,这诊费可大可小,若是她觉着没有眼缘,只怕给她黄金千两她未必会同意,若是有眼缘,就算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她也能欣然同意,尽力医治。” 蔡文又道:“可是蔡某不知罗大夫的喜好。” 霍锦渊意味深长地说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执念与追求,蔡大人是个聪明人,想来无需旁人多言。” 说完这句话,霍锦渊转身离去。 蔡文站在原地,看着霍锦渊远去的背影,不禁沉思起来。 有些官员离得不远,隐隐约约听到些医治之类的话,想到蔡文家中生病的老母亲便上前寒暄两句。 没想到蔡文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一般,一拍脑袋,步履匆匆而去。 罗流玉在溯阳郡王府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郡王府里收到的帖子如雪花般飞涌而至,不少人还上门询问。 但是统统被霍锦渊以罗流玉喜静不见外客推拒,连他们送来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不管是送些金银珠宝还是自以为合理的名贵药材,都不被罗流玉看在眼里,让不少人觉得此人性情怪异,实在难以捉摸。 但是没多久罗流玉就同意接诊了第一个病人,就是刑部左侍郎蔡文的母亲。 听闻蔡母常年被头疾困扰,苦不堪言,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没想到被罗流玉用针灸医治过后,居然将这头疼的毛病给治好了,尽管罗流玉还嘱咐后续要时常服药防止复发,但这个结果已经让蔡家人欣喜不已。 众人又纷纷奔向蔡家询问他如何让罗流玉同意看诊,蔡文只是说道:“不过是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罢了。” 他是刑部左侍郎,自然可以从刑部的档案库调出当年罗家案件的材料,让人抄写一份出来送去了郡王府,没想到还真猜中了罗流玉的心思。 他轻叹一口气,看来这位医女回到京城的目的可不简单,也不知她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 郡王府内。 罗流玉将蔡母的脉象,看诊后的各种问答及身体反应汇总成病案,然后让人送去给虞清欢让她琢磨这个病情该如何治疗,算是给她的考题。 丫鬟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堆帖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罗大夫,这事今日送来的拜帖,还附上了送礼的单子。”那丫鬟说道,“郡王让奴婢给您送过来,让您瞧瞧可有瞧得上的。” 罗流玉写下最后一个字,这才搁下手中的笔,走到丫鬟旁边拿起那些帖子一个个看了起来。 “赵家的帖子?”罗流玉将其中一个帖子抽了出来,甚至都没有翻开就扔到了一旁的纸篓里,“往后别将他们家的帖子拿到我的面前来。” 丫鬟微微一怔,虽然不解还是点点头,又问道:“除了赵家,您可还有其他不收的帖子?奴婢让门房那边注意一下,让他们干脆别收了。” 罗流玉转身收到案桌前,将当初对罗家落井下石过的人家,参与过罗家案件审查的官员人家,统统都写了下来。 那些参与过案件的官员当初能将事情的过错全都推到罗家身上,想必早就有了利益勾结,又怎么会愿意让她再去调查当年的真相。 第216章 装模作样 丫鬟拿着罗流玉写下的名单让门房的小厮记下来。 第二日的时候,赵家派了下人过来送帖子,当场被拒。 赵家的那个下人还以为是没给好处,便将一块碎银子递了上前,没想到仍被拒绝了。 “凭什么收了他们的不收我的?”赵家下人不满地冲着门房小厮嚷嚷起来,“难道是嫌我们给的孝敬不够,贪得无厌?” 赵家的嫡女赵蓁蓁因为中了蛊毒一直瘫痪在床,请了不知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连太医都只能吊着她的一条命,解不了她身上的蛊毒。 听闻罗流玉医术精湛,赵家老夫人便立马派人过来下拜帖了。 可她忘记了当初赵家可没少对罗家落井下石,罗流玉自然不会待见他们赵家的人。 门房小厮听到那赵家下人的话,连忙做出赶人的动作:“你就算是给再多我也不敢接,罗大夫吩咐过你们赵家的人她一律不见,别在这里白费功夫了。” 赵家下人急了:“凭什么?” “凭人家不待见你们呗。”在赵家下人身后的其他人见此情景连忙道,“人家不收就赶紧走吧,别挡着。” 那赵家的下人只能愤愤离去。 再后来还有昌平侯府的下人送了拜帖过来,同样被拒了。 侯府下人不甘心,说道:“我们昌平侯府可不是小门小户,若是罗大夫能治好我们世子的病,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 门房小厮没理会他的话,直接挥挥手将人赶走了。 毕竟这几日想要见罗流玉的人家可不少,多的是非富即贵之人。 送一次拜帖不行,就改了礼品单子继续送,直到单子上的东西能入罗流玉的眼。 因为这次门房拒了不少拜帖,有些细心的人暗暗记住回去告诉了自家主子,很快就有人猜测到那些人被拒的原因。 毕竟那些人曾经得罪过罗家,罗流玉怎么可能还会给他们的家人看病。 猜到罗流玉的意图并不难,她需要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不是贵重值钱的玩意,也不图什么美名,她只想要当初罗家案件的线索。 这让不少人又犹豫起来。 当初这起案件涉及到了皇子的死,其中隐秘可不是随便就能泄露的,一时间郡王府又安静了不少。 毕竟这京城里能了解这件事的人不算多,知晓内情的又未必愿意冒险。 就算太医们的医术不如罗流玉,但也能医治不少的病症,还有些治不好但也死不了的病,就这样被人一直耗着。 只剩下一些真心求医无门之人日日送拜帖。 罗流玉虽然想得到案件线索,但也不是心狠到见死不救之人,便自己提出条件让他们查探相关的事情,于他们的身份而已并不算什么难事。 若是能完成她提出的条件,她自然愿意出手诊治。 “什么天才医女罗流玉,我看分明就是沽名钓誉之人罢了。”一道轻蔑的声音在茶楼里响起。 有人附和他:“就是,一个医女能有多大的本事,那医术估计就和游方郎中差不多,不然她怎么不敢出来光明正大地看诊。” 另一个又叹气道:“可怜许兄一片爱妻之心,还傻傻地日日亲自上门送拜帖。” 虞清欢坐在茗香楼二楼的靠近栏杆的位置,听着不远处几个男人口中说出来的话,眼神里带着染上了几分冷意。 坐在她对面的孟知雪直接皱起了眉头,正欲起身却被虞清欢伸手拦住。 茶楼小二将茶水和几盘小菜端过来,一一放置在虞清欢面前的桌子上:“两位慢用。” “等等。”虞清欢叫住了小二,拿出一枚碎银子放在桌子上,“打听个事。” 小二看见银子眼睛亮了一下,伸手就拿起那碎银子揣进了怀里,一脸笑意地说道:“姑娘要打听什么事?” 虞清欢伸手指了指一楼那桌聒噪的几人:“我好像听他们在说罗流玉沽名钓誉什么的,是怎么回事?正好我家中也想去请那位传说中罗大夫,想多知晓些内情。” 小二听到她这么问,跟她解释道:“那几个是刚考上同进士的读书人,其中有个名叫许同的,妻子不知生了什么病,找了许多大夫治不好。这不听说了罗流玉医术精湛,就每日都去求求人家为他妻子诊治,但罗流玉一直没同意,其他人在为他打抱不平而已。” 孟知雪轻哼出声:“人家罗大夫可不止拒绝他一个人,也没见谁如他们这般请不到就诋毁人的。” 那小二笑了笑,说道:“他们也就嘴上说说而已,那许公子大概也是太想治好他的妻子罢了。” 虞清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直接挥了挥手,让小二退下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几人身上,继续听着他们的话很快就猜测到其中一个身着青色素衣的男子正是日日去求诊的许同。 他坐在桌子上喝了一口茶,又皱着眉头长叹出声,带着几分清秀的脸上满目愁容。 周围有人听到他们的话,不禁对许同带了几分同情之色,感慨他日日为妻子求诊实在令人动容,又低声说起那罗流玉仗着有几分本事却不近人情,见死不救。 “惺惺作态,装模作样。”孟知雪看见许同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讥讽道,“这是茶楼又不是酒楼,喝茶还喝出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样来。” 虞清欢和孟知雪都知道罗流玉可没有堵住那些人求医之路,即便没有罗家案子的线索,只要他们愿意答应为她办一件事,也不是不可能拿到看诊的名额。 而这位许同有时间在这里与别人闲谈喝茶,却没时间去争取,可见他对妻子的爱意与担忧不过都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虞清欢淡漠说道:“既然他如此喜欢在旁人面前装出一副深爱妻子的模样,不如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看他为了救治他的妻子到底能做出多少努力。” 孟知雪不解道:“何必要给他这种人机会?教训他们一顿便是。” 虞清欢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既然他想算计别人,就让他感受一下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 第217章 屋顶偷听 虞清欢去找了许同日日送去郡王府的帖子,发现这人果然不是真心诚意找师父求医的。 别人的帖子除了邀约之外写了病人的症状以及其他大夫给出的结论,还附上承诺的看诊费单子,生怕选不上自己。 而许同的帖子上只写着他的妻子病重,想求良医,若是能将他的妻子医治好,他必有重谢。 没写病情,诊费不明,字里行间看着对妻子深情不已,却什么都没有承诺,简直是生怕自己的帖子被选上。 虞清欢还打探到这个许同家境清贫,父母病弱,但因为会读书又有着一副好相貌,被一个商户的女儿看上成了亲,就是如今这个病重的妻子方氏。 这些年来他们夫妻恩爱,成为不少人艳羡的眷侣,所以方氏病重众人都在替许同惋惜。 虞清欢看着这些消息,紧皱起眉头来。 罗流玉看着小徒弟这般神情,不禁问道:“这人有什么问题,竟然还值得你特意去打听?” 在虞清欢身旁的孟知雪可忍不了,直接将当日在茶楼里的事情说了一遍,不屑道:“我看就是那许同故意让那么多人在茶楼败坏您的名声,实在是过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自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罗流玉听罢只是笑笑,不甚在意地说道:“随他们去,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 诋毁攻击的话这些年来她听得不少,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她只想替家人报仇。 虞清欢这个时候说道:“我觉得许同妻子的病似乎有蹊跷。” 孟知雪听到这话,眼珠一转:“你的意思是,他的妻子这病是他下毒害的?” 虞清欢并没有反驳她的话,推测道:“这是其中一种可能,他想借师父的名声来成全自己,让人怀疑不到他身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妻子根本就没有病。” “没有病?” 孟知雪不解,“如果他的妻子没生病的话,他为什么这么做?” 虞清欢道:“如果这个猜测为真,那他应该是冲着师父来的。只是这件事还不确定,要看到方氏才知晓是什么情况。” 罗流玉想了想,拿起桌子上许同送来的拜帖:“那我让他将他的妻子带过来看看。” 虞清欢摇头:“先别打草惊蛇,看看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夜色浓郁,虞清欢走在房檐下的阴影里,看着前面几乎要隐藏在黑夜里的孟知雪,一脸惆怅。 她觉得半夜去爬人家的墙头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事情。 但偏偏孟知雪自从知晓戴无忧的做法后,一脸崇拜,还特地请教了一番如何避开京城里巡逻的士兵。 现在她们想要去查查许同的事情,孟知雪自告奋勇要半夜去爬许家的墙,说不定能知晓方氏的病情。 孟知雪自己去也就罢了,还非要拉着虞清欢一道,说是锻炼她的能力。 虞清欢身着黑色夜行衣,悄步跟在孟知雪的身后,见到她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到了?” 孟知雪点了点头,指着小巷子里的一处小宅子说道:“就是这里。” 抬头看着这面墙,虞清欢一脸无奈地看向孟知雪,凑上前小声地说道:“我……我跳不上去。” 孟知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放心,我有在。” 她说着小跑两步,直接踏在墙面上一下子就翻到了墙头处,然后转头看向虞清欢,伸出手来。 虞清欢把手递上前,然后只觉得身体一轻,就被她提到了墙头上。 看见孟知雪并没有直接跳进墙内,而是沿着墙角边慢慢走到宅子里的屋檐处,悄悄地爬上了屋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才停住趴了下来。 虞清欢身姿轻盈,脚步稳健,自然也跟了上前。 她看见孟知雪悄悄拿下一块瓦片,也学着她的样子在自己跟前拿下一片,凑进了往房间里看。 等等……这套动作怎么那么奇怪? 没等虞清欢多想,她就听到了房间里一个女子咳嗽的声音。 许同端着汤药走了上前,递给方氏:“阿媛,先喝药吧。” 看到那黑乎乎散发着一股难闻气味的药,方媛皱起了眉头,又抬头看向许同:“夫君,我不想喝这药了。” “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许同说道,“我听着你咳嗽就觉得心疼不已。” 方媛见丈夫的态度如此温和,不愿给他添麻烦,还是接过了许同手上的汤药,忍着不适将药喝了下去。 虞清欢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药味,总觉得有些刺鼻。 许同拿出蜜饯喂给方媛,对她说道:“良药苦口,阿媛辛苦了。” 方媛摇头:“不辛苦,夫君才辛苦了些,要日日去郡王府求见罗流玉。只是……我们这么诋毁她会不会不好?我不过只是偶感风寒,一个小病而已,被传得如此严重,若是她真的给我诊治,那就暴露了。” 许同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阿媛心地善良,可是那罗流玉惹了旁人,就算没有我们诋毁她,他们也会去找其他的人做这件事。” 方媛听进了许同的话,既然都会有人用这招来对付罗流玉,为什么不能是他们夫妻呢? 藏在屋顶上的虞清欢和孟知雪听到他们的这段对话,相互对视一眼,看来他们果然是故意引导旁人诋毁污蔑师父。 只是不知道那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方媛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父亲的生意出了差错,拿不出钱供夫君进学铺路,我们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许同考上同进士,并不能像进士那般直接授予官职,要去参加想任职部门的考核,成绩合格者才会被录取成为一个末流小官。 他连去两个部门的职位都没能考进去,只能归结于没有钱财去打点上司,没想到第二次失败后,却有人悄悄找上了他,用官位与他做起了交易。 许同苦读这么多年来为的就是做官,所以便理所当然地将这件事答应了下来,与妻子商量后决定让她装病。 第218章 暗中下毒 看见方媛一脸愧疚的模样,许同上前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没事,即使岳父现在受了伤不能再做生意,只要好好修养,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许同对妻子说道,“岳父已经帮我良多,我们总不能一直让他操心。” 方媛心中大为感动,声音哽咽地说道:“夫君,幸好有你在。” 许同温和地说道:“阿媛早些歇息,休息好了病才能好得快些,我去书房住不打扰你。” 他说完这句话,起身端起了桌子上的药碗朝着外面走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间里的房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见方媛定定地看着许同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才躺回到床上。 孟知雪将瓦片盖了回去,转头却看见虞清欢从洞口处撒下些许的药粉。 她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明明她们已经听清楚刚才这对夫妻的话,许同这是收了别人的好处让他的妻子装病,还让他的朋友们到处诋毁罗流玉,败坏罗流玉的名声。 虞清欢低声解释道:“我闻着她喝的药似乎有些奇怪,先把她迷晕了再偷偷进去给她把脉,看看她到底是什么病。” 孟知雪道:“难道不是风寒?” 虞清欢摇头:“离得有些远,烛光太暗了看不清她的脸色,没法判断,最好就是给她诊脉。” 孟知雪点了点头:“我带你下去。” 两人走到房檐边上,看见许同将药碗递给守在门口的丫鬟后就朝着书房而去。 丫鬟要去清洗药碗,朝着后厨的地方离开了。 见院子里没有人,孟知雪搂住虞清欢的腰直接带着她从屋顶下一跃而下,轻轻落地。 估摸着房间里的方氏已经被迷晕,两人这才蒙着面巾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虞清欢轻步径直地走到方氏的床边,确认她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之后,这才轻轻抽出方氏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开始诊脉。 见虞清欢皱起了眉头,孟知雪低声问:“如何?” “脉象很乱,不是普通的风寒之症。”虞清欢下了结论,“她这是中毒了。” 说着又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亮,凑进方媛的脸,见她眼角青黑,唇色泛白,这气血不足的模样显然已经是中毒了有些时日了。 孟知雪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随即又道:“看来我猜得也许没错,就是许同给这方氏下了毒。方氏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只是风寒,配合许同来演这出戏,殊不知许同不仅要算计罗医婆,还想算计她这个妻子。” 虞清欢倒是对方氏没有多少同情:“假作真时真亦假,她的自以为是让她落入了圈套,算是活该。” “那我们还要救她吗?”孟知雪担忧地问道,“若是她死了,正好遂了许同的意。或许还会把她的死扣在罗医婆身上,说罗医婆见死不救之类的话。” 虞清欢道:“寻常人不会轻易被他带偏,但如果背后之人添油加醋故意引导,说不定会引起不少人义愤填膺,让师父的追查真相的路越发难走。” 孟知雪不满:“这天下因病而死的人多得去了,难不成个个都要如此抱怨良医不肯救他们吗?若是如此说来,那宫里的太医才是他们最该讨伐的人。” “所以我们不能看着她死,但也不能就这样给她解毒。”虞清欢语气淡定。 她将手中的火折子递给孟知雪,然后从手腕上解出一个布袋来,上面密密麻麻地挂着许多长短不一的银针。 孟知雪识趣地让开走到旁边,将手中的火折子往前伸了伸,确保能有足够的光亮让虞清欢看清躺在床上之人的穴位。 因为方媛穿得是寝衣,倒是方便了虞清欢下针,很快就在她的身上扎了十几枚细细的银针,然后又掏出一瓶药水给她灌了下去。 这动作都看得孟知雪生怕方媛醒过来,但是直到虞清欢将银针都拔下来后,方媛仍旧睡得沉稳。 孟知雪好奇地问:“你这是做了什么?” 虞清欢解释:“许同给她下的毒药毒性不小,但是症状看起来与风寒相似,所以方氏才没有上心。而我给她下的毒,毒性很小几乎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但症状看起来就像是快死掉一样,情绪激动时还会七窍流血。” 孟知雪点头道:“这样一来,方氏自然会心中起疑,未必愿意再继续配合许同。” 毕竟这件事关乎性命,就算是再相爱还是会起疑心的。 除非这女人脑子不清楚,还打算自欺欺人。 这个时候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大概是在方氏身边伺候的丫鬟收拾了药碗之后回来了。 孟知雪连忙用盖子盖灭手中的火折子,随后带着虞清欢走到窗户边直接翻窗跳出去。 虞清欢刚落地就听见了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那丫鬟走进来轻声唤了两句夫人,听到没人应答,走到方氏的床边看了一眼又出去了。 她们两人正打算离开,悄悄拐过院门然后找到隐蔽的墙角处。 “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好的。”伴随着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许同的话也传到了虞清欢的耳边。 虞清欢一把拉住了正要跃墙离开的孟知雪,然后躲在了一丛细竹后。 她们透过细竹丛的缝隙看过去,只见许同和另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男子正在说着话,语气态度里是满满的恭敬,一副小心讨好的模样。 看到这副场景,虞清欢微眯起眼睛,没想到居然这般巧,真让她遇见了在背后指使许同的人。 “只要你按着我们的计划行事即可,莫要坏了事,否则……”那人说话之中带着隐隐的威胁之意。 许同连忙保证道:“放心,我定然不会出任何差错。” 他说着一路将人送出了门口。 孟知雪见那人要离开,赶紧跳上了墙头处,然后又将虞清欢拉上去后跃出了围墙外面。 两人快速朝着许家大门的方向而去,打算跟踪那个人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正准备走到小巷子的拐角处,没想到那个男人却直接拐进来她们所在的小路上,双方就这样迎面遇上。 虞清欢看见那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仿佛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两个身穿夜行衣还带着面巾的人,但是他脸上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眸子里染上了几分狠厉。 第219章 躲避追捕 孟知雪没能听到对方接近的声音,所以她从这种下意识的走路习惯判断出这个男人定然是个会武功的人。 她挡在虞清欢的面前,眼神警惕的看着对方。 男人通过身形就知道她们两个都是女子,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屑,直接抽出佩剑朝着她们的方向冲过来。 不管这两个女人是谁,只要只要有一丝可疑,那便留不得了。 孟知雪从腰间也抽出一把长匕首上前与男人缠斗起来,一过招才发现对方武功并不在她之下,她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狠厉,抬手就朝着对方的喉咙方向刺过去。 男人用手中的剑卡住她的匕首,抬腿朝着孟知雪踹了过去。 就在孟知雪闪身躲开之际,男人正想趁此时机追上前砍她一剑,突然察觉眼前似乎有细微的银光闪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枚银针已经刺入了他的右眼之中,疼痛瞬间从眼珠子漫延到了整个脑袋。 “啊——”男人右手拿剑撑住半跪着的身子,左手捂住受伤的眼睛,惨叫出声。 孟知雪回头看了一眼虞清欢,见她躲在旁边的阴影处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手指绷直看起来像是捏着银针,这才放下心来。 男人拔出眼睛里的银针,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用另一只眼睛看向虞清欢所在的方向,只隐隐约约看到个身影,但他的目光里像是淬了毒一样紧紧盯着她。 “臭表子!老子要你的命!”他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弄死你们!” 他努力忍着眼睛的剧痛朝着虞清欢的方向冲过去,孟知雪自然不能让他靠近虞清欢,当即挥着匕首朝他刺过去。 只剩下一只眼睛的男人心中怒火丛生,跟疯了似的不要命对着孟知雪使劲砍打,想着赶紧把这个碍事的女人杀了,再过去找那个只会躲在暗处下黑手臭娘们报仇。 然而他再如何疯狂,受了伤后的他对上孟知雪也渐渐变得弱势起来,正当他咬牙打算跟她死拼的时候,却之间眼前的女人突然蹲了下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枚银针射进了他的左眼里,他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点儿光亮也不见了。 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捂住眼睛惨叫起来,高声怒骂着贱人之类的话。 “谁在那里!”不远处的巡逻队伍们听到男人的惨叫声,正骑着马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孟知雪原本还想对这个男人审问一番,问出针对罗医婆的幕后之人,然而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赶紧拉着虞清欢离开了这里。 巡逻的士兵很快就来到了男人身边,见他捂住双眼瘫倒在地上哀嚎怒骂,上前将他团团围住:“你是什么人?” 男人知晓这是兵马司巡逻的士兵来了,顾不得许多,连忙说道:“我是四皇子府里的人,刚刚经过这里的被两个女贼袭击,她们弄瞎了我的眼睛!现在应该还没有走远,你们赶紧去把人抓住!” 听到他的话,巡逻的士兵们并没有动弹,而是为首的队长上前问道:“你说你是四皇子府上的人,可有凭证?” 男人晚上出门办事,自然是不会随身携带皇子府的令牌,以免被人抓住成了把柄,他一时之间还想不到其他的凭证,只与他们说道:“你们把我送回皇子府自然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巡逻队的队长却道:“现在已经是宵禁的时辰,除了有品级的官员外,其他人不能外出游荡,否则一律视为盗贼抓捕,所以你得先跟我们回趟兵马司。” 他看见这个男人身边还有一把长剑,可见这人是个会武的,又没带身份凭证,可疑得很。 “可是我的眼睛等不了!”男人开始高声嚷嚷道,“我的眼睛被那两个贱人弄瞎了,我要找大夫!” 虞清欢的银针里带着毒,他的眼睛注定是要废了。 他能感觉到眼眶里传来的灼烧,这让他感觉慌乱不已,但仍抱有一丝期待。 “兵马司里也有大夫。”巡逻队长说完这句话,抬手示意手下的士兵将此人押回去。 男人又嚷嚷道:“你们一定要抓住那两个女贼!她们都是祸害……” 巡逻队长听到这话,又派了几个小队分别在附近查探。 此时的孟知雪和虞清欢确实还未跑远,毕竟她们的双腿可比不上巡逻队那些骑马的士兵们。 虽然巡逻的是兵马司的士兵,有霍锦渊在她们就算是被抓住也能轻易脱身,但兵马司里面也不是人人都对霍锦渊忠心耿耿,为了不惹出麻烦来,还是要躲避一下。 虞清欢看着附近的街道,想起自己有个书铺就在这条街上,于是带着孟知雪从后门翻入书铺的小院子里,先在铺子里待到天亮直接去郡王府找霍锦渊。 书铺里很安静,但是小后院里放书的库房里却隐隐闪着微弱的灯光。 虞清欢皱眉,这都已经快到子时了,店铺的人应该都睡下了才是,怎么库房里还有烛光? 一想到库房里全是书籍,若是着火了定然损失不小,她就朝着库房走过去,上前推开了房间的门。 坐在角落的一个身影听到开门的动静声整个身体一颤,慌忙地站了起来,抬头望了过来,将手上的东西藏在身后,眼神里满是惶恐不安。 虞清欢看着眼前的人,她记得此人应该是书铺里的伙计小陶,十六岁的年纪却还是瘦瘦小小的,只有那双眼睛明亮不已,令人记忆十分深刻。 看见门口的人是虞清欢时,小陶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又想到现在已经是宵禁时候,寻常人家根本不可能随意走动,东家一个姑娘又怎会凭空出现在铺子里?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背后的汗水都浸透了衣裳,有些不敢去看虞清欢的眼睛。 她皱起眉头:“小陶,这么晚了,你不去歇息在书库里做什么?” “东……东家。”小陶被吓得有些结巴,脚步慢慢往后挪,却在后退的时候被一摞书绊到,整个人跌倒在地上,他吓得哇哇乱叫,“啊!鬼啊!你别过来啊!走开啊!” 虞清欢:“……” 第220章 小陶看书 听到动静的孟知雪走到虞清欢的身侧,看见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陶,忍不住扶着虞清欢的肩膀笑出了声。 她转头问虞清欢:“你哪里招来这般胆小的伙计?” 虞清欢想了想,说道:“吕掌柜说他是慈幼院里长大的孤儿,后来去一家印书坊干过几年苦力活,识得几个字所以就将人留下来了。” 听到虞清欢和孟知雪的对话,躲在角落里心惊胆战的小陶终于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转头看向站在门口处的虞清欢与孟知雪,见她们两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心中虽然惊疑不定,但看得出来东家是真的东家,不是什么鬼怪东西。 他缓了缓心神,站起身来走到虞清欢的面前,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尴尬,挠了挠头:“对不起东家,我没想到您这么晚了出现在铺子里。” 虞清欢双手环抱在胸前,又问道:“这么晚还在书库里不去休息?” 小陶讪讪地回答道:“我就是一不小心看书看太久了忘了时辰,不过东家您放心,我不会影响明日的看店做事的。” 虞清欢听罢朝着房间里走了进去,来到他刚才的位置,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 “鬼怪传闻?”虞清欢看着这书名字,然后随意翻了翻,也明白过来小陶为何那么容易就被吓到了。 孟知雪凑了过来看了看,抬头看向小陶:“你胆子那么小,怎么敢在晚上自己一个人看这样的书?” 小陶低着头解释道:“这本书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写的,所以我就想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东西,以后遇见她的时候就可以多聊几句话……” 他的语气支支吾吾的,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虞清欢有些意外,她又翻了几页手中这本写了志怪故事的书籍,问道:“你还认识写这书的人?” 听东家问起,小陶的语气便真诚了几分:“这是时常去慈幼院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楚姑娘写的,我也是无意间发现了她的手稿,问了一嘴,她说只是写来打发时间而已。” 虞清欢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将这书递回去给他。 小陶接过书,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东家您这么晚到铺子里来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来检查一下铺子。”虞清欢面不改色地说道,“看看你们有没有好好守着铺子。” 小陶连忙说道:“掌柜每日都会安排人在铺子里守着的。” 虞清欢道:“那就好,还有你往后若是想要看书可以去其他的房间看,书库里都是书籍,若是一不小心打翻了蜡烛,这些书极易燃烧引起火势,定要注意些。” 小陶立马保证道:“我知道了,下次我晚上不在这里看书了。” “行,你下去休息吧。”虞清欢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小陶如临大赦,应了一声是,随即抱着子他的书赶紧离开,回去休息的房间去睡觉了。 虞清欢带着孟知雪找了间干净的房间住一晚。 或许铺子在靠近街道的位置,天还没亮的时候虞清欢就听到了外面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 想到身上还穿着夜行衣,虞清欢赶紧和孟知雪回了一趟虞宅换衣裳又匆匆赶去了郡王府。 “下面的人已经跟我禀报过了,我猜应该是你们动的手。”霍锦渊说道,“那人名叫黄胜,自称是四皇子身边宠妾的哥哥,已经被兵马司士兵带回了衙门里审问过了。” 黄胜一直在嚷嚷着是两个女人用细针将他的眼睛弄瞎的,霍锦渊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虞清欢的时候也差点被银针扎了,便觉着十有八九就是她。 虞清欢有些惊讶:“四皇子府的人?” 霍锦渊点头:“四皇子萧永裕的生母是珍妃,曾与慧贵妃关系不错,但是后来不知为何闹掰了,现在势同水火。” 坐在一旁的罗流玉听出了霍锦渊话中的意思,大概是指当年之事有珍妃所做的手脚,害死慧贵妃的儿子而又嫁祸给了罗家。 现在听到罗流玉再次出现在京城,而且还想要调查当年之事,珍妃自然坐不住了,想要暗中除掉罗流玉。 但是罗流玉平日里只在郡王府里待着,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用此迂回的方式。 虞清欢又问道:“黄胜可有说他宵禁违规出街的原因?” 霍锦渊道:“他的解释是去看望生病的朋友,因为照顾朋友所以没注意时间就天黑了,担忧家里的人所以就趁着夜色赶回家,没想到遇上两个不讲道理的女贼,直接就对他动手,弄瞎了他的眼睛。” 宵禁后仍在街上游荡者,被抓铺后需杖责十大板,还需要缴纳一定的钱才能被释放。 尽管黄胜双眼已瞎看起来凄惨不已,但霍锦渊却仍旧将其杖责后再通知四皇子府邸的人将他接回去。 现在已经知晓在背后针对罗流玉的人是四皇子,霍锦渊自然没有必要再对黄胜严加审问,那只会引起四皇子的疑心。 罗流玉垂眸,思索半晌才开口道:“当初指证我父亲的人里,就有珍妃。” 蔡文送来的档案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自然记住了这个细节。 那个时候珍妃与慧贵妃的关系还算密切,所以慧贵妃生产后珍妃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还时常帮忙看顾孩子。 现在想想,对慧贵妃如此亲近的珍妃,若是想要趁机动手,定然要比旁人要容易些。 孟知雪听到罗流玉的话,当即对她说道:“看来这件事就是珍妃下的手,不然她又怎会心虚地让四皇子派人来暗中对付你。” 罗流玉并未说话,她对于皇帝后宫里的妃子有印象的并不多,但是她现在还能记得清楚珍妃当年的模样。 她能记住珍妃不是因为珍妃生的有多么的貌美,而是她被珍妃帮过不止一次。 皇宫里的人最是会捧高踩低,罗流玉即便医术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医女而已,因为她是女子,受到太医院里其他老太医的排挤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还会故意将错处推到她的头上来。 珍妃总是会替她解围,安慰难过的她。 所以罗流玉当知道珍妃也指证她的父亲时,心中惊讶中不免带了几分难过。 第221章 为母办事 罗流玉难过的是不是被珍妃的假面目欺骗,而是难过自己竟然如此愚蠢,竟然没看出珍妃的虚伪与阴险。 想到家人都因此牵连导致抄家灭族,罗流玉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虞清欢察觉到师父的情绪,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师父,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的。” 即便是皇子和皇妃又如何,只要是人总是会有缺点。 如今皇上正值壮年,未立太子,但随着皇子们年龄渐长,都有了各自的心思,他们相互之间定然会有不少的磨擦与冲突。 想要对付四皇子与珍妃,有的是机会。 罗流玉回过神来,眼神慢慢变得坚毅,轻轻地嗯了一声。 四皇子府。 萧永裕还未起床就听到了外面一阵吵闹声。 他皱起眉头起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见他的侍妾黄氏哭哭啼啼地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殿下,您一定要救救我哥哥!”黄氏的声音里满是颤抖。 萧永裕不解:“黄胜怎么了?” 黄氏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哥哥一大早就被兵马司的人送回到了府里,他的眼睛……他的两只眼睛都被弄瞎了……殿下,求您找太医过来救救我的哥哥!” 听到黄氏的话,原本还有些惺忪睡意的萧永裕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想起自己吩咐过黄胜去做的事情,他当即起身匆匆换好衣服便离开卧房去看黄胜,还不忘交代身边的下人去找太医。 萧永裕跟着黄氏来到黄胜所在的院子时,还没进到房间就听到黄胜的哀嚎和咒骂声。 “哥哥!”黄氏走了上前唤了一声,“殿下过来看你了。” 萧永裕一进门就看见黄胜趴在床上,被包扎过的双眼还是有血渍浸透出来,显得尤为可怖。 黄胜听到妹妹的声音,终于安静了许多,但是他看不见屋子里的其他人,刚想爬起来又忘记了自己被打了十大板,稍稍动动就疼得倒吸一口气。 他惊讶地问道:“黄胜,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黄胜的武功在皇子府里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是在一般人中的实力已经算是不错,应该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正是因为他的武艺还行,又是黄氏的兄长,所以萧永裕对他颇为信任。 黄胜听到四皇子的问话,连忙将昨晚的事情都一一告知,从他去找许同后从他家里出来开始,他刚拐进一条小巷子处就遇见了两个蒙面的女贼。 因为担心那两个女人发现他所做的事情,打着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心思,想把她们解决了。 黄胜愤愤地说道:“我实在没想到那两个女人手段竟然如此下作,用针做暗器,将我害成这样。而且兵马司的人更是可恶,明明知晓我受伤居然还打了我十个板子……” 他朝着四皇子诉说着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心中越发愤恨。 而萧永裕听到他的话,不禁皱起的眉头。 他打断了黄胜的话:“你是说你刚从许同家里出来,就遇上了那两个女贼,那她们可知晓你做的那些事情?” 许同在不少人面前散播着对于罗流玉不利的话,萧永裕担心许同已经被人暗中盯上。 黄胜心中莫名有几分心虚,但他自然不能告诉四皇子实话,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道:“我见她们出现的方向是从别的街道上过来的,应该只是打家劫舍的贼人而已。” 他的这番话让萧永裕放心不少,只要罗流玉没察觉出来有人在暗中对付她,那自己的计划依旧不变。 黄氏在一旁说道:“殿下,您一定要把那两个女贼抓到,替哥哥报仇!” 萧永裕道:“放心,我让兵马司的人这些日子加强巡逻,多派些人去捉拿女贼。” 提起兵马司,黄胜心中怒气更甚,他刚想骂人,府中的下人已经带着太医匆匆走了进来。 黄氏见到太医眼睛都亮了,连忙拽着他来到黄胜的床榻前:“太医,快来给我哥哥瞧瞧,帮他治好眼睛。” 太医让人先撤去他眼睛上的布条,看见他的双眼已经流脓变得黑乎乎一片,一看就知道是中了剧毒,那眼眶里的眼珠都坏完了,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他又给黄胜把脉,这次转头对四皇子说道:“殿下,他的这双眼睛是保不住了,不仅如此,那眼睛里还中了剧毒,再不干预治疗,只怕会危及脑子……” 还没等太医说完,躺在床上的黄胜就嚷嚷道:“我的眼睛怎么可能会保不住!一定是你医术不精!” 太医知晓这个时候病人的情绪并不稳定,也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开了个方子让人去抓药便离开了。 黄氏听到太医说黄胜的眼睛救不了之后,整个人都懵住了,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萧永裕一脸嫌弃地看着这对兄妹,喊来管家将他们安顿好。 如今黄胜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于他没有了半点用处,自然不会对他再有费心思,但看在黄氏的份上,让人将他安顿已经是仁慈。 从黄胜的房间里出来,萧永裕身边的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奴才看这件事未必就是意外。要不然您把这些事情告诉珍妃娘娘,让她知晓您对娘娘的一片孝心……” 太监的话还没说完,萧永裕就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见到萧永裕的手势,那太监连忙垂头道:“殿下恕罪,是奴才逾越了。” “这样的话莫要再说。”萧永裕说道,“我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为了这些事情烦心,毕竟她当初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我。” 太监附和道:“珍妃娘娘只有您这么一个孩子,为了您的前程自然是做什么都可以。奴才只是想着若是娘娘知晓您的孝心,定然也会欣慰不已。所以才多嘴了一句。” 萧永裕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喃喃道:“可是父皇说,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母妃定然是不愿意让我知晓她曾经所做下的错事。” 若不是父皇告诉他,他也不知道原来母妃居然与六皇子夭折一事有关系。 他恍惚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下来,定然是因为父皇喜爱他们母子,所以才会这般叮嘱自己。 第222章 确认中毒 许家的丫鬟端着温水进了夫人的卧房内。 这几日夫人身子染了病一直不舒服,所以格外的嗜睡,为了不打扰夫人休息,丫鬟来唤醒她的时辰总是推再推。 现在都日上三竿了,夫人还没醒来,丫鬟担忧不已,她讲水盆放在架子上,又上前撩开床边的纱帐,正欲唤醒夫人,却看见躺在床上的夫人竟然满脸是血! “啊啊啊——”丫鬟被吓得连声尖叫起来,整个人腿软到跌坐在地上。 她惊恐的声音刺耳无比,吵醒了原本还在熟睡中的方媛。 方媛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脸上黏腻不已,直起身子后她转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丫鬟,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丫鬟手指颤抖地指着方媛的脸:“夫人,您的脸……脸上好多的血……” 她被吓得语无伦次,眼泪都快出来了。 方媛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的暗红色的血迹,鼻腔里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她的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咳咳——”她刚想说话,喉咙里的涌起一股恶心感,咳出一滩血来。 她惊慌不已,对丫鬟道:“把水盆端过来!” 丫鬟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将架子上的那盆温水端到了方媛的面前。 方媛顾不上许多,她只想先把脸洗干净,直接用手捧水泼自己的脸上,然后用力地揉搓起来。 盆里清澈的水一会儿就变红起来。 看着终于洗净脸的方媛,丫鬟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害怕了:“夫人,您刚才可真是吓到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要不我们奴婢去找李大夫过来给您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可方媛的心却没有半点放松,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盆血水,心中惊疑不定。 对于丫鬟的提议,方媛只是摇了摇,又问道:“夫君呢?” 刚才丫鬟被吓到的动静那么大,他们所住的这个宅院并不算宽敞,如果许同在家里的话,定然是能听见丫鬟的尖叫声的。 还没等丫鬟回答,方媛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时辰,他应该去郡王府求医了。” 见她脸色落寞,丫鬟连忙安慰道:“夫人,您别担心,郎君定然会为您把那赫赫有名的罗大夫请来治病的。” 丫鬟并不知晓方媛的病是装的,所以只能这样宽慰她。 方媛刚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鼻子有一股热流从鼻腔里流了出来,她用帕子抬手一抹,入眼的又是暗红的血,整个人如坠冰窟。 丫鬟见此情景连忙道:“夫人,奴婢这就去将李大夫唤来。” “不。”方媛这个时候脑子冷静不已,伸手拉住了正打算离开的丫鬟,“往西边街道走去找医馆里的王大夫。” 她这些日子以来喝的药都是李大夫写的方子,是李大夫和许同一直在告诉她,她的病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所以她才没有怀疑过。 可是普通的风寒怎么会让人七窍流血? 方媛的脑子里浮现一个不好的猜测,但是她还不能确定,只能找其他的大夫来看看她的身体是否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为何这风寒却迟迟不见好。 丫虽然然后不明白方媛的做法,但仍旧小跑着去找王大夫了。 等王大夫来到的时候,方媛已经又咳了几次血,脸色越发苍白,想到自己可能真的身染重病,眼神里渐渐变得惊恐起来。 王大夫轻声宽慰了她几句,然后让她把手放在药枕上替她诊脉。 方媛看着王大夫那紧皱的眉头,开口问道:“王大夫,我的身子怎么了?” 王大夫迟疑一瞬,仍旧实话实话地对她说道:“许夫人,你这是中毒了,而且中毒已经有些时日,若是早早就发觉治疗的话不至于成现在这副模样。” 方媛身形一僵,脸色愈发苍白。 她喃喃道:“我以为就只是偶感风寒罢了。” 王大夫解释道:“这毒性发作后的症状确实与风寒有些许的想象,但是两者的脉象却截然不同,如果许夫人找过其他大夫看过,定然都能察觉出来。” 他的这番话彻底搅碎了方媛想要自欺欺人的心,因为李大夫前几日才过来又给她诊脉过,不可能没看出来她中毒的事情。 联想到这些日子许同每日都去郡王府为她求医却十分敷衍之事,方媛顿时猜测到枕边人的意图。 他想要假戏真做,不仅要按着背后之人的吩咐去对付罗流玉,还想要趁机摆脱她这个累赘。 这个想法让方媛浑身汗毛竖起,只觉得震惊与愤怒。 若不是她讲王大夫请过来替自己诊治,只怕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她定了定心神,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大夫,询问道:“王大夫,那这毒能解吗,我还有救吗?” 王大夫轻叹一声道:“我只能开个方子缓解你身体的症状,防止毒素漫延。你若是想要彻底清除毒素,还是得找医术更高明些的大夫来。” 方媛听到王大夫的话,眼神变得暗淡下来。 她知晓许同已经将他自己每日去求罗流玉的事情传开来。 许同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让她装病以此抨击罗流玉没有善心不肯救人,之后会安排另一个“神医”出来假装治好她的病,如此一来,那“神医”名利双收,而她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现在她回头想想,这件事里处处透着诡异。 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神医,这一切都是许同用来糊弄她的说辞罢了,而他真正想要做的就是利用她的死去攻击罗流玉,这样才会显得他更加情深意切,而罗流玉冷血无情。 他就有了攻击罗流玉的理由,到时候他因此怀恨在心失手杀了罗流玉,人们只会感叹他的深情…… 方媛猛地摇头将脑袋里的想法挥去,对着王大夫说道:“那就有劳王大夫给我开个药方。” 虽然不能根除她身体里的毒,但能抑制已经是当前她的最佳选择。 见王大夫答应下来,方媛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许,她状似无意地说道:“前两日李家药堂的李大夫过来给我诊脉,说是风寒之症,我竟然信了他的话,还喝了不少他开的药,还是王大夫您的医术精湛些许。” 第223章 许同野心 听到方媛对他的称赞,王大夫顿了顿,说道:“或许这是许公子的意思,不想让您知道这件事后一直提心吊胆的。” 方媛并未接他的这句话,而是看向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把李大夫给我开的药拿过来。” 丫鬟应了一声是,随即去将收放在另一个房间的药包拿了过来。 方媛从丫鬟手中接过药包,解开上面绳子后打开,将里面的药材都摆在桌子上,然后往刚写完药方的王大夫面前推了推。 “王大夫,您帮我看看,这都是些什么药材?”方媛问道,“是治风寒的还是缓解我身体内毒素的药?” 王大夫细细查看一番之后,脸色大变:“这些可不是什么治病的药,这些药材长期喝下去会中毒……你……” 他又想到许夫人身上的毒,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许夫人正是长期服用这些药材,所以才会中毒如此之深。 从王大夫的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方媛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这就是许同联合李大夫毒害她的证据。 丫鬟还不明白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只是惊呼道:“夫人的病竟然是李大夫害的!简直是个害人的庸医!” 王大夫只觉得头皮发麻,卷入这样的事情中,他劝方媛道:“许夫人,这些药材算是证据确凿,若是您想报官也是可以的。” 方媛看得出来王大夫并不想掺和到这件事之中,她平静地笑了笑:“多谢您的告知,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的。” 她说完吩咐丫鬟送客,还多给了几两银子的诊费。 等丫鬟将王大夫送出门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方媛又吐了一口血,连忙上前替她拍背。 “夫人,奴婢去京兆府去状告李氏药堂害人,替您讨个公道!”丫鬟语气愤愤不平。 方媛却沉默下来,她若是去京兆府报官,李大夫大抵是会将许同招认出来,到时候他许同谋害妻子一事就瞒不住了。 夫妻多年,她一直无所出,身边的流言蜚语不断,公公婆婆对她各种挑剔与不满,然而许同却从未对她抱怨过,难道这些关心与爱护都是假的吗? 丫鬟见方媛竟然犹豫起来,连忙劝道:“夫人!您可别是心软了吧?他可是要害死你啊!若是你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他,以后他只会变本加厉,还会继续害人的。” 方媛虽然知晓丫鬟说的人是李大夫,但许同又何尝不是这样。 枕边人的杀意更令人胆战心惊,若是就这样放过他,他可未必会饶过自己的性命。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丫鬟说道:“你带着一份药包去京兆府报官……” “报什么官?” 方媛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见许同冷着一张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微眯起眼睛看向她,那眼神里带着几分狠厉之色。 她被许同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语气慌张地问道:“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许同说道,“回来的时候还看见了刚出门口的王大夫。阿媛,你怎么想起去找王大夫,我不是跟你说过李大夫的医术更好一些吗?” 方媛面色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倒是旁边的丫鬟说道:“那李大夫就是个害人的庸医,他给夫人开的药根本不是治病的,而是有毒的药!害得夫人……” 她说着正要去拿在桌子上的药包,想要递给许同看。 可是她刚转过身去,许同就抄起旁边的圆凳朝着她的脑袋砸了过去。 “不要!”方媛惊呼出声,整个人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丫鬟就这样倒在了地上,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份药包的纸,没有了生息。 药材掉落在地上,鲜血漫延开来,入眼一片狼藉。 这时候的方媛想要逃离,但是许同就站在门口处,抬眼朝着她看了过来:“阿媛,你知道了?” 方媛看着眼前犹如恶鬼般的丈夫,她被吓得浑身颤栗,一言不发。 许同缓缓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方媛害怕得连连后退,最后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瞳孔里满是惊惧的神色。 “放心,你现在还不能死。”许同的眼里一片漠然,“你还有些许的价值。” 方媛看向眼前的男人,这个与她相伴近十年的丈夫,竟然是如此的陌生,他可真会伪装,连她父亲这样做了多年生意的老油条都看错了眼,一直以为许同是个好人。 想到父亲,她终于想明白了些许东西:“难道是因为我父亲受伤不能再做生意,所以你才容不下我?当初只是为了我家的钱才求娶的我?” 她说着说着急火攻心,又吐了几口血,眼前里满是带着惶恐的恨意。 许同见她这副模样,不介意告诉她真相:“你真以为你父亲的受伤是个意外吗?” 方媛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向许同:“是你动的手脚!那我的兄长……” 许同眼含笑意,慢悠悠地说道:“是啊,你的兄长和弟弟的死,都是我一手促成的。” “为什么?”方媛实在是不敢相信,她娘家兄弟的死竟然是有预谋的,“我父亲兄弟待你不薄,从未委屈过你,但凡你和你的家人有需要的钱财的地方,从来不会吝啬,你到底为何要害我们方家至此!” 许同掀了掀眼皮,只淡漠地说道:“你们再慷慨,那些钱财也不过是你们高高在上地施舍给我的,语气靠别人救济,还不如自己拥有。” 只要方家的人都死绝了,那家产自然就能落到他的头上来。 方媛听罢只觉得心口一滞,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害了父亲兄弟,现在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又怒又气,直接晕了过去。 许同站在原地并未动弹,看着方媛的眼睛和鼻子缓缓流出来的血,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记得李大夫说过,这毒药的症状并不会太过明显,而是与风寒相差无几,渐渐侵蚀着方媛的心肺,最后药石无医。 但现在方媛这副七窍流血的模样,一看便知道是中毒了。 难怪方媛会察觉到不对劲。 许同猜测也许是她体内的毒越来越深,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不免心中暗骂那李大夫实在不靠谱。 第224章 上门告知 方媛迷迷糊糊之中总觉得有人在往自己的嘴里灌下了苦涩的汤药,然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发现自己又躺回了床上,她当即就拖着病弱疲惫的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就打算往门外跑。 既然已经知晓了许同的真面目,她自然不会继续留在这里。 然而当她来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房间的门从外面被锁上,根本无法打开。 她刚想喊人,但是张了张嘴巴,却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愣在原地,再次张嘴打算说话,仍旧发不出声音来。 方媛整个人都顿在原地,回想起睡梦之中似乎有人在往她的嘴里灌药……难道是许同给她灌的哑药? 她的脸色难看起来,愈发用力地拍打着大门。 很快外面就传来开锁的声音,然后大门打开,许同站在她的面前,许同旁边的小厮手中还端着一碗汤药。 闻到那味道方媛就知道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喝的毒药,她见此当即想要扑上去想要打掉那碗毒药,然而身体虚弱的她却实在不是许同的对手,被他一下子就推到在地上。 许同从小厮端着的托盘里拿起那碗汤药,附身捏开方媛的嘴灌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院子里的门突然被人砰砰的敲响了。 许同的动作一顿,他平日里以妻子要静养的理由婉拒朋友上门,所以鲜少会有人找到他的家里来。 方媛似乎见到了希望似的拼命想要挣扎,想要别人知晓她的处境来解救她。 然而许同让小厮寻来绳子,将她的双手给绑住,扔在房间里锁上了门。 在这期间,院子的门一直不断在敲响着,而且越来越急,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破门而入。 终于收拾好方媛的事情,许同这才让小厮去开门:“不管是谁,都赶紧给我打发走。” 他可不想让别人进到宅院里发现任何的异常。 小厮应了一声是,连忙小跑着去将门打了一条缝隙,正欲开口询问,没想到外面的人却用力地直接将门推开,乌泱泱的进来了一大群人。 “你们是谁啊,怎么无缘无故闯进别的人家里?”小厮根本抵挡不住这些人,语气里带着几分着急。 他这才发现进来的这些人里有的是许同的朋友,有的是看热闹的邻居,还有一些他没见过的人,五大三粗的一看就不好惹。 为首的胡云笑眯眯地看向这个小厮,对他说道:“我们是来找许公子的,他在家里吗?” “肯定在的,我早上还看见他回来了。”旁边有邻居抱怨道:“明明在家里,但是人家郡王府的人在外面敲了那么久就跟没听见似的,就算是耳朵聋了也不至于让人等这么久啊!” 因为敲门的声音太大,又久久没有开门,将周围的邻居都吸引了过来,与这些人攀谈之后才知是郡王府的人。 得知这些人身份的邻居都纷纷过来瞧热闹了。 小厮一听这些人是郡王府的,整个人呆愣住,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想起自家主子的吩咐,他连忙说道:“我家主子今日不舒服,所以不宜见客,还请各位改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同的那群朋友给打断了:“改什么日啊,择日不如撞日,人家郡王府的人屈尊降贵地来到这里,许兄就算是病入膏肓也得出来迎一下。更何况人家郡王府的人来是有好消息告诉许兄的。”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啊,许兄之前日日都去郡王府递帖子求医,现在罗大夫终于大被许兄的情谊感动,大发善心想要出手医治嫂夫人,你可别碍事了!” 小厮听罢脸色越发慌乱,还没等他找到好的理由去应付这些人,这群人就嚷嚷着已经走到了院子中。 而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声音,许同这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正想训斥小厮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是看见院子里那么多人也愣了一下。 看见还有不少是平日里与他在一起交际的朋友,他恢复了往日温和的面容:“怎么回事?” 他的一个朋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郡王府的人亲自上门,说是要把嫂夫人接去郡王府诊治!” 在这些朋友眼里,这不仅仅是能接受罗大夫医治的机会,还能因此接近溯阳郡王,若是能入了这位小郡王的眼,往后仕途不愁。 然而许同在听到朋友的这句话后,脸上却有着一瞬间的僵硬。 他实在没想到,即便是将拜帖写成那样,罗流玉居然还会选中自己,要为他的妻子治疗。 胡云间他眼神闪躲,便知晓他在心虚,他轻笑一声随即上前道:“许公子,罗大夫是我们郡王府的贵客,平日里多少人想要求见都没有机会,如今你鸿运当头,可得把握住良机。或许许夫人的病情在罗大夫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就是,那罗大夫的医术多好啊,那么多达官贵人都上赶着求她医治,许夫人的病定然能轻松治好。”旁边有人附和恭维道。 胡云故意抬高声音说道:“虽然许公子你每日送来的拜帖上从没写过许夫人的病情,也不曾说要给诊治费之类的话,但是罗大夫还是被你与许夫人的深情所感动,愿意帮助你们这对感情深厚的夫妻。” 众人听到胡云的这些话,目光有些不解或者意味深长地看向许同。 毕竟许同一直在告诉他们,他自己为了方氏的病做出了多少的努力,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他总是在叹气他们这对无权无势的小夫妻入不了罗大夫的眼,却从未提起那拜帖上竟然只是几句空话罢了。 连基本的病情与诊费都不曾告知,人家一个名医又怎么会在众多拜帖中选中他呢? 这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一时间竟然没能想到好的办法来拒绝,只是干巴巴地说道:“多谢罗大夫的好意,只是……只是我夫人现在病情已经好转,就不麻烦罗大夫亲自诊治了,还是把这机会让给别人吧。” 他刚说完这句话,自觉这群人应该会放弃了,没想到胡云却道:“可是你今早还照旧去郡王府递了拜帖,早上还病重现在就好了,你莫不是在扯谎诓骗我们?” 第225章 强闯屋子 听到胡云的质问,许同连忙道:“我并没有诓骗任何人,只是我早上回来的时候,我夫人已经请了别的大夫看诊,那大夫说她病情好转,只需要静养几日就能痊愈。” “你不是说过你遍访名医还是没人能救你妻子吗?”有人质疑道,“这又是哪里请来的大夫?” 还没等许同辩解,胡云直接就说道:“外面的大夫哪有罗大夫靠谱?你是没见有多少达官显贵去郡王府求医,那都是去看过太医再去找罗大夫的,可见罗大夫医术有多么高明。” 许同讪讪地说道:“我们只是不想给罗大夫添麻烦罢了。” 胡云嗐了一声,对他道:“这算是什么麻烦,不过是接许夫人到郡王府上看诊而已。万一那大夫只是胡诌耽误了许夫人的病情可就不好了,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先把许夫人带过去郡王府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院子内的房间方向走,目光在周围的各个房间打量着。 虽然方媛身子羸弱而且还被绑起来,但许同还是会担心意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夫人还在休息,各位……” 胡云这回直接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敲门开始救一直不搭理人,现在我们进来告诉你,你妻子的病有罗大夫愿意出手帮忙,可你却几次三番各种找托词推拒!故意到郡王府找消遣是吧?” 许同连忙道:“不是……实在是因为我的妻子自从生病后憔悴了不少,她实在是不想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 胡云一把将许同推开:“行了,别磨磨唧唧的,治病的事情还这般啰里啰嗦的,直接让人将她抬出来就好了。” 他说着拍了拍手,身后突然出现了四个身形壮硕的婆子,手上还拿着一副担架,这是担心方媛走不动所以才带来的。 胡云打量着院子里的各个房间,眼尖的他不一会儿就看见其中有一个房间门上挂了一把锁,而这个房间的位置颇好,看起来应该是主子的卧房,而不像是用来堆杂物的地方。 他当即便明白过来,方氏已经被许同锁了起来。 难怪一直不肯让别人见她还各种找理由推拒。 他带着人直奔那被锁住的房间,看得许同心惊胆战,急忙上去阻止:“你怎么能在别人家里乱闯?” “我不过是想着尽快找到许夫人而已。”胡云冷冷地说道,“是你日日去郡王府求助,现在却是各种阻拦推脱,我看是你做贼心虚了!今日若是见不得许夫人,我怀疑她已经遭了你的毒手。” 许同没想到郡王府的人竟然这般不讲理,他的眼睛微微放大,当即羞恼地反驳道:“你怎么可以这般污蔑别人!别以为你是郡王府的人我就怕你!” 周围的人不明白事情为何会一下子就变成如今这般剑拔弩张的样子。 明明罗大夫愿意治疗方氏,那是天大的好事,可偏偏许同一副说什么都不同意的模样,不禁让人觉得迷茫与费解。 在听到胡云猜测许同对方氏下毒手,很多人都并不认同他的话,毕竟平日里许同夫妻十分恩爱。 胡云轻嗤出声,抬手示意身边带着的侍卫拦住许同,而他则是直接走到了那间被上锁的房间前,蓄力后一脚就踹倒了房间的门。 “砰——” 大门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发出厚重的声响,扬起一片灰尘。 在阳光下的照耀下,那些尘埃飘扬起来,细细地犹如浮游般飘荡在空中。 许同见此情景,当即就怒了,他想要上前却被侍卫挡住,只能朝着胡云喊道:“住手!你这是强闯私宅!” 不仅是许同,其他人也没想到胡云做事竟然如此出格,一时之间都窃窃私语起来。 而胡云直接走进了房间里,看见被捆住手脚的方媛直接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不知是睡着还是晕死过去了,脸上还带着不少血迹。 有个邻居婆子跟在他的后面走进了房间,看到这个场景,当即高声惊呼起来:“天啊!这许家娘子这是怎么了啊?” 随着她的惊呼声,众人都好奇不已,纷纷走进了房间,看到这场面都震惊不已。 许同的友人更是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许同:“许兄,嫂夫人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她的病情已经稳定,再修养几日就可以痊愈吗?” 方媛现在的这副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病情稳定的模样。 直接就把人绑起来扔在房间里任由她自生自灭,这实在有些丧良心了。 眼看着事情已经暴露,许同仍旧想着辩解:“实在是因为阿媛突然得了失心疯,我不得已出此下策用这样的办法来束缚她,免得她伤了自己……正是因为不体面,所以不想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出现,这样会伤了她的自尊。” 对于这个解释,有的人半信不疑,有的人可半点都不信。 邻居婆子说道:“那你也不能撒谎说她的病已经好了啊,万一人家郡王府的人当真了不想给你媳妇治病了怎么办?” 郡王府的婆子们走了上前给方媛解开了手脚上的绳子,然后抓着她的肩膀晃了晃,打算将人摇醒。 或许是婆子上手的力气有些大,原本晕过去的方媛竟然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见屋子里有那么多人,方媛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当即抓住婆子的手,激动地想要张口说些什么,最后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来,她着急不已,眼泪齐齐落了下来,混着脸上的血迹,显得尤为可怕。 胡云看不下去,让人去打盆清水过来给方媛洗脸。 许同见方媛醒了过来,脸色有些阴沉,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戾气。 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能暴露,只能开口道:“阿媛,你没事吧?刚才你发病到处砸东西打人,还想咬我,所以我才不得已把你绑起来的。” 只要将方媛说成一个疯女人,任由她再如何指证都可以当成疯子的臆想罢了。 听到许同的话,方媛先是一怔,回过神的她明白了许同那卑鄙的打算,她那带着恨意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碎尸万段,但她却不能上前打人,这样只会做实他的污蔑之言。 她要冷静。 第226章 血水写字 胡云走到方媛的面前,问道:“你说现在不出话了?” 方媛听到胡云的问话,猛地点点头,然后指向了许同的方向,做了个“是他”的口型。 胡云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许同把你的嗓子弄哑了让你说不出话来?” 方媛眼睛一亮,又再次猛地点头。 周围的人看向被侍卫控制住的许同脸色有些微妙的震惊,但有了刚才的胡云的提醒,也不觉得太过意外。 许同还在挣扎:“别听她胡乱攀扯,她得了失心疯,根本分不清事情的真假,我不过是给她喝了治病的药,她却怀疑我给她下毒,她的嗓子也是因为生病才说不出话的。” 胡云冷笑出声,对他说道:“是不是有失心疯,罗大夫自然能看得出来,说不出话的原因是不是中毒对于罗大夫而言更不是问题,等我们将她带回郡王府医治好以后事情的真相自然能水落石出。” 许同听到胡云这么说,当即就不干了:“她是我的妻子,你们谁也不能把她带走!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故意针对我?” 胡云耸了耸肩,讥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郡王府来针对你?”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有不少人赞同,话糙理不糙,许同从前与郡王府没有交集,又是个还没考上任何官职的同进士,对郡王府没有任何威胁,人家怎会故意针对他。 许同脸色难看,仍旧说道:“总之,你们休想从我家中带走她,我不同意!” 周围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大概已经明白了许同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清风霁月,与方氏的感情也不是他自己所吹嘘的那般恩爱情深。 一时间众人的神色各异,看向许同的眼神一言难尽。 许同虽然觉得难堪,但他决不能让这些人将方媛带走,毕竟方媛知晓他要对付罗流玉的不少事情,如果这些被溯阳郡王和罗流玉知晓,他就真的完了。 这个时候婆子从外面端着一盆清水来到方媛的面前,打算让她清洗一下脸上已经凝结的血渍。 方媛低头捧着水将自己的脸清洗了一遍,露出了干净的脸庞来。 她低头看着那一盆血红的水,一下子将那水从婆子手中拿过来,放置在地上,然后用手指蘸着血水开始写字。 她虽然口不能言,但许同还是担心她将事情写下来,所以这间卧房里是没有笔墨纸砚这些东西的。 她只用这样的办法来控诉许同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在场有不少读书人,看着方媛写下来的字轻声念了出来:“许同虚伪小人,杀我兄弟,害我父亲,吞我方氏家业!此小人下毒谋害发妻,故意污蔑罗流玉,以此讨好献媚于别人来求得官职……” “不是的!这些都是污蔑!”许同双眼通红,这种在众人面前讲他所做过的事情扒出来的感觉让他惊慌不已,直接张口用力咬向钳制住自己的侍卫。 那侍卫受疼,顿时手一松,许同就朝着方媛的方向扑了过去,将她面前的血水打翻在地,伸手就要去掐方媛的脖子。 胡云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胸前,将人直接踹飞出一丈远。 看着满地的狼藉,方媛缓缓起身,走到胡云的面前跪了下来,使劲给他磕头。 她知晓现在只有郡王府的人才能救自己,给自己讨要一个公道。 然而胡云面对这般楚楚可怜的方媛却没有多少同情,且不说他见过太多的这样的事情,单单从方媛明知许同想要污蔑诬陷与他们无冤无仇的罗流玉,她不仅没有制止还配合不已,胡云便对这样的人生不起多少同情心来。 不过如今这么多看客在,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冷漠,让身旁的婆子将她给扶起来。 他开口道:“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报郡王,若事情真如你所言,郡王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说完这句话,直接让人将这对夫妻以及许同身边的小厮都带走了。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想凑个热闹,没想到却知晓了如此劲爆的八卦,一时按耐不住,都开始七嘴八舌地声讨起道貌岸然的许同来。 特别是那些邻居,平日里最爱与旁人唠嗑,今日之事他们自然要好好与旁人说道说道。 还不到半日的时间,许同谋害发妻一家想要以此吃绝户以及想要利用发妻的死去讹诈罗流玉的事情,就在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都传开了。 有不少人都在暗中猜测用官职收买许同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居然这般针对罗流玉,定然是当初与罗家的案件有关的人。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猜测不断。 此时的许同正被人押着跪在霍锦渊的面前,手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是敢算计罗流玉和郡王府,都是因为那是在暗中进行的,无人知晓是他做的事情,自然心安理得不怕这些人。 但此时面对坐在主位上矜贵的郡王爷,他是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要人头落地,只能跪地求饶道:“郡王爷,是小人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霍锦渊掀了掀眼皮,看着许同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语气淡漠:“所以让你针对罗流玉的人是谁?” 尽管他已经知晓是四皇子身边的黄胜吩咐许同办的事情,但还是需要口供来证明。 许同并没有多少骨气,直接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不过黄胜并不信任许同,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主子是四皇子,而是说他在户部有人脉,虽然没有明说,却暗示那户部尚书就是上头的主子。 黄胜还告诉他,那户部就是掌管天下钱财的地方,只要他能在户部当差,到时候偷偷动些小小的手脚都捞得盆满钵满。 这让从小生活拮据的许同心动不已,没有任何犹豫就将此事答应下来。 又想到自己马上就能飞黄腾达,他计划着一同除去早就看不上眼的商户出身的妻子,这样不仅能吞并方家的财产,还能再娶个官宦家族里的小姐,说不定还能靠着新岳丈家中的势力将他提拔上去,从此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第227章 治疗诊金 “啊啊啊——”尽管方媛已经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还是忍不住胆寒,说不出来话的她只能叫嚷着扑过去抓他的脸。 由于太过激动,她的鼻子又忍不住留出了血。 虞清欢这才想起自己给方媛下的毒药还没解,随即掏出一小瓶药来让采荷拿过去给她:“给她两颗。” 方媛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再不给她解毒,感觉她身上的血都要快被流没了。 采荷打开药瓶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递到方媛的面前。 见她发怔,采荷言简意赅地对她解释道:“止血的。” 方媛没有多想,接过那药丸就吞了下去,果然吃了药之后,腹部感觉到暖暖的,脑子跟着清醒了几分。 她看向虞清欢,又看了看霍锦渊,连连磕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她知晓郡王府里有位女神医,能治许多疑难杂症,如果她能出手,不仅能治好她的嗓子,说不定她身体里的毒都能清除,把她的身体医治好。 霍锦渊自然看懂了方媛暗示的意思,但他并未理会这个女人,而是将目光落在许同身上。 他问许同:“你连对方说得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也没问出来他的身份,甚至他都没给过你任何好处,你就这样答应了?” 许同垂眸,老实地回答道:“因为我在他身上见过户部的令牌,而且他的武功不低。” 更何况他这个同进士的名次很低,差点落榜,与其他人相比起来并没有太多优势,即便知道有被骗的可能,但只要有一点儿能去户部当值的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霍锦渊微眯起眼睛,黄胜手里有户部的令牌,还能向别人允诺户部的职位,看来范立还真是挑了个好靠山。 让他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后,霍锦渊就让人将他押了下去先关起来,其他的事情让手下的人再一一审问。 毕竟这家伙所做的缺德事可不少。 整个大堂里只有方媛还跪在地上,因为没发说话,她便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使劲地朝着霍锦渊磕头。 虞清欢开口问道:“你想让我们帮你治好你的喉咙和身上的毒?” 方媛听到虞清欢的声音,见她和霍锦渊是并排坐在一起的,便明白此人大小也应该是个主子,连忙点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见她这副模样,虞清欢用手撑着下巴看向她:“我们为什么要救你呢?” 方媛听到她的话,整个人都怔愣在原地,委屈得直掉眼泪,那眼神仿佛就像在问,你们本来不就是打算救我的吗? 虞清欢见她哭泣,忍不住开口道:“你丈夫在暗中谋划污蔑陷害罗流玉的事情,你可知晓?” 方媛听到这话身子陡然一僵,她瞪着大眼睛连连摇头,试图撇清关系。 见她这般否认,虞清欢嗤笑出声:“你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到吧?你不仅知道这些事情,你还伪装成重病的样子配合许同,你这个帮凶。” 在听到虞清欢说她是帮凶的时候,方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她,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知晓其中内情。 然而现在纠结他们是如何知晓的已经没有意义,方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像是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原本的希望落空,她只觉得人生无望。 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虞清欢她仿佛已经认命,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要救你也不是不行……” 方媛听到这话眼睛顿时迸发出光芒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虞清欢,连连磕头,一副只要愿意救她,她什么都愿意付出的模样。 虞清欢吩咐下人取来纸笔,直接放在方媛的面前。 她不疾不徐地说道:“想必你也曾听闻罗大夫治病的规矩,先把诊费写上来,若是罗大夫能看得上眼,自会接下这桩生意。若是她看不上你给的蝇头小利,那就对不住了,毕竟我们也不是开善堂的。” 方媛这才明白过来虞清欢的打算。 她确实听说过这个规矩,但她也听说不少王公贵族,高官显贵允诺过不少金银财宝都被拒绝,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商户之女,自然比不得那些人。 她垂眸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拿起了笔,蘸墨后在白纸上写下了她所能给出最高报酬。 方家的所有。 采荷看她签字后将笔放下,又按下了手印,这才上前将纸张拿起来递到了虞清欢的面前。 “方家?”虞清欢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又看向方媛,“你的父亲还在世,你确定自己能支配方家?” 方媛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自从兄长与弟弟去世后,父亲确实说过会将方家的钱财产业都交到她和许同手上。 那时他们父女都不清楚许同的真面目,没想到他居然藏着这样的狼子野心。 方媛垂眸,她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责怪自己,是她引狼入室,才会让方家变成如今的模样。 虞清欢见她没有动作,估计她的心里也没有底。 霍锦渊说道:“既然是以方家作为诊金,我们会找到你父亲确认这件事。” 方媛点头,她自然也清楚自己并没有任何优势,方家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商户,对郡王府的作用并不大,除了钱财之外也许还会有其他方面的要求。 方父并不在京城,虽然离京城并不算远,来回也需要两三日的时间。 方媛的身子亏空得厉害,只能先在郡王府住下,毕竟她与许同原先的那个院子,已经被人糟蹋得不成样子。 自从许同的事情被他的朋友和邻居传开以后,就有不少人对着他们的宅院泼泔水臭水,还有人偷偷潜进院子里翻找偷拿东西,弄得乱糟糟的也无人理会。 还有不少乞丐知晓宅院的主子一时半会的回不去,便偷偷在院子里找房间住下。 没想到半夜的一场雨将院子里的泥土冲刷后,一具被掩埋过的女尸在院子里的桃树下被发现,吓得不少人逃离了此处,生怕被这宅院里还有其他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那女尸正是方媛的丫鬟,被许同杀害后直接就埋在了桃树下。 官差将尸体带走处理后又将这院子封了起来,那些闹事的这才消停下来。 第228章 混进虞府 虞清欢回到虞宅的时候,秋兰已经在院子里等候着。 见她回来,便迎了上前行礼:“小姐。” 虞清欢点了点头,带着她一同回到了房间里。 秋兰跟虞清欢禀报道:“小姐,奴婢从主院的下人那儿打听到,虞夫人那个认回来的干女儿与大小姐长得十分相似,就连性子也如出一辙。” 虞清欢端起茶水的手一顿,抬眸看向秋兰。 她突然想起来,虞母认一个干女儿回家的时候,正好是白芷柔逃跑的那段时日,这人十有八九就是白芷柔。 没想到白芷柔运气这么好,没得到穆齐宣的青睐,反而入了虞母的眼。 秋兰继续说道:“大家都在私下说虞夫人思念大小姐心切,所以才会对着那柔姑娘如此上心,对待柔姑娘就像对待当初的大小姐一般。只不过柔姑娘体弱,平日里就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或者陪着虞夫人的身边。” 虞清欢双眸变得幽深起来,开口问道:“六妹妹的及笄礼可办过了?” 秋兰没明白正说着柔姑娘的事情,又怎么谈到六小姐,但她依旧道:“明日便是六小姐的及笄的日子,听闻那葛家的人已经在京城里的客栈住下了,小姐,您要回虞府吗?” 虞清欢沉思片刻,心口莫名颤动着,虽然是靠着预知梦的内容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但是她总觉得那不仅仅只是一场梦而已,似乎更像是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但她又无法相信,曾经的自己真的会愚蠢到任人摆布吗? 即便没有发觉到父母与长姐的算计,以自己的性子,在昌平侯府也绝不可能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犹如个缩头乌龟般任人欺辱。 她翻阅了许多书籍,除了一些志怪神仙的杂谈,没有人如她一般能够预知到未来的事情。 又因为惠灵寺一事,无论是对于和尚还是道士,她都对其没有多少好感,没有办法相信他们而去询问或者开解,什么得道高僧,什么真人天师,与她而言都与常人无异,各有各的人性。 她清楚预知梦不仅仅只是梦而已,可若不是梦,那又该是什么? 难道是自己真的活过那样的一世吗? 这个想法让她觉着有些荒谬,但却是隐隐直觉确实如此,这让她费解又茫然。 但不管如何,她的这颗心都告诉自己,白芷柔不能留。 这个在预知梦里害死过自己的人,虞清欢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她,即便是知晓她的身子虚弱也活不过多久后,也不愿让她这样自生自灭。 虞清欢的心告诉自己,她想报仇。 或许是虞清欢沉默太久,秋兰轻声又问了一遍:“小姐,您要回虞府吗?” 虞清欢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秋兰道:“那奴婢回去告诉虞老爷和虞夫人,然后再收拾院子出来……” “不用。”虞清欢打断了她的话,“我回虞府的事情,不要告诉虞家的任何人。我会用丫鬟的身份混进去。” 秋兰微怔,明白过来虞清欢的意思,她道:“小姐放心,奴婢会安排好。” 在旁边的采荷轻声道:“小姐,奴婢跟着你一起回去吧?” 虞清欢摇头道:“不用,人多反而会惹眼,我自己回去就行。” 既然是虞清妍的及笄礼,想来虞府内定然忙碌得很,趁乱回去亲自会会白芷柔。 第二日一大早,虞府的下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 秋兰算着时间,趁着后门换班时带着打扮成丫鬟的虞清欢回到了府中。 虞清欢的院子偏僻,从前就鲜少会有人经过,自从她离开以后更是安静不已。 即便是整个虞府都在操办宴会的热闹之中,但虞清欢的院子仍旧冷冷清清的,所以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也无人发现。 秋兰将院子里打理得很好,这院子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虞清欢问起白芷柔的住处。 “柔姑娘现在就住在大小姐曾经的院子里,奴婢听她院子里的梨儿姐姐说,今日六小姐的及笄礼柔姑娘并不出席。”秋兰细细跟虞清欢说道,“今日夫人事务繁忙,又要招待客人,应该是顾不上去找她了。” 虞清欢点了点头,并没有让秋兰跟在身边,而且自己朝着白芷柔的住处走去。 她的脸上抹得有些黑,又一副粗使丫鬟的打扮,拿着一个扫帚在路上匆匆走着,看起来就像是要去干活的模样,倒是无人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走到虞清澜曾经的院子内,便装作扫撒丫鬟在院子里开始扫地上那些寥寥无几的落叶。 估计是今日办宴会的缘故,府中各个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去主院帮忙了,这个院子里安静得很。 虞清欢拿着扫把慢慢悠悠地一边清扫,一边朝着白芷柔的卧房里走了过去。 “你是谁?”一道警惕的女声在虞清欢的背后响起。 虞清欢转过身,看见了白芷柔站在不远处,目光怀疑地打量着自己。 白芷柔身着一身淡紫锦缎裙,虞清欢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虞清澜曾经的衣裳,就连她的妆容是模仿虞清澜打扮,一眼望过去,彷佛虞清澜本人站在这里。 虞清欢眨了眨眼睛,回她说道:“奴婢是负责打扫院子的。” 她与白芷柔只见过一次,更何况现在她还伪装过,未必能认出来。 白芷柔听完她的话,一步一步朝着虞清欢走了过来,来到她的面前,说道:“看着挺眼生。” 她说着就要用手去碰虞清欢的脸,虞清欢直接躲开。 没想到白芷柔却直接伸手想要抓住她,那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原本还温柔的脸色瞬间变得阴狠起来。 虞清欢眼疾手快抬手用扫帚挡住她的动作,接着用刚扫过污秽的扫帚头一下拍在她的脸上,然后又用力一脚踹在她的腹部,将人踹出一丈远,狼狈摔在地上。 原本整齐的发髻一下子变得凌乱不堪,白芷柔怒目瞪向虞清欢,半撑着身子压着火气问道:“是大理寺的人派你过来对吧?我现在已经快要死了,他们抓我回去还能做什么!左右都是死,就不能好好地活过这些时日吗?” 虞清欢了然,原来白芷柔是将她当成了大理寺的眼线。 第229章 白芷柔死 见虞清欢不说话,白芷柔自以为猜对了,她说道:“你们大理寺少卿答应过不会要我的命,就算把我抓回去又能如何,还不如让我自生自灭。” 对气味敏感的虞清欢在她身上又闻到养蛊虫的味道,微眯起眼睛。 听闻白芷柔与穆齐宣解除同生蛊后,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身体虚弱不已。 可是她这副模样,只是看着比别人虚弱一些罢了,并没有那种濒死的感觉,就算是在虞家日日用珍贵的药材温养她的身体也不可能好得如此之快。 虞清欢问道:“你与蚁巢的人联系了?” 白芷柔听到她这么问,顿时瞳孔紧缩,很快又恢复正常,她否认道:“我没有,我当初已经被大理寺抓到后出卖了他们,如果回去找他们的话,定然会被弄死的。” 她说得很诚恳,但虞清欢捕捉到她眼睛里那一瞬间的惊诧与慌乱,明白了她现在身上的蛊虫是从哪里来的。 虞清欢不愿意再与她废话,从袖口出抽出一枚银针直接朝着她的喉咙处射了过去。 白芷柔半躺在地上见虞清欢突然的动作,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喉咙处传来一阵刺痛。 她忍不住捂住喉咙,目光惊恐地看向虞清欢。 虞清欢眼神淡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戚放答应过会饶你一条小命那是他的事情,我可没答应。” “嗬嗬——”白芷柔看向她,眼底闪过怨毒与不解,想要开口质问,却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吼声。 她察觉到自己中毒了,突然猛地朝着虞清欢的方向扑过去,然而还没碰到虞清欢,整个人又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虞清欢,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女人会对自己下如此毒手。 她不记得与此人有任何过节。 虞清欢没有闲心给她解释,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径直离开了这个院子。 只是她不知道,当她刚离开院子没多久,殷云琛就从不远处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抬步缓缓走到白芷柔的面前。 白芷柔看见殷云琛,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眼神乞求地看向他,卑微得像条狗。 但是殷云琛站在原地没有动,见她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直至没有了呼吸。 他抬头又将目光看向虞清欢离开的方向,低声呢喃道:“果然是你,虞清欢。” 这些日子以来,他手下的人折损严重,除了平日里在身边的护卫,蚁巢的其他人都被大理寺清缴得所剩无几。 他一直想不明白,在京城里隐匿这么多年的组织,怎会在短短时间内崩塌得这般迅速。 他让人去京兆府查了素问药铺契书上真正的东家,没想到竟然是这位虞四小姐。 或许旁人得知这个消息,只会以为虞四只不过是在帮助霍锦渊而已,但殷云琛却不这么认为。 他总觉得这位虞四姑娘有些怪异之处。 虞清欢也许就是大祭司所要找的那个人。 正是因为有她的存在,他们南诏才会一步一步地走向失控。 这样的人,若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刚走出院子没多远,虞清欢就看见虞清婳和林姨娘正坐在亭子里说着话,而不远处穆明淼与穆明磊正由丫鬟婆子陪伴着在一旁玩耍。 她没有理会,径直沿着小路朝着后门的方向而去。 不知为何穆明磊突然就大声哭喊起来,虞清婳听到动静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朝着两个孩子的方向呵斥道:“不许哭!” 她这话一出,穆明磊瞬间止住了哭声,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自从穆齐宣身体垮了之后,他的院子就由虞清婳把持着,这两个孩子也得在她的手底下讨生活。 昌平侯平日里对后宅并不上心,而侯夫人一心只想着给如今仅剩的儿子寻来能治好他身体的良医,自然顾不上两个小孩子。 原先他们还会反抗,会撒泼,会找侯夫人帮忙,但他们性子本就顽劣不堪,这般闹腾只会让他们越发惹人厌烦,更何况还有不少庶出的叔叔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 现在他们倒是学会了顺从虞清婳,但虞清婳对曾经的事情耿耿于怀,自然不会对他们有多少真心实意。 虞清欢的脚步没停,继续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从虞府出来后,虞清欢让人将消息带去了大理寺。 虞清妍的及笄礼办得还算是顺利,并没有多么繁琐的仪式,只是简单得走了流程。 况且虞父和虞母都是爱面子的人,并不愿意让同僚们好友们知晓虞家为了钱财,竟然将家中刚及笄的女儿嫁给一个年近五十的商户,所以办得并不算热闹。 葛兴耀年岁大,身子有些发福,但是面上却是一副笑吟吟的温和模样。 他做生意这么多年,能将家产做得这么大,自然是有些本事在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快就和虞父谈论得十分融洽。 虞清妍站在一旁,眼底带着几分哀伤,低着头不去看葛兴耀,沉默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虞六姑娘这双鞋子颇为别致,难怪让姑娘这般紧盯不放。”葛兴耀自然察觉到虞清妍对这门婚事的排斥,但他不在乎,他语气温和地说道,“等你到了郢州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虞清妍脚下的这双鞋子是虞清欢送来的,确实精致不已。 若是从前有人同她说这样的话,她定然会欣喜不已,但说这话的是葛兴耀,她的心中却掀不起任何波澜。 方姨娘听从了虞清欢的建议,给虞清妍请了几个曾做过生意的女掌柜给上课,教导她生意上的不少事情,也让她明白了许多生意人有些话只是说说而已。 别看葛兴耀面上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手段可不见得温和。 她抬头看向葛兴耀:“这是你说的,别反悔。” 既然他做出了承诺,也别怪她用来拿捏,方便以后在葛家狐假虎威。 葛兴耀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你可是我们葛家的女主子,我自然不会诓骗你。” 看着这小姑娘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柔弱。 第230章 大理寺查 他们正说着话,虞管家匆匆从外面快步走了过来,来到虞父的身边,低声道:“老爷,大理寺来人了,说是要见您。” 虞父一怔,不解:“大理寺的人怎么会来?” 虞管家解释道:“是大理寺少卿亲自前来,说是府中有潜逃在外犯人,要进府里搜查。” 看见葛兴耀还在身边与虞清妍说着话,虞父就带着虞管家走到一旁,压着怒意问道:“我们府里怎么会有什么潜逃的犯人?现在上门作客的人还没走,要是让大理寺的人进来不是在打我们虞家的脸吗?” 虞管家为难道:“可是大理寺的人就在我们府门口堵着,就算没进来也有不少人在附近看热闹。” 听到这话虞父脸色有些难看,随即带着虞管家朝着大门口走了过去。 虞相庭来到门前,果然看见戚放正气定神闲地杵在大门口处,身后还带了十几个官兵。 他连忙迎了上前:“戚少卿,不知您来寒舍有何贵干?小女今日及笄,还望戚少卿能给几分薄面,莫要惊扰了其他客人。” 戚放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虞相庭,面无表情地告知:“虞大人,我们大理寺受到消息,有个南诏细作藏匿在贵府之中,还请配合捉拿。” “南诏细作?”虞相庭面色大惊,连忙道,“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府里不可能会藏匿南诏细作!”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的脑子里还在使劲回忆着这些日子以来,府中有没有再采买过下人,亦或者是府中有那些可疑的人。 戚放也没有拐弯抹角:“那南诏细作是个年轻女人,名叫白芷柔,长相与您的大女儿虞清澜十分相似。府中可有这号人?” 虞相庭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戚放口中的那个逃犯居然就是他夫人前些日子从外头捡回来的干女儿! 原本就不喜白芷柔的他顿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气,他早就跟虞母说过,那个女人来历不明,就不该将人留下来。 可偏偏虞母一根筋的以为这是上天对她失去女儿的补偿,对待白芷柔就跟对待亲女儿一般,简直魔障了似的。 虞相庭道:“府中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就是因为她的相貌和花言巧语让我夫人觉得她可怜不已,所以才收留在府中,我现在就带着戚少卿前去。” 知晓白芷柔是南诏细作,虞相庭自然不敢耽搁,否则若是被人扣上细作同党的帽子,他的仕途可就到头了。 他领着戚放走进了府中,但带着他们去白芷柔的院子里去时,仍旧挑了一条人少经过的小道。 然后经过弯弯绕绕后来到了白芷柔的院子,一进去就看见已经躺在地上没有了生息的白芷柔。 戚放带着人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她真的已经死亡,这才抬头看向虞相庭。 察觉到戚放的目光,虞相庭从白芷柔已经死去的消息中回神,连连叫苦道:“这……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细作死在了他们虞家,那就得查出凶手和这细作的死因来,今日来过虞府得估计都有嫌疑。 虞相庭满脸愁容,他原本还想将事情压一压,想着大理寺的人将白芷柔抓回去后就赶紧离开,莫要再生出事端,怎么也没想到这南诏细作居然死在了他们府中。 戚放半蹲在白芷柔的尸体旁,细查之后并未发现她的身上有能致命的伤口,初步判定她这有可能是中毒而亡,也有可能是当初解除了同生蛊后身体太弱,一不小心就猝死了。 “她院子里的伺候的下人们呢?”戚放问道。 虞相庭对于后宅之事向来鲜少关心,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下人:“去将夫人……夫人身边的春梅喊过来。” 想起虞母的身子愈发不好,受不得太大的刺激,便只让下人去喊虞母贴身伺候的丫鬟过来问话。 只是春梅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焦灼慌乱的神色:“老爷,夫人身子不好了!” 虞相庭皱眉:“怎么回事?” “早上的时候夫人就说心口有些发闷,但为了六小姐的及笄礼,夫人还是强撑着去走了流程,回去休息的时候突然就吐出了一口血来。”春梅回答道,“李嬷嬷立马就去让人请了大夫去给夫人瞧病。” 听到请了大夫,他又问:“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春梅如实回答道:“大夫说……夫人这可能是中毒了,但是现在还看不出是什么毒。” 虞相庭道:“既然他查不出是什么毒,那你们还不赶紧再去找其他大夫过来为夫人诊治!” 春梅低头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虞相庭长叹一口气,这才想起让春梅过来的事情,便转头看向戚放:“戚少卿,内宅之事我不太清楚,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春梅。她是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府中事宜都清楚得很。” 戚放看向春梅:“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哪里去了?” 春梅刚才着急不已,听到戚放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她现在身处的位置,是白芷柔的院子,而老爷身旁还站着一排官差。 她回答道:“今日是六小姐办及笄礼的日子,所以府中不少下人都去主院帮忙了。而且平日里柔小姐就不喜有丫鬟跟在左右,只有早晚洗漱和用膳时才会让下人在身边。” 戚放又问道:“她平日里都不出门,又不喜有人在身边伺候,你们就不怀疑她的身份来历吗?” 春梅垂着眸子,回答道:“夫人很信任她。” 虞母喜欢这个大小姐的替身,平日看见白芷柔就高兴不已,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些扫兴的话。 春梅这话说出口,虞相庭连忙又解释道:“实在是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会伪装,仗着那张肖似我女儿的脸,对着我夫人巧舌如簧,才会令我夫人昏了头将她养在府中。她与我们家并没有关系,我们也不曾帮助她做过任何事情。” 戚放让手下的人将白芷柔的尸体收敛带回去,又看向虞相庭:“先去看看虞夫人。” 他怀疑虞夫人中的是蛊毒。 第231章 回忆逆女 虞母躺在床榻上,脑袋晕晕沉沉的,心口闷闷发疼,让她难受不已。 虞相庭和戚放走进来的时候,她又吐了一口黑血。 旁边的丫鬟惊慌不已,连忙上前用帕子替她擦拭唇角的血渍,又是让端来清水让她漱口。 虞父上前,见虞母脸色比早上的时候更加惨白,心中不由一紧,转头看向身边的丫鬟:“夫人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丫鬟如实回答道:“夫人的早膳与平日里是一样的,然后接下来就是宴席里的饭菜,但在宴席之前夫人就已经感觉到心口闷痛,所以只吃了两筷子的菜,就回来歇着了。” 虞父笃定道:“那就是府中早膳有问题,把大厨房里经手过夫人早膳的人都叫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戚放抬手打断了:“先等等。” 戚放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来,然后打开塞子,放在虞母的鼻子下,让她吸一口气。 虞母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瓶子里散发出的味道又腥又臭,难闻到直冲脑门,让她忍不住呕了出来,直接又吐了两口黑血。 虞相庭皱眉问道:“戚少卿,你这是……” “虞夫人这是被人下了蛊虫。”戚放解释道,“白芷柔是个南诏蛊师,惯会给别人下蛊毒。” 但是制蛊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白芷柔被大理寺捉住后,被毁了不少她们所携带的蛊虫与制作的蛊毒,她身体又格外虚弱,根本无法再养蛊。 如果虞夫人身上的蛊毒是白芷柔所下,那么白芷柔定然已经又与那些南诏同党联系过了。 想到这里,戚放又皱起了眉头,这些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听到是中了蛊毒,虞父和虞母的脸色骤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相视一眼。 虞父低头看着那团黑乎乎的血,似乎还看到有细小的虫子在蠕动着,这画面让他直犯恶心,脑子嗡嗡直跳。 戚放道:“不过你们放心,蛊虫在虞夫人身体里时日太短,而且毒性并不高,只要吐出来即可,这蛊毒算是已经半解了,你们回头再请大夫过来诊治一番,好好疗养一下身子。” 他对于治病解毒之事并不精通,但自从接手南诏细作的案件后,对于蛊毒一事也上了心。 因为宫里的太医研制出来测蛊虫的逃芝,在查检的同时也会伤害中蛊虫的人,所以罗流玉前些日子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制作出更有效地压制蛊虫的药。 罗流玉在医术上的造诣果然出众,没多久就研制出了一款能测出是否中蛊虫的药,这药就是现在戚放手中的这瓶“辨蛊”。 辨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没中蛊毒的人和中了蛊毒的人闻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它会刺激身体肺腑,若是那蛊虫比较弱,还有可能直接吐出来。 估计是白芷柔身体太弱无法掌控毒性更强的蛊虫,所以下给虞夫人种下的蛊虫也很弱,只能靠着日积月累的浸染让她渐渐虚弱。 “为什么?”虞母的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但是在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也明白过来自己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白芷柔。 虞母不明白,明明自己对白芷柔那么好,拿着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没想到她却偷偷给自己下蛊毒。 见虞母还一副沉溺于被干女儿背叛的难过样子,虞相庭心中那些早就不满此时也发泄出来:“都跟你说了,来历不明的人不要乱捡带回家,你偏不信!竟然还为了一个她忙前忙后,为了她跟我吵架!落得这般下场也是你活该!” 若不是虞母的烂好心,虞家又怎么会沾染上这种事情。 从前虞清欢在的时候不见她这个母亲有多上心,现在竟然对着一个细作假货嘘寒问暖,可笑至极。 虞母原本心中就憋着一口气,听到虞相庭如此扎心的话,更是觉得愤怒又难过,气得直接晕了过去。 “夫人!”春梅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人扶住了,又转头看向虞父,“老爷,夫人身子身体虚弱,受不得刺激,您就少说一些吧。” 虞父看见她晕了过去,面色讪讪,不再言语。 李嬷嬷很快又带着另一个大夫过来,戚放见虞母这副模样自然不好再继续询问,而是让虞相庭查查府中与白芷柔接触过的人。 看着虞相庭连连应下,戚放倒是对他没抱有多大的希望,毕竟他从进来就看见这虞府管理散漫,府中下人规矩不多,想要找出存心隐匿之人并不容易。 到了晚上虞母缓缓转醒,躺在床上的她转头看着房间里只有春梅和另一个小丫鬟在身边守候着。 她的意识有些恍惚,不知为何莫名就想起了从前。 生过四个孩子的她身子并不算好,时常会有些小病小痛,长女虞清澜常常关心她这个母亲,生病时也会前来看望她,但往往都是虞清澜在这儿待了一两个时辰,她自己就心疼得让女儿回去休息了。 反而是每次卧病在床时,都是虞清欢在身边陪伴着,甚至整晚都趴在她的床边照顾。 虞清欢的觉很浅,但凡听到她在半夜醒来的动静,也会很快睁开眼睛,担忧地问她是哪里不舒服。 虞母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对着她满脸担忧关切的神情,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藏着对她这个母亲的亲近与孺慕之情。 可当时的她只觉得这是虞清欢对她装模作样的刻意讨好,想要以此博得她的亲近与好感,小小年纪,却颇有心机,实在令她不喜,所以她对于虞清欢一直以来的付出向来都是视而不见。 如今她识人不清,被害得中毒狠狠伤了身子,病弱至此,醒来后床边再也没有了虞清欢的身影。 而她丈夫、儿子、儿媳,明明都知晓她中毒,却无人守护在身边,房间里只有两个困顿的丫鬟守着,显得这个无声的夜晚格外寂静与凄凉。 虞母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泛红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一定是病糊涂了,才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虞清欢那个不听话的逆女。 第232章 方氏闹事 得知虞母中了蛊毒后,虞清欢觉得十分意外。 毕竟在虞家只有虞母待见白芷柔,如果白芷柔还想留在虞府蛰伏,那就必须讨好虞母,又怎会给虞母下毒? 若是虞母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很难再继续待在虞家。 大理寺将那蛊虫带回去之后让人细查,才发现那蛊虫可以吸取人的精气温养蛊主,但需要将蛊虫定期取回来吸收精血。 而虞府内与白芷柔最为亲近之人就是虞母,这份亲近让白芷柔对她下蛊轻而易举。 白芷柔的身子越发亏空,寻常药材难以滋补她破败的身体,她必须早些找到可以恢复的法子,所以才会想到利用虞母。 尽管虞母对她有恩,但比起她自己的性命来说,什么恩情都不值一提。 虞清欢得知此事,心中倒没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情绪,只觉得虞母自作自受罢了。 几日过去,方媛的父亲接到信件后匆匆来到了京城,进了郡王府。 “阿媛!”看见身形消瘦不已的方媛,方父忍不住哽咽出声。 他已经从方媛的信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又怒又气,还差点晕过去,但是想到女儿还在京城里受苦,只能强撑着赶了过来。 方媛看着一瘸一拐朝着自己而来的父亲,眼眶通红,泪水忍不住一颗一颗往下掉,想要说话张开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方父这腿也是因为许同的算计受伤的,因此他只能暂且放下手头的生意,原本还想着将家中产业都交给女儿女婿,没想到他的女婿许同竟然包藏祸心,将他们方家残害至此。 父女俩重聚,霍锦渊正打算给他们腾出地方来让他们好好待一会儿,却没想到被方父直接拦住。 “郡王殿下,小人愿意散尽家财倾尽所有,只求殿下和罗神医能救救小女的性命。”方父朝着霍锦渊跪了下来,恳求地说道。 霍锦渊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满脸沧桑的方父,问道:“你真的愿意?” 方父道:“如今我只剩下阿媛一个孩子,若是连她都离我而去,独独留下我这个孤家寡人活在世界上,那我往后的日子只会毫无生趣。” 至于方媛所担心方父会因为许同的所作所为迁怒于她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只觉得心疼,心疼女儿嫁给了这样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财狼,是他识人不清,没替女儿把好关。 钱财于他而言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只要女儿还陪着他身边,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见方父没有半点犹豫,霍锦渊却道:“你们的家财于我而言,倒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他只不过想先看看方家这对父女的决心。 方父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郡王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小人去做的事情,小人必定竭尽所能替殿下完成。” 霍锦渊见他如此上道,便开口说道:“今晚罗大夫就会先医治好你女儿的哑疾,这件事必须等你女儿能说话了才能做。” 罗流玉之前就已经给方媛诊过脉,她身上的两种毒都不是什么棘手的难题。 方父听罢连连道谢,只是在听清楚霍锦渊让他和女儿需要做的事情时,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但是沉思半晌后,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四皇子府。 萧永裕正在书房里看着范立送来的信件,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范立的小儿子范其生被霍锦渊移交大理寺之后,还牵扯出不少的案子,曾经的受害者看见范其生居然被官府抓了还在牢里被打断了腿,都纷纷去大理寺状告他曾经做过的恶事,一时之间,范其生身上的案子越来越多。 范立被御史参奏,指着他教子不严。 他自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去要求大理寺卿压下这些事情,只能求助于四皇子。 萧永裕有些不耐烦地骂了一句:“一个蠢货儿子还真把他当宝了。” 话虽这么说,但一想到范立掌管着户部,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正想去找府中的各位幕僚有何办法,突然府中的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跪在他的面前:“殿下,主子求您去帮帮她!” 萧永裕认出来眼前的丫鬟正是黄氏身边的贴身丫鬟,他皱了皱眉头:“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因着黄胜成了瞎子,连太医都无能为力,萧永裕自然抛弃了这没用的棋子,直接用些银钱将人打发出了皇子府,给了些补偿当做安抚。 黄氏不甘心自己的哥哥就这样成了废人,几次三番还想让他将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请过来,闹得他不厌其烦,直接将让底下的人挡住别让她再来烦扰自己,等她冷静下来了再说。 所以一看这丫鬟闯进他的院子里来,萧永裕还以为又是黄氏在为了她哥哥在作妖。 丫鬟连忙解释道:“殿下,那许同的妻子方氏带着人去黄家闹事了,她说许同就是因为听了黄胜的教唆所以才去与罗流玉和郡王府作对的……” 原本还不以为意的萧永裕在听到丫鬟的话后,面色一变,连忙问道:“那方氏是如何知晓黄胜的身份的?” 若是霍锦渊已经知道是黄胜在背后唆使许同去做的那些事情,自然能轻易查出来,黄胜与他们四皇子府的关系,到时候自己针对罗流玉的事情就这样暴露出来。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只知道现在方氏带着人在逼问黄公子,主子收到消息后原本是想来找殿下的,但被殿下身边的人一直阻拦着,所以主子她就自己去维护黄公子了……” 她看着萧永裕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两个蠢货!”萧永裕忍不住骂道,被这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妹给气得不行。 黄胜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过,没有跟许同透露过他自己的身份,就连许同也一直以为他的主子是户部的官员。 可萧永裕没想到,那许同的妻子竟然一下子就精准地找到了他。 丫鬟见萧永裕发怒,哆哆嗦嗦地问道:“殿下,那现在该怎么办?” 萧永裕让自己缓缓平复心情,想到罗流玉不过一介无权无势的医女罢了,就算知晓是他下的手也不能如何。 当年罗家之事牵扯甚多,这桩案子根本翻不了身。 而且他可不相信,霍锦渊会为了帮罗流玉而明目张胆与他这个皇子作对。 第233章 后宫传闻 萧永裕吩咐身边的侍卫去黄家将他们兄妹两人带回皇子府。 原本还想着黄胜双眼已经瞎了,就让他自己在家中待着自生自灭。 可偏偏他被人识破了身份,若是让人再从他嘴里撬出些不该说的话来,定然会惹出不少麻烦,所以萧永裕只能先派人去将黄家兄妹带回皇子府悄悄处理了。 然而他派去的人还是晚了一步,只带回了被哭哭啼啼、一脸狼狈的侍妾黄氏。 萧永裕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侍卫跪下来低头回答道:“回殿下,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兵马司的人打算将黄胜带走,便上前阻拦,争执之中黄胜就死了。” 他又将事情的原委细细讲来。 眼看兵马司打算带走黄胜,四皇子府的人想到萧永裕的吩咐,自然不肯让黄胜落入兵马司的手中,又有黄氏与方氏相互对骂扯皮,皇子府的人就趁乱将双眼不能视物的黄胜捅死了,没想到侍卫一动手,方氏就高声喊起来。 方氏大声指责若不是四皇子府的人心虚,又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人灭口。 她还说许同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四皇子府的人指使,当即就哭得声泪俱下,实在可怜,引得周围不少百姓围观。 黄氏没想到自己哥哥居然会被皇子府的人灭口,当即就想杀了那个动手的侍卫,被其他侍卫拦住,只能先把她带了回来。 萧永裕听罢冷笑出声,明白过来方氏去黄家闹不过就是想要将此事闹大而已,想让人都知晓是他在背后针对罗流玉。 真以为他拿一个小小的医女没有办法吗? “殿下,为什么?”黄氏的眼睛哭得红肿,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已,却满目愤恨地看着萧永裕,与之前哭得我见犹怜的模样相差甚远。 她的哥哥为四皇子私下办了不少的事情,还因此瞎了双眼,没想到四皇子转身就毫不留情地让人杀了她的哥哥。 萧永裕的目光落在黄氏身上,又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道:“拉下去,处理了。” 黄氏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萧永裕居然会下这样的命令,从前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也见过几次他这般吩咐侍卫,然后侍卫就会将那些不长眼的下人拉下去灭口了。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曾经得宠的妾室,居然会落到和那些下人一样的下场。 直到侍卫上前想拉她下去,她这才如梦初醒般扑上前抓住萧永裕的衣摆:“殿下,饶命啊!妾身再也不敢拿哥哥的事情烦扰殿下了!求您放过妾身……唔唔唔……” 她被侍卫捂住嘴巴直接拖了下去,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萧永裕,满是绝望。 萧永裕却是嫌恶地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没有再去看她,而是径直转身离开了。 方氏去黄家闹腾的一幕让不少百姓都看了热闹,原本许同谋害发妻的事情这几日就传的沸沸扬扬,街头巷尾、茶楼酒馆有不少人都在议论,如今闹了这出却没有多少人敢在明面上讨论。 毕竟事关皇子府,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惹不起。 但明面上不谈,不代表不会私下议论。 直到慧贵妃的娘家侄子林与珍妃母家的侄子因为争风吃醋互殴起来,那慧贵妃的侄儿还出言辱骂珍妃是个残害皇嗣的毒妇,指责他们蓝家都是些惯会装模作样,在背地里捅人刀子的下作小人。 两人打架的时候正是在一场宴会上,周围还有着不少世家子弟都在看热闹。 旁边有人劝架,慧贵妃的侄儿林博知便高声道:“别以为你们蓝家做的那些腌臜事没人知晓,若不是萧永裕心虚,又怎能会故意去针对罗流玉,怕她查出当年的事情来。” 蓝家的蓝子昂当即反驳:“简直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你们心里清楚。”林博知冷哼出声,“别以为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查不出真相,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蓝子昂听到他这么说,顿时也恼火起来,当即想要上前继续揍人,却被其他人拉开了。 林博知是个纨绔子弟,学业不行,武艺也学不好,仗着家中有个贵妃姑姑和皇子表哥,平日里横行无忌口无遮拦。 他无意间听到不少人都在私下谈论当年罗家被抄家一事是无妄之灾,都是珍妃为了四皇子地位稳固所以才对六皇子下的手,将其嫁祸到罗家的头上。 现在罗流玉回京,似乎是想要查探当年的事情真相,这才让珍妃着急了,便让四皇子想要私下对付罗流玉,将当年之事继续掩饰。 林博知想到三皇子与四皇子之间势同水火,便当即信了这坊间传闻,越发看蓝家的人不顺眼起来。 然而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有人跑到蓝家人面前说三道四,所以蓝子昂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他的脸色涨得通红,看见林博知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蓝家的人多么可恶,想也不想继续扑上去跟林博知扭打起来。 回到蓝府后,他当即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的父亲,并询问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尽管知晓后宫之中争斗不断,但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个性子温和的姑姑会做出残害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这种事情。 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这些家中小辈并不知晓真相,只清楚珍妃与慧贵妃尚在闺中时便是十分要好的手帕交,关系亲密。 后来选秀时一同入了宫,前几年感情还算好,后来三皇子和四皇子渐渐长大,两个皇子间相互不对付,连带着她们这两个多年好友也渐行渐远,最后反目成仇。 蓝子昂的父亲听到他的这番质问直呼荒唐,派人去打听一番之后才知晓这些传言已经在京城里各处传遍了。 但因为涉及宫中隐秘,牵涉到后妃皇子,众人都只是在私下偷偷地传,旁人问起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都全部摆摆手,连忙说自己不清楚,生怕因此被牵连,因此这传言的源头根本无法查出来。 蓝家气不打一出来,只能连忙将这些消息传递进宫,让珍妃知晓并提防有人利用这些传言对她发难生事。 第234章 无冤无仇 刚下了早朝,萧永裕就被珍妃宫里的小太监请了过去。 “母妃。”萧永裕一踏入房间就看见珍妃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正打算上前行礼。 迎面却被几张纸砸在他的脸上,然后哗哗往下掉。 萧永裕愣住,看向眼神里带着火气的珍妃,不明所以地问道:“母妃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他母妃性子温和,鲜少发怒,他还是第一次见母妃这般态度,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珍妃紧皱着眉头,有些失望地看着眼前的儿子,她指了指地上的纸张:“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自己瞧瞧你做的好事!” 萧永裕蹲下将那几张信纸拿起来,细看一遍之后脸色讪讪。 他解释道:“对不起母妃,是儿子办事不力,没能替母妃处理好这些事情,让您因此受困扰了。儿子下次定然会处理好……” “砰——” 珍妃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来,惊得萧永裕顿时停住了嘴边的话。 “替我处理?”珍妃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萧永裕面前,语气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跪下!” 萧永裕当即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眼神里满是不解。 珍妃见他这般,努力稳住自己的心情,质问道:“是谁让你去对付罗流玉的?” 萧永裕摇头:“是儿子担心那罗流玉真成了气候,会对母妃不利,所以才想着出手暗中打压她一番,没想到竟然让她阴差阳错地发现了端倪,这才将事情搞砸了。” 珍妃看向他,语气认真无比地询问道:“我与罗流玉无冤无仇,为什么会怕她对我不利?” 萧永裕一怔,脱口而出道:“当年罗家一事……”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下意识地问道:“母妃真的与她无冤无仇?” 珍妃看见自家儿子这副傻样,她的心中有股怒气却无处可撒,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罗家与六皇子的事情居然会牵扯到她的身上来。 萧永裕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努力地盯着珍妃的神情,试图从她的眼神里找出半点心虚来。 或许是因为母妃做了这样的事情,不愿意承认,故意连他这个儿子都瞒着。 可是珍妃的眼睛里坦坦荡荡,还有着几分对他恨铁不成钢的几分无奈。 “这怎么可能呢?”萧永裕低声喃喃自语道,“他怎么会骗我?” 珍妃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谁告诉你当年六皇子夭折的事情与我有关?” 萧永裕面色有些难看:“是父皇,他说当年查到的许多证据都指向是母妃您对六皇子下的手,他是因为心疼我们母子,所以才将这件事遮掩了下来……他还说让我千万不要在您的面前提起这件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闭上眼睛不愿意承认,父皇这是骗了他。 珍妃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这是哪个妃嫔故意给她使绊子,没想到居然是皇帝。 萧永裕还是有些不死心地说道:“或许当年是有人栽赃给了母妃,故意伪造证据来陷害您,正好被父皇拿到那些假证据,这才让父皇误会了。” 珍妃看着萧永裕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摇头道:“当年慧贵妃更得宠,加上出事的是皇嗣,若他真查到我的头上来,定然是不会放过我的,又怎么可能会替我遮掩?” 比她更得宠的妃嫔有的是,但那些妃嫔一旦做错了事情,皇上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们处理掉。 珍妃可不相信自己会是皇帝心中那个特别的女人。 萧永裕神情有些落寞:“所以父皇一直都在骗我,他说看重我们母子也是谎话。他是皇帝,怎么能……” 珍妃比萧永裕要冷静许多,见儿子一副心碎的模样,开口道:“你相信他是因为他是你父皇,但你的好父皇可不止你一个儿子,他若是当真如你所言这般看重我们母子,为何不封你为太子?” 萧永裕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郁,咬牙道:“父皇说我是他最中意的太子人选,只不过我的前头还有二哥和三哥两位兄长名声都不错,后头的七弟和八弟母家显赫,若是立我为太子就太招眼了,会成为他们群起而攻击的活靶子。” 他的父皇用这样的借口来应付他,他还心中喜滋滋地认为事情就是如此。 珍妃叹了一口气,说道:“成为太子确实是个活靶子,但也会有更多追随拥护者,在朝堂上有着更强的权利。况且你父皇若真心看重你,定然会护着你,哪里是其他人能够轻而易举欺负的?那些不过都是他的借口罢了,谁知道这样的话,他有没有对其他皇子说过。” 萧永裕即便心中再不愿意承认,也清楚他母妃所言更有道理。 “对不起,是儿子自作主张,如今害得全京城的人都以为母亲是个蛇蝎心肠之人。”萧永裕垂着脑袋,情绪低落又难过。 珍妃道:“往后若是再遇上这种事情,先要寻我过问清楚,或者去蓝家找你舅舅商量,莫要冲动行事。” 萧永裕点头应是:“儿子知错,自甘领罚。” 珍妃道:“罚你又有什么用,事已至此,什么惩罚都不如将事情挽回。” “那儿子亲自去郡王府找罗流玉道歉。”萧永裕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这是解除误会最简单的办法。 珍妃问他:“那你该如何解释?” 萧永裕回答道:“当然是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弄错了事情的缘由,以为当年的事情有母妃的手笔,所以……” “你觉得罗流玉她会相信你的话吗?”珍妃坐回了椅子上,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继续道,“说不定她还会追问,是谁让你弄错了事情的真相,到时候你也如实回答吗?” 萧永裕微微顿住,这些话他可以跟母妃说,但却万万不能跟罗流玉提起。 珍妃继续说道:“你父皇之所以会将这件事扣到我们母子身上,说明他知晓这件事的真相,但只想把真相掩盖住,你若是去与罗流玉坦白并且与之和解,你父皇又该如何看待你?” 第235章 珍妃主意 萧永裕沉默下来。 母妃说得对,他如今已经走到这个地步,若是找罗流玉坦白和解,人家未必能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还会因此让父皇疑心自己。 他看向珍妃,一脸踌躇:“母妃,那儿子该如何做?总不能让其他人继续误会你。” 因为他的自作主张,现在京城里的人都以为他的母妃才是害得六皇子夭折的真凶,这对于他们母子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平白给自己惹了一个仇人,还让他们母子俩名声尽毁。 珍妃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针对罗流玉一事板上钉钉,无从抵赖,没有证据的解释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在狡辩,还不如将这件事引到另一个因果上。” 萧永裕不是傻子,听到珍妃这话便明白过来她的打算,眼睛蓦然一亮。 他眼珠一转,点头道:“如今坊间人人皆传我针对罗流玉是为了阻拦她查探罗家的事情,但如果我们之间有其他的恩怨,这件事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谁说只有当年的害罗家的真凶才能针对现在的罗流玉,他可不信找不到罗家其他龌龊来。 看见萧永裕眼底的精光,珍妃又何尝看不出来他心中所想。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向眼前的儿子,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我们与罗流玉之间本无瓜葛,就算让你为了解决这件事寻个由头,也不可再继续制造矛盾将关系激化,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添仇人。” 萧永裕只道:“母妃又何惧她一个小小医女,任凭她的医术再如何高明,终归是个无权无势的庶民罢了。” 珍妃摇头:“罗流玉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医女,凭她天赋卓绝,无可替代,就算她没有权势,但她却可以指使有求于她的权贵,利用他们手里的权势。” 当初在皇宫里看见罗流玉时常会跟在罗太医的身边看诊制药,不知多少人嫉妒她的天赋而明里暗里地为难她,珍妃偶尔也会替她解围,想着若是能拉拢这样的一个人,于自己而言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可惜了,罗家沾上皇嗣夭折一事。 萧永裕虽然看不上罗流玉,还是听从了珍妃的劝导,不再打算与罗流玉有过多的纠缠,毕竟洗清身上的流言蜚语才是最重要的。 “儿子知晓该如何做了。”萧永裕说道,“只是如今这谣言传的沸沸扬扬,而林家的人早已听闻这些事情,儿子担忧那慧贵妃会因此为难母妃。” 珍妃面色淡然,幽深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神情来:“没有证据的事情,就算她要闹也不占理,而且……她未必不清楚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这传闻已经闹了沸沸扬扬好些天了,慧贵妃不会没收到任何风声,她若真信了那谣言里的话,以她的性子,定然不会如此平静,反而在知道事情那一刻就匆匆赶过来问个清楚。 她之所以没来,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就知道孩子真正的死因。 萧永裕出宫后当即让人寻了林博知的消息,得知他去了潇湘馆听曲,直接带着侍卫将人拖出大街上狠狠暴揍了一顿。 并且放言谁敢继续在私下污蔑珍妃,只要被他知道,定然不留情面。 若林家真觉得当初六皇子的事情是他的母妃所为,大可直接去告御状,让皇上裁决,而不是在背地里污蔑。 众人听到萧永裕这么说,纷纷歇了心思。 而躺在地上被打得半死的林博知怒气冲冲,也顾不得对方是皇子,嚷嚷道:“如果不是你心虚,你又为何让许同去算计罗流玉?还不是打着斩草除根的主意!” 萧永裕冷笑出声:“本皇子与罗流玉的恩怨难道就只能是关于罗家的案件吗?你在背后这般污蔑我的母妃,看来是林家的主意,是慧贵妃不满当年陛下的对案件的处理。待会儿本皇子回宫就告诉父皇,让他还慧贵妃一个公道。” 林博知脸色惨白,昨日他与蓝子昂发生争执后,回府还被父亲训斥了一顿。 父亲说当年之事复杂,既然皇帝已经将此案盖棺定论,就不该旧事重提。 若是四皇子去跟皇上说林家对当年的判案不满,只怕倒霉的只会是他们林家。 林博知只是咬牙说道:“这与林家无关,是我自己听到的传言!” 萧永裕却继续道:“你是林家的人,怎么可能会与林家无关?定然是你受了你那贵妃姑姑的指示,想要翻案罢了。” 林博知愤然说道:“你别诬陷我姑姑!” “就许你诬陷别人,不许本皇子说句实话?”萧永裕道,“本皇子之所以不喜罗流玉,是因为府中侧妃的缘故,侧妃年幼时她的母亲病重,三番五次去求罗流玉前去诊治,然而罗流玉不肯医治,导致侧妃没了母亲,自然就不喜不近人情的罗流玉。” 见周围不少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萧永裕继续说道:“更何况本皇子也没对罗流玉做什么赶尽杀绝的事情,不过是想让别人都知晓她的真面目罢了。” 萧永裕的这话,林博知反驳不了。 毕竟许同不过是明里暗里散播一些关于罗流玉的流言罢了,倒也确实没有伤害到她。 许同更为令人诟病的是他谋害发妻,杀大舅子以谋夺岳父家产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总不可能是四皇子命令他去做的。 周围路人议论纷纷,萧永裕上前直接一脚踩在林博知的脑袋上,语气冷硬:“下次再胡说八道,本皇子不仅会撕烂你的狗嘴,还会砸烂你们林家的大门。” 他狠狠一脚踹在林博知的腹部,听到一声惨叫嗷嚎,这才带着人扬长而去。 众人以为,这次林家和蓝家的事情闹得这般大,在下一次的朝堂会上三皇子党和四皇子定然会因为此事相互攻讦。 没想到双方却是风平浪静,令不少官员都觉得诧异。 有耿直的御史参奏此事,皇帝却直接点了霍锦渊的名字。 霍锦渊垂眸,往前一步出列,恭敬行礼道:“陛下。” 皇帝的目光落在霍锦渊的身上,说道:“你身为兵马司指挥使,管理城内治好是你的指责,如今京城里流言四起,尽是这些荒唐之言,百姓们竟然这般议论宫闱秘事,是你的过失。” 兵马司只管守卫京城安防,可管不了流言蜚语,那是京兆府尹才应该管的事情。 但霍锦渊此事只能低头认错:“是微臣失职。” 第236章 以卵击石 霍锦渊的认错态度诚恳,皇帝语气却仍旧带着不满。 “在其位谋其政。”皇帝居高临下地盯着霍锦渊,开口道,“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职责,莫要做本末倒置之事。三日之内处理掉京城内的不实流言,若再有犯者,以重罪处置。” 霍锦渊低头应是。 他清楚皇帝这是在敲打他,这毕竟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住在他府中的罗流玉。 郡王府内。 虞清欢得知此事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转头看向目光怔愣的师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师父。” 罗流玉没有血色的脸上渐渐回了神,她看向虞清欢缓缓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来,眼神里有些许的茫然。 不用虞清欢给她分析,她也能从这些线索里得出一个令她难过的事实来。 当初虞清欢出谋划策,打算利用那些流言挑拨三皇子与四皇子双方阵营,让林家和慧贵妃去对付四皇子和珍妃。 没想到林博知这个纨绔上了套,但林家人可半点没有动静,仿佛根本不想再计较当年的事情。 按照虞清欢的设想,不管当初六皇子夭折是不是珍妃下的手,林家人应该会趁此机会攻讦珍妃,毕竟三皇子和四皇子如今都有争夺太子之位的意思,双方可相互不对付。 即便是没有证据,只要林家人在流言之中推波助澜一般,那珍妃与四皇子身上就一直伴随着这个似有若无的污点。 然而林家和慧贵妃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说明林家人和慧贵妃对于六皇子夭折的真相心知肚明,明白这件事根本推脱不到珍妃的身上去,而且还不能轻易再提起。 如果罗家真的是冤枉的,那剩下的答案便呼之欲出,导致六皇子夭折的人其实是皇帝。 而罗家只是为了皇帝为了掩人耳目所推出去的倒霉鬼罢了。 难怪当初父亲在天牢里的时候,那般郑重地交代自己不要去查这件事,也不要让她为罗家奔走求救,不许她为罗家报仇。 原来是因为那害得罗家落得那般下场的人,正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她想要复仇,显得尤为可笑。 以卵击石,不外如是。 罗流玉闭了闭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来。 许久她才转头看向霍锦渊:“郡王,是我连累了你,让你被训斥了,我明日就离开郡王府。” 皇帝对霍锦渊的警告,不仅仅是想让他去平息坊间的流言蜚语,更是想让他赶走罗流玉,不许她再生事端。 “无妨,你安心住着。”霍锦渊面不改色地说道,“他总不会一直盯着你的近况。” 罗流玉却是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有些浑浊起来,看不清面前的景象,低低地说了句:“我想离开京城了。” 罗家的案子不可能再翻身,她的心头对京城没有了半分的留恋与期待。 她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霍锦渊和虞清欢对抗手握皇权的执政者,他们都还很弱小,皇帝碾死他们犹如碾死蝼蚁般轻易。 虞清欢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她在替师父难过,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更令人窒息。 她看着罗流玉眼底的不甘与无奈,仍旧紧紧握着罗流玉的手,认真地开口道:“师父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总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罗流玉一怔:“清欢……” 虞清欢道:“师父,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 罗流玉想说即便知道其中内情,她仍旧无法复仇,但是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即便现在无法复仇,她还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罗家为何如此倒霉。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虞清欢:“我想知道。” “那就再等两日,让林家的人亲自上门求你。”虞清欢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 林府。 自从林博知闹出那些事情被四皇子揍后,只能躺在病床上养伤不能动弹,还要被家中长辈各种数落。 这件事是他理亏,被打了也只能受着。 “三弟的伤可要紧?”一道声音响起,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林府大公子林博海。 林博知看见自家大哥来看他,眼睛亮了起来,当即巴巴地诉苦道:“大哥,你不知道那萧永裕有多么过分,他下手又黑又狠,大夫说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能下床走路……” 林博海听着弟弟的话,忍不住道:“你也该吸取教训了,下次可莫要再如此冲动行事了,这些日子好好在家读书,明白些道理。” 林博知撇了撇嘴:“这次确实是我疏忽大意差点连累家里,连累姑姑,下次必定不会出这样的岔子。我不如大哥你这般聪明会读书,看书就头疼,反正家里往后有大哥撑着,还轮不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的林博海整个人晃悠了几下,身体莫名有些抽搐起来。 “大哥,你没事吧?”林博知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林博海听到他的关心,连忙摆了摆手:“没事,就是突然有些……头晕……” 他说话断断续续,那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毫无血色,抽搐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旁边的小厮听到动静连忙上前,惊呼出声:“大少爷!大少爷!” 躺在床上身上还带着伤的林博知看见自己大哥这副模样,也吓得不轻,连忙扯着嗓子喊:“来人,快去找大夫过来!去告知父亲!” 林博海是他们这些小辈里最有能力的人,不仅能文能武,更会为人处世,深得林府长辈们的喜爱。 不出意外,他就是林家的下一任掌权者,林家家主。 现在他出了事情,全府上下都紧张不已,生怕有什么差错,赶紧派人去找了太医过来。 荀太医先给林博海全身扎了银针,使他的身体停止抽搐,这才搭上了他的脉搏细细查探。 “荀太医,我儿情况如何?”林父看着荀太医那紧皱的眉头,心中莫名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这是中毒还是身子哪里生病了?” 荀太医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他的脉象十分紊乱,却也不像是中毒导致的,具体病灶老夫也看不出来。林大人,为了不耽误林大公子的病情,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说着拱了拱手,一副无奈的模样。 第237章 亲自去请 林父听到荀太医的话,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他连忙道:“荀太医,你医术高明,又怎会查不出病灶所在,你实话跟我说,我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荀太医迟疑片刻,只说道:“我观林大公子心肾脾肺皆有不足之处……” “这不可能!”林父当即反驳道,“我儿向来身体康健,平日里鲜少生病,更是没少习武锻炼,每年都会让大夫请平安脉,都未曾发现他的身体有任何缺陷,又怎会如你所言有不足之症?” 若仅仅只是某个地方染了病症,林父或许还能勉强接受,但这心肾脾肺都有毛病,显然是无稽之谈。 荀太医脸色有些为难,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是根据脉象和林大公子的身子状况推测出来的,但这脉象实在过于紊乱,我也实在是有些拿不准,这才想着让林大人另请高明。” 林父听罢脸色有些难看,他转头看向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大儿子,心里焦急不已,转头对身边的管家道:“去请刘太医过来。” 管家应了一声,连忙去刘府请人。 这刘太医也曾担任过太医院的院使,后来因年纪大了便退了下来,京城里的皇亲国戚有时候遇到棘手的病症还是得请刘太医出手。 没多久管家具带着满是花白头发的刘太医来到了林府。 刘太医的见识明显要比荀太医更多一些,在细细检查一遍刘博海的身体后,他这才对林父道:“林大公子这应该是被人下毒了,这种毒能引起身体里各种脏器虚弱,最后身体衰竭而亡……” 眼看着林父脸色越来越苍白,刘太医适时安慰他道:“林大人也莫要太过心急,这毒药的毒性还不至于现在就要了林大公子的性命,只要在五年之内调配出解药来,林大公子的身子还是能恢复的。” 林父却咬牙道:“你的意思是,我儿只有五年的时间?” 刘太医说道:“林大公子中的毒实在是有些奇怪,但也不是无解,给老夫一两年的时间,说不定能做出解药来。” 一两年的时间? 林父看着满头白发的刘太医,这刘太医的医术确实是不错,但他的身体也越发不好,平日里若不是大病急病都请不动这位祖宗,刘家人自然不愿意刘太医太过操劳。 他说能一两年能做出的解药说不定得要三五年。 而且刘太医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还未可知呢,若是中途病了伤了,或者一不小心就没了,那林博海这病可就没了指望。 更何况林博海今年刚考中的进士,正是一展宏图的好时候,身体若是在这个时候垮了,实在耽误前途。 见林父满目阴沉的模样,刘太医好心建议道:“听说罗家那丫头回京了,她向来最是擅长处理这些奇奇怪怪的毒症,不如你去找她过来瞧瞧。” 提起罗流玉,林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里满是怒意。 “我儿平日里好好的怎么可能就突然中毒,定然是有人故意下的黑手。”林父咬牙切齿道,“故意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我们林家,想让我们林家去求她!罗流玉,她想得美,我们林家绝不会向她妥协的!” 刘太医轻抚着自己的胡子,说道:“罗丫头不是那样的人。” 林父冷哼出声,他不欲与刘太医过多辩解,心中已经认定是罗流玉故意要报复他们林家。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林博海就在这个时候出事。 刘太医轻叹出声,斟酌着写了个药方先稳住林博海的身体状况,然后道:“林大人,老夫的话言尽于此,若是想林大公子早日解毒,找罗流玉是最快的办法,这毒有些邪门,拖得久了,或许连我和罗流玉都无可奈何。” 林父的目光落在面色苍白如纸的林博海身上,既心疼又不甘。 送走了两位太医,林父越想越气,当即就把桌子上的茶杯茶壶都扫在地上,噼里啪啦后瓷器的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 身侧的林夫人忍不住道:“夫君,博海这般受罪,我们当真不去找罗流玉吗?” 林父目光沉沉,眼神里满是戾气:“当然要去找,但我们林家也不是好惹的,不管她提任何条件我都会答应,只不过在她医治好博海的身体后,她的小命也不必再继续留着了。” 林博海是他们林家最有前途的孩子,在林家人眼里,以后定然能让林家更上一层楼。 现在罗流玉动了他们林家的宝贝苗子,必须得让她付出代价。 林夫人听到林父这么说,连忙安排人去郡王府请罗流玉过府为林博海诊治。 结果没过多久,前去郡王府的人又匆匆赶了回来禀报道:“老爷,夫人,郡王府拒了我们的帖子,说罗大夫这几日都没空。” “砰!”林父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林夫人皱眉,心底却是慌乱无比:“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趁此机会为他们罗家报仇?可罗家被抄家灭族那也不是林家的错。” 林父听到林夫人这话,心一下子也提了起来。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是罗流玉想要拿捏林家的手段,想让他们告诉她当年罗家案子的真相。 但是他却忘记了,罗流玉未必只想翻案,她可能只是想报仇,报复当年所有和案子有关的家族。 如果罗流玉真的不愿意医治,那林博海可就真的被毁了。 林父的心猛然一颤,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亲自去请她!” 然而当他亲自到了郡王府,管家将他迎了进去,却仍旧是那套打发别人的说辞。 “罗大夫这几日都没空,林大人辛苦跑这一趟了。”管家说道,“林大人若是有急事,等罗大夫回来,小的定会如实转告。” 林父脸色有些不悦,他都已经亲自到郡王府,这罗流玉居然还在摆架子。 他问道:“罗大夫竟然这么忙?可没听说她接了谁家的帖子去治病,莫不是故意打发我而寻来的借口?” “小的可没有瞒着林大人。”管家不疾不徐地说道,“罗大夫打算过两日就离开京城寻个清净的地方安家,临走前想为京城百姓做些好事,每日天亮就出去义诊了,天黑了才回府。” 第238章 菜市义诊 听到罗流玉要离开京城,林父下意识觉着这不可能是真的,但是看着管家一副认真的模样不似说谎。 “罗大夫去哪里义诊?”他就不信逮不到罗流玉。 管家有些为难地笑了笑:“林大人,这我们就不清楚了,罗大夫好像每日去义诊的地方都不一样。” 林父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目光紧紧盯着管家。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管家早就得了霍锦渊的吩咐,又说道:“林大人,罗大夫只是暂住在我们府上的客人,她的私事我们也不好过问,而且……罗大夫早就说过留在京城的最后几日不接任何帖子,我们也只能代为转告,其他的事情,也强求不来。” 林父知晓管家这话中意思,就算他今日能见到罗流玉,也未必能请得动她。 一想到大儿子还在家中受罪,他只能继续坐在大堂里的椅子上:“那我就留在这里等她回来。” 他说着还吩咐身边跟着的小厮,让人去郡王府的大门口守着,只要罗流玉一回来就过来禀报。 管家没有阻止,而是让府中的人给林父备好茶水点心。 此时的罗流玉正和虞清欢在城北的菜市外支了个看诊的摊子。 孟知雪站在一旁吆喝了几句:“一文钱看病!一文钱看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身子不爽利就过来瞧瞧!” 她的声音在嘈杂的菜市里并不算大,但周围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便都新奇地凑了过来。 看见虞清欢和罗流玉的面前都摆了一张桌子和一个小凳子,桌子上还放了笔墨纸砚,方便她们写药方。 “真的是一文钱就能看病?” “两个女人能看什么病,说不准就是个骗子!” “女人怎么了,那大名鼎鼎的罗神医还是个医女呢!就一文钱能不够人家买纸笔的。” “你们不看病的让让,一文钱我还能拿的出来的。” “别挤啊,我先来的,让我先看!” 没多久罗流玉和虞清欢两人面前就挤满了人,孟知雪连忙指挥吆喝着众人排队。 原本罗流玉想着要去寺庙周围义诊,不用收任何钱财给穷苦的百姓们看病,却被虞清欢拦住换了个地方。 毕竟有许多普通的穷苦人家可没钱没时间去寺庙上香,去求神拜佛。 他们身体有恙,被病痛折磨却还不至于危及生命,只能这样苦苦忍受着,每日还需要辛苦地干活挣钱,养家糊口。 来往菜市的人形形色色,但是大多都是些普通人家,还有些过得穷到饿肚子的只能去捡一些发烂的菜叶子回去充饥,在虞清欢看来,这里确实很比寺庙周围更需要义诊。 收一文钱的看病费用,这样可以减少一些因为义诊免费就想要故意前来捣乱闹事的人。 一文钱也是钱,花钱来故意找岔多少还是有些不划算的。 因为有两个选择,大多数人都选择去排罗流玉的队伍,尽管虞清欢努力将自己收拾得更成熟稳重些,但别人一看她年轻就觉得她的医术不太靠谱。 当然他们这些人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有些人觉得罗流玉的队伍太长了,又赶时间去做别的事情,就到虞清欢这儿让她瞧瞧。 虞清欢自知医术没有师父的好,偶尔捡漏一两个病人都会认认真真地望闻问切,细细查探脉象,然后再斟酌写药方。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用的药材尽量选些便宜的,能让他们去抓得起药,否则看了病也没多大用处。 若是有些较为棘手的病,虞清欢就会开口请教罗流玉。 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师父在带徒弟,排队的人也多了几分耐心,渐渐虞清欢的队伍里人也多了起来。 毕竟这小医女治不了的话她还会摇人,请旁边的师父来帮忙。 “小大夫,你们明日还来看病吗?”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婶子问虞清欢,“我那乡下的老姐妹明日来城里卖些柴火,我带她来瞧瞧,平日里就听她说腰不好,又没什么钱去看病,如果你们明日还来的话,正好能赶上。” 虞清欢想了想明日的规划,对她说道:“明日我们就去城西那边市场,但是后日我们就不出来看诊了。” 那婶子笑了起来:“我晓得了,我一定会让她去找你们的。” 她说完就拿上自己的那张药方便离开了。 接着坐在虞清欢面前的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她满脸愁苦地对虞清欢低声说道:“大夫您帮我看看以后还能生孩子吗?” 虞清欢抬头看向她,总觉得她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的记性一向不错,很快就回忆起眼前的女人曾经去素问药铺抓过药,虞清欢想确认一番,便开口问道:“你之前怀孕过?” “是啊大夫。”女人回答道,“不久前怀过一胎,但是喝错了药流掉了。” 那女子说着看向虞清欢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是你!你是那个药铺里的女药师!” 虞清欢微微挑眉,看来眼前的女人也认出她了。 还没等虞清欢说话,那女子就开始嚷嚷道:“当初我和婆婆去你们药铺里拿药,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们拿药方是毒药,会害得我会流产?你就是个见死不救的坏心人!” 她说着还红着眼眶打算扑上前去抓虞清欢。 虞清欢冷眼看着她从原本的楚楚可怜变得面目狰狞,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旁边一甩,将她整个人都甩出去跌在地上。 “啊——”那女子惨叫出声,抬眸恶狠狠地瞪着虞清欢。 虞清欢可不会惯着她,直接拿起桌子上的一文钱扔到了她的面前:“还你诊费,恕不接待。” “凭什么不给我看病!要不是当初你没告诉我那药方是一副毒药,我也不能失去了孩子,还坏了身子以后都生不了了。”她指着虞清欢大声嚷嚷,“你必须把我的身子治好,让我能重新怀上孩子!” 虞清欢淡淡道:“当初我就提醒过你,我说药方有问题对身体不好,你坚持要抓药。后来我说那药方里的药我们没有,你们骂骂咧咧地走了,你坚持去其他药铺抓了药,这与我何干?” 周围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对着女人指指点点。 第239章 侯府小厮 见虞清欢不好欺负,那女子很快就颓败下来,哭丧着一张脸捡起地上的一文钱,随后瞪了一眼虞清欢就离开了。 有人认出了她,对周围的人说道:“那不是老李家的媳妇吗?之前怀孕了,她婆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生男偏方,总是在跟旁人炫耀,别人找她们家讨要,他们家还说得出十两银子才能买那药方,没想到他们媳妇喝了几次药那胎儿就没了!” 还有人附和道:“不仅胎儿没保住,我听说那老李媳妇以后都不能生了,他们家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还真有人花钱买了他们家的偏方,人家得知这个消息后上门要他们退钱呢。” “人家小大夫都说了已经告诉她们,那药方不能用,她们偏偏不信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老李家媳妇不能生了,她那婆母正想着把她赶回娘家呢,可惜她那娘家也不是好惹的,日日都在吵架相互埋怨。” 罗流玉听到众人的话语,面色凝重地与她们说道:“那些什么生男偏方都骗人的,怀孕后孩子性别已定,再喝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只会伤害孩子和孕妇,毕竟是药三分毒。” 众人听到罗流玉这般认真的话,都不禁点点头,上了心。 虞清欢回到位置上继续喊下一个看诊的人。 “小大夫,我好像在素问药铺里见过你。”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坐在凳子上就开口说道,“我还找你抓过药咧!” 虞清欢笑笑,应道:“对,我也是素问药铺里的药师,偶尔会在铺子里帮忙。” 最近素问药铺的名声响亮,不仅药材好而且价格公道,其他人听罢对于两人的医术更是放心,还有人赶紧回去想带家里的人过来瞧病的。 人群里还有些大户人家里的下人出来采买东西,听到是素问药铺里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毕竟他们可听说了,那素问药铺背靠郡王府,是罗流玉罗神医亲自打理的药铺,所以里面的不少药都格外有用。 如今这师徒俩都是来自素问药铺里的大夫,那么年纪稍大些的女医者很有可能就是传闻之中的罗流玉,那个连达官显贵都未必能见到求诊的罗神医! 一想到这里,他们的心中就涌起一阵火热,连忙回去将这个消息告知家中主子。 到了下午的时候,排队的人渐渐少了下来。 “走开走开!别挡道!”队伍的末尾突然吵闹起来,几个看起来小厮模样的人高声嚷嚷着将正在排队的百姓们赶走。 原本还坐在旁边椅子上休息的孟知雪当即站了起来,拦住了这些人。 她皱着眉头不悦道:“你们干什么!要看病就得排队!” 为首的小厮不屑地对孟知雪道:“排什么队?我们可是昌平侯府的人!我们侯夫人请大夫上门看诊哪里需要排队?” 孟知雪冷冷地说道:“管你什么侯府的,今日我们大夫看诊可不会上门,要是想看病就自己到这里来。” “我们侯府世子身份尊贵,岂可到这种脏乱之地来!”侯府小厮不满地说道。 孟知雪瞥了一眼他们:“既然你们世子如此尊贵,那就去找太医给他看病,又何必来这里寻大夫。” 侯府小厮被她怼得脸色难看,当即撒泼道:“不去侯府,那你们也别想在这里待着了!” 这话是打算明晃晃地闹事了。 他又转头眼神凌厉地扫向剩下几个打算排队的人:“我看你们谁敢跟我们侯府过不去!” 周围的百姓可不敢跟这些人理论,一时之间罗流玉和虞清欢的摊位前就空出一大片来,无人再敢上前。 罗流玉和虞清欢相视一眼,正好天色不早了,两人随即开始收拾东西,孟知雪一看也连忙上前帮忙。 摊位是租来的,只需要收拾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即可,没一会儿东西就收拾干净,打算朝着菜市外的方向走出去。 侯府小厮还以为她们听到侯府的名号就妥协了,轻哼出声,随即道:“我们的马车就在外面……”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孟知雪就高声打断了他的话,对着周围的百姓道:“诸位,我们罗大夫原本是好心打算给大家看病的,但是昌平侯府的人横行霸道,非要过来捣乱不许我们在此行医,所以今日的义诊只能到此结束,抱歉了各位。” 扔下这句话,她们一行人就朝着外面的街道而去,马车正好等在附近。 侯府小厮见她们要离开,突然就急了,侯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罗流玉她们带回昌平侯府,他们正要上前想要拦住不让罗流玉离开,却被不远处的郡王府护卫拦住。 来闹市行医,自然是要带着护卫才行。 小打小闹自己可以解决,但若是对方人多,她们可不愿意和这些不讲理的人闹腾。 眼看着罗流玉她们一行人上了马车越来越远,侯府的小厮都露出一脸懊悔的神情来,早知道会把人吓跑,他们的态度就不该如此强硬。 可是当时他们就看到摊位上只有三个女流之辈,原以为好欺负得很,只要亮出侯府的名头来她们定然会乖乖听话照做,即便是不愿意配合他们也能用强硬地手段将人带走。 没想到他们眼中的软柿子,却是三块硬石头。 还有不少受到消息的人家匆匆赶来,却只能看见一个空了的摊位,纷纷询问罗大夫怎么突然离开了。 菜市的百姓们如实告诉那些赶过来想要求医的人:“昌平侯的人凶悍,不许罗大夫在此行医看病,把人吓走了……” 这下可惹了众怒,毕竟平日里罗流玉一直都在郡王府里连门都不出,好不容易出来义诊,却被人赶走了,实在可恶。 “侯府了不起啊,这般欺负人!” “难怪人家罗神医不愿意去给侯府的人治病,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就他们那副恶霸的模样,谁会乐意去帮他们做事啊,别说是罗神医了,就算是我也不乐意。” “真是活该!” “我们家老爷夫人也想请罗神医呢,这可怎么办?” “你们可别像他们那样把人家罗神医给得罪了。” “哎呦喂,我们可没有那般蠢笨,上赶着求人当然要卑微着些,哪里会耍威风啊。” 听着周围百姓们的议论,昌平侯府的小厮们只能灰溜溜地回府复命去了。 第240章 相互争执 罗流玉和虞清欢一行人回到郡王府时,已经临近傍晚。 天空被染上了胭脂色的红晕,温柔地在地上撒下一层层的金纱般的光,将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苦等了几个时辰的林父终于等到了罗流玉回来。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他在这几个时辰的等待中渐渐将心中的怒火平息下来,他虽然猜测林博海中毒时罗流玉所为,但是没有证据的事情相比罗流玉也是不会承认的。 毕竟连他都不能十分笃定事情,仅仅只是按着心中的猜想就来兴师问罪罢了。 罗流玉正打算回自己的院子休息,迎面却是遇上了林父,她目不斜视想要绕过去却见林父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罗流玉。”林父沉声质问她,“我儿身上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罗流玉抬眸看向他,眼神毫无波澜:“你是哪位?” 这话问得林父差点没气得背过去,还是管家上前道:“这位是鸿胪寺少卿林宗斐大人,林大人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 罗流玉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对林父道:“原来是林家的人,这么多年过去,着实有些不一样了。家里有人中毒了?那挺好的,我巴不得你们林家人都死绝呢。” 当年六皇子夭折的时候,慧贵妃还只是一个嫔位的妃子,林家在京城也算不上多显贵。 听到罗流玉的话,林宗斐指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眼神里满是怒意:“你心肠歹毒至此,不配为医者!” 罗流玉确实嗤笑出声,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林宗斐:“我是心肠歹毒,但你们林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罗家一族被灭,还不都是你们林家之故,现在报应不爽,死绝了正好给我们罗家陪葬。” 林宗斐道:“你们罗家的事情跟我们可没有关系,是你父亲医术不精,导致六皇子夭折引来皇帝雷霆之怒,与我们林家有何干系?我们林家才是受害者。” 罗流玉冷冷道:“谎话说多了怕是连你自己都骗过去了,你以为我会信吗?我父亲的医术我清楚,更何况当年六皇子才刚出生不久,我父亲根本不可能会给他开那些重药。” 她查过当年的药方,那用药习惯一看就不是他父亲的手笔,根本不可能是她父亲写出来的方子。 林宗斐咬牙道:“除了你,谁还会给我儿下毒,一定是你怀恨在心。” “林大人,说话要有证据,否则就是诽谤。”罗流玉说道,“如果没别的事情,别来打扰我。” 见林宗斐还是一副不愿意说实话的模样,罗流玉直接绕过了林宗斐,头也不回地朝着院子的方向过去。 看她要离开,林宗斐还想着上前拦住,却被虞清欢挡在了身前:“这位大人请止步。” 林宗斐见虞清欢一身粗布衣裳的打扮,只当她是罗流玉身边伺候的丫鬟,恼怒不已:“滚开。” 他说着正想推开虞清欢追上罗流玉,伸手却推了个空,踏出去的脚步突然被绊倒,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哎呦……”林宗斐痛呼出声,他身边的小厮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 虞清欢后退两步,又故意对着管家说道:“莫管家,下次可别再让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过来打扰罗大夫,不然罗大夫该不高兴了。” 她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林宗斐气得不行,但是如今他正在郡王府,是在霍锦渊的地盘上,他又不能拿罗流玉如何。 莫管家上前道:“林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但罗大夫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她既然说了不想见其他人,我们也不好忤逆她的意思,还请林大人见谅。” 这赶客的话说得这般直白,林宗斐脸色铁青,只能气冲冲地离开了郡王府。 等他回到林府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林夫人见他回来,见他没能将罗流玉带回来给儿子看病,连忙急切地上前问道:“怎么没将人带回来,是条件没谈好?” 林宗斐面色不虞,提起罗流玉他就一股子气,咬牙切齿地说道:“罗流玉她巴不得我们林家死绝,自然不愿意上门为博海医治。” “难道她下这毒真的只是想要报复林家?”林夫人的脸色有些苍白,“那博海怎么办,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林宗斐沉默下来。 大儿子中毒这件事打得林家措手不及,一心只觉得这是罗流玉下的黑手,可刚才看见罗流玉的态度,又让他一时有些拿不准。 或许是哪个见不得林家好的混蛋,故意想要激化他们林家和罗流玉之间的矛盾。 无论这件事起因如何,现在博海中了毒,若是不解毒根本无法正常生活,更别提有什么前途。 林夫人握住林宗斐的手臂,说道:“不管如何,先哄着罗流玉把博海身上的毒给解了。” 林宗斐道:“听郡王府的管家说,罗流玉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了。” “不能让她离开!”林夫人当即说道,“就算要离开,也要先治好博海。” 罗流玉当年离开京城,直接就消失了十几年,不知多少人在明里暗里地找她,却仍旧没有半点消息。 这人实在是太能藏了,若是就这样让她离开京城,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将她找出来。 林宗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满是疲惫:“我又何尝不想让她给博海解毒,但她对我们林家怨念颇深,简直就是恨之入骨,就算动手将她绑过来,以她的性子也绝不会妥协。” 林夫人沉吟片刻,直接屏退了下人,认真地对林宗斐说道:“当年罗家被抄家灭族本也怪罪不到我们林家,要怪就怪罗太医自己倒霉。不如你把真相告诉罗流玉,以此为条件让她给博海解毒。” “可是……若她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之后故意将事情散播出去……”林宗斐犹豫不决。 在林夫人眼里,其他什么都比不上她大儿子的性命来得重要,她劝道:“那罗流玉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若她当真将这件事传播出去,皇上定然不会放过她,难不成她还敢公然与皇权对抗不成?” 林宗斐渐渐被林夫人说服,想到罗流玉再过不久就离开京城,笃定她就算知晓当年的真相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来。 第241章 侯夫人怒 决定好要告诉罗流玉真相后,林宗斐第二日起身亲自去了郡王府。 他到郡王府时正好看见霍锦渊带着人出门,连忙上前:“郡王殿下,请等等!” 霍锦渊拉着马匹,回头看见林宗斐,微微挑眉:“林大人,有何贵干?” “郡王殿下,林某想求见罗流玉罗大夫,还请郡王殿下行个方便。”林宗斐思忖了一个晚上,知晓自己的行事决不能像昨日那般冲动鲁莽,他语气平和。 霍锦渊却说道:“那林大人今日怕是白跑一趟,罗大夫早已出门。而且听闻昨日林大人与罗大夫闹了些许不快,想必就算是她还在府中,大概也是不愿意见林大人的。” 林宗斐没想到罗流玉今日居然又不在郡王府中,不想再像昨日那般苦等大半日,便看向霍锦渊道:“郡王,若是罗大夫回府可否派人告知?林某确有要事相求。” 霍锦渊不紧不慢地说道:“林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罗大夫性子执拗,旁人实在无从劝解。更何况她再过两日就要离开京城,我也不好阻拦,毕竟陛下的话,我不能不听。” 林宗斐自然知晓因为京城里传言的事情,霍锦渊被陛下训斥,或许正因如此,罗流玉才会着急离开郡王府,离开京城。 他想起这件事闹起来还是因为他的小儿子林博知,一时脸色有些难看。 但他依旧有些不甘心,对霍锦渊道:“前些日子林某偶得了两匹来自北境的上等好马,想着郡王是个懂马惜马之人,好马配英雄,还希望郡王殿下能笑纳,算是林某给它们费心寻的好主人了。” 霍锦渊对于林宗斐口中的那两匹好马略有耳闻,是北境的一个小国进贡而来的宝马,今年鸿胪寺的官员随使者们一同回京时多带了两匹,全落在林宗斐手里了。 连鸿胪寺卿都没捞着。 霍锦渊并未拒绝,只是给他指了条明路:“今日罗大夫会在城西小市场里义诊,傍晚方归,只能等她回来我再同她商量。” 见霍锦渊愿意帮忙,林宗斐终于松了一口气,当即让手下人去将那两匹宝马送到霍锦渊名下的庄子去。 见到罗流玉不是难事,但是让她松口帮忙治疗林博海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若是有霍锦渊劝说,倒是容易了些许。 只是想到那两匹上等马,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林宗斐谢过霍锦渊后就朝着城西的方向而去。 他让身边的小厮们去寻了一圈,才发现罗流玉竟然在一个买卖农物的市场里摆着摊子义诊。 周围吵吵嚷嚷的道路上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还有兵马司的士兵们正在维持秩序,不许有人插队闹事,甚至连相互换位置和帮别人排队皆不可行。 还有一些贩卖东西的农人听到在这里看病只需要一文钱,抱着自家要售卖的鸡鸭就过来排队了。 有的人手里还提着山货,一边排队一边吆喝着问周遭的人需不需要,只不过在离看诊摊子还有一丈距离时就被制止,不许再这般喧哗。 林宗斐想带着小厮走到前头,却被士兵们拦住让他去排队,他解释自己不是来看病只是想找罗大夫说几句话。 “像你这样的人可不少。”士兵抬了抬下巴,“你看那些人哪个不是尊贵的少爷小姐,还不是乖乖地排队。” 林宗斐顺着士兵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这队伍里还真有不少穿着锦衣华服之人,旁边还有小厮给他们打伞遮阳,扇风去汗,即便如此他们的眼神里看向周围仍旧满是嫌弃。 他们不明白罗流玉为何要选在这个臭气轰天的犄角旮旯里来义诊,毕竟这里就是京城里那些下等庶民待的地方。 可即便他们再有怨言,但是为了能让罗流玉给他们看病,只能继续不情不愿地继续排队,希望罗流玉能治好他们身上不轻不重却又难以根治的顽疾。 林宗斐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旁边的士兵见他穿着体面,便好心提醒道:“你若是真心想求医,可莫要冲动闹事。昨日昌平侯的人还想着请罗神医上门为他们世子治病,但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惹得罗大夫不高兴了,今日侯府夫人亲自前来请人,罗大夫都没有理会她。” 当时侯夫人的面色可谓是难看至极,她以为自己亲自前来邀请,罗流玉再如何也会给她一个面子,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罗流玉只丢下一句“不去”,就没有再理会她。 林宗斐听到这里,按下心中的不耐,只能吩咐自己的小厮留在这里看着,等到罗流玉差不多回去的时候再告知他,随后便离开了这吵闹不已的地方。 虞清欢今日并没有单独在一旁看诊,而是给罗流玉打下手,当做小丫鬟在旁边帮忙写药方。 看着长长的队伍,她也不禁觉得眼皮直跳。 不过好在大多数人只是些简单的小毛病,所以队伍行进得还算是顺利。 经过这几日的摆摊义诊,罗流玉这“神医”的名头是越传越响亮。 昌平侯夫人赵氏从城西的市场里出来后,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 身旁的嬷嬷上前劝道:“夫人,那罗流玉不识好歹,又何必与她置气。说不定她是知晓自己治不好世子爷的病,所以才不敢应下我们侯府的请求。” 赵氏听着嬷嬷劝慰的话,眼眸里闪过一丝怨毒。 她自然清楚罗氏医术的实力,若是罗流玉都治不好穆齐宣,那大昭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治好他身体的人了。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必须把罗流玉抓到。”赵氏语气沉沉。 嬷嬷有些担心:“可是她身边一直有郡王府的护卫……” 赵氏冷冷地说道:“皇上已经发话,霍锦渊若是还想继续稳坐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自然不能再将罗流玉放在身边,我们就一直等着,总有他们松懈的时候。” 留给她和穆齐宣的时间不多了,毕竟昌平侯已经当着侯府众人的面说过,若是穆齐宣在年底之前能治好身体,世子之位还是他的。 若穆齐宣今年年底还是没能找到治疗的办法,那昌平侯就会上书请求皇帝更换世子。 穆家不会让一个废物霸占着世子之位。 第242章 罗家真相 罗流玉回到郡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灰暗下来。 今日要比昨日累上许多,一整日都在看诊,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虞清欢扶着她缓缓往前走,看见管家带着一个小厮走了过来,眼眸微微一亮。 莫管家上前道:“罗大夫,殿下请你到大堂里见一位客人。” 罗流玉点了点头,任由虞清欢搀扶着她朝着大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天色昏暗,郡王府里已经点起了灯笼,静谧的院落里只听得到窸窸窣窣的虫子鸣叫。 罗流玉走进大堂之中,里面只坐着林宗斐一个人,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耐烦:“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 林宗斐对于她这般态度也没有生气,而是上前开门见山地对她说道:“你消失这么多年又重回京城,想必就是为了调查当年罗家的案子。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你能否答应去治好我那中毒的大儿子?” 罗流玉身形一顿,抬眸看向林宗斐:“我如何能得知你说的是否就是当初的真相?若你只是打算诓骗我……” “你放心,事关我的大儿子,我不会故意欺骗你。”林宗斐当即对她说道,“毕竟欺骗你于我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 听到他这般郑重承诺,罗流玉缓缓朝着旁边的椅子上走过去坐了下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林宗斐的目光落在她身侧的虞清欢身上,示意她退下去。 罗流玉摆了摆手:“她是我身边的人,不用退下。” 林宗斐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起了当年的事情:“当年慧贵妃生下六皇子后,皇上欣喜不已,时常前去探望贵妃的宫中探望她们母子,偶尔还会抱着年幼的六皇子在慧贵妃的宫里散步走动。有一次皇上在抱着六皇子散步的时候遭遇了刺客,情急之下,皇上将怀里抱着的六皇子扔出去挡住了刺客的匕首才成功脱险。” “你的父亲罗太医当时正好在慧贵妃宫里请平安脉,亲眼目睹了皇帝将六皇子扔出去挡刀的事情,竟然当众惊呼了一声造孽,当即就被皇上记恨上了。” “那刺客是一个低贱的粗使太监,因为家境落魄,家人就将两兄弟都被送进皇宫里当了阉人,他的哥哥因为一时疏忽没做好分内之事,被皇帝惩戒后丢了性命,加上他在宫里时常被欺负,所以他便怀恨在心想要报仇刺杀皇上。” “后来皇上细查之后才发现这兄弟俩的家人都已经在一次疫病中全部丧生,所以那太监才会无所顾忌地刺杀,皇上心中怒气无法发泄,就将六皇子夭折一事栽在罗太医的头上,直接将他定为毒害六皇子的凶手,朝廷的官员们自然不会想到皇上会在这件事上欺骗他们,直接给罗太医定了谋害皇嗣的大罪,而慧贵妃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虞清欢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当初事发的时候慧贵妃还是个贵嫔,尽管后来的慧贵妃并没有多得皇帝的宠爱,依旧从嫔位升到了贵妃之位,那夭折了的六皇子功不可没。 但是无论是慧贵妃和林家都必须学会闭嘴,不能将这件事告知其他人,毕竟那件事对于皇帝而言可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体面事情。 林宗斐之所以知晓这件事,还是因为慧贵妃心中愤懑不平,实在憋得难受这次悄悄跟他这个哥哥吐露出来的。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完,然后看向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的罗流玉。 “这件事我们林家也是受害者,你们罗家是很惨,但再怎么也不应该怪到我们林家、怪到慧贵妃的头上来。”林宗斐说道,“只能说罗太医时运不济,偏偏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罗流玉听完林宗斐的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这些年来想过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的可笑。 皇帝因为不想让旁人知晓他拿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挡刀,所以嫁祸给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太医,给他泼脏水,抄了他的家,灭了他的族人。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瘦削的手上隐隐可见青筋爆出,眼眶里泛了猩红。 狗皇帝,真该死啊! 罗流玉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心中怒意翻腾。 虞清欢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生怕她的指甲就这样扎进肉里伤害到自己,低声道:“师父,冷静。” 罗流玉听到她的声音,渐渐回过神来,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控。 她站了起来,看向林宗斐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意地说道:“放心……明日我会给你的大儿子解毒。” 留下这句话,她就在虞清欢的搀扶下离开了大堂。 得到罗流玉的保证,林宗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的博海终于有救不用再受苦了。 走出大堂,虞清欢小心搀扶着罗流玉缓缓走回她的院子,渐渐发觉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然后身体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师父!”虞清欢接住罗流玉,忍不住惊呼出声,“师父你怎么了?” 她伸手搭上罗流玉的脉搏,明白过来这是怒气攻心晕倒了,连忙将人横抱起来快步朝着苍木苑而去。 不远处的孟知雪和莫管家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帮忙。 等到霍锦渊赶来的时候,虞清欢已经累得趴在罗流玉的床边睡着了。 采荷解释道:“小姐说罗医婆今天太过疲惫又受了刺激,所以才会晕倒。她实在放心不下就一直陪在这里照顾罗医婆,奴婢实在劝不动小姐去休息。” 虽然是罗流玉在外面嘈杂的环境里看诊了一整天,但虞清欢跟在她的身边帮忙,只会更累。 平日里睡梦很浅的她,现在就连采荷和霍锦渊在说话的动静都没有半点察觉,睡得昏沉。 霍锦渊让下人再搬一张小床过来,铺好被褥,然后上前将床边的熟睡中的虞清欢轻轻抱起,打算将她放置在小床上。 毕竟他看得出来虞清欢有多么在乎罗流玉,若是让她去旁边的房间休息,她定然是不情愿的,只能顺着她的心意来安排,让她守在罗流玉的房间里。 第243章 夜袭王府 霍锦渊正打算将人放置在小床上时,虞清欢却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睛。 她正要起身,却被霍锦渊按住,轻声道:“你先休息,房间里会有下人们看着,若是罗大夫醒来她们会告诉你的。” 虞清欢的眸子渐渐清明了些许,目光落在房间里的几个丫鬟身上,让采荷先带着她们出去门外候着。 房间里没有了其他人,虞清欢这才恹恹地倚在霍锦渊的肩膀上,然后才将林宗斐所言之事缓缓说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悔。 她轻叹出声:“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撺掇师父去查找真相的,不知真相的她也许有的只是想为罗家翻案、找出真凶的执念,知道真相后的她心中更多的是愤怒与无奈,是无法为家人伸冤的痛苦与茫然。” 她能感受到师父那满腔的恨与不甘,却不知该如何化解。 霍锦渊想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又一时顿住,抬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出言道:“你做的没有错,罗师父定然是不愿意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可是……”虞清欢心中有几分纠结,“这件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皇帝为了自己的名声所以将过错推到一个太医身上,又怎会愿意旧事重提,让史书记录他的卑劣? 虞清欢突然直起身子,转头看向霍锦渊:“皇上是你的舅舅,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没见过皇帝,但是从各种事件也可以推测出来,他算不上一个明君。 霍锦渊眼眸平静无波,语气淡淡:“一个拥有至高权势的寻常人。” 他没有多么英明神武,也不至于昏庸到不顾朝堂,他掌握着高高在的权利,却还是会受文武百官和世家的掣肘。 虞清欢垂眸,低声喃喃道:“权势啊……” 霍锦渊道:“一手遮天的权势向来不容反驳,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争权夺利,不仅仅是为了获取多大的荣耀与利益,也有可能只是为了自保。” 没有权势的人和随意可以被人捏死的蝼蚁一样,罗太医家族世代行医,虽然备受追捧,但在权利的倾轧之下仍旧难以自保。 霍锦渊从小就知道权势要握在自己手中才有用,空有一个郡王头衔却没有实权在别人眼里什么都算不上,即便被欺负也只能去告状罢了。 所以即便知晓当时的兵马司指挥使是吴爻的亲信,但他仍旧义无反顾地进了兵马司,握紧好不容易才能拿到手的权利,从此,他不再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虞清欢眸子颤动:“权势越是压迫,越是会有人反抗,即便拥有再高的权势,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利用权势为所欲为之人终将会遭到反噬,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被禁锢在牢笼之中……我也不愿。” 轻飘飘的几句话,她说出口的语气却格外的坚定。 霍锦渊看着眼神渐渐清明虞清欢,心中不免有了几分触动,正想开口说话,突然却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他们所在的院子。 他瞬间起身警觉起来。 虞清欢发觉到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低声问道:“怎么了?” “有人闯进来了。”霍锦渊拉着虞清欢的手站了起来,环顾一周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让她先躲好。 半夜能闯进郡王府的人,定然是来着不善,刀剑无眼最易误伤人。 虞清欢顿时反应过来,却没有按着霍锦渊的意思先躲起来,而是挣脱开他的手,朝着罗流玉的床塌方向过去。 这个时间出现在郡王府,目标还直奔苍木苑,他们的目的必然是罗流玉。 她轻轻摇晃着罗流玉的肩膀,试图将沉睡中的她唤醒过来。 霍锦渊听见外面护卫和刺客们的打斗声,还有门外的丫鬟似乎被击倒在地的声音,当即上前将床幔都放置下来,低声对虞清欢说道:“你们好好躲在这里别发出动静,也不要轻易出来。” 虞清欢轻轻嗯了一声。 罗流玉被虞清欢晃荡地这才悠悠转醒,脑子晕晕沉沉地就看见旁边的朦胧的人影,能感觉到身边的是小徒弟,她不解地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虞清欢伸手捂住了嘴巴。 还没等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三个黑衣人直接闯入了房间。 房间里烛光摇曳,三人看见这房间只站着霍锦渊,并没有看见罗流玉的身影,不禁面面相觑,以为是情报出了错误亦或者是早就被郡王府发现了端倪。 还没等他们猜测出始末,霍锦渊已经朝着他们直接攻了过来。 霍锦渊在自己的府邸里并未有随身携带佩剑的习惯,只能赤手空拳对上这几个刺客,但他速度够快,周旋十几招之后直接夺过了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反手就直接抹了此人的脖子,鲜血沿着剑尖滴落在地上。 有了武器,霍锦渊武力更上一层,另外两个刺客根本招架不住。 霍锦渊目光狠厉,一剑捅穿了刺客的腹部,抬脚便将人踹了出去,眼看最后一个刺客要逃,他轻步追上前抬手就要砍过去,却被另外一把长剑挡住。 “废物。”只听到来人低低呵斥了一句,随即全力挡开霍锦渊手中的剑。 随着此人的到来,又有几个黑衣人落在院子里。 郡王府的护卫们受伤严重,渐渐有些不敌这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为首之人下手狠辣,对战霍锦渊丝毫没有半点退让,没多久就在霍锦渊砍出了几道血痕来,他身上单薄的浅蓝色衣裳被渗出的血浸染得成黑红模样。 而对方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同样被霍锦渊伤得不轻。 其他黑衣人上前纠缠住霍锦渊,为首黑衣人直接退了下来,环顾一眼整个房间后,当即就朝着床榻的方向走过去。 “吴爻!”霍锦渊咬牙切齿地对着那为首的黑衣人喊道。 吴爻的脚步一顿,没想到这小崽子眼神还挺厉害,这么快就将他认了出来。 他并没有说话,不再犹豫,上前一把掀开床幔,突然眼前一道细微的银光闪过,他全身紧绷起来下意识侧身躲过,还没等他看清楚袭击他的是什么暗器,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朝着他刺了过来。 第244章 打退吴爻 匕首的速度很快,但凡吴爻反应再弱些,或许就得挨上这突然出现的一刀。 可惜匕首只是擦着吴爻的脸颊的边缘过去,下一刻他就直接拽住了虞清欢的手腕,掰掉她手中的匕首,直接将人从床上扯了下来,他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罗流玉,而是霍锦渊的未婚妻虞清欢。 吴爻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松开虞清欢的手腕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虞清欢挣扎着抽出银针想要朝着吴爻刺过去,却被他发觉后用力地将人甩出去,重重地砸在不远处的柜子上。 被砸得眼冒金星的虞清欢看见摇摇欲坠的大木柜朝着她倒下来,顾不得身上痛意,连忙朝着一旁扑过去躲开。 “砰——” 随着一声巨响,木柜直接掉落在地上,直接将底下的椅子砸了个粉碎,只差一点就会殃及不远处的虞清欢。 霍锦渊余光瞥见这一幕,看得心惊胆颤,下手挥向缠斗着他的黑衣人愈发狠厉,想要快些突出重围。 吴爻突然察觉到床上还有隐隐还有动静,这才没有继续理会虞清欢而打算直接将罗流玉劫走。 因为身上的毒,尽管他自己手握威勇军的兵权仍旧受到皇帝和南诏王的掣肘。 只要他抓住罗流玉,或许就能将身上的奇毒给解了,到时候谁也控制不了他,即便是要推翻朝廷称王称帝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吴爻心中越发火热,更加坚定想要抓住罗流玉这个人人为之称道的天才医女。 然而他刚打算用长剑挑开床幔,旁边烦人的虞清欢又朝着他射过来一个暗器,他抬手挥剑劈了过去,直接将那黑色的小圆球劈成两半。 随着小圆球掉落在地上,整个屋子突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呛人味道,闻出这股味道里似乎有致迷成分的味道,吴爻当即屏住呼吸,幽深的眼眸里染上了不耐烦的神色。 他抬剑一把劈开床幔,伸手就去抓罗流玉。 罗流玉没有防身之物,只能将被褥扔过去,然而被褥很快被挥开,根本躲不过去。 还没等吴爻的手触碰到罗流玉,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破空气的利剑声,直直朝着他刺过来。 霍锦渊眸子里满是杀意,对着吴爻下手越发狠厉,直接迎着对方的剑直接砍了下去,砍中对方胸口时自己也被刺中了肩膀。 两败俱伤! 吴爻能感觉到自己在吸入那呛人的气味后,身体越发软弱,只怕不出半刻钟,他将彻底失去力气。 他不甘地看了一眼躲在角落处脸色苍白的罗流玉,随即挣脱开霍锦渊的纠缠,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郡王府。 霍锦渊没有继续追上去,他看得出来,这次吴爻带着他身边的精锐有备而来,现在自己受了伤,追上前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他上前将虞清欢从地上扶起来,目光落在虞清欢脖子上那一圈被掐出来红痕上,心中莫名自责起来。 是他还不够强大,在这种情况下差点保护不了她。 “你没事吧?”虞清欢声音沙哑,开口后咳了两声,只觉得喉咙发疼,她见霍锦渊浑身是血,鼻腔里满是浓浓的血腥味,连忙在身上翻找起随身携带的止血药来。 霍锦渊接过她递过来的药丸,一口吞咽下去,这才回答道:“我没事,都是些小伤。” 虞清欢看着他都快成血人了,还在睁眼说瞎话,低声训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伤,这得尽快处理才行。” 罗流玉从惊慌中回过神,起身走了过来,看着这两人都狼狈不已,连忙找出药箱来,先给他们处理伤口。 虞清欢看向罗流玉:“师父,你还好吗?没被伤到吧?” 罗流玉一脸愁容地摇头:“他们本来就是冲着劫持我来的,自然不会真的将我伤到,只是连累了你们。” 莫管家和孟知雪这才匆匆赶了过来,两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 孟知雪将守在门外被打晕的丫鬟们一一唤醒,又让她们赶紧看看府中有没有其他受伤的人,这才与采荷一同走进了房间。 “殿下。”管家上前对霍锦渊禀报道,“府中有十个护卫身亡,剩下六十个护卫皆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霍锦渊皱起眉头,质问道:“守卫为何如此松懈?” 即便吴爻带着不少都是些精锐士兵,可郡王府里却有着不少护卫,不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就混进来。 莫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解释道:“殿下,有内贼在护卫们的饭菜里下了药,人已经抓到,但是他自尽了。” 霍锦渊眸子冷厉:“先让人安置好受伤的人,再严查一遍府中上下所有人。” 莫管家应是,随即退下去安排了。 罗流玉看向霍锦渊:“不然我等天一亮就离开京城,否则郡王府只怕没有安宁之日。” 她知道这京城里有太多人想将她拿捏在手中,甚至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她没想到即便是守卫森严的郡王府,依旧会有人这般粗暴地强闯郡王府,甚至是杀进来想要将她掳走。 霍锦渊说道:“这个时候离开太过显眼了,只怕官道上都是别人的眼线。” 若是留在郡王府还有一层庇护,一出京城必然会遭受到不同势力的争抢。 孟知雪蹙眉:“那怎么办?” 虞清欢思忖片刻,开口道:“先把师父安置在紫菀住的小院子里,那里地方偏僻又安静,左邻右舍平日里都不常在家,应该不会有人发觉。今晚的事情瞒不住,不如顺水推舟,就当师父已经被吴爻的人劫走了,等过段时间风声小了些,我再送师父去宣州。” 毕竟若是罗流玉已经不在郡王府,总要有个确切的去处。 被吴爻掳走可不正是一个好借口。 她抬眼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当即拍板决定道:“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们就趁现在离开,这段时间就麻烦知雪陪在师父身边保护了。” 不然等天亮了,这座郡王府也被重重眼线盯上了。 孟知雪点头同意下来。 霍锦渊道想了想,没有再给罗流玉身边安排下人过去,毕竟人多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负责宵禁的巡逻队是兵马司的人,他让马校尉带着巡逻队去追查镇远将军府的动静,正好避开了罗流玉一行人离开的路线,趁着夜深人静将她们送走了。 第245章 带伤告状 林宗斐得了罗流玉的承诺后回家安心地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就派人到郡王府门口等候着。 没想到莫管家脸色难看地跟他说起郡王府昨日被刺客袭击,罗流玉已经被人掳走的事情。 林宗斐如遭雷击,顿时怔愣在原地。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林宗斐实在怀疑是不是罗流玉临时反悔不打算给林博海看病解毒,所以才故意找的借口推脱。 莫管家哎呦一声,指着脸上的伤:“林大人,这可做不得假!而且我们郡王一早就进宫去了,就是为了这件事。” 虽然说身为兵马司指挥使居然被人袭击了府邸这件事说出去实在不体面,但霍锦渊可顾不上什么面子,毕竟郡王府的护卫抵不过威勇军那些征战过沙场精锐实在正常不过。 林宗斐听到这里,着急道:“那罗流玉答应过我的事情……” “林大人,罗流玉现在不在郡王府,您找我们也没有用啊。”莫管家叹气道,“要不……您去镇远将军府问问?” 林宗斐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管家低声凑过来跟他说道:“林大人,小的是见您家的情况确实着急,又日日来我们郡王府求医,这才好心告诉你,昨日掳走罗大夫的正是镇远将军府的人。” 林宗斐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吴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转念一想,那吴爻家里还有一个双腿残疾的儿子,他们将军府素来与霍锦渊不对付,平日里求不到罗流玉为吴蓬瑞诊治而出此下策也不是不可能。 莫管家见他犹豫,便道:“好不容易让罗大夫松了口,不能因为她换了个地方就当没这回事了吧?而且罗大夫似乎不太想继续留在京城,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林宗斐眼底有几分迟疑。 若他就这样直接上门,吴将军定然不想理会他,毕竟若是承认罗流玉在将军府,岂不就是承认了带人夜袭郡王府之人就是他? 他与吴爻并没有太多的交情,吴爻又怎会轻易让他见到罗流玉。 “要不,我随郡王一道去问问?”林宗斐只觉得事情闹得一团乱麻,好不容易看见希望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犹疑不定。 莫管家说道:“林大人,您是慧贵妃的兄长、三皇子的舅舅,吴将军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但若是您跟着我们郡王一道前去,那吴将军不见得会给您什么好脸色。小人言尽于此,林大人还是早做决断为好。” 他说完朝着林宗斐行了礼,随即转身回了府中。 至于林博海所需解药的药方,昨晚罗流玉离开之前吩咐他们将药方送到了刘太医府上,三五日之内也应该能制作出新的解药。 而这三五日内林宗斐如何打算,这就与他们郡王府无关了。 林宗斐看着莫管家离开的背影,哪里不明白莫管家话中的意思,就是让他去找三皇子亲自出面去找吴爻,说不定吴爻还能看着三皇子和慧贵妃的面子上先把罗流玉放出来救人。 尽管知晓这是霍锦渊和吴爻之间的事情,旁人最好不要掺和,可事关他最有出息的大儿子,又不能真的不去理会。 他站在原地沉思半响,最终还是吩咐马夫去三皇子府。 御书房内。 霍锦渊苍白着脸半跪在皇帝的面前:“陛下,求您为微臣做主,严惩吴爻!” 他将吴爻昨晚夜袭郡王府的事情大概叙述了一遍,还将罗流玉离开一事推到吴爻头上,声称是吴爻将人掳走。 皇帝听完霍锦渊的话,面色有些凝重。 他自然清楚吴爻想要劫走罗流玉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要让罗流玉解开自己身上所中的毒。 而他给吴爻所下的毒,正好就是当年罗流玉的祖父所研制出来的一种特制毒药。 此毒药不会立即伤身,甚至在服用之后在一段时间内可以增强体质,不仅身体会变得强壮无比,武功也会加精进,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 但若一旦停止服用这种药,只需要半年之后,身体的渐渐变得松垮起来,甚至使不上多大的劲来,力气犹如十岁左右的少年稚童一般。 即便停用这种药之后不影响正常的生活,但过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吴爻定然舍弃不了一身武功,成为任人宰割的废人,更何况吴爻的身上还潜藏着另一种毒。 南诏王给吴爻下的毒是一个女蛊师所制,平日里看不出对身体的影响,连太医也查不出病灶所在地方,可一旦听到特殊的乐声,他就会变得格外暴躁易怒,甚至渐渐丧失理智变得疯狂。 这让他不得不屈从于南诏。 两种毒于吴爻来说都格外棘手,若是罗流玉相助,解毒大有希望,这可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皇帝审视的目光落在霍锦渊身上:“你可有证据证明是吴爻所为?” 霍锦渊道:“微臣府中还有几具刺客尸体,皇上可派人查验他们的身份。而且微臣虽然不才,但自问武功不低,府中向来戒备森严,能带人闯入郡王府将微臣重伤至此的,在京城里并不多见……在交手过程中,为首的刺客无论是声音还是身形都与吴爻十分相像,所以微臣这才如此笃定。” 皇帝吩咐旁边的太监去太医院寻来两个太医,先查看霍锦渊身上的伤势。 霍锦渊昨晚特意没让虞清欢处理身上的伤口,所以当他现在脱下外袍和上衣后露出满身是伤口的身子,连皇帝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穿在里面的白色里衣已经沾了不少暗红色的血,上面有利剑划出来各种伤口,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即便是苦肉计也不该做到如此地步。 “怎么不让人处理伤口再过来?”皇帝说着连忙指挥两个太医上前给他处理伤势,包扎伤口。 霍锦渊低头说道:“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府中侍卫和下人伤亡不少,甚至府里的大夫被掳走,实在是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只能匆匆让下人帮忙撒了些止血的药粉。” 皇帝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道:“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第246章 父子相见 皇帝吩咐小太监搬来一张小圆矮凳,放在一旁让霍锦渊坐下来,让两个太医帮忙给他上药,包扎伤口。 一个太监从外面进来跟皇帝禀报道:“陛下,黎御史和霍大人在外求见。” 听到太监的传话,皇帝道:“让他们进来。” 他说着又看向霍锦渊:“阿渊,正好你父亲从麟州回来,朕让他进都察院任左副都御史,刚好可以接手调查此事。若吴爻果真如此胆大妄为,私闯郡王府邸,朕绝不会轻饶于他。” 霍锦渊面不改色地说道:“陛下,霍大人与臣有亲属关系,若是接手此事怕是不妥。” 皇帝的语气不容拒绝:“你是此事的受害者,正因为他是你的父亲,更会竭尽全力调查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霍锦渊垂眸,见皇帝的态度坚决,也明白过来皇帝这是想要利用霍敏之将吴爻里里外外彻查一遍。 毕竟霍敏之和吴爻可不对付。 都察御史黎尚锡和霍敏之前后走进御书房内,看见坐在圆凳上满身是伤正在上药的霍锦渊,皆是微微一怔。 霍锦渊抬眸直直朝着霍敏之看了过去,见对方迎上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解与平静,他不由勾起一抹满是讽刺的笑,转头移开了目光。 这人怕是连他是谁都认不出来。 “参见陛下。”黎御史和霍敏之上前齐齐朝着皇帝行礼。 皇帝道:“免礼,两位爱卿来得正是时候,朕这儿刚好有件事让你们都察院去办。” 黎御史道:“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职责。” 皇帝的目光落在霍敏之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才感慨似的说道:“几年不见,霍爱卿倒是又稳重不少。朕见你每次的述职考核都十分优异,治下有方,施政有序,若不是朕疏忽了些,你早该调回京城任职,这些年让你在外奔波,辛苦你了。” 霍敏之身姿挺拔,尽管经历过年月风霜的洗礼,面容却依旧清俊。 听到皇帝的话,他面色如常:“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能在百忙之中记起微臣已经是微臣之幸事,只要朝廷需要,臣就不觉得辛苦。”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他道:“既然你已经担任左副都御史,朕给你处理的第一个案子,便是这溯阳郡王府深夜遇袭一事。朕会让刑部听从你的调遣,放手去查。” 霍敏之听到溯阳郡王府遇袭,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旁边的黎御史问道:“郡王殿下受如此重伤竟然是被刺客袭击?” 霍锦渊抬起胳膊让太医给他缠上干净的纱布,回答黎御史的话:“是,虽然刺客和他手下的人都蒙面身着夜行衣,但我能认出来为首之人是吴爻吴大将军,既然霍御史接手这件事,那就麻烦你了。” 他语气淡淡地抬眸望向霍敏之。 霍敏之瞳孔里染上一丝震惊之色,他确实没认出来眼前的人竟然是他和宁安的那个孩子霍锦渊。 时隔多年,霍锦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幼的孩子,早就听闻他如今是兵马司指挥使,还以为只是担个虚职而已,如今看来也混出了几分名堂。 只是那伤看得实在令人触目惊心,让霍敏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吴爻为何会趁夜袭击郡王府?” 就算吴爻再不喜霍锦渊,也不该下如此重手,这一身伤看起来简直就是冲着他的性命去的。 太医终于将霍锦渊的伤口处理好,旁边的太监已经端着干净的衣裳供他穿戴整齐。 他站起身来,身量隐隐压了霍敏之一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淡漠:“他劫走了我府中的一位医女,具体缘由,还得霍御史自己查探。” 霍敏之不满霍锦渊对他如此不恭敬的态度,但是碍于在皇帝面前,他只能道:“既然是陛下的吩咐,我自然会尽心竭力,但你也必须配合才是。” 霍锦渊语气泛冷:“你哪里看得出来我不配合了?” 霍敏之眉头皱得更紧:“你……” “好了。”眼看着这对父子一副快要吵起来的模样,坐在上首的皇帝打断了他们的话,开口道,“你们父子多年不见,也需要时间相处,正好趁着处理案子的时候多相互了解,总归是一家人,不该留有隔阂。” 霍敏之只能低头应是,心里却觉得霍锦渊的性子果然随了宁安,即便这么多年不见,仍旧令他不喜。 从皇宫里出来回到郡王府后,霍锦渊以伤重休养为由,不见外客。 还有一些坚持给罗流玉送帖子的人,一律回复让他们去镇远将军府找人。 一时之间吴爻夜袭郡王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皇帝自然召见了吴爻询问此事,吴爻矢口否认,并说他当晚在城郊的威勇军小队驻军处训练手下的士兵,并且有不少士兵可以为他作证。 那些死在郡王府里的刺客,虽然装备精良,但也不能断定他们就是威勇军里的士兵,根本查不出身份来。 吴爻原本以为抓到罗流玉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没想到霍锦渊竟然如此警觉,让他失了手,还认出他的身份来。 不过在皇帝的面前,吴爻反告霍锦渊污蔑他的清白,给他造成巨大的困扰。 得知是新任左副都御史的霍敏之处理此事,吴爻面色难看,还请求皇帝换成都察院里其他官员负责调查此事,但皇帝以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情不怕查之类的话堵了回去。 渐渐坊间起了不少的流言,传吴大将军为了给唯一的儿子治腿所以才会夜袭郡王府劫走罗流玉,一片爱子之心,实在令人动容。 尽管这样的话听起来荒唐,但不少百姓还真信了这样的传言,毕竟吴爻在民间一直有战神之称,名声不错,尽管宁安长公主和吴卿芸的事情在前,仍旧有不少百姓们不觉得吴爻那些错事与吴爻有关, 可这样的传言越是传的厉害,去将军府找罗流玉的人也越来越多。 尽管吴爻一再解释罗流玉不在将军府,夜袭郡王府的人也不是他,可能听进去的人却没有多少,毕竟霍锦渊身上所受的伤都是实打实的。 第247章 青萝回归 霍敏之从皇帝那儿应下调查郡王府被袭击的案子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霍锦渊。 他亲自上门调查,也只能从管家口中得来一句:“郡王身体不适,太医说过要静心养伤,不宜操劳。” 即便以询问案情为由想再让霍锦渊现身,但管家告诉他当时郡王身边有其他护卫,询问那些护卫们也是一样的。 霍敏之虽然不悦,但他见过霍锦渊身上的伤,自然不好对他有所苛责,只是让他的妻子柳氏给他准备些许温补身子的药材送到郡王府。 柳氏听到霍敏之的吩咐,笑着应了下来,温和地说道:“不如就让怀宇亲自送去郡王府,话说他们兄弟二人还未相互见过呢,如今正好让怀宇前去拜访他的兄长,日后在京城里能有个相互照应的人,不然怀宇刚回京城没个朋友都只怕会觉得无聊得很。” “作为小辈,既然得知我们回京的消息理应是他上门拜访才是,他倒好,直接躲起来不见人。”霍敏之不满地说道,“简直毫无教养。” 尽管霍锦渊对他的态度不满,但他并没有拒绝让小儿子霍怀宇去郡王府去找霍锦渊的提议。 柳氏安抚他道:“感情都是相互相处出来的,你与他相处不多,他对你陌生也是正常。” 霍敏之道:“若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但他已经及冠,都快成亲的人了,还这般任性妄为,简直上不得台面!” 一看到霍锦渊,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宁安那个刁蛮任性的女人,心底闪过一丝厌恶来。 得知宁安自掘坟墓居然去插手科举事宜,还因此被惩治,霍敏之心中那多年来的恶气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他很清楚正是因为宁安和吴爻如今在皇帝的心里地位愈发下降,甚至是对他们起了疑心,所以才会将自己从麟州召回来。 柳氏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不反驳也不附和,只是说道:“听闻阿渊的亲事是宁安长公主为他亲自挑选的,不知是哪家的闺秀,不如寻个日子给她发个帖子邀至府中做客?” 霍敏之却摆了摆手:“不必了,想也知道那女人不会给他选出个好姑娘来,你又何必操这些心。” 柳氏细声细气地跟他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他终究是你的儿子,若是闹得不好看,少不得让人诟病。如今你入了都察院,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京城不比麟州来得自由,更何况还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瞧你的热闹呢。” 霍敏之道:“既然我回到了京城,就不可能让他们再轻易将我赶走了。”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要对他权衡利弊。 他如今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让人随意处置的小小探花郎。 虞宅。 采荷低着头给虞清欢的脖子上涂药膏,尽管过去了两日,她家小姐脖子上仍旧有着一道淡淡的勒痕,可见当时吴爻下手有多重。 仰头见采荷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虞清欢宽慰她:“放心,这印痕今晚就能消掉。” 采荷轻叹一口气,担忧道:“小姐,吴爻没抓到罗医婆,会不会继续来找我们的麻烦?奴婢就怕他不甘心,又派手下的刺客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尽管现在虞宅里有溯阳郡王给她们安排的护卫,可有了前日晚上的事情,她总觉得心慌慌的,实在放心不下。 当初罗医婆隐姓埋名在村子里行医,平日里的村民就算知晓她的医术好,也不过是在头疼脑热、或者受伤的时候去找她抓点药,无人知晓她真正的价值,只当她是个普通的游医罢了。 采荷知道罗医婆的医术精湛,知道她受人追捧,但不知道她暴露身份后会是如此的危险。 一个稀缺的、有价值的人,往往会一直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危险如影随形。 采荷现在才明白,为何小姐一直如此费心地隐瞒罗医婆的身份。 若是当初罗医婆在虞府时就暴露,她们根本无力抵抗那些权贵无情的欺压。 想要得到罗医婆的人根本不会花时间与她们周旋,只会硬抢;而阻挡在前面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虞清欢说道:“别太担心了,短时间内他不会再轻易动手,毕竟现在盯着他的人也不少。更何况,做不到一击即中就动手,只会使自找麻烦。” 她清楚吴爻肯定也派人盯上了自己,打算从她身边寻找罗流玉的踪迹,所以她这段时间更不能与罗流玉有其他接触。 毕竟吴爻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现在有孟知雪和春兰陪在罗流玉身边照顾日常起居,那宅子的地段又偏僻,虞清欢倒不算太担心罗流玉会在短时间内暴露。 “小姐!”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虞清欢和采荷齐齐回头一看,发现许久不见的青萝提着包袱正小跑着来到了她们的面前。 她们看着眼前的青萝,只觉得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竟然让她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那原本被养的渐渐白皙的皮肤如今又黑了回去,比刚到虞清欢身边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坚毅明亮。 采荷惊呼出声:“青萝!你回来了!” 青萝腼腆地笑了笑,脚下的步子却不停,走到虞清欢的面前行了礼:“小姐,我回来了。” 虞清欢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似乎还长高了不少。” “是,武馆里的几个师傅都这么说。”青萝说道,“在武馆里日日都要练武,吃得多也长得快。” 虞清欢问:“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她竟然没有提前得到消息。 青萝解释道:“昨夜孟馆主传信回了武馆,说是她如今有要事在身,不能陪在小姐身边所以让我回来保护小姐。小姐你放心,我在武馆里很努力的,连师傅们都夸我很有练武的天分,我现在一个能打好几个人!” 虞清欢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孟知雪的安排。 听到青萝的话,虞清欢笑了笑:“既然青萝这么厉害,那我就指望着你来保护我了。” 青萝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可以保护小姐的!” 第248章 噩梦惊醒 虞清欢让采荷带着青萝下去挑个喜欢的房间,先收拾好行李,再习惯这个宅子和宅子里其他的人。 傍晚时分,用过晚膳后,虞清欢让采荷准备热水洗澡,青萝直接提着两桶热水就倒进了浴桶里,不一会儿就将水都准备好了。 虞清欢见她双手皆是一手提一桶满满的水却丝毫没有任何晃荡的样子,也有些惊奇:“青萝,你的力气好像变得更大了些。” 之前青萝的力气就大得很,院子里的重活在她手中轻易得很,现在更是不在话下。 青萝道:“武馆里的师傅们有特意帮我训练过提升力气,以后院子里的重活都由我来做好了。” 虞清欢却摇头道:“以后院子里的活都不用你干了。” “为什么?”青萝一顿,霎时有些不知所措,“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虞清欢见她这般紧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你做得不够好,是你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好好地练武。既然武馆里的师傅们都说你有天份,那更不能浪费了你身上的这种天份才是。干活谁都可以做,但是如果你变得更强,那不是就更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了吗?” 青萝听到虞清欢的话,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来小姐不是在嫌弃她。 她想了想,说道:“我可以伺候小姐,抽出时间来练武。” 毕竟是小姐收留了她,让她识字,送她去练武,在她的身上付出了不少,她不能学了之后就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虞清欢见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价值,沉思片刻,又说道:“那以后我给你换个岗位。” 青萝没有任何异议。 “之前你是我身边的丫鬟,现在你就是我身边的护卫。”虞清欢说道,“护卫是不需要做这些琐事的,只需要保护好我就可以了,你看其他护卫是不是也是如此?” 青萝点了点头,她知道武馆里其他的女学员也是如此,在她们学有所成之后,有一些人就会成为大户人家里夫人小姐身份的女护卫,女护卫和丫鬟确实不一样。 “我知道了!”青萝开心地笑了笑,“那以后我就是小姐身边的护卫!” 她刚回到小姐身边,看见院子里有不少她觉得陌生的嬷嬷和丫鬟,还担心自己离开太久之后,小姐身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位置,所以才想着要多做些活。 原来是自己想岔了,小姐身边一直有她的位置。 虞清欢见浴桶里的热水还有些烫,便提议让青萝到院子里跟她切磋几下。 “你在武馆里练的是什么武器?”虞清欢问道。 “先练了赤手空拳的格斗,后来练了剑。”青萝回答道,随后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解释道,“这是李师傅送给我的,她说我以后要跟着小姐身边,带着长剑不方便,如果用软剑可以别在腰间旁人也看不出来。” 虞清欢新奇地接过她手中的剑细细打量起来,发现这把剑虽然拿着软容易蜷起来,但两边剑刃却是十分的锋利。 她用几根手指轻轻压下去,放开手后那软剑一下子就弹了起来,直接削掉了她耳畔垂下来的半缕发丝,晚风吹过,将那半缕发丝吹散着缓缓掉落在地上。 青萝连忙道:“小姐,你可要小心些,莫要伤到自己。” “没事。”虞清欢挥动了两下,发现这把剑实在难以驾驭,只能将它放回到青萝的手中,“就用它来比试。” 青萝拿着软剑,而虞清欢则是从旁边拿起一根这段时间在练的木棍,在手中熟练地旋转了一圈,站定在她的对面。 在武馆的时候,青萝经常和其他人切磋,但她不清楚小姐的实力,只能先试探性地朝着她挥动着手中的剑,看见小姐轻易就躲开后,当即认真了不少。 虞清欢的木棍用得还不够熟练,但青萝有意在照顾着她,倒也打得你来我往。 这让虞清欢不禁感叹,若是面前的人是孟知雪,她定然不会怜香惜玉,手起棍落没几招就把自己给打飞出去。 切磋了半个时辰,虞清欢才喊了停,大概了解了青萝的实力,便让青萝回去休息了。 而她自己因为之前被吴爻拎起来砸在柜子上,现在背后的地方还隐隐发疼,还得继续回去再泡药浴治疗。 一踏入药浴桶里,虞清欢只觉得浑身舒坦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身体太累的缘故,虞清欢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欲睡的,药浴桶里泛起的水雾让她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 “还没找到?”一道阴森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虞清欢感觉到周围似乎变得有些发冷,仿佛来到了一个冰窖之中,让她忍不住努力想要睁开眼睛。 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眼睛始终都睁不开,周围一片黑暗,偶尔能听到一颗一颗的水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 因为刚才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整个人警觉起来,不敢随便动弹,毕竟那声音听起来可不像个正常人。 随后她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大祭司,人是找到了,但她已经死了。” “死了?”那到阴森地声音语气是说不出的怪异,“即便是死了,也要把她的尸骨带回来,她可是……” 虞清欢竖起耳朵想要继续听下去,突然对面的人一声厉声呵斥,“谁在那里?” 那道声音似乎朝着她的方向而来,这让她整个人惊吓得连连后退,但是由于看不见路,脚下突然踩空,像是掉下了一个深渊似的身体猛然下坠。 她突然惊醒起来,双手陡然挣扎起来,在药浴桶里扬起了巨大的水花。 “小姐,你怎么了?”在旁边的采荷被虞清欢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但身上的衣裳仍旧被溅得湿了大片,她顾不得许多,上前关切地询问道,“小姐你没事吧?刚才奴婢见你睡着了,想把你喊醒,可是怎么喊小姐你都没有醒。” 她吓得刚想去喊人,没想到小姐就突然惊醒闹出了这动静。 虞清欢回过神来,有些疲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想起自己在洗澡,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采荷,安慰道:“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第249章 柳氏请帖 那真的只是一个噩梦吗? 虞清欢莫名有些恍惚,只觉得那梦境似乎格外的清晰,仿佛自己就深处其中似的,难道这也是预知梦里的内容? 她用力摇了摇脑袋,想把这些荒诞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她从药浴桶里出来换上寝衣,回到卧房之后又温习了师父给她留下来的医书,觉得实在有些困了这才休息去了。 一夜无梦。 虞清欢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她洗漱过后换上练武服先去小院子里练早课,没想到青萝早已经在练剑,看着那被汗水浸湿的衣裳就知道练了有一段时间了。 “小姐!”看见虞清欢过来,青萝收起了剑迎了上前,“我陪小姐一起练!” 虞清欢自然应了下来,有人陪着练当然要比自己练是更能进步些。 到了中午,秋兰又来到了虞宅里。 她拿出了一张帖子递了过来:“小姐,这是霍府给您递过来的帖子,奴婢趁着门房还没送到夫人手上就截过来了。” 霍府?虞清欢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户人家。 秋兰见她眼神里似有不解,随即提醒道:“是溯阳郡王的父亲霍御史的府邸。” 这些日子事情繁多,虞清欢这才想起来,霍敏之已经回京而且还接下了郡王府遇袭的案子,只是她不明白,霍家为何给自己递帖子。 毕竟据她所知,霍家这些年可从未和霍锦渊有过任何联系,难道一回到京城就打算和霍锦渊修复关系,连带着她这个未过门的便宜儿媳都要叫过去瞧瞧? 她皱着眉头将帖子拿了起来,细看一遍后发现是霍夫人柳氏邀她五日后上门做客。 秋兰说道:“霍夫人柳氏并非京城人士,大约是在京中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又知晓小姐与郡王的婚约,这才想着找小姐您过去做客相互熟悉。” 听到秋兰的话,在旁边的尹嬷嬷却是不赞同道:“他们回京才几日,只怕是家宅事宜还未收拾好呢,这会儿就着急忙慌地给小姐您发帖子上门,要么是想着早些拿捏小姐,要么是想要利用小姐您帮他们办一出回归接风宴,说不定还想踩着您和郡王的名声来给他们铺路呢。” 这话将霍敏之和柳氏都说得有些不堪,对他们的举动充满了恶意的猜测,语气有些不屑。 尹嬷嬷陪在霍锦渊身边多年,自然清楚这些年来霍敏之对小郡王的不闻不问。 霍敏之倒也不是一直都在外地任职,每隔六年他都必须回京述职一次,在此期间会在京城里待上一两个月,时间虽然不长,但也应该足以见见他的亲生儿子,可他偏偏没有。 甚至在霍锦渊找上门去的时候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从前霍锦渊年纪还小,想着给千里迢迢的亲生父亲寄信,一年又一年的没有消息,没有回音,她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下人还能勉强宽慰小主子或许路途遥远,信件中途丢失,没能送到霍敏之的手里,所以才没有回信。 但被拒之门外之后,霍锦渊彻底明白过来,不仅是宁安长公主不要他,连他的亲生父亲也不待见他。 尹嬷嬷之前在宫里不好评判这些事情,毕竟隔墙有耳,生怕说了什么让人捉了错处。 现如今出宫后就话自然就多了起来,跟虞清欢细数起霍锦渊这些年来的不易,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现在他的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相互扶持的人,尹嬷嬷自然希望他们两人能把日子过好,而不是将心思都落在那两家不负责的父母身上。 虞清欢静静听着尹嬷嬷的碎碎念,将手中的帖子合上,沉默半晌才说道:“既然是霍家送来的帖子,那就去问问锦渊该如何处理,正好过去看看他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她说完就与采荷一同去准备药箱,再挑一些可能用得到的药材。 马车停在郡王府的门口,虞清欢和采荷刚从马车车厢里出来,就听到了莫管家在门口处在和别人争执着。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门口站着一个身着湛青锦缎的少年,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我不过是想进去看望一下他而已,这般将人拒之门外,连口热茶都不给喝,算是什么待客之道!” 少年的身量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后还跟着几个拿着礼物的小厮。 莫管家却是一脸心平气的地说对他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家郡王身体抱恙,需静养,不见外客。” 少年显然对这个理由不满意:“难道他养病还需要一直躺在床上不动弹吗?见一下又不会影响他养伤,更何况说不定他看见我,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恢复得快了些。” 莫管家重复道:“太医说了,郡王殿下需要静养。” “你除了会说这句话,就不会说点别的了吗?”少年人有些恼怒,“我又不会对他如何,见一下难道还会加重病情?” 莫管家继续道:“霍少爷,这治病的事情我不懂,但也知道要听从太医的话,不能做出对郡王不利的事情来。” 霍怀宇见这郡王府的管家防着他像是在防着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在父亲升迁到京城后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有他和妹妹两个孩子。 但是他的妹妹身子不好,平日里汤药不断,因为路途遥远,担心长途奔波会让妹妹身体吃不消,所以妹妹并没有一起随他们到京城来,而是寄住在外祖父的家中。 在母亲告知他居然还有一个当郡王的哥哥时,他心中自然是欢喜更多,毕竟他们家中人丁稀少,他从小便羡慕朋友家中有兄弟的人。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上门拜访这位亲哥哥,就这样被拒之门外,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虞清欢从他们的对话里猜测到了眼前少年人的身份,并没有打算理会他们之间的争执,而是提着药箱与采荷从一旁的小门走去。 然而还没等她们踏进门口,霍怀宇就已经眼尖地发现了她们两人,直接绕过了莫管家朝着她们的方向小跑过来。 第250章 活血药材 虞清欢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拉着采荷警惕地转头后退两步。 门口的守卫当即将正要上前的霍怀宇给拦了下来。 霍怀宇看见虞清欢这般戒备的动作顿时停住脚步,意识到自己行为确实有些不妥,连忙解释道:“两位姑娘,我不是坏人!只是见你们可以随意进出郡王府,所以想请你们帮个忙。” 莫管家连忙跟了过来,拦下霍怀宇道:“霍公子,我们殿下不想见你,你莫要再这般胡搅蛮缠。” 霍怀宇见莫管家又再拦着自己,生气道:“就算是不让我见到他,把我带来的东西收了也行,这些都是我父母让我送来的,长者赐不可辞!更何况里面还有不少的药材,说不定受伤的大哥能用得上。” 莫管家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实在太难缠了,寻常人被拒绝一次也就作罢了,偏偏这人还犟得很。 拿人手软,郡王巴不得让这一家子离远些,不愿意收他们的任何东西也正常,更何况他们家郡王又哪里会缺这些药材和礼物。 看见莫管家脸上的无奈之色,虞清欢缓缓走上前,对着霍怀宇问道:“我是个药师,可以看看你带来的药材吗?若是有好的,我可以考虑帮你带给郡王。” 从尹嬷嬷那里得知了霍敏之这些年对霍锦渊的漠视,虞清欢心中想着霍家这夫妻俩即便是送礼也不会有多么上心,很有可能只是做个面子敷衍罢了。 然而听到虞清欢的话,霍怀宇的脸上顿时扬起了笑意。 他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小厮抬着东西走上前来,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箱子,放置在虞清欢的面前。 虞清欢蹲下身来亲自打开了箱子,里面堆放着满满当当的小木盒子,她随意打开几个看了看,里面药材的品相还算过得去。 她眸子微动,拿起其中几个小盒子,起身递到霍怀宇的面前:“这是紫丹参,又名大叶活血丹;这是石见穿,也是活血药材,还有这个天青地白草、虎杖根、川穹皆是有着不错的活血功效药材。” 霍怀宇微微一怔,一时没明白过来虞清欢的意思。 虞清欢又说道:“郡王被刺客袭击,身受重伤、失血过多,而霍御史既然负责调查遇袭一事,就应该清楚郡王的伤势,在明知道郡王失血过多的情况下,为何又要送这些活血的药材?只要是略通医理之人,都应该知晓活血药材只会加重郡王的伤势,不利于恢复。” 尽管药盒子里还有止血用的还魂草和仙鹤草之类的药材,但虞清欢就是要挑他们这般敷衍的证据。 这一箱子的药材不过都是些随意挑选出来的罢了,只怕连他们都不清楚送过来的到底都有什么东西。 被虞清欢这般质问,霍怀宇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一时之间羞愧地说不出话来。 他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父亲和母亲商量之后才用心挑选出来的,否则也不会让他亲自送上门来。 而他自己出于对父亲母亲的信任,根本没有去查这些药材是不是大哥如今所需要的,就这样理直气壮地上门了,难怪连管家都不待见自己。 霍怀宇眼神有些受伤,他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对莫管家说道:“那我……再换一批新的东西来?” 莫管家连忙说道:“霍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霍怀宇又看向虞清欢认真道:“这次是疏忽了而已,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虞清欢语气淡淡:“既然不是诚心送礼,真没有必要再做这种让大家都为难的事情。更何况,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弥补的,曾经需要关心的郡王没有等来的东西,他现在也不需要了。” “我当然是诚心来的……”霍怀宇想要辩解些什么,却被虞清欢打断了。 “若是诚心,就莫要打扰一个伤者休养。”虞清欢见他似乎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只道,“霍御史已经入了都察院,往后你们一家子都在京城里,想要见到他的机会多得是,又何必执着于一时。” 她说完这句话,便带着采荷头也不回地直接转身走进了郡王府内。 霍怀宇被她说得脸色讪讪,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垂头丧气的。 他低头看着箱子里装着的各种药材,轻声叹了一口气,让人抬上马车带回府。 虞清欢还没走到霍锦渊所在主院,就见他已经迎了上来。 “听说外面那小子拦住你了?”霍锦渊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药箱,“别理会他就是,早知道他如此缠人,就应该让府中护卫将人打出去。” 虞清欢摇头道:“我看那位霍小公子只是年纪小,性子比较纯粹,倒也不像是有什么坏心。” 听到虞清欢居然夸霍怀宇,霍锦渊轻嗤一声:“什么性子纯粹,不过是个难缠的无赖罢了,霍敏之的小伥鬼。” 知晓霍锦渊不喜霍家的人,虞清欢倒没有继续为霍怀宇说话,开始询问起他的伤势来。 霍锦渊原本想说有太医每日过来给他看诊上药,让她不必太担心,但是目光落在手上的药箱时,却突然转口道:“伤口还是隐隐有些发疼,不知道是不是太医不够上心的缘故。” 虞清欢没怀疑他的话,毕竟之前听了不少罗医婆说起太医院的事情,也知道不是每个太医对待皇帝以外的病人都那般上心的。 “正好我带了止血回血的药和祛疤膏来。”虞清欢道,“我给你上药。” 霍锦渊耳朵微微泛红,点头应了一声好,随即带着她走到了大堂的偏厅里,将手中的药箱放置软榻旁的方桌上。 虞清欢坐在椅子上,这才想起来柳氏给自己发请帖的事情,将那请帖拿了出来,递给霍锦渊:“这是霍家送到虞府里的请帖,说是五日后让我去霍家做客。” 霍锦渊皱眉将帖子接了过来,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随即合上喊来了莫管家。 “趁着那小子还没走远,追上去把这帖子扔给他带回去。”霍锦渊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漠,将那帖子递给莫管家,“让他转告霍敏之和他母亲,最好安分守己,少来算计我的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251章 他的承诺 莫管家接过那帖子,应了一声后随即退了出去。 虞清欢见霍锦渊神情带着几分不悦之色,对霍家所做的事情很是不满。 想想也是,霍家让霍怀宇前来示好,转头给她下了帖子,这般动作看起来倒像是怎么都要与郡王府沾上点关系才是。 若是平日里有些来往倒无可厚非,但讽刺的是他们霍家从前在麟州之时一直对霍锦渊不闻不问,一回来就上赶着想要指手画脚、当家做主。 虞清欢垂眸思索,又道:“可霍御史终究是你的亲生父亲,若是他想要以此做文章……” “他现在是御史,比起我来更需要持身清正,闹起来对他半点好处都没有。”霍锦渊眼底一片冷漠。 一回来就想试探他的底线,无非就是想看看他好不好拿捏罢了。 虞清欢道:“罢了,不提他们。你先把衣裳脱了,我看看你的伤恢复得如何。” 霍锦渊身体一顿,但还是从善如流地解开了衣裳,将里衣缓缓脱了下来,露出来的前胸后背都带着不少的伤口,触目惊心,看得虞清欢眼皮直跳。 那天她没来得及查看他的伤势,没想到竟是这般严重。 不过有太医处理过,那些伤口已经渐渐愈合,长出了粉色的疤痕。 虞清欢伸出手指在他的伤口上轻轻触碰了一下,看见他身体突然猛然一颤,她轻笑出声:“别动,我先给你针灸疏散剩下的淤血,才能给你上药。” 她让霍锦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然后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来,细细处理过后这才对着穴位缓缓下针。 针灸全程霍锦渊就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却随着虞清欢身影而移动,当虞清欢走到他的背后时,只能通过她的轻轻的触碰感觉到她所在的位置。 虞清欢一边给他扎针一边低声交代道:“这几日可不要太过用力锻炼,毕竟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还是会有开裂的风险,不过也不能一直不动弹……” 霍锦渊听着她温声温气的话,心中犹如一汪清水被春风拂过,荡起层层涟漪。 等虞清欢扎完银针抬起头的时候,撞上了他那双幽深如潭水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身影来。 “怎么一直在看我?”虞清欢从旁边拿起另一张小凳子坐在他的对面,“这么喜欢看,让你看个够,看到腻。” 霍锦渊坠入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只觉得心中波澜更甚,眼神却不由地有些闪躲,只是回答道:“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看腻。” 他突然觉得司天台的人给他们选的成婚日子还是太久了些,他现在就将眼前的虞清欢迎进郡王府,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看见霍锦渊那通红的耳垂,虞清欢心中笑意更甚,她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总是一脸正经的他居然那么容易害羞。 “油嘴滑舌。”她清了清嗓子,轻哼出声,“现在你当然这么说,待日后我年老色衰,或者你又遇到了更貌美又小意柔情的其他女人,说不定就把我抛之脑后了。” 霍锦渊道:“不会。” 虞清欢又道:“现在的你不会,不代表以后的你不会。毕竟人心善变,连我都不能保证日后的自己还能不能初心。” 霍锦渊心中一紧,思索片刻,正色道:“如果以后的我会伤害你,让你伤心,你可以用你所有的银针把我扎成刺猬,或者给我灌下方便让你控制的药,我只听从你的命令。” 看着他认真的神色,虞清欢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个什么样的男人,他虽然身份尊贵,但出身却是京城里人人都知晓的一桩笑话,他的亲生父母对他不喜甚至将他视为耻辱,他从小生活在深宫里遭受不少的冷遇,与一起长大的皇子们不曾有过多的情分,身边照顾他的宫女太监待他最好的也不过是规规矩矩得办事。 尹嬷嬷虽然心疼他,到底只是把他小主子伺候,不会生出逾越的心思将他当成亲人。 虞清欢想起平日里一贯强势的他在面对自己时,总是会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小心翼翼,似乎是担心她对他有所不满,他的眼神像是湿漉漉的小狗,只要自己看着他,那双眼睛总是骤然明亮起来。 所以,他渴求能得到她的爱。 在他们这段感情里,霍锦渊甚至有些卑微,他能察觉到她也心存爱意,但这份爱并没有多么浓烈,他因此患得患失。 她随口所说的话题,在他的眼里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绝不会放手。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心爱的珍宝,即便是以后的自己也不可以。 虞清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食指在霍锦渊的额间点了点:“行,我记住了。” 在一旁帮忙整理药箱的采荷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药瓶。 果然谈情说爱会让人失去理智,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留针半刻钟左右,虞清欢再将银针都一一拔出,然后给他涂上一层药膏。 这药膏能让伤口快速愈合还能减少疤痕,涂在身体上冰冰凉凉的,让霍锦渊不禁有些难捱。 好不容易上了药,他将白色的里衣穿好,耳尖的红晕才渐渐褪去。 虞清欢说道:“不知道那位霍御史查案查得如何,听闻吴爻辩解说那晚他在城郊,还有不少证人。” 霍锦渊道:“所谓的证人是他手下的威勇军士兵,并不能做证词。更何况那晚他去过城郊军营不代表他赶不回来,那日守城门的士兵我已经派人去审过,他们有人身体不适让新来的给顶了班,而他们口中所说的新人第二日不见踪影。” 虽然有人假冒兵马司的士兵,但假士兵手里拿着的是真令牌,兵马司令牌三年一换,说明当初吴信达手里还偷偷留了一批。 想到这里,霍锦渊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冰冷来。 到底是让他们钻了兵马司的空子,看来他还得继续加强对兵马司的掌控,让它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器,而不是能让别人操控反伤他的突破口。 第252章 搜将军府 镇远将军府。 霍敏之持着皇帝手令带着刑部的士兵将整个镇远将军府都仔细排查一遍。 镇远将军府是由一座大将军府和长公主府合并而成的府邸,是京城里面积最大的府邸,所以搜查起来格外费时费力,而且皇帝给的命令是搜查,而不是查抄,自然不能损坏过多的东西。 面对着奢华的将军府,随处可见的奇珍异宝,搜查的士兵有些束手束脚,进度缓慢。 但霍敏之不怕费时费力,他能在将军府一直耗着,直到寻找出蛛丝马迹来。 宁安长公主正坐在院子里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不禁皱起了眉头,将石桌上的茶具全部都扫落在地上。 站在旁边的下人们并未理会,也没有上前清扫,直直地站定在不远处,彷佛她们的目的只是监视着长公主的一举一动。 宁安长公主怒极,想要骂人但因为喉咙肿痛所以根本开不了口。 昨日用了晚膳之后,她就察觉到了喉咙不对劲,让府中大夫前来诊治却无人理会,她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吴爻的安排。 她宁安从小便是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气得将屋子和院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宁安长公主打算朝着院子外的方向走去,却被下人们拦住。 “把这个院子打开。”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宁安长公主顿时眼前一亮,还以为是皇帝派人过来接她出去的,毕竟她可是皇帝唯一的胞妹,血浓于水。 院子外的护卫却拒绝道:“这是宁安长公主的院子,殿下正着休息,谁也不许打扰。” 院子外,郝无诚看着挡在院子门前的几个护卫,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陛下的命令是搜查整座将军府,即便是宁安长公主也不能违背陛下的旨意。若你们不配合,那就是抗旨,杀无赦。” 他面无表情,语气冷冽,那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倒也不敢再抵抗,直接让出了一条道来。 郝无诚见大门紧紧掩住,看起来像是从里面被锁扣住了,他开口朝里面喊道:“开门!刑部搜查!” 见无人应答,郝无诚抬脚用力踹在门板上,大门有了松动的迹象,他又继续踹了一脚。 “砰——” 大门直接被踹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扬起一片尘埃。 宁安长公主推开挡住她去路的下人们,朝着郝无诚的方向走过来,开口道:“呃呃呃……” 她捂住喉咙处,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 刹那间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之所以吃了昨天的饭菜今天就说不出话来了,原来是吴爻根本不想让她在外人面前开口。 她四周转了一圈,又想到院子里根本没有笔墨纸砚,没办法写出来自己想说的话,只能上前一把抓住郝无诚的袖子,试图让他带着自己出去。 她实在受够了被吴爻软禁的府中的日子,她要去跟皇兄告状! “长公主殿下,您想说什么?”郝无诚微微蹙眉,不解地问道。 长公主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 郝无诚明白过来:“殿下的意思是您说不出话了?” 长公主猛然点头,又做出了个写字的动作。 郝无诚倒也没有让她失望,吩咐身后的人去寻纸笔来。 院子里的侍女连忙上前:“这位大人,我们殿下身体不适,被陛下禁足后就有些神志不清了,所以她说的话大人莫要当真,奴婢们要带殿下回去休息了。” 她说着就带着其他几个人上前想要去拉宁安长公主回去,然而宁安长公主直接挥开了她们的手,躲到了郝无诚的身后。 郝无诚道:“我看你们才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说长公主神志不清!” 这样的话无疑在说宁安长公主得了疯病,但是如果皇室宗亲若是有人得了疯病必将由太医认定,最后交由宗人府专门有人跟在身边看守治疗,可不是能随口说说的。 几个侍女是吴爻调来的监视宁安长公主的,从前只是些粗使丫鬟,自然不知晓这些事情,被郝无诚呵斥,一时有些无措。 郝无诚让人将这几个侍女当成可疑之人押下去审问。 宁安长公主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到院子里乱糟糟一片,似乎被打砸过的模样,郝无诚带着长公主走出院子来到一处亭子里的石子桌凳前等着手下的人寻来纸笔。 他自己则带着人先去长公主的院子里搜寻一遍。 宁安长公主坐在石凳上,看着府中有不少刑部和都察院的士兵来回搜查,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说不了话也问不出来。 “你要的纸笔。”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有人拿着装着笔墨纸砚的托盘放在了石桌上。 宁安长公主身体一顿,猛然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站在她旁边的人,正是她曾经的丈夫,霍敏之。 见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霍敏之的的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语气淡漠地说道:“长公主如此惊讶,是觉得我不可能再回到京城站在你的面前了吗?”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此时的宁安,她的面容憔悴,衣衫凌乱,梳着最简单的发髻,身边没有为她冲锋陷阵的簇拥,已然不复当年睥睨众人的高傲。 被霍敏之打量的眼神刺到了她的自尊,宁安长公主只觉得难堪。 她确实没想到过这辈子还能再看见霍敏之,竟然还是在她如此落魄的时候,可她却绝不能示弱,于是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霍敏之却无视了她的眼神,径直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 “即便是被陛下禁足,也不至于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霍敏之道,“看来你当初的选择也不过如此,还以为你们情比金坚,能永远相爱相守呢。” 听着霍敏之的嘲讽,宁安实在忍受不了,抄起砚台和笔就打算往他身上砸过去。 “你砸了可就没有其他东西给你写字了。”霍敏之冷冷地看向宁安,“你以为现在还有几个人能事事顺你心意?如今你禁足府邸,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出府,若是没有想写的话语大可将这些东西统统都砸了。” 第253章 寻找地牢 宁安长公主的手顿住,她如今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纸笔写字,如果连纸笔都没有,她只怕更加求助无门。 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到桌子上,厌恶地瞪了霍敏之一眼,示意他走开。 然而霍敏之却坐着不动,催促道:“赶紧写。” 宁安长公主看见霍敏之就在自己的跟前,提笔却怎么也写不下去,她想写信给皇兄诉苦,告诉皇兄她已经诚心悔过,往后绝不会再插手政事,告诉皇兄吴爻狼子野心,通敌叛国还伤害了她和瑞儿…… 但霍敏之在她的身边,肯定会偷看到她所写的内容,得知她过得如此凄惨,当年抛夫弃子得到这样的下场,又怎会不落井下石,奚落嘲讽? 她犹豫不决的模样落在霍敏之的眼里,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开口道:“你不会以为你写了之后就可以直接呈交给皇上吧?你现在是带罪禁足之人,书信都必须经由我们审核才能往上递交,否则若你写些胡言乱语惹了陛下的怒气,我们可担待不起。” 宁安长公主心中又怒又恼,只能提笔开始写,越写越气愤,不仅告吴爻的状,还顺便把霍敏之骂了一顿。 她可不信霍敏之在看到这封信后敢不转交给她的皇兄。 她洋洋洒洒地写了厚厚的好几页纸这才作罢。 此时郝无诚已经将长公主的院子搜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走到霍敏之身边汇报。 “霍大人,大部分院子都找过了,没有发现罗流玉的踪迹。”郝无诚看了一眼宁安长公主,又道,“吴公子也不在府中。” 霍敏之又看向宁安长公主:“这将军府里还有什么毕竟隐蔽适合藏匿人的地方?” 宁安长公主虽然从吴爻口中得知他已经将吴蓬瑞送去了别的地方,但她还抱有一丝希望或许他还被藏在府中,只是于是带着他们在府中搜寻起来。 可惜她虽然在将军府里住了十几年,但她熟悉的不过都不是什么隐蔽地方,搜了一圈什么也没能找到。 郝无诚顺着园子里的小水渠望过去,沿着水渠目光一直往前,最后落在不远处的池塘处,他想起霍锦渊跟自己提起过将军府里的一座假山里藏了一个很隐蔽的地下水牢,从假山瀑布底下可以进去窥见其中一角,但具体进入地牢的入口未可知。 他在刑部处理过不少的案子,比较擅长找暗室和地下洞穴,这次也是有备而来。 霍锦渊所说的假山就在吴蓬瑞的院子里出来后往正院方向去的必经之路上可以看见,但是假山瀑布下的潭水看起来很深而且被围栏所拦住,除非跳进去,否则找不到接近潭水的入口。 郝无诚带着霍敏之和宁安长公主来到假山瀑布的小桥上,指着那假山问道:“长公主可知那假山背面是哪个园子?或者有没有将军府的地形图?” 假山很高,但是周围更是围起一圈高高的围墙,又有地形的优势,根本看不到假山背面是哪个园子或者院落。 宁安长公主听到他这么问,微微一怔,随即带着他们往书房的位置而去,然后凭着记忆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木质的盒子,打开木盒后发现里面装了不少纸张,似乎都是些房契之类的东西,她翻找了几下抽出三张图纸来递给郝无诚。 郝无诚接过三张图纸后看了一下才发现这分别是合并前的将军府地图、合并前的长公主府地图以及合并后的大将军府地图。 他将三张图纸放在桌子上细细比对,寻找这其中的不同之处。 霍敏之的目光落在两个府邸的住宅面积上,发现两个府邸合并后还更大一些,他问道:“没合并前的两座府宅中间还有其他的地吧?” 长公主点了点头,抽出一张纸写了“巷道”两字。 郝无诚这才发现合并后的大将军府地图并未将巷道那点地方划进地图上,让人看起来当初两座府邸只隔着一面墙似的,而墙面正好就在假山处附近,被填上了土造成小土坡和假山。 郝无诚的目光沿着巷道的路线看过去,又在脑海里回想刚才行走过的路线,最后指着一个小院子道:“这里。” 按着地图划分出来的位置和面积来看,这个小院子应该是住着仆人的院落。 几个人拿着地图来到小院子里,捉了个小厮过来问话,得知这个院子里原先住着一对父子俩,父亲曾经是府中的管事,儿子是个哑巴,后来管事为救主子受伤失去了双腿不利于行,吴爻就将这院子赐给他们父子俩住。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自从上次长公主在府中将吴爻“金屋藏娇”的事情闹开后,大家都知道这小哑巴根本不是给他的管事父亲送饭,而是给将军藏着的人送饭。 后来长公主一生气直接将那小哑巴赶出了府里,这个小院子就空置了下来。 郝无诚带着手下的人仔细将院子搜寻一遍,没多久他就在卧房里发现一个小柜子下有个地下通道。 霍敏之眼前一亮,当即挑了两个士兵下去探路,得知里面的通道宽敞,几人也纷纷沿着通道走了下去。 走了没一会儿,众人就看到这通道里分出了好几条小岔道,每条小岔道不远处都有一个牢房。 郝无诚以为没有了那个哑巴小厮帮忙送饭,这地牢里应该不会有其他被关押住的人,可进来后才发现被关着的人竟然还不少。 看来这地牢还有其他的进出方式,只是还没他们找出来。 地牢里关押着不少人都已经看不出模样来,邋遢肮脏的程度比街边讨饭的乞丐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公主有些嫌恶地看着这些被关押的人。 霍敏之瞥了她一眼,语气冷冽:“私设牢狱,暗用私刑,这就是你们将军府的做派!” 长公主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她又不知道吴爻私下做这些事情,更何况这些人看起来就像是低贱的庶民罢了,她平日里也会打罚这么府中的下人,偶尔有几个挺不过去的只能算他们的命不好。 郝无诚没理会霍敏之和长公主,在周围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钥匙后,打算用他的随身带的铁丝开锁,却发现牢房里的锁头不少已经生锈了,连锁孔都被堵住。 他抽出腰间长剑,抬手直接朝着锁链劈了过去。 第254章 地牢救人 随着一声“哐当”声响起,生锈的铁链被郝无诚劈落在地上。 他推开牢房的门并没有直接进去,被关押在牢房里的人此时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郝无诚接触过不少因为被关押虐待后行为失常的人,所以他没有贸然靠近此人,而是站在门口处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那人头发凌乱,目光呆滞,听到郝无诚的询问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那目光在触及到宁安长公主时,眼神里却充满了恨意与杀气。 他猛然起身朝着宁安长公主扑了过来,在宁安长公主的尖叫声中,被郝无诚直接踹倒在地上。 或许是关在地牢里太久,这人显得格外脆弱,被踹了一脚之后直接晕倒了过去。 郝无诚上前用脚轻轻试探了一下,发现他是真的晕了过去,这才蹲下身来,用手指拨开他那杂乱的头发,看着那张沧桑的脸,一时有些惊愕。 眼前的人他正好认得,曾经是威勇军的一名副将,名叫屠和志。 他还记得此人从前挺受吴爻的重用,算是吴爻的左膀右臂,只是听说他被调去镇守南境所以才一直没回来,没想到居然在这地牢里见到此人。 可是……他前年还听说这位屠副将在边境立功退敌的事情,眼前的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看起来可不像是只被关了一两年。 他是屠和志,那南境的那位屠副将又是谁? 一想到这里,郝无诚顿时后背发凉,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无以复加。 旁边的宁安长公主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看见这如乞丐一般脏臭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上前就要踹过去,却被郝无诚给拦了下来。 “长公主殿下。”郝无诚道,“他是重要的人证,莫要动手。” 霍敏之并未认出屠和志,只是看着郝无诚神色凝重,便知晓这被关在地牢里的人身份不简单。 看到宁安长公主并不听郝无诚的劝告,执意想要上前教训晕倒的男人,霍敏之直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闹够了没有?别在这里碍事!” 他说着直接拽着宁安的手腕往旁边甩出去。 宁安长公主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他的力气给推了出去,整个人根本站不稳,踉跄几步后跌倒在脏兮兮的牢房内,潮湿恶臭的味道让她恶心不已。 “呃呃呃——” 想要尖叫怒骂的她发现自己固根本说不出话来,连忙起身朝着霍敏之扑了过去扭打起来。 郝无诚自是瞥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劝架的意思,转头吩咐手下将屠和志小心地抬出去安置好,然后径自朝着下一个关押有人的地牢走过去。 接连救下几个神情恍惚被折磨得不轻的人后,他看到一个躺在稻草堆里睡得很沉的男人。 直到郝无诚上前用脚尖踢了踢他,感觉到他的身体是软的这才确定这人还活着,而且他不似旁人般要么神情呆滞要么状若癫狂,反而平静得很。 看见郝无诚和刑部的士兵们,还没等他们说话,这人就带着几分惊讶问道:“你们是谁,不会是来救我的吧?” 言下之意,他有些不太相信这个鬼地方真的有人能闯进来救他。 郝无诚解释道:“我们是刑部的人,奉命前来搜查将军府。你又是谁,为何会被关在这将军府的地牢里?” “这里是将军府地牢?你们刑部的人?”那人眼睛里带着几分迷茫,“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但是他很快又犹豫起来,生怕面前的人又是个陷阱。 郝无诚拿出腰间的刑部令牌:“刑部办案,如假包换。” 这让男人不免放下了一点戒心,告诉他:“我叫单修文,考中进士后被任命为理羊县的县令,可是在我赴任前往理羊县的第二天,就在京城不远处的小山村里被人打晕,醒来后就到了这个地方。” 郝无诚细问之下才知晓,原来这单修文是三年前高中的进士。 那理羊县的位置正处于大昭与南诏边境交界处的一座小县城,因为常年打仗的缘故,理羊县的人口并不多,贫困又荒芜,有点能力的百姓都往外跑了。 前些年因为打仗的缘故,理羊县的前几任县令都是死在了任上,是个十分让吏部头疼的官职,所以一般都是让刚考中进士、名次又不高的愣头青前去担任。 这几年倒是没有再听过理羊县县令再殉职的消息,没想到只是因为前去赴任的竟然是个吴爻安排过去的假货。 郝无诚见他说话还算条理清晰,便想到这人定然能迅速成为能作为指证吴爻的人证。 毕竟有些人被关了许久,还被施以刑罚,早就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能说出多少证词来。 不管如何,现在找到了将军府的地牢,解救出这些人来,吴爻这罪名可算是做实了。 只是他有些好奇,为何单修文在地牢里三年,似乎并未受多少折磨,除了脏了些臭了些精神倒还正常。 听到郝无诚问起这件事,单修文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倒没有什么本事,只是怕他们伤害我,所以就比较听话,他们问什么我就说什么,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们还觉得我是个听话容易控制的好苗子,说是可以让我换个身份给替他们做事。” 单修文说道:“他们前些日子还说找到了个适合我的身份,让我顶替一个姓杨的人去云城当官来着,找到合适的时机就让我出去……” “杨闵安。”郝无诚突然开口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单修文点了点头道,突然又想到什么,有些忐忑地看着郝无诚,“他不会是大人您的亲朋好友吧?这可不是我想取代他的身份,我也是受害者,如果我出去了定然是要将这件事揭发出来的,肯定不会助纣为虐!” 他说得信誓旦旦、一脸真诚,生怕郝无诚不相信他的话似的。 郝无诚看见他这副模样,总算是明白过来那些人是怎么被单修文给忽悠住的了。 这人确实挺会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