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小姐如此骄横》 第1章 比官老爷还官老爷 大岳朝,嘉佑帝十三年,江南,崇德县县衙内。 正堂高座上,一人身穿蓝色官袍,头戴黑色斗笠,一手撑着桌子,一手不时掩唇咳嗽,瘦弱的身子因咳嗽微微颤抖着。 身旁的范师爷连忙上前,想要帮其顺背。那人抬手轻挥,示意无碍,范师爷连忙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人,犯人都已带到,能否现在开始审问?” “嗯”,那人声音暗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将李云一干涉案人等带上来。” “大人,大人,这就是昨日我和你说的祥云楼的人。” 只见一小厮打扮的人正跪趴在那“大人”脚边,他一手拽着那人的衣摆,一手呈喇叭状低声向那人喊道,高大的桌子遮掩了他的身子,并未有人注意到。 李云,密州商户,原本是想到秀州一带寻些门路,不料路上被人抢了盘缠,恰好遇到祥云楼的王掌柜。 这王掌柜是崇德县有名的善人,想着外来之人救济一番也不算难事。李云在祥云楼住了两日,便不告而辞,不久回来时一身锦衣华服,还带了不少新奇玩意。 恰逢楼内账房先生查账发现账上银两不对,适时店小二回忆说见过李云在柜台前鬼鬼祟祟,于是便匆匆报了官。 正座上的人眯了眯眼。透过薄薄的黑纱,细细端详着几人。 只见那掌柜的眉头紧锁,时不时摇头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心痛还是懊悔。 那账房先生亦是满脸哀痛,想说什么复又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那店小二看着约莫十二三岁,皮肤黝黑,个子比同龄人约矮了一些,他满脸不忿,紧咬牙关。 李云和当初再次回到祥云楼一样,着一身锦衣华服,确实是商贾子弟的模样,只见他神色坦然,时不时瞥一眼身旁的几人,目光晦暗不明。 “咳——咳” “大人有何吩咐?”许是长久以来培养出的默契,范师爷连忙上前低声询问。 那人习惯性地抬起手放在嘴边,倾身附在范师爷耳边说些什么。 范师爷听后微微一震,目光游移,随即瞳孔猛地一震,只见往日大小适当的官袍,今日却将正座上的人整条手臂都包裹在内,因着手臂微抬,露出里面一双洁白润泽的小手。 范师爷转过头来,正要斥责,恰好堂上微风吹过,眼前之人的面纱微微浮动,隐隐约约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那唇边正挂着胜券在握的笑,脸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范师爷瞬间觉得五雷轰顶。老天爷呀,这?这是怎么回事?小祖宗怎么在这?她什么时候在这的?大人呢?大人在哪?不会是? 诶,范师爷长叹一声,本来今日确实确实该审理案子的,不过自家大人今日突然有要事,是以推迟了。今日衙役来请他,他还以为大人改了行程,谁知是被这小祖宗钻了空子。 没错,这堂上的根本不是官老爷,而是崇德县县令林见山家的小祖宗林仙仙,一个比官老爷还要官老爷的人。 林见山祖籍秀州,父亲是当朝太傅林远,母亲王氏。两人共有两子一女。长女林如萱、次子林见山、幼子林乐平。 林见山五岁时,恰逢林太傅北上进京任职,时遇林见山生病只能被留在秀州,只一管家和管事嬷嬷照顾,十岁时才进京,十五岁考中进士,自荐回乡任职,是以成了崇德县的县令。 林见山与夫人薛氏一子一女,长子林昭,今年十岁,与林见山十分相像,性子稳重,不爱说话。次女林仙仙,今年八岁,性子嘛—— 这么说吧,在崇德县,你可以没见过林仙仙,但绝对不可以没听过她的大名。 林仙仙自幼古灵精怪,活泼好动,因此颇得长辈喜爱,不过性子有些骄纵,但也不打紧,毕竟自幼是被人宠着的,加上有林见山这个宠女狂魔,林仙仙更是无法无天,作威作福。 但是呢,在同龄人眼中,县令家的小姐就是个不能惹的小霸王,什么人美心善,什么温顺可爱,全是放屁,分明就是个人面兽心的蛇蝎美人,不,她可算不上有多美,她就是个面善心黑的恶毒小丫头,但凡惹她不高兴,你就别想安生。 范师爷心里那个悔呀,他就说今日上堂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压着的嗓子,还有这,这不知道垫了多少棉花的肩膀,看起来实实的,实则一点也不挺。这屁股坐着细看也不安分,诶呦,还知道垫了小凳子,装腔作势,真是鬼精鬼精的。也不知道林见山一向端庄有礼,怎生了这么个费心的。 林仙仙见着范师爷嗫嚅着嘴唇,眉毛竖起,挥了挥衣袖,转身要走,知道他是生气了,连忙转身起来拉他的手臂,想到什么又立马坐了下来。 她慌忙整理衣摆,可还是晚了一步。范师爷已然无奈转身。 哦豁,就说这小祖宗平日里呼风唤雨的,身边总跟着一堆人,怎么今日被发现了还安安静静的,莫非知道这是公堂不能放肆,还算懂点规矩。 范师爷正欣慰着。只是这官袍穿着衣摆虽大,却挡不住小厮的身形,自然也挡不住他的视线。这不小祖宗还是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还带了帮手,这不正趴在那呢嘛。 范师爷眼神微眯,真是胆肥了,小祖宗他舍不得训,小厮嘛,呵,竟然敢带着小姐来公堂胡闹,真是皮痒了。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小厮,小厮被他盯得发毛,只能悻悻抬起头来尴尬一笑,而后又朝林仙仙靠了靠。 忒,真气死他了,他当时哪个不要命的,原来是这小祖宗的丫鬟银儿,小祖宗的人动不得,动不得。范师爷努力压制着怒气。回头一定得让大人给这丫头教教规矩,太没分寸了,怎么能领小祖宗到公堂上来胡闹。 只不过已经升堂,断然没有草草了事的道理,这案子还得审下去,还得顾忌着这小祖宗露馅,这要是露了馅,传了出去,怕是大人的名声得见地了。 范师爷心里那个担惊受怕,面上强装镇定。 范师爷压了压怒气,“你萱姐姐的事莫要担心,我们会为他做主的。” “等猴年马月吗?”林仙仙撇了撇嘴,有些不忿。 “待会你少说话,听我的,不行就暂时收押,改日再审。”说完对旁边的衙役低语了几句。 瞧着衙役看过来,林仙仙有些慌乱,心想范师爷肯定派人通知爹爹去了,不过也只慌了一瞬,今日难得的机会,她铁定要为萱姐姐讨个公道,想到萱姐姐到时候扬眉吐气的样子,再次心情澎湃起来。她与银儿对视一眼,银儿露出甜甜的微笑,举起手中的书朝她重重的点了头。 嗯,主仆同心,其利断金。 今日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2章 今日一并审了 范师爷无奈叹气,小祖宗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只能祈祷林大人赶紧回来。 “大人明察,草民乃是密州商户,刚刚接手家中生意,原是想来此找些贩卖丝绸的门路,谁知路上不慎被抢了盘缠,多亏王掌柜救助,甚是感激,不敢做那不仁不义之事。”李云态度很是恭敬。 李仙仙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前些日子草民不是有意独自离去,确实是看到抢了草民盘缠的人,想要追上前去讨要罢了。”李云坦然道。 店小二急忙插口道:“大人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既是讨要自己的东西,为何呆这么久?再说,如何这般巧,你身无分文刚住进店中,就恰好碰见偷了自己盘缠的人了?” 林仙仙点了点头,林云所说的话确实有太多巧合,她撑着下巴,并未及时开口说话,继续观察着堂下的几人。 “小木子说,你离店前几日经常在柜台前来回走动。”王掌柜适时补充,神色黯然,他也不知该相信谁。 “那也不能证明是我偷了银子吧?”林云的语气有些玩味。 瞧着林云戏谑的眼神,店小二紧张地握了握拳,不服输死似得地瞪着对方:“那你这身衣服,还有带回来的物什哪里来的?” “都说了是我发现了那小偷——”林云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看着面前半大的孩子,他又有些不忍。 一时,堂中的气氛有些凝滞。 这时,刚刚出去的衙役回来了,他在范师爷耳边轻声汇报,范师爷目露震惊,他瞥了一眼座上的林仙仙,心下疑惑,正要告知林仙仙如何下判决。 只听“啪”地一声,林仙仙猛拍了一下惊堂木,而后缩回手在桌后甩了甩,黑纱下的小脸皱成一团。 范师爷被这声响吓得心都颤了颤,在看到林仙仙一脸“没人告诉我会手疼啊”的委屈样,心底又不由得发笑。 范师爷无奈叹气,却听见少女低压着嗓子:“大胆店小二,你可知就你偷盗该怎么判?” 店小二身子颤了颤,硬气道:“小的不知大人何意,小的并未偷盗。” 一旁的王掌柜连忙拱手:“大人,我是看着小木子长大的,他断不会做出这等事。” 王掌柜心下慌乱,大人好端端地怎么扯到孩子身上,那李公子属实不像会偷盗的样子,可看着堂上大伙一脸严肃的样子,他又说不出什么不再追究的话来。 银儿悄悄拉过林仙仙的衣摆;“小姐,偷盗满五贯处以死刑。 林仙仙点点头,莞尔一笑:“那你可知就你所偷银两数目足以判你死刑?” 范师爷和一众衙役正疑惑是不是漏了什么,就见店小二连忙下跪,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大人明察,只是三两银子,万万不到处以死刑的地步啊。” 我滴个乖乖,范师爷倒抽一口冷气,不愧是小祖宗,唬人的本事一套一套的,当真是真精明,不过也可以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着实有些幸运在身上的。 说完店小二就后悔了,心下更是惊慌。他连忙膝行至王掌柜面前:“掌柜的,我错了,你原谅我,钱我会尽快还的,你让大人饶了我吧?” 王掌柜满脸哀痛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下不忍:“你缺银子直说便是,何故要偷?又何必牵连旁人?” 店小二终于忍不住,眼泪直流,呜咽着说不出话。 一旁的林云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他母亲病重,着实缺钱。但之前经常赊月例,他不敢再提,怕是想先用了银子回头慢慢还,谁知正好碰上账房先生提前查账。” 王掌柜看了看一脸慌张的店小二,又瞧了一眼满脸怜悯的林云,叹了口气:“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急用银子和我说便是。怎么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来。” 店小二低头嗫嚅着:“我知道掌柜的好心,但连番赊银,其余伙计已经心有不快,我怕您难做。我也没想到林公子会回来,一时情急才——” 到此,当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败露想要找替罪羊,原以为替罪羊远走高飞,事情就此结束,谁知替罪羊回来了,还风风光光回来了,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看到账房先生低垂眉眼、一言不发的样子,王掌柜知道店小二说的怕是实情了,连忙朝着上方为店小二求情。 “行吧,既然你们已和解,本官也不好说什么。小木子孝心动人,但不是偷盗的理由,就小惩大诫一番,打十个板子吧。”林仙仙话落,店小二连忙叩谢。 范师爷在一旁嘴角抽搐,别说这小祖宗还挺有官威的,三两下就定了案,真是果断,那准备的证词都没上呢。 那汇报的衙役心里只觉怪怪的,都用不上我的吗?那我跑来跑去干嘛来着? 原是李仙仙告知范师爷去药铺问问是否见过店小二小木子,又去他家中看看他母亲状况,一切结果正如李云所说店小二确实是为了买药,才不得已偷了银子。 范师爷不知李仙仙怎么知道了这事,不过也算了结了这桩案件,也算立了功,心下稍稍安定。 正待几人下去,范师爷劝道:“小姐,可以退堂了。”他可不敢留着小祖宗在这,回头出了事,他可不好交代。 “范叔,你别劝我了,本小姐今日非得教训那个负心汉不可,谁拦我都没用。”林仙仙不顾范师爷哀求的眼神,倔强道。想她下去,门都没有。 “你宣姐姐那事她心中有数,你不可胡来。况且这案子先审后审都定了的。”范师爷无法,只能唬道。 “那本小姐今日就一并审了。”林仙仙毫不在意。 “对啊,范师爷,今日小姐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收拾他一顿,要不然下次就没机会了。”银儿在一旁帮腔道。 范师爷在一旁眉头紧蹙,正想着再如何劝说。就见林仙仙端正坐姿:“来人,将赵老四等人带上来。” “是,大人。” 第3章 事情有些棘手 范师爷来不及阻止,再见进来的几人,心下更是咯噔。真是要死了,什么案子不好,也不知衙役怎么排的。这案子看似简单,可实际玄乎的很,要不是林见山觉得不对劲,早就把它当成意外直接结案了。 这小祖宗饶是再碰巧,也定不知背后的真相。他连忙吩咐身旁衙役,不管接下来“大人”如何判决,一律将一干人暂时收押,等大人回来再行定夺。 林仙仙翻了翻手中的案卷,嫌犯赵老四等三人原是东村的邻居,一月前与同村的孙三郎约着一同喝酒。 第二日孙三郎的母亲孙大娘迟迟不见儿子回来,便外出寻找,三人皆说孙三郎当晚就回去了,岂料当晚就有人在孙三郎家附近的河边发现了他的尸体。 因着天黑,周围并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孙大娘却直言是赵老四三人与孙三郎发生了口角,心有不忿,才借喝酒的名义害死自家儿子,要三人偿命,三人自是抵死不认。 林仙仙看着堂下跪着的妇人发髻散乱,唾沫横飞,只觉得脑壳疼。她也不管什么露馅不露馅了,她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手指在案卷上来回画圈。 “小姐,那孙三郎当真是这孙大娘的儿子吗?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银儿有些不解。 “有什么不对劲的,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 范师爷不管下方如何,定定地看着小祖宗。心想小祖宗怕是终于要死心了,可得赶紧结束,正要上前,却听得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此案证据不足,本官还得细查,今日先到这吧,择日再省。” 小祖宗不愧是小祖宗,真是体贴。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劝动,正当范师爷暗自庆幸时,那三人愤愤转身,孙大娘拭了一把泪慢悠悠转身告退。 “啪!”,惊堂木一响,沉闷的空气都抖动了两下。 “大胆凶手,胆敢谋人性命,来人将人押入死牢,明日问斩。”林仙仙语气陡然愠怒。 门口的衙役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走到几人面前,正疑惑着要捉谁,就见老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目露惊恐,身旁三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电光火石间也想明白了,不禁心下一阵恶寒。 衙役想说什么,范师爷沉默着挥挥手让人先下去。 原来这孙大娘刚刚死了丈夫,便与河对岸的屠户搞到了一起,恰好被喝酒回来的孙三郎撞了个正着。 孙三郎想到刚死的父亲,破口大骂,孙大娘心虚连忙认错。孙三郎不饶,拉着她去父亲坟前磕头认错。 外面乌漆墨黑的,加上有错在先,孙大娘哪里敢去,一路上不停认错,拉扯间孙三郎被她不慎推入水中,而孙三郎因喝了酒加之刚刚用了力竟没能上来。 孙大娘怕孙三郎上来还不死心,又怕今夜的事被人知晓,索性没有救人。又怕官府的人追查,只好先下手为强,把事情推到与孙三郎喝酒的赵老四几人头上。 都说母慈子孝,母子情深,可见也不尽然。 廖主簿奋笔记录着,他已年过半百,头发都白了几根。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随即一顿,才想起自己的胡子早被小祖宗给烧了,每每想起,只能怒目圆瞪。 许是年纪大了,今日的案情他都来不及记了。看着和煦的阳光照在门槛上,他才惊觉离升堂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而已。今日老爷断案属实太快了,他手写得都要抽筋了。 眼角余光中,他看到范师爷正俯身对着正座上“大人”说些什么,姿态恭敬——有点过了头,他眯了眯眼,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那头,范师爷惶惶不安,虽说惊喜于小祖宗的聪慧,但唬人的把戏也不能一用再用,还是得及时退堂才好。林仙仙还满脸骄傲炫耀自己的战果,偏偏林见山不在,没人治得了她。 县尉府中,氛围格外紧张。 “林大人,不是我说,你宠爱女儿就宠爱女儿,至少有个度吧?你说她好端端地去抓我女婿干什么?”县丞周宗之气愤道。 “仙仙今年8岁,郑耀已然17了,更何况他一直生活在蔡州,我家仙仙如何认得他?”林见山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 “郑耀去你府上了?,还是你家下人认识?我记得那丫头身边的人,贼能跑,也就你县令府能容得下。”周宗之不依不饶。 “你就死赖上我家仙仙了不是?”林见山本就护短,听了这话更有些恼,平日里这些同僚宠仙仙宠得不见比自己少,出了事却往一个孩子身上推,简直无耻。 “宗之,你消停些。”一旁的县尉袁建出声制止,“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也是临时计划,更何况我们为了以防万一,一直和郑耀秘密见面,那丫头既然抓了郑耀,口口声声说要为萱姐出气,肯定是我们哪里出了纰漏。” 周宗之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林大人,那丫头可有说如何认识郑耀?”袁建疑惑。 “她哪肯说,昨日出门,刚巧看到郑耀那孩子正与其余女子在一处,听旁人说还是天香楼的,一生气就寻了个偷盗的罪名让随从给捉了。半路上还觉得不够,又把香兰给抓了。”林见山有些无奈,“回去后气鼓鼓的,嘴里一直嚷着郑耀负了萱姐,要让他好看。” “小丫头倒是有心,只是现在人尽皆知,是个人都在看笑话,萱姐那边我又如何解释?”周宗之想着自家闺女向来一根筋,着实担心她听了谣言后的反应。 “我说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老夫被你晃得眼花。”袁建劝道,“我那侄儿又未真做错事,回头和萱姐解释就行了。” “说得轻巧,你说你那侄儿聪慧,怎被一个小丫头给逮了?平白生了他事,别说计划生变,若真出了事,但就我家萱姐的名声怕是也有碍。”周宗之满脸急躁。 原本好好的局面现在一团糟,几人长叹一声,眼下事情确实有些棘手。 第4章 对方好像察觉了 说起周宗之的女儿萱姐,全名周沫萱。 周宗之的父亲周庆与袁建是多年至交,两家均是蔡州的书香世家,往来甚密。好友去世后,袁建对好友的独子周宗之尤为照顾。 周宗之成婚后诞下长女周沫萱,袁建更是做主为其和自己的长孙郑耀和定下婚事。两个孩子也算青梅竹马,感情亲密。 嘉佑十年,袁建孤身来崇德县担任太尉一职,知道县丞一职空缺,便举荐了好友之子周宗之。周家人口简单,周宗之膝下也只有一女,因此举家搬到了崇德县内。 三年来,郑耀和周沫萱两人分隔两地,但两人情意未断,一直通过书信往来。恰逢周沫萱即将及笄,郑耀准备上京赴考,是以到崇德县暂住,刚好商议两人婚事。 然而近日,崇德县人心惶惶,尤其是达官贵人、殷实人家。不少富贵门户一夜间被洗劫一空,主家竟未能及时察觉,偷盗之人更是神出鬼没,无从抓起。 与此相比,崇德县似乎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一场阴谋悄然而至。 崇德县位于秀州境内,隶属江南一带,气候适宜,更是大岳朝粮草、药材等物资的重要储备之地。 南疆与南璃国接壤,七八月份两国交境天气炎热,蛇蚁众多,粮草腐烂、疫病横行,大岳将士尤为不易。 是以每年五六月份,江南一带便提前准备相应的粮草、药材以供南疆将士使用。 然而现在不过刚刚四月,崇德县乃至整个秀州境内粮草等物资购买量明显加大,但细查后都是一些散户,难以深究。 南疆将士的生命、大岳的安定隐隐约约中似乎都寄托在了崇德县。 国事当前,扰乱民心的不法之徒更是难以被容忍,林见山等人奔波数日,终于有了眉头。发现被抢的人家最近家中都有子弟进出过天香楼。 于是众人将目光转移到天香楼上,虽说天香楼是风月场所,是寻找线索的好去处,但是关天香楼的线索则是难以捉摸。 恰好郑耀来信将从蔡州出发至崇德县,是以袁建主动提出由其假扮搬迁的商户,暗中接近天香楼,找出天香楼与盗窃案之间的关联。为免节外生枝,是以只有林见山几人知晓其身份和行踪。 “林大人,我看要不随便找个理由把郑耀放出来,而且捉人时只有赵三几个随从,便是说弄错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郑耀好不容易打进了天香楼内部的,这么好的棋可万万不能废了!”袁建提议道。 “还有那个香兰,就她花魁娘子的身份,定是知道不少我们想要的事,可要审审?” 林见山喝了口茶,起身站到廊下,沉默许久,“天香楼中的人对一些富贵子弟用药,怕也是为了了解家人情况,方便动手。但具体怎么做仍未可知。最近他们行动更是小心谨慎。要不是郑耀一直拖延说自己人手未到,行踪不知,怕是他也难逃一劫。” “难不成还要等,林大人你到底在等什么?”周宗之着急问道。 “自然是等幕后之人的反应。那香兰怎么说也算是门面了,幕后之人不可能不管。郑耀对他们来说也是条大鱼,他们花了这么大的功夫,不可能因为一个随随便便的盗窃罪就放弃的。”袁建适时开口解释。 这时侍卫进来禀报:“大人,天香楼的人好像有所察觉了。” “怎么回事?”袁建震惊道,他们计划缜密,不该有什么错处才对,天香楼若是察觉,他们接下来会非常被动。 “属下也不知。昨日休息的弟兄在画舫附近闲逛,说公子和那香兰被衙役带走后,另一拨人也离开了。他觉得不对劲,就远远地跟了上去,结果发现那波人的领头进了天香楼的后门。” “行了,你先下去吧。”林见山漫不经心吩咐着。 “见山弟,你这是有什么高见吗?”周宗之凑到林见山面前,一脸疑惑。毕竟他听到这个消息心下很是不安,可面前的人太镇定了。 “宗之兄,你可别高看我。”林见山转身回到屋内,坐到椅子上,端起手边的茶盏,悠哉悠哉地喝着。 “不是,你怎么阴阳怪气的?你有什么计策赶紧说啊,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林大人,事关我孙儿性命,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高见嘛,本官没有。”顿了顿,林见山又道,“不过你们倒是可以感谢感谢我家仙仙。” 被提及的两人对视一眼,心下疑惑,随即了然。 天香楼的人最怕谁察觉,无非是官府的人。可林仙仙大庭广众一搅合,多少能扰乱他们的视线,用得好不仅能打消他们的怀疑,还能让他们主动跳入陷阱。 “大人,不好了。”只见一小厮领着衙役匆忙赶来,林见山蹙了蹙眉。那衙役在林见山耳旁细说了公堂上的事,他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林大人,可是县衙出了什么事?要不下官随你一起?” 林见山尴尬地笑了笑:“无碍,一点小事而已,本宫先走一步,两位请留步。”说完不等两人回应,急忙带着衙役走了。 打脸来得太快,他刚夸过仙儿那丫头,这小丫头就给他带来那么大的惊喜,越发无法无天了。 竟然假扮他,还当真有模有样审起了案子。别的先不说,若真审了郑耀,他们的计划不但都要泡汤,连带着郑耀都可能会没命。再说要是被周宗之、袁建那两人知道了,他这脸别想要了。 林见山边走边吩咐衙役赶快回衙门,让范师爷他们一定要阻止林仙仙审问郑耀。再多找些衙役守着大门,千万别让百姓靠近,一旦事情败落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要是让崇德县的百姓知道一个小丫头在公堂上指指点点,别说自己的脸不要了,怕是这丫头的脸也给丢光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出门,夫人泉下有知还不得把他给骂死。 林见山心下急促,而林仙仙却玩得正高兴着。 第5章 身在高位就是爽 廖主簿这边案情还未记完,就见公堂下已换了人,不由有些疑惑,随即心下有些慌乱。 偏偏这时范师爷过来捅了捅他的胳膊,他有些不耐烦。范师爷也不管他恼不恼,示意他看向正座上的人。 廖主簿再次眯了眯眼,身形看着有些别扭,瞧着那人咳嗽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忘了什么。范师爷朝他眨眨眼,适时捋了下不存在的胡须。廖主簿瞳孔一震,随即只觉得两眼发花。 “行了,别记了。小姐是想为萱姐讨公道呢,虽说前面案子侥幸判了,但萱姐那案子在最后,我已让衙役将带下去的人全部收押,等大人回来再做定夺,料她误不了事,索性陪她玩玩吧。” “哼——”,廖主簿有些不屑。 看着范师爷生无可恋的样子,想到他必定是说服不了那位小祖宗。再想到自己烧掉的胡子,廖主簿心下恼火: 我偏要记,而且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记下来,到时候看这小祖宗如何抵赖,一定得趁这个机会让他爹好好收拾她,看她下次还敢捉弄老夫。 —— “啪”,范师爷觉得自己的心脏还不够强大,瞧着廖主簿奋笔疾书、一脸大仇即将得报的样子,他觉得这人指望不上了,这里真的是没人能拉住小祖宗了。 “本官可没说是你,你既然认了,还不从实招来?” “按律杖责三十。”银儿指着书上的条例轻声道。 “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大人饶命——”。 —— “啪”,范师爷看着廖主簿隐隐有些颤抖的双手,目光有些同情。 “小姐,小姐,找到了——” “把他关入大牢,这三个月只许他每顿吃半碗。太过分了,让他饿着肚子长长记性。” —— “啪”,廖主簿的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水。 “所以你见雇主未到,才想起去他家问他妻子?” “正是,草民属实是着急开船,所幸他家不远,就上门瞧瞧。” “你想找他,敲门却喊着他妻子?也就是说你知道他不在家?” —— “第二十三条,凡是——” “大人饶命,草民一时糊涂——” —— “啪”、“啪”、“啪”。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律法第——条”、“律法第——条”、“律法第——条”。 “来人——”、“来人——”、“来人——”。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饶命啊”。 一时间,范师爷只觉得各种绵延不绝的声音接连响起,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一旁的廖主簿早没了刚开始的兴奋劲,整个人像从水里爬出来一般,浑身湿漉漉的,那手下纸张上的字迹早已被汗水晕染开了。 廖主簿抬头看了看堂下正吵着的两人,只觉双眼发花,耳朵轰鸣。 门口的衙役来来去去,带着一拨又一拨的人进进出出,大家觉得自己的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 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了正座上的人是自家老爷的宝贝闺女,看见范师爷和廖主簿两个大人物没说什么,他们也不敢有什么言语,只配合着做好分内的事。 就是门口搀人的衙役觉得今儿胳膊快不行了,看来平时还得多多训练。 林仙仙更是在一声声惊堂木的响声中放飞自我,她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会露馅了,她觉得只要一拍惊堂木,是非善恶就能自动显现出来了。 看着恶人被拖下去,等会还要被处罚,她觉得今天来公堂真是来对了。 林仙仙终于知道自家爹爹为什么经常督促大哥学习考取功名了。 原来在高位上的感觉这么爽,林仙仙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兴奋,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她早就要起来蹦跶一圈,抱着亲近的人说自己有多激动。 不过林仙仙觉得一直坐着也会没意思的,她想以后自己也要嫁个大官,自己无聊时就往他的位置上坐一坐,拍几下惊堂木,辩几分是非,抖抖官夫人的威风。 当然这是后话,林仙仙现在非常享受这种兴奋。是以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拍着惊堂木,完全不记得、不在乎自己手会痛。 银儿在她脚边把书翻得哗哗响,两人时不时一个对视,林仙仙觉得没有谁比银儿更合她的心意了,她以后不管去都要带着银儿。 “小姐,这是最后一个了,下一个就是那负心汉的案子了。”银儿小声提醒道。 “终于到了,今日本小姐定要那郑混蛋脱层皮,看他还敢不敢拈花惹草,辜负萱姐姐?”林仙仙紧咬牙关,恨不得撕了郑耀。 可怜郑耀光明磊落、侠肝义胆、舍生取义,却被一个小丫头记恨,还是被一个记仇的小丫头记恨。 银儿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最好让衙役打他几十个大板,让他爬都爬不起来,看他怎么往外面跑。” 林仙儿抿唇微笑,这绝对是好办法。她端了端正身子,大堂中传来她暗哑中带着兴奋的声音: “你们二人吵完了吗?既然两位都没有证据,加之这野猪乃野外之物。这样吧,本官做主,本着救急不救贫的原则,这野猪就给——” 林仙仙有意拉长语调,只见那王虎一脸恢败,满脸憋屈,反之那王六满脸志得意满。 属实是小人脸了。 是非曲直也再明显不过了。 “给王虎吧。”话落,众人见两人脸色猛地转变,纷纷笑出了声,那王虎赶忙谢恩,王六羞愧不已,认错后急忙离去。 林仙仙愉悦地伸了伸懒腰,银儿也放松地躺了下来。公堂上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范师爷疑惑地看向林仙仙,不由得一拍脑门,只见原本摆着一小堆案件的桌子早就空了下来,失策呀,失策。看着林仙仙那惬意的模样,就知道她还盯着那事,没打算放过。 郑耀那翩翩少年郎怕是要折在她手里了。 范师爷忧心忡忡地看着县衙的大门口,期望着林见山下一瞬就向公堂走来。 第6章 银儿乌鸦嘴 廖主簿颤巍巍地做着案件记录,心中有些发颤,他隐约觉得小祖宗这次要捅大娄子了。 “小姐,你累了吧,银儿,赶紧带你家小姐去休息,别累坏了。”范师爷尬笑着,他着实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来阻止眼前之人了。 “范叔,你别想诓我,今天郑耀那混蛋的案子本小姐管定了。”林仙仙气恼地瞪向范师爷,仿佛阻拦她就成了那郑耀的帮凶一样。 “你看大伙都累了,要不午后再审?”范师爷小心翼翼诱哄着。 林仙仙不为所动,她抬头望了望天,顺势倒靠在椅背上:“范叔,你当本小姐还小呢?再说,你看看这天,还未到晌午呢?” “再说就一个案子,审完刚好吃饭。也省得下午大家再忙一趟。”林仙仙有些不悦,萱姐姐平日对大家都很好,但如今她被人欺负,大家却仿佛看不见一样,这让林仙仙忽然有些悲哀。 “就是,再说宣小姐可是我家小姐的至交,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家小姐眼睛都不带眨的。” 银儿嘟哝道,“还下午,怕是老爷都回来了,再说这一次我家小姐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怎么出气——” “咳——咳”林仙仙猛地咳了两声,这丫头缺心眼啊,什么都往外说,也不怕成了乌鸦嘴,她顿时想收回之前去哪都带银儿的想法了。 范师爷面露尴尬:“萱儿能有小姐这样仗义的妹妹,真是她的荣幸,你二人的情谊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也算是看着萱姐长大,自然希望她好好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胡来。” “什么嘛,萱姐姐都被欺负了,我们就应该为她撑腰。什么重大不重大的,我可不懂。你不让审郑耀,我亲自去牢房。”说罢,林仙仙便要起身。 “不可!” “小姐!” “诶,银儿,你放手。”林仙仙看着环抱着自己双脚的银儿,气恼道:“你到底是哪边的?” “小姐,你不能去,你这样过去会露馅的呀!” 林仙仙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衣摆,又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怕什么,反正都露馅了。” 众人都沉默着低下头憋笑。 “那是因为这都是自己人,门口也有人守着,不会有人进来,因而不会传出去。你若是出了这门,那就不一定了。”廖主簿终于缓过神来,戏谑道。 林仙仙翻了一个白眼,“露馅就露馅,有什么大不了,速战速决不就行了?” “我记得冒充官员可是大罪。”眼看自己劝不动的范师爷连忙补刀。 银儿慌忙起身,手中的书被她翻得哗哗响,范师爷抽过书,翻了两页,手指一点一点;“看到没?” 银儿猛地瞪大双眼,略带哭腔:“小姐,这可怎么办?”随即摇了摇头,“不行,小姐,你不能去。” 林仙仙一把摘下斗笠扔在桌上,又将椅子上的小凳子递给银儿,气鼓鼓地闭着眼睛不说话。 看着众人一脸严肃的表情,林仙仙心里更气了。 “敢问大人,草民家中有一女颇为顽劣,不知分寸,草民该当如何?”来人双手背后,面若冠玉,温文尔雅,语气温和却又带了一丝怒气。 “直接打死算了。”林仙仙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心想下次见到郑耀那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说什么都要打死他。 说完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门口。那不是她家老爹嘛? 瞧着林见山的神色,林仙仙觉得银儿真是个乌鸦嘴,不知道这次自己又要被关几天,出来还能不能有机会打死郑耀那个罪魁祸首。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林仙仙还跑公堂来审什么审,还不如直接去大牢里打他一顿。 林仙仙认为像郑耀那种负心汉肯定得罪不少人,料他也想不到自己头上。李仙仙越想越是这个理,心下更气了,连带着看自家老爹也不怕了。 林见山进了门来,挥了挥手,示意衙役都下去,他随意找了一把椅子,撩了撩衣摆,坐了下来。他随手拈起手边的茶盖,目光犀利,“你爹的位置坐着舒服吗?” 饶是李仙仙觉得自己多有理,可听了这话,心底还是有些发怵。什么叫他的位置,说得她要谋朝篡位一样。 林仙仙小心翼翼地脱下官袍,放在了桌上,银儿帮她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棉花,她才规规矩矩地走到林见山的面前:“爹,女儿知错了。” “哦,错哪了?我瞧你这个县令老爷当得挺像回事儿啊?”林见山眼神戏谑,抬手轻轻拿掉她衣领上沾着的棉花。 林仙仙尴尬一笑,她瞥了一眼银儿,银儿连忙低下头,她不是故意的呀。“我不该盯着郑耀的案子,哪怕萱姐姐再委屈,也该大人出面的。” “是吗?仙儿这是在怪罪为父和各位叔伯婶婶了?” “爹,我就是看不惯萱姐姐被欺负嘛。” 林见山神色顿时严肃,“你可知你今日假冒官员,私自升堂,有几个脑袋能砍?还是你觉得你的范叔、廖叔脖子够硬?” 林仙仙一时间有些后怕,她拉过林见山的衣袖,轻轻摇晃着:“爹,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说完还不忘提醒:“那你能不能帮帮宣姐姐。” 林见山心下无奈,薛氏生她时早产,此后便身子不好,虽然也找大夫寻医问药,可还是没能撑几年,便丢下了他和一双儿女。 因着薛氏去世时林仙仙尚且年幼,林见山对自家女儿格外宠爱,致使她养成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不前脚还在认错,后脚又要瞎掺和进来。 林见山忽然觉得自己脑壳疼,女儿真难养。 第7章 观衔折枝花纹玉佩 周府中,女子神色温柔地抚摸着玉佩,窗外桃花灼灼,偶有几阵风吹过,送来几场桃花雨。 周沫萱拂开落在绣架上的桃花,眼眸中尽是欢喜,不自觉中嘴角都带了笑意。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是出什么事了?这般着急做什么?”周沐萱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那丫鬟也顾不上礼数,着急道:“小姐,不好了,良辰姐姐在小厨房和王妈妈打起来了。” 周沫萱有些疑惑,良辰自小跟在自己身边,性子稳重,不过是去厨房取些糕点,她实在想不出她为何与人打起来。 听了小丫鬟话,周沐萱连忙朝厨房赶去。 厨房中,原本忙碌的丫鬟、小厮全都扒在门口,伸着头朝里面指指点点。 王婆子瘫坐在地上,发丝凌乱,脸颊红肿,衣衫有些凌乱,她怒气腾腾地瞪着面前的良辰。 良辰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歪向一边,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还有一道血印,她双眼通红,浑身发抖,显然也是气急了。 一旁的丫鬟身上也好不到哪去,见拦不住两人早早退到一旁,免得伤及自身。 “你这个死丫头,疯了不成,上来就打,老婆子我什么时候招你惹你了?”王婆子声音发抖。 她好端端地与丫鬟闲谈,这丫头进了门,劈头盖脸逮着她打。她王婆子在周家也算老人了,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于是就和良辰扭打起来。 王婆子四十多了,虽说干多了活,蛮力劲大,到底不如小丫头灵活,加上顾忌她是小姐身边的,在良辰手里吃了不少亏。 “妈妈是人老了,不长记性了不是,成天碎嘴子,也不怕闪了舌头。”良辰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说什么了你,老婆子顾忌着大小姐的面子不同你计较,你倒蹬鼻子上脸了是吧?那你也别怪我。” 王婆子气愤地指着良辰,手指都在颤抖,说完便起身向良辰扑去。 良辰也不甘示弱,再次与她扭打起来。 “啊,死丫头,你敢捏我——” “我的耳朵,你个死婆子,成天胡说八道——” “艾个努什么嘶——” “嘶,你,你张嘴——” 王婆子逮着机会哪里肯松口,紧咬着良辰的虎口,痛得良辰倒吸了一口冷气。良辰无法,另一只手直往她胳肢窝捅。 “几位大哥,你们拦一下呀?”小丫鬟在旁边着急道。 “你想拦你上啊。”小厮不客气地回道。 “我不行,你看玲儿几人都成什么样了。” “我们更不行,娘们打架,没轻没重好的,那手径往脸上招呼,咱们可还要脸呢。”小厮摸了摸脸,浑身一抖,又摇了摇头。 丫鬟急得直跺脚。 “啪——”,又一个瓷碗不幸遭难。 瞧着两人谁也不服谁的架势,再看看满地的狼藉,锅碗瓢盆摔了一地,饭菜也被撞得到处都是。 “良辰姐姐和王妈妈什么时候这么暴力,这样下去厨房就毁了?” “所以说女人不能惹啊。”小厮一脸痛惜,可惜了中午怕是吃不上什么好饭菜了。 周沐萱还未到门口就听见良辰和王婆子的叫骂声,眉心更是突突直跳。再看丫鬟、小厮扒着门看戏,心下更是气得发笑。 瞧着屋内乱糟糟一团,周沐萱深吸了口气,“看什么看,还不把人拉开。” 丫鬟,小厮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开两人。 “别拉我,看我今天不撕烂她的嘴——” “你来啊,我打不死你——” 周沐萱有些无奈地走向灶台,拿起瓷碗猛地摔在还在争执的两人脚边,屋内瞬间静了下来。 “小姐,王妈妈欺负我,你一定要——” 原本斗志昂扬的良辰突然蔫吧了,委委屈屈来到周沫萱身边嘟嚷着。 “老婆子我欺负你,厨房里的人谁不知道你一来疯了似的巴掌直往老婆子脸上招呼。” 王婆子憋屈死了,更要被良辰的无耻气死了。 ”呵,天大的笑话,还敢污蔑我,小小年纪也不害臊。” “说谁呢,你老自己一把年纪了,天天围着小丫鬟、小厮胡说八道,如今竟然说道到——” “住口。”周沐萱猛地打断良辰,良辰自知差点说错话一时后怕。 “小姐,是老奴的不是,老奴——”管家匆忙赶来,看到厨房的情形,心下大骇,连忙要告罪。 “福伯,此事与你无关,是良辰冒失,这两人我会处理。父亲回来麻烦你找人通报我一声。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办。”说罢,瞥了一眼良辰,便出了门。 良辰自知有错,连忙跟上。王婆子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上去。 公堂上,林见山的脸色越发深沉,直看得林仙仙心里没了底。 “你还不说实话?” “要我说什么?”林仙仙愣了愣。 林见山深吸了口气,“为什么要抓郑耀?你怎么认识他的?” 林仙仙咬了咬唇,四下望了望,再次低下了头。 “我答应萱姐姐谁都不能说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通过萱姐才认识郑耀的。”刚进门的周宗之有些不可置信。 “你们怎么来了?” “我和宗之看你急匆匆回来,怕你遇到什么事,没想到真让我们猜对了。”袁建步履从容,丝毫不在意周宗之的话。 林见山有些尴尬,但并未表现出来。 “仙仙,在场的都是你熟悉的,何况你萱姐的父亲也在。你不是要我们为萱姐讨公道吗,总得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我没见过郑耀,但我认识他戴的玉佩。”林仙仙不再隐瞒。 “玉佩,什么玉佩?” “观衔折枝花纹玉佩?” “观衔折枝花纹玉佩?你没弄错?”周沫萱有些吃惊,同时隐隐有些担忧。 “正是,婆子我不敢胡说。”王婆子细细地讲述她听来的消息。 “婆子我亲眼所见,小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周沐萱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呆滞,“你说是仙仙把那两人给捉了,可有假?” 王婆子连忙摆手道:“哪能有假?衙役捉人向来有头领着,那两人上去就指责那男子偷盗他人玉佩,老奴觉得八成是林小姐吩咐的。” “小姐,你莫听他胡说,林小姐行事虽然嚣张,但这种指使衙役的事应该干不出来吧?” “你不信?昨个那架势可大了,衙役上去就摘了那玉佩,说那男子不知羞耻,偷盗其余女子物什,也不听他说什么,随即那个男子捉了。” “这严格说起来没什么,关键是捉了衙役走了一半路程,又回头将那香兰捉了,说怀疑她是共犯,要一并审问。” 顿了顿,王婆子睨了一眼良辰,问道:“小姐可曾见过这架势?老奴觉得只有林小姐做得出来,再说昨个婆子我偷偷看到其中一个衙役对着一个小丫头点头哈腰的,应该就是林小姐了吧?” “小姐,要是真的,那可怎么办?”良辰神色慌乱,看得王婆子不明所以。 周沐萱想到那日相国寺中,林仙仙问她观衔折枝花纹玉佩的事,不禁有些后怕。 “良辰,你快收拾一下,随我去趟县衙。”周沐萱焦急地吩咐着。她只希望仙仙知道的少一点,再少一点。说得少一些,再少一些。 第8章 早就露馅了 “小姐,我们不等老爷回来吗?要是我们这么去,怕是护不住郑公子啊!”良辰神色担忧,毕竟不管郑耀身份有没有暴露,都会很危险。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先去看看,说不定林大人那边已经有了主意。你让管家立刻通知爹爹去县衙。” 王婆子看着自家小姐慌乱地吩咐着,心下不安。 “小姐,你可是要去见那郑光祖,那就是个厚颜无耻的。”王婆子有些鄙夷地说道。 周沫萱心绪复杂,只得敷衍她,“王妈妈,您去库房取些药吧。今日是银屏不对,改日我让她去给你赔罪。” 顿了顿,她补充道:“郑光祖的事,妈妈还是莫要再提。世人眼拙,对一些人来说,流言蜚语虽不在乎,但多少有些伤人。” 四月的阳光温柔而又和煦,洒在周沫萱那张满是担忧的脸上,王婆子没来由地觉得胸闷,她极力地想要抚去少女脸上的忧伤,“是老婆子狭隘了。” 周沫萱未再言语,她在良辰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蹄哒哒,车轮辘辘,连带着她的心晃悠悠地赶往县衙。 “仙丫头,你没弄错?”周宗之心下有些不安。 “嗵——”杯盏落在桌上的声音使得大家猛地一震,范师爷和廖主簿更是心有颤颤。 “你要是不信,那还是去请萱姐过来吧。”林见山有些不悦,问话就问话,句句质疑算怎么回事,把人家女儿当什么了。 周宗之表情讪讪,“见山兄,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观衔折枝花纹玉佩是萱姐和郑耀那孩子的定情信物,我属实没想到仙丫头会知道。” 林仙仙就向银儿努了努嘴。银儿从荷包中小心翼翼地拿出玉佩,放到众人面前。 “质地温润,包浆厚重,。图案为凤,口衔折枝凌霄花,雕工精美,确是好玉。不过此佩算不得是上好的田白玉,不过雕工和技艺确实像出自耀儿之手”袁建并未将话说完,但在场的人却心知肚明。 “这确实和萱姐的相像。”周宗之适时开口。 “所以这玉佩,也不只他们两人有,让玲珑阁的工匠赶制一批,再说衙役抓错了人,我想他们也不会怀疑到郑耀。”周宗之努力说服众人,也想努力说服自己。 只是天香楼幕后之人藏得太多隐蔽,事情又重大,他们怕是不会忽略任意一个可疑点。 林仙仙有些郁闷地看着众人。 林见山为女儿解释,“近日县内发生不少盗窃案,我们发现此事似乎与天香楼有关,但始终找不着线索。你萱姐的未婚夫婿,也就是郑耀是为了帮我们——。” “是啊,天香楼的香兰好不容易被郑耀迷惑了,眼看大鱼上钩,结果小祖宗倒好上去就把人抓了,不但郑耀名声坏了,怕是也引起幕后之人的杀心了。”范师爷一脸哀其不幸的样子 “这关我什么事?谁让你们找了个蠢的。”林仙仙很不服气。瞧着众人一副“你怎么能这么说?”的表情,她心下有些无语,早就露馅了,还在这找补,自欺欺人。 “你们眼中的大英雄,未来的大功臣早被人发现不对劲了。”银儿对几人的表情很是不满,所谓不知者不罪,可这些人居然联合起来数落自家小姐的不是,她可不想忍。 瞧着众人眼中的质疑、震惊,林仙仙叹息一声,示意银儿告知缘由。 “前几日,我家小姐刚解了禁足。”接收到林仙仙警告的眼神,银儿连忙改口,“前几日,我家小姐觉得无聊,就陪着萱小姐去了城东观音庙。” 就说那日,林仙仙去周府找周沫萱分享她新淘到的话本,恰好遇到周沫萱匆匆忙忙外出,就与她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来到了城东的观音庙。这观音庙在崇德县有些年头了,祈愿多有所得。因此庙虽不大,但平日里祈福的人并不少。 庙后是一片桃花林,每逢三四月,桃花盛开,娇艳欲滴,拂面而来的清香气息,像是要将人的灵魂都洗涤一般。 傍晚,在夕阳的余晖的轻抚下,每一片花瓣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华。 因此三四月的观音庙格外热闹。 那天林仙仙她们一路人到达观音庙时,堪堪接近晌午,所以这时人并不多。 林仙仙刚下了马车,就见前面一个马车旁站着一对男女。那马车上有个专属的标识,格外显眼。更不必说身旁穿着更显眼的两人。 那男子背对着林仙仙,身着藏青圆领襕袍,脚蹬黑色短筒方头靴,腰间挂一素白玉佩。背脊挺直,一手背后,一手抚摸着腰间玉佩,语气温文尔雅。 “日头上来了,兰姑娘请回,在下还有点要事得留下,恕郑某不周了。” 那女子正对着男子,面容娇媚,她身着鲜红褙子,头戴金色步摇钗,另加了几根金簪。她轻抚耳边的金色镂空红色梅花形耳坠。低头羞怯一笑: “怎会呢?既如此,香兰先行告退。”说完含情脉脉看了男子一眼。 那男子弯腰拱手,礼数极为周到,“香兰姑娘留步,在下已去信给管家,让人将祖传的玉佩快马送来,三日后我等着姑娘,希望到时候——。” “既是公子相邀,香兰却之不恭。”说完那女子便在身旁丫头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进了马车。 “萱姐姐?”林仙仙看着周沐萱半天没动静,回头轻唤了一声。 “啊,来了。”说完,她才想起自己呆愣了许久,连忙下了马车。两人齐齐朝着观音庙的大门走去。 “萱姐姐,那女子是天香楼的红人吗?”林仙仙小声问道。 “小孩子家不要问那么多。” “哦。萱姐姐,你看到她戴的头饰那些没有,不嫌重吗?”林仙仙秀眉紧皱。 周沫萱神色怔怔,并未听见身边人的问话,直到林仙仙摇了摇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是有一点,不过习惯就好了,而且若非重要场合或是重要身份,一般人很少穿戴这么隆重。” “那那些大概能都折换成多少银子?” 周沫萱看着面前的少女双眼发光,一脸兴奋的样子,不由轻点她的眉心,“你啊,真掉钱眼里去了。” “我喜欢。”林仙仙坦言。“还有我,奴婢也喜欢。”银儿补充道。 众人一阵轻笑。 在林仙仙不注意时,周沫萱悄声与身边的良辰吩咐着。 “哎呀,林小姐,听说最近这里后山的桃花开得不错,奴婢带你们过去。”良辰点头高声道。 “好啊,萱姐姐你快点。” 周沐萱正纠结着,良辰开口道,“前几日奴婢和我家小姐来过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奴婢带你们过去就行。” 顿了顿,良辰凑到林仙仙耳边,轻声道,“过些天我家的姑爷就到了,是以我家小姐想求求姻缘。” 林仙仙笑眯眯地看着周沫萱,“萱姐姐,我很久没去桃花林了,我先和银儿去了,你慢慢走,不着急。”说完就拉着银儿跑开了。 “噗——”良辰轻笑,“小姐,你是不是想多了,我看林小姐很有眼力见啊。” “你少耍嘴皮子。”周沫萱瞪了一眼良辰。 “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也去逛逛。” 周沐萱看着只剩下她一人在门口,抬脚朝后殿走去。 第9章 横插一脚 到了后殿,日头上来了,瞧见四周无人,周沫萱猛地转身,将手中物什扔向跟着的人。 来人连忙接住,满脸嬉笑,“在下谢小姐赏赐。” “你不害臊。”周沫萱气极,多年不见,没想到一见面他就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来人笑笑不说话,只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她。细白的手指捏了捏手中荷包,动作一滞,而后快速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周沫萱神色有些尴尬,转过头不说话。 男人眼眸微怔,语气有些不悦,“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到底是谁过分?你怎么和我说的?”周沫萱双眼泛红,语气委屈。 男人无奈上前,将周沫萱拥入怀中,“是我不好,我也是怕你担心才未告知你。” “今日要不是偷听到我爹的话,还不知道我要被你们瞒多久?若是坊间传出你和别人的闲言碎语,你要我怎么想?” “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男人声音有些严肃,“你若不快,打我骂我都行,怎么能用这个砸我,没接住怎么办?” 周沫萱有些后怕,“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生气了。” 男人郑重道,“不许有下次,这可是我爹娘传给我们的,得好好护着。” “反正你要送给别人了。”周沫萱嗫嚅着。 男人轻抚着周沐萱的头,轻笑着,“既然给了萱儿,就是萱儿的,旁人可没资格拿走。” “可你不是说——” “你忘了我的手艺了?”说着那人解开腰间的玉佩,“看看,与你的有何不同?” “质地温润,包浆也不错。”周沫萱细细观察着,“但细看之下纹路有些糙,应该是玉的问题,不过好在包浆手法精细,很难看出来。” “萱儿果然还是那么心细。”男人赞赏道,“做戏做全套,不过这观衔折枝花纹玉佩是我们的定亲信物,可不能让别人染指,就做了个假的。” 看着周沫萱担忧的神色,男人安抚道,“你放心,我的手艺炉火纯青,除非是熟悉我的或者是有经验的内行人,其他人看不出来。” “话虽如此,只是三日后你真要去画舫?” “嗯,如今那香兰虽对我十分信任,但我一直推托着自己的商队还耽搁在路上,她多少有些着急,背后之人又有了怀疑。我多少得做些什么。” 没错,这男人真是郑光祖,天香楼花魁香兰的相好,而其真实身份是县尉袁建的孙子,县丞周宗之的女婿,周沫萱的未婚夫婿郑耀。 “银儿,你家小姐呢?”良辰绕了好些路,终于找到了人,却只见着银儿一人。 银儿捡着花瓣,头也不抬,“小姐说今日风正好,适合练功,说去前面练两招。” 良辰看着前方林中隐隐约约的身影,点点头表示理解,确实是个练功的好天气。 林仙仙拿了根树枝慢悠悠、象征性地甩了几下,看到良辰往这边望过来,她更卖力地挥舞着。 待良辰再次蹲下去和银儿说着话,林仙仙狡黠一笑,往寺庙大殿走去。 到了后殿附近,林仙仙隐隐约约听见女子啜泣的声音,好奇心上来,正要扶墙倾听,迎面碰上一人。 “对不住。”林仙仙赶忙致歉,那人不发一言,满脸气愤地朝寺庙大门方向走去。 林仙仙盯着她满头的金光,心里羡慕极了。 “这个你收好了。”林仙仙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心下疑惑:祈福不该是在前殿,萱姐姐怎么到这了? 想到刚刚听到的哭泣声,林仙仙心下担忧,连忙朝门口跑去。 只见周沫萱拿着一块玉佩,递给一侧的人。那人站在柱子后,林仙仙看不见他的脸。 阳光照在玉佩上,使得凤凰更加耀眼。 林仙仙认得这玉佩,她看到萱姐姐时常小心擦拭过珍藏起来,听良辰说那是萱姐姐与她那蔡州的未婚夫婿的定亲信物。 “萱姐姐。”林仙仙小跑上前。 周沫萱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仙仙,你怎么来了?” 林仙仙朝她身后望了望,那柱子后已没了身影。 周沫萱干咳了几声,神色尴尬,见着林仙仙狡黠的目光,心下了然。她弯下腰,神色温柔,“刚刚看到了什么?” 林仙仙眼眸含笑,语气中充满疑惑:“萱姐姐,那玉佩是不是你一直戴着的?不是未来姐夫给你的吗?” 周沫萱抿唇轻笑;“仙仙千万不能告诉旁人,他因为有事才提前到的,更何况——” 不等周沫萱说完,林仙仙忙不迭点头答应,她盯着晃来晃去的窗户,就是可惜了没见着她那未来姐夫的脸。 “昨日郑公子弄得动静可大了。我和小姐本来在逛街,都要回去了。”银儿垮着脸,一副“怨不得自家小姐的样子。” “我们在车上就听人说一个叫郑光祖的富商公子包了全县的画舫,还在感恩桥周边包了酒楼,就为了哄天香楼的花魁高兴。我和小姐好奇能有多富贵,就想着去看一眼。” 那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众人口中的两位主角不论穿着还是相貌都格外显眼。 林仙仙一眼就看到那位郑公子腰间的观衔折枝花纹玉佩。 再看到标识明显的马车和女子那张娇媚的脸庞,回想起几日前观音庙里女子气愤的脸,林仙仙瞬间炸毛。 好家伙,亏萱姐姐整日想着他,谁知这郑耀居然扮成富商,大庭广众与一个妓子眉来眼去,全然不顾萱姐姐的名声。 林仙仙忍了又忍,还是不打算再忍,立马唤来身边的赵三几人,顾忌着萱姐姐的名声,就用盗窃罪的罪名将郑耀绑了 回府的路上,林仙仙一直和银儿讨论着如何对付郑耀,怎么想都不解气。又想到那香兰见过萱姐姐,怕她做出什么事来,又让人回去捉了香兰。 众人听了前因后果,无不叹息,怎么都爱耍回头枪。 “萱姐虽说不怎么出门,认识她的人也不少,稍稍打听下就清楚了。”周宗之心下担忧。 “要我说年轻人还是太过年轻气盛,做事不顾后果。”袁建想到自己那笑得一副不值钱样子的孙子,真想现在就去牢里踹他几脚,平日里做事缜密,一遇到萱姐什么都忘了。 “我就说当时还是应该告诉萱姐一声。不然她也不会——”周宗之也有些懊悔,他不过是怕女儿担惊受怕,没想到她知道消息后问都不问他,径直找了郑耀。既然封口也不封严实了。 但想到半路折返的香兰,众人又有些庆幸林仙仙横插一脚。 “啪——”,杯盏摔落在地。 地上跪着的人额角冒出丝丝汗水,浑身发抖。 “大人息怒,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简直废物,我看你的脑袋还是不要了的好。”低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森冷。 “大人饶命,小的还有用——”跪着的人极力抓着救命的稻草,不敢放过一丝喘息的机会。 “当真?” “千真万确,去的人刚刚传信回来。” “是吗?”那人轻声问道,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并没有在乎下首的人回不回应,“知道怎么做吧?需要我教你吗?” “小的不敢,小的——”跪着的人抬起头,露出缺了一半的右耳,双手紧握,目光凶狠,要是旁人见了,定是要被他这副样子吓到。 第10章 结伴而行? 秀州城外,各路人马汇聚到城门口,颇为热闹。 守城的侍卫瞧着灼人的阳光,精神有些不振,只能焦躁着等待同伴来换班。 “打起精神来,都给老子查仔细了,要是敢放过一个杂碎,老子剁了你们。”守卫长咆哮着。 秀州城往南十里地,一行人马小心翼翼地行驶在官道上。 来人皆是衣衫凌乱,灰头土脸,像是刚刚经历一番大战。 队伍前方,身形稍胖的中年男子看了看天,又回头看了眼满身疲惫的随从,拉了拉缰绳,停了马。 “田兄,怎么停了?”郑六停了马,有些疑惑。他现在只想立刻进城,若是时间来得及,再过两日他就能见到自家少爷了。 “郑兄看看前面的路,可有不妥?”田二目光晦暗不明。 “杨镖头?”郑六察觉到不对,连忙唤镖队的头领上前询问。 “田管家心细。按理说,刚刚到现在,我们走的路较为宽阔,从那些人的手法和行事风格来看,显然是老手。”杨镖头伸手指向前方。 “但前面,不但路窄,而且两边山体较高,是个下手的好地方。怕是刚刚那伙人只是探路的,真正的——” 郑六不再说话,只得吩咐众人原地休息,保存精力,以免再遇到劫匪。 “欲速则不达。”看着郑六满脸心事,田二劝解道。 这郑六正是在蔡州跟着郑耀的老管家,他原本欢欢喜喜要跟着自家少爷见未来的夫人,结果却收到了一本戏文。 郑六觉得离谱至极,什么玩意?一些丧尽天良的亡命之徒,县衙里那么多人捉不住,偏将希望寄托他一个文弱书生身上,也不怕被同行笑掉大牙。 更让郑六头疼的是,自家少爷偏偏觉得挺有意思的,直接让他把家里东西全部打包带到崇德县,什么都不放过,一路上越高调越好。 郑耀只带了几身上好的衣服,快马加鞭独自赶去了崇德县。留着郑六带着几个小厮拉着家当悠哉悠哉地颠着去。 美其名曰“祖父有事,孙儿自当全力解忧”,郑六要是没见过他那副在周小姐面前刷好感的急迫模样,他都要信了。 郑管家按照计划扮成商队,还找了镖队,路上起初还算顺利,即便遇到几个劫匪,有镖队的人在,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队伍越发接近秀州城,劫匪人数越来越多,其招式也越发毒辣,镖队不少人受了伤,就连郑管家身上也挂了彩。 所幸路上碰到了南方的商队,郑六与田二两人也投缘,两方人马便结伴而行。 田二一行人人数众多,多是练家子,功夫也算了得,郑六觉得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 “田管家,都清点过了,东西并未丢失多少。多是些金银珠宝方便用的。”随从轻声汇报。 “不过马车多被翻过,那些人像是在找些什么,尤其是郑管家他们的马车被翻得最厉害。 田二双眼微眯,看着远处郑管家和小厮们有条不紊地整理着马车内的东西,嗤笑道: “大人还真是神机妙算,这儿的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那边,郑管家突然抓住路过的小厮,眼神询问,小厮摇了摇头。 郑管家神色有些担忧,他前两日给自家少爷去了信,按理回信也该到了,看着一行人伤得伤、残得残,再想到接下来可能遇到的不测,他长叹一声,心下更是焦灼。 酒楼雅间内,透过半掩着的窗缝,男人注视着街上来往的人群和车辆。 “林见山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昨日郑光祖和香兰被抓了后,林见山就没有去过县衙。就连今日他也早早去了袁府。” “县衙那边呢?”青衣男子问道。 “今日县衙不少衙役守着,我们的人探不到消息。” 青衣男子目光晦暗不明:“林见山那么聪明的人,也会来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一套?” “不过今日倒是有不少人从县衙里出来,应当是一些案件相关的证人。”侍卫补充道。 “你不是说林见山去袁府了吗?怎么审理案件?”青衣男人有些恼火,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简直丢他的人。 “属下句句属实,这也是属下想不通的,按理说只有他才好主审案件,况且什么案件也用不着这么多证人?”侍卫连忙解释。 青衣男子冷笑,不愧是林见山,果然心思深沉。前方已有了回信,郑光祖的身价有了保障,至于能不能信—— 昨天的笑话怕是整个崇德县都知道了,就看有没有人上钩了。 青衣男子看着远处急驶而来的马车,嘴角缓缓露出一个嗜血的笑。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做好准备。 “小姐,别担心了,我们马上就到了,老爷这会正巧在县衙呢。”良辰放下车帘,安慰着自家小姐。 突然马车猛地停下,车外传来老妇人不住致歉的声音。周沫萱虽心急,却还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良辰掀了车帘下了马车,听了马夫的话,转向那老妇人,“这钱你拿着,带他去医馆看看吧。”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小姐,是一个孩子不小心跑到咱们马车前面了,所幸没出什么事。”银屏解释着,而后顿了顿,“小姐,这是哪来的?” “不知是谁刚刚扔进来的。”周沫萱将纸条递给良辰,良辰看了后倒吸了口气,“小姐,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周沫萱摇了摇头,这字条她也不知真假,但也有几分道理,想通后她吓了一身冷汗。 “吴叔,走吧。”周沫萱话音刚落,马夫应了一声,马车继续行驶着。 “公子,我们都提点她了,她怎么还上赶着?”随从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下去质问。 “你这话说得早了。”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窗户,眼神戏谑,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回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赵三正巧守在县衙门口,看着急驶而来的马车,正待上前,马车却疾驰而去,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他恍惚了一下,而后平静下来。 青衣男人目眦欲裂,猛地踹向面前的人。只见那侍卫的身子砸向墙面,而后重重地滚落在地。 “噗——”真TM无语,他只是个传话的呀。 就因为叫面前的人一声“大人”,就得平白受气。 憋屈。 太憋屈了。 第11章 林仙仙不冤? “林公子你回来了。” 王掌柜见着林云,神色有些尴尬。 林云不作他想,神色温和。 “掌柜若还是想为小木子的事致歉,着实不必,他也是为着亲人,以后劳烦你好好引导才是。” 王掌柜连忙点头称是。 “我给他告了假,让他回去照顾母亲了。” 林云身后的随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瞧着掌柜点头哈腰着实有些好笑。 林云瞪了随从一眼。 随从吩咐了店小二两句,便跟着林云上了楼。 “公子,这掌柜的表现得未免太滑稽了吧?”听着楼梯间磨磨蹭蹭的脚步声,“公子,现在就见吗?” 林云点头,“你去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林云拎起刚烧开的茶壶,缓缓地将热水倒入杯中。杯中茶叶翻着卷儿,送来淡淡的清香。 王掌柜进门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安然的画面。 林云抬手示意来人落座,“都说祥云楼的王掌柜乐善好施,果真如此。” “瞧瞧,我这萍水相逢之人,居然能喝上这般好的雨前龙井。”林云理了理衣袖,笑着看向王掌柜。 王掌柜尴尬一笑:“公子折煞小的了。” 仁善是真,助人是真,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乐善好施,侠肝义胆背后不过是一些小恩小惠,前面却是数不尽的好处。 可圣人言:论迹不论心。 虽然有些虚伪,但也讨厌不到哪里去。 林云随手将钱袋丢给王掌柜,“这些日子要麻烦掌柜的了。” 王掌柜满脸笑容,他捏了捏钱袋,十足的分量将他悬着的心也压了下去。 将银子往袖子里塞了塞,王掌柜真心实意道:“公子哪里的话?你就放心住着,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林云将杯盏往前推了推,“王掌柜不是说在下的案子能很快有着落吗?怎么今日公堂上——” 说到这事,王掌柜也有些不解。 林云盘缠被抢,他追着人往崇德县追来,一入了城,便去县衙报了案。 素来这种外地人遭抢的案子查起来比较麻烦,但但如今的县令从不推辞。 可今日公堂之上县令大人好像完全不在乎。加上林云提及见到了嫌犯,县令大人怎么也该提到一二。 何止是没提,林云觉得今日公堂之上总有些不对劲。 虽说案子完美了解了,不过审得却极为敷衍,总有哪里透着古怪。 看着王掌柜紧皱眉头,林云恍然。 憋屈。 对,是憋屈。 林云觉得将“憋屈”一词用在犯人身上,有点可笑。 他想起上次见到的男人,面容严肃,说话有理有据,不像是能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的性子。 “少爷?田二来信了。”门外田武提醒道。 王掌柜见没了自己的事,连忙告辞。 林云展开信封,以拳抵额,这秀州怕是真要乱了。 良久,屋内静默地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田武,研墨。”林云起身来到案桌前,目光清明。 县衙内,林仙仙和银儿静静地趴在一边,听着众人的争吵声。 林仙仙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的那一脚插得有点狠了,她至少得先回来跟爹爹说一声。 现下,可不正是一团糟? “大人,祥云楼的王掌柜求见。”守门的衙役匆忙来报。 林见山有些疑惑:“那案子还没有眉目,让他先回去吧。” 衙役正要退下,范师爷连忙阻止。 林见山眼神询问。 “大人还是先看看它吧。”众人的目光顺着廖主簿的视线落在林见山身旁的案卷上。 林见山随手一翻,目光震惊,心下更是惊涛骇浪。 看着低头鬼鬼祟祟想要逃离的两人,林见山心底不由得发笑厉声道,“站住。” 林仙仙尴尬起身,瞧着自家老爹手中皱皱巴巴的案卷,她觉得廖主簿肯定公报私仇了。 分明是拯救世人的神明,偏偏要被人拉入泥潭。 神明末路、英雄无门啊。 就这样,林仙仙在众人好笑的眼神中再次闭关了。 更可气的是,廖主簿居然提议:既是主仆同心,银儿绝对不能放过。 林仙仙再三争执,林见山都表示要将两人分开罚。 所以这次林仙仙这次真的是独自一个人了。 往日里受罚好歹还有银儿陪着,她还能勉强撑过去。 这次嘛,林仙仙狠狠咬了咬牙,眼神幽怨地瞪向廖主簿。 林仙仙之前听说廖主簿浓密的胡须下有块痣,一直很好奇。 于是趁着他睡着时偷看了眼,还笑话他的痣长得很含蓄。嬉闹见一不小心烧了他胡子。 林仙仙觉得自己又不是故意的,有必要这么记仇吗?林仙仙很不喜欢他说的那句“糊涂蛋”。 她之前表现得有点飘飘然而已,又没做错什么。 更何况他一把年纪了,还告状。 告状也就算了,毕竟之前是她不对,但银儿招他惹他了。 林仙仙很是不服气。 接收到林见山不悦的视线,林仙仙她连忙低头搅弄着手指,跟着随从离开了。 做人嘛敢作敢当不错,当然该怂还得怂。 看着廖主簿时不时捏捏僵硬的右手,林见山心下明了。 “哈哈哈——看来这丫头又带来不少惊喜呀。”袁建拿过林见山手中的案卷小心翻看着。 周宗之也凑了上来,两人眯着眼,这字吧,太潦草了,又翻了翻,后面的更难看了。 两人时不时摇摇头,而后点点头。 范师爷和廖主簿看见两人这样,不禁摇头叹息。 “如今这世道,真是——”袁建摇头可惜。 “世风日下。”周宗之接道,“这种有违伦常、残害亲子的人着实该严惩。” “死了儿子没有伤心,只一个劲抓着别人林大人,你家仙丫头居然能想到这点?” “小聪明罢了。” “——出其不意呀,好计策。” “——判轻了。” “——想常人所不能想,逻辑清晰。” “——” 瞧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认真点评的样子。 范师爷的心沉了沉,之前他光顾着怎么劝小祖宗同意退堂,光等着林大人回来,还真没细听小祖宗怎么判的案子。 现在才恍然惊觉于林仙仙的思路清晰,逻辑缜密。 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林仙仙都被关着,范师爷有些不忍,他刚刚应该说说情的。 廖主簿的脸色越来越垮,又在不经意间添了几分骄傲自得。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判的。意识到自己想法后的廖主簿真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他可是刚刚得罪了小祖宗啊。 要死了,要死了。 要是林仙仙知道这两人的想法,她肯定要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再次体会飘飘然的感觉。 可惜,要是林仙仙现在在这,她也许能少被关几日。 “林大人,下官怎么觉着仙丫头有点冤呀?”袁建反复翻着案卷,疑惑抬头。 林见山扶额,范师爷、廖主簿低头不语。 冤? 冤吗? “冤个屁。”素来冷静自持、宠女无度的林大人猛地拍桌。 声音吓了众人心下一跳。 范师爷搓了搓自己的耳朵,身子微微晃了晃。 廖主簿的手不可控地抖了抖。 两人对视一眼后长舒一口气,这后劲也忒大了,属实有些条件反应了。 这么看来。 小祖宗不冤。 公职人员的身心健康很重要。 第12章 眼抽的男人 南疆,军营中,沉闷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各处都能听到将士铿锵有力的训练声后,是激励,也是发泄。 几个小将士抬着担架在医药营进进出出。 帐内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呼痛声。 父亲,这次严重的伤兵都在接受救治。亡故的几人我已让人准备好身后事。裴志安小心翼翼扶起裴道远。 裴道远慈爱地看着忙碌的儿子,掩唇轻咳,“你办事我放心。” 裴志安始终低着头,“父亲不可讳疾忌医。” 裴道远看着这个刚刚及冠就陪着自己上战场的儿子,想着他从一个顽劣的少年奋战成如今稳重的模样,心中不免疼惜。 南疆地广人稀,气候不宜,夏季更是难熬。 热疫、虫毒、伤口感染等,每一个不寻常的细节都可能断送一个身强体壮的将士的性命。 瞧着外头高照的阳光,裴道远想今年的夏季他们父子俩怕是更难熬了。 帐外,传来下属急促的脚步声,父子两人对视一眼。 “进来。”裴志安起身来到营帐入口,接了下属递来的信,吩咐人守住营帐。 裴志安心中忐忑,他看着信上熟悉的标记,他的心浮浮沉沉。 一封跨越大半个大岳朝的信,牵连着整个南疆接下来的命运。 “安儿。”裴道远语气平淡,这源于多年来的磨炼,是岁月流逝的恩赐。 裴志安深吸了口气,缓缓地抽出信纸。 字如其人,潇洒,奔放,充满了生命力。 但内容却着实叫人心寒。 “父亲,陛下真的不会让我们灭了南璃吗?”感受到裴志安的颓废,裴道远深深叹了一口气。 “陛下是仁君,不会下这种命令,更何况两国交战百姓无辜,这种话你不该问。” 裴志安有些怔愣,他明白的。 可面对南璃多年来接二连三的挑衅,看着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没有人会不心痛。 裴道远看着信,目光晦暗不明。 一月前,在南璃的密探传信回来,言及南璃的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宫廷内部的争斗更是不休。 先皇后膝下的太子南宫仁,贵妃膝下的三皇子南宫逸,以及贤妃膝下的四皇子南宫离,在朝堂分庭抗礼。 各派背后朝臣也是争斗不止。 南璃皇在位多年,擅弄权术,野心博大,多年来一直想夺走大岳的南疆。 裴道远自先帝被册封为镇国大将军后,一直坚守南疆。多年来南璃未能侵占分毫。 即便近些年身体不适,也始终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 至今未写下传位诏书。 “父亲,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离开南璃国,也太胆大了。”裴志安有些担忧。 按理说,南璃皇病重,各方人马争斗激烈,怎么说都不该离开南璃。 这时候离开分明就是放弃到手的皇位。 让人没料到的是,这时候居然有人会离开皇宫,进入大岳。 裴道远等人察觉不对劲,便让凌昀一路跟随。 果然,皇家没有笨人,南璃更不可能有。 现下,南璃皇虽说病重,但远远没到撒手人寰的地步。想要皇位,就得做病床前的大孝子。 而南璃皇最心心念念的便是南疆。 六七八月份的南疆狗都嫌,将士更别提。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一招可谓胆大至极,背后野心更是难以预料。 “草民见过林大人、周大人、袁大人。”男人身姿挺拔,面容刚毅,身上散发出凛然之气。 座位上的众人不免暗暗心惊。 “林大人,小人数日前带着身边的公子前来报过案。”王掌柜小心翼翼地开口。 “林云,盘缠被抢一案?”林见山开口问道。 “正是草民。” 几人对视一眼,强压下内心的波动。 林见山连忙吩咐管家带王掌柜下去用膳。 待人走后,林见山等人连忙向男人行礼。 “下官见过凌将军,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将军海涵。”林见山急忙请人上座,亲自端了茶。 林云,凌昀,镇国大将军长子裴志安夫人的远房表侄,同样在镇国大将军的手下。 “林大人对我的到来好似一点也不意外?”凌昀语气玩味。 “将军哪里话,将军和众将士在边境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才有了大岳的安定。” 林见山目光真诚:“若非为了秀州的安稳,凌将军也不必奔波。” 凌昀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目光嘲讽。 不愧是文臣,真会给人戴高帽。 打太极? 一起啊? “本将军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本将军的身份?” “今日将军说你是来自密州的商户,裴小将军的夫人祖籍在密州——”林见山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那你之前怎么不认?” “下官也是怕你身份暴露,恐对你不利。”周宗之看着一向找别人不快的好友努力找补,可怜,又好笑。 “是嘛?可本将军今日给你使了不少眼色,你可是一概不理啊?” “下官,下官是怕被其他人看出异样。”林见山觉得对自家女儿太仁慈了。 他生怕林仙仙冒充他的事暴露,特意让人守住县衙大门,没想到来了这么个有头脑的,还是惹不起的。 这怎么说也是个武将啊,打不过。 “阿——嚏”,林仙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真是倒霉。” 丫鬟尴尬一笑:"小姐,您还是赶紧用饭吧,奴婢还得去忙呢?” “真要禁足啊?”林仙仙有些不甘心,“爹爹呢?” 丫鬟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林仙仙。 “你说那个眼抽的男人又来了?” 丫鬟有些语塞。 “瞟了一上午,不是眼抽是什么?”林仙仙瘪了瘪嘴。 “不是,他还来干吗?不是判了吗?” 丫鬟兀自收拾着桌面。 “不会啊?”林仙仙挠了挠头。 “爹爹居然还见了他。”林仙仙觉得这是林见山不相信她,她有些生气。 丫鬟将碗筷放入盒子中,不理会林仙仙的言语,徐步朝门外走去。 林仙仙气极,“我看不是他眼抽了,是你们都缺心眼。” 林见山要是听到她这些,一定要敲她几下脑门,“你可闭嘴吧。” 恭喜林仙仙幸运躲过一劫。 第13章 大婚在即 昏暗的牢房中,散发出一阵潮湿的腐朽味。 只有窗户透出的光亮让人可以勉强分辨出时辰。 “开饭了,开饭了。”衙役敲着铜锣,在牢门前放下伙食。 男人盯着面前的饭菜,目光微闪。 他猛地上前,抓住衙役的袖子,“这位大哥,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县老爷。” 赵三冷着脸,“郑公子还是好生歇息吧,至少上了公堂还有力气辩驳。” 赵三睨了一眼旁边的牢房,“这人呐,最忌讳打肿脸充胖子。” 香兰背靠着牢门,沉默不语。 赵三说完隐晦地看了郑耀一眼,便带着人离开了。 “都麻利点。”赵三招呼着手下,“周大人和袁大人那边还需我们帮忙准备婚事。” 香兰双耳轰鸣,她立马转身,朝着赵三方向厉声询问,“你说谁?谁的婚事?” 赵三眼神不明,“自然是县丞大人家的千金周小姐和袁大人的长孙袁公子的婚事。” 香兰双眼瞪直,不住摇头,嘴中喃喃,“不可能。” 想到那日庙中所见,香兰心下疑惑。 骗局? 对,一定是骗局。 对方暴露了,才会说这些混淆视听。 香兰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不要上当。 赵三嗤笑道,“什么不可能,人家二人青梅竹马,成婚不是当然的吗?” 香兰紧盯着郑光祖的脸,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心中有些发笑。 看着他只是微皱了下眉,香兰心下有些不安。 想到那人的暴戾,香兰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向入口望去。只见范师爷领着一队衙役而来。 “除了几个要处斩的,其他的按照判决来。” 赵三看着一个衙役走了过来,随意问了句。 “周大人,袁大人他们都看了,那玉佩虽和袁公子他们的十分相像,但确实是假的。”衙役语气有些嘲讽. 衙役上前打开郑光祖和香兰两人牢房的锁链,"那做玉佩的师父手艺了得,要不是袁大人有所研究,这事还真不好处理。" 郑光祖憋红了脸,跟着衙役快速离开了。 香兰跟在后面,惴惴不安。 身后传来衙役们的交谈声。 “大人他们今日也太赶了,这么多犯人得处理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袁大人觉得咱公堂盈满了浩然正气,能驱邪,所以想当做袁公子和周小姐的婚堂,是以林大人将近日的案子全都办结了。” “我听说这袁公子一表人才,一直心系周小姐。这聘礼还没到,人就匆匆忙忙先赶来了。” “那还用说,人家是来娶美娇娘的,当然得赶。” “就是,离他们婚期还有十来天,这时候不多见见,回头岂不是更心急。况且成了婚他们也待不了多久,袁公子不是还得参加秋闱呢吗?” “你们不知道,今日我在大门口见着周小姐的马车,那叫一个赶——” “这就是两情相悦?” “——” 声音越来越远,香兰的心也越来越沉。 “啪”,玉佩裂成几半。 香兰小心翼翼地抚上郑光祖的手臂,却被他推开。 “郑某眼拙,居然把假货当成宝,让姑娘见笑了。” 香兰只能尴尬摇头。 她也没想到是假的,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郑公子,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玉佩的错,只能说金钱迷人眼,教人做出这种欺人的事来。” “怎不是我的错?若非我买了这玉佩,也不会遭此劫难。”郑光祖满脸痛惜。 “何况昨日我准备那么多,是想着全城的百姓为我们见证。” 香兰心下有些动容,昨日的盛景,她还历历在目,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对她。 可她呢,因为一个相似的背影,将他推向危险的边缘。 她一时又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衙役突然出现,她恐怕就见不到她了。 突然一个小孩冲向他们,那小孩塞了一封信给郑光祖就跑开了。 见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香兰心下跳了跳。 她仿佛看到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她不自觉想象离开天香楼后与面前的人朝朝暮暮的日子。 不等她高兴,就见面前的人神色恍惚、浑身发抖。 香兰连忙安慰,她瞟了眼信纸上的内容,不觉瞳孔地震。 只见信上写着:来信不得,路遇劫匪,损伤折半,遇同伴,请求庇佑,到期不定。 “啪——”,碎瓷散落在地。 “都是一群废物。”男人双目赤红,胸口起伏不定。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好好的一条大鱼骨头都快被他们敲碎了。 “大人饶命,郑公子说了会将对牌交给我的。”春兰握住男人的手腕,眼神祈求。 “要不是你胡乱攀扯,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试探那两人,郑光祖会被县衙的人抓吗?我们费了那么大功夫倒是惹了一身腥。” 说罢,男人将她猛地推开。 “大人,香兰也是怕有万一。”青衣男子小心为香兰辩解。 “青封,你的意思是本官目光短浅、不分轻重?” “小人不敢,只是不论是玉佩,还是身形,郑光祖与那袁公子——”。 “呵,你今日是打算对谁出手的吧?”那人目光森冷,“你可知早一步会是什么后果?” 几人连忙匍匐在地,后背冷汗直冒。 他们忘了,当下节骨眼上,完成那位交代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万万不能节外生枝。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再失手,自裁谢罪吧。” 几人连忙点头。 “大人,那货物?” 男子轻击桌面,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十日后吧,的确是个好日子。” 周府书房内,周宗之站在窗前,背对着桌面。 周沫萱看着父亲沉默良久,心中有些怅然,她上前摇了摇他的胳膊。 “女儿出嫁了,父亲不高兴吗?” 看着女儿欢喜的笑颜,周宗之清叹了口气,轻笑出声: “怎么会?为父高兴地很。更何况郑耀也是为父看着长大的,为父对他甚是满意。”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眼睛湿润,“只是为父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要嫁人了,着实有些不舍。” “女儿会常给你写信。等耀哥哥参加完秋闱,说不定我们就回来了。”周沫萱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傻孩子。” 两人都不由笑出了声。 周沫萱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虽然大婚在即,但她不怨。 反而有着无尽的期待。 第14章 林仙仙很暴躁 天刚微微亮,集市上便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长久的安定,让这里的人们很快就忘记了近日来的惶惶不安。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并没有意识到头顶上的阴云密布。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咧——” “新摘的瓜果蔬菜瞧一瞧,看一看——” 当铺柜台前,男子睡眼惺忪,浑身散发着酒气。 “人呢?来人啊。” 伙计瞥了他一眼,朝旁边的低语几句,连忙来到柜台前。 “郑公子,这玉佩属实当不了那么多银子,你还是回吧。” 郑光祖语气愠怒,“我这玉佩不论是成色还是雕工都是极好的,你一两银子就打发我,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伙计有些不耐烦,成色好有什么用?雕工好又有什么用?但凡偷盗的事情出来前,他还能给他翻一番。 可现在人人都知道,一个外地客商,不知从哪里仿了一块上好的玉佩,就是为了在一个妓子面前显摆。 事实如何大家并不在意,但这种做法多少令一些大户人家鄙夷。 他收了这玉佩,也并不能赚多少钱。 掌柜过来,见到两人僵持不下,多加了两百文,好声好气将人送走了。 郑光祖出了当铺,听着几个伙计不善的议论声,蹙了蹙眉,继续走着。 “王婆烧饼,刚出锅,公子可要来一块?”一个老婆婆殷勤地期待着郑光祖的回应。 他瞥了一眼,甩了甩衣袖,哼了一声不再理睬。 身后传来男子不屑的声音:“阿婆,你别管这种人。人家可富着呢,哪看得上咱们的东西。” “休得胡说,谁人在外没有个困难的时候。”老婆婆连忙嗔怒道。 “人家哪有什么困难,即便有,那天香楼的姑娘比谁都勤吧。” 那老婆婆想要辩驳,却发现无话可说,只得悻悻地摇了摇头,再次叫卖起来。 郑光祖听着路边的人对他指指点点,或惋惜、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深呼了一口气。 他想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很落魄。 但能迷惑那帮贼人,甚至护住大岳。他心中不由得壮志蓬勃。 正所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事情结束后,他一定要风风光光告诉这些人他的丰功伟绩。 只是,想到他差一点害了沫萱,他心中意识后怕。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他不能错过他们的婚礼。 远处一队人马热热闹闹、敲敲打打地走了过来。 “这谁家下聘礼,咱们崇德县很久没见过这般大的阵仗了吧?” “谁说不是呢?上次见着还是王员外娶妻呢。” “诶,那不是袁府的管事吗?我见过他跟着袁大人身边几次。” 身边的百姓点点头,附和着。 一时间百姓们像是找到了话口子。 一边夸袁大人家的孙子仪表堂堂、俊美不凡,年纪轻轻就成了举人,将来定然前途无量。 一边夸周大人家的女儿貌美无双、心地良善、才情斐然。 总而言之,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真一对佳偶。 有的人甚至凑到那管事的面前,连连恭贺他家大人喜事连连,恭贺小公子抱得美人归。 袁管家也不恼,笑着应了下来,还打发人送了赏银。 一些看到这好事的人也连忙上去恭贺,却也知分寸,未挡了路。 袁管家心情颇好,脸上的笑一直没下去过。他一边发着赏银,一边感谢着身边百姓的祝贺。 “谢谢,谢谢,在下替我家大人和公子谢过各位了。” “公子说了,他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娶到周小姐,我在这里替我家公子感谢大家对周小姐的照顾。” “婚礼当天,袁府办了流水席,大家千万记得去捧场啊!” 袁管家话罢,更赢得百姓一阵阵的贺喜声。 一些闲来无事的百姓,簇拥着袁府的人欢欢喜喜地去往周府。 郑光祖隐在人群中,听着众人一声声的恭喜,一声声的祝福,嘴角微微带笑,眼眸中闪烁着星光,满是少年的风气。 他抬头和对面人群中的郑六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正了正神色,穿过热闹的人群,任由这喜色淹没了自己。 郑六撇了撇嘴角,他觉得自家少爷现在就像一个大公鸡,臭显摆。 “贱民就是贱民”,紫云目露鄙夷,“为了人三瓜两枣,就上赶着舔着个脸。” “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身边的汉子听着女子讥讽的语气,没好气地质问。 “人家周大人、袁大人都是咱们的父母官,咱们老百姓看着两家成了好事都跟着高兴。你小小年纪嘴巴怎么这么恶毒?” “切,我恶毒。要我看,有几个真心祝福的,不就是看到银子来得高兴吗?” 紫云辩驳道,仿佛认定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基于银钱上的狂欢。 “小丫头,说话别这么刻薄。不是谁都贪恋那点银钱的。”那汉子身旁的好友拦住要抡起袖子的汉子。 “行了,大好的日子,别和这种人置气。” 汉子冷哼一声,跟着人群欢呼起来。 紫云满脸怒容,看着身边的小姐不发一言,不由眼珠子一转,“小姐,我们要不要找几个人混到这群人里面,等到——” 不等她说完,就收到王彩蝶冷冷的眼神。 紫云心下一紧,声音有些怯怯的,“小姐,奴婢只是想为你出气。林仙仙最在意她那个萱姐姐了,如果她的婚事出了变数,她一定很难过。” 王彩蝶心下有些难受,可想着紫云自小陪着自己长大,到底不忍心说重话。 “紫云,你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着点。刚刚那人说得没错,不说周大人、袁大人是好官,再说即便平常人家遇着喜事,与人同乐也是正常的。” 她瞧着紫云不服气的脸,心里想说:不是谁都像你家小姐,或者你一样,不用为生计发愁的,但也不是谁都掉钱眼里的。 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即便我讨厌林仙仙,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牵扯,万不能伤害到旁人。” 紫云神色尴尬,却还是低头认错。 王彩蝶不自觉地跟着人群来到周府外,看见周宗之带着下人在门口恭候着,在门口发了些赏钱,便领着袁府的人欢欢喜喜进了门。 她心下有些失落,但想想今日再怎么样林仙仙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觉心下又好受些。 意识到自己居然想起了林仙仙,王彩蝶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有病。 随即想到自己居然几日不见林仙仙,心下有些困惑。 紫云看着她一会伤怀,一会坦然,一会气愤,一会纠结,心下很是不解,也不敢说什么。 “紫云,你说林仙仙那性子,她萱姐姐今日遇到喜事,她会不会来?” “小姐,这不合礼数吧?” 王彩蝶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她那种人,像是会守礼数的吗?” “阿——嚏”、“阿——嚏”、“阿——嚏”,林仙仙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谁在背后说本小姐坏话。” “下次见了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被关了几天的林仙仙很是暴躁。 第15章 势不两立 林见山翻看着林仙仙抄写的内容,脸色难看。 她揉了揉鼻子,讪讪开口,“爹,你就放我出去吧。回头我补上。” 林见山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不理她。 林仙仙走到他身旁,拉着他的臂膀,扭过身子抬头看他。 “我丰神俊朗、英明神武的爹爹,你最好了。” “哼”,林见山冷哼一声,“放你出去再惹事?” 林仙仙双手抱臂,扭过头不说话。 林见山目露疼惜,他摸了摸女儿的头,“仙儿,爹怕护不住你。 顿了顿,他看向庭院里的银杏,树木嫩绿,层层叠叠,其中镶嵌着细小的黄花。 他的心中微微犯涩,想到故去的薛氏,不免更加伤怀。 两个孩子是他和薛氏的命,他不容许他们有任何闪失。 林仙仙心有所感,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 “爹爹,你知道他们都叫我什么吗?小魔王。” 林见山嘴角抽了抽,这丫头还真是对自己不客气的很,寻常也没见着她有自知之明。 “我可是小霸王,萱姐姐要成婚,我怎么可能在家中?”林仙仙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说道。 得亏林见山年纪不大,心脏够强,不然肯定要被他这话气死。 不过林见山再怎么不情愿,再怎么担惊受怕,还是解了林仙仙的禁足。 能怎么办呢? 就像她说的。 她喜爱的萱姐姐要成亲了。 她是个惯会折腾的小魔王。 她怎么能不在呢。 周府,周宗之亲自将袁管家引到正厅,让人上了茶水、点心等一应吃食,更是亲自陪着,全程笑眯眯的。 一旁周府的管家和小厮陪着周府的人对着聘礼单子。 所有人仿佛都沉浸在这场婚事的喜悦中。 后院,周沫萱紧握着手中的观衔折枝花纹玉佩,眉头紧蹙,不安地来回踱步。 “小姐,你别担心了。”良辰在一旁劝解道。 周沫萱听了这话,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心下更是慌乱, 良辰无法,只得继续收拾着屋子。 前院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匆匆忙忙跑来,叫过良辰。 良辰目露惊喜,连忙告知自家小姐。 “真的吗?”周沫萱再三询问,“你没听错?” 良辰心下无奈,还是耐心地重复了刚刚的话。 “咱们姑爷好着呢,你别担心了。” 她将手中的信封递给自家小姐,看着周沫萱迟疑的表情,她连忙将信拍到她手中。 周沫萱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脸上担忧的神色逐渐退去,良辰见了心下终是舒展开来。 周沫萱看完了信,将信纸紧紧贴在胸口,脸上洋溢起笑容。 “小姐,我就说姑爷没什么事。”良辰打趣道。 周沫萱羞怯地不去看她,转身抚摸起自己的嫁衣。 她很庆幸,自己早早绣起了嫁衣,便是眼下婚事在即,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我辛辛苦苦为姐姐讨公道,差点闯了大祸,姐姐倒是过得开心。” 门口传来少女气鼓鼓的声音,那声音说着恼意,却是清脆悦耳至极。 “仙仙,你怎么来了。”周沫萱连忙到门口接了人,吩咐良辰准备吃食。 林仙仙满脸不悦,自己被关了几天,一个人都没去看她,她都要闷坏了。好不容易出了门,发现大家都忙得很,她一时间有些泄气。 当然,她自动忽视了自己院外的守卫,也自动忽视了自家老爹下的命令,更是自动忘记了自己之前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危险。 林仙仙趴在桌子上,身边银儿熟练地为她端过一杯水,看她喝完,又拿着扇子轻轻地为她扇风。 周沫萱瞧着她这样子有些好笑,“怎么蔫成这样?” 林仙仙长叹一声,不发一言。 目光瞄到一旁的嫁衣,她眼中有一瞬的惊艳。 良辰领着一队丫鬟,摆上吃食,便让人下去。 林仙仙看都没看一眼,目光一直紧盯着嫁衣。 “诶——”。 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周沫萱被她一番行径弄得有点懵,再看一旁银儿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下越发困惑。 “这是转性了?”良辰小心对自家小姐说道。 林仙仙今年八岁,按理说是一个人憎狗嫌的年纪,更别说林仙仙天生不知“怕”字怎么写。 这也没什么,顶多今天这个来向林见山告状,明天那个找林见山说理。 其实要说她有错也不能够,就是吧,虽说有仇报仇,但着实让对方有些措手不及,偏偏自我感觉良好,死性不改,让林见山很是头疼。 三天一小关,十天一大关,几乎成了林仙仙的日常。 县里的公子、小姐谁不见林仙仙,都猜得出她被关了,是以这时候个个昂头挺胸,吃饭都吃得格外香。 所以林仙仙刚刚那番“我怎么可能在家中?”的言论,要是被其他人知道,铁定被笑死。 林仙仙对自己三天两头被关的事情毫不在意。 与自由相比,与每天看着一群看不惯自己的人在自己眼前吃瘪,被关两天算什么。 挺多浑身不舒服些,心里烦闷一些。 出去后依旧海阔天空。 当然,依旧我行我素。 所以,对于原本要被关很久才能出来的林仙仙,才关了两日不到,周沫萱和良辰觉得很是惊讶。 更何况关个两三天对林仙仙来说勉强算正常,所以对林仙仙要被关十天这个消息,周沫萱心里还是愧疚的。 多少林仙仙是为了自己,因此她想过为她向林伯父求情,但她还没想起去,林仙仙就出来了。 她觉得林仙仙怎么着都像是会敲锣打鼓庆祝自己重获自由的。 如今这般模样,突然变得懂事。 转性? 那得受多大的刺激呀? 周沫萱将面前的桃花糕往林仙仙面前推了推,“这是良辰新研究的口味,你会喜欢的。” 林仙仙捻起一块,就往嘴边送。 糕点甜而不腻,软糯可口,咬下一口,桃花的清甜立马溢满口腔。 林仙仙目光一亮,周沫萱轻笑,正要喂她擦拭嘴角的残渣。 就见林仙仙双拳猛地砸向桌面,“霍”地站起身来。 神色气愤,双眼红通通的,“本小姐要跟她势不两立。” 第16章 林家的孙女缺根经 周沫萱和良辰被她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周沫萱连忙上前弯腰抱住她,轻抚她的头,低头询问缘由。 林仙仙正想大倒苦水一番,却还是低头嗫嚅着,她甩了甩脑袋,示意周沫萱自己无事。 银儿有些气不过,小嘴一撇,叽里咕噜把刚刚碰巧在门口遇到王彩蝶主仆的事说了一遍。 林仙仙见周沫萱神色淡然,没有担忧,不由心下松了一口气。 现在是关键时期,她可不能惹萱姐姐分心。 可见着周沫萱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和银儿两人,林仙仙索性不装了。 立马加入了吐槽王彩蝶主仆的行列。 “萱姐姐,你知道吗?”林仙仙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满脸惊奇。 “她见着我向来张牙舞爪的,脖子都要伸到天上去了。她今天居然斜睨了我一眼。” 尤其是那个紫云满脸阴沉,恨不得上来挠她的样子,林仙仙无语极了,更觉得自己被侮辱到了。 她现在有点后悔上次对她们主仆伸出援手。 不过,她人美心善,不计较这些。 可是他们未免太过分了,尤其是那个紫云。 张口闭口萱姐姐出嫁了,没人能护着自己了,自己就是没人搭理,即便有人搭理也是被欺负的可怜虫了。 林仙仙心想自己虽然小,但也不至于这么蠢吧?当她小魔王的名声哪里来的? 林仙仙觉得紫云不仅心思恶毒,还蠢。 以前的王彩蝶虽然嘴巴坏了点,但也没现在这么蠢的。 林仙仙止不住地摇头叹息。 为王彩蝶。 叹着叹着,又为着了自己。 不管怎么样,至少她们有一句是对的。 萱姐姐成婚了,便护不了自己了。 林仙仙很久没有尝过离别的滋味了,但现在她觉得心里涩涩的,很是难过。 周沫萱拉着她的手,走到凉亭里。 “萱姐姐,是小黄。”林仙仙指着一条通身泛黄的锦鲤。 那锦鲤突然从水中跃出,顶翻了林仙仙手中的盘子,鱼食倾散向水面,水中的锦鲤竞相争抢着从天而降的投喂,激起一阵阵的涟漪。 众人看着这般热闹的场面,都不由得拍手欢呼。 “黄鲤腾跃、锦鲤倾出,真真是个好兆头,小姐,你许的愿一定能成。”良辰笑眯眯地向自家小姐恭贺。 林仙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一张嘴张得大大的。 “我就说小黄一定还在的吧。” 林仙仙握住周沫萱的手,高兴地点了点头。 天色将晚,晚霞映满了整片天空,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这时候林仙仙还是不懂离别,但她知道萱姐姐永远都在。 就像她们一起救下的小黄,虽然很多时候见不着,但每次再次出现,都会惊艳她的生活。 夕阳的余晖拥抱着大岳的皇宫,为它增添了几分古老的庄严和神秘。 “礼,天之经也,民之行也。”烦闷的大堂之上传来林太傅浑厚的声音。 顾寒枫耷拉着脑袋,身子微微摇晃。 “不知顾世子对于此句有何见解?”林太傅语气淡淡,却散发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堂哥?堂哥?”三皇子顾云暮色轻声叫唤。 顾云暮不见他有反应,趁着无人注意,踹了一脚他的凳脚。 顾寒枫猛地向后仰,双手在空中虚抓着,恰好一只大手及时抓住了他的手,他才稳住了身子。 正待他要致谢,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世子爷可是梦到了什么,如此激动。” “仙女。” 顾寒枫在林太傅温和的笑容中迷失了自我。 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顾寒枫不明所以,但还是在顾云暮眼神示意下恭恭敬敬认错。 林太傅冷哼一声,“下次上课,世子爷记得给老夫一个答案。” 散学后,三皇子顾云暮追着顾寒枫唠叨个不停。 “堂哥,那仙子长什么样?漂亮吗?” 太子顾云萧轻敲了下他的脑袋,示意他安静。 接受到顾云萧戏谑的眼光,顾寒枫很想解释不是他想得那样,却不知怎么开口。 “寒枫,你近日身子不好,还是注意点。” 顾寒枫满脸通红,真不是啊,人家还是个孩子。 “林珊珊,你刚刚分明就是故意的。”远处传来女子恼怒的声音。 “赵如婳,你自己打翻了墨水,关珊珊什么事?”林漫云不客气地回怼过去。 原来刚刚要下课的时候,太傅突然让每人交一篇文章。 赵如婳见着旁边自己向来讨厌的林珊珊完成地比自己快,就动了歪心思。 原本她想假装不经打翻砚台,顺势弄脏林珊珊的纸张。 没想到林珊珊正巧抬手,砚台撞在她的臂膀上,直接翻到了赵如婳的纸张上。 赵如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也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错。 顾云暮好笑地看着自家堂妹,三番四次找林珊珊麻烦,偏偏没脑子,每次都自己遭殃。 “赵小姐,我不想与你有不快,我们——”林珊珊正上前拉过赵如婳,却不想自己的身子猛地向一侧倒去。 赵如婳瞳孔地震,有些难以置信。 “珊珊——”,顾寒枫几人连忙跑过去。 她身旁的林漫云想去拉她,不想过于着急,自己绊了自己,与林珊珊一同倒在地上。 顾寒枫几人连忙让两人的丫鬟将两人拉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 赵如婳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人,心下凉了凉。 “赵小姐,你任性也要有限度,怎么能对林小姐动手”顾云萧神色有些不耐。 赵如婳看着面前少年脸上明显的不悦,心下难受,她紧张地张了张口,“太子殿下,我没推她。” 她看着众人明显不信的眼神,心下更是慌乱,她连忙看向林珊珊,目光怨恨。 林珊珊知道她的心思,弱弱开口,“太子殿下,三皇子,顾世子,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与赵小姐无关。” 话落,众人神色更是古怪。 “林小姐,你别为她说话。她几次招惹于你,是个人都有点脾性了。”顾云萧语气冷然,赵如婳心下更是悲凉。 “我没有。” “她没有。” 太子见赵如婳不知悔改,心下更是厌恶她。 赵如婳看着他毫不掩饰的表情,嚷了几句就“呜呜”哭着跑开了。 林珊珊有些尴尬,她知道赵如婳喜欢太子,想着她女儿家的心思,还是小声解释自己是不小心踩到石子滑到的。 顾云萧却一个劲夸她心地善良,直言赵如婳太过娇纵。 就连一旁的林漫云也偷偷为她竖起大拇指。 杀人于无形,妙,太妙了。 林珊珊简直是欲哭无泪。 不,我没有。 顾云暮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这个表妹刁蛮任性是有,但向来敢作敢当,这种事她做了就没有不认的理。 不过向来只有别人在她手上吃亏的份,从没见她在别人面前憋屈过,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在同一个人身上。 瞧着少女那张精致小巧的脸,湿漉漉的眼眸中满是担忧、委屈,小小的一只。 有趣。 太有趣了。 看着她还在努力解释但却无人相信的无助。 顾云暮心中暗暗发笑。 她到底怎么长成这般脆弱无辜的小白莲样子的? 还有一旁满眼冒着“你真厉害”的林漫云。 这林家的孙女都缺根经吧? 第17章 刮目相看 兰儿刚到资善堂门口,就见到自家小姐哭着跑出来,连忙追上去。 少女,脚步踉跄,眼尾通红,豆大的泪珠直往下掉。 兰儿只能耐心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事情原委,兰儿心中直翻白眼。 不仅暗骂自家小姐不长脑子,想出那种馊主意,这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人家林小姐自小跟着林太傅,学识深厚,自家小姐平白无故毁人文章,简直是愚蠢。 再说,文章毁了人家不能再写吗?说不定毁了后还能写得更好。 那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心里直嘀咕,自家小姐和那个林珊珊就是八字不合,遇到她小姐就要倒霉,这不接连几次在她手吃亏,偏偏自家小姐不长记性。 三皇子顾云暮等一众公子哥也是眼瞎,个个都觉得林珊珊娇娇软软,看不穿她阴险的,反倒是衬得自家小姐刁蛮任性、蛮不讲理。 虽然自家小姐确实有一点,但兰儿还是不由得为自家小姐难过。 哪家表哥不向着表妹的,偏偏三皇子也从不护着自家小姐。 三皇子顾云暮的生母是当朝贵妃赵栀儿。 赵贵妃赵栀儿的父亲赵康年是赵家庶子,生母早逝,不被嫡母待见,连带着婚后妻儿也受尽嫡母等人的白眼。 加上赵康年自幼聪慧,见识渊博,更是小小年纪连中三元,先帝爱重,琼林宴上授以从四品龙图阁待制。 不过两年,升至秘书省监,自任职以来,勤廉通悟,秉节无渝,临事有断。颇得嘉佑帝信任。 短短几年,便升至户部侍郎。 奈何长房男丁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没一个能超过赵康年的,长房的人对赵康年更是嫉妒。 赵栀儿自小在长房受了不少气,是以多年来对长房的人很是看不顺眼。 不过现在都是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心照不宣对以往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赵如婳便是长房老爷赵康升正妻吴氏所生的嫡次女,一双小嘴很是能说会道,很能讨人欢心,赵栀子因此也时常召她入宫谈话。 兰儿拿出赵贵妃赠予的步摇,步摇小巧精致,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赵如婳也不得不称赞它比以往收到的首饰都要好看。 她想起赵贵妃时常和她说的话,女为悦己者容。 是以她越发注重仪容仪表、一言一行,时不时借着找云暮表哥的名义在太子面前刷存在感。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把事情弄得很糟糕,每一次都很狼狈,太子记是记住她了,可她太子对她也更厌恶了。 想到这,她心里更是难过。 想到自己的难堪、众人的戏谑,她不知道如何再待下去,因此她跑了。 她想,自己还小,一切都来得及,要不换个人喜欢吧。 她一边走着,一边取下头上的发饰,扔在地上。 对,她不要喜欢太子了,也无需精心装扮了。 身后的丫鬟一边跟着她,一边捡拾被她扔掉的物什。 看着她纠结着还有什么是该扔掉的,兰儿气喘吁吁地跑到她的跟前。 “小姐,你别扔了。”兰儿今年也不过十二,只比赵如婳大了两岁,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家小姐。 “这些可是你最宝贝的东西了。” 赵如婳看着兰儿手中捧着的一应物什,想到什么,随即呜呜大哭起来。 太子殿下那么好,她还不想放弃。 她努力憋住泪水,“我,我——不要了。” 兰儿腾不开手帮她擦拭泪水,只能跺着脚干着急。 “好好好,咱们不要了,出了宫奴婢把这些都扔了。” 赵如婳听了这话,一时止住了哭声。 扔吗? 兰儿正要松口气,却不料她再次哭了起来,比先前还要大声。 赵如婳觉得自己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她边哭边嚷嚷,“林珊珊太讨厌了。” 诬赖她就罢了,还把太子骗得团团转,害得他那么讨厌自己。。 还有那个林漫云,堂堂太傅的嫡亲孙女,天天围在一个私生女身边,她不怕人笑话也就罢了,偏偏逮着她赵如婳一个人薅。 她突然间觉得林家的孙女没一个好的。 瞧着两人沿着宫道,慢慢悠悠终是出了宫,上了马车。 顾云暮的心才放回肚子,看着转角一闪而过的身影,心下了然。 “嘭”,一身粉红宫装的女子猛地拍了一下桌面。 满殿的下人顿时跪了一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钱嬷嬷连忙摆手让众人下去。 众人见上座的贵妃没有什么动静,连忙小心翼翼出了殿门。 钱嬷嬷倒了一杯酸梅汁,动作探究般端到女子面前。 赵贵妃端过杯盏,顿了顿,一饮而尽,长舒了一口气。 “你说暮儿跟着如婳到了宫门?”赵贵妃神情不悦。 “殿下心善,到底是一起长大的。”钱嬷嬷替三皇子小声辩解道。 赵贵妃冷哼一声,自己心软就是对他人仁慈,想到顾云暮总是追在太子身边,她就一肚子气。 “跟我那个大伯一样,真是个没用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钱嬷嬷听出自家娘娘语气中对赵小姐的嫌弃,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劝道:“赵小姐到底是年纪小,娘娘操之过急了。” 赵如婳不过刚刚十岁,小孩子的喜欢又算得了什么。 她这般往男子面前凑,事情不成无事便罢,若落人口舌,那赵家女儿的名声岂不是毁了。 赵栀儿满脸毫不在意,“烈女怕豺狼,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便是不成,也能在太子心里留下烙印,多少能恶心他们母子。再说,大伯家女儿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钱嬷嬷一时语塞,她属实没想到自家娘娘这么倔。即便觉得赵小姐不堪大用,却还是不放弃。 想到赵如婳今日是自作主张,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赵贵妃恨得牙痒痒。 真是没用。几次栽了跟头,还不长记性。 至于林珊珊,赵栀儿忽的面色冷然,眼神微眯。 一个私生女,小小年纪,本事了得,三言两语就让如婳栽了跟头。 还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第18章 一家子奇葩 难怪人们常说一句话:女儿得了母亲真传,一点不假。 林太傅虽受人敬重,但他家的腌臜事京中谁能不知。 林珊珊的母亲颜氏是林老妇人姐姐邱以梅的独女,因不满家中安排的婚事,偷跑出门,结果挺了个大肚子回来。 谁也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她却硬是要生下孩子。 孩子生下一周岁后,颜氏母亲病重,只能将她们孤儿寡女托付给林老夫人。 林老妇人对颜氏母女极为照顾,甚至起了让自家小儿子照顾她的念头。 这小儿子正是三公子林见山,他几番闹腾,就是不愿意。 结果这颜氏竟爬了林见山的床,直接带着女儿一顶小轿进了林家,气得即将临盆的薛氏早产。 林见山无法阻止不了林老夫人在自己房中塞了人,直接带着薛氏搬到客栈,薛氏过了月子便直接回到秀州。 只有每年家中长辈生辰才偶尔回来一趟。 林太傅二老无法,只能随他去了。 林老夫人对颜氏母女极好。对林珊珊更是宠爱有加,就连家中其他孙子孙女都比不过。 更别说远在秀州的孙子孙女更是一点祖孙情也享不到。 众人听到这事,连连唏嘘,更是直言林太傅夫妇二人老糊涂。 众人为林见山一家颇为不值,可太傅府众人不管旁人怎么议论,该吃吃,该喝喝,毫不在意。 真是一家子奇葩。 赵贵妃对林太傅一家的做法很是嗤之以鼻。 要是以前她定会和一些嫔妃,贵夫人吐槽。可如今她绝对不敢。 那林太傅正是林鸿远,秀州城崇德县县令林见山的父亲,林昭,林仙仙的祖父。 林鸿远十五便考中举人,是家中的骄傲。原本众人都期望他一举成为进士,进入朝堂。 然而世事难料,林鸿远多次落榜。家中积贫,父母也是接连抱憾离世。 林鸿远心灰意冷,便在家乡办起来学堂,一心研究学问,传播思想。 街坊邻居虽说对他或惋惜,或同情,或鄙夷,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学问。 在他二十六岁那年,林鸿远以一篇《生民赋》名动江南,其中关于土地分配,赋税缴纳等有着独特的见解。 次年,先帝下旨破格接见林鸿远,二人相谈甚欢。先帝更是破格让其进入秘书省,参与编史修志。 其后在户部全力支持下创办青阳学院,担任院长一职,广招学士。多年来学生广布天下,美名远扬。 皇子和重要大臣的子孙更是在其手下受益良多。 就连当今的嘉佑帝也曾是他的学生,便是如今也时常与他闲谈,听取他关于政事的见解。 因此赵贵妃虽然看不惯林太傅的家风,也讨厌林珊珊,但也不敢说什么。 对于自家儿子今日站在林珊珊一边,她也觉得十分正确。 不过她私心并不希望他和林珊珊走得太近,她怎么说也是个私生女,入不了林家的族谱。 毕竟林见山的政绩并不差,即便不想回京,但到底要顾忌一双儿女。 可是现在林太傅是皇子的老师,林珊珊更是可以说和皇子、公主一同长大,其情分远超旁人。 因此林珊珊对赵贵妃而言极为碍眼。 更别说还动不动破坏了她的计划。 门外的顾云暮浑身冒着冷汗,他知道的。 从赵贵妃让他多带着如婳走动,从如婳三天两头来找他,他便知晓。 母妃明明看不惯大伯一家,却偏偏宠爱如婳。 明明眼中对如婳的一言一行满是鄙夷,却总是将如婳请进宫。 明明总让自己带着如婳走动,却不让如婳与自己单独在一处。 母妃分明是不想自己和如婳有牵扯,偏偏利用自己为如婳和太子搭桥。 顾云暮心下发寒。 他知道母妃与皇后表面上姐妹情深,但私下里却对皇后极为不满。 他与太子顾云萧,世子爷顾寒枫一同长大,情意深厚。 可赵贵妃却总说皇家无真情,笑话他太天真。 他不明白,皇家残酷往往是要伤了所有人,明明这种痛大家都接受不了,为何还要去接受。 他和自家兄弟这般不是挺好的嘛。 可他没办法和母妃说,因为她只会怪自己没骨气。 “见过殿下。”丫鬟的请安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连忙进入大殿向自家母妃请安。 赵贵妃斜靠在榻上,以手扶额,定定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几日不见,她的暮儿高了些,也瘦了些。 “你去送如婳了?”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 “是。” 其实也不是,他只是偷偷跟着 看她出了宫。 可顾云暮不敢反驳,毕竟钱嬷嬷派的人看到了他。 “暮儿,你太仁善了。” 也太蠢了。 这宫中,最要不得仁善,也最怕蠢。 既然袖手旁观,就该旁观到底才对。 顾云暮正准备接受赵贵妃的教育。 就见赵贵妃起身,笑眯眯地拉着他坐下。 顾云暮心下跳了跳,自家母妃的笑怎么看都有点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是一堆对赵如婳的夸赞。 什么如婳心地良善,在外要护好她,不要让旁人欺负她。 什么要知道分寸,如婳要面子,下次伤心他不该跟着。 什么太子当着他的面打如婳的脸,不给他面子。 —— 顾云暮头疼,早知道他就不来了,反正每次都是这些话。 说来说去左右都是暗示赵如婳人美心善,要为太子和赵如婳创造机会。 顾云暮心下憋屈,更是悲凉。 “小姐,这父母俩太坏了。”银儿气愤道。 林仙仙撅着嘴,也是满脸鄙夷。 “父不父,子不子,落汤鸡扮凤凰,一家子奇葩。” 银儿“噗嗤”一笑,“小姐,你真有经验。” 林仙仙斜睨了她一眼。 林仙仙突然推了推银儿的胳膊,银儿慌乱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趴下身子一动不动。 林仙仙将耳边的头发全部拢到另一侧,朝她挑眉一笑。 真是个胆小鬼。 还是个有经验的胆小鬼。 银儿知道上当了,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林仙仙抬手将眼前的被子微微掀了掀,两人猛地吸了几口空气,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亮,两人再次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话本。 “小姐,你说员外会相信自己的亲女儿吗?” “不会,你看他假女儿一哭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可的确是她的错呀。” “所以员外女儿才骂他眼瞎。”林仙仙小心地甩了甩两只臂膀。 银儿将夜明珠换了一只手拿着,同样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臂,“当他女儿真倒霉。” 林仙仙点点头算作回应。 银儿皱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随即恍然大悟,“小姐,这个员外的真女儿是不是很像你?” 林仙仙扭了扭身子,右脚脚趾在左脚心挠了挠,语气不悦,“才不像我。” 银儿撇了撇嘴,明明就很像啊。 “要是我,才不会这么窝囊。” 也对,小姐才不会逆来顺受呢。 看着林仙仙动来动去,银儿满脸困惑。 听到林仙仙说有蚊子,银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伸手就把被子都掀了,想看她的脚。 完了。 林见山手中握着扇子,一顿一顿敲着手掌,看着面前脸颊通红,头发散乱的一对主仆,神色不愉。 “我一定会把林珊珊和林鸿远打得跪地求饶。”林仙仙语气激动。 仿佛那两人就在自己面前,她还伸手向虚空中捣了两拳。 “我就说有蚊子——吧?” 林仙仙转过头,就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林见山,林仙仙心头一哽。 王彩蝶她说得对。 她林仙仙不是在受罚就是在受罚的路上,的的确确足够成为他们眼中的笑话了。 第19章 转机 林见山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林仙仙只好将话本子默默地递给了他。 林见山接过话本,走出内室,径直坐在左边,素手翻着话本,眉头紧蹙。 林仙仙收拾好出来后,就见几个伺候自己的丫鬟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她。 她站在一旁,摸不准林见山的心思,动也不敢动。 “银儿。” 林见山突然的出声,吓得银儿一个哆嗦,却不敢不回应。 “奴婢在。” 林见山瞧着她颤巍巍的样子,真是没脸看。 “去准备晚膳吧。” 原来不是受罚,银儿心下放松,连忙应了去了小厨房。 林仙仙松了一口气,就听林见山嗤笑一声: “吃饱了才有精神挨罚。” 林仙仙瞬间蔫了。 她小心翼翼地踱到林见山身边,“爹爹,你要不还是打我吧?” 林见山瞧着的她希冀又担忧的眼神,心中好笑,真会讨价还价。 “这个主意不错。” 林仙仙正激动地等着下文,就听林见山话头一转。 “算了吧,打坏了,以后嫁不出去,还得自己养,不划算。” 讨价还价?做梦。 林仙仙气结,心下愤愤。 林见山见她这样,心下只觉好笑。 就她这咋咋呼呼不消停的性子,有什么比禁足更适合她的。 林见山本不想过来,天香楼的事情还没解决,江南一带局势不稳,他每日奔波劳累。 每日回来,林仙仙早就睡下了,早上出门,天还微亮。 今日事情进展顺利,回来早些。 刚进门就听门房说林仙仙傍晚就回来了,比以往她回来还早。 加上周沫萱准备婚事,她铁定会在周府磨蹭许久。 林见山料定她出了什么事,心下担忧。 一来就看到几个丫鬟守在门外,时不时东张西望,他止住她们要去通报的脚步,独自进了屋。 他在正厅未见着人,隐隐约约听见内室传来闷闷的说话声,他转进内室,当下就想将人拎起来打一顿。 只见她和银儿两人躲在被中偷看话本,这个不长脑子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都要看。 随便看看就罢了,还时不时评头论足,说得自己懂多少大道理似的。 瞧着被头上下起伏几下,他更生气,闷了也不知道起来,还躲被窝里。 他一时起了坏心,用扇子在她脚心挠了挠,她还没一点察觉,还蚊子,果然是把脑子丢了。 银儿带人进来布膳,就见着父女俩间气氛沉闷,不由心下有些慌乱。 林仙仙知道林见山今日操劳,不该惹他不高兴,加之她有心事,一顿饭吃得闷闷不乐。 待林见山放下碗筷,她以为林见山要去书房,心下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可林见山接过丫鬟送来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喝着,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她心下直打鼓。 林见山对她的打量丝毫不在意,“说吧,出什么事了,今日回这么早?” 林仙仙主仆顿时放松下来,差点以为又要被禁足。 林仙仙不再隐瞒,直言萱姐姐成婚后不久就要离开,她有些不舍。 林见山看着她平静而纠结的脸,心下困惑,这哪是不舍的表情啊。 林见山放下杯盏,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还小,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所以便是不舍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吧。也许以后见不着她的萱姐姐,会哭闹,但闹过两场就会忘记了。 生离死别,最是伤人心,她这样挺好。 总好过走不出来的人时不时拿出自己的心,反复折磨。 就像他,总是想起薛氏。 白天空闲时候想,晚上一个人时想,看到儿子想,看到女儿也想,甚至看到熟悉的一景一物也会想。 林仙仙不知他内心所想。纠结几番道: “如果奴婢总是撺掇主子与别人争执,甚至产生嫌隙怎么办?” 林见山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严肃的问题 他整理一下衣摆,端了端身子,目光扫向她。 “扑通。”银儿突然跪倒在地。 “老爷,银儿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紫云说话太难听了,我也是想替小姐出气才会说了那些话。” 说完便是接二连三的磕头声。 当奴婢的命真苦,她刚刚还和自家小姐一起做坏事,转瞬就被卖了? 真是个胆小鬼。 林仙仙扶额,心里简直要把银儿骂死。 林见山扶额,自家女儿不着调,丫鬟更不像样子。 瞧着银儿浑身颤抖,眼泪簌簌往下掉,林仙仙心下难受,连忙将她扶起来。 “银儿,你怎么这么傻,我说得又不是你。” 银儿睁大双眼,目露惊讶,再看见林见山那副看傻子的表情,她连忙尴尬地低下头。 林仙仙怕林见山当真,又怕银儿多想,连忙把今日和王彩蝶主仆间说的话重复给林见山听了一遍。 林见山心下了然,那丫鬟果真是个心思不正的。 林仙仙那日去玲珑阁买首饰,店里接待的伙计刚好是新来的,说是掌柜的远房侄儿。 那人看林仙仙年纪小,就起了敲竹杠的歪心思,三百文的镯子硬生生加价到八百文。 林仙仙当时就准备不要了,却不料还未出玲珑阁迎面就碰上王彩蝶主仆。 就王彩蝶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当场就笑话起林仙仙没钱装大款。 林仙仙与她争辩几句,心下不服,索性就要买了,大不了回头找掌柜的说理,不行就找廖主簿,谁让他是东家。 王彩蝶偏偏不如她的意,随即加价到一两,要与林仙仙争。 林仙仙只好加价。 一来一回,镯子就炒到了三两,差不多林仙仙半年的零用。 王家是崇德县甚至整个秀州有名的富商,家中经营着丝绸、茶叶、草药等各种生意。 因此即便是家中庶女,王彩蝶的份例也比自己多得多。 瞧着她不抢了镯子不死心的态度,林仙仙心下直骂她蠢。没见过旁边的伙计满脸发笑了吗?有钱也不能平白便宜了别人吧。 她好心劝说不值得买,结果王彩蝶死犟,加之紫云那丫头在旁边煽风点火。 什么“嫉妒我家小姐有钱”。 什么“她钱不够了,买不起”。 什么“破镯子,自家小姐扔给下人也不会让出去”。 林仙仙眼睁睁看着王彩蝶三两银子买下镯子,看都没看就扔给了身边的紫云。 紫云昂着脑袋,一脸不屑地看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能为自家小姐分担呢。 王彩蝶还一脸高兴,朝着她扬起下巴,一副她输了的模样。 傻帽吧。 可林仙仙拿不出那么多钱,想帮忙也帮不了,她才不要为傻子去说情呢。 林仙仙气愤地说着那天的事,“爹爹,你不知道王彩蝶有多蠢,三番四次这样。” “是啊,是啊。”银儿闭不住嘴,“那紫云身上带了不少首饰,简直比小姐的还多。” 林见山听了,哈哈大笑。 林仙仙也不管他笑什么,扒着他的肩膀,以求他的信任。 “是真的,那些首饰成色可好了。尤其是手上戴的那个金翅鸟纹手镯,比我看中的手镯不知道贵重了几倍。” 她挑挑眉,继续说道,并未在意到林见山怔愣的眼神。 “她生怕别人看到,穿的衣服袖老长了,偏偏被我见到了。” 看着林仙仙一脸兴奋地说着自己如何聪明,王彩蝶主仆如何愚蠢。 林见山嘴角轻笑,目光慈爱,心下柔软。 过了一会儿,林见山摸了摸她的头,便说有要事需要处理,阔步往书房走去。 林仙仙只听见他爽朗的笑声在晚间的庭院中回荡。 树上的鸟雀被惊得飞起,随即像感受到他的心情似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林仙仙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殊不知困扰了他多日的难题终于等到了转机。 第20章 王家南港口 天色昏暗,屋外隐隐约约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书房中灯火通明。 林见山端坐在书案旁,紧盯着桌面上的舆图。 他指尖轻点各处,时不时来回画线,目光晦暗不明。 “事情若是证实了,只怕我们会更难应付。”袁建皱眉,心下不安。 “依本将军看,诸位多虑了。有本将军在,定会护住崇德县的百姓。”凌昀漫不经心地吹着杯中的热茶。 “将军是小看了这王富仁,他可是崇德县乃至秀州的首富,便是在江南一带也极为有名。” 袁建语气严肃,生怕这年轻人冲动行事。 “这还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王家多走货,对整个江南一带都极为熟悉。可以说只要搭上了王家这条线,就能对江南一带了如指掌。” 因此,若是南璃人与王家搭上线,对秀州乃至整个江南都会是一个隐藏炸弹,说不定哪天就会使整个江南满目疮痍。 正在大家担忧的时候,赵三终于带来的好消息让大家心下一松。 赵三拿出个金手镯,在林见山眼神示意下递给了凌昀。 “传说千年前的南璃国靠近海边,海中常有恶龙搅动,南璃国致使时常遭遇水患,南璃国的百姓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 凌昀接过金镯,气定神闲地讲述起金翅鸟的故事。 “后来一只金翅鸟从远处飞来,咬死了恶龙,南璃国再无水患。因此南璃国的百姓将金翅鸟供奉为他们的神鸟。” 众人点头,在场的人不少也听过这一传说。 凌昀将金镯交给众人,“我曾在敌军中见过金翅鸟的图案,其外形类似鹰,展翅翱翔,好似火焰,轻盈飘逸。” “这金翅鸟纹确实与鹰翅相近,其羽镂空,羽纹清晰,的确是南璃国的东西。”袁建因为自家孙儿的原因,对这些东西也有研究。。 众人心下震惊,但还是有所怀疑。 林见山见众人沉默,眼神落到一旁正在记录的廖主簿身上,廖主簿心领神会,放下笔。 “众人知道,县城里最大的首饰店是玲珑阁。”瞧着众人不解的神色,廖主簿继续道,“那是内人的产业。” “以防弄错,廖主簿对其各个首饰店购买以及私人打造的金镯进行排查,并未有这金翅鸟纹手镯。” 而紫云自幼住在崇德县,五岁被买入王府,因此紫云所戴的金镯只能是南璃人或者与南璃人有所接触的人所赠。 “大人料事如神。”赵三敬佩道,“属下带了人去了紫云的老家,她家中已无亲人,只有一个表哥叫田坤,但田坤十岁时就离了家。” 紫云与她表哥时常书信往来,互相也会寄一些东西。赵三等人在紫云房中翻了许久,加上打听,终于弄清了田坤的住所。 “海盐县宁海镇?王富仁南港口不是在那吗?”廖主簿立马反应过来。 “大人说得没错,所以在下告知林大人后,大人立刻请凌将军的人查探一番。” 众人看向凌昀,等待下文。 凌昀蹙眉道,“我已飞鸽传书让我的人抓紧查了,不过两地相隔甚远,最快也要三个时辰后才知道结果。” 客栈中,屋内空间狭小,只有一床。一桌、一椅。 男子满脸胡茬,双目无神。他趴在低矮的木板床边,床上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信纸,脚边倒着几个已经喝空的酒坛。 “郑公子,你别喝了。”女子神色担忧。 “三十辆马车,整整三十辆,还未进入秀州就折了一半。未到海盐,路上又被同行的骗了大半。一路劫匪横行,丢来丢去,抢来抢去,怕是到了崇德也所剩无几了。” 郑光祖苦笑,满身颓然。 “若不是我心比天高,非要到这里,也不会折了我全部家当。”他突然抱住自己的膝盖,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 他一边暗暗嫌弃自己演得太过,胡了自己一脸鼻涕眼泪,一边等待对方上钩。 香兰心下纠结,按照眼下情况,郑光祖对主子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人在他身上花费了太多时间,还差点栽了跟头,主子想要除掉他的。 可她下不了手。 一是郑光祖在人前暴露太多,便是如今他这样,还是有人时常来看看,顺便奚落几句,她根本没有动手的时机。 二是—— 香兰上前轻抱着他,“不过是一些生活拮据的贫苦人,接济一番也就罢了,但确实承受不了接二连三的破费——” “海盐县宁海镇?”郑光祖心下激动,面上不显。 香兰点了点头,不敢看他,“我也是听一些外来的商户说的。” “据说拿一些钱财给港口的管事,借他们的船可以直到南街港口,路上遇到的劫匪也会少很多。” 郑光祖抬起头,眼眸亮了亮。 水路? 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并未注意到香兰低头间嘴角露出诡异的笑来。 第21章 少编排本小姐 清晨,梧桐院,丫鬟、小厮各自忙碌着手中的活计。 青姨娘接过周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脸,叹息一声。 “彩蝶那丫头如何了?” 周嬷嬷躬身道,”小姐一直跪着呢?中间吵闹了几次,嚷着要见紫云。“ 青姨娘将帕子扔进盆中,“这丫头简直是被惯坏了,好好的首富千金,小家子气,被一个奴婢卖了还拍手称快。” 周嬷嬷连忙告罪,“是奴婢的不是,想着小姐年纪小,身边跟个年纪大的,多少能带着她一些,没想到差点闯了大祸。” 青姨娘连忙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不多时,小厨房的婆子领着小丫鬟前来布膳。 “这是老婆子那妹妹新做的点心,姨娘你尝尝。”婆子讨好地抬了抬手中的食盒。 青姨娘点了点头,便吩咐众人下去,只余下周嬷嬷和那婆子在场。 婆子打开食盒,静静地站在一边。 “天杀的,这紫云怎么敢?”周嬷嬷惊讶出声。 只见食盒中放满了钗环、耳坠、手镯等一应首饰,价值三十两之多。 青姨娘素手轻拨,神色冷肃。 “姨娘,除了蝴蝶发钗是你的陪嫁,其余的看样式应该都是外面首饰店的。” 一个签了卖身契的丫鬟,敢做出蛊惑主子、私占财产的事,简直胆大包天。 更该死的是她三番四次鼓动彩蝶与旁人发生争执,幸而彩蝶还小,未酿成大祸,否则怕是彩蝶的名声坏了。 青姨娘心下愤恨。 这是要她人财两空? 简直是笑话。 只是这手段对于一个孩子过于阴狠,后院的她对此太过熟悉了。 “都在这了吗?” “这是奴婢从她房中搜出的,都在这了。不过她身上还有几件——”婆子看向青姨娘,等待她发话。 青姨娘挥挥手让人将紫云看住了,至于背后的人她一定会让对方后悔。 一早上就要面对这些糟心事,想到自己那没脑子的女儿,青姨娘只觉心累。 “姨娘,林小姐在门外,说要还银子给小姐。”屋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声。 青姨娘和周嬷嬷对视一眼,心下困惑,这两年王彩蝶可以说是把城里的贵女得罪了个遍,还是第一次有人上门拜访, 还说是还钱,那就更稀奇了。 “什么?” 王彩蝶猛地站起,因跪得太久,腿脚麻木,顿时骨头像突然没了似得,直直往侧边倒去。 周嬷嬷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着她。 “嘶——”王彩蝶急忙去捶腿,双腿的酸麻激得她浑身软绵绵般不适。 她缓了许久,才能离了周嬷嬷的搀扶,一瘸一拐朝梧桐院走去。 周嬷嬷跟在她身后,满眼担忧,只提醒她慢些。 慢? 她若慢了,还不知道林仙仙怎么编排她。 什么还钱,在她看来根本是因为被关了太久,脑子出毛病了。 梧桐院中,青姨娘正来回踱步。 她自然也听过林仙仙小魔王的名号,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知道她多次让自家女儿跳脚,她更是好奇,早就想见一见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隐隐约约传来院中丫鬟与旁人的交谈声,青姨娘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丫鬟身后跟着两头小丫头,青姨娘料想左边那位就是林仙仙了。 只见她今日身着黄色半袖短衫、绿色旋裙。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圆形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走来时,流苏轻轻摇摇曳曳,衬得她小脸白皙。双眸闪烁如星,盛满了笑意。 “仙仙见过青婶婶。”林仙仙一点也不拘束。 “快起来,你就是仙仙吧,真真是标致。” 青姨娘拉着她左瞧右看,心下喜欢的不得了。 饶是林仙仙平日再欢脱,也被青姨娘这番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抿嘴轻笑。 青姨娘心下更是满意。 她拉着林仙仙坐在自己身侧,将桌上的点心推到她面前,让她尝尝鲜。 林仙仙也不客气,一脸满足地品尝起来。 不愧是首富家,连点心都这么精致可口。 林仙仙不动声色递了两块给银儿,银儿也不拘束,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瞧着食盒中的首饰,林仙仙可太熟悉了,她转了转眼珠,知道紫云不敬主子的事情肯定暴露了,心下思量如何开口再加一把火。 瞧着青姨娘一直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她顿时来了主意。 她学着昨日话本子中假千金的做派,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 “青婶婶在看什么?可是我这簪子太寒酸了?” 她小心翼翼看了看青姨娘的神色,又看了看食盒中的首饰。 “我爹爹虽是一城之主,可俸禄不高,还得养活上上下下一众奴仆,我的月例更是少得可怜,更别提想买这些首饰了。” 银儿嘴角抽了抽,小姐学得真像。 随即满眼同情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别这样说,你的簪子已经很好了。再说这些首饰你也买得起,要不是王姑娘仗着自己零用多,硬是生生抬了几倍价,你也能买的。” “银儿。”林仙仙眉目圆瞪,佯装生气道,“你别胡说。” 她急忙去拉青姨娘的手,“青婶婶,银儿被我惯坏了,你千万别在意。我不怪彩蝶的,本就是价高者得,这个道理仙仙懂。” 青姨娘这下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家女儿不但多数零用被自己的奴婢给花了去,还是以如此不值得且不体面的方式花了去。 青姨娘心下对紫云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她和她身后的人撕了去。 看着眼前鬼精鬼精的林仙仙,听着她拐弯抹角向自己告状,想到她是来还银子的,心下有些琢磨不透。 “仙仙今日来是——”青姨娘只好试探着开口。 “还钱。”林仙仙斩钉截铁说明自己的来意,也不在乎之前的丫鬟怎么通报的。 而后她叹气一声,“前几日,我看中了玲珑阁的一个金手镯,原来只要五百文,我可以买下的。” 青姨娘点了点头,玲珑阁是县里最好的首饰店了,这个价确实不贵。 就听林仙仙话锋一转,“可正好遇到了彩蝶,没想到——” 没想到,五百文的金镯子硬生生被王彩蝶三两拿下了,还是送给紫云了。 “那可是三两,我家小姐属实买不起。” 青姨娘正想着如何先安慰一下这对主仆。 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愤怒的喊叫声,“林仙仙,你少编排本小姐。” 第22章 该说正事了 林仙仙朝着来人的方向看去,只见王彩蝶仍穿着昨日的衣衫,一瘸一拐从院门口赶来。 林仙仙挑眉,来得真及时,要不然她的戏还唱不下去了呢。 青姨娘神色严肃地看向王彩蝶和她身后的周嬷嬷。 王彩蝶一时有些心虚,不敢再大声喊叫。 周嬷嬷心下忐忑,“小姐听说有好友上门,有些激动了。” 王彩蝶白了一眼周嬷嬷,小声嘀咕。 什么好友,分明是死对头。 林仙仙看着王彩蝶突然泄气的样子,有些好笑。 “彩蝶,你的腿怎么了?。” “林仙仙。” 王彩蝶气愤地想上前去撕烂林仙仙的嘴。 不请自来,编排她,嘲讽她。 属实令人讨厌。 她也不管膝盖疼不疼,阔步上前,也许是刚刚突然慢下来的原因,她的双腿突然脱了力,一脚未踏过门槛,就直直朝前摔去。 “彩蝶!” “小姐!”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将二人扶起。 因着王彩蝶刚刚被绊得太狠,林仙仙去扶,整个人随她的力道摔在地上,整个后背火辣辣得疼,眼泪都下来了。 那边被青姨娘等人扶起的王彩蝶倒是没什么事,看到林仙仙流泪,不觉有些稀奇,又有些尴尬。 她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周嬷嬷忙让人请府医为林仙仙看了看,只有几处淤青,这才放心下来。 瞧着王彩蝶躲闪的目光,林仙仙转了转眼珠,语气不悦,“彩蝶,我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王彩蝶张大嘴巴,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仙仙,复又指了指自己,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是不小心被绊倒的好吗?谁知道林仙仙突然好心。 不对,她好心,明明是为了好编排她。 瞧着青姨娘冷冷地看向自己的眼神,王彩蝶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我欺负你,是你自己突然跑过来的好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彩蝶一瞬不瞬地盯着林仙仙,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或者说出什么吓人的话,心下有些没底。 林仙仙瞧着她紧张的样子,心中直呼有趣,面上一副无辜的模样,“还钱呀!” 王彩蝶心头一梗。 还钱? 她像是会借钱给别人的样子吗? 她会直接帮人用钱办事好吧。 她不知道林仙仙憋着使什么坏,只能瞪着她。 察觉到青姨娘望向她的目光,王彩蝶讪讪开口,“之前仙仙买首饰没银子,我就借了些给她。” “扑哧。” 银儿突然笑出声,林仙仙也有些憋不住。 青姨娘脸色难看,“我看你是还没跪够?” 王彩蝶心下憋屈。 想着不就是昨天自己言语上刺激了林仙仙两下吗?没想到她这么狠,直接到她家里报复她。 “彩蝶,你记错了,我可没借你银子,是来还银子的。”林仙仙好笑出声。 看着王彩蝶难看的脸色,林仙仙不敢闹得太过,想着还有其他事,便直接让银儿拿出银钱来。 二两五百文。 正好是那日金镯子的溢价。 知道银钱来源,王彩蝶目露不解。 “区区一点银两,也值得你跑上门来?” 竞价而已,全凭客户心意,过时退钱,还竞什么价。 王彩蝶翻了一个白眼,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青姨娘心下愤怒。 林仙仙面露同情。 真是个没脑子的。 “那确实伙计的不是,就算你有钱,但玲珑阁要名声啊。”周嬷嬷瞧着自己姨娘脸色不善,连忙提点自己小姐。 “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这差不多是我三个月的零用了。”林仙仙面上楚楚可怜,王彩蝶简直要被她的话恶心死。 青姨娘生怕王彩蝶再说出什么没脑子的话,连忙将食盒往林仙仙面前递了递。 “仙仙,彩蝶被我宠坏了,你千万别在意,你看看这些有没有喜欢的。” 话落青姨娘有些懊悔,怎么能把一个奴婢用过的东西送人,正想着如何挽救。 就见林仙仙神色有些不自然。 王彩蝶心下怄气,就听见银儿咋呼的声音响起。 “祥云镯、琉璃簪、珍珠流苏软璎珞项圈——”银儿不顾众人脸色,“小姐,这不都是王小姐买给紫云的吗?” 王彩蝶一愣,连忙看去,好像是有几样是她买给紫云的。 青姨娘瞧见女儿傻愣愣的模样,上来就弹她脑门,“你昨日一夜反省了什么?一个月你从账房那取了多少银子?” 王彩蝶无话可说,等听青姨娘说这些都是从紫云房子里搜出来的,心下吃惊。 她只是想抢了林仙仙喜欢的东西,看她出糗、看她难过、看她愤怒。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林仙仙要买什么,只知道一味加价,加上紫云说要拿出气势,即便买回来扔了绝对不能先认输,所以每次她都买了下来,扔给了紫云。 可她突然间想起每一次她买下什么物什后,林仙仙好像并没有太难过,也没有太过愤怒,反而用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着她。 傻子? 王彩蝶顿时反应过来,看着一盒子的首饰,想到她还和林仙仙抢了好些好玩的、好吃的,结果都给了紫云,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冤大头。 “我也没想到久而久之就买了这么多?”王彩蝶低着头不敢去看青姨娘。 “是呀,你之前和我抢东西也就罢了,可没想到你居然几乎都给了——”, 林仙仙杵着脑袋,叹息一声。 “你不知道我可难过了。” 王彩蝶听到林仙仙居然有些难过,心下隐隐有些兴奋。 就听林仙仙话锋一转,“银儿跟了我那么久,我都没送过什么好东西给她。搁你这,一个又一个,都送了一盒子了。” “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银儿不在乎那些的。”银儿适时安慰道,“王家是首富,自然阔绰。” “再说,这些东西虽好,但都抵不上紫云手上的镯子啊。” 众人面上疑惑。 看着青姨娘铁青的脸色,王彩蝶心头一紧。 “银儿,你胡说什么,虽说这些都是抢的你想要的,多少银钱买的,你也知道,我什么时候给她买过更贵重的首饰了?” 王彩蝶当下就想把林仙仙掐死,她跟她过不去就算了,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这么没眼力见。 林仙仙就当没看到她的臭脸,满脸艳羡,“王小姐,你是有多豪气呀?” 林仙仙伸手在空中比了比,“那天紫云兴冲冲地想让你买下那金镯子的时候,我看见她袖子里那么粗的镯子,那纹理繁密,和老鹰翅膀一样。” “就是啊,要不然我家小姐怎么会让?就紫云那个手镯,能多少金镯子了。” 青姨娘心下震惊,看向自家女儿,看着她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望了望林仙仙,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告状?编排?嘲讽? 也只有自家蠢女儿这么想。 她不顾王彩蝶眼中的疑惑、震惊,连忙让人将她带了下去。 周嬷嬷重新让人上了茶水、点心。 林仙仙端了端身子,闲人不在,是该说正事了。 第23章 这就好办了 林仙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演了好一会儿的戏,累死她了。 她看着王彩蝶挣扎着被人带了下去,想着她以后不招惹她,她还是可以大人有大量的。 察觉到青姨娘打量的目光,林仙仙挺直腰脊,一副任人打量的样子。 “婶婶,我今日来确实是为着玲珑阁的名声来还钱的,也是打着揭穿紫云的目的来的,虽然我和彩蝶有些不对付,但我也不想彩蝶被人蒙蔽。” 青姨娘也不管林仙仙打什么主意,自顾自说: “昨日有人往王家递了字条,我就将紫云关了起来,也让人查了她的底细。只是——” 青姨娘有些羞愧,枉自己觉得平日对下人赏罚分明,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女儿差点遭了殃,竟被一个奴婢耍得团团转。 外间婆子匆匆忙忙递了消息过来,林仙仙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有些多余。 青姨娘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直接示意婆子将查出来的消息说给众人听。 婆子查出来的消息比林见山等人仔细不了多少。 无非就是关于紫云身份的,关于家宅勾心斗角的。 青姨娘原名江晚青,与王富仁是儿时患难的交情,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原本王家想搬到上京,站稳脚跟便为两人准备婚事。 熟悉的套路,一场酒局后王富仁便有了正头夫人。 王富仁憋屈、江晚青心痛,却改变不了事实。 可多年情分,两人终是不舍,原本的王夫人只能屈身为青姨娘。 王富仁恨透了上京,酒局后匆匆忙忙带着一妻一妾回了老家崇德县。 而正头夫人范氏正是赵贵妃大伯的姨娘的表妹,其实算不上多亲。 但正因为这一关系,江晚青永远只能是青姨娘。范氏也只是空有名头的大夫人。 多年来,范氏只能守着自己的女儿,终日很难见着丈夫,是以恨死了青姨娘和她的一双儿女,暗中使绊子的事情没少干。 紫云也是倒霉。 紫云原本也算老实,刚被父母卖进府中,胆小怕事,便是主家稍有一丁点不高兴,她就生怕主家责罚,再将她退回给人牙子。 因着大夫人身边的杨婆子设计她打碎了花瓶,她自知贱命一条,便是一头撞死也赔不起。 在杨婆子的威胁恐吓下,成了大夫人在王彩蝶身边乃至梧桐院的眼线。 刚开始紫云战战兢兢,但是打碎御赐花瓶的罪责她承担不起,只能违心为大夫人传递消息。 期间她还能受到大夫人的赏赐,渐渐地她觉得这样也有什么不好,毕竟都是为王家做事,何况还是为王家主母做事,她每月还能多余些银钱寄回家中。 父母亡故后,小小的她深感自己孤苦伶仃,存那么多银钱也没什么意思,看着自小跟着的小姐、看着青姨娘、看着梧桐院上上下下的人真心带她,她心中格外愧疚,因此她动摇了。 做坏人容易,做好人难。 距离她洗心革面没多久,大夫人带来她表哥还在世的消息,她突然间不是一个人了,巨大的喜悦包围着她。 可谁知她刚联系上田坤,田坤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田坤早在大夫人的安排下到了王家南港口做了小管事,报酬颇丰,还是在大夫人表弟的手下。 田坤心中字字句句要紫云听大夫人的话,兄妹两人都得依仗着大夫人—— 紫云无法,不敢再起别的心思。 随着王彩蝶年岁渐长,范氏的计谋越发狠毒,竟是要毁了王彩蝶。 于是她就盯上了县里的小魔王,更看上她县令千金的身份,想着若是王彩蝶惹上她,应该就会毁了吧,她也能做个了结。 可林仙仙就是个奇葩,王彩蝶也像缺根经一样。两人总是因为各种事情吵闹,互相看不上,但王彩蝶总往林仙仙身边凑,林仙仙虽总要让王彩蝶不快,但她总觉得有些轻拿轻放。 县城中达官贵人对王彩蝶虽有不满,但也只是轻言轻语,并未对其名声有什么损害。 范氏脸色越是难看,她心下越发慌乱,是以言行越发极端。 饶是如此,范氏还怀疑她别有心思。 便是那金翅鸟纹手镯,也是田坤觉得她心思不定,寄来安抚她的。虽然目的不好,但她还是很珍惜。 至于这个镯子哪里来的,她也只以为田坤从哪捞得油水而已,并无多想。 林仙仙趴在桌上,她对于紫云的事并不感兴趣。 瞧着青姨娘脸色不好,也只是心下腹诽,面上不敢有所表现。 眼看着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她默了默,还是直接让众人回归了被戳破真相后血淋淋的现实。 “婶婶现下担心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那是金翅鸟纹手镯。”青姨娘不再隐瞒,顿了顿,她补充道,“是南璃国的东西。” 林仙仙点点头。 瞧着林仙仙面上淡定,青姨娘的神色从震惊到庆幸,从庆幸到感激,从感激到疑惑。 知晓金翅鸟纹手镯虽是与田坤有关,即便田坤是大夫人找来的,但既然他在王家南港口,有些事王家便脱不了干系。 屋外温和的微风,吹动着树上的叶子轻轻摆动,带着青姨娘的思绪飞到了那些坐在马车沿上抬头数着鸟儿的惬意的幼年。 忽然风突然大了起来,树叶哗哗作响,连带着青姨娘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青姨娘低垂着眉眼,心中猛地泛起一阵惶恐。 要不是林仙仙提及,她都快忘记那段痛苦的日子了。 想到惨死的父亲,想到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贼人,她心下震惊。 她深知自己过惯了安顺日子,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亲手将痛苦埋葬。 她努力憋回眼中的酸意。 眼下县中局势有些不稳,她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 王家虽然富裕,但财产并不是都在家中,加之家中请的护卫不少,她并不担心。 看着面前娇俏、恬静的小丫头。 她不得不承认林仙仙很聪慧,很大程度上可以说她将来必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她不相信这些事是她能掺和的,至少目前不能。 “不知林大人可有什么需要我王家,我和我家老爷定然义不容辞。” 青姨娘眼神坚定,仿佛要将林仙仙说的话当成命令一般。 也不在乎林见山会怎么对王家。 林仙仙对着她露出甜甜的微笑,这样就好办了。 第24章 人间炼狱 密室中,微弱的烛光打在男人瘦削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颓废。 在场之人看了心下难受,郑六上前虚搂着他的肩膀,神色担忧。 “你家少爷好着呢?现在不过装装样子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郑耀语气平淡,嘴角带着浅笑。 郑六眼角微红,不理会他的话,只定定地看着他,又仿佛是透过他看向别人。 袁建顾不得身份,连忙拉着郑六坐下,“你别担心了,耀儿有分寸。” 话虽如此,语气中还是略带埋怨,他睨了一眼郑耀,“再说过几日他就成婚了,总不能新婚夜小两口抱着哭吧?” “你可别?我家萱儿可不是嫁过去伤心的。”周宗之不忘补刀。 郑耀神色有些尴尬,终是答应众人会顾惜点身子。 更何况按计划来看,他也该振作起来了。 他也不想这副鬼样子成婚。 他望向凌昀,男人如今也不过二十有五,面容刚毅,双眼炯炯有神。 “在下多谢凌将军伸以援手,要不然——”,他看向郑六,这位自小陪着自己长大,和自己一同历经人生苦楚,与自己亦父子亦兄弟的人,三十多岁的他已鬓边发白。 他忍住喉间的苦涩,不敢想若是郑叔未遇到田二,未得到凌将军的人的护佑,他会遭遇什么。 林见山等人也是心有余悸,若非田二和郑六两队人马碰巧相遇,若非田二正好与凌昀提及此事,若非凌昀早就察觉出郑光祖身份不一般,若非—— 无数的偶然,打破了必然。 镇国大将军裴道远的南疆军察觉到南璃人异动后,连夜吩咐凌昀北上。 南璃人狡诈,凌昀带人追到江南一带,便不见了他们的踪迹,于是停留在江南一带,准备四处查探。 而后情形众人皆知,劫匪横行,粮草异动,凌昀内心隐隐不安,恰在此时,接到秀州知州李达的密信。 为了查出劫匪是哪些人,凌昀命众人扮成商队。 他则是来自密州想要找些门路的商户,先大伙一步先行查探。 他一路骑马赶往秀州,许是只有他一人并未遇到什么劫匪。原是想一路北上赶往秀州府,结果在路上遇到一帮劫匪,他一路尾随,结果这帮人遇到一帮黑衣人,双方僵持,各不相让。 后来也不知为什么,劫匪将所得金银财宝大半交给了黑衣人,便商讨着先去哪里,再去哪里。 凌昀扮作商户,一身锦衣华服,身骑大马,富贵不凡,面上惶恐。黑衣人武功了得,发现他在后面,为首之人嗤笑着将他踹下马,抢了他的盘缠。 凌昀不敢搅乱计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瞧着黑衣人大笑离去。 他分辨不出黑衣人的身份,只见到他右耳缺了一半。 熟悉的特征,熟悉的人。 那人正是南璃国摄政王麾下的青使大人青封。 他跟着青封的足迹一直到了崇德县,遇到双眼发光,为人热情的王掌柜,他便顺理成章成了林云,更是机缘巧合查到了天香楼。 店小二的谎言,他没有戳破,存着再见林见山的心思。可是公堂之上,那个人明显不对劲,他歇了心思,想着林太傅的儿子不过如此。 时下崇德县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郑公子为香兰姑娘一掷千金的佳话,于是他转换策略准备从郑光祖入手,却不料遇到他被撞破身份的一幕,这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以及林见山等人的计谋。 他不仅有些好笑,前方将士奋勇杀敌,他们知道营帐已经着火了吗? 他只好勉为其难暗中帮忙扫尾了。 酒楼上瞧见对面鹰一样锐利的眉眼,和那只熟悉的半只耳朵,瞧着微风吹起的车帘下那张慌乱的小脸,他更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就让郑光祖做他的郑光祖,郑耀做他的郑耀。 接到田二的来信,他连忙吩咐他护好郑六等人。 就说那日田二和郑六在秀州城外歇息,忽然下了大雨,两队人马只得原地安营扎寨。 多亏这场雨,田二才能及时接到凌将军的飞鸽传书。 也幸亏凌昀及时与李达联络。李达命王猛带人在通往秀州城外十里处均设下埋伏。 果不其然,路上田二等人遇到一百多名劫匪,且身手远比之前遇到的了得。 多亏双方密切配合,才能将劫匪全部制服。 李达连夜审问,发现这些人多是秀州各县的一些犯过事的,他们也是受到别人的蛊惑才当上了劫匪。 幕后之人会提前给他们递消息,包括在什么地方,有多少钱财,藏在什么地方,有哪些人看守,什么时候最好下手—— 他们原本只想试试,没想到第一单就大获全胜。 而代价就是将抢来的金银财宝的七成上交,至于能抢到的布匹、茶叶等不能直接折现的,则归劫匪。 这等好事,自然是不少人上赶着,以至于劫匪数量不断增加,连他们都不知道参与的有多少人。 被抓的这群人为首之人黑虎子,原来就是一个劫匪,本已从良,也因为酬劳丰厚,一时心动,再次干起了老本行。这种情况下的人不计其数。 更头疼的是对于幕后之人,黑虎子等人却一无所知。 对于那七成金银财宝如何上交,幕后之人只说送往宁海镇,半路会有人来取。 来人骑着马,戴着黑色面具,一身玄衣,武功了得。 但前往宁海镇的路上遇到的往往是另外一群身穿黑衣的劫匪。 两厢厮杀。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不论是哪一方都并不影响他们再次接单。 因而劫掠少,冒充拿取报酬的“黑衣人”更多。 遇到聪明的,旗鼓相当的,两方结盟,壮大队伍,一面接单,一面劫货。 一些胆大的,自以为本事了得的更是直接以截获为生。 所过之处,人人哭天恸地、心如死灰。 “这帮南璃人简直是畜生。”袁建抚摸着心脏,深感痛心,满脸愠怒,“这样下去只怕整个秀州境内,尤其是宁海镇一带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众人没想到南璃人动作如此迅速,借着天香楼消息多,竟然打起城中富贵人家的主意,还能迅速找到盟友,不用吹灰之力就使得众人怨声载道。 第25章 香兰 凌昀看着郑耀躬身向自己致谢,心下动容,面上和众人一样都是满满的担忧和关怀。 “香兰那边你可处理好了?” 郑耀点头称是。 李达审问了黑虎子等人后,以免派人一路护送郑六等进入崇德县,照顾“郑耀”;一面由田二、王猛等人带领大量金银财宝进入海盐县,往宁海镇出发。 兵分两路,前一路开道,后一路扫尾。即便捉不到南璃人,也要将那些劫匪绳之以法。 田二等人一路上声势浩大,遇到劫匪,先是小心斡旋,若是南璃人直接动手就行,若不是找准时机扔下半数东西就跑,王猛带人尾随直接剿灭团伙。 只是众人没想到田二等人扔了半数又半数的物什,着实吃惊,又是后怕。 “你确定香兰的话可信?”袁建有些担心,“她毕竟是天香楼的人,说不定还是南璃国的人。” “我看耀儿还是别参与这事了。”周宗之有些不耐烦,“趁早离那个女人远一些。即便她说得是真的,没到宁海镇,田二他们带着的钱财怕是已经丢光了。” “那不是正好证明有确实有南璃人在南港口吗?” “即便如此,你能保证安全吗?若是安全,你以为只有天香楼里几个酒客知道?” “就算如此,从南港口港口到崇德县至少可以缩短一半的路程,若那些南璃人真藏在那——” “藏在那直接在下游堵人不就行了?况且我们能想到,那南璃人未必不会想到?” “——” 众人看着争吵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揉了揉耳朵。 周宗之、袁建并未注意众人的神色,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输。 “咳——”、“咳——”。 密室中传来几声重重地干咳声。 众人皆望向林见山,袁建示意林见山出主意。 林见山背手而立,挑了挑眉,看向一旁低头沉思的郑耀。 郑耀神色不变,淡声道:“可不是只有我带的一条线索指向南港口?”默了默,他再次开口,“比如王家是否与南璃人有接触?” —— 天香楼中,青峰看着台下众人一阵阵地拍手称快,一声接一声地叫好,神色不屑,嘴角带着嘲讽。 他小心翼翼地为着面前的男人斟着茶水,“大人莫要为这群将死之人烦忧。” 男人轻转着杯盏,神色冷峻,“蝼蚁之辈,不足为惧。” 青封连忙点头称是。他踌躇着开口,“大人,那香兰那边——” “她还真狠得下心。”男人语气戏谑,“不过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才像是我的人。” 不管那人什么身份、信不信,他们的计策成不成,终归还是让他们占了好处。 青封心下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大人不放过香兰。 “袁郑耀和周沫萱那边怎么样?”男人话锋一转,神色严肃。 青封知道大人准备利用这场盛大的婚礼,连忙躬身回道:“一切正常,自从袁府下聘后,两家一直都在忙碌婚礼事宜。那两人也一同外出采买物什,身后跟着一大堆丫鬟、小厮。” 男人喝茶的动作一顿,神色一凛,青封连忙继续道,“那袁郑耀刚来此地,并没有相熟的人。周沫萱虽一直住在这,平常接触的人并不多,多是与林见山的女儿一处。” “林仙仙?人称小魔王的小丫头应该是不简单的吧?” “是,她昨日刚去过周府,在门口与王家的千金吵了一架,脸色很是不好,早早就回去了。今日一早就去了王家,出来后一脸兴奋的样子。” “果然是个丫头,没什么要注意的。”男人语气不屑,“林见山那边还没有动静?” 自然是有的,林仙仙去王家的事瞒不过,林见山派人去王家打探的事更是逃脱不了暗卫的眼睛。 “不过李达那边许是上钩了,已经派人往宁海镇去了,抓了不少劫匪。” 男人神色玩味,“让他抓吧,有空的时候多给他递点劫匪的消息,我倒要看他抓不抓得完。” 难得遇上休沐日,三个少年静静地躺在书架中间。 顾云暮一把拿开脸上的书籍,双手后撑着地面坐起来,他神色有些不耐,“皇兄,这么多书,得翻到什么时候?” 顾云萧看一眼面前堆放的书籍,神色淡然,“找到为止。” 按照他们的计划,要将皇宫里所有的书籍都翻一遍,他想想都头大,简直是大海捞针。 “我们还是去太医院吧?”治病嘛,当然看医书更靠谱。 “太医院有的是人去研究,倒是不怎么可能去看其他书。” 顾云暮心下认同,可他才翻了这么些时辰,就有些吃不消了,可想到堂兄自幼饱受心悸,每每发病痛苦至极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得不是人。 他转头刚要和顾寒枫解释自己很想他好起来,只是自己一时看这么多书实在有些吃力。 就见顾寒枫翘着二郎腿,双目紧闭,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微小的汗毛都显得清晰明朗。 呵,别人操心他的身体,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 感受到耳边传来阵阵瘙痒,顾寒枫揉揉耳朵,迷蒙得睁开眼。瞧见顾云暮一脸笑意地盯着他,再看到他手中东西,他连忙起身要找他的不快。 “奴才见过皇上”,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请安声。 三人立马准备起身出去见礼。 “放肆。” 冷冽的声音吓得三人心下一惊,连忙在书架后躲好。 透过书籍间的缝隙,三人只见一双龙纹黄靴迈过门槛,朝正殿上方的龙椅走去,嘉佑帝一身黄袍,显然是刚从前朝回来,他端坐在龙椅上,眉眼冷寂,胸口剧烈起伏,明显是在暴怒的边缘。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众大臣面上或恐慌、或担忧。 “陛下息怒,想来事情还没到糟糕的时候。”户部尚书黄坚只得开口平息自家圣上怒气。 嘉佑帝看着他神色淡然的样子,再看其他人一副低着头敢怒不敢言的怂样,脸色隐隐有发黑的趋势。 “如今南璃人蠢蠢欲动,裴道远重伤在身,你跟朕说还没到糟糕的时候?” 黄坚一噎,他是这个意思吗?他也知道陛下并不是朝他撒气,只是连日优思,一时间没有头绪罢了。 “寒枫。” “堂兄。” 顾云萧和顾云暮一人捂着顾寒枫的嘴不让他出声,一人抱着他防止他乱动。 嘉佑帝此刻心情不好,他们可不能去触霉头。 顾寒枫脑中只有嘉佑帝那句“裴道远重伤再身”,可舅舅不是前不久刚传了信,说他和外祖父一切安好吗? 他心下慌乱,他刚刚正想立刻冲出去问问自己的外祖父怎么样,就被顾云萧和顾云暮制止了。 他呆呆地坐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第26章 心脉受损 外间的交谈声此起彼伏,顾云暮无暇顾及。 他抱着顾寒枫,仿佛抱着一块湿淋淋的想要融化的冰,整个人像是要被他一起冰封起来,寒意直达心脉。 顾寒枫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 两人缓缓地松开禁锢着他自由的双臂与手掌,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他沉默地坐着,目光凝滞,仿佛没了生气一般。 “陛下,臣认为便是南璃国内都再严重,我南疆军也不可轻举妄动。”枢密院曹院事不再沉默。 “南璃三番四次挑衅我大岳,臣以为还是直接增兵为好,踏破南璃。” “孟将军慎言,打得过打不过另说,那南宫翔也不是吃醋的。”曹院事满脸不赞同,“况且这个月来,南璃人光是偷袭就来了四次,次次凶猛异常。” 孟德之一点也未将曹院事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他们这些坐在朝堂上的,多少有些纸上谈兵,一点也没有将士应该有的英勇果敢。 “依老夫来看,不过是些强弩之末罢了,不过是想瞎猫碰上死耗子,为背后主子邀功罢了,难不成曹大人还真怕他们鱼死网破不成?” 曹听延被他一呛,双手颤抖地指着他,怒目而视,“肤浅”,“肤浅”。 嘉佑帝以手扶额,如今南疆局势不稳,裴道远原本就重伤在身,硬撑着上了战场,饶是战功赫赫,经验丰富,也挡不住南璃人接二连三的挑衅,伤势越发严重。 如今南璃想要釜底抽薪,后方失火,在江南一带兴风作浪,秀州局势更是危险,想到年迈的李达还要四处奔波,嘉佑帝于心不忍。 “孟德之,朕命令你率十万大军南下——” 孟德之连忙叩首领命。 顾寒枫愣愣地坐着不出声,听到众大臣离去的声音,他双眼空洞地想要起身,找嘉佑帝问个清楚。 他扶着书架,慢慢起身,还未迈出步子。 就听见远处传来呼叫声。 “寒枫”。 “堂哥。” 好像是太子大哥和云暮堂弟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在深井中回荡了许久才到了他的耳边,空旷且遥远。 嘉佑帝和大臣刚议完事,正准备批阅奏折就听见旁边书房中传来凄厉的喊叫声。 他心神一凛,连忙往旁边书房跑去,一大摞的奏折被他撞翻在地,绊得他脚步踉跄,险些栽倒坐在地。 “萧儿”、“暮儿”,嘉佑帝语气急促,仿佛他们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就能安好。 透过高大的窗棂,阳光洒在几个少年身上,充满了朝气与温馨。 可若没有见到那令他心悸的场面,他想他一定要笑着责备他们一般,大好的天气不去骑马射箭,总躲在他这里打他宝贝的主意。 只见顾寒枫瘦削的身子半躺在顾云萧、顾云暮两人怀中,他双手抚摸着心口,双腿微蜷,双目无神,脸上冷汗涔涔。 顾云暮见着突然跑来的嘉佑帝,早就忘记了在他面前的慌乱,嘴唇哆嗦,“父——父——父皇,堂哥——堂哥他——他生病了”。 嘉佑帝连忙上前蹲下,拭过他眼角的泪水,“暮儿,别怕。萧儿,带着你皇弟先下去休息,寒枫有父皇在,他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便拦腰抱起顾寒枫,许是估错了力道,他差点连带着顾寒枫往后仰去,心下陡然一惊。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他小声安慰着。 “不怕,不怕。” “寒枫,有皇伯伯在。” 不怕。 顾君漠,别怕,寒枫一定会没事的。 “王有才,滚进来。” 王有才听见殿中一阵嘈杂,心下咯噔,察觉到一定出了事,他带人慌乱进入殿中,正好与叫他的嘉佑帝撞个正着。 瞧见嘉佑帝怀中衣襟上满是点点红梅,嘴角还在不断咳血的瑞王爷,王有才慌乱着让人去请太医。 他一面跟着嘉佑帝到了后殿,一面吩咐宫女、太监准备热水等一应物品。 太医院院卿周少夫带着一众太医匆忙赶来,还未行礼,就被嘉佑帝眼神示意先看诊。 周少夫从医箱中取出脉枕,看着顾寒枫苍白的脸,他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看着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太医,以及周院卿惶恐的神色,顾云萧紧拉着顾云暮,手心直冒冷汗。 周院卿为顾寒枫扎了针,看着他平静下来,这才移过身子,“陛下,瑞王爷自小心脉受损,心绪波动太大才致病发。” 顿了顿,他瞧着身边正把脉的太医朝他摇了摇头,鼓起勇气也只能匍匐在地,“老臣无能,瑞王爷的症状怕是更严重了,若是以后,老臣不敢保证。” 王有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嘉佑帝,他神色冷静,又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似得。 看到太医们一个个上前,一次次摇头,再一次次退下,嘉佑帝的神色一点点变冷。 直到周院卿颤巍巍地写下了药方,嘉佑帝才像是回过神来。 他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的药材,全是常用的,毫无新意。 “陛下,老臣医术不精,只能缓解此次瑞王爷的痛苦。” 嘉佑帝闭了闭眼,他挥了挥手,众人行礼后悄声退下。 目光扫到两个少年一脸担忧、害怕,他压下心头的苦涩,招手让人上前。 “父皇,你放心,寒枫堂弟会好起来的。”顾云萧强压下内心的惶恐,低声安慰道。 “父皇,是我们不好,不应该偷听你和大臣的说话,要不然——” 嘉佑帝摇了摇头,没有责怪两人。而是与他们细说了一会话,等到他们目光中终于不再害怕,这才让人将两人送回宫中。 嘉佑帝望向床上安睡的人,心下不由一叹。 想到这个孩子五岁就离了父母,一人独自住在偌大的瑞王府,只偶尔在镇国将军府和宫中小住,他心下便是不忍。 再想到他的身子。 “自小心脉受损。”周院卿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握了握拳,心中的愧疚怎么也无法挥去。 坤宁殿中,秋嬷嬷正向皇后汇报着垂拱殿中的事,“娘娘,你说若是有那人出手,瑞王爷会不会——” 见皇后神色一凛,秋嬷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告罪。 皇后看着远远朝他走来的顾云萧,恍然发觉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那人也早已不见踪迹。 第27章 受人之托 窗外,阴雨连绵,真是一个令人沉闷的天气,林仙仙坐在榻上,心中七上八下,不得安定。 “这是我最喜欢的首饰,你看这个珍珠额饰,和你吧挺搭的,都给你了。”王彩蝶站在榻边,噘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她将东西都放到林仙仙的手边,瞧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拿起珍珠额饰往林仙仙额间比了比,嗫嚅着,“还怪好看的。” 林仙仙瞧着她这般想亲近她又不好意思,自顾自说着好话的样子,有些好笑,也确实笑了。 “王彩蝶,你能正常一点吗?” 听了这话,王彩蝶跳了起来,理了理衣袖,“诶呦,真憋死我了。” “王彩蝶,本小姐觉得你嚣张跋扈才正常,这般温柔小意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王彩蝶瞪了一眼林仙仙,两人相视一笑。 林仙仙朝她身后看去,是个同她们一般大的小姑娘,身子瘦削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进门后一直低着头听她们说话,偶尔抿嘴偷笑。 王彩蝶顺着林仙仙的目光,看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莺儿,连忙拉着她的手介绍道; “她叫莺儿,是我姨娘刚给我的丫鬟。”瞧着眼前主仆有些玩味的目光,王彩蝶语气陡然急促, “她很胆小的,林仙仙你千万别欺负她,要不然我跟你绝交。” “扑哧。”林仙仙和银儿同时笑出了声。 看着王彩蝶疑惑不解的眼神,林仙仙瞧了一会儿莺儿,又瞧了一会儿银儿,点了点头。 王彩蝶之前总被紫云捧着,对身边的人总是没有好脸色,更没有真心去维护过哪个人。 所以当莺儿出现在她面前,一副柔弱的模样,顿时激起了她潜在的保护欲。 想到林仙仙总是维护银儿,甚至不惜与自己大打出手。 她以前觉得林仙仙脑子有病,为了一个小丫头丢了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才觉得错得离谱。 她有些不太敢看林仙仙的眼神,小声向她和银儿道歉。顿了顿,她又在荷包中抓了些铜钱递给莺儿。 莺儿拿着银钱走到银儿面前,示意她收下。 银儿张大了嘴,真豪气,够她买几只烧鸡了。 她看了看自家小姐脸上透露着意外,又见王彩蝶一脸别扭的模样,最终在林仙仙的点头下收了起来。 银儿带着莺儿到屋外廊下看雨,屋里只留下林仙仙和王彩蝶两人。 林仙仙挪了挪屁股,示意王彩蝶上来,王彩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了榻。 瞧见窗外莺儿的欢笑声,王彩蝶心下有些落寞。 “以前紫云刚跟着我也是这样子的,没想到她居然——” 林仙仙那日离了王家后,她在青姨娘一句又一句的质问下终于相信紫云早就背叛自己的事实,更是在自己与旁的闺阁小姐间挑拨离间。 她去见了紫云,紫云沉默不语,仿佛就等着她到来,等着她来找她撒气。 她不怪她因为害怕没了性命投靠大夫人。 但她没办法接受她为一个并没有什么接触的所谓的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毁了自己。 紫云最终还是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更没有求饶;她也没有为她求情,由着青姨娘处理了。 “没事了,这是她的选择。”林仙仙轻声安慰着她,随后目光再次穿过雨幕,定定地看着院门。 察觉到她的低落,王彩蝶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她为自己的事伤心了,心下有些暖暖的。 “诶呀!”王彩蝶猛地下地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忘了,青姨娘让我给你带句话。” 林仙仙目光一亮,王彩蝶不由得面上尴尬。 “一切安好,无需担心?”王彩蝶面上疑惑,青姨娘只一个劲催促她。 望着连绵不断地雨水打落在砖瓦上,湿了她的裙摆,她踌躇着这个天气该不该出门。 青姨娘推着她,“廉颇负荆请罪都没有挑日子,你要真想和林仙仙好,更应该这时候去才有诚意。” 王彩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出了门,直到了县衙门口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真的吗?青姨娘真这么说?”林仙仙按着她的肩膀,眼睛中盛满了星光,王彩蝶像是看呆了,机械似地点了点头。 林仙仙笑起来还怪好看的。 “前面就是南港口,知州和我家将军一行人让我们在那汇合。”田二望着雾气迷蒙的水面,朝着王猛说道。 王猛一个利落的空中翻转将身后袭击的黑衣人踹飞到水中,右手长剑从胸前划出一个半圆,突然围上来的几个黑衣人顷刻间被抹了脖子。 他将长剑迅速收鞘,看向身后的将士,“全体将士听令,原地整休,一刻钟后出发与李知州会合。” 南港口,一人正向青衣男子点头哈腰,“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待人一到,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青衣男子斜睨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他看着远处众人抬着箱子在地上和船上来回行走。 他在男子的带领下等上船,瞧着满仓的货物和一张张熟悉地面孔,嘴角缓缓上扬,堪堪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就察觉船身猛地晃动,紧接着便是“轰”地一声。 青衣男子只感觉整个人向下坠去,船体四分五裂,黑烟、船板、木箱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飘过自己的眼前。 望着水面上火光滔天,黑烟弥漫,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哭喊声、救命声,一阵阵快意从心底升起。 “自作孽不可活。”王富仁语气冰冷,仿佛带着滔天的恨意。 众人连忙拱手向他致谢。 “王小兄弟大义,我李某铭记在心,此事我定上报朝廷,一应损失陛下绝对会弥补到位。”李达慷慨陈词、言语动容。 “草民谢过大人,这是我大岳子民该做的,即便我不提前出手,怕是这港口也会毁于一旦。” 瞧着众人钦佩的眼神,王富仁多少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若非你提前拦截我们,只怕我众人此刻已经是那水中的冤魂了,你有何恩典受不得。” 林见山瞧着江面上的惨状,心下多少有些后怕。 “草民也是受人之托罢了。”王富仁语气神秘。 —— 众人心下震惊,随即庆幸不已。 第28章 好好生活 “仙仙?” 瞧着众人难以置信的表情,王富仁哈哈大笑起来,“林大人,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原是那日他和林仙仙吃了饭,林仙仙瞧着他爽朗地笑着离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到他先前神色变化,又见林见山当夜一直在书房,县衙上下个个战战兢兢。 她才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而且与自己相关。 从她偷听来的话和青姨娘说出金翅鸟纹手镯,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想起廖主簿和她讲过的故事。 原来青姨娘江晚青,家中祖上也算是行商的。 江晚青更是小小年纪便跟随父亲走南闯北。 先帝病重那几年,大岳风雨飘摇,内忧外患,本着江家多行善事的原则,青姨娘随父亲沿路做了不少好事。 在密州,二人却遭遇南璃人抢掠,不仅钱财被一扫而光,父亲更是为保护她而死。 也是在江晚青觉得生无可恋时,遇见同样经商经过的王富仁,她才侥幸存活。 两人因此结下了情缘,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两人一路跌跌撞撞,互相扶持,才有了现在的王家。 看到青姨娘说出金翅鸟纹手镯时,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悲痛和仇恨,林仙仙才确定自己来对了。 对于杀害自己父亲、害得自己漂泊无依的南璃人,她不会放过。 林仙仙本想请青姨娘让人阻止南璃人的阴谋。 可青姨娘到底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便是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她也要让南璃人死无葬身之地,绝无反抗的可能。 对于青姨娘的想法,王富仁毫无反对之意。 是以他早让人盯住田坤的一举一动,知道港口的几人与南璃人有了勾结,更知晓他们想将李知州、凌将军、以及林见山等人一网打尽,让整个秀州乃至南疆动荡。 他在南璃人觉得一切准备就绪时,让人先行点了炸药,让他们辛辛苦苦忙碌就是将自己送入地狱。 王富仁目光一凛,嗤笑道:“那南璃人也是蠢,真以为商人眼中只有利益,不知朝局动荡。” 他眉眼有些狠厉“可我王某便是倾家荡产也要让他们知道商人也是不好惹的。” 时局不稳,又有谁能彻底摆脱。 “大人,属下带人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青封?”王猛脸色漆黑,神情严肃。 李达看向凌昀,目光示意。 “无妨,他若死了,也不能成为南宫翔的左膀右臂。”凌昀目光晦暗不明, “或者出去也好,谁能说活着就是活着呢。” 王猛身子哆嗦一下,连忙告退去忙其他事情。 “哐当”,不知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 青封满身伤痕跪倒在地,胸前的衣襟早已干了,但看着来总觉得湿哒哒的,不知是被雨水淋湿还是血水染过。 “万无一失?”男人猛地踹向他的胸口,“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男人神色冷峻,整间屋子都像是被他身上的寒气浸染了一般,透着侵入骨髓的寒意。 青封蜷缩在地,猛地吐了一口血,五脏六腑仿佛要再次碎裂。 “主——主——子”。 “好一个王家,没想到这么有血性。”男人眼神怨毒。 “林见山,一个小小县令,居然和凌昀沟勾结到一起,本皇子真是小看他了。” 青封脸色煞白,“属下——属下无能,未能察觉到——” “嘭”,重重的摔落声,让门口的守卫心下一惊。 听见里面暴怒的喝叫声,两名守卫连忙推门而入,将地上的青使大人拖了下去,不敢乱看一眼。 “放开我,放开我。” 昏暗的牢房中,传来女子惊惧的声音。 今日一早,她刚出了门,就被人偷袭敲晕,随后便被绑到了这里。 她不知道谁这么大胆敢在主子的地盘动手,并且他们的人毫无察觉。 莫非出了内鬼?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难闻的发霉味,她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 窸窣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紧接着便是锁链晃动的声音。 眼前的布条被突然扯下,烛台上跳跃的微弱的烛光刺得她双眼微眯。 “是你?”香兰的语气有些滑稽,难以置信中又似带着一些果然如此的笃定。 他神色轻蔑,不顾她的费力挣扎,“别白费力气了,你逃不了。” “所以你不是什么搬家来的富商,而是周沫萱那个未婚夫?” “我是谁重要吗?反正你都要拿我当垫脚石。”郑耀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香兰被他一噎,心下忽然有些苦涩。 “你知道?”她语气有些玩味,“不过可惜,你的小青梅怕是嫁不了你了。” “听说今日你的祖父与她的父亲都去了南港口,他们还能回来吗?” 瞧着他波澜不惊又毫不意外的神色,香兰心中一慌。 “多亏香兰姑娘的主意以及那些能说会道的——‘商户’。” “所以你们早知道那是陷阱,一切都是假的。”香兰神色忽然有些癫狂,“不可能,我们的人安排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们便是想——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那般狠毒的计策,我们定不可能安然无恙,不过也怪你们的人太过阴险,做事不留余地,只能自食恶果。”林见山从阴影中走出。 “你们的人是不是偷偷购买了粮草?粮草都藏在哪里?” 香兰只望着几人,笑着不说话。 “你们在南港口的人全部没了,你们的主子忙着收拾烂摊子呢,别以为他会救你?” 香兰心下震惊,却仍是不敢置信。 看着郑耀向她走来,她原本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没想到他会解了自己的绳子,将一个药瓶放在自己的手中。 “耀儿。”林见山神色大惊。 “不可。”凌昀脸色发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郑耀不管两人的反应,他蹲下身抬头盯着香兰的眼睛。 “我知道你是大岳人,你也不想背叛大岳,只是青楼女子生活本就不易,你也想自己过得好一点。”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我说恨你想将我当成邀功的垫脚石,但你并未想伤害我。如今南璃人遭受重创,天香楼必定大加重整,你也不必再回去,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眼前的布条被扯下,大雨早已停下,天边的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 “这是袁公子给你的。”赵三不情愿地将手中的包袱往前递了递,“走了就好好生活吧。” 看着赵三远去的身影,香兰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郊,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用手随意拉扯了几下头发,背着包袱再次转身入了城门。 第29章 借刀杀人 平静没多久的崇德县再次沸腾起来。 一场大雨洗净了污垢,绚丽的晚霞并没有给百姓带来愉悦。 一切的消息都来自东城门的守将。 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带着一群将士匆匆忙忙进入了城门,所有人都是一身狼狈。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衫,泥土玷污了他们的裤腿,疲惫爬上了他们的脸庞。 随后到来的便是,崇德县的富商王富仁要倾家荡产了,最是来钱快的南港口被满船的炸药炸毁了,连带着所有的船只都成了碎片。 同样成了碎片的还有那可恶的南璃人。 他们诱使生活窘迫、犯过事的人成了劫匪,到处劫掠,秀州的李知州在海盐一带捉了不少人。 听说当今陛下震怒,派了人狠话不多的孟将军驻扎在海盐一带,所有当过劫匪的都瑟瑟发抖。 就说城东卖王婆烧饼的老婆婆近日都不怎么敢出摊了,她每天战战兢兢,死死守着自己的孙子。 “祖母,他们抓的是这阵子的劫匪,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她不理会孙子的言语。 “再说我是被李四他们骗了的?也早就被罚了。” 她目光哀凄,孙子走一步,她便跟一步。 “好好好,等事情结束后我再外出好了吧?” 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她定定地看着远门,生怕下一刻被人粗暴地推开。 摊饼的火炉立在墙角,正享受着灰尘的触摸。 再有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城中最大的青楼——天香楼被封了。 说是南璃人的老巢。 被封时老鸨连带着楼里的一众姑娘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直呼冤枉。 一众百姓围在楼前,誓要看看引得达官贵人日日想念的一众美人长什么样子。 肥环燕瘦、娇俏妩媚、青涩成熟,各色各样,应有尽有。 可唯独不见香兰,那见过其卓越风姿的,无不摇头叹息。不知谁说了一句“不会是奸细吧?”,便引得周围人一阵叫骂声。 人群中的香兰听着众人对南港口南璃人全军覆没的欢呼、对贼人兴风作浪的痛骂、偶尔夹杂的几声对青楼女子的污言秽语。 她紧握拳头,满眼愤恨,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男人一身玄衣,胸襟大敞,脸上覆着一层薄汗,青封跪坐在床边,小心为他上药。 男人神色缓和,“让其他人来,你重伤在身,还是好好休息吧。” “属下无事,这事也不费精力,属下不放心其他人。” 他从南港口死里逃生回来,又被主子踹了两脚,不等他休息,便传来天香楼被封消息。 他带着一身重伤与护卫护着主子出来,没想到一路上官兵甚多,连带着主子都受了伤。 而他此刻更觉得内里火热,像要整个人立马要炸开一样。 突然屋外一阵轻响,屋内众人立马警觉。 “主子,是香兰。”侍卫透过门隙看着外面东张西望,满脸慌乱的女子。 男人紧握双拳,看了一眼手边早已起了褶皱的信纸,眼神冰冷。 青封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人悄声出去。 “主子,香兰姑娘说有要事找你。”侍卫朝青封摇了摇头,躬身立到一旁。 “主子,我们都被郑光祖骗了,他——” 香兰刚开口,一把剑直指她的喉咙,她目光一震,神色惊恐,随即嘴唇哆嗦: “主——主子——” 他好心救她,谁想到她嘴上说着感激,私下里却狼心狗肺,甚至于背叛他 “收起你那倾慕的眼神,简直让人恶心。”男人神色厌恶,仿佛被她看着对自己来说是多大的耻辱一样。 香兰浑身冰冷,“主子,香兰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不待男人说话,青封就将床上的信纸扔到香兰跟前。 香兰捡起纸张,自己飘逸,颇有一番自在心思,可看完之后,她连忙摇头。 “不是的,我没有泄密。郑光祖就是袁郑耀,县尉袁建的孙子,主子,我们都被他骗了。” “到底谁是骗子?郑光祖是郑光祖,袁郑耀是袁郑耀,这是大家早就弄清楚的事情。”青封怒视着她。 想着自己几次三番为她求情,甚至惹主子生气,她却在背后捅刀子,他就觉得不值。 “你看看大家的狼狈样,今日我们个个死里逃生,你又去了哪里?” 香兰一时间哑口无言,她说自己被袁郑耀绑架了,可她好端端站在这里,没有人会相信。 看到众人一脸戒备,她心中顿感悲凉。 所以,他们才会放过她? 青封朝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她惶恐开口,“是袁郑耀,是他帮了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郑光祖早上亲自去天香楼辞行的,信也是点名要给你的。信上清清楚楚写着你让他的人离南港口远一些,结果我们的人就全军覆没了。” 青封眼眶通红,那可都是陪着他多年的下属,纵使他平日里对他们打骂,拿他们撒气,可到底是同生共死的关系。 香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一个劲摇头。 “主子,香兰的命是你救的,我怎么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来。” 男人眉毛一挑,“是我救的又如何?不过多养一条狗罢了。的到底大岳才是你的家。” 香兰摇头。 “你去过天香楼了吧?听到那群贱民怎么骂咱们的人了吗?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青封眼神怨毒,恨不能立马掐死她。 香兰软倒在地,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可想到自己冒着危险再次回来,她不甘心。 “——” “主子,该怎么处理?”侍卫扶着被自己打晕的香兰,低声询问。 怎么处理?敢背叛他,只有死路一条。 林仙仙瞧着林见山的背影,知道他这次非常生气,不由轻叹了口气。 “小姐,你怎么了,老爷不是平安回来了吗?”银儿目露不解。 “爹爹这次真生气了,怪我自作主张了吧。”林仙仙语气低落,她也是好意,不想林见山出事。 林见山确实生气,但更多的是后怕,但凡廖主簿骗了她、青姨娘早已失去本心,她便是羊入虎口。那要他怎么接受,更要怎么向亡妻交代。 霞光满天,林仙仙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林见山终于能好好休息了,可书房中的灯仍然照了一夜。 银屏拿着嫁妆单子,在箱子间来回转悠。 “小姐,东西都准备来了。”说着便让身边的小厮封箱。 看着她满脸愁容,周沫萱只知道这丫头担心什么。 但那是她的耀哥哥啊。 第30章 世上再无“郑光祖” 林仙仙来的时候,正看到院中的下人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她轻靠在周沫萱的肩膀上,噘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周沫萱看着一边的银儿也耷拉着脑袋,心里有些好笑。无非就是又被林见山教训了。 “仙仙,伯父他不是坏心,他只是太害怕了。” 林仙仙闷闷地点了点头,这一切她都明白。 往日里自己无聊喜欢瞎掺和,林见山还会骂她,让她关禁闭,罚抄课业。 可这次林见山只是望着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眼神破碎,袖子中的手微微颤抖,脚步有些虚浮,周身笼罩在阴影中。 她知道林见山是真的吓着了。 “这是谁啊?平日里不是挺能闹腾的吗?怎么现在跟没了骨头一样。”郑耀的声音突然传来。 他轻推着林仙仙的头,让她离了周沫萱,这才找位置坐下。 周沫萱面上惊慌,连忙就要起身。 “郑叔在外面派人守着,不会有人知道我来这里的。”郑耀轻笑着制止她。 林仙仙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回老家苟活吗?又回来做什么?” “仙仙!”周沫萱连忙出声,这说得是什么话?跟吃了炸药似的。 林仙仙撇过脸不说话。 周沫萱出声为她辩解,生怕她给郑耀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哦——”郑耀拖长语调,“这是谁招惹我们小霸王了呀!” “袁郑耀!”林仙仙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怒视着他。 银儿反应极快,快走了两步,站在林仙仙的身旁,一脸敌视的模样。 周沫萱不知发生了什么,瞧着林仙仙主仆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也只好起身,生怕打起来。 她眼神示意郑耀不要再打趣林仙仙。 郑耀突然收起那副玩笑的模样,端了端坐姿,神色严肃,他起身后退一步,拱手道: “袁某考虑不周,害林小姐和林大人差点有了隔阂,是袁某的不是,袁某向林小姐赔罪,还请林小姐海涵。” 林仙仙双手握臂,瞪了他一眼,转身坐回原位,脸上的怒气并未减多少。 郑耀并不在意,语气温和:“我已经和林大人说明了情况,林大人说了不会与你置气。更何况,因为我的自作主张,你袁叔亲自动了手,我身上现在还疼呢。” 听了这话,周沫萱连忙上前询问他伤势如何。靠近时隐约间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看着她着急得都快动手扒他的衣服,郑耀连忙拉住他,“只是挨了几鞭,没什么事。” “还不如打死的好。”林仙仙语气愤愤,她现在才发现这人有多道貌岸然。 周沫萱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扫视,终是问出了口。 原是那日林仙仙从王家回来,想着将刚刚得来的喜讯告诉林见山,可书房中并无林见山的身影。 她想着林见山定是为南璃人的事情忙碌,想到她误打误撞立了大功,她就止不住高兴。 本着林见山一听了消息后,定会身心愉悦,她又不怕死的让银儿将她新买的话本子送到书房。 她一边看着话本,时不时和银儿点评几句,一边接受着银儿的投喂。 “后院女人多了真麻烦。”林仙仙摇头叹息。 “嗯嗯,青姨娘也是做小的,你说她真能决定南港口的事情吗?” 密室门打开,郑耀就见着林仙仙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许是不清楚书房中竟然有密室,林仙仙主仆盯着声音来源处睁大了眼。 “你说,王家要掺和南港口的事。” 林仙仙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可是要给林见山的惊喜。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反驳,已经来不及了。 听说众人都准备前往南港口,她这才把事情说出来。 于是便被郑耀一阵忽悠。 什么以不变应万变。 什么身前名不如身后名。 总之,在郑耀一大堆道理的炮轰下,林仙仙最终决定深藏功与名,不再掺和此事。 “混账。”知晓前因后果的袁建火气直冒。 “林大人,此事是我教子无方,我一定好好罚他。” 林见山黑着脸,一动不动,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来,他此刻非常愤怒。 “要是提前和你们说了,你们难道不是立刻先去查探一番王家,直奔南港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解决。” 袁建被他一噎,他们倒是真会这么做,直接无视眼前的证据,关键时候反客为主,的确是最有效的法子。 “袁公子,你的确聪慧过人,可仙仙还小,你就没想过她会出事吗?” 郑耀心下咯噔,连忙解释只是让林仙仙不要说出她知道的,后续的事都是他与青姨娘的计谋,林仙仙更是毫不知情。 林见山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目光冷漠地看向袁建。 于是尽管郑耀思虑周全,还是在林见山眼皮子底下被自家祖父打了一顿。 “你都说了,我与此事再无干系,为何还要将我供出来,平白惹我爹爹担心?”林仙仙眼角微红,她觉得自己太委屈了。 郑耀有些无语,谁知道王富仁会说这件事? 她不想要这名,他还要呢。 他为了此事,躲躲藏藏,费尽心思与青姨娘谋划,也没听别人夸他一句。 他虽不在乎,可到底要成婚了,好歹能在未来夫人面前刷刷脸。 “你来这里真的安全吗?”周沫萱也是恼怒他的隐瞒,到底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人家是袁郑耀,来见未婚妻有什么不安全的?”林仙仙知道林见山放了心,心里也没什么气了,可话出口,还是有些阴阳怪气。 “是田武替我离开了,明日我亲自来迎亲。”郑耀丢掉吊儿郎当的模样,满脸温柔与郑重。 如今南璃人损失惨重,他也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 幕后之人看了他的信,只会相信“郑光祖”真的离开了,而不是相信让他们一众兄弟惨死的青楼女子。 便是将来他们反应过来,世上也再无“郑光祖”。 不过那时,尽是些鼠蚁之辈,他也不必担心。 多此一举? 不过是为了多除掉一个祸害罢了。 借刀杀人,虽狠毒,但有效。 更遑论天香楼的花魁,接触那么多人,因她而一朝落魄,甚至身首异处的人不在少数。 这种人没资格活着。 当然,死了能帮他一把,再好不过。 第31章 紫云死了 夜幕降临,袁府到处张灯结彩,管家指挥着丫鬟小厮,力求一切都展现出最好的一面。 凉亭中,微风拂过,纱幔轻轻拂动,一幅惬意的模样。袁建望着被吹皱的湖面,思绪纷乱。 “祖父。”袁郑耀出声打破了面前的沉默。 “是耀儿啊,来陪祖父喝一杯。”袁建嘴角带笑,眉间却藏着化不开的忧伤。 酒水入口,袁郑耀只觉得喉间火辣辣的。 袁建瞧见他的模样,终是哈哈大笑起来。 “祖父。”袁郑耀语气中带着委屈。 像,真的像。 他的曜儿也是这般喝不了烈酒,也是这般从不推拒他递去的酒水,哪怕知道是想看他委屈的模样。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的曜儿才会将他带到自己的面前,让他也能享受到天伦之乐。 他来到袁家时,也不过四岁,如今却要成家了。 “你真的想好了?” “嗯嗯。”袁郑耀神色认真,“我怕万一。” 袁建冷哼一声,一副你厉害你有理的模样。 袁郑耀抬头看着夜色,沉默着没有再开口。 “小姐,你还不休息吗?”银儿放下帘帐,看着林仙仙单手杵着脑袋,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到底要不要去呢?”林仙仙满脸纠结,就连银儿凑到她面前都没有发觉。 “小姐——” 银儿陡然出声,林仙仙被吓了一跳,臂膀一抖,小脸猛地向下栽去。 “嘶——” 林仙仙捂着脑门,痛呼出声。 “小姐,你没事——吧?”银儿有些心虚地看着她。 “你说呢?”林仙仙怒瞪着她,这丫头,越发胆大了。 银儿拿开她捂着脑门的手,细细瞧了瞧她的脑袋,只有一些红肿,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用手指尖轻勾了些药膏抹在她脑门上。 “小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那个王彩蝶不是说会来找我吗?果然就是说说而已。”林仙仙有些不快。 王家,柴房外,王富仁神情严肃: “还没开口?” 吴执轻轻摇了摇头,“田坤死了的事情也和她说了,只难过了一瞬,就不说话了。” 王富仁点了点头,还是进了柴房。 房中杂乱,还弥漫着一股稻草味,那味道直往人的鼻孔钻,,弄得人直想打喷嚏。 紫云一身粗布麻衣,在柴房中待了许久,衣服上都是稻草屑,倒是瞧不出狼狈。 只是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忘却了一切。 门外的交谈声久违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见到来人是王富仁,他眉间纠结,但并无多少怒气。 紫云心思活络,却还是有些不安地开口,“老爷,南港口真的炸了吗?” 瞧见她眼中的痛惜,王富仁有些不明白那是为了什么。 “炸了,除了一些忠心,没有外心的人,早早被我撵回去了。至于死的除了几个心思不正的,都是南璃人。” 瞧着他一副淡然的模样吗,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紫云知道南港口是王家的命脉,是咽喉,她对不住王家。 “你还是不肯说出幕后之人?还是你觉得那个十岁就离家出走的人能有多大本事?” 瞧着紫云迷茫的神色在他的点拨下逐渐变得清明。 紫云看着他眼神中的鼓励,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是大夫人,是大夫人让田表哥去港口的,也是大夫人让他时常与我联络防止我不受她的掌控的,都是她。她要还青姨娘和二小姐、三少爷——” 话落,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起身撞向柱子,整个人直挺挺被撞飞摔到了门槛上。 王富仁没想她死,至少不是现在,他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的额头直往外冒血,双手朝门外伸去。 “哐当。” 王富仁看向门外,王彩蝶眼角微红,眼泪糊了一脸,食盒翻落在地,饭菜弄脏了她的裙脚。 她定定地看着紫云向她伸手,眼中满是懊悔与不舍,随即她的手像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了,酸麻般落到地上。 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抱住紫云,“紫云,你醒醒,我不怪你了,你起来。” 她搂过紫云的肩膀,眼泪吧嗒吧嗒砸在紫云的后背上,“你小姐我有的是钱,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买,真的,你起来,我去给你买新衣服,这衣服太难看了,一点也不配你。” “彩蝶。”王富仁没想到彩云的心思会那么深,更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王彩蝶抬起头,看向王富仁,“爹爹,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王富仁手指放在她的颈脉上,摇了摇头。 “紫云,你醒醒,我真的不怪你,我只是生气。”气她什么话都不和自己说,气她一个人在大夫人那受气。 青姨娘说紫云背叛她,是刁奴,可她知道紫云并没有对她下狠手。 好几次她在紫云的怂恿下做了蠢事,可最后还是紫云用蹩脚的理由拉住了她。 随后紫云的臂膀上总会有青青紫紫的痕迹,那时她信了紫云说的只是不小心摔倒的,可没想到她早就在自己和大夫人间艰难地活着。 王富仁抱着她,轻声安慰。 “爹爹,紫云好苦啊。” 刚到她身边时,瘦瘦弱弱,看起来和她一般大,好不容易开朗起来,却总是发呆,时不时独自在房中发脾气,她以为没什么。 因为她有事也是这样。 却从没发现她被人威胁着做她不愿做的事。 “做错事就得受罚,她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王彩蝶神色一凛,仿佛一瞬间清醒出来,“是吗,那大夫人呢?是她在背后捣鬼,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王富仁盯着她怨恨的眼神,一时间没有出声。 他本想过一阵再处理范氏的事情,可看到女儿痛苦、懊悔、愤怒,他想不能拖了。 “你说什么?紫云死了。”听了下人传来的消息,范氏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下人离得太远,并不知道紫云和王富仁说了什么,她更是害怕。 “娘,梧桐院的小丫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王络珠有些讥讽地看向梧桐院的方向。 范氏脚步一顿,目光中闪过诡异的光。 “那和谁有关?”屋外传来王富仁暴怒的声音。 范氏和王络珠心下皆是一慌,她们属实没有料到王富仁出了柴房会直接过来。 王富仁披着夜色,屋内的烛光照耀着他的脸一明一暗,“夫人,你说与谁有关?” 第32章 流水席 范氏被他这话弄得满脸不自然。 夫人? 成亲数年,他几时这么唤过她? 每一句,都是为了找她算账。 自己的院子他也是从不踏入。 哪怕她说珠儿病了,他都要盯着她许久,然后让吴叔带着大夫先去看一下,他才舍得暂时离开梧桐院。 她知道自己嫁给她的手段不光彩,她以为可以软化他的心,至少能相敬如宾。 可谁知他就是个冷心冷肺的。 当然,是只对她们母女俩的。 甚至于连珠儿都无法让他软下心肠。 她后悔。 可是更恨。 恨他的绝情。 更恨梧桐院那人的自私。 看着他满脸怒容,眼神鄙夷,她心中突然噌噌地冒火,这么些年来,他对自己没有半点信任 “老爷这话什么意思?”范氏深吸了口气,“梧桐院的事与妾身何干?” “紫云死了!” “老爷没必要这么大声。再说了,要报丧老爷走错地方了,也不该是你亲自来。” 瞧着范氏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王富仁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他知道自己多年来对这对母女有所亏欠,可本也不是自己要招惹的,他觉得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可没想到范氏越发不知轻重。 他不想再待下去。 “既然你不认,我也无话可说。” 范氏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痛惜,多少有些觉得好笑,随即便听到他愤怒的声音。 “把人带上来。” 吴叔领着几人抬着担架进来,范氏下意识捂了捂口鼻,眼神中带着被羞辱的愤怒。 待下人走近,放下担架。 范氏瞳孔一震,“思成,怎么是你?怎么会这样?” 范思成看着她满脸惊慌,想要抬手为她拭泪,终是范氏快行一步握住他的手。 “你不是说你还有点事,过段时间回来吗?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范氏看着自己的弟弟满身伤痕,衣衫染上了血,说话中气不足的模样,心痛不已。 “别告诉我他和南璃人勾结的事你不知道?”王富仁语气冷然,毫不在意两人的心情。 范氏目露震惊。 她知道王富仁为了对付南璃人,将南港口都炸了,可她万万没想到范思成居然会和南璃人勾结。 她有心反驳,但看着他低垂着眉眼,一字不吭,再想到他三番四次寄回来的宝贝和含糊的说辞整个人瘫软在地。 勾结外邦,那可是死罪。 “你这个蠢货。”范氏猛地踹了他一脚,看着他痛得龇牙咧嘴,心中更是恼火。 “姐,姐,我错了,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和姐夫说说,我不想死啊。” 范思成艰难地翻过身,抱着范氏的腿不松手。 “我给你的银子呢?”范氏像是想到了什么。 范思成抬头看向她,只见她目光冰冷,只能吞吞吐吐开口,“用——用完了。” 范氏心下悲凉,目光有些怨恨。 这是他的亲弟弟,为了赌不惜勾结外贼,甚至将赃物送给她,这是想要害死他的亲姐姐。 “范思成做得事情妾身一概不知,他之前还让妾身为他保管了一些物什,也许可以证明他与南璃人勾结,请老爷禀公处理。” 王富仁眼神戏谑地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一概不知吗? 也许吧。 可谁能说不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处理? 他可没那个本事,只能交给旁人了。 他庆幸南港口没了,否则他王家怕是要被灭门了。 “娘亲?”王络珠小心翼翼扶起范氏,自己的腿还在瑟瑟发抖。 范氏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了,他可舍不得那个江晚青和她的孩子给我们陪葬。” 不过是禁足罢了,这些年来,她在王家过得和禁足有什么不一样? 王络珠松了一口气,目光怨恨。 看来紫云真的白死了,也不知道王彩蝶晚上睡不睡得着? 青姨娘看着比以往跪得都要笔直的女儿,胸腔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她与紫云间的缘分是好是坏。 王彩蝶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还是这样做了。 感受到身上的暖意,她才发现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为她披了件披风。 莺儿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莺儿,你会离开我吗?”王彩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 莺儿怔愣了一瞬,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 她上前为王彩蝶拉了拉要掉落的披肩。 “小姐,奴婢什么都可以做的。”她目光清澈,虽没有认真回答,但王彩蝶突然就心安了。 夜半,月亮躲到了云层后面,只洒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月光,却足以让人放松。 驿站中,孟德之刚刚入睡,连日来的奔波和四处围剿让他感到一丝疲惫的同时,体内喷薄着久违的豪气。 下属敲着房门,轻声低语。 原是南港口水中藏了不少金银,其中有的上面还有着各种标记。 若非南璃人落了下风,这些怕是早就进了他们的口袋。 如此庞大的数量,难怪他们还会冒着风险派人回来。 披了外衣,顺便拿起桌上的鞭子,出了门。 看着昏暗的空间内,烛光轻轻晃动,孟德之心里涌起一阵快感。 天刚微微亮,周袁两家门外便支起了场地,管家站在台阶上,拱手向前来的百姓致谢。 “感谢各位父老乡亲前来捧场,今日周袁两家结亲,按照之前说的,今日两家各设了流水席,请愿意赏脸的赏个脸,现在小厮处留个名,方便我们府里安排。” “还从未听过大婚当日开流水席还要报名的。” “这不是说新郎要赶秋闱,日子赶了些吗?” “我觉得这留名也没错,大户人家想得自然比咱们老百姓周到。” “就是就是,还是两家一同办席,也是难得一见。” “你说两家席真的一样吗?要不吃了这场的再赶去下一场?” “诶呀,这么多人,咱们进得去吗?” “来的路上,我看见周府小厮拉了多少辆车的食材呢。” “这么说,咱们还得早点来排队才吃上了?” “可不是,咱们要不回去吃了,塞两个馒头就过来排队吧?” “有理,有理,快,快走。” “咱们也先回,早点来排队。” “我——我这就排队去。” “——” 第33章 大婚插曲 “一梳梳到尾,夫妻恩爱不用愁;二梳梳到尾,白发齐眉共携手;三梳梳到尾,夫妻无病更无忧;四梳梳到尾,儿孙遍地福禄寿;五梳梳到尾,永结连理齐相陪;六梳梳到尾,万事顺意好运在;七梳梳到尾,神仙下凡喜相迎;八梳梳到尾,八仙过海庆欢来;九梳梳到尾,幸福长久过一生;十梳梳到尾,今生前世到白头。” 话落,孟氏已经利落地盘好了发髻,她将桃木梳放在托盘上,微笑着看着铜镜中的新娘。 周沫萱有些羞怯地抿抿唇,“宣儿谢过孟夫人。” ”这有什么?为你梳头,我倒是乐意得很。看着别人出嫁呀,总能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 良辰和身边的丫鬟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人闲聊,手上动作不停,又是描眉,又是戴发冠。 ”新郎官还有一柱香就快到了,老爷让小姐抓紧些。“前厅候着的丫鬟匆忙跑来催促。 ”来了,来了。“良辰嘴上应着,”小姐,来,抿一下唇,可以了。“ 周沫萱张开双臂,在良辰等人的服侍下,穿上了嫁衣。 霞光透过门窗,照耀在嫁衣的珍珠上,折射出夺目的光泽。 ”孟夫人。“良辰看向孟氏,眼神询问。 ”良辰留下,你们先下去吧。“ 王婆子知晓孟氏是要和自家小姐讲一些私密话,连忙带着丫鬟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孟氏绕着周沫萱走了几步,微微点头。 周沫萱反倒有些紧张,手心都渗出了汗水。 ”人怎么还没来?“孟氏皱眉。 周沫萱不知道孟氏说的谁,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问。 ”小姐,姑爷到了。“屋外的丫鬟催促道。 ”来啦。“下一刻房门被打开,良辰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新娘跨过门槛,朝门口走去。 袁郑耀坐在马背上,身穿大红喜服,头束金冠,面若冠玉、温文尔雅、姿意潇洒。 他拱手向身旁祝贺的百姓致谢。 身旁的郑六不忘朝人群撒些金叶子。 到了周府门口,袁郑耀单手撑着马背,脚踩马镫,利落地下了马,活脱脱帅气的少年郎,引得百姓一片叫好声。 周宗之看着面前身着新娘服的女子,眼眶微红,纵使知道女婿有多好,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袁郑耀神色定定地看着他。 周宗之点了点头,千言万语终是无法直言。 袁郑耀朝良辰使了一下眼色,接替了她的位置。 众人瞧着他耐心地扶着新娘上了马车,朝着县衙而去。 一路上众人祝贺声不断,袁郑耀满脸愉悦,大丈夫人生之喜,便是娶得美娇娘,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 喜轿中女子长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摩挲着双手,心下有些紧张。 行至感恩桥,河中画舫上都挂满了红绸,街边的酒楼上有人拿着红绸不断摇摆着。 袁郑耀面上闪过一瞬的尴尬,随即又是满脸带笑的模样。 ”青使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你一声令下,大伙一定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青封点头,他望着楼下热闹的人群,以及马上春风得意的新郎官,满眼杀意。 林见山他们害死了他那么多兄弟,他们的子孙还想高高兴兴地过日子,门都没有。 郑六跟在袁郑耀的身边,脸上笑开了花,不断地将包袱中的金叶子向道路两旁的人群中撒去。 ”诶,大喜日子哪来的小乞丐?“ ”赶紧回去,可别冲撞了喜轿。“ 人群中传来细微的不悦声,却被漫天的喜庆掩盖了。 青封瞧着那被人推来推去,却不慎被挤到街道正中间的小乞丐,心下嗤笑:看来老天爷也不喜这场婚事呢。 “啊。”小乞丐不慎摔倒在地。 他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让他在道路中间显得格外显眼。 袁郑耀朝推挤他的人群看去,神色有些不悦。 众人也因这突然的插曲静默了下来。 旁边有人想拉着小乞丐下去,他扭扭捏捏硬是不肯走。 那人正想再和他说些什么,就见小乞丐突然从怀中拿出什么,紧接着便是一声炸响在空中传开。 青封正被这突然的一幕弄得脑袋一蒙,结果不等他反应,道路旁酒楼的窗户都被打开,几十个人从窗口跃下,直朝大婚队伍中的人砍去。 青封转头怒瞪着下属。 “属下——属下也不知道那个小乞丐会有我们的信号弹?” “废物。”青封目眦欲裂,瞧着局势无法改变,只能硬上,“还不吩咐下去,一定要他们人头落地。” 话落,便先行跃下楼去。 可他刚落地,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青封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原本看热闹的人群只有小部分人散去,然而留下的人个个从旁边商铺、小摊,甚至喜轿子下抽出刀剑来,瞬间将他们的人团团围住。 顷刻间,不少人就倒了下去。 青封双眼通红,大岳的人,果真狡诈。 他不管身上的疼痛,在人群中厮杀。 “没想到,你一介书生,居然也有武功?可惜终是技不如人”青封目露震惊, “的确比不得青使大人。”袁郑耀坐在马上,嬉笑地看着他,“不过应付重伤的你足够了。” 两人刀剑相向,皆是怒目圆睁,不一会儿青封就感觉内里一阵翻涌,手下脱了力。 袁郑耀立马抬脚踹在他的胸口上。 青封猛地吐了一口血,几乎要晕厥过去。 “大人。”下属连忙搀扶起他。 他看了眼四周,他们的人明显落了下风,他心中有些担忧,却还是硬撑着。 “青使大人是在找谁?你们的南宫离?”袁郑耀依旧一副嬉笑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你怎么知道我们主子的身份?”青封心下大骇。 袁郑耀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我不知道啊。更不知道原来战功赫赫的南璃摄政王的亲卫是个傻子。” 青封怒极,再次吐了一口鲜血。 “青使大人气血真足。” “噗——” 青封再次吐了一口鲜血。 第34章 全都炸了 袁郑耀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满脸惊诧地盯着他。 青封立马摆脱下属的搀扶,声嘶力竭地喊道: “杀,把他们全都给我杀了。” 袁郑耀望着青封杀红了眼,心下佩服。 不愧是声名远扬的青使大人。 真够难杀的。 青封看着身边的下属一个个倒下,心中虽愤恨,却也知自己怕是回天乏术了。 “夫君。” 杀声震天中,青封仿佛听到一声微弱而颤抖的呼唤声。 青封双眼微眯,猛地跳出包围圈,直往花轿而去。 “萱儿——” 袁郑耀声音发抖,眼尾猩红。 青封唇角狰狞,眼看自己的利剑即将穿过轿帘,突然一把红缨枪直接穿透他的肩膀,不等他反应,红缨枪上挑,竟将他的整个肩膀连带着整条手臂掀了去。 “啊!” 青封整个人直挺挺摔到地上,鲜血迅速流了一地。 轿帘被从里面掀开,一身鲜红嫁衣的女子轻轻擦拭着红缨枪上的血迹,目光淡然且冷漠。 她的脸上没有刚刚及笄的女子的娇俏与羞涩,反倒是千帆过尽的沉着与智慧。 “你不是周沫萱?” 虽是疑惑,语气中却有了不易察觉的肯定。 青封哪里不明白,今日就是一场局,一场针对他们南璃在江南残余势力的局,一场非常完美的局。 裴娇目光蔑视,“是不是你今日都难逃一死。” 青封—— “好。”远处传来一声高亢的喝彩声,“我家娇娇真厉害,真是英姿不减当年啊。” 孟德之打马而来,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欣赏和爱慕。 裴娇嘴角抽了抽,别开脸不去看他。 孟德之收住缰绳,下了马,立马跑到裴娇身边,询问他是否受伤。 裴娇见着他大庭广众之下不害臊,瞪了他一眼,他才消停下来。 孟德之看了一眼地上狼狈的人,睨了他一眼,立马笑着问,“夫人今日手感如何?累不累?回去为夫给你按按——” 裴娇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只回想刚刚的一幕,那种刺透敌人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青封在下属的搀扶下艰难起身,他用衣摆裹着自己的手臂和还在流血的肩膀。 袁郑耀盯着他,目光戏谑:这都不死? 瞧着他的一副失望的模样,青封牙咬得痒痒,简直欺人太甚。 “你们别得意,过不了多久有的是人为我死去的下属陪葬。”青封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你不是还想着有人来救你吧?”袁郑耀目光嘲讽。 “你什么意思?” 袁郑耀上前从他腰间取出信号弹,笑了笑,“南宫离可没有机会来救你。” 青封看了看在场之人的神色:淡定,一定要淡定。 “按照你刚刚发信号弹的时间,应该已经有人来救你了吧?”袁郑耀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远处传来几声“哒——哒——哒”的马蹄声。 青封目光希冀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双眼睁大,心中悲凉。 孟德之像是没看到他的神色,“我原本是与林大人他们一道的,可我听说夫人你要亲自动手,属实担心你的安危,这才先行一步。” 看着他脸色苍白一片,孟德之不忘加一把火。 “你可不知道,这南璃的三皇子多贪生怕死,感觉不对立马丢下众人独自逃命去了。可惜呀,要不然将他绑回京城,指不定还能给我夫人挣个诰命玩玩。” 青封—— 这群人不气人是会死吧? 众人:我们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你气死也是大功一件。 “青使大人,我们刚出了城没多久,那些箱子全都炸了,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粮草,全部是些沙土、柳絮——。” 青封目露震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是我亲自——” 随即他震惊道,“是你们?你们早就知道了藏粮食的地方?” 他神情恍惚,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回应他。 “是香兰,香兰她——” “没错,她可没背叛你们。我好心放了她,给她一大把银子让她好好生活,可她偏要一条道走到黑。”袁郑耀语气惋惜,仿佛他真的多希望香兰能好好的一样。 “阴险。”青封憋了半天,才吐出这两个字。 青封紧握着拳头,心下冰凉,他这一辈子算计良多,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栽了跟头。 “郑光祖?呵,我一早就提议杀了你的。”青封此刻心中万般懊悔。 “真可惜,那么多破绽,你们硬是看不出来,只能说你南璃野心磅礴,却终究没有福分罢了。” 青封颓然地笑出声。 他和主子不但没相信香兰说的话,还怕她会说出他们的计划,于是将香兰所知的一切消息都修改了,可没想到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中。 “若非你害怕香兰说出粮草位置,也不会着急忙慌前去运粮,可你们大多都受了伤,行动缓缓,否则我们的人不会轻易发现,也就没机会偷梁换柱了。” 一切都怪他们太过自大。 自以为能将大岳摆弄在股掌之间,结果差点全军覆没。 “我们可仁慈了,只拿了我们的粮食,其他的可什么也没碰。” 青封被孟德之的话一噎,他看着满脸是灰的下属,左脸血迹斑斑。 是真的炸了。 什么劫匪?什么买粮草? 一切都是假的。 不过是为了让大岳人心惶惶,也是让裴道远带的南疆军人心惶惶。 买粮草,他们可没那么多钱财,也不会花冤枉钱,只好羊毛出自羊身上。 江南富裕,商户往来更是更多。他们引诱大岳子民劫掠他们大岳的伙伴,江南一带,主要是秀州情况最明显。 海盐县,尤其是宁海镇差点成为人间炼狱。 不论那些劫匪是否遵守诺言,他们的人都劫掠了不少金银财宝。 用大岳的金银财宝,买大岳的粮草,多完美的计谋,可谓是益处多多。 可是南港口炸了,那些抢来的金银财宝全被收了回去,他之前带了一百多人只有他一人活着。 现在粮草被炸了,若非炸得真是粮草,若非没有伤到他们的人,他一定非常高兴。 他们原本要在那些箱子上洒满白磷,等出了城门,太阳高照,这些辛苦买来的粮草会成为一片火海,定然让大岳身心俱创。 可偏偏,粮草全部被调换,也只有粮草被调换,原本应该突然起火变成了爆炸。 全都炸了。 连同他们仅有的人。 第35章 不害臊 青封紧盯着袁郑耀,目光怨毒。 一个小小书生居然如此恶毒。 他扫视一圈:这大岳的人个个阴险,什么礼仪之邦,全都是狗屁。 众人看出他看中的失望,心中嗤笑。 青封敛下眼眸,正当众人不注意时,突然他左手抽出下属腰间的佩刀,朝着面前几人扔去。 待几人躲避过去,只见一阵烟雾飘过,再看清视野时,青封和搀扶他的下属早已不见了踪影。 “简直是便宜他了。”裴娇语气有些委屈。 “没事了,他活不了多久了。”孟德之轻声安慰,“再说他不回去,谁给南宫翔带消息?” 袁郑耀望着地上的一滩血迹,思绪有些杂乱,他看向孟德之,指着地上的鲜血: “咱们的将士也会如青封一般——” —— “孟将军,在下——”袁郑耀看一眼粘着自家夫人的孟德之,语气希冀。 “去吧,去吧。”孟德之摆了摆手,“放心这有我呢。” 袁郑耀高兴地躬身致谢,而后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向袁府赶去。 刚到了门口,袁管家便接过他手中的缰绳,“少爷,你快去吧,夫人可担心你了。” 袁郑耀唇角带笑,挥了挥手,“人人今日有赏。” 身后一众丫鬟、小厮高声欢呼。 周沫萱感觉自己睡了许久,她迷蒙地睁开眼,突然惊慌地坐了起来。 “小姐,你醒了。” 看到是良辰,周沫萱的心稍稍定了下来,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才知道袁郑耀和林见山几人早就料定南璃人会在他们婚礼中途动手报复。 袁郑耀担心她的安危,加上她是新娘盖着红盖头,不怕别人察觉,所以直接让人替了她。 “你说是孟夫人替的我?”周沫萱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本来来替你的丫鬟路上出了事,加上孟夫人说她许久没动手了,就直接亲自上了。” 正聊着,就听见外间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萱儿。” 周沫萱目光一亮,连忙朝门口赶去。 “耀哥哥。” 袁郑耀刚到门口,就与周沫萱撞个正着。 他见到自家小娇妻一副欣喜的表情,脸上笑意更甚。 良辰瞧见他来,连忙带人下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你回来了,事情怎么样?南璃人真的来了?孟夫人呢?孟夫人替我坐了花轿,她有没有事?还有——” 袁郑耀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抵住她的唇瓣,“这么多问题,你也不让我先休息一会儿。” 周沫萱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早已被汗水打湿,还传来一丝血腥味。 瞧见她眼底的慌乱,袁郑耀连忙笑着安慰道:“一切安好,大家都安好。” 慌乱的江南很快就会平静下来,焦躁的南疆也会很快迸发出激情。 他们也不会整日奔波,心中惶惶。 “孟夫人呢?她没受伤吧?”周沫萱是典型的闺阁女子,自幼对舞刀动枪没什么天赋,但看着别的女子像男子一样衣摆飘扬、姿意潇洒,她心中还是会激动。 “她无事,孟夫人可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打小就上过战场,这点小场面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周沫萱眼神一亮,越发好奇。 现今镇国大将军裴道远,娶了前御史孙少培的嫡女孙菁香,并孕有两女一子。 长子裴志安,现任定远将军,跟在镇国将军身边。 次女裴曦,成了当今陛下的弟弟顾墨轩的王妃,当今顾世子的生母。 小女裴娇,嫁给了当今的忠武将军孟德之。 裴家是武将世家,因此从长子到幼女自小喜欢习武且武艺不凡。 嘉佑帝登基前后,裴家更是为其两肋插刀,可谓是功不可没。 裴娇和孟德之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便是现在孟德之每每在旁人面前都要炫耀一番。 “那日我因为不肯相看亲事,害得我娘好一番动怒。我就想着买点东西哄哄她,结果我刚出了唐家金银铺,就见到一身劲装的夫人从我头上跨了过去。” “你这般编排贵夫人,小心我们去告状。哪有女子会这般。” “真的,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喝了口茶,兴致黯然地再次开口,“那日她正追着小偷,那小偷是个成年男子,体力好得不得了。” “我夫人虽说从小习武,体力也可。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武力多少有些发挥不出来。” “那也不至于逮着人跨过去吧?”同僚多少有些不信他的话。 “瞎说什么。我夫人见跑了许久追不上,只能动了轻功,结果施展空间有限,加上体力不支,越飞越低,要不是我俩眼快,她那叫就直接踹我心口上了。” 说完孟德之还不忘挑眉轻笑。 “她都体力不支了,能踹你多痛?跨过去,你也不想想你的脸面往哪放?” “要什么脸,那可是我的未来夫人。”孟德之满脸堆笑,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众人可算明白了,他是以身作局呢。 “那你夫人后来没事吧?”同僚有些担心后续的发展。 后来嘛,孟德之目光飘远。 当时他本可以躲,还能接住裴娇。 可他想也不想直接朝后腰,微微转身,右手向后上方抓住裴娇的脚,再一拉、一转、一抱,他便是有家室的人了。 “说得什么话?上京谁不知将军府的次女因为救命之恩天天跟着这厮要感谢他。”另一个同僚目光有些鄙夷。 孟德之定定地瞧着窗外的夕阳,那日也是这样的好天气,裴娇像个浑身散发金光的仙子一样落到了他的怀中。 "简直不要脸。"周沫萱轻笑出声。 “嗯嗯,可能那时候孟夫人眼里只有她的红缨枪吧,不知人心险恶。” “阿——嚏”、“阿——嚏”、“阿——嚏”,孟德之连打了三个喷嚏。 “夫人,你说是不是刚刚那个废物在骂我?” “当然是骂我英俊不凡还武功了得,却不给他面子,骂我胜之不武。” “不过我这武艺比不得夫人,夫人当年一个跨步直接让为夫心悦诚服多年,至今无人可比。” 裴娇捏了他胳膊一把,有些嗔怒,“你怎么能把这种事说出来,也不害臊。” 孟德之一脸坦然,“你可是天外之物,是我的福气,有什么好害臊的。” 裴娇听着他毫不避讳的话,手下用力。 “福气?当初也不知谁耍了我那么久。” 孟德之陡然回神,尬笑着。 要死了,看到自家夫人刚刚飒爽的样子,一时没把住门。 看着自家夫人好似冷了脸,孟德之只想立马大嘴巴招呼自己。 车马停了下来,看着县衙门口乌压压的人群,众人心中皆是叹了一口气。 第36章 大人不好当啊 崇德县百姓的心情最近很是不美妙,可以说是七上八下,大起大落,悲喜交加。 这不刚刚接受南璃人惨败,官府大肆抓捕劫匪后,一片慷慨激昂、欢声笑语。 原本热热闹闹看个婚礼,吃个席,打算去去霉气。 结果天上一阵炸响,大婚队伍又遭遇南璃人刺杀。 幸亏他们的青天大老爷本事了得,提前安排好了人手,杀了他们个片甲不留。 否则他们又要惶惶多日。 更让百姓们百感交集的是,南璃人炸了。 是的,没错。 继南璃人在南港口被炸之后,他们再次成功将自己炸了。 前一次不被炸死,也基本被淹死了。 这一次不被炸死,也基本被活埋了。 当然也有不少被烧死的。 听说他们的主帅原本是想烧他们的粮草,让大岳,让前线的将士伤筋动骨的,才没想到会直面大岳的土壤。 跟随林见山的衙役绘声绘色描绘着那幅幼稚而滑稽的场景。 烈日当空,阳光点燃了箱子上的白磷,南璃人脸上满是功成身退的喜悦。 可是下一刻便听见“嘭”的一声,一个箱子炸了开来,那身边的将士直接毁了半张脸。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空旷的郊野响起,漫天的尘土掩盖了哭喊声。 林见山和孟德之在一旁等了许久,才让属下前去挖人。 “噗嗤”、“噗嗤”的声音从地里传来,偶尔夹杂着几声微弱呼救声。 脱下盔甲的将士在烈日下翻着土,锄头在地里肆意探寻。 原本就下过大雨,土地本就松软,一锄头下去锄头,一股黏腻的液体呲了将士一脸。 将士随意用袖子擦了一把脸,锄头在液体周围小心刮了刮,猛地一锄头下去,感受到了土中的异物,再用力往后一拉。 挖出来后,那将士也不去管那人有没有气,向前迈了几步,再次一锄头下去。 那画面出奇得诡异。 就说那日,林见山和孟德之的手下一直挖到了第二天,搞得这两位头心中格外愧疚,大手一挥,所有人这个月份例多加半成。 不少百姓聚集在县衙门口,原本是带了吃食想犒劳将士的,听说不少将士还在那挖土,只能把东西放在了县衙门口。 随即便听到人群中有谁说了一句“听说被那些劫匪抢的钱财已经找到不少了”。 再看人群中有不少崇德县达官贵人,还周身狼狈的外来商户。 瞧着远方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人群中忽然爆发一阵欢呼声。 “大人们,你们辛苦了。” “你们真是我们的福气。” “听说那群南璃人见着大伙吓得屁滚尿流呢。” —— “咱们东家准备了一些膳食,请诸位前去赏个脸。” “你那什么地方,要好吃的没好吃的,要好喝的没好喝的。林大人,你见过我的,和凌将军一起来过,你去大家去我那——” —— 在长久的惊心动魄后,百姓们万分热情地把林见山等人围在中间。 又因为林见山是大家最熟悉的,所以只只敢粘着他。 七嘴八舌,让林见山好一番手忙脚乱。 “大家都让一让。”林见山举着双手,来回挥舞着。 百姓们见状,很有眼力见为众人让开了一条路。 林见山心下感动,欢愉冲散了他脸上连日的疲劳,仿佛回到他刚上任的时候。 “林某代诸位大人、诸位将士感谢大家厚爱。”他郑重地向百姓行了一礼。 百姓感动不已,嘴上说着“不可”,只好躬身回礼。 他挥了挥手,赵三带着衙役上前,在县衙门口张贴了一张大大的告示。 正如百姓所传,孟德之的下属找回了不少被劫掠的钱财,就在南港口水中。只是当时炸况严重,他的人费了好些力气才找到。 只是终归比不上百姓被劫掠的。 自从南港口被炸,不少劫匪和参与劫掠的人才清醒过来。吴达利用这一时机联络江南各州知州,广发告示,劝诫劫匪主动自首并归还所抢之物。 虽说效果不大,但至少能帮助不少人找回东西。 “诸位,大家这些日子受惊了,尤其是外来的人,让你们在本官的地盘上无法安心,是本官的过错。” 看着众人诚挚的目光,林见山继续道: “想必大家已经知晓,官府已追回不少被劫掠的财物,不日将送还到你们手中。只是追回的有限,除非明确是谁的东西外,其余的钱财我们会按照份例发放给大家,至于缺少的,也会尽快弥补。” “大人,那一共追回多少?我家庄上的银票都被抢了?这么多人,到我手上得分到多少啊?”男人神色担忧,知道这时候说不好,还是不得不开口。 “这位兄台,你的担心是对的,所以但凡最近遭遇劫掠的,请将你们的相关情况全部告知给衙役。待我们官府核验后,一经属实,会立刻将你们的东西归还到位。” “至于剩下的,官府会按照正常利息给大家写欠条,三年内定然还清。若还不清,本夫人的红缨枪绝不饶他。” 裴娇突然举起红缨枪,看向林见山,林见山朝着百姓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好,既然林大人说了,我们信你。”突然人群中有人开口。 “好。”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原本会吵闹的人群,格外地心往一处使。 看着人群立马向赵三等几个衙役走去,林见山心中一暖。 林见山吩咐管家将孟德之等人带下去休息,自己往林仙仙的院子走去。 身后传来衙役的提醒声,“大家别忘了今日是周袁两家的大喜之日,没事的人可先去那吃席,其余有事的请跟小人来。” “大伙都别急,衙里已准备膳食了,来不及去吃席的,就同咱们林大人,孟将军一处吃。” “诶呀,诸位大人可破费一番了。” “谁说不是,我就说谁家流水席当天早上去报名的。可刚刚小哥不是让我们现在就去吃吗?中午开席?好像没听过这理呀。” “还真这样,今日我还想去观礼,那管家还一个劲说,晚间大家直接看新人拜天地就行了。我还想哪有主家还管这个。” “你们是没见到感恩桥那边的场景,那南璃人将快将周围酒楼都包了,幸亏大人们早有准备。你们可不知道,那阵子刀光剑影的,血流了一地呀。” “那咱们去观礼岂不是——” 那人想着脑海中的画面,腿下一抖,差点没站稳。 众人心中皆是慌乱了一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诶。 大人不好当啊。 第37章 才不是笑话 “林仙仙。”王彩蝶猛地拔高声音,一张脸气得通红。 “你太不够意思了。” 林仙仙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满脸写着无奈。 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梳妆台上,点点反光恍了她的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早就接完亲了。” “你还有意思说。”王彩蝶心下不忿,指着她,“我一大早来找你,好心陪你去看你萱姐姐出嫁,你磨磨唧唧的,好不容易才收拾好。” 莺儿在一旁不断点头附和。 “结果呢,你收拾完,你萱姐姐都上花轿了。拉你去看迎亲队伍,你又闹着肚子疼,还非要拉着我不让我去。” 王彩蝶瞪着她,心下既憋屈又怀疑,跺了跺脚:“你是不是故意的,还没原谅我之前说得那些混账话。就算这样,你赶我走就好了嘛,何必这么麻烦?可你怎么能错过你萱姐姐的喜事?你不会回头又怪到我身上吧?” 说着好像林仙仙正这么打算一样,眼泪立马掉了下来,莺儿连忙为她擦泪,一脸心疼地为她拍着背。 林仙仙瞬间觉得头大,她答应林见山不能出去的,可没想到王彩蝶会来。 好说歹说告诉她今日外面不安全,可王彩蝶死活不相信,非说自己忽悠她,与她生分了。 她只好一拖再拖,又怕王彩蝶出去遭难,于是便各种理由拉着她。 结果她现在在王彩蝶眼中变得讨厌又虚伪。 银儿见着王彩蝶主仆俩一句哭诉,一句安慰,心里也格外焦躁。 银儿看着这对惺惺相惜、抱团取暖的主仆,转头望着窗外。 天空一碧如洗,刺眼的阳光昭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该炸了吧?” 炸了吧。 炸了吧。 炸了吧。 莺儿正和自家小姐小声交流着底下该怎么办,就见自家小姐怔怔的。 “小姐、小姐。”莺儿小声轻唤。 “林仙仙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就直说,何必留着我?羞辱我?” 林仙仙挠了挠头,秀眉紧皱,“王大小姐,我怎么就羞辱你了。” “我知道之前在你面前大手大脚,可你没钱,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林仙仙咬牙,她最讨厌别人说她没钱。 大手大脚? 那是大手大脚吗? 根本是不知钱为何物。 可她脑子怎么长得,总嚷着不要计较以前的事,自己却翻出来。 “我知道我家南港口炸了,我王家也不是首富了,别人可以笑话我,你怎么也笑话我?”王彩蝶双眼通红,活脱脱像是被欺负的狠了。 欺负? 林仙仙扶额,冤枉啊。 “我什么时候笑话你了?” 王彩蝶见她一副无辜的样子,吸了吸鼻子,立马瞪向银儿。 银儿被她看得浑身发毛,立马躲到林仙仙身后。 “王彩蝶,你不准欺负银儿。” “我欺负她,她之前几次三番挑衅我,这次我绝不饶她。” 林仙仙疑惑地看向银儿,见她满脸憋屈、疯狂摇头。再看王彩蝶满脸愤怒。 忽然一股莫名的兴奋从心中涌了上来,她左手撑着脸蛋,右手不断敲击桌面。 “她怎么笑话你了,如实昭来。” 王彩蝶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她高昂着头,睨着银儿,斩钉截铁道:“银儿说——说——我家炸了。” “扑哧。”林仙仙实在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银儿也在一旁憋红了脸。 原本等着林仙仙为自己主持公道的王彩蝶更生气了。 “林仙仙,你居然也笑话我,亏我刚刚还相信你。” 林仙仙瞧着她真的气狠了,连忙摆手,强忍着解释,“我没笑话你,我——我是笑——不是,你听错了。” 王彩蝶一副你看我是傻子的表情看着她。 林仙仙点了点头。 怕她再说出什么气话来,林仙仙连忙开口,“你真的听错了。” 顿了顿,看了一眼屋外,这才拉过王彩蝶。 “什么?”王彩蝶话未出口,就被林仙仙捂住了嘴。 接收到林仙仙的眼神示意,她点了点头,林仙仙这才放开了手。 王彩蝶神色有些许尴尬,随即一屁股坐到林仙仙身旁,“真炸了?” “炸了。” 王彩蝶沉默。 太暴力了。 “那你说不能出去是——仙仙你真好。”王彩蝶一改之前的气愤和委屈,死死抱着林仙仙。 林见山刚进来,就见着这副其乐融融的一幕。 “爹爹,你回来了。”林仙仙连忙推开王彩蝶,朝林见山跑去,“事情都结束了?” “嗯,今日表现不错,回头给你涨月例。”林见山难得看见她如此乖巧,心下柔软,“但是——” “都听爹爹的。”林仙仙双眼发光,至于林见山话,他没说完,自己也可以不遵守——吧。 “见过林伯父。”王彩蝶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跑上前甜甜地朝林见山见了一礼。 林仙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她以往可没发现她和自个爹爹这般熟络。 王彩蝶可不管林仙仙想什么,这可是县令大人啊,还是打跑南璃人的大英雄。 有大腿不抱才傻。 自从家里炸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勉强往虚伪的道路上走一走了。 林见山笑着应下。 随后他吩咐管家带着两人和两个小丫鬟前往袁府,自己留下处理后续事情。 饶是林仙仙有点失落,却还是高兴地应下,乖乖巧巧跟着管家出发。 “仙仙,你爹爹真不容易啊。”看着门口一堆人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王彩蝶感慨道。 “嗯,不过爹爹说了,南璃人不在了,以后就会轻松许多,只是今日实在可惜。”林仙仙语气低落,却还是极力安慰着自己。 马车辘辘,车外人们的交谈声越发激动。 “听说这南璃人想烧了粮草,没想到早就被咱们青天大老爷给算到了,结果把自己给炸死了。” “要不说他们蠢呢。前几日那南港口刚炸了——” 王彩蝶皱眉,炸了就炸了,老提他们家干什么。 —— “要我说,这王家还真是倒霉,好端端的——炸了——” 王彩蝶:我忍。 “——那可是王家的命啊,如今炸了——” 王彩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没完没了了是吧? 林仙仙连忙抱着她,不让她去掀车帘,“冷静,冷静,大家没有恶意。” 王彩蝶沮丧着脸,“闲聊就闲聊,可总提我家做什么,莫非真把我往家当成笑话不成?” “才不是笑话,我觉得大家谈论你家是敬佩,是惋惜,况且我想以王伯父的品行,很少有人会幸灾乐祸吧?” 听了这话,王彩蝶才冷静下来。 “——炸了——” “——炸了。” 她短时间内怕是真听不得这两个字了。 第38章 烟花——迎接新生活 未到袁府,人声鼎沸。 “小姐,前面百姓太多了,马车实在走不过去。要不大家还是下来吧。” 林仙仙掀开车帘望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张大了嘴。 她看了一眼众人今日的打扮,就是不被人群挤死,到了袁府也定是不成体面了吧。 可望着拥挤到看不到缝隙的人群,林仙仙还是叹了一口气下了车。 几个人你牵我,我牵你,紧紧贴在一起,谁也不敢撒手。 周围的人或谈论南璃人的悲惨下场,或感慨青天大老爷们与将士的英勇,或讨论袁周两家的天作之合,或谈论今日的流水席怎样怎样—— 百姓的欢呼让林仙仙心中格外骄傲,要不是她赶路,要不是她被挤得快没力气了,她定然要大喊一声,告诉他们林见山是自己的爹爹。 越接近袁府,周围还夹杂着袁府小厮的声音。 别问林仙仙怎么知道的,那些小厮正着急忙慌指挥着人群,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几人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就见门口站着不少人。 袁建满笑容,额头上都是汗水也没注意到。他一边迎着宾客,一边招呼百姓先行用膳。 林仙仙上前打了招呼,将林见山嘱咐的贺礼交给一旁的管家。 王彩蝶也让莺儿拿出了贺礼,同样说了几句好话。 袁建高兴地哈哈大笑,忙让他们一起等着新娘。 终于可以看到萱姐姐,林仙仙一蹦一跳,格外激动。 站在门口,明显可以看到人流分成两部分,却还是很多。 虽说周府两家都办了流水席,但谁不想看新娘呢? 再说之前不少人以为新人在公堂拜堂挤在县衙门口,后来知道是两家的诱敌之计,于是只能就近吃席。 加上不少百姓传着袁县尉的孙子风流倜傥,武艺高超,超凡脱俗,更是歼灭了不少南璃人。 因此不少人想要看看这智勇双全的新郎官长什么模样。 如此来袁府的人更多了,还有不少人因为怕伤了周府的面子才没有转换场地。 周宗之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尽力照顾好百姓的情绪。怕袁府食材、人手不够,特意让人将周府的食材亦或是做好的吃食送到袁府。 不少人从中午等到现在,都没见队伍动过。袁府怕众人等不及,打包好吃食分给百姓,但不少百姓宁愿不吃东西,也要留下看新人拜天地。 这可把袁建和管家愁坏了,袁府才多大,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 可想着今日两个孩子的婚事本就仓促,只好想了个将婚礼流程重新走一遍的法子。 在袁府管家和小厮的声嘶力竭中,道路中间终于有了空隙。 远处传来迎亲队伍敲敲打打的声音和百姓此起彼伏的祝贺声。 道路虽窄,可那热闹的,心潮澎湃的场面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落——轿——” 袁郑耀下了马,亲自到花轿前掀起轿帘,接了周沫萱。 两人一同向周围百姓躬身致谢,又迎来一片祝福声。 两人拜过袁建,等着小厮摆火盆。 “跨——火——盆——” 袁郑耀紧牵着周沫萱,与她一同跨过霉气。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袁建独自坐在高座上,双眼朦胧,看着新人跪拜,宾客欢呼,喜悦、欣慰、不舍、愧疚——各种情绪在内心翻涌,最终只变成简单的“好”、“好”、“好”。 林仙仙在新房中这瞧瞧,那瞧瞧,很是稀奇。 她心下震惊,没想到袁姐夫居然有那么多家当,心下艳羡。 瞧着她双眼发光的模样,王彩蝶唇角微勾,“你可别说,今日婚礼真够热闹的”。 顿了顿,她轻声道,“不过嫁妆嘛,比起我爹爹和姨娘成婚时少得可怜。” 瞧见林仙仙一副难以言表的神情,她继续道,“虽然吧,那个我家已经——但我家的好东西还有不少的,回头你去喜欢什么尽管拿。” 看着王彩蝶一副邀功的表情,林仙仙心中哭笑不得,上一刻还想打她,下一刻就想抱抱她,只是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总喜欢当冤大头。 可面上还是一副惊喜的表情,她知道王彩蝶的心意,可眼下不是争论的时候。 袁府的丫鬟进来在桌上摆了好些糕点,良辰嘱托几人吃一些垫垫肚子,就去照顾周沫萱了。 林仙仙咬了一口桂花糕,甜腻腻的,她皱了皱眉,“太甜了,没你家厨子做得好吃。” 王彩蝶笑了笑,一派骄傲自满的作风,“那当然了。只是这成婚的糕点都会多加些糖,寓意甜甜蜜蜜。” “但即便这样,这糕点和我家的还是不能比。我家的厨子可是我爹亲自为我娘找的,一个月二两银子呢。” 林仙仙耳中只有“二两”,果然是大户人家,不好比。 呜呜,她现在才月例还没有二两银子。 犹豫片刻,她还是鼓起勇气问:“现在呢?” 王彩蝶起初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她双眼发亮,双手紧握,胸口微微起伏,才知道她在问什么。 “还是二两。我爹说虽然家中不如以前,该节省要节省,但吃饭是大事,不能马虎。再说,那厨子在我家好些年了,怎么着也该涨月例了,我爹最近可愁了。” 林仙仙心中叹气,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有钱人的日子。 窗外一阵彩光照射进来。 “是烟花。” 林仙仙连忙跑到屋外,几人也跟着她跑了出去。 周沫萱因是新娘,不好出婚房,只能站在窗口。 天上烟花不断绽放,多姿多彩,美不胜收,便是在内院,也能听到外面宾客若有若无的惊叹声。 “好美啊!”几人紧盯着天空,不敢眨眼。 “这不像袁府放的,也不是周家,谁家有那么大的喜事啊?” “是在城门口放的。”林仙仙出声解释。 面对王彩蝶疑惑的目光,林仙仙陆续道: “我爹爹说他今日事忙,不能亲自过来贺喜,这是给萱姐姐和耀大哥的礼物。加上最近崇德县不安宁,现在好不容易问题都解决了,得让老百姓都感受一下热闹,大家一起迎接新生活。” 郊外,将士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的烟花,脸上满是笑意。 “我们这看得比将军看得还清楚吧?” “那当然了。” 赵三带着几个衙役,拉着马车,笑着走了过来。 他指挥着下属将食盒拿出来摆好,招呼将士过来用膳,自己接过将士的锄头到远处用力挥舞着。 将士围坐在一起,身上,脸上尽是汗水和泥土,他们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绚烂,欢笑着吃起这顿别有意义的晚膳。 黑暗中,男人眼神嗜血,若是哪个打猎的经过,定是要被吓得丢了半条命。 第39章 探亲 日上三竿,林仙仙终于在银儿的千翻催促,万翻拉扯间起了身。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睁开眼。 昨日她靠着王彩蝶看了许久的烟花,直到袁郑耀迈着凌乱的步子进了内院。 林仙仙挥了挥手,想要散开他走过留下的酒味。 周沫萱在喜娘和众人的闹哄声中被掀了喜帕,喝了合卺酒。 林仙仙她们还小,笑着祝贺几声,便拿着红包出了门,将一室的喜庆扔在了身后。 来到前厅,袁建正与众人喝着酒,脸上满是骄傲。 林仙仙坐在角落,和王彩蝶她们一起吃着喜宴,看着烟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银儿,我怎么回来的?”林仙仙语气慵懒。 “是老爷去接你的,你昨日不小心喝了酒就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幸好老爷去了。” 林仙仙揉着眉头,怎么也想不起来,“彩蝶呢?” 可别跟着自己人没了。 银儿轻笑着,“无事,周嬷嬷将她领回去了。” 那就好。 林仙仙摇摇晃晃起身,任凭银儿拉着她给她洗漱。 眼角余光瞧着银儿拿的蝴蝶珠花,连忙按住她的手,目光疑惑。 “是王小姐一早送来的,让你带着去找她。”银儿解释道。 林仙仙正皱眉沉思:王彩蝶还想当冤大头? 就听银儿继续道,“莺儿说王府大夫人的姐姐家的女儿过来了,要你给她撑场子。” “什么?” 林仙仙猛地拍桌而起,瞌睡都跑了。 “你怎么现在才说?” 银儿撅着嘴,满脸委屈。 林仙仙跺了跺脚,“诶呀,快点快点,还有把我那件最好的绫罗褙子拿出来。” 丫鬟连忙应下,去找她说的衣服。 “银儿,你看看要不要换个发髻,那个赵如婳比我大,估计还会比我高,可不能在气势上输了。” 银儿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却说林仙仙想得太多了。 林仙仙可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王彩蝶的父亲不待见范氏,连带着他们也不待见王珞珠。再加上王珞珠一副小家子气,林仙仙也看不上她。 可王彩蝶没办法,毕竟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再怎么躲着两人也总是会遇到。 以往俩人还能面上说笑几句,可自从出了紫云的事情,以及范思成与南璃人有勾结的事情暴露后,两人也不再互相给对方好脸色了。 便是短短几日,两人不知道吵了几次,甚至打到一起。 就林仙仙对王彩蝶的了解,她那样容易发脾气的人肯定吃了不少暗亏。 最让王彩蝶崩溃的是,大夫人范思雨的娘家来人了,还大张旗鼓让王富仁解了她女儿的足,甚至到梧桐院大骂了几句。 范思雨的父亲范添成是孟德之父亲孟宪孟将军麾下的指挥官。 范添成生有两女。 长女范思浅嫁给赵贵妃的大伯赵章,生有一女,名叫赵如婳。 庶女范思雨,嫁给当初前往上京的王富仁,生有一女,名叫王珞珠。 因此,这次剿匪途中,孟德之不但带了范添成,还被请求带上了赵如婳。 美名其曰:探亲。 至于探亲的结果嘛,范添成很不满意。 圣上考虑到王家在南港口所受委屈颇多,加上并无王家与南璃人勾结的证据,便只是判了范思成等几人流放,并未对王家的人有所惩罚。 可范添成不高兴,哪有老爷不踏足正妻院子,天天守着个姨娘和庶子,庶女的。 于是到梧桐院大骂一顿,骂王富仁,也骂青姨娘。 王富仁没办法,又顾忌他的身份,只能解了范氏的禁足,对之前的事也既往不咎。 有了外祖父的撑腰,王珞珠腰杆都挺直了,动不动就到王彩蝶面前刷存在感。 王彩蝶顾忌范添成,不敢和她闹得太过,回头影响自家姨娘名声。 可多了一个赵如婳在旁边阴阳怪气的,王彩蝶实在忍不了,可惜她脑子不够用,在两人手中吃了不少亏。 青姨娘只让她忍着,好歹等大佛离了秀州,可王彩蝶着实忍不住。 林仙仙刚到王家,就被人引进了梧桐院,王彩蝶正撅着嘴和莺儿一起刺绣。 看见她来,王彩蝶双眼发光,“林仙仙,你怎么才来,我家丫鬟去请你几次,都说你还没醒。” 林仙仙尬笑着赔不是。 她走到绣架前,看到她刚绣的桃花,点点头,还挺像回事的,比她有能耐。 王彩蝶以为她不喜,连忙说道:“这不是我的,是莺儿绣的,丑不拉叽的是不是?” 莺儿怔怔地站着不说话,接受到自家小姐的视线,淡淡开口,“我刚学,进步空间还很大。” —— 要不要这么谦虚?要不要这么上进? 显得她这般混吃等死像个罪人。 林仙仙坐着,心安理得地吃着糕点,听着王彩蝶吐槽这几日王珞珠和赵如婳的所作所为。 确实不能忍。 “那个赵如婳要在这待多久?”林仙仙适时开口问道。 王彩蝶摇摇头,她也不清楚。 林仙仙杵着下巴,追赃的事有吴知州和凌将军,返赃的事有孟将军和自家老爹他们。 今日她出门还听下人说自家爹爹忙了一夜呢。 现在南疆和南璃局势很不乐观,凌将军明显有回南疆的想法,孟德之和范添成作为援军肯定也要跟着一起去的。 赵如婳一个女孩子,一路多有不变,八成不会跟着。 “难不成她要一直住这?”王彩蝶皱眉,靠山走了,小靠山也让人头疼啊。 林仙仙摇了摇头,也许住几日就回上京了也说不准。 可人家是来看姨母的,可不好将人往外赶。 两人皆是叹了一口气。 “不好了。”小丫鬟连忙进来报信。 原是莺儿去库房为王彩蝶取些布匹,结果在花园遇到了王珞珠和赵如婳两人。 不等小丫鬟说完,王彩蝶“噌”地一下就站起来,黑着脸直往外冲。 “太阴险了,欺负不了我就欺负我的人,看本小姐不撕了她们俩。” 林仙仙被她吓了一跳,直接被手上的糕点呛着,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等她要去追王彩蝶,她早就没了人影。 好在她来过王家,记性又好,加上有丫鬟,一下子就找到了去花园的路。 第40章 以势压人 林仙仙还未到花园,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她没有急着上前。 她拉着银儿和跟着的丫鬟躲在假山后,透过缝隙看着吵到脸色涨红的几人。 她“啧啧”摇头,没想到上京的贵女吵起架来也这般没有风度。 林仙仙也不是有意要看别人吵架,只是她每次在外面和别人闹矛盾,林见山总是会说她没规矩,一点千金小姐的风度都没有。 拜托,吵架嘛,怎么会有风度? 林见山只是轻笑着看着她,说她没见过世面。 世面嘛,她今日见了;风度嘛,影子都没见到。 “大小姐,是奴婢不好,奴婢不是有意的,请你饶过奴婢吧?” “饶,笑话,饶了你,本小姐怎么交代?” “王络珠,你欺负莺儿,算什么本事?” “谁让她自己撞上来?” “你说莺儿撞你就莺儿撞你,谁信?” “你少来这套,今日她不赔我手镯就别想走。” “表妹,你也太好心了,只是这镯子乃贵妃娘娘亲赐——” “好啊,又拿假货忽悠人是吧?你们两个堂堂千金小姐也会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吗?” “你说话怎这么没有教养,这镯子贵重,难不成我们比不出来这镯子和你丫鬟的分量吗?” “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碰瓷的事姓范的也不是没干过。” “你少污蔑人。” “污蔑?紫云尸体还热乎着呢,你要不要去问问她?”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粗鲁?” “你不粗鲁你陷害我的丫鬟。” “谁陷害她了?你问问她是不是撞碎了我送给珞珠表妹的镯子。” “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认,你千万别管,更不能上他们的当。” “还真是忠心耿耿,可你主子在乎吗?” “当然不会在乎。”林仙仙听墙角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 赵如婳看见一个身着粉色褙子,头上只戴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珠花的小丫头突然冒了出来,看着身份贵重,以为又是一个看不惯王彩蝶的。 她满脸赞赏,唇角带笑,像是说很同意对方的观点。 相反,王络珠心下有些忐忑,她太知道林仙仙小魔王的名号了,就是王彩蝶也经常在她手里吃亏,只是近日林仙仙与王彩蝶走得实在太近,她实在摸不清她的想法,只能尬笑着。 王彩蝶倒是立马静了声,挺直脊背,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在她面前叫嚣的两人。 林仙仙不理会王彩蝶上扬的唇角,只定定地瞧见面前两人,目光讥讽。 “我是说王彩蝶一点也不在乎莺儿有没有弄碎你们的玉镯,因为她不认。” 林仙仙语气淡定、字字铿锵。 王珞珠和赵如婳神色僵硬了一瞬,随即满脸通红。 “错就是错,没有不想认就不认的理。”赵如婳定了定神,语气微冷。 “错?什么错?没有你说错她就错的理?”林仙仙连发几问,并不在意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有没有错,大家都有眼睛,是这丫头突然冲撞了我们,毁了贵妃娘娘的亲赐。” 听着对方翻来覆去、毫无新意的指责,林仙仙长叹了一口气。 “你说贵妃亲赐,证据呢?” “这要什么证据,想要,我让贵妃姑姑给你啊。”赵如婳一点也不担心被拆穿。 “既然是贵妃亲赐,你不好好收着?再说旁人一经过,镯子就能碎开?莫非有邪祟不成?”林仙仙像是被吓到一般,捂着胸口,“还是说你对贵妃的赏赐不满意?故意将镯子放在危险的处境中?” 赵如婳没想到对方嘴巴这么利索,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无力感,还是她熟悉的无力感,脸上越发愤怒。 “你放肆。” “瞧瞧这断面,色泽明显暗了许多,一看就是断了许久的。”林仙仙看着玉镯,目光玩味。 “不愧是贵妃亲赐,便是一个坏了的手镯,也得好好供着。” 赵如婳心下一噎,王珞珠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哪怕掉落在地,也是对贵妃的不敬。”随即林仙仙语气惋惜地看着莺儿,“莺儿,诶,贵妃身份如此贵重,你还是——” 切,以势压人嘛,谁不会? 以势压人的最高境界,便是借对方的势让对方有口难言。 最后憋死他。 王彩蝶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林仙仙,心里直呼:太厉害了,还好本小姐聪明,早投入到林仙仙的阵营里了,要不然—— 要是林仙仙知道她的想法,估计要笑死了,她也太会美化自己了,也不知道之前总爱装冤大头,对别人的好意置之不理的人是谁? “你胡说什么?”赵如婳猛地夺过林仙仙手中的镯子,“贵妃娘娘哪里是你能编排的?” 林仙仙无辜地眨眨眼,心道,不都是你们告诉我的吗?我只是重复一遍罢了。 王珞珠定了定神,“贵妃赏赐给如婳表姐的东西太多了,我们只是一早拿错了。” “对,我们拿错了。”赵如婳连忙顺着台阶就下,可心中不忿,仍是嘴犟,“幸亏我们拿错了,不然这丫头今日可没这么好运了。” 说完,她还狠狠睨了一眼林仙仙,真是没眼力见,贵妃的侄女在这,面前的人居然捧着一个商户女,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要不是她太能说,直接扯上了贵妃娘娘的声誉,她赵如婳绝对不会输给她。 不过嘛,这梁子结下了,有的是机会找她算账,到时候,她绝对要她好看。 瞧着对面的两人脸色难看,林仙仙就知道这两人憋着坏,她一点也不在意,她可不好惹,可是王彩蝶—— 王彩蝶瞧见她担忧的神色,朝她笑了笑,这种危险的情况都有惊无险过去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小人得志。” 抛下这句,赵如婳就扭头气冲冲地走了,她可不想再留在这丢脸。 王珞珠看到昂首挺胸、气势凌人想要为自己出气的表姐没撑一会儿就败下阵,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心下可惜,却也不敢独自留下,现在她面对的可不是只有一个王彩蝶,于是不甘心地追着自家表姐离开了。 王彩蝶和林仙仙两人相视一笑。 众人往梧桐院走去,王彩蝶整个人都要挂在林仙仙的身上,眼中满是惊叹,“仙仙,你刚刚真厉害.” 莺儿也在一旁不停点头,她差点以为自己小命要交代出去了,现在走路双腿还有点抖。 “林仙仙?”高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说她叫林仙仙?” 第41章 我祖父是太傅 林仙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就见赵如婳气冲冲地朝她们走来,身后王珞珠一脸不解、脚步踉跄地追着她。 几人都被这架势弄得有点懵。 “你就是林仙仙?”赵如婳满脸怒气。 林仙仙紧盯着她,她自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赵如婳,而且她刚刚也没认出自己,说明两人之前绝对没有交集。 莫非赵如婳对刚刚的事不服气,反悔了? 她盯着赵如婳身后丫鬟手中碎掉的玉镯,再见那丫鬟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她皱了皱眉,心下有些无语。 赵如婳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她咬了咬后槽牙,转身一把夺过丫鬟手中的镯子,猛地扔下池塘。 她恶狠狠地瞪着林仙仙,真是小家子气,她赵如婳是那种没品的人吗? 就冲着她这般没眼力见,她今天也不会放过林仙仙。 “你就是林太傅的孙女林仙仙?”赵如婳猛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林仙仙面前。 王珞珠看着她这么大火气,心中有些害怕,连忙拉着丫鬟小心翼翼躲到后面。 王彩蝶以为赵如婳要过来动手,也连忙带着莺儿向后退了几步。 结果只剩下林仙仙和赵如婳面对面瞪着眼,身后各自跟着自己的丫鬟。 “没错。” 林仙仙内心淡定地很,只是面上困惑。 想着赵如婳提到老头子,她心下怀疑,莫非是上京的林家惹了她? 可以她这暴躁的性子,老头子官位虽高,可他那么大岁数了难不成还和小丫头一般见识不成。 再说,赵如婳的姑姑是当朝贵妃,林家有几个人敢惹她? 赵如婳现在心里火气噌噌往上冒,刚刚她忘记问对方的名字,还对对方有点好感,没想到她居然是林太傅的孙女。 她就说自己心里怎么有种无力感,原来又碰上了林家的人。 上京关于林太傅不要亲生儿子和孙子、孙女,反而宠爱一个姨娘的私生女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她自然早就听过。 她觉得林家有些拎不清,但心中还是隐隐有些艳羡。 可自从她在林珊珊那里吃了亏,她对林家子孙连带着都看不顺眼,尤其是那个林漫云,简直是个不长脑子的,林珊珊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对。 赵如婳先前觉得林见山一房还挺可怜的,尤其是被占了什么的林仙仙更加可怜,自从生下来,太傅府都没住过几天。 可现在赵如婳完全不在乎这些,谁叫林仙仙这么能说,她终于知道心底那种无力感是哪里来的,她每次面对林珊珊心里也时常是这种感觉。 非亲非故的两人,不,应该说,有着天大仇恨、天大隔阂的两人居然给人一样的感觉。 赵如婳连带着对林珊珊的不满全都放在了林仙仙身上。 看着赵如婳脸上变化多姿,林仙仙心下了然,果然是林家那群人。 不过林仙仙并不怕,看着赵如婳那么生气,她倒是佩服谁这么有能耐将赵如婳气成这样,心下倒是有些好奇。 赵如婳看见林仙仙走神,心下更气,脱口而出,“林仙仙你怎么这么没用?” 不但林仙仙,在场的人都是满脸问号。 刚刚败下阵的人是谁?刚刚被气走的人又是谁? 赵如婳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话像是指责林仙仙刚刚手下留情,自己上赶着要求被打脸一样。 她脸色涨了涨,瞧见林仙仙一脸看傻子的模样,她心头更气。 “堂堂太傅的女儿不在太傅府养尊处优,被一个私生女挤到穷乡僻壤来,有点出息没有。” 原来是林珊珊惹的祸,林仙仙没想到那个娇娇弱弱的人居然有这么大本事。 可想到赵如婳一副张牙舞爪欺负王彩蝶的样子,林仙仙还是决定将林家的事情放在脑后。 林太傅、林太傅,喊得挺亲呀?也不知道有多亲? 王彩蝶见着赵如婳一副要撕人的模样,心下为林仙仙担忧。可林仙仙一直站着不动,她也不敢说什么,生怕帮了倒忙。 林仙仙对着赵如婳通红的眼睛,淡声道:“我祖父是太傅。” “你也知——”赵如婳正等着她崩溃的模样,“你说什么?” 林仙仙再次淡定开口:“我祖父是太傅。” 赵如婳心头一梗,这完全不是她想听到的话,她不死心继续挑拨道: “那个私生女在太傅府养尊处优,到了皇宫中还有皇子们护着,你在这破地方受了气,还得你自己讨公道,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林仙仙眼神暗了暗。 随即她想到面前的人是贵妃的侄女,定然经常进宫,也会遇到皇子们,林珊珊有皇子们护着,那她呢? 林仙仙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某种真相,但她不想戳穿。 “我祖父是太傅。” 赵如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可她没想到林仙仙还是这一句,她心下有些不顺。 “林太傅总会送很多礼物给林珊珊,就连你的那些堂兄弟,堂姐妹也没那个待遇。便是他老人家自己大寿,也会先想着林珊珊缺些什么,可他寄东西给你了吗?” 林仙仙想到自己久久装不满的小金库,倔强道:“我祖父是太傅。” 银儿在林仙仙身后明显感觉到自家小姐有些不对劲,她虽然不知道林家的事,但她也经常为自家小姐、少爷,甚至是老爷鸣不平。 不是怪林太傅太宠爱所谓的私生女,只是再怎么宠爱,也不应该放任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管。 不过这只是银儿无聊时的想法,她还是坚定地站在自家小姐身后。 赵如婳察觉到林仙仙根本不上当,不知道是她没和林家接触过,她对林家的所作所为不在乎,还是她真的傻。 可她也咽不下心里的怒气,她知道林仙仙没什么错。 可想到就是因为林仙仙不在林家,就因为她不好好守着她的林太傅宝贵孙女的身份,才让林珊珊出现并拥有了她艳羡一切。 想到她刚来秀州的前几天,太子殿下总是对他冷着一张脸,三皇子也对自己不理不睬,她心里格外委屈,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珊珊。 不,都是因为面前的林仙仙。 这样想着,赵如婳说出的话更是字字诛心。 “听说下个月林太傅生辰要大办,林珊珊早就在思考送什么生辰礼了,你不会还没想起来送什么吧?啊,你能送多贵的东西?林珊珊也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林仙仙沉默地看着她,直到赵如婳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神,她才淡声开口:“我祖父是太傅。” 银儿心下憋笑,越发觉得自家小姐“魔怔”了。 第42章 嫡庶尊卑 赵如婳哑然。 瞧着说不出其他话的林仙仙、以及她脸上始终淡淡的表情,感受到越发沉闷的氛围,赵如婳嘴唇哆嗦了几下,好没能说出一句话。 林仙仙瞧着她没了刚刚的颐指气使,唇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不但给让赵如婳看得咬牙切齿,就连其他人也觉得林仙仙这副样子欠揍。 王珞珠往后挪了挪步子,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可不想被林仙仙给盯上。 小魔王的名声真不是吹的,说话都能把人给气死。 林仙仙可没空管王珞珠,她现在还饿着肚子呢,还得去吃糕点。 她转身想要离开,就听见赵如婳一声怒哄。 “林仙仙!”赵如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她越发觉得林家的子孙都缺根经。 她说了这么多,林仙仙还一副与己无关的淡然模样。 原本是因为镯子的事想要看她不快,后来因为林珊珊迁怒她。 赵如婳虽觉得林仙仙说话气人,但她总会去上京,作为被占了身份多少有些委屈的嫡女怎么说也是林珊珊的死敌。 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料想林仙仙也与自己在统一战线上,自己勉为其难给她提前洗脑,也很正常。 万一她被林珊珊忽悠了成为自己的死对头那可不妙。 可听着她左一句“我祖父是林太傅”,右一句“我祖父是林太傅”,甚至完全没有对林珊珊不悦的样子,她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太傅家的嫡亲孙女,县令家的千金大小姐,你不怕别人说你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女骑在头上吗?不怕你母亲泉下难受吗?” 赵如婳明显感觉自己说话有些毫无顾忌,可她被气昏了头,偏要林仙仙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仙仙握了握拳,紧紧盯着她:“什么是嫡女?什么是庶女?” 不等赵如婳开口,林仙仙继续开口道:“你这么在乎嫡庶尊卑吗?” 赵如婳的确有这个想法,但这不是她说这话的主要目的。 但说实话她被林仙仙的脑回路惊到了,愣愣地没有说话。 林仙仙直直地看向她:“你母亲是嫡女,偏偏你是庶女。”而后指着王珞珠,“她母亲是庶女,可她偏偏是嫡女。” 赵如婳和王珞珠张大了嘴,脸色都有些难看。 被人戳到痛处,两个小孩子,要想再镇定自若,属实是为难人了。 林仙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而你这个庶女却要为她这个嫡女死拉着一个庶女、一个被庶女压了一头的嫡女不放,你觉得好笑不好笑?” 赵如婳被她指着鼻子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一切都是心酸苦楚,没有人能替别人说值不值,愿不愿。 微风吹拂,送来阵阵花香。 池水清澈,只余一块粉色的帕子随着水流漂浮着。 王珞珠愣愣地看着林仙仙几人走远,连忙上前拉着赵如婳的袖子。 “表姐,这林仙仙一直都是这么讨厌。原本她还总和王彩蝶吵架呢,也不知道今天发什么疯?” 赵如婳猛地抽出自己的衣袖,满脸嫌恶地看着她,“今天这种事,别再来找我。” 说完便丢下王珞珠,带着杏儿离开了。 后宅争斗她不是没见过,可没想到王珞珠居然会拿御林赐之物做文章,想借贵妃的势? 她虽不敢真打碎玉镯,可她居然蠢到拿碎过的手镯陷害一个奴婢,简直是在打贵妃的脸。 她命长不怕死,自己可还想活。 王珞珠看着赵如婳丢下自己,眼神怨忿: “表姐?从我出生到现在,没见到过几次的人算什么表姐?自己没本事被人气得跳脚,居然敢甩脸色给本小姐?真是没用。” 看了一眼与林仙仙说笑的王彩蝶,她紧握双拳,心中直叹可惜。 丫鬟小月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生怕自己被牵连到。 看着满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几人,林仙仙无奈地叹了一声:果然,人不能太冒尖了。 王彩蝶满脸兴奋地和莺儿比划着刚拿到的布帛。 一会嫌弃这个太过鲜艳,容易与人抢颜色,一会嫌弃那个料子太粗糙,容易磨皮肤。 她挑了抱着两匹布帛来到林仙仙身边,拉了几拃布,往林仙仙面前递。 林仙仙刚要拿起一块糕点,就被王彩蝶扳过身子去,只能悻悻缩回手。 王彩蝶摇了摇头:“这个颜色有点暗,不符合你的仙气。这个嘛,还行。” 说完她将“还行”的布匹扔给银儿,又去和莺儿比比划划。 林仙仙没有搭理银儿的眼神,又自顾自坐回去。 她刚拿回去,就被王彩蝶一个大力扳回身子,手中的糕点直直甩到地上。 林仙仙瞧着一脸兴奋为自己选布匹的王彩蝶,心中无奈。 王彩蝶真把自己当大冤种了。 可她林仙仙还没到见钱眼开,见好处就走不动道的时候。 她连忙拉住王彩蝶,好说歹说了一番,王彩蝶才不舍地将怀中的布匹递给莺儿。 银儿很有眼力见地将手中的布匹也递了过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瞧着王彩蝶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林仙仙只好开口让她陪自己出去逛街。 陪? 王彩蝶听了这话,心里很是高兴。 立马拉着林仙仙两人重新打扮一番,这才一同出了府。 “小姐。”兰儿低声轻唤。 从花园回来,赵如婳就一直静静地坐着,什么话也不说。 兰儿站在一边,看着桌上一动不动的午膳,心里有些慌乱。 以往自家小姐遇到今日下面子的事,都会发很大的火,甚至将屋子里砸得一片狼藉。 今日自家小姐生了很大的气,兰儿觉得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可回来后自家小姐却出奇地安静。 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兰儿心里很是不适,也很是害怕。 赵如婳知道自己今天输得很惨,可以说一败涂地。 她知道自己说得话有多刻薄,有多严重,可林仙仙就像铜墙铁壁一般,丝毫不受影响,至少在她看来是如此。 可林仙仙那句“你真的在意嫡庶尊卑吗”却确确实实伤到了她。 第43章 救命恩人 顾寒枫轻靠在床头,手上拿着书本,低垂着眉眼,许久才像是回过神来,继续翻着书页。 王有才领着周院卿进来见礼,见到的便是这幅平静的画面。 “有劳周院卿了。” 顾寒枫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 可不是寻常嘛? 顾寒枫从小就开始喝着大人都觉得苦到难以入口的药汁,早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了。 不管别人如何心痛,如何同情,或是如何幸灾乐祸,顾寒枫似乎都毫不在意。这对他而言早已成为一件寻常事罢了。 王有才目光痛惜,他期盼着盯着周院卿搭在那苍白手臂上的手,希望能带来好消息。 周院卿眉头微皱。不,是这些天就没有舒展开来过。 为着顾世子这先天的病症,他这些天一直在太医院查阅古籍,却仍然是一无所获,只能用一些草药缓解眼前人身体的不适。 是以每每见到顾寒枫,看着他总是神色淡淡地请他号脉、神色淡淡地接过一碗苦涩的药汁,周院卿总是没来由地一阵愧疚。 顾寒枫静静地听着周院卿对王公公的吩咐,面上神色平静。 “真的不需要再用药了?”王有才神色激动。 周院卿点了点头,由病症带来的一切不良反应都已经消失,还用那苦不拉几的药做什么? 顾寒枫心下松了一口气,饶是他不在意,但也会腻烦。 周院卿依旧说了些要心境平和,不可过于激动的话,王有才笑着送他出了殿门,留着顾寒枫身边的小厮林启和几个宫女、太监照看他。 待人走后,顾寒枫连忙挥手让宫人下去,只留了林启一人。 林启兴奋地将怀中的信递给自家王爷。 “镇国将军府来信了,说老夫人知道陛下派人前去南疆,心下踏实不少,病也好了。已经在皇后娘娘那递了帖子,这两日就会和大夫人过来看看你。” 顾寒枫看着手中的信,点了点头。 瞧着林启满脸好奇,顾寒枫将信拍到他胸口。 原是顾寒枫的姨母裴娇来信,其姨父孟德之等人在秀州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将后续事情安排好,就立刻动身前往南疆,支援南疆军,让他一切都不用担心,安心养好身子。 顾寒枫起身站到窗边,望着殿外忙碌的宫人,心下有些无力。 “殿下,你放心,不管你怎么做,林启都跟着你。” 顾寒枫偏过头看着他,唇角带笑,目光温和。 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使他苍白的面色有了些许轻灵之感。 “还是没有办法?”郑皇后正让身边的宫女帮自己染着豆蔻,闻言眉毛上挑。 “是。”秋嬷嬷躬身应道。 “确实是苦了他了。”话中虽是心痛,可郑皇后的脸色依旧平淡。 秋嬷嬷心下附和,可不是嘛? “母后!”殿外传来太子急切的声音。 郑皇后瞧着一脸汗水,神色激动的顾云萧大踏步朝自己跑来,脸色有些不悦。 顾云萧并没有注意这些,急忙来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臂就问:“母后,你是不是认识季神医?” 闻言,郑皇后脸色微变,秋嬷嬷连忙带着宫人下去,自己守在殿门口。 顾云萧瞧见这阵势,心下有些疑惑,但也确定了心中所想。 “母后,季神医可以救堂弟是不是?你为什么从来不说?”顾云萧一时有些颓然。 郑念秋看着面前心情低落的少年,心绪复杂。 她与瑞王妃裴曦是少年玩伴,两人情谊深厚,可造化弄人。 瑞王妃裴曦和瑞王爷顾墨轩情投意合不假。 嘉佑帝顾君漠当初对她郑念秋情根深种也不假。 可皇家无情,也最会揣度人心,风云诡变化,兜兜转转,谁能说如今的一切不是机缘巧合呢? 如今瑞王府只剩顾寒枫一人,她的恨、她的怨也不知还在不在。 只是偶尔想到那个陪伴自己长大的人,心中也会有心痛。 心绪错综复杂,即便她是皇后,也分不清自己对那个少年的心思。 “谁告诉你这些的。”皇后就是皇后,多年的宫廷生活早就磨炼她随时丢下一切,只关注面前的利益。 听出郑皇后语气中的愠怒,顾云萧虽然不解,却还是坦言相告。 顾云暮? 赵栀儿? 郑皇后神色晦暗:终究是自己想多了吗? 原是昨日,顾云暮在贵妃宫中用晚膳时,想到顾寒枫身子虚弱,这些天太医院的人在崇政殿进进出出,他都没有起色。 自己今日和大皇兄顾云萧将各个宫中的书籍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浩如烟海中的一抹奇迹。 赵贵妃见他谁神色低落,几番踌躇开口:“若是季风眠还活着的话,顾世子定然不是眼下的状况。” 顾云暮立马丢了碗筷,拉着赵贵妃的袖子,询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真挚,眼中急切。 赵贵妃心下不忍,可透过乌黑的夜幕,瞧着坤宁宫外的点点光亮,她心下一凛。 “此事是禁忌,你可莫要说出去。” 她的语气严肃,倒是让顾云暮心下一震,却还是点了点头。 当顾云萧知道季风眠与郑皇后有关后,一整个心潮澎湃,并未在意顾云暮说的“禁忌”。 一到下课时间,林太傅就看到一向沉稳的大皇子健步如飞,匆匆忙忙离开了。 郑皇后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眼前的儿子如此失态,他目光中的急切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心下有些慌乱,却还是定了定神。 尘封已久的往事再被打开,她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究竟是赵贵妃一人的主意,还是和三皇子顾云暮一同的计谋,又或者是所谓的皇家利用。 但她知道这绝对是对她的考量,她不能有任何言语有失之处。 她拉起地上的顾云萧,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她眼眸温柔,笑着看向顾云萧:“是母后想得偏激了些。” 她目光悠远,像是在回忆过去,又像是要看到某个人:“亲近些说,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顾云萧拧眉,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救命恩人”这个词,他静静地看着郑皇后,思绪飘呀、飘呀,终于在那片混乱的场景中扎了根。 第44章 神医殿殿主 先皇隆德帝二十年,皇家猎场。 在结束与北辽长达三年的兵力对抗后,大岳迎来了胜利。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用再害怕哪天亲人上了战场,更不用担心哪天开门就迎来了噩耗。 当胜利的号角声吹响,人们满怀期望想要去见思念多年的亲人。 然而,几家欢乐几家愁,在众人庆幸一切归于平静时,却有人在埋头痛哭,思念已故的忠魂。 大军凯旋,隆德帝命人大摆筵席,犒劳将士,将士无不感动。 为了让京中臣子感受将士的勇猛,隆德帝更是亲自打开皇家猎场,举办狩猎,并亲自许下彩头:但凡获得头筹者,可向皇帝提出一个要求。 如此高的恩赐,众将士更是使出全身力气,分毫不让。 隆德帝年近四十,身子健朗,更是带着不少大臣亲自下场。 “众爱卿,今日猎场上无君臣,只要是前十名,通通有赏。” 这位在高座上呕心沥血、兢兢业业的明君,甩掉多日来的疲惫和担忧,骑着他心爱的汗血宝马追风,立马隐入林中,感受着久违的快意。 追风撒开蹄奔跑着,很快将身后的侍卫甩开。 忽然,林间出现一只黑熊,隆德帝左手举弓,右手取箭,搭箭拉弦,心下激动。 正当他松开拉着箭的手,四周箭矢突兀地朝他射来。 “皇上小心——”身后传来一阵人群的惊呼声。 隆德帝猛地从马背上跳起,顺便抽出马背上的宝剑抵挡四周的袭击。 远处的将士连忙上前护驾,好一会儿才将刺客拿下。 “陛下——太医,太医——”王有才匆忙跑来,正好接住倒下的隆德帝。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黑,腿上也中了箭。 众人知道箭上有毒,皆是大惊失色。 晚间,营地灯火通明,太医在帝帐间进进出出,一盆盆的血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整个猎场除了林间野兽偶尔发出的叫声,静得只剩下众人惴惴不安的心跳声。 经过一夜的忙碌和祈祷,随着清晨的光辉普照大地,隆德帝睁开了眼,可却精神恹恹。 原本期待中的盛况没有来,王有才早已收拾起回宫的细软。 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败在大岳手下的北辽会立即派出刺客,更甚至来刺杀大岳的皇帝。 更没有人会想到一向武艺高超、洞若关火的隆德帝会遭遇北辽刺客的毒手。 伤好后的隆德帝依旧是众人眼中兢兢业业的好皇帝,可体内残余的毒素使他的心情极易暴躁。 太医乃至各色民间大夫在垂拱殿、福宁殿间进进出出,神色紧张,伴随着身后屋内剧烈的咳嗽声的,还有一声声凄厉的无能怒吼。 钱皇后和一众嫔妃想要伺疾,全都被王有才挡在殿外。就连皇子、公主也是无颜面见他们往日的父皇。 直到太子妃郑念秋的父亲,兵部侍郎郑云甫带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布衣男子跪在垂拱殿之前,以一家老小姓名做赌注,高呼:请陛下一试。 隆德帝在殿中骂了三天,宫人进进出出收拾了三天的碎瓷片,郑云甫也同样跪了三日。 终于在他支撑不住时,殿门缓缓拉开了。 以毒攻毒? 隆德帝不敢试,战事刚停,朝廷不稳,他不敢开一丁点玩笑。 可每日忍受着余毒的折磨,看着太医越来越紧皱的眉头,他知道自己的状况越来越糟糕。 不是没人提过要以毒攻毒,可这法子太过阴损。他不怕疼,可若是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同样,他的臣子、他的百姓也知道这个理。 每日他从榻上睁开双眼,看着阳光和煦,万物舒展,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他的心中就涌起一阵恐慌。 王有才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磨着墨,看着隆德帝紧皱的眉头和斑白的鬓角,心中酸涩。 “把它收好,去请那几位过来吧。”隆德帝语气虚浮,仿佛飘在空中。 王有才接过圣旨,郑重地退了出去。 郑云甫和身边的男人被宫人扶着下去休息。 瞧见王有才和小太监低声吩咐着什么,他庆幸隆德帝同意了他的想法。 大臣们抱着疑惑的神情进入垂拱殿,又抱着担忧的表情长吁短叹出了殿门。 不知郑云甫身边的男人如何说了,一整个下午太医院的人都紧跟着他,看着他尽拿些阴毒之物,还细细询问起哪里找一些可入药的活物,众人无不心惊胆战,担忧不已。 夜间,福宁殿中传来细细密密痛苦的嘶喊声,窗户上的人影来来回回。 往日守备森严的皇宫弥漫着紧张的氛围,整座皇宫到处都是灯火通明,连带着宫外的大户宅院中也传来断断续续、焦灼不安的脚步声。 当清晨的阳光照在福宁殿的殿门上,王有才亲自打开了殿门,衣袖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脸上满是笑意。 殿前等候的钱皇后和一众嫔妃、皇子、公主,左右丞相率领的一众大臣终满脸写着庆幸。 “郑爱卿,即日起任命为户部侍郎——”隆德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端端正正跪在下方的郑云甫,他今日精神焕发、满面红光、目光带笑,声音沉稳,显然一副大病已愈的模样。 郑云甫连忙磕头谢恩,心中石头总算落了地。 隆德帝将目光转到他身边的男人身上,莫逊低垂着眉眼,静静等待高位上人的话。 救驾之功,难以衡量。,还是在隆德帝面临如此糟糕的境况下。 太医院院首? 黄金万两? 莫逊皆是摇头:“草民不要权,不要是势,不想富,不想贵,只想发扬一身医术,造福百姓。” 隆德帝哈哈大笑,在场之人无不点头称赞。 因一句灵山草药甚多,是潜心专研医术的好地方,隆德帝便下令在灵山修建神医殿,并册封莫逊为神医殿殿主,准许其在神医殿建成后广招弟子。 于是莫逊的名声传遍了上京,甚至传遍了大岳。 老百姓都知道莫逊医术高超,救了身中剧毒的大岳皇帝,是尊贵的隆德帝特封的神医殿殿主。 一时之间,从宫中太医,到民间大夫,无不以他为榜样。 神医殿光招弟子那日,灵山人头攒动。 不少人是想求莫殿主指点一番,也有不少人想见一见这位品格高尚、医术精绝的大人物。 第45章 背叛师门 而季神医也是当日前去寻求指教其中的一个。 神医殿殿门打开,不少有资质的人成为莫逊的弟子,令人艳羡不已。 其中最受关注的便是他的大弟子章启元和二弟子季风眠。 殿主虽说是医毒双绝,但医术并不精,而是更擅毒。 他的大弟子,也就是神医殿现殿主章启元同样擅长制毒,用毒。挥挥手就能让百花凋零,衣袖翻飞就能让一切恢复如常。 二弟子季风眠进入神医殿时,不过堪堪十四岁,但他接触医术较早,对医理了解甚至透,才得了莫殿主的眼。 也许是同道相惜,亦或是对大弟子有着更多的期待,莫逊对自己的大弟子更为看重。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虽说莫殿主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救了隆德帝,但还是有不少反对的声音,觉得这法子太过冒险。 多年来,多少擅毒擅医的人互相攻击,甚至于终身为敌。神医殿能医毒共存,确实出人意外。 意料之中的是莫逊莫殿主丝毫不掩饰对章启元的看重。甚至扬言要将独女莫莲心许配给章启元。 而对于季神医,大家印象中他自从进入了神医殿就再无功绩,因此很是替他惋惜。 谁能不说一句“伤仲永”? “那你为何还叫他神医?三弟还说他可以治——”顾云萧眉头微皱,攥紧了拳,似怀疑,似期待。 郑皇后摸了摸他的头,心下叹息:”当然不会有无端的好名声。“ 那是两年后的事情,嘉佑帝刚刚登基没多久,朝局变化,政务繁忙。 加上神医殿本就是恩赐,不受朝廷管控,自然也不会去关注神医殿的境况。 也是季风眠离开神医殿的前三个月,据说他救了一对被追杀的主仆,那仆从被毒箭射中心脏,却硬生生被季神医从阎王那抢了回来。 后来京城才有人传季神医可活死人,肉白骨的传言。 那个瘦弱的、安静地少年从容不迫地从刺客手中救了一对主仆,怎么说都让人敬佩。 这坊间的传言也不知从何而来,可主人公是那神医殿殿主的弟子,百姓多少会相信几分。 更何况此后季风眠也确实救了不少病重之人。 因此百姓间便流传起季风眠可活死人,肉白骨的佳话。 这也让之前觉得季风眠名不副实,还占用莫殿主二弟子身份的人有所改观。 当然,不论是章启元更胜一筹还是林风眠妙手回春,百姓并不在乎。更多的还是希望两人秉持莫殿主的宏志,共同造福于民,造福于大岳。 事实上开始时一切都像大家所想,有了章启元和季风眠两人,神医殿声名大振,京城中不少百姓也受到恩惠。 只是就在当今的章殿主大婚当日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嘉佑一年,一向淡泊名利的二师兄林风眠竟然拐着自己的小师妹远走高飞了。 众人无不震惊。 莫殿主当场大怒,气恼、悔恨、悲痛,错综复杂的情绪翻涌,竟当场吐血身亡,死不瞑目。 可怜神医殿新任殿主章启元更是以复杂的心情,在众宾客复杂的目光中成为了神医殿的新主人。 憋屈。 真憋屈。 谁能不憋屈呢? 现场的众人死一般的寂静。 在死一般的寂静后爆发出连绵不绝的骂声。 那个骂呀。 真叫个粗鲁。 真叫个精辟。 有骂季风眠不敬师长,罔顾礼数的。 有骂莫莲心不知廉耻的,没眼力见的 甚至有骂莫逊眼瞎,心胸过于狭窄的。 更有人当场以头撞柱,涕泗横流,直言大岳的杏林界痛失三位神医。 此事一出,天下人都会长久地意难平啊。 众人都想不明白,一个向来沉迷医术的人居然做得出夺人妻子,背叛师门的事。 三位呀。 整整三位,正正好三位呀。 见识颇丰连隆德帝都自叹不如却被活活气死的一殿之主。 好不容易证明自身医术却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以至于被神医殿全体人员唾骂的逆徒。 对了,顺便插一句。 被众人忽略的小师妹。 不错,正是事情的罪魁祸首之一,却被众人抛之脑后。 即便被提及,旁人只道: “上不得台面的弱女子。” “只知情爱的小女子。” “不顾大局的—” 众人齐道:“何必呢?” “至于吗?” “当他爹是摆设还是当自个嘴是摆设?” 真是造孽呀。 随后又继续讨论起三位神医。 这个对于最后一位吗— 众人眼神交汇。 不—可—妄—言。 笑话,用毒高手在你面前呢,你敢说他八卦。 小命要紧。 但新殿主的结局也可想而知,自此后再无长进了。 不信。 不说事发后到现在到处还贴着神医殿对季风眠,还有逃跑的小妻子的悬赏告示。 就问神医殿可有医毒方面的新进展? 看着众人提及神医殿不住摇动的脑袋和深深的叹息声,就知道一切如同过眼云烟,早已不似以往了。 再看章殿主这愤恨到要喷火的眼神。 诶,能不愤恨吗? 那两人太不厚道了,谁的脸面不是脸面呢。 怕是章殿主这辈子都难忘这日的耻辱了。 在场众人无不惋惜。 “后来呢?”,大皇子眼中好奇。 “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季风眠和莫莲心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这两人是死是活。 只是在悠久的时光长河中,郑皇后始终记得有一个瘦弱的、从容不迫的、医术精湛的男子在处理完事情后,一脸严肃地看向她身后的孩子。 “那是你中了毒,若非季神医目光如炬,恐怕——”郑皇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异样。 顾云萧不明白季风眠既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何还要干出与人私奔、辱没门楣的事情来。 只是他不知道,当年的婚礼后,新任殿主大发火气,差点毁了整神医殿。 况且神医殿本就是赐给莫逊的,朝廷做不了主,莫逊也没了做主的机会。 郑皇后想到那个还未到而立之年的男人,趴在地上拉住自己的裙摆,小声祈求,声声诱惑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冷意。 顾云萧正心下失落,并不曾注意到自家母后的变化。 第46章 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钱嬷嬷进来时,就见一身粉色宫装的女子正低头修剪着花枝。 她骨相极美,细腻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材,浑身散发着妩媚的气息,一点也看不出二十七八的年岁。 钱嬷嬷看出自家主子颇有闲心,知道她心情极好。 “娘娘,事情应该成了。” 三皇子从讲莛所回来后一直在寝殿中来回踱步,嘴上嘀嘀咕咕个不停,满脸焦躁。 “看来让暮儿和那两个小东西接触接触也没什么不好。”赵贵妃语气轻佻,仿佛一只即将斗胜的孔雀,满脸的兴奋。 “皇后那边将下人都请出去了,只她和大皇子一人——”钱嬷嬷内心慌乱,总觉得自家小姐做得有些过了。 赵贵妃冷哼一声,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惹怒皇上还是伤害母子情分罢了。 神医殿虽说不是皇家所管,可到底是皇家扶持起来,在百姓心中声望极大,这本就容易引起君王猜忌。 可季风眠毁了一切,神医殿一蹶不振,多少有些打皇家的脸面。 嘉佑帝对新任殿主恨铁不成钢,自然也对罪魁祸首咬牙切齿。 是以这些年追杀季风眠和莫莲心的,除了章启元,谁又能知道有没有嘉佑帝的人呢? 男人捣鼓着手中的药材,口中喃喃,顿了顿,他猛地掀翻了案几。 霍逸刚跨入门槛,就被这一声惊响吓得一抖。 章启元看见来人畏畏缩缩的模样,眼角略显嫌弃。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挥了挥衣袖,起身走到窗下。 “什么事?” 霍逸躬身来到他的身旁,将手中的信封朝他递了递,“殿主,小五传消息过来,说好像发现了季风眠的踪迹。” 章启元的目光猛地一震,他立马接过信纸,双手颤抖地打开信封。 窗外鸟鸣悠悠,树木轻轻摆动,阳光打在信纸上,却被树影隔断。 信纸微微颤抖,连带着章启元的手,再到他的肩膀,再到他的下巴,继而他的整张脸都被颤动爬满。 章启元双手撑着窗沿,脸上满是愉悦,微风徐徐吹过,掀开他脸上的愉悦,露出阴狠的神色。 想到那个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的人、想到那个差一点就害自己身败名裂的人,他心中的恨意不断滋长。 “这一次,你亲自看着他死。” 霍逸连忙应下。 看着霍逸指甲中细小的污渍,章启元目光嘲讽,踱步至他身旁,目光森冷,语气低沉,“收起你的小心思,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霍逸心中颤了颤,连忙朝着章启元拜了拜,“殿主说的是,弟子不敢有其他心思,我一定会让季风眠死无葬身之地。” 章启元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门外一群小厮模样的人连忙进入殿中,低着头收拾着地上的杂乱,很快将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仿佛是干了很久很久。 霍逸见着他们机械的动作,心下嘲讽,随即想到什么,他紧攥拳头,嘴角发出一丝冷笑,目光晦暗不明。 镇国将军府门口,大夫人余氏搀扶着裴老夫人,急切地看着渐渐到了眼前的马车。 “娘,你慢点。”余氏小心地扶着她下了台阶。 车帘被掀开,林启利落地跳下马车,随后要伸手去扶自家殿下。 顾寒枫睨了他一眼,跳下马车。 “诶呀,你慢点。”裴老夫人语气担忧,顾寒枫却只看着她笑。 裴老夫人一下子来了力气,挣脱余氏,举着拐杖就要来打他。 “你这个泼猴,身子刚好,哪能这般折腾。” 顾寒枫连忙搭过她的手,语气宠溺,“孙儿知道,身子早就无碍了。”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裴老夫人心中微涩,不想再说什么,只拉着顾寒枫往前厅走去。 一路上,裴老夫人就差拎着林启的耳朵,告诉他该怎么照顾自家主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说不定的就找瑞王府的管家,什么都管不了就来找她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老太婆。 这般“指桑骂槐”,顾寒枫在一旁听了只得连连求饶,表示自己会好生照顾自己,裴老夫人这才住了口。 余氏走在后面,看着这副其乐融融的场景,脸上满是笑容。 余氏膝下有一对龙凤胎,长子裴卓,次女裴筝,两人只比顾寒枫小一岁,三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 但顾寒枫小小年纪就继承王位,平日里多住在瑞王府,是以多是平日在宫中学习时才能见面。 顾寒枫虽然总是淡淡的,但是懂得很多,性子温和,与他说话很是舒服。是以他每次来镇国将军府,都要被两人缠住。 因着顾寒枫提前出了宫,这两人今日凑巧外出,因此饭桌上只有裴老夫人和余氏陪着顾寒枫。 余氏准备了一桌的饭菜,张罗着让顾寒枫吃好吃饱,想到没有一双儿女在侧,没了往日的闹腾,她终于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外甥,觉得今日厨房的饭菜做得格外香。 饭后,余氏带着下人出去,顾寒枫紧紧盯着裴老夫人递过来的玉佩。 “外祖母知道,你自小要强,看事情比旁人都要远。可是封儿,只是有些事若有机会还得试一试。” 裴老夫人紧紧拉着顾寒枫的手,语气温柔,目光慈爱,顾寒枫觉得自己的心也软软的。 想到刚刚饭桌上余氏满脸的热情,以及眼尾一闪而过的心痛,再看着裴老夫人鬓角的白发,顾寒枫呼吸一滞。 “我会去试一试的。” 顾寒枫语气坚定。 试一试又不会死,有什么好顾忌的。 皇祖父当初为了解毒,能承受万千毒物的啃噬,承受灵魂的撕裂,他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是多喝几碗药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哪怕是为着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比如眼前满眼疼惜的外祖母、比如在前方辛苦守着南疆的外祖父,他也必须要试一试。 窗外月色皎洁,给院子蒙上了一层清辉,可顾寒枫心上的薄纱却被轻轻掀起了一角。 第47章 留住美好 浮一道长细细打量着手中的玉佩,目光深沉,他抬头看着未脱稚气的少年,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故人。可当下他只叹世事无常,物是人非。 “殿下放心,我既然答应了瑞王妃,必然不会说话不算话。” 顾寒枫没想到对方说话会如此郑重,心下震惊,但对方没有说其他的,他也不好多问。 浮一道长捋着胡须,在纸上写写停停,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将药方交给身旁的道童。 顾寒枫心下激动,腿上的双手微微颤抖,面上却一切如常。 浮一道长心下同情,却还是开门见山,“老道无能,暂时只能缓解一二。” 看着面前主仆眼中的失落,浮一道长心中不忍,“每发病症,服一丹药即可,症状即消。只是随着年岁渐长,若心绪杂乱,殿下症状恐怕会越发严重,便是丹药也只能治标不治本。” 也就是说他不用每次发病都痛得撕心裂肺,不用每次都喝难以下咽的药汁,更不用让人看到他脆弱的模样。 顾寒枫的双眼迸发出星光,这样已是对他的恩赐。 浮一道长一直盯着他的神色,瞧着他小小年纪不骄不躁,懂得知足,心下极为赞赏。 “回去后,先收拾好东西。三日后拿了丹药直接出发。”看着观中来来往往的人群,顾寒枫神色淡淡,只是心下波涛汹涌。 林启跟着他后面,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几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还是应下了自家殿下的话。 未到门口,两人就瞧见何管家满身狼狈,神色担忧,见着两人,连忙跑上前来,“殿下,出事了。” 原本今日顾寒枫计划坐马车来五岳观,只是半路与林启先行从后门进入,只何管家驾着马车在前门等候。 怎料分道扬镳后,何管家半路遇到一行黑衣人。 那些人个个身手了得,武艺高超,纵使何管家武功在身,也是艰难抵挡,若非周围有王府暗卫,怕是小命不保。 更可疑的是,黑衣人首领极力靠近马车,在发现车中无人时,才仓皇离去。 “殿下,瞧那些人的架势,分明是冲你来的。” 顾寒枫低眸沉思,又想到今日浮一道长的话: “殿下确实是天生心脉受损,近日服用的草药确实可以缓解病症,但殿下体内的断肠草怕是会促使殿下长久发病。” 断肠草? 他每日都是由周院卿亲自号脉,亲自抓药,更甚至喝药都有专门的人伺候,怎会中毒。 除非? 顾寒枫摇了摇头,心中不敢多想。 “什么?” 听到顾寒枫遇刺的消息,嘉佑帝猛地站了起来。 他脸色难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谋害堂堂世子爷,枫儿呢?他怎么样了?” 天子脚下,还是道观重地,居然有人胆敢行刺,简直是在打皇家的脸面。 更别说对方要行刺的还是当今陛下的侄儿,其心思简直恶毒。 瞧着嘉佑帝一脸的急切和担忧,王有才连忙回答道:“回避下,世子无碍,那些人见世子不在车上,就跑了。” 嘉佑帝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枫儿无事就好,给朕查,朕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企图伤害枫儿的人。” 听着下方奴婢的转述,赵贵妃目光嘲讽,嘴角嗤笑。 “当真是难得啊。咱们陛下向来沉稳,多久没有大动干戈了,偏偏一而再,再而三为着自己的侄儿如此急迫。” 钱嬷嬷生怕自家主子想不开,连忙上前安慰,可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她怯了步子,知道这次自己怎么劝都没有用。 坤宁宫,皇后脸色难看:“简直愚蠢。” 秋嬷嬷心虚接话,“怎么说如今顾世子还只是世子。” 瑞王夫妇已亡,按理顾寒枫应当接替瑞王的王位,可如今他还是世子身份,这无法不让人瞎想。 即便顾寒枫身患重疾,但嘉佑帝这些年对他的宠爱众人都看在眼里,便是皇子、公主都无法与之相比。 这多少会引人妒忌。 裴老夫人听着一声声有力的破剑声,看着不断起起落落的身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娘,枫儿他心性坚韧,不会有什么事的。”余氏轻声安慰道。 裴老夫人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担忧。 南疆局势凶险,她整日为着丈夫、儿子担忧,可忠君爱国、报效朝廷是他们男儿应尽的职责,她不能有任何怨言。 只是她没想到。 谁也没想到,狂风还未来临,裴道远却因为接二连三的操劳导致身子每况愈下,裴志安在众人期望的目光中匆匆忙忙披了战甲,站在众将士的最前面。 —— “枫儿,好不好玩?” “嗯嗯,祖父,高点,再高点。” 裴道远用他坚实的臂膀将年幼的顾寒枫抛起又接住,爽朗的笑声充盈在整个院子中。 —— “坚持住——”裴道远看着双腿酸麻到发抖,还在咬牙蹲马步的顾寒枫,语气严肃,内心赞赏。 看着他终究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而板起了脸,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 “枫儿,哭吧,哭完一切都过去了。”裴道远望着漆黑的夜空,眼角微红,他将年幼的顾寒枫搂在怀中,轻拍着他的肩膀,似是这样就能帮他驱散一切的阴霾。 ——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浮一道长的话在顾寒枫的耳中不断回响。 顾寒枫挽了一个剑花,将头上的桃花全部震飞出去。桃花随着剑气,乘着微风,在空中转悠了几圈,随后纷纷扬扬地散落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顾寒枫在心中不断质问,可没有声音回答他,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质问的人是谁。 想到这些年来,寂寞孤冷的瑞王府,明里暗里视自己为眼中钉的贵人,想到被灰尘笼罩的兄弟情义,不知何去何从的前路,顾寒枫心中泛起阵阵无力。 他看着远处余氏搀扶着的裴老夫人,听着隔壁院中传来裴卓和裴筝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他想他一定要留住这难得的美好。 第48章 世子不见了 “堂哥。”三皇子顾云暮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昨日听说眼前的堂哥遭遇刺杀,想着他刚刚大病痊愈,怕他再有什么闪失,心下担忧。 可赵贵妃一直拦着他,说什么都不让他出宫,还以嘉佑帝要进行课业考核硬是要他在殿中复习课业,甚至留钱嬷嬷一直盯着他。 顾云暮无法,只能留在殿中。因着今日有林太傅的课,所以今日一早他便早早出门,希望能遇到顾寒枫。 没想到今日他运气还不错,他看着顾寒枫远远地朝他走来,神情激动。 他正要跑上前,就见顾寒枫回头与一女子说着话。 那人正是林珊珊,她脸上带笑,心中对眼前的人很是好奇。 上京的人都说顾世子是个命苦的,但好在有陛下庇护。可陛下是明君而非神佛,又怎么能时刻庇护。 林珊珊瞧着顾寒枫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模样,心下着实佩服。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随意扯些祖父说过的话。 两人一同走着,近前才看到顾云暮。 林珊珊躬身向顾云暮行了一礼,便绕过他往女子人群中走去。 顾云暮挑了挑眉,并未多说什么。 殿内烛火通明,嘉佑帝脸色不善地看着低着头的两人。 一个死脑子,一个不带脑子。 他极力压住内心的愤怒。 瞧着殿外左右晃动的黑影,他觉得脑袋有些晕,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滚进来。” 王有才连忙入了殿中。 他本就心下惊慌,再见到大皇子、三皇子低垂着脑袋,知道嘉佑帝心中怒火正盛,更觉得内心煎熬,连腿肚子都在哆嗦。 嘉佑帝瞧着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再见他身后空无一人,目光沉了沉。 王有才被吓得差点要下跪,还是硬撑着将手中的纸张放到嘉佑帝面前,这才跪了下去。 嘉佑帝看着他肩膀微微抖动,心中更觉得烦躁。 一个个真没用,连个老的都这般上不得台面。 他强忍着躁意,翻着纸张,目光逐渐被吸引,他不时点头,最后“好”、“好”地大笑出声。 顾云暮、顾云萧瞧着纸张上熟悉的字迹,心下一松,又有些别样的情绪。 嘉佑帝瞪了他们一眼,随即语气埋怨且惋惜:“世子呢?” 王有才语气发抖:“世子——世子不见了。” 嘉佑帝神色一凛,猛地踹了王有才一脚,“什么叫他不见了?” 顾云暮、顾云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奴才——奴才到了瑞王府,迟迟没见到世子爷,后来在书房看见了这封信。” 王有才从怀中取出信纸,哆嗦着递给嘉佑帝。 嘉佑帝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愤怒。 “这个混账,他怎么敢?” “瑞王府的何管家和镇国将军府老夫人都派人去追了,奴才想——奴才想——”王有才觉得自己呼吸急促,老命快要交代了。 “你想,你能想出什么?那两个人要是能将人追回来,人还走得了吗?”嘉佑帝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简直无话可说。 “你还不让袁致翔过来。” 王有才这才松了一口气,颤抖着爬起来,“奴才这就去。” 还好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早就熟悉了嘉佑帝的一惯作风,他知道顾世子离开上京后,立马让人请了袁都指挥使,不至于手忙脚乱,耽搁时间。 顾云暮、顾云萧被嘉佑帝要求回去时,在殿门口正好遇到满脸慌张的袁都指挥使和身后不断祈祷的王有才。 “皇兄,你说顾堂哥今日不来也就罢了,他这是去哪了?我从来没见过父皇发这么大的脾气。”顾云暮低声询问,神色担忧。 顾云萧眉头轻皱,摇了摇头。 嘉佑帝在殿中来回踱步,神色担忧。 好,好得很。 刺客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这个兔崽子就敢随便乱跑。 还是出京,甚至去南疆。 他十几万大军镇守,都比不上他一个毛小子。 简直是让人笑得丢掉大牙。 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和他父亲留给他的侍卫,还真是胆大妄为。 愤怒、担忧、嗤笑,嘉佑帝觉得今日的心情颇为丰富。 “找,都给我去找。” 袁致翔刚进入殿中,还未行礼,就见嘉佑帝大手一挥,自己直接上任去了。 他战战兢兢地来,战战兢兢地去。心下不由佩服起顾寒枫,果然是“一鸣惊人”。 顾云暮、顾云萧慢悠悠地走在宫道上,还在纠结着顾寒枫的去向,就听身后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盔甲的摩擦声。 来人朝两人行了一礼,连忙向宫外而去。 “皇兄,如果是我不见了,父皇是不是也会这么着急?”顾云暮突然问出这句话,随即自己也吃了一惊。 顾云萧没有说话。 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两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各自的宫殿。 今夜月色暗淡,有什么变了,有什么没变。 镇国将军府,众人焦急地等候在前厅。 桂嬷嬷神色难看地盯着何管家。 何管家心中憋屈,今日早上,自家殿下突然说要自己去找浮一道长拿丹药,因为带了不少侍卫,加上近日城中排查森严,何管家对自家殿下的安危很有信心。 可谁知道自家殿下的确是去五五岳观,可去了后并没有打算直接回来,反而要去南疆。 当他和王公公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简直心脏都要吓出来了,连忙向裴老夫人报信。 裴老夫人知道后,一直沉默地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她其实感觉到自家外孙最近心中的事比较多,因为他最近总是发呆,还总往练武场跑。 她知道顾寒枫想他外祖父,可没想到他会如此没分寸。 魏三望着随着尘土飞扬渐渐远离视线的人马,咬了咬手中的银子,咧嘴笑得肆意。 下属凑近他,语气怀疑,“大人,真放他们走了?” 魏三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只是让我们传话,又没杀人放火,你这般疑神疑鬼做什么?” 下属摸了摸脑袋,是这个道理。 只是事情太过奇怪他总觉得不对劲。 第49章 本小姐要掐死你 花厅中,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间充满欢声笑语。 “恭贺太傅大人生辰之喜。” “在下祝太傅福泽深厚,康乐无忧。” “太傅学识渊博,定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为我大岳培养千千万万栋梁之材。” “恩师在上,学生祝你且喜且乐,且以永日。” —— 祝贺声此起彼伏,林太傅脸上言笑晏晏。他已年过半百,但岁月仍然遮盖不住他的丰神俊朗。 “啪”。 瓷器的碎裂声惊动了在座的人,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丫鬟缓缓起身,心下埋怨,面上不显,“姑娘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宴席已经开始,还是莫要随意走动的好。” 林仙仙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仍有些不可置信。 瞧着被自己撞翻的汤汁和面前丫鬟红肿的手臂,她心下很是过意不去。 她正要上前去查看,就被林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抓住了手臂。 “老奴若是没记错,这位姑娘应该不在宴请的名单中,不知是跟着何人过来的?” 众人打量着突然惊扰众人的小丫头,皆是皱眉,而后摇了摇头。 “这上京达官贵人老身见过不少,这丫头倒是头一次见。” “可不是嘛,看她穿的衣衫,那质感怕是连九品官家小姐的都比不上。” “长得倒标致,可这穿着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莫非是哪家的庶女。” “即便如此,哪有大庭广众如此不知分寸的。” “指不定是混进来的吧。” —— 瞧着众人戏谑的眼神和越发不耻的言语,林仙仙满脸骚红,很想立刻回怼过去,喉咙却像是被扼住一般。 她想说自己是县令的女儿,堂堂正正的千金大小姐,可看着宴席上个个打扮贵气的大家小姐,心下突然有些无力。 “祖父,来者是客,还是将人先安顿好吧。” 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立刻抚慰了众人躁动的心,花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太傅满眼赞赏,那嬷嬷连忙让人准备一个小案几,林仙仙被人拉着静坐在宴席末端。 “这位应当就是林太傅的掌中宝,太傅府的二小姐了吧?” 林太傅微笑点头,“正是老夫孙女林珊珊”。 林珊珊连忙起身向众人躬身行了一礼。 众人知晓眼前的女子最是得林太傅的眼,甚至超出了常理。皆是好奇她准备了什么寿礼。 林珊珊将红绸一把掀开,露出原本被遮掩的光泽。 不止林仙仙,就是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珊瑚色彩鲜艳,外形自然,真是难得!” “这可得花不少力气,林太傅真是好福气呀!” “珊珊送珊瑚,这寓意极好,怕是无人可比呀!” 林太傅听了众人的话,脸上笑意更甚,连忙给了一个大红包,林珊珊满脸雀跃地收下了。 林仙仙看了一眼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珊瑚树,又看了一眼林珊珊手中鼓鼓的大红包,心中一梗。 不愧是上京名门,果然不同凡响,想到自己刚刚被众人说笑,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怨气。 林仙仙杵着脑袋,看着众人脸上的惊艳,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大家接二连三地奉上寿礼,再说两句好话,赢得大家一片掌声。若是年轻的,还能拿到林太傅亲自给的大红包,又是一番热闹。 随着起身的人要走的步数越来越多,林仙仙陡然发现宴席上的人是要从前到后依次上前送礼的。 瞧着前方起身的女子与自己只隔了两桌,林仙仙心下一慌。 她摸遍全身,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最新的最贵的也只是个蝴蝶发钗,还是王彩蝶送给她的,属实不适合送人。 林仙仙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呼吸急促,察觉到席上似有似无打量的目光,和隐隐约约的嘲讽声,林仙仙觉得自己的屁股好像粘在了凳子上,抬不起来。 看着大家齐齐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林仙仙从未发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林仙仙怔愣了一瞬,猛地起身朝林太傅走去。 兵来将挡,没什么可怕的。 看着林太傅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林仙仙突然很想逃离。 她攥紧了手,闭了闭眼,双拳挥舞着。 “林太傅是文人,只怕是欣赏不来这一套。” “这花拳绣腿的,怕是保护自己都难吧?” —— 听着身后细微又刚刚好的戏谑声,林仙仙强忍住内心的涩意。 一套招式下来,林仙仙喘着粗气,身上起了薄汗。 她紧紧盯着林太傅,没有错过他眼中一瞬的嫌弃,她心上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姑娘,姑娘?”林老夫人的声音唤醒了林仙仙,她呆呆地看着满脸慈祥的老人,才发觉她身边的嬷嬷正拿着一吊钱要给自己。 林仙仙心中的火气噌得一下冒出来,她很想一把接过,再扔到面前人的脸上。 大红包,一吊钱。 侮辱谁呢?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林老夫人语气温和。 林仙仙只觉得这声音很是讨厌。 觉得自己丢脸吗? 那大家一起丢脸吧。 “祖母说什么呢?我是太傅府二房的姑娘啊,你的亲孙女。”林仙仙语气坚定,仿佛要将这个事实刻在众人脑中,尤其是林太傅夫妇二人脑中。 众人面上皆是一僵,随后便交头接耳开来。 林太傅端了端身子,迟疑道:“你是林仙仙?” 瞧着他脸上的震惊、无措、羞恼,林仙仙心中没来由地起了一股快意。 呵呵,让她林仙仙丢人,更该觉得丢人的是你们才对。 林仙仙双手抱臂,等着林太傅跪着向自己道歉,没想到他突然暴怒: “来人,将这个丫头给老夫扔出去。” 林仙仙听了这话,火气更甚,正要反驳,就听林太傅继续道:“既然你父亲离开了林家,你们便与我太傅府毫无瓜葛。敢到老夫宴席上作乱,给我扔出去。” 这哪里能忍? 不待林仙仙考虑要不要上前将老头子扁一顿,就被小厮压着出去。 林仙仙满脸通红,可想到太傅府今日过后所有人都会颜面扫地,也不觉得自己有多狼狈。 大不了她回崇德县待一辈子。 “果然是乡野长大的,这般没规矩。” “是啊,和二姑娘简直没法比,还好林太傅早早将他们父女俩赶出去了。” “要我说,原以为林太傅会留点脸面给那丫头,还好直接让人拉下去了。没想到他一文人如此有魄力,难怪受陛下褒奖。” —— 什么跟什么呀。 林鸿远抛弃儿子,孙女,滥竽充数,以假乱真,分明是个笑话,众人不骂他也就罢了,怎么能敬重呢? 林仙仙觉得这上京的人脑子都有毛病。 “啊。” 小厮将林仙仙甩在府前的空地上,满脸嫌恶地看着她。 林仙仙恨不得上前挖了两人的眼,挠花两人的脸。 林珊珊满脸笑意地来到她的面前,语气温柔而惋惜,“你怎么这么没用?” 说完将一吊钱扔到林仙仙的怀里,“赏你的,可别丢了。” 林仙仙咬着后槽牙,猛的扑向林珊珊: “混蛋,本小姐要掐死你。” 第50章 心脏有了裂痕 林仙仙双手死死掐着对方,不肯松手。 银儿焦急地摇着她的肩膀,“小姐,小姐。” 林仙仙猛地惊醒,瞧见银儿一脸担忧,再看到自己紧紧拉着她的臂膀,连忙松开手。 银儿揉搓着被她捏住的臂膀,脸上几乎皱成了一团。 “小姐,你梦到什么了,一直喊着死啊死的,手还不停挥着,要不是奴婢躲得快,差点被你掐死。” 林仙仙脸色尴尬,心虚着没说话。 她将脸埋进被子中,心中羞恼,她拿起手边的话本,直接递给银儿让她烧掉。 “诶,一群眼盲心瞎的人,可怜真千金一心想和家人团聚,结果惨死街头。哪有这种不知分寸的父母。” 银儿嘀咕着,“小姐,我觉得老爷说得对,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我们还是别看了,真闹心。” 银儿的声音渐渐远去,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林仙仙抬起头,仰面看着头顶的纱帐。 梦中大家闺秀艳丽的衣衫,精美的首饰,耀眼的红珊瑚树在林仙仙面前来回浮现。 纵使王彩蝶再显摆,林仙仙也未见她那样华丽的装扮。 许是话本中的事物太过缥缈,又或许上京太过富贵迷人,林仙仙总觉得很不真实。 她咬牙切齿,在心中大骂赵如婳。 阴险。 卑鄙。 无耻。 那日在王家,赵如婳一声声质问,即便林仙仙对祖父他们没有印象,可她一个小孩子,听着那些厚此薄彼的话,多少有些不高兴。 可林仙仙是谁,自小有人宠着,又是个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主,从没吃过亏,哪里会因为这些话难过。 更何况她并不在意上京的那些人。 可是吧,林仙仙碰到的偏偏是赵如婳。 赵如婳也是个不好惹的主,上京中,她的姑姑可是当朝贵妃,除了赵家的人,在外面谁敢给她找不痛快。 在林珊珊手里吃亏也就罢了,到了小地方,她可忍受不了看别人脸色。 那日,因为林仙仙的反问,她难受了一个晚上,说什么都要把这笔账讨回来。 她了解到林仙仙小魔王的称号,也知道自己说不过她,那就不和她说话,直接去碍她的眼。 林仙仙去哪,她就去哪。 林仙仙一脸兴奋地出门买糖人。 “诶呀,珞珠表妹,这糖人也值得你买,林太傅可是直接让糖人师傅上门给林珊珊亲自做呢,想什么花样就什么花样。” 林仙仙听着赵如婳腻歪了的声音,瞬间觉得手中的糖人变了味道。 林仙仙去看珠花。 “珞珠表妹,你觉得这发钗如何?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老戴珠花那些幼稚的东西,该带些钗环首饰之类的了。就说林太傅一个老古板,还为着家里的孙女,专门开了一家首饰铺,她孙女头上的首饰都不重样的。” 林仙仙看着手上的珠花顿时觉得少了些色彩。 林仙仙拉着王彩蝶在祥云楼用膳。 赵如婳一脸嫌弃地走了过去,“啧啧啧,这饭菜还说好。珞珠表妹,等你有空去上京,我带你去那边最好的酒楼——会仙楼,那里的饭菜真是人间绝味,简单的一顿都要百两银子。便是如此,还是人头攒动,热闹不凡呢。可惜我只能偶尔去一次,不像林太傅家的孙女——” 林仙仙觉得祥云楼的厨子最近肯定偷懒了,今日的饭菜有些难以下咽。 林仙仙不想看到赵如婳,坐着马车想要出城。 “没想到小小的崇德县县令家的马车如此简陋,可比不上上京的马车又大又宽敞。尤其林太傅家的马车,里面应有尽有。柔软的垫被,精美的点心,温度刚刚好的茶水,冬季的木炭,夏季的凉饮——” 林仙仙挪了挪屁股,总觉得今日马车的坐着有些硌人。 总而言之,不论林仙仙去哪,是坐是站,是走是停,总能遇到赵如婳,然后听她和王珞珠讲述一番上京的繁华富贵。 王珞珠满脸兴奋地附和着,林仙仙有时也会竖起耳朵听着上京的趣事,这使得赵如婳说得更加起劲。 结果就是听了赵如婳的话后,林仙仙便是由外而内、由内而外的不舒服。 在赵如婳坚持不懈的奔波、始终如一的阴阳怪气、间接的挑拨离间之下。 在看到王员外一而再,再而三相信假千金,无视真千金,致使真千金惨死的时候。 林仙仙强大的心脏终于有了裂痕。 林管家指挥着小厮往马车上装着礼盒,看着林仙仙过来,连忙打了个招呼。 林仙仙听着一个又一个贵重物品的名字,面露不解。 林管家解释是为林太傅准备的寿礼。 林仙仙双眼一亮:“我们要去上京吗?” 林管家张着嘴纠结如何开口,林仙仙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送礼了。”林仙仙的话断断续续的,就像她的心有些闷闷的。 “每年老爷都会为上京那边准备礼品,只是小姐你从来不在乎罢了。”林管家脸上带着笑意,并没有注意到林仙仙的不对劲。 林仙仙瞪大了眼,想要反驳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 她踌躇了一瞬,声音低低的,“那上京有回什么礼吗?” 林管家哈哈大笑起来,“老爷送礼是孝顺。至于长辈那边嘛,老爷说,这边不缺什么——” 林仙仙这次真的目瞪口呆了。 好家伙,只出不进,这得多亏啊。 况且太傅府也不缺这些,但是—— 林仙仙盯着一马车的礼物,心里有些担忧,“林叔,这些送了,咱们还有银子吗?” 林见山一个小小县令,本就没什么俸禄,还要养着一府的人和不少衙役。 前些日子因为周沫萱和袁郑耀大婚,加上安慰百姓,放了一夜的烟花。 最近为了弥补被抢的人家和商户的损失,他甚至自掏腰包。 现在—— 果不其然,林管家神色有些尴尬,不过自家老爷向来言行一致,大家也并没有什么怨言。 “没了,所以大家这个月的月例暂时扣下了。” 林仙仙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荷包,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呆的看着装得满满的马车。 “赵——如——婳——” 林仙仙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傍晚的天空,书房中林见山手下一抖,墨水晕染了画作,他笑着摇了摇头。 第51章 心里好气 林仙仙和王彩蝶坐在小摊前吃着馄饨,看着岸边依依不舍的两人,皆是翻了一个白眼。 “她最近应该安分不少吧?” 王彩蝶“噗嗤”一声,“岂止啊,自从赵如婳在你那落了脸,她们两个就掰了。她没机会找我算账也就罢了,还得天天看赵如婳的脸色。” 这得多背啊。 想到范添成兴冲冲地找王富仁算账,到梧桐院撒火,她们还以为这靠山有多厉害呢。 “远嫁的女儿,丈夫一点权势都没有,他做父亲也很失望吧。”王彩蝶叹了一口气。 “他想给我爹下马威,只是没想到我爹一介草民居然如此有声望,还和一群将士要好,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林仙仙又看了一眼和范指挥说着什么的王珞珠母女,也不知范指挥说了什么,范氏今日格外安静,就连王珞珠也一直低着头。 林仙仙忽然有一丝感伤,算计来的东西只有初次惦记时才是耀眼的,到手后值不值得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她看着周沫萱和周伯父说着什么,两人皆是泪眼朦胧。 袁郑耀轻拍着妻子的肩膀,眼含担忧。 只袁太尉在一旁笑着还嘱咐两人什么,却在背过身后微红了眼眶。 船家高喊着,提醒未上船的人抓紧时间。 林仙仙看着几人整理好情绪,立马抓过桌上的包袱往岸边跑去。 周沫萱看见她来,眼睛亮了亮。 “仙仙,你来了,我还以为——” 林仙仙嘟着嘴,“以为什么,我现在可乖了,再说萱姐姐你要走,再怎样我爹都不会拘着我。” 周沫萱笑着赔不是,连忙接过包袱,却被林仙仙要求三日后再打开。 周沫萱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却还是应下了,一旁的袁郑耀目光晦暗不明,紧紧地盯着林仙仙,以免错过她眼中的一丝异样。 “姨母,珞珠表妹,你们真不和我去上京吗?那里可好玩了。下个月更是有不少宴席,可热闹了。” 赵如婳看着林仙仙一脸笑意,心中不适,想着她临走了也要恶心她一番。 林仙仙想到因为赵如婳,自己近日天天买这买那,就想证明崇德县的东西肯定比上京的好,结果荷包里一个子都不剩了,下个月还得喝西北风。 林仙仙心里好气,又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和她争论,只能当看不见她,心里直翻白眼。 范氏听了这话有些懵,却并未显现出来,客气话罢了,只是上京的贵女果然不同,可那些和别家姐妹一同玩闹的日子早就离她而去了。 林仙仙恶心没恶心到不重要,王珞珠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 这几日,她天天被赵如婳拉着当气林仙仙的工具人和见证人。 可林仙仙一脸无所谓,倒是赵如婳回去后房间里“砰砰”声响个不停。 本来王家最近手头就紧,范氏为了面子,给赵如婳用的都是上好的,结果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她只能和范氏在院子里叹息。 林仙仙并没有在意赵如婳的话,脸上笑意满满。 她站在岸边,看着周沫萱等人上了船,挥手向他们告别。 等船只渐渐隐入白云间,林仙仙扭头准备回去,就见众人满脸惊诧地看着她。 什么情况? 林仙仙满头问号。 “你萱姐姐走了,你不难过?” 林仙仙心头一紧,随即眼珠转了转,情绪低落道, “萱姐姐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分别是为了更好地相遇。萱姐姐今日心情本来就很不好,我不想再让她看到我不高兴,总要有人开开心心地祝福她接下来的生活。” 众人一噎,有这说法吗? 林见山眯了眯眼,看着低头摆弄着手指的女儿,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王彩蝶看着这一幕,高兴就高兴呗,有什么问题?不过林仙仙再高兴,也比不得自己。 不仅送走了赵如婳那个碍眼的,林仙仙也只有她一个好朋友了,想想都美。 回县衙的路上,林仙仙和王彩蝶跟在众人身后,各怀心思。 两人偶尔指着身边的店铺,说说有什么新玩意;有时谈论经过的贵人身上的衣裳首饰。 她们偶尔听见前方林见山与众人商讨如何尽快返赃,如何安置劫匪,觉得很是无趣。 “若非此事尚未了结,见山兄是不是也要回上京了?” “林大人要调任了吗?” “当然不是,听说下个月是林太傅五十有五的生辰,怎么说也会大办的吧?” 林仙仙听到“上京”,再听到“林太傅”,耳朵立马灵敏起来,她朝王彩蝶比了个“嘘”的手势,连忙朝前快走了几步。 “正是家父生辰,只可惜事务繁忙不能北上,不过已请孟夫人转交生辰礼了。” 林仙仙听着众人的叹息声,看着林见山挺拔的身子,急促的脚步,想到近日来他的操劳,心中愤怒至极。 她很想立马去上京问一问,去太傅府问一问,他们生儿子就是为了将他扔到远远的地方,就是让他自生自灭的吗? 他们的儿子过着紧巴巴的日子还知道孝顺长辈,他们大户人家还颇有声望,也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 林仙仙此刻非常生气,她已经认定了上京的人根本不管林见山死活,根本没想过是不是应该先问一问林见山或者林管家:林太傅是否真的不关心他们一家? 王彩蝶看着林仙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猜测她是因为离别的情绪上来了,更怕她回去后就把自己关起来,心里很是担心。 她将脑海中有趣的事情想了一个遍,发现好像没什么可以逗林仙仙开心的。 林仙仙却不知王彩蝶心中的苦恼,她拉着王彩蝶在街上闲逛,想着如何开口。 “走,走,走,这里不需要你了。” “掌柜的,你就收留我吧,我可以的,我学会很多了,很快可以上手了。” 一个穿着略显狼狈的少年跪在地上,紧紧拉着王掌柜的衣袖,低声祈求着。 林仙仙看到熟悉的面孔,眼睛亮了亮,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王掌柜,这人干嘛了,你要驱赶他?” 王掌柜见来人是林仙仙,连忙换了一副笑脸,表情讪讪,“是林小姐啊,这人是个乞丐,你还是离他远点,别被他缠上了。” “你胡说,我没有。”少年紧盯着他,目光愤怒。 “什么没有。我看你可怜,收留你两天,结果你就不想走了,是也不是?”王掌柜见他不认错,声音也大了起来。 瞧着王掌柜面上的神气,酒楼中店小二们对少年的嘲讽,周围人群的指指点点,林仙仙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乐善好施,乐于助人,分明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第52章 快来捉贼 “王掌柜,过河拆桥,也没你这么着急的吧?” 林仙仙语气鄙夷,王掌柜被她的犀利的目光看得心中一慌。 不等他反驳,便被林仙仙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 “你为何收留他?” “难道不是因为他当日放了信号弹,机缘巧合帮了袁公子一把,打退了南璃人。” “你留他难道不是想借着他小英雄的名声为你祥云楼的招牌贴金。” “你为何要赶他?” “难道不是事情过去不久,他已不是众人口中的谈资?” “难道不是你发现已经没什么人会因为你收留他特地跑来祥云楼用膳?” “你敢说他留下真的什么都做不了,而不是做不了你想他做的事?” 王掌柜被她一连串的反问弄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却无法说一个“不是”。 他望着眼前丫头清澈的眼神,仿佛能将自己所有的不堪洗涤干净。 “是小人的错,可——” “可你好歹帮过他。”林仙仙挑眉,语气玩味。 世人愚昧,总喜欢造神。 殊不知名过其实终究无名,树大招风终被风折。 世人用极尽华丽的辞藻去装饰神,不过是为了将来以极尽丑陋的行为去捣毁神。 “他只是一个无家可归,衣不裹腹的人,担不起王掌柜的高看,自然也承受不起你的失望。自然也无法为你攒什么好名声。” 王掌柜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眸,想到凌昀将军曾经看他的戏谑的目光,以及林县令似有若无的打量,心中陡然一紧。 他躬身向少年致歉,“在下目光短浅,还请小公子海涵,在下定会给你安排好食宿,绝不让你再流落街头。” “等等。” 林仙仙连忙拉住少年要致谢的动作。 王掌柜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急忙想要保证,还按照店小二的工钱标准想要先付月例。 林仙仙被王掌柜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连忙制止,“不是我不信你,你得问他愿不愿意吧?” 看到众人脸上的不解,林仙仙连忙解释道,“我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还想要一个小厮。当然,不签卖身契,算我雇的。” 林仙仙昂首挺胸走在街上,脸上尽是欢喜。 银儿悄悄拉过她的衣袖,神色担忧,“小姐,你怎么突然就——下个月我的月例都没了,我不碍事,他怎么办?” 林仙仙瞥了银儿一眼,银儿立马撒了手。 算了,小姐想怎样就怎样吧。 只是—— 太惨了,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 不对,自家小姐太阴险了。 明着打抱不平,将人解救于水火,结果几句话就忽悠别人为自己冲锋陷阵,别人还得感恩戴德。 “你叫什么名字?”银儿朝少年努了努嘴。 少年心中忐忑,却还是回道:“他们都叫我乞儿。” 林仙仙皱眉,这叫什么名字。 “要不你叫铁儿吧?” 后来的,不能越过银儿,只能是铁儿了。 少年愣了愣,正要答应,就听银儿大喊一声,“小姐。” 林仙仙看到银儿红了眼,满脸不解。 银儿嗫嚅着,却还是小声道,“小姐,你不会起名,可以找别人呀 。银儿叫着还好,可咱们都跟你姓,林银银也就罢了,他难道真叫林铁铁啊?” “林铁铁?”林仙仙叫了两声,众人都笑了起来。 少年板板正正地站在一旁,像是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又好像对自己的新名字不在意。 林仙仙纠结了几番,发现银儿说得不错,可是该叫他什么呢? 少年杵在那一动不动地看向她,仿佛接受了林仙仙起得名字就像接受了新生一般。 新生? 旭。 林旭,阿旭。 林仙仙满意地点了点头,银儿也放松了下来。 至于林旭,他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 林旭很小的时候便父母双亡,他只能沦落为小乞丐,跟着家乡的老乞丐身后,到处流浪。 老乞丐走了,他便和其他的乞丐一起。原本他年虽小,其他的乞丐还会因为同情带着他,后来他年岁渐长,身手也更加灵活,便被众乞丐排挤,他就成了一个人。 如今他不再是一个人,还和其他人一样有了活计,不用再东奔西走,他很是幸福,“林旭”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谢谢小姐,小的很喜欢这个名字。” “没事,你回头多跟着银儿学学。”林仙仙语气慵懒,“之前给你的银子都干嘛了?不是让你事后好好生活嘛,怎么跑到那里低三下四的?” 林旭神色尴尬,还是硬着头皮道:“被其他人抢去了。” 林仙仙看他低着头不敢看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心,以后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王彩蝶怔怔地听着他们说话,努力想要加入进去,却找不到机会。 她拉过林仙仙的袖子,避开众人,“你这样就将他带回去能行吗?你之前就认识他?” 林仙仙点了点头。 原来之前林仙仙在感恩寺不小心见到了香兰,捡到她袖中的信号弹,觉得稀奇就留了下来。 后来知道袁郑耀一直有目的地接近香兰,最后要用香兰算计南璃人,机缘巧合下知道那信号弹正是南璃人联络用的,就在大婚当日上演了一场闹剧。 而当时被推挤到大街中央,不小心发出信号弹扰乱了南璃人计划的乞儿,正是林旭,也是林仙仙特地找过去的。 原本林仙仙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事情结束后好好过日子,没想到—— 不过林旭为人机灵,对附近一带都很熟悉,林仙仙觉得他可以帮自己很大的忙。 “什么?不行,我不能答应你。”王彩蝶神色激动,连忙离林仙仙远远的。 林仙仙连忙靠近她,嘴里好话说个不停。 “王小姐,你最人美心善了,你就帮帮我吧。”林仙仙紧紧拉着她的臂膀不肯放手。 王彩蝶心中慌乱,不知道如何拒绝,更不知道如何劝说,额头上冷汗涔涔。 可林仙仙一直扒着她卖惨。 想到最近她们总被赵如婳和王珞珠“冒犯”,她就怒从心起。 犹豫了几瞬,她还是慌乱地点了点头。 半夜,周嬷嬷闹了肚子,想到屋外如厕,转角处却迎面撞上一个小丫头,两人皆是摔倒在地。 除了两人的痛呼声,周嬷嬷明显听到金属的落地声,借着微弱的月光,周嬷嬷瞧见地上散落的金光,顿时吓得一个机灵。 “来人呐,有贼啊,快来捉贼啊。” 第53章 去上京讨公道 那人仓皇着捡起地上的金银首饰,就想跑,被周嬷嬷一把抱住了腿,直直地摔倒在地。 梧桐院的灯火迅速亮起,急促地脚步声从各处传来。 “小姐,怎么是你?” 门房婆子拿过灯笼,看着一身丫鬟打扮的人,原本以为是院中那个丫鬟吃里扒外,动手就要扒拉地上人的臂膀,结果臂膀之下竟然是自家小姐的脸。 王富仁坐在高位上,一言不发,只拿眼一会儿悄悄地上跪着的女儿,一会儿瞧着铁青着脸的青姨娘。 青姨娘夜里被惊醒,却没想到是捉了家贼,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女儿,她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周嬷嬷将莺儿带了进来,“姨娘,当时这丫头就跟在小姐身后,奴婢受了惊加上眼拙并没注意到。这丫头见小姐被发现就躲在花丛后面,知道奴婢带人去找她还待在那。” 莺儿看了一眼青姨娘吓人的脸色,连忙低下头,朝着王彩蝶身边靠了靠。 青姨娘听了周嬷嬷的话,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自己女儿脑子抽了,又被丫鬟哄了去。 只是两人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青姨娘心里没底。 “莺儿,夜间不去睡觉,你要和小姐干什么?” 王彩蝶朝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不敢说实话,可主子问话,她却不知如何应对。 “姨娘,我就是瞧那些收拾旧了,就想着当了去。”王彩蝶看着莺儿哆哆嗦嗦的样子,知道她胆小,只能抢过话头来。 深更半夜不睡觉卖首饰,连一旁沉默不语的王富仁都觉得自家女儿脑子不好。 瞧着两人不信,王彩蝶连忙找补,“我只是睡不着,突发奇想罢了,谁知道会被周嬷嬷吓着。” 青姨娘看着脚步依旧有些哆嗦的周嬷嬷,瞪了王彩蝶一眼。 谁吓谁她心里没数吗? 青姨娘将干瘪的荷包扔到王彩蝶面前,胸口起伏不定,“你还不说实话?你这个月的银子都用到哪里去了?那些银儿还不够,还需要你当掉自己收拾?” 王富仁看着自己的爱妾如此生气,连忙想要说些好话,却被青姨娘一个眼刀子定住了。 王彩蝶心中叫苦不迭,可这是林仙仙第一次拜托她做的事。 她没做好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将林仙仙供出来。 想着林仙仙还等着自己,王彩蝶越发焦躁,“姨娘,我错了,不会有下次了,你就饶过我吧?” 饶? 看着她死犟着嘴一个字都不肯说,还一直给莺儿使眼色,青姨娘哪里会饶她?哪里敢饶她? 莺儿跪在蒲团上,语气埋怨,“小姐,我就说随便拿一些首饰就好了,你偏偏还要挑来挑去的,结果倒好——” “我怎么会想到周嬷嬷半夜会起身,再说我不挑一些好的,她一路上没吃没喝的可怎么办?” 王彩蝶有些不耐烦,在祠堂里来回踱步看着屋外把守的婆子,最终瘫坐在地。 完了,若是没走成,林仙仙怕是要恨死她了。 王家后门,林仙仙看着月亮从云层中出来,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快到丑时了。”银儿语气慵懒地回道。 看着毫无动静的后门,林仙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赵如婳的话,林仙仙对她说的上京很是好奇,想着肯定要去见识一下,去证明崇德县没有赵如婳说得那么不堪,上京也没有赵如婳说得那般好。 她原本是想等着大哥回家,和大哥一同去上京的。 可是后来看到林见山提起林太傅时眼中的温柔与怀念,她就想去上京为父亲讨个公道。 她知道林见山不会同意,所以她决定偷偷去。 可她身无分文,只能找王彩蝶借些银子,王彩蝶起初不同意,知道她誓要找场子,磨磨蹭蹭还是点头了。 她不仅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了林仙仙,连首饰都取了下来。这还嫌不够,说还要拿些给林仙仙。 林仙仙婉言拒绝,可王彩蝶说那些不是要变卖的,是要她去太傅府时戴的,不能在林家人面前被比了去。 林仙仙这么一想也对,收拾好东西后,就在王家后门等着,可等了一个时辰都没见到王彩蝶。 林仙仙有些后悔答应王彩蝶过来了,心里想着她八成又睡过了,眼见天色不早,只好让林旭先驾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疾疾驶向城门,守卫已经在收拾着关城门,见半夜还有人驾着马车,立马打起精神。 “差爷,小的带着弟弟在这里做工,只是家中来信,农忙人手不够,这才急匆匆想要回去,还请通融一下。” 那差爷挑开车帘,见是两个小子朝着他笑,心下泛着嘀咕却并未说些什么,将银钱掂了掂放进怀里,然后给马车放了行。 银儿长舒一口气,“小姐,这样打发咱们的钱够到上京吗?” “不够再说吧。”林仙仙也有些泄气,不过这并不能打击她北上的信念。 她也不是什么宝贝都没有带,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当了去。 林旭没有她们想得那么多,他乐呵呵地驾着马,感受着微风肆意地轻抚他的脸,他语气欢快,“小姐、银儿,你们不用担心,就是没钱了,我也能养活你们的。” 银儿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却还是问了出来,“你还得我们付钱呢,怎么反过来养我家小姐?” 林旭一愣,却还是答道,“小姐帮过我,我愿意一直跟着小姐。” “真是个傻子。”林仙仙没想到林旭这么实诚,心里却很是高兴。 林旭依旧乐呵呵地,并没有在意林仙仙的话。 他以前太孤单了,现在有人愿意和他说话,给他安生日子过,他很是感激。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着,林仙仙觉得浑身都疼,看着简陋的马车,她长叹了一口气。 她也想要赵如婳说得又大又宽敞的马车,想要有垫被的不颠簸的马车,可她知道她是偷跑出来的,只能用家中最不起眼的破旧的马车。 可几人都是一副散架的模样,再想到距离上京那么远,三人还是一致决定到了湖州就去改装一下马车,不打眼也不能亏着自己。 第54章 抓捕大军成立了 清晨醒来,周沫萱看着绵延的细雨,心中担忧。 在袁郑耀各种假设下,她还是提前打开了林仙仙送给自己的包袱。 果然如袁郑耀所料,除了些正常的小玩意,还是一张让人惶恐的信。 林仙仙要来上京。 说是要和自己大哥来见识一下赵如婳眼中的上京。 周沫萱很高兴很快就能见到林仙仙,可袁郑耀一路说了很多近日林仙仙大胆的事,虽然有些她知道,但还是有些心惊。 更被袁郑耀那句“林仙仙独自前往上京”吓住了。 她连忙写了封信,连带着林仙仙给她的信装在一起,等着返回的船只捎到崇德县县衙。 可今年的雨来得较早,接连几日,水上都是雾蒙蒙的,不但水上的船只少了,她在的船只也慢了下来。 好不容易才遇到一艘去崇德县的货船,她不知林见山什么时候能收到信,不知道林仙仙现在在哪,更不知道林见山知不知道林仙仙的大胆想法。 隔着重重雨幕,林管家撑着伞急忙上前:“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林昭掀开车帘,不顾细雨打湿衣衫,直接跳下马车往县衙跑去。 “仙仙,看为兄给你带什么了?”林昭还未到林仙仙院子,便大声叫唤着林仙仙,仿佛期待自己的妹妹往常一样像高兴地跑出来抱住自己。 可直到他踏入院子,都没见到想见的人。“少爷,周小姐成了亲,去了上京,小姐这两日伤心着呢,门都没出。”林管家急急赶上来,为林昭撑着伞。 看着廊下绣着帕子的丫鬟眼神闪躲,林昭摇了摇头,他可不信自己妹妹这么长情,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丫鬟看着兴冲冲而来的少爷,心中慌乱,再看到林管家说了什么,少爷停了步子,正要松了一口气,就见林昭跑了过来,还不待她阻拦,林昭就越过了她。 丫鬟吓得跪倒在地。 林昭喊着林仙仙的小名,在屋内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在看到桌上的纸条,心中陡然一慌。 林管家正数落着丫鬟没有分寸,就见林昭直接冲了出来,“小姐什么时候离开的?” 林管家不明所以,就听丫鬟哆嗦的声音传来,“前——前个晚上。” 林昭双手颤抖,连忙朝林见山的书房跑去。 林管家从丫鬟那知道,自家小姐早就不在府上了,心脏都要吓出来了。 书房中,林见山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来,听着尹嬷嬷讲述林昭近日游学的情况,心中感慨儿子长大了。 “爹爹,不好了——”林昭的声音传来,让刚刚对他评价较好的林见山蹙了眉。 赵四来不及禀报,林昭就冲进了书房。 他将字条摆在林见山的桌上,呼吸急促,“爹爹,仙仙她——” 林见山刚想说她在自己院中,目光落到字条上,呼吸一滞。 “混账,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林管家带着丫鬟在后面赶来,低头站在一旁,不敢说半个字。 林见山双手撑在桌上,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 讨公道? 谁要她讨公道? 她一个黄毛丫头能讨什么公道? 众人也没想到林仙仙会如此胆大,胆大到不说一声就带着小丫鬟上了路。 恰好门房此时送了信来,连带着两位稀客。 林见山瞧着信上加急的标志和熟悉的字迹,压抑着内心的躁动看完了信。 气笑了,火也更大了。 没错,正是周沫萱寄的那封信。 林见山想到自己近日颇为忙碌,似乎很久都没见过女儿。 小姑娘家这时候不是整日绕在父母身边,就是和父母外出逛街。 可林仙仙好像除了学一些课业,便是和银儿一起出去闹腾,回来还被他关着面壁思过。 林见山一瞬间仿佛被愧疚包围,继而是莫大的恐慌。 在只言片语中,王富仁更是觉得自己教女无方,叫王彩蝶做了帮凶。 王彩蝶此刻也是惴惴不安,她原本想死守着秘密,可青姨娘说若她不交代拿那些首饰做什么,就要把她交给林县令。 她可不能见什么林县令,林伯父火眼金睛,她怕林伯父还未问话她就什么都供出来。 可她实在没什么话可以编出来,想着林仙仙没等到她,或许已经打消了去上京的念头。 她丝毫没想过林仙仙要是取消了计划会来找她,也许也想过,但可能林仙仙没时间找她,或是找她了但她出不去。 于是硬着头皮把事情一股脑说了。 这可把青姨娘吓了一跳,王富仁更是不顾天还下着雨,就带着王彩蝶找了林见山。 瞧着众人脸上明显的担忧,想到匆忙赶来时马车几次打滑,王彩蝶忽然就害怕起来,直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仙仙——仙仙是不是出事了?” 王富仁瞧着林见山黑沉的脸,连忙拉过王彩蝶,哄了几句,让她止了哭声。 王彩蝶也知道当下还是要尽快找到林仙仙才最重要,连忙抹了眼泪,在场的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可她也只是借了一些银钱给林仙仙而已,其他的又能知道多少? “大人,西门的守卫说,昨日快到子时,有三个小少年驾着马车出了城,说是要回去赶农忙。” 林见山低头沉思着消息的可信度,王彩蝶连忙说着就是林仙仙。 众人目露疑惑,王彩蝶便将林旭的事情交代了一番。 林见山恨不得立马将袁郑耀大卸八块,他当时还狠狠夸了一下这个年轻人深谋远虑,没想到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打自家女儿的主意,简直是无耻。 想着信中袁郑耀对林仙仙的各种揣测,他真想立刻到袁郑耀面前将他骂个狗血喷头。 以至于接下来一段时间,袁太尉总觉得林见山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还时不时来一句:教子无方。 袁太尉不知何意,总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林见山问马车是不是王家时,满脸尴尬。 王彩蝶满脸困惑,这个县衙里没有吗? 林管家连忙表示县衙里的马车都在,瞧着林见山满脸的怀疑,林管家连忙又去查看一番。 书房中一阵静默,林见山想着林仙仙几人会走哪条路线,现在安不安全。 过了很久,林管家一脸便秘的表情走进来。 马车不差。 但后院要卖处理的病马不见了。 柴房中要烧掉的破马车也不见了。 林仙仙自小没怎么进过马厩,但也不是没骑过马,没见过马车。 无非是怕丢了马车众人会怀疑罢了。 可一匹病马,一辆破马车,能走吗?能走多远? 林见山只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假聪明。 随即他就笑不出来了,他太清楚了,自家女儿可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主。 不管怎样,抓捕大军还是成立了。 林管家带着小厮,还有王家的一些小厮,正式开启了搜寻林仙仙的任务。 第55章 林仙仙之墓 三人原本坐着马车一路疾驰,林仙仙虽坐着难受,却抵不住疲惫,还是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林仙仙是被雨水弄醒的,简陋的马车顶根本挡不住雨水。 马匹初时跑了一段路,后来便慢了下来。 无论怎么抽打,都只是小跑着,时不时喘几口粗气,还放了好几个响屁,让三人十分郁闷。 后来它索性不走了,慢悠悠地走着,摇头晃脑地打着响鼻。 雨下得越来越大,马车顶上的洞口越来越大,怎么也挡不住雨水,林仙仙和银儿都湿透了。 三人只能期盼附近能有个躲雨的地方,可四周荒无人烟,大家只能硬撑着。 林仙仙神色担忧,“它是不是饿了?” 阿旭目光不解,“不应该呀,才喂过没多久。是不是这马有问题呀?” “怎么可能?”林仙仙语气坚定,不过并没有说这是从哪里牵来的。 可看着两人一副怀疑的模样,她还是心虚道:“许是晚间赶路,太困了吧。” 几人一想有这个可能,也不催马了,慵懒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咔擦。” 几人正说着起劲,就听见一声木头轻微的断裂声,而后林仙仙感觉到明显的下坠感,不等她反应过来,众人都侧翻在地。 林仙仙从泥水中抬起头来,看到原本的马车已经裂成了两半,马匹拉着剩了一半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便踉跄着倒在泥地上。 阿旭和银儿也从眩晕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众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阿旭跑到马匹旁,眉头轻蹙,“小姐,它没气了。” 林仙仙心下一沉,慌乱地爬到马匹身边。 在白日的亮光下,在没了雨幕的遮挡下,林仙仙才发现她牵的马皮肤松弛,毛发也早失去了光泽,显然早就老了。 她原本看这马一直在柴房那,也没人管,这才偷偷牵了它,谁知人家搁那养老呢。 林仙仙觉得自己不是人,抱着马呜呜地哭着,任凭银儿怎么劝都没用。 “铁铁,你以后就是我的铁铁了,我会一直记住你的。” 林仙仙声音哽咽地去找铲子,说要把自己的爱马埋了,银儿在一旁眼角直抽,却无言以对,只能帮她一起刨土。 林仙仙站在细雨中,衣衫尽湿,满身泥泞,眼泪啪哒啪哒掉个不停。 埋了马,她拿起小铲子在土堆上又敲打了两下,随即四处张望说要为铁铁立碑。 她挑了一块顺眼的马车的木板,还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铁铁拉过的马车的木板,它一定觉得亲切。” 银儿和阿旭眼皮直跳,谁死了还要记着自己干过的活计。 林仙仙抱着木板边哭边刻着,阿旭想帮忙她都不让,非说是自己害了铁铁,要亲自送它。 “林——仙——仙——爱——马——铁——铁——之——墓——” 林仙仙双手颤抖,哆哆嗦嗦好不容易刻完了字。 阿旭凑近一看,自家小姐果然是够伤心的,瞧瞧将自己名字刻得多用力,中间怕是没力气了,许是想到插上木板就算正式告别了,刻得越发认真。 她沾满泥泞的双手在木板上抚摸了几下,将木板都染黑了。 阿旭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一幕,纠结了几番还是开口道;“小姐,要不还是让我重新刻一下吧?” “不——”林仙仙严辞拒绝,“是我害了铁铁,怎么说都应该我亲自送了它。” 她将木板插进土堆中,又哭了一阵子。 “银儿,阿旭,我们给铁铁守灵吧?” 铁铁。 银儿听了这个名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守灵? 荒郊野岭,阴雨绵绵的,是要吓死谁啊? 银儿和阿旭生怕林仙仙真要留下,连忙趁她哭完就将她拉了起来,好说歹说哄了一番,这才继续赶路。 林管着带着人一路追赶,远远看见一个坟墓,上面立着“林仙仙之墓”,直接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慌慌张张、连跑带爬哭倒在坟前。 一会儿怪自己疏忽,自家小姐不见了都没注意;一会儿又哭喊着对不起林见山,对不起死去的夫人。 他左想右想不能让林仙仙独自躺在这里,连忙就想挖坟。 小厮急忙上前拦住他,争执间众人不小心将墓碑推倒。 林管家瞬间嚎啕大哭,一边拿起木板轻轻擦拭,一边安慰林仙仙不要生气。 擦着擦着,他瞳孔猛地睁大,一言不发。 众人不明所以,靠近林管家的小厮嘴唇微动。 “林仙仙爱马铁铁之墓”。 话落,除了雨声,四周一片寂静。 随即爆发出冲天的笑声。 夹杂着林管家尴尬的咳嗽声和庆幸的叹息声。 谁家在路中间立坟的? 谁家还给动物立碑的? 谁家立碑把活人名字明晃晃刻出来的? 瞧着不远处断裂的马车,和一路延伸的脚印。 林管家觉得自家老爷担心过了头,大家也都担心过了头,他觉着自家小姐玩得可高兴着呢。 垂拱殿中,空气沉闷地让人窒息。 袁致翔紧绷着神经,他着实没想到顾世子能预判他们的预判,还把他的人都甩了,他低着头准备随时接受嘉佑帝的怒火。 “你出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嘉佑帝看着他一副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他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吗? 袁致翔有些意外,却也不敢过多停留。 嘉佑帝以手扶额,他突然发现顾寒枫和他父亲瑞王一样,一样的固执,固执到同样让人讨厌。 “哐当。” 瓷器的碎裂声响起,在安静的船舱中格外明显。 门被轻轻推开,轻柔的脚步缓缓靠近桌上趴着的两人。 其中蒙着面的黑衣人举刀向其中一个男子砍去,那黑衣人只觉刀柄一颤,手中的刀直接被珠子弹飞。 门被猛地关起,看到突然出现的人,黑衣人心下惊慌,“你居然没有昏迷。” 只见顾寒枫从桌面上抬起头来,神情淡然,“你觉得本王有多蠢,一而再再而三中了你们的诡计?” 黑衣人目光森冷,连忙就要反抗,却是寡不敌众,终究 被压制住。 看着一众倒地不起的同伙,黑衣人目光狠毒而决绝,“你活不了多久了。” 他死死地盯着顾寒枫,嘴角上翘,不等他笑出声来,下巴便被身边的人卸了下来。 “殿下,是死士。”侍卫一脸淡漠地取出黑衣人牙齿里的毒药。 黑衣人—— 第56章 是期望是噩梦 看着满地狼藉,林启语气埋怨,“殿下,这幕后之人也太狠毒了。” 顾寒枫盯着桌面上的饭菜,随后全部丢进了水里。 原本以为陆路不安全,却没想到水路也如此波折。 望着广阔的天空和苍茫的水面,顾寒枫突然对“沧海一粟”有了直观的感受。 雨珠哗啦啦地落在甲板上,顾寒枫握着装有丹药的瓷瓶,心中焦躁。 “林启,靠岸。” 林仙仙几人背着包袱独自走在官道上。 近日雨水格外的多,似乎就没有停过,雨水起初如丝飘在人身上,并没觉得有什么,可不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人们这才发觉雨水不知不觉中就大了起来。 三人同撑着仅有的一把伞,一点雨都没有挡到,林仙仙索性直接收了伞当成拐杖用。 伞面满是泥泞,就像三人的身上一样脏乱不堪。 林仙仙看着几人紧紧贴在身上的衣衫,目露嫌弃,却又没有办法。 瞧见远处白茫茫的水面,三人欢呼着跑上前去。 林仙仙一股脑将身上多余的东西扔在草地上,小心翼翼踏上河埠头。 她兴奋地掬了一捧水,洒向空中,然后洗起脸来。 银儿和阿旭也不木讷,也急忙挨着她洗漱起来。 瞧两人将水袋装满后,林仙仙急忙脱下鞋袜,将雪白的脚丫泡进河水中,长久的闷热使她的脚一接触到凉水就浑身哆嗦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三人将鞋袜在水中摆了摆,洗去了表面的污泥。 将河埠头冲洗干净后,又将外衣脱下,在水中荡了荡。 “我是不是馊了?”林仙仙闻着衣衫上的异味,眉头紧蹙,满脸嫌弃。 银儿和阿旭也连忙闻了闻对方身上的味道,接着便在鼻子前扇起风来。 “有——有点——吧。”银儿眼神心虚,但她也不想承认。 阿旭倒没觉得有什么,以前他当乞丐,每天都臭臭的。 “小姐,没事的,只是近日一直淋雨才会这样。等我们入了城或者太阳出来就好了。” 林仙仙其实也明白,只是之前一直忙着赶路,没有注意这些细节,现在放松下来,却怎么也忍受不了。 望着水面上的圈圈涟漪,林仙仙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倒霉的天气什么时候过去。 林管家赶来时,正看见三个萝卜头在拧着衣服。 林仙仙涨红着脸,可这头衣服没拧干,那头却掉到地上,于是她又将衣服扔进水中荡了荡,继续拿起来拧着。 林管家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自家小姐挺会自力更生呢。 林仙仙心里正骂着,就见一只大手将她手中的衣服抢了去,林仙仙正要抬头,就见那衣服“哗啦”一声落到远处的水面上。 她就两身衣服,见手上的被扔了,顿时来了火气,“你干什么?” 她一回头就见着沉着脸的林管家,以及鹌鹑似的低着头不发一言的银儿和阿旭。 林仙仙一时表情又怒又惊又羞又怨。 可她知道是自己理亏,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最终林仙仙三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静静地坐在马车中,看着林管家愤怒地将三人湿哒哒的衣衫鞋袜,以及乱七八糟的林管家觉得没用的东西全都扔进了水里。 包括那把泥泞的伞。 林仙仙长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累死累活地跑了这么远,结果还是前功尽弃了。 林仙仙看着一些人马掉头,心中低落,却发觉自己坐的马车继续朝前走着。 一股强大的欢喜涌上了心头,林仙仙一把掀开了马车帘。 “小姐若是想像之前一样一路跑到上京,老奴也不是非要阻拦。” “啊,林叔,你真好。”林仙仙一把抱住马车沿上的林管家,好听话咕噜噜滚个不停。 林管家起初冷着脸不搭理她,却还是被她逗笑了。 南璃营帐中,摄政王南宫翔看着满脸灰败的南宫离,心下叹息。 原本想着铤而走险继而一步登天的南宫离,没想到病重多日的南璃皇居然好了起来。 太子南宫仁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良方,被遗忘多年的他再次得了势。 南宫离想着秀州城外慌乱的人马,想着海盐镇上的疯狂劫掠,想着崇德县里的人心惶惶,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败涂地。 那夜升起的烟花像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他又狠又怒又气又惑,怎么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可朝堂上局势突变,他只能咬着牙一路走到黑。 当太阳还未升起,南疆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将帅营帐中,众人盯着沙盘,皆是神色严肃。 镇国大将军不顾众人的阻拦,再次披上了战甲。 李达接到南疆战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因着南璃三皇子的恶毒计策,今年南疆的粮草早早就开始准备了,也格外地轻松。 江南一带的粮草接二连三运往冀州,再经冀州港口由长江运往南疆。 可粮草刚运到冀州,天上便飘起了细雨,停了两日,这雨丝毫未停,甚至越下越大。 李达只好下令分批运送粮草。 他看着手中的战报,目光在薄雾中努力查看,心中越发焦急沉闷。 刀剑划过雨幕,一滴滴鲜血洒向地面,中年男子仰躺在泥泞的地面上,惊慌地向后退去。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男人神情淡漠,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自然是因为你碍眼。” 中年男子神色迷茫,目露惊恐,不停摇头,祈求对方放过自己。 萧逸脚步闲散,手里耍着剑柄,一步一步向中年男子走近。 “要怪就怪你和神医殿有牵扯,要怪就怪你太招人稀罕。” 中年男子摇着头,嘴唇哆嗦,却被萧逸一步步逼到崖边。 “啊——” 萧逸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崖底,目光晦暗不明,他喃喃低语,“不论你是不是,你今日都必须死。” 萧逸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侍卫连忙寻找通往崖底的道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逸看着侍卫抬着满身泥泞的男人艰难地走了过来,目光嘲讽。 今日,季风眠死了。 但季风眠一直活着。 活在所有对他抱有幻想的人的心中。 也活在所有害怕他的人的心中。 是期望,也是噩梦。 季风眠这个名字,终会永永远远被人提及,直到与他有关联的人主动被切断所有的关联为止。 远处马声嘶鸣,抵不过重重雨声。 顾寒枫瞧着崖上的男人,瞳孔微震—— 第57章 上京人 侍卫对上顾寒枫的眼,摇了摇头。 大雨倾盆,山体突然滑坡,追兵恰巧被全部掩埋了。 顾寒枫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不费吹灰之力消灭追兵。 本该是难得的好事,可天灾之下死的又何止是一些十恶不赦之徒。 顾寒枫望着越来越大的雨,心中越发担忧。 床上的人悠悠转醒,目光涣散了一瞬,逐渐清明起来。 “老夫多谢小公子救命之恩。”床上的男子连忙想要起身致谢。 顾寒枫连忙搭过他的手,“举手之劳,无需多礼” 男人眯着眼,目光不自觉在顾寒枫面上扫过,“小公子这是病了?” 林启听了这话,上前摸了摸顾寒枫的额头。 连日遭雨还得应对突发情况,顾寒枫不知不觉中已经发了烧。 林启连忙就要去抓药,顾寒枫却执意不肯,非说捂一身汗就行了。 “这寻医问药得讲求一个精,否则便是治标不治本,反反复复难以痊愈。” 顾寒峰面上尴尬,未作他想,只听凭林启忙活。 道路泥泞,车马难行,马车不是打滑,就是陷入泥里,一队人马好不容易才到了寿州。 街面上空旷,几乎不见什么人影,州府的官员一直在府衙和淮水岸边来回奔忙。 百姓担忧的事情终于来了,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淮河水位不断上涨,低处人家的农田眼看就要不保,恐慌弥漫在整个寿州的上空,甚至是更多州县的上空。 顾寒枫进了客栈,客栈中并没有什么人,掌柜的坐在柜前打着盹,一副闲适的模样。 为首的是一位少年,小麦色的肌肤给他添加了几分稳重之感。 林启敲了敲柜面,一边与掌柜的商量着住店的事,一边 仔细的地打量着客栈,右手还紧握着腰间的剑柄,以防再有什么刺客出现。 顾寒枫才服药没多久,刚刚又吹了风,脑袋还有些晕,只好嘱咐掌柜的先送一些姜茶和饭菜过来。 “公子,这菠菜好,你多用些。” “诶,福伯,我来吧,公子不喜这个。”林启急忙压住对方的筷子。 福叔张了张嘴,看了一眼满屋的人,没有说什么。 病人还挑食,回头指定要好好说说他。 顾寒枫轻轻吹着碗中的热气,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来到自己桌边。 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公子可是上京来的?” “唰唰——” 那些低头正吃着饭的侍卫猛地停下动作,抽出剑指着少年。 林启更是直接将剑横在了少年的脖子上。 “你们干什么?” 林仙仙整个人都懵了。 林仙仙他们已经在客栈住了三日,可雨迟迟不见停下,林仙仙在房中都快闷出病来了,这才想着到楼下用膳,若是有机会还能听到食客们嘴中的趣事。 这群人刚进来时,林仙仙就注意到了,听着他们说话像是上京的口音,至少和赵如婳的口音很是相像。 为首的是一位少年,小麦色的肌肤给他添加了几分稳重之感。虽说他身后的一群侍卫都带着刀剑,却也并未让人感到害怕。 林仙仙这才上前有了刚刚的一问。 可这群人一副看仇人的模样,林仙仙很是不解。 银儿放下碗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来到林仙仙的身后,紧紧拉着她的手。 林仙仙努力压下心底的惊慌。 她不过是问句话而已,至于动刀动剑吗? 瞧着面前的少年温文尔雅的,没想到他的人如此残暴。 林启目光愤恨,紧紧地盯着林仙仙的一举一动。 “你想做什么?” “我就问个话?”林仙仙目光复杂,这么大个人怎么连话都听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上京的?” 林仙仙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无力。 “林启。”顾寒枫语气无奈,这脑子都把自个人卖了还不知道。 林启接受到自家主子埋怨的眼色,才陡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他立刻又将剑往林仙仙的脖子靠了靠,仿佛这样就能逼出真相来。 “你知道我是上京人?” 顾寒枫语气平淡,目光希冀,仿佛认定了对面的人能给他满意的答复。 林仙仙无语:你们是不是上京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仙仙目光穿过人群中的缝隙,看着外面的马车。 看起来确实算是又大又宽敞,至少一看就结实不会散架的那种,像是赵如婳说得上京的马车的样子。 顾寒枫心下震惊,一路上他们已经尽量低调了,唯有这马车是林启担心他不适才置办的,可光凭这个幕后之人就找到他的踪迹未免有些牵强。 他正纠结着说些什么就见林仙仙皱了皱眉,“上京人说话——不都是板板正正的吗?” 就像赵如婳那样,跟端着架子似的。 林仙仙瞧着一群人死死盯着自己,那剑柄冰凉地抵在自己脖子上,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我就问个话,各位大哥,大叔,你们就放过我吧。” 顾寒枫看着他她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忽然眼神飘忽起来,不仅心中疑惑起来,声音也更冷。 “你和上京有什么关系?” 林仙仙看着对方依旧不肯罢休的模样,心中又急又气。 “我们第一次独自去上京,我想问问到上京需要多久?。” “第一次就对上京的人事如此熟悉?想必是做足了功课吧。”顾寒枫声音冷冽。 林仙仙看着对方依旧不肯罢休的模样,心中又急又气,却还是耐心解释道:“我好友的远房表妹住在上京,前些日子我经常与她在一处,都是她说的。” 林仙仙心里忽然对赵如婳少了一些讨厌,不过也多亏自己反应能力强。 看着对方明显好转的脸色,林仙仙忍着害怕伸出两根手指将面前的剑推远了一些。 顾寒枫看着她飘忽的眼神,心中暗道自己想多了,他示意林启放下剑,面上风轻云淡,“此处到上京需要半个月,只是——” 只是这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路上危险重重,所以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上京。 林仙仙瞧着对方温和下来的语气,心下松了一口气,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就要上楼。 真是晦气。 一把红缨枪“唰”地从她面前飞过。 “今天谁都别想离开。” 林仙仙吓得僵硬在原地,整个人倒在地上,和银儿抱成一团。 门外雨点如珠,“砰砰”砸在众人的心上。 “唰唰”的刀剑声却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第58章 堤坝毁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林仙仙觉得自己就是倒霉的池鱼。 她看着奋力抵抗黑衣人的少年,心下叹息,自己好好待在房间不好吗?安心吃自己的饭不好吗?干嘛要嘴欠问话? 这下好了吧? 费尽心思刚出龙潭,现在又入虎穴的。 她紧紧拉着银儿,小心翼翼挪到角落里。 大堂中刀剑声不绝于耳,夹杂着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的碎裂声。 林仙仙看见柜台下掌柜吓红的脸上尽是惋惜和哀痛。 “扑通。” 一个黑衣人摔到墙壁上滚落在林仙仙面前。 林仙仙极力捂住银儿的嘴,声音哆嗦,“话本,话本,假的,都是假的。” 衣袖翻飞间,黑衣人被顾寒枫一脚踢到门外,可自己也因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余光中,他看见角落中的林仙仙,眼神晦暗不明。 林仙仙身子僵硬了一瞬,极力想要掩藏自己。 混乱中,只听一声怒喝,“来人,将这些贼人全给本官抓起来。” 一群官兵拥入,将几个还在挣扎的黑衣人全部扣下。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林管家和阿旭从门外跑进来,两人浑身湿透,目光惶恐。 林仙仙连忙从角落里站了出来,许是太过压抑,一见到林管家她就哭了出来。 “小姐——”林管家颤抖地抱住晕倒的林仙仙。 顾寒枫心下震惊,知道是面前的管家请来了官兵,虽是误会却也确确实实将人吓着了,连忙让随行的大夫给林仙仙两人看看。 他趁着空隙服下丹药,这才将四肢百骸上密密麻麻的痛压了下去。 来福一手搀扶着他,一手为他顺着背,神色担忧。 “这位老爷,两位姑娘没什么大事,只要服了药静养几日便可以了。” 林管家看着面前俯首作揖的大夫,面上怒气不减,“这叫没什么大事,什么叫大事?你家主子金贵,我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卑贱的人?” 林管家知道这话说得有点冲了,可他不觉得有错。 他和阿旭外出买些东西,回来就看到一群人拿着剑对着自家小姐。 他一颗心都到了嗓子眼,还是阿旭硬拉着他叫他别冲动再等等。 他只能躲在对面静静观察,等着阿旭搬来救兵。 好不容易见自家小姐要上楼,结果这些人又不知道得罪了谁,一片刀光剑影,吓得他魂都要没了。 顾寒枫知道自己的怀疑连累了人,还是两个小丫头,心中愧疚,面上更是懊悔。 林管家可不管其他人的脸色,只将人全部推了出去,吩咐阿旭收拾东西换客栈。 他们可不能再与那帮刀尖舔血的人住在一道。 顾寒枫自知理亏,想要弥补,送了好些补品,林管家一应收下,却还是将人拦在外面。 不收白不收。 同样,不想看的人就不看。 林仙仙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是被吓醒的。 梦中无数的刀剑刺向她,她不停躲闪,身上却还是被扎满了。 她一身冷汗坐在床头,神情呆呆的。 察觉到身边细微的声响,她扭过头发现银儿正做着噩梦,于是侧躺在床头,轻轻地拍着银儿的肩膀。 林管家进来,看见她一副安然的模样,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提及到要换客栈,林仙仙满脸抵触:搬?凭什么我们搬? 林启赔了客栈老板损失,走进了雨幕中。 顾寒枫抬头只见少年,不,应该说是小丫头,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便关了窗。 顾寒枫神色尴尬地低咳一声,上了马车。 马车一直直行,直到在知州府前停了下来。 府中灯火通明,侍从来来往往,昭示着一切都不同寻常。 田勤急匆匆赶来正厅,他心下焦躁,甚至已分不清额头上的是汗水还是雨水。 进了正厅,他定了定心神,纠结着如何开口。 顾寒枫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直接跳过了询问黑衣人的情况。 “殿下要想尽快到南疆,走长江是没错,只是现在雨势大,水流湍急,太过危险。” 田勤努力劝说着面前的少年。 眼下天气恶劣,为南疆准备的粮草还整日受着发霉的风险,可若是即刻运往南疆,哪怕用尽心力,最多也只能保上十之二三,太过冒险。 前方南璃的军队几次侵扰着南疆军,加之气候的不适,不少将士生了病,终日在疾病和战争中惶惶不安。 李达的消息迟迟没有传回,田勤始终不敢再派人前往南疆。 顾寒枫站在廊下,看着漆黑的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雨滴,灯笼被风吹起,烛火将他的脸在明明暗暗中来回调整。 “本王明日出发。”顾寒枫语气平淡,“还请大人将剩下的粮草等一应东西全部准备好。” 田勤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目光震了震,却还是在众人从容的神色中答应了下来。 天色漆黑,田勤却觉得今日的天空格外的明朗。 来福听着身边林启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起身悄悄走到桌旁。 —— “福伯,还不睡?”林启睁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有些疑惑地问道。 来福慌乱了一瞬,很快镇定了下来。 “来了,许是这两日闲了,有些睡不着。” “福伯,你要是舍不得我们,就同我们一起吧?”林启笑嘻嘻地看着他。 来福睨了他一眼,“能遇上,一起走上一遭,老夫已经知足了。” 三更时,锣鼓震天,接二连三的哭喊声隐隐约约传入熟睡着的百姓的耳朵中。 知州府大门大敞着,田勤耷拉着鞋子就从房中冲了出来,他衣衫不整、发丝散乱地摇晃着哆嗦着的侍卫,“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淮河堤坝——堤坝被水冲垮了,下游不少农田都被淹了——” 话落,轮到田勤哆嗦着身子,耳中轰鸣。 附近起夜的百姓只听一声怒吼,便看见一向沉稳的田知州带着无数侍卫、小厮、甚至家里的嬷嬷,在漆黑的夜幕下朝着淮河奔去。 来福被惊醒时,就见林启匆匆忙忙穿着衣服,嘴里嚷着“——来不及了——就要走了——”。 等他回过神来,便看见林启走就跑了出去。 他叹息了一声,眼角余光瞧见熟悉的物什,连忙拿着冲了出去—— 第59章 洪水 林仙仙侧倚在床头,轻拍着银儿的肩膀。 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传来惊慌的脚步声和担忧的呼唤声。 林仙仙起身下床打开窗户,冷冽的寒风裹挟着雨滴扑到她的身上。 滂沱大雨之下,是熙熙攘攘拖家带口的百姓。 林仙仙瞧着一张张惊慌的面庞,心下慌乱。 微弱的光线中,银儿轻咳几声,林仙仙连忙关上窗户。 银儿喝了茶,担忧地询问林仙仙有没有受伤。 林仙仙好笑的地看着她,自己好端端站在她面前,像是有事的样子嘛。 银儿面上尴尬,自己一个丫鬟遇到危险还要主子保护,太丢脸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阿旭压下内心的惶恐,声音颤抖。 林仙仙终于知道刚刚心中的惊慌从何而来了。 谁也不知道今年的大雨为何来得这般早,谁也没有料到平静多年的淮河会突然发起脾气。 洪水来得猝不及防,州府的侍卫敲锣打鼓带着百姓到高处避难。 林仙仙搀扶着银儿,跟在阿旭身后,林管家和小厮已经收拾了东西在楼下等着。 客栈中冷冷清清的,掌柜的早收拾了跑路的细软。 林仙仙跨出门,双脚陡然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林管家紧拉着她朝前走,生怕耽搁了一步。 来福出了门,发现街上早已积了水,不少犄角旮旯里的小木板因为洪水漂在了大街上。 他一脚踏进水中,往堤坝赶去。 路上已经有了不少正迁徙的百姓,来福在人群中摇摇晃晃了许久,才得了自由,他急忙朝着号子声处赶去。 堤坝处,一些将士们紧锣密鼓地堆着土包,极力阻挡汹涌的洪水。一些将士站在泥水中挖渠排水。 水势飞速上涨着,众人手忙脚乱却还是难以招架。 “田大人——”来福急忙拉住经过的田勤,目光希冀,“你可看到顾公子?” 田勤心中正慌着,陡然被人拉住,见着来福,心中更是不悦。 想到他问得顾公子,不由睁大了眼,“你们不是在府中吗?” 是客人就要有是客人的自觉,哪有到处乱跑让主家操心的道理。 来福心下越发慌乱,“半夜我想来,就听林启说堤坝毁了,急着要走,东西都没拿……” 这天气走,简直是找死。 田勤接过包袱,让来福自己往高处走,喊了几个侍卫急忙往渡口赶。 顾寒枫远远地就看到渡口早就被淹没,好在州府的人动作及时,那粮草多被搬上了船,并未有多少损失。 可船只在风雨中摇摇晃晃,起起伏伏,仿佛随时要逃离大家的视野。 风渐渐大了起来,雨水刮在脸上闷闷地疼,一个巨浪腾起,船只差点被扑倒。 “殿下,距离太远,根本游不过去。” 侍卫从水里起身,神情惋惜。 “况且这水面上东西太多,加上光线暗,便是游过去,那船桩也难寻。” “去找些木板和竹筏来。” “这风浪,殿下还想上船不成。” 田勤看着脸色发白的少年,又怕又怒又惊。 他若未到,怕是面前的人真会豁出命去。 他将包袱扔进林启怀里,语气冰冷,“你跟着世子出来,就没人提醒你要注意世子的安危吗?” 林启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这些日子以来,自家殿下行为越发极端,他不是没劝过,只是他知道自家殿下心里一直记挂着镇国大将军,每慢一步就更惶恐一分。 “殿下应当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田勤声音铿锵有力,像是在警醒面前的人。 田勤看着顾寒枫紧抿着唇,在侍卫的搀扶下往山上走去。 他拨了一部分侍卫跟着顾寒枫,转身便离开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人要保护,没办法守住一个人。 林仙仙被众人拥挤着来到山坡上,面前一片漆黑,只风吹过时,那漆黑上下跃动着,微弱的月光洒下时,那漆黑的缝隙处折射出簇簇亮光。 她这才发现那漆黑处不是山,不是路,而是水面上漂浮着的不知名的物什。 林仙仙瑟缩着站在人群外,她浑身湿透,头发挂在身后,还有些紧紧贴在脸上。 身后的人群闹哄哄的,无非都在讨论着这突如其来的洪水。 洪水什么时候退?地里的粮食能不能活?自己的家还能不能住?他们能不能平平安安—— 以往的欢闹喜庆全成了泡沫,遥不可及,众人惶恐地期待着明日的太阳。 “咳咳。” 突然的声响打断了林仙仙的思绪。 林启搀扶着顾寒枫,目光担忧。 两人对视了一眼,林仙仙急忙扭过头。 真是倒霉。 看到顾寒枫咳得弯了腰,林仙仙不禁恶毒地想他是不是要死了? 瞧着细胳膊细腿的,该不会是爬山累着了吧?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心思那么恶毒,她问句话差点就被抹了脖子。 也不知他干了什么,居然招惹那么一群穷凶极恶的人。 看着林仙仙目光紧盯着自己,嫌弃、怨恨、同情、怀疑…… 顾寒枫眼皮直跳,真是个记仇的丫头,“先前是我误会姑娘了,让姑娘受惊,在下很抱歉。” 林仙仙依旧拦着他,不顾他身后众人危险的眼神。 笑话,一群与黑衣人光天化日下打打杀杀的人,她可不敢与他们待在一处。 虽说黑衣人被抓了,可瞧他之前一惊一乍的,肯定招惹了什么人,指不定对方还藏在哪里准备再次对他动手呢。 瞪我? 林仙仙皱了皱眉,面上不屑。 她身后有一群百姓,压都都能压死这群人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我可不敢受你的礼,只是公子你太过危险,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顾寒枫此刻心下焦躁,属实没工夫搭理一个小丫头,“既如此,姑娘另寻他处待着吧。” 说完不顾林仙仙的表情,直接大跨步朝她身后的山洞走去。 山上树木虽多,但耐不住接连半月的雨水冲刷,因而路面极滑。 林仙仙被他动作一带,脚下一滑,猛地朝一侧倒去。 林仙仙整个人都懵了,她摔在泥坑中,掌心钻心地疼。 顾寒枫心下咯噔,脸上僵硬了一瞬。 “住手!” 林管家连忙将林仙仙挡在身后,林启尴尬地收回手。 林仙仙在银儿和阿旭的搀扶下小心翼翼起了身。 林管家看着林仙仙跛着的脚,胸口起伏不定,“你不要命了——” “唰唰”声响彻在寂静的山间。 林仙仙深呼了一口气。 她忍。 她忍。 忍不了了—— 第60章 大雾 顾寒枫自知理亏,连忙让侍卫住了手。 可一个管家就敢如此嚣张,指着自己鼻子骂,顾寒枫心下虽恼怒,却也知是他落了话柄,只能道歉。 “在下身体不适,不是有意的,还请姑娘海涵——” 言下之意是她林仙仙不会看人颜色。 林管家看着对方侍从个个手拿刀剑,目光狠厉,知道对方不好惹。 可对方三番四次欺负自家小姐。 —— 林管家心中愤恨,看着月光下锐利的刀刃,却只能尽数压下。 “公子言重了,之前客栈的事是怪我未及时和小姐讲清,我家小姐还不知是误会。” 言外之意你这么大个人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太不要脸了。 顾寒枫紧咬牙关,小孩的事,一个管家一而再再而三抓住不放,太难看了。 两人各有顾虑,最终相视一笑。 林仙仙双手紧攥,面上尴尬一笑。 顾寒枫以为这算作她的回应,微弯了腰。 “公子!” 林仙仙趁着顾寒枫目光不在自己身上,直接提脚猛地一踢脚下的石子。 林仙仙跟在袁建身后习武几年了,虽然是些花拳绣腿,但踢个石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顾寒枫左手摸上额头,湿润中带着一图案黏腻,他看着手上的血迹,直接晕了过去。 林启扶住自家主子,连忙喊着大夫。 林管家心中愁闷,他幽怨地看向自家小姐,本来就要没事了,怎么偏偏自家小姐一点气也受不了。 银儿和阿旭陪在林仙仙身边,看着唉声叹气的林管家,心下直翻白眼。 林管家:你还不过刚刚踢我呢。 现在一群人被几个人看着算怎么回事? 山洞中闹哄哄的,林启只能让王府侍卫在角落围成一个圈,又架了个火堆。 他将顾寒枫的外衣脱了下来,在架子上烤了烤。 又将腰间的包袱拿了出来,看到是福叔说为自己准备的衣服,眼睛亮了亮。 他将连忙扔掉包袱,拿起衣服抖了抖,幸好没有湿,连忙盖在顾寒枫的身上。 火堆发出一阵呲呲声,火花暗了暗再次串了起来,照亮了顾寒枫苍白的脸色。 林启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蹙了蹙眉,他从袖子上撕了两块布条堵住顾寒枫的耳朵。 看着自家主子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林启心疼得不得了。 他恨不得立马就去把林仙仙那个小丫头拎过来给自家主子磕头道歉。 她一个不知分寸的野丫头,哪里能和他的主子相提并论,出言不逊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动脚,简直无法无天,不知死活。 林仙仙坐在另一侧角落,看着被精心照顾的少年,撇了撇嘴。 真矫情。 她坐在地上,双腿蜷缩着并拢在一处,双手绕膝紧抱着自己,脚掌死死地踩着地面,脚趾不自觉紧紧抠向地面。 冷。 真冷。 看着对面温暖的火光和安静的睡容,林仙仙觉得自己刚刚那一脚踢得太轻了。 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肯定不是让他留一点点血那么简单。 风停了下下,雨势也小了很多,山洞外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人的内心是强大的,强大到遭遇了不幸,也能从容不迫地为最坏的结果做好打算。 林仙仙醒来时,山洞中已经没什么人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除了林仙仙一行人,就剩下对面顾寒枫一行人了。 侍卫们都寻了角落歇息了,林仙仙许是动不动就要用到刀剑的缘故吧。 林启眼皮不停地打架,却还是硬撑着,时不时看看自己主子的情况。 他朝火堆中扔了些枯树叶,火烧得更旺了,他扇了扇风,想要驱散呛人的味道。 他起身朝洞口走去,林仙仙急忙闭上眼装睡。 “还好风停了,船只应该没事了,可雾气也太大了。” “林大人,怎么了?”侍卫满眼惺忪地望着他。 林启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 这都能睡着,平日的警觉性去哪了? 可他也知道这两日大家都累坏了。 “雾散了告诉我。” 侍卫点了点头,他转身对着山洞口,他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林仙仙看到林启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这边,心下偷着乐,她轻轻揉了揉肿起来的脚踝,目光狡黠。 “外祖父——”,顾寒枫轻轻呢咛了一声,在寂静的山洞中格外明显。 此时的南疆同样下着倾盆大雨,船只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做着无谓的挣扎,却还是迟迟到不了岸。 军中夜夜能听过四面八方的营帐中传来的咳嗽声,浓郁的草药味弥漫在整个军营中,可白日悬挂着白布却只增不减。 镇国大将军裴道远坐在榻上,双目通红,神情沮丧,他起身走到盔甲前,双手触摸着冰凉的盔甲,目光悠远。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朝来人伸出双臂,“瞧瞧,外祖父这身盔甲威武不?” 他面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仿佛刚刚愁闷的人不是他。 少年露出甜甜的笑容,“祖父是最威武的大将军,枫儿以后也要像祖父一样上阵杀敌。” “哈哈哈,有志气,不愧是我裴道远的外孙。” 裴道远将小小的顾寒枫举过头顶,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以后枫儿要是孤单了,就来战场上陪着外祖父,和外祖父一起守着大岳的大好河山。” 场景突然发生变化,小小的顾寒枫拿着桂花糕,看着外祖父和舅舅不知道争吵着什么,大将身份的几个人眉头紧皱,死死地拦住外祖父的去路。 外祖父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剑,目光坚定。 顾寒枫看着他朝着自己露出慈爱的笑容,他也跟着笑。 随后外祖父头也不回地出了营帐。 舅舅站在原地,眼眶湿润,小小的顾寒枫上去想要帮他擦拭着眼泪,就见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大将军,你一路走好——” 小小的顾寒枫看着突然出现的一群人,面上疑惑,再见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悲伤的神情,军营里一片素白,他猛地瘫倒在地。 眼角余光看见躺着的苍白着脸的人,他瞳孔微震: “外祖父——” “公子,你没事吧?”林启看着自家主子满头大汗,目露惊恐,连忙递过水袋。 顾寒枫压了压心头的不安,连忙询问外面的情况。 “公子别担心,雨虽还下着但风早停了,只是外面雾大,看不到水面的情况,那船只应当也没有什么事。” 顾寒枫听了林启的话,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洞口却传来一阵惊呼声,“诶呀,这湿树叶不能烧,你瞧瞧这烟雾——” 顾寒枫双耳轰鸣,他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起身朝着洞口跑去。 第61章 为什么要惹她 顾寒枫刚出了山洞,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呛味。 他并没有在意这股呛味从何而来,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此刻雨势已经小了下来,百姓们在官兵的帮助下有条不紊地搭着营帐。 远处水面上似乎早就安静了下来,不少官兵打捞着水中的物什。 可顾寒枫极力远眺,都没有看到昨夜的船只。 跟着出来的林启也吓了一跳,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来。 “公子,又是这个丫头在捣鬼。”侍卫一把拉住要逃跑的林仙仙。 顾寒枫满眼通红地看向说话声处。 此刻林仙仙满脸烟尘,像个大花猫。 她面前正是一堆要燃不燃的树叶,因着她一直倒腾着树叶,脸上有好几处黑印,烟雾熏地她双眼红通通的,止不住地流泪。 林仙仙使劲眨了几下眼,缓解了眼中的不适,挑衅地看向顾寒枫。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昨夜林启反复叮嘱侍卫要注意大雾有没有散。 她才不管是因为什么,可她忍不了心中的那口气。 她硬撑着困意,找了一堆湿树叶堆在山洞外,看着水面上的雾气快散了,连忙点了湿树叶。 因着山洞中也烧着东西,林启他们才没有发觉。 “你们又想干什么?”银儿怒视着面前的这帮人。 “几次欺负我们,我们小姐心善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还来找麻烦,未免太过分了些。” 他们过分? 顾寒枫觉得这话听着可笑。 纵使他之前有错,该道歉也道歉了,该弥补也弥补了。他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还是不肯罢休,还硬要纠缠上来。 他眼前忽然就浮现出大皇子遇到赵如婳时满脸纠结的模样。 他此刻心中也很是无语。 银儿照旧翻着旧账,嘴上嘀咕个不停:“……我家小姐不就砸了你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让人将我们看管起来,分明就是土匪……” 顾寒枫看向林启,林启瑟缩了一下。 他又不是故意的,昨夜自家主子因那一下直接晕过去了,他害怕得要死。 让人看着他们不过是怕他们再作什么妖伤害到自家主子,可侍卫们又没有伤到他们,要不然他们怎么能随便跑出来。 “我说几位公子,你们就不要为难这两个丫头,她们一早就起身和我们一起搭营帐。只是这雨天角落里到处是虫蚁,婶子我不过提了一句胡椒木驱蚊虫,结果这丫头就非要到处烧。” 王婶子看着少年和一群护卫欺负两个丫头,实在看不下去。 “即便这样,哪有人下雨天烧的?还是一堆湿的?” “小丫头,没吃过苦,没常识,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仙仙瞪了顾寒枫一眼,点了点头,又往王婶子身后躲了躲。 顾寒枫迎着她挑衅的目光,心中气炸了。 “没常识?多少人指望着那船粮草,结果就因为她没常识导致船只不见了都没被发现,怎么,难不成她以为人可以不吃饭不成?” “你自己呼呼大睡没察觉关我什么事?” 一群人从上到下没一个靠谱的,这锅她林仙仙可不背。 “你……”顾寒枫指着她,目眦欲裂,“来人,她不是喜欢烧吗,让她烧个够。” 林仙仙满脸不可置信,这人也太阴险了。 眼看着有人就要上来扒拉她,林仙仙急忙后退,却碰到一个坚硬的胸膛。 原来是林管家和之前客栈的掌柜,他们身边还聚集了不少人。 “你这小公子太过分了吧?带着大人就欺负两个小丫头。” “就是,咱们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营地,可没精力看你欺负人。” “你身子不好,咱们没人叫你,甚至都没叫你的侍卫,人家仙丫头扭了脚还跟着咱们忙前忙后的,你这一起来就挑三拣四,喊打喊杀的,是不是太不把我们大伙放在眼里了?” 顾寒枫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再看见林仙仙一脸幸灾乐祸,心下无奈。 他此刻心中非常后悔,他为什么会惹上这个丫头?为什么要惹这个丫头? 大皇子和三皇子要是在这,定然要笑话他一句:你也有今天。 顾寒枫望向苍茫的水面,想到梦中的情景,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在众人面前向林仙仙道了歉。 林仙仙乐呵呵地看着他,甚至还做了一个鬼脸。 众人见没了事,这才要散去。 “姑娘随处制造烟雾,致使我们未能察觉水面上的情况,现在官船不见了,上面可还有不少准备送往南疆战场的粮草,这个损失姑娘可赔得起?” 咯噔。 林仙仙听见了心脏沉下去的声音。 这不刚道过歉吗?怎么又攀咬起自己来了。 顾寒枫等着看对方脸上的惊恐、慌乱、后悔,可林仙仙却一脸无语地盯着他。 甚至她周围的人也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他。 顾寒枫:很生气,非常生气。 “顾公子。”田勤远远地看见顾寒枫站在山洞外,急忙带着官兵赶来。 顾寒枫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昨日还在抢救官船,可今日那船就不见了,他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田大人,那去南疆的船——”林启艰难开口。 “你们放心,傍晚就能修好了。” 田勤满脸笑容,虽说寿州淹了不少街,但好在百姓都没事,经过官兵一夜的奋战,局势暂时稳定了。 “啊,什么修好了?”林启瞳孔震惊,他没听错吧? “去南疆的船,昨日雨大风急,那船有几处损坏了,加上一路那么远,工匠准备将它修缮加固一番。” 林启看向自家主子,这次好像真是他们的不对了。 顾寒枫尴尬地看向顾仙仙,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怎么也不说一下?”林启撇了撇嘴嘀咕道。 “你们给人说话的机会不?”王婶子瞪了林启一眼,语气埋怨。 “就是啊,要不是仙丫头发现那船脱了船桩,那船早没了踪影了。” 客栈的掌柜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众人也摇了摇头,还是赶紧搭营帐吧。 田勤:谁能告诉我都发生什么了? 顾寒枫:别问了,丢死个人。 第62章 直接推下去 “小姐,咱们怎么走了呀?”银儿目露不解。 看着敌人沉默不语,当众丢脸不是很高兴嘛? 林仙仙挥了挥手,直言银儿太天真了。 “你是想看他当场丢脸,还是内疚很长一段时间?”阿旭一语道破林仙仙的心思。 林仙仙点了点头。 她笑嘻嘻地看了阿旭一眼,不愧是她看中的人,果然深得她心。 “不管他了,咱们还是快点干活吧。” 早点帮大家搭好营帐,他们也好早点离开这里。 望着大家忙碌的身影,有什么在林仙仙心中悄然变化着。 顾寒枫从田勤戏谑的目光中知道自己太过冲动了,可人已经走了,他便是想道歉也没了地方。 他听着田勤左一口“小丫头”,右一口“小丫头”热络地叫着,脸上越发尴尬。 “你别看她是个小丫头,胆识可不比你小。看到船漂走了,连忙拉着大汉们就往山下跑去,那动静可大了,要不然我的人都没发现船走了。” 顾寒枫可没有觉得那个咋咋呼呼,不肯吃一点亏的小丫头胆子小。 傍晚,顾寒枫终于见到了那艘官船,看着果然结实了许多。 工匠擦着脸上的汗水,果然没有白费力气。 田勤督促着官兵将一袋袋粮草搬上了船。 昨日两成的粮草进了水,他着实怕会闷坏了,只能让人搬了下来,用州府库中的粮草替了。 毕竟寿州现在至少无事,相比之下,南疆的将士更需要这些。 一些闲来无事的百姓站在水岸边,看着忙碌的官兵,才知道原来人为的欺软怕硬的少年,居然担负着为南疆将士运输粮草的重任。 果然人不可貌相。 更不可同日而语。 大岳的少年还是很可爱的。 顾寒枫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心中有些可惜,却还是毅然而然上了船。 也许,闲来无事时他会记起他曾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小丫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得罪了的不知是谁的小丫头。 彩虹挂在湛蓝的天空中,给人无限的憧憬和希望。 百姓暗暗祈祷着这雨能尽快停下。 而顾寒枫希望自己的外祖父能健健康康,等着自己,等着他们两人的约定。 林仙仙脱了鞋袜,走在些许冰凉的水中,她接过银儿手上的包袱,心情低落。 “小姐,你怎么了?”银儿有些担心地问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林管家语气严肃,像是根本没打算给林仙仙反悔的机会。 “本小姐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林仙仙语气有些不悦,“出发。” 离开崇德县多久了呢,林仙仙扳着手指,算了好几次,好像十几天了吧。 不是林仙仙算不清楚,是她想不清楚,她总觉得自己离家太久了。 她忽然很想自家爹爹,还有刚刚回来的大哥和蔡嬷嬷,当然还有总爱缠着她的王彩蝶—— 看着积水的街道,再到汪汪的农田,林仙仙的心像是也漂在了水面上,那么地不安定。 淮河的水患控制住了,可这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样子,官府又能撑多久呢? 江南又会怎样?秀州呢?崇德县呢? 虽说想得过早了些,可就像林管家说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林仙仙出门时,林见山还为着替海盐镇的劫匪擦屁股操心劳碌,若是—— 林仙仙不敢想,她现在只想立刻回到林见山的身旁守着他。 她忘记了赵如婳的挑衅,忘记了自己当初的兴致勃勃,也忘了自己想要为某人讨公道。 是以她不要去上京了,也不想去了。 马车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不管是马,还是人;是驾车的人,还是坐车的人,都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闪失。 烟花易散,彩虹易消。 人们的笑脸并没有挂上多久,磅礴的大雨再次落了下来,惊慌再次笼罩在百姓的心头。 “小姐,前面有人。”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隔着车帘,也隔着厚重的雨点声,林管家的声音艰难地传到林仙仙的耳朵中。 “去看看。” 林仙仙掀开车帘,看到阿旭正和两个小厮正向那人跑去。 那人歪躺在树根处,一动不动。 林仙仙震惊地发现那水已经到了阿旭的小腿处。 男人被艰难地扶上马车,他脸色苍白,双手在手中泡得发白,要不是那微微跳动着的胸膛,林仙仙差点以为那人死了。 “小姐,他好眼熟啊。” “是有点。” “是不是那个小公子身边的人,我好像记得他们叫他——福伯。” 银儿一拍脑袋,语气肯定道:“对,就是他。” 说完,银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神色。 “是嘛?”林仙仙眼神飘忽,“既然是那个讨厌鬼的人,那——还是直接推下去得了。” 正说着,林仙仙就作势要将人推下马车。 “小姐!”众人急忙阻止她。 林仙仙看着众人皆是一脸紧张地看向自己,嘴角撇了撇。 “我是那么恶毒的人吗?” 众人连忙摇了摇头,吓死他们了。 “不过嘛,这人可不能白救。” 看着林仙仙狡黠的笑容,众人都打了个寒颤。 果然自家小姐从不吃亏。 即便眼下吃亏,八百年后也要讨回来。 “父亲。”裴志安跪倒在地,双目赤红,“孩儿求你别去。” 裴道远苍老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盔甲,目光明亮,丝毫看不出他是个久病的人。 “安儿,你可知为将者当如何?” 他穿上盔甲,目光瞬间变得坚毅。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我裴道远征战沙场三十年,不求开疆扩土,但求我大岳山河无恙,百姓安康。” “将军,不好了,南璃人从东南方向又派出了一支军队。”下属掀开帐帘直接跪倒在地。 裴志安目露惊慌,他紧紧盯着他的上级镇国大将军,他的父亲裴道远。 别去。 他在心中默默祈求。 相信我。 裴道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别担心,你父亲我没那么脆弱。你和凌昀去西南迎战,副将他们去西南,正面的交给为父。” 他推着裴志安向帐外走去。 “南宫翔向来高傲,那南宫离又是个急需巧立功的,自然要以最好的状态出战,你和凌昀辛苦了,为父只能在正面简单为你们分担一些兵力。” “可姨夫——” 凌昀和众将军也上前劝阻,都裴道远抬手阻止。 他意已决,谁都劝不了。 更何况,他才是南疆军的统帅。 —— 天上风云骤变,裴志安看着远处摄政王南宫翔的左膀右臂,怒不可遏。 他紧握手中的宝剑,扬鞭策马,挥舞间,敌军首级纷纷滚落。 “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有我的雄姿。” “父亲——” 第63章 你也会这么做 父亲昔日赞赏的话语在裴志安的脑海中响起,他忽然有些慌乱,手上的剑柄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表哥,你发什么愣?”凌昀突然上前挥剑弹开攻向裴志安的箭。 大敌当前,居然还能走神。 “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裴志安皱眉。 自然不对劲,战报说一群人精兵强将—— 可看着如此不堪一击的敌军,他们分明是被骗了。 想到裴道远那般信任的眼神,他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们分明是被裴道远故意支开的。 “还是速战速决,才能尽快赶去支援姨夫。” 凌昀看着人群中眼神恶毒的青封,抽了抽嘴角。 原来是老熟人,命可真大。 他提剑指着青封的命门。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让南宫翔大出血。 裴道远看着目光阴毒的南宫翔,听着对方口中的叫嚣,心中波澜不惊。 想用南疆作他们权势的垫脚石,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尚方宝剑在手,如见君王。 剑指苍天,南疆军如有神功,冲向敌军。 双方混战不休,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南宫翔像是看出裴道远的不适,一个飞身来到他的面前。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裴道远,目光中涌动着兴奋的火苗。 裴道远仿佛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只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有使不完的力气。 两剑相抵,南宫翔心下吃惊,却不敢表现出来。 天色渐暗,看到身边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闻着血腥味越来越浓郁,裴道远仿佛才意识到已经过了许久。 他的身子渐渐感受到疲惫,却硬撑着不敢倒下。 “嗖”,火箭从裴道远耳边插过。 南宫离突然出现将尚未反应过来的南宫翔拉到一旁,这才躲过一击。 “裴将军,本官来迟,希望你不要见怪。” 李达骑在马上,看着脸色苍白的裴道远,心中后怕。 要是再晚一步—— 李达的到来,让南疆军士气高涨,南璃人一时无法招架。 漫天的霞光,加上漫天的火光将南疆的将士脸上映得通红。 裴志安赶来时,便看见南宫翔已经带着人逃走了,裴道远在李达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朝他走来。 “父亲——” 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裴道远一脸自豪地看着马上的青年,目光慈爱,他嘴唇轻启,不料下一刻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父亲——” 裴志安在营帐前踱来踱去,时不时将耳朵贴在帐上,心脏突突跳个不停。 “表哥,姨夫没事了。” 裴志安连忙跑进营帐,坐到裴道远床边,声音颤抖地问着军医裴道远的身体情况。 裴志安听了,心下冰凉,他撇过脸,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胸口剧烈起伏着。 裴道远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为父真高兴,还能见着我的安儿。” 裴志安路上就想通了。 什么南宫翔高傲,什么南宫离急着立功,什么南璃人想出其不意。 全是裴道远哄他的。 不过是担心他和凌昀应付不了那群饿狼。 他若胜了,可以狠狠戳一戳南璃的锐气。 他若败了,不,他根本没想过败,他是想用自己的死震慑南璃,想要满足南宫离要拿南疆立功的心理,从而为南疆军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若以老夫一条命,换南疆安宁,老夫便是死也值得。” 裴道远仿佛没有看到裴志安眼中的心痛和害怕。 “父亲知道你是明白的,若是你,你也会这么做。只是因为是为父,你才无法接受罢了。” 营帐中只留下裴道远父子,众人出了营帐,叹息着不说话,沉默在将士撕心裂肺的呻吟声中格外明显。 看着成堆粮草,凌昀心下安心不少。 “这一路辛苦李大人,若是晚一些,怕我南疆军真的撑不住。” 李达望着辽阔的江面,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担忧,“希望后面的船只能平安到达。” 裴志安紧盯着裴道远的睡眼,心下烦忧,却还是不肯移开眼。 营帐外月色暗淡,不知名的虫子不停地叫唤着,平白让人焦躁。 南璃东宫,太子南宫仁侧卧在美人怀中,接受着美人的投喂。 他皱着眉,嘟嘴将嘴中的荔枝核猛地吐到地上。 “啊。”舞女正踮着脚跳跃,不慎踩到荔枝核,她努力稳了稳身子,却还是摔倒在地。 “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你饶了奴婢吧。” 舞女惊慌地跪倒在地,额头在地上不停地磕着。 其他舞女看着南宫仁黑沉的脸色,惊慌地跪倒在地。 南宫仁端了端身子,他手指绕着身边美人的头发,目光冰冷,嘴角嗤笑。 “真是可惜啊,本宫最讨厌不守规矩的。” 舞女惊恐地瞪大了眼,还不等她再次求饶,便被一旁候着的侍卫拖了下去。 痛苦的呜咽声从门外传来,随后便是佩剑入鞘,鲜血洒地的声音。 殿中众人神经紧绷,生怕喊出声来。 南宫仁凑近身侧的美人,瞧着她镇定自若,不由搭上她的肩膀笑出声来。 “美人觉得本宫处置那个舞女可有害怕?” “太子殿下,你是主子,她一个仰人鼻息的奴婢,死在你的手中,是她的荣幸。” 南宫仁点了点头,那妾室心见讨了太子的欢心,也跟着太子笑了起来。 “给我带下去,套上链子,既然这么会说话,就当本宫身边的狗吧。”南宫仁猛地将美人推倒在地,目光嫌恶。 那美人摇晃着脑袋,目露惊恐,还没问自己哪里说错了,便被侍卫捂着嘴拉了下去。 洪公公看见太子神色难看,连忙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殿下莫要担心,四皇子尚未回宫,一切都有可能。” 南宫仁烦躁地踢翻面前的桌子,“废物,堂堂镇国大将军,征战沙场三十年,居然打不过皇叔,真是笑话。” “不过是运气差罢了。” “差?我看是南宫离运气太好了。”南宫仁神色怨毒地看向皇宫方向,“他一个庶子损兵折将,那裴道远不过是吐了血,我那好父皇便大加赞赏,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命是谁救的。” 洪公公额头上冷汗直冒:“殿下,这种话你放心里就好了,可不能说出来。” 南宫仁看着他惊慌的模样,想要嗤笑却还是抿了抿嘴,洪公公这才放心下来。 “传令下去,裴道远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南宫离等人的手上。”顿了顿,南宫离目光阴狠,“他不是想立功吗要立功就要付出代价。” 洪公公点头应下,就要出去吩咐,就见侍卫惊慌地跑进来。 “殿下,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第64章 把他送回去? “你说什么?”南宫仁不可置信地看向来人。 “裴道远已死,皇上龙心大悦,想要一举攻下南疆,还需太子殿下出兵助四皇子一臂之力。” 曹公公只当没见到太子脸上难看的神色,他不过是来传话的,他朝南宫人仁身边的洪公公使了一个眼色。 可不是谁都有任性的资格的。 忍? 南宫仁忍了太久了。 他刚刚才有了自由,享受到他太子的待遇,怎么还能忍得了? 可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必须忍。 总有一天他要将那人从龙椅上拉下来,和他的宝贝儿子一起抱头取暖。 南宫烈睁着老鹰一样锐利的双眼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他脸色红润,很难让人相信他不久前还是病重的人。 “曹公公都和你说了吧?” 南宫离心下大骇,却还是老老实实交代,“是,四弟能杀了大岳的镇国将军,对我南璃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喜事。若能借此机会,一举拿下南疆,那么必然可以使我南璃威震天下。” 南宫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确定他说得是真心话,脸上这才露出来笑容。“朕等你们回来,为你们一同办庆功宴。” 南宫仁压下眼底的失望和怨恨,满脸笑容接受着南璃皇的安排。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林仙仙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心静,就连她往日喜欢的话本子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 她掀了车帘,望着蔚蓝的天空,嘟囔着:“瞧着这天挺好的,寿州的雨水也应该已经停了吧?” “嗯,奴婢相信小姐,小姐说得都对。”银儿熟练地帮林仙仙整理耳边的碎发,低头附和着。 “扑哧。” 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 “银儿,你就不怕小姐把你卖了?” “林管家,你不用挑拨我和小姐,我可不会上你的当。再说了,我和小姐一同长大,小姐才舍不得卖我呢。”银儿掀开车帘,幽怨地瞪了林管家一眼。 林管家撇了撇嘴角,“也对,小姐把你看得和眼珠子一样,离家出走都得带上你,这是真宝贝呀。” 银儿看向林仙仙,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 可随即便听到林管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呀,小姐舍不得你,老爷可不一定不舍得啊。” 说好听点,是丫鬟跟着自家小姐离家出走;说难听些,是丫鬟怂恿小姐不守规矩。 “嘶——”银儿心中一慌,手下一抖,竟然拔了一根林仙仙的头发。 银儿震惊地看着手上的头发,又看了看林仙仙紧蹙的眉毛。 完了。 这是真完了。 林仙仙正要发脾气,看着银儿颤抖的肩膀,知道她是被林管家的话吓着了。 “林叔,你别吓银儿。是我非拉着银儿要去上京的,再说了,我留了字条的,算不得离家出走。” 林仙仙语气有些埋怨,她连忙拉过银儿,将头枕在她怀里。 “你们谁也不许欺负银儿,只有我能——” 可想到再过两日就到家了,林仙仙内心还是有些许慌乱,她知道自己这次是任性了,林见山等人,包括一路上唠叨不停的林管家都被自己吓得不轻。 她不知道回去后怎么面对林见山。 救命。 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马车在河边停了下来,林仙仙像是满血复活一样,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林仙仙正靠着树吹风,就听见阿旭的呼唤声。 “他这是做噩梦了。”阿旭轻声向林仙仙解释道。 “肯定是,跟着他家公子,肯定没少干恶心人的事。” 林仙仙语气不屑,她盯着来福挣扎的神情,心中偷笑。 那个讨厌鬼敢一而再再而三找自己麻烦,也不知道他发现自己的人丢了,会是什么心情。 至于面前的男人,落在自己手里,算他倒霉。 来福猛地睁开眼,梦中的兵荒马乱仿佛仍然还在眼前,他恍惚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醒了?”少女轻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福盯着少女好一会儿才恍然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 看到面前清瘦的少年,他才想起少女来。 他想到自己离开堤坝往便往州府赶,可路上的人太多,他被挤得有些喘不过气,便靠着一棵树休息,再后来,就没了意识。 “诶,你发什么愣?要不是我家小姐,你不是被冻死了就是被淹死了。” 银儿看着他那么大个人像呆子一样木木的,语气不悦。 来福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虚弱,看着案几上的药碗,知道是面前的少女救了自己,连忙感谢。 林仙仙看见他醒来后只不停躬身感谢自己,觉得没意思极了。 太没眼力见了。 她要的可不只是感谢。 她清了清嗓子,“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瞧见他疑惑的眼神,林仙仙立刻来了火气:“道歉,道歉,你家公子几次欺负我,你不应该替你家公子给我道歉吗?” 来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想到之前在客栈中面前少女差点因为顾寒枫受伤的事,心里很是同情。 “他不是我主子。”瞧见林仙仙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模样,他只能继续解释,“小的在寿州遭遇了意外,是顾公子的人救了我,我只是带路的。” “带路的?” “那你跟他看起来那么亲?” “难怪你一个人倒在水里。” 来福看着三个小家伙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从震惊到失望,从失望到纠结——那可真叫个精彩纷呈。 “小姐,这可怎么办?这都快到秀州了,咱们让人把他送回去?” 林仙仙此刻在心里将顾寒枫骂了千遍万遍。 真是个讨厌鬼,都见不着了还给自己制造麻烦。 顾寒枫脚步虚浮地走进营帐,就看到一脸苍白的裴志安定定地看着脸上血色全无的裴道远,双目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瞧着四周一片惨白,不少将士身穿白衣,戴着白帽,低声啜泣。 顾寒枫才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外祖父——” 眼泪从眼角滑落,让他被风雨“侵蚀”过的脸再次齁疼起来。 可他却突然依赖起这种感觉,仿佛能让他忘记心脏的闷疼。 他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丹药,目光只在裴道远的尸体上停顿了一会儿,随即站起身来,语气决绝,“本王要上战场。” 第65章 能晚点死还是晚点死的好 裴志安本就被顾寒枫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现在他又说出这种不带脑子的话,更是慌不择路张口就骂了起来。 顾寒枫站着不动,对着眼下的情况毫不在意。 凌昀拦着急得跳脚的裴志安,小心劝说着。 可看着顾寒枫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凌昀觉得他就是自找的。 一大家子,一个个都那么倔,真让人头疼。 裴道远没有想到南宫翔会那么疯,仅过了一夜就再次倾全军之力再次朝南疆军发难。 谁也没有想到裴道远在号角声响起的一刻会从病床上一跃而起,骑着骏马直冲军营。 敌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裴道远突然的攻势撕开了一道血盆大口。 他带着身后的将士如同猛虎下山,将敌军杀得措手不及。 等裴志安带着人赶到时,敌军早就乱成一锅粥,南疆军作战起来易如反掌。 可即便如此,南宫离仍然想着他的功劳,带着人接二连三围剿裴道远。 太阳刚刚升起,便带走了英魂。 裴志安带着将士杀红了眼,敌军死得死,逃得逃,南疆军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但南疆军的统帅,大岳的镇国大将军裴道远永远离开了。 乘胜追击? 趁火打劫? 裴志安忍着心痛,指着外间满身伤痕的将士,双眼通红。 可当夜他就看到敌军军营中火光冲天,哀嚎遍野。 顾寒枫将手臂扔在篝火旁时,裴志安双眼喷火地望向他,却还是不由得笑出声来。 所有的将士都围着顾寒枫,脸上是大仇得报的欢喜和骄傲。 南宫仁看着被南宫翔带着南宫离逃离战场,心情愉悦,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他给洪公公一个眼色,既然逃亡就要有逃亡的样子,哪能有风光霁月的样子。 高高在上的人,也应该享受一下陷入泥潭的滋味,否则怎么能感受常人的痛苦呢。 林仙仙并不知道她口中的讨厌鬼已经立了多大的功劳,她只知道自己从未如此吃过亏。 纵使她无法接受面前的男人其实与那个讨厌鬼毫无关系,却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 她望着眼前面容温润、身形挺拔的男子,揉了揉眼,却还是难以置信。 “小姐没看错,小的是来福。”来福知道自己许久没有好生收拾自己了,一时有些不习惯,也有些不好意思。 “行吧,你既然不想回去了,那就跟着我吧。” 林仙仙轻咳了一声,随即语气严肃道:“不过,留不留得下,还得看你的本事。” 她都不知道一会儿到家后怎么面对林见山,更别说要添人了。 她将包袱丢给阿旭:“你先去王家找王彩蝶,让她收留你,要是不行,就去祥云楼。” 阿旭点了点头,目光担忧地走了。 林仙仙看向马车,又看向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间觉得腿脚有些重。 “林叔,你看这么多人,马车多麻烦呀,要不我走回去吧?” 林管家看着自家小姐局促不安的样子,心下有些好笑,想她离家出走都没这么磨叽,现在知道怕了。 “小姐,老爷今日在衙里呢,若是咱们晚了,怕是老爷会亲自来接我们了。” 林管家知道林仙仙的心思,无非是想晚点受罚罢了,可这是能逃得了的吗? 林仙仙看着林管家一脸严肃的样子,也知道林见山生气了真做得出亲自来捉她的事,心下一抖,连忙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她回头看着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银儿,认命地催她上马。 “小姐,你不是说要把卖身契给我的吗?”银儿声音急促,隐隐带了丝哭腔,“要不我先去找莺儿——” 看着林仙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银儿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将整个头都低了下去。 想丢她一个人去接受怒火,想都别想。 林仙仙恶狠狠地盯着银儿,恨不得立马抓住她的肩膀,问她说好的有难同当呢?怎么能临阵脱逃? “上车。”林仙仙气愤地坐回榻上,看着银儿慢吞吞地爬上马车,心中更是焦灼。 马车辘辘地驶向县衙,林仙仙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马车外时不时传来叫卖声,夹杂着百姓的闲聊。 比如寿州的大雨连续下了一个多月,淮河水势控制不住了。 寿州的一众官员没有提前做好防范,又没有及时上报,导致灾情严重,官帽怕是不保了。 幸好朝廷已经派了贵妃的父亲——户部侍郎赵康年前往寿州救灾了。 再比如该死的南璃人又不安分了,接二连三挑衅我南疆军,南疆将士损失惨重。 除了朝廷大事,自然也有家长里短的小事。 比如哪位老爷又抬了小妾,家里闹翻天了;哪家小姐要出嫁了;谁谁家的公子今年一定会高中—— 往日里林仙仙可爱凑热闹呢,她总觉得大家都长得不一样,脑子里的东西也不一样,有些人长得奇奇怪怪,有些人做得事奇奇怪怪,简直比话本子还有趣。 可现在她完全没有心思认真去听那些闲谈,她默默祈祷着林见山见着自己不要太生气。 “小姐,到了。”林管家催促的声音传来。 林仙仙拉着银儿颤巍巍下了马车,她低着头脚步轻移,她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死早超生……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着心喊道:“爹——” “我爹爹呢?” 林仙仙站在县衙门口,哪里见到林见山的身影,就连林昭、蔡嬷嬷等人都没见到,她有些不可思议,连忙问向身旁的衙役。 “回小姐,老爷在升堂。” “挺好的,挺好的。”林仙仙拍着胸口,连忙往自己的院子赶去。 能晚点死还是晚点死的好。 下人们正打扫着院子,就见一个靓丽的身影从眼前跑了过去。 众人连忙拉着要跟过去的银儿,叽里咕噜问个不停。 银儿刚刚逃过一劫,心里庆幸着,随后又是更大的担忧,此刻被众人围着,更觉得喘不过气来。 “事情都干完了吗?林家买你们过来是嫌人少冷清了不成?”蔡嬷嬷一脸严肃地出现在院门口。 下人们告了罪连忙散开。 银儿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看着蔡嬷嬷冰冷的眼神,双腿颤抖,吓得都要哭了。 “你还不走?”说着蔡嬷嬷朝身后的两个小厮挥了挥手。 “扑通——” 银儿猛地跪倒在地,那声音小厮听着就觉得疼。 “嬷嬷,我错了,你别赶我走……” 第66章 去找老爷认错 林仙仙刚刚躺到床上,准备缓一缓,就听见外面银儿的哭泣声。 她连忙跑出屋子,就看到蔡嬷嬷正指挥着两个小厮正从小厨房搬着泔水桶出来。 银儿跪在地上,颤抖着缩成一团。 “嬷嬷——”林仙仙斟酌着想为银儿求情。 可蔡嬷嬷就像没看见她一样,睨了地上的银儿一眼。 “来人,小姐回来也不知道去准备伺候。如此没有眼力见,林家买你们回来做什么?再有下次,别怪老婆子回了老爷将你们都撵出去。” 众人连忙认错,负责烧水的烧水,负责做饭的做饭。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你们可没有银儿命好,可以仗着小姐的宠爱不知分寸。” 银儿知道蔡嬷嬷这是没打算发卖自己,顿时安下心来。但还是因为蔡嬷嬷的这番话脸臊的通红。 林仙仙站在一边看着众人忙活,想说不需要,却也知道不能落蔡嬷嬷的面子。 她哪里不明白蔡嬷嬷明着说银儿不守规矩,暗里埋怨自己不懂事。 她上前想要拉着蔡嬷嬷说些好话,蔡嬷嬷却后退一步,林仙仙尴尬地缩回手。 “小姐,老奴这就去看看你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缺的。” 林仙仙看着蔡嬷嬷一脸冷淡地从自己面前走开,心下很不是滋味。 她连忙拉起地上的银儿,看到她膝盖上隐隐约约的血迹,她心下一惊,连忙扶着银儿进了屋,她看了一眼银儿的红肿膝盖,很是心疼。 丫鬟很快将热水准备好抬入净室内,林仙仙终于舒服地洗上了澡。 一路颠簸疲劳,热气的氤氲中,林仙仙很快打起了盹。 睡梦中一会儿是马车翻了,一会儿是瓢盆大雨,再一会儿是汹涌的洪水,最后都变成了林见山愤怒的咆哮,接着是噼里啪啦东西的破碎声。 林仙仙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屋外夕阳映红了天空,屋里蔡嬷嬷正指挥着丫鬟摆着膳食。 林仙仙看着桌上的饭菜很是亲切,她都一个月没好好吃一顿饭了,光闻着味道她就觉得饿。 她立马坐在桌子下,也不管丫鬟夹什么给她,一个劲地扒拉碗里的饭菜。 “银儿呢?”林仙仙看着身边正夹菜的丫鬟问道。 丫鬟手抖了一瞬,看了看蔡嬷嬷,还是说道:“银儿在她自己的房间。” 林仙仙点了点头,继续扒饭,“她——次——郭——了——吧?” “银儿和奴婢不同,银儿姑娘的事奴婢不敢过问。” 林仙仙停下手里的动作,定定地看着丫鬟,那丫鬟连忙低着头不敢瞧她。 林仙仙起身,那丫鬟连忙让开路。 “我父亲呢,有没有过来?” 见丫鬟摇了摇头不说话,林仙仙郁闷,抬脚往银儿的房间走去。 可银儿这些年都睡在偏房,林仙仙都不记得银儿原先的房间在哪了。 林仙仙想问下人,可一路上,碰到的丫鬟、小厮见着她都低着头,行过礼就立马走开了。 林仙仙只能一间一间找。 林管家在书房见了自己老爷,将一路上的事情都汇报了。原本想着自家老爷就算不担忧,好歹也要骂上两句。 可他只安静地看着手中的卷宗,连头都不抬一下,林管家也拿不准他的心思,只能傻傻地站着。 林昭从学堂回来,直接来了书房。他在林见山的桌子旁摆了一张小桌子,每日便在这里完成课业。时不时就某个观点还和林见山探讨一番。 林管家本想和自家少爷打声招呼,可还未开口,林昭就直接越过他,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了下来,甚至都没问林管家一句话。 林管家心里受了千百次锤炼,当管家真苦,他可没惹任何人,怎么感觉他才是犯错的人。 林仙仙接连三天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哪过得叫一个规律。 可她每天都在发愁,也可以说是在担忧。 太不对劲了。 除了和她睡一张床的银儿,其他人都太不对劲了。 这三天林见山别说来见她,连一句话都没有传给她。 她的大哥林昭不是在学堂,就是在林见山的书房,或者在自己的院子里,像是不知道她回来一样。 林管家甚至都没来找她,还有跟着进府的来福,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来。 再有,就是蔡嬷嬷像是换了一个人,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除非林仙仙问话,否则她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 丫鬟小厮除了做该做的和她吩咐做的事,其余时间都离她远远的,仿佛她是个洪水猛兽一般。 林仙仙简直要被这压抑的气氛给憋死,可她又没心情出门。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去找老爷认错吧。” 林仙仙看了她一眼,叹息着趴在桌上。 认错,怕是林见山根本就不想见她吧。 瞧瞧蔡嬷嬷的态度就知道了,这几天她一有机会就拉着蔡嬷嬷,好话都说尽了,蔡嬷嬷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小姐,咱们还是去吧,毕竟这次我们确实是过了,老爷指不定现在还后怕呢。” 银儿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越说越兴奋。 “指不定老爷知道你没事了就已经消气了,只是没办法说出来罢了。更怕你以后还这样任性,做出离家出走这种让人惶恐的事来,所以想给你点教训。” 林仙仙带着银儿向林见山的书房走去,一路上她几次想要回头,都被银儿拦住了。 与其被杀人诛心,还不如早早伸出脑袋,早死早超生,也好过这样被众人无视。 银儿已经不在乎自己有什么样的下场了,可她知道自家小姐不会让她被发卖出去,那么有什么样的惩罚她都认了。 她忍着膝盖的疼痛,陪着林仙仙跪在书房门口。 许是崇德县离寿州太远的缘故,除了最开始下了几天大雨,很快便迎来了万里晴空。 夏季果然是来得早了,两人在太阳下才跪了没多久,就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林仙仙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下焦灼,却也只能耐心地等待着。 她看着银儿紧皱的眉头,心下担心她的膝盖,银儿却摆了摆手。 “奴婢没事,只是跟着小姐过惯了好日子,一时跪着有些受不了。” 她盯着林仙仙笑了笑,随即目光瞥到她身后,双目圆睁,嘴角颤抖:“小小——小姐——别——” 林仙仙察觉到银儿的不对劲,转身朝后看去。 “啊——” 第67章 我错了 林见山站在床前,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林仙仙。 “大夫,我妹妹怎么样了?”林昭惶恐地盯着大夫的脸,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出来。 万幸处理及时,林仙仙并无大碍。 林见山对于林仙仙的离家出走太过生气,关禁闭、罚抄书、打板子这些都缓解不了他的怒气,对林仙仙来说更算不得教训。 因此他联合府中的人晾着她,趁着机会她好好反思。 结果等了三日林仙仙终于知道生气了,林见山还未消气,就听见林仙仙的惊呼声。 他还以为是林仙仙撑不下去了的恶作剧,直到门外慌乱的脚步声和抽刀声传来,他才意识到真的出了事。 他慌乱的打开房门,就看见银儿抱着林仙仙坐在地上,林仙仙手臂一片鲜红。 赵四将人押在院子中,他正带着人四处在府中熏艾草,就见这人背着包袱要翻墙,一番搜查下来居然发现是他放的毒蛇。 这人是厨房新采买奴仆,他在林见山书房门口抹了鸡血,没想到恰好碰到了林仙仙。 “大人,是之前被抢的商户。可他一直拿不出证据,兄弟们并未帮他立案,可他不死心,几次来县衙闹,都被打发走了,没想到会混进来。” “私放毒蛇,按律处置。”林见山揉了揉眉心,“至于被抢财物是真是假,回头再说。” “仙仙。”看着林仙仙睁开眼,林昭神情雀跃,“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仙仙睁开眼,就发现屋子里围满了人,林昭正握着她的手,所有人都是一脸担心的模样。 林仙仙觉得有些不真实,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分明之前人人都不愿意见他,即便见了也是一副视她为洪水猛兽的样子。 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脑袋重重的,肩膀也麻得无法动弹。 她这才想起自己被蛇咬了。 大夫又上来为她把了脉,这才带人下去煎药。 林仙仙看着林昭一会儿帮她擦拭额头,一会儿又嘘寒问暖,眼中一酸,直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大哥,我害怕。” 林昭眼底越发心疼,耐心地哄着。 林仙仙见此哭得越发凶了。 林见山叹息了一口气,坐到床沿,将林仙仙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别哭了,差不多得了。” 林昭幽怨地瞪了一眼自家老爹,也不知道林仙仙这样怪谁,要不是他出馊主意,妹妹怎么会碰到这种事。 林见山神色有些不自然,语气也有些僵硬,“你想哭就哭吧。” 林仙仙被两人之间的互动逗乐了,哭着哭着就笑了,鼻涕糊了一脸,她连忙低下头去,生怕被人笑话了去。 “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不理我了呢。”林仙仙紧紧抱着林见山,语气委屈。 林见山冷哼了一声,拉了拉她的耳朵。 “爹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还敢有以后?你知不知道父亲知道你离家出走都急成什么样了。每天不是办公就是在忧心你。” “是我任性了。” “你知道就好,你不知道多少人为你提心吊胆,就连王知礼来县衙门口守着,连学堂都没怎么去。” 林见山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一个大男人在门口守几日怎么了? 他妹妹这一个月在外面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又怎么算? “王知礼?” 林仙仙将脑子里的人名都翻了一遍,虽觉得但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是那王家丫头的兄长,你大哥去游学时结交的。” 看着林仙仙一脸不解,林见山像是想到什么,脸色难看起来,“你不会忘了你离家出走还是王家丫头给你的盘缠吧?” 听到林见山提起这件糗事,林仙仙满脸通红,太丢人了。 她又委屈地看了林见山一眼,堂堂县令千金也太寒碜了。 突然想到什么,林仙仙又连忙问起王彩蝶,她回来这几天王彩蝶都没来看过她。 林昭耸了耸肩,叹息着道: “她因为帮着你离家出走,被王伯父关在祠堂里,到现在还没出来,她大哥说得等到父亲消气她才能出来,这不才天天在门口等着。” 想到王彩蝶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怕是她早就闷坏了,指不定还成天担心着自己。 林仙仙有些愧疚,她拉了拉林见山的袖子,“她也是被我威胁的。” 林见山睨了她一眼,既然知道就不该做出离家出走的蠢事来。 “我安心养身子,我就消气了。至于你王伯父那里,你爹我可管不了。” 看着林管家出了门,林仙仙和林昭都松了一口气。 林见山看见两人的样子,心下冷笑,他怎么生了两个蠢货。 林仙仙看着满桌的饭菜,满脸高兴,现下没了心事,他她终于能开开心心地吃起饭来了。 蔡嬷嬷在一旁亲自为她夹菜,还生怕她吃不好。 “小姐,你慢点,小厨房还有呢。”蔡嬷嬷褪去了满脸的冰冷,整个人像沐浴在阳光中,浑身散发着慈爱。 林仙仙点了点头,依旧不停往嘴里塞着饭菜。 香,太香了。 她已经很久没尝到蔡嬷嬷的厨艺了,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林仙仙。”王彩蝶小跑着进了院子。 当她看见林仙仙正一脸惬意地吃着饭时,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她一把抱住林仙仙,一边哭,一边“太好了、太好了”嚷着。 “小姐——” 银儿连忙推开上前关心她的莺儿,拉着王彩蝶,“快松手,我家小姐要喘不过气来了。” 王彩蝶立马松开手,后退了两步,一脸担忧地盯着林仙仙。 林仙仙咳了两声,摆了摆手。 “林小姐,你不知道最近一段日子我们小姐过得可惨了,知道北边一直下大雨,生怕你出了事。” 林仙仙看着王彩蝶眼眶通红的模样,又是道歉又是哄,王彩蝶终是笑了出来。 银儿将提前准备好的包袱给了莺儿:“这是你家小姐的东西。有几件衣服首饰丢了,我家小姐都折算成银两了。” 银儿想起来都觉得之前一路上过得太寒碜、太可怕了,以后绝对不能跟着自家小姐胡闹了。 林仙仙看着王彩蝶不情不愿地将荷包收进袖中,终于放下心来。 “你不知道知道我姨娘瞧见我荷包空了,还以为我又拿钱去给莺儿买首饰去了,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可吓人了。” 林仙仙笑着,“青姨娘怕你拿自己的宝库养别人也不冤枉,谁让你之前太过。这次你不但给我钱,还——” 林仙仙像是想到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望向王彩蝶,“阿旭呢,他有找你吗?” 第68章 紧迫感 王彩蝶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才被我爹放出来,就来见林伯父了,没有人和我说阿旭的事。” 林仙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就说哪里有些不对劲,感情把人给忘了。 想到他身上那点钱,也不知道能在祥云楼住几晚,可不能出了事。 可自己还在养身子,蔡嬷嬷肯定不会让自己出门,自己又没和林见山提阿旭的事情,她不知怎么去找阿旭甚至是让他进府。 看着眼前同自己一样担心的王彩蝶,林仙仙摇了摇头,不行,她已经坑了王彩蝶一次,不能再坑了。 林仙仙满脸愁容,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姐,你别晃了,阿旭之前一个人都健健康康长到现在,便是没了银子也会过得很好的。” “对啊,咱们都有前科,现在还是安分点好,等这事过了,再去找他也不迟。” 林仙仙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答应过阿旭要罩着他,没想到一到崇德县又要他自生自灭,心里属实过意不去。 可她也知道眼下自己安安静静待在屋子里才是最明智的,只能压下内心的焦灼。 林见山见到阿旭时,他正在祥云楼的后院劈着柴火。瘦弱的身子显示出不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力气。 “听说你放弃了王掌柜丰厚的报酬,选择跟着我家女儿。一个月东奔西跑,还差点丢了命。”林见山神情淡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阿旭像是感觉到自己面临重大抉择似的,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是小姐给了小的新生,小的愿意一辈子保护小姐,还请林大人成全。” 林见山抽了抽嘴角,他不过问问罢了,一个个那么郑重,好像他是个拆缘分的恶人一样。 林见山回来时,就见到林仙仙正趴在他的桌上,看着打开的卷宗。 他突然就想起几个月前林仙仙假扮他升堂的样子,嘴角笑出了声。 林仙仙见他回来,双眼发光。 林见山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下很是满足,“你身体怎么样了?” “抹了彩蝶送给我的药,疤痕淡了很多了。” 林见山瞧着她满脸的笑意,不由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这个丫头,算是碰到好人了。你把王家丫头害得那么惨,她还记挂着你,你就偷着乐吧。” 林仙仙面上羞涩,心里很是感动。 大不了以后就多罩着点王彩蝶,不让她被别人欺负去。 午膳时,林见山看着林仙仙瘦了一圈的小脸,很是心疼,一个劲帮林仙仙夹着菜。 林仙仙最近很是无聊,正好王家送了厨子来,林仙仙一直在试菜,并没有什么胃口。 可想到一会儿有事相求,再看到林见山脸上的疼惜,她还是勉强着将碗里的饭菜都吃完了。 结果导致她不停打着饱嗝,甚至走路都有点费劲。 林见山仙仙这些天都在家里闷着,多少有些心疼,便提议带着林仙仙、林昭兄妹两人去练兵场逛一圈。 林仙仙听说后很是兴奋,她可一直都想去练武场看看,可往日里林见山不是说练武场闲人免进,就是说他事情忙不得空。 听说要去练武场,她立马回自己院子换了一身紧身的衣服,连头发都盘起来了。 蔡嬷嬷说他她年纪小,想得倒是周全。 林仙仙心里叫唤着,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要是能上场让她一个月不出门她都乐意。 练武场上,袁建正练着兵,就看到熟悉的人映入眼帘,眼皮跳了跳。 “林大人,好久不见,不知今日前来是——” “也没有多久,昨日才见过的。”林见山没有理会他尴尬的神色。 袁建笑了笑,他盯着林仙仙,目光晦暗不明,“林小姐这是参加寿宴回来了?” 林仙仙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遇到个熟人都要打趣她,她脸都快笑僵了。 她正想着怎么回答,就听见自己老爹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家仙仙多谢袁大人关心了。” 袁建睨了他一眼,他家耀儿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他就阴阳怪气的,太记仇了。 要不是他家耀儿聪明,他还不知道自家女儿不见了呢。 不过呢,他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胆子太肥了,是他可真会被吓死。 “林大人过奖了。” 话落,下属便带着人过来了。 “阿旭,你怎么在这?”林仙仙震惊地看着穿着单衣、满头大汗的少年。 “他既然要在你身边,自然要会一点功夫,不然怎么保护你。”林见山神情严肃,直直地看向一旁的袁建。 袁建冷哼一声:“放心,只要他真想守着你闺女,我自然会好好教他。” “那他不就是我师弟了?” 袁建点了点头,是是是,对对对,就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敢说是老夫的徒弟。 还好出门在外别人怕得是你身份不是功夫,否则他老脸往哪搁。 林仙仙对林见山的这份大礼很是满意,她喜滋滋地回了自己院子,让下人重新收拾了一间屋子,给阿旭和福伯。 至于什么时候用上,就看他们本事吧。 林仙仙其实很好奇林见山的想法的,他留下阿旭无可厚非,但他要留下来福她却很意外,也不知来福说了什么,他居然成了自己院子里的管家,和蔡嬷嬷一内一外管着自己的院子。 林仙仙忽然就有了一种紧迫感,一种带着自个院子中的人奔向美好未来的紧迫感。 简而言之,林仙仙没钱了。 南疆动荡的消息传到了朝堂,镇国大将军裴道远舍生取义的英勇事迹、顾寒枫砍下南璃四皇子南宫离手臂的消息像是箭矢一样飞向上京,飞向大岳各地。 百姓无不怀念着英勇善战、保家卫国的镇国大将军。 却也感念瑞王世子年少有为,有勇有谋,有情有义。 生命的脆弱与坚韧、逝去与新生在某一刻完美交叠。 悲痛仿佛只是某一瞬间,剩下的便是对未来的殷切希望。 任命瑞王世子顾寒枫为大理寺丞的诏令一时引得朝野震荡,可面对这位机智勇敢而又深得皇帝喜爱的少年,却又无人敢反驳。 顾寒枫跟着姑父孟德之出了宫门,便朝着瑞王府赶去。 天空刚下过小雨,湿润润的,晚霞布满了天空。 顾寒枫想着先给桂嬷嬷和何管家报个平安,他打发了下人,便带着林启去了厨房。 他们刚到小厨房门口,就见着桂嬷嬷正拉着鹊儿说话。 “若不是……王妃她……” 看着自家殿下越发冷凛的脸色,林启真想立马上去捂住两人的嘴巴。 真是不要命,连王妃都敢编排。 “我先去洗漱,让他们准备好热水。”不等林启开口,顾寒枫便低垂着脑袋快步离去。 心有戚戚,不可说也。 林启转身刚要跨过门槛找桂嬷嬷说道,就见着桂嬷嬷情绪低落,摇头叹息。 “可惜呀!” 第69章 遭遇刺杀 林启印象中的桂嬷嬷办事利索,为人严肃,府中下人没有不怕的。然而许是这一切只为了树立权威。 但平时生活中的桂嬷嬷总喜欢拉着下人们说聊这聊那。 这番大的反差,并未使府中下人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反倒惹得下人们战战兢兢,毕竟谁也不知道桂嬷嬷什么时候突然翻脸。 桂嬷嬷见此并不收敛,她总一手叉腰,一手捂胸,看着那些笑岔了气。 林启刚到厨房门口,鹊儿正做着晚间要用的面饼,双手在面团上用力按压,鬓边沾着一些面粉,小嘴微撅,时不时吐一下舌头。 林启连日来愁闷的心情被她这模样逗乐了,连忙拉着自家殿下躲到门边,脸上幸灾乐祸的模样遮都遮不住。 “殿下,没想到鹊儿平时那么嚣张,一张嘴就叨扰个不停在桂嬷嬷眼皮底下竟一句话都不敢说。” “的确新奇。” “鹊丫头,我说真的那箭只离心脏一寸,还抹了剧毒,我当时就以为自己完了。” 像是心有余悸似的,桂嬷嬷拍了拍胸口,“我那时还想着夫人那么虚弱,小世子还那么小,世子爷当时还—诶吆,你想象不到我那时多怕呀。” “哦,后来呢”,林启觉得鹊儿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显示着她一丁点儿都不在意桂嬷嬷接下来说的话。 “幸而遇到季神医,他一包药粉把那些刺客迷晕了,不仅用几根银针就救了我,而且啊—” 桂嬷嬷语气很是激动,话都不利索,于是端起灶台旁茶壶咕咚咕咚了几口。 鹊儿撇了撇嘴,心想左右不过又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吧。 又想到桂嬷嬷至今未嫁,鹊儿想不可能。 反正总归是些俗套,狗血,还没新意的故事罢了。 “啪”,桂嬷嬷轻拍了鹊儿的肩。 鹊儿被吓了一跳。 莫名其妙。 她皱了皱眉,转头笑嘻嘻地看向一脸分享欲的嬷嬷。 “怎么啦,嬷嬷?”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听着呢,接下来怎么啦,您快说呀!”鹊儿一脸着急,还跺了跺脚。 桂嬷嬷立马来了精神,她拉过鹊儿的右手,双手紧握,语气激动: “王妃,原本御医都说王妃活不到世子周岁,但季神医开了药之后,夫人说话气息都稳了几分,甚至硬生生多活了三年。” “啊”,鹊儿一脸怀疑。 她下意识托起面团,接而反扣着摔在砧板上。 什么跟什么呀。 “我说真的呢,那季神医医术了得,若是他在,裴将军也不会——” 林启见了自家殿下这副样子,心下也有些慌乱。 王妃可是殿下的禁忌,嬷嬷怎么老糊涂了。耍嘴皮子就耍嘴皮子,怎可搬出王妃? 再说裴将军—— 这鹊儿也是的,也不知道拦一下。 看着顾寒枫远去的寂寥的背影,林启转身刚要跨过门槛找桂嬷嬷说道,就见着桂嬷嬷情绪低落,摇头叹息。 “可惜呀!”她直接走了出来,与林启擦身而过仿佛没看到林启。 林启更气了,对面鹊儿恰好抬起头,对着他耸了耸肩。 嬷嬷的脑回路她也理解不了。 顾寒枫收拾好便坐上了去镇国将军府的马车,一路上他心中惶惶,不知道怎么面对裴老夫人和余氏。 裴老夫人听说自家老爷战亡的消息,直接吐了血,知道顾寒枫上了战场,心下更是担忧,最近一直躺在床上。 知道顾寒枫安全回来了,还被封了官,她这才安心了不少。 她硬撑着坐在床头,看着从光亮处走近的少年,泪水模糊了双眼。 “你这个傻孩子,南疆也是你能去的,你若出事,我怎么同你父王母妃交代。” 顾寒枫将头埋进她的怀里,苦涩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都怪我,若是我早点到——” “混账话。”裴老夫人敲了敲他的脑袋,痛心道,“你祖父的死与你何干?是他没照顾好自己,是南璃人阴险狡诈,你为他报了仇,他已经很是感动了。别再说那些责怪自己的话。” 裴老夫人仰起头,视线有些模糊,她睁了睁大眼睛,看着外面晴空万里,语气低低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余氏别开脸,想到两年都未回来过的丈夫,心中闷闷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 饭桌上,裴卓和裴筝静静地吃着饭。 想到那个时常会给自己买小玩意的祖父不在了,裴筝总会半夜哭醒,害怕祖母和母亲担心,她只能把自己紧紧捂在被子里。 可每天起来眼睛又红又肿。她只能早点起来偷偷敷眼。 看着面前的顾寒枫,裴筝心里都有些难过,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裴卓在桌下握紧了裴筝的手,裴筝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住眼底的泪水。 “表哥,你现在当大官了,那你还和哥哥一起去讲莛所吗?” 裴老夫人和余氏也抬头看向顾寒枫。 “自然要去的,陛下说了除了正常学习功课,其余时间都跟着大理寺刘少卿学习政务。” “那你岂不是没时间陪我们玩了?” 裴卓话一出口,就被余氏狠狠瞪了一眼。 顾寒枫看着他笑了笑:“等我能上手了,就有时间了。” 裴老夫人看着瘦了一圈的顾寒枫,吩咐余氏从库房取了好些补品。 看着一马车的补品,顾寒枫长舒了一口气。 林启站在马车边,静静地裴老夫人的嘱托,生怕走神又被老人家念叨。 “裴老夫人面色如何?”嘉佑帝正在桌前画着梅花,状似不经意地一问。 王有才斟酌良久开口道:“面色不是很好,但比上次老奴去精神了些,想必是看到世子平安少了一桩心事吧。” 纠结了一会儿,王有才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世子殿下年幼,现在就让他入朝为官,奴才只怕——” 嘉佑帝瞥了他一眼,神情不悦,他立马闭了嘴。 凡事都有例外,年纪又算什么。 漆黑的公道上,急促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嘉佑帝闭着眼,双手背后,只怕今夜有太多人睡不着了。 “陛下。”袁致翔躬身下跪,语气听不出情绪,“顾世子回府路上遭遇刺杀了。” 第70章 册封太子 坤宁宫中,郑皇后拨着烛芯,脸色忽明忽暗。 “娘娘,皇上说今日不过来了。” 郑皇后的动作依旧,像是根本没听到秋嬷嬷说得话一样。 “嬷嬷你该习惯了的,没必要为本宫烦忧。” 秋嬷嬷看着自家娘娘闲散的模样,心下气不打一处来。 “娘娘如今赵贵妃父亲刚刚升职,已然到了与老爷平起平坐的地步了,赵贵妃近些年野心越发大了,你可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看着秋嬷嬷满脸担忧,郑皇后不由得笑出声来,她郑念秋什么时候那么好欺负了。 “娘娘,出事了。”桃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直接忽视秋嬷嬷吓人的脸色。 “顾世子遭遇刺杀了。” 郑皇后神色一愣,随即心底发寒,怕是这幕后之人的目的可不止刺杀这么简单。 可她平日里对顾寒枫不过也是表面照拂,值得谁这么下功夫。 桃红不管郑皇后严肃的脸色,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发抖.“大皇子——大皇子也受伤了。” “你说什么?萧儿怎么会?”郑皇后猛地拉住桃红的胳膊,声音颤抖。 原来大皇子下了课之后知道顾寒枫回来了,就急着和三皇子顾云暮出宫找他,可顾寒枫出了府,顾云暮等不及,就拉着他去镇国将军府找人,没想到正好碰到顾寒枫被刺杀。 “萧儿,你怎么样?”郑皇后忽略一众朝她行礼的人,直接来到顾云萧身边。 看到他手上绑着的纱布,郑皇后目眦欲裂。 “到底是什么如此大胆?” 顾寒枫看出郑皇后脸上的愤怒,却只能如实汇报: “微臣不知,不过从那些人的身手来看,像是南璃的。可惜那些人跑得太快,并未抓到活口,所以——” 郑皇后看着弯腰拱手的少年,眸子暗了暗,“顾少丞还是多派些护卫跟着才好,可莫要再遇到这等操心事。” 话落,郑皇后便直接带着大皇子回了宫。 等秋嬷嬷安顿好顾云萧休息后,秋皇后正吩咐侍卫去查今天的事。 “娘娘是不不相信顾世子的话还是不相信是南璃人下得手?” 郑皇后冷笑一声,语气嘲讽,“如今南璃皇焦头烂额,朝堂上下都自身难保,谁会相信他们还有精力跑到上京来报仇。背后之人简直是蠢。” 今日有两位皇子身边的侍卫出手相助,若没有又是什么结果,郑皇后有些不敢想。 更何况—— 丫鬟抬着热水进来,秋嬷嬷伺候着她沐浴更衣。 她看了看丫鬟手中的衣服,摇了摇头,让秋嬷嬷取了纱衣过来。 “皇上可在福宁殿?” “王公公说陛下今日一直都在垂拱殿。” 郑皇后心底冷笑,还是坐着轿步辇去了垂拱殿。 垂拱殿中,烛光灰暗,宫人静静地守在殿外。 嘉佑帝看着素白斗篷下的大红纱衣在烛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纤纤素手拨开面前的薄纱,那张明艳的脸让人移不开目光。 嘉佑帝轻咳一声。 “陛下何必装得如此正经。”郑皇后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心里直骂他没出息。 “听说你的枫儿遇刺了,臣妾刚去瞧过,满身的血,可惨了。” 嘉佑帝瞪了她一眼,净会说这些话来堵他。 “枫儿孤幼,更何况我答应过皇弟会照顾好他。你怎么会想到去看他?” 郑皇后看着他一脸疑惑不像作假的样子,心下有些无力,“萧儿今日去找枫儿,受伤了。” “你说什么?”嘉佑帝满脸惊慌,立马就要宣袁致翔进见。 郑皇后连忙阻止他。 “不是你做的?” 嘉佑帝起初不明白她的意思,见她定定地看着自己,顿时恼怒起来,“你觉得我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 郑皇后看着他满脸悲痛,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连忙抱着他。 “臣妾今日吓着了,口不择言,陛下请息怒。” “你分明就是仗着朕的喜欢才如此戳朕的心。” 郑皇后白了他一眼,“既然不是你做的,那萧儿受伤的事你怎么不知道?” 嘉佑帝一噎,连忙让王有才再让人去查。 心思深沉 知道顾云萧只是小伤,嘉佑帝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误解自己的皇后,嘉佑帝忽然没那么心痛了,看来以后还得多从自己儿子那入手。 春宵苦短,红纱落地,一室旖旎。 次日,嘉佑帝下旨册封大皇子顾云萧为太子,嘉佑帝十三年六月初六,举行册封礼,迁居东宫。 都指挥使袁致翔办案不力,禁足三月,罚俸一年。 贵妃宫中满地狼藉,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也没想到嘉佑帝会突然册封太子,毫无征兆,甚至丞相都没有收到风声。 原本看着父亲升职,信心满满准备为三皇子谋划太子之位的赵贵妃被猛地打了一巴掌。 “郑念秋,本宫与你不共戴天。”赵贵妃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满脸狰狞。 她没想到皇后不过去了一趟垂拱殿,嘉佑帝第二日就立了太子。 情深似海? 赵贵妃觉得自己成了笑话。 顾云暮站在殿外,看着毫无形象的赵贵妃,目光暗了暗,指甲陷进肉里,他却毫无察觉。 他看着窒息的宫殿,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连忙跑开了。 坤宁殿中一片喜庆,宫人们脸上尽是欢喜。 顾云萧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小心地喝着郑皇后递过的药膳,郑皇后嘴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顾云暮看着这一幕温馨的画面,心中越发苦涩。 秋嬷嬷悄悄附在郑皇后的耳边,郑皇后转头看向宫殿门口,目光晦暗不明,却并没有说什么。 “殿下,咱们回去吧。”临海小声提醒道。 眼下赵贵妃情绪不稳,若是知道三皇子来了坤宁宫,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顾云暮轻叹了一口气,“你说皇后娘娘是不是很不想看到我?也不想太子见到我?” 临海沉默了一瞬,“昨日太子殿下和顾世子都受伤了,但殿下——” 那些刺客硬是没伤害到自家殿下一丝一毫,这么明显的破绽是谁都看得出来。 对太子和顾世子来说,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顾云暮双眼空洞地看着纸上的批红,才发现他好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父皇了。 “本宫要见父皇。”顾云暮语气急迫。 小太监脸色为难,极力阻止,“殿下,皇上有要事,你还是改日过来吧。” “本宫有重要的事情要见父皇,现在就要见。” “吵什么?给朕滚进来——” 嘉佑帝满含怒气的声音响起,小太监连忙让开路,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第71章 没清闲的日子可过了 赵贵妃砸了好一阵子,看着殿中没什么东西能砸了,她瘫坐在地上。 钱嬷嬷带着丫鬟匆忙进来,收拾着地上的残局。 “娘娘,别坐着了,王公公带着圣旨赶来了。”钱嬷嬷连忙扶起她,让丫鬟将自家主子打理一番。 赵贵妃的心怦怦直跳,饶是她刚刚在心底将嘉佑帝骂了多少遍,却还是期待着。 王公公看了一眼仓促赶来下跪的宫人一眼,并未说话,他直接读完了圣旨。 “恭喜殿下,恭喜宁王,等太子册封礼结束你就可以迁宫了。” 顾云暮接过圣旨,“儿臣接旨,父皇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贵妃面上欣喜,连忙要给王公公赏。 王有才一脸严肃,“奴才事情还未办完,还请娘娘莫要着急。” 赵贵妃一时语塞,目光在王有才和自家还跪着的儿子间来回打量。 只见王有才拍了拍手,身后的太监便将三皇子和赵贵妃压在这板凳上。 “皇上有令,三皇子言行无状,擅闯垂拱殿,打二十大板,罚抄《礼记》一百遍。贵妃娘娘雇凶伤人,难当表率,打三十大板,禁足三个月。” 赵贵妃只觉耳朵轰轰作响,直到板子落在身上,这才清醒过来。 她没想到自己找人刺杀顾寒枫的事情这么快瞒不住了。 可看着三皇子一脸坦然甚至放松的样子,心下咯噔,再想到他一直低头沉默,知道眼下的事情他怕是早就知道了。 赵贵妃不觉有错,想到母子俩挨几下板子,能给三皇子捞个王位,还得了去礼部任职的机会,她觉得值了。 只是在宫人面前着实丢脸。 “殿下,陛下说了,你性子鲁莽,去了礼部等好好跟着尚书大人后面磨磨性子。” 顾云暮不敢反驳,连忙应是。 赵贵妃知道三皇子跑到皇帝面前要差事,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他们母子能和顾寒枫比吗? 随即笑出声来,“挨几下揍拿到自己想要的,怎么说也不亏,皇儿,你做得对。” 但得知王公公又去了坤宁宫,太子领了吏部的职,赵贵妃又气得不轻。 果然他们母子没什么独一份的恩宠。 嘉佑帝听了王有才的回话,眼皮跳了跳。 “真是个蠢的。” 以为领差事是个好事,殊不知从今以后三皇子再也没有清闲日子可过了。 “袁指挥使传话,刺客身份查清楚了。除了贵妃的人搅浑水外,其余的都是南璃人。” 嘉佑帝皱眉,目光冰冷,“他们有这闲情逸致。居然会忍到在上京动手?” “他们那日是想对一个秀才动手,只是没想到半路会碰上顾世子,听说顾世子大破南璃军,这才下了死手,只是没想到……” “这么说贵妃的人还帮了忙。”嘉佑帝冷笑一声,却还是好奇秀才的身份。 “那秀才是蔡州人,崇德县县尉的养孙,李知州之前提过,他在击溃南璃人阴谋中做了不少事,他来上京也是为了参加今年的秋闱,那人没法对崇德县的官兵下手,就追到上京来了,还联络了不少南璃的线人。” 如此穷追不舍,看来南璃人在秀州确实损失惨重。 “让人暗中护好他,毕竟是个人才。另外加紧防范,一定要将南璃的暗桩除干净。” 南璃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不过临时刺杀而已,连半点好处都没看到,就让整个上京戒备森严起来,即便他们东躲西藏,还是会被连根拔起。 崇德县。 嘉佑帝目光灼灼,“听说之前为了除去那帮南璃人,海盐的港口毁了?” “是,那港口是秀州首富王家的,正妻范氏是孟将军指挥使范添成的庶女,她的弟弟因为贪财才和南璃人搭上了线,严格来说……” 嘉佑帝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好歹将功补过,甚至是立了大功,也不再计较家风不正的事情了。 “至于崇德县的官员——”嘉佑帝顿了顿,“那县令可是与林太傅有什么关联?” “陛下英明,那县令林见山正是林太傅的次子。” 想到什么,王有才笑了笑:“听说前不久赵贵妃的侄女赵小姐去了崇德县,和林大人的女儿林小姐起了冲突,那赵小姐几次挑拨林小姐和李太傅、二房小姐的关系。那林小姐直接带着下人要到上京找林太傅讨公道,因着寿州水灾才返程了。林太傅知晓后吓得不轻,林太傅一直到处搜罗小玩意,想哄林小姐呢。” “哈哈哈,他那个老顽固,也有今天。”嘉佑帝想到林太傅最近一直推脱不来宫里授课,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是后院着火了。 “没想到三年都过去了,那小丫头也大了。行了,替朕去库房找点好的,回头交给林太傅,一并送去崇德县。” 王有才接过圣旨,便带人下去安排了。 林仙仙抱着瓜果,坐在树荫下,听着王彩蝶在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小姐,王家来人了。” 王彩蝶疑惑地看向,“我出来不是和姨娘说过了吗?怎么又来催?” 小厮摆了摆手,“上京来人宣旨了,周嬷嬷要你赶紧回去谢恩,她在门口等你呢” “宣旨?” 王彩蝶看了林仙仙一眼,连忙带着莺儿回去了。 耳边没了声音,林仙仙突然有些不习惯。 “嬷嬷,王家商贾之家,怎么会有圣旨?” 蔡嬷嬷笑了笑,没说话。 一辈子那么长,起起伏伏有什么奇怪的。 “小姐,你也快收拾一下,上京来人了,老爷让你去前厅候着。” 林仙仙看着小厮,伸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不可置信。 小厮点了点头,府中大伙儿现在都忙成一团了,他和蔡嬷嬷说了几句,连忙过去帮忙了。 林仙仙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丫鬟拉进了屋,一阵倒腾。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哪哪都不对劲。 银儿拦住她要动作的手,“小姐,你就忍忍吧,回来立马脱了就行。” 林仙仙看了看蔡嬷嬷的脸色,瘪了瘪嘴。 算了,就这样吧,还挺好看的。 只是也不是谁来了呢,和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关系?真麻烦。 第72章 三叔 林仙仙和一众下人赶到前厅时,林见山和林昭和一正陪着一个男子往前厅走来。 林见山指引着男子坐在上座,丫鬟端着茶水进来。 林见山瞧着男子面容儒雅,长身玉立,总觉得有些眼熟。 男子对着她笑了笑,“这位可是仙丫头?” “仙仙,还不见过三叔?”林昭朝她使了个眼色。 三叔? 哦,林仙仙记起来了,难怪看男人这么眼熟。 林仙仙心下有些不乐意,却还是站了起来走到男人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仙仙见过三叔,三叔福寿绵长。” “好好好,这丫头可真会说话。”林乐平立马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红包,面带笑意,“来,这是三叔给你的见面礼。” 林仙仙看了一眼林见山,见他没有反应,欢喜地接过,她压下眼底的狡黠又说了几句好话,逗得林乐平哈哈大笑。 “二哥,你那么严肃干嘛,别吓着仙丫头,难怪她以为祖父不疼她?” 林仙仙见自家爹爹满脸张红,有些好奇。 “仙丫头,你祖父可时常念叨着你,动不动就是写信,送东西的,你父亲忙加上脑子不好使,这才没和你说,你可不能怨上你祖父啊。” 他伸手接过小厮手里的礼单,递给林仙仙。 “我们知道你要来参加寿辰,又高兴又担心,好在你平安无事。这是你祖父寿辰上收的礼,除了一些重要的和不适合你的留下了,不过都折算成银两了,其他合适的的你祖父都给你送来了,还搜罗了不少玩意给你。” 林仙仙看着小厮搬了十七八个箱子放在大厅中央,她捏了捏手上厚厚的礼单,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男人看见她眼冒星光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你祖父知道都是你父亲不好,才让你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因此以后林府的东西都直接送到你手里。” “那边三箱都是陛下赏赐你父亲击败南璃人的,不过陛下心疼你祖父与你生粉了,所以这些也都归你了。” “咳咳。”林见山干咳几声,林乐平瞥了他一眼,并不理睬他。 “对了,仙丫头,听说赵家那个丫头整日里在你面前炫耀?祖父向陛下说了,陛下将那丫头狠狠教训了一顿。” 林仙仙想到之前动不动就在自己阴阳怪气的赵如婳,心下有些震惊,林太傅知道的这么详细?想得这么周到吗? 林乐平瞧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想到林太傅气急败坏和自己说得话,好笑又心疼。 “听说这里梨园不错,要不陪三叔去逛逛?” 想着可以出门,林仙仙很是高兴,连忙点头答应。 她将手上的东西全都塞进蔡嬷嬷手里,千叮咛万嘱咐将地上的箱子全都搬进她无屋里,她回来前,谁都不许动。 瞧着林见山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突然有了底气,“三叔是客,我一定会好好招待的。” 这可是个大财主,当然得好好伺候。 不等林见山说什么,她便拉着银儿跑了。 “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仙仙的。”林昭见林仙仙如此开心,连忙阻止林见山开口。 瞧着林见山目光戏谑地看着自己,林见山一甩衣袖去了书房。 小人得志。 林仙仙到了门口,就见到一辆宽大而精致的马车出现在自己眼前,林仙仙使劲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没有做梦,连忙跑到马车边。 只见马匹目光炯炯有神,通身都是枣红色,毛发柔顺锃亮。 “丫头,可喜欢这马?” 林仙仙转头看见林乐平正下台阶,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连忙点了点头。 “这可是汗血宝马,性子温和,最适合女儿家的了,祖父跟陛下求了许久才求来的。” 林仙仙看了看马,又看了看林乐平,最后指了指自己,见林乐平点了点头,林仙仙脑海中烟花爆个不停。 “别愣着,上去看看马车喜不喜欢,不喜欢咱们再换。” 林仙仙也不计较前尘往事了,立马跳上马车。 掀开车帘,林仙仙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车内极其宽敞,林仙仙觉得她可以直接睡在榻上了。 那被垫看起来也软绵绵的,案几上摆着正烧着的茶水不少点心。 她扶着马车壁,发现有不少小格子,每个里面都放着小玩意。 她一个劲地点头,这就是赵如婳口中的马车吧。 马车行驶起来,杯中的水都稳稳当当的,林仙仙觉得很是新奇。 银儿这也摸摸,那也摸摸,高兴地合不拢嘴。 说是要带着林乐平这个客人到处逛逛,林仙仙可没真把自己当主子。 到了梨园,她点了几出自己一直想看看不了的戏文,还点了不少吃食,听着楼下咿咿呀呀的声音,林仙仙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林乐平看着林见山阴沉的脸色,顿时也来了火气,“二哥,你就算是发火,这些年也够了,你真打算一辈子不回去吗?你就不为昭儿和仙仙想一想?” “他们跟着我过得很好。” “好?好到县令公子学习还得跑多远去游学?好到县令千金出门身上都没什么银子?” 林见山瞪了他一眼,倔强道:“这只是暂时的——” “我看只有你觉得是暂时的,现在两个孩子还小,过两年呢?昭儿不上京赴考还是仙仙就在这小县城随便找个人嫁了?” 林乐平看着他,顿了顿,还是劝道。 “二嫂已经去了,便是父亲母亲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也应该过去了,况且二嫂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更多的人护着。就算你不想和林家有瓜葛,也不应该阻止孩子们与林家有来往。” 林见山攥紧拳头,低着头眼眶微红。 林乐平叹息一声,吩咐下人都去休息,将空间留给他们老爷一人。 林见山在书房坐了许久,直到屋里都暗了下去,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诶,爹爹今日怎么不在书房?” 林见山听见自家女儿的声音,回过神来,他轻拭着眼角早已干涸的泪水,连忙起身点起烛火。 “是仙仙啊,进来吧。” 第73章 那么拧巴做什么? 房门被推开,林见山转身就看到林仙仙正指挥着小厮将几个箱子搬进房中。 “你这是做什么?”林见山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林仙仙挥了挥手,小厮立马出去了,顺便关上了门。 林仙仙笑眯眯地拉过林见山的手,“爹爹,快打开看看。” 林见山盯着她的笑容,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笑着走到箱子前。 看见满箱的金子,林见山动作一滞,他属实没想到陛下会如此厚赏。 “还有呢。”林仙仙催促着。 林见山将五个箱子依次打开,脸上满是震惊。 林仙仙将怀里的礼单放到林见山的手里,“这些都是三叔带来的,爹爹你要急用银子,我都搬来了。还有一些贵重的礼品,蔡嬷嬷都挑出来在这了。” 林见山摸了摸她的头,满脸欣慰,“你不是吵着月例低吗?怎么不自己留着?” 林仙仙捏了捏鼻子,有些尴尬,“说说嘛,再说我哪里还有不少东西呢。” 像是看出林见山的纠结,林仙仙拉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你觉得为父也应该收下你祖父送得东西?” “这不算送给你的吧?再说,父亲每年都往上京送东西,想着自己尽了孝心。可上京送来的东西,你都不收,你让人家心里多憋屈。” “更何况,咱们每个月就那么点钱,有时候还要急用,你还每年送那么多礼,每到那时,大家可都是勒紧裤腰带过着日子。” 林见山没想到林仙仙知道的这么清楚,面色有些尴尬。 “你想认你祖父他们吗?” 林见山到底问出了口,三弟说得对,他不能那么自私。 林仙仙眼神怪异地看着他,说出得话让他哑口无言。 “我不认他们他们就不是了吗?” “是他们对我不好吗?” “父亲不想他们吗?” “还是你忘不了娘亲?” “爹爹不也清楚娘亲的事情与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吗?” 林仙仙抱着他的腰,声音低低的,像是蛊惑,“爹爹也很想他们的不是吗?要不然也不会每年准备东西送往上京。” 林见山低低笑出声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他抱起林仙仙哈哈大笑起来,“仙仙,你真是爹的好女儿。这礼咱们收了,而且以后每年都要收。” 林仙仙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这才对嘛,多条人脉好走路,有钱不要是傻子,那么拧巴做什么。 至于面子里子,她的荷包很久都没鼓起来了,一院子的人等着吃饭呢,管它干嘛。 林仙仙盯着满屋子的小玩意,摇了摇头,她这祖父怎么想的,她那么大人了,居然还送拨浪鼓—— 银儿和蔡嬷嬷分了许久,才将她用不着的东西都挑了出来,居然占了七成。 林仙仙气得想打人。 还不如送银子呢。 “小姐,我王小姐说,她大哥有个店铺,是卖小玩意的,要不让他看看。” 林仙仙眼前一亮,好主意啊,虽说亏一点,但好过她们自己卖呀。 林仙仙觉得最近自己好运连连,难怪喜鹊天天叫个不停。 “小姐,昨日你没不在,老爷事多忘记了,今天让我告诉你一声袁夫人有孕了。” 林仙仙迟钝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袁夫人是谁,“什么,周姐姐肚子里有麟儿了。” 见林管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林仙仙连忙接过手中的信,笑得合不拢嘴。 她连忙让银儿和蔡嬷嬷将那些适合的小玩意挑出来一些要送给周沫萱。 晌午,林仙仙要去前厅和林见山等人一同用膳,远远地就看见两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阿旭,福伯,你们怎么在这?” “自然是要回府帮小姐庆祝生辰。” 林见山敲了敲碗:“一起坐下吃饭,吃完回院子慢慢聊。” 林仙仙看着一桌子的人,感觉还挺不错。 林仙仙生辰这日,天气晴朗,微风和煦,是个舒服的日子。 来得都是些常常见到的熟人,林仙仙收到了不少礼,脸都笑疼了。 王彩蝶直接送了一张一百两银票给她,她原本还犹豫,但知道王家成了皇商,最近王伯父又四处奔波起来了,南港口也在重建,她便没了负担。 她捏了捏荷包,里面是请王大哥卖那些小玩意赚的钱。 她送给林见山的银子全被拿堵窟窿了,她还得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呢。 七月,上京传来消息,袁郑耀中举了,进了秘书省做校书郎,林见山说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九月,去郊外踏青时,王珞珠与王彩蝶争执起来,王珞珠失手将王彩蝶推进水里,林仙仙骑马就朝王珞珠而去,王珞珠直接被吓晕过去。 未满三个月,林仙仙再次被关了禁闭,差点失去爱马。 王珞珠十三了,寻常富贵人家已经帮女儿相看起来。许是范氏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赢不了青姨娘,直接和王伯父和离了,带着王珞珠回了上京。青姨娘毫无准备地成了正头夫人。 次年二月,周沫萱生了一个女儿,取名袁朝朝,袁建整天乐呵呵地说着要辞官。 林昭在林仙仙生辰后去了上京,和王知礼一同拜入青阳书院林太傅门下,上京众人都等着看好戏。 又过了三年。 周沫萱再次有孕,生了个大胖小子,名唤袁衡。 袁建终于收拾起自己的包袱,卸下官职,赶去上京抱孙子。 同行的还有他的晚辈兼忘年交周宗之。 范师爷依旧跟着林见山跑前跑后,处理各项事宜。 廖主簿明显老了,性子却越发顽固起来,总时不时和林仙仙吹胡子瞪眼,林仙仙倒是在他面前收敛了不少,生怕把他气坏了。 林见山在填满县衙窟窿后,也琢磨起去上京的事。 县衙里仿佛一瞬间冷清下来。 林仙仙的日子却依旧过得热热闹闹的。 这日她收到了远在宁海镇的王彩蝶的请帖。 王家港口两年前已经修好,王伯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王婶婶也开始了老本行。 王彩蝶十五了,她看上了镇上的穷秀才,那秀才无父无母,王婶婶和王伯父很是满意。她再三嘱咐林仙仙一定要来参加她的婚礼。 林仙仙坐在摇椅上看着话本,听着银儿在一旁读着信。 眼角余光中伸来一只纤纤素手,银儿连忙将信纸放在一边,将案几上的冰糖雪梨汁递了过去。 “小姐,咱们过去吗?”银儿一脸期待地看向少女。 林仙仙放下话本,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有着淡淡的粉晕,双目如同一汪清泉,头上只一根素色银簪,一身青绿衫子更显得她淡雅如菊。 “当然去,要不然又跑过来天天粘着我,那本小姐怎么受得了。” 秀眉微蹙,倒是给她添了几分英气。 第74章 怎么还偷袭啊? 官道上,枣红色的汗血马飞快地奔驰着。 银儿拉开侧帘,感受微风拂过脸颊,舒服地眯了眯眼。 “小姐,我好久没感受到这么鲜活的自己了。” 林仙仙轻笑了两声,又提拉了两下缰绳,“那就忘掉一切,好好感受一下。” “可是小姐我们这样偷跑出来是不是不太好,要是阿旭知道了我们撇下他他会不会不高兴?还有老爷会不会惩罚我们?” “我们不过是提前两天出发罢了,算不上偷跑,再说父亲是去喝喜酒,我是去陪彩蝶,能一样吗?” 瞧着银儿皱眉,林仙仙有些无奈,“反正蔡嬷嬷知道我们先走了,算不上离家出走。” 银儿尬笑两声,小姐你是临走时提了一句而已,又不是征得老爷同意。 海盐镇,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 “王小姐,今个铺子里打了新的首饰,你要不看看?” 王彩蝶点了点头,跟着掌柜上了二楼。 几个贵女看见掌柜的丢下她们,一脸谄媚的迎着一个俏丽的女子上楼来,有些愤愤不平。 “王小姐,你看这些首饰可有中意的?” 王彩蝶目光被一对玉佩吸引,那玉佩通身雪白,上面是一幅蝶戏牡丹图。 她拿起玉佩,连忙要让莺儿看看,忽觉手臂一痛,半块玉佩直直掉到地上,摔成两半。 “诶呀,我的玉佩。”掌柜的心疼地捡起玉佩。 王彩蝶刚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就听见背后传来几声嗤笑声。 “都说好玉有灵,这牡丹名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戴的。” “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要我说这商户家小姐配穷书生也是惯例了,可这——莫非这好事难成?” “两位姐姐莫要乱说,王小姐可是嘘寒问暖好不容易才拿下李秀才的,可别乌鸦嘴搅黄了人家的好事。” “你们胡说什么呢?我家小姐不过摔了个玉佩而已,也值得你们说三道四。不过找个好寓意的玉佩罢了,就算王家把这珠宝阁全部买下了,怕是几位也说不了什么吧。” 莺儿气不过她们说话如此难听,丝毫不留情面就开怼。 几人被丫头的话说得面红耳赤。 “主子还未说话,一个小丫头就敢大呼小叫,这规矩也只有王家才有。” “孟雨柔,你别随意编排我家丫头,你一个官家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说话如此恶毒,也不怕烂嘴巴。” “说得好!”一个身穿藏青色衫子,手摇折扇的翩翩公子从人群后走出来。 “这不是江棋江大才子吗?” “哪个江棋?” 江棋唇角上扬,朝众人拱了拱手,“在下苏州江氏江棋。”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江棋背对人群,看向掌柜,“在下刚刚正巧站在——孟小姐几人身后,刚好看到了事情的全部,可否容在下说两句。” 孟雨柔左边粉色衣衫的女子握了握手中的帕子,有些不安地看向她,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江棋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闲地走到楼梯口,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扣,“王小姐失手摔掉玉佩前可有察觉出不对?” “我的手臂莫名疼了一下,难道是这衣扣?” 江棋点了点头,“究竟如何,得问一下这衣扣的主人,是吧?” 看着粉衣女子突然被举起的衣袖,众人目露鄙夷。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她连忙看向孟雨柔,后者却剜了她一眼。 “周小姐,这玉佩——”掌柜的小心翼翼地将玉佩递到粉衣女子面前。 周梦看了自己丫鬟一眼,那丫鬟连忙收下玉佩,递了银子过去。 周梦瞪了王彩蝶一眼,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跑了出去。 王彩蝶朝着孟雨柔抬了抬下巴,后者冷哼一声也离开了。 “小女多谢公子仗义执言。” “王小姐多礼了,江某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不管如何,江公子帮了我大忙,小女子还是得感谢的。” “既然如此,那王小姐不如请我吃糕点如何?” 王彩蝶愣了愣,迟疑了一阵,还是点了点头。 莺儿咬着嘴唇,有些不安地看向自家小姐。 王彩蝶拍了拍她的手背,摇了摇头。 江棋只当没看见主仆俩的小动作,先一步下了楼。 王彩蝶看着人群越发稀少的道路,心下有些慌乱,“江公子不是要吃糕点吗?怎么走这边?” 江棋笑了笑,指着小巷子对面的招牌。 王彩蝶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想多了。 人家好歹是个人尽皆知的大才子,应当不是什么坏人。 前方一个担夫挑着凉茶朝两人走来,江棋连忙带着王彩蝶往旁边一个闪躲。 “王小姐,你没事吧?” “她没事,你可有事了。” 江棋一转头,就见一根棍子朝自己头上砸来。他连忙推开王彩蝶,自己往旁边一闪。 “你是谁?”江棋看着面前比自己还小的女子,自认没有招惹过她。 “自然是收拾你的人。” 说罢,两人便打了起来。 王彩蝶正要上前劝说,却被银儿拦了下来。 “仙仙,快停下,刚刚的事情是个误会。” 银儿有些语塞,拉过王彩蝶转了一圈,“记起来什么了吗?” 王彩蝶不明所以,随即震惊道:“莺儿,莺儿不见了。” 银儿连忙安慰她冷静下来,指了指路口的马车,示意她莺儿被救下了,在马车里。 随即让王彩蝶躲好,自己拿了个棍子就要去帮自家小姐。 林仙仙虽说近年来一直跟着袁建后面学功夫,不过到底是底子不行,功夫不到家,才过了几招,就有些力不从心。 她连忙朝银儿使了使眼色。 “小丫头,还是束手就擒吧,可别再搭上一个人了。” “你个死流氓,长得丑,想得倒美,本小姐今日非得收拾你不可。” “啊,登徒子,受死吧——” “住手!” “李公子,你怎么来了。”王彩蝶急忙搀扶住步伐不稳的李平。 “蝶儿,误会,江公子是我好友,都是误会,快让他们别打了。” 原来江棋与李平是至交好友。知道李平与富商之女成婚。怕对方只是一时心起,这才要假装接近她,试探她的为人。李平不同意,没想到他便偷偷找上了她。 王彩蝶知晓缘由后,气得直接拧起李平的耳朵。 那边王彩蝶几番劝说,几人才住了手。 李平有些生气:“江兄,你赶紧和蝶儿道歉。” 江棋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道什么歉?本公子又没做什么——” “你——” 林平震惊地看着拿着棍子的林仙仙,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 不是,这小丫头怎么还偷袭啊? 林仙仙踢了踢地上晕过去的江棋。 “道不道歉,都改变不了你要挨揍的事实。”林仙仙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他的馊主意?” 王彩蝶原本看着林仙仙利落的一棍子又惊又喜。 这会儿瞧见她拿着棍子满脸寒霜地指着李平,心都快跳出来了,连忙挡在李平面前。 第75章 树敌 “仙仙,你冷静点。” 林仙仙轻轻挥了挥棍子,示意王彩蝶离开。 “蝶儿,我没事的。” 王彩蝶回头瞪了李平一眼,示意他别说话。 李平却觉得她反应有点大了,再怎么样确实是江棋的不对,也是自己的不好。 他将王彩蝶拉到自己身边,自己的错误还是让他自己面对吧。 王彩蝶一直紧盯着林仙仙,生怕她有所动作。 直到身边重重的倒地声传来,王彩蝶悬着的一颗心还是死了。 林仙仙看着被劈晕的李平,赞赏地看着银儿,“他活该。” “林仙仙。”王彩蝶神色有些恼怒,林仙仙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她居然会对自己发火。 “即便想要试探,也应当与你保持距离,而不是接近你,甚至将你的丫鬟支开。若我们没有跟着或者被其他人看到,指不定传出什么闲话。他拦不住人也就罢了,还在这路口嚷嚷,我看劈晕过去便宜他了。” 王彩蝶知道自己误会了,也不再说什么。 几人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皱了皱眉,只能一起将人抬上马车。 王彩蝶将李平小心翼翼扶着靠着马车壁,看见躺在榻上的莺儿,连忙去唤她。 “仙仙,莺儿怎么了?” 林仙仙和银儿正费力地抬着江棋,听到王彩蝶的话,看了看江棋,又朝墙角努了努嘴,“被这个登徒子的侍卫敲晕了。” 林仙仙将江棋放回地上,“他怎么这么重?” 她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晕过去的两人。 “仙仙,这样不好吧?” 林仙仙看着并排依靠在墙角的两个人,嘴角忍不住上扬,“有什么不好的,再说马车坐不了这么多人。” 王彩蝶还想说什么,就被林仙仙拉着进了马车,“大不了到了地方再回来接他们就是了。” 王彩蝶看了看马车里晕倒的两个人,咬了咬牙,没再开口。 林仙仙原本想去客栈,但想着车上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只好改道去了王家。 她的马车刚走,后脚便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了下来。 “把这两人带走。” “可若是他们回来发现人不见了——” “怕什么?他们还能抢回去不成?” 此刻昏迷的江大才子没想到一个馊主意会害把自己害得那么惨。 王夫人接到消息立马赶回来,知道李平老友的所作所为,往日亲和的形象不复存在,嘴里脏话直往外冒,就差把江棋老祖宗都骂了。 李平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一直低着头,任由准岳母数落着。 王彩蝶在一边动都不敢动,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林仙仙坐在一旁,安静地吃着糕点,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管家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进来,说是没找到人。 王夫人冷笑一声,也不知想了什么,便让人不用找了。 王彩蝶带着林仙仙和银儿在王家各处走动,这宅子比王家老宅小了一些,却精致了许多。 几个女孩子在凉亭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等李平过来时,他满脸写着心虚。 他到江棋住得客栈去了一趟,掌柜和店小二都说江棋主仆一早出去了还没回来。 往自己家里去,也没看到江棋的身影。 凡事江棋能去的地方他都跑遍了,也没见到人。 可他知道江棋有时虽胡闹,即便再恶劣,也不是不说一声就消失的性子。 他心下有些担心。 “江公子是不是突然有事离开了?”王彩蝶安慰道。 李平摇了摇头。 瞧他望着自己,林仙仙有些不满,“就他那功夫,只要不欠揍谁伤得了他?” 王彩蝶摇了摇她的手臂,示意她少说两句。 李平知道李仙仙的意思,想着也许过两日自己大婚江棋肯定会出现,便也不再多想。 昏暗的房间中,江棋捂着脑袋起身,只觉浑身乏力。 “莫雨,快醒醒。” 侍卫费力睁开眼,他看了看四周,目光有些呆滞。 “少爷,这是哪?” 屋外脚步声响起,一阵锁链声显得尤为刺耳。 突然的光亮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 “醒了?看来也不用妈妈我费力了。”一个满头珠钗的中年妇人满脸笑意地看向两人。 身后的龟奴将房间里的蜡烛全部点了起来,将两人拖到女人脚下。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做什么?”江棋看着对方的架势,隐隐有些不安。 女人“噗嗤”笑出了声,“我们的明月公子话可真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明月公子,你胡说什么?” “明月公子自然就是你了,咱们南风馆的头牌。”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 江棋连忙拉住莫雨,示意他不可暴露身份。 戴妈妈并不在意莫雨冒犯的话,至少眼下不在意。 “不管你们以前是谁,以后都是南风馆的小倌。收起你们的骨气,老老实实的给我接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休想,放了我们,否则小爷我拆了你的店。” “那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龟奴恭恭敬敬地将戴妈妈送出了门,回头满脸狞笑。 “两位别挣扎了,你们服了软经散,就算功夫再厉害也没辙。还是听戴妈妈的话,安心接客的好。要怪只能怪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该得罪的人? 江棋眼眸冰冷,他就说李平脑子坏了,居然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 可想到王彩蝶着急的样子,他又有些怀疑。 再想到晕过去时看到的满是鄙夷的小脸,还有对方左一句“流氓、登徒子”,右一句“混蛋、不要脸”,仿佛触及了真相。 丝毫没想到自己可能是被丢下了,半路被人绑过来的。 就这样,主仆两人一直被关着,一天只有一顿饭,还是加了料的。 没找到离开的办法前,江棋主仆二人只能吃下。 一边找着出去的法子,一边期望有人能尽快找到自己。 林仙仙不知道自己只是偷个懒,却给自己树了那么大的敌。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林仙仙看着王彩蝶被丫鬟牵着上了花轿,忽然有些想哭。 她别过头随意地看向别处,正对上林见山深沉的眼眸,立马低下了头。 只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冷笑,随后便是一声叹息。 林仙仙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是怎么回事? 第76章 跑路 花轿绕着王家宅院走了一圈,再次到了正门。 没错王彩蝶是给自己找了个上门女婿。 鞭炮声再次响起,众宾客涌入前厅看着新人拜礼。 李平时不时看向门口,有些不安。 林仙仙叹了一口气,真是交友不慎啊。 婚宴上,林仙仙吃了一会儿就觉得没了胃口,带着银儿到街上闲逛。 宁海镇因为南港口重开的缘故,这两年发展极好。 饶是半夜,街上还是有不少人,林仙仙看着听着街上的欢声笑语,觉得那股愁闷突然就不见了。 “姑娘,小心。” 林仙仙连忙拉着银儿往旁边闪去,就见旁边店铺二楼的窗户掉了下来。 真没素质。 林仙仙抬头就要发火,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看了看店铺的名字,再看到门前一堆嘻嘻哈哈的人群,顿时满脸鄙夷,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狗屁才子,人家李平天天担心你,今日心心念念等着你去观礼,没想到你居然跑到这里来厮混,真是不要脸。” “死丫头,你算计我还有理了?” “来人,那两个小白脸要偷跑。”二楼隐隐约约传来呼喊声。 尽管街上吵闹,林仙仙还是听到了,她有些怔愣,再看到江棋愤怒而苍白的脸,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了不得的大事。 也不管江棋如何喊她,以及身后隐隐约约的踢打辱骂声,她拉着银儿就跑。 “小姐,江公子怎么会——” 林仙仙也不管银儿的慌乱,拼命朝王家赶。 她不顾众宾客的眼神以及林见山的呼唤,直接将王夫人拉到一边。 王夫人听了她的话,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她连忙叫过管家,吩咐了几句。 “你注意些,千万别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管家听了连忙点头,立马避开宾客出了府。 林仙仙听着宾客的贺喜声,再也待不下去,连忙告辞了王夫人。 “小姐,咱们这是干什么?” 林仙仙不说话,只紧张地看着南风倌的动静。 不一会儿,一群官兵包围住了南风倌,一个中年妇人对着为首的官爷痛哭流涕,直言自己做得是正规生意。 直到一群浑身鞭伤的男子被官兵扶了出来,她才瘫软在地。 周围的百姓骂骂咧咧,谁也没想到南风馆居然还干着拐卖人口的勾当。 林仙仙看着王家管家领着江棋和他的侍卫从暗处悄悄离开,她才放下心来。 人群后,一辆精致的马车悄悄离开了,往西边官道而去。 林仙仙带着银儿跑路了。 “小姐,咱们这就走了,王小姐会不会不高兴?” 好歹得当面说一声吧。 “那你下去。” 银儿想到今日江棋愤怒的眼神,打了个哆嗦,她可不想死。 阿旭收到小丫鬟的纸条,有些疑惑,再打开一看,魂都差点没了。 他看了看远处正和王老爷喝着酒的林见山,心想小姐真是为难人,自己惹了那么大的祸跑了,却将难题丢给自己。 他皱了皱眉,看着正上着酒的小厮,眼眸一亮。 他连忙拉过身边的丫鬟,耳语了几句。 莺儿匆匆赶来,听了阿旭的话,吓得小脸苍白,却也不得不帮着林仙仙扫尾。 “莺儿姐姐,确定要这么大的剂量吗?”丫鬟有些担心。 莺儿咬了咬牙,看向阿旭,狠心点了点头。 “小心点,别露出破绽。” 小厮看了一眼正说笑着的林见山,低垂着眸子,“大人,我家小姐说很感谢之前在崇德县是你对王家的照顾,这是她大婚前特意酿的,让小人给你尝尝。” “王小姐有心了,替我向你家小姐贺喜,祝她岁岁年年,日日有今朝。” 小厮低头哈腰,笑眯眯地应着。 王家后门,莺儿担心地看了一眼马车里昏睡过去的林见山。 “接下来——” “你放心,此事因小姐而起,小姐绝对不会牵连到林小姐的。” 阿旭点了点头,便告别莺儿,驾着马车悄悄离开了。 傍晚,福伯正吩咐着小厮落锁,就见到枣红色的马匹映入眼帘。 银儿将缰绳交给上来的小厮,抱着包袱便跟着林仙仙往院子里赶。 福伯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林仙仙搞得哪一出。“嬷嬷,我饿了,多弄点饭菜。” 蔡嬷嬷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愣了一会儿,连忙去小厨房忙活了。 林仙仙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 银儿想说什么,就见林仙仙已经闭了眼。 她们从王家出来,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就怕有闪失,一刻都不敢停,连饭都没吃。 她将包袱放在案几上,坐在榻上闭了眼,很快也睡了过去。 林仙仙一晚上梦里都是江棋拿着棍子要来敲自己脑袋的场景,怎么也睡不好,因此早早就起来了。 当她喝着香喷喷的小米粥时,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某人看起来睡得挺好啊。” 林仙仙看着突然出现的、目光危险的林见山,心沉了沉。 “父亲,我——” 林见山撇过脸,对着阿旭道:“还不找?” 林仙仙本来以为林见山知道自己闯了祸,要找自己算账,可看到—— “干嘛?” 林仙仙看着阿旭将自己的话本子拿到林见山的面前,眼眸颤了颤,连忙就要去抢,却在林见山的目光中硬生生止住了步子。 林见山翻着话本,嘴角嗤笑:“听阿旭说,你是要和王掌柜做生意才连夜赶回来的?” 察觉到林仙仙又惊又怒又委屈的目光,阿旭低下了头。 既然要他扫尾,他也得拿点有用的消息出来吧。 阿旭只能将王掌柜准备重搭戏台,要找话本先生合作的事情说了出来。 并且说了林仙仙在写话本的事情。 阿旭其实很心虚。 但他想到自己总被自家小姐要求看她写得枯燥的话本,还得点评时,就觉得委屈。 并且这委屈在想到时越发膨胀,他顿时也觉得没什么好心虚的。 林仙仙看着自己的话本在火海中化作灰烬,心止不住滴血她狠狠地看了一眼阿旭,真是—— 真是皮痒了。 简直是欠收拾。 但想到他到底只翻了一部分旧稿子出来,而且成功地将宁海镇的事情隐瞒了过去,她心里也没那么大的气了。 第77章 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银儿看着满地的纸团和一脸苦闷的林仙仙,叹了一口气,“小姐,要不你还是找其他生钱的法子吧。” “我不。”林仙仙再次将面前的纸张团起来扔到地上,“我一定可以成为墨竹先生那样的大家。” 瞧见银儿漫不经心地点头,林仙仙撇了撇嘴。 一个个都不相信她,真没眼光。 她撑着下巴,想着接下来主角会怎么做。 “林小姐,你是不是要走了呀?” “你魔怔了,林大人要去上京任职,林小姐自然也要走啊。” 林仙仙沉默着看向周围熟悉的面孔,听着他们微不可察的叹息声,突然有些不舍。 林见山接了去秘书省任职的诏书,下个月就出发。 “林小姐,我家羽儿今年中举了,若是上京有人欺负你,就找我家羽儿。” “还有我家那小子也在上京呢。” “去去去,林小姐的祖父可是太傅,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谁敢欺负她,你们可别乱说话。” 此话一出,大家不由得都笑了出来。 “我听说那新来的县丞可是苏州人氏,可俊朗了,还有他儿子可是个大才子,据说有才华有相貌,不少姑娘追着他跑呢。” “是嘛,这两日也该到了,咱们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好啊,要是没位置看,我给大家找地方。” “林——仙——仙——” 一声怒哄在人群外响起,吓得众人心下一惊。 “这新县丞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林仙仙看着身穿官服的男子身旁熟悉的面孔,瞳孔震了震。 “林仙仙,你这个臭丫头,你死定了。” 林仙仙看着江棋愤怒的表情,连忙推开人群往后跑。 众人没想到林仙仙居然和新县丞的儿子认识,面上惊诧,可瞧着他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连忙挡了路。 “诶,我得回去做饭,你别推我呀!” “我说小公子,你和我一个老婆子抢什么路?” “谁呀,别推我,这路是你家的吗?” —— 江棋被百姓拦着路,眼睁睁看着林仙仙消失在视线里,目眦欲裂。 “你最好永远躲起来,否则本公子扒了你的皮——” “这天真热,咱们赶紧回吧?” “对对对,回,回。” —— “少爷,这群百姓太过分了。” 江棋没有回他的话,愤愤地进了马车。 初来乍到的江县丞,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再想到那个俏丽的小丫头,心下越发好奇。 王掌柜看着安静坐着的林仙仙,挑了挑眉,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仙仙表面淡定,内心惊涛骇浪。 天啊,救命啊。 那江棋为什么偏偏是新县丞的儿子? 南风馆的事情他又和多少人说了,不会赖到她身上吧? 要是林见山知道—— 林仙仙觉得天都要塌了。 不行,得赶紧跑路。 看着悄咪咪想要离开的王掌柜,林仙仙忽然被转移了视线。 “等等。”林仙仙换了一张笑脸,“王掌柜,你就再看看呗。” “不成不成,什么书生爱上狐仙,简直扯淡。” “怎么就不成了,那狐妖和君王就行,到我这就不行了?”林仙仙有些不满地指着台下正唱着的戏文。 “那狐狸精是害人的,你这来什么谈情说爱还修成正果,简直离谱。” “谈情说爱怎么了,小狐狸那么可爱,干嘛非把人家写成妖怪?” “狐狸精,狐狸精,可不算是妖怪?” “歪理。”林仙仙被气红了眼。 王掌柜有些无奈,“林小姐,你别为难小的,小的这做生意呢。你要是写得好也就罢了,关键之前楼里讲了你的话本,客人都骂着走了,你说我这——” 银儿拽了拽自家小姐的袖子,林仙仙没有理会, 她有些不服气,都多久的事了,她那会儿刚写话本,文风稚嫩,多少不被人看好,可这都多久了? 也不能因为一次不好,就全盘否定她吧。 “林小姐你可有喜欢的人?” 林仙仙疑惑地看向王掌柜。 “这感情讲究真心实意,水到渠成,而不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你要不等有了心上人了,再过来?” 林仙仙握拳,推辞,全是推辞。 “小姐,要不还是算了吧,也就王掌柜说得如此婉转了,你还是另谋生路吧。” 林仙仙看着楼下摆摊卖花的书生,脑袋中灵光乍现。 银儿连忙关上窗户,背过身一脸祈求地望着林仙仙。 “小姐,不可取,不可取。” 她之前拉着百姓去听小姐的话本子,那些人听了两句全跑了,导致她和阿旭去买东西时,那些摊主都躲着他们跑,就差把他们当成瘟神了。 敲门声响起,银儿小心翼翼开了门。 阿旭直接闪了进来,他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水,两三下就喝了。 “小——小姐,你到底惹了个什么人啊?” 林仙仙紧张地盯着他:“他跟我爹告状了?” 阿旭摇了摇头,“那倒好了。” 林仙仙让小二见到他时,江大人和那江棋已经陪着林见山喝上茶了。 江棋许是听到了小二说得话,一直盯着他,目光时不时就落到了林见山的身上,把他吓个半死。 还不止这般,那江棋嘴上说个不停,三两下哄得林见山眉开眼笑的,跟亲父子一样。 林仙仙和银儿听了这话都傻了眼。 “小姐,这样的话咱们不得任凭他摆布了?” 银儿有些慌乱,“可他是县丞公子,咱们总不能再对他怎么样吧。” 林仙仙听着楼下戏文中的争执声,冷笑一声,“他想拿捏我,本小姐可不是吃素的。” 他既然没告状,她也不相信他会自己再捅出来。 更何况严格来说,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银儿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林仙仙从正门回了县衙。 “父亲,女儿听说有新任的县丞大人到了,想着以后总会见面,今日特地来拜访。” 林见山看着端庄的女儿,一时有些不习惯,却还是和一旁的江涛、江棋介绍起来。 林仙仙忽视江涛大量的目光,也不在意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是刚刚大街上乱跑的人,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小女林仙仙见过江大人。” “好好好,快起来,果然是个有灵气的丫头。” 忽视一旁鄙夷的目光,林仙仙在银儿的搀扶下落了座,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大家闺秀的风范。 江棋看到她这惺惺作态的样子,简直要被气死,又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林仙仙轻轻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杯。 水波中,明艳的小脸眼角满是狡黠。 呵。 想让她林仙仙不痛快,看她不气死他。 第78章 谁玩不起? “少爷,那个林仙仙太阴险了,要不是她,我们——”莫雨满脸不服气地道。 江棋站在窗边,眺望着东边的院落,手指不时轻点扇柄。 “之前的事情不许再提。” “狐妖,受死吧。” 小狐狸双手交叉,调动灵气,抵挡道士的桃木剑。 “你个臭道士,为何要赶尽杀绝?” 道士冷冷一笑,“就凭你是妖。” “人又如何?妖又如何?我又没有伤人。”小狐狸眼看自己不敌人,极力为辩解。 “少废话,受死吧。” “啊——” 林仙仙猛地从床上坐起,门外一阵铃铛声响起,她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银儿?蔡嬷嬷?” 窗外天色蒙蒙亮,四周一片寂静,林仙仙料想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时魔怔了。 一阵吱吱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林仙仙有些不耐,“谁?” 她穿上鞋子,小心翼翼地走向桌子,拿起一个杯子,悄悄来到门后。 这一会儿吱吱声更加明显。 林仙仙猛地打开门,就见几只老鼠窜进了房间。 “啊——” 黑衣人嘴角轻笑,随着炊烟一直往西而去。 蔡嬷嬷带着下人赶来,就见林仙仙将屋里的蜡烛全都点亮了,正满脸怒容地到处敲敲打打。 “嬷嬷,把门窗都关好了,一丝缝隙也别留。” 蔡嬷嬷脚底在地上磨搓了几下,随后弯腰用手指在地上抹了抹,鼻尖嗅了嗅,又开了门,看着几处黑印,随即黑了脸。 “小姐,是芝麻油,不知谁这么大的胆子,趁老奴和银儿不在,用芝麻油引来老鼠吓唬你。” 下人们互相看了看心都摇了摇头。 “咱们府里用得都是豆油,菜籽油,这芝麻油也只有——” “小姐——”林仙仙连忙止住银儿的话头。 “这屋子里都是老鼠,我想到就头皮发麻。银儿,我还是去你之前的房间吧。” 随意给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下人们连忙忙活起来。 “哈哈哈。” 莫雨拍着腿笑得前仰后合。 “少爷,你没去真是可惜了,你都不知道林小姐叫得那是一个惨,这会儿还躲在那个叫银儿的屋子里呢。” 江棋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画,唇角微勾,“那般嚎叫,怕是半条街的人都吓醒了,更别说衙里了。端庄贤淑?真是笑话。” “少爷,还是你厉害,想出这么个简单又致命的法子,那林小姐指不定还在哭呢。” “小姐,都捉了,一共八只,都在这了。”小厮掀开布,露出笼子里叫得正欢的老鼠。 “看好了,把它们喂饱了。” 晚上有大用。 银儿看着一脸狡黠的林仙仙,心下为江公子默默点了一根蜡烛。 夜晚等蔡嬷嬷和下人们都睡下后,林仙仙带着银儿摸黑出了院子。 阿旭欲言又止的看向两人,“小姐,要不还是算了吧。” 银儿踢了他一脚:“算什么算了?那个江棋吓唬小姐,小姐为自己讨公道有何不可?” 阿旭看着两人不悦的神色,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江公子功夫那么高,身边还有侍卫,咱们打不过呀。” “谁说本小姐要和他打架了?” “就是,谁说要打架了?” 阿旭瞧着两人一脸正经的模样,只能闭上了嘴。 林仙仙轻轻移开面前的瓦片,心中笑个不停。 净室中烛光微弱,水汽氤氲。 “小姐,这样不好吧,老爷要是知道了——” “闭嘴。” 林仙仙瞪了他一眼。 “男女大防,小姐你好歹得避嫌啊。” 林仙仙咬了咬牙,让阿旭先查看下前面的情况。 江棋脱下衣服挂在屏风上,只留了亵裤在身上。 他坐在浴桶中,目光晦暗不明。 “小姐,可以了,真要这样吗?” “你怎么这么墨叽?”林仙仙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阿旭一眼,抢过他手上的笼子。 月光下,林仙仙举起笼子,一脸坏笑。 江棋手上飞镖直直射向从头顶上掉下来的东西,直接将其定到了墙上。 老鼠“吱吱”挣扎了两下,不再动弹。 “林——仙——仙——” 这是女孩子吗? 胆大不说,还如此恶趣味。 江棋被恶心到了。 林仙仙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知道被发现了,连忙将剩下的老鼠也丢了下去。 “嗖”、“嗖”、“嗖”三声后,飞镖用尽。江棋只能拿起浴桶旁的毛巾将其余的老鼠打落到地上。 老鼠受到重击,“吱吱”地爬向一边。 “林——仙——仙——” 巨大的水花声响起,林仙仙笑着催促几人离开。 莫雨被自家少爷的声音惊醒,他出了门就见江棋黑沉着脸打开房门。 还不等他问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江棋一个纵身飞上了屋顶。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林仙仙几人吓了一跳。 “跑啊,怎么不跑了?” 林仙仙看了看下方,翻了一个白眼。 “唰,”佩剑的出鞘声在夜晚显得格外恐怖。 “你——你别乱来,是你先吓唬我的。” “是吗?”江棋提剑向前慢悠悠地走着,看着林仙仙面上的惊慌,他心中的怒气突然就散了不少。 “银儿,你带小姐先走。”阿旭颤巍巍地踩在屋顶上,却仍然强装镇定。 江棋冷笑一声,几下就将阿旭扔给了下方的莫雨。 “阿旭。” 看着在莫雨手中挣扎的阿旭,林仙仙浑身像是脱了力气一般,脚上软绵绵的。 她拉开挡在自己前面的银儿,恶狠狠地盯着江棋,“是你先朝我房间放老鼠的,我不过是回礼罢了,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会玩不起?” “你来我往不是正常的吗?谁玩不起?” 林仙仙看着他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火气噌噌往上冒。 她直接朝着江棋的脸上招呼,却被他躲开了,林仙仙不服气,继续朝他发起攻击。 江棋瞧着她脚下晃晃悠悠,还不要命地出手,再看她眼眶通红,知道自己玩过了。 林仙仙一拳朝他命门而来,江棋下意识跃起,不料林仙仙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屋顶上,顺着坡势滚了下去。 “仙仙——” “小姐——” 第79章 独自去上京 东院,林见山一脸冷漠地看着板子上上下下。 “我看你们一个个是越发没有分寸了,尽跟着小姐胡闹,只怕我府上是越发容不下你们了。” 阿旭和银儿紧咬着牙关,即便再疼,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心中惶惶不安,为自己,更为了林仙仙。 “父亲,我没事了。”林仙仙低着头不敢看林见山的脸色,更不敢为阿旭和银儿两人求情。 院中,下人跪了一地,蔡嬷嬷在一旁更是满脸担心。 林见山背着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心中仍是后怕。 饶是当时他跑得再快,也还是难以缓冲林仙仙下落的速度,两个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林仙仙还是摔到了头。 “你若是破相了,就和他们两个一起过吧。” 福伯在一旁想说不会破相,接受到林见山冷冷的眼神,还是抿起了唇。 林仙仙觉得这话属实没道理,可也知道此时不能反驳。 江涛推着一直垂着头的江棋走到林见山面前:“江大人,你别怪仙丫头,这次的事是我家棋儿有错在先。” “我说是我女儿有错了吗?” 江涛一脸尴尬:“没有,没有,都是我家棋儿的错,不该和仙丫头计较。” “什么叫’不该计较’?” 江涛真想当场抽自己嘴巴子,这都说得什么话。 “林伯父,林小姐今天确实是我的不对,还请你们原谅。” 林仙仙看着被抬下去的人,心下担忧,她恨不得立马逃离这个场面。 可她知道她现在根本没有发言权。 莫雨看不得自家少爷的委屈,一股脑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出来。 林仙仙和江棋恨恨地看向他,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各自的父亲。 空气中满是沉默,莫雨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蠢。 “呵——”林见山摸了摸林仙仙的头,冷笑一声。 “令郎真有意思,我家仙丫头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怎么不对了,再者又不是我家仙丫头卖了他,严格说倒是我家仙丫头救了他,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凭什么迁怒我家仙丫头?” 江涛刚刚脸色就冷了下来,听了林见山的话,脸色更冷了。 “林大人放心,此事是下官教子无方,下官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江棋满脸通红,再次拱手致歉,他看着林仙仙被纱布裹起来的脑袋,眼中心虚不已,他也是魔怔了,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疼不疼?” 等众人散去后,林仙仙以为自己要挨训了,却没想到林见山会如此温和。 她迟疑地摇了摇头:“父亲我错了。” 瞧着林见山定定的眼神,她继续道:“之前我不该打他,也不该瞒着你,今日更不该——” 林见山看着她一副乖巧的样子,知道她是怕自己生气,其实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错!以为你压根没做错。要是真有错,也是方式不对。” 林仙仙震惊地看向林见山,差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那个江棋也算天之骄子了,只想着为自己好友打算,可压根没考虑到女子的不易,你是王彩蝶的好友,出手是理所应当的。” “你知道他出事了,没有自己逞能,而是找人帮忙,事后确认他安全了才走,是明智之举。” “今日的事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更算不上错。” 林仙仙没想到林见山一下子夸自己那么多,嘴角不可控地翘了起来。 看着他突然严肃起来,林仙仙也绷紧了弦。 “你与他动手,就没发觉他武功在你之上?就没发觉他一直让着你?若非他点到为止,你觉得自己还有小命吗?” 林仙仙被接连的问题砸得眼冒金星,想到刚刚在屋顶上阿旭几下就被扔了下去,自己还那般不管不顾,心里一阵后怕。 “你啊,自小在崇德县,被人宠惯了,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去了上京,遍地权贵,你也能这般不管不顾吗?” “我知道了。”林仙仙抱着林见山,忽然有些不想离开这个她自小长大的地方了。 江棋跪在院子里,身上满是鞭痕。 “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江棋无言以对,他现在后悔得要死,还好李平成婚了,还好林仙仙没什么事,要不然他一辈子都不会安生。 也不知道林仙仙伤势怎么样,真是愁人。 林仙仙觉得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刚包扎好还觉得没事,可担心阿旭和银儿,一时起得急,又吹了风,还站了好一会,她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光微亮,才沉沉睡去。 蔡嬷嬷拿着单子进来,她正吃着午膳。 她只轻轻瞥了一眼,就让蔡嬷嬷自己做主了。 过了十日,去上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林见山确定出发的日子。 林见山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房,看着窗外一地的银杏叶,仿佛回到了刚成婚的日子,心中的不舍越来越重。 他望着天上飞过的鸟雀,叹息了一声。 林仙仙刚刚拜别了一堆熟悉的人,此刻心里空落落的,正躲在马车里。 她瞧见林见山正在城门口和一众官员道别,她有些不适应这种哀伤的气氛,便和蔡嬷嬷说了一声,和阿旭、银儿先走一步了。 汗血马在宽阔的官道上飞速地奔跑着,告别熟悉的地方。 “林仙仙——”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仙仙探出头,见到江棋有些意外。 自从上次的事后,江棋被关了禁闭,但还是偷偷看了她,只是两人间有些尴尬。 江棋将包袱递给林仙仙,她也不忸怩,直接收下了,还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福伯赶了上来,神色着急,林仙仙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原来他们刚离开县衙,县衙里就出了事,涉及到以往的旧案,林见山只能暂缓去上京的计划。 可林仙仙赶着要去上京给林昭过生辰,也不想再回去体会一次离别的愁闷,连忙拒绝回去。 ”小姐,你误会了。老爷事忙,肯定赶不上少爷的生辰了,所以让你先去,只是到了太傅府记得传信回来。“ 林仙仙目光亮了亮,能独自去上京,她想想就高兴,也不在意福伯一连串的念叨了。 第80章 师父说他不在 太傅府,林老夫人正亲自指挥着下人打扫汀兰院。 “小心些,往左来一点,再来一点,过——过了——” “你们小心点,别磕坏了,这可是老爷亲自挑的紫檀木桌!” “小厨房你们给我打扫干净了,不能有一丝灰尘——” “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邱嬷嬷看着忙个不停地老夫人,好心提醒道。 “昭儿,快来看看,仙仙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 “祖母,你放心。”林昭搀着林老夫人坐下,“仙仙向来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乎,不过她要是看到自己的院子这般好看,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仙仙: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 林管家拿着信赶来,林老夫人看见林昭皱眉,有些担心。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县衙临时有些事,父亲要晚一阵子才能过来。” 看到林老夫人黯淡的目光,林昭有些不忍心,“不过仙仙和她的两个小跟班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祖母不算白忙一场。” 林老夫人笑了起来,又去指点下人了。 皇宫内,刚出了宫门的林鸿远,脚步匆匆,满面红光,丝毫看不出他已年近六旬。 “下官见过宁王殿下。” “太傅请起,听说林大人的次子林见山即将到秘书省赴职。”宁王语气沉稳,态度谦和。 “回殿下,确有此事。”林太傅内心忐忑,面上不显。 真是个大尾巴狼,要不是知晓这人的为人,他还真以为他为人宽和。 平时打他、打太傅府的主意也就罢了,现在连还未回来的儿子和未中举的孙子都不放过。 “林公子才学过人,一定会前程似锦。”顾云暮一下又一下在手心敲击着扇子。 林太傅觉得眼前这人越发没脸没皮,心下越发不满:“王爷见笑了,愚孙性子跳脱,总免不了与旁人厮混。下官只希望他能为大岳尽些绵薄之力。” “一定会的。”顾云暮语气诚恳,神色却有些冷淡。 陆鸿远只能装做看不见,“下官家中还有要事,请恕下官先行告辞。”说罢便躬身离去,上了太傅府的马车。 临海见顾云暮脸色阴沉,连忙宽慰他:“王爷请息怒,那林太傅不过一小官,实在不值得您生气。” “连你也知道他不过一小官,可这京城谁敢让他不高兴,父皇定让他永远高兴不起来。” 顾云暮双拳紧握,目光阴狠,临海看了不仅浑身发抖,王爷最近行事是越发喜怒无常了。 “事情都安排好了?” “是。” 林启看着地上的黑衣人,连忙让人拖了下去。 “殿下,你没事吧?” 顾寒枫轻轻擦拭剑上的鲜血,神色晦暗不明,“你说他们怎么就一刻也等不了呢。” 林启沉默着没有答话,自然,顾寒枫也没指望他能给出答案。 自从六年前从南疆回来,嘉佑帝越发看重自家殿下,皇子母家再怎么心平气和也不得不提防起来。 少年小小年纪在一群豺狼虎豹中负隅顽抗,伤痕累累,身心俱疲。 “殿下,那几个女人怎么办?” “先扔到后院,要是有一点不对劲,就处理了。” 林启身子微微晃了晃,他想说即便是别人的眼线,那也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不至于全都处理了。 可他也知道瑞王府危机四伏,容不了一点差错。 “咣当 ”,宝剑掉落在地,顾寒枫脸上顿时冷汗涔涔,他连忙吞下丹药,双拳紧握,努力平复身体上的疼痛。 往日热闹的观中,今日并不见多少人,只有三三两两的道士走在路上。 通往藏书阁的木桥处,只见一个五岁左右的小道士正低着头,时而扭扭脚,时而用鞋底摩挲着桥面。 他慢悠悠地走了几步,不知想到什么随即转身,复又摇晃着身子慢吞吞转头继续走着。 空气中时不时传来他埋怨的叹息声。 此刻,藏经阁内的气氛也略显压抑。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案几的棋盘上,经由黑白棋子的交错反映散落在屋子各处。 这一场景,林启只觉晃眼,脚尖更是不自觉地在地上轻画着圈,以缓解脚上的疲劳和越发朦胧的困意。 “殿下,薛林这小子怎还未来,不会又跑到哪里玩闹了吧?”林启耷拉着脑袋无奈道。 “会不会,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顾寒枫语气平静,似乎并未注意到林启的烦躁。 “真的?”林启瞬间来了精神,而后搓了搓鼻子“殿下,属下与您说笑呢,属下哪敢干这混账事,属下只怕这小子耽搁您的事。” 顾寒枫神色淡然,仿佛并这并不关自己的事。 他身穿玄色衣袍,裸露在外的淡淡的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被镀了一份虔诚,更显得男人身份高贵。 他目光紧盯着棋盘,手指下意识翻弄着黑玉棋子,并未在意身旁人的话。 林启未听得自家殿下回应,撇了撇嘴,但见其微蹙的眉头。 不愧是浮一道长,也不知从哪弄来这般难缠棋局,瞧自家主子都坐半天了。 怕是这世上也只有浮一道长能为难到自家殿下了。 正当林启神游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梳着双髻的小道童探出头来。 他双手紧握,牙齿紧咬下唇,要进不进的样子,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低垂着脑袋,大踏步来到两人面前施了一礼。 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顿时让林启火了。 “你这小子,怎么才来,你知道我们等多久了吗?” 说完林启又朝小道士身后看了看,不由蹙眉:“浮一道长呢,殿下,我就说这家伙铁定又去哪晃荡了,瞧这满脸汗,定是将我们忘干净了。” “你胡说,我才没有。”薛林咕哝道,眼尾泛红,声音发颤,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什么没有,往日里你就不靠谱,真不知浮一道长怎么——” “住口!” “收你当徒弟”林启后面的几个字还未说出,就被男人厉声打断。 “薛小师父,此次我们来得确实匆忙,若是打搅,我向你赔个不是。只是我们确实有要事要见道长一面。” 顾寒枫眸光深邃,语气温和。 薛林再次抿了抿唇,可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一张小脸皱巴巴的,他瞥了一眼林启,却被瞪了一眼,他连忙收回目光。 忽然他深吸了一口气,:“师父说他不在,世子你还是改天来吧。” 第81章 关键性的问题 “殿下,浮一道长这是什么意思?”林启满脸怒色。 顾寒枫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薛小师父,不知浮一道长可有什么话留给本世子”,顾寒枫捏了捏手中的棋子,仿佛预料到了什么。 薛林把手缩进了袖子里,这要他怎么说,若是好说,师父也不会留他来招待瑞王世子了。 无耻。 太无耻了。 薛林:现在断结师徒情分还来得及吗? “阿——阿——嚏”,后山凉亭中,浮一道长突然打了个喷嚏。 “铁定那个小兔崽子在说贫道坏话,真不知天高地厚”,说完理了理胡须。 浮一道长看向身旁的弟子,不悦道:“薛林呢,还未回?” 清越躬身道:“还未,许是到哪里玩耍了。” “真是越发没规矩了。”浮一道长冷哼一声。 清越笑了笑,并未作声。 所以这也不怪林启生气。 谁让薛林是浮一道长最小的徒弟呢?谁让浮一道长平时就惯着他呢? 自从薛林小师弟来了后,原本不正经的师父越发不正经了。 得亏小师弟天生良善,不然就师父这性子,准把好好的孩子带歪了。 所以全观对薛林的看法就是: 贪玩。 贪玩误事。 除了贪玩还是贪玩。 不过嘛,贪玩也挺好的。 是以常被师父师叔,乃至师兄师姐推出去。 干嘛? 还能干嘛,挡箭呗。 这不,人家师父都跑到后山来躲人了,硬是忽悠薛林小师父送药来了。 “呼”,薛林深呼了一口气,他将袖子中的瓷瓶快速地塞到了林启手中。 顾寒枫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敛下了眼眸。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清冽,观中的茶向来合他的胃口,更别说这般燥热的天气。但顾寒枫的心中只余一片冰凉。 然而本还为着刚刚被冷落而生气的林启表情讪讪,尴尬地笑了笑。 只是看着自家殿下沉默的样子,本想说什么的林启突然间也明白了什么。 空气越发沉重。 怕是浮一道长也无能为力,殿下的情况不容乐观了,林启不由感到一阵心慌。 薛林看着两人沉默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解释:“殿下,这是乌金丸,发病时服用一颗即可。若要根治,除非找到季神医。” “季神医?”林启激动道。 顾寒枫起身走向窗边,他缓缓推开窗。 满山苍绿,天上白云叠叠,太阳的光辉折射在白云上,为其镶了淡淡的金边。 “可他已经多年没有消息了,便是生死都不知,我们怎么找?”林启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薛林摇了摇头,“可就我师父所言,他与瑞王府有些渊源,也只有他能帮助世子殿下了。” 顾寒枫身躯一震,他僵硬地过转身看向林启,目光凄然,语气也染了一丝慌乱:“你可还记得桂嬷嬷和鹊儿那丫头说的话?” 林启一时呆立:“莫非—莫非—” 顾寒枫眼眸低垂,他背倚着窗台,周身却满是颓然,嘴角低笑。 “殿下,你莫多想,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恍惚将想起桂嬷嬷说起那位神医时一脸感激的模样,原以为不过是和往日般耍嘴皮子,但如今却明白—— 那桂嬷嬷说的也许是真的。 顾寒枫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声。 季风眠若是在乎自己名声,也不会进入神医殿后一直籍籍无名。那坊间传言极有可能桂嬷嬷想为季神医鸣不平散播出去的。 顾寒枫想不明白,一个向来沉迷医术的人真的做得出夺人妻子,背叛师门的事吗? 神医殿也该好好查查了。 “林启,派人回府问一下桂嬷嬷。” “是,殿下”,说罢连忙联络外面的暗卫去了。 顾寒枫转身看向天空,太阳不知何时隐入了白云之间。 “据我所知,事后章殿主一直派人追捕季神医两人,可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展。”顾寒枫双手轻轻敲击的窗台,目光悠远。 他们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顾寒枫再次走向案几,拿起黑子,“啪”地一声,黑子落在棋盘正中央。 “堵不如疏,疏不如引。告诉浮一,本世子不是不讲理的人,下次再躲着,本世子拆了这道观。” 说罢,他挥了挥衣袖,踏门而去。 “是。”薛林脸色瞬间涨红,连忙躬身送客。眼角余光瞥见刚刚落下的棋子,心中暗暗吃惊。 “殿下,鹊儿姑娘来了。”林墨躬身道。 “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顾寒枫叹了口气。 “是的。殿下。属下刚到王府,就碰到了林墨。”鹊儿将画卷递给顾寒枫。 “嬷嬷说时间久远,加上之前天黑,她也只记得一些特征,所以——。” 方脸,大耳垂,眉心痣,是贵人像,确实特征了。 林启盯着画像,目光飘忽,他挠了挠后脑勺,眉头紧锁。 “舍得回来啦?”浮一道长捋着胡须,眼眸带笑。 薛林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去哪了?” 薛林怔了怔,他眯着眼望着自家师父。 不应该呀,不过毕竟老了,记不得事很正常。 薛林眼睛转了转,跪坐在浮一道长脚边,他捶着浮一道长的小腿,讨好道:“师父,真的只有找到季神医世子才有救吗?就没有其他人能帮他了吗?” 浮一道长掐了掐手指,眯了眯眼,他手指着上方,“有是有,世子很快就见到了,不过嘛——” 薛林眼神亮了亮,连忙躬身离开了。 “薛林,你回来。”浮一道长气急败坏地看着他跑向前门。 “清越,你疯了不成,故意少放几味药,害得他身子越发弱了,现在你还让他帮你找人,甚至——” 清越唇角冷笑:‘’师父放心,若他出事,大不了我把命赔给他。” 浮一道长冷嗤一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惜命的?” “殿下,暗卫传来消息明月楼的大厨说是辞了活计,已经出城了。”林墨将纸条递给顾寒枫。 顾寒枫眉头轻皱,“这般好事谁会不要?” 骏马冲出城门,往青城方向而去。 第82章 喊我一声就行 明月高悬,府中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红绸。宾客贺喜声、欢笑声不断。 男人身穿大红喜袍被喜娘拉入新房,对身旁的嬉笑声浑然不觉。 也对接下来的事毫无防备。 男人神情忐忑,可眼中笑意不减。 透过层层纱幔,他定定地看着被子里的隆起处,不觉放松下来,脸上更带了几分戏谑。 他转身吩咐喜娘带人下去,众人只觉失望。 “别呀,我们还要看新娘呢!” “大家都是兄弟,别小气呀!” “我还想沾沾新娘子喜气呢?” “就是啊,干嘛呀——” “诶,别,别呀——” 不等众人反应,男人便伸手关上门,在听到众人悻悻离去的脚步声后,男人抿了抿唇边的笑意,大踏步走向婚床。 男人身形挺拔,步伐矫健,他伸手拨开帷幔,大红的纱幔衬得他手指越发白皙。 “咳——咳——”不见床上动静,男人嬉笑道:“众人已去,仙子何不现真容?” 男人只见被子动了动,未听人回应。他低笑一声,加快了步伐。 “这般捂着,莫非是怕仙气散了不成。还是——”。 说着男人便到了床前,正要掀被子,只见一白色爪牙直击他的面门,男人连忙躲开。 “——” 再细瞧,那被子下的哪是什么新娘,原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白狐。 白狐双眼澄澈,像是散落着无数星光,许是被男人躲过去,多少有些不悦,眼角有丝丝泛红,倒是给那张恬静的小脸增添了几分媚意。 “你居然敢躲?”白狐抬了抬头,目光忿忿地盯着男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说罢,白狐再次伸出爪子攻向男人。 “啊——” “——别打了。” “别打了!别打了!” 寂静的官道上,传来小丫头急促又略带委屈的声音。 突然的声响惊动了路边林中休憩的鸟雀,它们扑扇了几下翅膀,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而后向四处飞去。 马车内,林仙仙突然坐了起来,睁开朦胧的睡眼,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只见她的腰带松松垮垮,榻上的话本子全都翻落在地。 银儿坐在地上,左眼有些发青,林仙仙睡前盖的小毯子正搭在她的腿上。 案几因为银儿的大幅度动作被挤到了马车口,上面的瓜果点心散得马车内到处都是。 林仙仙秀眉紧皱,太难看了,接受不了啊。 随即想到什么,连忙去拉银儿。 林仙仙表情讪讪:“银儿,你没事吧,快,我给你看看。” 银儿将手臂从陆仙仙手中移开,别过脸不去看她,嗫嚅着:“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劳烦小姐。” 说完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陆仙仙连忙用手帕去帮她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林仙仙心下愧疚,又不免心疼,“银儿,我不是故意的。” “疼,我控制不住。” “说吧,要我怎样你才会好一点。”林仙仙轻轻拉了下银儿的袖子。 “你不是说想吃炙鸡吗,我请你?炒蟹?梅鱼?闹厅羊?” 林仙仙听哭声小了一点,她咬了咬唇,猛地在地板上拍了一下,吓得银儿和驾车的阿旭一抖。 “会仙楼”陆仙仙拍了一下胸脯,豪气道:“对,咱们就去会仙楼。等明日一进城,接了大哥和知礼哥哥,咱们一起去会仙楼。” “真的吗?” 林仙仙看着她希冀的眼神,点了点头。 能停下就好,她实在受不了这丫头在她面前哭。不等她心情平复,却又见银儿失落地低下头。 “小姐,你有银子吗?” 他们为了方便,所有东西都在其他马车上,因着其他人返程,他们只想赶紧去上京,压根没意识到身上并无多少银钱。 这一路上他们一点都不敢耽搁,只想赶紧到上京,就怕晚一会儿,银钱就不够了。 林仙仙觉得这会儿银儿的嘴是真毒,一张一合间,无数支暗箭朝自己胸口射来。 “听说会仙楼简单的一顿饭就将近一百两了。有这钱咱们可以去其他酒楼的。” 陆仙仙扶着银儿在榻上坐下,而后在药箱里找来药膏。 “不行找太傅大人要呗。” 自从和太傅府往来后,林仙仙可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殿下小心。” 顾寒枫弯下腰,那箭矢直直射向旁边的山壁。 “没想到这明月楼的大厨功夫如此了得。”顾寒枫眼眸微眯,耳朵动了动。 “都出来吧。” “顾世子果然名不虚传,这都让你料到了,可惜啊——” 话还说完,一个飞镖径直射向他身后的人。 顾寒枫放下手:”可惜的是谁还不知道呢?给本世子留个活口就成。“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只一会儿就有人倒在地上。 可现场人数不减反增,顾寒枫没想到背后之人如此大的势力,居然派这么多人对付他。 ”殿下小心。“林墨一箭射向顾寒枫身后的人,”保护殿下。“ 近日,城中不少人被杀身亡,共同点就是常去买明月楼的烧鸡,可最近总吵着说烧鸡味道不对。 大理寺仵作尸检,发现其体内均含有迷魂散。 服用大量迷魂散会让人神志不清,甚至暴躁异常。 可如今明月楼的烧鸡并无问题。 顾寒枫原本还有些怀疑,却收到明月楼大厨出城的消息。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只能找到人再说。 不多时,瑞王府的暗卫赶来,战势急转直下,原本占据上风的对手也变得力不从心。 ”怎么停下了?“ ”好像是马车出问题了。“ 林仙仙下了马车,看着断裂的车轴,叹息了一口气。 ”小姐,要不小的先留下,你和银儿先走,半夜就能上京了。这是去上京的必经之路,指不定有人经过能帮小的一把。若明日我还未到,你再找人过来帮忙?“ 林仙仙看着快要下山的太阳,再看看坏了的马车,只能同意了阿旭的主意。 ”银儿你怎么了?“林仙仙转身担忧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银儿。 ”小姐,奴婢不小心扭到脚了,这下真走不动了“ 银儿看了一眼山坡,真是要命了,还不如待在原地等着过路的人帮忙呢。 林仙仙摇了摇头,真实娇气,她忽然对上京的日子有些担忧起来。 潺潺的流水声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 林仙仙抬头看了一眼天,深吸了一口气。 ”你在这等着我,我去打点水来。“她拍了拍拉住自己袖子的手,”放心吧,有什么事你喊一声就行。“ 第83章 细作 男人看着山下的局势,目眦欲裂,“真是一群废物,白白错失良机。” “主子息怒,我们谁也没有料到顾世子会有援兵,可要小的派人将他们灭口。” “暂时先留着。”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看不出情绪,“明月楼的事处理干净,千万别让人发现。” 下属接受到他危险的眼神,连忙保证会万无一失。 “那人也该到了吧?你去准备好人手,到时候让爷来个英雄救美,我就不信他林太傅还能事不关己。” 林仙仙挑了挑眉:林太傅,莫非他们想对自己动手? “是,宫里那位究竟是看中林仙仙还是林珊珊?”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主子自有打算,总之,这船林家必须上。”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男人和侍卫皆是一惊。 “这算盘打得真响,就连我这个过路人都被吵到了。” “你是谁?”男人目光警惕,也不知对方究竟听了多少。 “自然是你姑奶奶。”话落,林仙仙直接朝着男人面门而去,“姑奶奶最讨厌算计女人的男人。” “小丫头,打抱不平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啪——”清脆的巴掌声惹恼了男人。 “找死。” 三人混战起来,男人自知不敌,连忙朝下属递了一个眼色,两人轮番上阵,将林仙仙逼到悬崖处。 林仙仙察觉到两人意图,冷笑一声,知道他们不是自己对手,下手越发重了。 男人瞧着林仙仙翻腾,将脚下的石子猛地一踢,林仙仙淡定避开,落到一旁,不想站立处那块大石头承受不住,连带着林仙仙掉下山去。 “主子,要不要——” 男人摆了摆手,“这么高的地方,她必死无疑,况且有顾寒枫在,他不会留着隐患的。” 银儿躲在树后看着两人离去,她捂着嘴巴,眼泪早就打湿她的双手。 等到人走后,她惊慌地拄着树枝朝山下走去。 “小姐,你不能有事啊。” 顾寒枫看着暗卫将人带了下去,不可控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急忙拿出一颗乌金丸,才将身上的疼痛压了压。 “小心——” 林启惊慌地带着顾寒枫往旁边闪去,只见刚刚他们站得地方落了一块巨石。 “啊——” “什么人?” 众人只见一个绿衣女子从山上落下,又经树木的缓冲,直直落到地上。 ”殿下,她昏过去了。“林墨皱眉道。 顾寒枫看了看巨石,又看了看满身伤痕的女人,眼底一片复杂。 “她是仙子?”林启有些不确定地说。 顾寒枫冷哼一声:”一个小屁孩的话你也信?“ 林启尴尬了一瞬,”那不是浮一道长说得话吗?你会遇到贵人,从天上而来。薛林之前还一直指着天呢。“ 顾寒枫睨了他一眼:”那是天机不可泄露。“ 林启脸色一垮,众人都笑了起来。 ”林启你怎么活这么大的?还仙子——“林墨看着他的脸色,笑得合不拢嘴。 林启摸了摸头,”可薛林不是说会有贵人吗?“ 顾寒枫唇角冷笑,他踢了踢昏迷的人:贵人?她? ”把她一并绑起来,想意图伤害本世子,本世子绝对不让她好过。“ 顾寒枫给了林墨一个眼神,林墨点了点头。 昏暗的地牢中,林仙仙迷迷糊糊地醒来,烛光将面前的人影子拉得很长。 她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锁链绑着,浑身都疼。 地牢中很是安静,烛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犯人的惨叫声格外明显。 林仙仙不经意地心下一抖:“你们是谁?” 顾寒枫轻蔑一笑:”都来偷袭本世子了,居然不知道我是谁,你这个细作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世子?细作? 林仙仙极力想要甩去脑海中的嗡鸣,却还是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们放了我。“ 顾寒枫紧紧盯着她表情,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装傻这招,他见得太多了,这背后之人也是狗急跳墙了,派了这么个傻的。 可瞧着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林仙仙脚底像踩了棉花一样,被人拖到了板凳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板子便直直落了下来。 她只觉得疼,哪哪都疼,尤其是脑袋,以至于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林启连忙叫人退下,他看了看林仙仙的状态,有些惊讶:”殿下,她晕过去了。“ ”殿下,这姑娘身上不少淤伤,想必是从山崖掉下来时遭到的。“张大夫上前为林仙仙把脉,”她脑中有淤血,若是——只怕记忆会受损。“ ”你是说她可能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顾寒枫目光冷冽地盯着一动不动的林仙仙。 他可不信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瞧着张大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寒枫示意他有话直说。 张大夫瞥了一眼凳子上娇娇弱弱的女子,想到了家中的小女儿,忍不住为她说了好话。 ”我看这姑娘手上老茧并不重,许是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何况她看起来还未及笄,可能并不是什么奸细。” “张大夫,需要我提醒你吗?但这个月,瑞王府后院就抓到了三个她这样的,你怎么敢这样下定论的,是觉得殿下的安危比不得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吗?” 林墨看着他一脸慈悲的样子有些好笑,瑞王府是能发慈悲的地方吗? “不敢不敢,老夫绝无此意,只是觉得这丫头看起来有些亲切,一是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张大夫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他好歹是王府的老人了,居然说出那种没脑子的话出来。 淡淡的星光从窗户透进来,说不出情绪。 “替她开药方吧。” 张大夫一愣,随即便离开了。 林仙仙醒来时,身上早就换了一身衣服,也早就不在昏暗的地牢中了。 她疑惑地打量周围的环境,目光中满是茫然。 “姑娘可记得自己是谁?” 林仙仙捂着脑袋,摇了摇头。 鹊儿长叹了一口气,“那你记得不记得自己为何行刺我家殿下?” 行刺? 这么暴力? 林仙仙摇了摇头,虽然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但她总觉得自己干不出来那种事。 “这位姐姐,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伤人的。” 鹊儿吐了吐舌头,“就是嘛,不过殿下也知道是误会了,等你想起来自己是谁,或者等他查明真相你就能离开了。” 林仙仙点了点头,便跟着鹊儿熟悉王府起来。 第84章 我可以吃了吗? “啪—”,瓷盏碎裂的声音让王有才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他连忙和身边的小太监耳语了几番,随后在廊下来回踱步。 “顾世子怎么还不来,再不来,老奴可就顶不住了啊。” 垂拱殿内嘉佑帝双手撑桌,胸口起伏不定,地上到处是被掀落的奏折。桌子一侧漆黑的墨汁沿着桌子边缘缓缓滴落在地上晕染了一圈又一圈。 正这时,小李子急匆匆赶了回来。 王有才连忙上前问到:“人呢,到哪了?” 小李子气喘吁吁地回道:“世子爷刚入宫快到长庆门了,正往这赶。” 王有才深呼了口气,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却见小李子满脸纠结,王有才嗔怪道:“有什么话就说,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白教你了。”说完还敲了一下小李子的脑袋。 小李子望向自个干爹,凑到其耳边小声告知赵贵妃正往这边来。 “你没看错?” “没有,奴才还听赵贵妃身边的丫鬟说,赵贵妃亲自熬了药膳给皇上补补身子。”小李子细细说着刚刚路上的听闻。 王有才心里呸了几声,牙咬得死紧。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时候过来给他找事。 顾寒枫跪在下方,空气中安静地可怕。 ”迷魂散?背后之人还真是阴狠。现如今下死手,想回头,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命?看看朕准不准?“ 嘉佑帝紧攥双拳,目光坚毅。 顾寒枫低头称是,却隐隐感觉上京的天要变了。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顾寒枫无视赵贵妃殷勤的目光,神色平淡。 赵贵妃心下愤恨,却不敢显露出来,“顾世子辛苦了,只是不知背后之人是谁,所谓何事,居然敢对你下手。” 顾寒枫只当听不懂,附和道:“是谁很快就知道了,敢对本世子下手,本世子定让他生不如死。只不过贵妃娘娘如何知晓此事?” 赵贵妃原本听了像是威胁的话,心中气得要死,再看见顾寒枫深沉的眼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下慌乱。 “我也是刚刚听太监说得,要不然陛下也不会召你过来,亲自问问你的安危了。” “是吗?”顾寒枫语气戏谑。 “当然了,这宫里谁能不知,陛下最是担心你,回回你出了什么事,他都得亲自问候一番。”说着,赵贵妃的语气酸了起来,“咱们暮儿与你一同长大,也未见陛下如此关怀过。” ”也是啊,以前我们以及太子堂哥三人多要好,动不动就围在陛下跟前,只是可惜呀,岁月不可追。“ 顾寒枫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却有些惋惜。 赵贵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指甲陷进肉里,牙龈紧咬。 她怎么会听不出顾寒枫的嘲讽,可这是什么地方? 是皇宫,全天下最讲理也最不讲理的地方,天真只会要了自己的命。 顾寒枫看着呈上来供词,目光在面前的烧鸡上游移。 “属下让大伙都看了,都觉得这加了迷魂散的烧鸡确实香味更加诱人。” 顾寒枫手指轻敲桌面,过去的确有用迷魂散作香料吸引食客的例子,不过无法保证适量,为保证百姓安全,朝廷明确禁止使用迷魂散。 明月楼实在公然违背大岳律例。 可一个新开的酒楼,还是在繁华地带,人流量多,顾寒枫可不信它需要用到迷魂散来吸引食客。 那些被杀的人,他更不信是巧合。 “那个女人呢?”顾寒枫目光转向后院。 林启愣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家殿下问得是谁。 “鹊儿说她今天一整日都在院子里,一直自言自语问自己是谁。” 顾寒枫嗤笑一声,他可不信那人真像表面一样无辜。 林仙仙坐在院子里,盯着桂花树发呆。 夕阳透过桂花的枝叶,依旧执拗地落在林仙仙的脸上 “诶——” 鹊儿正巧过来,听到林仙仙第108次叹息,不由得也跟着叹息一声。 丫鬟们放下手中的活计,三三两两朝着小厨房而去。 林仙仙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还没有吃饭。 她顶着有些昏沉的脑袋,迈着有些虚浮的步伐跟在丫鬟身后。 “你在干什么?”刚进门的丫鬟怒气冲冲地来到她瞪着她。 “吃饭啊。”林仙仙对她的神情有些不明所以。 “你是谁?知不知道这是我的位置?” 同桌的几个丫鬟看着架势,连忙端着碗挤到其他桌上去了。 还有和林仙仙一个院子的小心提醒她面前的人不好惹。 林仙仙对其他人的话充耳不闻,她紧皱着眉,语气也冷了下来,“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这里可没你的名字。” 秀儿轻蔑地看向她:“原以为是哪个鸠占鹊巢的,没想到还是个不知打哪来的小贼。” 林仙仙放下碗筷,猛地站起来:“你说谁呢?” “自然说得是你。”秀儿看了一眼周围人或是好奇、或是鄙夷、或是幸灾乐祸的脸,“谁不知道咱们小厨房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定位置,这你都不知,显然不是咱们这里的。” 林仙仙被她的话臊得通红,盯着众人戏谑的目光,林仙仙离开桌子,直接朝着蒸笼而去。 没位置就没位置,她还不想待在这里。 “站住。”秀娟儿被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到,“既不是王府的人,你还想吃白食?” 林仙仙撇了撇嘴,不客气地怼道:“是世子殿下留我在这的?” 简而言之,你们主子留着我,自然得供着饭。 秀儿冷笑一声,丝毫不在意她的话。 瞧着众人动容的模样,秀儿突然拔高音量,“咱们王府什么人住什么院子,吃什么饭。外来的也有管家照应,你算什么?一个阿猫阿狗也想让我们为你破了王府的规矩?” 众人脸色突变,那靠近蒸笼的婆子接受到秀娟儿的眼神,连忙将剩下的包子端到一旁。 林仙仙饿着肚子,还受了气,居然什么都不能吃,心中更是不平。 “我如果要瑞王府的丫鬟,是不是就能吃了,甚至有自己的位置?” 众人听了这话眼神晦暗不明,林仙仙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再次问道:“是不是?” “都吵什么?”鹊儿进门来,一脸不悦地看向众人,众人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一时间只剩林仙仙站着。 “姑娘你说要当瑞王府的丫鬟?”鹊儿小心翼翼看着林仙仙的脸色。“可你只要再待一阵子——” “那我有膳食吗?” “这个只有王府的人或者客人才有,至于——” 至于林仙仙,自然得自己负责。 林仙仙紧咬着后槽牙,真想立刻骂死顾寒枫,真是阴险。 不就是摆明了要她当王府的丫鬟吗? “我当。”林仙仙忽视众人的眼光,指着剩下的包子,“现在我可以吃了吗?” 鹊儿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她微红的眼角,还是点了点头。 第85章 今日的第一谁都别和她抢 林仙仙无视秀儿满脸怒容,大口大口咬着包子。 秀儿满眼鄙夷:“就你这样?怕是只能当花园的洒扫丫头吧。” 林仙仙满足地叹了一声,瞬间觉得有力气了。 秀儿被她这一动作气得牙痒痒,就要指着林仙仙鼻子骂。 “吃完了就赶紧休息吧,明日我会和桂嬷嬷亲自考察你们。”鹊儿干咳一声,“表现的好自然能分到好地方,月例自然也就更高。” 待鹊儿走后,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林仙仙也支着耳朵听着。 “听说殿下书房缺一个丫鬟,银钱有三百文,还不算平日里的赏赐了。” “你还真敢想,有秀儿在,你比得过她?” “要我说去后院也行,有主子也就会有赏赐,也不会太差。” “那是你不懂,那后院有不少是其他人送给世子的,但凡遇到个有祸心的主子,怕是哪天死了都不自知。” —— 林仙仙摸着下巴,时不时点头附和几句,照她听到的消息来讲,去书房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馒头,叹息一声,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眼角余光察觉到一个高傲且鄙夷的视线,林仙仙垂下眸子,心中直觉好笑。 没人能比得过吗? 她可不信。 “砰”,瓷器碎裂了一地,男人因为恼怒胸腔不断起伏。 “你不是说只是祖传的香料而已吗?怎么成了禁药?甚至于要人性命?” “殿下恕罪,是那些大厨起了歪心思,否则也不至于——” “这话你自己信吗?我不管你受了谁的指使,如果再有百姓伤亡,你的脑袋也别留着了。” 章启元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愤恨不平。 “主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章启元冷笑一声,“这船他既然上了,就没有中途下去的道理。我们治不了他,自然有人能治。” 顾寒枫站在窗边,目光看向偏院。 鹊儿躬身汇报着事情。 “站住,书房重地,闲人免进。” 侍卫铿锵有力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小哥,我家姑娘担心殿下身子,特意给殿下熬了鸡汤,你就通融通融。” “那也不行,我也是按规矩办事。” “咳咳。”女子的声音仿佛柔弱了起来,“小哥,这汤我熬了整整两个时辰。若是殿下实在没空见我,那能不能请你——” 顾寒枫眉头紧皱,他看见鹊儿憋红的脸,心中烦躁不已。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勾起唇角,随即冷了脸。 “让她进来。” “谢殿下。”孙香儿瞪了侍卫一眼,扭着腰进了书房。 鹊儿和侍卫对视一眼,俱是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孙香儿舀了一碗鸡汤,放在顾寒枫面前。 她看着面前男人英俊的脸庞,心脏怦怦直跳。 顾寒枫理了理衣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刚刚说这鸡汤熬了两个时辰?” 孙香儿点了点头,“殿下,妾身身边只有一个粗使丫头,这些精细活不会干,妾身琢磨很久才琢磨出来的熬法,殿下尝尝,味道可不错了。” 顾寒枫沉默半晌,突然开始自我反省起来,“这样吧,府上新来了几个丫鬟,明日本世子陪你亲自挑一个伶俐的。” 孙香儿听了这话连忙谢过,她盯着顾寒枫的笑脸,连鸡汤都忘了催他喝。 顾寒枫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林启进来递过帕子:“殿下你明日真要亲自帮她选丫鬟?” “不止是她,既然来了,那自然得人尽其用才行。” 林启缩了缩脖子,幸好自己忠心耿耿,否则还不知道哪天被自家殿下给玩死。 至于那些人,自求多福吧。 林仙仙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听着周围均匀的呼吸声,心中烦躁。 她起身看向对面空着的床铺,心下疑惑。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不知名的声响。 借着月光,她沿着墙小心翼翼朝声音处寻去。 众人低着头,静静听着桂嬷嬷说着王府的规矩。 林仙仙百无聊赖地轻轻摩挲着地上的石子,她瞥了一眼周围垂头叹气的丫鬟,以及昂首挺胸的秀儿。 真是可惜了,今日的第一谁都不能和她抢。 林仙仙:真是对不住了,等一阵子我走了,就没人和你抢了。 顾寒枫看着满脸自信的林仙仙,不断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眼中情绪不明。 桂嬷嬷看到顾寒枫的眼神示意,轻轻点了点头。 “今日选拔共两次。第一场为选书房丫鬟,也是待遇最好的,仅有一个名额。第二场则根据大家得分高低依次安排活计。”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响起,众丫鬟原以为碍着秀儿在,自己压根没有参选的机会,可没想到现在人人都可以参加。 众人心思也活络起来。 秀儿一脸鄙夷地看着满脸笑容的丫鬟们,心中气得要死。 林仙仙倒是一脸淡定,她可不信什么选拔能难倒自己。 “咳咳。”桂嬷嬷轻咳两声,众人立马安静下来。 “这第一场,既然是为世子选书房丫鬟,就要能文能武。文能读写书信,武能躲避刺杀。既能做好书房内的事,也不怕书房外的事。” 话音刚落,院子里一片寂静,随即便是窃窃私语,众丫鬟脸上或疑惑,或惋惜。 桂嬷嬷拍了拍手,鹊儿带着小厮搬着小案几进来,并引导众人依次坐下。 “一柱香之内,请诸位抄写一遍桌上的文章,届时由殿下亲自打分,挑选出前三人参与第二轮的选拔。” 林仙仙看着桌面上的《山海经.南山经》,心中暗暗偷笑,这第一未免拿得太简单了些。 她听着周围的叹息声,轻轻咬着唇,耳尖有些发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甩掉。 顾寒枫翻着桂嬷嬷递来的纸张,皱着眉,直到空气静默了许久,他才如释重负般地点了点头。 鹊儿念着一长串的名字,许是知道错过了什么,又许是担心接下来的选拔,众人脸上都是乌云密布。 “秀儿,珠儿,还有——” “行了,进王府前,叫什么名字不重要,进了王府后,叫什么名字就更不重要了。” 林仙仙正犹疑着要不要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就听到上方男人冷冷的一句话。 这说得什么话? 林仙仙—— “殿下——说得——是。” 第86章 林三娘 林仙仙几人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中去了练武场。 侍卫搬着几箩筐的石子而来。 “小心。”林仙仙扶着突然要摔倒的珠儿。 “怎么办?他们这是打算——” “别担心——” “第二轮,一炷香时间内,台上被石子砸中最少的人获胜。” “这样的话,咱们还有命吗?” “扑哧”,秀儿嘲笑地看向秀儿和林仙仙,“你这就蠢了吧?这个不仅考验反应能力,还考验功夫。怕死?现在认输就好了。” 秀儿满脸胜券在握的模样衬得秀儿的脸色越发苍白。 “口气还真大,既然站在练武场上,就没有认输的道理。” 顾寒枫一脸淡然地看着三人的表情,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孙香儿紧握着帕子,她紧紧盯着台上的三人,尤其是林仙仙的面容。 若是那个珠儿获胜也就罢了,可—— “殿下,这也太危险了,要不还是算了吧。”瞧着顾寒枫不说话,她只能继续道,“更何况书房重地,即便是谁胜了,若是真出了事,也不如林大人他们——” “战场无逃兵,你是想让王府里公然成为笑话不成?” 顾寒枫神色冷峻下来,孙香儿心中一颤,却极力压制着,“妾身不是那个意思。殿下不是说要为妾身挑一个丫鬟嘛?不知可否容妾身先选。” “这场她们既然上了,就没有半途下来的道理。香儿是没听明白吗?” 孙香儿看着男人阴沉的脸色,连忙住了口,她盯着台上的人,目光冰冷。 林启点上香,铜锣敲响,选拔正式开始。 珠儿看着侍卫拿起石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双腿颤抖,都快哭出来了。 林仙仙弯腰避开飞来的石子,看着珠儿愣愣地站着不动,连忙拉了她一把。 珠儿呆呆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秀儿看着逃过石子的两人,心中大惊,她属实没想到自己几番奚落的人居然与她不相上下。 当然,她完全没考虑到林仙仙身边还有个累赘。 看着越发靠近自己的秀儿,林仙仙没错过她眼中的怨恨。 她紧捏珠儿的手臂,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啊——” 侍卫们终于砸到人,深吸了一口气,越发加快手中的速度。 一时间,台上三人都警觉了起来。 林仙仙和珠儿被石头逼得越发靠近台子边缘。 “啊——” “珠儿淘汰。” 顾寒枫吹着茶水,没有错过林仙仙眼中的狡黠和秀儿眼中的如释重负。 还真是个小狐狸。 秀儿原本指望着珠儿将林仙仙一并拉下去,没想到林仙仙不仅没掉下去,还轻易地来到台子中间,甚至对自己挑衅一笑。 秀儿脚步慌乱,林仙仙却转身离她一步远。 “啊——” “自作孽不可活。” 她原本还有些歉意来着,当然这歉意好像有些多余。 秀儿看了一眼顾寒枫如往常一般淡然的神色,心中越发大胆起来。 —— 林仙仙扭头避过秀儿的攻击,朝她嫣然一笑,猛地拍向她的肚子。 秀儿捂着肚子,后背又不慎被砸到。 她愤愤地看着林仙仙,还未再出手,铜锣再次被敲响,胜负已定。 “承让了。”林仙仙撇了撇嘴,直接越过她跳下台子。 顾寒枫嘴角轻勾,孙香儿恍惚了一瞬。 “殿下,既然胜负已定,那妾身能否让秀儿作我的丫鬟?” 顾寒枫眼神扫向黑着脸的秀儿,秀儿慌乱了一瞬,连忙向孙香儿行礼。 林仙仙跪在地上,不时偷偷揉着自己的膝盖。 察觉到顾寒枫锐利的目光,她连忙忽视身体的不适,跪得笔直。 “叫什么名字?” 林仙仙愣了一瞬,不是,她长得就那么不显眼吗? “这是还没记起来?” 顾寒枫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嗤笑一声。 林仙仙觉得脸有些热,低下头乖巧地请对方赐名。 顾寒枫走到她身前,来回打量她,“第一次见你,算是在林子里,就姓'林'吧。” 林仙仙眨了眨眼,感觉这个姓还挺亲切,她期盼地望着顾寒枫。 她纯粹是好奇罢了。 “你一个姑娘家不知自己身份,那就算你是孤儿,是唯一,那就叫'大娘'?” 大娘? 林仙仙震惊地看着顾寒枫,嘴巴张得老大。 “殿下,这——这不好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还小,这个——不太适合我吧?” 顾寒枫点了点头,“也是,要显小的,那'三娘'如何?” 林仙仙看着他一副正经的模样,勉强点了点头。 “那你恢复记忆前就叫'林三娘'吧。”顾寒枫背着手,语气轻快,“早知道起名字这么容易,往日我也不必费心了。” “以前——” 顾寒枫点了点头。 林仙仙真想大吼一声,这是耍她呢吧。 看着顾寒枫疑惑地表情,林仙仙强压着内心的愤怒,感谢她的主子赐名。 “三娘?”鹊儿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林仙仙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鹊儿紧抿着唇,却还是有几声低笑溢了出来。 她家殿下这是闲得发慌,把人留下来也就罢了,还这般折腾人。 林仙仙躺在床上,笑就笑吧,也不多她一个人。 赵贵妃怒气冲冲地看向下方的男人。 “娘娘何必如此动怒?若不是你说要不计手段尽快打响明月楼的招牌,在下怎么会铤而走险?” 章启元亦黑沉着脸,一点也不像往自己身上揽错。 “此事是那些厨子急功近利了些罢了。别说查不到娘娘头上,便是查到了,顶多是娘娘御下不利。” “你说得轻巧,那那些死去的人呢?你觉得也能轻轻揭过?” 章启元冷笑一声,“事在人为罢了。倒是三皇子那可别出了岔子。” 赵皇后咬了咬牙:“不饶章殿主提醒,本宫的儿子本宫会教育好。” 章启元点了点头,拱手退了出去。 “娘娘,奴才觉得——”钱嬷嬷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你觉得他越发不把本宫看在眼里了。” 赵贵妃接过钱嬷嬷的话头,她想起章启元刚刚颐指气使的样子,猛地将桌上的杯盏扫落在地。 “都是一群捧高踩低的东西,本宫总有一天要让他们跪地求饶。” “母妃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顾云暮看着一地的狼藉,步履从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第87章 不堪一击 赵贵妃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种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人,按母妃的性子不是早该除之而后快了嘛?” 赵贵妃正对上他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眸,极力压制内心的慌乱。 “本宫自己会看着办。” 她叹息一声,立马转移了话题。 “听说皇后近日正为太子相看,你可有想法?” 太子顾云萧今年十八,其婚事更是受朝堂上下关心。 顾云暮低垂着头,“儿臣会看着办。” 顿了顿,他语气陡然严肃起来,“只是母妃也需记得你的身份,作为朝廷命妇,便是不能为百姓谋利,也不应该将他们推入火坑。”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贵妃因他这番说教,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母妃不用装听不懂,只是想想事情暴露后如何承受代价就好。” “我看你是糊涂了,我是为了谁?这么多年,你顾及兄弟情分,可他们呢,对付起我们母子毫不手软。怎么,你是要我死在你面前,才肯罢休不成。” 钱嬷嬷看着殿内气氛不对,早就带着宫人出去了。 赵贵妃撒起泼来更是毫不顾忌。 顾云暮捏了捏眉心,这么多年了,利益羁绊,早没了所谓的情分。 即便他按照赵贵妃的意愿,想去争一争,也从未想过去伤害旁人。 可她不懂。 “母妃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了结此事吧。” 话落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赵贵妃一人在殿中发火。 郑皇后听着下人的汇报,嘴角轻笑,“这么多年了还不长脑子的,也就只有她了。” 这么多年,两人明争暗斗,都只是小打小闹,如今有百姓殒命了,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了。 “把明月楼东家的消息透出去。” 闹,就要闹得大一些。 “当真?”太子满脸震惊,他没想到郑皇后居然会插手此事。 闻平点了点头,这些年郑皇后对顾寒枫的态度日渐冷淡,好在太子和顾世子关系和睦,否则—— “殿下,再怎么说这也是顾世子的分内事,娘娘也算帮了忙。” 顾云萧点了点头,他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总觉得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云萧望着桌上一堆画卷,心中闷闷的。 “殿下,你还是看看吧。只是赵家——” 赵家,赵贵妃母家,与太子绝无可能。 赵如婳坐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荷包。 “太子府的人还是不让进吗?” 像是早知道结果,她的语气透着平淡。 “小姐,太子说他与小姐绝无可能,让小姐不要再去了,以免日后的太子妃误会。” “不过是退了礼而已,怎么感觉像天塌下来一样?”赵如娇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也对,这么年为了你能接近太子,咱们赵家付出多少心血,可没想到你连太子的一片衣角都抓不住。” 赵如婳压下心头的厌恶,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长姐若是来看我笑话的,你可以走了。” “赵如婳——”赵如娇愤愤地看向她,“你不过就是一个庶女,居然跟这样和我说话。” 赵如婳心下烦闷,懒得理她。 “你说若是你进不了太子府,父亲那会怎么做?” 赵如娇眼中明晃晃的兴奋和惋惜,让赵如婳心中一紧。 没用的棋子最好的归宿是回归原位,可赵章如此贪念权势会让她好过吗? 只怕她今后的人生全是噩梦。 赵如婳狠狠瞪着眼前的女子,唇角逐渐溢出冷笑,“我进不进得了太子府另说,可长姐你就毫无机会了。” 赵如娇脸上显过一瞬慌乱,“你胡说什么?” 赵如婳只紧盯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 院子中的一切仿佛被定格,赵如娇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丢下一句“不知所谓”,便慌乱地逃离了院子。 “原来我也不是那最可怜的。” 兰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大小姐刚刚什么意思?老爷他——” “回头再说吧。”赵如婳起身,脸上慢慢浮起笑意,“把这个送到太子府。” “不收也没事,隔一个时辰去一次。” 兰儿哑然地看着心情突然好起来的小姐,愣愣地出了院子。 算了,即便没有结果又怎么样,如果能再骗自家小姐一阵那就再骗一阵子就好了。 赵如婳完全没想到兰儿心中会如此想。 她看着满树的桂花,思绪渐渐清明起来。 自从她被记到大夫人名下,每次她独自进宫,总会受到赵如娇一阵嘲讽。 她原以为赵如娇只是厌恶自己这个庶女,可刚刚她一句简单的试探,赵如娇就破防了。 原来那样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也不止她一人惦记。 她多少有机会可以接触到太子殿下,可赵如娇一个嫡女却只能远远地看着,甚至不敢表现出来。 “哈哈哈——” 赵如婳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可若是能一直陪着那个人,要她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名声毁了也好,被人耻笑也好,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 “太子殿下,你还是回去吧。” 顾寒枫看着倒在地上的酒坛和满脸通红的太子,摇了摇头。 “不回。” 想到门房接二连三的禀报,顾云萧只觉头疼。 月光透过门缝,轻轻地附在太子的眉毛上。 说不出的寂寥。 “三娘——” 正打盹的林仙仙愣怔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顾寒枫在喊自己。 她摇了摇脑袋,属实有些不适应。 “赶紧把太子殿下扶到马车上。”顾寒枫指着早已睡熟的太子,语气嫌弃。 林仙仙睁大了眼,又指了指自己。 “怎么,不想干了?” “不是不是。”林仙仙连忙摇头,“我——奴婢这就来。” 她蹲下身,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将顾云萧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再前脚使劲蹬地。 结果脚下一滑,不但没扶起人,整个人还扑到地上。 顾寒枫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皱了皱眉。 “真是没用。” 他叹息一声,还是亲自扶起了顾云萧。 林仙仙跟在两人身后,她咬紧牙,随即装作无事一般,极力不让人看出异常。 送走太子的马车后,顾寒枫看着一言不发的林仙仙,冷沉着一张脸。 “果然花拳绣腿,遇到事情不堪一击。” 林仙仙—— 第88章 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珠儿一脸担忧,“殿下怎么能这么狠心?你这么小,哪里扶得动太子殿下。要是把太子殿下磕了碰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谁知道?真是个讨厌鬼。”林仙仙在枕头上用力捶了几拳。 “嘶——” 林仙仙痛呼一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林仙仙看着被上好药的膝盖,摇了摇头。 “珠儿,你说——今日殿下不会是想借我的手——谋害太子殿下吧?” “你不要命了?”珠儿连忙跑到门口,发现周围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正道。再说世子殿下和太子殿下是打小的情分,应该不会——” “打小的又怎样,世事无常,何况——”林仙仙嗫嚅着,却还是在珠儿警告的眼神中闭了嘴。 不说就不说吧。 再说她不过借住在王府而已,等到时机成熟,她立马就走,她可不想这期间惹出什么麻烦。 只是看着膝盖上的伤,想到明日还要去蹲马步,林仙仙心中有些无力。 早知道今日就不逞强了。 “瞧瞧这是什么?”珠儿翻开手帕,露出几块零碎的桂花糕来,林仙仙眼前一亮。 “真好吃,谢谢珠儿。” “要不是你,别说厨房了,我怕是命都没了。” 珠儿想起那日练武场上的事就心有余悸。 不过好在都过去了,她还能有三娘这个好朋友。 她看着林仙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捏紧了手中的药膏。 次日醒来,林仙仙知道顾寒枫早早出了门,高兴地在床上翻滚了两圈。 可她不敢怠慢,只躺了一小会儿,就起身了。 林墨进来,就看到林仙仙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哼哼。 “殿下难得今日不在,你怎么不去歇歇。” 林仙仙皱眉,“我真好闲得慌,随便忙忙。” 搞笑,她连府门都出不去,难不成他们眼里的歇歇是躺在床上。 那还不如不歇。 可这话倒是点醒了林仙仙,既然出不了府——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还是算了吧。 “殿下,你回来了。” 林仙仙立马站直身子,真是要命,要是她膝盖没有受伤,怕是这会儿就着了林墨的道了。 顾寒枫瞥了她一眼,她连忙下去准备茶水。 “殿下,咱们真要这么做?” 顾寒枫轻敲着桌面,目光来回扫视。 “是三娘刚刚在打扫,可是她有什么问题?”林墨心下悔极了,刚刚只顾着和林仙仙说话,居然没有发现什么时候动过自家殿下的桌子。 现在怎么办,他看到自家殿下骇人的目光,连忙自个去领罚。 “殿下,可有什么问题?”林启不放心地问道。 “殿下,茶水来了。”林仙仙看着顾寒枫无从下手的模样,连忙认错。 “对不住,奴婢只想着打扫桌子,忘记——奴婢这就帮你恢复原样。” 顾寒枫沉默着看着林仙仙忙碌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倒是个好记性的,只是怎么偏偏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林仙仙原本还有些小骄傲,听到后面的话,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是奴婢的错,奴婢一定尽快想起来。” “那样最好。”顾寒枫面上平淡,“不过不听话私自动了本世子的东西,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奴婢——” “不过这些不重要,念你初犯,月例减半吧。” 林仙仙顿时觉得晴天霹雳,她张大了嘴巴,看着顾寒枫一脸严肃的神情,顿时咽下了喉咙里的话。 她来书房是为了什么?这几日碰到秀儿,她总对着自己一张冷脸。 虽然秀儿也有可恶之处,但林仙仙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可现在告诉她要月例减半。 就男人那个折腾人的性子,林仙仙有些欲哭无泪。 林仙仙走后,林启有些担忧地看向顾寒枫。 “没差,一份没差。但她这个记性,也不必拿走什么。”顾寒枫想到林仙仙离开的神色,紧攥着拳头,“让人盯紧她。” 太傅府中,林太傅背着手来回踱步。 “怎么还没到呢?按理不应该啊。” 林乐平推门进来,对着众人摇了摇头。 “这个不长脑子的,居然敢让一个孩子一个人上路。”林太傅猛拍大腿,脸上满是懊悔,“都怪我,当初哪怕分几拨人沿路去接也不会出这种事情。” “老爷,你别急,兴许是在哪里耽搁了,又不巧和小厮错过了,咱们还是再等等吧。”林老夫人连忙劝慰道。 “祖父别担心,仙仙聪慧不会出事的,更何况他们几人还有傍身的功夫在。” “就几个小不点,凭他们三脚猫的功夫?”林太傅冷哼一声,眉毛都快打结了。 林昭轻笑一声,“我会和三叔一起去找的,你就等着消息就好。放心,找到她,孙儿一定多在仙仙面前说说你的好话。” “这才像话。” 看着旁边林老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昭连忙加了句,“当然也会说说祖母的好话,说说大家的好话的。” 这时众人的神色才略微舒展开来。 赵青石和小厮打猎回来,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隐隐夹杂着几句哭声。 “让开,让开。”小厮看出自家少爷的心思,连忙为他开路。 “呵,倒是个标致的美人。” 蝶儿跪在地上,隐约察觉到一双危险的眼睛,止不住地颤抖。 “卖身葬父啊,多俗套的戏码。”赵青石用马鞭抬起蝶儿的下巴,“这钱小爷我出了。” 赵青石转身就要上马,却听见背后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放开我,救命啊——” “这人干什么呢?” “他不是赵御史家的大少爷吗?真是个纨绔。” “光天化日之下,简直无耻。” —— “你们说什么呢?再胡乱说一句,小爷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在看到女儿在小厮的手中不断挣扎,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踢翻女人面前的牌子。 “你个混蛋——” “我混蛋,你卖身葬父,小爷心善帮你,你可别不知好歹。” 蝶儿眼眶通红,她强忍住泪水,“民女是要卖身葬父,不过也只是卖入大户人家做个丫鬟罢了。我未答应与你走,你也未问我是否愿意跟你走,怎么赵公子是觉得你带走民女,民女会感恩戴德?” 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蝶儿准备再加一把火。 “那些被你玩弄至死的女子尸体还没凉透了,我还未安排好父亲的后事,不想现在就去陪他。” 赵青石瞳孔微震,那件事除了贴身小厮没人知道,她一个不知打哪来小丫头怎么会知道? 瞧着百姓鄙夷的目光,他心下有些慌乱。 “发什么呆,把她给小爷带走。” 第89章 出府 “啊!死人了——”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避让。” 浑厚的熟悉的声音让百姓的顿时安定下来。 “顾寒枫,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青石看着自己和小厮被团团围住,脸上顿时黑沉下来。 顾寒枫没理他的叫嚣,只让人将蝶儿抬了下去。待现场清理后,他这才转过身,脸上满是失望。 “赵公子,你公然逼死良民,本官也是按律行事。” “你胡说八道,我好心帮她,谁知道这个女人突然发疯,小爷我还未找她算账——” 周围百姓经过刚刚一番混乱,如今又听见他这番大言不惭的话,更是怒从心起,对着他评头论足。 赵青石何时有过如此难看的待遇,想到什么,当下冷了脸。 “顾寒枫,是你设计我的是不是,要不然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是你,一定是你。我爹,我叔祖父不会放过你的。” 顾寒枫冷笑一声,只听任他骂。 赵青石却以为顾寒枫心虚,越发狂妄起来,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看法了。 赵章听见管家的汇报,担心地要死,又气得要死。 赵夫人在一旁拭着泪:“老爷,这可怎么办?青石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赵章局促地走来走去,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哭哭哭,哭什么哭?” “老爷你不心疼儿子,还不允许我心疼吗?一个孤女自个想不开撞死了,关我家青石什么事?” “无知妇人。”赵章瞪了自己妻子一眼,“这个混账,往日里做事仗着赵家身份也就罢了,在顾寒枫面前还敢如此嚣张,我看他是想让整个赵家为他陪葬。” 赵章哪里不知道顾寒枫分明是有意的,这是想挑拨他与贵妃的关系。 “他是不是——害死过什么女子。” 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向赵夫人问起他的疑问。 “怎么会——”赵夫人在他锐利的目光中,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那——那就是意外,他刚经那事,一时不知分寸些。” “混账。”赵章简直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他胡闹也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闹。” 这下好了,别说赵青石做了什么有违律法的事,但是有现下百姓都知道的事,这牢狱之灾他也逃不了。 赵夫人看着丈夫愈加发愁的神情,连哭都不敢哭出声了。 赵康年看着地上跪着的赵章夫妇,叹息了一口气。 “这顾寒枫是拿不出明月楼使用禁药的证据,这是拿青石撒气呢。” “叔父,求你救救青石,他也是为了贵妃娘娘做事的,你不能不管啊。” “栀儿糊涂,你怎么也糊涂?” 他满脸失望地看着赵章,眼里藏不住的担忧。 “我——我也想赵家更上一层楼。” 赵康年冷哼一声:“赵家有如今的地位已经算是高门了。无非是你父亲怨我生了个贵妃女儿,怪我总压他一头。” 他怜惜地扶起赵章:“你父亲如今也走了,你也该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了。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好的,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得了赵康年的保证,赵章夫妇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赵康年坐在桌前,盯着官服,直到天亮。 “顾寒枫,你给我出来。” 林启无奈地看向自家殿下。 “你们出去吧。” 林仙仙看着怒气冲冲的男子对着顾寒枫直呼其名,她心中有股莫名的兴奋。 不待她反应过来,就被林启拉到门外。 顾云暮对上那张平静的脸,心中越发恼火。 “你要是为着赵青石的事而来,我无话可说。” “你自然无话可说,他比得过你的心思?便是他真有错,也不该——” “不该什么?以权谋私的是他,伤人性命的是他,不知悔改辱骂权臣的也是他,桩桩件件,有几件是冤枉他的?” “你所要的既是毁了明月楼,但也不值当你费这么大的工夫。” 他看着外祖父一大把年纪为表哥求情,心如刀绞,可这一切都是眼前人的阴谋,他更是无法接受。 “你若真心疼赵尚书,应该找罪魁祸首,问问他们为何要他一个老人家操心。” 顾寒枫的眼睛很亮很冷,仿佛是要将他看透。 他知道这一切自己有很大责任,却还是期盼着。 “你恨我,是不是?”他忐忑地看向顾寒枫的眼神,指甲陷进肉里。 “我只恨那些为了一己之私的人。” 顾云暮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六年了,他们的情义早就消散殆尽了。 林仙仙看着顾云暮笑着从书房里走出来,他的神情很是怪异。 像失望?像后悔? 太过复杂,林仙仙有些难以理解。 林仙仙一路避开人群,来到偏僻处。 左右瞧着没人,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钩子扔到墙头上,拉了拉觉得安全了,这才借着绳子出了府。 许是她站立的地方太过偏僻,并没遇到人,她记了一下位置,就朝着隐隐约约的叫卖声处走去。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真可惜呀!” 林仙仙好奇地朝着人群走去,看着眼前高大精致的酒楼,她不禁有些疑惑,“这位大哥,这是发生什么了?” 男人打量了她一眼,随即笑眯眯道,“姑娘刚来这的吧?这明月楼里可谓是富贵堂皇,美酒佳肴数不胜数,尤其是烧鸡更是味道一绝。” “谁说不是呢?难道多年来能有酒楼敢和会仙楼有的一比的。只可惜还不到三月就被查封了。” “就是,你说那赵公子有这本事,何必贪念那点银财,这明月楼几日的利润不就能弥补了吗?” “贪心不足吧,谁知道呢?” 会仙楼? 林仙仙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许是名字太过响亮,从那个丫鬟小厮那听来的吧,因此她并没有在意。 林仙仙在街上四处逛着,时不时这摸摸,那摸摸,掩饰不住的兴奋。 “小心——” 林仙仙眼疾手快拉了男人一把,看着地上碎裂的碗,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下来。 “你给本姑娘下来。” “对不住,对不住,小的不是有意的。”店小二匆忙赶到林仙仙身边,不住道歉。 掌柜的也在旁边不停地说着好话。 “你说不是有意的就行了,你知不知道差点就伤到人?” 掌柜和小二的看见男人的脸,震惊又惶恐。 “无事,下次注意就好。” “多谢林太傅。” 没错,此人正是下朝还未归家的林太傅。 他并没有将刚刚的事放在心上,他看着林仙仙脸上愤怒的表情,心里觉得很是有趣。 “诶,你干嘛这么轻易放他们走?” “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店小二还那般小的年纪,况且有了这次的事情料他以后定不会再大意。” 林仙仙撇了撇嘴,他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又不关她的事。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今日大恩,在下——” 林仙仙看见对面梨园中人头攒动,传来阵阵叫好声,她不仅好奇起来,连林太傅的话也未听全,便朝着梨园跑去。 “小事一桩,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第90章 殿下找你 “老爷,马车修好了。”林管家匆忙赶来,他顺着林太傅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得到。 “老爷,你看什么呢?” 林太傅摆了摆手,“没什么,一个小丫头,老夫看着她总觉得很是亲切。” 林管家笑了笑,“小丫头心思单纯,看着自然亲切。不过再怎么好,也不如我家小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聪明有多聪明。” “哈哈哈。”林太傅摸着胡须,脸上笑出了皱纹,“老夫的孙女自然是顶顶好的。” 林管家看着小厮出来清理碎碗,知道了刚刚的意外,心下又惊又怕,还好没出什么事。 也难怪那小丫头能得老爷喜欢。 不过要是他家小姐在的话,那碗根本就没有碎的机会。 “话说那蜘蛛精常在林中出没,每每清晨,林中雾气升腾,那上山的人看不清路,一个不留神就被那网给粘住了,成了那蜘蛛精的早膳。是以人们将这林子成为蜘蛛林。” 林仙仙听着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讲述,仿佛身临其境。她向小二买了盘瓜子,挤在人群中,眼神亮晶晶的。 “这日姓陈的书生赶考刚巧经过这蜘蛛林,众客官你们猜怎么着?”说书先生一脸神秘地看着众人。 “难道不是被那蜘蛛精捉了,碰巧遇上了那梅三娘?” “哈哈哈”说书先生并没有因为众人猜中了后续而生气。 林仙仙蹙着眉,她拉了拉身边的女子,“三娘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那三娘正是青丘灵狐,专门行善积德的。” 看着林仙仙一脸不解的样子,女子笑了笑,“你继续听就知道了,咱们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林仙仙听着说书生抑扬顿挫的声音和众人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心下不得不佩服这故事的精妙,难怪有这么多人喜欢。 “好——”林仙仙随着众人一同喝彩起来。 “不愧是在上京,百姓都闲得发慌。昨个还大骂狐狸精,今日就一口一口狐仙叫着,这态度转变得还真快。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开始厌恶这个故事呢?” 萧逸看着他冷峻的面庞,心下摸不着他的心思,“属下不知。” 透过重重人群,他的目光一顿,“怎么是她?” “谁?”章启元转过视线,并未发现异常。 萧逸低下头,连忙解释,“许是属下看错了,以为碰到了熟人。” 那日天色渐晚,天色本就昏暗,更何况—— 也许真是他想多了。 林仙仙艰难地拨开人群,来到后台。 “你别欺人太甚。” 林仙仙被这声怒吼吓得连忙收回即将踏过门槛的脚,躲到了门后。 她偷偷看向屋内,刚刚台上的说书先生正满脸通红地看着面前的人。 “孙先生,我自认没与你交恶,你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你何必如此生气,咱们各说各的有何不好?再者大家总说一样的有什么意思?” 唐尚文冷哼一声,他没想到面前的人趁着自己这几日说书场次多,早就和青阳书院附近的书铺掌柜签了协议。 以后那些掌柜卖给梨园的话本子只要面前的人说。 如此,他讲得再好有什么用,外面那些人又不可能天天听他讲那些讲过的东西。 就是他自己写,一个话本子写出来,他还有多少露面的机会。 林仙仙算是听懂了,那姓孙的就是小人得志,这唐先生怕是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我唐某不屑在此与小人同台。”唐尚文气愤地出了门。 “那我这个小人就祝你这个君子前程似锦了,哈哈哈——” 林仙仙听着他烦人的笑声,心下鄙夷,她看着旁边花盆中的石子,笑容越发狡黠。 “啊——” “孙先生,孙先生你头怎么流血了?” 林仙仙憋笑着出了梨园。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暗了下来,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出来这么久了。 她抬头看着隐在云层中的月亮,又看了看唐尚文离开的背影,跟了上去。 待唐尚文拐进巷子中时,林仙仙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继续朝着瑞王府而去。 珠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下不安。 “见过鹊儿姐姐。”屋外丫鬟的声音猛地将她拉回现实。 她在屋中来回踱步,最后将蜡烛吹灭,爬到床上将整个人蒙了起来。 “三娘,殿下有事找你。”鹊儿的声音同敲门声同时响起。 珠儿紧张地抓住被子,夹着嗓子学着林仙仙平日里的说话声。 “知道了,鹊儿姐姐。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等一会儿就去,请你和殿下说一声。” “行,你抓紧时间。”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离,珠儿才深吸了一口气。 她颤巍巍地下床,身上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林小仙小心翼翼地跳下墙,正要往自己的正院赶,就听见一声女子的哀嚎声。 林仙仙借着假山的遮挡探出头去,果然是秀儿。 她正被跪绑在池边,被丫鬟按着头浸入水中。那指挥着的女子正是那日选拔时待在顾寒枫身边的孙香儿。 此刻,她脸上温柔的面具龟裂个彻底。她抬起秀儿红肿的、湿淋淋的脸,满脸厌恶。 “就凭你,也想肖想殿下。” “呸——”秀儿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这个毒妇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就凭你这个丫鬟?” 秀儿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咱们可都是被送给顾世子的,说到底,你也不比我高贵。” “把她丢下去,把她丢下去——”孙香儿气急败坏指挥着丫鬟,就差自己动手。 林仙仙瞧着秀儿一脸倔强的样子,狠狠为她捏了一把汗。 孙香儿瞧着丫鬟呆愣愣地不敢动手,连忙就要上前,不料脚下一滑,直接往池里扑去。 巨大的水花惊动了后院,一时间灯火通明。 “谁在那?” 丫鬟跑到假山后,却见一只小花猫正瞧着她。 “珠儿,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林仙仙看着珠儿满脸不高兴,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只是不小心听书听过了头,也怪那说书先生说得太好了。” “对对对”,秀儿只嘴上附和她,手下翻着衣服压根就是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林仙仙连忙按住她的手,“明日再收拾吧,上床休息,我讲给你听。” 秀儿翻出一件崭新的衣服递给她,“换上吧,殿下找你。” 林仙仙—— 第91章 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顾寒枫坐在桌前,看着匆忙赶来的林仙仙,眉头上挑,显然有些不悦。 林仙仙赶忙向他认错。 动作丝滑,毫不拖泥带水。 纵使顾寒枫想找她的麻烦,也不知如何开口。 林仙仙站在练武场上,手上拿着红缨枪,局促不安地看着一脸平静的顾寒枫。 “殿下——”林仙仙试探性开口,“奴婢只是三脚猫的功夫,怕是陪练不好,要不我还是去找两位林大人过来吧。” “你也知道自己是三脚猫的功夫,那让你每日过来蹲马步怎么不见你身影?” 林仙仙没想到他会突然翻旧账,心里正纠结如何回答,就见顾寒枫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手中的剑直直朝自己刺来。 林仙仙心下慌乱,连忙往旁边躲。 顾寒枫却步步逼近,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林启刚好从书房出来,就看到林墨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忙上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三娘不见了?“林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她陪主子去练武场了呀。“ 林墨有些震惊,他紧紧抓住林启的胳膊。 ”你是说她今日偷偷出府,你还被她甩了?“ 按照他们了解的,那个女人根本没什么功夫。 除非她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功夫。 而且今日她消失的地方还是梨园,人来人往,势力盘根错节。 两人一番讨论,心下都有些担忧,连忙朝着练武场赶去。 顾寒枫看着面前脚步凌乱,手上更是方寸大乱的人,心下疑惑更甚。 林启和林墨对视一眼,眼底俱是怀疑。 顾寒枫凌空一跃,一剑朝着林仙仙劈下,林仙仙惶恐地往旁边一滚,脖子堪堪与剑只离了一寸。 ”你就只会躲吗?“顾寒枫语气冰冷。 林仙仙压下心底的害怕,双手攥紧,语气平淡,”殿下身份尊贵,奴婢——奴婢不敢冒犯。“ 顾寒枫冷哼一声,随即周身一片冰冷,”出来。“ 林启和林墨连忙跑到顾寒枫的身边,拔出佩剑。 四周黑衣人纷纷落下,将几人包围起来。 林仙仙顾不得害怕,连忙起身,跑到顾寒枫身后,以求保护。 林墨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目光晦暗不明。 破空声突然响起,双方立即缠斗起来。 林仙仙愣了一瞬,连忙趁乱躲起来,看着外面的刀光剑影,她的眼前越发模糊,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她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眼前突然黑了下来,林仙仙抬头,却发现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面前。 眼看对方的剑就要朝着自己刺来,她急忙推倒面前的架子,黑衣人不慎被砸倒在地。 林仙仙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已经暴露在人前。 顾寒枫脚腕一转,挑起地上剑,直直刺向正要对林仙仙下手的黑衣人。 ”还不过来——“顾寒枫厉声道。 林仙仙连忙跑到他身后,她忽然觉得面前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 ”来人——“顾寒枫再次将上前的黑衣人踢到台下。 四周突然亮了起来,府中侍卫突然出现,将还在挣扎的几个黑衣人\拿下。 顾寒枫指着地上的尸体,目光轻蔑,”把这些拖到赵府去,就说是本世子送给赵御史的礼物。“ 林墨捂嘴偷笑,自家殿下太恶趣味了。 这是要将刺客算在赵御史头上了。 别说这些刺客是不是赵御史派来的,单是他看了这些尸体,就得气个半死。 待人都走后,顾寒枫捂着心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 ”殿下——“ 林仙仙连忙扶着他,却发现他的臂膀湿腻腻的,隐隐约约有着一股血腥味。 林仙仙想到他刚刚护着自己时的模样,”殿下,你受伤了。“ 顾寒枫脸色苍白,淡淡的月光下却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我没事。“顾寒枫极力压制体内的疼痛,伸手到怀里。 林启连忙帮他取出乌金丸,给他喂了一颗。 ”三娘,帮我扶着殿下去书房。“ 那股闷痛轻缓了许多,但顾寒枫却觉得痛得越发明显了,身上的汗水溢过伤口,由内而外的疼痛让他的头脑格外迟钝。 他的胳膊架在两人身上,鼻尖传来淡淡的幽香,他的脑袋仿佛一瞬间清明了许多,就连疼痛仿佛也比以往减轻了许多。 ”殿下,小心。“林启将顾寒枫扶坐在榻上,就指挥着林仙仙让小厨房准备些热水和吃食。 ”出去。“顾寒枫声音低低的。 林仙仙心里有些别扭地看着他,烛光下,他的脸色差极了,他的袖子上满是腥红一片。 林启正慌乱地要为自家殿下处理伤口,就看到她愣愣地一动不动。 他还想说什么,就接到自家殿下冷冷的眼神,”你出去。“ 他震惊地张了张嘴,就见顾寒枫指向林仙仙,”让她来。“ 林启局促地看了自家殿下一眼,才将药箱递给林仙仙。 林仙仙脑袋有点懵,她虽然很感谢顾寒枫救了自己,帮他处理伤口也是应该的,可她不想单独和他在一起啊。 顾寒枫看着林仙仙苦闷的脸,眼底有些不悦,“还不过来给我上药。” 林仙仙被他拉到身边坐下,封闭的屋内,血腥味越发明显,她猛地回过神来。 淡淡的幽香令顾寒枫的身子越发轻松,这种轻松平日里又有,可那时未病发并没有感受到。 “你身上抹了什么香膏?” 林仙仙正帮他擦着药,耳边传来他浅浅的呼吸声,她不习惯得挪远了一些。 听到他无厘头的一句问话,林仙仙疑惑地抬起了头。 烛光下,女子恬静的面容上有两团淡淡的红晕,眼睛里倒映着细碎的光亮,一时间将他看了许久。 反应过来,他连忙转过头,轻咳一声,“我是问你抹了什么香膏没有?” 林仙仙像是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系着纱布。 林仙仙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林仙仙摇了摇头,将烦人的思绪甩开,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92章 真是烦人 “行了,偷看什么,还不进来。” 林启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家殿下,差点笑出声来。 “殿下,你该不会是对三娘——”触及到顾寒枫冷冷的眼神,他连忙闭了嘴。 刚刚要不是他,自家殿下整个人都要挂到别人身上了,还非要别人给他上药,现在装无事人一样,简直闷骚。 “去查查她用得什么香膏。” “这不好吧?”林启尬笑着,“殿下要是对三娘真有意思,其实也不是不能给她个名分。” 顾寒枫看着他那笑眯眯的脸庞,以手扶额。 “她身上的味道对我的病症好像有抑制的功效。” “哈哈哈。”林启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好笑,注意到自家殿下一本正经的神色,他也立马正经起来。 “殿下,你没事了?” 林启记得以往每次自家殿下发病,至少得不舒服上一两个时辰。 顾寒枫白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林启像是受到了鼓舞,连忙就要去查,走到门口还差点被绊了一脚,多亏侍卫扶了一把。 “太好了,太好了——” 顾寒枫觉得他出糗的样子简直没眼看,眼角余光看到肩膀上的纱布,他的唇角也不自觉轻快了起来。 “殿下,孙姑娘那,你为何——” 桂嬷嬷目露疑惑,今日她落水正是个好机会,她不懂自家殿下为何要救人。 “咱们王府的人又不是白养的,再说机会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会儿。” 顾寒枫掀开毯子,露出下面毛茸茸的脑袋,他伸手将它抱了起来。 “殿下,这是老奴养的,想着它捉老鼠来着,谁知道它懒得要死。没想到居然还跑到殿下这了,老奴这就把它送走。” 桂嬷嬷看着自家殿下抱着阿狸,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自家殿下何时喜欢碰这些玩意了,这太诡异了。 “不了,既然不想捉老鼠,就好好养着吧,王府又不是养不起,是不是?” “喵——” 桂嬷嬷看着顾寒枫脸上轻松的笑容,眼底很是欣慰。 顾寒枫手指在桌面上不停地敲着,林墨的心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要是王府的事情不想干了,大理寺正好需要个仵作——” “殿下,是属下掉以轻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请你别赶属下走。” 林墨从未觉得自家殿下会如此冷漠,他不过是跟丢了人,自家殿下居然要—— 顾寒枫脑海中突然想起林仙仙每次想要偷懒,总念叨林启、林墨,若是林墨不在了—— “自己去受罚,下不为例。” 林墨像是瞬间呼吸到了空气,一下子活了过来,脚步踉跄着离开了书房。 珠儿低着头哆嗦着,她刚刚为林墨的下场捏了一把汗。 可他只是跟丢了人,但她却是—— 珠儿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心中慌乱不已。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可有说什么?” 顾寒枫语气平淡,但脸色并不好看,可珠儿还是松了一口气。 “三皇子走了之后,三娘说无聊,就问了我哪里可以偷偷出府。” 顾寒枫冷哼一声,没想到是自己给了她机会。 “三娘说她去听话本了,是什么狐仙与书生的故事,她好像很喜欢,所以才忘了时间。” “知道了,出去吧,以后可别再自作主张。小厨房那你露露脸就好,有空多跟着林墨训练,别过了几天平淡日子,就贪图起安逸来。” 珠儿没想到自己什么处罚都没有,出了门吹了风,脑子还有些混沌。 想到世子刚刚的问话,再想到那个对着自己满是笑容的女子,她想也许这样才正常,即便三娘什么也记不得。 书房中再次安静下来,顾寒枫一手抱着猫,一手从枕头下拿出书。 上面赫然写着:我的狐仙妻子——木山先生。 “你还是一点没变?” “喵——” “可是饿了?奖励你小鱼干如何?” “喵——” “珠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我刚刚都吓死了。” 林仙仙看到珠儿,连忙将她拉进房间。 屋里亮堂堂的,珠儿一下子有些恍眼,她眨了眨眼,发现林仙仙在屋子里点满了蜡烛。 “三娘,你这是干什么?” “诶呀,没什么,你今日同我睡吧,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讲。” 她拉着珠儿的手,就往床边走去。 “你额头怎么了?” 珠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目光有些闪躲,“没事,快好了,就是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碰着了。” “好吧。”林仙仙撇了撇嘴,不再过问。 “那个梅三娘呢,是青丘的灵狐——” 林仙仙一直叨叨讲个不停,脸上眉飞色舞。 可珠儿透过她紧攥的拳头,察觉到她全身僵硬,忽然有些心疼。 “三娘,我听说狐狸都喜欢铃铛,要不我在门口挂一个铃铛吧,要是有狐狸,咱们岂不是能第一时间见到?” “好啊。”林仙仙眼睛亮了亮,珠儿明显感觉到她放松了许多。 等她系好铃铛,床上的人早就进入了梦乡。 林仙仙一早起来,就被通知要陪着顾寒枫出门。 或者说,今后一段时间她要一直陪在顾寒枫的身边,直到他的伤势好起来。 林仙仙很是无语,她昨日离开书房时顾寒枫明明看着已经没事了,不过也难怪,高门大户家的少爷,还是尊贵的世子殿下,矫情些也正常。 只是想到以后她以后没法自己一个屋子,更没有闲暇时间做自己的事,她就觉得憋闷。 她抬眼悄悄打量着正闭眼休息的顾寒枫。 他今日一身白色圆领襕袍,腰上是一条红色玉束带,脸色看着比以往更加红润。 林仙仙蹙眉:这是身子不适? “本世子也是你能直视的?” 林仙仙的目光太过直接,他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不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林仙仙觉得自己的谎话简直可以信手拈来,越发说得溜了。 顾寒枫看着她的笑容,掩面轻咳一声,“是吗?你家世子我怎么不信呢?” 林仙仙面上笑意不减:“殿下,怎么说你也是为了救奴婢,奴婢自然是盼着你好的。” “说谎,上次在本世子面前耍嘴皮子的早就见不到太阳了。” “你要是不信,我以后不说了。” 真是烦人。 林仙仙嘟着嘴,挪了挪屁股,离顾寒枫远了些。 惹不起,她躲。 第93章 贵人 五岳观后山,枫叶满地,阳光透过缝隙照耀在湖面上,水面上一圈圈的波纹显示出浮一道长慌乱的内心。 “师父,你就和我去吧。”薛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浮一道长摆了摆手,说了不去就不去。 “师父,你这么怎么能对得起顾世子对你的信任?怎么对得起这上京百姓对你的爱戴?怎么对得起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对你的尊敬?怎么对得起——” “停停停——”浮一道长赶忙将他的嘴堵住,“为师若是见了他,只怕他又要失望了——” “本世子可没那么爱钻牛角尖。” 浮一道长看着突然出现的顾寒枫,先是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 “这位是?”浮一道长看着他身后满脸通红的林仙仙,很是好奇。 “瑞王府刚收的新丫鬟三娘。”顾寒枫瞥了一眼离自己一米远的林仙仙,“只是脑子有点不好。” 说着还不忘指着自己的脑袋,“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林仙仙很想反驳,但她确实记不得之前的事情了,只好惺惺不开口。 “没什么大碍,只是之前脑袋撞着了,只等血块散了,应该就能想起来了。” 浮一道长看着一脸兴奋跟着薛林离开的林仙仙,有些好笑。 ”看来殿下这个丫鬟不太安分啊。“ 在主子面前还如此欢脱,相比之前没让面前的人烦心。 ”那就不劳烦道长操心了。“他习惯性地将手搭到脉枕上,眼神示意道长,现下该操心的是他的身子。 浮一道长一噎,他在顾寒枫平静的眼神中,神情从无奈到怀疑,从怀疑到震惊,从震惊到喜悦,再从喜悦变为好奇。 ”殿下,你的身子好了许多。“他没有错过顾寒枫微勾的嘴角,”殿下是否遇到了什么造化。“ ”你说呢?“ 浮一道长绕着石桌走来走去,”殿下,你就和老道说了吧。“ 顾寒枫起身看向山下,不少人正结队朝着五岳观而来。 ”你刚刚给她把脉就没发现什么异常?“ 顾寒枫紧紧盯着浮一道长的脸,仿佛想看出他是否有说谎的迹象。 浮一道长呆立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那丫鬟除了脑袋受过伤,其余好得很。“ ”那身上的味道呢?“ ”不就是正常的香膏之类的味道吗?“浮一道长被他严肃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殿下为何如此问?不就一个有点姿色的小丫鬟吗?“ ”你不是说她是我的贵人吗?“顾寒枫黑沉着脸,要不是看对方年纪大,他真想拎着他的领子打他几拳头。 看着浮一道长黑呆滞的目光,顾寒枫强压住心底的愤怒,道:”上次本世子过来,你避而不见,让薛林送了乌金丸。临走时,薛林说,南去青城,可遇贵人。结果遇到了埋伏,事后霞光满天,她从天而降,正应了薛林说的’天门开,仙子来’。“ 浮一道长听了这话心都快跳出来的,他那日只想安慰小兔崽子来的,又说眼前的人有贵人相助,结果他真信了。 他想着那话对眼前的人也是安慰吧,谁知道,那兔崽子说得那么离谱。 ”你那徒弟说得可真离谱,我可是一点不信。如今信了,你告诉我是假的?“ 浮一道长后背直冒冷汗,这谎话被当面戳穿属实是太尴尬了。 “昨日我病发,闻了她身上的味道,居然很快就恢复了。今日一早与她同乘马车,也觉得身子很是轻松。所以——” “味道?”浮一道长摸着胡须,轻轻呢喃,“可老道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他看着顾寒枫红润的脸庞,有些不确定地说,“也许她真就是殿下的贵人呢。” 顾寒枫白了他一眼,“你还敢说?” 真是不靠谱,连带着小孩子也不靠谱了。 浮一道长尴尬地笑了两声,手指不断掐算着,随即眉头紧皱,“怪了,老道之前确实算出殿下会遇到贵人,说不定还能趁机找到季神医来着,现在怎么感觉一片模糊?” 顾寒枫冷哼一声,直接背过身去。 “殿下,我说真的。” “你下次别在躲着我才好。” 浮一道长面上尴尬一瞬,接着又是一脸疑惑。 他望着顾寒枫远去的身影,嘴中喃喃,“殿下,你的心莫要乱了。” 浑厚苍老的声音惊起一群鸟雀,它们叫唤着飞向更远、更高的枝头。 顾寒枫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向前。 林仙仙脱了鞋袜,脚一落水就哆嗦着了几下。 “好凉啊。” 她连忙回到岸上,用外衫搓了搓脚。 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破篮子,她立马兴奋地跑了过去。 “这个太破了,捕不到鱼的。” 薛林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林仙仙。 林仙仙单手支着下巴,随即目光一亮,她从自己的外衫上撕了几条布出来,打算绑到篮子底部。 可不是这块布条撕得长了,就是那块布条撕得短了;不是这块布条撕得宽了,就是那块布条撕得窄了;不是这两个结离得远了,就是那两个结离得近了。 林仙仙累得直接躺在地上,“怎么这么难?” “要是清越师兄在就好了,直接用木棍一叉一个准。”薛林躺在她的身边,小嘴嘟得老高。 “嗖”地一声破空声传来,湖面溅起一簇水花。 两人连忙起来跑到湖边,眼里都笑出了花。 “姐姐,你看那条鱼好大,我烤给你吃。” “好啊,好啊,我还要那条——” “你还真不客气啊。”顾寒枫轻笑着从树上跳下来。 “见过殿下。” “殿下你今日气色真好。”薛林亮晶晶地看向他。 顾寒枫轻轻“嗯”了一声。 “可水太冷了,我不想下去了,那鱼怎么拿回来?”林仙仙看了看鱼,又看了看顾寒枫。 “你外衫都脱了,你不下去谁下去?” 顾寒枫看着地上凌乱的布条,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没脑子。 他捡了捡地上的布条,打上结,一手握一端,走向水边,手上一发力,那布条另一端就缠上了树枝,再一拉,树枝就到了他的手中,下端还有一条蹦跶的鱼。 顾寒枫看着呆立的两人,嘴角微勾。 烟雾在林间升起,林仙仙越发诱人的香气,脸上笑意越发浓厚。 第94章 离谱的噩梦 薛林从袖中拿出一包胡椒粉,均匀地散在鱼身上。 “阿林,你真厉害。” 林仙仙一脸敬佩地看着薛林。 薛林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将烤好的鱼递给她,“仙女姐姐,你先吃。” 林仙仙一脸兴奋地接过,闻着诱人的香气,她抿了抿唇。 顾寒枫看着两人的互动,冷哼一声,“你叫她什么?仙女姐姐?有这么邋遢的仙女姐姐吗?” 两人被他突然冷下来的话一惊,有些不明所以。 林仙仙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有些不雅。她又摸了摸自己了的脸,结果发现手上都是灰。 林仙仙有些尴尬。 “仙女姐姐,你在阿林这永远是最漂亮的。”薛林凑到林仙仙身边,拍了拍林仙仙的肩膀。 林仙仙被他暖心的话温暖到了,也不顾及顾寒枫的眼神,乐呵呵吃起鱼来。 薛林将刚烤好的鱼递给顾寒枫,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容。 顾寒枫看着手里比林仙仙的瘦了一圈的鱼,冷哼了一声。 再看到凑在林仙仙身边,满脸笑容的薛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这个兔崽子以往可是经常缠着他来着呢。 不过想到今日珠儿的话,再看到对面的人神采飞扬的模样,他也没那么在意了。 马车里,顾寒枫翻着案卷,神情专注。 林仙仙倚在马车壁上,时不时掀开帘子,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你们不知道,那张屠户死得可惨了——” “那真是可惜,他打了半辈子猎了,谁知道被狐狸抓死了——” “你们说,这狐狸是不是成精了?” “都说狐狸精,狐狸精,那真不是好的——” 林仙仙坐正了身子,长叹一声,有些郁闷。 “殿下,我听说有人被狐狸抓死了,是真的吗?” “据仵作查验,的确如此。”顾寒枫的目光从案卷上移开,看着她紧蹙的眉,有些疑惑,“你不信?” 林仙仙犹豫半晌开口道:“不是不信,只是觉得这事情有些玄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觉得狐狸做不出这事情?” 林仙仙顾寒枫黑沉着脸,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夕阳赖在天边,晚霞将整个上京都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 可她总觉得面前的人瞬身散发着莫名的冷气。 女子揉着眉心,脑海中思绪杂乱。 “姑娘,隔壁断气了。”丫鬟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女子冷哼一声,随即一脸鄙夷。 “整天鼻孔看人,真以为被世子看上了。也不想想这些年被送到瑞王府的女人有几个能活长久的。” 审时度势?安分守己? 也得看你有几分底气。 她捏了捏手中的纸条,强压下心底的震惊。 “大胆,见过我家姑娘也不行礼。”丫鬟一把拉住就要离开的人,“是你啊,怎么主子不在了,就不知道分寸了。” 秀儿甩开她的肩膀,眼底通红。 “晴儿,不得无礼。”孙悦颜看着她畸形的手腕,语气惋惜。 “听说你因为肖想顾世子才被孙香儿要到身边的,还真是可怜人。只是世子所谓的选拔也不过是为了将三娘放在自己身边,毕竟一个身份不明,甚至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不是?” 晴儿看着秀儿愤怒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担忧。 “姑娘,这样行吗?她会不会直接去找世子?” 孙悦颜睨了她一眼,真是笨,谁会拿对方怀疑的事情向对方告状。 秀儿自视清高,却被不知来历的人比了下去,甚至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会恨谁呢。 是夜,天色昏暗,月亮被一片腥红遮盖,说不出的诡异。 男子拿着弓箭对准前方,只见他双手颤抖,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直往下掉。 他屏着呼吸,仿佛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公子,公子——” 娇柔的声音仿佛从空中传来,让男人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他手下一哆嗦,那箭直接飞了出去。 “姑娘小心——”却见那女子直接避开那箭,悄无声息来到男人面前。 男人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回了神,立马就要对面前的女子动手,却不料女子呼出一口气,他直接僵硬在原地。 女子皙白的手抚摸上男子的脸庞,男子心中惶惶,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 果不其然,下一刻,女子的手上延伸出锋利的爪牙,直接挠上男子的脸。 “啊——” 男子惨叫地倒在地上。 月光下女子化成狐狸一眨眼跑入林中,许是想到什么,她转过头,那张面容越发清晰—— 林仙仙猛地坐了起来,她捂着胸口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 瞧着主屋黑漆漆的,她小心翼翼起身,披上外衣出了门。 今日的夜色很暗,因为怕闹着人,她离了院子一段距离,才点起灯笼。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又摇了摇头,才将梦醒后的不适感丢掉。 许是听到百姓口中的闲谈,亦或是顾寒枫冰冷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才会做那么离谱的噩梦。 “嘭。”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林仙仙顺着隐隐约约的嘲笑声走去。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如今这般不经推?” “这都是报应,谁让她之前仗着有点功夫就对人吆五喝六?” “瞪什么瞪,你的主子死了,又没人管你,咱们现在想要收拾你简直易如反掌。” “要不——” “你们要干什么?”秀儿惊慌地看着几人诡异地向自己走来。 “啊——”丫鬟愤怒地看向四周,“谁打我?” 其余两个小丫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她,“你干嘛?别喊来其他人。” 说着就要朝着秀儿走去。 “啊——” 接二连三的惊呼声响起,几人听着假山中传来“呜呜”得哭泣声,不由想起府中闹鬼的故事,惊叫地走了。 林仙仙推门而入,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烛光亮起,林仙仙看着一身狼狈的秀儿,蹙了蹙眉。 秀儿看着她递来的药膏,目光晦暗不明。 “我不会感谢你出手帮我的。” 林仙仙撇了撇嘴,“我又没说要你感谢我。” 第95章 你是奸细? 林仙仙回想着秀儿说得话,有些难以置信。 顾寒枫把自己放在她眼前不是为了所谓的真相,而是一直将她当做奸细。 那昨日呢? 要自己陪他练武,是想要试探? 可为什么要救自己? 甚至连自己出门? 林仙仙的脑子有些混乱,心底闷闷的。 “去哪了?” 黑暗中,顾寒枫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仙仙却被吓了一跳。 烛火瞬间跃动起来,室内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火苗“刺啦”的声音。 顾寒枫侧对着门,脸庞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 “奴婢有点闷,出去随便走走。” 顾寒枫看着她,挑了挑眉,“是吗?” 林仙仙点了点头,只是看着他衣衫整齐的样子,料想他在这坐了很久。 “喵——” 小花猫突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吓了林仙仙一跳。 “它叫阿狸,是桂嬷嬷从庄子上领过来的。” “你那日被珠儿拉走,其实惊动了后院的人,可我亲眼看到是殿下用一只猫迷惑了大家。如果他认定你是奸细,为何要替你善后?” 珠儿的话在林仙仙身边响起,她心里怪异而慌乱。 两人沉默了许久,林仙仙觉得很是煎熬。 “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这话,顾寒枫便回了主屋。 看着他急促的身影,利落的脚步,显然是带了怒气的。 林仙仙想要说些什么,却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 她躺在榻上,看着淡淡的月光让墙壁和窗户之间泾渭分明,可她只觉得压抑。 她将头埋进枕头里,眼泪不自觉地滚落。 迷茫,委屈,害怕——苦涩填满了她的胸腔。 她一遍遍问着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碰到顾寒枫? 可脑子里晕乎乎的,只有疼痛在回应她幼稚的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黑夜笼罩着瑞王府,也笼罩着她的前路。 顾寒枫朝里躺着,双拳紧紧攥起,低低的啜泣声涌进他的耳朵,使他的眉头一直无法舒展开来。 他转身看了一眼墙角的安神香,心想何管家也太不细心了,什么劣质香都送到他的房间了,回头得敲打敲打才是。 林仙仙蹲着马步,看着顾寒枫和下属过招,连忙又低垂下眉眼。 昨夜哭了许久,又害怕又担心,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早上起来,花了好些功夫,才让自己红肿的双眼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她极力忍住腿上的酸涩,她想以前的自己应当没有受过这种苦的,要不然为什么腿酸得那么厉害。 “三娘?三娘?殿下叫你呢。” 林仙仙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发现林启正拿着剑站在自己面前。 顾寒枫蹙着眉,满脸写着不悦。 林仙仙接过剑,走到台上。 当双方的剑碰到一起时,林仙仙忽然有些后悔。 她为什么要在这陪他练剑? 他这是没试探够?还是觉得自己狼狈的样子他没看够? 林仙仙心底涌起一阵委屈,她忽然有些生气。 她讨厌被人叫“三娘”;讨厌林启林墨他们总一副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讨厌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像是要把那些讨厌的东西全部毁掉,她的动作越发凌利,丝毫不在乎周围人震惊的神情,更不在乎面前的人会怎么定义自己。 “你不要命了——” 直到手中的剑被顾寒枫打飞,直到顾寒枫冰冷的话传来,她才清醒一些。 她直接无视顾寒枫愤怒的表情,直接跳下练武场,往前院而去。 “三娘——三娘——” 听着顾寒枫气急败坏的声音,林仙仙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畅快,心情也好了许多。 顾寒枫盯着她利落离开的背影,心中的火噌噌往上冒。 他将剑猛地插入地板中,刀柄震个不停。 林墨看着自家殿下恼火的神色,心里有些慌,他试探性开口,“殿下,这三娘简直是放肆,要不我还是把她关进地牢吧?” 眼不见为净。 顾寒枫瞪着他,眼底火气仿佛更浓了,林墨一时说错了什么。 “自己去领五十鞭子。” 林墨震惊了一瞬,随即低着头不吭声地走了。 林启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兄弟落寞的身影。 这小子是压根没看出来殿下生气的点啊。 只是三娘身份不明,也不知道自家殿下以后怎么办。 “都让开——” 王府下人围成一团,窃窃私语,脸上或震惊,或同情,或幸灾乐祸。 林仙仙心情刚好了一些,不想理这些糟心事,就听见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怎么就落水了?该不会昨天我们走了她就想不开了吧?” “也——也不一定,昨日那个山洞——” “——” 林仙仙震惊地转过头,就看着众人抬着一个丫鬟离开,那丫鬟手上满是伤痕,手中还握着一个药瓶。 是珠儿送给她的,祛疤痕很是有效。 林仙仙看着昨夜还在自己面前嘴硬逞强,一边数落一边忍不住提醒自己的人,毫无生机地不知会被抬到哪里,忽然有些恍惚。 她正要上前,却被一个小厮悄悄拉住衣袖。 他低着头,眼中的泪花让林仙仙看不清他的脸。 “主子说了,任何知晓你身份的人都要死。你无需在乎一个小丫鬟的死活,尽快做好主子交代的事。” 林仙仙脑子里轰隆隆的,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来到自己之前的屋子,铃铛早被秀儿取了下来放在桌上。 梳妆台上还有着未合上的胭脂,那胭脂红彤彤的,慢慢变成秀儿脸上的两团红晕,很是生动。 林仙仙第一次看到秀儿就觉得她和这里所有的丫鬟不一样。 不是说她有野心,而是她身上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活力,一种即便陷进泥泞也能活得绚丽的生命力。 可她就这么没了,在自己还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在自己还没有离开瑞王府将“三娘”的位置让给她的时候,她就没了。 而一切是因为她的猜测,因为她对自己的提醒,因为自己是个奸细。 第96章 不带这么折腾人的吧? 林仙仙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双手颤抖却始终无法握紧,压抑再次笼罩着她。 她无法想象秀儿是怎么死的。 她双手被废,看着歹人对自己动手却无法自保,心底怕是很绝望吧。 恐惧、自责、迷茫、无措,林仙仙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门外,欢笑声由远及近,林仙仙擦了一下脸,强装镇定。 看着生动的脸庞在自己面前绽放,林仙仙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喜悦?惋惜?无奈?最终她还是没有说什么。 简单地将屋子里收拾一番,便将钥匙给了新入住的小丫鬟。 也对,她现在不仅是书房丫鬟,更是顾寒枫的贴身丫鬟,不需要单独的屋子。 尽管她觉得并没有之前舒服。 林仙仙进了厨房,丫鬟小厮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林仙仙忽然有种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感觉。 “听说了吗,上京又出事了,今日又有一个男的好像被狐妖挠死了——” “真是丧良心啊。” “我看回头皇家秋猎也不要去什么皇家猎场了,直接捕杀那些小畜牲得了。”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现在大家晚上都不敢独自走夜路了。” —— “的确是被狐狸挠死的。”林启拧着眉,“只是——” “应该是在人昏睡的情况下硬生生挠成这样的。” 顾寒枫擦了一把男人的脸,将帕子递给林启。 “狗尿?”林启目露震惊,他看着男人早已破烂不堪的脸,心下悲痛,“这背后的人也太狠毒了。” “让仵作仔细查一下他生前有什么异样?” 顾寒枫直直看向大门口,躲闪的身影昭示着百姓的心慌。 林仙仙正翻着从顾寒枫那顺来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她太喜欢梅三娘了,武艺高强,嫉恶如仇,又敢爱敢恨。 珠儿拿着桂花糕前来,凑近她的话本子一看,立马将它合上塞进林仙仙的袖子里。 她四处看了一会儿,发现周围没有人看到她们刚刚做了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仙仙有些不明所以。 “三娘,这个话本被官府禁了,不能再看了。” 林仙仙皱了皱眉,心想就普通的一个话本子有什么不能看的。 珠儿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有些着急,“外面都闹翻天了。” 先是有人看到狐狸将男子按在地上,挠得男人满脸血痕,直至气息全无。 后是看到狐狸化作一美貌少女的模样,少女声音轻柔,低低诱惑着路过的人。 一早上,整个上京的百姓全都被震惊了。 原本梨园里满是期待狐仙故事的百姓,不知谁起了头,将那梅三娘与伤人性命的狐狸联系起来,狐仙一夜之间成为人人喊打的狐妖。 狐狸,生性狡猾,仿佛自古就与妖怪并肩。 自然,百姓强烈的态度转变也不无道理。 林仙仙觉得这番推论,或者是这番牵连毫无意义,心中说不出的生气。 书房中,顾寒枫看着案卷,林仙仙百无聊赖地磨着墨水。 “真是离谱。” 林仙仙想着珠儿说得事,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看着顾寒枫放下案卷,连忙俯首认错。 “啪。” 林仙仙正要弯腰去捡,却被顾寒枫先一步踩住了。 “现在这梅三娘都快成了百姓口中的死敌,你居然还敢私藏。” 顾寒枫的声音有些无奈,但目光却渐渐被封面上的痕迹吸引。 林仙仙立马抢了过来,不想他发现这话本是她偷拿他的。 “世人浅薄,总爱自以为是,胡乱编排。”林仙仙语气中不自觉加了一丝怒意。 “狐仙如何?狐妖如何?狐狸精又如何?我喜欢关旁人何事?” 顾寒枫也被她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气笑了。 “你真喜欢狐狸精?” “是,喜欢。”林仙仙讨厌别人这番似威胁般的询问,便便火气上来,不想顺他的意,“奴婢喜欢犯法吗?还是殿下觉得奴婢连喜欢什么的权利也没有?” 听听,听听这话有多难听,简直是要上房揭瓦的程度了。 顾寒枫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也不再与她争辩。 “有,怎么没有,只是官府明令禁止不得再看这个话本子。别说你不高兴了,真说起不高兴的,也是那讲话本的唐先生才对。” 林仙仙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唐先生是梨园的说书先生,因着同伴的设计只能将狐仙和书生这一话本子了。 可是现在—— 林仙仙嘟了嘟嘴,好像确实是那个唐先生比自己更难过一些。 毕竟那话本子不仅是他的孩子,更可以说是他的命。 “牙尖嘴利,不服说教,我看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林仙仙站着没有说话,对他的怨念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不是觉得她是奸细吗,安分守己的奸细怕不是高高在上的顾世子所期望的。 就像那后院的女人,他好像也可以丝毫不在意她们的生死一样,只要别有目的,他绝不放过。 “还不快点。” 顾寒枫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仙仙咬紧牙关将木桶搬进净室,再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水倒进木桶中。 林仙仙看了一眼只有半浴桶的水,又看了一眼外面云淡风轻和林启下着棋的顾寒枫,目光愤愤不平。 要她一个小丫头独自拎这么多桶热水,简直不是人。 林启屏着呼吸,尽力不去在乎林仙仙愤怒的眼神,他小心翼翼抬头,看着顾寒枫严肃的脸和嘴角一闪而过的轻笑,又连忙低下头去。 他可不想像林墨那样,三天两头被罚。 林仙仙看着顾寒枫终于勉强点头,心中嗤笑。 还未到秋凉,就让她烧那么多热水,甚至一点冷水都不行。 她瞥了一眼热气腾腾的浴桶,又看着磨蹭着不进浴室的脸,心中愤怒,随即是一肚子的狡黠。 “殿下,你要不过来试试,若是嫌冷,奴婢再去烧些热水过来。” 顾寒枫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发丝因为汗水的浸染全都贴在脸上,不由轻咳了几声,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林仙仙面上带笑,“殿下,你还是先入水吧,这样若是冷,奴婢再去——” 切,欺负她,她受了,只是这结果嘛—— “差不多了,你——你去帮本世子暖床,我可不想刚洗完就冻着。” 顾寒枫面上有些发烫,却还是倔强的命令着林仙仙。 林仙仙简直要咬碎了后槽牙,怀疑她也就罢了,试探她她也认了,可不带这么折腾人的吧? 她猛地推开顾寒枫,拉开房门,朝外走去。 “世子既然有需要,奴婢这就去帮你请孙姑娘过来——” 第97章 有贼心没贼胆? 林启尴尬地站在一边,尽力憋着笑。 顾寒枫的脸色一片涨红,又急又气又后悔,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启。 “你还不去拦着她——” 林启见自家殿下脸色属实不好看,又想到后院的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便急忙追了出去。 顾寒枫听着远处不加掩饰的笑声,再也控制不住,一脚踢向浴桶。 桶中装满了水,水面猛地荡了几下,热水沾到他的手上,他猛地抖了几下。 真是倒霉。 出了门,林启脸上的笑容再也憋不住了。 这叫什么,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想到自家殿下也有今天。 也不知道以后—— 林启原本心中还乐呵着,可直到他走了一半的路程都没有看到林仙仙的身影,顿时有些慌了。 他可不能真让她请那女人到自家殿下面前,碍眼不说,他可不想被罚。 孙悦颜看着桌上的画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晴儿不由得称赞道:“姑娘真是妙人,若是殿下见了,定然开心不已。” “慢着——”林启猛地推开门,看着主仆俩惊讶地望着他,他一时有些尴尬。 “殿下——” “林大人,殿下是不是也会喜欢我家小姐的画作?” 晴儿拿起桌面上的画,在孙悦颜嗔怒的眼神中,将画作展现在林启眼前。 “你说你们刚刚是想将这画送给殿下?”林启紧绷着神经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人。 “是啊,林大人,只是小女画技不佳,只怕辱了殿下的眼。” “怎么会?”林启松了一口气,“殿下听说姑娘最近买了不少画具,对姑娘的才情很是好奇呢?” 瞧着孙悦颜亮晶晶的眼眸,林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 “那林大人过来是——” “拿画。”林启再次打起精神,面上挂满笑意,“殿下不是念叨吗,我就想着直接过来看看。” 林启拿着画,眉头紧锁,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幸好是圆过去了,要不然他就惨了。 “这个三娘差点害死我,也不知道哪去了?” 还好没真来找孙悦颜,要不然她接下来肯定没好日子过了。 可瞧着她刚刚出门那副认真的样子——林启有些不放心。 看了一眼路边的梧桐树,他一个飞跃直接坐在树上,盯着前院的方向。 孙悦颜盯着烛火,心中对刚刚的事觉得怪异,只是好在她的画送过去了,倒是不需要她再费心思。 “叩叩”,敲门声响起,孙悦颜有些意外这么晚还会有谁会过来。 她皱了皱眉,虽说有些怀疑,但瞧着眼前丫鬟瘦弱的模样,料她也不能对自己怎样,便跟着对方出了门。 一路上,她有心套话,可丫鬟却不发一言,只挑着没人的地方走。 她心中有些不耐,直到看见前方熟悉的屋子,她才收起袖中的刀刃。 林启倚在树上,打了个哈欠。 “呵,原来也只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林启看着远处女子的模糊的背影,轻笑了两声。 月光忽然从云层中钻出,整个王府都亮了不少。 鸟雀被府外突然的打更声惊起,林启一个不慎直接从树上摔了下去,“完了——” 顾寒枫看着眼前媚眼如丝的女子,眉心直跳。 净室中,热气氤氲,只一会他便出了一身汗。他开着门窗,坐在榻上吹着屋外的风,脑中思绪杂乱。 只听见娇媚的声音突然在自己耳边响起,他才发现自己之前居然没有一丝察觉。 他在心里将林启骂了几十遍,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然更多的还是怨自己。 瞧着远处的人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朝这赶来,那番滑稽的样子,那副慌张害怕的表情,简直没脸看。 林启越过孙悦颜,将手中的画轴递给顾寒枫。 “殿下,属下不小心摔了,这才耽搁了。知道殿下心急,所以才赶了过来——” 你心急,你全家都心急。 虽然心中恨得要死,顾寒枫还是装出一副欣喜的表情,打开了画。 自是一番眼光独到、技艺高超、才华横溢等等的夸赞,再是身体不适,风急天高等等理由将人哄骗了回去。 珠儿跪在地上,一脸茫然,她最近也是按照殿下的吩咐,尽心尽力做好该做的事,可没有犯错啊。 “你什么时候去请那女人过来的?” “就是,我在后院前待了那么久,怎么没看到你?” 珠儿尴尬地看着林启,注意到顾寒枫阴沉的脸,她只好实话实说。 原来之前林仙仙生气地出了门,就想着去后院,可一看天色暗了下来,自己又烧了一个多时辰的热水,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便直接朝着小厨房而去。 厨房中只有珠儿在收拾残局,还好剩了几个馒头,她便直接吃了起来。 穿过人群,再穿过小厨房的房门,林仙仙看着林启大笑着从顾寒枫的房中出来,又朝着后院而去。 林仙仙目光闪了闪,嘴角露出一丝狡黠。 “啊——”林仙仙弯着腰,紧紧捂着肚子,面对珠儿担心的目光,她勉强开口道: “可能是馒头凉了,有点闹肚子。” 话落她又叫唤了两声,“这可怎么办?殿下还让我去后院请孙姑娘过来一趟呢?” “戌时?”顾寒枫咬了咬后槽牙,“也就是说她送完热水,你去找孙悦颜了?” 珠儿点了点头,她看着自家殿下的脸色,知道自己肯定是帮错忙了,心中叹息,面上却仍是恭恭敬敬的模样。 “三娘说,这事——这事得避开旁人,所以我看到林大人后就悄悄弯了路。” “殿下,三娘真的是越发过分了,她居然——” 林启听了珠儿口中的缘由,心里直抓狂,却在顾寒枫冷冷的眼神中一言不发。 “真是没用。” 顾寒枫看着外面的天色,心中怒火更甚。 肚子疼?真把人当成傻子来哄骗? “她人呢?” 林启和珠儿对视一眼,这种情况下,他们哪里知道林仙仙在哪里。 与此同时,林墨看着空旷的街道,挠了挠头,“人呢?” 第98章 原始的召唤 林墨四下找了一圈,仍旧没有看到林仙仙的身影 他捂着好像再次开裂的后肩,眉头紧锁,心下有些慌乱。 “我看你是挨得鞭子太少了,居然能接二连三跟丢了人。” 林墨低着头,心里直泛委屈。 他想跟丢人吗?他愿意跟丢人吗? 他本来就挨了鞭子,还不能休息,还得天天盯着林仙仙。 那女人什么情况殿下也不是不知道,即便没什么功夫在身,但在一个受了伤的人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简直是易如反掌。 “殿下,那三娘铁定有问题,这么拘着她也不是办法,她太精了,咱们压根找不到她的破绽,要不还是关进地牢吧?” 林启听着他说着欠打依旧的话,忍不住呼了一他一脑瓜子。 “闭嘴吧你。” 真不会看颜色,可别把他连累了。 “你干嘛?怎么了?” 林墨瞪着通红的眼睛,还是不是兄弟了?不帮他说话也就罢了,欺负他算怎么回事,况且他很正经地在为自家殿下出主意呢。 顾寒枫看着林墨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自我感动的脸,真想一脚踹飞他。 “都下去各领二十大板。” 一个个的越发松懈了,也越发碍眼了。 “殿下——”林墨还想为自己求情,他的伤可还没好呢,他还得跟踪那个女人呢。 可话还未出口,就被林启捂着嘴,带着他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出了门。 珠儿很想问林仙仙怎么办,看着男人变幻莫测的脸庞,还是抿着唇一同去受罚了。 林仙仙可不知道自己几句话就害得瑞王府主院的几个重要人物伤痕累累。 更不知道事件的主角或者说事件的最初的罪魁祸首正后悔莫及、悔不当初。 她终于在翻了或偷听了七七四十九户人家的墙角后,露出了笑容。 来人无精打采地开了门,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姑娘有些恍神。 “姑娘你是——” “我来找你的。”林仙仙直接越过他进了门。 屋中光线昏暗,只案几上一支细细的蜡烛在拼命燃烧,林仙仙抬头看着月亮,觉得这蜡烛属实有点多余了。 零散的纸张上只有几个字和零星的墨点,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 地上倒着的酒坛空空如也。 这一切都昭示着主人内心的烦闷。 墙角的书架上堆着不少书,林仙仙不客气地翻了起来,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她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到这来吧,小心伤着眼睛。” 唐尚文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屋子里忽然有了生机,就连他的语气也温和了起来。 他将案几上的纸张拢了拢,腾出了地方。 林仙仙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不客气地抱了一摞书坐到唐尚文的对面,继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唐尚文笑了笑没有没有说话,只是那个模糊的身影却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等到林仙仙将最后一摞书放回原位时,唐尚文终于开了口。 “姑娘这是想请我出山?” 看着林仙仙撇了撇嘴,他笑了笑,“老夫已年近六旬,这时候的人啊,多少有点眼力和脑子的。” “那你会出山吗?”看到他脸上的为难,她在袖子中翻了翻,“我知道你被姓孙的那小人给坑了,现在没人给你话本子讲,你看看我写的。” 唐尚文看着女子亮晶晶的眼眸,唇角笑意越发浓厚,他接过林仙仙手里的纸张,却还是好奇地问道;“那孙——” “我听到的,那日在梨园本想找你的,正巧听见你们在吵架。”她搓了搓鼻子,“不过我帮你报仇了。” 唐尚文震惊地指着她,看到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他那么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人居然被你这个小丫头给收拾了。” “丫头,我喜欢你这性子,就冲着你为老夫打抱不平,这个合作啊——” 林仙仙被夸得飘飘然,就等着对方点头,却听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笑声和哗啦啦纸张翻动的声音。 林仙仙看着对方蹙起的眉头,有些心虚,“那唐先生,咱们两人就算合作关系了。” “不不不,你别胡说。”唐尚文没有看他,连连摆手,“你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仙仙有些尴尬,却在对方开口时气炸了。 只听那胡须间魔音字字刺耳,“丫头,你是想让我晚节不保啊!” “哪有这么差?”看着对方一脸嫌弃的模样,林仙仙立马起身坐到他的身边,“你看,我好好看看,我可用心写了,我好友都夸我——” “嗯,好好好,是是是,不错不错不错,真厉害真厉害真厉害。”唐尚文的笑容越发正式,“你好友是不是这样夸你的?” 林仙仙刚想说是,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唐尚文看着她一脸失落,摇了摇头,却还是安慰道:“你年纪还小,这写话本子得有阅历的人来才行。得善于观察,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这样的话本才是百姓喜爱的。” 林仙仙像是忽然被打开了任督二脉,她一把推开唐尚文,拿起毛笔来。 唐尚文瞧她这般不服输的样子,只好认命搬担当起书童的角色。 瞧着林仙仙三两下放下了笔,唐尚文抽了抽嘴角,却还是在她的催促下看了起来。 “只是一小段,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唐尚文绷着一张脸,小心翼翼问道:“这——应该不是哪位贵人的——事迹吧?” 林仙仙心中不断打鼓,她咽了咽口水,却选择摇了摇头。 “好!” 响亮的拍桌声吓了林仙仙一跳,更吓得四周的狗吠叫起来。 “谁啊,大晚上不睡觉,嫌命长了是不是?” 听着外面邻居的叫骂声,两人对视一眼,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蜡烛熄了一根又一根,点了一根又一根,林仙仙却一点也不觉得困,她的心中有个莫名的东西一直在叫嚣着,像是某种原始的召唤和指引。 鸡鸣声响起,太阳在地平线上绽放笑颜,林仙仙走在雾中,向着身后早就看不见的人挥手告别。 第99章 殿下自有打算 林仙仙走在路上,打了一连串的哈欠。 耳边忽然传来打斗的声音,夹杂着低低的求饶声。 林仙仙寻着声音而去,鼻尖闻着一股异香,她本能地捂住鼻子。 “嗷嗷嗷”,薄雾中,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映入她的眼帘,下一刻她捂着了嘴,死死不发出声音。 “三娘,你没事吧?”珠儿担忧地替她擦拭额间的汗水。 林仙仙坐起身,看着熟悉的房间揉了揉额头。 “我怎么在这?” “你还好意思说,你昨日诓了我后去哪了?一整晚都不回来,还是早上世子派人送你回来的。” 林仙仙皱起眉头,只记得自己从唐尚文家出来后,听到了打斗声,后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顾寒枫会那么好心? “殿下呢?” “又死人了,殿下一早就去了大理寺还未回来。” 压抑和恐慌在心底蔓延,林仙仙觉得很是难受。 孙悦颜看着男人阴沉的脸色,强压下心底的恐慌。 “奴婢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将消息递给顾世子了,只是奴婢也不明白他为何还没有行动。” “废物。”男人看向远处,目光晦暗,随即话锋一转,“那个三娘最近和顾寒枫走得很近?” 孙悦颜对于主子的想法很不赞同,却又不能反对,“是,只是奴婢之间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有些怪异。” 男人冷哼一声,觉得她很会操心别人的事情。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眼下她比你更合适。” 好好的一颗棋子,不用白不用。 太傅府中,压抑的气氛让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太傅将信纸猛地拍在桌上,满脸怒气胡子都快竖起来来。 “这个不长脑子的,居然敢让一个孩子一个人上路。仙丫头影子都没见着,他是怎么说出要我好生管教她的话来得?” “他就想着他那一方百姓,都不担心自个女儿的吗?”林太傅来回踱步,嘴里“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个不停。 林老夫人几人拿过信纸,看到内容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这——这——按照信上说的,那丫头应该早就到了啊——” 林老夫人拄着拐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找,让府里的人全都出去找,就说府里丢了贵重物品。”林太傅强装镇定,“找到前,谁也不许将仙丫头的事情透露出去。” 离开前厅,颜姨娘噘着嘴,脸上有些失落,“我可从未见过你祖父那样严肃的一面。要是她回来,别说你们这些小辈了,怕是你伯父伯母都得靠边站了。” 林珊珊轻笑着宽慰她:“她毕竟自小都不在上京,日子更比不得上京的贵女,祖父祖母自然觉得亏欠。姨娘莫要多想,更何况原本也有我们的一份错误在里面。” 颜姨娘噤了声,她又不是故意的,更何况这么多年—— 罢了,罢了,等见到人再说吧。 书房中,林太傅听着来人的想法,简直是胡乱。 可瞧着对方油盐不进又信心十足的模样,他还是叹了一口气。 林仙仙险险躲过飞镖,她正想要追上去暴打对方,就见对方直接越过墙去。 林仙仙眼皮抽了抽。 还有勇有谋,聪慧过人呢,偌大的瑞王府,守卫跟过家家一样,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当然,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偷溜出府,也全靠守卫大哥们大发善心。 “哦,你是说背后的人上钩了?” 顾寒枫盯着期盼,嘴角意味不明。 林墨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林启捂住了嘴巴。 “殿下自有打算,你少插嘴,还想挨打是吧?” 林墨瞪着林启,他发现眼前的兄弟最近脑子是越来越没用了。 他们是谁?是殿下的下属,自然应为殿下分忧。 林启看着他不服气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太蠢了,难怪现在都追不到鹊儿。 “由她去吧,尽力为她提供方便。难得的机会,希望大家都能有满意的结果。” “啪——” 满意? 自然大家都要满意。 林仙仙现在脑子里非常混乱,却又非常清醒。 “三日内必须拿到名单,否则后果自负。” 林仙仙冷笑两声,即便她失忆,即便她什么都不懂,也知道当今皇帝宠爱的世子殿下,身边也不可能只有那几个侍卫? 找到名单,就等于捏住了命喉。 这所谓的主子还真是够胆大、够狠毒的。 不过也确实,没有人比自己更方便拿到这份名单。 林仙仙对上顾寒枫要笑不笑的脸,心底有些发毛。 想到之前的事她极为小心,应当不会被发现,这才放下心来,遂笑眯眯地回敬过去。 屋外阳光高照,微风和煦,是个值得高兴的好日子,谁的心情不美妙呢? 林启拿着案卷一瘸一拐地进来,她的目光才闪了闪,只一瞬就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奴婢想着又不能坏了殿下和孙姑娘的好事,就出去逛了逛,奴婢知错,愿意受罚。” 林仙仙知道自己出府的事情顾寒枫早就知晓,嘴上却不肯服输。 当然,她同样知道顾寒枫大发雷霆,大开杀戒的事,虽然她对自己的搭档有些抱歉,但也仅对珠儿抱歉。 另外两个,顾寒枫的狗腿子,他不心疼,她费什么心力。 顾寒枫想到前天夜里的糟心事,牙咬得咯咯作响,什么为他着想,什么知错,全是在忽悠他,真当他蠢? 可不是嘛?分明是料定自己不敢对她做什么。 他要是今日把她怎么样,回头她就敢再去他的后院一哭诉,他接下来的日子还要不要过来。 还不如一早就将她关起来,看着就碍眼。 他强压住内心的愤怒,面上尬笑,“看来本世子得好好谢谢你才对。” 看着女子欠收拾的笑脸,随即语气冷了下来,“上京狐妖作乱一事你怎么看?毕竟昨天你在场。” 林仙仙有些不明所以,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什么狐妖?殿下自己查不出真相也不能诬赖狐狸吧。再说不是殿下让人送我回来的嘛?奴婢怎么知道怎么看?”林仙仙一脸怀疑地看着顾寒枫,像是说:你就算要找理由罚我,也不用找这么离谱的借口吧? 顾寒枫被她不知死活的态度气到了,真是冥顽不灵欠教训。 “滚出去——” 真是碍眼。 第100章 赌赢了,可好像也输了 名单? 林仙仙觉得只有脑子有病的人才会留这种容易成为敌人助力的东西。 可当她偷偷摸摸、胆战心惊地打开时,才傻了眼。 不愧是皇族,果然不给旁人丝毫余地。 看着乱七八糟的文字,林仙仙不敢想得是怎样聪慧的脑子,才想出这么高级的记载秘密的法子,更不知道有谁能解开其中的秘密。 她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信这应该就是“主子”要的名单。 林墨藏在暗处,咬牙切齿,真是个白眼狼,瑞王府供她吃,供她喝,居然真是个没良心的。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可坏了殿下的计划,这才强压下心底的愤怒。 天色昏暗,他紧紧盯着林仙仙的屋子。 房门打开,林仙仙一身素净的丫鬟衣服,脸上带着面纱,她避开人群,独自朝着王府后门而去。 林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朝暗处比了一个手势,便跟了上去。 借着微弱的天光,林仙仙看见后门处只有一个小厮蹲在地上不知在弄着什么。 “东西呢?”小厮低着头,声音低低的。 林仙仙后退一步,“自然带来了,只是你答应我的事?” “那也得看你的能力了。” 小厮死死盯着林仙仙的袖子,又激动又好奇又忐忑。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绝对是大功一件,那么他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林仙仙看着对方一脸“馋”样,面纱下的嘴角缓缓弯起。 小厮一把夺过纸张,反复看了几遍,却在林仙仙鄙夷的目光中镇定下来。 也是,顾寒枫又不是蠢货,他的东西更不是好弄的。 林墨看着远处满脸认真的两人,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殿下,咱们要上吗?” 来个拿贼拿赃,瓮中捉鳖。 还未见顾寒枫开口,那边却传来了打斗声。 “你干什么?”小厮的面容有些龟裂,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不想你家人活命了?” “自然想。”林仙仙冷笑一声,“不过嘛,立功这种好事我想亲自和主子谈谈。” 小厮:这脑子真的有病吗? 双方打得火热,小厮暗暗心惊,不等他在开口,空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珠儿,就是现在。” 一阵微风传来,小厮连忙用袖子挡住扑向自己的粉尘。 “雕虫小技。”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不是三娘?” 珠儿摘下口罩,笑盈盈地看向他,小厮自知被骗,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接二连三的火把朝他丢来,他一边躲着,一边准备逃离,却听见“刺啦”一声,他的外袍顿时烧了起来。 “是白磷——”小厮慌乱地想要脱下外衣,却早就来不及了。 “你蹦哒呀,怎么不蹦哒了?敢耍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林仙仙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人,眼神微眯。 林墨沉默着,有些不明白眼下的情况,他低着头,莫名有些心虚。 看着狼狈跪着,身上散发着焦味与烤肉味的小厮,林仙仙满脸幸灾乐祸。 “你怎么发现的?” “从秀儿告诉我世子怀疑我是奸细时。”林仙仙冷冷地看了一眼顾寒枫,掩下心底不知名的情绪,“每天都有人提醒我要知道自己作为奸细的使命,直到前两日传出世子身子大好,准备接手军务时你们才有了动作。” 林仙仙围着小厮转悠,蹙着眉,“你说这叫什么?” “忽悠。” “对,就是忽悠。”林仙仙赞赏地看了一眼珠儿,“先是千方百计让我相信自己的奸细身份,再利用我失忆渴望有亲人来威胁我,从而让我心甘情愿为你们卖命。” 可惜了这么好的计划,偏偏她脑子好,抽丝剥茧中发现了端倪,要不然还不知道被耍成什么样。 小厮冷笑一声,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凭什么?他差一点? “你很生气?”林仙仙蹲下身与他平视,他的脸被火烧到,看起来有些吓人,“你有什么资格生气?知道我有多想抓住你吗?你们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简直恶毒。” 众人有些沉默,虽知面前的人说得是事实,可多少觉得有点违和。 小厮语塞,那可不是他要考虑的东西,他恨恨地盯着面前的人。 可林仙仙却一动不动,看着她缓缓伸出的手,小厮心下慌乱。 “不要,不要——”小厮用力挣扎着,“啊——我的脸,我的脸——” “孙悦颜?” 林启震惊开口,觉得眼下的情形很是怪异。 林仙仙皱眉,原来就是后院那个孙姑娘啊,随即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顾寒枫,直接离开了。 既然是他的人,她还是不要管了。 “处理了。”顾寒枫冷冷丢下一句,便追着林仙仙而去,丝毫不在意身后孙悦颜的嘶喊声。 林仙仙死死咬着牙关,双眼通红,却极力忍住眼中的湿润。 “三娘——林三娘——”,顾寒枫看着她决绝的身影,心里也莫名来了火气,“林仙仙,你给我站住。” 林仙仙脚下一顿,猛地转过身来,“你刚刚叫我什么?” 林仙仙忽然觉得脑袋空了一瞬,有什么东西快速地溜走。 顾寒枫轻咳一声,极力展现出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说——先——先粘住,我们聊聊。” 聊聊? 他们还有什么可以聊的? “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可没有那个资格。” 顾寒枫忽略她话中的怒意,放低了姿态,“你怎么那么笃定那人是骗你的?就不怕自己的家人真的危险吗?” 林仙仙心底突然空了一瞬,怕吗? 在她看出对方的心思后,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害怕一切都是她自作聪明,害怕真有人的生死在自己一念之间。 可即便是眼前的人或者是王府的其他人怀疑自己,可他们到底让自己这段时间衣食无忧,她怎么能做狼心狗肺的事?怎么能做背叛良心的事? 所以啊,她其实在赌。 赌约她见面的是个小喽啰,赌被抓后的人开口第一句不是威胁而是疑惑。 幸运的是,她赌赢了,可好像也输了。 第101章 我是林仙仙 顾寒枫看出她的委屈,心下有些不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这却让林仙仙心底更加恼火。 “殿下真有耐心,明明怀疑奴婢,却好吃好喝供着奴婢到现在,甚至于还担心奴婢的小命,还真是煞费苦心,可惜奴婢没什么价值能给你,殿下怕是白忙活了。” “我没那么闲.”顾寒枫内心有些焦躁,语气有些冲。 林仙仙此刻只想静一静,也不再想知道眼前的人有什么想法,扭头就走。 “那还真是辛苦殿下了,只是我身份不明,实在不好再留在王府中,现在就告辞。” 顾寒枫看着怒气冲冲收拾行李的女子,心下有些无力,只好在屋中烦躁地走来走去。 林仙仙绕过他,将衣服扔到床上。 将衣服叠好后,林仙仙再次转身,面对挡路的人,她瞪大了双眼,压根不明白顾寒枫的心思。 “殿下,好歹奴婢也帮你抓了奸细,算是立了大功了吧。更何况你们都怀疑我,留我在这有什么意义。” “谁说大家都怀疑你的,珠儿那个丫头三番四次不听我的话,今日不还是瞒着我和你合谋了?” 林仙仙抿着唇,点了点头。 好。 好啊。 她就一直庆幸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遇到珠儿这个好友,没想到也是眼前的人派来监视她的。 合着她做什么,面前的人都了如指掌。 林仙仙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又仿佛走进了薄雾中,眼前一片迷茫,恐惧快要让她整个人都窒息了。 然后,她便在顾寒枫惊慌的眼神中昏了过去。 林墨看着守在床前的顾寒枫,眼睛都快瞪掉了。 他“呜呜”两声掰开林启的手,“不是,你干什么?这次她没有背叛殿下,不代表以后不会,咱们可不能被骗了。” 林启觉得眼前的人简直蠢得不可救药,除了他,有谁天天嚷嚷着别人是奸细的。 更何况,会不会被骗可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情,他们更应该想想怎么结束这场闹剧。 看着顾寒枫担忧的神色,林启叹了一口气,自家殿下怕是不好过啊。 “你说谁,她——三娘,她是林太傅那个孙女。”林墨双眼震惊。 这太玄幻了。 谁说不是呢?林启要不是跟着顾寒枫去了太傅府上,亲耳听到自家殿下和林太傅的交易,他都不知道他家殿下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三娘的真实身份。 不过呢,林仙仙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更不记得自己之前怎么会摔下悬崖,在查清事情来龙去脉前,她的处境并不安全。 所以顾寒枫才随意给她安了一个身份,谁知道赵贵妃的人那么恶心,居然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何管家匆匆赶来,瞥了一眼屋中的情况,就高兴地和两人说了外面的情况。 顾寒枫知道狐妖杀人的传言与赵贵妃那边脱不了干系,但上京百姓人心惶惶,即便事情真相大白,只怕上京长久不会平静。 他这才找了林太傅,想着将此事闹大,来个釜底抽薪。 林启庆幸终于不用再那么忙了,却看见林墨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站都快站不稳。 顾寒枫一脸铁青地看着低着头的林墨,恨得牙痒痒。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他只庆幸林仙仙这几日心思多,没有精力了解外面的传言,要不然—— 珠儿有些拘束地站在林仙仙面前,她在脑海中练习了很多遍,可她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现在心中也很是生气,自家殿下早就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为了她的安全也就罢了,不告诉他们这些下属也就罢了,可有必要瞒着当事人吗? 人家虽不是上京的千金大小姐,但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她想到自家殿下“为难”人的举动,简直太过分了。 她不敢想象林太傅知道自家孙女在王府受到的委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更不知道等林仙仙清醒后别人会怎样看待自己殿下。 她忍不住为自家殿下捏了一把汗。 正愁闷着的顾寒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下属有多敬业,早早为他的前路担心起来。 林仙仙转过身子,不想看见珠儿,却还是在诱人的香味中败下阵来。 她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撇了撇嘴,没想到顾寒枫道歉的方式这么实在。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那么憋屈,不仅要端茶递饭,还要烧水打杂—— 她生气地放下筷子,早和她说清楚不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姑娘,殿下虽然有些欠考虑,但他是真的担心你。”珠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之前你偷溜出府,还是殿下为你善后呢?” “还有那个孙香儿,是别人送进府里的眼线,本来那天殿下是想淹死她的,怕你会自责,特意多留了她一段时间。” —— 珠儿虽然对自家殿下隐瞒的事很是生气,可还是极力想要在林仙仙面前为自家殿下说些好话,她紧皱眉头,越说越心虚。 “除了让我照顾你,还让林墨暗中保护你——” “保护?” 林仙仙陡然明白过来,难怪她每次都能轻易出府。瞧着林墨每次看见她都一副斗鸡眼的样子,是在找她的错处呢。 林仙仙看着院中被桂嬷嬷训得快要哭出来的小丫鬟,摸了摸鼻子,她当丫鬟好像还是挺嚣张的。 但也不能改变自己被耍的事实。 “你说我是上京人人尊敬的、青阳学院的院长林鸿远的孙女?” 珠儿点了点头,林仙仙有些不敢相信,睡了一觉起来自己的身份居然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但林小姐之前一直和林大人住在秀州,这次林大人调任才会来上京,只是姑娘提前来了,只是谁也不知道你会那么早就到了。” 林仙仙蹙眉,照她了解的来看,她这个孙女在上京只是百姓的饭后谈资啊,也不知回到太傅府会是什么情形。 “我是林仙仙。” 心中隐隐泛起甜蜜,那是长久的迷茫和困惑后的豁然开朗,虽然不记得,也不知是否和自己期待的一样,她还是很高兴。 第102章 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在她有好事的份上,也看在对方一直照顾自己,甚至忤逆了顾寒枫的份上,她就大发慈悲不与对方计较了。 珠儿看着林仙仙地拿起筷子,立马站好,很是殷勤地帮她夹着菜。 “对了,林小姐,你之前不是嘀咕狐妖杀人的事情有猫腻吗?听说这两日外面闹得可凶了,不少百姓跑到官府,要求快点除了狐妖呢。” 林仙仙拧眉,有些难以理解。 “我觉得你之前的分析有道理。你说奇怪不奇怪,这狐妖的长相居然与你之前看的话本中的梅三娘长得有些像。” 珠儿都打开衣柜,从一堆衣服下面抽出那本被禁的话本。 她读着话本子上关于梅三娘的描写,又看了看林仙仙紧锁的眉头,手中的话本“啪”地一声落到地上。 林仙仙看着话本,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娇俏小脸,玲珑小耳,杏眼柳眉,唇如—— 巧合,一定是巧合。 她将头发拢到左侧,撇过头,看着耳廓后微红的小痣,猛地将铜镜反扣在桌上。 巧合,绝对是巧合。 木山先生? 肯定是哪个登徒子,将女子写得—— 等她回了太傅府,一定要他好看。 她躺在床上,思索着回去后要用多少种方式收拾登徒子,便慢慢睡了过去。 梦中烟雾缭绕,传来惊恐的求救声。 “嘟嘟嘟——” 狐狸的叫声响起,带来夺命的讯息。 白狐锋利的爪子落到男人脸上,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直至薄雾散去,挣扎的男人挡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白衣女子脚步轻盈地走在林间,像是听到呼唤,她转过头,娇俏小脸,玲珑小耳,杏眼柳眉,唇如—— 林仙仙尖叫着醒来,身上满是汗水。 屋外传来惊慌的脚步声和急促的拍门声。 “林小姐,殿下出事了。” 林启的语气中满是着急,身上的血迹更是吓得林仙仙和珠儿一跳。 珠儿顾不得林仙仙还在发愣,点了灯笼就拉着林仙仙往顾寒枫的屋子中走去。 望着屋中一张张着急的脸庞,闻着浓厚的血腥味,林仙仙才反应过来。 “林小姐,现在是小的冒犯了,小的听凭你的处置,但请你救救殿下。” 林仙仙疑惑地看着林启,不是?她?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顾寒枫想要同她说话演得一出戏,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腥红一片的胸口,她怎么也无法心狠起来。 可她? 看着她茫然的模样,林启让人全都下去,拉着林仙仙住在顾寒枫身边。 "林小姐只要在殿下身边就好了。" 这什么离谱的主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这般想什么样子。 林启只能将顾寒枫身子先天有疾,林仙仙身上的味道可以缓解顾寒枫症状的事说了出来。 林仙仙瞪大了眼,看了看林启,又看了眼睡着的顾寒枫,,她帮他治病,怎么感觉比话本子里的故事还要恶趣味。 可她看着林启的表情不想作假,又想到什么,“上次殿下带我去五岳观——” 林启点了点头,“殿下怀疑你用了香膏一类东西,可珠儿说你压根不用这些,浮一道长也说不清你身上的味道是什么,但殿下同你在一处明显觉得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 林仙仙眼角抽了抽,难怪自己在府里遇刺后要自己给他包扎,难怪马车上不允许自己离他那么远,难怪要自己搬屋子,更难怪总要自己待在他身边。 原来不是把她当奸细放眼皮子下盯着,而是把自己当药材给自己壮身体呢。 林仙仙有些哭笑不得,心底对顾寒枫的怒气少了一些,又好像多了一些。 林仙仙用手杵着下巴,盯着顾寒枫安静的睡颜,她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眼底满是好奇。 “他什么时候能醒?” 林启摇了摇头。果然那些所谓被狐妖挠死的男人,体内都含有迷魂散,是赵贵妃的人在灭口。 他们追查许久,才拿到之前在明月楼经常买烧鸡的人的名单。 他们今日得了有人要遇害的消息,只是—— 消息确实是真的,对方狗急跳墙也是真的。 顾寒枫一路上心绪不宁不小心着了道,这才受了重伤,又引发了旧疾。 “那——那个狐妖捉到了吗?”林线下那状似不经意地问。 “——”林启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会问这话,又想到外面的传言,沉默着没有开口,可这番沉默让林仙仙的心慌乱了一瞬。 指尖绕过一缕头发在鼻子尖嗅了嗅,她忽然灵光一现,将发尾在顾寒枫的鼻子上扫了扫。 林启大惊,连忙要去阻止,可又怕吵醒自家殿下,更怕惹恼林仙仙,不情愿地缩回了脚。 能怎么办呢?是自家殿下有错在先,是自家殿下有求于人,虽说冒犯,可这又算得了什么,还是忍着吧。 林仙仙看着顾寒枫眼毛动了动,把自己所有头发抓了起来,将发尾摊成扇子模样,在顾寒枫的鼻翼下来回扇着。 林启拍了拍自己脑袋,瞧他想哪去了,真是罪过。 听着顾寒枫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两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中放下心来。 顾寒枫有些尴尬地看了林仙仙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林仙仙抬手制止。 “之前你在练武场救了我,我帮了你,今天你差点没命,我有救了你,可以两相抵消了吧。” 看着她眉宇间的决绝,顾寒枫一改理亏的形象,朝林仙仙步步逼近。 “你——做——梦。” 这什么人,简直无赖,林仙仙可不想再与面前的人有瓜葛,管他是顾世子李世子王世子呢,统统与她无关。 “殿下哪来的脸,你使唤我也该使唤够了吧,我不与你计较,但也得说好互不相欠才是。” 顾寒枫背对着她,不想看她愤怒的表情。 互不相欠? 说得未免也太早了些。 “初次,你从山崖摔下来是我救了你;你害人落水是我为你善后;你遇到狐妖差点没命是我找到了你——” 林仙仙语塞,不是,是这样算的吗?明明是她要找他算账的好吧。 她茫然的表情,让顾寒枫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之前你在山崖摔下来,可出事的不止你一人呢。” “你什么意思?”林仙仙对他突然转移话题有些疑惑。 “你一个千金小姐,会自己一个人跑到上京吗?” 轰隆隆—— 雷声没有划破黑夜,但却打中的林仙仙的脑子。 对啊,她是小姐,怎么会孤身一人,那和她一起的人呢? 她看着顾寒枫红润的面孔,上挑的眉毛,勾起的唇角,再也不想压抑内心的愤怒,“顾寒枫,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103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林仙仙坐在摇椅上,看着何管家点头哈腰对着自己说着好话,她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何管家,我都照顾殿下一晚上了,肚子实在太饿了,没力气弄这些东西。” 林仙仙瞥了一眼案几上成堆的药材,语气颇为无奈。 “是是是,是老奴没眼力见,老奴这就去让人准备饭菜,林小姐你先吃。”何管家强撑着笑脸,朝着身后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有什么需要老奴做的,林小姐你直接吩咐。” “先将那些药材磨成粉吧。” 林仙仙看着对方那么上道,也不打算为难他,毕竟她可不像顾寒枫那个讨厌鬼,动不动搞连坐。 屋外微风轻轻吹来,林仙仙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开心地眯起了眼。 “何伯,你慢慢磨,做好记号,别弄岔了。” 大餐开动。 “林小姐,都准备好了。”何管家小心翼翼地从来到林仙仙身边,脸上堆满了笑。 林仙仙从话本子中抬起头来,撅了撅嘴,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到底被扰了兴致,心中不悦。 “桂枝、甘草、黄柏——何伯你没有标错吧?万一错了,没了功效或者起了副作用,我只怕又会被顾世子怀疑了。” 何伯连忙摆手,瞧着他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桌上的药材,林仙仙心中忍不住偷笑。 “这个桂枝和甘草放错位置了。” 看到林仙仙调换两个碗的位置,何管家连忙将字条也调换了位置。 “这个黄柏和黄连也得换下位置。” 何管家头顶问号,不知林仙仙想干什么,只能跟着调换字条。 “这两个位置不对,这两个也得换一下,这两个,还有——” 看着林仙仙双手不停交叉,何管家急得脸色涨红,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 他这是被耍了呀,可他只能硬着头皮记着林仙仙的动作。 林仙仙拿起一个碗,在鼻尖闻了闻“这是什么?算了挖一勺吧——” 看着林仙仙一副云淡风轻,松弛随意地配着药方,何管家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生怕她记错了药的位置。 他接过林仙仙递给他托盘,目光看了看桌上剩的药粉,强压住内心的好奇,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何管家站在书房中,额头上满是汗水。 顾寒枫手上摸着扳指,神色平静,他看向一旁的太医。 张太医摇了摇头,“微臣看了药方,但与这香的味道有很大出入,实在难以分辨。” 更别说这药方就是用来迷惑人的。 “殿下,林小姐太过分了,我刚到那,就发现她把所有的药粉都处理了。” 林墨气冲冲地赶来,还未进门就告了林仙仙一状。 “算了。”顾寒枫目光落在香上,林仙仙做出这香他已经知足了,若非她偶然想起,他还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得赖上那个女人了。 脑子着实迷糊了。 看着一会儿已经燃烧了半根的香,顾寒枫有些焦灼“那两根送到五岳观,本世子今晚要知道结果。” 王公公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贵妃和宁王,忽然觉得她很悲哀,他叹息一声上前劝慰: “娘娘,皇上还在气头上,你还是赶紧走吧。” 赵贵妃有些不服气,她拉着王公公的衣袖,满脸泪水,“王公公,求你让本宫和皇上见一面,本宫也是一时糊涂,日后——日后本宫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王公公极力扯回自己的衣袖,笑容僵硬,“贵妃娘娘,不,是贵仪娘娘,皇上让你闭宫反省了。你就算再不满,可也得考虑宁王殿下不是? 秋雨扑簌簌地下着,赵贵仪觉得自己从外而内一片冰凉。 福宁殿中烛火摇曳,窗户上的人影忽大忽小,她在宁王的搀扶下不甘心地起身,不甘心地谢过,不甘心地回程。 身后传来王公公高兴的问候声,“皇后娘娘,你来了,皇上可等许久了。” 赵贵仪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对上一张笑盈盈的脸,指甲陷进肉里,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母妃,咱们走吧。” 宁王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拨动她敏感的神经。 “暮儿,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父皇所谓的忙。他一个帝王,宁可屈尊降贵等郑念邱那个贱人,也不肯听我说一句话。” 她冷笑着,表情有些狰狞。 丝毫没有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云暮听着雨声中遥远的欢笑声,思绪飞到很远。 很久很久前,他在这里还可以感受到父慈子孝,可如今那张脸上只有严肃。 他不知它是不是一直如此,还是只有对着自己才是如此。 清晨,林仙仙刚打开门,就看到林启笑嘻嘻的面孔。 “林小姐,我家殿下的香都用完了,还请你在做一些。” 看着院中提前准备好的桌椅和磨好的药粉,以及捧着托盘一脸讨好的珠儿,林仙仙心底嗤笑。 天天睁眼都这副场景,顾寒枫还真是执着,可这么多人—— 她可不想让顾寒枫那么早得逞,他得熟悉仰人鼻息过活的日子。 她摸着身前的头发,顺了不少,好像还黑了,确实是养发的好方子,居然能误打误撞对顾寒枫的旧疾有效,还真是神奇。 林仙仙心情愉悦地用完早膳,看着两人急切的目光,慢悠悠地来到桌前,在两人期待、紧张、信心十足的目光中,开始她的忽悠。 “林小姐,你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吧。”林启强压下内心的激动,体贴地说道。 林仙仙心底笑出团团花朵,面上却很是惊讶,“可这些是多余的,等我我有其他用途的。” 林启和珠儿一脸茫然加崩溃。 “怎么,我费心费力,一点报酬那不得?” “没有没有,林小姐,你要多少,尽管拿,不够小的再买。”林启不住摇头,他可不敢反驳。 “还不如一下子多买一些呢,每天睁眼都是这事,好烦人啊。” 林启瞪大了眼,脑子不停运转,生怕说错话,他向珠儿使眼色,珠儿也是一脸生无可恋。 “要不奴婢去找个话本先生过来,咱们边听边干?”珠儿想到林仙仙屋里的话本,试探性开口。 林仙仙眼前一亮,刚好她写了新话本,不知道怎么样,正好找唐先生过来商量一下。 唐尚文坐在家中,就被人二话不说拉了出去,知道是去瑞王府将话本子,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等他看着摇椅上一脸惬意的小姑娘,顿时明了,哈哈大笑起来。 第104章 作孽啊? 十月二十,大吉,宜大典,除邪祟。 天还未亮,前往相国寺的路上便已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林仙仙睁开惺忪的睡眼,额角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女子娇俏的脸庞,她轻轻摩挲着耳后的红痣,心下慌乱。 可想到今日就能见到自己的家人,她捂着胸口,那里的心脏正砰砰跳着。 听着大相国寺传来的钟声和一路上百姓的欢呼,林仙仙觉得自己的耳朵轰隆隆的。 “林小姐,前面马车走不了,咱们走过去吧。” 掀开车帘,林仙仙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小姐小心。”珠儿担心地扶了她一把。 “珠儿,我——我不想去了,我在这等你们吧。” 林仙仙不知道怎样描述此刻的内心,她只知道她不想去。 可在珠儿的拉扯下,她还是在拥挤的人群中到了相国寺,到了顾寒枫的面前。 “大典结束,我就带你去见你的家人。” 话落他便与住持商量着什么去了。 林仙仙摸着袖子里的东西,算了,回头见到时再给她吧。 大典开始,林仙仙同众人一同跪在地上,却不小心差点倒下。 林太傅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句句是对狐妖的讨伐,对百姓未来生活的祝福,赢得百姓阵阵喝彩。 林仙仙看着熟悉的面孔,眼中情绪复杂。 住持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彩霞漫天,一群喜鹊从相国寺的天空飞过。 “这是大吉啊。” “这么说那梅三娘今日一定会灰飞烟灭了。” 人群中传来阵阵私语声,林仙仙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 她悄声拉了一下身旁婶子的袖子,“什么梅三娘?不是说被抓了吗?” “你不知道?”那妇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向林仙仙,“抓到的只是先前的凶手,但那狐妖道行深着呢,要不然也不会挑今天特意举办大典。” “对啊,咱们今天除了来求平安,就是要亲眼看着那个梅三娘灰飞烟灭。” 林仙仙耳边群情激昂,听着上方住持铿锵有力的保证。 “这狐妖如今就藏在现场,老衲今日就要让她现出原形。” 珠儿随着人群欢呼起来,激动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她转身看着身边空空的位置,目露疑惑。 她问过一旁的林墨,林墨却安慰她不用太担心,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她这才安心下来。 洪钟响起,林仙仙捂着耳朵,心中慌乱不已。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小和尚看着不小心被自己撞到的女子,连忙上去将她扶起,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语气担忧。 林仙仙低着头,眉头紧锁,“我不舒服,不知哪里可以休息。” “自然有。”小和尚热情地带着林仙仙朝后院而去。 “大家都在前殿,小师父怎么一个人在这。” “不就是变狐狸嘛,没什么好看的,我都看过多少次了。”小和尚挑眉,对那难得的大典不屑一顾。 可这话却让林仙仙有些不安,“你说你看过人变成狐狸?” 小和尚点了点头,“不过还挺有意思的,要不姑娘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去。” 林仙仙连忙摆了摆手,推门而入。 小和尚看着她脸上的疑惑、慌乱,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许姑娘家看不得那些把戏吧,这般想着,他便离开了。 林仙仙靠在门上,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整个人沿着门瘫倒在地,她强撑着身子走到床边。 钟声洪亮,经文阵阵,穿过稀薄的空气,穿过破旧的门缝,直直灌进林仙仙的耳中。 不会的,不会的。 她捂着耳朵,察觉到脸上火热热的,她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瞧见桌案上的铜镜,她急忙跑过去。 窗外彩霞越发艳丽,柔和的光线落在屋子里。 她拿起铜镜,紧张地闭起眼。 阳光在她的睫毛上颤巍巍地跳动着,像是调皮的孩子。 她翻过铜镜,缓缓地睁开眼。 “啊——” 看着狐狸的面庞,林仙仙吓得直接将铜镜丢了出去。 不可能,她是人,她还有名字,她是林仙仙,她怎么会是狐狸呢? 极度的惊吓和不适让林仙仙彻底晕了过去。 顾寒枫黑沉着一张脸看着两人,“人呢,那么大一个人都看不住,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听着屋外一声声“没找到人”,屋内众人的脸色越发沉重。 “顾世子,祖父早就想要接走仙仙,你偏偏要定在今日,可如今她人却不见了,你怎么交代?”林昭强压下心底的愤怒,狠狠地盯着顾寒枫。 顾寒枫看着林家一家老小整整齐齐,脸上尽显担忧,他知道不应该,却还是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是多余。 他很想立马离开这里去找林仙仙,可理智告诉不能。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如果林仙仙出事—— “你以为你是谁啊——” “昭儿,不得无礼。”林见山拍了拍林昭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即便林鸿远身份尊贵,也不可与面前的人相比。 他忽略心底的焦灼,看着林墨和珠儿两人,语气坚定,“不知我家仙仙不见前可有发生什么?” 两人极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却还是摇了摇头。 “奴婢记得林小姐知道能见到自己的家人很是高兴,但今日却不愿意过来,奴婢觉得她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珠儿看着太傅府众人失望的神情,想到林仙仙不安的表现,还是想要告诉众人更多的消息。 “可今日大典开始,她就越发不对劲了,还差点摔倒。听说今日是除邪祟的,还和周围人说了好些话。” 忽然珠儿灵光一显,“她该不会不想看到狐狸灰飞烟灭才躲起来了吧。对,那个狐妖叫梅三娘,林小姐可喜欢了,我还和她说那个梅三娘的样貌和她可相像了,她肯定是不忍心——。” “你说什么?” “顾寒枫。”林太傅双手颤抖地指着顾寒枫,再也顾不上君臣礼节,“你让老夫帮你,老夫万死不辞。你说要让狐妖真实化,老夫也全力支持,可你怎么能——” 林见山和林月平扶着他,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顾寒枫心里也有些懵,但不代表他没有怒气。 “殿下,是属下的错。你要我照着话本中梅三娘的长相,随意添几笔,散播出去。那时候我以为林小姐是奸细,对她多有不满,就——” “奸细,你们什么意思?” 林启听着太傅府众人愤怒的质疑声,有些麻木。 作孽啊。 “殿下,有消息了。”林启背过黑暗,打破了殿中的针锋相对。。 第105章 栽那么离谱的跟头 小和尚带着众人来到厢房前,“那位姑娘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我就带她到这儿来了。”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光亮。 林昭强忍住立马冲进去的心思,轻声喊着林仙仙的名字。 一阵风吹过,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和窗户的开合声。 林昭推了几下门,门却晃晃悠悠了几下,他顾不得礼数,赶忙后退几步,一脚踹开房门。 借着窗外的朦胧的月光和灯笼微弱的光亮,地上纤细的身影映在众人眼前。 “仙仙,仙仙,你怎么了?”林昭跪在地上,半抱起林仙仙,语气担忧。 冷风从窗户灌进来,扑到众人身上,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姑娘当是吹了冷风,感了风寒,加上最近忧思颇多,受了惊吓,一时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 “那她的身子可有大碍?” 林见山紧紧盯着满脸通红的女儿。 “姑娘她底子好,但近日忧思过重,还是得好生养着。” 林见山低垂着眉眼,因为着急赶路,脸上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他的心坠坠的,早知道就不让她提前过来,或者派一些人护着她。 在他收到父亲的来信后,魂都快吓没了,这种惊吓与林仙仙幼年独自去上京不可相让。 是他大意了。 知道她无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可看着她瘦削的脸庞和苍白的唇色,怒意在他心底不断滋长。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想见自个孙女嘛,为什么让仙仙呆在瑞王府。” 林太傅心下也不好受,他看着思念多年的儿子终于走到自己面前,可开口就是问自己的女儿在哪,好不容易找到了,如今又是质问自己怎么当的祖父。 他强压下心底的酸涩,当然,看着床上的小姑娘他一点儿也不好受,他怪顾寒枫,可哪里能都怪他? “伤了仙仙的凶手还未查到,为父不敢冒险。” 可现在他顾不得那些,谁敢伤害他孙女,他林鸿远一定与他誓死不休。 他将铜镜递给林见山,那正是林仙仙之前所在厢房里面的。 住持说林仙仙很是在意大典上人变狐狸的戏法。 而那铜镜名唤银狐宝镜,是相国寺从南璃带回来的,镜面工艺特殊,只要有光线斜射过来,镜面就会显示出狐狸,因此既可当铜镜,也可当摆件。 加上太医诊断林仙仙受了惊吓。 一切真相呼之欲出。 林见山轻轻转动镜子,屋子里响起一阵吸气声。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林仙仙肯定是脑子没转过弯来,真不把自己当人了。 可老实说,又是传言,又是风寒,又是除邪祟,又是银狐宝镜,是个人都会疯。 林见山黑沉着脸,牙都快咬碎了。 都说那些话本子不正经,要少看,要少看,她偏偏不听,如今好了,失忆了不说,脑子还笨了。 真是气死人了。 也丢死人了。 林太傅看着床上熟悉的面孔,想到之前在路上她一本正经教训人的模样。 那时他还在想自己孙女是不是也是这样讨人喜,没想到她居然就是他的孙女。 瞧着她那般机灵的模样,居然会栽那么离谱的跟头,想必是秀州太小,没见过那么多稀奇的玩意,被吓住也情有可原。 他可不会承认他林鸿远的乖孙女是个没脑子的,他板着脸,目光喷火。 顾寒枫,他记住了。 要不是他让人传那些谣言,他孙女怎么会受惊吓。 顾寒枫看着紧闭的大门,内心焦灼,这次好像真是他过分了。 他只是不喜欢林仙仙一提到梅三娘就喜笑颜开的样子,在章启元把百姓的注意力往狐妖杀人方向上带,往梅三娘身上带时,他就推了一把,可怎么也没想到梅三娘会和林仙仙—— 那是因为他完全没想到,林仙仙是完全照着自己的样貌勾勒的梅三娘。 银儿和阿旭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林见山翻着话本,阴沉着脸,“出息了啊?厉害了啊?阿旭,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阿旭看着自家老爷难看的脸色,心中慌乱. “老爷,小姐只是随便编的故事,是江棋,是江少爷改的,小姐只是想独自乐呵乐呵来的。也不知道顾世子抽了什么风,非要说小姐既喜欢就不能让它被埋没了去,非要找人散播出去——” 林太傅眼睛眯了眯,有些难以置信,总是他知道顾寒枫的性子,也猜不出他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顾寒枫打了个喷嚏,他总觉得身上冷冷的,他叹了一口气,便上了马车。 要说今天最不好过的,除了太傅府的人,顾寒枫本人,就是宫里的人呢。 赵贵仪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面目狰狞。 “凭什么,凭什么他顾寒枫也有这种好运。” 她从章启元那知道了林三娘,以为可以把她变成自己的人。 被她识破了也就罢了,一个小丫鬟,收服她有的是办法。 可现在却告诉她,那个三娘居然是林太傅的孙女,她一直打算接近的林仙仙,要她怎么能接受。 “娘娘若是被人知道这事——”钱嬷嬷担心问道,“要不然咱们——” 赵贵仪瞪了她一眼,除了她们,怕是连林仙仙自己都不一定认得出背后的人。 更何况,是她多管闲事,怨不得别人。 相比于气恼顾寒枫的好运,她更期待太傅府的人是什么反应。 纵使林鸿远再怎么不知分寸,他也不至于袖手旁观。 郑皇后听着宫人的汇报,脸上笑得开怀。 “那丫头也是个妙人,本宫倒是对她很感兴趣。” 邱嬷嬷接过茶盏,替她脱下外衫。 “她自小跟着林大人在外长大,对上京新奇玩意多少不太了解,一时迷糊了倒也正常。好在心性坚韧,若是其他人,难说不被吓坏了呢。” 她看着郑皇后脸上笑得越发深了,心念一动,“娘娘可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其他想法也不是不能有,只怕别人比她还动得快。 “挑点补品送过去吧,不管怎样,太傅府的事都得放在心上。” 邱嬷嬷应下,待郑皇后睡下,她连忙带人去仓库挑选去了。 难得有个能和林太傅打照面的机会,这上京有谁想错过呢? 第106章 狐狸精? 顾寒枫坐在蒲团上,身边的酒坛早已空空如也。 “母妃,我好想你。” 林启几人站在祠堂外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以往自家殿下只有在王妃忌日才会在喝得如此大,像个孩子似的抱着王妃的牌位不撒手。 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心烦跑到这里。 何管家和桂嬷嬷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双双决定各回各屋子了,留着林启和珠儿守在外面。 至于林墨,自然是有了眼力见,自己去领罚了。 顾寒枫吹着风,可他丝毫察觉不到冷,脑子更是异常的清醒。 他满脑子都是林昭踹开房门时地上瘦弱的身影,以及烛光下林仙仙不正常的脸色。 他真切地意识到那一刻他慌了,他生怕林仙仙出事。 想他十七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危险没经历过,可面对太傅府众人愤怒的表情,他竟然觉得羞愧。 他拿出怀中的手帕,烛光下一个小小的“仙”字映入眼帘。 “切,这么多年,女红一点长进都没有,看来时间都用来玩闹了。” 没错这手帕正是林仙仙当日从山上掉下来时身上带着的。 在林仙仙从天而降的那一刻,顾寒枫想得是要格杀勿论。 可随风飘扬落在顾寒枫肩头的帕子上,那熟悉的字样却让他心头一震。 林仙仙她回来了,就像她初次闯入他眼帘一样猝不及防。 可她失忆了,他不敢相信,他怕她只是单纯忘记了自己,可不管他怎么试探,她依旧一副茫然的表情。 他讨厌狐狸,可她依旧喜欢,甚至还写了话本,他想发笑。 可没想到上京的百姓那么闲,那梨园的门槛都修了几次,还是要去听她的话本子。 她笑盈盈地说:“狐狸那么可爱。” 她不知道他真的快要气疯了,恨不得掰开她的嘴巴,看看她的舌头怎么长得,为什么尽说些他不爱听的话。 顾寒枫觉得皇后对他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即便他与太子多要好,她好像依旧看自己不顺眼。 他只觉得她许是当久了皇后,在后宫女人众多的地方,才慢慢变得冷心冷清。 直到他和太子无意撞破她的秘密。 那天本是他母妃的忌日,他独自坐在祠堂里,十岁的太子领着他去了郑皇后的坤宁殿。 他们躲过宫人,躲过邱嬷嬷的防守,进了郑皇后的寝室,想要取她给太子准备的弓箭。微微移开的床榻,黑漆漆传来冷风的地下通道激起两个少年的好奇心。 昏暗的密室,狰狞的皇后,满身伤痕的男子—— 顾寒枫直接吓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他正躺在偏殿。 嘉佑帝来了,满殿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退得远远的。 原本不和的帝后大吵一架。 朦朦胧胧的话语中,他的耳朵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母妃的名字。 “你自己发疯也就罢了,就没想过两个孩子?” “呵——顾君漠,什么两个孩子,你眼里只有顾寒枫,你这么关心他,无非是放不下裴曦那个狐狸精——” “你胡说什么——” 激烈的争吵以嘉佑帝的一巴掌结束,以郑皇后的泪眼朦胧结束,两人貌合神离的情分再次冷了一个冰点。 顾寒枫的脑子嗡嗡的,他想说自己的母妃很好,他的父王母妃也很好,不是郑皇后说得那样。 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吓让他沉沉睡去。 看着瑞王凄楚的神情,他什么都不想问了。 别人的三言两语怎能抵过他的切身感受呢。 他看着软软糯糯的林仙仙,期待她像往常一样安慰着自己。 可她开口就是“当狐狸精有什么不好?可不是谁都能当狐狸精的。” 她满脸笑意,仿佛觉得那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他很想问她知道不知道什么是狐狸精,他想也许他是魔怔了,和一个小丫头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话。 可她却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那天,顾寒枫气冲冲地离开了,还不等他气消,还未等来林仙仙的讨好,她就离开了。 可这么多年了,他其实也早就消气了。 可那个女人忘了一切,却始终记得喜欢狐狸,即便周围所有人都在抗拒,她依旧没有改变她的喜好。 每一次看着她眼中那种明晃晃的欢喜,他就忍不住气愤,忍不住找她麻烦。 可现在麻烦的好像成了自己。 林仙仙捂着脑袋,里面走马观花般闪过男人不悦的脸庞,她神情有些呆滞。 银儿连忙上前,担心地看着她,“小姐,我是谁?” “银儿。”林仙仙语气中顿时带上了哭腔,“你去哪里了?顾寒枫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银儿摇了摇头。 她亲眼看着林仙仙摔下山去,慌慌张张就想下去找到,结果刚到山下,就被人抓了起来并带到一个庄子上。 起初那些人一直问她的身份,出现在那的目的,她担心有什么阴谋,什么都不敢说,直到顾寒枫的出现。 “小姐,你终于想起我了,他们说你失忆了,都快吓死我了。” 林仙仙捏了捏她的脸,有些好笑,失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总好过丢了性命。 她想起因为和江棋打架掉下屋顶,因为陌生人的奸险摔下山,心脏还突突跳着。 她揉了揉脑袋,想起大夫的话,应当是脑袋了血块没了,她才清醒起来的。 想到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再想到那个阴险奸诈的顾寒枫,林仙仙咬了咬牙,果然人不可貌相,什么都会变。 “仙仙,你怎么样了?”林见山匆忙赶来,带着太傅府的一家子,一下子将屋子都挤满了。 “父亲,我好想你。”林仙仙委屈地扑到林见山的怀里,长久以来的坚强仿佛在一瞬间溃败,眼泪啪嗒啪嗒打湿了林见山的衣服。 林见山心疼地拍着她的背,一肚子的质问都哽在喉头。 罢了,她安全就好。 仿佛才意识到形象的重要性,她推开林见山,扭头将眼泪擦干净。 “大哥,林叔。” 林昭和林管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他们原先还担心林仙仙不认识他们会怎么办? 没想到她大病一场后,脑子也跟着清醒了。 林仙仙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有些尴尬。 真是奇了怪了。 第107章 林太傅的脸花得不成样子 林太傅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丫头,他就说她怎么看着那么亲切,原来是他林鸿远的孙女。 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生怕吓着林仙仙。 “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的?” 林仙仙摇了摇头,在林昭眼神示意下,轻轻唤了声祖父。 林太傅眨了眨眼,连连应了好几声。 随后林仙仙又认了祖母邱氏林老夫人,姑姑林如萱、姑父沈纪,三叔林月平、三嫂萧氏,还有颜氏。。 接下来便是一些同辈,包括姑姑家的沈玉姝、沈玉维,三叔家的林漫漫和林琦,还有颜姨娘的女儿林珊珊。 林仙仙对着一屋子的人,脸都快笑僵了。 长辈们对林仙仙多是心疼和爱怜,而同辈则对这个多出来的人充满好奇和忌惮。 众人一阵问候寒暄,直到林老夫人发话让林仙仙休息,大家才不舍地离开。 直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林仙仙才有心思打量自己住的房间。 林仙仙住的汀兰院,与整个二房的人同在太傅府东北方向,斜对着林见山的院子,后面是林昭的院子,东边是林姗姗的院子。 她看着房中各式各样的摆件和首饰,眼睛睁得老大。 银儿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林仙仙,“这些大多原本是老夫人置办的,其余都是旁人送来了,奴婢都记着呢。” 林仙仙看着小册子上太傅府众人的手笔,心中再次震惊了一番。 老头不愧被上京人人尊崇,连家底都这么厚。 银儿白了一眼自家小姐,听听自己说得什么话,也不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这就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小姐你还真通透。”银儿撇了撇嘴,“不过这才刚住进来,你就对府里的人这般信任?” 看着林仙仙蹙眉,银儿凑了过去,给她耐心解释,“这些除了宫里的,其余都是老爷和三爷通同僚送来的,林伯已经请示过老夫人了,咱们可以收的,至于回礼,老夫人说她会安排。” “这么多?”林仙仙摇了摇头,直接将册子扔给了银儿,眼不见为净。 “银儿,咱们的行李呢,什么时候到?” “老爷快马加鞭赶过来的,按照咱们之前的脚程看,怎么着也得半个月吧。” 林仙仙趴在桌上,长叹一口气,心里烦躁得不行。她现在是真穷啊。 “陛下,你给老夫做主啊——” 林太傅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直往下淌,脸上花得不成样子。 王公公站在殿外都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嘉佑帝沉闷的吸气声。 殿外的宫人更是个个屏气凝神,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好奇。 堂堂太傅,皇帝尊重,皇子敬重,学子敬仰,万民仰望,何曾有过撒泼打滚的一面。 嘉佑帝头疼地看着地上横眉冷对、滔滔不绝的人,前几日还是世子长,世子短的,结果这会儿就开始数落起顾寒枫的不是。 嘉佑帝以往一直好奇,人怎么可能没有坏脾气。 可是林鸿远总是一副坦然的模样,即便有惊慌失措的时候,也不曾口出脏话。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林鸿远是一直攒着呢,这不今天在他面前倒个不停,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殿下,你是不知道微臣找到我那孙女的时候,她都成什么样了?还有我家见山好容易回来,差点就再次和老夫翻脸。,还有——” 嘉佑帝在心里把顾寒枫骂了八百遍,这都什么事,简直太过分了,瞧瞧把人家逼成什么样了? “朕已经让人去请他过来了,爱卿可想好要怎么罚他?” 林太傅睁大了眼,又低下头去,眼睛不停转着。 他顾寒枫是当朝世子,除了皇帝,谁敢招惹他? 这人皇帝当久了,果然够阴险的。 可他这么多年的脸面都不要了,只想为自家孙女讨个公道,哪里还在乎这些? “陛下,顾世子位高权重,微臣只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微臣哪里敢做你的主啊。” 言下之意,我没有想法,但你要给我交代。 嘉佑帝咬了咬牙,他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看着不精,官场上那一套用得那么溜,完全不输他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让他只管教书育人真是亏大了。 他眯了眯眼,心念微动。 顾寒枫在诡异的氛围中大踏步进来,心中疑惑。 眼角余光看见林太傅一副撒泼打滚后的邋遢样,他心下震惊,不得不感慨王公公他们说得还是太保守了。 他料想过林太傅会看自己不顺眼,甚至会给自己使绊子,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么极端的法子——告御状。 “枫儿,你说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嘉佑帝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只能开口直奔主题,防止林太傅再闹起来,他的耳朵实在承受不住了。 “是微臣的不是,委屈了林小姐,还害得太傅府众人担心,微臣愿意领罚。” 林太傅冷哼一声,算他识相,要是仙丫头原谅他,他林鸿远勉强可以不针对他。 “你如此,禁足一月,暂时撤销你大理寺少卿一职。” “微臣遵旨。”顾寒枫甩袖直接朝着嘉佑帝行了一个大礼。 林太傅听到禁足原本还想说这算什么处罚,分明就是明晃晃的袒护;但听到后面的话,他立马不淡定了。 “陛下不可,大理寺少卿一职事关重大,怎可随意——” “行了,你要的公道朕给你了,世子都没有不满,你瞎操心什么?” 嘉佑帝神色有些不悦,林太傅连忙闭了嘴。 “自然,此事受委屈的是林小姐,你这一月的俸禄全都送给林小姐当赔礼吧。” 林太傅迷迷糊糊出了殿门,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脚。 怎么就这样了呢? 顾寒枫自十一岁进入大理寺,如今已有六年,嘉佑帝如今突然要撤他的职,林太傅刚刚灵光的脑子突然不灵光了,甚至隐隐担心起来。 察觉到周围宫人异样的眼神,他昂首挺胸冷哼一声,丝毫不在乎他们会怎样议论。 他林鸿远循规蹈矩多年,可是为了任人拿捏的,没了脸面又如何,他有孙女啊。 要是林仙仙知道他将顾寒枫告了一顿,还让他栽了个大跟头,一定会解气。 林仙仙:我谢谢你。 第108章 真是天真 林仙仙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林太傅。 “只是这顾寒枫向来记仇,虽说本就是他的错,可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太高了,只怕如今丢了他会和太傅府不死不休啊。” 林太傅的语气中免不了对未来的担忧,可当他看到林仙仙一副难以名状的表情,立马笑了出来。 “仙仙放心,祝福这么多年的太傅又不是白当的,定会护着你,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就好,不用怕那个家伙。” 林仙仙看着他拧巴的神情,知道他并不是那种愿意和他人产生过多冲突的性子。 她叹息了一声,还是决定开口,“祖父,你就没想过,也许陛下早就想他顾寒枫离开大理寺了吗?” 林太傅面上疑惑,她只好继续开口,“我私下听说陛下有意让他处理军务。” “那——” 林仙仙点了点头,“没错,祖父,你被他们两人给骗了。” “太过分了。”林太傅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陛下居然戏弄老夫。” “也不至于吧,陛下就没有什么其他表示?” 林仙仙看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林太傅又好笑又心疼。 看着一直跳脚又突然安静下来的林太傅,林仙仙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爷,顾世子带着圣旨过来了。”林管家一言难尽地来到汀兰院。 “祖父——” 林仙仙握了握拳头,面前的人去面圣真的是替自己讨公道的吗? 她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想见那个讨厌鬼。 林太傅心里更憋屈,想到他离开垂拱殿时,顾寒枫那笑眯眯的眼神,他,他是被下套了呀。 这两日,顾寒枫递了几次帖子,都被他拒了,他太傅府这两日喜气洋洋的,可不想见到他再想起那些糟心事。 可谁知他这么阴险,早就和嘉佑帝联合好了,真是不要脸。 “小姐,咱们真要去啊?”银儿看着林仙仙的脸色,有些担心。 林仙仙冷哼一声,圣旨都来了,能不去吗? 只是去晚了可不怪她,她现在可是病人。 顾寒枫坐在花厅中,听着林老夫人再次吩咐人上茶,顾寒枫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坐不住了。 “林老夫人,要不本世子的人还是去汀兰院看看吧。” “慢着。”林老夫人心脏慌乱了一瞬,强颜欢笑道,“殿下知道的,老妇那孙女身子有碍,难免动作不太利索,我已派人去催了,还请殿下多等一会儿。” 林老夫人扭头翻了一个白眼,催催催,怎么好意思的,要不是林太傅偷偷派人和她传了话,她都看不出来眼前的人如此不要脸。 她朝着邱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邱嬷嬷会意,立马悄悄出去了。 这些顾寒枫自然看在眼里,可他是来道歉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便是想说什么,林老夫人也不是白活这么大岁数的。 林仙仙看到邱嬷嬷的身影,放下茶盏,指着丫鬟手中的衣服。 “就它吧,在画一个淡淡的,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妆容。” “小姐真是聪慧,这妆容啊,老奴最是有经验了,这不老夫人特地让老奴过来,助姑娘一臂之力。” 林仙仙对着邱嬷嬷笑了笑,随即以手扶额,“谢谢嬷嬷,可惜仙仙身子不好,不能起身给你行礼了。” “扑哧。” 屋内众人都抿嘴笑了起来。 银儿心想果然那么多话本不是白看的。 花厅外,林仙仙朝着银儿挑了挑眉,银儿点了点头,一切包在她身上。 顾寒枫心下焦灼,正发着呆,就看见一个林仙仙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向花厅走来。 她一身素白的褙子外面套着一件浅绿披风,头上只一根银白的玉簪,一张小脸掩在绒毛下更显苍白。 顾寒枫强压下起身的冲动,袖中的拳头捏得死紧。 “小女林仙仙见过世子殿下。”话音刚落,林仙仙便用帕子捂唇清咳两声,银儿连忙扶住她摇晃的身子,目光中担忧更甚。 “听说殿下带了圣旨前来。” 太傅府的主子们连忙起身,连带着下人们就要排队下跪接旨。 “没有。” 顾寒枫慌乱的话语让众人弯曲的膝盖直也不是,弯也不是。 顾寒枫干咳两声,神色有些许尴尬,“本世子的意思是说,这圣旨虽是陛下给的,但陛下体恤林姑娘身子不适,所以特地交代让大家站着听旨。” 太傅府众人:—— “臣女听旨。” 林仙仙心里憋着笑,双手死死掐着银儿的手臂,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林仙仙看着抬到自己面前的箱子,又看了看顾寒枫,目露疑惑。 “除了圣上要求的一月俸禄,本世子还添了些许补品和小玩意,希望林小姐笑纳。” “多谢世子殿下,既然圣上要求,那臣女就却之不恭了。” 顾寒枫:—— “咳咳——” “小姐,你怎么又发烧了?”银儿拿开放在林仙仙额头上的手,立马扯开嗓子,“殿下对不住,姑娘身子又不好了,奴婢先带她回去了。” 顾寒枫看着林仙仙苍白的面孔和银儿担忧的神色,点了点头。 “瑞王府中的太傅治风寒很有一套,我让他过来给林小姐看一看。” 林老夫人看着远去的身影,听到顾寒枫的话,连忙正了正神色,以府中有大夫婉拒了。 开玩笑,本来就没病,请什么大夫。 要是露馅了,回头被记一笔,仙丫头那更麻烦。 “哈哈哈,哈哈哈。” 一到了自个院子,林仙仙立马挣脱银儿的搀扶,笑得直不起腰。 银儿憋了一路,看着熟悉的环境,也终于能放肆地笑出声来。 “顾寒枫那个讨厌鬼,让他耍本小姐,你瞧他那自责的神情,藏都藏不住,真是活该。” 银儿一边附和着她,一边清点着箱子里的物品。 “小姐,顾世子这次是真下血本了。” 林仙仙看着银儿递过来的礼单,撇了撇嘴,“你没听他说吗,这只是他一个月的俸禄加上一点私人的孝敬。” 堂堂瑞王府的世子殿下,这些对他而言,九牛一毛好吧。 比起她受的委屈,用这些就想让她消气? 真是天真。 第109章 三小姐? 凝儿从门外进来,看着林仙仙道,“三小姐,我家小姐——” “等等“,银儿打断她的话,一脸疑惑,“我家小姐排行第二,怎么也不该被叫三小姐吧?” 丫鬟僵硬了一瞬,顶着银儿满眼的不悦,反驳道,“谁人不知珊珊小姐是府中的二小姐,你家小姐后来的,自然是三小姐。” 看着丫鬟一副倔强的样子,林仙仙也来了脾气,她“啪”地一声拍在桌上,“你给我再说一遍。” 凝儿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心中慌了一瞬,想到主子的嘱托,她立马有了底气,直接昂起头不要命地开口,“这是规矩,你敢不守?” 林仙仙冷哼一声,“我敢不敢守另说,至于你,你说我敢不敢收拾?” 凝儿看着一脸坏笑的两人,心里直发毛,瞧着银儿越发朝自己靠近,她心中越发慌乱。 “你们要干什么?这可是上京,天子脚下,不能乱来。” “你啊,还是老实点,要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会受什么罪。” “你说什么?”林姗姗听着小厮的传话,眉头皱得死紧。 “小的说得千真万确,凝儿姑娘叫得可惨了,小姐你赶紧去看看吧。”小厮一脸心疼的样子,仿佛他亲眼看着一朵娇花被摧残一样。 “我说什么来着?”颜氏拍着胸膛,有些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我就该拦着不让她过去,你非不听。” “姨娘,你别这么说,许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人家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她现在可是对你的贴身丫鬟下手了啊,是在打咱们母女俩的脸面啊。” 林姗姗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姨娘,你别闹了,就凭姨娘当初做得那些事,别林说仙仙是不是故意的不说,即便她真是故意的,但凡是我们做得不好我们也该让着她——” 颜姨娘瞧着自家女儿郑重的表情,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嗫嚅道,“那要是她找茬,那就不能怪咱们俩是吧?” 林珊珊看着她小心翼翼试探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有她这话,颜氏立马放下心来,赶着林姗姗去瞧瞧什么情况,自己又坐回桌前,继续端起饭碗吃着起来,林姗姗有些哭笑不得。 林珊珊刚到了汀兰院,眼皮就跳了跳。 “你横啊,怎么不横了。”银儿看着晃来晃去的凝儿,语气玩味。 “放——开——我——” 林珊珊一进院子,就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只见凝儿被绑着双脚,倒挂在树上,满脸通红。 “三妹,你这是做什么?凝儿做错了什么?” 林仙仙听着她急促的喘息声和慌乱的神情,冷笑一声,“三妹?谁是你三妹?” 一过来就攀关系,一点分寸也没有,难怪一个小丫鬟就敢给她脸色看。 林珊珊被她脸上嫌弃的神情一噎,她想到林仙仙会抗拒她的存在,但没想到她会表现得如此明显,她一下子僵硬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管你之前在太傅府什么地位,别人怎么唤你,怎么尊敬你,那都是太傅府给你的。” 林仙仙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不过,我父亲只有我和大哥两个孩子,请你不要掺和进来。” 林仙仙手足无措地看着她,面上有些尴尬,“可林二爷和昭大哥已经接受我了——” 林仙仙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仙仙,你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将人放下来。” 林见山正在林鸿远的书房谈论着顾姨娘母女的事情,就听见外面小厮吵吵嚷嚷,说汀兰院出事了。 他看着眼前一幕,简直要被林仙仙气死。 林仙仙看着他安慰起林珊珊,像是被触及了逆鳞,噘着嘴就是不开口放人。 “银儿,还不放人?” “不许放。” “放人——” “不放——” 两人互相瞪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银儿夹在中间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只能站到阴影了。 “仙仙,有什么事把人先放下说,你看看这丫鬟脸白成什么样子了,可别弄出人命了。” 林太傅赶来,看着院中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得不劝道。 林珊珊扶着浑身瘫软的凝儿,连忙就要让人送她回去。 “慢着。”林仙仙立即出口,收到林见山警告的眼神,林仙仙直接无视,“不是要说事情嘛,她走了,还怎么说?” 凝儿跑到墙边吐了个干净,她现在看林仙仙还是双眼发花,心中害怕,谁家大家闺秀用那阴险的法子教训人。 瞧着众人的眼神都落到自己身上,她连忙摇了摇头辩解道。 “老爷,二爷,小姐,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奴婢只是按小姐吩咐送燕窝的,我只是叫了声三小姐,就被——” “送什么燕窝?我们怎么没见到?”银儿冷嗤一声,这年头谎话张口就来吗? 林仙仙脸上也很是不满,大晚上被人破坏好心情还得看人演戏,真是无聊。 林见山看着自家女儿脸色,轻咳一声,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后面墙角的食盒。 林仙仙和银儿:—— “小姐说仙仙小姐身子不好,让奴婢送点燕窝过来,正好拉近拉近关系,奴婢想着定要好好打招呼给仙仙小姐留下个好印象,就将燕窝放在院外,想着问候完再——谁知道仙仙小姐如此不待见我家小姐——” 银儿越听脸色越不好看,“什么叫我家小姐不待见你家小姐?再说你那是问候吗?” 凝儿忍着胃里的不适反驳,林珊珊却捏紧了帕子,她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丫鬟会说出一番怎样得罪人的话来。 “你家小姐是府中的二小姐,我家小姐后来的,自然得排到后面。还规矩,你威胁谁呢?” 林太傅蹙眉,这话听着属实有些以下犯上了,他看着林珊珊低着头,语气中也有了一丝怒气,“珊珊,这丫鬟平日就这样挑拨关系的?” “老爷,奴婢不敢,奴婢说得也是实话啊。” 林仙仙和银儿对视一眼,心下无语,一致认为林珊珊的丫鬟太蠢。 林珊珊连忙挡到凝儿面前,语气中有些急促,“祖父,不是这样的,凝儿她没有那个意思。” 第110章 青梅竹马 一个时辰前。 “小姐,二爷真说在你及笄时正式承认你二小姐的身份?那仙仙小姐呢,林管家一直喊她二小姐啊。” 凝儿满脸笑容却有些担忧道。 “自然变成三小姐了,排行是按照年纪大小来的,这是规矩。”颜姨娘插嘴道,“只是也不知她会不会不乐意。” “我看三妹挺好的,只要咱们对她好,想必她会接受我们的。” 汀兰院中,空气一时间静默非常。 林仙仙看着林珊珊主仆脸上的娇弱和疑惑,叹了一口气,不愧是一个院子里的,比不过比不过。 林太傅始终皱着眉,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生气了?” 等到院中只剩下林见山和林仙仙,他讨好似得凑到林仙仙眼前。 林仙仙扭过头不理他。 “不过一个身份而已,总不能因为这事让太傅府被人嘲笑吧?”林见山叹息一声,“况且这上京的人谁不那么称呼她?再说她确实比你年长。” 林仙仙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她不信他真的能接受把不是母亲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林见山像是被看穿了内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坐在林仙仙的身边。 天气早已冷了下来,微弱的烛光下仿佛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热气。 夜色降临,街上的叫卖声断断续续,林见山坐在墙角,头脑昏昏沉沉的,目光却在人群不停搜索着。 “你没事吧?”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小乞丐凑到他的面前,她四下望了望,从怀中拿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递给他。 他有些嫌弃地撇过头,可小乞丐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你快点吃吧,别被别人看到了。”借着旁边酒楼中的烛火,小乞丐的眼神亮晶晶的,他朦胧的视野中仿佛出现了光亮。 他在小乞丐期盼的眼神中,不习惯地吃着他看不上的馒头。 “少爷,你没事吧。”买完东西回家后才发现林见山不见的蔡嬷嬷,看着缩在的角落里的林见山,就差当场下跪谢天谢地了。 小乞丐看着突然出现的蔡嬷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林见山很庆幸,当蔡嬷嬷牵起他的手时,他指着小乞丐:“嬷嬷,把他带着吧。” 晚上他喝完药,看着蔡嬷嬷笑眯眯地牵着粉嫩的她出现在他面前,他震惊地说不出话。 “少爷,我是青悠。” 那年他五岁,父亲刚刚带着全家前往上京,只留他和蔡嬷嬷暂时守着家中的老宅。 那年薛青悠四岁,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一个想着将她卖掉,贴补家用的婶婶,她只能趁黑逃出家门,将自己弄得脏乱不堪,跟着一群乞丐后面讨要吃食。 那年墙角硬邦邦的馒头,将两人紧紧锁在一起。 薛青悠刚开始总跟着蔡嬷嬷后面忙活,生怕这位大人会将自己再次丢出去。 直到林见山接二连三拉着她离开,蔡嬷嬷都没有表示出不满,她这才放心下来,陪着林见山在书房念书写字。 在她干着活,接过林见山念出的诗句时,林见山目光亮了亮。 “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我一起念书。” 林见山觉得那些枯燥无聊的时光,在薛青悠的陪伴下格外充实。 青梅竹马的情谊让那座老宅时刻飘荡着欢声笑语,不可言说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肆意滋长。 直到林见山十四岁那年,因为要准备京考,三人才离开住了多年的老宅。 上京的规矩让薛青悠不敢再像往常那样,眼中盛满了主仆尊卑,丫鬟和少爷的身份天壤之别,她只能收起她的少女心事,认真做着丫鬟该做的事。 十七岁,林见山中了进士,第一件事便是找林鸿远夫妇为他与薛青悠举办婚事,结果自然是遭到拒绝。 上京贵公子与孤女,任谁都不会看好,更何况还是要以正妻之礼迎娶。 林鸿远夫妇对薛青悠意见颇大,若非蔡嬷嬷察觉到不对劲,薛青悠差点被发卖。 林见山对此大发雷霆,直接请求外调,到老家崇德县上任,本就不比寻常人家深厚的父子情分,母子关系为此僵硬到了极点。 他终于还是在他们熟悉的宅院中娶了他心爱的姑娘,在一直陪伴他们的蔡嬷嬷面前。 十八岁,林见山迎来了他的长子,伴随着朝阳,取名林昭。 宅院里充满了笑声,但薛青悠的目光中夹杂着淡淡的悲伤,她在为他与林父、林母的关系而担忧。 可他仍旧固执地不与上京联络,他还是在气父母的古板和狠心。 二十岁,薛青悠七个月的身孕,他还是在她期盼的眼神中动身前往上京,参加林父的寿宴。 可他们看向薛青悠的眼神依旧不友好,即便桌下他再紧抓她的手,她的手依旧冰凉。 书房中,林父林母唉声叹气,表示愿意接受他的妻子,可前提只要他纳颜氏入门,他拒绝了。 即便是做戏,他也不想他与薛青悠之间有任何人。 可颜氏那个没脑子的害怕自己在府中无立身之地,居然爬上了他的床,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自己的妻子一手托着肚子,满脸苍白。 那夜他的院子灯火通明,薛青悠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连带着一盆盆血水让他差点疯了。 一切归于平静后,他抱着他疲惫的妻子,他的妻子抱着瘦弱的女儿,回忆着南方温暖的小家。 颜氏成了林府里他所谓的名义上的姨娘,但他的家人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只是由于受惊加上早产,薛青悠伤了身子,他很是担心,即便汤药不停,她还是肉眼可见地衰败着。 那些幸福好像很久远,但伤害却仿佛历历在目。 望着漆黑的夜幕,林见山将眼中的痛苦憋了回去。 看到颜氏那张惊慌的脸,他平静的外表下波涛汹涌。 他怪不得颜氏自私,怪不得父母心软,他只怪自己没有早早与父母和解让薛青悠安安心心陪在自己身边。 “你出生那年,你母亲就同意颜氏母女进门了,是为父不愿意。” 林仙仙没办法相信那个总是念叨着父亲,面上总是一副笑意的母亲会舍得将眼前的人推开。 可想到之前父亲和祖父们的拧巴劲,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总有些东西比当下的感受更加珍贵,也总有些情分哪怕在委屈也会期待。 第111章 会仙楼的东家是顾世子? “小姐,你就这样妥协了?” 林仙仙看着银儿茫然的样子,白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你小姐我这叫大发善心。” 林仙仙想着林见山脸上的的后悔和落寞,心中不是滋味,辗转反侧,她终于在天亮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林仙仙醒来时,阳光早已透过窗棂落到了梳妆台上,她伸了一个懒腰,满心愉悦地起床。 想到什么,她连忙叫来银儿。 “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叫我?” 银儿取下衣架上的衣服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吩咐人打水来。 “小姐别急,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午时呢。少爷让人传了话,他书院里有点事,让我们先过去。” 林仙仙这才松了一口气,慵懒地坐着任由丫鬟帮她打扮。 等她出了门,上了马车,看着焕然一新的马车厢,眼睛都睁大了。 “小姐,这里都是你爱吃的糕点和蜜饯之类的小玩意,还有你喜欢的话本子,你看看还缺什么,咱们等会让阿旭买点过来。” 林仙仙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尝,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四下打量了着车厢,安排得倒是很周全,心中连连称赞。 “你和阿旭费心了。” “不费心。”银儿看了一眼林仙仙,有些勉为其难地解释,“咱们的马车在青城就坏了,这还是顾世子准备的呢。” 林仙仙听了这话干咳了两声,“假好心。” 银儿咬了咬嘴唇,还是在林仙仙嫌弃的目光中开口道:“人家顾世子怎么说也道歉了,奴婢觉得你差不多得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你家小姐我无理取闹了?你小姐我被人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的时候,你想过我什么感受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银儿连忙表态,“只是顾世子他位高权重,若是将他惹毛了,咱们岂不是——” 林仙仙想到顾寒枫发病时满脸苍白,浑身哆嗦的模样,坐直了身子。 顾寒枫现在有几分是真心诚意道歉?只怕多是觊觎她手中的方子,那她有什么好怕的。 “放心吧,他动不了我。” 银儿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能把话都咽了下去。 算了,能有多大的事,反正是顾寒枫有错在先,再者说又有林太傅和二爷,少爷几个人在,料那个顾世子也不敢做什么。 “哇——”看着眼前高大的酒楼,其上写着“会仙楼”几个大字,几人齐齐发出感慨。 “小姐,这里看着就很贵啊。”银儿捏紧了荷包,脸上闪过一瞬的心疼。 “反正花得又不是你家小姐的钱,咱们主仆就当在这达官贵人间去去晦气,顺便沾点好运。” 林仙仙看着门口长长的队伍,有些激动。 阿旭停好马车,朝着两人而来,“小姐,咱们今日怕是吃不上了,那会仙楼的掌柜说这里吃饭中午和晚上各招待一百桌。”望着前面的队伍,他满脸写着可惜,“小姐,你看这——” “八十七号。”掌柜嘹亮的声音直击几人的心脏。 林仙仙不顾周围的声音,目光紧盯着前面的队伍,口中念念有词。 “有——有机会——” 林仙仙心中默念:一定要轮到我,一定要轮到我—— 看着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耳边的数越来越大,林仙仙的心情也越发紧张。 “九十八号。” 林仙仙看着面前仅有的一位公子,松了一口气。 “九十九号。”掌柜笑眯眯地看着男子,递过号码牌,让伙计带着男人进入酒楼。 “最后一桌——” 林仙仙双眸明媚,双手呈捧状要正要接过掌柜手中的号码牌,就听见一道突兀的女声在耳边炸开。 “慢着。”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袅袅婷婷来到林仙仙身旁,微笑着看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这最后一桌是孟小姐的了。”掌柜尴尬地在林仙仙疑惑地眼神中转过身子。 “等等。”林仙仙一把稳住掌柜的手腕,目露不悦,“是我先来的。” 女子冷哼一声,目光有些不屑,“你先来的又如何,本小姐可是这的贵客,至于你,还是改日早早过来吧。” 林仙仙也不管她话里的嘲讽,直直看向掌柜,示意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这位姑娘,孟小姐是咱们这的贵宾,可享受这儿的优先服务,所以——” “听到了吧?你是会仙楼的贵宾吗?不是的话赶紧给我家小姐让开。” 还真是嚣张。 林仙仙咬紧后槽牙,什么贵宾,分明是欺负她第一次来。 看着面前朝着女人点头哈腰的掌柜,想到自己排了这么久的队,林仙仙可不想忍了委屈。 “你说你们这是预约的是吧?” 掌柜看着依旧不肯走的林仙仙,心里有些不满,却还是点了点头。 “包括预约在内每顿只接待一百桌?” “这有什么问题?你赶紧走,别打扰我家小姐用膳。” 林仙仙冷笑一声,“到底是谁打扰谁啊?” “掌柜他既然将一百号号码牌拿出来,就说明在我们之前包括所有预约的已然接待了九十九位,而你在我之后,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贵宾,这合适吗?” 所以啊,大家还是先来后到。 掌柜愣了一瞬,仿佛才反应过来。 “你还没拿到号码牌呢,按照会仙楼的规矩,你还是得改日再来。” “可你没预约啊。”林仙仙可不管对方难看的脸色,也不动脑子想想要不是她阻拦,她已经吃上饭了。 掌柜面对气拔弩张的场面,大冷天身上直冒汗,大意了,他从来没面对这种情况啊。 即便有贵客没有提前预约当日来,他直接给号码牌就行了,大不了少发一个而已,也没出过什么事。 可最后的号码牌—— 他看着孟知乔满脸不悦,要命,他属实得罪不起啊。 “这位姑娘,这确实是为了咱们酒楼的失误,要不你明日再来,小的给你打九折如何?” 话落又小声在林仙仙耳边劝道,“这位孟姑娘可是顾世子的表妹,不好惹,姑娘还是莫要与她争执下去了。” 林仙仙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孟知乔趾高气昂的样子。 果然啊,讨厌鬼身边的也没什么好人。 看着不远处马上熟悉的身影,林仙仙状似无意地大声道: “你说什么,这会仙楼的东家是顾世子?还是专门为自家表妹开的?” 第112章 他今天好感算是白刷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孟知乔瞪了一眼林仙仙,这女人也太阴险了,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谁不知道这会仙楼是上京最好的酒楼,每日利润起码有万两,就说谁能不眼红。 也因此,这背后的东家从未露过面,不少人打探他身份的人都无功而返。 现在这女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往顾堂哥身上赖,这不是在害人吗? “堂哥,不关我的事,是这个女人胡搅蛮缠,搬弄口舌,我不过是——” “够了,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像这么样子,姨母就是这样教你的?” 顾寒枫隔了几步远,就看见裴知乔因为一个位子嘴上不饶人,偏偏还是和她争执的还是林仙仙,简直在打自己的脸。 眼角余光中,他瞧见林仙仙睨了自己一眼,真是记仇得狠,他简直悔不当初。 “林三小姐,此事是在下表妹不懂事,先来后到,这最后的名额自然是你的。” “你叫她什么?她就是那个赖在你府中的人?”裴知乔一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心里更是不舒服。 别说她了,就是裴卓也没有住在王府过,面前的女人还真是好命。 察觉到顾寒枫冷冷的眼神,裴知乔连忙换了一副表情,“见过林三小姐,刚刚是我不好,你赶紧去吃饭吧。” 林仙仙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慌乱,目光在两人中间不断扫视。 顾寒枫轻咳一声,看向掌柜的:“是在下表妹耽搁林三小姐用膳了,今日这一顿记在瑞王府的账上。” 林仙仙对着他递过来的目光,直接选择无视,面上却笑眯眯地,“哇,不愧是拥有会仙楼的男人,果然出手就是大方,那臣女就却之不恭了。” 话落,她也不管顾寒枫和裴知乔的表情,高高兴兴地进了会仙楼。 “你——”顾寒枫因她嘲讽的话心中气结。 气性真够大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还给他挖坑,真是好样的。 “表哥。”裴知乔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下有些担忧。 “你先找地方用膳吧,用完再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头面,回头记我账上。” 裴知乔瞧着他不悦的神情,不敢多说,只好先带着丫鬟离开了。 她隐隐觉得自己和林仙仙还会有交集。 “殿下,这可怎么办?”林启看着周围路过的人群,心中不安。 顾寒枫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况这么多人,指不定早就被有心之人散播出去了,这就是林仙仙的报复吧。 看着满脸好奇的林仙仙,顾寒枫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二,你们这都有什么招牌菜,给我们都上一份。”林仙仙一边看着楼下的表演,一边跟着店小二往楼上包间走去。 忽然一个黑衣人从二楼一手抓着绸带,一手拿着剑朝着楼梯而来。 “啊——”大厅中忽然响起人群的惊呼声。 领路的店小二吓得直接趴倒在楼梯上。 阿旭连忙拉下林仙仙和银儿,堪堪躲过黑衣人的一击。 “来人,快保护霍少监。” 一个侍卫护在白发老头的身前,警惕地看着黑衣人,只听黑衣人打了一个响指,四周跳下不少黑衣人。 胆大的想绕过黑衣人悄悄往门口而去,不等他走几步就被剑架着脖子,动也不敢动。 “不想死的,全给老子退到一边。”黑衣人话音一落,人群便慌乱地往角落挤。 那趁机想要从大门出去报官的被一剑刺穿胸膛,当场一命呜呼。 “大胆狂徒,敢刺杀朝廷命官,我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 霍北期强撑着发抖的双腿,目光阴狠,恨不得立马杀了黑衣人。 侍卫紧紧盯着黑衣人的动作,他恨不得捂住自家主子的嘴,什么时候逞能不行,非在这个时候刺激人,是生怕觉得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那就看谁先没了脑袋——”黑衣人从袖中掏出飞镖,猛地朝霍北期的名门而去。 侍卫睁大了眼,只觉自己要交代了,就听“噌”地一声一把刀被插到地上,与此同时,飞镖被打偏了几分,落到柱子上。 林仙仙连忙将阿旭和银儿往后拉了拉,生怕被黑衣人发现。 “你们几个上去,敢坏我的事,也别留着他们了。”黑衣人因为这突发的情况,情绪忽然高涨起来,接着便在大厅中动起手来。 顾寒枫刚进来就一脚将带头的黑衣人踢向跟进来的林启,“绑了,要活的。” 大厅中其余的黑衣人看了这情形,瞳孔皆震了震,几人对视一眼,连忙举起剑朝着顾寒枫而去。 林仙仙歪过头,直接避开黑衣人的剑,她捏着黑衣人的手腕猛地一转,黑衣人直接丢了剑跪在地上,她将人猛地踢到墙角,看着他晕了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银儿躲在柱子后,左右躲着黑衣人的剑,,看到一步之遥的花瓶,猛地远离柱子,拿起花瓶就朝着黑衣人砸去。 阿旭被几个稍有功夫的黑衣人困在中间,担心地看着远处和黑衣人斗智斗勇的两人。 顾寒枫解决完楼下的黑衣人,吩咐侍卫带着大家离开,就听见楼上“啪”地一声脆响。 抬头就看见林仙仙正被一个黑衣人逼到楼梯口,他也不知脚下踩到什么,几个飞身就抱住要摔下楼梯的林仙仙。 待将林仙仙推到柱子后,顾寒枫直接朝着黑衣人的命门而去。 几番打斗后他直接将人踢了出去,那人撞到墙后直直滚到地上,吐了口血便昏死过去,顾寒枫则保持着一手握着剑撑地的姿势。 林仙仙从柱子后走了出来,眉头紧锁,目光中有些不可置信。 “你没事吧?”顾寒枫起身站到她的面前,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是你吧?”林仙仙直直地看向顾寒枫,眼中渐渐迸发出怒火。 顾寒枫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五年前,寿州大水,在客栈被黑衣人追杀的那个讨厌鬼是你吧?” 顾寒枫眸色一顿,不明白眼前的人怎么会知道那件事,看着她冷厉的眉眼,再想到当初那个爱记仇的小丫头,两个人的眼睛渐渐重合起来。 “你是当初客栈里那个倔丫头?” 林仙仙冷笑一声,“多亏了世子殿下,接二连三的为难。” 她就说怎么感觉眼前的人变得那么讨厌,原来只是讨厌鬼长大了。 顾寒枫察觉到她身后两个小跟班恨恨的眼神,叹了一口气。 好嘛,他今天好感算是白刷了。 第113章 孙女控 林启匆匆忙忙上楼,就接收到林仙仙死亡般的凝视,他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仙仙,你有没有事?”王知礼还没到天仙楼,就听说大厅里出现刺客。 想到林仙仙爱凑热闹的性子,生怕她出了事。 果然一进门,就瞧见林仙仙脚步虚浮地扶着楼梯栏杆往下走,他急忙上前扶住她。 “王大哥。” 像是突然找到了靠山,林仙仙终于卸下满身的防备,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好好好,我们回去。” 王知礼轻声哄着,他将林仙仙拦腰抱起,回头吩咐阿旭先去拉车,让银儿去请大夫。 林仙仙窝在他的怀里,眼眶通红,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都没反应过来。 “殿下,你又欺负林三小姐了?” 林启语气里带了一丝埋怨。 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心里没数吗? 再看看林太傅那么温和的一个人,现在天天对着他吹胡子瞪眼,哪哪不满意,还敢去招惹人家孙女。 “谁说我欺负她了?” 林启看着自家殿下黑沉的脸色惺惺地闭了嘴。 “不过是新仇旧恨罢了。” 林启听了缘由目露震惊,这世界也太小了。 顾寒枫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更是冰凉如冬日的寒风,“本世子怎么记得当初几次都是你先动得手?” “是吗?”林启看着自家殿下死亡般的凝视,浑身一抖,好熟悉的眼神。 他当初也是为了护主,可没想过那么多啊。 如今怕是要被双方都记恨上了,他怎么这么惨? 林启面上笑嘻嘻,心里都快哭晕了,想到林仙仙刚刚看自己的眼神,他怕是要完了。 林太傅刚从书院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孙女被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心脏都快漏了一拍。 “你妹妹约了你,你怎么能拖到那么晚才去?这会儿知道关心人了?” 林太傅看着低着头守在林仙仙床前的林昭,语气不善。 “祖父,孙儿恰好遇到几位好友来请教学问,一时没注意就——” “好友好友,你眼里就那几个好友,难不成他们几个比你妹妹还重要?” 自从上次在嘉佑帝面前哭诉一番后,林太傅像是找到了话匣子,嘴巴比谁都利索。 “请教你,谁请教你的,大中午不让人吃饭,老夫明日就到他家中,问问他家长辈怎么教的,这番没眼力见?” “你学问有多好?平日里卖弄卖弄就罢了,关键时候怎么能不知收敛?” —— 林昭瞧着林太傅的嘴一张一合,恨不得捂住耳朵。 他心里有些无语,他之前在家里好歹也是块宝,林太傅以往何曾对自己说过这么重的话,他差点就怀疑自己听错了。 望着床上的女子以及众人脸上的担忧,好嘛,新人哪闻旧人哭,他是失宠了呀。 阿旭和银儿上了药进来,在林太傅森冷的眼神中跪了下去。 “真是胆大妄为,要不是顾世子路过,你们小姐今日还有命在吗?” 林太傅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现在非常后悔这两日对顾寒枫的阴阳怪气了。 难怪古人常说做人留一线。 不过这不是他现在该想的。 阿旭和银儿觉得太委屈了,他们又没有故意挑事,完全是坏事找上门了。 像是说出口就能弥补之前的错误一样,林太傅张口就是顾寒枫不计前嫌,顾寒枫英勇无畏—— 银儿嘟着嘴,有些不服气,“要不是她,小姐又不会晕过去。” 阿旭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反嘴,可银儿跟着林仙仙身边多久了?她才不想受委屈呢。 顶着林太傅还未反应过来的愤怒的眼色,银儿直接将孟知乔在会仙楼门口仗势欺人,还有顾寒枫在蔡州怎么欺负他们主仆,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当时小姐直接没命了,不信老爷可以问林叔。” 说完银儿眼睛都红了,今日的场景虽然惊险,可他们明显不至于被吓到。 在顾寒枫杀了那些黑衣人后,她明显感觉自家小姐眼神变得惊慌,连声音都在颤抖,话语中还提到蔡州,分明是想到六年前的事情。 林管家在林见山的目光看来时有些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不是他不说,是林仙仙不许他说。 说什么林见山知道了肯定会狠狠罚她,她要是害怕只能再离家出走。 在她半撒娇半威胁下,他只能闭口不言。 银儿感受着屋中的暖意,忽然觉得有些憋闷,她忽然后悔自己多嘴了。 林管家心中叹息一声,他就说纸包不住火吧。 林太傅冷笑一声,他自然知道六年前顾寒枫经过蔡州,也知道那是开始他的身边就危险重重。 可知道是一回事,但当事人是林仙仙。 看着昏迷中还有些不安稳的林仙仙,想到她当时那么小,一路跌跌撞撞要来上京,路上受了那么多委屈。 原本的后悔和同情的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人有了危险,林仙仙及时醒了过来。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外间,看着正要被拉下去打板子的阿旭和银儿,连忙阻止了丫鬟和小厮的动作。 “祖父,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关他们两人的事。” “你醒了,仙仙?”,林太傅看她过来,脸色瞬间好了起来,“这两个人太不靠谱了,回头祖父帮你挑两个好的。” “父亲。”林见山看着他贴心地帮林仙仙扶了扶靠垫,露出了和林昭同样无语的表情。 孙女控,简直没脸看。 “你别这样惯着她,回头越发无法无天了。” “关你什么事?赶紧忙你的去。”林太傅语气有些不耐烦。 转头看着林仙仙苍白的脸色,立马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脸。 “祖父,我不习惯别人,他们跟着我许久了,而且确实是我的主意,他们也只是听我的话而已。” 作为孙女控的林太傅能说什么,自然是孙女怎么说他怎么做,立马让人放了阿旭和银儿,然后就是对他们一顿叮嘱。 阿旭和银儿自然连连点头,两人对视一眼,真险啊。 看了一眼屋中林老夫人嘱咐着桂嬷嬷注意林仙仙的膳食,林太傅走远了一些。 林管家跟在他的身后,脸上犹疑:“老爷,真要这么做?” 林太傅冷笑一声,“老夫就是平日里太温和了,才让人如此肆无忌惮。” 门口的灯笼在寒风中忽明忽灭,让他的脸忽明忽暗,林管家莫名感到一阵害怕。 第114章 那个人绝不能是林仙仙 裴老夫人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乔儿,你简直太胡闹了。” “母亲,这事也不能怪乔儿。”裴娇看了一眼满脸委屈的女儿,心下不忍。 “确实是会仙楼的掌柜之前也没说清楚规矩啊,再说也是那个掌柜提及枫儿的,不能说乔儿仗势欺人。” “是不能说明什么,可她什么时候去不成,非要在大街上林三小姐争论,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裴娇坐到裴老夫人身边,像少女时一样摇着她的胳膊。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不能都怪乔儿。那个林仙仙自小没有母亲,蛮横惯了,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更何况乔儿也说了,她都愿意让了,枫儿也说她的饭菜钱他出了——” 裴老夫人盯着裴娇的脸有些不可置信,“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孟知乔以为裴老夫人竟然不相信她母亲的话,顿时急了,“外祖母,你怎么能这么想母亲呢,那话真是林仙仙说得,不信你问凝儿。” 裴老夫人目光锐利地看着凝儿,见她点了点头,顿时叹了一口气。 “这丫头的确有些没分寸,可惜了。” “外祖母说什么可惜呢?”顾寒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屋内的人连忙起身。 “表哥,你终于来了。”孟知乔见到来人,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我们正说着林三小姐呢,她今天太过分了。” 裴老夫人轻咳一声,“乔儿,到外祖母这来。” 看着裴娇偷偷给她使眼色,她只好压下心底的话,乖乖地坐到裴老夫人身边。 “外面的谣言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寒枫敛下眼眸,脸上依旧一副冷淡的模样,“枫儿会处理好,外祖母不必担心。” 裴老夫人听着他敷衍的话,叹了一口气,“我听说是那个林丫头传出去的?” 顾寒枫瞥了一眼孟知乔,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神直直地看着裴老夫人,“是,表妹不都已经告诉你了嘛,何必再问一遍?” 被提及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殿下这是埋汰谁呢?”裴娇看着女儿伤心的模样,顿时不高兴了。 “那林仙仙不知道感谢也就罢了,还给殿下出了这么大的难题,说两句都说不得了?” “够了,你别在这添乱了。”裴老夫人捏了捏眉心,对眼前的局面感到无力。 “是是是,女儿这就走。”裴知乔咬了咬唇,看到大伙都低着头,没有人挽留,只能悻悻地跟着裴娇离开了。 一路上裴知乔都低着头,直到她上了马车,低低的啜泣声才弥漫开来。 裴娇有些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最终还是将人搂进怀里。 “乔儿,他是你表哥,你还是死心吧。” “我不要。” 裴娇听着女儿的呜咽声越发心疼。 只是想到顾寒枫一直以来都是冷冷的,他属实不是自己女儿的良配。 他需要的是一个温淑贤良的妻子,可那个人绝不能是林仙仙。 即便她记忆中始终有南方那个聪慧的惹人喜爱小丫头,但理智还是让她在女儿的恳求下决定做一次坏人。 她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林仙仙,但她要让母亲知道,林仙仙只会害了枫儿。 “要怪只能怪你们没缘分。” 裴知乔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当然她早就听过,她哭得更大声了。 “她是你表妹,你怎么能这么过分?” “若不是她总把心思写在脸上,我至于这样吗?”顾寒枫耸了耸肩,极力表示自己的无奈。 裴老夫人想到孟知乔满脸写着的爱慕,轻咳了一声,脸上有些尴尬。 屋外一阵冷风忽得吹进来,裴老夫人才恍惚想起今日让顾寒枫来得目的。 “那林仙仙你打算怎么办,听说今日林太傅一直在给你使绊子,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你刚救了那丫头,要不然再送点东西过去,总得了结了才好。” 顾寒枫想到林墨刚刚查出来的消息,心中冷笑,了结?怕是不会有机会了。 一向淡泊名利,不问是非的林太傅都开始掺和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他现在是真惨啊。 “外祖母你想得未免也太简单了。” “她自己犯傻,这谁能想得到,再说即便你之前对她多有为难,好歹也救了她,要不然林太傅现在能每日那么高兴吗?” 虽说是这个道理,可林太傅看他越发不顺眼了,甚至还越发疯狂了。 当然这些话顾寒枫不会说。 “枫儿,趁着这次机会大家互不相欠,这样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我若说不行呢?”看着裴老夫人紧蹙的眉头,顾寒枫语气淡淡的。 “你说你好好的,惹人家小丫头干什么?” 裴老夫人知道顾寒枫六年前就差点伤到了林仙仙,直翻白眼,孽缘,一定是孽缘。 许是一时间接受不了那么多信息,裴老夫人觉得头又疼,看着顾寒枫漫不经心的模样,她更气了,连忙赶他出去。 顾寒枫倒是不生气,甚至还恭恭敬敬地问裴老夫人怎么和林仙仙互不相欠个法子。 裴老夫人活这么大的年纪了,哪里猜不出他的想法,直接拿着拐杖就要打他。 顾寒枫看着她今日脸色实在不好,不敢再逗留,只好先行离开。 看着丫鬟端着饭菜进来,余氏连忙劝着裴老夫人用膳。 “母亲,莫要多想了,殿下他有分寸的。” “诶,我自然知道他有分寸,可那林仙仙——” “那丫头今年不过十三而已,还小呢,若是筝儿如此被人戏弄,她怕是要把人家大门都砸了。” “母亲,你也太小看我了。”裴筝笑嘻嘻地凑到余氏身边,“要是我是林仙仙,我肯定得先打一顿表哥,再把瑞王府烧了。” “你——”余氏狠狠瞪了裴筝一眼,她这个女儿越来越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动不动打打杀杀的,真是头疼。 裴老夫人很想说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样子,看着孙女一脸骄傲的样子,还是闭了嘴。 “怎么啦?祖母、母亲都不知道梅三娘的故事之前有多火,现在林仙仙的名字就有多响。” 裴筝撇了撇嘴,“周小姐昨天看到林仙仙,还说林三娘的长相完全就是照着林三小姐写得,要是她是林三小姐铁定会疯,更别说林三小姐当时脑子还不清楚。” 余氏想到外面的传言,干咳两声,着实有些缺德了。 裴老夫人尴尬地念着桌上的饭菜,她有些后悔刚刚拐杖没有打下去,这都什么事啊? 第115章 你没救了 宁王府,顾云暮盯着手上的步摇出了神,直到临海进来,他才将步摇放进木盒里。 雪花纷纷扬扬落到地上,随意望去都是一片洁白,哪怕下面是如何的肮脏不堪。 院子里的梅花尽情地绽放,传来一阵阵清幽的香气。 “你可别让本王失望啊。” 瑞王府,灯笼高挂,一团团鲜红的血液斑驳了皑皑白雪。 “一石二鸟,想得到是美。”顾寒枫看着挣扎的黑衣人,眼底越发冰冷。 微弱的烛光在墙上不停地跳动着,耳边痛苦的哀嚎声不时传来,顾寒枫看着手中的供词,目光晦暗不明。 “殿下,霍少监在外求见。” “来得还真及时。”顾寒枫给了林墨一个眼神,便朝着书房而去。 霍北期刚进门,就闻到一阵血腥味。 顾寒枫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许的苍白,他嘴上捂着帕子,房门打开带进的一丝冷风,让他哆嗦了一下,而后剧烈咳嗽起来。 霍北期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连忙低下头去。 “下官今日特地来感谢殿下昨日的救命之恩,还请殿下赏脸。” 顾寒枫目光不屑,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人,他没想到那么大年纪的人,背地里吃相居然那么难看。 “维护上京百姓的安危是本世子的职责所在,更何况霍大人还是朝廷命官,本世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顾寒枫再次咳嗽了几声,林启连忙上前给他递了一枚药丸,他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殿下,属下还是扶你去休息吧。” 顾寒枫点了点头,他歉意地看着霍北期。 “实在对不住了,霍大人,改日请你来做客。” 霍北期面上尴尬,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可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却还是开口道: “殿下,那些黑衣人毕竟冲着下官才来,下官恳请殿下将人交给我。” “霍大人,那些狂徒伤害的可不止你一人,事态严重,本世子得为了上京百姓的安危考虑。” 霍北期看着对方郑重的神色,有些无力。 他咬了咬牙,拱手道:“实不相瞒,下官前段时间在城外修筑沟渠,原本召了一些游民,说好二文钱一日,可他们事后却嫌少,非要下官给他们涨工钱。” “下官自诩没有错,奈何这群刁民野心太重,居然——” 霍北期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 “他们也是穷怕了,只是下官还是希望殿下能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顾寒枫靠着林启,眼神冷冽,要不是那些人招得快,他就要相信他这番无耻的言论了。 林墨进门朝霍北期拱了拱手,又在顾寒枫耳边低语一番。 顾寒枫眼神微眯,叹息一声,“霍大人来晚了。” 霍北期出了瑞王府,胸中都快气炸了。 “大人,顾寒枫将那些人同尸体一起运出了府,所以我们的人才没有察觉到。” “真是废物。”男人脸色阴沉,一脚踹向霍北期。 侍卫在旁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幕,直到看着霍北期颤颤巍巍起了身,他才松了一口气。 “主子,还请消消气。至少顾寒枫身子还未好,对殿下构不成什么威胁。” 男人冷哼一声,看着远去的瑞王府,他沉沉地闭上了眼。 林启拿过香正要点,却被顾寒枫拦住了。 “还是省着点吧。” “要不属下让珠儿去一趟太傅府。” “聒噪。”顾寒枫睨了他一眼,直接挥手让他下去了。 林墨看着林启和珠儿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无语望天,过了好一会儿,他碰了碰林启的胳膊。 林启将林墨的手肘推开,再次和珠儿说起他的计划。 “殿下可未同意这事,你这是把珠儿往火里推。” 林启叹息一声,“兄弟,你没救了。” 连自家殿下的心意都揣摩不了,难怪总被罚。 林仙仙正待在林姗姗的屋子里,惊讶地看着她拿出来的宝贝。 “哇,好亮眼。”林仙仙将头面举过头顶,对着阳光,那熠熠生辉的黄金让她看花了眼。 “那算什么,我倒是觉得这衣服才是最好看的,不愧是吴娘子亲自所绣,当真是不凡。” 林仙仙听着林漫漫一声声赞叹,目光也不由得落到衣服上。 一身碧罗衫搭配藕色百褶裙,裙面上用金线绣着桃花,寓意着美好。 “小姐,这比王小姐及笄时的衣服还好看呢。” 林漫漫轻笑一声,“那当然了,这可是上京,有着全天下最好看的衣服首饰,更何况这还是鼎鼎有名的吴绣娘亲自缝制,若非祖父贤明在外,就是宫里的贵人都请不动人呢。” “吴绣娘真有那么厉害?”林仙仙没想到一个绣娘也可以如此硬气,心下顿时对她好奇起来。 林姗姗看着林仙仙双眼亮晶晶,再听着林漫漫滔滔不绝,就差直接把人拉到绣纺去,连忙押着两人坐下。 “漫漫,吴绣娘最不喜别人不打招呼就上门了,你难道以后及笄礼时不想穿吴绣娘绣得衣服?” 林漫漫撇了撇嘴,这才安静下来。 林仙仙却对她们口中的人更好奇了。 汀兰苑的丫鬟在外张望了一会儿,才进了门。 林姗姗和林漫漫听了她传得话,都有些不悦。 “三姐,你别去搭理她,你可不能再和瑞王府的人有瓜葛了,要不然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说成什么样了。” “漫漫。”林珊珊面上冷淡,林漫漫却知道是她话多了,只好闭了嘴。 对于外面的传言,林仙仙不是不知道,甚至于已经麻木了。 什么蠢笨,什么自恋,什么有心机,不愧是上京,百姓的脑子就是好使,什么都想得出来。 林仙仙自己都怀疑她写话本子的生涯在这里还没写就得断了。 她脑海中闪过和珠儿相处的一幕幕,还怪想念的。 可想到如今外面百姓对会仙楼议论纷纷的事和林太傅满脸怒气的模样,她还是歇了心思。 珠儿站在太傅府外,听了小厮的回话,心里有些泄气。 “这位小哥,我是真的担心林三小姐,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她吧。” 阿旭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冷嗤一声,“你确定不是来碍眼的?” 第116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珠儿被他这话一噎,心里有些不悦。 “这位小哥,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是真的担心林三小姐。” 瞧着他的目光盯着她带来的礼品上,怕他更加反感。 珠儿立马露出笑脸,“这些都是我自己攒的银子买得,虽不贵重,好歹是我的心意,我想林三小姐不会介意的。” 珠儿心中狠狠赞了一下林启的主意,简直进可攻,退可守。 阿旭玩味地瞥了她一眼,她是不是觉得他傻。 他和小姐虽以往不在上京,可不代表没见过好的东西,再说王家皇商的名号可不是白担待的。 就说主根粗壮,长度略长,下段又有分叉根,参须清疏而长,带有珍珠点,一看就是上了年份的。 “你一个丫鬟想必也不容易吧。” 阿旭面上一副理解的模样,珠儿心下松了一口气,却不料对方话头一转 ,“那我家小姐更不能收了,你赶紧退了吧。” 珠儿忽然能理解自家殿下的心情了,她面上挤出僵硬的笑容来。 林仙仙远远就看到珠儿讨好地和阿旭说着什么,莫名有些不舒服。 “仙仙,要不直接让小厮把她丢出去吧?”林姗姗看着她纠结的表情有些担心。 “不用了,我和她说。” 珠儿看见林仙仙的身影,眼神一亮,她不顾阿旭的阻拦,连忙跑到林仙仙的身边。 叽里咕噜一堆关心的话,瞧着林仙仙并没有反感,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夹带私话。 “林启知道之前在蔡州差点伤到的人是你后,心里可自责了,这两日浑浑噩噩,把自己关在刑房里。” “还有殿下这两日也不太好,他——” “你要不到我身边吧?”林仙仙打断她的话,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至于卖身契我和你家殿下谈。” 看着她仓惶离开的背影,林漫漫讥讽道:“这顾世子怎么脑子越发不好使了?” 林姗姗瞪了她一眼,“你别瞎掺和。” 林漫漫看着沉默的林仙仙,尴尬地闭了嘴。 几人因这插曲,一路无话到了唐家金银铺。 掌柜的见着来人亲自领路,林仙仙几人直接上了二楼。 林漫漫看着掌柜推荐的首饰,满脸欢喜。 “三姐,你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林仙仙正想着事,直到银儿喊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挺好的。” 林漫漫又拿了几件首饰给她看,甚至直接让她戴着试试看,林仙仙任由她折腾。 眼角余光中不时有人朝她们这里张望,而后扭头与同伴说着什么。 若是以往,林仙仙在就上去要对方给个说法了,这这会儿她完全没有那个心情。 “你们知道吗,最近会仙楼人可多了。” “这会仙楼的东家向来神秘,如如今有了传言,是谁都想一探究竟。” “我看一探究竟是假,各怀鬼胎才是真。” “不过我爹说这消息半真半假的,毕竟和林仙仙有关。” “顾世子这次也真倒霉,好心救人结果救出愁了,你们说她脑子是不是不对劲啊?” “她脑子对不对劲我可不在乎,只知道顾世子这次麻烦大了,听说昨夜瑞王府抬了不少黑衣人出来,那血腥味多远就能闻到。” “这不正常嘛,你说瑞王府什么时候清清静过?不出事才不正常吧。” —— “各位既然是说我三妹妹的事,何不当面说,背后指指点点,可不像是上京贵女的风范。” 被人抓个正着,面前的人还是上京的第一才女林姗姗,几个贵女面色尴尬,连忙走开了。 “仙仙,你没事吧?”林姗姗看着林仙仙的脸色,有些担心。 林仙仙摇了摇头,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几人的话。 “掌柜的——”伙计匆匆跑了上来,胳膊像是撞到什么,一颗心都提了上来。 “仙仙——” “三姐——” “小姐——” “林三小姐,实在对不住,是小的鲁莽了。”伙计看着被拉住的林仙仙,脸色苍白惨白。 “你这小子,做事如此急躁,若是——我看你脑袋不想要了。”掌柜想着刚刚惊险的一幕,对着伙计立马变了脸色。 多亏林二小姐眼疾手快,若是晚一步,林三小姐摔下楼去,别说他的铺子,就是他全家的脑袋怕是都保不住。 “掌柜的,我无碍,是我想着是事,没注意到,你别为难这位小哥。”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伙计在一旁更是感谢声不断。 林仙仙听着几人的问话,才逐渐缓过神来,看着楼下伙计忙碌的身影,她的思绪突然飞往会仙楼,那时的情形比今日更加糟糕吧。 “我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发生了刚刚的事,几人都心有余悸,连忙上了马车。 伙计看着马车离去,又低着头,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掌柜的敲了他的头,神情严肃又无奈,“走路记得睁大眼睛,要不然下次没人救得了你。” 马车里静默得让人有些窒息,林漫漫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二姐,漫漫,你们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姗姗知道她是被刚刚几人的话扰乱了思绪,有些心疼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她拉过林仙仙的手,对着她的眼睛,语气平淡,一字一顿道:“是殿下不对在先,即便他救了你,那也改变不了他欺负你的事实。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都有不高兴的权利,更有反击的权利。” “我同意。”林漫漫瞧着林仙仙看向她的眼神,立马出声道,“而且,如果将你和殿下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怕是殿下更狠。” 林漫漫想到自己的弟弟林绮打弹弓不小心打到顾寒枫,就被对方扔到林太傅面前,挨了好几下鞭子,想想就浑身哆嗦。 “他这么记仇?”林仙仙被她的话逗乐了,撇了撇嘴,顿时放松了下来。 “小姐,这不是你发膏的配方吗?顾世子他需要这个?” 银儿一脸的不可置信,却还是在林仙仙的催促中出了门。 到了瑞王府,她说明来意,很快管家就亲自来迎她。 到了花厅,看着管家笑眯眯地向顾寒枫汇报,接着之前在太傅府门前徘徊的珠儿便带着人过来亲自上茶,银儿都还有些不习惯。 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第117章 一群蠢货 对于下人的热情,银儿有些受宠若惊。 她悄悄看了一眼顾寒枫的脸色,“这是我家小姐洗头的方子,她说殿下需要,让我特地送过来。” 林启一脸兴奋地接过来,像是对待珍宝一样。 顾寒枫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他敛下眼眸,看着纸上熟悉的几味药材,心里有些意外。 “林三小姐的恩情本世子记住了,她可有什么话需要传达?” 张太医看了方子,不住地点头,“好好好,确实是护发的好方子。” 瞧着众人都看向他,他继续道。 “而这其中的黄连,何首乌等几味药材对殿下的病症很有效,这与浮一道长分辨出来的药材相似,只是在用法用量上微臣还需再斟酌一番。” 林启松了一口气,有了这药方,自家殿下发病时也能少些疼痛。 “只是鹊儿姑娘那边还得抓紧,以免——”张太医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即便有药丸吊着,可功效却越发大打折扣,如今幸好有了新的方向,他们绝不能再拖延下去。 顾寒枫看着纸张上娟秀的字迹,他觉得这方子属实来得太容易了。 银儿被何管家客客气气送出了门,走在路上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瑞王府的人太热情了,热情到她觉得内里有什么秘密是生怕被她抖落出去的。 不过银儿还是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可能。 看着前方铺子里卖得桂花糕,银儿心下一动,想着给林仙仙买两块,不料却发现自己的帕子不见了。 想着刚刚出瑞王府时,帕子还在身上,连忙转身回头。 林仙仙扭着帕子,有些局促地站在林太傅书房门口。 直到林太傅听着门外错乱的脚步声有些心烦了,才将人叫了进来。 林太傅没想到来人是林仙仙,脸上都快笑开了花。 他立马就要吩咐人准备些点心端进来,却被林仙仙拦住了。 看着林仙仙蹙着眉,一脸为难的样子,林太傅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林仙仙不为别的,只是听着外面的关于会仙楼东家的谣言愈演愈烈,她着实有些心虚。 再听说瑞王府又进了刺客,她不敢说也许这和会仙楼的谣言无关,但还是担心自己给顾寒枫带来危险。 她想到进了上京关于林太傅淡泊名利的赞誉,再想到自从自己进了太傅府,面前的人几次三番为自己打破原则,她就觉得内疚。 “祖父,你就别为难顾世子了,他好歹也救过孙女,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好不好?” 林仙仙摇着林太傅的胳膊,拘谨地看着他,生怕他会生气。 毕竟任谁辛辛苦苦为旁人忙碌,回头对方反悔,都不会高兴。 林太傅叹息一声,表情严肃起来,“真不打算让祖父找他麻烦了?可不能反悔了。” 门外雪花飞舞,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早到从崇德县出发的秋风习习的早晨好像只是刚才。 一阵寒风吹来,雪花慢悠悠地在空中打了一个转,仿佛自上而下经历了久远的岁月,像是从崇德县出发的那一刻的记忆早已模糊。 那些艰难的、委屈的、气愤的、欢快的日子一瞬间都变得异常充实。 林仙仙耸了耸肩,达地有些漫不经心,“不后悔。“ 看着他哈哈大笑,林仙仙有些不明所以。 算了,不生气就好。 只是谣言猛于虎,何况还是贵人的谣言。 林太傅虽说同意以后不再针对顾寒枫,只是如何消除这谣言,不让顾寒枫被人虎视眈眈,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爷孙俩握着杯子,看着外面的忙忙白雪,齐齐叹了一口气。 林仙仙刚回了汀兰院,就看到银儿怒气冲冲坐在桌边。 “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真让老爷收手了?” 林仙仙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嗔怪道:“什么收手,说得祖父多大逆不道的样子。再说祖父向来不掺和朝廷那些琐事,我不能让他老人家总为我打破原则。” “不是啊——”银儿面上有些着急,“小姐,奴婢跟你说——” “你说真的?”林仙仙直直地看向银儿,直到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林仙仙真的忍不了了。 银儿连忙拉住她,刚刚还怒气冲冲的人反倒劝慰起旁人来了。 银儿原本只想回头找帕子,还未到瑞王府的门口,就看见林启和几个贵女正交头接耳。 那些贵女不是旁人,正是白日里在金银铺嘴碎的几人。 银儿看着林启笑嘻嘻地向几人拱手致谢,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家小姐又被设计了,那顾世子分明仗着自家小姐心软知道今日那护发的方子对顾寒枫的重要性后,银儿更是不淡定了。 主仆俩轮流劝慰起来。 林仙仙咬了咬牙,果然男人不可信,顾寒枫更不可信。 “银儿,你今日去,那个讨厌鬼脸色如何?” 如何? 自然一副清贵的贵公子样。 明白了林仙仙眼中的意思,银儿一脸鄙夷,“人家好得很,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好得很,好得很好啊,真是好得很——” 林仙仙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到顾寒枫面前大骂他一顿。 想到阿旭出了门,林仙仙唇角露出冷冷一笑。 “启大哥,你的法子真厉害。” 珠儿一脸钦佩地看着林启,好一个连环计。 他们原本只想着让林仙仙消消气,不再记恨自家殿下,没想到她不但消气了,居然还让人将方子送了过来。 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殿下——”林启有些慌乱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顾寒枫。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顾寒枫阴沉着脸,目光不善地看着两人。 他就说那天还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林仙仙,在这两日外面甚嚣尘上的传言后,怎么会突然一片好心,敢情是自己的人背着自己出了馊主意。 真是一群蠢货。 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响彻在漆黑的夜里,顾寒枫盯着眼前跳动的烛火,心绪不宁。 想他穿过多少剑雨,躲过多少暗箭,也从未如此心烦过。 可怎么就—— 第118章 好戏开场 林启等人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看着顾寒枫一阵风似的从他们面前飘过。 林启看见自家殿下急迫的样子,原本的憋屈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虚。 汀兰院中,林仙仙正奋笔疾书,嘴上骂骂咧咧。 银儿打了一个哈欠,有些闷闷地,“小姐,你真要怎么做?” “那是当然,我不能直接给那个讨厌鬼找事,难道还不许我发泄?” “《我们的冤种王爷》?”银儿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确定不是在找事?你不怕被顾世子报复,人家唐先生还想活呢。” 好端端的娶了美娇娘,却只能看不能碰,但凡有歪心思,王爷铁定倒霉。后院的美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王爷始终哭丧着脸。 “谁说我写得是他?”林仙仙撇了撇嘴,她可没提到顾寒枫一点。 银儿摇着自家小姐的肩膀,“可上京的百姓是谁都能猜到话本里面的人是顾世子啊。” 林仙仙看着她轻笑,猜到就对了。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才是好的话本子。 至于百姓的想法,与她何干? 再说,谁又知道这话本子是她写得。 三更半夜,阿旭顶着鸡窝头,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银儿。 “好了,你快去吧,唐先生那还等着呢。” 阿旭冒着风雪,嘴角抽搐了几下,风声夹杂着叹息声轻轻地落在雪地里。 黑夜漫漫,唐尚文却隐隐约约从阿旭的眼神中看见了玩味。 忍着困意他强打起精神,烛火亮起,唐尚文哆嗦了几下,对面前的场景有些难以招架。 “知道怎么做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像是要压弯他的肩膀。 他的目光落到书架上,眼睛动了动,怎么选他还是有数的。 一早起来,外面的风雪早就停了。 赵贵妃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嬷嬷进来,就看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娘娘,宫外传来消息,霍少监的事怕是和皇后那边有关系。” 赵贵妃冷嗤一声:“本宫就说她怎么可能坐得住,所谓静观其变,不过是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罢了。” 自古以来,皇权争斗不断,谁能说坐上那个位置就稳了。 “暮儿那边可交代好了?”赵贵妃有些不放心地问。 钱嬷嬷点了点头,“殿下一切都按照娘娘的意思准备好了。” 只是是不是心甘情愿,那就好说了。 林仙仙一脸满足地起身,想到今日的流程,眼神中满是期待。 “小姐,你还是耐心坐着,回头有的是时间去见二小姐。”邱嬷嬷按着林仙仙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看着她拿出的首饰,林仙仙心下一惊,“嬷嬷,这不合适。” 邱嬷嬷轻笑两声,对自家小姐的懂事很是欣慰。 “这是老夫人送来的,今日是老爷和老夫人将你正式介绍给上京达官贵人的日子,理应好生打扮。” 林仙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别扭地动了动。 “三姐,你准备好啦。”林漫漫兴奋地围着林仙仙转了两圈,而后点了点头。 “漫漫,你说我这身如何?会不会有些过了,今日是二姐的及笄礼——” “扑哧。”林漫漫像是第一次看到她,语气有些戏谑,“你平日里不是挺傲的嘛,居然会考虑到这个?” 察觉到她神色里的担忧,她连忙摆正了态度,“放心吧,这可是二姐亲自选得,你就安心吧。” 林仙仙有些意外,就连邱嬷嬷也佩服林珊珊的胸怀。 林仙仙刚出了院门,就和林珊珊迎面碰上,几人一同朝着花厅而去。 花厅中人头攒动,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同时,也夹杂着闲言碎语。 “没想到这林见山离家这么多年,一回来就认了林珊珊当女儿。” “你说早知是这个结果,他当初离开干什么?” “那不是他那时有夫人嘛?” “可他夫人走了也不少年了,也没见他回来。” “这不是回来就进秘书省了嘛?” “我看你们嘴里还是积点德吧,可别忘了江南盗匪一案,林见山可是功不可没呢。再说,如今的林太傅咱么可得罪不起。” —— 林仙仙撇了撇嘴,不愧是在上京,从上而下没有一个人嘴里能闲住的。 宴席之上,林太傅激动地说了好些话。 他本就为人所尊崇,此刻一番慷慨陈词更是引得众人不断喝彩。 林珊珊本就是上京第一才女,名声在外,其才情更是为不少人所追捧,因此今日到场的除了官员,还有不少青年子弟,人人都想谋得美人青睐。 林珊珊双膝跪地,叠手举至眉间,三叩拜。 接着在众宾客面前,由生活美满的妇人为其挽发,寓意身份的转变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祝愿。 众宾客安静地看着这一神圣的仪式,没有谁能否认林太傅教孙女的本事。 林仙仙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被林老夫人唤上前去。 面对众宾客或真心或敷衍的夸赞声,林仙仙都有些不好意思。 在崇德县众人可没有这么一致地捧着她,眼角余光瞧见林太傅笑眯眯的眼睛,她不得不佩服自家祖父的号召能力。 扫过台下一张张陌生的脸庞,袁郑耀和周沫萱两人的身影格外清晰,原本觉得这番恭维的场景无聊透顶的林仙仙,忽然觉得很不错。 一张陌生的脸庞中,那熟悉的人总能让人心头一颤,就像冬日里的暖阳。 顾寒枫端着酒杯,眼角余光瞧见林仙仙一脸高兴地同周沫萱说着什么,那嘴角翘得老高,他恨不得用手去压下去。 曲调悠扬,舞步翩跹,众人看着台上的表演,无不喝彩声连连。 林仙仙对银儿做了一个手势,她望向面上云淡风轻的顾寒枫,听着众人的欢呼声,她抬起袖子遮住上扬的唇角。 看着熟悉的面孔,众人面上犹疑一瞬,随后便爆发出阵阵掌声。 唐尚文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唏嘘,继而则是满满的动容。 他的目光在平静的、激动的脸上来回扫视,他深吸了一口气。 惊堂木一响,好戏开场。 第119章 你卑鄙 苍老的声音传来,像是穿过了岁月,很快就将人们带到情境中。 林仙仙幸灾乐祸的脸在听到唐尚文刚开口时就皱了起来,而后慢慢沉了下去。 阿旭挠了挠着头,摊了摊手,在林仙仙怀疑的眼神中苦着一张脸。 台上,唐尚文说得眉飞色舞,对林仙仙的眼神视而不见。 “仙仙,可是不喜欢?”林太傅看着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噘嘴,有些疑惑。 林仙仙尴尬地摇了摇头,她能说不喜欢嘛,这可是她亲自要求加的说书环节。 看着众人如痴如醉的模样,林仙仙不得不承认唐尚文讲得太好了,只是他先斩后奏让她很不高兴。 她看向正和林太傅等人举杯的顾寒枫,真是便宜他了。 顾寒枫没有错过林仙仙看她的眼神,他举杯朝着林仙仙示意,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给他添了一份出尘的气质。 林仙仙狠狠瞪了他一眼,和林太傅、林老夫人几人说了一声,便直接起身离开了位置。 林漫漫看着身边的位置都空了,也要跟上去,却被萧氏按住,她只能不情愿地坐着。 “真是岂有此理。”林仙仙气急败坏,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上去摇着唐尚文的胳膊,和他好好说道一番。 “谁?”林仙仙察觉到一个黑影从身旁掠过,顿时警惕起来。 “仙仙——”林珊珊连忙喊住她,“你怎么到这来了?” 林仙仙有些疑惑地看着从假山后出来的林姗姗,目露疑惑。 “我不小心将耳饰弄丢了。” 林姗姗自顾自说着,还摸了摸丢了耳饰的耳朵。 “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什么人过去了?” “估计是凝儿吧,我有些冷,她去给我拿暖炉了。” 瞧见她点了点头,知道她信了自己的话,林姗姗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慢点,等等奴婢,袁大人和袁夫人正找你呢。”银儿气喘吁吁赶上前来。 进了太傅府后,林仙仙几次想要见周沫宣,可对方不在上京,也是今日他们才到上京,就赶来参加宴席。 林仙仙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都气糊涂了,她还有许多话想和周沫宣说呢,差点就忘了。 两人告别了林姗姗,借着灯笼的光亮朝着前院走去。 转角处,一个丫鬟端着托盘朝两人而来。 “啊——”小丫鬟只觉小腿一疼,顿时朝着银儿扑过去。 “银儿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丫鬟看着银儿湿了的外衣,连忙道歉。 银儿委屈地看了一眼林仙仙。 “算了,我自己去,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吧。”林仙仙无奈地摇了摇头。 身后传来丫鬟和银儿的交谈声,林仙仙叹了一口气,她真是流年不利啊。 突然一道黑影从她眼前掠过去,朝着林太傅的书房而去。 林仙仙心中抖了一个激灵,连忙跟上去。 等她跟着黑衣人的脚步来到无人的路径上,她瞳孔震了震。 “林启,怎么是你?” 林启取下脸上的面巾,正对着林仙仙呲着牙,冷吸了一口气。 林墨和珠儿一瘸一拐地从树后出来,面上都带着尴尬。 林仙仙看着三人低垂着脑袋,目光玩味。 她说顾寒枫今日来怎么没带人,原来都在这等着她。 “林三小姐,之前珠儿来太傅府,还有金银铺几位贵女的事情,都是林启的主意,你要怪就怪他。” 冷风吹来,林墨觉得屁股更痛了,想到这些因为林启,他也不顾什么兄弟情谊了。 虽然三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解释误会,可陡然被爆出来,林启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林墨。 珠儿觉得此刻的氛围糟糕透了,她默默举起手,“还有我,我也参与了,我们不是有意的——” 瞧见林仙仙不悦的脸色,她又连忙补充道:“可那几个贵女说得话并不是假的,如果不是浮一道长,殿下的身子恐怕真的应付不了那么多刺客。” 林仙仙自然相信珠儿的话,况且她生气的原本就是以为顾寒枫设计自己,如今不是她,她也就没什么怒气了。 “林三小姐,是我们自作主张,你千万别生我们殿下的气,殿下知道我们的馊主意后,狠狠打了我们一顿。” “你家殿下当真知道了?”林仙仙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耍了。 看着三人点了点头,她都不知道顾寒枫怎么会选这么蠢的人在身边。 不过这不是她要考虑的。 想到宴席之上,唐尚文那不明所以的目光和男人唇角的浅笑,林仙仙强压下内心的躁动。 “你们怎么在这?” 顾寒枫不悦的语气从身后响起。 林启三人哆嗦了一下身子,小声嗫嚅着。 “一群蠢货。”顾寒枫拧眉,声音冰冷,像这夜晚的寒风,“滚回去,自己领罚。” “顾寒枫,你凭什么这么对他们?”林仙仙看着珠儿一轻一重的步子和脸上委屈的神色,有些心疼。 可想到什么,她立马板起脸。 “本小姐的意思是说,他们既然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处置,到你瑞王府就怎么处置,何必在本小姐面前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本小姐不近人情好了他们呢。” 三人激动的心顿时凉了下去,看着自家殿下的脸色,他们这是帮倒忙了? 瞧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三人都屏着呼吸,生怕再挑起什么不必要的矛盾。 顾寒枫瞥了一眼鹌鹑似得三人,简直要被气死了。 “林三小姐说得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到。”顾寒枫没有察觉到自己放缓了声音,“你们先回去,在书房等我。” 看着别扭地快速消失的身影,顾寒枫尴尬地咳嗽两声。 林仙仙以为他身子不舒服,心下一顿,想到什么,直接扭过头朝着前院而去。 顾寒枫跟在她身后,“刚刚唐先生讲得可还好?” 林仙仙再也忍不住了,这话他怎么好意思问得,她回头怒气冲冲地看着顾寒枫。 “木山先生,别忘了你梅三娘的话本子还是在下宣扬出去的。” 林仙仙一噎,气焰顿时矮了几分,她怎么把这事情给忘了。 “你卑鄙。” 第120章 他居然向自己道歉 原本还担心她要走,可看她半天只憋了这么一句,顾寒枫顿时笑出声。 “笑什么笑,你闭嘴。” 笑声在僻静的路上格外清晰,林仙仙生怕引来别人注意。 可看着对方依旧我行我素的样子,她着实没办法。 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她慌乱地上前一把捂住顾寒枫的嘴巴。 细腻的手掌和薄唇相贴的一刻,两人都愣住了。 林仙仙尴尬地收回手,又后退几步。 沉默在两人间弥漫开来。 “殿下如此行径,简直有辱身份。” 顾寒枫张了张嘴,没有应话,若不是林启他们,他都不知道外面的传言那么离谱。 看着林仙仙低着头,他突然觉得自己真该死。 “本世子可不是那种喜欢待在女人堆里的人,你写得太脱离现实了,没人听也就罢了,若是影响本世子娶妻怎么办?” 林仙仙哑然,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再想到瑞王府后院的一堆女人,她属实没看出来他是个会说出自己要娶妻的人。 不过会不会是一回事,娶不娶得到是另一回事。 瞧着她不说话,顾寒枫继续道:“今日唐先生所讲是我亲自所写,希望林三小姐消消气。” 林仙仙目光闪了闪,有些不可置信。 宴席之上,知道唐尚文换了自己的话本子,她很是生气,但还是不自觉被他口中的故事所吸引,甚至于听完了才离席。 少年不慎划破了姑娘的眉眼,心有愧疚,四处寻医终于找到祛疤的良药。因着姑娘自小眉眼有损,受尽冷眼,少年总护在她的身前,功成名就之日更是亲自上门提亲,传为一段佳话。 “你往后若有事,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我才不会嫁给你——” —— 尴尬的气氛将两人紧紧包围。 一阵风吹过,林仙仙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她觉得自己怕是着凉了,脸上热热的。 顾寒枫没想到她的反应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心中好笑,面上只能强忍着。 “你还小,不是考虑婚嫁的时候。” “我没有——”林仙仙觉得丢死人了,连忙别开脸不去看他。 “嗯。”顾寒枫声音低低的,像是一根羽毛划过林仙仙的脸颊,“我知道。” “是我话本子写得不对,那你能消气了吗?” 林仙仙没想到他居然向自己道歉,有些意外。 顾寒枫:不低头不行啊,谁让他做了那么多蠢事呢。 “那行吧。” 也许是突然想要找回刚刚的面子,林仙仙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欠我一顿饭,得补上。” 烛火摇曳,月亮躲进云层,微弱的光亮下,顾寒枫看着少女故作硬气的脸庞,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将夏夜的星星都偷偷藏了进去。 “真是难得啊——”男人语气戏谑,目光晦暗不明。 “彼此彼此。”顾寒枫声音冷冷的,不想理会他。 “外边谣言还未停歇,你就这般上赶着,就不怕别人怎么想?” “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不怕她多想?” 男人心虚地轻咳几声,“我不会说出去,但——” 但什么呢? 他不说,对顾寒枫而言就够了,其余的他自有分寸。 到了前院,银儿正着急地在原地打着转。 “小姐,你去哪了?再晚一步我就告诉老爷让人找你了。” 她匆匆忙忙换了外衣,匆匆忙忙往这里赶,却没有看到林仙仙的身影。 林见山和周宗之、袁建两位故人久别重逢,正说说笑笑,她不好上前。 阿旭过来询问林仙仙的下落,银儿咬着唇心中担忧,正要和阿旭去找人,就见自家小姐匆忙赶了过来。 林仙仙看着两人死死盯着自己,有些心虚,正要解释,忽然顿了顿道,“我走错路了。” 说完她就朝着林见山几人走去。 银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可不记得自家小姐什么事时候会走错路了。 宾客早就散了,几个中年人正开怀畅饮,好不愉快。 “三娘来啦?”袁建笑眯眯地看着林仙仙。 “袁祖父——”林仙仙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 花厅中,众人都笑了起来。 “原来咱们聪明的仙丫头,也会有栽跟头的一天啊。” “这算什么?袁叔这么大年纪了,不还是被耀儿的两个小家伙折腾地晕头转向——” “咳咳。”袁建狠狠瞪了一眼林见山,这人还真护短,他不过调侃一下,他居然要揭自己的短,自己也是,不过喝了几杯酒,什么都往外说。 林见山才不理他,虽然吧,他也觉得丢人,不过比起丢人,他都快心疼死自家女儿的遭遇了,况且自家女儿最是听不得别人的调侃了,他更不能让旁人在他面前这样说。 虽然是掩耳盗铃,但能怎么办呢? 林仙仙对这种场合有些不习惯,她早就过了和大人在一起聊天聊地的年纪了。 林仙仙拉着周沐萱径直到了自己院子里,两人坐在炭盆前说了好些话。 直到外面打更声响起,丫鬟进来提醒了好多次,林仙仙才依依不舍地放人离开。 周沐萱看着噘着嘴的林仙仙有些好笑,“以后我和你姐夫都在上京,你有空就去找我。”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厌,总喜欢占着别人的娘子。”袁郑耀看着临别还磨磨唧唧的两人,语气酸溜溜的。 “银儿,你把门窗都打开,这味道太重了。” 周沐萱食指轻轻推了推林仙仙的脑门,“你们什么时候能不拌嘴?” 两人都别过脸不说话,不拌嘴是不可能的。 林仙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暗淡的房间里只余炭盆中的光亮。 记忆的闸门忽然被打开,那个迷茫、委屈的夜晚仿佛就在眼前。 鼻尖传来淡淡幽香,林仙仙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撩开窗帘。 “嬷嬷,你点了什么?” 银儿将她轻轻按回被窝,声音温和,“我在外面听见小姐房里有动静,料想你睡不着,就过来点了安神香。” “这味道——” 这味道有些熟悉。 “是老夫人昨日才送来的,说是效果极好。” 恍惚间,林仙仙好像觉得夜晚不再漫长。 第121章 先来后到? 林仙仙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忽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 “小姐,你没事吧。”银儿连忙扶住她,朝着那人的背影大喊,“你跑什么,撞到人了知不知道?” 那人说了声对不住,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跑着。 银儿连忙拉住从身旁经过的妇人,“这位婶子,你们这是去哪?” 那妇人有些不耐地掰开她的手,“梨园的唐先生出山了,听说他又带了新话本,大家都赶着去占位呢?” “唐先生这么受欢迎?” 看着街上各路涌向梨园的人群,银儿有些感慨。 “要不说你家小姐我慧眼识珠呢。” 银儿一脸骄傲地看向林仙仙,附和着点了点头。 可林仙仙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没有找唐尚文算账。 “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到了梨园,穿着掌柜衣服的人正热情地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人群,脸上都笑开了花。 林仙仙她们来得太晚,大厅里站满了人,她们寻了许久都未发现好的位置,只能干站着。 众人脸上都带着兴奋,时不时和旁边的人交谈几句。 台上的帘子被拉开,惊堂木一响,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坐在桌案前的人。 “说尽多少风韵事,今日在下所讲正是青梅竹马阴差阳错成为洞房新人的故事。话说秀州有两户相邻人家,一户有儿,一户有女——” 林仙仙听着开头,心下就有些痒痒的,再到正文,她一张娇俏的脸蛋顿时黑如锅底。 银儿担心地看着她,她生怕自家小姐现在就动手。 唐尚文用这个故事代替了自家小姐的话本也就罢了,现在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讲,简直太不厚道了。 唐尚文在连绵起伏的掌声中到了后台,看着那冷冰冰的眼神,顿时笑着迎上去。 “林三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来你很不希望本小姐来这里啊。” “怎么会?林三小姐是我的再造恩人,我怎么敢有这种想法?” 说得倒是好听,可林仙仙并不打算就此揭过,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就为了再进梨园,你就把本小姐卖了?” “林小姐,我也不想,是顾世子找到了在下。”看着林仙仙面上有些委屈,唐尚文放轻了声音。 “林小姐放心,殿下说了,以后进梨园的话本子老夫说了算,只要是你写的话本,老夫全盘接收,哪怕不好,老夫也会帮你润色——” “谁要你帮?”林仙仙白了他一眼就出了门。 唐尚文还想追着说什么,却被银儿拦了下来,“谁要你帮?自以为是。” 他自觉说错了话,懊悔不已,连忙出了梨园往瑞王府而去。 顾寒枫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怒容的林仙仙。 “就你写话本那速度和水平,你觉得唐先生什么时候能吃上饭?更何况你希望有人天天在你背后念叨,让你写不爱写的东西?” 林仙仙想了想那个场景,浑身不自在起来。 “那你也不应该瞒着我吧。”察觉到眼神中的含义,林仙仙抿了抿唇有些尴尬。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写那种话本子给唐先生的?” 顾寒枫眼神一颤,糟糕,不太好解释。 看着他躲闪的目光,林仙仙更加好奇了。 “本世子就是看到阿旭前个晚上,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有些担心他误入歧途罢了。”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大半夜跑到太傅府,躲到她屋外偷听到她的鬼主意呢。 “阿旭才不会呢。”林仙仙有些不高兴他的说辞,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孟知乔看着掌柜手中最后一包桂花糕,眉头皱得紧紧的。 阿旭一脸别挡我道的欠扁样。 “孟小姐,先来后到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你大胆,分明是我们先来的,你只是后插到我们前面的。”巧儿瞪着他,眼里就差喷出火来。 这两日她们要买什么,都被眼前的人抢先,还得每次都被他挖苦一番,着实气人。 阿旭不管她们,直接朝着掌柜的伸出手。 “不许给。”孟知乔原本就有些看林仙仙不顺眼,现在他的人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她气受,她恨得牙痒痒,说话也越发不带脑子。 “你敢跟本小姐抢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们本就在闹市,这番大的动静顿时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阿旭只当不知,一脸惊讶。 “我爹可是大将军,我表哥可是顾世子。”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议论声,看着对方气势弱下来,孟知乔面上鄙夷。 “你说什么,难怪你硬是要小的让着你,原来这桂花铺是顾世子,那我可不敢跟孟小姐你争了。 “我什么时候要你让——”孟知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说这铺子是顾表哥的?” 众人脸上皆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阿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难怪之前在唐家金银铺、李家香铺、鹿家包子、桑家瓦子——原来那些都是顾世子的产业,是小的蹬鼻子上脸,让孟小姐看笑话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兄,你家铺子送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孟小姐,话不能乱说,小的做的不过小本生意,实在不敢攀扯顾世子。” “是啊,若是顾世子哪日心情不好,咱们可怎么办?” —— 此起彼伏的嘲讽声渐渐消失,接着便是唏嘘声和慌乱的交谈声。 孟知乔脸涨得通红,她指着阿旭的手不停颤抖,“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那些铺子是顾表哥的了?我看你分明是为了——” “孟知乔——”顾寒枫一脸铁青地站在人群外围。 说话不顾脑子,动不动就将旁人搬出来,被人牵着走都不知道。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林仙仙,只见对方心虚地别过脸。 他深吸一口气,越过或惊讶或担忧的人群,低垂着眉眼,“道歉。” “表哥,我没说那些话,是他扭曲事实。” “他为什么扭曲事实你没点数吗?” 孟知乔张了张嘴,她没想到顾寒枫语气那么严厉,看着他走到阿旭身边的林仙仙,她心里酸酸涩涩的。 “我不应该仗着表哥的身份和林三小姐抢会仙楼的名额,更不该在已经放弃名额的情况下挖苦她。”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吸气声,大家属实没想到这场闹剧的源头会如此幼稚。 大伙看着孟知乔,真是任性,看看林仙仙,小小年纪报复心真强。 看看顾寒枫,想到这些日子的传言,真是倒霉。 第122章 狐狸招你惹你了? “表哥,可是林三小姐让人——”纵使她的错,可林仙仙的人这两日天天给她找堵,还害得她被人指指点点,孟知乔心里太委屈了。 “你都知道是自己的错,还不允许别人让你不痛快?甚至闹得这般难看?” 孟知乔看着百姓异样的眼光,和顾寒枫始终冷冷的表情,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对不住,可以了吧。” 孟知乔恨恨地瞥了一眼林仙仙,便跑开了。 迎上顾寒枫的目光,林仙仙有一瞬感觉到心虚,可想到什么,她顿时放松下来,回瞪了过去。 人群渐渐散开,街道顿时宽阔起来。 “简直胡闹,名声不要了?”顾寒枫捏着眉心,头疼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林仙仙。 “以牙还牙而已,至于其他人想歪了关我什么事?” 她以身作则,好心帮他,他却如此凶自己,她当下不乐意了。 “你若是心疼你的表妹,刚刚就不该说那么重的话。” 林仙仙想起孟知乔被他训后,万念俱灰的表情,心中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只是这份后悔与要做的事情比起来,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我不是那个意思。”看着她突然冷下去的表情,顾寒枫忽然有些无措。 两人对视一眼,林仙仙连忙低下头去。 “我还小,更何况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过段时间大家就会忘掉这件事的。” “我自己捅的篓子我能解决,以后不许这么没分寸。” 林仙仙撇了撇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姑娘,来个面具?” 面具摊子前,摊主一脸期待地看着林仙仙。 林仙仙兴奋地拿起一个面具,比划在自己面前,“怎么样?怎么样?可不可爱?” “不怎么样。” “没眼光。”林仙仙白了他一眼,便直接戴在了脸上。 “这个给你——” 看着走远的身影,她立马付了钱跟上去。 “殿下,你等等我。” 顾寒枫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直直地朝前迈着步伐。 林仙仙小跑着来到他身边,她转过身子倒着走,她将手里的面具递到他面前,目光希冀地望着他。 夜晚降临,烟花绽放在上京瓦市的上空,顾寒枫的眼神却如空洞一般毫无波动。 即便再迟钝,林仙仙也察觉出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她小心翼翼试探开口,“你不喜欢这个,我去换一个?” 顾寒枫看着烟火下银白的面具,压下心底的怒火,“你就这么喜欢狐狸?即便自己差点——” “狐狸那么可爱,怎么不能喜欢?” “你就那么喜欢梅三娘?” “你也觉得狐妖好?” —— 林仙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顾寒枫总问她是不是喜欢狐狸或者与狐狸相关的事物,而且好像每次她回答后他都不是很高兴。 “随便你。”顾寒枫冷着一张脸与她错过身。 林仙仙一时间突然觉得很委屈,想到多少个夜晚的噩梦,想到相国寺的洪亮钟声和嘹亮经文,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窒息感像是要将她包围。 “小姐,你怎么了?”银儿看着她忽然脸色苍白地蹲在地上,十分担心。 顾寒枫眉角一跳,立马停下脚步,转身看见林仙仙浑身颤抖,他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 林仙仙像是听不见他说的话,银儿惊慌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顾寒枫连忙让林启去找一辆马车过来,他抱起林仙仙就上了马车。 “林仙仙,你听到我说话吗?”顾寒枫摇着她的肩膀,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慌乱。 林仙仙突然抓住他的袖子,眼泪从眼角滑落,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为——为什么呀?” 顾寒枫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她在反问他,喉咙一时有些苦涩。 “我不就喜欢狐狸嘛,我有什么错?你凭什么对我甩脸色?凭什么吓唬我?你太过分了。” 马车里光线昏暗,可顾寒枫还是通过手背上滚烫的水珠察觉到林仙仙哭得更厉害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填满了整个马车厢,只余下林仙仙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张太医为难地看了一眼顾寒枫,顾寒枫心头一哽,连忙吩咐众人出去,银儿还想留下来,却被林仙仙劝出去了。 “林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情绪波动过大,心脏一时承受不住。”说完,张太医的目光还隐晦地看了顾寒枫一眼。 顾寒枫没想到是这种结果,有些哭笑不得。 顾寒枫的目光太过灼热,林仙仙也有些尴尬。 “你真不记得?”看着她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顾寒枫叹息一声,“小时候你来上京,我就问过你怎么看待狐狸精。” 林仙仙紧紧盯着他的脸,“只有很脸够漂亮的人,才有资格被叫作狐狸精。” “那天是我母妃的忌日,郑皇后说我母亲与旁人有瓜葛,是要受人唾弃的狐狸精。” 顾寒枫坐在床边,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我没想到你会说出和那些人一样的话,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你吗?” 林仙仙完全没想到,在她眼里只是简单的几轮对话,会让他如此较真,甚至记了那么久。 “我父亲为了和我母亲在一起,直接离开了祖父母。那年我们来上京,太傅府的人背地里都说我母亲是个会勾引人的狐狸精。我父亲安慰我说,狐狸可人,就像我母亲一样。” “所以你是觉得我在侮辱瑞王妃?”林仙仙震惊地看向他。 顾寒枫干咳两声,急忙别开脸。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林仙仙满脸怒容,“更何况那是我那么小。” “谁知道林大人想法那么与众不同。” 林仙仙觉得眼前的人这是没救了。 “那又怎样?再说狐狸招你惹你了?非要将它想得那么坏。” 还因此把她想得那么恶毒,还一想就是八年。 甚至于不惜—— 什么传言狐妖杀人,害她天天做噩梦。 离谱。 太离谱了。 “狐妖的事,我是真没想吓唬你,只是不像你在喜欢狐狸,是林墨,都是林墨搞得鬼。” 顾寒枫将自己的下属瞬间出卖,不,是供出。 事隔那么久,他像是突然找到了症结。 他一脸紧张地看着林仙仙,生怕她不信。 第123章 嘴角彻底上扬 寂静的山谷中,雾气氤氲,空气中都湿漉漉的,男人双眼直视前方。 “主子顾寒枫今日一直陪在林仙仙身边,两人还一起逛街——。” “都说女人好骗,可没想到林鸿远居然也那么好骗,亏我以为他有多少血性,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 夜色中,萧逸明显察觉到章启元的不悦,他低垂着眼,不发一言。 “你说他们自小就认识?你说会不会是这个缘故?” 那么当初他想要利用林仙仙的事是不是也在顾寒枫的意料之中? 章启元紧握着拳头,思绪有些飘忽,萧逸连忙上前扶着他离开。 “会仙楼的事先别管,让人去给顾寒枫行个方便。”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个道理萧逸早就明白了。 “殿下也真是的,好好一个大男人,成天作来作去。” 屋外,林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人家林小姐好不容易不同咱们计较了,他非要给林小姐甩脸色,看他怎么收场?” 林墨踢了他一脚,“你就不能不说风凉话,当时干什么去了。” “我——我不是给他们俩腾位置嘛,谁知道殿下突然发疯。照这样下去——”林启捏着下巴,对顾寒枫的未来表示深深的担忧。 林墨和珠儿对视一眼,心里皆是浓浓的不安。 “啪。” 突然地声响让屋外的几人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是一连串肉疼的声音。 林启几人皱着眉跑到门边,正要将耳朵贴在门上,房门就被突然拉开。 “珠儿,”林仙仙目光坦然地看着神色尴尬的珠儿,“趁着张太医没走,赶紧将人请回来。” “啊——哦——奴婢这就去。” 想到什么,林启、林墨都低下头悻悻地摸着鼻子。 “至于你们两个,”林仙仙声音凉凉的,让二人有种不祥的感觉。 “敢对本小姐动手的人,没有几个,恭喜你们成功引起了本小姐的注意。” 她扭过头对着屋子里的人,声音突然拔高了,“你们殿下说了,你们归我处置。” 果不其然,万万想不到。 林启林墨看着林仙仙一本正经的表情,脸色僵硬,龇着牙笑个不停。 “殿下——” 林启心里委屈,他经过林仙仙身边快速跑进屋子里。 还不等他说话,就见一个杯子迎面而来。 “滚出去,林小姐的话没听到吗?” 林启吓了一跳,双手遮脸迅速退出了房间。 他眼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林仙仙,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林墨还想说什么,就被林启一把捂着耳朵,他在林启的点头中,沉默地跟上了林仙仙的脚步。 “殿下,后院的几位小主听说你身子不适——” 桂嬷嬷刚进院子,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不明所以。 几人互相打了一个招呼,桂嬷嬷便自顾自进了房间。 “她们要来看你。” “你们殿下真是艳福不浅啊。”林仙仙故意提着嗓子,嘴角带着笑意,却让人看着格外不适。 “她们很闲吗?若是闲,全部给我送到庄子上翻地去。” 桂嬷嬷知道自家殿下对后院的那些女人没什么好脸,但没想到他今日说话如此冲。 可看到他脸上的红肿,她顿时被吓了一跳,“殿下,这是怎么了,老奴这就去找张太医。” “不用了,珠儿去了,你去和张太医说一声不用过来了,我抹点药膏就行了。” 桂嬷嬷一脸心疼地看着他,想到刚刚遇到的林仙仙,她顿时猜到了什么。 她猛地拍了一下顾寒枫的后背,顾寒枫“嘶”了一声,她顿时有些后悔。 随后她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怒意:“你就作吧,真是活该。” 顾寒枫看着镜子里白皙的脸上红肿的巴掌印,他挖了一小勺药膏抹在脸上。 镜子里的人疼地不可避免地皱眉,脸上的肉也慢慢皱了起来,直到嘴角彻底上扬。 “小姐,你真要这么做?” 阿旭看着面前的两人,不确定地再次开口问道。 “他们几次三番耍本小姐,这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阿旭自然知道自家小姐的委屈,虽说顾寒枫说这俩人随自己小姐处置,可他多少有些顾虑。 林启、林墨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绳子,嘴角抽搐。 他们原本还以为林仙仙会用什么残忍的手法报复他们,结果就是倒绑在树上一天一夜,这算什么? 对他们这种跟着主子风风雨雨、吃尽苦头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小儿科。 林太傅听说林仙仙今日出门很晚才回来,还将顾寒枫的两个侍卫带了回来,心下疑惑,立马放下书跑来了汀兰院。 至于林见山,自然是知道自家女儿是什么德行,他不过是怕她行事过了。 两人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还是林太傅不耐烦先一脚踏入院子里。 “绑,为什么不绑?俗话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既然你家小姐要和顾世子不计前嫌,那就更应该了结她心里的不快。” 林仙仙看着林见山一脸严肃地盯着她,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见过父亲。” 林见山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阿旭拿起地上的绳子将林启二人绑了起来。 “等等。” 众人疑惑地看向林见山。 林见山看着林仙仙不悦的脸色,轻咳了两声,走到了阿旭面前伸出手。 “父亲,还请你给儿子搭把手。” 林太傅愣了一瞬,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 林启,林墨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一根香。 等到终于不再上升,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啊——” 林启看了一眼林见山手里的棍子,瞳孔猛地放大。 摇摇晃晃终于停下后,看到林见山再次举起棍子—— “林大人,小的不敢了——” “林小姐,我们错了——” “救命啊——” 阿旭憋着笑,别以为他刚刚没看到两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见山啊,这树好像不太高啊。” “的确配不上他们的身份。” “林太傅——林大人——小的就一个下人——没什么身份——” “不不不,两位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怎么说我林鸿远都得好生招待才是。” “父亲你年纪大了,可受得住?” “你这是什么话?要不咱们父子俩比一比。” 林启头晕目眩,听着两人毫不避讳的谈话,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另一边,林墨早已双眼无神,晕得不知人事了。 林启对自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表示唾弃,对林仙仙简单不失趣味的处罚表示瑟瑟发抖,更是对自家殿下表示极大的不满和谴责。 “祖父,父亲,你们停手吧。” 第124章 尽和自己过不去 林启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你们也歇一会。” 看着他们由一开始的拘谨到自然,再到玩心大起,林仙仙不免有些担心。 两人对视一眼后顿时严肃起来。 “时刻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 林仙仙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点了点头,转身进门。 “林小姐,我错了——” “嘭”地一声,林启的声音被门板隔绝在外。 林仙仙看着银儿拿了一根香出来,眼眸闪了闪。 幽香萦绕在鼻尖,她的心很快就安静下来。 “银儿,天亮就将他们两个送回去吧。” 银儿怔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诶,她家小姐啊,真是嘴硬心软。 清晨,何管家刚起身,就有小厮慌慌张张地找过来。 “还不将人抬进来。” 张太医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只是吓着了,又受了点风寒。” “殿下,这——” 何管家看向顾寒枫,等着他发话。 “那就好好休息吧。” 顾寒枫面前放着书,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病恹恹站着的两人,脸上闪过心虚。 何管家有些意外,他问林启两人发生什么事,两人什么也不说,原本想着在殿下面前,两人多少能—— 可一向凡事必定追查到底的殿下却也对此毫无关心,这让何管家摸不着头脑。 他还想上前说些什么,就被林启、林墨两人拉住。 “何管家,真没骗你,我们就是喝多了,你别打扰殿下了。” 等到何管家好不容易被劝走,林启连忙把门关上,脚下一个不稳就摔倒在地。 林墨只觉得眼前发花,走了两步也摔倒在地。 顾寒枫将手上的书放下,虽然抹了药膏,他脸上的红肿并未完全消退。 三个人面面相觑,诡异的氛围将几人围住又推开。 “殿下,你必须补偿我们俩——” 顾寒枫抽了抽嘴角,林启看着顾寒枫的脸色,一脸无语,林墨看着林启,一脸疑惑。 孟德之刚下朝回来,就看见裴娇唉声叹气。 “乔儿她还不肯出房门?” 裴娇摇了摇头。 就说昨日孟知乔哭着跑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敲门她都不理。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从门缝里传来,裴娇很是心疼。 知道街上发生的事,她说不清对顾寒枫什么感觉。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任性,也知道她口无遮拦,当时的情况下,顾寒枫的做法是最有效的。 便是有什么落人口实的,也只待百姓有了新看点。 可即便她知道,即便她说予女儿知道,但总有些东西直击心脏,密密麻麻伤人心。 “太过分了。”孟德之拍着桌子,“我现在就去找那小子,让他过来给乔儿道歉。” 裴娇连忙拉住他,“你冷静点,枫儿有什么错?” 一向唯妻女是从的孟大将军此刻心乱如麻,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终只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那怎么办?” 裴娇眼神微动,“找,自然是要去找枫儿的。” “小姐,不好了。”巧儿着急地拍着门,“老爷和夫人出门了,说什么要去找顾世子算账。” “你说什么?” 门猛地被拉开,露出孟知乔惊慌无措的脸,巧儿差点摔了一跤。 巧儿站稳身子,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家小姐已经跑老远下去了。 孟知乔愣愣地看着院门口的夫妻俩,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孟德之招手让丫鬟把饭菜端上来,他脸上带着笑,轻声哄着,“乔儿,先吃饭。为父的确是想去找顾寒枫算账来的,你母亲不让,说你会难过,爹爹不想你难过,这才没去。” 孟知乔被他这话弄得脸色涨红,却吃着饭还不忘瞪了孟德之一眼。 孟德之讪讪地笑着,桌下的手轻拍着自家夫人的手,希望她手下留情。 裴娇松了手,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你说枫儿和那个林仙仙走在一起?” 说到这个,孟知乔顿时委屈了起来,“可不是嘛,表哥还和她说说笑笑,我都没见过他那副模样。” 知道顾寒枫对自己语气重有缘由,可却是当着林仙仙的面,孟知乔很是不舒服。 裴娇听了这话,脸色很是不好看,对林仙仙的一丝好感也顿时消失殆尽。 孟德之自然是知道林仙仙的,可他觉得这事与林仙仙并无多大关系,但妻女脸上明晃晃的不满甚至是厌恶还是让他闭了嘴。 裴老夫人刚喝了药,就看见自己的女儿跑到自己屋子里,怒气冲冲地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裴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不是说了嘛,昨天的事,枫儿也是权宜之计,那对大家都好。” “女儿当然知道,可枫儿他也不提前和乔儿说一声,若是乔儿真犯了糊涂,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怎么办?” “这话你应该问问乔儿自己,她眼看就要及笄了,你不能再惯着她了。” 裴娇一噎,往日她还会反驳,可这两日下来,她属实有些担心了。 不过这不是她回家的目的。 “母亲,听说昨日枫儿和那个林仙仙一直在一起,甚至还将人抱进了马车。” 裴老夫人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垂下了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枫儿跟我说了,林三小姐身子不适,况且还有丫鬟在呢。枫儿说了只将乔儿当成妹妹,你啊别再起那心思了。” “母亲,女儿早没了那心思。只是枫儿如今和那林仙仙属实太亲近了些,女儿只是担心——” “那些不过是误会,枫儿已经和我解释过了——” “就算这样,我也接受不了,想当初枫儿本身就身子不好,还因为她差点丢了命。再说如今多少人盯着太傅府?” “那也不是姑姑你要考虑的事。” 女子一身劲装从屋外走来,带进了一股冷风。 “这什么天,又跑去骑马了?” “我骑马和什么天有什么关系?表哥和什么人在一起与姑姑又有什么关系?” “筝儿,怎么和你姑姑说话呢?” 裴筝坐到裴老夫人身边,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祖母你也说了表哥性子太淡,你就不想表哥有个贴心人吗?” “贴心人?”裴娇面上嘲讽,“这上京贴心的姑娘多了去了,不差她林仙仙一个。” “那表哥看上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姑姑你怕乔儿陷进去,私下早就给表哥相看过,可表哥哪个看上了?” “什么相看?裴娇你背着老身都干了什么?” 裴老夫人拐杖敲在地上,咳嗽了好几声才停了下来。 裴娇自知说错了话,担忧地为她拍背顺气。 裴娇慢吞吞起身,跪在裴老夫人腿边。 诶,她什么运气,有个尽和自己过不去的侄女。 第125章 各怀鬼胎 浮一道长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对顾寒枫的到来很是意外。 “听说殿下收到了季神医消息,老道在此恭贺殿下。” 顾寒枫坐到他的面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道长恭贺地未免也太早了些,还是道长有什么别的心思。” 浮一道长眼帘颤了颤,他起身向顾寒枫行了一礼,“殿下冤枉老道了,老道一出家人,何况还受过世子妃的恩惠,老道怎敢对殿下不利。” “道长,我家殿下可没说你要对他不利啊。” “这——”浮一道长嘴角动了动,却没能反驳。 “林启,少贫嘴。”顾寒枫对于林启的话有些不悦。 他熟练地伸出手放在脉枕上,虽说得了那药方,身子好了很多,但发病的频率却并未减少。 浮一道长长叹一口气,有些不忍。 “殿下还是早点找到季神医为好,那药方虽能缓解病痛,但终究不能治本,反倒会让殿下忽视自己的残缺,更容易发病。” 通往五岳观的道路上积满了雪,白茫茫一片,若非有马儿的喷气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很难不然让人怀疑是否这世间只剩下自己一人。 马车突然停下,林启打了一个手势,侍卫连忙上前,纷纷护在马车前。 “殿下,有埋伏。” “你们切记当心。” 顾寒枫拿起桌上的书籍,随意翻到一页。 马车外传来阵阵簌簌声,接着便是叫喊声,兵刃相碰声。 寒风吹起车帘的一角,血液入注玷污了白雪,留下一片片刺眼的红。 “别追了。“ 顾寒枫叫住正要追上去的林墨,他蹲下身子,查看起地上的尸体。 嘉佑帝阴沉着脸,却迟迟没有开口。 可看着顾寒枫始终面不改色,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了?那你又知道为什么?” “微臣叩谢陛下的良苦用心。”顾寒枫挺直腰脊,目光却亮得惊人。“陛下想要先发制人,是希望能以此打消旁人的心思。” “那你还——”嘉佑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既然知道,就更该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躺在瑞王府的床上,身子有碍的消息传遍上京。 而不是跑到他的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陛下,微臣有碍的日子很长,长到每时每刻都想欺骗自己,一切都是在做梦。” 嘉佑帝心头一震,突然发现自己的法子是多么的愚蠢。 “霍北期的事你不该插手。” 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惹麻烦,给他添麻烦。 “微臣只知道,为官者,对上忠君,对下爱民,那些无家可归依旧辛勤劳作的人不应该因为上位者毁掉一切。” 嘉佑帝思绪有些飘远,他朝顾寒枫摆了摆手,便靠着椅背闭目沉思。 “见过世子殿下,殿下身子可好些了。”婉宁公主顾青颜没想到居然能碰到顾寒枫,眼底闪过意外。 顾寒枫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公主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是萍水相逢,滴水之恩罢了。 “有什么事吗?” “听说皇后娘娘坤宁殿里的人这些天进进出出的,说是林太傅为着自己的亲孙女几次没了分寸,皇后娘娘说到时候定要好好见见林三小姐。” 顾寒枫的眼神晦暗不明,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快。 “多谢婉宁公主告知,丽婕妤那本世子会让人好生照看,只是——” “婉宁明白,殿下不必担心。”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小宫女面上疑惑,“公主,你这般说,就不怕皇后娘娘——” “怕什么?“顾青颜瞪了一眼小宫女,“皇后娘娘几次说了对林仙仙很感兴趣,不过因着她刚来上京加上身子不适才迟迟没有召见,本公主说错什么了吗?” 更何况这宫里的人各怀鬼胎,就算尊贵如皇后,也有自己的算盘,谁又干净得过谁? 坤宁殿中,郑皇后正喝着暖汤,听着宫人的汇报,脸色越来越沉。 “本宫看他是越来越厉害了。“ “娘娘,老奴求你收着点性子吧。”秋嬷嬷被她这毫不顾忌的话吓了一跳。 郑皇后冷哼一声,“他都开始防着本宫了,还想本宫逆来顺受不成。”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秋嬷嬷有些无奈,自家娘娘一但来了脾气就死犟,只看到自己想看的,只听自己想听的。 “霍少监的事本就是老爷那边的错,娘娘也不想太子殿下名声尽毁吧。” 郑皇后语塞,她郑家本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能有今天,一切都是运气。 以至于哪怕当朝岳父官拜兵部尚书,家中族人还是一副小家子气,多少上不得台面。 因着太子办事缺少银子,居然打修河渠的主意,简直荒唐至极。 若不是他们是她的家人,是真心为着太子着想,她就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被人收买,故意给太子挖坑。 “银子可都发下去了,死去的几个人家里也要照顾好。” “现在知道头疼了?” 秋嬷嬷瞧着嘉佑帝不知什么时候进来,面上闪过惊慌,直到嘉佑帝发话,她才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嘉佑帝见郑皇后背过身子不理自己,他随意坐在榻上。 “陛下来这里做什么?你那宝贵侄儿可不在在臣妾这里。” 嘉佑帝揉了揉眉心,实在是受不了她那酸溜溜的语气。 “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说不够。”郑皇后听见他不耐烦的语气,原本下去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陛下这般防着我,何必还要和我惺惺作态?“ “朕防着你?枫儿抓了霍北期那日,别告诉我郑朕的好岳父什么也没做?” “父亲他只是——” “只是想要永除后患?还是另有筹谋?朕不说不代表不知道。更何况萧儿是太子,你郑家总不希望他不得人心吧?” 郑皇后没想到嘉佑帝说话如此之重,虽说她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如今也在气头上,说话更是毫不顾忌。 “是啊,萧儿不得人心,他顾寒枫最会笼络人心。瞧瞧咱们大岳的皇帝陛下,为着他,连自己切妻儿都不顾了。” 嘉佑帝指着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最终甩了甩衣袖直接出了门。 秋嬷嬷慌慌张张进来,看着郑皇后一脸忿忿,心下叹气。 郑皇后正要出殿门,就被袁致翔的人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陛下说了,这三日你哪也不能去。” 郑皇后咬了咬牙,面上带笑道:“袁指挥使在本宫殿前,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些。” “娘娘抬举末将了。” 第126章 赏梅宴? 嘉佑帝听着太监的禀报,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淡淡的月光倾泻而下,映照在雪地里,整条宫道也因此亮了几分。 “还请公公多费点心——” “什么人,到现在还敢留在宫中?”王公公厉声呵斥,那两人慌乱了一瞬,才转过身来。 “陛下,是宁王殿下和御厨那边的太监。” 嘉佑帝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宫里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的事情他不是没见过,可他没想到他的人居然会如此大胆。 堂堂尚书府的嫡女,他的妃子,当朝王爷的母妃,居然会因为禁足受尽白眼。 “你回去吧,你母妃那朕会解了她的禁足,那些不长眼的也会让他们收到应有的处罚。今日的事,朕不希望再看到。” “是,父皇。” “陛下是真的觉得赵淑仪会被宫人苛待?” 嘉佑帝白了王公公一眼,这么大年纪了,脑子越发不好使了。 就说如今的宫里,有几个能越过赵栀儿的?更别说有人敢苛待她的。 她真是给他教了一个好儿子啊。 郑皇后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意外,知道是嘉佑帝特意准许,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听说姐姐要准备赏梅宴,陛下说臣妾闷了许久,让臣妾一起帮着你打点。” 赵淑仪像是没有看见皇后的脸色一样,自顾自坐在椅子上,眉目间满是欣喜。 “今年宫里的梅花开得极好,自当有人欣赏才是,听说姐姐的要在那日邀请了一些官家小姐,如此难得的机会,自然要让更多的人看到才是。”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郑皇后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笑着应下。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将嘉佑帝骂了八百遍。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想得出那种馊主意。 虽说她现在很是看不上赵淑仪,可是赵尚书怎么也算是老臣,他居然让赵尚书替她爹兜底,条件就是解了她赵栀儿的禁足。 简直是疯了。 看着在自己面前炫耀加威胁的赵淑仪,她心里无语极了。 “陛下呢?王公公怎么说?” 秋嬷嬷看着宫人一问三不知,连忙让人下去。 看着一脸愁闷的郑皇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娘娘,要不你亲自过去吧?” 郑皇后看着从殿门口经过的侍卫,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眸动了动,“让人给我父亲递个话,让他过来一趟。” 临海有些担忧地看着顾云暮,却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窗外阳光高照,大雪之后,人们感受到异常的温暖,街道两旁,挤满了叫卖的摊贩。 林仙仙有些迷糊地跟着林珊珊和林漫漫,步子还有些凌乱。 也不知道林太傅和林见山抽了什么风,突然给自己安排起学业来。 什么琴棋书画、什么女红礼仪,林仙仙光听着就头大了,可偏偏这些她都要学。 林太傅不但亲自教,还请了几位夫子,她成天跟在各个夫子身边,早出晚归好不辛苦,天天倒头就睡。 她找林老夫人,林老夫人将袖子悄悄扯了回去,说什么“出嫁从夫,一切都听林太傅的。”她可亲眼见着林太傅对着她点头哈腰来着。 她去找林珊珊,颜姨娘堵着门说林珊珊已经及笄,要为自己出嫁准备起来。拜托,这才什么时候,差那一小会儿吗? 她去找林漫漫,这个小妮子目光闪躲,只往萧氏身后躲,她吃人吗? 至于林昭,开始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更是难得见一面,还说什么“祖父、父亲终于做了一回好事。” —— 林仙仙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突然掉进水深火热之中。 早上的请帖让她找到了答案。 “赏梅宴?好玩吗?” 林漫漫揉了揉她的脸,“三姐,你怎么比我还爱玩,那可是宫里,一言一行都得规规矩矩的,要不然啊——呵呵——” 说着,林漫漫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珊珊连忙将她拉到身后。 “漫漫,你别吓唬她。仙仙,你别听她的,只要谨言慎行就不会有事的。” 知道赏梅宴是宫里不可多得的大型盛宴,并且此次几乎所有的上京贵女都会参加,林仙仙突然就来了兴趣。 直到她打着哈欠坐上马车,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咱们这么早过来干什么?莫非这上京的贵女一会儿都得出来买参加宴席的衣服首饰?” 这上京的贵女家中会没有什么好的衣服首饰? “哈哈哈。”林漫漫笑得前仰后合,“三姐,你想什么呢?自然是因为早点买好,你早点回去拜见夫子啊。” 林珊珊拍了一下林漫漫的胳膊,却还是不由得跟着抿嘴笑了起来。 原本就迷迷糊糊起身的林仙仙更迷糊了,“今天都出来了,还要学?” “谁让你逍遥快活那么多年,如今自然得恶补一番了,要不然回头赏梅宴上你可怎么办?” “好烦啊。”说着林仙仙便闭着眼侧倒了下去。 林漫漫还想去摇她,被林珊珊及时阻止。 两人听着轻微的鼾声,都有些不可置信。 马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好一会儿,车帘才被掀开。 林珊珊站在马车边伸出手,林仙仙毫不犹豫地将手搭了上去。 对面楼上,临海语气嘲讽,“这林三小姐也太过分了,自己丫鬟在,居然还让林二小姐伺候她,还真会摆架子。” “林仙仙,去看看她们都买了什么。” 临海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顾云暮关上窗户,转身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脑海中,赵淑仪嘲讽的话历历在目。 “同样是做错了事,咱们母子俩被禁足,可皇后呢,安然无恙。” “甚至为了让他们始终保持尊贵的形象,可以朝令夕改,不惜让自己的臣子给他的岳丈顶包。” —— 顾云暮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他难以忘记嘉佑帝看他时眼中复杂的情绪。 怀疑、惊讶、欣喜、可悲—— 同样是儿子,不,也有不一样的,他和顾寒枫很不一样,可他却是最后的选择,永远被排在后面。 “赏梅宴?”酒杯碎裂,顾云暮不觉得手疼,嘴角反倒翘起。 第127章 禽兽 “你们说到时候我披着这件狐裘如何?”林仙仙捧起狐裘的衣角,一脸兴奋地寻求认同。 “自然很是符合你的身份。” 还不等林珊珊几人说话,便传来一道极为高傲的声音。 林仙仙转过身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粉衣少女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容貌秀丽。 林仙仙眼里闪过惊艳,愣愣地看了她许久。 “赵如婳,怎么哪哪都是你?” 林漫漫不悦的语气将林仙仙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相信。 “是你啊——”林仙仙没想到五年前那个暴躁的小丫头居然长成一副大美人的模样。 赵如婳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转,她没想到林仙仙不过才来上京两三个月,居然和她们已经是一同闲逛的情分了。 果然她当年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林仙仙,你怎么还这么没出息?” “你还是一样这般喜爱搬弄是非。” 林仙仙睨了她一眼,继续翻看着手上的狐裘,对赵如婳的话不置可否。 赵如婳最是看不惯她这番漫不经心,把她当成空气的样子,看着林漫漫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她心下很是不高兴。 “狐仙是没皮吗,居然还要亲自买衣服?”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提她的糗事了,赵如婳一如既往的勇。 “狐仙有没有皮我不知道,不过有些人确实没脸没皮,听说太子每次外出都提心吊胆,生怕遇到无脸怪。” “林仙仙,你——”赵如婳的脸涨得通红,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更知道上京的人怎么说她,她也不在乎,但在林仙仙的面前,或者说是在林珊珊的面前,她很不是滋味。 “你可别想着嘲笑我,你还是想想自己吧。” 林仙仙不知道她自己有什么要想的,她疑惑地看着赵如婳那张愤怒到失去娇容的脸。 “你不知道皇后娘娘此次举办赏梅宴的目的吗?两位皇子甚至是顾世子年纪都到了为自己选择正妻的时候了。” 她的目光落在林珊珊和林漫漫的身上,又转回来看向林仙仙,神情哀怨,“真是可惜了——” 林珊珊看着林仙仙脸色有些不对劲,顿时有些不高兴,“赵小姐,仙仙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赵如婳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珊珊,谁说她不会说话的,说的话分明句句直捅人心窝。 林漫漫对这僵持的场景很是熟悉,也很是无奈,她尬笑着推着林仙仙,“三姐,你快去试试看,等会儿夫子就到府上了。” 林仙仙坐在隔间里,她再次打了个哈欠。 “小姐,咱们这样溜出来行嘛?等会二小姐她们担心怎么办?” 银儿看着在前面张开手臂蹦跳着的林仙仙,有些担忧道。 林仙仙停下步子,搂过她的脖子,笑嘻嘻道:“好银儿,你就别想了,你家小姐最近天天对着一堆课业,都快闷死了。难得有出来的机会,咱们就尽情地享受就好。” 林珊珊她听着伙计的转达有些头疼地拧了拧眉,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也安静下来。 赵如婳有些想不通林仙仙的脑回路,她也没说什么呀,而且也没说得过林仙仙,她这样跑了算什么回事? 想到最近上京百姓口中的林太傅,她莫名有些心虚,连忙带着丫头离开了。 林仙仙带着银儿一路闲逛,这儿看看,那儿的买一买,好不愉快。 “小姐,那不是林启吗?”银儿指着前面的身影,声音越来越低,“那边好像是——” 林仙仙放下手中的蒲扇,拉着银儿跟了上去。 “小姐,那不是妓院吗?没想到林启居然会——”银儿看着明晃晃的太阳,有些一言难尽地皱着眉。 林仙仙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毕竟男子嘛,总会—— “顾寒枫?” 林仙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从怡红院出来的男子,他怀里正抱着一个挣扎的姑娘,那姑娘的脸背着她,林仙仙只看到她那秀丽的长发。 顾寒枫将人抱进马车,不知在外说着什么,又让车夫在马车边守着,他又进了怡红院。 “真是禽兽。”林仙仙忿忿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银儿有些疑惑地望向她,“小姐,你刚刚不是说这种事对男子而言很正常嘛?更何况顾世子身份尊贵,那这事对他而言更没什么可说了呀。” “那能一样嘛?”林仙仙极力忽视心头的不适,“你没看到那姑娘一直在挣扎嘛?肯定是顾寒枫那家伙仗势欺人了。” “知道怎么做了吧?”林仙仙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那少年将铜钱收入怀中,点了点头。 车夫正靠着马车厢,极力宽慰着马车内的人,忽然看到一个少年痛呼一声倒在地上,他连忙上前要将少年扶起,突然觉得眼前有些花。 马车内女子听外面没了动静,刚想出去,就见车帘被人掀开,她还未动作,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我们知道你是被顾寒枫那个混蛋逼迫的,你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答应别出声,我的人就放开你。”林仙仙朝女子使了一个眼色。 女子泪眼婆娑地望向林仙仙,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都怎么欺负你了,我一定帮你算账。”林仙仙一脸郑重地说着,仿佛自己是救世的英雄。 “小女叫珍珍。”女子低垂着脑袋,用手帕捂脸,肩膀不停地颤抖,“我本是个良家女子,可前年家里受了灾,我的父母不得已将我卖入怡红院。这两年我辛辛苦苦卖艺不卖身,终于攒下了赎身钱。” 林仙仙和银儿不由得模糊了双眼,跟着女子小声啜泣起来。 “是不是顾寒枫那个混蛋为难你了?” “这位小姐,你别这么说,顾世子好歹当初帮过我的,甚至还鼓励我不可自轻自贱,早日逃出牢笼与我那未婚夫相见。” “啊——我——我误会他了?” 林仙仙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好像是一开始就没问清楚。 第128章 你怎么敢? “这位小姐你竟也这般想吗?”说着女子的抽泣声便打了起来,“女子缘何为难女子?” 银儿担忧地望向林仙仙,这情况不太妙啊。 林仙仙深吸了一口气,耐心道,“你放心,我说帮你算账就一定帮你算账,只是你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要不然真冤枉了人,就真尴尬了。 “顾世子那般风光霁月、不染红尘的人,是个女子都愿意去亲近,我也以为我遇到了救赎,可没想到——。” 女子抬起头,她的眼角红红的还挂着泪,“没想到一切都是假象。” “等到我彻底信任他之后,他就开始——甚至用我未婚夫的性命威胁我,今日原本我想一头撞死的,可我实在担心我走后,我那未婚夫的安危。” 像是怕两人不信,女子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红痕。 “瞧瞧,你们瞧瞧,我不从,顾世子就——如今有他在,妈妈也不敢允许我赎身。今日他知晓我要与未婚夫见面,他一气之下说要将我带入他府中,我怎么也反抗不了。” 林仙仙将女子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将顾寒枫骂了千万遍。 真是禽兽。 “你未婚夫呢,他在哪?” 女子敛下眼眸,声音闷闷的,“在东城门外三里地的一个小庄子上。” “你走吧,这里交给我,你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 女子直愣愣地看向林仙仙,像是在确认她话里的可靠性。 “小姐,这不好吧?要不还是等顾世子来吧。” 女子深深地埋下头,一声不吭,见状,林仙仙脸上被愤怒铺满。 “等?等什么等?有什么好等的?”想到什么,林仙仙咬了咬后槽牙,“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姑奶奶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女子看了看手中的缰绳,又看了看路边的马车厢,嘴角抽了抽。 “你不会骑马吗?要不我让我的丫鬟送你?” “不用不用。”女子连忙摆了摆手,“顾——顾世子教过我,我会骑。” 林仙仙有些意外,没想到顾寒枫居然会——看来是真动了心思。 眼前女子明眸皓齿,樱桃小嘴,粉嫩的脸蛋更让她显得楚楚动人。 也难怪了,他后院那些女子虽然貌美,可多少缺点灵魂。 她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林仙仙?”顾寒枫语气有些慌乱。 他刚从怡红院出来,就看到林仙仙站在倾倒在地的马车厢前,马匹早就不见,车夫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他急忙上前握住林仙仙的肩膀,让她转了两圈,瞧她没事,又走到马车厢前,一把掀开车帘,看着里面空空,没有一个人,他的脸色沉了沉。 车夫迷迷糊糊醒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慌乱了一瞬。 “殿下,小的,小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有个少年晕倒了,小的去扶,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 “不是她做得?” “不是吧,当时小的还和表小姐说着话呢,怎么可能是她呢?” 顾寒枫浑身像是掉进冰窟一般发冷,他不敢想象若是她出了事,他要如何交代。 他喊过林墨立马去找人。 此刻的林仙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人骗了,还做了蠢事。 看着突然出现的侍卫,以及顾寒枫一脸严肃的表情,林仙仙立马跑到他的面前拦住去路。 “仙仙,我还有事,我让人送你回去。” 林仙仙对他突然平静的语气有些不习惯,“不许去。” “别闹了,她对我很重要,我必须把她找回来。” 林仙仙一时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但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愤怒,“顾寒枫,本小姐没想到你会这么无耻,本小姐看错你了。” 说罢,林仙仙转身就要走,却被顾寒枫一把拉住。 “你在说什么?”顾寒枫蹙起眉,即便眼下再着急,也不想听林仙仙和他如此说话。 “我说什么?“林仙仙一把甩开她他的手,满脸厌恶地看着顾寒枫,他没想到对方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地问出这句话。 “你一个尊贵的世子殿下,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跑怡红院来,偏偏要和一个弱女子过不去,更何况人家都有未婚夫了——” “什么女子?”林墨有些摸不着头脑,“殿下,你看上哪家女子了,属下怎么不知道?” 顾寒枫瞥了他一眼,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他不知道吗? “不愧是主仆,蛇鼠一窝。”银儿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看着林墨。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顾寒枫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不希望面前的人误会,“我回头再和你解释,我现在要找人。” 林仙仙冷笑一声,“找谁?找你的珍珍吗?她可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见过筝儿?”顾寒枫蹙眉,他后退几步,紧紧盯着林仙仙。 “是又如何?我亲眼看到你强迫她,亲耳听她说你为难她,逼迫她,不让她赎身,甚至用她未婚夫的性命威胁她,顾寒枫,你个登徒子,你不要脸。” 在场的车夫,以林墨为首侍卫都有些尴尬地望着天。 “你胡说什么?什么我逼迫她,她又哪里来的未婚夫?” “真真都和我说了,亏我还生怕自己误会你,没想到你居然还不承认,真是人面兽心。” 林墨实在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殿下,林小姐骂你了。” 接受到自家殿下冷飕飕的眼神,他立马正了正神色。 “林三小姐,你真的误会了,那马车里的不是什么青楼女子,更不叫什么珍珍。她叫裴筝,是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殿下的表妹。” 车夫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连忙为自家殿下解释。 “不可能,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说得出那些话?就算你要维护你家殿下的脸面,也不能把我当傻子。” 顾寒枫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里又怒又气。 “有什么不可能,她一个大家闺秀看上一个包藏祸心的小子,甚至不惜跑到怡红院这种地方,就是想让家里人同意,我作为表哥抓她回去有什么错吗?” 林仙仙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见过她,她人呢?她去哪里了?她若出事你要如何?你可知道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害过多少人?你怎么敢自以为英雄放她离开?” 林仙仙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直到撞到马车厢才反应过来。 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泪水,她的身子发颤,声音发抖,“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第129章 快一点,再快一点 “殿下,还要属下去找表小姐吗?” 看着慌慌张张逃跑的身影,林墨有些替林仙仙原来委屈。 他也没想到原本还是很照顾人的殿下,得知真相后居然会换了一副面孔。 顾寒枫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语气冷淡,“找,自然要找。” 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还忽悠人帮自己脱身,胆子越来越大了,必须要好好收拾一顿。 “小姐,这不关你的事,你别伤心了。” 林仙仙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眼泪偏偏止不住地流。 “听说了嘛,钱三家的闺女看上了一个有娃的猎户,说什么都要跟着他。钱三不同意,她居然要私奔,结果半路上遭遇不测,直接丢了小命,到现在官府还没查出死因呢。” “就咱这上京的治安,怕是他女儿死得有点冤了。” “这几日官府的人进进出出的,什么线索也没查到,你们说该不会是熟人作案吧?” “小姐,你没事吧?”银儿眼疾手快扶住快要摔倒的林仙仙。 “小姐,你别担心了,他们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更何况裴小姐身份尊重又有功夫在身,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杂乱,顾寒枫冷漠的脸庞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林仙仙有一瞬间的慌乱和害怕。 想到那些可怕的场景,林仙仙更是心头不安。 这一天,不少百姓都惊讶地看着一个官家小姐提着裙摆飞快地往东城门跑去。 “仙仙,出什么事了?” 王知礼看着慌慌张张,满头大汗地的林仙仙,有些担心。 “王大哥,你先下来。”林仙仙喘着气将王知礼从马上拉了下来,自己坐了上去,而后又拉上了银儿。“先借我一用,回头将马给你送过去。” “仙仙——仙仙——” 骏马嘶鸣,林仙仙连人带马飞快地远离他的视线。 僻静的巷子里,男人慌乱地向前跑着,突然一张网从天而降。 男人猛地在地上翻滚一圈试图逃离被捕的命运,不料他刚庆幸逃过一劫,便有两把红缨枪交叉立在他的脖子前。 “殿下,怎么处理?”林启一把撸起男人的衣袖,熟悉的图案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林启一脸骄傲地看着从巷口走出来的顾寒枫。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男人想要极力摆脱侍卫的桎梏,却被林启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不是很能耐嘛,怎么这么快就被我的人抓到了?”顾寒枫一脸阴沉地看着进了门的裴筝。 裴筝目光闪躲,面上尴尬地笑了笑,“表哥,我知道错了,你千万别和我母亲她们说?” 察觉到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裴筝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就是听说怡红院新来的花魁很是好看,我发誓,我就是去看看她长什么样,其余的我什么也没做。” 茶盏放到桌上的响声让裴筝的肩膀都吓得抖了抖。她这个表哥性子最是冷淡,往日里就难以靠近,如今发怒,更是让人害怕。 “堂堂将军府的嫡女,跑到那种地方,回头跟我说你什么也没做?珍珍姑娘,这话你自己信几分?” 裴筝猛地抬头,看着顾寒枫似玩笑、似嘲弄、似痛恨的表情,感觉天都塌了。 “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逗逗她。” 她真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当事人知道了。 当她看见林仙仙的那一刻,又惊又喜,听她话语中满是对自家表哥不守男德的担忧和痛恨,她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 谁知道林仙仙居然当真了,还过来安慰她,不敢想她当时憋笑憋得多难受,连眼泪都出来了。 瞧她那副热心肠又呆呆傻傻的样子,也难怪被自己的表哥骗。 虽然吧,好像自家表哥在人家姑娘家面前的形象都毁了,不过她也算替林仙仙在某个层面上报了仇了。 结果就是,眼下她的处境非常不妙。 “殿下,那人是大岳的,不过前些年家乡受了灾,被北辽人救了,这才成了北辽人的眼线。”林启拿着供词进来,神情很是难看。 顾寒枫看着供词,眉头紧皱,“和那些尸体的数量可对上了?” 林启摇了摇头,“还差十三人,应该是咱们到那的时候,他们察觉不对逃跑了。林墨那边在查,说是有人匆匆忙忙出了城。” 顾寒枫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林启只站在一旁静静等待他的吩咐。 他忽地起身,取下墙上的宝剑往外走去。 路过裴筝身边,顾寒枫瞥了她一眼,语气冰冷,“我让何管家亲自送你回府。” 裴筝有些慌乱,要是让何管家送她回去,她还不得被她娘骂死,她急忙跟上去,想要顾寒枫收回他刚刚说得话。 何管家连忙拦住她,“表小姐,你就偷着乐吧,殿下此刻没有时间同你一一计较。” “你不知道今日林三小姐助你离开,殿下狠心同她发了脾气,还吓到了她,林三小姐可担心你了,怕是这会儿还在找你呢。” “担心我什么?”裴筝有些疑惑,不过一面之缘,林仙仙居然会担心自己。 何管家抽了抽嘴角,“不是表小姐你说要找未婚夫嘛,殿下就说你是被人骗了非得跟着人家走。” 裴筝摇了摇头,有些不可置信,这种话她自己胡说也就罢了,顾寒枫居然—— 这得多大仇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仙仙骑在马上,一路疾驰。 她的脑海中尽是话本上穷书生欺骗富家小姐,骗财骗色的戏码,还有百姓闲谈中富家小姐红颜薄命的悲惨结局。 心中期待着裴筝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座下的马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小姐,前面有人。” 青年连忙朝着旁边闪去,一个不小心直直倒在地上。 “在下无碍,姑娘不必内疚。”青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捡起地上的包袱,目光焦灼地看着远处。 林仙仙静静地打量着青年,天色暗了下来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等银儿把话说完,林仙仙猛地将她推开。 “你就是那个杀害钱姑娘的禽兽?” 青年冷笑一声,“禽兽不禽兽,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无耻,裴大小姐呢,你把她弄哪去了。”林仙仙心下慌乱,嘴上更没了顾忌。 “裴大小姐啊,自然不在了——” 第130章 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林仙仙指着青年,双手颤抖,“你把裴筝交出来,要不然我杀了你。” 青年看着他笑得越发大声,他拍了拍手,树上顿时跳下了一群人。 林仙仙一时有些无措,却极力压制内心的害怕。 “头儿,这两个人认识裴筝,想必同顾寒枫也有些瓜葛。” “你们知道就好,赶紧把裴筝交出来,本小姐放你们一马,否则等世子殿下过来,你们别想好过。”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林仙仙和银儿紧紧靠在一起。 “什么裴筝,我们可没见过,不过我们正愁如何对付顾寒枫,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话落,为首的男子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人一拥而上。 —— “小姐,小心。” 林仙仙被猛地推到一边,她转身回头,就见银儿被青年一脚踢向树上,而后重重吐了一口鲜血。 林仙仙有些看不清她的状况,可吐血声和血腥味都告诉她银儿很不好。 “银儿——” 林仙仙不顾身上的疼痛,脚步慌乱地跑向地上的银儿,借着朦胧的、似有若无的月光,她小心翼翼地将银儿扶靠在树边。 “你们居然敢伤她?”林仙仙眨了眨眼,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林中萧瑟,一阵冷风吹过,原本兴致勃勃的一群人痛苦地嚎叫出声。 “什么东西,我的眼睛。” “还不赶紧追——” 林仙仙一手抱着银儿,一手拉着缰绳,在黑夜里慌张前行。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叫骂声,泪水无声地流过她的脸颊。 破风声从后而来,林仙仙缩了缩脖子,一张脸吓成一团,若是林太傅等人见了,怕是要心疼坏了。 “啊——” 伴随着后方突然的惨叫声,前方突然有了光亮。 “王大哥——” 林仙仙声音哽咽,直到来人将她抱下马,她才哭出声来。 王知礼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着。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一群人,林仙仙顿时忘记了哭泣,她跑过去狠狠地打着那群人。 “裴筝呢?你们有没有见过她?” 王知礼心疼地拉过她,“仙仙,你别这样,有宁王在,你还是让宁王殿下处理吧。” 林仙仙好像这才发现王知礼身后站着的宁王,她无措地行了一礼,“殿下,还请你派人找一下裴大小姐,她——” 顾云暮蹙了蹙眉,有些疑惑,“林三小姐这么晚出城是为了找裴大小姐,可本王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她去瑞王府了。” 王知礼也点了点头,“我看你匆匆忙忙的,怕你出什么事,就跟过来了,路上正巧碰到宁王殿下。” “可裴筝不是要出城的吗?” 林仙仙像是想到什么,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他们顾家,不,裴家,都这么喜欢戏弄人吗?都爱那般糟蹋别人的心意吗? 林仙仙看着一脸苍白的银儿,心中愤愤。 “王大哥,我们赶紧回去吧,银儿她好像伤得很重。”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场的众人立即警觉起来,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殿下,你没事吧?” 林启勒停地马,满脸担忧地看着顾寒枫。 顾寒枫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他有些慌乱地下了马,懊悔地看着林仙仙。 此刻的林仙仙头发凌乱,灰扑扑的小脸难掩苍白,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衣服上灰扑扑的,还沾着刺目的红。 顾寒枫一时觉得自己难以呼吸,他有些局促地开口,“仙仙。”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晰,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知礼连忙挡在林仙仙的面前,生怕顾寒枫对她做什么。 “要是银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双清澈灵动的眼里,此刻红通通的,装满了对他的恨意。 不等他再开口,林仙仙已经低下头,她拉了拉王知礼的衣袖,声音里满是惊慌。 “王大哥,我想回去了。” 顾寒枫看着她不发一言从自己身边走过,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殿下——” “堂哥,怎么这么严重?” 火光下,林仙仙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前方大踏步而去。 林启看了一眼她决绝的背影,再看了一眼浑身痛到战栗的顾寒枫,眉间满是复杂。 “林启,扶我上马。” “堂哥,你现在——”宁王神色难掩担忧。 顾寒枫从他怀里艰难地抽出自己的肩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林太傅站在门前,焦急地走来走去。 “怎么还没回来?” 林漫漫打了一个哈欠,有些不耐烦,“还不是祖父你害得,瞧瞧三姐这些天累成什么样了,偏偏还不许我们掺和。” 林太傅有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知道你三姐累,还一大早把她带出去?” “我——”林漫漫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看了一眼身边站得笔直的林姗姗,撇了撇嘴,“又不是我一个人带三姐出去的。” 林太傅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这么多年,就光长个嘴了。 林太傅揉了揉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王公子,你给老夫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林珊珊说林仙仙留了口信,自己去逛了,他还有些不放心。 王知礼突然告诉她林仙仙有点事,情绪不太对,说是他跟着让自己这个当祖父的放心。 可结果就是放心成这个样子? 林珊珊几人连忙扶过林仙仙和银儿,神情里满是担忧。 王知礼看了一眼林仙仙,可他也不知全貌,林仙仙回来一路也什么都不说,面对林太傅愤怒的表情,他也只能实话实说。 “仙仙,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裴筝那丫头?”想到什么,林太傅脸色陡然沉了下去,“是不是顾寒枫又欺负你了?祖父这就去找他算账。” “不许去。”林仙仙突然出声,眼睛湿润润的,“祖父别去,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你也别去找他。” “这是怎么了?”林漫漫看着林仙仙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你们别管了,都回去休息吧。”林太傅长长地叹息一声,目光在王知礼的脸上转了转,而后点了点头。 第131章 并不美好的梦境 汀兰院灯火通明,林仙仙站在院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蔡嬷嬷一脸兴奋地迎了上来。 “嬷嬷——”强忍的泪水在见到熟悉的人后,扑簌簌往下流。 “诶呦,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还在外面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进来?”林见山恼怒的声音直击林仙仙的心脏,她越发觉得委屈了,眼泪更是不停。 蔡嬷嬷替过她身旁的丫鬟,心疼地搀扶着她。 林见山心急地出了门,就看到林仙仙一瘸一拐的样子,瞳孔一震,在看到她身后被抬着的银儿,身子晃了晃。 “仙仙,你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林仙仙扑到他怀里,丝毫不顾忌其他人的眼光,大声哭了出来,“爹爹,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说什么?”林见山语气责备,脸上却满是心疼。 林仙仙看了看静静躺着的银儿,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纱布,抽了抽鼻子。 “福叔,你这系得也太丑了。” 福管家冷哼一声,“再丑也比你手上的伤痕好看。” 林仙仙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 林见山从外阴沉着脸进来,眼里满是无可奈何。 “大晚上在外面也不知道捎个口信回来,要不是你王大哥,你今天要怎么办?” 林仙仙想了想,仍然心有余悸,她默默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几日,就在屋里好好歇着,那也不要去。” 林见山叹息一声,他这女儿,莽撞时不管不顾,挨训了就像个鹌鹑似的,真拿她没办法。 瑞王府,顾寒枫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他将自己整个人都抱成一团,身子还是止不住颤抖。 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就连他的视野也越发模糊。 “张太医,你快想想法子。”林启在顾寒枫的窗前点满了香,一边轻轻扇着风,一边催促着张太医。 张太医满头是汗,他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最后还是甩了甩衣袖,一副爱莫能助的架势。 就算是药用久了没效果,但也不至于一点作用都没有吧,他也解释不清眼下的情况。 “殿下,裴老夫人过来了。”何管家担忧的声音传来。 “枫儿,别怕,你一定要撑住啊。” 顾寒枫艰难地转过头,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旁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朝他走来。 “外祖母,我没事。”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走了很久的路。 裴老夫人紧紧握住他伸来的手,满眼都是心疼。 “枫儿,你怎么样了?”嘉佑帝惊慌的声音传来,众人连忙起身让路。 嘉佑帝看着顾寒枫眉头紧锁,满头大汗的样子,连忙喊来太医。 太医们战战兢兢上前,恭恭敬敬拿出脉枕,床上人的状况他们已好久不曾见过,都差点忘了他的生命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脆弱。 多年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又像是在重演。 嘉佑帝一脸愠怒地看着一个个太医上前,一个个伸出手,一个个摇头,像是早就商量好的。 “世子殿下显然情绪过激,再加上拖延,致使情况危急,老臣无能,眼下只能先用人参吊着。” 看着睡着了身子还是不停颤抖的顾寒枫,太医院周院卿语气中满是同情和怜惜。 “情绪过激?拖延?”嘉佑帝语气平静,周身却散发出森森寒意。 林启强忍住内心的慌乱,他死死地稳住身子不敢让上首的人看出一丝异样。 “怎么,自个主子都照顾不好,连朕的话都听不见了?”屋子里的人顿时跪倒在地。 “殿下——殿下他查到上京城中有北辽的奸细,一路追查,发现他们往东郊方向逃走了。殿下带着属下们去追,怎料他们半路设伏,殿下不小心受了伤导致病发。可殿下不顾身子硬是要追下去——” 林启语气略显慌乱,声音也越来越小。 “上辽人?”嘉佑帝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扫视,渐渐变得凌厉,“老三,你说你在郊外抓获到了可疑的人?” 宁王被点到名,有些不可置信,心中五味杂陈。 “是,儿臣也是无意碰到的。” “既然是无意,那些人就交给太子处理吧,东大营今日太懈怠了,你去练练吧。” 宁王紧紧咬了咬牙,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皇什么也不查,仅凭侍卫的一句话就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他有些不甘心,却还是强忍住内心的愤怒躬身应下。 郑皇后听到消息有些意外。 “没想到上辽人如此野心勃勃,你让萧儿你务必当心,若是此事办得漂亮,萧儿的地位就越稳固。” 秋嬷嬷点了点头,她试探性开口,“那陛下那边的养生汤还要送吗?” 郑皇后梳发的动作顿了顿,她看着镜子中明艳的脸庞,嘴角翘了翘。 “送,还要熬得久一点,嫩一点。” 比起她的心情,她儿子的前途更重要。 一时的不快算不上什么。 就像前些天还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赵栀儿,怕是如今的心情更糟吧。 相较于宁王府一片漆黑,下人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赵淑仪的宫殿中,烛火摇曳,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真当本宫母子好欺负是不是,逮着我们母子俩薅薅?” 赵淑仪穿着寝衣,头发披散。 因着满脸的怒气和刚刚一通大动作,脸上挂着晶莹的汗水,几缕发丝沾在脸庞上,显得她格外恐怖。 “来人,本宫要去见陛下。” 钱嬷嬷连忙阻止,“娘娘,咱们还是明日再去吧。” 嘉佑帝如今因着顾寒枫病发正在气头上,如今自家宁王殿下都受到牵连,可不能再去触霉头了。 “皇后那边送了东西,连殿门都没进,咱们还是——” “郑念秋——”赵淑仪深吸了一口气,“想拿本宫儿子当梯子,做梦。” 寒风呼啸,寒梅傲然挺立,散发着幽幽清香。 上京城中,家家户户都熄了灯,至于零星的几处光亮,诉说着心事。 黑夜里,急促的跳动的心声,多半昭示着主人并不美好的梦境。 第132章 太没分寸 林仙仙按了按自己的头,有些乏力地撑起自己的身子。 窗外的天色仍然有些暗,她却没了睡意。 她穿好鞋来到桌前,茶壶中却空空如也。 她的目光被香炉中的香吸引,仍是银儿拿回来的安神香,蔡嬷嬷在她睡前点的,却还未烧尽。 她的目光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蔡嬷嬷听着动静起身,看到林仙仙穿着寝衣呆愣愣地站着,有些担心。 “嬷嬷,我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无边的黑暗,还有不知何处的箭矢破空声,以及四面八方的嘲弄声。 女子声音闷闷的,微弱的晓光没有错过她脸色低落的情绪。 蔡嬷嬷拉着她走到床边,“嬷嬷陪着你。” 想到以往自己生病的情形,又或者是想到自己难过的场景,眼前的人总是这样陪着自己,像母亲,像祖母。 她的心暖暖的,她蹭了蹭蔡嬷嬷温暖的手掌,脸上洋溢着笑容。 “谢谢嬷嬷。” 蔡嬷嬷轻笑了两声,帮她掖了掖被角,手背不经意碰到林仙仙的脸颊,她手下一顿,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将手掌贴上林仙仙的脑门。 “小姐,你怎么发烧了?” 林仙仙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嘴上嘟嘟嚷嚷个不停。 “嬷嬷,有你真好——” “嬷嬷,仙仙想娘亲了,仙仙心里好难受——” “嬷嬷,我想吃桂花糕——” 福管家被蔡嬷嬷拉着踉踉跄跄地跑到床前,“怎么烧成这样子?”福管家一扫刚刚的困倦,神情严肃。 “我也是半夜听到动静才起身,她就穿着单衣,谁知就那么一小会儿——” “嬷嬷,你在哪?” “这是说梦话呢,还是说胡话呢?”烛光亮起,福管家看了看林仙仙的神色,语气担忧,“这是吓着了,我去煎药,你在这陪着,她说什么,你应着。” 蔡嬷嬷怔愣了一瞬,看着林仙仙恬静的睡颜,她心下唏嘘。 原本听说这段时日林仙仙的遭遇,她就心疼,更是对周围人尤其是林见山一点好脸色都没有,那么多人照顾不了一个小丫头,真是无能。 可看到林仙仙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更是心疼得不得了,更别说是如今躺着的林仙仙了。 林仙仙醒来时,头脑昏昏沉沉的,只听着院子里模模糊糊的争执声。 她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人进来,她只能起身独自去倒水。 “姑娘,求你了,你就让我见见你家小姐吧。” “我都说了,我家小姐病了不见客。” “姑娘,我是真的有要事——” “那也不行——” “红儿,怎么了?其他人去哪了?”林仙仙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有些意外,想着若是她不出现,不知道外面的人会争执到什么时候,她只好披着衣服出门。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你还病着呢。”丫鬟急忙来到林仙仙的身边,帮她把外衣又拢了拢,“林老夫人说要办家宴,让大伙儿都去帮忙了。” 林启看到林仙仙苍白的脸色愣了愣,再看看丫鬟担忧的神色,他这才相信林仙仙是真的病了。 他一时有些内疚,却又不得不开口,“林小姐,在下不是有意打扰。” 红儿一下子就炸了毛,“什么不是有意,都和你说了多少次,还在这里嚷嚷个不停。” “红儿。”林仙仙一把抓住她,连忙止住她的话头。 “进来说吧。” 林启看林仙仙并没有不理睬自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林小姐,我家殿下——”看着林仙仙冰冷的眼神,林启的话突然顿住了。 “你家殿下哪来的脸还让你过来,又是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见你?本小姐心善,并不代表本小姐蠢,一而再,再而三被他戏弄。” 林启面上燥热,他自然懂得林仙仙话语中的不满甚至是恼怒任谁几次三番被戏弄,甚至差点出事,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如今确确实实有人因此而受伤。 “不是殿下让我来的。”林启硬着头皮道。 林仙仙蹙眉,有些意外林启的坦诚和果敢。 “殿下昨夜病发,现在还未醒,太医说只能看天意了。” 林启声音哽咽,也不知是在诉说还是在期盼。 原本太医还说撑过昨夜就没事了,可是天亮了,顾寒枫一切都正常了,可就是不醒来,任凭他们还是裴老夫人一切亲近的人怎么念叨,他依旧安静地躺着。 只有唇边偶尔的呢喃告诉众人他还好好的。 那呢喃轻轻的,带着担忧,带着害怕,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林小姐,殿下他一直唤着你的名字,你去看看他好不好,说不定你去了,殿下就能醒过来了。” 林仙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才不信林启的这番话。 “该不会是顾寒枫找不到可以戏耍的人,又想来霍霍本小姐了吧?你们把本小姐当什么了?” 林启连忙摇头,天啊,这都是什么话。 “林小姐,殿下昨日碰到表小姐胡闹,本想着将她送回镇国将军府,谁知道她几句话你就被忽悠了,殿下也是想吓唬你一下。” 以免你林仙仙还是这般不太脑子,这话他没说,也不敢说,更不能说。 “殿下知道北辽人往东郊去了,一路追赶,结果刚出城门没一会儿就遇到埋伏。结果何管家派人说,表小姐骗你要去东郊附近,殿下一时分心病发,怎么也不肯回去,硬撑着要去找你——” 林仙仙目光闪了闪,她强忍住内心的酸涩,语气决绝,“他病发就找太医,与我无关,你与其在这里同我周旋,不如回去照顾他,指不定你一会去他就醒了。” 林启自然知道她并不是心狠之人,要怪只能怪自家殿下,以往逗弄人逗得太狠。 好了吧,玩脱了吧。 人家姑娘不上当了,哦,是不把他当一回事了。 林启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极速搜寻着法子。 却还是觉得无济于事,谁让自家殿下之前太缺德了呢。 “太医都看过了,就连院卿也说没法子,只能硬撑,就连林小姐制的香也一点都没用。疼痛是熬过去了,可殿下迟迟不醒——” 红儿在一旁不停地翻白眼,她可不管什么情分不情分,她只知道自家小姐病着,眼前的侍卫太没分寸。 第133章 一定有法子的 蔡嬷嬷进来,就看到林仙仙正坐在榻上,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银儿那边已经没事了,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你还是赶紧用膳吧。” 林仙仙抬起头来,神情中带着迷茫。 “嬷嬷,我是不是很蠢?” 蠢到三番四次上当受骗,蠢到早就看出别人的恶劣本性,居然还会为对方担心,甚至是动摇。 蔡嬷嬷坐到林仙仙的身边,少有的安静,她的目光平和而又遥远。 “我家小姐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了,可千万不要怀疑自己。只是心善过了头,才会到如此纠结的地步。” 这做人,得心善,却也不能没有锋芒,否则只会伤到自己,就像她的母亲。 那个身处困境依旧对自家二爷伸出手的小丫头——薛青悠,即便成了二爷的贴身丫鬟,还是时不时抽空跟在自己身后,帮自己做事。 虽说当时的林太傅深得帝心,可从一个小地方到达整个大岳最繁华的城市,带着一家老小,可谓步履维艰。 他们住在崇德县,日子也同样艰难。更别说林见山还要吃药,看书。 薛青悠每天脸上总笑嘻嘻的,可夜间脸上却挂满了担忧。 艰难的日子难熬,却也过得很快,同甘共苦,青梅竹马的情谊将林见山和薛青悠却紧紧绑在一起,她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可他们却未能得到长辈的祝福,反而是铺天盖地的指责。 他们重新回到崇德县,一切也回到了原点,可只有薛青悠像是被丢在了茫茫苍原,孤单且落寞,直到生命的尽头。 “生命其实一点儿也不漫长,尽力做你想做的,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交给以后的你吧。” 林仙仙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漫天的星辰。 “你是说这么多年,他一直如此?” 林仙仙在福管家疑惑且惋惜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他说我的发膏可以缓解他的疼痛,可如今怕是没了效果。” 福管家眯了眯眼,神情严肃,“那发膏里确实有几样药材对心病有效,如今没了效果,只怕他现在病情极为严重。” “那怎么办?”林仙仙神色有些慌乱,“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这么多年他都挺过来了——” “小姐别急,这只是老奴的猜测,一切还得见过人才知道。” 福管家面上带笑,耐心地安慰着林仙仙。 可转过身后,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只是顾寒枫常年心悸,虽有药用着,终归治标不治本,只怕病情会越发严重,甚至是脱离控制。 瑞王府,当真与他有缘。 林昭一脸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什么玩意,他差点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他捏着林仙仙的脸,冷笑道:“林仙仙,你是真不长记性是不是,顾寒枫是什么人,你居然担心他?这上京关于你的谣言你都忘了是不是?” 林仙仙尬笑着移开他的手,嘟了嘟嘴,“之前是因为误会,他也道歉了。再说咱们要是救了他,也算是立功一件不是吗?” “立什么功?就算要立功,与你何干?” 他手指抖动着指向一旁看戏的福管家,脸上满是质疑,“福叔没事帮你弄点小玩意也就罢了,顾寒枫什么情况,你让他去,是嫌弃来福叔活得太长了吧?” “别别别。”福管家睁大了眼,连忙摆手,“公子,小姐,你们争你们的,老奴只管去还是不去,你们可别将老奴掺和进去。” 这些孩子,动不动活不活,死不死的,真是晦气。 “看看而已,又没说要死马当活马医。”林仙仙不服气地瞪了林昭一眼。 林昭沉默了半晌,神情忽然变得极为严肃,“仙仙,顾寒枫是世子,将来还会是王爷。再说如今太子党和宁王党竞争越发激烈,陛下却对他极为看重,你确定要和他牵扯不清?” 林仙仙对他突转的话题愣了一瞬,脸上顿时热了起来,目光有些躲闪,“我没有那个意思。” 有没有那个意思不是说说的,林昭看着她这般女儿家的姿态,心下沉了沉。 “没有最好,他的处境太过危险,大哥不希望你受伤害。” “我知道的,就这一次而已。”林仙仙笑吟吟地看着他,心脏却像是被攥紧一般闷闷的。 何管家看着来人有些意外。 林昭笑着提了提手上的包裹,“祖父让我带了点补品给殿下。”何管家躬身接过,便带着林昭朝顾寒枫的院子走去。 夜晚,王府里静悄悄的,下人们小心翼翼地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往日算不得平静的瑞王府一片死气沉沉。 “老夫人,奴婢没用,未能找到季神医。”鹊儿低着头,紧握着拳头,不让眼泪落下。 裴老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女,苍老的身体无力地佝偻着。 “你真是胡闹。一个女孩子,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往日里知道笑话你表哥自作自受,你又做什么去戏弄林三小姐,挑拨他们关系也就罢了,你看看如今你表哥——” 裴老夫人眼眶通红,她捶了捶闷胀的胸口,声音沙哑,“你让老身怎么去见我那早亡的曦儿啊?” “母亲——”余氏一边安慰她,一边狠狠瞪了自家女儿一眼。 裴筝心里害怕,嘴唇哆嗦着,她膝行到裴老夫人面前,哽咽出声,“祖母,筝儿知错了,你别这样,筝儿害怕。” 林昭进来就看到祖孙三人哭着抱成一团,面上有些尴尬,却更多的是气愤。 他没想到林仙仙这次受伤背后会有那么大的隐情,他的眉头皱了皱,有些不太想搭理这群脑子有毛病的人。 想到林仙仙红肿的眼睛,他强压下心头的不满。 “林昭见过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神情激动,她抓着林昭的手微微颤抖,“这位大夫真的能救枫儿吗?“ “母亲,既然这位大夫的方子能帮殿下一次,咱们也要相信他能帮殿下第二次,咱们还是别在这里打扰了。”余氏搀过她,低声哄劝道。 裴老夫人看着床上的顾寒枫,连连点头。 “对,对,一定有法子的。” 第134章 和林见山好好谈谈 “大夫,我家殿下如何了?”林启紧张地看着福管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情况不太妙啊。”福管家摇了摇头,语气惋惜,“本就积久弥重,此次更是拖得太厉害,致使所有的病症都发了出来。” 他眯了眯眼,看了看顾寒枫,又看了看林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五年前,殿下在蔡州城外悬崖上是不是救了一个人?” 林启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何会提到往事,更不知她如何得知,却还是疑惑地点了点头。 “诶呀,是我啊,小兄弟,我是来福。”林启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福管家蹙眉,哀叹道:“你们当初离开蔡州的时候,我不是把治疗心悸动的药方给你了嘛,殿下为何还会如此?” 林启愣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福管家说了什么。 福管家瞧着他呆愣的样子,拍了拍大腿,一副惋惜的模样,“我特地放在你包袱里的,你没看到吗?诶,真是可惜了。” 滂沱大雨中,青年举着包袱朝他跑来,雨水模糊了两人的面孔,也隔断了萍水相逢的缘分。 林启沉默了半天不发一言,他恍惚想起包袱里是一件披风,是给自家殿下用了,那时自家殿下还受了伤。 林昭察觉到林启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不明所以。 “当真是缘分啊。” 他家殿下和林三小姐是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缠缠绕绕,兜兜转转,还是当初熟悉人。 夜半,屋外一片漆黑,林仙仙看着明明灭灭跳动的烛火,神色有些担忧。 房门被轻轻推开,她立马转过头,却见红儿摇了摇头。 “小姐,你身子还未好,还是早点歇息吧。你放心,大公子那,奴婢会一直帮你盯着的。” 林仙仙犹豫地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红儿学着银儿的样子,点上一根香,很快林仙仙的鼻尖便闻到一股安心的味道。 崇德县的一切仿佛已经离她很是遥远,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像是急着躲到屏风后,已经渐渐有了模糊的倾向。 林仙仙忽然有些伤感,她忽然想念以前的生活,无拘无束又自在惬意,什么都不用担心哪里像在上京,短短两三个月,发生那么多事,还件件烦心。 想到一切都是因为顾寒枫,她的脸上浮现出恼怒,可想到他如今还生死未知,她的心又有些惴惴不安。 顾寒枫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醒来,脑海中光怪陆离的画面和斑驳的回忆,差点让他真的挺不过去了。 “殿下,是蔡州的来福,是福大夫救了你。”林启高兴地重新介绍着福管家。 福管家朝顾寒枫躬身行了一礼,“在下也不过是受人之托,更何况当日若不是殿下,在下怕是早就魂归故里了。“ “福大夫哪里话,当日的救命之恩你早已报完。今日你能出手相救,顾某感激不尽。“ 顾寒枫的目光在林昭身上扫了扫,他忐忑地望向福管家,“你说受人之托,不知嘱托你的人是谁?” “顾世子希望是谁?知道是谁后又想如何?”林昭看不惯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说话酸溜溜的。 福管家干咳了两声,看着林昭恶狠狠的眼神,有些生无可恋,“自然是林三小姐。” 顾寒枫低垂下眉眼,耳根微微泛红。 林昭撇了撇嘴,对他这副同女儿家般的做派嗤之以鼻。 等等。 女儿家般。 害羞? 林昭死死盯着顾寒枫。 顾寒枫意外又尴尬。 “我三妹只是不希望再从旁人口中听到她的谣言,这才让福管家过来死马当活马医,殿下千万别误会。” 林启觉得林昭这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又有点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总之就是听着不舒服。 他刚想和林昭理论,就被顾寒枫拦了下来。 顾寒枫一改病恹恹的、颓废的模样,浑身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他嘴角带笑,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林大公子说得是,顾某不敢。” 林昭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一副讨好的样子给谁看呢。 这是见鬼了。 “殿下说笑了,你千万别和在下计较。” 真是毛骨悚然。 他回去得和林见山好好谈谈了。 福管家察觉到气氛的诡异,连忙扯开话题,“殿下身子虚弱,在下今日不能帮殿下根治。” 顾寒枫眼神暗了暗,福大夫可能看出在下还有多长时日可活?“ 福管家眼角抽了抽,怎么现在的小辈都动不动要死要活的。 林启神情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噩耗出来。 福管家叹息一声,有些无语,“在下只说今日不可根治,没说永远根治不了。” 房间里的气温肉眼可观地上升,福管家松了一口气。 “殿下身子弱,在下开个滋补的方子服用七日,七日后在下会用针灸结合药浴,同样需七日。一疗程结束后,辅以一段时间的药丸,殿下便可与常人无异。” 欢喜在心中不断滋长,顾寒枫面上却仍旧平静。 “多谢福大夫,只是在下积病缠身,时日长久,若是突然——” 福管家连忙躬身表态,“殿下放心,小的一定帮你保密,绝不外传。” 裴老夫人看着说着话的顾寒枫,神情激动。 “老天保佑,祖宗保佑,枫儿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她看向福管家,语气中满是感激。 福管家搀着她,面露眼神,“裴老夫人你抬举小人了,殿下这是吉人自有天相。” 众人对这话都有些疑惑,裴老夫人却点了点头,“是殿下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 众人都有些不明白,却还是在裴老夫人的威视下点了点头。 “殿下,在后院抓到一个奸细,却一直不肯承认身份。 林昭看着顾寒枫皱了皱眉,心想这贵重之人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他正要和福管家离开,却迎面撞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第135章 关禁闭 林太傅和林老夫人一脸疑惑地赶到汀兰院的时候,林仙仙正低着头跪在地上。 林见山一脸阴沉地盯着她,林昭扭过头丝毫不在乎她求助的目光。 “见山啊,这是怎么了?仙丫头还病着呢?” 林太傅看着林仙仙委屈的模样,心疼地要去搀扶她。 “祖父——” “给我跪好了。”林见山死死盯着她伸出的手,像是她敢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一样。 “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嘛。”林老夫人自知自家儿子脾气倔,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替林仙仙求情。 “这时辰怎么了,她可是刚刚从瑞王府回来,也没瞧她觉得不合适。” 在场的人都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 再知道林仙仙是特地去看顾寒枫,众人更不淡定了。 林老夫人连忙蹲到林仙仙身边,语气有些不自然,“丫头,你老实说,你和那顾世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仙仙瞧着众人都望向自己,底气顿时有些不足,“我——我就是担心他撑不过去。” “那你也不能三更半夜翻墙吧?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你还要不要了?” 林仙仙有些语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那样做了。 她迟迟睡不着,又迟迟等不来林昭和福管家的消息,心中担忧,便趁着大家没注意,换了身衣服偷偷溜了出去。 她想偷偷看一眼人就走,因而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于是自然而然到了歪脖子树下,自然而然翻了墙,谁知道守卫那么多,她当场被抓住了。 天黑她还蒙着脸,竟被直接送到了顾寒枫面前。 也真是倒霉透顶了,竟然被林昭认了出来。 “这里不是秀州,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容不得你这番大胆。” 林昭撕下往日宠妹的标签,神情极为严肃。 林仙仙又将目光转向林太傅,林太傅直接背过身去。 不知经历多少岁月,林仙仙再次喜提关禁闭和被自己的仆从冷落。 林太傅的书房中,气氛格外压抑。 “父亲说得是不是太严重了些?”林见山蹙着眉,只觉他想得太远了。 “林家的女儿绝对不能和皇家沾染上任何关系,尤其是顾寒枫。” 林见山双手背后,看着天边晓光微现,点了点头。 顾寒枫听了暗卫的回报,并不意外。 林太傅虽说声名远扬,多年来深受皇恩,却始终对他们这些皇家子弟不冷不热,更是忌惮他们与太傅府的子孙有过多计划外的牵扯。 借着铜镜的倒映,他的目光看向偏屋,可始终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他的心中有些许的失落。 那么眼睛里仍然还有对他的埋怨,但更多的是安心。 “来人,后院那边守卫有些多了,撤掉一些吧。”顾寒枫面上有些漫不经心,可唇角却微微上扬。 “殿下,那里可以说是咱们府中的死角,怎么能撤人呢?” 林启一把捂住林墨的嘴巴,面上严肃,“属下这就去安排。” “我又说错什么了?”林墨有些不解地看着林启。 林启瞪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的下属昨天抓到谁了?” 林墨顿时了然,却还是疑惑开口,“林小姐为什么不走正门呢?” 林启—— 真想掀开他的脑子看看。 “顾寒枫当真醒了?”蒙面人的语气中有些许不可置信,还着微不可察的兴奋。 “是,宫里今早知道这一消息,还送了不少补品过去。”男人小心翼翼地回应。 “瑞王府去蔡州的人一无所获,你那主子还真是阴险。” “他不是我的主子,我的主子只有你一人。” 蒙面人冷哼一声,“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顾寒枫找到季风眠的那一天,就是你与自己家人团聚的一天。” “多谢主子,小的一定不负所托。” 坤宁殿中,金丝银木炭徐徐燃烧着,殿中温暖如同春日一般。 长公主顾云霜慢条斯理地喝着手上的乌鸡汤。 “父皇还真是有福气,天天能喝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你也真是胆大,敢抢你母后送给朕的东西。” 嘉佑帝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郑皇后向秋嬷嬷使了一个眼色,连忙上去迎接。 “安平难得过来一次,陛下也要和自己的女儿争风吃醋,也不怕旁人笑话。” 嘉佑帝笑吟吟地站着任郑皇后解下自己的披风挂在衣架上。 “她这么大人了,想喝就自己学着做,或者让驸马为他洗手作羹汤,哪有来抢劫自己父皇的道理。” “母后,父皇也太小气了。” “公主和皇上都不必争了,这儿还有呢。”秋嬷嬷亲自拎着食盒进来,盛好了摆在桌上。 “安平近日与驸马如何了?”嘉佑帝嗅着鸡汤,不经意地发问。 安宁公主喉头一哽,敛下眼底的情绪,面上依旧笑眯眯的,“自然是极好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闷,便随便寻了一个理由,起身朝嘉佑帝和郑皇后告别。 郑皇后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离开的身影。 “既然烦心,就更该好好开导她,如今既然成了婚,就应该将心思放在自家夫君身上,少和不相干的人牵扯上。”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觉得是安平旧情难忘,故意将周氏推下水?” 嘉佑帝放下碗,他起身来到郑皇后面前,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有些无奈,“事情已经过去了,安平要学会放下,大家也都在试着放下,人不能抱着回忆过活。” 郑皇后一把推开嘉佑帝的手,表情冷漠,她不敢相信面前的人会那样误会自己的女儿,甚至不愿意听她的解释。 她的眼神有些失望,又有些冰冷,嘉佑帝有些无奈。 “韩学士和他的夫人亲眼所见,周院卿更是哭到朕的面前,是你,你要如何?” 嘉佑帝跟在郑皇后的身后,心中苦涩。 他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更别说后院那些手段。 可凡是要讲证据,他更是要讲证据。 “周氏可是周院卿的独女,怀得还是韩家第一个子孙,若非安平的身份,你觉得她能只是禁足这么简单的处罚吗?” “周院卿独女又如何,想要真相有的是法子。陛下往日可不这么瞻前顾后,难不成还担心伤着周院卿的心了?” “你这是什么话?”嘉佑帝神情有些不悦。 “听说近日周院卿可没往瑞王府跑,昨日更是待到三更半夜才回,深得陛下看重。” 第136章 她的初衷并不是自己 “放肆。”嘉佑帝像是被戳破了心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郑皇后被他突然的火气吓了一跳,却心中却没来由地一阵苦涩,她昂起头,直直地盯着嘉佑帝的眼睛,语气冰冷。 “臣妾自知并没有说错什么话。” 他知道的,他早就知道的。 可他却仍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 “为什么,你就那么看不得我对枫儿好?”嘉佑帝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堆满了哀伤。 是啊,眼前的人怎么会希望自己对枫儿好,她的眼里只有权势,毫无真心。 若非为了两个孩子,她丝毫不会搭理自己。 这些他早就见识过。 “还是你就肯定我会因为枫儿苛待了自己的孩子。” 郑皇后转过身不再看他。 会不会,有没有,她有眼睛。 “臣妾只希望自己和孩子一生无忧。” 嘉佑帝冷笑一声,“皇后这是把筹码全都加在自己和太子身上,丝毫没把朕放在眼里啊。” “怎么会呢?”郑皇后面上带笑,说话却很是平静,“若是陛下不给咱娘俩面子,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 说到底还是忌惮顾寒枫。 嘉佑帝扶额,都怪自己当初头脑发热,拿顾寒枫来试探她,才让她如此没有安全感。 看着郑皇后倔强的脸庞,嘉佑帝的心软了软。 他抱着郑皇后的腰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放轻了声音,“墨轩是我的弟弟,裴曦也曾是你的好友,他们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他们就枫儿一个孩子,我照顾他有什么不对?” “我看殿下为了瑞王少些,更多的是为了瑞王妃吧。” 嘉佑帝转过她的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秋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臣妾自然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陛下不必这么一副震惊的表情。当初若不是瑞王先一步,只怕这皇后的位置早就是旁人的了吧。” 嘉佑帝退后一步,他摇了摇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会这样想他。 还不等他想清楚要说什么,郑皇后的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咱们为何结为夫妻,陛下心知肚明。” 秋嬷嬷进来时,一脸的痛心疾首。 “娘娘,你何苦与陛下闹得这般不快?” “早晚的事罢了,本宫不过也是想斩断后路罢了。” 秋嬷嬷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下叹息。 自古以来,最是感情难以掌控,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遇到神仙眷侣呢。 “娘娘,奴婢看得出来,陛下对你还是有情义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放任你朝他撒气。更何况当初赐婚的事,咱们也只知其一,兴许是一个误会。” “误会?太后性子那么软的一个人,当初因为那事发了那么大的火,他们以为谁能瞒得住?” 秋嬷嬷目光闪了闪,自言自语道:“确实不太好瞒,可也只有当时的赵栀儿知晓,娘娘你说,她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陛下的?” “咣当”,勺子掉进碗里,郑皇后神情错愕地看向秋嬷嬷,“嬷嬷,你刚刚说什么?” “回娘娘,老奴说也不知道当初赵栀儿什么时候看上陛下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秋嬷嬷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老奴这就让人去查一查当年的事。” 若是赵栀儿早就对当今陛下有了非分之想,就看她如今时常找自家娘娘麻烦的性子,很难想象当初她不会给自家娘娘使绊子。 若是如此,郑皇后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嘉佑帝。 王公公看着自家陛下步步生风,担忧地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皇后娘娘真有本事,能将陛下哄得高高兴兴,又能将陛下气得七窍生烟。 偏偏陛下被惹生气时,不与皇后计较,他们几个贴身伺候的整日战战兢兢。 “参见皇上,老奴奉自家娘娘的命令,给你送了一些暖汤。” 嘉佑帝看着面前的钱嬷嬷,眉头皱得紧紧的。 脑海中再次响起赵淑仪诱惑的话。 “姐姐心里的人早就死了,自然看淡了所谓的情谊,只想着自己和身边的人能好好的。” 看淡了吗? 好像确实如此。 她是不是也因此怨恨自己呢? 嘉佑帝不敢想。 他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天天这个送,那个送,把朕当什么了?” 钱嬷嬷连忙下跪,“老奴不敢,老奴只是——” “行了,东西留下,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再送这些东西过来。” 钱嬷嬷颤巍巍地应声,将食盒交给王公公后,连忙离开了。 嘉佑帝坐在榻上,目光涣散,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先帝有三子,皇后嫡出的太子、黎美人所生的端王,也就是如今的他,封才人所生的瑞王。 先帝贤明,一心扑在政事上。 奈何皇后善妒,后宫嫔妃怨念冲天,尤其是有皇子的两位,更是时常遭到苛责。 封才人只因反驳一句,便丢了性命。 当时的嫔妃看着三岁的瑞王孤零零一人,谁也不敢上前搭话。还是黎美人偷偷摸摸地抚养他。 直到端王、瑞王一同玩耍,不小心撞到先帝,先帝这才想起自己忽视的儿子,黎美人也因为接济皇子有功,被封为婕妤,正式抚养起瑞王。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生活,变成了三个人小心翼翼的生活。 那时候的郑云甫是刚刚进入兵部的小小员外郎,郑念秋处在一个万人嫌的年纪。 在太子那些贵族子弟再次拦着他和瑞王时,她拿着一根棍子直接敲在了为首的少年的头上。 她在那群人面前挥了挥带血的棍子,目光森冷,“再敢这样欺负人,你们的下场比起他,只会更惨。” 那些人身份非尊即贵,看着豆丁大的小丫头不要命地站在他们的面前,还是怂了。 看着如鸟兽四散的身影,郑念秋一把丢了手中的棍子,朝着他撇了撇嘴,“怎么说都是皇子,怎能如此受人欺负。” 那一刻,他的眼里除了绚烂的晚霞,就只有她小小的身影。 哪怕他知道,她的初衷并不是自己。 第137章 赏梅宴 “嬷嬷,松一点,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诶呀,我的小祖宗,你就忍忍。” 林仙仙看着镜子里差点被包围地严严实实,几乎难以动弹的自己,苦笑着一张脸。 “今日天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多穿点总是好的。” 说着,蔡嬷嬷又看了看红儿,“你机灵着点,有什么不懂得多问问凝儿和雪儿,再不济还有三夫人在,可千万别弄出笑话来。” “嬷嬷放心,奴婢一定好生照看着小姐。” “嬷嬷,银儿那边,就请你照看着点,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蔡嬷嬷笑着应下,将她送出了院子。 屋外大雪纷飞,迎面吹来一阵寒风,林仙仙抱紧了自己的身子。 她上了马车,车内的暖意让她顿时有些迷迷糊糊的。 林珊珊赶紧倒了一杯热茶给她醒醒神。 “这天也太难受了,你说今日一整日是不是都要待在外面啊。” 林仙仙身上热了起来,又想要拉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红儿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当然不会了,咱们要先去宫里的娘娘请安,然后才去梅林,最后是用膳。” 那就好,那就好。 林仙仙长长松了一口气。 林仙仙掀开车帘,望着前后长长的马车队伍,心下有些震惊。 “你们说这些马车不会都是去赏梅宴的吧?” “当然不是了。”林漫漫笑嘻嘻地拉开红儿,坐到林仙仙的身边,“这才哪到哪啊。” 说着便兴致勃勃地同林仙仙讲起往年的赏梅宴。 “三姐,你一定要当心,凡是不认识的人说得话都不能信,给的东西也不能乱吃,这宫里的人可怕地狠。” “漫漫,你又同你三姐说什么呢?” 马车停了下来,萧氏一把掀开车帘,对着林漫漫一脸的不悦。 “我又没有瞎说。”林漫漫缩了缩脑袋,有些心虚。 林仙仙尴尬地替林漫漫解围道:“三婶,你误会了,漫漫是让我进宫后要当心,以防遇到什么危险。” 萧氏干咳了两声,“这丫头什么时候考虑这么周到了。” 话落又在林仙仙面前提点了好一番话。 “遇到任何事都要当心,有什么不清楚的找你二姐,或者找三婶我。要是出事了,我可没法和你父亲还有老爷他们交代。” 宫门打开,秋嬷嬷带着人正带着人候着。 宫门外的命妇贵女们立马安静下来,朝着秋嬷嬷行了一礼。 “各位贵人既准备好了,便随老奴先去坤宁殿喝杯茶吧。” 红墙绿瓦被白雪遮盖,长长的宫道上湿淋淋的,还有着三三两两打扫的宫人在清理着积雪。 眼角余光中是高大的宫殿楼宇,林仙仙心中啧啧赞叹,面上却不敢有所表露。 直到坐进坤宁殿中,她激动地心情越发澎湃,她没想到郑皇后的宫殿中处处透露出华贵。 难怪人人都说皇后才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人人都要艳羡她的生活,也难怪皇帝的后宫好像总是不得安宁。 温暖的手抚上她的手背,林仙仙顿时回过神,她这才发现大家都站了起来。 原是今日参加宴会的人都到了。 她连忙站起身,跟着众人朝着上座的方向。 只见秋嬷嬷搀着一身大红礼服,头戴龙凤珠翠冠的女子在前,身后跟着各式各样的美人。 林仙仙跟着林珊珊几人一同向皇后行礼,而后对着宫里的嫔妃行礼。 “诸位平身。”郑皇后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 林仙仙总觉得看向自己的目光别有深意,可想到如今的场合,她只好强装不知,只端着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太傅府林三小姐何在?”秋嬷嬷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中尽显威严。 虽说是问话,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太傅府的众女眷本就引人注目,更别说一小群人里陌生的面孔了。 林仙仙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大殿中央,按照礼仪嬷嬷所教的,规规矩矩向皇后行了行礼。 “臣女林仙仙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看着她生涩的动作,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她。 “是个可人的,难怪林太傅要藏着掖着。本宫很是向往江南,之前几次同林太傅说想要见见你,可林太傅都说你身子不适,好在你今日来了,要不然本宫还以为他看不起本宫呢。” 萧氏听了这话,袖中的手紧了紧,生怕林仙仙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出来。 林仙仙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头上悬着的剑,她笑吟吟地看着郑皇后。 “皇后娘娘,你向往江南就对了,那里呢虽没有上京繁华,但百姓都很淳朴、热情。” 林仙仙像是回忆起在秀州与百姓打闹成一片的生活,脸上满是自豪。 “臣女初到上京可不习惯了,被人骗得团团转,整日担惊受怕,还生了几次病,多亏皇后娘娘的照拂,要不然今日差点就不能过来拜见各位娘娘。” “也不知是谁,这般无礼,回头本宫定要好生教训他一顿,真是丢咱们上京人的脸。” 看着郑皇后面上的笑意,萧氏重重松了一口气。 “民女多谢皇后娘娘。” 被谁骗,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林仙仙在心里吐了吐舌头,她都算是他天大的恩人了,那他挡下不过分吧。 坤宁殿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交谈了好一番才结束。 林仙仙几人面上笑容僵硬地送走一个又一个上来交流的人,好不容易到了赏梅的环节。 林仙仙像是跳入水中的鱼儿一样,感受到久违的自由。 她连忙拉着林珊珊几人朝着梅园走去。 梅园在坤宁殿的东北角,需要走上一炷香的时间。 宫里,人人都记着规矩,不敢大声喧哗,然而仍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还有纠结着要上来搭话的人。 林仙仙看着萧氏一脸笑意地和旁人说着客套话,心下佩服。 “今日来得贵妇可都是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交际的高手。” 林漫漫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袖子,“你不喜欢没关系,但多听一听也是好的,要不然回头她们当面说你坏话你还以为她们在夸你呢。” “什么东西,也敢打咱们珊珊的主意?” 林仙仙看着刚刚还笑意盈盈地薛氏,对着刚刚贵妇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不由睁大了眼。 这变脸还真是快。 第138章 疯了疯了 梅园中,积雪未化,朵朵红梅隐藏在皑皑白雪之下,阵阵幽香随着微冷的寒风送到鼻尖,当真是一幅上好的美景。 贵女们围绕着这冬日傲雪独开的红梅,口中佳句不断涌出,竟自发作起诗来。 —— 视线中,一阵红光闪过,那梅树化出一个娇艳的女子,笑嘻嘻地坐在树上。 “公子,梅儿要跳啦,可一定要接住我哦。” —— “三姐,三姐。” 林仙仙猛然回神,转过头看见林漫漫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我——我没事,怎么了?” 林漫漫蹙眉,什么没事,事可大了。 她凑到林仙仙耳边,小声提醒。 林仙仙猛咳几声。 什么? 作诗? 她? 不是要她的命吗? 红儿连忙走到另一边,语气担忧,“小姐,怎么了,你前两天身子不是才好嘛——” “本宫瞧着这外面确实冷,诸位也待了许久,还是随本宫去紫宸殿参加宴席吧。” 梅树下,郑皇后一脸关怀地望过来,林仙仙的心脏像是被猛地一击。 对。 就是这样。 梅儿就是这般温柔体贴的模样。 “红儿,没想到你居然这般机灵,回去就让蔡嬷嬷给你涨月例。” “我的小姐啊,你别说月例了,你怎么能那样盯着皇后娘娘看呢,你不知道,刚刚奴婢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林仙仙用帕子抵着唇,有些尴尬道:“有那么明显吗?” “怎么没有?”林漫漫插嘴道,“本来每次作诗,二姐就备受关注,你又是第一次来,咱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你居然走神。”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也没什么意义。”林珊珊面上一片淡然,说出的话却字字精辟,“毕竟三妹身子还未大好。” 林仙仙愕然,不过一个走神的功夫,她喜提病美人地称号。 嘉佑帝远远就看见一身红衣的女子朝着紫宸殿走来,他的眼底满是痴迷。他起身朝着郑皇后走去,两人像是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两手相挽,在众人或惊羡或嫉妒的眼神中朝着高位而去。 大岳讲究男女大防,并不严重。 命妇带着贵女找到自家大人的位置,恭恭敬敬地坐着。 王公公一声令下,殿下的宫人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桌面上便摆满了吃食。 嘉佑帝面上带笑,很自然地问着郑皇后刚刚的所见所想。 “那红梅开得极为艳丽,加上天公作美,可谓是别有一番风趣。只可惜了诸位大人操劳国事,未能同往。” “娘娘这是什么话,不过梅花而已,诸位大人也不在乎这一时。” “黄大人,你这是在陛下面前,对皇后娘娘发泄不满吗?” “曹听廷,你胡说什么?老夫什么时候敢对皇后娘娘不敬了?” 诸爱卿,难得的好日子,就不能让大伙儿耳朵清净清净吗?” 话里虽指责,可嘉佑帝面上却笑盈盈的,他转过身望着郑皇后,桌下的手却轻轻摩挲着她的手。 “皇后,诸位大人可是对你的梅园眼馋的很呢,你说当如何?” 郑皇后看着他火热的目光,心脏狠狠跳动了几下,面上却只当听不出他话外的意思。 “既然大家喜欢,也是本宫的荣幸。秋嬷嬷,你去安排一下,等一会儿宴席结束,带大家去梅园逛一逛。” “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淑仪喝着桌上的酒水,看着高座上两人亲密如初的样子,仿佛之前的争吵不快未曾出现一般,她心中愤愤不平。 一片欢声笑语中,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梅花清雅高洁,向来为文人墨客所喜,不过人人喜好不同,就如有人喜好红梅,有人喜好雏菊,有人喜好翡翠兰——天寒地冻,诸位大人切不能勉强。” 像是担心说错了话,她用帕子掩了掩唇,一副无辜的模样,“皇后娘娘,臣妾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多想。” 郑皇后觉得自己的手猛地传来一阵疼痛,眼角余光,男人脸上依旧带着笑,可脸色却阴沉地可怕。 郑皇后心中酸涩,而后是一阵怒火。 她挥了一下左手的衣袖,而后用手背抵着下巴,唇角扬笑。 “怎么会呢?虽说各有所爱,但难保不会为红梅让路,看看又何妨,说不定回头还要感谢本宫。” 赵淑仪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话语,又无法反驳,心中直怄气,却不料她直接点了自己的名字。 “就像本宫一直很感谢赵淑仪一样,若不是你当初跑过来告诉本宫陛下有意求娶裴家女,让本宫还是跟随先太子的话,本宫还真有可能抛下一切远走高飞了。可惜呀,本宫的眼里向来只见新人,不见旧人。” “啪。”酒杯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连同赵淑仪的心七上八下,颤颤巍巍。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高位上娇艳动人的人,她没想到她居然会将这件旧事翻出来,甚至还牵扯出先太子和瑞王妃。 顾寒枫紧捏双拳,直直地盯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郑皇后还会如此欺辱自己的母妃。 大殿上,众人冷汗淋漓,属实没想到今日的皇后如此豁得出去。 疯了,疯了。 真是疯了。 在场的人有的在使劲揉了揉耳朵,没听见,他们什么也没听见。 有的人在面前挥了挥手,刚刚有什么东西飞来飞去的,这打扫的宫人太不仔细了。 林仙仙低着头,左看看,右看看,我的荷包哪去了。 —— 嘉佑帝坐在高位上,看着自己的一群大臣们掩耳盗铃,简直要气笑了。 不过这么多人,他不能全杀了。 呵,女人,真会给他找事。 “朕看诸位吃得差不多了,不若让秋嬷嬷和王公公带着诸位去梅园看看。” 众人齐刷刷起身,齐刷刷向着高位上的帝后行礼,齐刷刷朝着殿外而去。 真是团结啊。 秋嬷嬷刚刚到了殿里,又颤巍巍地转身。 天啊,她家娘娘疯了。 嘉佑帝看着瞬间空下来的大殿,脸色阴沉地可怕。 “陛——陛下,臣妾——” 赵淑仪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头也不敢抬。 宁王跪在她的身旁,心里凉飕飕的。 第139章 表明心意? 秋嬷嬷七上八下地领着人一路到了梅园,心中却始终记挂着自家的皇后娘娘。 天色暗了下来,梅园里站着不少打着灯笼的宫人。 空中再次飘起了小雪,烛火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借着淡淡的月光,闻着清幽的梅花香气,众人心中焦灼,人群却安静异常。 只一会儿,众人便借着各种理由出了宫。 天啊,不过是来参加一次宴席,居然听到那么震撼的消息。 大臣们心中更是担忧,也不知刚刚宴席上嘉佑帝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虽说好在今日朝廷重臣都来了,嘉佑帝不至于将他们一锅端了。 可难保哪日他们犯错了,嘉佑帝找他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林仙仙几人也觉得很是难受,说实话,能有多少人不喜欢吃瓜,但也得看吃得什么瓜,是谁的瓜。 林仙仙转身看着身后的梅园,心中直言可惜。 “三婶,我帕子好像丢在梅园了,你们先去马车上等我,我去去就来。” “诶——”萧氏看着她迅速跑走的身影,察觉到周围投过来的目光,不敢大声说着什么。 寒梅树下,顾寒枫长身玉立、背影孤单。 秋嬷嬷面上心疼又无奈。 “不管今日皇后娘娘说得是真是假,瑞王爷和瑞王妃两情相悦、伉俪情深是真,帝后感情深厚、共舟共济也是真,这点殿下应该比老奴更明白吧?” 顾寒枫目光凌厉,声音冷冷的,“嬷嬷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自己扯出来的,难不成还想借我的手将它埋起来不成?” “老奴不敢。” 顾寒枫冷笑一声,直接甩着袖子离开。 林启跟在身后,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 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殿下,这事你真不管吗?王妃她——” 顾寒枫蹙眉沉思,抬手轻轻抓了一把树枝上的雪,而后朝着后斜方扔了过去。 “啊——” “什么人,敢偷听我家殿下说话?” 林启立马上前,将暗处的人捉了出来,他提起灯笼想要看看来人是谁,却被人用手挡住。 “拿开——” “林启,松手!” 顾寒枫一把推开林启,扶住差点被带着滑倒的人。 “仙仙,你没事吧?” 林仙仙眨了眨眼,把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而后退后两步,揉了揉刚刚被林启抓过的胳膊。 “殿下,这是要谋杀救命恩人吗?” “林小姐,是属下的错,是属下不长眼,属下回去就领罚。” 说完,林启就跑向别处,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 顾寒枫有些尴尬地看着面前的人,“我刚刚还以为是——” “算了,本小姐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了。” 林仙仙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立马变了脸。 “不过本小姐刚刚摔了,披风全都脏了,这可是我祖父特地寻来的。” “我赔,赔一件更好的。” 因为这突然的打岔,顾寒枫心中的不快立马消失不见,心中被喜悦填满。 他唇角上翘,向前走了一步,直直地看向林仙仙。 此刻梅园中轻悄悄的,没有其余人,雪花在月光的指引下纷纷扬扬。 借着微弱的光亮,林仙仙看着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她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林仙仙连忙后退一步,低下头,声音低低的,“这还差不多。” 耳边传来男子低沉的轻笑声,林仙仙忽然有些不自在。 “你之前说幼时皇后她羞辱瑞王妃,还有今日,她那番话似乎她并不在意皇上,又为何对于瑞王妃的事那么在意?” “嗯,她以前不在意皇上,现在嘛,只怕不得不在意了。” 林仙仙想到他经历的接二连三的刺杀,还有府中接二连三上门游说祖父的人,心下明了。 皇子们年岁渐长,皇上一日一日老去,皇权之争不可避免。 可瞧着今日嘉佑帝看郑皇后的眼神,以及赵淑仪不服气的样子,只怕胜负早已明了。 只是总有人不甘心。 “不是说先太子因为逼宫被杀了嘛,怎么会和皇后娘娘牵扯不清?” 顾寒枫从林启手中接过灯笼,熟练地照着脚下的路。 岁月流转,还是皇子的嘉佑帝再一次看着少女时期的郑念秋走进太子府,而后一脸伤心地出来。 “三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对她表明心意?”瑞王看着他难受的表情有些无奈地开口。 “你即便想要成全她,可她的父亲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进了太子府,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妾室。她那性子,你觉得她能受得了吗?” 顾君漠闭着眼,心中苦涩,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那个女人心里从小到大都是太子,其他人谁也不放在眼里。 看着她依旧被气出太子府,他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为自己隐秘的心思而高兴。 就这样吧,等她撞够了南墙,也许就会看到自己,毕竟她绝不肯屈居在其他女人之下。 隆德帝二十年,为北辽人行刺,大岳和北辽战争一触即发。 郑念秋因为自己的表妹,不慎掉入深坑,意外发现铁矿,郑云甫及时上交,缓解朝廷兵器的燃眉之急。 郑云甫一跃成为兵部尚书,郑念秋更因为深明大义、有勇有谋被列为太子妃的人选。 一场意外,只有写圣旨的和接圣旨的喜笑颜开。 本就不待见郑念秋的太子看她的眼神越发嫌恶,郑念秋却并不在意,她的心中只有幼年时那个温润的少年。 顾君漠更因为这突来的消息感到天昏地暗,他等在郑府、如今的尚书府外,却只得来一句“愿君另遇佳人”。 这世上的事物千变万化,这世上的人也千变万化,没有什么绝对,只有数不清的遗憾和惋惜。 可一向过得中规中矩、自认没有好事降临到自己身上的顾君漠第一次感受到被命运的戏弄和眷顾。 一个月后,东宫大火,时下东北风,东宫与皇宫御膳房相连,大火一路烧进皇宫。 宫中不少建筑成为废墟,宫中的左藏库、内藏库、香料库基本毁于一旦,史馆藏书残页飞出十几里。 随着大火一并化作废墟的,还有太子的东宫之位和郑念秋的美梦。 第140章 面子哪有皇后重要 “先太子也太糊涂了吧,再怎么说都不应该在东宫动手吧?” “有没有可能是他和郑皇后表妹的事情暴露了?” 林仙仙捂着嘴,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先太子自小身份尊贵,没有受过一点苦,行事更是我行我素,毫无顾忌。再有美人在耳边吹风,自然就做了这种糊涂事。” —— 郑念秋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人,目眦欲裂,她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往朱蓉蓉扔过去。 顾玉成看着怀中女子额头上的血迹,目光阴狠地瞪着郑念秋。 “殿下可是忘了她是臣女的表妹?眼看我二人婚事在即,殿下却做出这种事,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什么事?哪种事?男欢女爱有何不可,更何况本宫是太子,未来的皇帝,想要什么女人需要征求你的同意。你别以为有圣旨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本宫不认。” 郑念秋双目赤红,她知道他不喜自己,可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 “殿下不喜臣女,臣女理解,可也不能是她吧,你可知她的为人?她差点——” “差点怎样?差点害死你?”太子冷笑一声,“可惜你命大,还误打误撞能够堂而皇之进东宫。” 郑念秋嘴唇哆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巍巍地指着面前的两人,“是你们,是你们想联合起来害我——” “才发现啊,要怪只能怪你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怪只能怪你对蓉儿太过大不敬。” 朱蓉蓉捂着受伤的额头,挑衅地看向她,而后趴在太子怀中,声音发抖,“殿下,还是不要说了,都怪臣女离不开殿下,如今被表姐撞个正着,蓉儿实在没脸活下去了。” 话落,她就作势要往假山上撞,太子连忙去拦。 郑念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现在寻死是不是太早了,怎么也要回去和姨父、姨母说一声吧,毕竟你可是打着我的名号——” “郑念秋——”太子愤愤地盯着他,咬了咬后槽牙,“你还敢威胁蓉儿?来人,将她关起来。” 朱蓉蓉一改往日的温柔,神情倨傲地看着地上的郑念秋,目光嘲讽。 “表姐,你往日不是很傲气嘛,怎么如此狼狈?” “我自认不曾亏待于你,你怎能这样对我?” 朱蓉蓉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语气嘲讽,“不曾亏待?呵,从小到大,我永远是跟在你身后的那一个,什么都要听你的,跟你的丫鬟有什么区别?” “我从来都没有——” “那都不重要了。”她一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火把,脸上满是恶毒,“你走了,就没有人敢那般对我了。” “啊——”郑念秋看着起火的窗帘,眼中满是慌乱,“我是陛下亲封的未来太子妃,你怎么敢?” “殿下说了,郑小姐喝多了,失手打翻烛台,结果酿成了惨剧。” “你回来,你回来——” 郑念秋倒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被带上的房门。 她目眦欲裂地听着朱蓉蓉的笑声,心中恨意不断累积。 宫人们看见嘉佑帝一脸怒气冲冲,身后被拉着的郑皇后脚步踉跄。 个个低下头,不敢上前。 嘉佑帝一脚踢上房门,他举起郑皇后的手,将人逼到墙上,话语中满是质问,“你是不是还想着他?” 衣袖滑落,强健的手臂上狰狞的疤痕清晰可见。 郑皇后轻轻抚摸着,目光飘远,“那个人渣,他不配。” 她嘴角轻笑,缓缓朝着嘉佑帝靠近,嘉佑帝有些不自然地松开她,不断后退。 “若臣妾还念着他,为何要同陛下联手?” “若臣妾还念着他,为何要日日折磨他?” “若臣妾还念着他,今日何必说出那话来?” “你不过是为了——” “为了什么?为了报复?是,我就是不想他好过。从他要置我于死地那一刻开始,我们俩只有一个能活。” 嘉佑帝看着她眼底疯狂的样子,心底悲凉,说什么不在乎,分明是恨太过于爱,绝望罢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心,“秋儿,便是你放不下也没关系,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郑皇后突然冷了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陛下这是不信我?” 嘉佑帝拉着她一路走到床边,他攒足了力气 一把掀翻了床榻,“你告诉我这就是我该信的吗——” 嘉佑愣愣地看着严丝合缝的地板,转眼看着郑皇后正卧在榻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陛下就因为那下面的暗室?” “你什么时候填的?” 郑皇后看着屋顶,撇了撇嘴,“好久了吧,好像是某人怒气冲冲将我从下面拉上来,然后一番说教走了之后。” 嘉佑帝突然察觉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的人,他一时有些泄气。 他忐忑地看着她笑盈盈地眼眸,语气中满是担忧,“你不恨我杀了他?” “为何要狠?”郑皇后的语气严肃起来,“你说得对,我过得好好的,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何必天天看着他,想着那糟糕的、窝囊的过去?” 嘉佑帝心中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脚步也越发轻松起来。 他将郑皇后抱进怀里,看着远处被掀翻的床榻,不由得笑出了声,“好,真好。” 郑皇后小心翼翼抚摸着他手臂上的疤痕,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出心疼,“当时是不是很疼?” 嘉佑帝本不想说实话,可想着就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致使两人误会多年,不由转了话风。 “疼,很疼。但更担心秋儿会受伤。” 两人相视一笑,一些东西悄然变化着。 郑皇后忽然睁开眼,看着用自个手指抵着她额头的男子,目光疑惑。 “你今日和赵淑仪说得那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证实一件事。”郑皇后面上笑意不减,“幸好结果是好的。” 嘉佑帝瞪了她一眼,那么多人都听到了,他的面子都丢了一地,她管那结果是好的。 不过看着她的笑容,他叹了一口气。 算了。 面子哪有皇后重要。 只是想到搬弄是非,差点让他痛失所爱的人,他的目光顿时阴狠起来。 第141章 再等等 宁王看着坤宁殿中的烛火暗了下去,知道没有再等着的必要,他叹了一口气,朝着宫外而去,半路却被钱嬷嬷叫住了。 “殿下,你快去看看娘娘吧,娘娘在殿中发了好一通大火。” 顾云暮的目光晦暗不明,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你问问母妃,这般闹腾,难道还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钱嬷嬷一时哑然,对着宁王直勾勾的,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她有些心虚。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家娘娘自找的,原以为这么大的筹码可以拿捏皇后一辈子,没想到竟然被皇后当着那么多的面暴出来。 “娘娘她只是心悦皇上,她一个小姑娘不过是说两句谎,又没有真的对皇后如何?” 顾云暮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据我所知,母后闺中可是皇后的好友。” 因为情爱,如此背刺,也难怪这么多年她一直与皇后母子较量。 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父皇今日没有计较,不代表就不计较,嬷嬷还是劝母妃低调些吧。” 钱嬷嬷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赵淑仪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下去这些话。 临海看着钱嬷嬷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头疼,他看了看自家殿下疲惫的眉眼,开口道:“嬷嬷,殿下还得会去想办法为淑仪娘娘善后呢,你看——” 钱嬷嬷听了这话,心头一震,淑仪气糊涂了,她也老糊涂了。 林仙仙愣愣地听着顾寒枫讲话,心中连连称赞,心中对郑皇后也越发崇拜起来。 像是看出她的所想,顾寒枫敲了敲她的脑袋,语气有些宠溺,“自己脑子里想想就罢了,可千万别写出来。” 林仙仙像是被踩住了尾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想写也行,写出来,我就让人帮你烧了。” 一国之母的事,还是不那么上得了台面的事,还敢写出来,是嫌弃脑袋搁脖子上太久了? “知道了——”林仙仙轻轻应了声。 她原本是有一些想法,可看到紫宸殿上郑皇后一副轻松自在却杀人于无形的样子后,她还是歇了心思。 像她那种人,看看就好,可不能招惹。 顾寒枫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她,又看了一眼宫外的马车。 林仙仙很自然地接过灯笼,脸上笑吟吟地。 “让你跟着,让你跟着,怎么还将人跟丢了?蔡嬷嬷就是这样教你的?” 红儿小声啜泣着,她哪里想得到自家小姐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自己怎么找都没找到,只能先出了宫。 结果就被萧氏劈头盖脸一阵骂。 林珊珊几人看着宫外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离开,心中着急,又无法再进宫。 宫门口的守卫此刻正忙着,压根不搭理她们的请求。 “是三姐。”林漫漫忽然大声喊道,“三姐——” 林仙仙看着远处正向自己招手的人,咽了咽口水,连忙跑了起来。 “小姐,你去哪了?奴婢怎么都找不到你。” 林仙仙看着红儿通红的眼眶,再看看萧氏怒气未消的模样,立马明白了什么。 她有些尴尬地哄了哄众人。 “林三小姐,请留步。”林启快步赶了上来,一脸真诚地看着她,“今夜就是七日之期,明日殿下——” “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的。” 萧氏看着林启,又看了看宫门口慢悠悠的顾寒枫,她朝着对方躬身行了一礼,便催促着众人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林启才回过神来,心中替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 林仙仙看了看身边的萧氏,又看了看马车外正低头赶路的红儿,心中有些愧疚。 “仙仙,你帕子找到了吗?” 萧氏面上云淡风轻,没有一丝表情。 林漫漫咽了咽口水,朝着林仙仙不断使眼色。 林仙仙压下心底的不适,面上坦然,“找到了,还好勾在树枝上,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找到就好。对了,明日家中要开始采买年货,这是你第一次在太傅府过年,定要好好操办,回头我同蔡嬷嬷说一声,明日你就跟在三婶后面吧,日后这些你也要学起来。” “母亲,东西不都准备——”林漫漫看着萧氏投来的目光,极力将“好了嘛”三个字咽下去。 林仙仙有些不明所以,但沉默的氛围还是叫她闭了嘴。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蔡嬷嬷有些不敢相信盛大的赏梅宴以如此潦草的方式散了。 “小姐,这事可不能同旁人说,若是上面怪罪下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赶紧睡吧。”林仙仙将人推了出去,有气无力地躺到了床上。 马车上萧氏的提议她并不想应下,原想着明日同她讲,可没想到林见山让林管家亲自来通知她。 烦。 真烦。 看今日顾寒枫的样子,这今日福叔应该帮他调理得不错,也不知明日他正式治疗的时候会怎么样。 林仙仙的心里有些担心。 第二日,林漫漫刚起来,就听说萧氏受了风寒。 林仙仙想到自己昨日害大家在寒风中等了自己那么久,心里很是愧疚,于是和蔡嬷嬷一起熬了补品给萧氏几人送去。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想着歇一会儿就可以出门了,就听到门房的来说王知礼过来了。 王知礼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站在前厅里,他正端着茶,和林太傅说着什么,林仙仙高兴地跑上前打招呼。 林仙仙一脸欢喜地接过对方送来的包裹,“桂花糕。” 王知礼轻笑两声,“不愧是仙仙妹妹,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灵。” 林太傅在旁边轻咳两声,有些可惜地说道,“真是不巧,老夫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仙仙啊,你和知礼熟,你先陪着他在府里转转吧。” 林仙仙很想说自己有事,可看到王知礼一副宾随主便的模样,还是闭了嘴。 两个人走在小花园中,林仙仙第一次正式听王知礼讲述他在书院的故事,她的眉眼间满是好奇和兴奋。 顾寒枫看着屋里各种各样的药材,目光落在林启身上。 林启一边将核对好的药方收了起来,一边宽慰着自家殿下,“这昨夜刚下过雪,路上滑,自然有些慢,想必过不了多久,林小姐就到了。” —— “殿下,时辰到了。” “再等等。” 第142章 福管家出事了 “哈哈哈,还有这种事?”林仙仙捂着唇,肩膀不停地颤抖。 “自然,黄大人和曹大人向来不对付,就是陛下也很后悔自己当初同意了扳手腕定胜负的馊主意。” “结果就是会试、殿试一路第一的曹大人,就因为黄大人在殿试时的一句不服气,硬生生错过了状元之位。” 林仙仙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曹听廷,同情吧,偏偏因为手下败将的不服气可惜了一路上的艰辛;不同情吧,他身强体壮的,偏偏输给了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黄坚。 只能说世间的事毫无定数。 “见过三小姐,见过王公子。” 下人们见着两人连忙行礼。 林仙仙看着他们手上的东西,不经意地询问,“什么时辰了?” “再过半个时辰就午时了,奴婢先去准备午膳了。” 林仙仙摆了摆手,脸色也严肃起来。 “殿下,今日王公子去了太傅府,林小姐正陪着他聊天呢。” 侍卫战战兢兢说完得来的消息,不敢去看自家殿下的脸色。 福管家轻咳一声,尬笑开口,“三小姐和王公子是大小一起长大了,又多年不见,有很多话要说也正常。” “是吗?”顾寒枫声音冷冷的,“可你家三小姐昨日答应本世子一定会过来,如今却因为旁人放了本世子的鸽子,是不是不把本世子放在眼里了?” 福管家看着他突然发了火,说话更是阴阳怪气,总觉得放他鸽子的人不是自家小姐,而是自己。 “你也听侍卫说了,我家小姐也是突然有事才没过来,再说了,老奴也是受了我家小姐的命令过来的,殿下绝对可以放心。” 自家小姐来不来有什么关系?还是自己动手帮他医治。 顾寒枫冷哼一声,他靠在椅背上,端起桌上的茶盏个,目光定定地看向门口,一副林仙仙不出现,他就不治的架势。 福管家心里叹了一口气,难怪自家二爷和老爷对他有偏见,太难伺候了。 顾寒枫自然知道自己是被林太傅摆了一道,可心中仍旧隐隐期待着。 “殿下,林三小姐和王公子去唐家金银铺了——” 屋内众人感觉空气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窒息而又冰冷。 顾寒枫紧握着拳头,然后又松开,像是经历了好一番内心的挣扎。 “开始吧——” 福管家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朝着林启使了一个眼色。 净室里水汽氤氲,模糊了几人的视线。 朦朦胧胧中,顾寒枫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顾寒枫——” “林三小姐,殿下已经进浴桶了,你不能进。” 何管家一把拉住要推门的林仙仙,声音提得老高。 林仙仙正犹豫着,房门突然打开,福管家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福——福叔。” “就说几句话。” 林仙仙点了点头,立马提起裙子进入房中,却还是止在净室外。 “殿下,我——我不是故意来迟的。” 顾寒枫轻笑,语气却凉凉的,“本世子于你而言不过是个外人罢了,比不得与你一同长大的王大哥,这点分寸本世子还是有的。” 林仙仙觉得这话很是刺眼,可想到他接下来不知道要受什么苦,还是放柔了声音。 “王大哥是王大哥,和殿下怎么比。” 顾寒枫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重物倒地的声音吓了林仙仙一跳,也惊动了门口的福管家。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不应该啊。”福管家声音里满是担忧和不可置信。 林仙仙在外间焦急地询问着顾寒枫的情况,却被进来的何管家拉了出去。 福管家发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滑稽的一幕。 顾寒枫痛得缩成一团,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很快就打湿了中衣,可他的脸上满是笑容。 “你家殿下真是魔怔了。”福管家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林启嘴巴都笑歪了,直呼福管家年纪大了,不懂。 林仙仙站在门外,原本胆战心惊,生怕听到房内痛苦的嚎叫声,却只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房门打开,林仙仙简单地看了一眼床上正睡着的顾寒枫,便匆匆离开了瑞王府。 等她再次回到唐家金银铺,等着她的不仅有王知礼,还有林见山。 林仙仙眼皮直跳,心中直想着要完蛋。 “啊——父亲,疼——疼——疼——” 等到林见山松了手,林仙仙连忙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她有些委屈地看了林见山一眼,眼泪要掉不掉的。 “长本事了,连你王大哥都有本事收买?” “王大哥才不用收买,他见我担心好友,就——” “就什么?就开始同你一起撒谎,一起欺骗尊长?,真是一点礼数都不顾了。” 林见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跟进来的王知礼。 王知礼低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不关王大哥的事,是我求他的。” 林仙仙连忙站到王知礼面前,生怕林见山迁怒于他。 林见山都气笑了,“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得。” 林仙仙一噎,口中不服气地嘟囔起来。 却因为林见山一句话立马怂了。 “你要是再偷偷去瑞王府,那就让福管家回来吧。” 那怎么行? 顾寒枫还等着他医治呢。 不行不行。 反正去那里也做不了什么。 不去就不去吧。 林启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殿下,生怕他再出什么事。 顾寒枫倒是一副云淡风轻,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 他如今的处境,但凡稍微疼爱女儿的父亲,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和自己有过多的牵扯的。 所以,他一点也不生气。 反而对这个消息很是坦然。 毕竟,他确实不急于一时。 “诶——”林仙仙对着话本子再次叹息一声。 “小姐,你就别叹气了。”银儿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耳朵。 “瑞王府平日里就各种不安全,更别说现在了,你不出门才好呢,要不然你出了事,奴婢可怎么办?” 林仙仙双手托起她的脸,脸上笑眯眯地,“你真会说话啊——” “小姐,不好了。” 林仙仙看着红儿匆匆忙忙推门,有些无奈。 “奴婢刚刚听少爷身边的人偷偷说,福管家出事了。” “小姐,你别走——” 第143章 裴曦 银儿一把拉住就要离开的林仙仙,“小姐,你还是少爷那边回来再说吧。你现在去了也没用啊。” “红儿,福管家怎么样了?” 林仙仙声音发抖,她难以想象若是福管家在瑞王府受了伤,其他人又会如何。 她只能期待着众人一切安好。 林昭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福管家在林启的搀扶下小心翼翼从榻上起身。 他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深沉。 “所幸医治及时,顾世子的症状并未恶化,只是——” 林昭抽了抽嘴角,看着屋里一片狼藉,他想人还喘口气已经不错了。 何管家将人送到门口,一脸的失落和哀伤,林昭只能宽慰又宽慰。 萧逸跪在地上大汗淋漓,摸不着蒙面人的想法。 “为什么要动手不告知我一声?” “章启元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顾世子身子大好,便派人前去刺杀,小的也没有办法。” 蒙面人久久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见到了?” 萧逸点了点头,只不过如今还无法确认。 “主子放心,属下并未下狠手。” 蒙面人冷哼一声,他只要他的命罢了,其余的他可不在乎。 钱嬷嬷有些担心地看着赵淑仪,“娘娘,此事若是被宁王知晓,怕是——”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赵淑仪面目有些狰狞,“本宫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他好。” 看着桌上少许的几道菜,感受着舌尖难以下咽的味道,赵淑仪目光阴狠。 她心机,那她郑念秋又能好到哪里去?无非是仗着以往的情分罢了,她可不信这情分能一直不变。 “皇后当众羞辱,背后下手的事又怎会做不出来?” 郑皇后看着桌上的纸条,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她忽然有些后悔在赏梅宴上说出那番话了,顾寒枫此刻定然恨死了自己。 她自小在一众贵女中身份低微,可还是能我行我素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 那是因为她有裴曦这个好友。 自己能进出各种地方,也是因为裴曦的照拂。 自从裴曦将她从一群纨绔公子哥的嘲笑声中解救出来,她就喜欢跟着她。 朱蓉蓉觉得跟在自己身后很丢脸,可她跟在裴曦身后却很安心。 裴曦是镇国将军的长女,排行第二,自小被娇养着长大,却并不蛮横。 瑞王十岁出宫建府,当时黎美人、端王、瑞王三人处境并不好。 因此他第一次出宫便遭到太子的跟班嘲笑戏弄,她虽然很是讨厌那群人,可还是裴曦上前帮他解了围,毕竟她只有一身蛮力。 可她那时一心扑在太子身上,许久之后才发现裴曦早已与端王、瑞王熟识。 那时太子还借着此事嘲讽她,可她并不当成一回事。 知道裴曦和瑞王两情相悦,她还替她很是高兴。 可北辽刺杀,东宫大火迷了她的眼。 她郑家所虽在太子逼宫时做出了贡献,可远远不及镇国将军府的功劳。 接而端王成为太子,黎美人成为黎贵妃,她更听到端王要娶裴曦的声音,若不是裴曦和瑞王不顾外间流言蜚语早早成婚,只怕一切都会错位。 端王,甚至是嘉佑帝总是一脸歉意地对着自己的弟弟,弟妹,她的心思就更加躁动,往日的情义也慢慢消散。 “本宫真是糊涂啊?” 秋嬷嬷替她按着脑袋,轻轻宽慰着她。 “娘娘也是对陛下太过上心,才惹出这样的误会,如今也算过来苦尽甘来来。” 郑皇后轻笑出声,“话虽如此,却还是对裴姐姐很是抱歉,枫儿这些年受了太多苦了。” “是啊,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去查查,还有以往的都要查一查,若是——不必手下留情。” 只是这么多年的疏离,她属实不知道如何去与顾寒枫靠近。 想着也许太子可以是两人间的桥梁 可一想到因为霍北期的事,她现在特别后悔。 嘉佑帝正披着奏折,听到王公公的汇报,轻笑出声。 “皇后最近是不是太忙了?” 忙着弥补他,现在又要想着弥补侄儿。 “虽说娘娘有时候嚣张跋扈了些,可心却是善的。” 要不然赵淑仪也不会蹦哒这么久。 嘉佑帝端起碗喝了一口乌鸡汤,咂了咂嘴,语气中是说不出的甜蜜,“是有些霸道了,回头朕得提一提,天天喝这个,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王公公憋着笑,假装听不出嘉佑帝的反话。 “让人跟着看看,皇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帮忙就是。” 那些出手阻碍的,若是被他知道,他定不让他们好过。 安平公主听着丫鬟的话,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母后亲自去了瑞王府?” 天啊,这世界太奇妙了。 前两日提起瑞王妃还一脸不屑的样子,即便没了误会,可今日居然就带着那么多东西去了瑞王府,真是不可思议。 “奴婢到觉得这样才正常。陛下时刻惦念瑞王这个弟弟,按理来说帝后与瑞王夫妇就该亲近才对。只是可惜了,若是没有赵淑仪从中作梗就好了。” 郑皇后和瑞王妃也不会成了众人口中所说的老死不相往来。 顾云霜拿起桌面上的小盒子,眼珠子转了转,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着屋外走去。花厅中,众人看到她过来,有些意外。 她也不在意众人的脸色,挨着韩之远坐下,丫鬟连忙为她添了一副碗筷。 韦氏连忙吩咐身边的嬷嬷让人再上些菜,却被安平阻止了。 “公主这是何意?”韩之远 “自然是觉得菜够了,无需再忙碌罢了,夫君这是不想看到我?” “怎么会呢?”韦氏强压下心底的不满,脸上挤着笑,“只不过公主未提前告知你要与大家一起,咱们也是怕怠慢了公主。” “没关系,本公主不在意这些,夫君吃得的,我作为她的妻子自然也吃得。” 话落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还不忘给身边的韩之远夹了一口菜。 众人看着她吃得笑盈盈的,内心的不安也渐渐消失了。 周雨晴看着身边的男人目光晦暗不明,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筷子。 第144章 距离产生美 丫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雨晴的脸色,害怕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安平,你凭什么?若不是仗着你公主的身份,你有什么可以和我比?” “夫人,你别这样,若是被旁人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周雨晴冷笑一声,“旁人,这府里谁不知道,安平公主嚣张跋扈,嫉妒心重,便是听去了,也只会以为她又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就像众人都认定了是她推我入水一样。” 丫鬟打了一个寒颤,论狠毒,论可怕,谁又比得过眼前的人。 便是大岳的长公主,也只能吃闷亏,她低着头,什么也不敢说。 周雨晴冷嗤一声,对丫鬟的表现很是鄙夷。 想到韩之遥刚刚在桌上的表情,她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恨意。 她转过身看到刚刚念叨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顿时慌乱起来。 “夫君——我——” “所以,根本不是公主推你入水,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妒忌。” 韩之遥失望地看着她,目光中隐隐有些悲痛。 “你居然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害死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知道周雨晴流产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快空了。 即便他对面前的女人没有多少感情,可那是他的亲骨肉,是他期盼了很久的生命,他没想到面前的人如此狠心。 “不是的——”周雨晴知道他很想要那个孩子,看着他一副看待刽子手的模样看着自己,她的心想被撕裂开来。 “我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孩子,是,是孩子早就——早就不行了。” 韩之遥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眼眶通红,似在等她的解释。 周雨晴忽然有些害怕他这副模样,她极力压制内心的恐惧,却不得不在他的逼视下全盘托出。 韩之遥气愤地将她推倒在地,丫鬟连忙将她扶起。 “梨儿,这些事你也知道?” 梨儿连忙跪倒在地,嘴上不住地求饶。 她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如今周雨晴不会放过她和家人。 “周雨晴,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 周雨晴擦掉眼角的泪水,直直地看向韩之遥。 “丧心病狂?”周雨晴冷笑着,“若你不同安平纠缠不清,我怎会不安,又如何会想到那种下三滥的主意。” “我与安平都已经各有婚配,你不要搬弄是非。别说你怀着身孕给我下药是因为什么,就说当初我们能成婚就是因为你使了下三滥的招数。” 听着韩之遥如此不留情面的指责,周雨晴有些站立不稳。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赤裸裸地站在对方面前,毫无隐私。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不是安宁?” “事到如今,你还要攀扯旁人?”韩之遥有些失望地看着她,“既然我娶了你,就是不在意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但不代表我能一直容忍你使手段。” 像是察觉到两人间疏离的气氛,周雨晴心下慌乱,她抓住韩之遥的胳膊,目光哀求,“夫君,我错了,我也是太怕失去你了,你知道的公主之前一直缠着你——” 顾云霜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骚得通红。 “嬷嬷,我之前是不是没脸没皮,很丢人啊?” 宁嬷嬷轻笑着开口,“怎么会呢,公主你是敢爱敢恨。” 上京谁人不知,受尽万千宠爱的长公主偏偏看上了当时无权无势,只有一身才情的韩府长子韩之遥。 不顾对方的不满和众人的眼神,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吵吵嚷嚷地说要嫁给他,甚至接近当时的韩二公子韩之远。 就连嘉佑帝也看不下去,终于找来韩松想要说亲,不料韩之遥突然求娶周院卿的独女,别说众人,就连韩府的人都始料未及。 颁给韩府的圣旨已下,帝后两人甚至大吵一架,韩松更是带着长子负荆请罪,可韩之遥死活不松口。 皇命不可违,加之当众被下了面子,顾云霜一气之下直接决定换驸马。 成婚半载,顾云霜和韩之远接触不多,却也相敬如宾,最初入府的不忿好像也在岁月中被冲淡了许多。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当初会那么执着地追在一个男人后面。 “这就是距离产生美吧,如今的大哥身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宁嬷嬷轻轻帮她拭着头发上的水珠,“是啊,只可惜大夫人看不清,居然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来。” “公主,若大夫人真和大家解释清楚,你会原谅她吗?” 顾云霜沉思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虽然之前她很委屈,也很生气,但如今跳出来看,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了。 “有因必有果,她应该更心乱吧。” 林仙仙看着福管家胳膊上的纱布,眼眶有些湿润。 她真是太过分了,明知道瑞王府可能不安全,还将福管家那么大的人一个人丢在那。 “福叔,你有没有事啊?”林仙仙话语中都带上了哭腔。 “没——没事——只能惭愧未能完成小姐的交代——” 福管家靠在床头,声音有些急促。 “福叔,你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顾寒枫没有那个福气。”林仙仙连忙轻轻帮他顺着气,目光中尽是愧疚。 林昭站在一旁,目光中满是欣慰。 他当时生怕林仙仙不管不顾跑到瑞王府去,生怕她一心只知道担心顾寒枫那个小子。 还好,还好。 他的妹妹还没被顾寒枫迷了心智。 当然,他并不知道林仙仙早已收到了顾寒枫平安的消息。 更何况看着福管家这副重伤的模样和时不时恍惚的眼神,林仙仙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想到医者不自医,她又不知道大夫医术深浅,她的心里始终有些不放心。 五岳观中,浮一道长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薛林笑嘻嘻地摇了摇他的胳膊,“师父,你就帮帮仙女姐姐吧。” 浮一道长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轻笑出声,“什么仙女?” 小孩子家家,看那么多话本子干什么? “到底和顾世子关系不浅,林太傅德高望重,师父不如送个人情。” “送什么人情。”浮一道长面上有些不悦,“也不知道是谁去送。” 第145章 温柔相待 浮一道长看着林仙仙远去的身影,眼中思绪复杂,回神后看着自己的弟子目光直直地看着门外,神情不悦地轻咳两声。 “这林三小姐倒是心善,对一个下人都能亲自来求药,老道惭愧,惭愧啊——” 说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摇了摇头,表示对自己刚刚无情的羞愧。 清越手上动作不停,却频频出错,他的脑海中还回想着刚刚林仙仙的一番说辞。 薛林笑嘻嘻地凑到他的面前,像捡到宝似的,“师兄,仙仙姐姐是不是很好看,和话本子里的仙女一样?” 清越摸了摸薛林的脑袋,目光温和地点了点头。 福管家看着手上的丹药,脸色有些僵硬。 蔡嬷嬷蹙了蹙眉,在身旁催促他道,“这是小姐特意去五岳观求来的,阿福你赶紧吃了吧。” 福管家深呼了一口气,在蔡嬷嬷直勾勾的眼神中,将丹药扔进口中。 蔡嬷嬷瞧着他服下,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林昭刚回来,立马坐到福管家床边,目光担忧。 “少爷,别担心,不过是寻常滋补药物罢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林昭看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却不得不对五岳观怀疑起来。 皇宫中,顾青颜正抱着暖炉坐在凉亭中。 大雪冰封了湖面,加之此处有些偏僻,面前的一切显得格外荒凉。 她不悦地看向面前的女人,神情中掩饰不住的嘲讽,“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定要这么着急地见本宫,不知道如今什么时候吗?” 女子取下头上的帷帽,整张脸上毫无血色。 顾青颜吓了一跳,语气也有些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想到什么,顾青颜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公主,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也是听了你的吩咐才去和安平公主去争韩之遥的。” 周雨晴跪在地上,目露祈求。 顾青颜愤愤地盯着她,语气中满是警告,“你胡说八道什么,若不是你对韩大少爷起了见不得人的心思,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公主,臣妇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夫君已经知道我落水的真相,他说若是我今晚之前不在韩家人面前说明的话,他就要——” “韩大少爷就没说什么其他的?”顾青颜极力忽视内心的那股愤怒,努力找补着法子。 周雨晴摇了摇头,若是是其他要求,她也不至于如此慌乱不安。 可若是揭开真相,她以后要如何在韩家立足,便是顾云霜曾经被下人诋毁,她都替她觉得窒息,更别说她是长公主了。 可若是一切调转过来,就凭借她小官之女的身份和以前搬弄是非的黑历史,不说其他,她怕是要被韩家下人的一言一行打入地狱去了。 膝盖冰凉,抵不住内心的苍凉。 顾青颜心里气得要死,她没想到眼前的人如此蠢笨,原本一切计划好好的,完全按照他们的想法来,没想到眼前的人自爆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有什么证据,你别被吓着了。” 周雨晴有些震惊地看向顾云霜,她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可我夫君已经给我下了通牒,况且安宁公主那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顾青颜一时有些不耐烦,她没想到面前的人不但蠢,还如此难缠。 她自小看不惯顾云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哪怕帝后不和的那些年,哪怕是太子也要受嘉佑帝的冷落,可她顾云霜依旧高高在上,依旧耀眼如阳光。 可她那时却和母妃饱一顿,饥一顿,受尽了下人们的白眼。 即便她跑到垂拱殿哭闹一阵,嘉佑帝也只是将那些欺负她们母女的几人收拾了,就再无下文。 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恨意,这么多年她始终没找到机会,可韩之遥的出现,让她找到了刺向顾云霜的一把刀。 看着她倔强地登上花轿,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还是喜欢的人的亲弟弟,她的心中格外畅快。 可她没想到即便如此,顾云霜在韩府依旧过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凭什么她有这样的好运气? 一时间顾青颜的目光阴狠起来,周雨晴莫名有些害怕。 “公主,那不是大夫人嘛,她怎么和婉宁公主在一处?”宁嬷嬷眯了眯眼,脸上满是疑惑。 顾云霜踢了踢脚上的鞋子,语气说不出来的平静,“这宫里,有什么事是奇怪的吗?” 她看着顾青颜那副与往日并不相像的神情,目光暗了暗。 她其实早就知道的,不然就周雨晴那个大家闺秀,周院卿才不会让她接触那些腌臜之物,还是当朝禁药。 这背后无人相助,她才不信。 只是可惜了她的少女心事。 不过如今,除了时不时要见到周雨晴这个碍眼的,她的日子还算不错。 “走吧,咱们去接驸马回家。” 宁嬷嬷一时没有听清她说的话,直到看着自家公主高兴地跑向自家夫君,宁嬷嬷才反应过来。 她的公主是真的长大了,宁嬷嬷欣慰地笑了笑。 韩之远正和同僚说着什么,就见到自家妻子笑眯眯地站在自己面前,朝着自己伸出了手。 周围的人朝着顾云霜见了礼,便笑呵呵地立马走远了。 韩之远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可耳尖依旧红了。 他在顾云霜催促的眼神中轻轻挽上她的手,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觉得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了。 顾云霜虽抱着暖炉,可一但离了开来,手立马凉了。 韩之远不敢握紧,又觉得顾云霜紧紧握着他的手,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握得紧不紧,倒是一时觉得自己的手好像不听他的掌控。 顾云霜瞧着他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心中使劲憋着笑。 若不是新婚夜身旁的人满脸通红的模样、哆哆嗦嗦的话语,和书房中一张张她的画像,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私心会真的乱了别人的心。 只是当时的她心事太重,属实接受不了身旁的人。 可他无微不至的关怀,细致入微的爱意慢慢融化了她的外在的坚冰。 幸好,他们还有很长的岁月温柔相待。 第146章 有什么事瞒着我? 除夕夜,万家灯火,温暖如春。 太傅府花厅中,一众主子们全都围坐在桌子边。 林仙仙接过林太傅递来的红包,四下看了看,目光亮了亮,拿着红包亲了又亲。 “啊,我的红包最大,这是我收到过最大的红包。” 话落,她高兴地起身,跑到林太傅身边,给了他大大的一个拥抱。 “谢谢祖父。” 林太傅拍了拍她的手背,哈哈大笑,“这个可是将你以往未收到的新年红包全补上了。” 林仙仙笑着嘟了嘟嘴,其实哪里差那么多。 “谢谢祖父,你真是对我太好了,要不是父亲,我早就来上京陪你了。” 林见山瞥了他一眼,唇角却一直翘着。 众人见此也笑个不停。 “丫头,祖母这也有。” 林仙仙看着一怀抱的红包,嘴都快裂开了。 “三姐,你快数数一共有多少?” 林漫漫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怀里的红包,却被萧氏一把拉了过去。 “诶呀,这里怎么看也有一两千两了,可为什么我的小金库里只有那么一点了。” 萧氏戳了戳她的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好意思说,不都是你自己花的,难不成我和你爹还偷你的不成。” 林漫漫顿时有些脸红,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吃了饭,只余大人们在坐在花厅里聊着天,小辈们自发回到各自院子里休息一番,再回头一起放烟花守岁。 顾寒枫站在窗边,看着漫天的烟火,脸上平淡无波。 房门被推开,珠儿带着人进来,朝着顾寒枫点了点头。 顾寒枫紧紧盯着珠儿的脸,生怕错过什么。 “她可喜欢?” 珠儿点了点头,将袖子中的东西交到他的手上。 “林三小姐说,若殿下不喜,可以直接烧了。” 顾寒枫挑了挑眉,有些不悦,珠儿强忍住笑意,连忙退了出去。 顾寒枫轻轻打开帕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果然还是那个林仙仙,绣得什么玩意? “哇,好美啊。” 林漫漫高兴地拍着手,转身疑惑地凑到林仙仙、林姗姗面前。 “喂,二姐,三姐,你们干嘛呢?“ 被点了名的人吓了一跳。 “没干嘛呀。” “怎么啦?” 林仙仙眼睛眨了眨,稍稍后退了两步。 “三姐,你什么时候买得这披风?” “就——就之前买的。” 林漫漫皱了皱眉,她伸手摸了摸林仙仙的披风,目光惊讶。 “二姐,你看看,这是不是银狐皮做成的?” 烟花下,披风像是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林姗姗定了定神,点了点头。 林仙仙嬉笑着拢了拢披风,“你们看错了,就是简单的披风而已。” 林漫漫杵着下巴,摇了摇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 “这毛色,这光泽,可是稀有的很,少说也要一千两呢吧。” 林仙仙屏着呼吸,对上林漫漫不可置信的目光,有些心虚。 “啊——我肚子疼,我先回去了。”说完,她晲了银儿一眼,便在银儿的搀扶下往后院而去。 林漫漫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二姐,你说三姐她是不是有些怪怪的?” 林姗姗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林漫漫简直觉得自己要疯了,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奇怪。 “二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姗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油渍,低垂着脑袋,“漫漫,你想多了。我困了,先回去了。” 林漫漫摸了摸头。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汀兰院,林仙仙一把打开柜子,翻找起来。 “银儿,快,我之前那件白色的披风呢?” 银儿抽了抽嘴角,帮忙翻找起来。 林仙仙解下身上的披风,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小心翼翼叠了起来。 她弯下腰,将床底的箱子拖了出来,将里面的物什拾掇一番,将披风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小姐,你这是何必呢?” 林仙仙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接过银儿递来的白色披风。 “这不是怕说不清吗?” 一千多两的披风,够太傅府大半年的消费了。 这个顾寒枫,送什么不好,送这么贵。 银儿看着她身上的披风,表情一言难尽。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小姐,你该不会要以假乱真吧?” 亏她想得出来。 林仙仙清了清嗓子,“怎么,不行吗?你看天那么黑,那么冷,看错了,感觉出错了,很正常,对不对?。” 说完,她还打了个响指,一脸轻松的样子。 她可真机智。 银儿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实在是憋不住了,“小姐,你要不到院子里再看看,奴婢觉得这法子不行。” 林仙仙撇了撇嘴,她快速走到院外,转了一圈。 烟花下,林仙仙看了看身上的披风,轻声嗫嚅着,“差——差不多吧,反正刚刚也没几个人注意到。“ 银儿—— 叫不醒装睡的人一点。 林姗姗刚要进屋子,脚步顿了顿。 “小姐,怎么了?” 林姗姗摸了摸腰间,“我——我荷包掉了。” 凝儿愣了半晌,仔细问了问,便出了院子。 林姗姗深吸了一口气,便推开了门。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房门便被关上,她背靠着门板,呼吸一滞。 男人在她耳边轻笑出声,“没想到珊儿如此警觉,果然有长进。” 林姗姗瞪了男人一眼,神情不悦,“你怎么还在这里?” “想你了。”男人语气顿时低沉了下来,“不想离开。” 林姗姗上前抱住男人,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她的脸顿时通红起来。 所幸门口光线较暗,未让男人察觉。 “一切会好起来的。” “嗯。”男人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此刻他不觉得孤独。 他想是不是他也可以一直拥有这份温暖,余生无需再艳羡旁人。 林仙仙撅着嘴,对于林漫漫的怀疑死活不承认。 “不对,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件披风,刚刚那件好得不要太多,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什么这个那个,你眼花了吧?” “什么眼花,那种上好的狐皮和你身上的破烂货能相提并论吗?” “破烂货?你居然说本小姐穿得是破烂货?” “对,就是破烂货,怎么,你还不打算换回来?” 林仙仙恶狠狠地盯着林漫漫,胸口不断起伏。 气死她了。 她怎么眼力就那么好,还忽悠不了。 “你——心——虚——了——”林漫漫戳了戳林仙仙的肩膀,嘴角翘得老高。 “说,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你——眼——花——了——” “林仙仙,你站住。” 林太傅看着两人在面前追逐,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还是年轻好啊。 第147章 祖母,我难受 新年刚过,林仙仙一大早便被通知要和林老夫人一同去寺庙里小住。 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车轮印尤其明显,不少还正新鲜着。 林仙仙坐在马车里,心里有着别样的情绪。 恍惚间,她才惊觉已经过许久,那种惊慌、害怕、怀疑、内疚,就是她自己想来也觉得离谱。 到了相国寺,里面早已挤满了求佛拜神的人,林仙仙这才知道他们的厢房两个月前就定下来了,不少没抢到的高门贵户只能惋惜摇头。 林仙仙站在佛像前,闻着大殿中的香火气,内心说不出的平和。 上完香,许完愿,跨过门槛,她脚下生风,连忙朝着后院跑去。 任凭林漫漫在后面喊着,她只当听见。 “啊——谁这么不长眼?” 锐利的声音划破长空,林仙仙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 孟知乔满眼愤恨地盯着林仙仙那张娇嫩的小脸。 “林仙仙,怎么又是你?” 林仙仙面对突如其来的敌意,有些错愕,想到定是之前的事情对方还心有不满,因此也不不打算再招惹对方。 “孟小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看着一到自己身前的人,林仙仙蹙了蹙眉。 “一句对不住就想走?”孟知乔拦在她的面前,神情间满是不悦。 “是你们突然出现,关我家小姐什么事?”银儿一脸你们无理取闹的样子。 分明她和自家小姐走的大路,这两人忽然从旁边林中跑了出来。 若不是看对方是个大家闺秀,她都要怀疑对方是特地等在这里碰瓷的。 不,大家闺秀又如何,自视甚高,仗势欺人的人她又不是没干过。 想到这,银儿越发古怪地看着她。 孟知乔像是被这一眼刺激到了,神情越发难看。 “什么我们忽然出现,分明是你们突然出现,更何况是我家小姐脚扭了,你们休想不认账。” “你胡说——”银儿刚想上前,就被林仙仙一把拉回身后。 她上前两步,目光直直地看着孟之乔的眼睛。 孟之乔被她突然严肃的表情弄得有些不自然,一时间屏住呼吸,生怕暴露自己心底的慌乱。 不待她反应过来,就被林仙仙一把拉住了胳膊,朝着路边走去。 “林仙仙,你干嘛?放开我。” 巧儿看着自家小姐死活抽不回自己的胳膊,脚步踉跄着被林仙仙拖着,一时也慌了神。 她连忙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银儿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我警告你们,赶紧放了我家小姐,否则我家老爷夫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家老爷夫人,我还我家老爷老夫人,二爷三爷,上到主子,下到奴仆都看不惯你们呢。” 银儿狠狠瞪了巧儿一眼。 威胁人,谁不会。 孟知乔揉了揉刚刚被林仙仙抓疼的地方,眼神躲闪。 林仙仙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脚印,“孟大小姐,要不要我本小姐说说这雪地里缘何只有你和你丫鬟的脚印,又缘何只有这一小块地方有?” “本小姐看那树不错,不过凑近看看罢了。” 林仙仙闲适地蹲下身子,看着树根周围的雪,“这可不像是看看罢了的结果,倒像是蹲久了的缘故。”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难不成觉得你有那么大的脸,值得本小姐动歪心思?” 林仙仙心中无语,她没想到都这样了,面前的人还嘴硬。 “既然孟小姐脚扭伤了,这样吧,我今日带了大夫出来,给孟小姐看看。”林仙仙面上笑吟吟,仿佛是个热心的过路人。 “还是说,孟小姐感觉错了,并没有崴脚,而是天气冷脚冻着了?” 她的眼底亮晶晶,孟知乔仿佛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子,她一时有些泄气。 “本小姐穿得有些少,脚有些麻,不过刚刚受了惊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孟知乔气冲冲地走到路上,瞪了一眼银儿,就准备带着巧儿离开。 想到什么,她突然停下脚步,笑嘻嘻地看着林仙仙。 “可惜了,昨日的宫宴你居然没能出席。那可真是热闹,帝后除了宴赏群臣外,可是让不少适婚的女子当场献艺呢,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仙仙一时有些怔愣,她听赵如婳说过嘉佑帝要在寒梅宴为顾寒枫选妃,只可惜——料想昨日的宫宴也是这个目的。 “自然是为了我表哥的婚事,还有啊,我外祖母可是已经帮他相了好几个姑娘家了。 她的眼神戏谑而又嘲讽地在林仙仙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而后一脸惋惜。 “小丫头就应该做小丫头应该做的事,那般没脸没皮地,小心真嫁不出去。” “小姐——小姐——” 直到孟知乔已经走了很远,林仙仙还愣在原地,银儿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脑子有毛病。”林仙仙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顾寒枫那家伙相不相人与本小姐何干,简直莫名其妙。” 银儿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看着她一直活蹦乱跳的,才放下心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想的。 林仙仙趴在床上,看着话本子,嘴里嘟嘟嚷嚷,半天也没有翻一页。 “相看就相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他那个身子,谁敢嫁给他?” “什么世子,什么王府,分明是龙潭虎穴,傻子才愿意嫁给他。” “小丫头又怎么了,再过一年半,我也可以嫁人了,还会嫁得比谁都好。” —— 林老夫人在外面唤了两声,都没有听见动静,只好推门进来。 看着林仙仙下半身都露在外面,她神情不悦地看了一眼四周,都没有看到银儿的身影。 她悄悄走上前,想要帮林仙仙盖上被子,就听见被子下隐隐约约的声音。 “仙仙,要睡起来将外衣脱了,别受凉了。” 边说边拉开林仙仙上半身的被子。 “诶呀,我的孙女,这是怎么了?” 只见林仙仙满眼通红,一脸的泪水,几缕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见到来人,她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祖母,我难受。” 第148章 找谁的红绸带 顾寒枫站在窗边,眼中说不出的烦躁。 “表哥,你都知道那个林仙仙有多野蛮,我的胳膊到现在还疼呢。”裴知乔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语气中更是委屈。 “她为何要那样?”顾寒枫语气平淡,像是见面时简单的问候。 孟知乔忍住内心的慌乱,眼珠子转了转。 “你到底做了什么?” 顾寒枫转过身,眼眸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孟知乔心底有一瞬的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想要说些什么。 可顾寒枫周身的寒气却让她强行提起的一点胆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顿时哭出声来,害怕、难过,充盈在她的心头。 “是,是我故意与她撞在一起的。” 一瞬间,心中的巨石仿佛落了地,即便面对顾寒枫阴沉的脸色,她也好像突然不怕了一般。 她倔强地抬起头,直直地望向顾寒枫,像是在寻求一个能让她满意的答案。 “我不明白,那个林仙仙有什么好,表哥你为什么要一直帮着她?更何况她还让我当众丢脸过。这么多年,我们一同长大,我的心意,我不信表哥你——” “住口。”顾寒枫厉声打断她的话,眉头紧皱,“乔儿,你是我的表妹,我会力所能及护着你一辈子,做好一个表哥能做的所有事。” “可是我——” “出去,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顾寒枫闭着眼,深呼了一口气,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 剧烈的关门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顾寒枫却像是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整个人像是被孤寂笼罩着。 好一个与她无关。 真是个没良心的。 顾寒枫躺在被子上,眼前忽然闪现当初林仙仙满脸通红躺在这个床上的情形,叹息一声,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林老夫人坐在桌边,脸色很不好看。 邱嬷嬷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她家老夫人真是许久不曾如此动怒了,这几个月简直要把前些年没生的气全都生了个遍。 “昭儿等元宵后就要住在书院了吧?” 邱嬷嬷没反应过来这突来的话题,有些急促地应道,“是,啊,少爷那边说初五就过了书院了,等元宵再回来。”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眼看明年林昭就要参加会试,时间多少有些急迫了。 “让昭儿再留几日,还是等元宵过了再走吧。这大过年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甚是难得,也不必急于一时。” 第二日,林仙仙醒来,困意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怎么,这是不欢迎我?亏我还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王大哥——”林仙仙目光一亮,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找人陪我过年啊。” 她连忙唤来银儿,替自己梳妆。 隔着屏风,王知礼的声音时轻时重,“可惜了,我一个堂堂富家公子,在这京城却无依无靠,只能求林三小姐收留,让我感受一下家乡的温暖。” 林仙仙“噗嗤”笑出声来,“是我不好,没能考虑到王大哥的处境。” “算了,反正回头让你大哥赎罪就好了。” 王知礼轻笑出声,看着林仙仙收拾好出来,朝着桌子上努了努嘴。 大相国寺,每年正月,各种活动不断。 林仙仙带着王知礼来到前面时,僧侣们正坐在大殿中诵经,殿外已经围着不少百姓。 小沙弥拿着一堆红绸带,朝着众人作了一揖。 “表哥,你在这等一会,等银儿买几根回来,正好祝你们今年金榜题名。” 佛树下,看着满树的的祈愿,林仙仙睁大了眼,她看了看手上的红绸带,有些不知所措。 王知礼拉过她走到树下,轻轻地按下一根树枝,朝着林仙仙挑了挑眉。 随着树枝弹了几下,林仙仙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大功告成。” 她转过身,猛然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她不悦地抬起头,看到顾寒枫阴沉的脸色,连忙后退两步。 “见过殿下,仙仙不是有意的,还请殿下不要责怪。” 顾寒枫冷笑两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王公子怎知她不是有意的?” 王知礼看着对方,一时有些书说不出话。 他能说什么?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诡辩,难道适合在这里上演。 “是臣女的错,殿下若要责罚,臣女不敢有怨言。” 林仙仙低着头,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顾寒枫握紧了拳头,“小事而已,本世子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既如此,臣女先告退了。” 话落,林仙仙便从顾寒枫身边直接走了过去。 王知礼看着顾寒枫阴沉的脸色,轻咳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暗处的林墨抽了抽嘴角,他现在脑子是转得越来越快了,他这几日怕是又不好过了。 王知礼看着前面头也不抬,直接朝着前方走去的林仙仙,眉头皱得死紧。 “小心。” “姑娘,对不住,对不住——”和尚对着林仙仙连连道歉。 王知礼挥了挥手,他这才捡起地上的书籍小心翼翼地离开。 “这么大人,走路都不看路的吗?要不是我在,你今日还不知道被撞得有多疼。” 林仙仙看了看正吃力搬着书的和尚,脚尖在地上来回摩挲,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王知礼叹了一口气,先拉着她往厢房的院子而去。 夜晚,顾寒枫坐在桌子旁,一张脸绷得老长。 林墨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汉子,有些委屈地看着地上的一堆东西,“这个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林启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目光带着警告,“快点,咱们还得在天亮前把这些红绸系回去呢。” 林墨闭着嘴,他情愿出去找情报,也不要找谁的红绸带。 林启心中默默流泪,他也不想干这事啊,简直和他的形象背道而驰。 可看着自家殿下能滴出墨的脸,他只能叹气。 “找到了。”何管家兴奋地站起来,差点因为突来的眩晕不小心摔倒。 顾寒枫连忙抢过何管家手上的红绸,随后失落地坐下。 面对林启、林墨询问的目光,何管家尴尬地笑了笑,“是太傅府为林三小姐求得平安福,我给看岔了。” 白眼。 送你一个大白眼。 第149章 隐秘的欢喜 天光微亮,一声惊呼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愿吾兄今年金榜题名。庚戌年己丑月壬寅日,林仙仙。” 林启拿起红绸带一字一顿道。 “殿下,林小姐她是为林大少爷许愿的,不是求姻缘。” “那倒不一定。”何管家拿起红绸带,语气犹豫疑,“这王公子可是求姻缘来着。” 几人连忙凑到何管家身边,猛地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王知礼,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居然对一个小丫头起了别的心思,真是禽兽。 顾寒枫一把抢过红绸带,手上捏着绸带的力气越来越紧。 他瞥了一眼地上还剩一小堆的红绸带,声音有些僵硬。 “继续找。” 几人低着头,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惹自家殿下不快。 何管家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实在受不住两人刀锋般的眼神。 他好歹也那么大的年纪了,这些年轻人,太不尊敬人了。 林墨、林启抱着一堆红绸带,看着光秃秃的树枝,皆长叹了一口气。 顾寒枫静静地坐在桌子前,一动也不动,那刺眼的红看得他眼睛通红。 “殿下,林三小姐还小,怕是还不懂那些,你若只坐在这里伤春悲秋,她也不会知道。” 像是听进去何管家的话,顾寒枫“噌”地一声站起来,朝着门外而去。 何管家欣慰地笑了笑。 林仙仙刚出门一脸,就碰到迎面而来的顾寒枫,她目光震了震,反应过来别扭地行了一礼。 “小姐,王公子那边怕是已经在等着了——” 银儿咋咋呼呼的声音再见到顾寒枫时顿时有气无力起来。 察觉到两人间闷闷的,略显疏离的氛围,银儿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顾寒枫看着银儿手中一篮子的东西,知道她们是要去后山。 阳光刺破黑暗,轻轻地抚摸着面前女子娇软的脸庞。 顾寒枫的心头有一瞬恍惚,一阵闷痛。 “见过殿下,奴婢和我家小姐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银儿试探性开口,试探性拉着林仙仙的袖子,两人就这样离开了顾寒枫的视线。 走了很远,身旁的人依旧安安静静的,银儿心中有些不安。 她侧身看向林仙仙,只见她双眼迷蒙地看着她。 “都让小姐你早点睡了,这么困,待会儿可别走着走着睡着了。” 林仙仙笑没了眼,嘟嚷道:“怎么会?” 说完她便跑了起来。 冰冷的寒风吹到脸上,她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脸上的笑意也越发大了起来。 “小姐,你等等奴婢。”银儿拎着手中的篮子,有些吃力地跟在后头。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疲惫,林仙仙连忙停下脚步,转身要帮她一起拎着篮子。 “都说别带这么多东西了,现在就拎不动,等会儿玩的时候,岂不是更没心情了。” 银儿笑嘻嘻地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瞧见熟悉的人影,她神色复杂地指着斜前方,“骗子。” 裴筝和孟之乔正结伴着去后山,就听到一声撕裂般的吼叫。 她连忙扭过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和略显熟悉的背影。 “林仙仙——” “小姐,她就是之前那个骗子。” 林仙仙转过身,看着两个曾让自己不快的人聚在一起,有些头疼。 不料裴筝笑吟吟地向自己跑来,“林三小姐,真是你啊,真巧啊。知道今年太傅府的人来了这,我一直想着找什么理由去见你呢。” “我家小姐有什么好见的,裴小姐难不成觉得是骗我们骗得还不够惨吗?” 银儿神情不悦,看着眼前的人满是敌意。 “林仙仙,你怎么教育的丫鬟,敢这么和筝儿说话?” 孟之乔瞧着银儿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快。 裴筝连忙拦住她的话头,面色有些尴尬,“之前确实是我的不好,我不应该和表哥闹脾气就在林三小姐面前胡乱编排。事后表哥狠狠教训了我一顿。” 事情过去许久,林仙仙早已和顾寒枫和解了,此刻更是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 随便敷衍了两句,便打算和银儿先行离开,却被裴筝拉住了。 “你那天没事吧,那天顾表哥要去东城郊抓奸细,我还生怕你也去了,到家了我才想起来告诉顾表哥,还好你没去。那天顾表哥被抬回来可吓人了。” 林仙仙眉头动了动,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感受到对方极力想要表示自己的歉意和对自己的亲近,她有些不自在。 毕竟有些伤口虽然愈合,但依旧疼痛。 再看到孟之乔一直怒视着自己,她觉得没意思极了。 “元宵那日,咱们一起去逛灯会吧,逛完灯会去会仙楼,那里的歌舞白戏可是一绝,多亏了顾表哥,要不然咱们还没这个运气呢。” 林仙仙轻轻推开她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面上礼貌一笑,“多谢裴小姐好意,元宵那日我要同家人一起。更何况顾世子已经到了相看姑娘的时候,我这个外人过去,实在不合适。” 她刚开口,裴筝就有些失望,那日正巧是顾寒枫的生辰,若是他们都陪着他,他想必会开心一点。 “相看。”裴筝目露疑惑,“什么相看,顾表哥什么时候答应想看了?“ 一旁的孟知乔紧咬着后槽牙,面上一片通红,是担心,是生气。 她刚想要拉着裴筝离开,就见林仙仙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暗道完了,还不等她阻止,就听见林仙仙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 “孟小姐说裴老夫人近日很是为世子的婚事烦心,想必——” “表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裴筝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孟知乔。 孟知乔看着她眼中的急切,心中就来气。 “我怎么不能说了,这也是迟早的事,难不成你不希望表哥娶妻?” 裴筝有些哑然,她自是知道孟知乔的心思,也自是知道她终归会失望。 可她没想到她居然会对林仙仙说谎,那份显而易见的敌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便是表哥要娶妻,那也要看他的心意才行。” 话语中明显的无奈让孟知乔心头一酸,她随意编了一个理由便匆忙跑开了。 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林仙仙有些愣怔。 看着孟知乔仿佛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听见自己的心声扑通扑通个不停。 像是隐秘的欢喜。 真是可耻。 林仙仙想。 第150章 太死板了? 垂拱殿中,嘉佑帝把玩着箭矢,眉头紧皱。 “你那里就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太子摇了摇头,眉目间是说不出的担忧。 “只有那个领头的是上辽人,不过只是个被舍弃的小兵,意外之下想要立功罢了。至于其余人——” 都是大岳曾经生活困苦的百姓。 嘉佑帝不说话,空气沉闷地让人觉得窒息。 “定州,定州,虽说那里常年遭遇外敌侵扰,没想到百姓居然到了要卖国求生的地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顾寒枫跟着王公公进来,见到的便是嘉佑帝和太子愁眉不展的样子。 了解到原因后,他很是震惊。 “陛下,微臣认为定是那定州的官府甚至是北疆军军中出现了内奸。” 嘉佑帝点了点的,只觉他说得在理。 “至于那些百姓,虽说有些功夫在身,可微臣与他们动过手,虽说招招狠辣,可微臣却觉得他们多是害怕从而为了自保,只怕也是受人蛊惑。” 嘉佑帝的目光一直落在顾寒枫的身上,半晌才收了回去。 “过来,看看这个我,可是熟悉?” 顾寒枫接过箭矢,在脑海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很平常的箭矢,只是这图案有些奇怪,很是少见。陛下可有其他线索?” 太子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有,父皇也不会找你过来了。”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当众行刺?” 太子摇了摇头,“是母后宫里的嬷嬷,在母后身边有十二年了。不过年轻时犯了错,加之面容有损,所以一直在梅园打理。” “朕与皇后带着一众嫔妃去赏梅,没想到她跑出来见礼后直接掏出利刃而来,幸亏你皇叔我反应快,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父皇,母后她——”太子想到刚刚惊险的一幕,仍旧心有余悸。 可他知道母后是怎样的人,即便心狠,贪恋权势,可如今他们母子俩的位置稳稳的,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嘉佑帝叹息一声,“你父皇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刚刚对你母后说重话,也是气她往日端一副精明的模样,却看不清身边的人。”太子哑然,有些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惭愧。 顾寒枫用帕子将箭矢小心翼翼包裹起来,“还请殿下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定会查出这箭矢的来历。” “行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太子吧。”嘉佑帝拿起手边的奏折翻看起来。“萧儿,你母后那边,你帮扶着一些。” 两人躬身退下。 殿外又开始下起了大雪,地上早已潮湿。 太子望着朦胧的日光,转身看着顾寒枫,“为何要替那些人开脱,便是生活困苦,也不是残害他人的理由,更何况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顾寒枫轻笑两声,“太子殿下这是在抬举微臣。可他们心里最恨的怕就是微臣这种当官的。” 顿了顿,顾寒枫的面目有些模糊。 “殿下难道没有检查他们的身体吗,各种鞭伤,烙铁伤,可不是常人能承受的。可他们到了上京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利于北辽,危害大岳的事吧?” 太子看着他略有些悲凉的身影,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闻平提醒,他才迈开步子,朝着天牢而去。 王公公进入殿中,低垂着眉眼。 “太子他,太死板了。” 长长的叹息声在殿中格外的清晰。 青阳书院,先生、夫子们还都未来,已经有了不少学子告别了家人,告别还喜庆着的新年,早早投入到会试的准备当中。 “怎么,你不会又被丢下了吧?”裴卓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彼此彼此。”沈玉维不悦地看了对方一眼。 笑什么笑? 五十步笑百步。 他不也一样,早早被丢进书院来,有什么资格笑话他。 不过有林昭和王知礼在,想必也不会太无聊。 此刻他还不知道他盼望的人居然早被望孙成龙的林老夫人扣下了。 两人刚推开宿舍的门,就看到正整理着床铺莫丰之。 “诶,丰之,你怎么也这么早?”沈玉维将自己的手臂搭在莫丰之的肩膀上,一脸稀奇地看着他。 提前来的要不就是本身厉害的,要不就是家里长辈厉害的。 至于他嘛,哪样都不占。 “沈兄——”裴卓一把将沈玉维拉到自己身边,“你不要与莫弟玩笑。再怎么样,人家也比我们更早进入书院呢。” 沈玉维揉了揉鼻子,他又没说什么,至于吗? 莫丰之朝两人点了点头,便拿了书往外走去。 他今日的计划还未完成,没有时间浪费在闲聊上。 相国寺里面的日子过得很快,林仙仙自那日后一直没有见过顾寒枫,倒是经常会偶遇裴筝。 久而久之,林仙仙对当初被她戏耍的事已经不在意了。 转眼到了元宵节,任凭裴筝如何邀请,林仙仙还是决定和家人一起过节,这次她没有忘记带上王知礼。 也是当日,她收到了王彩蝶的来信,她生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王彩蝶为她取了小名仙儿。 林仙仙看着信,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知礼和银儿在一旁哈哈大笑。 她放下信纸,满脸怒容,“不是嫁了个秀才夫君吗,怎么连名字都不会起?也不怕人笑话。” 顾寒枫紧盯着纸上的记号,头脑不停的地转动着。 “啪。” 箭矢被重重拍在桌上。 林间,沙哑的声音在黑夜里让人有些不适。 “主子放心,别说是对方警惕性太强,便是有疏忽,他也不会知道。” 男人接过发钗,目光闪了闪,双手握得越来越紧。 “小的一定完成任务。” “殿下,可需要属下跟上去?” “跟上去做什么?你不怕他们的计划胎死腹中。” 简直是没脑子。 嘉佑帝看着下方神情恹恹的大臣,心里把他们骂了个百八十遍。 一个个平时能耐得很,到了关键时候一个个缩头缩脑,跟鹌鹑似的,真是没用。 “王有才,你亲自去瑞王府让顾寒枫来见朕一趟。” “陛下。”王公公面上有些为难,“瑞王府的何管家今日递了帖子来,说顾世子身子不适,最近怕是都不能上朝了。” 嘉佑帝蹙眉,有些不相信,却还是让太子去走一遭。 太子自是应下,看着朝臣离开的背影,他回头看着王公公也跟着嘉佑帝离开,他的目光闪烁了两下,嘴角露出诡异的笑来。 第151章 试探 幽暗的房间中,少年正襟危坐,跳跃的烛火照得他的脸明明暗暗。 老人看着他头也不抬一下,眼中流露出心疼和怜惜。 他轻咳一声,少年漫不经心地将手边的茶杯递了过去。 “谁要你喝过的。”老人皱着眉,“你就不怕是其他要对你不利的人。” “一只蝼蚁而已,谁会在乎?” 少年叹息一声,起身坐到一旁的桌前,亲自又斟了一杯茶水。 “温茶,这天热,你就将就一下。” 老人瞪了他一眼,眉宇间满是不悦,“将就,什么都将就,吃饭将就,喝水将就,连睡觉都将就,我看你是要将自己将就出病来。” 男人轻笑一声,“不会太久的。” “你就这么有信心?” “能与我一较高下的只有林昭,保险些还有一个王知礼,可今年林太傅不会参与出题,这对我而言是最的的优势。” 话落,少年站起身,朝着老人施了一礼,再次回到书桌前。 “我今日的计划还未做完,你随意。” 老人心头一哽,看着那张仍有些稚嫩的脸,他的眼眶有些酸涩。 树林中一片静谧,只有鸟雀的鸣叫声和拍翅声,还有其余动物的吼叫声。 篝火中,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莫名让人有了几分心安。 几个侍卫正靠着树给自己处理伤口。 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火堆上,跳动的火焰和远处静默的群山形成鲜明的对比。 “殿下,你不在上京的事怕是遮不住了。” 顾寒枫面无表情地接过林墨递来的书信。 “林启说瑞王府近日来了几批蒙面人,外面也有人时不时打听你的消息,许是料定殿下此次是装病。” 居然连太子那边也拦不住了,那些人还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是他没想到那些人居然现在还拿不准他的踪迹,多少有些不对劲。 “让大家修整好,一个时辰后出发。至于那人,他既然送了大礼给本世子,本世子也不能白拿。“ 胆敢在大岳作乱,北辽就不能安宁。 瓷器的碎裂声响彻在殿中,赵淑仪目眦欲裂地盯着章启元。 “废物,这么久了,你才发现他出了上京。” “小人废物,不知娘娘有什么线索或者好主意?” 章启元强压下心底的愤怒,他废物,她的人又厉害到哪里去。 赵淑仪看着他嘲讽的小人,一时语塞。 “本宫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手下那么多人,居然不知道顾寒枫什么时候离开上京的,你确定他们靠谱吗?” 章启元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坚定的“无异常”,不自觉也怀疑起来。 “自顾寒枫没有上朝以来,太子时常往瑞王府跑,若是顾寒枫不见了——” 要么顾寒枫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能人异士,即便熟悉的人也看不出来。 要么太子早就知道,只是一直帮忙拦着。 就看这些年太子和顾寒枫两人的关系逐渐疏远,可两人间情谊还在,若是后者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有皇后羞辱瑞王妃在前,可也上门看望在后,难保她和顾寒枫不会一笑泯恩仇。那么后者也不是不可能。 “绝不能让他们联合在一起,本宫会找机会试探的。”赵淑仪神情有着明显的担忧。 听了赵淑仪的话,章启元眼眸微动,她没想到面前的女人居然如此豁得出去。 不过倒是正合他意。 只是联想到她之前的话,章启元心下怀疑再起。 郑皇后看着下方的人吵吵嚷嚷,心中很是不悦,她自是知道自梅园刺杀意一案后,别说这后宫的女人们心思活络,就连朝堂也很是动荡。 她熟练地扫视着下方的众人,多年来的气势仍旧不得不让众人忌惮。 她照例说了一些后宫的注意事项,该赏的赏,该敲打的敲打,便很快就让人散了。 “嬷嬷,这婉宁被关多久了,本宫怎么记得好久没见到她了。” 被提及自家女儿的丽婕妤停下脚步,转身就想要跪地抢话。却被秋嬷嬷先说了出来。 “原是该被关上半年就能出来的,安平公主没有计较,就减少了一个月,算算日子,明天就能出来。只是娘娘吩咐只有抄写完哪些书籍才能出来,也不知婉宁公主她——” “抄的,抄的,回皇后娘娘,是婉宁糊涂,不该做惹长公主不快的事情,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反省。还请娘娘给她一次机会。” 丽婕妤双手交叠趴在地上,身子不住发抖,生怕皇后再有什么其他吩咐。 郑皇后睨了她一眼,她没想到丽婕妤那么胆小怕事的人,生了个看似胆小怕事,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女儿。 居然敢算计到她女儿头上,若不是如今安平过得好,她非将婉宁扒了皮不成。 “你大可不必如此害怕,罚都罚了,本宫可不会再将她如何。” 郑皇后嘴角讥笑,声音不疾不徐,都让丽婕妤的心一直悬着。 “不过呢,按照之前说得,婉宁解了禁足,得去韩府亲自解释一通。” 丽婕妤脸色惨白。 当初人人都以为是长公主旧情难忘,陷害长嫂,直到韩大夫人亲自在韩大人和韩夫人面前痛哭流涕,一切才真相大白。 就连如今周院卿逢人还得低着头,更不用说那之后周雨晴在韩府的处境了。 时隔这么久才去,上京的百姓怕是早就忘了这一遭,如今婉宁公主上门。 怕是往日的情形再现,那周雨晴会再次丢半条命去。 而堂堂公主,当初的长公主尚且遭受不少指责和嘲笑,更何况是婉宁这个可有可无,压根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儿呢。 丽婕妤颤颤巍巍地跪着,她的脑子仿佛被冻住了,她不知道经此一事她的婉宁要怎么办。 郑皇后轻轻吹着杯中的茶水,一副淡然的模样,停在殿门口的赵淑仪不知道该不该动,该等会儿上前还是立马回去。 郑念秋,果然还是那个狠辣的郑念秋。 莫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她极力掩饰自己面上的表情,不敢泄露分毫。 韩府,顾云霜听到消息,目露震惊,她没想到自家母后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嬷嬷,你快去拦着她,她们该受的罚也受了,没必要再来一次。” 她母后怕是糊涂了,若今日婉宁交代了,受创的那里只有她们两个,她可不想自己的夫君多想。 第152章 你家殿下如何了? 林仙仙正睡得昏昏沉沉,就听见耳边匆忙的声音。 "银儿,别吵我。" 说完,林仙仙又朝里翻过去。 银儿有些着急,连忙去扒她。 “小姐,快起来啦,等会路上的人就多了,还要不要去看榜了?” 看榜? 林仙仙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头脑也瞬间清醒过来。 两人急急忙忙收拾一通,到了门口就看见阿旭正兴奋地往回赶。 “我说两位祖宗,你们也太早了吧,看榜的都回来了。” “阿旭,你怎么说话呢?咱们赶紧去吧,说不准还能赶上。” 阿旭抱着胳膊,笑嘻嘻地,“不必了,少爷中了,还有王公子也都中了,林管家刚让人回来传的消息。” 林仙仙知道他们两人都上榜了,高兴地合不拢嘴。 只是未能早点起来去看榜,有点小遗憾。 “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姑娘家又不能和一群大老爷们挤来挤去。” “什么大老爷们?” “自然是榜下捉婿。”提到有意思的,阿旭神采飞扬,“虽说还未殿试,但那状元什么的,毕竟只是凤毛麟角。这稍微有点脑子的达官贵人们早早等着放榜拉女婿回家了。” “那么多人在,又不熟悉,就不怕拉错吗?” 阿旭哈哈大笑,“银儿,你该不会以为那些人同你一样傻吧。那些优秀的学子,自打脚踏入上京,他所有的消息不知放在多少贵人的桌上了。” “那我哥和王大哥呢?”林仙仙面上有些着急,虽说榜下捉婿是一桩美谈,可也太过潦草了。 阿旭摇了摇头,他也是听小厮说得这些,哪里知道两个主角的动向。 “哈哈哈,你瞧大哥那狼狈的模样,真是好笑。” 林漫漫的笑声传来,林仙仙连忙跑出去。 “三姐,你怎么那么慢?”林漫漫脸上闪过一丝嫌弃,随后又庆幸起来,“还好你没去,一路上都堵死了。” “仙仙,大哥他高中了,王大哥也是。”林珊珊瞧着她迫切的神色,连忙将好消息告诉她,“大哥第二,王大哥第十四。” “那他们人呢?不会真被哪个贵人捉去吧?” “当然不会。”林珊珊轻笑出声,“咱们太傅府还没什么人敢硬来,不过——” 瞧瞧林珊珊欲言又止,继而几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林仙仙有些着急。 “你大哥路上听说有榜下捉婿这一习俗,又看到路上那么多人,直接拉着王大哥跳车跑了,身后还有几个人跟着,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林仙仙愣愣地站着,想着那个画面,就觉得尴尬。 直到晚间,林昭和王知礼才回到太傅府。 因着关系亲近,又忙于备考,所以最近这段时日,王知礼一直住在林昭的院子中。 花厅里,众人说着今日的趣事,脸上皆笑开了花。 林见山瞥了自己儿子一眼,真是丢人啊。 “老爷,瑞王府的人送了贺礼过来。”下人进来将东西交给林太傅。 “人呢?” “他将东西放下就算走了,说是世子的一片心意,没必要兴师动众的。” 林太傅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心下摸不准顾寒枫的心思。 林仙仙看着林昭接过,是上好的文房四宝,心中有些活络起来。 她只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人惊叹的表情,手里不停地扒着饭。 “那个,祖父,祖母,父亲——我吃饱了,先走了。” “诶,你去哪?” 林见山看着她匆匆的脚步,有些不放心。 连忙让阿旭和银儿跟上去。 “小姐,有什么事吗?” 林仙仙喘了几口粗气,连忙问道;“贺礼,是谁送来的,人呢?” 小厮愣了一瞬,结结巴巴开口,“是——是林启,他走了要有一柱香了吧。” 话落,就见到自己小姐像监一样“嗖”地不见了踪影。 “小哥,见——见到三小姐了没?” 小厮指着前方,“去瑞王府了。” “嗖。” 又有两支箭飞了出去。 林启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林仙仙有些意外,又有些兴奋。 他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耐心地等着她缓过气来。 “你家殿下如何了?” 诶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面前的人居然会主动关心起自家殿下的下落了。 看来他家殿下运气还挺好。 林启掩唇轻咳一声,“殿下最近有要事缠身,林小姐有什么话,属下可以代为转告。” 快说,快说。 小爷我暴富就靠你了。 “没——没什么,只是许久不见他,觉得奇怪而已。” 指甲陷进肉里,林仙仙极力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启忽然发现眼前闪闪金光一瞬间暗淡下来,直至消失。 他努力维持嘴上的笑意,“林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什么想问的? 刚刚心里还堵了许多话,这会儿好像空空的,有点闷闷的。 察觉到林启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她咬了咬牙,“没什么,替我谢过世子的贺礼,改日家中长辈定然上门致谢。” 上门。 哈哈哈。 长辈? 看着林启皱眉,目光游移的模样,林仙仙在他眼前挥了挥。 最终林启是面上笑着,心里哭唧唧走的。 林仙仙看着突然出现的银儿和阿旭,吓了一跳。 “你们干什么呢?” “这话应该我们问吧,我们可是拼了命追过来的。”阿旭语气玩味,甚至在林仙仙不悦地眼神中朝着远处林启的背影努了努嘴。 “不过是让他转达一声谢意罢了,莫名其妙。” 林仙仙推开两人,朝着太傅府的方向而去。 “表达谢意需要这么赶吗?” “不用吧,更何况老爷和二爷都没有发话呢?” “银儿,你最近陪着小姐练武了,怎么感觉我都赶不上小姐了。” “没有啊,我现在心脏还跳得厉害呢,果然是丫鬟命啊。” “不至于吧,难不成小姐背着你练成了什么绝世武功?” “啧啧啧,那我岂不是快要没什么用了。” “住口。”林仙仙猛地转过身,双目快要喷火了,“再嚼舌根,扣你们三个月的月例。” 阿旭和银儿立马捂着嘴。 发怒了。 真相了。 麻烦了。 第153章 蠢死了 沈府,沈玉维拉着自己的耳朵跪在祠堂,动也不敢动。 沈纪站在一旁,眼角余光瞥见妻子的怒容,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知道不知道这次机会多难得,你不用尽全力也就罢了,居然敢交白卷。” “母亲,孩儿对那科举没有兴趣。” 林如萱颤抖地指着他,“这是你对自己不负责的理由吗?” 她太傅府从上到下,哪个不学有所成,偏偏就他个混不吝的,天天吵着舞刀弄枪要当什么大将军,也不嫌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出去丢人。 “怎么就不负责了?就因为负责,我才不能考。” “你简直胡言乱语,胡搅蛮缠。” “本来就是,我才不要当文官。” “你简直糊涂,就你那两下子,连你堂妹都打不过,你去战场能干什么?” 眼看局势越来越紧张,沈纪连忙揽过林如萱的肩膀,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林如萱看着他讨好的笑容,生气地挣脱开去,“都是你,要不是你天天带着他出去疯,至于这么大了还如此没分寸吗?” “那——那好歹——也算是有志向吧。”看着妻子生气离开的背影,沈纪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越来越心虚。 察觉到沈玉维长松了一口气,沈纪恨恨地踹了他一脚。 沈玉维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父亲——” “你还委屈上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玩意?” 瞧着他疑惑的眼神,沈纪突然有些后悔刚刚为了这个逆子去惹恼自己的妻子。 “你给我好好跪着,反省反省。” 话落,他便大步流星地往自己寝室而去。 “啧啧啧,这谁啊,这么蠢?”女子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玉姝,你说谁呢?”沈玉维一脸恼怒地看着幸灾乐祸的女子。 父亲,母亲埋怨他也就罢了,她居然也跑过来看自己的笑话。 “自然谁回本小姐,本小姐就在说谁嘞。” 沈玉姝笑吟吟地绕着他转了一圈,忽然凑到他身边,双眼看向供桌上的牌位。 “诶,不说外祖家,就是沈家,也没见过这么蠢的子孙啊。” “不就是本少爷之前戏弄了莫丰之吗,你有必要落井下石吗?他不过侥幸得了第一,你看他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就不怕他殿试的时候当场吓尿了裤子。” “你——你真恶心。” 沈玉姝自知嘴上不是他的对手,生气地起身就要走。 到了门口,听着沈玉维愉悦的叹气声,沈玉姝也笑了起来。 “听说当日某人出来考场,回来后一直兴高采烈的,说什么落榜了就能当大将军。还说生怕自己运气好,被考官看中,特意交了白卷。” “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玉维震惊地起身来到她身边,有些语无伦次。 “你早知道,是你告发我?” 沈玉维气得牙痒痒,看着面前的笑嘻嘻地嘲讽的目光。 沈玉维一时有些想不通,“你为什么直到今日才告发我?” 沈玉姝的丫鬟珠儿在旁一拍脑门,她家的少爷啊,真是无药可救了。 “所以啊,母亲才要你多读书补补脑子。你现在这样,没到战场呢,就蠢死了。” 沈玉维看着她摇了摇头出了门,他还要追上去问清楚,就被门外沈如萱的贴身嬷嬷挡住了去路。 “我——我——本少爷要见我祖父。” 在贴身嬷嬷坚定的,从容的,危险的目光中,沈玉维重新跪了回去。 “死丫头,还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 赵淑仪听说榜首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学子,有些意外。 “再如何,林昭也算是胜算极大了。” 她看着一直端坐着的宁王,有些欲言又止。 “母妃还是不要抱太多希望的好,林太傅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什么忽悠,只要他太傅府愿意跟着你,本宫 绝对拿出最大的诚意。只是可惜了,怎么就变了呢——” 宁王动作一顿,随即立马恢复如初。 “不过也无需太过烦忧,他太傅府又不是只有林仙仙一个孙女,林姗姗那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如今不是求学的年纪,她最近出府又少——” “你就不会登门拜访吗?”瞧着宁王突然厌烦的神情,赵淑仪语气弱了下去,“母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皇后那边——母妃实在担心。” 宁王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不是没试探出来嘛,这是不放心? “母妃放心,儿臣会看着办的。” 郑皇后接到消息,面上平淡。 “她这是想将本宫啊。” 秋嬷嬷接过她手上的剪刀,试探开口,“娘娘咱们要做什么,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 “发现就发现吧,本宫正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被发现呢。她越慌,对咱们越有利。” 只不过—— 等一切了结了,她会亲自赔罪。 “那刺客那边?” “什么刺客,本宫可不记得。” 秋嬷嬷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郑皇后便带着食盒到了垂拱殿,嘉佑帝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嘴角抽了抽。 “没必要吧?” “什么没必要,臣妾答应皇上每天都送,怎么能反悔?” 郑皇后盛了一碗乌鸡汤放在嘉佑帝面前,双目期待地看向他。 “放心吧,臣妾换了配料,决定包皇上满意。”看着嘉佑帝委屈的眼神,郑皇后收起脸上看热闹的心思。 “你这是不是太过了?若是她反扑——” “她没这个胆子,更何况陛下就不好奇她或者她的背后到底如何?” 被看穿了心思,嘉佑帝有些尴尬,随意找着话题。 郑皇后为他轻轻捏着肩,只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太子刚进来,就看到这温馨的场面,并不意外。 也可以说以往的期盼到现在变成了见怪不怪。 嘉佑帝目光沉沉地看着信封上的消息,眉宇间有着不容忽视的担忧。 “胡闹,简直胡闹。” 太子跪在地上,一脸正义凛然,“儿臣也是想帮父皇及时解决难题。” “陛下,这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郑皇后目光扫过信上的内容,瞳孔震惊,说话也越来越心虚。 “那枫儿呢,你们就没想过他的安危?” 第154章 天塌了 银儿看着一脸愁容的林仙仙,有些心疼。 “小姐,你这次写得已经好多了,咱们回去再改改就行了。” “银儿,你就别安慰我了。” 银儿拉过她的袖子晃了晃,语气真诚。 “我是说真的,你看至少阿旭都能听进去了,还能点评两句,丝毫没有当初痛苦的神情了,说明小姐你进步了许多。” 林仙仙,想呵呵。 不过也是,至少唐尚文对自己的话本子是越来越认可了。 “银儿,你说得对,总有一天你家小姐定会文思泉涌,妙笔生花,成为人人追捧的话本大家。” 她翻了翻衣袖,随即脸色大变。 “我的话本?刚刚下马车的时候还在呢。” 一团团乌云遮盖了天空,朦朦胧胧的夜色看不见月色,也不见丝毫星光。 林仙仙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银儿拎着灯笼匆匆往大门方向赶去,心中焦灼。 可千万要找到,千万不能被别人捡了去。 视线里一片黑暗,林仙仙心中顿时紧绷起来。 “咔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的清晰。 林仙仙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 她屏住呼吸,双耳极力去辨别身后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不管不顾越来越重的脚步声。 察觉到身后一阵微风猛地吹来,林仙仙连忙起身向前两步。 “什么人?” “当然是要收拾你的人。” 男人压着嗓子,带着莫名的兴奋。 话落,男人便一拳朝着林仙仙的面门而去。 林仙仙还未消化这突然的一幕,就看到一团黑影朝自己而来。 她连忙往旁边移了两步,黑衣人见她躲闪,再次挥拳朝她而来。 林仙仙抬起手臂,不出意外一阵疼痛让她整条手臂都麻了起来,男人手上的力道更是让她被迫后退了几步。 “没想到林三小姐这么弱啊。” 嘲讽的意味十足,林仙仙来不及生气,因为更多的攻势朝她而来,纵使她害怕地两条手臂都挡在身前,虽抵挡了几下,却也挨了好几下。 远处的光亮渐渐而来,林仙仙一瞬恍惚,连忙大喊救命。 男人心下一慌,拳头直接落到了林仙仙的脸上。 她极力维持住的慌乱的步伐最终溃不成步,直直摔在地上。 “仙仙。”林姗姗慌慌张张赶来,看到林仙仙一身狼狈的模样,惊叫出声。 灯笼的映照下,林仙仙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男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沈玉维跪在地上,看着上方林太傅阴沉着的脸,声音忐忑。 “外祖父,我也只是想试试堂妹的功夫,我以为她是以退为进,没想到她会——” “没想到?她挨了你那么多下,整条手臂都青了,你还不依不饶,要不是珊珊正好路过,你还想将她打成什么样?” 林太傅瞪着他,双目赤红,他听说林仙仙被沈玉维打了,起先还有些不可置信。 待看到林仙仙脸上通红的印记,以及满脸的泪水,林太傅胸口一阵窒息。 沈玉维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不敢看林太傅的眼睛,不敢看林见山的目光,不敢面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尽管低着头,尽管身边很是安静,此刻他知道林如萱和沈纪看自己时恼火又失望的目光。 沈玉姝说他蠢,这一刻他承认了,他的确是没有脑子。 听着屋内林仙仙的抽气声,他的心脏有一下,没一下,惴惴不安。 直到林仙仙在银儿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众人连忙围了上去。 “三小姐受了一些皮外伤,只要按时涂抹药膏就好了。” “仙仙,疼不疼啊?” 看着众人关怀的神色,林仙仙的泪意又控制不住了。 她“哇”地一声躲到林见山的怀里,“父亲,堂哥他太过分了,什么比试,分明是趁人之危。” 沈玉维看着她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有心想解释,却自知理亏。 他有些期望林仙仙能过来打自己一巴掌,或者踹他两脚也好的,只要能消气,让他做什么都行。 可林仙仙压根就没有看他,只是一直在林见山怀里诉说着委屈。 林如萱心中焦灼,她死死捏了一把沈纪,都是他教得好儿子。 “仙仙,此事是你堂哥不对,你想怎么罚他,姑姑都不拦着。” 她想要拉过林仙仙的手,却被林仙仙躲开了,她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林见山,而后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此刻,林仙仙已经止住了啜泣声,却抱着林见山迟迟不肯撒手。 太丢脸了,她怎么跑到众人面前哭了。 都怪沈玉维,什么时候找她比试不好,非挑乌漆墨黑的大晚上,吓得她半死也就罢了,还让自己如此丢人。 这个仇,她林仙仙记住了。 还没有谁敢这样对她。 他既然不仁,可别怪她不义了。 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的身子和闷闷的声音,林见山只当不知她又有什么坏主意。 空气异常的沉默,林如萱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林仙仙红肿的脸上湿漉漉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该死。 真该死啊。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自己的儿子欺负成什么样了。 沈纪看着一向温柔的妻子眼中满是愤愤不平,看了看一旁焦急想要说些什么的沈玉维,忽然对这个便宜孩子露出的同情。 直到离开太傅府,沈玉维也没能和林仙仙说上一句话,太傅府的人更是没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他找谁比试不行,非去找林仙仙。 那个被众人都一脸担心围住的小姑娘,那个被林太傅宁可打破规矩也要护着的小姑娘,那个受伤了自家父亲母亲恨不得代为疼痛的小姑娘。 他怎么就脑抽了。非要去招惹。 “母亲——” 林如萱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她还烦着呢。 “父亲——” 沈玉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沈纪低头轻咳两声,只当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呵,自作自受。 他将目光转向一脸与我无关的沈玉姝,却见她杵着下巴,语气中满是担忧。 “堂妹脸伤成那个样子,若是留下伤疤可如何是好啊?” 伤疤? 怎么会有伤疤? 怎么可能呢? 要是万一呢? 天塌了。 老天,你还是压死我吧。 第155章 小贼 林太傅板着一张脸,很是不悦。 “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先天木细肝虚,夜间视物不明罢了,更何况晚间也没必要在外,便是在外,下人也会备好烛火。” “什么不是大问题,你——你这做父亲的也太不把孩子当回事了,也不知道给她寻大夫瞧瞧。” 说着就要取下腰牌让人去请太医上门,却被林见山拦住了。 “父亲冤枉我了,人体不过阴阳相生,为这一个小瑕疵破坏整体的平衡属实不知道,更何况她的仙仙的身子一直温养着,已然好了太多。” 林太傅看着漆黑的夜晚,摇了摇头,这才放心下来。 林仙仙在银儿等人的照顾下,很快上了床。 看着屋子里亮堂堂的,林仙仙的心里有些闷闷的。 “把烛火灭了吧。”林仙仙的声音很是平静,“香也不必点,一切发光的东西都不要放。” “小姐。” “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夜里不必过来了。” 银儿看着她侧躺过去的背影,知晓她心中不快,只好小心翼翼收拾好出了门。 门被轻轻合上,黑暗中,林仙仙睁开了眼。 身上的疼痛在寂静的,仿佛能听清呼吸声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心口闷闷的,察觉不到堵点。 她转过身,撩开纱帘,继而起身跑了两步,只有门窗处透过淡淡的自然的光辉。 她看着面前稍大的黑影,知道那是桌子,又在眼前挥了挥手,视线仍旧不明显。 她摸索着坐到桌前,用双臂紧紧抱着自己。 沉闷的哭泣声从她的臂弯里传出。 轻微的声响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林仙仙心中的不悦立马被抛开,她小心翼翼找出一根木棍,轻手轻脚躲到门后。 太过分了,一次两次吓到她,一次两次这般没有分寸,把她林仙仙当什么了。 门被小心翼翼推开,许是天上白云散了不少,又或者时辰不早了,又或者是门被推开的缘故。 林仙仙看着地上的人影,和来人高大的背影,一时有些怔愣。 这个背影,不是沈玉维。 也对,他现在内疚不已,不知道在哪自责呢,怎么可能来她的院子。 “小贼,找死。” 林仙仙也不想那么多,直接一棒子敲了下去。 来人摔倒在地,猛地吐了一口血。 顾不上说话,他连忙转身接过落下的棍子。 “仙仙,是我。” 就在林仙仙和地上的人抢夺棍子时,熟悉的声音让她动作一顿。 室内灯火通明,顾寒枫一脸苍白,满身伤痕。 “对不起,我想着不能回瑞王府,又无处可去,所以便来看看你。” 林仙仙闷闷地应了一声,她低着头,想要给顾寒枫的胸前上药。 顾寒枫看不到她的脸,看着她的手臂颤巍巍的,他一把扶住她的手臂。 “我不怕疼,你放心抹。”顾寒枫的声音虚弱却不乏温柔,“刚刚我是不是吓着你呢?” “殿下以后还是不要乱传闯女子闺房了,传出去不好。” “我没有那个意思。” 生怕林仙仙乱想,顾寒枫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手下也用了力气。 “嘶——” 林仙仙痛呼出声,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臂,后退两步。 顾寒枫一时慌了神,他起身,嘴上连忙道歉。 瞧着林仙仙捂着手臂,他直觉不对,一把拉过她的手,撩开衣袖。 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印记让他瞳孔一震。 “怎么回事?” 话落,他又连忙拉过林仙仙另一条手臂同样的青青紫紫,同样的触目惊心。 “我没事。” 林仙仙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臂,转过身,想要将瓷瓶放回原位,便被顾寒枫拦了下来。 烛火“呲”地一声燃烧地更旺。 顾寒枫极力去忽视心头复杂的情绪,强忍着心痛,微微屈膝,面上平静下来。 与低着头的林仙仙四目相对时,见到她脸上的红肿,顾寒枫紧了紧拳头。 “告诉我,是谁做的,我一定替你讨回来。” 顾寒枫强压下愤怒,低声诱哄着。 男子清澈的眼眸很亮,有跳动的烛火,还有不怎么清晰的她,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林仙仙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热的。 “你——你的伤口——” 看着他胸前纱布上的血迹,林仙仙一时有些慌乱,急忙要拉着他坐到凳子上。 可顾寒枫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林仙仙。 丢人。 太丢人了。 林仙仙低着头,不敢看顾寒枫的表情。 虽说她功夫不是非常好,但被人追着打,毫无还手之力,任谁听了都要笑话死她。 长久的沉默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却发现顾寒枫一脸愤恨的模样。 想到他刚刚说的,林仙仙连忙摆手。 “堂哥他不是有意的,更何况姑姑会教训他的,殿下你就不要掺和了吧——” 就算想掺和,也不合适啊。 “还疼不疼?”顾寒枫恢复成平淡的模样,捏起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仙仙有些尴尬地后退两步,晃了晃手上的瓷瓶。顾寒枫蹙了蹙眉,重新坐回凳子上。 “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毕竟才受了惊。 林仙仙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点了点头,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我的身上也疼,但却还是很庆幸,因为随便上些药就好了,不必总是记挂或者被提醒自己有顽疾。” 林仙仙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像是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顾寒枫还想说什么,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鸟叫声,只好先告别了林仙仙。 林仙仙看着屋子里跳动的烛火,看着屋子里的各种摆设,手在眼前拼命地挥舞着,她的脸上满是笑意。 “殿下,都已经解决了,只不过——” 只不过这次出手的还有旁人。 顾寒枫眯了眯眼,是时候将一切都暴露出来了。 他对着林墨吩咐了几句,林墨一脸惊讶。 “出了事本世子兜着。” 看着顾寒枫一脸严肃的表情,林墨咽了咽口水,只好下去准备了。 林启有些委屈地跪在地上。 难不成露馅了? 第156章 不足 空荡荡的神医殿中,章启元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担忧。 “他人呢?有没有出事?” 萧逸看着他双目赤红的样子,压下嘴角的讥笑。 “顾寒枫受了重伤,被他逃了。” “逃,他才带多少人?怎么会逃了?” 章启元一张脸气得通红,他死死地盯着萧逸,“萧逸,你可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的手里,你若是——” “属下不敢。”萧逸连忙跪倒在地,声音有些哆嗦,“自相州有人救了顾寒枫之后,回上京的路上,总有人将我们的人牵扯住。怕是有三四拨人。” 章启元目光阴狠地坐在桌前,几番思索。 几拨人? 瑞王的独子。 有谁相助呢? 镇国将军府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裴志安几年未回上京,可以说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南疆。 难不成是太子或者皇后,赵淑仪直觉对了,他们早就和顾寒枫冰释前嫌了。 那也只有一到两拨人。 便是嘉佑帝算在内—— 三四拨人? 到底还有谁? 萧逸看着章启元愁眉不展、心急如焚的样子,心中暗暗高兴。 “有人好像对咱们的举动很是熟悉,属下只怕——” “你说什么?这种事你怎么才发现?”赵淑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章启元,“对方什么人?有没有你神医殿的把柄。” 章启元皱着眉静静地看着赵淑仪手忙脚乱地走来走去。 “这么多年,也该转到明面上了。” 赵淑仪睁大了眼,“你是说——” 由暗到明,有多少危险和困难等着他们,赵淑仪一清二楚。 可想到如今的局面,她别无选择。 沈老爷和沈纪刚下朝回来,就被管家告知沈玉维出了事。 两人匆匆忙忙赶到祠堂,看到林如萱一脸严肃的模样,心中都有些忐忑。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沈老爷眼神锐利地看了一眼沈纪。 “父亲,不管孩儿的事,孩儿不也同你一起收到消息赶过来的嘛?” 沈纪看着沈玉维狼狈的样子,面上也是震惊。 “如萱,你来说。” 林如萱瞥了一眼沈纪,长叹了一口气,“想必是为了给仙仙出气的吧。” 沈纪眯了眯眼,声音由怀疑到逐渐坚定,“这么看——确实和昨日仙仙的伤势差不多,不过——” 昨日太晚,他们还没来得及处罚这逆子,岳父大人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派人跟着他们吧。 沈老爷自然是知道沈玉维昨日干得好事的。 那么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这逆孙怎么下得下去手? 罚,一定要罚。 再看到沈家的少爷,在祠堂被人打成如此不堪入目的样子,他就差提起刀杀出去了。 现在儿媳告诉他,这些都是他孙子的报应。 纵使再心疼,再膈应,他也无话可说。 “老爷,三爷,三夫人,林太傅那边说,没有派人来过沈府,除了昨日在林府的人,也没人知道少爷打人的事。” “不是外祖父那边派的人,怎么可能?” 沈玉维有些踉跄着起身,他看着孔嬷嬷的眼睛,极力想要看出其中的戏弄。 “我知道了,肯定是外祖父找的外面的人。” “胡说八道什么呢?” 林如萱看着没了看相的沈玉维,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怒气,她一巴掌拍在沈玉维的头上。 “你把你外祖父想成什么样的人了,他是那种眼里没有规矩的人吗?” “那肯定是仙仙表妹吧?”沈玉维笑着揉了揉刚刚被打的地方。 他可清楚地记得对方一脚踹开祠堂的大门,不由分说朝自己脸上一拳。 随后就是一根绳子将他绑起来,对着他的手臂就呼呼招呼,最后一个手刃将他劈晕过去。 身上的每一处疼痛,都和自己当初往林仙仙身上招呼的一样。 知道的这么清楚,肯定是林仙仙。 心中的内疚被欢喜一点点冲击,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祠堂里一片安静,就—— 这孩子脑子没问题吧—— 不会觉得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林如萱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无力。 也罢,反正也少不了一顿打,反倒是让她省心了。 晌午,林仙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知道沈玉维被打了,还和她的伤势一模一样,她直接笑出了声来。 “不都答应我不去找他麻烦了吗?” “小姐,你说什么?”银儿帮她梳着发髻,一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 “你说好笑不好笑,你姑姑今日还派了贴身嬷嬷过来,问是不是老爷找的人,被老爷大骂一顿,灰溜溜回去了。” “你也不叫我起来,要不然我也跟去看看。” 诶。 有些人的报应来了。 她可还没亲自出手呢。 对方就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动手了呢。 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陌生的首饰盒,林仙仙拿到面前打开,只见满满一盒的夜明珠,有大有小。 “这是瑞王府的人送来的,说是小姐你看了就明白了。” 林仙仙面上有些许的不解,她打开上面的信封,不由得笑出声来。 银儿好奇地凑近一看,“绣衣服上,鞋子上,首饰上——” “哈哈哈,银儿,你要真像咱们顾世子说得那样做了,会怎么样?” 银儿想着那个画面,也跟着笑了起来。 “太逗了,小姐,你说顾世子怎么就想出这种主意来呢?” “会有好的用处的。” 想到什么,林仙仙平静下来,她在夜明珠中挑出一个最大的,足有两个拳头大小。 “银儿,把它放在床头,以后晚上都不用点蜡烛的,就用它就好。” 银儿怔愣了一瞬,看着林仙仙嘴角的笑容,立马严肃起来。 “顾世子是不是知道——” 林仙仙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顾寒枫什么时候知晓的,不过这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察觉到银儿脸上的担忧,林仙仙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 “银儿,我和顾寒枫就是好友而已,你别多想。” “不是的,小姐,奴婢只是觉得这上京鱼龙混杂,你又和顾世子走得太近,若是被旁人知晓小姐的不足,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第157章 变天了 上京的百姓都觉得这是变天了。 原本大家都守在公宫门口,期待着今年的状元郎花落谁家。 可是宫门大开,裴都指挥使带着一群将士直接越过人群,神情严肃。 五岳观中,浮一道长一脸平静地看着突然到访的官兵。 他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人群议论纷纷,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其他的情绪。 “道长真是深藏不露啊。” 嘉佑帝玩味地目光在他和莫丰之的脸上来回扫视。 “老道也不过一出家的俗人罢了。” “陛下,章启元不见了——” “所以这都是真的?” 仗着他的恩宠,肆无忌惮,甚至残害他的子民,简直是找死。 “莫丰之,清越,呵,你一出家人胆敢混入朝堂,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望陛下圣明,我父母当年离开实是为了揭开莫逊和章启元的阴谋,并不是外间虽说的忘恩负义之人。草民隐姓埋名,蛰伏多年,只为还我父母一个清白,请陛下成全。” “你孝心可嘉,但礼法不可废,若有心报效朝廷,事了后准予你参加恩科。” 莫丰之心头一震,他今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过来的,没想到事情会出其的顺利。 他连忙下跪叩谢。 “你先出去吧,会有人来接你。” 莫丰之一顿,有些不明白嘉佑帝的话,却见他眸中含笑,“见了你就明白了。” 莫丰之隐隐察觉到嘉佑帝会知道很多事,更庆幸自己没有选错路。 垂拱殿中,嘉佑帝脸色阴沉,双目赤红,手指在桌面上不疾不徐地敲着。 “真是好久不见啊,朕的——好义兄。” “陛下认错了,老道只是五岳观的一普通道士罢了。” 浮一道长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嘉佑帝,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朕还真是小看你了,让你清静了这么多年。” 想到什么,嘉佑帝顿时感伤起来,“你宁愿让你弟子亲自出头,都不愿意早点来找朕吗?” 浮一道长长叹一声,“陛下对神医殿另有安排,老道不敢掺和。” “不敢掺和?”嘉佑帝愤怒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是不敢,还是不想见朕。既然不敢,今日又怎会来这里?” 浮一道长自知理亏,脸色有些尴尬,“老道又不是自愿来的。” “你——。“ 嘉佑帝气得连忙背过身去。 “便是你有什么想法深谋远虑,也不能任他自大自强吧。” “哪来的自大自强,这么多年,你看神医殿还有什么名声?” “那毕竟是百姓曾经的信仰,总不能太难看吧。” 短暂的慌乱之后,上京的百姓再次投入到欢乐的场景中。 林昭坐在马上,看着周围众人拼命朝着自己挥舞着手臂,甚至不少女子朝着自己扔荷包。 “林探花,今日可是你高中的好日子,得笑起来啊。” 在一旁的礼官有小声提点着。 林昭面上带笑,更多的是尴尬。 “大哥,看过来——” 林仙仙几人站在窗边,身子探出去大半截,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帕子。 “你们说陛下怎么会让大哥去当探花,他那性子还不把他憋死。” “自然是看祖父的面子。” “要到了,你们快过来啊——” 林仙仙打断几人的话,连忙招呼几人过来。 “昭弟,耍个帅啊——” 林昭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窗户边露出几张熟悉的面孔,他微笑着抬手示意。 看着林昭骑马过去,众人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小团子,姨姨抱抱。” 林仙仙小心翼翼地从王彩蝶的怀里接过孩子,脸上满是笑意。 “什么小团子,人家叫仙儿。”王彩蝶嘟着嘴佯装生气。 林仙仙瞪了她一眼,哪有用好友的名字来取名的。 不要太别扭。 看着林仙仙一言难尽的模样,王彩蝶笑出了声。 “诶呀,我就随口说说,偶尔想到你了才这么叫,希望我女儿和我的好友一样聪明勇敢,天天叫还不起鸡皮疙瘩。” 这倒也是。 不过听到这话,林仙仙还觉得有一丝感动呢。 “彩蝶,你这次在上京待多久,你和我住吧。” 王彩蝶看了一眼自己的李平,又看了看王知礼,有些不太确定,“怎么说也得等大哥的事定下来吧,顺便再去看看姐姐。” 林仙仙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王彩蝶的姐姐是谁。 “王络珠怎么了?” “咱们也很久没有听到赵如婳的消息了。”林珊珊神色有些复杂,“怕是赵大人看这些年她始终没能攀扯上太子,已经失望了吧。” 王彩蝶点了点头,“正因如此,她娘亲在尚书府也很不受待见,原本还能帮衬一些王络珠,如今她自身难保,范夫人又不在了,她那婆家又是个狠角色——” 纵使曾经有不少过节,时间却好像能磨平一切。 “那王大哥怎么——” “他就一个木头。他自小就和珞珠不说话,珞珠在他那受了不少闷气。后来他外出多了,两人之间更没什么交集了。” 林仙仙看着林珊珊贴心地将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王彩蝶的视线落到林珊珊的脸上,心中没来由得一阵后悔。 老实说,自从王络珠离开秀州,她还是偶尔想她的。 也许过往的那些争吵压根算不了什么,也许长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她们身上。 “表妹,我在会仙楼定了包厢,咱们还是去那里为表哥庆祝吧。” 眼看林仙仙几人要走,沈玉维连忙上前提议道。 生怕林仙仙不同意,他叽里咕噜夸了会仙楼好一会儿。 “你们定了其他酒楼也没关系,让下人去退了,不行的话损失算表哥头上如何? “你是会仙楼的东家?” 沈玉维一愣。 “要不然为什么夸了一大堆。” “当然不是。” 沈玉维连忙摆手。 他那么卖力地夸,差点把这些年嘴上的功夫都使出来,不就是想讨她欢心嘛。 不接受就不接受,不至于这么诅咒他吧。 对,她那话分明是诅咒。 顾世子被传是会仙楼的东家,被多少人盯着,甚至被刺杀。 若是传出他是东家,沈玉维不敢想自己会有多惨。 太可怕了。 他看向沈玉姝,希望这个一向和自己不对付的双胞胎姐姐能帮帮自己。 可沈玉姝目光恍惚,像是一直置身事外。 沈玉维想到她素来莫丰之长,莫丰之短短的,再想到那惊人的消息。 完了。 他们兄妹这次都完了。 第158章 怎么可能不恨 林仙仙刚吃完饭回来,就在门口看到瑞王府的马车,还有瑞王府的一众侍卫。 她连忙想要上前,就看到福管家背着包袱朝着马车而去。 “福伯,你这是干什么去?” 她疑惑地在福叔和林启面上扫来扫去。 “仙仙,你福伯以后不再是咱家的管家了,他还有要事,别挡路了。” 林见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朝着福管家施了一礼,边拉着林仙仙退到一边。 “在下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多谢老爷的照拂,他日若有事需要在下,只要在下能做到,在下义不容辞。” 话落,福管家对着两人深深地行了一礼,还不等林仙仙说什么,便上了马车。 “那个——”林仙仙还想上去问些什么,便被林见山一把拉住。 “什么?”林仙仙有些不可置信,“你说福管家是神医季风眠,这怎么可能?” 看着林昭一脸淡然的模样,她连忙将怀疑的目光定在他身上。 林昭只好点了点头,“从你将他带回崇德县县衙时,他就与我们坦白了身份。他若不是季神医,哪里来的那么多偏方,甚至治好了顾寒枫的旧疾,那可是太医院、甚至是浮一道长多年都治不好的病症。” “那你们也没说过呀,这实在太突然了,况且他不是一直被神医殿的人追杀嘛,你们怎么敢留他的。” 林仙仙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察觉到自己被抛弃了一般。 “突然的不只是你,还有更觉得突然的人。”林见山长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才是最痛心的吧。” 福管家,不,应该说是神医季风眠内心忐忑,双腿发软,袖子中的双手微微颤抖。 林启有心想要宽慰他几句,却见他目光涣散,根本察觉不到的存在。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季风眠停下脚步,身子晃动地越发厉害。 “林大人,在下——在下还是先收拾一下,再过来——” 林启连忙拦住要打退堂鼓的季风眠,表情又无奈、又怔愣、又心疼。 “季神医,殿下还等着呢,况且你就不想见他吗?” “当然不是。”季风眠连忙否认,声音颤抖地厉害。 只是,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相比于你,莫公子过得并不轻松——” 忍辱负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背后的艰难,内心的痛苦并不少。 书房中,顾寒枫看了许久,才将面前莫丰之和五岳观中的清越联系起来。 “所以,之前是你一直在暗中帮助本世子。” “帮助算不上,不过是不想多一个敌人罢了。” “既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来找我,为何要在殿试上公然暴露出章启元,你就不怕死吗?” 莫丰之轻笑一声,“当然怕,可之前殿下的身子,小的实在不敢将筹码放在你的身上。” 顾寒枫轻咳一声,他不得不认同他想得真是周到。 ”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能耐,明明都被打断了,居然还能将你治好。” “你怎会知道?” 顾寒枫神色顿时一凛。 莫丰之一愣,以为顾寒枫早就猜到是他从中斡旋,可看到他如此严肃的表情,他顿时察觉出不对。 “不可能,萧逸自小在上京长大,不可能为北辽做事。” 顾寒枫有些意外他的反应。 “殿下可还记得唐博文?” “你的意思——” “正是,萧逸原名唐肖逸,是唐大人的幼子,不过自小喜好医术,原想着背着家人进入神医殿长本事,可谁知莫逊和章启元那两个混蛋,居然给他和他家人的药膳中下毒,用以控制他。” 想到什么,莫丰之的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这样被骗、被迫害的人数不胜数,直到后山被一把火烧掉。” 一把火? 妄想烧光了证据? 妄想烧光了罪孽? 他莫丰之第一个不答应。 顾寒枫将手中的箭矢递给莫丰之,“你既然和唐肖逸相识,那你可认得这个?” 莫丰之将箭矢看了又看,惋惜地摇了摇头。 “我只吩咐他做事,其余的都不清楚。殿下若是想要弄明白,得先找到他。” 只是如今灵山被围,章启元又踪迹难寻,唐肖逸的安危也很重要。 林启进门,朝着顾寒枫点了点头,便合上了门。 季风眠看着顾寒枫面前瘦弱的身影,眼眶不自觉湿润起来。 一瞬间,他的脚仿佛有千斤重,缓慢地走向模糊的少年。 “孩子——你——你还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找他?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我当然很好。” 莫丰之转过身,神情倔强,但微微泛红的眼角却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要不然你怎么舍得留我们母子在上京,自己逃之夭夭?” “我没有,我没有抛下你和你的母亲,甚至我根本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季风眠神情激动,瞬间陷入那段痛苦的回忆。 空旷的山谷,连绵的草药,无穷的逼迫,蚀骨的疼痛,滔天的火海—— “当时婚礼还未开始,莲心找到被关押的我,可是半路还是被人发现了,我们被人追到了悬崖边。” 季风眠哀哀戚戚地诉说着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摔下山崖,大难不死,我担心他们对你娘不利,想着立马回去救他,可还未走几步,就发现你娘带血的外衣,还听到几个樵夫说——” “那确实是我母亲,不过她没死,她被我师父浮一道长救下了,那时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过从悬崖上摔下来,她一直护着肚子,所以万幸只是胎像不稳,可是双腿却没用了。” “师父慈悲,知道母亲处境危险,特地让自己的弟子扮作樵夫,谎称被狼吃了,可没想到没骗过真正的敌人,却骗过了你。” 哪怕知晓自己一直以来的怨恨实则是误会,可莫丰之的心里并没有高兴,恨意仍旧根植在心底。 “丰之,父亲对不住你。” 哽咽声在只有三个人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就不恨吗?” 恨。 怎么可能不恨。 可以什么方式呢? 第159章 希望真能有什么用 可他中了毒,再加受了重伤,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要跑得远远的,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只能人不人,鬼不鬼地四处“逃亡”。 许是自小接触草药,又或者是糊涂时吃了什么草,体内的毒性居然慢慢减弱了。 他不用时不时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连脑子都清醒了过来。 真是老天保佑。 他想起了自己是曾经人人称颂的季风眠季神医,想起了神医殿声名大噪背后的阴暗。 可大火早就吞噬一切,他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醒来后,看到古灵精怪的林仙仙,看到温润儒雅、一脸正气的林见山,他想,总会有机会的。 面对追杀自己和莫莲心的悬赏令,他也会想莫莲心是谁? 直到在瑞王府,利刃刺向自己的一刻,过往的画面在自己脑海中闪现。 想起她后,我总是期待着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哪里活得好好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着平静的生活。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莫莲心一直藏在上京,一直等着他,还有他不知道的儿子。 莫丰之眼眶通红,身上的沉稳和睿智在看到季风眠痛苦的神情后消失殆尽。 “如果不是林见山回京赴任,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回来?如果不是顾世子旧疾缠身,你是不是也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季风眠一时哑然。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这确实是事实。 不记得所有痛苦是事实,想要忘记痛苦是事实,想要平淡度过余生也是事实。 神医殿虽势微,可章启元不容小觑。 多年后,他更是有心无力。 又或者说,他寄希望于所谓的小小县令,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可事与愿违,林见山一无所获,林太傅更是无处着手。 痛苦的寒潮将他整个人都冰封起来,滔天的恨意燃烧着他的血液。 他要报仇。 他要章启元生不如死。 时隔多年,原以为早就没了证据,没想到他居然还敢种植那些毒物。 顾寒疯的语气痛恨,又夹杂着一些无奈。 “可惜这不是章启元最大的罪名,只是没想到突然冒出了一个你,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刚进来的浮一道长脚下一个踉跄,顾寒枫立马一个眼刀子飞过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憨厚、慈悲的人居然瞒着他那么大的秘密,甚至那么多年。 季风眠拭去脸上的泪水,对着浮一道长就是一拜。 “别别别,季神医救人无数,老道担不得你这一拜。” 他有些慌乱地后退几步,同时朝着莫丰之使眼色。 莫丰之自然知道这个师父的意图,他轻轻扶起季风眠,有什么东西在两人间牵扯缠绕。 “章启元此人心狠手辣,又擅用毒,唐肖逸恐怕与他在一处,他知道的事情太多,还请殿下务必尽快找到他。” 夜晚,天色昏暗,像是在昭示着前路漫漫。 唐肖逸靠着山壁,耳朵直直地看着洞口的动静。 胸口扑通扑通地跳动,藏着不为人知的期待和欢喜。 身边的人闭着眼睛,呼吸绵长,偶尔停顿一瞬,唐肖逸知道是他不经意扯到伤口的缘故。 夏日的暑热还未完全退去,山洞中出其地阴凉,甚至有一点点的凉意。 可他不能架起火堆,明确的说他如今也自身难保。 刀刃从袖子中滑落,唐肖逸一把握住刀柄,紧了又紧。 他侧身看向章启元,目光中满是恨意。 他抬起手臂,握着刀柄的手中满是冷汗。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就能为家人报仇了。” “你想做什么?” 章启元怀疑的声音在山洞里兜兜转转,直到唐肖逸举起刀刃。 血腥味弥漫开来,仿佛能听到鲜血落在地上的“嘀嗒”声。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兔子,属下怕它扰了殿主休息,所以只好解决了它。” “呵。” 章启元冷笑一声。 “什么殿主,不过是空名罢了。” 想想师父那时候的神医殿,再想想如今的神医殿,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一切都是因为那场大火。 “主子,咱们现在怎么办,我怕官兵很快就会搜到这里。” 章启元目光一动,唐肖逸有些意外。 两人轻手轻脚在林中穿梭,很快来到一块巨石面前。 唐肖逸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目露震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唐肖逸收敛好面上的情绪,看着远处火把的光亮,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静谧的竹林中,低矮的房屋显得格外简陋。 绣鞋在屋子里来回移动,昭示着主人的不安, 房门被猛地推开,丫鬟气喘吁吁地说道:“错了,错了。” 女子面上一惊,两人看了看夜色,连忙起身想要出门,就见一个黑影朝着两人扑来。 惊叫声惊起了不少鸟雀,它们翅膀的扑棱声在安静的夜晚中显得有几分烦躁。 林仙仙本就因为季风眠的事情想了一整夜,这会儿刚刚有了睡意,就被银儿喊了起来。 “你说谁?谁要见我?” “是你沈家的堂姐,奴婢也说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过来,可她偏不听,这不只能委屈小姐了。” 林仙仙揉了揉因为突然起来而有些晕的脑袋,声音中满是困倦,“让她过来吧。” 看着沈玉姝面上的慌乱,林仙仙的瞌睡一下子被惊走了。 “姝姐姐,怎么了?” 看着来人眉宇间藏不住的担忧,林仙仙朝着银儿使了一个眼神,银儿连忙出去守门了。 林仙仙被她说的话吓了一跳。 “我弟弟纵使再过分,收拾了就好了,也没必要天天收拾吧,更何况他还未娶妻呢。” 林仙仙有些尴尬,她属实没想到顾寒枫会这么闲,还被人发现了。 林仙仙连忙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沈玉姝这才勉强离开。 银儿看着院子里的箱子,疑惑地看向林仙仙。 “找阿旭过来,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银儿领命,悄悄地出了院子。 林仙仙围着箱子,声音低低的,“希望真能有什么用吧。” 第160章 逃不了 何管家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是我家探花郎准备的谢礼,只是他喝得有些多,不能亲自前来,说什么都要小的先将东西送过来,希望没有打扰到贵府。” “怎么会,替老奴恭贺探花郎金榜题名。”何管家祝贺完,连忙挥手让人将箱子搬进去。 “夜色不早,还请喝完茶再走。” 来人嘴角上翘,朝身后的人瞥了一眼。 顾寒枫正和浮一道长、莫丰之几人商量着事情,就听见门外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林三小姐过来了。” 顾寒枫一听说林仙仙的名字,立马站了起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大踏步来到门边打开门。 突然的动静让门内门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顾寒枫像是没有察觉到,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还一副下人打扮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看着林仙仙脸上担忧的神情,顾寒枫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但玉姝亲自来找我,我只能一试。” 顾寒枫像是意识到什么,神色有些不自然。 “若是沈玉维的事,你直接让人和我说一声就好,以后这么晚不要——” “不是——” 林仙仙神情紧绷,若是单单这件小事,可用不着她大半夜偷偷摸摸过来。 “我送个东西给你。” 话落,她走到墙边,抽出顾寒枫的剑,又朝着林启、林墨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学着她的样子,剑指木箱。 顾寒枫像是明白了什么,朝众人点了点头,而后一个起身将盖子踢开。 “唐肖逸?” “怎么是他?” “你怎么找到他的?”顾寒枫一把握住林仙仙的肩膀,面上满是感激。 林仙仙松了一口气,没做错事就好。 “是玉姝在郊外竹林小屋碰到的,他一直喊着要见你,所以——” “他伤势太重,能撑到现在属实不容易,老夫已为他扎了针,再以药物调理,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林仙仙察觉到众人脸上的严肃,只好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林三小姐,小人多谢你救了家父,小人感激不尽,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小人绝不推辞。” 林仙仙被突如其来的表忠心吓了一跳,连忙就要扶起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季伯他——他——我那时也不过是为了同别人赌气,才顺手救了他,算不得什么,反倒是季伯帮了我很多,帮了我们家很多。” 况且人在她家又没享福,倒是一直操劳个不停,她实在担不起这个高帽啊。 “不管如何,没有林三小姐出手,家父早就没命了。” 林仙仙看着莫丰之这么执着地感谢她,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林仙仙起初有些心虚,而后有些烦躁地让他有话直说。 沈小姐? 沈玉姝? 她没听错吧? 看着他面上的担忧和脸上的微红,林仙仙恍然大悟,“你就是玉维堂哥说的那个让玉姝堂姐不顾姐弟情义的人?” 莫丰之一时有些哑然,他没想到沈玉姝为了自己居然和沈玉维吵了好几次。 “年少不知情滋味,来年不知愁滋味。”浮一道长轻轻拍了拍莫丰之的肩膀,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浮一道长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林仙仙有些不解。 顾寒枫轻咳一声,“能有什么意思,他惯会胡说八道了,还他以前还说本世子会遇到——” “遇到什么?” 林仙仙转身站在他的面前,眼睛里亮晶晶的。 “会——遇到好运。” 顾寒枫将灯笼塞进林仙仙的手中,嘴角浅笑。 像是会蛊惑人心的男妖精,林仙仙想。 “这是——?” 林仙仙看着手里的哨子,又看了看一旁抿着嘴的珠儿。 “奴婢发誓,真的是送夜明珠那日才跟着小姐的,奴婢只负责小姐的安全,其余的通通和奴婢没有关系。” 林仙仙慢慢走近她,目光如炬,像是要把她看穿。 “你?你确定?” “啊——” 在第三十六次的疼痛后,林仙仙终于认输了。 她冷哼一声,进入房中,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 “你个骗子。” 珠儿一脸无辜,她骗谁了? “我见过你打架,分明——分明——” 分明比不过她。 “小姐说的是在瑞王府奴婢和孙小姐交手那次?奴婢不是为了守在你身边保护你吗?” 林仙仙想到自己那段时间,整日被别人想着算计,撇了撇嘴,好像确实如此。 也是她太单纯,不对,是顾寒枫的人太深藏不露。 “所以你其实和林启、林墨他们一样,是你家殿下的忠实下属。” 珠儿摇了摇头,可见林仙仙摇头惋惜的样子,她连忙补充道: “林启、林墨是自小跟着殿下的,林启主明,林墨主暗。与他们一同长大的还有鹊儿,她主明暗,奴婢原本也主暗,但自从小姐之前到了瑞王府,奴婢逐渐转明了。” 所以现在这是又转暗了。 “殿下可器重奴婢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奴婢跟着小姐。” 林仙仙忽然觉得不知道该同情谁。 “你就这么把你和你家殿下的老底透给我了?” 珠儿丝毫没有意识到林仙仙话里的不对劲,脸上笑嘻嘻的。 “殿下说了,什么都听小姐的,小姐有什么事要找殿下,也可吩咐奴婢去办。” 真诚的、热烈的、温暖的话语让林仙仙心头一软刚拿到哨子时的震惊、疑惑、愤怒早已消失不见。 赵淑仪满脸憔悴,她看着宁王,有欣慰,有欢喜,有庆幸,有难过,有委屈。 却唯独没有后悔。 “母妃打算怎么做?如今神医殿被查封,母妃,赵家,甚至是本王都逃不了干系。” “章启元不已经死了嘛?死无对证,更何况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都没发现,何况你我,何况赵家几十口人呢?” “母妃以为自己是谁,那么自信父皇不会计较?” “计较?计较什么?凭什么计较?真算起来,中宫也逃不了干系。” 第161章 完蛋了 上京的百姓一觉起来都懵了。 不是说神医殿的章殿主是前殿主莫神医的亲传弟子,大厦将倾,饱受屈辱,一人撑起神医殿的未来嘛。 怎么变成章启元为了殿主之位害死师父,逼走师弟? 不是说章启元种植毒物,残害百姓性命嘛? 怎么传出莫逊心思歹毒,野心勃勃,章启元宅心仁厚,潜心钻研,以毒攻毒? 不是说季风眠和莫莲心背叛师门,双宿双飞,被章启元追杀嘛? 怎么成了季风眠莫莲心想要大义灭亲,结果尸骨无存,独留章启元对抗莫逊,守护百姓心中的神医殿? 不是说莫逊救了隆德帝,才有了神医殿嘛? 怎么是皇后在背后推波助澜? —— 各种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传言沸沸扬扬,上京的百姓听得恍恍惚惚。 早上还是这一版本,中午到家就纠结着讲哪一个版本给家人听,晚上更是懊悔自己少听了几个版本。 别说这上京的百姓迷糊了,就是密切关注此事的达官贵人们也迷糊了。 “啪——” 瓷器的碎裂声在空旷的大殿上格外的响亮。 王公公看着嘉佑帝愤怒的脸色,战战兢兢,忐忐忑忑。 “查,给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胆子是这么大,居然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 “陛下,还请为臣妾做主。” 郑皇后焦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便听到小太监阻拦的声音。 王公公看了一眼一脸阴沉的嘉佑帝,轻手轻脚出了门。 郑皇后看见他出来,连忙就要上前说什么,却见他摇了摇头。 “娘娘,皇上正发着火,你还是回去吧。” 郑皇后坐在榻上,神色间满是慌乱。 “娘娘,要不咱们再做点吃食带过去,说不定到时候皇上那边早就消气了。” 秋嬷嬷轻轻为她按着头,语气中尽显担忧。 能不担忧吗? 民间传言也就罢了,居然朝堂上不少人居然借此弹劾起郑皇后、乃至太子,更甚至于是太子党的朝臣。 “本宫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狠,那也不能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郑皇后看着铜镜中的容颜,虽说保养得当,但终究还是上了年纪。 以色侍人,安能长久? 想到以往的垂拱殿自己可以进出自如,可今日—— “嬷嬷,让人查,尤其是当初本宫救了他的事。” “这怎么可能?”秋嬷嬷手下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什么,她长叹了一口气。 “若真如娘娘猜想的那样,那娘娘打算如何?” 如何? 郑皇后闭着眼,重重的叹息声揭示出她内心的惶恐和担忧。 太子进来,就看到郑皇后少有的颓废的模样,心底有些不自在。 “看来也不只有坏消息啊。” 太子脸上的轻松让郑皇后愣了一瞬,随即便笑了起来。 “也算是缘分吧,谁会知道他会成为皇叔一家的恩人呢,还是在关键的时刻出手。” 郑皇后的思绪飘得很远,朦朦胧胧中看见少女的自己,笑盈盈地看着一对璧人朝着自己挥手。 “也是苦命人,你要多派人照顾他们父子的安全。” 林仙仙有些意外地看着远去的背影。 “仙仙,你在看什么呢?” 林珊珊神情紧张地看着林仙仙。 “我看刚刚有个人匆匆忙忙过去了,好像在哪见过?” 关键是她总感觉那个背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看错了,你怎么会见过,那是我姨娘成衣铺子里的伙计,正好来送样子的。” “送样子就送样子呗,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林仙仙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林珊珊目光闪烁了几下,“那可是铺子里新请来的伙计,手艺可好了,哪是什么人都可以比的,你晚上瞧不清楚也就罢了,怎么白日里也——” 还不等她说完,林仙仙便瞥了她一眼,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林珊珊顿时满脸张红,自知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林见山刚下朝回来,就看见林珊珊眼尾通红地站在汀兰院的门口。 “父亲,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话,仙仙怨我是应该的,你别怨她。” 林见山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说这个继女不怎么会说话,可他也觉得林仙仙气性有些大了。 他拍着门,耐心地劝说林仙仙不要太过计较,可院子里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不觉间,林见山的耐心也慢慢消散开来。 “父亲,还是算了吧,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门“咣当”一声被拉开,在墙上撞了一下。 “林珊珊,你什么意思?”林仙仙一脸怒气地看着一脸无辜的林珊珊。 “仙仙,我没有怪你,刚刚确实是我说错了。” 顺着林仙仙的视线,林珊珊看到了林见山阴沉着的脸,她连忙捂住了嘴。 “果然啊,就不应该指望你一直正常。” 听听她刚刚说得都是什么话。 怎么她听着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呢? 林仙仙觉得林珊珊的嘴,还是和以前一样,太可怕了。 接收到林见山死亡一般的凝视,林仙仙想死的心都有了。 “父亲,真不是我的错,你听听,她都承认了。” “放肆,我是这样教你的,你听听自己说得是什么话?” 林珊珊睁大了眼,怎么和她想得不一样? 她明明是想通过林见山,来找林仙仙道歉的,怎么林见山对着林仙仙开始教育起来了。 看着林仙不悦的脸色,林珊珊心里直呼完蛋了。 “成衣铺?”林仙仙一脸不满地坐在榻上,思索着林珊珊说的话。 “珠儿,你看出刚刚那人是谁了吗?” 珠儿摇了摇头,她刚刚正在屋子里帮林仙仙找东西,听到交谈声,她透过窗户,只能看到一个黑点。 “不对劲,她为什么那么激动?” 林仙仙双手托腮,总觉得林珊珊有什么总瞒着自己。 “要不奴婢去查查?” 林仙仙的目光充满希冀,随即便暗淡下来。 这种姐妹间的小吵小闹,实在不值得搬上台面。 只是林仙仙着实有些好奇,连桌上的话本子都没有了吸引力。 第162章 和离?你做梦 颜姨娘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看着林见山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 她自知自己女儿说错了话,自己又是个嘴笨的,只能火上浇油。 可想想自从他们父子三人回到太傅府,众人相处都很融洽,就连她这个一惯不喜生人的也未有任何不适。 “不用紧张,我不过正好碰着珊珊,顺便来看一看罢了。” 颜姨娘点了点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夫人的事,是妾身——” 颜姨娘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茶盏触碰桌面的声音,林见山的语气中更是不耐。 “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 “是是是,妾身不会再在二爷面前碍眼,说些不好听的——” “见过二爷,见过二姨娘,二小姐。” 邱嬷嬷高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见山看见她身后跟了几个丫鬟小厮,知晓她是受林老夫人命令过来分发东西的,便很识趣地起了身。 “若是以后不会说话,就少说些,尤其是在仙仙面前,否则别怪我翻脸。” 看着他利落离开的背影,颜姨娘和林姗姗二人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容老奴不敬,老奴觉得二爷刚刚说的话很对。” 瞧着母女俩一脸好险的样子,邱嬷嬷有些无语。 前头林老夫人听说林二小姐惹了林三小姐不快,就让她借着送东西的名义来看看。 可巧可不巧让她听到颜姨娘那番戳心窝子的话,可偏偏人家自己觉得自己很是上道呢。 若不是她及时进来,还不知道林见山的脸色有多黑。 颜姨娘和林姗姗坐在桌前,愁眉不展地独自叹息。 凝儿见状,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挪去。 “凝儿——” “凝儿——” 凝儿尴尬地转过身,她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没办法。 近墨者黑啊。 其他院里的丫鬟动不动就说自己茶里茶气的,很不讨喜。 她也不太懂啊。 三人面面相觑,而后齐齐叹息一声。 林姗姗正要回自己的屋子,就被颜姨娘喊住。 “刚刚那人是谁,你为何那么大的反应?” 林姗姗看了一眼凝儿,只见对方一直低着头,耳尖通红。 “自然是我让人新招的伙计,只是我想着等做出什么成绩,再给姨娘你一个惊喜。” 颜姨娘看着面前乖巧的女儿,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她安心。 可她莫名有些不安。 “珊珊,你知道太傅府对我们母女俩的恩情吧?” 林姗姗心头一震,她连忙跪在颜姨娘的脚边,“姨娘,我——我不会伤害到太傅府的。” 颜姨娘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林姗姗的眼睛,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顶。 林姗姗心里七上八下,她强忍住眼中的涩意义趴在颜姨娘的膝盖上。 林仙仙有些惊讶地看着笑盈盈的邱嬷嬷。 知道她的来意,神色尴尬又不自然。 “三小姐,今日确实是二小姐的不对,她说话自小就那样,你千万别在意。” 林仙仙看着流水般的好东西进了自己的院子,她还能说些什么。 不过嘛,林仙仙没想到邱嬷嬷居然会和她实话实说,丝毫没有打太极。 老实说,还好是在家中,要不然—— 也是,上京第一才女,有才有颜,就是这嘴有时着实讨厌。 五岁,她跟随父母刚入府中,就被林姗姗那嘴摆过好几道。 “都是我不小心摔倒的,你们别怪仙仙——” “仙仙怪我是应该的,你们就别拦着了——” “都是我不好,仙仙你要我怎样都行——” —— 所以在秀州从赵如婳口中听到林姗姗这个名字时,她就能想像赵如婳是有多恨林姗姗了。 想到赵如婳,林仙仙也有些担忧王彩蝶了。 “不好了,不好了。”莺儿着急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银儿连忙扶住她,顺着她的背,让她慢慢说。 莺儿有些踉跄地来到林仙仙面前,拉着她就往外走,“林小姐,你——你快去拦着我家小姐,她快要——快要把人打死了。” 林仙仙浑身一震,“她不是去看望王珞珠嘛,怎么会打起来?” “不——不是大小姐,是大小姐那个便宜夫君——少爷——少爷还在外等着呢——” 林仙仙也顾不上邱嬷嬷在,看着莺儿着急的样子,连忙就跟着走了。 邱嬷嬷在后面喊了几声都不见林仙仙回头,想到什么打死人,她生怕出什么事,连忙去找林老夫人。 一路上,莺儿一边说着王珞珠那个便宜夫君忘恩负义,吃里扒外,毫无担当,一边气愤的地抹眼泪。 “我家小姐每次寄来的东西,被那个吴氏克扣了一大半不说,便是她自己赚得钱也不被放过,还经常被那个姓孙的伸手要钱,本以为他上进呢,没想到都拿出去和狐朋狗友挥霍了。” “这也就罢了,没想到他最近看上了一个孤女,说什么都要娶回家,那吴氏还跳出来帮腔,说大小姐没用,还生不出孩子。” —— “太过分了。” 林仙仙恨恨地咬着牙。 “这个姓孙的,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简直不配为人。” “对,莺儿,你家小姐打得好,那种男人不打,留着供起来吗?” 莺儿连忙摆手,脸上满是无措。 她哪是那个意思。 只不过她真怕出人命啊。 银儿瞪了她一眼,这么多年了,居然还那么胆小,甚至让自家主子动手。 莺儿:我不是—— 马车刚停下,林仙仙就听见门内一阵嘈杂。 男人一脸红肿地抱着怀里的女子,愤恨地盯着面前的王珞珠。 “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不过是个蠢妇罢了,出了一身臭脾气,你有哪点比得上默儿。” 他咳嗽两声,嘴里一片血腥味,“和离?你做梦?还有你,不就几个臭钱嘛,若我告到官府,皇商?哈哈哈——” 王彩蝶听了这话,脸上一阵惨白,她紧张地看向李平。 孙安见此笑得越发厉害,他恶毒地看向王珞珠,期待着对方向自己跪地求饶。 王珞珠看着这张熟悉的、陌生的、恐怖的、厌恶的脸,一颗心仿佛跌到了谷底。 “那也得你有这个机会吧?” 孙安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的王珞珠,身子微微颤抖。 “不要——” 第163章 仗势欺人嘛 “王珞珠,你别胡来? “你个贱人,不许动我儿子” “姐姐,你别做啥傻事——” 王珞珠看了一眼担忧的王彩蝶和李平,又看了看地上惊恐的孙安。 她冷冷一笑,握着菜刀,一步一步朝着孙安而去,浑身笼罩着嗜杀的气息。 “你个王八蛋,去死吧。” “住手。” 院门被一脚踢开,巨大的声响吓了院子中的人一跳。 随即便是孙安的惨叫声传来。 众人连忙看向王珞珠。 只见她脱力般将干干净净的菜刀扔到一边,冷笑着看向地上抱着头顶的孙安。 “你——你——” 孙安小心翼翼地将手从头上拿开,众人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随即便看到孙安一手的头发,而头上顶着杂乱的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 “安儿——” “夫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孙安颤抖地看着手中的断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断了就断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王彩蝶看见熟悉的身影,连忙跑了过去。 “仙仙,你怎么来了?” 林仙仙拍了拍她的手背,朝着王珞珠点了点头。 她随意找了一张凳子坐下,目光嘲讽。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若非我孙安不屑与女人动手,你觉得你们能竖着出去吗?” 林仙仙扫视了一下王彩蝶几人,不屑动手? 别说都是几个女人在对打,她才不信。 不过事实如何不重要。 林仙仙看了看他怀里的女子,她正直直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首饰。 林仙仙讥笑道:“你就是看上了这个女人,才要和王珞珠和离。” “我的心里只有默儿,没有王珞珠这个疯婆子。不过你说错了,我永远不会和她和离,我要一直绑着她,让她一辈子不得安宁。” “你混蛋,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王彩蝶气愤地想要上前抽他一巴掌喜,却被李平拉住,并对她摇了摇头。 林仙仙想到什么,目光顿时锐利起来,“你想什么呢?我是在通知你,可不是在商量。” 孙安眉头紧皱,心中不屑,嗤笑道:“通知?凭你这个小丫头?还是王珞珠这个孤女?” 林仙仙长叹一声,瞥了一眼有些局促的王珞珠。 看来这家人还不知道王珞珠的身份,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孤女?也对,我看你们吃她的,花她的,心安理得地吸血,可不就仗着没人替她撑腰嘛。” 孙安因这毫不留情的揭露,满脸涨红。 吴氏可看不到自个儿子被人这般嘲讽,她对着林仙仙骂骂咧咧,随即又将矛头对准王珞珠。 “安儿也是个秀才,将来定能高官厚禄,他不就想纳了默儿嘛,哪个高门大户只守着糟糠妻子的,你闹什么?如今又带着这一帮人到家中打打杀杀,你是要逼死我们不成?” 王珞珠目光冷然,丝毫不在意吴氏撒泼打诨。 “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听说孙公子天天拿着钱财在外面打点关系,说是要去什么什么书院?” “青阳书院。” “哦哦哦,对,本小姐听着挺耳熟呀,莫非是那个上京最好的书院不成,你们还真会做梦。” “这位姑娘,默儿不知你与珞珠姐姐究竟是何关系,值得你不顾律法公然找上门来,是安大哥不好,他不该救我,可是去青阳书院是夫君的心愿,珞珠姐姐,还请你劝劝他们,不能这么折辱夫君啊。” 林仙仙挑了挑眉,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什么折辱,就他这样抛弃发妻,吃软饭的凤凰男,你难道觉得青阳书院的院长是个傻子不成。” 银儿见林仙仙有些不耐烦,连忙怼道。 “那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诶呀,那你们就想错了。”王彩蝶连忙拉过王知礼,“我,珞珠的大哥,今年青阳书院的考上的进士,若是他——” 看着地上三人担忧的神色,王彩蝶终于笑了出来。 “还有啊,探花郎林昭的亲妹妹,林太傅的亲孙女在此。”王彩蝶走到林仙仙面前,高昂着头,“她的话青阳书院的人听不听呢?” 孙安一时愣住,他有些不可置信。 “不可能,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林仙仙悠然自得地起身,悠然自得地走到男孙安面前,她轻轻弯腰,语气中是说不出的骄傲和惋惜。 “我祖父是太傅。” 看着三人震惊的表情,林仙仙指着王珞珠,声音严肃而惋惜,“她的外祖父是范大将军。她的姨母是赵御史的姨娘,赵家,赵淑仪的母家。” “不可能,这不可能,若是这样,她为何?” 吴氏摇着头,满脸的不相信。 “这上京有几人不知范将军的幼女嫁给了秀州富商?不过嘛,你们孙家小门小户的,不知道也正常。” 林仙仙重新坐回凳子上,看着孙安怀疑、愤怒、恐惧的模样,朝着王珞珠点了点头。 “和离?你做梦。便是我不要那前程,你也别想好过。” 孙安勉强站起身,一把撕掉王珞珠递过去的和离书,目光晦暗不明。 “你不就是不愿意默儿进门嘛,如此善妒,我不信赵家还敢把我怎么样?” 那赵家又不是没抬什么姨娘进门。 “孙安,你别太过分了。” 王彩蝶听了他无耻的一番话,就要上前,还不等她动作,他就被林仙仙一脚踢倒在地。 孙安捂着胸口,面上恼火至极。 “报官,我要报官——” 孙安看着众人脸上闪过一阵害怕和心虚,心中的恶念油然而生。 可林仙仙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孙安见了气得牙痒痒。 “既如此,咱们可不能饶了你们。” 林仙仙吹动脖子前的口哨,就见珠儿从高处一跃而下。 “珠儿,本小姐要他们生不如死,又毫发无伤。” “小姐放心,奴婢跟着世子多年,最是知晓整人的法子。” 珠儿狡黠地朝着林仙仙笑了笑。 “比如穿耳,在耳朵里灌满糖浆,用绳子绑着蚂蚁,直到它从另一只耳朵出来;再比如倒灌水,把人倒绑在水缸上,用绳子在高处绑着脚——” 在场的众人听着都打了个哆嗦,默儿和吴氏更是惨白着一张脸。 孙安的脑子里轰隆隆的。 世子? 那岂不是顾寒枫。 连皇帝都捧着几分的人。 “这和离书,你签还是不签?” 仗势欺人嘛,感觉还不错。 看着孙安低下了头,林仙仙放松地深呼了一口气。 第164章 想干什么呀 王彩蝶帮着王珞珠整理着她的嫁妆财物,吴氏看着她们搬着家里的东西,心都在滴血。 她拉了拉孙安的袖子,想让他说句话,将人留下来。 可孙安一动也不动,只死死地盯着王珞珠的背影。 林仙仙瞥过头,有些心虚地避开珠儿的视线。 “今日的事你不会告诉你家主子的吧?” 珠儿明知故问道:“什么事?小姐打殿下的名号狐假虎威吗?” 林仙仙生气地瞪了她一眼,还说。 “放心,奴婢现在是小姐的人,小姐不想奴婢说奴婢就不说。” 林仙仙松了一口气却觉得哪里怪怪的。 “珞珠啊,之前是母亲不好,母亲也是太想抱孙子了。你若不想生,咱暂时先不生,等安儿功成名就了也不是不行,你别走了,再给安儿一个机会成不成?” 王珞珠有些无语地看着吴氏连话都不想说,拿着包袱就要走。 孙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结果王珞珠一个转身直接扇了他一个耳光。 她厌恶的眼神让孙安心头一紧,孙安脸色有些难看,“你就非要如此绝情?” “呵,比不得孙公子。” 林仙仙眼睛转了转,心中还惊叹着王珞珠的果断,就被王彩蝶拉着走了。 “大哥,玉淮堂哥,裴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林仙仙看着在门口抱臂不知站了多久的几人,一时有些心虚,也不知刚刚的事他们看了多久。 “林兄,舍妹还真是有本事,连我表哥的名号都敢用?” “不过是权宜之举罢了。” 林昭没有理会裴昭话中的戏谑,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王彩蝶有些不舍得看着林仙仙,分别总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放心吧,说不定哪天王大哥就到上京来了,李大哥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想走仕途了,又或者哪天我在上京待腻了,骑着马就回秀州了。” 王彩蝶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随即她有些局促地看着同样有些不自在的王珞珠,奇妙的氛围在两人间弥漫。 空气沉默了许久,两人终是相视一笑,抱在一起。 “你真的不和我们回去吗?” 王彩蝶双眼希冀地看着她,即便知道那里对面前的而言并没有什么太过愉快的回忆。 王珞珠轻笑着摇了摇头,“父亲之前不是一直想在上京落脚嘛,我想我可以帮他完成这个心愿,虽然他可能早就不稀罕了。” “怎么会?如今父亲总是嚷着太累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儿孙承欢膝下,安享晚年呢。说不定哪天咱们就一同来上京呢。” 话落,王彩蝶看了看王知礼,期待他能给一些反应。 “彩蝶说得对,以前我们不懂事,不应该因为长辈的事互相伤害。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你想做,咱们都支持你。” 时光回溯到崇德县王家院落中,孩子的争吵声,打闹声仿佛仍然在耳边回响。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几人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在一起说话,甚至是畅想未来。 “是啊,王大小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找我也可以,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啊——” 沈玉维捂着脑袋,气愤地转过身想要看看是谁打他,简直找死。 却见林仙仙正狠狠瞪着他,他缩了缩脖子,立马笑了起来。 “堂妹,你叫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玉维一噎,脸色有些涨红,最终在林仙仙直直的目光中后退了几步。 王彩蝶目光问询,却见王珞珠摇了摇头,她只能作罢。 林昭和王知礼互相道别,为两人的前程互相加油打气。 林仙仙看着忽然眼睛有些酸涩。 果然安慰别人的只能安慰别人。 抽出身来,才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 “仙仙,保重。” 王知礼看到林仙仙瞧着他,笑眯眯地朝她张开怀抱。 远处的林启看着这一幕,张大了嘴巴,他看着顾寒枫阴沉着一张脸,连呼吸都不敢。 “殿下,要不属下去拦一下?” “多事。” 顾寒枫声音沉沉地瞪了他一眼,双拳攥得紧紧的。 林仙仙扑进王知礼地怀抱中,终究是不舍地哭了出来,却只听见王知礼闷闷的笑声。 “还以为仙仙有多豁达呢,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果然藏不住事。” 林仙仙推开他,气愤地打了他一拳。 两人都笑了起来,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林仙仙终是不舍地向着远去的人挥手告别,嘴里说着保重,眼泪终是不管不顾地流了出来。 林启看着顾寒枫远去的背影,连忙跟了上去。 诶。 真倒霉。 自家殿下知道林三小姐遇到了什么事,抛下了不少重要的政务。 结果林三小姐处理好了也就罢了。 居然还让自家殿下看到这样一幕。 简直是糟心。 “见过东家,今儿刚上新货,你要不瞧一瞧。”伙计看着来人,连忙上前问候。 林仙仙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这里的东家?那你怎么——” 王珞珠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还在外面赚小钱?怎么还把日子过得那么艰难?” 王珞珠伙计拿给她的胭脂,她轻轻打开盖子,看着色泽,闻着香味。 “我早知他孙家的为人,怎么可能把我的钱财全部搭进去,自然是要留些以防万一的,只不过留多了,放那也是积灰,索性就开了个铺子。” 林仙仙看着铺子里的陈设和来往的人群,这是索性开了个铺子的结果。 “果然,王家没有一个脑子是笨的——除了王彩蝶。” 两人对视一笑,过去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仙仙,今日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只是我属实没想到你居然会那么勇,我还以为你只是嘴皮子利索呢。” “经历多了,自然会变,更何况还是自己受了委屈。” “王大小姐若是以后有什么困难,堂妹放心,沈某绝不会坐视不理。” 裴卓一把将沈玉维拉到自己身边,目光玩味地盯着他。 “你小子,想干什么呀?” 第165章 又来了一个情敌 沈玉维眼神躲闪了一瞬,狠狠地瞪了裴卓一眼。 林昭轻咳一声,沈玉维和裴卓才双双背过身去。 林昭看着正兴奋地和王珞珠谈论胭脂的林仙仙,心中突然开始为这个妹妹挑选将来的夫婿而烦心。 沈玉姝一进门,就看到沈玉维正杵着下巴傻笑。 “——沈玉维——” 沈玉维被突然的叫唤声吓了一跳,他很是不悦地看着沈玉姝,眼里写满了不耐烦。 “干嘛?” 沈玉姝冷笑一声,干嘛?叫了他那么多声不应,还敢给她甩脸色? “我不同意?” 沈玉维睁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林如萱放下了筷子,眼神不善地看着他,“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也到了年纪,既考不中进士,仕途暂且无门,还不如先成婚收收性子。” “我还得参加武举呢。” 呵,都什么眼神。 “那也不成,我——我可不想跟我不喜欢的人绑在一处。” “你喜欢谁?” 沈玉维眼神躲闪,小声嗫嚅道,“反正就是——” “我已经让你外祖母帮你挑选来着了,届时合适的你都得去想看相看。” 听着林如萱严肃的话,沈玉维急切地看向上座的祖父和父亲。 两个大男人看了一眼林如萱的脸色,皆扒拉着碗中的饭菜,对沈玉维的话只当听不见。 沈玉维有些憋屈,看着沈玉姝在一旁极力憋笑,他心中更气。 “大姐还未出嫁,怎好轮到我?” 沈玉姝看着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沈玉维更因为转移了火力,一脸地幸灾乐祸。 林如萱看着自家女儿惊慌的眼神,瞪了沈玉维一眼,“咱们家可不讲究那些什么长的先婚嫁的规矩,更何况你们是双胞胎,更没什么好顾忌的。” 合着就他地位最低,在家中最爱碍眼呗。 沈玉维一肚子怒火出了门。 沈玉姝有些忐忑地低着头,不敢去看林如萱的表情。 “姝儿,母亲为你相看如何?” “母亲,我——” 沈玉姝慌乱的表情再也藏不住,她摇了摇头。 “就为了那个莫丰之?” 沈玉姝有些震惊,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怎么知晓自己的心意。 林如萱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中叹了一口气。 “原本我想着若他中举,只要他愿意,你嫁给他也未尝不可,只是他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安全,姝儿,你明白吗?” 沈玉姝想到他数年如一日的坚持,想到他对自己示好的推辞,心中隐隐作痛。 “母亲,女儿与他不会有瓜葛的,只是女儿还要一些时间来整理一下心情。” 林如萱庆幸她能想开,又有些为她心疼。 沈玉姝笑着和她说着近日的趣事,显然努力想要结束现在的话题。 季风眠看着莫丰之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这人生呢,凡事都讲求一个缘分,有缘无分不成,无缘有分也是遗憾,不过人生也讲求一个尽力而为,便是无缘,遗憾也好。” “父亲怎么比我师父还神神叨叨的了。” 莫丰之有些好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季风眠,随即垂下眉眼,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桌上的酒杯。 “为父记得之前去五岳观散心的时候,有个年轻的道士,和为父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到心坎啊。” “父亲别笑话我了,那时——” “那时你一心只想着揭开章启元的真面目,对其他的丝毫分不出心思,也不敢分心思。” 季风眠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为父在,有顾世子在,丰儿,你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可之前我——” 莫丰之想说之前自己很不识好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季风眠笑了笑,“无事,有个人或许帮你。” —— “季神医,你说林三小姐怎么了?” 林启的声音陡然心里从远处传来季风眠和莫丰之看着顾寒枫回来,连忙想要打招呼,就看到顾寒枫黑着脸走了过去。 两人面面相觑,目光询问林启,还不等林启回答,顾寒枫冷冷的声音便从门内传来。 “还不进来? 书房中寒气让人手脚僵硬,不好随意动弹。 “你们刚刚说什么事呢?” 林启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顾寒枫,小声八卦着。 “这不听说林老夫人准备为外孙相看——林三小姐——” 林启竖着耳朵目光有些玩味。 却猛地听到书本合上的声音,几人连忙站好不说话。 “殿下这是怎么了?” 看着顾寒枫突然远去的身影,季神医面上疑惑不解。 “还不是林三小姐。” 话落,林启无奈地跟了上去。 林启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镇国将军府的大门,直到顾寒枫跨入门槛,林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家殿下没有走错地方。 孟之乔粘在裴老夫人身边,嘴上不停说着什么。 裴筝又无奈又好笑又心疼地看着她。 “表姐,你之前挑拨表哥和林仙仙的关系也就罢了,怎么能在祖母面前说这些话?” “我说错什么了表哥和她在一处就没什么好事,我也是为表哥好。” “那都多久的事了,再说表哥都说是误会了。” “那也改变不了她伤害表哥的事实。” 裴筝见她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牙咬得紧紧的,真是无法沟通。 孟知乔才不管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她摇着裴老夫人的胳膊,目光中满是祈求,“外祖母,你就再帮帮我好不好,林仙仙那般不懂规矩,自小又无人管教——” “诶诶诶,要帮忙就要帮忙,你踩别人做什么?“ 裴卓刚和顾寒枫进门,就听见孟知乔再说别人坏话,顿时不乐意了。 “什么叫不懂规矩?什么叫无人管教?你是林三小姐肚子里的蛔虫?还是天天爬人家屋顶了?” 看着孟知乔嘟着嘴不说话,裴卓怒气不减。 “她若不好,你天天跑到你外祖母面前上什么眼药?我看你愤懑分明是嫉妒人家。在小地方长大又如何?我看林三小姐有勇有谋,有情有义,敢爱敢恨,善解人意——” 裴筝听着自家大哥对林仙仙一阵夸,不停点头。 说得对极了,和她想得一模一样。 听着他嘴上滔滔不绝,眼角余光看见顾寒枫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裴筝的心里咯噔一下。 林启提着一个心,要落不落。 完蛋了。 他家殿下,又来了一个情敌。 完蛋了。 裴大少爷,你这是想要撬墙角的节奏啊。 第166章 想多了 “筝儿,你干什么?”裴卓一脸疑惑地看着拉着他躲到一边的裴筝。 看着他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裴筝有些没底。 “你什么时候认识林三小姐的?” 裴筝紧盯着他的脸,不敢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之前看到她在路上和表姐吵架,看到表姐被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我就觉得她挺有意思。” 裴卓像是在回忆初次见到林仙仙的场景,嘴角都翘了起来。 裴筝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不过单方面的认识还有救。 “之前一直想见见林三小姐,今日终于见到了,筝儿,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轰隆隆—— 轰隆隆—— 裴筝的心情和天空一样,不停打雷。 裴筝想到什么,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开口,“哥,林三小姐之前住在瑞王府上,顾表哥他——”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顾表哥太过分了,他都多大的人了,居然难为一个小丫头,还好林三小姐没什么事,要不然——” “表哥——” 裴筝尴尬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顾寒枫,背后议论人也就罢了,还是因为—— 裴卓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不,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他笑嘻嘻地走上前。 “表哥,林三小姐是个好姑娘,你之前太过分了,以后一定要罩着她。” 裴卓语气郑重,他恍惚觉得从未如此郑重过。 “不罩也行,你那么忙,有太傅府沈府,还有——” “哥,你上次拿我的话本子放哪了,快帮我找回来,周姐姐跟我要了。” 不等他说完,裴筝便笑着推着他走了,裴卓还想说什么,直接被她捂住了嘴。 林启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家殿下脸。 “变天了,还挺冷的,是吧,殿下?” 为什么一天之内要让他接二连三见证这么尴尬的场面。 “殿下,裴少爷他不过是被林三小姐的智慧所折服了,就像——就像珠儿一样,再说,他哪里比得上殿下,若我是林三小姐,我一定——。” “住口。”顾寒枫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一字一顿道: “林三小姐尚未及笄,你可知你这话说出去予她名声有损。更何况她心悦何人,是她的自由,没有人可以以任何方式、任何手段让她对自己不喜欢的人笑脸相迎。” 林启像是被突然打了一个脑瓜子,顿时清醒过来。 呸呸呸,他说得都是什么呀。 他连忙道歉认错,却发现自家殿下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有点无语。 看着远处骑着马一脸笑意的沈玉维和身边一脸不悦的男人,林启—— 诶,好心累。 “仙仙堂妹呢?”沈玉维利落地跳下马,把缰绳扔给上来的小厮。 “三小姐应当在自己院子里呢。” “殿下,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 林启无奈地开口劝道,却发现自家殿下早不见了身影。 林启局促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想到什么,他捡起地上的石子。 “啊——” “堂少爷,来人,快请大夫——” “喂,你就算帮殿下的忙,也不用这么狠吧?”林墨从暗处现身,一脸你太狠了的表情看着林启。 林启按住还在抖的右手,他不是心虚一时手抖嘛。 再说这是太缺德了。 什么怕人家名声,林启觉得自家殿下有时候,在某些方面真不是什么好的。 “有本事咱们换岗。” 林墨脑子里闪过林启一整日的糗样,嫌弃地撇了撇嘴。 算了,他这个不开窍的嘴,待不了一点儿。 汀兰院,烛光将林仙仙的影子拉得很长。 “诶——” “砰——” 器物被突然放到桌上的声音吓得窗户上的人影轻轻动了动。 银儿无奈的,祈求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小姐,你就别叹气了,这都八百回了。” “诶,银儿,你还涉世未深,你——不懂?”林仙仙的声音微颤,像是藏满了故事。 “不就走了一个王公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跟上去嘛。” “可以吗?你不觉得这样显得女子很——很没面子?” 林仙仙一把拉过银儿的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银儿想要说什么,可看着林仙仙期待的目光,她还是真诚道: “奴婢是没经历过,但若真心欢喜,就该抛弃一切阻碍。” “你说得对,就该跟上去。”林仙仙语气中满是愉悦。 “太晚了,熄灯休息,明日起来再干。” 房间里的烛火很快被吹灭,窗户上的人影也消失不见,只隐隐约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寒枫脸上的平静,也随着屋子中最后一丝动静的消失而龟裂。 林启做了一连串的心理建设,才泯灭了内心对沈玉维的愧疚。 他一脸高兴地想要找自家殿下讨赏,结果完全与自己的所想背道而驰。 “诶——” “你啊,想太多了,跟殿下一样。” 林启瞪了林墨一眼,却不知怎么反驳。 “糟心事都到面前了,怎么能不想多?” “解铃还须系铃人呗。” “咱们这个可以直接找到人问——” 林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指着林墨,面上笑得说不出话来。 珠儿无语地看着林启一脸谄媚的样子。 “我现在是小姐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小姐的事说出去?” 她看傻子一样的表情让林启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就想知道林三小姐是怎么想的?” “你要不要脸,咱们家小姐才多大?” “这不是看殿下心情不好嘛?啊——” 林启一脸不悦地看着敲自己脑袋的林墨。 林墨没想到敲人脑袋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你怎么这么蠢?“ “可能是脑袋退化了吧。“ 林启一噎,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嘲讽他的两个人。 “都说你想多了,还一堆废话。” 林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书房中,烛火轻轻摇曳,伴随着纸张轻轻掀开。 何管家看了看夜色,将窗户关了起来。 帷幔轻轻摇动,夜明珠淡淡的光亮下,是女子恬静地睡颜。 “王大哥——” 梦中轻轻的呓语声,让顾寒枫身子微微一僵。 “——把东西交出来——” 顾寒枫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一阵微风吹过,房间内传来一阵“哗哗”声,看着林仙仙蹙眉,顾寒枫起身走到桌前,目光不由顿住了。 “呵”。 第167章 不——不许笑了 一早起来,林仙仙看着桌上皱皱巴巴的书本,坐在梳妆镜前生着闷气。 真是太可恶了。 她昨夜正做着梦,梦到话本中王秀才质问官家小姐,反被狠狠教训的场面。 那官家小姐出口成章,有理有据,字字珠玑,怼得那王秀才哑口无言,面红耳赤,颜面扫地。 却不料被一阵笑声吵醒,她原以为自己梦魇了,却没想到顾寒枫点了蜡烛在桌前看起了她新写的话本。 这怎么能忍,她当即下了床去抢自己的话本。 顾寒枫抬起手臂,看着又着急又尴尬的她,脸上满是愉悦。 “连带着小狐狸,出了几本?” 林仙仙看着离自己手始终有一段距离的话本子,顾不上礼节,立马站到凳子上。 她撑着顾寒枫的身子肩膀去抢他手中的话本子。 顾寒枫对她突然加过来的重量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朝后踉跄了一步,连带着林仙仙的身子朝着他扑了过去。 两个人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 昏暗的房间内,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和隐隐约约的心跳声。 林仙仙连忙起身,一时有些尴尬。她看着起身后慢条斯理拍着身上灰尘的顾寒枫,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书。 “三本。” 林仙仙的声音低低的,她回答了顾寒枫的话,又像是为了缓解屋内奇怪的气氛。 “可以打发时间看看,但若是要唐先生去讲,怕是还差点功夫。” “你怎么也这么说?” 林仙仙好奇地凑到顾寒枫面前,她没想到他居然和唐先生说了一样的话。 林仙仙又激动又惊讶又失落。 “可能你的想法太过独特,上京百姓没那个脑子,不过独乐乐也有好过众乐乐的地方——” “殿下说得我明白了,无非就是大家对我写的东西不感兴趣罢了。不过,若是大家知道风神俊朗,玉树临风的世子殿下是一个只会深夜强闯民女闺房的登徒子,想必定会多多捧场吧。” 林仙仙指着半开的窗户,面上盛满了笑容,“我不介意帮殿下发扬你的美名。” 顾寒枫一时有些局促,他还想说两句好话找补,就被林仙仙瞪了一眼,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啊,翻窗离开了。 “太过分了,居然敢讽刺本小姐,本小姐是之前太给他面子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又做噩梦了?” 银儿着实奇怪,虽说自家小姐没写出什么好的东西,可她整天脑子里都是奇奇怪怪的故事,甚至做梦都不带停的。 蔡嬷嬷带人进来摆着膳食,看到林仙仙愁眉苦脸地团着纸张。 “小姐,赶紧用膳吧,老夫人让你过去一趟呢。” 林仙仙听说沈玉维磕掉了两颗牙浇花,弄得一脸血,有些不敢想象那幅画面。 “堂少爷一直说有人要害他,硬是不肯走,要老爷和老夫人替他做主。” “那干嘛要小姐过去啊?我们小姐和他可不熟。” 蔡嬷嬷瞪了银儿一眼,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死丫头,老爷和老夫人的话你也敢质疑?” “你们都走开,别烦我。” 沈玉维烦躁的声音传得老远,林仙仙听了仿佛能看想象出他的凄惨样。 林老夫人和林如萱母女无奈地出了门,见到林仙仙,几人脸上立马展开了笑颜。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林仙仙以袖掩唇,低声嗫嚅着。 “仙仙见过祖母,姑姑,堂姐。” “好仙仙,快起来。”林如萱上前,神情尴尬,“身子可还有不适?” 林仙仙连忙摇了摇头,两人寒暄了几句,林如萱欲言又止。 “要是你堂哥再敢欺负你,你就叫我,姑姑定然不饶他。 沈玉维听着屋外的声音,他慌乱地走来走去。 他拿起铜镜,指腹轻轻摩挲着嘴角,镜中的人突然龇牙咧嘴起来,显得极为滑稽。 镜面仿佛晃动起来,沈玉维连忙将铜镜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面纱。 林仙仙初次见这副打扮,一时有些愣怔。 “堂——堂哥。” 沈玉维连忙将面纱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震惊的眼睛。 只见林仙仙正直溜溜地盯着他,嘴角浅笑,像是年画中可爱的小丫头。 突然林仙仙捂嘴哈哈笑起来,沈玉维这才发现面纱早滑到了脖子上。 他有些尴尬地想要再戴起来,想了想,还是无奈地扯下来扔到一边。 “腾——腾妹——敬——敬笑了。” “堂哥,你还是正常点吧。” 意识到不对,林仙仙连忙正了正神色,她严肃地看着沈玉维,极力想要忽视他勉强的疼痛。 沈玉维一时放松下来,汗水不断地滑落。 他之前是真该死啊。 “堂配,你的伤还好吗?” 林仙仙转过身,肩膀不停地颤抖,漏风般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藕之前真不似故意地,你要丝有什么似,抖可以找藕。” 想到什么,沈玉维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 他局促地走到林仙仙面前,见到林仙仙的表情,他整个都呆住了。 “堂——堂配,你——你——” “救命啊——” “出什么事了?”屋外的几人听到动静连忙进屋。 林如萱看着林仙仙和银儿弯着腰,还相互搀扶着,一把拉起沈玉维的耳朵,“你个逆子,你又做什么了?” 沈玉维一把握住林如萱的手腕,满脸委屈,“藕——藕什么也没剁。” “那怎么?“ “哈哈哈——” 林如萱还想问什么,屋子里突然一阵笑声。 只见林仙仙直起身,待看到沈玉维,又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仙仙看着众人的表情,她有些尴尬。 她拉过林老夫人的手,脸上满是歉意,“祖母,我——哈哈哈——” 林老夫人看了看委屈的外孙,又看了看面前颤抖的孙女,听着耳边的憋笑,她抿了抿唇,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仙——仙仙,你——你别笑了,哈哈哈。” “哈哈哈,停——停不了,哈哈哈。” “哈哈哈——” 沈玉维看着屋子里的众人都笑得不成样子,耳根都红了起来。 “不——不许笑了。” 第168章 她这什么脾气 林仙仙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玉维。 “简直胡闹。” 林老夫人指着沈玉维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一旁的林如萱总觉得那手指像是指着自己的脑门,心虚不已。 “母亲,你别生气。” 林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扫向林如萱,像是要把她看穿。 “这事,你同意了?” 林如萱连忙摆手,她冤枉,冤枉啊。 “老身人选都挑得差不多了,你们娘俩怎么想的?还要老身继续挑吗?” “不要。”许是到了关系到自己人生大事上,沈玉维说话都利索了许多。 “祖母,母亲,我是真的喜欢她,还请你们成全。” “真是找死啊。” 林仙仙盯着沈玉维决绝的背影,脚步轻轻后移。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仙仙,你今日怎么来前厅了,你——这是专门迎接祖父吗?” 林仙仙看着笑眯眯下值回来的林太傅,勉强露出笑容来。 邱嬷嬷在林老夫人的示意下,连忙将事情与林太傅说了一遍。 林太傅听后立马严肃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沈玉维,而后盯着林仙仙。 “仙仙,你说要怎么办?” “我——”,不是,这关她什么事啊? “你与那王珞珠相识,也是因为你,你堂哥才会非那个王珞珠不娶的。” “外祖父,这和堂妹没关系,也和王小姐没关系,是我——是我自己想要娶王小姐的。” “王小姐?一个刚和离的妇人,也值得你如此没出息。” 林太傅的声音冷沉地仿佛下一瞬就要结冰,众人无不感到害怕。 瞧着沈玉维紧咬着牙,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林太傅冷哼一声。 “既然你祖父和父亲管教不了你,老夫不介意替他们动手。” “老爷。” “父亲。” “外祖父。” “立刻收回你的话,老夫就当没听到过,要不然——” “我跪,我跪祠堂,但我的话不会收回的。” “维儿——”林如萱担心地看着沈玉维,可他眼中的坚定让她心头一震。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哪怕是他吵嚷着要学武也未有过的坚决,她一时有些慌乱。 林仙仙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到了自己的院子,自己的脚还虚浮着,要不是银儿在一旁,她早就摔了。 “嬷嬷,家世、经历那些就真的重要吗?重要到少一样,多一样就毫无机会?” 蔡嬷嬷叹息一声,她家小姐长大了,那些世俗的,丑陋的,肮脏的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在她面前。 “重要,也不重要,至少小姐你可以选择对你而言重要的。” 林仙仙点了点头,看到红儿欲言又止的模样,林仙仙长叹了一口气。 “王——王小姐来了,在老爷书房——” 林仙仙瞪大了眼,她连忙起身就要往外跑,到了书房门口却被管家拦了下来。 林仙仙的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被慌乱和苦涩填满。 直到日上中头,太阳毫不避讳地照耀大地,书房的门才被打开。 王珞珠平静地走到林仙仙面前,轻声打了个招呼。 “林太傅找你。” 话落,还不等林仙仙说什么,她便跟着管家走了。 “仙仙,进来。”林太傅严肃的声音从书房中传来。 林仙仙的脑海中闪过他严肃的面孔,冰冷的质问,以及王珞珠那副毫无情绪的脸庞,她心中顿时来了火气。 林太傅听着外间的指指点点,踏出门槛,“忙你们的事去。” 看着林仙仙气急败坏,怒气冲冲的背影,林太傅晲了身旁的人一眼,“她这什么脾气?” “怎么能怪我,父亲不是宠得比我还厉害。” 林太傅冷哼一声,随即轻笑起来,“是她不理老夫,到时候可别怪老夫。” 林见山翻了一个白眼,都什么癖好? 林仙仙气喘吁吁地停在原地,心中的怒火还未消散。 “小姐,这天等会儿就黑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银儿打量着周围,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哗啦啦。” 潺潺的流水声在林间格外清晰,让人烦躁的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林仙仙朝着山体的边缘走去,目光晦暗不明。 “轰隆隆。” 一阵雷声响起,天空也黑了下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银儿在林仙仙面前摆了摆手,有些担忧地唤着她。 “银儿,你觉得这里熟悉吗?” 银儿点了点头,她一上山就有这种感觉了,如今听林仙仙一说,那种感觉越发强烈。 眼角余光看见弯弯曲曲下山的小路,银儿目光一震。 “小姐,这里是——” “走,我们快回去。” 林仙仙立马严肃起来,她还有件要事需要确认。 “见过宁王殿下。” “林三小姐客气了,只是林三小姐如此着急,不知从哪来,到哪去?” 宁王看着林仙仙目光坚毅,一脸着急的模样,神色晦暗不明。 “无事闲逛罢了。” 话落林仙仙简单地行了一礼,便走进了成衣阁。 “殿下,这林仙仙若是——咱们——” 宁王抬了抬手,止住了临海的话。 “来日方长。” 林仙仙绕了好大一圈,才确定无人跟踪,连忙朝着瑞王府而去。 知晓她的来意,顾寒枫沉默了好一瞬,才点了点头。 昏暗的房间中,唐肖逸低着头,林仙仙看不清他的脸。 “所以一切都是章启元的阴谋?” 林仙仙其实已经不常会想起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但心里总觉得怨念难消。 “那宁王呢,他还真是不要脸,居然想要我和林姗姗都为他——简直是做梦。” 顾寒枫听了这话,心中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但看着林仙仙嫉恶如仇的样子,他还是闭了嘴。 “你说什么?” “娘娘放心,我们的人护着,宁王的人并没有察觉。” 郑皇后听了这话,神色并没有好起来,反倒是越发难看。 秋嬷嬷将信纸小心翼翼地递给郑皇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郑皇后指尖一颤,有些不敢相信。 “假的,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人死不能复生,真真假假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 嘉佑帝的声音传来,郑皇后连忙让其他人出去。 “殿下什么意思?” 咯噔,居然怪到他头上了。 第169章 岂有随意退回的道理 “陛下早就知道?”郑皇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嘉佑帝,内心的柔软被狠狠触动。 “朕不相信皇后没有察觉,只不过——” 嘉佑帝小心翼翼将郑皇后抱进怀里,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郑皇后还记得刚见到莫逊的场景,他背着一筐草药到在路边,只说自己独自一人从北向南,一生为医。 隆德帝出事那日,她其实因为朱蓉蓉身中剧毒,正是她所救的莫逊帮她解了毒。 也是她像父亲提议给性命不久的隆德帝以毒攻毒,隆德帝确实在莫逊的治疗下好了起来,她也如愿成为太子妃的人选。 只是其后嘉佑帝的身子每况愈下,她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只是莫逊声望越来越大,态势越发难以控制,便是她派出去的人也杳无音讯,直到莫逊被气死的消息传来。 “臣妾想要将事情说出来的,可是——” 可是先前不能说,后来没有必要说。 嘉佑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透着沧桑。 “父皇本就时日无多,以哪种方式死有什么区别?” 那些年的艰难困苦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消散。 “所以他真是北辽人?” 嘉佑帝摇了摇头,“当时的事你也知道,朕根本无法顾忌那么多,只能先解决了他。只是没想到神医殿的隐秘比朕想得还要多。” 郑皇后没有再问嘉佑帝怎么察觉到那些,只是想到如若莫逊没死,她和太子,和郑家怕是会永无翻身之地。 纵使是因为大岳,郑皇后没想到嘉佑帝居然会替她除去那么大的隐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要他命的可不在少数。” “陛下怀疑有其他人从中助力,那章启元呢,他可有什么问题?” 一个名声大噪的神医,是财富,也是祸害,忌惮的人不在少数。 “若只是为了权势,也能理解,就怕——” 嘉佑帝眯了眯眼,目光凌厉地看着宫城的东方——灵山。 “殿下——”闻平神色不自然地看向太子。 太子皱了皱眉,脚步慌乱地跟了上去。 “果然,怎么偏偏要选灵山,这里果然秘密重重。” 太子摸着石壁的周围,神色严肃,直到摸到一块凸起,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闻平在地上摸了摸,随即朝着太子点了点头。 “让人准备好,随本宫进去。” 石门在背后缓缓关上,火把在黑暗的洞中格外明亮。 侍卫们挡在太子面前,小心翼翼地朝前摸索。 宁王府,赵康年的茶盏碎裂一地,他连忙将颤抖的手缩进衣袖。 “外祖父的反应怎的如此大?” 赵康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直直地望向宁王,“你诈老夫?” 宁王冷笑一声,“怎么就诈你了,临海可从不撒谎,父皇如今怕是很心急吧?毕竟自己的宫里有密道,他这个主子都不知道。” 赵康年无法忽视他话里的嘲讽,他有些心虚地看向宁王。 “那是先帝留下的,只可惜他还未告知嘉佑帝就已经走了。” “所以正好方便了赵家。” “殿下这话什么意思,老夫一直以来事事以殿下为先,殿下这是在责怪为老夫?” 宁王冷哼一声,“好一个以本王为先,你们背着本王做了什么,本王怕是都被埋在鼔了吧。” 赵康年转过身子,低低的声音反驳着。 “他人呢?” “老夫殿下何意?” 赵康年看着宁王不耐烦的神色,心中有些发冷。 “章启元。”宁王冷嗤一声,“别告诉本王不是你救的人?” “是殿下动得手?” 赵康年双目圆瞪,难怪,难怪他找自己过来,难怪他听到消息还一副了然的模样。 “本王可不需要一个炸弹在自己身边,外祖父知道如何吧?” 赵康年兴致勃勃过来,愁眉苦脸出去了。 临海长叹一声,果然是上京,谁都不能小看的地方。 “查到了吗?” “晌午有人看到她出了城,一路向南,也不知做了什么,就回来了,后来就遇到了殿下,之后直奔成衣阁,随后就不见了踪影?” “什么叫不见了踪影?” 宁王语气有些恼怒,临海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面上局促不安。 “我们的人被拦下来了,许是她身边有人护着。” 宁王轻笑出声,“护着?你说是谁呢?” 临海没有说话,他越来越看不懂自家殿下的想法了。 林仙仙看着蔡嬷嬷手中的礼盒,脸上写满了纠结。 “银儿,你说他哪来的自信?” “什么自信,不过是骗得一个是一个罢了,他又不亏。” 林仙仙点了点头,“对了嬷嬷,这个——” “几位小姐都有。” 林仙仙猛地站起来,脸色很是难看,“这个混蛋,还真敢想。” 霜菊院,林姗姗看着宁王送过来的礼,眉头紧锁。 “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 林姗姗盯着手上的发钗,目光灼灼。 “自然要退回去。” 林仙仙着急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仙仙——” 林姗姗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见林仙仙抢过她手上的发钗,一把扔到了地上。 “太傅府什么东西没有,要他的东西?” 林姗姗不顾她的念叨,慌乱地捡起地上的发钗,那发钗碰到墙上,红玛瑙直接碎裂开来。 林仙仙看着她心疼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可是上好的玛瑙,这可怎么办,留之无用,退之亦不成。” 凝儿满脸写着完了,她有些不悦地看了林仙仙一眼。 林仙仙有些尴尬,她怎么那么手欠,这发钗看着成色不错,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相同的东西。 “我一定将它恢复如初。“ 说着就要去拿林姗姗手上的发钗。 “不用了,仙仙,怎么说也是皇家送的,岂有随意退回的道理?” 林姗姗的声音沉沉的,明显带着不悦,林仙仙只觉得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过这窒息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林仙仙很自然地看着林姗姗作画。 “二姐,你不是说成衣阁来了新的伙计吗,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变化呢?” “什么伙计,奴婢怎么没听说?” 林姗姗笔下一顿,墨迹晕染开来,她勉强地笑了笑,“是我亲自找的,想给姨娘一个惊喜,没想到他如此不堪重用,就没聘用他。” 凝儿疑惑地皱眉,下一瞬便听见自家小姐叫自己去小厨房做些点心,她也就将内心的不对劲抛到了脑后。 第170章 太大方了 银儿整理着床铺,看着林仙仙仍旧杵着脑袋坐在窗前。 “小姐,你就别瞎想了,嬷嬷也说了那礼能送到院里来,老爷老夫人那里肯定是过关了的。” “我不是想这个。”林仙仙单手把玩着手帕,神情有些恍惚,“只是觉得林姗姗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咔嚓——” “什么人?”林仙仙陡然警觉起来。 银儿连忙拉开门,朝着院子里看去。 林仙仙看着银儿艰难地和黑衣人缠斗,连忙就要上前帮忙,被听到声音赶来的蔡嬷嬷一把拉住。 汀兰院中瞬间灯火通明,锣鼓阵阵,小厮门拿着家伙就朝着黑衣人而去。 “捉贼啊——“ 等到林太傅等众人赶来,院子里早就没了黑衣人的踪影。 银儿和几个小厮用帕子捂着眼睛,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找,一定要给老夫将人找出来。” 连太傅府都敢闯,当他林鸿远是什么人。 黑暗中,男人气恼地捶着石壁,女子温柔的拍着他的后背。 “好了,别气了。” “她耳朵怎么那么灵?”男人咬牙切齿,“如今怕是真被发现了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你别去招惹她了,我不想节外生枝。” 女子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 男子看着她不悦的脸色,连忙闭了嘴。 “只此一次,她若是再敢惹你不快,我不会让她好过。” 女子点了点头,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连忙催促男子离开,自己则朝着相反的方向引开众人。 “小姐,你怎么在这?”凝儿一脸担忧地跑到林姗姗身边。 林姗姗压下心底的慌乱,面上轻笑,“我睡不着,随意出来走走,怎么了?” “小姐,府里出了贼人,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林姗姗跟着凝儿的脚步,转身看到几个小厮从假山出来后,摇了摇头,不禁松了一口气。 整个太傅府都因为黑衣人的出现,一整夜不得安宁。 林仙仙顶着两个黑眼圈,对着众人一问三不知,待众人走后,她疲惫地倒在床上。 “你来了?” “小姐,奴婢怕人多,不敢轻易露面。“珠儿局促地开口,生怕林仙仙误会。 “什么人知道吗?” 珠儿摇了摇头,她一向保护林仙仙的安全,可那人进了院子她都未察觉,想必功夫在她之上。 “奴婢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奴婢远远跟着,发现他和府中的人有联系,只是奴婢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并没有看清那人是谁。” “亥时,也不难查。” 那厢,林姗姗刚回了自己院子不久,就听说林太傅要在全府搜查昨夜亥时在假山附近出现的人。 “小姐,不就是奴婢找你那会儿嘛。” 想到什么,凝儿一阵后怕。 “天呐,小姐,咱们差点碰到贼人了,还好小姐有福气,要不然奴婢可怎么办?” 林姗姗连忙宽慰她几句,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好不容易打发了凝儿,林姗姗转身看见颜姨娘盯着自己。 “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什么也没干啊。” 叹息声在房间中飘荡,久久不散,诉说着主人内心的愁闷。 昏暗的甬道中,赵康年看着面前的人,神色真愣怔。 “简直胡闹,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女子挑眉,神色有些担忧,“我也只是想求个安心罢了。” 赵康年冷哼一声,“早知如此,当初干什么了?宁王今日可是再三暗示他要章启元的命。” “怎会?”女子神色间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恢复如初,“你是他外祖父,你会害他?” 赵康年没有说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子一眼,打开了铁门。 女子快步进入暗室,“人呢?” 赵康年听到女子愤怒的质问,连忙进来,却发现暗室里除了他们两人,再无旁的气息。 赵康年看了看暗室里的情况,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尚书府怕是被人盯上了。” “父亲——” “你赶紧回去,别让人知道你来过 ” 烛光下,赵淑仪的脸上满是慌乱,她还想说什么,就被赵康年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栀儿——栀儿知道了。” 黑暗中,赵淑仪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和慌乱的步伐,越发慌乱。 “小姐,那不是二老爷身边的人嘛,他后面的人是谁?” 赵如婳连忙拉着兰儿蹲下,示意她闭嘴。 到了院子里,赵如婳神色有些凝重,兰儿连忙询问。 “要想好好活着,就什么也别管,今天的事就当不知道。” 赵如婳神色严肃,如今的尚书府如同惊弓之鸟,处处藏着危机,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只想保护好身边的人。 兰儿点了点头,“那姨娘那边——” 赵如婳摇了摇头,她自己选得路,别人也拦不住。 顾寒枫听着珠儿的话,好久都不发一言。 “林墨。”顾寒枫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你再去挑四个资质上好暗卫跟着珠儿。” 珠儿瞳孔猛地一震,随即跪了下去。 天啊,自家殿下也太大方了。 那可是瑞王府的暗卫啊,更别说还是有资质的。 果然,她跟着林三小姐就是有福气,她都能当起小头目了。 “殿下,那黑衣人和内贼的事——” 一并帮她办了吧,她正好到林三小姐面前将功补过。 “那不用你管,你只要听她的就行。” 顾寒枫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愣愣地盯着墙壁。 珠儿自知无事,连忙退了出去。 嘉佑帝看着桌上的信纸,满脸怒火。 王公公战战兢兢地将茶盏端了进来,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被嘉佑帝拂落在地。 “放肆。” 第171章 很大的一只贼 房门大开,一阵寒风灌了进来,钱嬷嬷打了一个哆嗦。 她连忙上前接过赵淑仪的斗篷,一脸凝重。 “娘娘,是出了什么事吗?” 赵淑仪喝了杯热茶,眉间的忧郁不减,她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间下人恭迎圣上的请安声。 赵淑仪慌乱一瞬,连忙看向钱嬷嬷,两人忙碌一阵,跌跌撞撞、紧赶慢赶来到嘉佑帝的面前。 “陛下恕罪,臣妾今日身子不适,刚要歇下,是以来晚了。” 嘉佑帝看着她轻俯身子,面上不为所动。 王公公提点下人出去,便是前钱嬷嬷也不能说什么。 段中空旷,加上中衣外只披了一件外衣,赵淑仪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可她顾不上,此刻她腿上酸软,就在她要受不住的时候,嘉佑帝才开口让他起来。 他的声音平静地毫无情绪,倒是让原本慌乱的赵淑仪安心下来。 她温柔地笑看着嘉佑帝,脸上满是幸福,不料下一刻自己的美梦就破碎了。 嘉佑帝掐着她的脖子,看着她双手不停拽拉着自己的手腕,眼中溢出泪水。 他咬牙切齿地问出他的疑惑。 赵淑仪看着他突然狰狞的面孔,心中像是被寒风吹过般透凉。 “陛下难得来看一次臣妾,就是为了质问?” “说,章启元呢?” “臣妾——臣妾听不懂。” 嘉佑帝冷哼一声,丝毫不相信她说得话,“宫中谁人不知,那章启元时常来你这里,不会不知他的踪迹。” “陛下你什么意思?臣妾自幼有头疾,幸得遇到章殿主,定期看诊,这头疾才慢慢好了起来,所用药物,就是太医院的药局都有记载。” 嘉佑帝松开手,甩了甩袖子,一副你最好没骗我的模样。 赵淑仪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看着嘉佑帝黑沉的脸色,心中暗恨。 赵淑仪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鬓角,“臣妾虽不知章殿主中了什么药材,让陛下如此忌惮,但臣妾听章殿主说过,近来灵山水土不宜,便是那些草药的药效也大打折扣,是以近段时日,臣妾的头疾时常发作——” 这些事嘉佑帝早就知道,脸上隐隐出现些许不耐烦。 “臣妾知道陛下心怀大岳 不过世间万物阴阳交汇,便是草药也如此,更何况自古以来医药不分家 ,陛下可莫要因为一个学子的话就怀疑对百姓有功之人啊,再说他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吗?” 嘉佑帝看着她脸上的急切,掩下了眼底的厌恶,“爱妃说得是,是朕太心急了。” 钱嬷嬷进来,赵淑仪一脸冷汗瘫坐在地上,她目光阴狠地盯着门口。 “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就别怪我心狠了。” “娘娘,这不妥吧?” 钱嬷嬷心头一震,此时她们着实不方便再动手了,可看到她通红的眼眶,钱嬷嬷还是点头应下了。 “陛下,是否还要派人去搜查?”王公公小心翼翼打破嘉佑帝的沉思。 “让人盯着就好。”嘉佑帝阖上眼,吩咐轻声传来,“让太子加大全城搜捕力度。” 王公公对嘉佑帝的话很是疑惑,不过那不是他该疑惑的。 太子接到嘉佑帝的命令,神色意味不明。 尚书府,赵如娇瞥了一眼地上的丫鬟,神情间满是烦躁。 “大小姐,大小姐,你一定要救救奴婢啊,奴婢可是听了你的命令。” 赵如娇身边的丫鬟接受到她的眼神示意,连忙踹了地上的丫鬟一脚。 “兰儿,本小姐可不记得让你去堂祖父的书房 ” 兰儿的哭声一顿,她膝行到赵如娇的身边,脸上满是讨好。 “是是是,是奴婢说错了,是我家三小姐逼我去的。“ 看到赵如娇笑出声来,兰儿也笑了起来,可心中却拔凉拔凉的。 “可三小姐她现在完全不上道,堂老爷那边,奴婢实在害怕——” “都说了是你家小姐让你干的,她自然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你如此胆小,以后该怎么做主子?” “听到了?我的丫鬟都比你有气势,你要是没有信心,那我也不是不可以替赵如风重新挑一个妻子。” 看到赵如娇变了脸,兰儿连忙认错。 “这才对,站起来,抬头挺胸,想着你就是主子,可千万不能被两句话吓破了胆。你要记住,是你家小姐因为赵淑仪舍弃了她,所以才不想赵淑仪及其父亲如意的。” “真是好计谋啊——” 赵如娇正想像着赵如婳百口莫辩的表情,神色间满是幸灾乐祸,洋洋自得,被着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父——父亲——” 赵如娇看着赵章铁青的脸,脸上满是惊恐。 “把这些个丫鬟全都关起来。“ 身后的管家点头,待他将人都带了下去,就听见屋内一声脆响。 赵如娇捂着脸坐在地上,眼中满是泪水。 “你好的的胆子,你想害死为父不成?“ “不是的。”赵如娇连忙摇头,“父亲你也不想一直仰他人鼻息吧?” 赵卓垂下眼,眼中的阴狠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期待。 赵如娇起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赵卓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父亲的好女儿,放心,事成后顾云萧父亲任由你处置。” 赵如娇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此刻在书房绞尽脑汁的赵尚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还是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给算计了。 他看着书房中熟悉的布置,脑中一阵轰鸣,他自诩管束严格的府中出了内贼,还是很大的一只贼。 “老爷,查到了,是三小姐。” 赵康年看了一眼还剩一口气的兰儿,还有赶来摇头的侍卫,眉宇间满是凝重。 “你家小姐和他说了什么?” “小姐说——她说大人你关着他只是想利用他——” 赵康年的指甲陷进肉里,阴沉的眼眸扫视着周围的人,嘴角渗出诡异的笑容。 “关起来,慢慢审。” “堂叔,是侄儿教导无方,没想到那个逆女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要杀要剐,侄儿一定不会拦着。” “老爷,大爷,不好了,三小姐和范姨娘都不见了 。” 赵康年看着气喘吁吁,满脸紧张的管家,眼神犀利地看向赵章,“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拦着?” 赵章还沉浸在人不见了的震惊中,他有些慌乱地去看向赵如娇。 此刻的赵如娇也惨白着一张脸,她看着被抬下去的已经昏死过去的兰儿,结结巴巴地开口,“三妹——三妹是不是害怕被发现,自己偷跑了,若是她出去乱说——” 管家接受到赵康年的眼神示意,连忙点了点头。 第172章 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郊外,赵如婳扶着范姨娘艰难地前行。 “婳儿,你别管我了,你快走。” 范姨娘捂着胸口,猛咳几声,手上湿腻腻的,伴随着血腥味。 “母亲——”赵如婳扶着她无力地坐到地上。 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的泪水与范氏手中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折射出怪异的光亮。 “怎么会这么严重?” “母亲要强了一辈子,也争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便是你和如风,娘母亲也护不住——” 赵如婳紧紧抱着范姨娘,脸上满是祈求。 “不是的,不是的,是婳儿没用,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你撑住,只要咱们离开这,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的。” 范姨娘脸上挂满了释然的笑,能听到赵如婳如此说,她已经很开心了。 只是她身中剧毒,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想着她在后院那么多年,居然被几个小丫头算计,简直是讽刺。 林中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马蹄声,赵如婳顾不得范姨娘还想说什么,立马带着她朝着前方跑去。 “你说,他们会有报应吗?” 想到如今的处境,多年的委屈,范姨娘脸上写满了不甘。 赵如婳紧咬牙根,她很想大声说会的,一定会的。 耳边呼啸的冷风,眼尾滚烫的泪水,急促的呼吸声,让她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后方模糊的光亮。 急促的喘息声,恶狠狠的眼神,赵如婳的泪水糊了满脸。 “为什么?为什么呀?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赵如婳对着眼前的人痛苦地嘶吼着,像是要为自己多年的委屈要一个解释。 赵章冷哼一声,完全不在乎她的质问。 “为父给过你机会,要怪只能怪你没用。” 赵如婳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心中刺痛。 是的,哪有什么父女情分,一切都不过是利益。 她知道的。 她早就知道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原本发现赵如娇收买了兰儿想要陷害自己,她还想着也许他会为自己做主,没想到一切都是奢望。 “赵章,你这个混蛋,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赵章随意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眼神戏谑,“谁让你这个当母亲的这般没用,连岳父大人都不搭理你。” “母亲 ”赵如婳担忧地看着范姨娘,“对于你这种汲汲所求的卑鄙小人,我外祖父才不屑脏了自己的手。” “逆女,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为父了。 ” 话落,赵章后退一步,那架在赵如婳母女脖子上的刀就要落下。 赵如婳紧紧搂着范姨娘,牙咬得紧紧的,期待着有人从天而降。 只听“嗖”、“嗖”两声破空声,身旁的侍卫倒地不起,赵如婳终于松了一口气。 “岳父,你怎么会——” 赵章看着突然出现的人,眼中难以置信。 赵如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给将军将他们全都拿下。” “岳父,我错了,都是我堂叔逼我的,你放了我吧。” 赵章一脸惊恐地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 “浅浅,浅浅我错了,都是蒋芝兰母女逼我的,我也不想那么对你们母女的,你救救为夫,为夫还不想死啊,浅浅。” “呵——”范添成一脚踹在赵章胸口上,“刚刚不是很嚣张嘛,如今这副可怜样想迷惑谁?” “外祖父。” 赵如婳突然出声赵章希冀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激动。 “放心,本将军知道他还有用,不会让他死的。” 赵章脸色一僵,还想说什么,就被范添成的手下拖了下去。 “母亲——”赵如婳碎裂般的声音让在场的人无不心头一震。 “思浅,这是怎么回事?” “兰儿——兰儿给母亲的药膳中下了慢性毒药,外祖父,母亲她——她要不行了 ” 范添成看着闭着眼的女儿不断口吐黑血,那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慌乱、后悔和自责。 “大夫呢,快找大夫,思浅,父亲对不住你,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 红,刺目的红。 遍地火红的鸢尾花,再到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都不及手心的一口红。 红得艳丽,红得绝望。 继而是满院子的白,一身的白。 白得干干净净,白得彻彻底底。 无声的泪水伴随着冷冷的冰雨,让人痛到麻木,麻木到窒息。 一双黑靴出现在眼前,雨水像是突然被惊开,离她远了些。 顺着黑靴往上,直到对上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赵如婳的眼泪流得越发厉害了。 “外面凉,你还有风寒在身,回去吧。” 话落,太子将弯下身,将雨伞塞进赵如婳手中,随后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范添成看见这一幕,脸色大惊。 在看到怀中的女子脸色苍白,像失了生机一般,他的心头不知被什么猛地一撞,闷疼闷疼的,他不由得为太子让开了路。 赵如婳愣愣地坐在榻上,任由太子为她擦着湿发。 “想哭就哭出来吧。”太子直视着赵如婳的眼睛,他的眼中有着说不尽的温柔。 赵如婳还未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流,眼前的人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她一把握住停留在她脸上的手,顺势扑到了太子的怀里。 “都怪我,若我多照看她一些,若我早点发现兰儿背叛了我,她就不会死。” “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不怪殿下。” 赵如婳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愿意来,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殿下知道嘛,在你和外祖父出现之前,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太子轻拭着她的眼泪,话语中带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怎么会呢?不说其他,但凭自幼的情义,我也不会不管你的死活的。” 赵如婳轻轻啜泣着,她抬头看着太子的脸庞,心中的恐惧消散不少。 想到什么,她猛地直起身。 “殿下在这里,那章启元呢,可有捉到?” “还在找?“ 太子突然满脸颓废地叹了一口气。 察觉到不对,赵如婳的脸上满是慌乱。 “殿下没有收到我的信吗?章启元会去宁王府的信?” “我看了你要我去城郊救你的信,立马就出发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那信封早已被湿了些,他拆得小心翼翼。 “我怕你不愿意见到我的消息,所以才分开写的,没想到——” 太子按住有些慌乱的赵如婳,温柔地宽慰她。 “你怕我不看你的信,就没有写给别人吗?” “对对对。”赵如婳一脸劫后余生般笑了出来,“我给顾世子送去了章启元的消息,也不知如何了。” “我这就让人去看看。” “殿下 ——”刚进来的闻平有些忐忑,“顾世子昨夜约了你,等了你一晚上,刚刚管家传话说顾世子是一脸怒气离开的。” “你不早说?还不召集人手赶紧去找章启元。” 赵如婳呆立在原地,嘴里自责个不停。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让殿下去救我的,都是我的错 ” “婳儿——婳儿——”太子心疼地摇着她的肩膀,“这不关你的事,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赵如婳像是抓住了什么,满眼希冀地看着太子。 “可若是被他逃了,殿下你怕是会很危险的。” “还没到最后就不必担心,你在这安心待着,等我回来,好不好?“ 此刻,赵如婳觉得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那个追逐多年的人是在为自己停留吗? 直到人走远,她还有些愣愣的。 第173章 咱们终究还是有了这一天 林仙仙漫不经心地走在路上,冬日的冷风让她打了一个颤栗。 袁郑耀话语在耳边响起,“这红玛瑙无论从成色还是打磨,都是上好的,民间一般很难见到,多是供给皇室的。” “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林太傅早已将下人都查了一遍,万万没想到问题会出在主子的身上。 林仙仙叹气又叹气,只希望事情不是她所想的。 天色尚早,街上并没有多少人,林仙仙看着百姓摆起小摊,很快将烦恼抛到脑后。 “姑娘,来两个糖心饼不?” 林仙仙点了点头,示意银儿拿银子,自己则到前面看起小玩意来。 银儿拿了饼,就见林仙仙正在摊位前擦着铜镜,她笑着上前,就见林仙仙放下镜子,转头就朝身后的巷子里跑去。 银儿一愣,刚想问上两句,立马撒腿追了上去。 男人一身粗布麻衣,头戴斗笠,吃力地向前跑着。 “章启元,你给我站住。” 林仙仙艰难地躲避朝她扔来的竹篮等一应东西。 “小姐,奴婢去前面堵他。” 章启元眉间闪过一阵狠厉,他没想到自己一路躲躲藏藏,眼看就要平安了,却半路被一个小丫头逮住了。 “找死。” 章启元从袖中扔出一包粉末,朝着林仙仙而去。 “小姐小心。“ 林仙仙睁大眼,忧心着自己的小命。 银儿连忙扶住林仙仙,一边看她的脸色,一边在她鼻尖扇风。 林仙仙睁大了眼一动不动,隔了一瞬,她猛地起身,对着风口重重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怎么样,有没有事?” “还好本小姐闭息及时。”林仙仙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的庆幸。 “小姐,咱们被骗了。”银儿捻了捻地上的粉末,“这不是毒药,是面粉。“ 林仙仙看着她手上的白色粉末,上手也捻了捻,随即满脸写着被耍后的不满。 临海听了下人的汇报,目露震惊。 他一边让人去叫宁王,一边朝着宁王府的后门而去。 临海看着斗笠下那张熟悉的面孔,一时难以相信。 他动了动嘴唇,还是开口道:“先生,我家殿下正在书房等着你。” “章启元,给本小姐拿命来。” 临海转过身,急忙移开一步,与扑面而来的糖心饼擦脸而过。 “林三小姐——” “小丫头,没想到你居然跟到这儿,那就别怪我了 “ 章启元扔下斗笠,冷笑着看着进了门的林仙仙几人。 临海心头一震,对眼前的情况有些着急,他想要拦着章启元,可对方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情绪让他不由地后退几步。 他连忙让人去找宁王过来,自己则担心地看着正打成团的几人。 “大人,这事不好处理啊,若是她们活着,不论殿下和章启元有没有瓜葛,只怕都脱不了干系。 “ “就是你这个混蛋,当初想要算计我太傅府的姑娘,结果被人发现,恼羞成怒将本小姐推下悬崖,而后又想要利用我害顾寒枫的?” 林仙仙看着面前狼狈的男人,心中的怒火不减反增。 可她还未伤到章启元,下一瞬便被宁王府的众人团团围住。 “宁王府半夜出现刺客行刺王爷,王府众人极力护驾,不慎将刺客送往西天。这个理由,林三小姐满意吗?“ 临海盯着林仙仙,脸上露出瘆人的笑来。 林仙仙捏了捏拳头,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所以宁王府勾结神医殿是事实了,临大人想要杀人灭口?” “只能怪林三小姐太爱多管闲事,要不然咱王府和太傅府好歹能成亲家呢不是? “你做梦,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敢打我家小姐的主意。“ 银儿愤愤不平地骂道。 “太傅府可不是只有她一个姑娘家。” 临海被一个小丫鬟呛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表情,立马让众人动手。 “啊——” 林仙仙知晓章启元身上没有毒药,本对自己的实力很有把握,只是没想到她要应对的成了瑞王府的侍卫,一时难以招架,被人一掌拍倒在地。 她连忙就要起来,却见银儿也倒在地上,只有后面刚来的珠儿还能轻松应对侍卫们的攻击。 等她和银儿再次背对背靠着时,珠儿也受了伤,林仙仙心中才慌乱起来。 瞧着对方阴狠的眼神和致命的招式,林仙仙心中越发不祥。 “哗——” 刀剑出鞘声在混乱的场面中清晰异常,在身中重伤脚步虚浮的林仙仙耳中恐怖异常。 “小姐,银儿,你们怎么样了,你们撑住,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出去?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阴冷的、恐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带着绝望的气息。 痛。 浑身都痛。 林仙仙摇摇脑袋,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脚下越来越重。 她看见珠儿踉跄地挡着锋利的刀剑。 一把蹭亮无比的剑像是要划开眼前的模糊,飞快地从眼前掠过,而后便是剑尖入肉的痛苦的声音,连带着鲜红的血液。 珠儿倔强的笑脸,变得震惊,变得害怕,变得担忧。 “珠儿——” “住手——“ 吐血声。 哭泣声。 怒喝声。 房门被踹开的巨大的声声。 林仙仙觉得自己的脑袋轰隆隆的,耳朵也轰隆隆的。 当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她的眼前清明起来。 她看到一脸着急,浑身肃杀朝她而来的顾寒枫。 她看到地上浑身是伤,一动不动的银儿 她看到被一剑刺穿胸口,一身鲜血的珠儿。 她嘴唇轻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寒枫看着她坐在尸体中,一身狼狈,心脏痛地快要窒息。 他一早回到府中,才看到赵如婳给他的消息,匆匆忙忙赶来,没想到就听见林仙仙撕心裂肺的声音。 阳光只出现了一会儿,天空又开始雾蒙蒙地下起了小雨。 顾寒枫刚要上前拉起林仙仙,就见林仙仙被临海拉到身前,锋利的刀锋抵在她细腻的脖间。 “住手,放开她 。” 顾寒枫担忧的声音像利箭一般从胸口射出,着急而颤抖。 “放开我。” 原本兴奋地看好戏的章启元几个转圈就被顾寒枫的人抓住,有些崩溃。 “殿下,你终于来了。” 看到章启元突然被抓,临海心中有一瞬的慌乱,他看着宁王黑沉的脸色,心中不断给自己壮胆。 “没想到,咱们终究还是有了这一天。” 兵刃相见,兄弟反目。 只是,他还是只是一个人。 第174章 这里不欢迎你 顾寒枫神情有些呆滞地站在窗边,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殿下还是请回吧。” 林见山的脸色看上去苍老了很多,双眼却亮得惊人。 “殿下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实在不适合在这里久待。” 林见山敏锐地察觉到顾寒枫想要说什么,却还是装作不知。 季风眠看着两人间僵硬的气氛,急忙出来缓和。 “殿下莫要担心,在下会照料好三小姐的,若有什么要事,在下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世子。” 顾寒枫看了看床上安静的人,点了点头,不舍得出了门。 “二爷,殿下怕是真对小姐上心了。” “那又如何。” 林见山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悦,对于觊觎自己女儿的人,他又哪里能有好脸色。 “怎么也得等仙仙醒了再说吧。” 这倒也是。 季风眠觉得自己多嘴了。 他重新开了药方,便和自己的徒弟告别了林见山。 路上,黑夜中,月光很淡很淡,像是谁的心事,有着淡淡的忧愁。 季风眠还记得顾寒枫将林仙仙抱到他跟前的情形。 林仙仙细腻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外伤,嘴角渗着血迹,一号脉,内里更是残破。 要知道林仙仙的身子被自己精心调理多年,那样的不堪对他而言是天大的震撼。 他知道林仙仙向来嫉恶如仇,有仇必报,可他没想到她居然会跑到老虎穴里。 他不知道那日的情形有多惨烈,但从林启的描述中,在顾寒枫痛苦的神情中,他知道那是无法再提及的伤痛。 只是,第二日的朝堂之上,他季风眠真正活过来了。 带着对章启元的批判,带着对莫逊的指责,带着所有的真相。 “师父,你说林三小姐什么时候能醒?” 唐肖逸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打破了季风眠的思绪。 “能和大家一起过新年就是了。” 季风眠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不自觉向上翘起。 唐肖逸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的心里很是期待看到林仙仙醒来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她,恐怕章启元那种人渣现在还活着。 也许宁王可能不会饶过他吧,但谁又知道呢。 毕竟宁王杀他只是想大家看在这是糊涂账的份上,不再计较。 就像当年莫逊的死,怕是当事人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死因吧。 看着他走神,季风眠并没有生气,反倒意味深长地问道:“今日跟诊,可有心得?” “自然有,师父医术高超,徒儿每每跟在师父身边,时时都能有所学。“ 马车辘辘朝着惠民药局而去,那是大岳季神医的坐诊药铺,还有不少求医的百姓在那等待着新生。 坤宁殿,郑皇后听着身边的人絮絮叨叨,脸色越发不好看。 “娘娘,你说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前朝皇宫中的勾心斗角,你争我夺仿佛历历在目,秋嬷嬷不得不考虑得长远一些。 “那也得他们有这个能耐才行,真是可惜了——” 郑皇后语气惋惜,也不知是在说什么。 “林仙仙那边怎么样了?” “太医那边每日都去了,但多是季神医和他徒弟在忙,林三小姐状态好了许多,只是要醒来还得有些日子。” 郑皇后面上若有所思,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只是这心疼是为谁,秋嬷嬷并不清楚。 “让人看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送过去。” 郑皇后想到今日看到顾寒枫的脸色,心中思量许多,不过好在裴老夫人健在,也轮不到她担心。 只是想到近日嘉佑帝的态度,郑皇后内心不免有些想不通。 “嬷嬷,你说陛下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本宫?” 否则也不会总躲着自己。 她还是相信他们两人之间的情分的,如今这般,只有可能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裴老夫人看着顾寒枫喝着喝着就走了神,对众人说得话充耳不闻,不免有些担心。 “林三小姐也太厉害了,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裴筝双手撑着下巴,脸上满是敬佩之情。 “厉害什么,那是蠢。 ”余氏戳了戳她的脑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给我安分点,有危险赶紧跑,别以为自己身份尊贵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想害你的人可不管你是谁。” “母亲,那林三小姐怎么说也帮了表哥吧,我怎么觉得你对她一点也不领情呢?” “是啊,母亲,要不是林三小姐,表哥早就让人跑了,可林三小姐现在还躺着呢。你们倒是关心表哥呢,可从来没见你们提林三小姐。” 裴卓看了看众人的表情,脸色有些不悦。 裴筝瞥了他一眼,看见他满脸的愁容,忍不住朝他使了眼色。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裴卓却看不见,嘴上还在念叨,丝毫没注意到旁人的表情。 “行了,不提那些了,若是太傅府有需要,帮着便是。” 裴老夫人轻咳一声,打断众人的思绪。 众人连忙闭了嘴,正要动筷,就见顾寒枫突然站了起来。 “枫儿,你去哪,还未用膳呢?” 裴老夫人看着顾寒枫匆忙离开的背影,语气包含心疼与担忧。 “怎么最近总是这样?” 裴卓满脸疑惑,对着裴筝恶狠狠的眼神,他的眉宇都快皱成“川”字了。 “吃你的。” 余氏拍了一下他的后脑,脸上写满了嫌弃。 真是她的好儿子。 尽会给她添乱。 看上谁不好,偏偏—— 真是—— 真是—— “啊——母亲,你干什么?” “吃饭。” “不吃着呢嘛。” “你这什么吃相?” “啊——我错了,我错了。” 屋中,银儿小心翼翼地拨动着烛芯。 烛光和满屋的夜明珠使得屋子里亮堂堂地如白昼一般。 “小姐,今年的冬天好冷啊,你不是说今年无论如何都要穿上顾世子送你的银狐披风,然后再去到漫漫小姐面前忽悠她的吗?你要是再晚点起来,就没机会穿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银儿冷漠的声音响起。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第175章 请王爷自重 “你以为来得人是谁?“ 来人一身白衣,目光锐利地盯着银儿愤懑的脸庞。 银儿张了张嘴,有些意外顾寒枫的到来。 “殿——殿下——” “你说不说?” 像是没有注意到银儿的神色,顾寒枫不耐烦地打断她的慌乱。 “是——是二小姐。” 她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小心翼翼取出妆匣中的荷包,递到顾寒枫的面前。 “红玛瑙,看成色是皇家的东西。” 顾寒枫拧眉,敛下眼底的猜测。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耳边响起,顾寒枫有些心烦意乱。 “我们小姐对她那么好,没想到她会和宁王勾结在一起,我家小姐怕冤枉了她,这才想去宁王府一探究竟的。” 奈何她家小姐一心为旁人着想,结果被别人当成傻子,如今还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可她家小姐嘱咐过她什么也不能说,她醒来这几日只能一直憋在心里,如此实在撑不下去了。 顾寒枫坐在林仙仙的床前,手上摸着碎了一半的红玛瑙,整个人都被忧愁笼罩着。 “你怎么这么傻?” 有什么是不能和旁人商量的,非要自己出头。 他静静地凝视着林仙仙苍白的面容,眼里是化不开的心疼。 “仙仙,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还想着今年带你去参加宫宴呢。” “你之前写得王秀才的话本子,最近很多人都去听了,唐先生还等着你写新话本子呢。” “林启他们最近可碍眼了,总提我之前欺负你的事,你知道嘛,每次我都很后悔,可又忍不住逗你。可如今偏偏是你自己出了事,我不敢想要是我晚一步会怎样?” “你放心,那个章启元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还是被宁王亲手杀的,那个临海也被他罚了好一通。我知道你肯定不解气,你还要如何,等你起来,我带你去找宁王算账。” “宁王啊,那个蠢货,真以为章启元死了就安然无恙呢,可惜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好在,他还有点良心,知道救了你,但这个仇咱们还是要报的,连同之前的一起。” 顾寒枫说着说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他并没有去擦拭,反倒是呆呆地看着熟睡的林仙仙。 “路上你会碰到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她就是你命中的贵人。” 顾寒枫忽然想到薛林的话,他不禁笑出了声。 “我本以为他就是浮一道长派来忽悠我的,也坚信自己的看法。可看到你从天而降地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认了。” “就像你第一次将我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我认了。” —— 静谧的房间中,顾寒枫断断续续的话语像是阳光驱走了冬日的寒冷。 银儿坐在屋外的门槛上,捂着嘴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 宁王有些无力地看着林姗姗。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样未免太过咄咄逼人了吧。” “什么叫事情已经发生了?什么叫我咄咄逼人?”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 她看到林仙仙一身伤痕,差点就站立不稳了。 “我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跑到我府上,也不知道她和章启元会有过节。我承认是我的疏忽,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更何况,我再怎么怨恨,我也不会不顾及你的感受。” 林姗姗倔强着笑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殿下可不是第一次表现出对她的不满了。” “本王对她不满?本王都是为了谁?再说,谁知道她胆子那么大,什么地方都敢闯,什么话都不敢说。” “你的意思是她活该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两人吓了一跳。 “你看看清楚,是不是她活该?” 宁王接过顾寒枫扔来的东西。 通红的玛瑙在灯笼下闪着奇异的光泽。 他看了看林姗姗,此时的林姗姗早已脸色苍白,她颤巍巍地拿过那熟悉的、碎裂的红玛瑙。 “怎么会在顾世子那里?” 不,想到这两日银儿看她的表情,她原本还有些不解,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 之前府中出现贼人,随后大肆检查府中的人下人,而后是主子。 她在着急慌乱中,寻找的红玛瑙也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她日思夜寐,不得安宁。 直到府上清理了一些不怀好意的下人,内贼的事不了了之,她才像是勉强活了过来。 可如今看着手中的红玛瑙,想到宁王那句“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跑到我府上”,林姗姗顿时脸色涨红。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顾寒枫的脸色像是要和黑夜融成一体,强烈的压迫感让她不敢开口。 “顾云暮,你想做什么我不在乎,但你们要是再敢伤害到她,我不会放过你。” “别说是殿下了,微臣也不会再给王爷这个机会了。” 看着突然出现的太傅府众人,宁王瞳孔一震,随即看向顾寒枫。 “是你找来的人?” 顾寒枫只是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怎么,微臣在自个家中,还不能肆意走动不成?” 林太傅阴沉着脸,可怒火还是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有几分可怕出来。 “太傅,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微臣不在乎王爷是什么意思,微臣只在乎我那躺在床上的孙女。” “王爷,纵使你身份尊贵,可太傅府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若是咱们府上出了什么吃里扒外的,咱们会好好管教,也请王爷有些分寸。” 林见山这话说得太狠。 就是林太傅,林月平都有些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留情面。 宁王自知理亏在先,无话可说,却心头哽得难受。 林姗姗心头慌乱,却还是在林见山锐利的眼神中,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祖父,祖母,父亲,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太傅,这事与珊珊正好无关——” “王爷——”林太傅陡然出声,声音惊动灌木丛中的猫,它们“喵”地一声,跑了很远。 “微臣的孙女还要嫁人,受不得流言蜚语,还请王爷自重。” 宁王深吸了一口气,向众人致歉。 他看了一眼顾寒枫,听到对方的冷笑声,牙咬得紧紧的,却只能不情愿地离开。 第176章 怎就没防住呢 顾寒枫收拾好心情,正要离开,却对上众人质问的眼神。 大意了。 顾寒枫面色不改,语气平淡,“本世子——也是跟着王爷才到了这里的,若有冒犯,还请各位海涵。” 还没走几步的宁王脚下一个踉跄,心里更是把顾寒枫骂了几十遍。 林太傅众人只轻轻笑着,直到气氛实在不能再尴尬。 顾寒枫一副漫不经心模样,背着手告辞,耳朵却不放过身后的任何动静。 祠堂中,时间像是沉寂了许久,终于迎来了沧桑的叹息。 “在仙仙醒来之前,你都在这跪着,给老夫好好反思。” 颜姨娘抱着林姗姗的手颤抖了一瞬,她还想要替自己女儿求情,就看到林老夫人警告的眼神,她只好歇了心思。 只是看着林姗姗低垂的眉眼,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老爷,老夫人,二爷,三爷,三夫人,三小姐醒了。” 红儿气喘吁吁地赶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真的吗?” “太好了——” “快,快去看看——” 众人互相笑着就要去看林仙仙。 “祖父——” 林珊珊期待着看着林太傅,岩只见他皱了皱眉,嘴唇蠕动了两下,而后叹了一口气。 “一起去吧,只是不许进去,回头到自己院子里待着。” 忍了许久,林珊珊还是笑着泪流满面。 顾寒枫刚出了太傅府,侧面便迎来一阵掌风。 他微斜着身子,右掌击出。 他只微微后退几步,便稳住了身子。 宁王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是当真完完全全好了,还真是要恭喜你了。” “你不早就猜到了嘛,何必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宁王冷笑一声,是啊,早就猜到了,却一直不敢确认。 不过也是,有大名鼎鼎的季神医在,又有什么顽疾不能治好的。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少年的身上,在少年蹙起的眉头上轻轻跳跃,在地上散乱着各种书籍上来回扫视。 那久远的记忆中虚弱的少年,和面前身姿挺拔的翩翩公子慢慢重合起来。 两人间沉默了许久,知道路过的打更声惊动两人的思绪。 “不用这么恼怒,若不是你们不小心,仙仙也不会受伤。” 宁王头疼又无力呢,想到林太傅之前看向自己和林姗姗的表情,他只觉得烦躁。 两人正对峙着,林墨忽然出现,在顾寒枫耳边说了什么。 顾寒枫立马收起了严肃和指责,脸上荡漾起笑容。 “真是没脸看。” 宁王想不想都知道林墨说了什么,他语气嫌弃,又带着一丝酸意。 “不饶宁王爷操心。” “你——” 宁王:好气,好气,好气—— 直到看到顾寒枫止步在太傅府门外,他这才笑了起来。 可随即便变了脸色。 林仙仙捂着头起身,只觉得一觉睡了好久,脑袋晕乎乎的。 看着众人泣涕涟涟的表情,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祖父,祖母,父亲,三叔,三婶,大哥,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是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饿不饿,祖母让人去准备吃食——” —— 林仙仙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随即失落地低下头。 众人眼神左瞟瞟,右瞧瞧,不知林仙仙在找谁。 “老爷,顾世子听说三小姐醒了,一直要进来。” 林太傅冷哼一声,刚想说直接关门,就见到林仙仙期待的眼神望向门口。 完了。 真完了。 “这么晚了,还是——”林太傅实在不忍看到瘦弱的人儿失望,只能咬咬牙,勉强让人进来。 就见顾寒枫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进了门。 季风眠尴尬地笑了笑,“小姐,老夫替你号个脉。“ “我师父晚间说三小姐年前就能醒,没想到这么快,可见三小姐是有福分的。” “还得多谢季神医和唐大夫的照料。”林仙仙脑袋晕乎乎的,机械般说着感谢的话。 季风眠抬眼瞧了瞧林仙仙的神色,又看了看顾寒枫的神情,随后起了身。 “小姐身子已经无碍,只需要好好调理就行了。” 众人跟着季风眠出了房门,皆不约而同、神色复杂地转过身,看着守在门口,笑得一脸尴尬的银儿。 “千防万防,怎就没防住呢。”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我早就说银儿这丫头留不得。” “你们是不是太担心了?” —— 林漫漫听着众人不着边际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母亲,三姐还未及笄,如此和顾世子孤男寡女的,是不是有碍名声啊?” “啊——” 林漫漫挨了一巴掌,看到萧氏瞪了她一眼,到口的埋怨又咽了回去。 “我——我也是为三姐着想嘛。” 厢房中,男人暴躁地将茶盏扫到地上。 “废物,全都是废物。” “主子,那人让人守得密不透风,属下实在没有出手的机会。” “什么叫没有出手的机会?” 想到这段时日他们一事无成,如今还敢在他面前找理由,男人简直要气笑了。 窗外,百姓正准备着过年的物品,甚至不少是一大家子一同出门采买,人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男人的唇角也慢慢翘了起来。 “没机会吗?你过来——” 下属听着男人的话,原本紧皱的眉头越发舒展。 “主子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你说什么?”郑皇后直直地看着宫女打扮的女子,眼中满是怀疑,“你没骗本宫?” “奴婢不敢。” “这么听话,你就不怕本宫的皇儿知道你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娘娘息怒,殿下他先前瞒着你,也是怕你多想,只是殿下说最近上京不安全,让我如实告知娘娘,也是希望娘娘能注意安全。” “呵,让本宫注意安全。”郑皇后冷笑着捏起女子的下巴,使她被迫抬头望着自己,“到底是关心本宫,还是心疼你啊?” “婳儿不敢,还请娘娘明察。” 赵如婳跪在地上,眼泪在眼眶打转,恨不得地上突然有个洞能让自己躲进去。 郑皇后看着她颤巍巍的模样,一时觉得无趣,话语间也满是不耐烦。 “行了,都说了不用跪,不用跪,还是说你就是故意在本宫面前装一副柔弱的模样,好让太子和本宫离心?” 赵如婳连忙起来,不住地摇头。 “行了行了,本宫说了,只要你不做危害本宫和太子母子的事,本宫也不会亏待你。“ 郑皇后看着赵如婳局促不安的模样,再看到进来的太子,不免有些头疼。 “母后——” 第177章 女英雄 “太子殿下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了?” 郑皇后没好气地瞪了太子一眼,浑身上下到处都写着别惹我。 太子神情有些许的尴尬,他下意识站在赵如婳的面前。 直到赵如婳轻轻拉着他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太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行为的不妥,连忙坐到郑皇后的身边。 赵如婳知道自己不便待在一旁,便和秋嬷嬷打了招呼出去了。 “还挺有眼力见的,本宫还真是小看她了。” “母后——”太子话语明显不悦起来,“婳儿以前都是受赵淑仪她们一家逼迫的,可她并未真的做过什么伤害咱们母子的事,还请母后不要对她有过多的偏见。” 郑皇后看着太子面上的烦躁,心下了然。 “殿下误会娘娘了,娘娘若真对她有什么看法,根本不会收留她。” 秋嬷嬷看着两人不说话,有些着急道。 太子一噎,他面上有了些许的歉意和自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郑皇后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拂了拂自己的衣袖。 “你既然知道她受赵家逼迫,你也该明白她是赵家人,你觉得她真能和赵家毫无关系吗?” 太子觉得皇后的担心有些多余。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可如今范姨娘已死,她又为赵家所诬陷,她着实对赵家没了感情。 “你可别忘了,她弟弟还在赵家呢。” 太子愣怔了一瞬,刚想说这没什么,可还是顿住了。 “我相信她会处理好的。” 郑皇后冷哼一声,她意味不明地看了太子一眼,心脏担忧地跳动着。 伙计一脸无奈地敲了敲门,“掌柜的,他们不肯走,非要见你。” 王珞珠放下账本,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看着楼下门口孙安母子跪在门前,那吴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要见她。 “珠儿啊,你要安儿只有你一人,母亲也做了恶人将默儿赶走了,可怜了她一个弱女子了,不过这都是老婆子我的孽,母亲只希望你给安儿一个机会,重新回到安儿身边吧。” “珠儿,我错了,不管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为夫都答应你,你就原谅我一时之过吧。“ 周围百姓看着两人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感天动地,也跟着劝了起来。 “掌柜的,咱们快下去吧,要不然真就是你的不是了。” 王珞珠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的百姓跟着越发激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既然如此,也不能怪我了。” 王珞珠刚下楼,就听见门口一阵嘈杂,她急忙出了门。 就见孙安正被人提着领口,神情中满是害怕,一旁的吴氏紧盯着男子的手,生怕他下一刻就对自己的儿子动手。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来这里闹事?” “你就是之前到我家门口的吧,你是谁,跟王珞珠什么关系?” 吴氏一脸怨毒地盯着沈玉维,想要上前,却被他身边的侍从拦着,心中着急,说话越发没有顾虑。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甚至有人朝着吴氏说得话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眼角余光看见王珞珠正皱着眉,沈玉维有些担心自己帮了倒忙。 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认出他来,“这不是沈家的二公子,林太傅的外孙嘛?” “这么一瞧还真是,跟沈大人真像,长得还真是俊秀啊。” 孙安有些不可置信地询问沈玉维,得到关于他身份的肯定的回答,他的心凉了半截,可现在已然这副情形,他已没了退路。 “这是我们夫妻的事,还请沈公子不要掺和。” 原本该在惊讶半路公子身份的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什么狗屁夫妻,你莫不是忘了你为了旁人早已与她和离。” “我儿与她几载夫妻,与那女子不过是一时糊涂,更何况,若不是那什么太傅的孙女带人到我们家打打杀杀,威逼恐吓,我儿怎会忍心写下和离书。” 吴氏话头一落,人群中爆发出阵阵议论声。 “真是混蛋,我决不能让他们误了林仙仙的名声。“ 王珞珠神色严峻,就要解释,就听人群爆发出一阵痛呼声。 沈玉维甩了甩自己的拳头,一眼嫌弃地看着地上的孙安。 “你——你怎么打人?就算你身份尊贵,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老百姓吧。” 吴氏推开侍卫,连忙查看孙安的伤势,接着又趴在地上哭诉起来。 沈玉维揉了揉耳朵,“吵死了。” 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将吴氏的嘴堵住。 沈玉维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悲戚。“你这个老婆子真是恶毒,我堂妹——我堂妹如今还因为那章启元卧床不起,你怎么如此造谣她?” “你知道章启元是谁吗?”他拉过面前的一位老汉。 老汉懵懵地开口,“是神医殿殿主,听说他中了好些毒物,甚至听说之前上京的狐仙杀人事件他也有参与。” 沈玉维点了点头,神色越发悲伤。 “我堂妹就是因为发现她的踪迹,想要为民除害,结果——诶,这个傻丫头知晓章启元一个医者居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昏迷前甚至再三请季神医出山——” 话还未说完,沈玉维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我们相信林三小姐,她是为民除害的女英雄,怎么可能做出打杀百姓的事?“ “对,更何况林太傅可是天下学子的表率,林大人又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林三小姐绝不是会做出那等事的人。” “还有季神医,他是咱们的福星,可这些居然都要归功于林三小姐的先见之明和深谋远虑,我不相信林三小姐是那样的人。” “对,肯定是他们胡言乱语,难怪王掌柜要同他和离?” “可他和王掌柜和离在先,林三小姐—— 王珞珠瞧见人群安静下来,脸色尽是疑惑,心中有些紧张。 她在袖中掐了自己一把,随即眼眶湿润了起来。 好兆头。 “你们怎可如此污蔑我?我父亲可是大岳第一皇商,我母亲虽与他和离,可我到底是他的孩子。他每每寄来的东西价值匪然,可你们不知感恩,肆意挥霍,甚至让我净身出户。” 王珞珠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通红的肌肤,人群中传来一阵唏嘘声。 “我不答应,你们便——若不是林三小姐,我怕是早就没命了。可你们知道林三小姐身份后,非要我去求她要一个青阳书院的名额,我哪来的脸面——” “他们当青阳书院是什么地方——” “这两人简直是人渣,如此欺负自己的妻子,还敢颠倒黑白。“ “居然敢污蔑林三小姐,咱们大伙和他们拼了——” “你们干什么?“孙安和吴氏惊恐的声音被百姓激愤的声音掩盖彻底。 沈玉维跑到王珞珠面前,脸上堆满了笑。 “王姑娘还挺厉害嘛,不过回头带你认识一下我姗姗堂妹,她的功夫才叫出神入化呢。” “那个,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他们都这么污蔑你,你还担心他们。”沈玉维脸上又惊愕,又不悦。 王珞珠有些无奈,“我是说你堂妹,你不觉得——” “能有什么事?”沈玉维立马眉开眼笑,“她知道一觉醒来,自己成了女英雄,还不得美死。“ 林仙仙:我谢谢你哦。 真谢谢你。 第178章 树大招风? “你这个蠢货,你要害死仙仙不成?” “这有什么不好的,以后堂妹去哪都众星捧月,就是有谁想欺负她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 沈玉维直视着林太傅,满脸的不服气。 “人怕出名猪怕壮,你这是把你堂妹架在火上烤。” “哪有那么严重?”沈玉维一副别人不识好心人的失望神色,“你看堂妹自己都乐意有这个名声。” 瞧着众人看向自己,林仙仙摆出一副你们聊什么呢,继续聊,跟我没关系的架势,仿佛沈玉维刚刚看见正偷着乐的人不是她一样。 “祖父,仙仙只求不愧于天,不怍于人,其余什么美名恶名的,仙仙不在乎。” 林太傅点了点头,不愧是他的孙女,真是乖巧。 转头再见沈玉维傻不愣登的模样,没脸看,真是没脸看,也不知道林如萱怎么教的,不,还得怪沈纪,怪他亲家。 “堂妹,她刚刚可不是这表情。” “自己做错事,还学会撒谎了,给老夫跪祠堂去。“ “我——” 沈玉维很想扑到林仙仙面前,让她为自己说说好话,可看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想到什么,还是撅着嘴出去了。 忍。 他一个大男人,不就跪祠堂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下属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属下——属下也着实没料到会碰到沈玉维,也没想到那孙安如此无能。“ “没想到?你能想到什么?”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突破口,有一个抹黑林仙仙的机会,居然浪费了,还捧了林仙仙一把。 “主子,树大招风,依属下看,这也未必是坏事。” “你以为林太傅是什么人?太傅府的人是谁都能动的?” 如今这局面,不但无人敢轻易动她,甚至会巴结她。 他们是给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暗室中,赵如婳神情忐忑地看着季风眠的一举一动。 “季神医,他怎么样了?” 季风眠摇了摇头,“毒素太深,如今还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季神医你不是连顾世子都救活了嘛,你一定有办法让他醒来的吧?一刻钟也行啊。” 范添成充满希冀地看向季风眠,却见对方别开了眼。 “范将军,你就别为难季神医了。” “微臣只是——只是太担心我那外孙了。” “都是我不好,我以为他会看在如风是他唯一的儿子的份上,会好好对他,没想到他会那么狠心。” 赵如婳盯着早已形销骨立的赵章,眼中尽是痛恨。 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尽量保持平和,“赵青石也快回来了,他没必要太在乎自己的庶子。更何况,他都能做出卖女儿的事情来,你弟弟的事也没什么奇怪的。” “太子殿下说得是,可那赵青石还未回京,他也不至于早早对如风下手,咱们没必要太过担心,自乱阵脚。” 范添成看了看赵如婳,那常年被阳光晒地黝黑的苍老的脸庞上满是凝重的沟壑。 “范将军放心,本宫会保护好婳儿的。” “她还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成,以为换了个身份,投靠了太子,就能安然无恙,简直是做梦。” “父亲,那个丫头不能留,迟早会是个祸害,你为什么不让我动她?” 赵淑仪目光阴狠,仿佛看到了赵如婳凄惨的下场。 她精心培养多年的棋子,废了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下。 常年身处高位的她无法接受这一结果。 “你觉得她为什么有机会投靠皇后?” 一阵寒风从半掩的窗户吹进来,赵康年紧盯着跳跃的烛火,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尽管是个不听话的棋子,但对我们有用不就行了。” 他看着黑暗中一闪而过的黑影,轻轻关上了窗户。 林仙仙坐在桌前,看着银儿几个丫鬟跑来跑去,不免伤春悲秋起来。 “若不是躺着时能听到你们说话,本小姐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躺上三个月。” “那还不是小姐往日里闲不住,如今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自然就定心了。” “是啊,小姐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蔡嬷嬷说了今年过年的东西务必准备得丰足些,将霉运全都赶走。”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林仙仙呢喃着这句话,手中不断摩挲着口哨,眼睛不自觉有些发酸。 “小姐——”银儿的声音有些哽咽,“都过去了,珠儿那么好的姑娘,肯定已经投胎到好人家了。” 林仙仙努力睁大,才未让眼中的湿润留下。 “那当然了,若是珠儿不能投胎到好人家,等本小姐下去了,本小姐就拆了阎王殿。” 银儿:—— 犯不着说这么狠吧。 林仙仙和丫鬟们说着这段时日的趣事,她很快就将悲伤掩盖了过去。 她惊讶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沈玉维,觉得对方根本不是来求人的,而是来诅咒她的。 “堂妹你就帮帮我吧。” “你——你起来,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想你帮我搭个线——” “你不是还帮她解围呢嘛,还来找我做什么?” 沈玉维挠了挠头,神情有些尴尬。 他上次只顾着将林仙仙醒来的好消息,压根不记得自己去的目的了。 虽说帮王珞珠解了围,可他着实没理由去了。 更何况林太傅那,他父亲,母亲,祖父那他也过不了关啊。 “我也不过是递个话,你要是听着不顺耳,就当没听见吧。” 林仙仙有些别扭地说道,她看着王珞珠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脸,非常后悔来这一趟。 “菜来啦——”小二的声音让林仙仙找到了缓气的空隙,“客官,这是你要的桂花糕,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林仙仙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桂花糕,有些意外。 “我记得之前你每次到了王家,彩蝶都张罗着厨子给你做桂花糕,那时候我还小心眼地觉得你就是被吃得给蛊惑了,才会和她站在一处。” 遥远的记忆,都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王珞珠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后来我吵着我母亲,找会做桂花糕的师傅,想着这样就能撬她墙角,结果师傅找到了,我却离开秀州了。” “他手艺挺不错的。” “你说什么?” 第179章 哪有那么多的刚刚好 小孩子之间哪有那么多的矛盾,不过有样学样罢了。 在王珞珠悄无声息离开秀州时,林仙仙也曾恍惚过是不是自己有没有对她做得太过的地方。 毕竟范氏做过的事与王珞珠无关,她在王家也并没有受到什么父爱。 只是一切阴差阳错,总让人唏嘘。 两人间沉默了许久,林仙仙才想到自己约她出来的目的,却纠结着不好开口。 “你可想过改嫁?” 王珞珠看着林仙仙难为情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是明白太傅大人为何要重罚他了,他真是太没分寸了。” 林仙仙看到她并没生气,眼睛亮了亮,“就是,他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那么蠢,你怎会看上他?” “我为何不能?” “就是,你——你说什么?” 林仙仙像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再次问道,却见王珞珠羞涩地低下了头。 “小姐,咱们这次是真看走眼了。” 银儿凑到林仙仙耳边,语气复杂。 “我的意思是你还未及笄,他让你来问我,着实有些无礼。” 看着林仙仙主仆眉宇间的怔愣,王珞珠心头突然有点堵塞。 “你们觉得我与沈公子不适合?” 林仙仙连忙摆手,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之说。 “我只是觉得你刚刚和离,沈玉维那人你也知道,不学无术,甚至有点纨绔,他这般不知不饶,总归对你名声不好。” “你为何也这般想?”王珞珠面上有些失落,“林太傅也是这个意思,他说好歹等沈公子有所作为,这样别人才会对我少一些偏见。” 林仙仙恍然,难怪沈玉维这阵子像是变了一个人,说什么要回头是岸,报效朝廷之类的话,原是为了抱得美人归啊,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谁让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姑姑姑父也是觉得他不靠谱,更何况还是人生大事,不过如今他愿意为你改变倒也是一桩好事,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起码如今他是真心想娶你的。” 王珞珠唇角微微翘着,可林仙仙总觉得那笑容有些讽刺。 “你觉得我有几个三年可以等?还是你觉得他中了举人便从此飞黄腾达,顺风顺水,一切都困难和阻碍都会靠边站。” 厢房的门被风吹得发出“吱呀”的声音,许久之后,林仙仙才回过神来。 “小姐,别人的事,咱们还是别想了。” 更何况她林仙仙也不懂什么感情,想掺和也掺和不了什么。 “银儿,我,祖父,姑姑,我们所有人是不是都很自以为是。” 林仙仙神色恍惚,耳边仿佛依旧回荡着王珞珠那失落的话语,“你们怎知,万事俱备后不是喜事连连,而是遗憾错过呢?” “是啊,哪有那么多的刚刚好呢?” 林仙仙拖着发愁的一张脸,纠结着要不要去说服家中的长辈,就听见楼下的吵嚷声。 “什么女英雄,要不是我表哥,她早就翘辫子走了——” 银儿出了门,回来后一言难尽地看着林仙仙。 “小姐,又是孟小姐,她和几个茶客正吵着呢。” 楼下,孟知乔逛累了,想着进来喝杯茶,还未坐下,就听到周围的茶客夸赞着林仙仙如何英勇果敢。 她撇了撇嘴,小声说了句“这个林仙仙还真是讨厌,哪哪都有她,该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结果她身后的汉子直接扔了茶盏,朝她发起火来。 岂有此理。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在外还从未如此被人指着鼻子教训,她当下对林仙仙更是厌恶了几分。 “本小姐就说她坏话了怎么样,你一个平头百姓,替她出头,能有什么好处?” 那汉子涨红着脸,极力不让自己动手,“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替林三小姐鸣不平罢了。她为我们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我不允许你在这里说她是非。” “你不许?”孟知乔看一巧儿,嘴角讥笑,“你这么替她着想,可人家躲在上头自在呢,也没见她下来替你说句话呀?” 那汉子和他周围的人愣了一瞬,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们在这为正主吵了半天,正主都没露面,虽然露不露面没什么,但好像总有哪里觉得不对劲。 “孟小姐再怎么喜欢我家小姐,也没必要特意说些违心的话吸引我家小姐注意吧。” 银儿的话突然想起,带着深深的无奈。 巧儿恼羞成怒地抬头瞪着楼上的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害不害臊。” 众人看着林仙仙出现,神情中满是激动,那刚刚和孟知乔吵架的汉子也忘了刚刚的事,一脸兴奋地看着林仙仙走下楼。 林仙仙盯着孟知乔难看的脸,摇了摇头,心下叹息。 “不好意思没关系,但也用不着装作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林仙仙笑眯眯地站在孟知乔的面前,目光温和,倒让孟知乔觉得喉头被哽住一样难受。 周围闹哄哄的,更是不少人围了上来,孟知乔忽然没了底气。 “你少装蒜,我告诉你,本小姐可不会怕你。” 林仙仙点了点头,这话她信,更别说她早就领教过了。 孟知乔看着林仙仙始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忍不住要瞪她。 可下一刻她便被林仙仙推到一边,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碎瓷声。 “小姐,你怎么样?” 孟知乔看见巧儿捂着耳朵,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愣怔了好一瞬。 “什么人?” “掌柜的呢?这是怎么回事?” “林三小姐功夫了得,若是其他女子,怕是今日后果不堪设想啊。” 林仙仙像是没有听到身旁茶客的议论声,她紧盯着地上的碎瓷片出了神。 “诶,怎——怎么走了?” “怎么说也是个小丫头,怕不是被吓着了?” 孟知乔看着林仙仙突然跑出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很是幼稚。 除了因为顾表哥喜欢她,林仙仙好像也没什么讨厌的地方。 而且,顾表哥喜欢她也不是她的错吧。 孟知乔觉得很神奇,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仙仙一路追到巷子里,早就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 她脸色难看地拿起哨子,就见一个暗卫出现在她的身边。 第180章 奸细? “你们三个怎么还在这里?”林仙仙心中着急,语气也不免有些冲,“那个黑衣人呢?” “小姐别着急,阿南已经追过去了,咱们只要跟着阿南留下的记号就行了。” 说着说着,阿东有些底气不足。 他们也想跟上去,那才是他们拿手的,可数月前的悲剧他们着实不希望再次上演。 跟着记号越往下走,几人越发心惊,林仙仙的疑惑也更重。 “怎么会是这里?” “属下也不清楚。”阿南从树上跳下来,“对方身手极好,属下一直远远跟着,可到了这里就不见了人影。” “莫不是你被发现了?” “也许那人就是故意把咱们引过来,说不定这里有什么密道,那人早就跑了。” “可这里早被官兵搜了个遍,若真有什么密道,怎么可能还在?” “也许那人来这里就是个巧合,阿南自己跟丢了而已。” 林仙仙静静望着后山的方向,那里已经被官兵大肆排查过,甚至有不少树木被伐,显得后山极为凌乱。 “都别争执了,至少今日的事不全是坏事。”林仙仙声音平淡,对上众人疑惑的目光,她瞬间有了恼意,“至少证明本小姐最近不是运气差,是有人故意找麻烦。” “对。”银儿也立马激动起来。 “有谁运气那么差的,到哪里不是被砸,就是被绊,又或者是招惹到难缠的人,这肯定是有人在使绊子,简直太可恶了。” 阿东,阿西,阿南,阿北面面相觑,神色也不免紧张起来。 若不是今日茶肆人少,他们压根发现不了有人跟着他们。 “小姐如此巧合,要么就是熟人作案,要么就是那人势力庞大,咱们——” 林仙仙目光一闪,顿时明白了阿南的意思,她心中像是被塞了一块大石头,沉沉的。 厢房中,男人嘴角嗤笑,“让他们互相猜忌倒也不失一个好计谋,到时候你可得让人好好帮帮她。” 下属松了一口气,还好主子没有生气,殊不知他现在双腿还发抖呢,生怕自己办错了事。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恭敬地放在桌上。 男人身旁大夫打扮的人立马上前,手指捻着泥土,又在鼻尖闻了闻。 许是不确定,大夫又拿出不少瓶瓶罐罐,一阵倒腾,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主子,这土别说是种罂粟、迷魂草之类的毒物,就是寻常草药也难以健康生长。” 男人眸色一凛,紧盯着大夫,像是不敢相信他的话。 “这土太咸了,按道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怕是早被人动了手脚。” “他不是自诩医毒双绝嘛,居然连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男人脸色难看,说话更是毫不留情。 他看了一眼进来的人,面上更是讥讽。 “据在下所知,灵山的东南方向正对着五岳观的后山,那季风眠的儿子正是五岳观的道士清越,也就是现在的莫丰之。” 来人神色晦暗,像是在努力搜寻着记忆。 “那人的师傅浮一道长据说很喜欢在后山修行,时不时捣鼓来捣鼓去,曾经一段时日,还学着大相国寺的僧侣在后山大肆烧香。” “若是如此,按照莫丰之知晓的,他必定早就做了安排,那五岳观的后山必定有问题。”男人沧桑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意,“既如此,只怕也不知灵山的种植不尽如人意吧?” 大夫想要点头,却还是蹙眉,对男人吩咐下属的事有些不看好。 六年,不是谁都有章启元那个耐心的。 来人恭敬地站在一旁,对于男人的吩咐也并不看好,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来人的态度,男人很是满意,他嘴角嗤笑,“听说赵章快不行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来人心头一惊,连忙称是。 “那只能怪他自己自视甚高,主子放心,小的绝不会让那个没用的家伙和他身边的人碍事 。” 近日,朝堂上人心惶惶,死去的章启元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 不是真的章启元。 而是那个烦人的人物印象。 “陛下,光凭一些不确定的说辞,并不能确定章启元的身份吧。” “北辽的图案都出现在神医殿了,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人死不能复生,出现在神医殿就能确定奸细是谁吗?” “你那是强词夺理,便是他死了,也有证据了,物证,你是要大家都当瞎子不成?还是说你往日与他走得太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胡说八道,老夫怎会做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岳的事情。” 赵康年看着嘉佑帝沉着脸色,看着朝堂上的臣子呈现三足鼎立的趋势:章启元是奸细?章启元不是奸细?章启元是不是奸细? 大殿中突然安静下来,嘉佑帝直直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赵康年,神色有些玩味。 像是察觉到他的不满,赵康年终于出声,“陛下,老臣与他并无过多交集。” “这是人走茶凉,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众人听到嘉佑帝的话,都有些不明所以。 还不待赵康年说什么,王公公便唱起了退朝。 赵康年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有些不明白嘉佑帝的意思。 “什么不明白,分明是只老狐狸,还会咬人的那种。” 太子瞧着众人严肃的神色,一时也有些紧张起来。 “婳儿——” 赵如婳一脸冷漠地站在人群外围,并没有多伤心。 “殿下不用安慰我,各位也不必同情我,自我出生起,就没有父亲,所以我并不难过。” 叹息声格外清晰地传来,“是老夫没用,没能救他。” “师父,你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更何况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想救就能救好的?” 想到什么,季风眠突然严肃起来,“不,还有一个法子,不过过程太过凶险,一不小心就是医者病患双双暴毙。” “此话当真?” 众人都有些期待地看向季风眠,毕竟赵章现在死太亏了。 “天地阴阳相伴而生,向天借阳,向地借阴,有阴有阳,万物而生。” “师父不可。 ”唐肖逸一脸惨白,嘴唇都有些哆嗦,“师父你之前为了救顾世子,已经用了一次,身子现在还未好,不能再来一次了。” 季风眠看着众人,又对着唐肖逸笑了笑,“只要无人惊扰就不会有事的,相信太子殿下会保护好在下的安全的吧。” 太子有些忧犹豫,但看着季风眠面上的决绝,他还是点了点头。 角落中,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第181章 情谊深厚 新年将至,上至官兵,下至百姓,都格外地忙碌,人人脸上都写着“愁”字。 正是年末最后采买年货的时候,官兵在上京城中大肆搜查,拔了不少北辽的暗桩。 当那些被大岳人所唾弃的北辽人被官兵压着时,周围百姓脸上皆是对北辽人的痛恨。 女子坐在桌前,静静地抄写着佛经。 烛光照得她原本娇艳的面容越发柔和,只是僵硬的食指暴露出她的窘境。 “小姐,奴婢给你做了面,你快趁热吃着。” 凝儿拎着食盒进来,心疼地拿开林姗姗手上的毛笔。 冰凉的指尖让她心头一震,她连忙拉过林姗姗的手捂了捂。 林姗姗看着她一副快要流泪的样子,笑了笑,“好了,我没事,我一到冬日就手脚冰凉,你又不是不知道。” 凝儿撇开脸,闷声把面条端到桌上。 “老爷也太心狠了,三小姐回来前,他什么时候舍得罚小姐了?” 凝儿一边收拾着林姗姗抄好的佛经,一边愤愤不平。 “明明是三小姐自己多管闲事,怎么就怪到小姐头上了?” “好啦。”林姗姗扳过背对她的凝儿的身子,用自己的帕子轻轻为凝儿擦拭着眼泪,“怎么说她也是因为我和宁王的事情才——” “那又怎么了?” 林姗姗被她不服气的模样逗笑了,也不知是谁之前埋怨她瞒着她和宁王的事情。 “老爷不掺和皇家的事,甚至不允许府中少爷和小姐与皇家子弟有过多来往,可三小姐不是常和顾世子走得近嘛,也没见老爷罚三小姐啊。” 林姗姗一时无话可说,想到过往种种,林姗姗心下有些慌乱。 “仙仙只是刚回来,祖父还不便说这些——” “什么不便?自从三小姐回来,老爷就差把她带在身边,生怕她有一点儿闪失,甚至之前都差点丢了自己的原则——” “太过分了。” 银儿气鼓鼓地进了门,还没坐下就开始骂骂咧咧。 “小姐,你说,那个凝儿是不是很过分,做一句你怎样,又一句你怎样,说得好像咱们回京后二小姐因为咱们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早这样,还不如让二爷将她们赶出去呢。” 林仙仙合上话本,目光在银儿身上扫来扫去,“你出去一趟就带了这个消息回来?” 银儿恍惚了一瞬,立马起身跑到门口,看到四周无人,这才将门关上。 “小姐。” 像是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银儿极力放低了声音,“二小姐和宁王像是已经很久了——” “我看你是活得太久了。”林仙仙佯装恼怒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宁王是祖父的学生,他们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即便如今有身份的差距,那也是旁人不可比的。” “那,那最近的事会不会与宁王有关?” 林仙仙沉默了许久,直到蔡嬷嬷进来催着她上床歇息。 第二日晌午,蔡嬷嬷刚带人进来摆上膳食,银儿匆匆忙忙以有事要说将蔡嬷嬷几人推了出去。 转头看见林仙仙正拿着一根银针搅来搅去,银儿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嫌弃。 “小姐,咱们有必要这么严谨吗?不是,我的意思是要不奴婢去拿一双银筷子吧?” 林仙仙瞥了她一眼,“你现在出去,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的意图?” 她看着手上弯掉的银针和手指上的油渍,又看了看刚刚搅动过的几盘菜,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先这样吧,回头去准备两双银筷子放房间。” 就算有人要下毒,也不至于非在这一顿上做手脚吧。 林太傅正在书房和自己的学子聊着课业,就见管家匆忙跑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中毒呢?” 林太傅觉得自己整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看着林仙仙苍白的脸色,差点站不稳。 此刻的汀兰院早已乱作一团,林见山父子一脸担忧地站在床边,萧氏和林漫。漫搀着林老夫人,几人皆是眼眶通红 大夫颤颤巍巍起身,看了看林仙仙,又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吞吞吐吐,那样子看起来好不凄惨。 “小的无能,诸位还是尽快找来季神医,也许三小姐还能有救。” “不会的,我家小姐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有事?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没本事,季神医——季神医一定可以救我家小姐的” 银儿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领,眼中的泪水哗啦啦地流个不停。 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大夫连忙举手求饶,又不是他下得毒,为何这般待他,真是要命。 “老爷,二爷,季神医不在药局,伙计说这几日怕是都不在。” 林管家满头大汗,神色担忧,他顾不得众人的神情,连忙将身后的莫丰之推了出来。 怎么说也跟着浮一道长学过一些医术,又跟着季风眠身后好一段时间的,多少有两把刷子。 便是没有,死马当活马医也是好的。 空气中一片死寂,隐隐约约听到众人的心跳声。 莫丰之觉得自己刹那间像是落入狼群,很是不自然。 他坐在林仙仙床前的矮凳上,很是为难地伸出手。 他蹙着眉,又翻了翻林仙仙的眼皮,左叹一声,右叹一声,仿佛房间中只剩下他一人。 下一瞬,他掩着面,肩膀有些颤抖,“林三小姐,你怎么就没救了呢,我还未替我父亲报答你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林太傅几人原本还等着好消息呢,结果就听到莫丰之提前开始哭丧,他整个人都暴怒起来,想要立马冲到莫丰之面前打到他没救。好在下人急忙拉住他。 林姗姗刚被解了禁足,就听到了噩耗,她局促地站在屋子里,对面前的情形始终难以置信。 正当屋子里一片混乱时,一个小丫鬟突然扑倒在地。 蔡嬷嬷一脸怒气地带着下人进了门。 “芝儿?蔡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林姗姗连忙就要上前把芝儿扶起来,却被蔡嬷嬷身后的人拦住。 “小姐——小姐,不是我,我没有害三小姐,你要相信奴婢啊。” 银儿冲出人群,一巴掌打在芝儿脸上。 “蔡嬷嬷都抓到你了,你还敢狡辩?”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巍巍地指着芝儿,满脸悲愤。 “我家小姐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害她?还是有谁指使你的?” “你发什么疯?我家小姐与三小姐向来情谊深厚,做什么要害三小姐?” 瞧见银儿突然恶狠狠地转头看向林姗姗,原本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的凝儿立马火冒三丈。 “情谊深厚?”银儿冷笑一声,“你和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芝儿被压着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太傅满脸通红,眼神像淬了毒一般直直地射向芝儿。 “祖父,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第182章 杀人灭口,栽赃嫁祸 “在下也只能保住林三小姐一口气了,至于其他的,实在是无能为力。” 莫丰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芝儿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不,是说不出来。 她看着众人阴沉的脸色,仿佛要窒息了一般,只有面颊上滚烫泪水告诉她,她还活着。 “老爷,老夫人,二爷,实不相瞒,三小姐最近遇到了不少生死存亡的关头——” 银儿擦了脸上的泪水,气愤地看了凝儿一眼,又看向芝儿。 “我昨夜亲耳听到凝儿和二小姐诉说着对我家小姐的不满,而后又和芝儿议论,说什么我家小姐表面装成一副良善的模样,可背地里早就收拢了人心。” 凝儿警铃大作,却又无法辩驳,对着投来的目光,她极力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 “祖父,父亲,凝儿她们只是心疼我,一时口无遮拦——” 林姗姗刚说了一半,就听到银儿嚎啕大哭起来。 银儿看向林见山,又看了看林太傅,面上心疼又委屈。 “我家小姐自幼就待在小地方,比不得三小姐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要被同龄人嘲笑是野丫头。到了上京,在自己家中,被长辈呵护些怎么了,就这样碍你们眼?如今人赃并获,你们居然还敢抵赖?” “老爷,二爷,这确实是从芝儿房中搜出来的,而且有门房说芝儿她前两日的确偷偷摸摸出过门。” 林姗姗紧咬着后槽牙,双手死死交握在一处,后背冷汗直冒。 看着芝儿惊恐地摇头,和众人怀疑的目光,林姗姗终究承受不住,瘫倒在地。 “珊珊——”颜姨娘连忙抱着自己的女儿,她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局面,只是一味地向林太傅和林老夫人求情。 林老夫人别开脸,管不了,这事她觉得管不了。 “老爷,奴婢真的没有下毒。” 看着自己的主子忽然沉寂下来,死亡面前芝儿终于开了口。 “那你如何解释这些毒药?之前偷偷出府又是为了什么?要老夫再找人去查查吗?” 林姗姗僵硬地转头看着芝儿,却见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林姗姗的心一时间凉了半截,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凝儿一边晃着林姗姗的胳膊,一边期望地看向芝儿,她一瞬间很是痛恨自己。 她不知道经此一事,她要怎么面对自家姨娘和小姐,怎么面对府里的众人,一切都因为她。 “看来你们都无话可说了,那也轮到我替我家小姐报仇了吧。” 银儿语气残忍,是在场众人都始料不及的。 林太傅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林姗姗,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啊——” 芝儿面目狰狞地看着银儿,眼底是深深的绝望。 “小姐——” 阿东站在树上,身子一抖,差点掉下去。 “银儿这丫头也太狠了,确定不是在树敌吗?” “真不是为了做戏做得更逼真些,也为了永绝后患吗?“ 看着突然出现的阿南,阿东吓了一跳。 阿南挑了挑眉,两人便消失在原地。 汀兰院,红儿低着头,时不时叹息两声。 “心疼了?” 听着突然的声音,红儿吓了一跳。 “小姐——” 林仙仙一脸无辜地坐在桌前喝着茶,“我也不想的,谁让她被人抓到把柄呢?” 红儿放下手中的活,有些不服气,“可——可也没必要做那么狠吧,她那么胆小,肯定吓死了 “ “所以啊,恶语伤人六月寒,不到万不得已你家小姐我也不会用这招。” 前厅,众人看着被突然扔进来的丫鬟,面上皆是疑惑。 蔡嬷嬷一把拿下堵在双儿嘴里的布。 “没想到啊,居然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嬷嬷你说什么呢,奴婢不明白,奴婢只是去街上帮小姐买桂花糕,不知怎的就被人打晕了。” “你一个洒扫丫鬟,谁安排你买桂花糕?” 林见山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他紧盯着双儿,有些怀疑地开口,“是你下得毒。”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林姗姗母女及凝儿表情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何要陷害芝儿?” 双儿冷笑一声,看着问她话的林昭,始终没有说话。 “你简直是个疯子。” 众人这才知道双儿眼看就到了出府的年纪,家中为她说了一门亲事,可对方却是个五大三粗,上了年纪的鳏夫,双儿不愿意,可也知道违背不了家中父母的意愿,她只能在府中少爷的身上动心思。 可府中到了年纪的只有林昭,她几次三番表示要做林昭的妾室,哪怕是通房也行,可都被林昭拒绝了。 眼见就要出府,她实在走投无路,可却碰到了一个神秘人。 对方愿意在她出府后收留她,让她安享余年,而条件就是—— “奴婢也不过是帮芝儿,甚至是她的主人完成心愿罢了,她怎么说都要承受一点代价才好吧。” “小小年纪好计谋,你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林太傅听着双儿的话,越来越心惊。 便是她说得缘由是真的,可这一计谋环环相扣,看似除了林仙仙一人,可也将林姗姗架在了火上;若是不成功,也足够让林仙仙和林姗姗两人势不两立。 双儿不说话,只盯着众人发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 “不愧是太傅大人,果然聪明,只是可惜了,三小姐已经不在了,芝儿也死了,你们居然抓到我了。” 林姗姗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恨不得上前抓破那张难看的脸。 “谁说我们死了?到时你要护着的人怕是危险了。” 林仙仙一脸淡定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看着众人脸上或震惊、或激动、或怀疑、或——或恼火的表情,尴尬地笑了笑。 “对不住各位,事急从前权嘛。” “你怎么?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真以为我家小姐没有防备吃了那些菜?这验毒虽麻烦,但绝不可以省。” 银儿朝着莫丰之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口,莫丰之也不客气。 “芝儿房中的毒药和三小姐应该中的毒确实是同一种,不过你们很聪明,担心被验出来并没有直接下,而是将毒药的成分一分为二,也就是分别下了两种药,此时并无毒,可若是混合在一处,过了半个时辰——” 神不知鬼不觉,轻而易举杀人灭口并且栽赃嫁祸。 双儿一脸震惊,她没想到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有人看出来,还能成功躲过。 “好计谋啊好计谋,可惜——” 第183章 迫不得已 双儿看着林仙仙嘴角的嘲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以为的娇横小姐居然会懂医理。 “大家怀疑很正常,毕竟先前也没有人认出季神医就是季神医啊。本小姐虽说对那些针啊,药啊不感兴趣,可耐不住本小姐自小耳濡目染,虽不精通,但到底懂些皮毛。” 双儿整个人瘫软在地,内心惶惶不安。 “现在知道害怕了,背主的时候想什么了?”林仙仙弯腰直视着双儿的脸,声音突然冷了几分,“你猜你的表哥现在怎么样了?” “你怎么会——” “你真当我家小姐傻,你但凡把你遇到的难事和我们说一声,我们都能帮你。可惜你偏偏选择背叛小姐,你真以为外头的人真好心,他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如今你没有完成任务,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双儿像是被当头一棒,整个人呆在原地,神情恍惚。 “奴婢——奴婢也没有办法,我父母和表哥都被那人抓在手里,奴婢想过的,等救了人就去陪你——” “贱婢,你哪来的脸面,觉得你的命能我和孙女的命相提并论?” 林仙仙一边急忙上前拦住要发火的林太傅,一边让蔡嬷嬷将人带下去。 林太傅冷哼一声,甩了一下衣袖,便别开脸去。 前厅中顿时安静下来,林仙仙看着众人对她爱搭不理的表情,后退几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猝不及防的行为让众人心头一惊,随即又转过了目光。 红儿心头一跳,她终于知道来时自家小姐笑容中的古怪是怎么回事了。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自家小姐这次怕是要掉多少层脸皮了。 “祖父,祖母,父亲,三叔,三婶,各位兄弟姐妹,这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吓唬大家。可事发突然,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们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想到什么,林仙仙又膝行到颜姨娘等人面前,目光满含歉意。 “姨娘,二姐,对不起,我吓坏你们了,我也是为了逼凶手现身,至于银儿说得那些混账话更是不作数,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颜姨娘看了看众人的表情,神色有些不自然,却还是扶着林仙仙起身。 “三小姐哪里的话,你说得姨娘和珊珊都明白,你无需自责。” 顿了顿,她有些疑惑道,“三小姐也是临时起意,要说你院子里的人配合你也就罢了,可兰儿她怎么——” 生怕颜姨娘怀疑自己收买她院子里的人,林仙仙连忙摆手。 一旁刚缓过神的兰儿立马跪了下来,羞愧出声。 “老爷,老夫人,二爷,姨娘,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你们怎么罚我都行,千万别怪罪我父母二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你但凡和那阿昆有意,你直接告诉我不就成了,做什么瞒着,好在今日虚惊一场,要不然你真打算一尸两命啊?” 兰儿这会儿脑子也转过了弯,只是后怕地一直哭着。 林老夫人拍了一下桌子,脸上满是不耐烦,“行了,分别罚她和那个阿坤的半年月例,再把她下放到那边的庄子上吧。” 她睨了一眼不住谢恩的兰儿,又瞪了一眼有些难为情的颜姨娘,语气中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柔和。 “也不知你怎么管的人,如此不成规矩,你当自己还是闺中丫头不成,可别忘了你女儿已经及笄了,是想让她也学你一般没有分寸吗?” 一向惯会朝林老夫人撒娇的颜姨娘此刻也无话可说,局促地低着头。 林老夫人摸了摸林仙仙的头,知晓她近日受了不少惊吓,目光中是掩盖不住的自责和心疼。 “老三夫人,年后就让珊珊几个孩子跟着你学学管家吧,岁数不小了,不能再随心所欲了。让邱嬷嬷和你把府中的人都再排查遍,那些有小心思的通通赶出去,可不能再出今日的笑话了。” “夫人考虑的是,府里的丫鬟,小厮,上上下下都得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排查一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管家。” 瞧着前厅里的女眷都出去了,林仙仙转身想要跟着出去,就听见一声轻咳。 林仙仙嘟着嘴,转身跪倒在地。 “祖父,父亲,我错了。” “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祖父啊。” “我不也是没办法嘛。” “还说,大夫不也知道吗?偏偏瞒着我们。” “怕不是又是跟着季神医学的什么皮毛,大夫也被骗过去了。” 林见山捏了捏眉心,真是小祖宗,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 要不是知道银儿对林仙仙的感情,他差点就信了。 “父亲——我也是没有办法嘛。再说你们就不好奇背后的人怎么那么大的信心我一定过不过来呢?” 像是忽然被人敲醒,在场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说他们早就知道季风眠不在药局,你过不过来?” 林仙仙点了点头,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今日的事,除了是为了摆脱府中人想要害我的嫌疑,就是为了找出一直以来想要害我的幕后凶手。” “找到了吗?” 林仙仙神色担忧地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抓到了,不过只是小啰啰,所以必须要趁热打铁,揪出背后之人,所以祖父,晚间宫宴——” “祖父自有分寸。” 林太傅欣慰地看了一眼林见山,又看了看林仙仙,眼中的骄傲快要溢了出来。 一旁的林月平父子和林昭觉得没眼看。 当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林仙仙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红儿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笑容,果不其然,下一瞬,林仙仙便弯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啊,痛死本小姐了。” “小姐,怎么回事啊?” 红儿好笑地看着主仆两人,最终还是搀扶着林仙仙朝着后院而去。 “小姐,那不是王掌柜嘛,她怎么来了?” 林仙仙看着熟悉的人影,想到前几日她们间的谈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第184章 刺客 夜晚,太子东宫,侍卫们正有条不紊地在各处巡逻。 男人站在酒楼上,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栏杆。 “小四呢,还没回来?” “还没有,不过他传信回来,事情已经办妥了,想必还有些后事没能处理完。” 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方经过的马车,下属连忙说道:“除了林月平妻女,并无其他女眷参加宫宴。” 男人嗤笑出声,“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马车中。林漫漫有些不舒服地扭来扭去,直到对面飞来一记眼刀,她才委屈的地端端坐好。 “母亲,祖父为何不让二姐过来,她明明——” “住口,为娘出来时同你说什么了?”萧氏看着她脸上的漫不经心的表情,有些不悦。 “你只要记得,若是有人问起你二姐,三姐,你什么也不必说,只要想着你的钱匣子被没收了,衣服首饰也被没收了,一天一顿还是喝稀粥,天天待在祠堂里抄经送佛——” “母亲,母亲,我知晓了,你别说了,太可怕了。” 萧氏被她脸上的表情逗乐了,想到什么,只好憋住了笑意。 林仙仙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蜡烛将要燃尽,一时有些担忧。 林漫漫有些惊愕地看着赵尚书方向,她没想到真的有人会打听她二姐,三姐的事。 不过看着太傅府一家人着靠前的位置,太傅府女眷受人关注也很正常。 “微臣孙女午间吃坏了肚子,身子——突然不适,这才错过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宴邀的美意。” “是嘛,老夫听说太傅府的人午间找了惠民药局的莫丰之,便是进宫前老夫还想去寻莫大夫,可伙计说莫大夫一直在太傅府还未回来。” “我林鸿远担心孙女身子,多留莫大夫一会儿,有何不可?” 林太傅察觉到赵康年的咄咄逼人,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 “太傅想多了,谁不知自从你亲孙女回来后,你可宝贝得紧,只是听说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得罪了三小姐——” “赵尚书好大的威风。” 林太傅放下酒杯,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恼意,这却让赵康年一愣。 “太傅这是何意?” “自老夫坐下开始,赵尚书你就追着老夫问个不停,连陛下娘娘想说什么都得先给你让路,赵尚书可不是威风吗?” “你——”赵康年被他这挑拨离间的话弄得不知所措,想到自己确实过了,连忙就朝着上座的帝后两人认错。 “行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各位大臣夫人,公子小姐只管好好吃喝,欣赏歌舞,其余的莫要多谈,平白带来晦气。” 赵康年脸色涨红,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般很是难堪。 他看着席间众人面上表情各异,冷哼一声。 鼓声阵阵,宫女们踩着鼔点在大殿中间尽情地舞动。 顾寒枫的宁王的视线对上,其间怎样的纠缠只有两人清楚。 太子借着喝酒敛下眼眸,却丝毫没有忘记注视殿中的情形。 东宫暗室中,烛光将狭小的房间照得透亮。 正中间,十三支蜡烛围成一圈,围住了正躺着的赵章。 “季神医,这当真没有问题吗?” 季风眠睁开眼,看着屋内摆好的一切,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切就看天意了。” 他站起身,闲庭漫步般走到赵章面前,他接过唐肖逸递来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手。 “让人守在外面,千万不可妨碍我。” 侍卫应声,恭敬地退到一边。 “百邪癫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心无不应——” 季风眠正拿着银针下穴,就听见外间一阵嘈杂。 “怎么回事?噗——” “师父——” “季神医——” 一阵风连带着几个侍卫落到正中间的几人身边,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两声,随即举剑就要朝着季风眠而来。 “砰——” 一阵烟雾弥漫开来,众人看着倒地的黑衣人,松了一口气。 “赵御史不见了。” “有人出去了,还是为首的人,戴公公赶紧让人追。” 暗室里很快安静下来,唐肖逸扶着季风眠坐在椅子上,转头却见女子呆立在原地。 “怎么了?” 女子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安,甚至身子有了微微颤抖的迹象。 “我——我要出去一趟。” “丫头,危险,快回来——” 季风眠看着女子不管不顾跑出去的身影,神情间尽是担忧。 “下面有请民间红梅戏团的舞寒梅——” 太监尖细的声音将众人的从上一场表演中拉回了心神,饶有兴致地期待着下面的节目。 嘉佑帝看着下方一片喜气洋洋的场景,轻轻拍了拍郑皇后的手。 脉脉不得语,尽在不言中。 乐声悠扬,几个身穿白纱的女子围着一个梅花型花台长袖曼舞。 花朵绽放,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突然跃起,伴随着梅花纷纷扬扬,上下翻飞,在场的人无不惊叹。 一阵寒风吹入殿中,烛火摇曳,阵阵芬香弥漫在殿中。 “怎么回事?“ “是迷药,快捂住口鼻。” “来人,有刺客,快护驾——” 殿中一阵嘈杂,随后便是肉体倒地或扑倒在桌上的声音。 “皇后,皇后,来人——” 嘉佑帝看着红衣女子朝着自己而来,他双目圆睁,目眦欲裂。 “狗皇帝,喊吧,喊吧,如今这里可没有人可以救你。这么多年把别人不要的人护在手心,你还真是深情,既如此,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话落,女子面目狰狞,她抬起剑就要朝着嘉佑帝刺去,不料下一刻,一张大网自上而下将她围住,身后传来舞女的惊叫声。 “放开我,放开我——” 嘉佑帝一改刚刚虚弱无力的模样,他拉起郑皇后,目光阴狠地看向红衣女子。 “你好大的胆子,朕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不可能,你怎么会没事?你明明——” “明明应该中了迷药,为你所杀?可惜朕是天子,命不该绝,早就知道你们的阴谋,提前服下了解药。” 红衣女子睁大了眼,始终不明白为何是这种结果。 “说,是谁派你来的?”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说吗?” 她盯着帝后愤怒的脸,心中叹息一声,想着自己终究让那人失望了。 可下一刻,她的下巴一痛,随即一只苍老的手指在她口中倒腾了两下。 她看着被人取走的,原本她用作退路的毒药被高高在上的帝王狠狠踩在脚下,她的眼中一片绝望。 “拉下去,让她们知道谋害皇室的代价。” “陛下英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85章 卑鄙小人 “出什么事了?” “陛下,陛下怎么样了?” “该死的戏班子,居然在宫宴上就敢公然行刺陛下,简直是目无王法——” “多亏陛下的先见之明,要不然老夫这一大家子就这么交代了——” 赵康年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这才醒过神来。 他看着大殿中萎靡不振的达官贵人和进进出出的宫人,又看了看上座嘉佑帝难看的神色,心中波涛汹涌。 “父皇,儿臣认为还是将上上下下全部排查一遍,以防有漏网之鱼。” “你说得不错,这宫里确实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皇后,这事就辛苦你和萧儿了。” “那边什么地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殿突然嘈杂起来,王公公神色慌张地来到嘉佑帝面前。 “陛下,不好了,东宫——东宫怕是着火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赶紧派人赶过去——” “父皇,那是儿臣的府邸,还是让儿臣回去吧,儿臣一定不辱皇命。” 太子急忙制止了嘉佑帝要指派其它人的心思。 开玩笑,那可是他的府邸,哪有当主子的不在的道理。 “今夜是南风,此刻看着火势尚小,陛下切莫关心则乱。”郑皇后来到嘉佑帝身边,小声宽慰道,“更何况你难道不相信萧儿吗?” “既如此,你自己当心。” 嘉佑帝敛下眼眸里的慌乱,紧紧拉住郑皇后的手,坐回了原位。 郑皇后拍了拍嘉佑帝的手背,目光中满是宽慰。 赵淑仪坐在下座,透过桌子的缝隙,看着帝后交握的双手,目光中满是嫉恨,直到身边的钱嬷嬷提醒,她才回过神来,正巧碰上赵康年阴沉的眉眼。 宁王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像是对面前的一切毫无察觉。 临海悄悄凑到宁王的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大变,随即起身便要走出大殿,却被侍卫拦了下来。林漫漫正后怕着今晚发生的事,就察觉出一道冰冷的视线朝着她们这边而来。 男人背着赵章,好不容易出了暗室,迎面便与东宫各处赶来的侍卫目光相撞,他连忙转了一个身躲到柱子后面。 “大胆贼人,现在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男人冷哼一声,从柱子后露出半张脸来,“真以为我那么蠢,几个人就敢过来劫人?” 侍卫一愣,随即立马警觉起来。 四周屋顶上忽然亮起火把,密密麻麻,映红了天空。 “公子,咱们人也不少,小人掩护你,你和老爷先走——” 利箭划破冰冷的空气,狠狠没入说话人的胸口。 “阿华——” 赵如婳风看着阿华直直地向后倒去,双眼通红。 他紧咬牙关,看向屋顶上正拿着弓的人,努力说服自己刚才的一幕是错觉,是误会。 “四公子,对不住了,老爷说了,不忠不义之人不能留。” “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赵如风撕心裂肺地朝着屋顶的人喊着。 东宫的侍卫面面相觑,不过他们也不能放松警惕,因此对这场自相残杀的戏码并不感兴趣。 随着一声令响,战场的风向忽然变了。 赵如风一边护着赵章,一边应对四面八方的攻击。 红,刺目的红。 像阿华嘴角的鲜血。 赵如风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 “不要,千万不要。” 室外的嘈杂和室内的寂静,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那么地清晰。 听着匆忙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眉头始终皱得紧紧的。 “小风,小心——” 箭矢直指赵如风的胸口,赵如婳像是没有察觉到室外的动静,朝着赵如风跑去。 “啊——” “姐——” 赵如风不可置信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赵如婳,他一把揽过她的腰躲到了柱子后面。 他看着她肩膀上的箭,又看了看她疼得直冒汗的苍白的脸色,语气中满是激动。 “姐,真的是你,你没事吧?” 瞧着赵如婳一身宫女打扮,他的眉头紧皱。 “你刚刚和那个季风眠在一处?堂祖父说他要害父亲,不,是太子要你和父亲的性命。”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像是依旧不明白,赵如风心里有些焦躁。 “你还不明白吗,他是要你置身危险,借你之手杀了父亲,除了你。” 许是赵如婳觉得赵康年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她的脸上没有意外,只有对赵如风的心疼。 “小风,我知道你很难相信,可现在事态危急,你必须振作起来,赵康年他不是好人,就连我们的父亲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么多年他怎么对我们的你不是没印象,更何况是他害死了母亲,还想要害我——” “不可能,我不信。” 赵如风像是丢了魂,他一把扶起赵章,目光坚定。“姐,你躲好,我要去问问他,一定是祁遇背叛了堂祖父,堂祖父不会骗我的。” “小风,你不能——” 赵如婳还未说完,就惊恐地看见他再次走向危险。 “祁遇,你这个背主的混蛋,你给本公子滚下来。” “四公子,这是交代完遗言了?那就别怪小人了。” 利箭像是饥饿难耐许久的野狼,直冲赵如风而来,赵如风挥着箭,眼眶通红。 他不信。 这要他如何相信,他一向尊敬的、爱戴的人会是个算计亲人的卑鄙小人。 “小——风——” 像是沉睡了许久的声音从匣子里飞了出来。 赵如风愣愣地由赵章抱着。 “走——带着你姐姐快走,什么——什么都别管——” 泪水无声地浸湿了面巾,他不知道这温柔的话语有多久没听到了,只是—— 赵如婳正好对上赵章的脸,她捂着嘴,她没料到赵章居然能醒来,像是特意为了作别。 赵如风抱着赵章的双手微微颤抖,神情肃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将赵章伏靠在一旁,朝着祁遇而去。 庭院中,赵如风孤零零地站在中间,他原本的伙伴和东宫的侍卫分庭抗礼站在他的两侧。 “赵小姐,你不能出去——” 戴公公拉着赵如婳重新坐到柱子后,却被她一把拉住胳膊。 “不要,那是——那是我弟弟。” 戴公公愣怔一瞬,安慰了赵如婳一番,看着已经打斗起来的众人,连忙加入进去。 赵如婳紧张地看着赵如风,只见戴公公朝着自己指了指,又同他说了什么,可他直接挥开戴公公的手,双眼杀得通红。 突然,赵如风像是看到了破绽,他腾空而起—— “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