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好女》 第1章 爹 叶柔儿从混沌中慢慢转醒。 周身传来刺骨的寒意,她忍不住缩了缩,然后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每根骨头每块肌肉都在疼,疼的她提不起一丝力气。 这种感觉她似曾相识,那年她去打短工,帮忙秋收,也曾经累到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这次的浑身疲累可不是因为干了重体力活。 她凝眉闭着眼睛,发出一声浅吟,在心里暗想着——叶柔儿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不过爬个山,帮人背了几个包而已,怎么就这么累? 她慢慢睁开眼,却只见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当即心下一惊,怎么这么快已经黑天了吗? 完了,同学们会不会在到处找她? 叶柔儿本来是跟着班 里的同学一起,到这座大山里来搞郊游的。正值七月盛夏,本来天气就十分炎热,叶柔儿又帮几个女生背了包,所以走了一会就累了。 她只想靠在路边的阴凉处休息一下,却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望着四周的漆黑一片,叶柔儿又有些害怕,万一同学们都没发现她丢了,那她该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她觉得冷的要命,似乎衣服都湿了贴在身上,心想这林子里的雾气怎么会这么重? 七月的天气,就是晚上也不该这么冷啊。 有阴风吹过林间,发出刷刷啦啦的声音,十分恐怖。 叶柔儿缩紧了身体,鼻子有点发酸,爸爸妈妈,难道女儿要去地下陪你们了吗? ——柔儿!柔儿!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呼唤声,叶柔儿竖起耳朵仔细的分辨了下声音的方向,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她听的清楚,确实是在叫她的名字。 “我在这里!”她觉得自己的喉咙也在痛,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发出的声音却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应该是同学们在找她吧! 她的心里一暖,原来大家没有忘记她,等下一定好好跟大家道歉! 远处有光亮在移动,叶柔儿深深吸了口气,拼命又喊了两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边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光亮迅速的向她的方向移动过来,呼唤她名字的声音,脚步踏在草间悉悉索索的声音, 人群确实在向她移动。 她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想着总算不用在这荒山上做孤魂野鬼了。 “柔儿!你怎么样?” 出乎她的意料,最先找到她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并不是她的同学。 或许是同学们找了当地的老乡来帮忙找吧。 叶柔儿在心里暗想,并没有注意到找到她的这个中年男子举着原始的火把,穿着半长的褂子。 “我是叶柔儿,大叔,你们是在找我吗?我跟同学走散了!”她激动的望着向她疾奔而来的大叔,他的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个人也正跑过来,太好了,得救了! “柔儿柔儿!”那中年大叔扑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太好了 ,终于找到你了!” 叶柔儿吓了一跳,她虽然觉得大叔的举动有些突兀,但是他紧紧抱住自己的怀抱好温暖!这里的老乡好纯朴啊,她忽然好感动,鼻子一酸,呜呜的哭了起来。 “柔儿不怕不怕,爹在这里,爹在这里!”大叔紧紧的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爹? 叶柔儿一头雾水,这老乡怎么回事,是自己听错了吗,他说自己是爹? “老叶,你先把孩子带回去吧!别在这着凉了,叶嫂还在家等着呢!”后面跟过来的老乡七嘴八舌说道。 抱着她的大叔抹了抹眼角,将叶柔儿背在背上,“闺女,咱们快回家吧,你娘还在等着呢!” 叶柔儿彻底懵了。 第2章 娘 叶柔儿傻兮兮的看着自己身处的这座茅草房,就算她再迟钝,也觉察出事情的不对劲来了。 茅屋又矮又破,屋子里唯一的家具是墙角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盏昏黄的油灯,灯油发出刺鼻的味道。茅屋的炕上躺着一个妇女,盖着一张打了好多补丁的破棉被,她身边柳条编的摇篮里躺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嗷嗷的哭个不停。 而这一屋子的人,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就跟电视剧似的。 “柔儿,柔儿……”妇人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 他们说,背他下山的男人是他爹,炕上躺的女人是她娘。 “柔儿,你倒是说话啊,你娘叫你呢!”她的‘爹’将她推到炕边,她傻愣愣 的看着那妇人,那是她的‘娘’吗? “这……不是……我……你们”叶柔儿很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该不会是被拐卖了! 她努力回忆起白天的情况,自己睡着之前好像好发生了点什么事? 对了! 她脑中灵光一现,想了起来。有个老尼姑,说什么善缘不善缘的,给了自己一串佛珠,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糟糕!老尼姑该不会是人贩子化妆的? 她皱着眉被这可怕的现实吓到了,再看那一屋子的乡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只觉得他们盯着自己的目光变得可怕起来。 她吓得腿软,连滚带爬的上了炕,奔向最墙角,抱 成个团,一边警惕的看着一屋子穿戴奇怪的人,一边寻找着什么能防身的利器。 “柔儿!”‘爹’向她伸出手,她吓得又向角落缩了缩,这个男子看着很强壮,她可打不过他。 “老叶,孩子可能被吓坏了,在山上呆了好几天,先看看有没有伤着吧。”一个女人劝了劝‘爹’ 男人闷闷的点了点头,又抹了抹眼角,“哎,都是我没用!要是我在家,也不用柔儿去给她娘采药,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困在山里三天,”他蹲下来狠狠的捶着自己的头,“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鬼怪,给吓成这样!我无能!我无能!”他拼命的捶着头,那表情身影竟似真的撕心裂肺。 柔儿看着 他,这个男人就是买了自己的人吗? 一个女人向她摆摆手,“柔儿,过来,婶子给你看看有没有受伤?”她的表情很是温柔。 叶柔儿想到了最后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尼姑,警告自己千万不能被表象迷惑了,越是温柔的越可能是恶魔!她又向里缩了缩。 女人叹了口气,“孩子,被吓坏了吧?可苦了你了!这几天你娘急的几次背过气去,你好歹给你娘看看啊。” 柔儿望了望炕上躺着的那个妇人,她正努力的向自己伸着手,那消瘦的手臂青筋暴流,每一个骨节都在用力,油灯太过昏暗,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那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轻轻的叫着:柔儿…… 她审视 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形,看来这个‘娘’是真心想要自己靠过去,她衡量了一下彼此的力量,觉得这个女人应该对自己没有威胁,于是有些动心,慢慢向那边挪了挪。 女人昏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柔儿……” 叶柔儿又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大家都没有动,她有点安心,又蹭了蹭,伸手碰了碰女人的手。 ‘爹’也注视着她,“柔儿,你叫声娘!” 叶柔儿本来想轻轻的握下女人的手,没想到被她紧紧的抓住,她尖叫着想要甩掉,可是女人似乎把全身力气都用在抓着她的这只手上,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柔儿,我是娘啊,我是娘啊!” 第3章 穿了 男人扑过来,将叶柔儿和女人都抱在怀里,“柔儿,柔儿,你就叫声娘吧!都是爹对不起你,是爹对不起你!” 叶柔儿拼命的要挣脱出来,她对男人拳打脚踢,死命的像要挣脱女人抓着她的手,高声尖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她终于挣脱了禁锢,飞快的缩去墙角,吓得大声哭了起来。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遇到这种事?她还不够惨吗,三岁没了娘,八岁没了爹,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却被拐卖到这穷乡僻壤,她还不如在山上死掉算了!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柔儿好害怕…… 她紧紧的抱着胳膊,忽然看到腕上带着的那串佛珠,都是这佛珠惹得祸!自己不要它就没事了没事了!叶柔儿让你随便要别人东西,这下有报应了吧! 她撸下佛珠,拼命的将它扔出去。 佛珠并没有飞远,直 接掉进了装着婴儿的摇篮里。婴儿被佛珠打到,更加大声地哭了起来。 “你们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钱,你们要多少我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叶柔儿边哭边跪了下来,向着一屋子人拼命磕头,这一刻,她除了求他们可怜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柔儿,你在说什么!”男人抱着女人,眼含热泪的望着她,“我是你爹啊,她是你娘!我们养你12年,你现在竟然不认得我们了吗?柔儿,柔儿,我可怜的女儿,你到底怎么了……” 叶柔儿对着他磕头“大叔,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额头好疼,可能已经流血,可是她不在乎,只是一直磕一直磕。 “孩子,快别这样!”周围的人想拉住她,她尖叫着向墙角退去,大家只得站在原地心疼的看着她。 僵持了许久,叶柔儿觉得她已经流干了眼泪,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屋子里的人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男人抱着女人,痴痴傻傻的看着她。 她又退到墙角,看来求他们放了自己是不可能了。 她必须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如果他们谁敢靠近自己,自己是宁可玉碎也不要瓦全的!可是她看了看这个茅草房,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 叶柔儿四肢无力,唯有蜷成一团才觉得稍稍安全。 她将头埋在双臂间,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变这么瘦弱呢?她慢慢的把手举到眼前。 神啊! 这只手黑瘦黑瘦,指甲里都是黑黑的污垢。 可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根本不是她的手! 叶柔儿虽然瘦,但是她一向以手大着称,为了这个,孤儿院的院工还在背后议论过,说什么手小抓宝,手大抓 草,所以叶柔儿注定是个苦命人。 可是眼前这只手,指头又短又细,小小的手掌,细细的手腕,这分明是一个小孩子的手,怎么会长在她身上? 她的手呢?她自己的手呢? 她哆哆嗦嗦的摸上自己的脸,尖叫到,“给我镜子,给我镜子!” 屋子里的人被她的举动惊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个女人道:“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你们家穷成这样,哪里有镜子啊!” “给我镜子,给我镜子!”她发疯了似的嚎叫,觉得自己崩溃了又崩溃。 屋子里的人手忙脚乱了好一阵也没找到任何可以反光的东西,最后想到用水。于是派了个年轻的小伙子去打水来,又过了好一会,小伙子才提了一桶水风风火火的跑回来。 折腾了这会叶柔儿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了下来。 她死也不会相信穿越这种事会发生 在自己身上,可是,谁能来解释下,为什么这个身体根本不是她的?! 水桶提到她的面前,她慢慢的爬过去,紧闭着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睁眼,打量水中倒映的那张脸。 好陌生的一张脸。 一屋子人都看着她,她看着水中那张脸。 油灯太昏暗,她看不清那脸蛋,可是这并无妨碍。因为再昏暗的灯光也不会让她认错自己的脸。 这张陌生的脸也绝对不会是韩国整容的产物,因为那分明是一个孩子的脸。 叶柔儿紧紧的闭了眼,冷静了一下,再睁开,没错,水里还是那张脸。 原来真的有穿越这种事…… 她抬头,看清众人的衣着,他们真的穿着和电视里一样的古代服饰啊!她想笑,叶柔儿你真幸运啊,你穿越了…… 可是眼前一黑,她便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便向着地面倒了下去。 第4章 穷人家 再醒来,天已放亮。 叶柔儿睁开眼,头顶上是破烂的茅草屋顶。 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原来昨夜的事不是做梦,她真的穿越了。 “柔儿……”一个嘶哑的声音低低的叫她。她望过去,只见身旁的炕上半倚半靠着那个自称是她娘的女人,她的目光急切而温柔,充满渴望的看着叶柔儿。 叶柔儿前18年都用来学习适应生活强加给她的各种磨难,命运虽然又跟她开了个玩笑,可是她还是习惯性坦然接受了。既然她真的穿越了,那想太多也不过是给自己找麻烦,就这样吧,不妨看看自己还能倒霉到什么地步。 此刻她看自己的生活简直那就是上帝的一出闹剧,而她自己仿佛置身事外了,居然存了看笑话的心态。 这个女人看起来毫无威胁,柔儿对着她扯了扯嘴角,握住了那女人伸过来的手,心想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自己的女儿换了个灵魂还傻傻分不清楚。 女人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充满了希望,眼角也红了红,“柔儿,你认得娘了?” 叶柔儿点了点头,既然自己占用了这个身体,那么她也算是自己的娘了吧。她三岁上就没了亲娘,记忆里完全没有叫妈的印象,所以虽然顶替了这个身体,可是叫她娘这件事十分排斥。 她张了张嘴,‘娘’这个字还是喊不出来。 女人开始流泪,不过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哭了半晌,才嘶哑着声音嘱咐到:“你爹去采石场了,晚上才回来,娘也下不了床,柔儿,你自己去隔壁三婶家要口吃的吧。 ” 叶柔儿对这世界有很多疑问,可是肚子咕噜噜的叫着。 她苦笑,果然不管碰到了什么奇怪事,人都还是要吃饭的。 娘让叶柔儿去隔壁要口饭吃,那她怎么办? 叶柔儿又打量了下娘,这个女人看起来好虚弱,脸色极其苍白,握着她的手枯瘦无肉,仿佛随时就会昏过去的样子。 叶柔儿冲着娘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爬了起来。离了被子,寒意又笼罩过来,她好像穿越到了一个寒冷的季节里。 叶柔儿蹋了地上的那双草鞋,看着自己黑不溜秋的脚趾头从草鞋里露出来——自己穿越而来的这个家也真够穷的。 她掀了草帘子去草屋的外间,墙角里一排立着几个竹筐,柔儿掀开盖子看了看,有几个不认识的瓜。她又去屋角 的陶罐看了看,罐子里有半罐糙米。 没有水也没有菜,也没看到任何油盐酱醋。 关于电灯,水龙头,煤气灶,那都是前世的浮云。 她开了房门,草房外到是有个宽敞的院子,院子荒芜着,堆着高高的草垛。 她有些失望,本以为农村的院子里多少会养些鸡鸡鸭鸭之类的活物呢。 她向院子外望去,光秃秃、灰了吧唧。 这是一个小山村,依山而建,三面环山,另外一面是空旷的田地,她家草屋附近有一条小河,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河水哗啦啦的响。 叶柔儿深深的吸了口气,心想这里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空气清新。 她又拖拖踏踏的四处转了转,越看心越凉。 老天爷你还真够绝,给我分配了这么‘富裕’个人家, 我上辈子是调戏过王母娘娘还是拆散过七仙女的因缘啊? 又发了会呆,她想起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其实仔细想一想,自己孤家寡人,身无长物,所以那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在哪还不是活着啊,自己带着这么现代化的脑袋瓜子,没准老天爷是派自己来拯救这落后的世界的? 只是可惜了她的小钱包,她攒了好久的小钱钱啊,哎。 她闭上眼睛,默默的在心里怀念了一下自己的父母,又回想了想那个世界的种种。 半天,觉得自己对往昔的种种已经释怀,才睁开眼,望着澄澈的蓝天白云,轻声呢喃到:爸爸,妈妈,女儿我又有爹有娘了。如果这就是天意,女儿会好好的活下去的,请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吧…… 第5章 热心肠的婶子 院子四周用树枝围了矮矮的栅栏,栅栏外正有个女人向院里张望。 叶柔儿认得,昨天这个女人自称为婶子。娘这个称谓她是暂时叫不出口的,不过婶子却是不用犹豫。 “婶子。”叶柔儿轻轻的唤了句,那女人便笑了起来,走过亲亲热热的拉了她的手。 “哎呦,柔儿啊,你醒过来了?昨天可把人吓坏了!你好些了没?有没有哪里疼啊?”叶柔儿眼圈红了红,觉得有人关心真好。 “谢谢婶子,我很好,正要打水给我娘做点饭吃。” 婶子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哎,可怜了你这孝顺孩子,你娘这病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起来!成天听着你弟弟饿的嗷嗷直哭,我这心里啊,真是怪难受的!”婶子说着说着也落下两滴泪来。 柔儿这下知道原来摇篮里那孩子是个弟弟。 “孩子,婶子帮你做饭吧,你这也折腾了好几天,哪有力气伺候你娘。走,跟婶子进屋去。”她不由分说的拉了柔儿的手进了草屋,高声的对着里屋喊了声:“玉容啊,你躺着啊,我这就给你做饭!” 原来她娘叫玉容。 里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不一会就见玉容扶着墙壁,掀了帘子走出来。“她婶子,又麻烦你,真过意不去。” 婶子看见她扶着门框摇摇欲坠的样子,惊呼了一声,赶忙招呼叶柔儿快扶你娘回里屋去。 “玉容,你今天怎么能下地了呢?”婶子的脸上满是惊奇。 娘便笑了笑,“今天觉得身上轻快了很多,好像也有劲了。” 婶子笑呵呵的连连点头,“许是找到 柔儿了,你心里一高兴,这病也就见好了。玉容你还是回去躺着,我来做饭!” 婶子倒是个豪爽的,一边吩咐叶柔儿伺候她娘,一边手脚麻利的开始生火做饭。 玉容不肯回去里屋,叶柔儿便搬了凳子扶着她靠墙坐了,玉容跟婶子两个有一句每一句的聊了起来。 叶柔儿就在一边给婶子打下手。她心里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安排这顿饭,幸好有热心肠的婶子来帮忙。 她在心里暗暗记下婶子做饭的过程,心想她以后既然要在这里过日子,这些生存的技能越快学会越好。 不一会,饭香就飘了出来,叶柔儿越发觉得肚子咕噜噜的,盯着那冒热气的锅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里屋忽然传来小娃娃嗷嗷的哭声,玉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叶 柔儿示意她坐着,赶紧掀了帘子进屋,抱起摇篮里的小宝宝。 叶柔儿将宝宝抱在怀中轻轻的摇着,她在孤儿院里也是哄过孩子的。这小娃娃猫崽一样的轻,小脸憋的通红,哭声也不甚洪亮,有气无力的。 许是饿的久了,任叶柔儿如何又哄又摇,还是哇哇大哭。 玉容叹气,“都怪我,一点奶水也没有,把孩子饿成这样,我这当娘的没有用,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叶柔儿一边摇着孩子,一边安慰,“您快别伤心,这不还有我呢吗,我去给孩子找点吃的来!”说完抱着孩子出了屋,她想这个世界应该也有牛奶吧,就算没有牛奶,别的奶也肯定会有的。 叶柔儿抱着孩子站在灶边,婶子正在添柴,“婶子,你知道哪家有奶牛 不?” “奶牛?”婶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什么是奶牛啊?” 叶柔儿一愣,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奶牛?她来不及细想,脑子转了转,“那您知道谁家的牲口刚下了崽吗?” 婶子狐疑的看了看她,“你忘了,俺家的毛驴刚生了崽。” 叶柔儿尴尬的一笑,“我这不急忘了!婶子,我得求您件事……” “啥事?你说。”婶子站起来,两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我想挤点你家驴奶……” “啊?”婶子一愣,“驴是有,可奶咋挤啊?” 有了驴还怕奶挤不出来吗?叶柔儿从前住的孤儿院旁边就是一家奶牛场,她看过人家挤牛奶,虽然她没实际操作过,不过看人家弄感觉挺简单的。虽然咱这不是牛,是驴,不过方法大同小异吧? 第6章 挤驴奶 婶子领着叶柔儿去了她家窝棚,婶子家明显比柔儿家富裕些,房子院子也都齐整,窝棚里有头毛驴蒙着眼睛正在拉磨。一个约莫有5、6岁的小男孩正端个簸箕往磨里加粮食。棚子角拴着一头小毛驴,一看就是刚出生没多久的,看见人来便‘呃啊’的叫了几声。 婶子摸了摸小毛驴的头,小毛驴很高兴的用前蹄在地上刨了刨。 “毛驴就在这呢,这怎么挤啊?”婶子拿起石磨边上的小扫帚,向磨眼里扫了扫。 弟弟在叶柔儿怀里嗷嗷的哭个不停,叶柔儿颠了又颠,拍了又拍,看着眼前的毛驴觉得有点无从下手。 “婶子,我想把驴腿绑上,一会挤的时候我怕它踢我 。你看行不?” “那有啥不行的,小山,去给你姐找条绳子来!”婶子接过男孩手里的簸箕,那个叫小山的男孩一溜烟的跑去找绳子去了。 叶柔儿暗自将男孩的名字记下。 不一会小山就找了2条麻绳过来,柔儿把孩子交到婶子手里,吩咐小山帮自己把驴腿绑上。 驴哪里肯好好的让你绑,一碰它的腿它就抬起来做踢人状。 叶柔儿学过那篇《黔驴技穷》,深深知道如果真被这驴一脚踢中,自己恐怕要送半条命出去,她可不想害小山被驴踢伤。 弄了好半天也没绑上驴腿,宝宝还是嗷嗷不停的哭着,叶柔儿急的满头大汗。 她看着毛驴琢磨了半天,活人能让驴 憋死?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有了个办法。 她指挥小山帮她找来一根木棍,把木棍背在毛驴背上,又用绳子在毛驴肚子底下穿过,在棍子两头绑了两个活扣。再把棍子从毛驴屁股后头放下来,绳子一紧,毛驴的两条腿就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木头棍子上,动不得分毫! 叶柔儿拍拍手上的灰,很是得意,这方法她曾见人用来绑生猪,如今看来绑驴也是一样的好用。 又按这个方法把毛驴的前腿也绑好,这下就不怕一会毛驴撒泼了! 婶子看着她和小山把毛驴绑好,喜得直拍手,“哎呦,柔儿啊,你咋想到这个办法的呢?你这丫头太鬼了!” 棚角的小驴见母 驴被绑了起来,似乎懂事一样的叫了起来,母驴也呃啊的叫个不停,想要挣扎,无奈前后四条腿都被绑着,只能仰着脖子叫唤。 柔儿拍拍母驴的头,“辛苦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毛驴你救了我弟弟,下辈子投胎一定不会再投牲口了!” 叶柔儿摩拳擦掌,在毛驴的肚子上又揉又掐。毛驴兄弟,下辈子但愿你比我命好吧! 毛驴的奶没有奶牛的大,柔儿又从来没有挤过奶,又是挤又是捏的鼓捣了老半天才将将的接了一大碗。毛驴被她折腾的一个劲得叫。 柔儿也过意不去,怕婶子心疼自家的毛驴,觉得这碗驴奶也够弟弟喝了,就抬头对婶子笑着说到:“婶 子啊,这就够了!可辛苦这头驴了!” 把奶碗放好,柔儿麻利的解开绳子,毛驴连蹦带跳的逃走,直到被缰绳拽的再也逃不了,才委屈的叫了几声。 婶子指着毛驴骂了两声胆小的东西,又不是要了你的命,吓得魂都没了!转过头来对柔儿说,“明天再来挤,没事,这畜生结实着呢。” 柔儿连忙谢过,抱着弟弟端着奶碗喜滋滋的回家去了。 将驴奶熬开了喂弟弟喝下,又伺候着玉容喝了粥,叶柔儿自己才吃饭。 所谓的饭也不过是一碗白粥两块地瓜,连盐也没有。不过她饿的很,也不讲究这些,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一碗稀粥下肚,才觉得人是真的活了过来。 第7章 采石场事故 喝了奶小娃娃便开始安静的睡觉。玉容也累了,躺在一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叶柔儿收拾了碗筷,又在灶里添了两块木头,屋子里终于暖和了起来。 小娃儿喝剩的奶还有多半碗,叶柔儿便仔细的收好盖了起来。好在天气凉爽,也不怕会变质。 收拾妥当,叶柔儿就坐在炕边轻轻的摇着摇篮,看着弟弟的睡脸。大概是饿了太久的缘故,孩子明显的营养不良。她觉得有点心疼,好可怜的小娃娃。 妈妈车祸过世之后的那段时间,有5年叶柔儿都是跟着爸爸一起度过的,可是从她有记忆以来,爸爸就是一个蓬头垢面,又脏又臭 的酒鬼。爸爸根本不管她的生活,所以她对饿肚子这件事有很深刻的体会。爸爸也有酒醒的时候,他会抱着她哭,喃喃的说着对不起。可是说过了便再去喝酒,一天里也总是醉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 柔儿极度不愿意去回忆那段日子,可是那段日子那么深刻在她记忆里。每当她在孤儿院被人欺负时,她就想比起那段没饭吃、要去垃圾桶里翻食物的经历,孤儿院实在好太多了!院里曾经有个男孩因为被人嘲笑是孤儿而自杀,她看着满身鲜血的他被抬出去,在心底里暗暗发誓,叶柔儿,你一定不能像他那么软弱,你要坚强!你一定 不会死,你一定会活下去! 而要活下去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有尊严却很难。 叶柔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停止回忆,目光一转,却在摇篮里看见昨夜被她扔出去的那串佛珠,她略微一怔。 她想不通,她的灵魂穿越来到这里,肉身并没有一起穿越,那么这串戴在她手腕上的佛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呢?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机缘?会是什么呢? 叶柔儿正独自出神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呼喊声,“叶嫂,叶嫂!” 玉容躺在炕上要起来,叶柔儿安抚了下她,掀了帘子出了屋。 屋外急匆匆的跑过来两个年轻小 伙子,见到柔儿出来就拉着她向院子外面走,“柔儿,你爹出事了!” 看这两个送信的小伙子这么急的样子,应该是出了大事!她抓着其中一个人的手,“我……我爹出了什么事?!” 小伙拉着她飞奔,叶柔儿觉得自己被他拽的脚不沾地,骨头架子都散了个七零八落,“采石场崩了,你爹被埋在石头底下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叶柔儿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不敢去想,被压在大石头底下,那还能活命吗?! 小伙子只当她被吓傻了,一边拉着她跑一边安慰,“你别怕,很多工人都在采石场,正在挖呢!” 她的 脑中飞快的盘算着各种可能,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家里还有卧床不起的娘,嗷嗷待哺的弟弟,如果爹出了什么事,那这个家可怎么办?她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也不知道飞奔了多久,叶柔儿觉得自己就快要断气,终于看到前面远远的现出一片灰白色的山体,那应该就是采石场了。 许多人围在一起,柔儿看不到人群中间的情境,只是听到几声嚎啕的哭喊声,她的心迅速沉了下去。 小伙子拉着她挤进人群,围观的人看到柔儿无声的让了条路出来,他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那样悲伤。 不必看她也明白,她爹,应该是死了。 第8章 记忆重合 叶柔儿呆呆望着人群中间停着的那几具尸体,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她爹。她只昨天晚上见过他一次,可是油灯昏暗,她又那样慌乱,她怎么也没想过第二面就是认尸。 拉着她的小伙子看到场中停着的几具尸体,又低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叶柔儿,以为这孩子吓傻了,拉着她来到一具尸体跟前,“叶大哥,你家闺女来了……” 小伙子抱着脑袋蹲在旁边抹眼泪,叶柔儿怔怔的看着面前了无生气的躯体。 这个男人黝黑的皮肤,浓浓的眉毛,穿着一件补了补丁的棉褂子,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腿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黑色的裤子已经被血水浸透,脚上 的鞋更不知道去了哪里…… 叶柔儿她看着这个男人,这个她应该叫爹的男人。 半日前她刚刚接受自己换了个环境的事实,苦中作乐的挑出这世界为数不多的优点,她刚刚欢喜自己的新生活有爹有娘,转眼间她的爹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老天爷啊,您是有多恨我啊?真真一点余地也不留啊! 她甚至来不及叫他一声爹。 她的脑海里浮现昨夜男人焦急的面容,如果她早知道这样的结果,昨天她会叫他一声爹的。 她伸手摸上他冰冷的脸,替他拂去那些污渍。 他如此年轻,看起来不过30左右岁,他是那样强壮,破衣服也遮不住强壮的身 体。他虽然穷困,可是儿女双全,他该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吧,可是,如今他却死了…… 或许只是因为她欢喜了下有爹,所以他就死了…… “爹。” 她轻轻的叫,眼泪落在他脸上,都是她的错,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与他相处,她本来已经打算好要承欢膝下,好好孝敬他,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死了!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爹!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她扑在他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这一声爹叫的悲痛难抑,听者无不暗自落泪。 她想起前世惨死的父亲,8岁的她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尸体,吓得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跟记 忆里父亲的样子重合在一起,他们慢慢变成一个人。 她想起父亲的笑,父亲抱着她温暖有力的臂弯,想起父亲的胡茬扎着自己的脸蛋……那些前世遗失的记忆,忽然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她想起父亲的好,想起父亲并不是喝醉了被火车压死,而是为了救在铁轨上玩耍的自己…… 爸爸,她错怪了这么多年的爸爸,她以为不爱她的爸爸,却用他的命换了她的命!她恨了那么多年的爸爸! 她扑在尸体上哭的昏天黑地,一声声爹叫的撕心裂肺,十几年来的压抑的感情喷薄而出,十几年来积攒的眼泪倾泻而下。 爸爸,女儿错了,你不要离开我……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叶柔儿把自己的前世今生大大小小委屈全部想起来哭了个遍,直哭的昏天黑地,风云变色。 采石场的事故一共死了7个人,还有20几个受伤的工人,他们这个村子本来就是个小山村,没有多少人口,这样一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事故中伤亡,村里但凡能走的动的人陆陆续续都来到了采石场,死者的家属自然哭的悲痛欲绝,伤者的家属在安心之余看到现场的惨状也不免跟着落了伤心泪。那些拖家带口的妇人孩子,一堆堆一团团的抱在一起,摇晃着自家顶梁柱冰冷无声的躯体,哀嚎声连成一片,整个山坡下一时之间哭声动天。 第9章 如何安顿后世 当夜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悲戚的氛围中。 叶柔儿家里人丁单薄,除了卧病的玉容和襁褓中的婴儿,就只有她自己。 她前世已经习惯了遇事自己解决,这会儿又习惯性的抗起了责任,在她心中已将玉容和小婴儿看做自己的血脉至亲。 她也不敢对娘玉容说实情,怕玉容受不了打击,而老天爷兴许会做的更绝,把这病恹恹的妇人也一并带走。 玉容趟在炕上,隐约听得外头乱糟糟的一片,就问出了什么事?叶柔儿只好撒谎,说采石场有人受了伤,爹帮忙把伤者送到附近的镇子上救治了,所以今夜可能不会回来了。 玉容有些狐疑,问爹怎么没回家说一声,挣扎着就要起床,无奈身子太弱,这一下又起的急,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叶柔儿一阵手忙脚乱,又是哄又是骗的安抚了好半天。 最后玉容总算是安静下 来,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是睁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棚顶。 叶柔儿坐在油灯下盘算,目前首要的就是处理爹的后事和跟矿主谈赔偿的事。 她本来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全村家家户户都被波及,总是要集合大家的力量一起去找矿主讨要个说法的。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里,村民们也未免太过纯朴木讷了些,刚一出事,村子里的人光顾着挖出埋在矿里的工人,根本没想到要抓住矿主。 那矿主也不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毫无道义的卷起铺盖跑路,等大家想起要找矿主赔偿的时候才发现,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村民们指天骂地的将黑心矿主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个遍!可是骂人有什么用呢?没人知道善后的赔偿要怎么办。 叶柔儿看了看四壁空空的草屋,心下凄凉,如果靠她们孤儿寡母三人 ,不知能不能备得起一副薄皮棺材…… 难道真的要让她爹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叶柔儿想着,便落下泪来,白日里那男人凄惨的样子总在她眼前晃,让她心里凄苦难当。 但她不敢在家里哭,只能偷偷的擦去泪水,怕引起玉容更多的猜疑。心上的酸楚和身上的担子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想不通,那可怜的男人怎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老天爷啊,你就不能开开眼吗? 她轻轻摇晃着摇篮,目光落在婴儿身旁那串佛珠上,轻轻拿了起来放在之间摩挲。如果真有所谓缘份,那么她跟那个叫叶大力的男人也是恶缘! 叶柔儿,你可真是个扫把星啊,不但你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还连累人家这一家老小! 她无奈又低落,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让叶柔儿愁苦的不仅仅是她爹的后事,还有她们娘三活着的 人,今后该何去何从? 很明显,他们全家的经济来源全靠那男人,如今他没了,他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她的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首选自然是典当。可是她看了看那间茅草屋的里里外外,哪有什么可以典当的?这一条自然行不通。 或者卖身葬父?她不确定她自己是否卖的出去,但就算她能卖了自己,玉容和孩子怎么办,难道让他们等死吗? 她闪过一个念头,转而苦笑了一下。 她昨夜在水中见过自己的容貌,一个枯黄黑瘦的芦柴棒,就算她想要做皮肉生意,恐怕也行不通吧? 她身小力单,前世她学的那些知识这一刻完全无用武之地。 她好怀念她的小钱包,她攒了18年的小钱包,虽然钱不多,但毕竟有钱在手心里才能觉得安全。 爹死了,她们这一家三口孤儿寡母,守在这小山村的破茅草 屋里,能有什么办法混口饭吃呢?务农她可不在行,她恐怕没办法靠种地养活一家人。 她白天跟婶子聊天,知道玉容这么虚弱原来是生产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幸运的是她命大,虽然只剩半口气,但还是活了下来。 如今刚过了年,天气自然一天比一天暖和,玉容的身子可能也会随着天气好起来。叶柔儿觉得想要玉容活下去,甚至好起来,就需要一个好大夫和补充营养,可是她们现在哪有那样的条件。 她的脑袋里装了许多跟这世界不相符的科学知识,她总觉得靠智慧混口饭吃应该不成问题,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眼前这一关必须先过了。 反正她就是个劳碌命啊! 她想着,好像心里有了一个朦胧的构想。 可是思及如何实施的细节,她又觉得一筹莫展。 恍恍惚惚的,她便靠着婴儿摇篮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10章 奇异的珠子 叶柔儿迷迷糊糊之中觉得有人在她身上盖了被子,她猛然惊醒。 睡眼朦胧中只见玉容正撑着虚弱的身体替她掖被角,桌上油灯昏黄的微光照在玉容的脸上,映着她眼中浅浅的关爱之情,叶柔儿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娘!” 这声娘冲口而出,叶柔儿终于打破自己的心里障碍,喊了玉容一声娘。 “哎。”玉容答了一声,用枯瘦的手指替叶柔儿擦去眼角的湿气,“柔儿好好躺下睡吧。” 叶柔儿鼻子酸涩,忍着泪点点头,起身吹熄了油灯,挨着玉容重新躺了下来。 叶柔儿将小手探入玉容的被窝,握住玉容的手指,只觉得娘的手虽然干瘦却很温暖,只是这样拉着娘的手,居然就觉得很心安。 她吸了吸鼻子,在黑暗中微微的笑了。 睡至半夜,忽然听见小婴儿委委屈屈的哭声。叶柔儿赶紧爬了起来,将弟弟的摇篮搬到自己旁边。 她正要伸手去掀弟弟的小被子,却忽然一愣。 这大半夜的,到处都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她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弟弟摇篮里的情形,并不是她忽然长了能耐可以夜视,而是她腕上那串佛珠正在幽静的夜中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叶柔儿惊得目瞪口呆,怔怔的望着手腕子上那圈光亮。 难道这串佛珠竟然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吗? “柔儿,把油灯点着吧。”身后传来玉容有气无力的声音,小婴儿一直在哭。 叶柔儿心里觉得不对劲,侧过身子将手腕摇晃了一 下,那腕上的珠子越发光亮,连玉容那边的也照的透亮。 然而,让叶柔儿不能相信的是,玉容仿佛看不见那光亮,好像还是身处黑暗之中,双手在身边摸摸索索,想要找到枕畔的火折子。 叶柔儿彻底惊呆了,难道这亮光只有她自己可以看见,别人都看不见? 她想着,便把佛珠从手腕上撸了下来,奇怪的是,离开了她的手腕,珠子上的光亮便越来越暗,等到完全从她腕上褪下,就一点光亮也没有了,叶柔儿的眼前重新恢复成一片黑暗! 一直到玉容找到火折子点燃了油灯,叶柔儿眼前才重新出现些许光亮,她呆呆的盯着手中那串不起眼的佛珠,心潮起伏,难以名状。 “柔儿,看看小宝是不是 尿了?” 叶柔儿发了好半天呆,一直到玉容出声提醒,她才缓过神来,重新将佛珠戴在腕上,转身去看摇篮里的弟弟。 那珠子到了她手腕上,又重新光芒大放,叶柔儿激动的手一直抖。 她安顿好了弟弟,重新吹熄了油灯,装作无事的样子躺了下去,然而脑中再无半分睡意。 她将那串珠子褪了再戴上,戴了再褪下,如此往复多次,那腕间的光华一会明一会暗,照着她脸庞上那抹激动的红晕,让她的双眼也仿佛在黑暗中明亮了起来! 对于那忽明忽暗的光亮,叶柔儿身边的玉容丝毫没有反应。就算她几次将手腕凑到玉容的面前,玉容也仍然毫无知觉。 叶柔儿又将手腕放到摇篮中弟弟的脸旁, 那光华十分明亮,她甚至可以看清弟弟脸蛋上细细的绒毛,而熟睡的小婴儿同样对那珠子的亮光毫无反应! 叶柔儿终于确定,那光,确实只有她才能看见! 她脑中又闪过一个想法,便将珠子褪了下来戴在玉容的腕上。 玉容还没有睡着,问她是什么东西? 叶柔儿颤抖着将玉容的手举到她眼前,“娘,你看这串佛珠漂亮吗?” 黑暗中玉容轻轻的笑了,“傻丫头,这黑灯瞎火的,娘看不见呢,不过你哪来的佛珠呢?” “哦,前几日在山上遇到一个老尼姑,她送给我的。” 叶柔儿的心怦怦的跳,如果真的只有她才能让这串珠子在黑暗中发光,并且这光唯独她一个人可以看见,那将意味着什么? 第11章 醉汉生事 第二日,叶柔儿又找了婶子家的小山做实验,把他拉到窝棚的暗处,让他看自己腕上那串发光的珠子,小山看不见。叶柔儿又把佛珠戴在小山手腕上,小山还是没有发现佛珠有什么异常。 叶柔儿心里越发惊奇,同时也信心大增,有了这串奇异的珠子,便等同于她有了能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那是不是可以利用这项特异功能,进行一些发家致富的活动呢? 叶柔儿满心欢喜激动不已,脸上带了笑,挤了一碗奶端回了家中。 可是一进在家院门,叶柔儿就觉得不对劲! 她正犹豫,只听见屋内传出玉容大声的怒喝——滚出 去! 叶柔儿一惊,也顾不得奶洒,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进了草房内。 她一进房门,就见里屋的门帘一动,紧接着一个男人站立不稳的身形就跌了出来,他似乎是被人大力推了出来,脚下拌蒜,踉跄了几步一屁股摔在叶柔儿脚下。 一股刺鼻的酒臭直冲叶柔儿的鼻子。 叶柔儿顾不得管他,飞快的冲进里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玉容半个身子栽倒在地上,一条腿还挂在炕沿上,脸色苍白如纸,见叶柔儿冲进来,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便人事不知的晕了过去! “娘!” 叶柔儿尖叫着冲过去,拼命的抓着玉 容的衣服,想把她扶起来,可是她人小力薄,非但没有将玉容扶起来,还连自己也一并跌倒在地上。 “娘!娘!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 叶柔儿也不管了,将玉容放平躺在地上拼命的摇晃,不停的掐人中抚胸口,又喷了几口凉水,好不容易才将玉容救回来一口气。 玉容幽幽转醒,睁眼看见叶柔儿的紧张的小脸,眼泪便刷刷的流了出来。 外屋的那个酒鬼此时又掀了帘子,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胡话。 “玉、容你、别哭!叶大力死了,我、我跟你过,保证让你过、过上好日子,从今 往后……” 叶柔儿听了他的胡话,终于知道玉容为何如此急怒攻心,恨不能立刻将那死酒鬼千刀万剐! 她猛的拽过炕上的枕头,嘴里嗷嗷的叫喊着,向一头发疯的小兽般朝那个醉鬼砸了过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跟他拼命! 酒鬼被枕头砸了个正着,噗通一声又跌倒在地。 叶柔儿眼睛一扫,看见墙边立着支窗子的棍子,想也不想的拿在了手里,劈头盖脸的朝那酒鬼打了下去。 酒鬼被她打的吱哇乱叫,团着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躲避着。 但叶柔儿毕竟是个小女孩子,哪有多少力气,只打了几下就打不动了, 虽是仗着几分激勇拼了命的在打,最后还是没了力气再也挥不动棍子了。 酒鬼被打了一顿,想来酒醉也醒了几分,趁着叶柔儿手下停顿,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冲出了草房,慌慌张张跑出了叶家的大门。 叶柔儿提着棍子追了出去,在房前捡了块石头,朝着那醉汉踉跄的背影狠狠的扔了过去,砸的那醉汉嗷嗷的叫唤,又摔了好几个跟头。 一直到那人跑远了再也追不上,叶柔儿才喘着粗气一屁股跌在自家院子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人言寡妇门前是非多,哪想到她爹才死了一天,就有流氓醉汉来家里生事!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12章 灵珠认主 叶柔儿坐在地上哭了一会,才想起屋里还有玉容需要她去安慰。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胡乱的摸了一把脸,放下手却发现掌中微微有些血丝,原来是刚才跟酒鬼争斗间不小心划破了手掌。 这样一点小伤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随便擦了擦。 可她没注意的是,有一滴血珠蹭到了她手腕珠串的某一个颗珠子上,而那颗珠子忽然亮了一下,瞬间将那滴血珠吸收干净,而珠子表面便隐隐有光华流动,似是活了一般。 叶柔儿进了屋,扶起地上的玉容,抹着眼泪求她想开一点。 叶大力死亡这件事是再也瞒不住了。 玉容抱着叶柔儿,母女两个哭作一团。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还能怎么办呢? 刚才 酒鬼在叶家院子里闹出来的动静终于引来了邻居的关注,隔壁的婶子很快就跑到了她们家中,帮忙安慰着玉容。 “玉容啊,这时候你可得想开点啊,你可不能倒下啊,孩子们还小,万一你也倒下了,你让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怎么办啊?” 在婶子和叶柔儿的不停安抚劝慰下,好半天玉容才止住了哭泣。 然而出乎叶柔儿的意料,玉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刚开始的时候还急火攻心的吐了血,可是等到她略微恢复了些,竟显得非常冷静坚韧。 虽然她看起来仍是虚弱的摇摇欲坠,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平复下来,精神也明朗了些。这个苦日子里熬惯了的女人在这个危机时刻表现出了令人敬佩的刚强! 玉容红肿着眼睛,吩咐叶柔儿扶着她,颤抖着给婶子行了个大礼。 “哎呀玉容你这是干什么,快躺下,小心一会又要晕倒!”婶子赶忙过来拉住她。 玉容面色苍白,眼含悲戚,“她婶子,不碍事,你就让我尽尽心吧,我身子弱,我家大力的身后事还要劳烦你们家帮忙,我这心里……” 玉容说着,眼中热泪又扑簌簌滚落,婶子的眼角也红了红。 叶柔儿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实实在在的给婶子磕了三个响头。 “婶子,我娘身体不好,我代她给您磕头了,您的大恩大德,柔儿都记在心里,永世不忘!” 婶子赶忙把叶柔儿拉了起来,咱三拍胸脯的保证,放心吧,一定帮忙把叶大 力的身后事办好。 玉容拿出家里还剩的最后的二两银子交给婶子,请他们家男人帮忙去选一副薄皮棺材,再置办些香烛纸钱。 她们是穷人家,叶大力的丧事也只能这样草草的办了。 等安顿完这些事,玉容的精神便松了下来,神色寂寥的靠在一边。 叶柔儿连声安慰她,等到将来有钱了,一定会将叶大力的坟好好修缮,并保证一定会将好好照顾弟弟,将来传宗接代,为老叶家延续香火。 玉容听了眉头才微微松了,将小婴儿紧紧的抱在怀中,默默垂泪。 叶柔儿心中虽然并不把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这事看的如何重,她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让玉容心里有个盼头。 有了盼头,就有了希望,人活 着总会容易许多。 当夜,叶柔儿紧紧的靠在玉容身边,仔细的听着她浅眠中呼吸声,时不时的举起手腕,在漆黑的屋子里借着珠子的光亮看一看玉容的睡颜。 她很担心,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玉容就会出什么事。 在她又一次将手腕举到玉容脸前的时候,忽然发现珠串上有一颗珠子的光亮不太对劲,别的珠子都是散发着柔和的莹白色光芒,而这颗珠子的光芒却微微呈现粉红色。 她好奇的用手指摸了摸那颗珠子,却忽然感觉到自己面前的空间发生了扭曲,她的身体似乎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着,只觉得眼前粉红色光芒大盛,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而眨眼之后再睁开,叶柔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第13章 神仙桌 此时她早已不是那间破茅草房的土炕上,而是来到了一处青青绿地旁边。 有轻柔的风拂起她鬓边的碎发,叶柔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微风间夹杂着非常好闻的香气,似是稻米飘香。 她傻愣愣的迈腿朝前走,在那片青青绿地边上蹲了下来,愕然的发现眼前那一片地里种着的哪是什么绿草,分明是一片抽了穗子的水稻! 她有些懵,心想叶柔儿你是在做梦吧?还是说你又穿越了? 当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又穿越了,她却忽然着急了起来! 如果她又穿越了,那玉容怎么办?那孩子怎么办?没有了叶柔儿,她们娘两还不得饿死啊! 她猛的站了起来,焦急的四下里张望,终于发现不远处似有一处院落。 叶柔儿拔腿朝那院落跑去,她想找人问问这是哪里。 可是等她气喘嘘嘘的跑到了那院子里,却发现根本没有人。而那处宅子也是孤零零的,周围根 本没有别的房屋。 叶柔儿站在那房子前仔细打量,却见大门上贴着一副对联: 有缘无需请,无缘请不来。 横批:客请自便。 叶柔儿看着那副对联微微露出笑容,心想这主人家倒是豁达。 她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屋中,却见屋内很空,根本不似有人在这里生活的样子,所谓的家居摆设也只有一桌一凳。 她走进去细细打量,手指拂过那桌子的表面,却意外发现之间根本没有触到灰尘。 如果这屋子里没有人居住,又怎么会没有灰尘呢? 叶柔儿低头,看见桌子上刻着一排字:神仙桌,意动食来。 她觉得挺好笑,世间哪有那么神奇的事,难道心里想吃什么,桌子上就真的能有什么?简直荒唐! 比如说,她现在非常想吃大白馒头,难道桌子就能变出来大白馒头? 叶柔儿正想着,却听得‘砰’的一声! 眼前忽然升起一股白烟,吓得她猛然朝后退了两步,急急的逃出了门外。 过了好一会白烟才慢 慢消散。 叶柔儿捂着心口,心惊胆战的瞧着那屋子里的情形,随着那白烟的消散,她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慢慢现出一个白白的物体,形如小土包。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白白的,形如小土包的东西,它远看是个馒头,近看是个馒头,闻起来像是馒头,叶柔儿壮着胆子咬了一口,发现它尝起来也是馒头! 归根到底,它就是一个馒头! 叶柔儿略微一愣,脑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心中大喜! 那有了这张桌子,不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吗? 她立刻开始试验,想象了无数的美食糕点,然而那奇妙的白烟却再也没有升起,桌子上除了那个被咬了一口的馒头,也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她想象中的美食! 这是怎么回事? 叶柔儿围着那桌子转了一圈,终于在桌子的另一边发现了一行字:莫贪心,一日一食。 啊,原来一天只能变一次啊! 不过就算是一天只能变一次,那也是了不得的大宝贝 了好吗! 叶柔儿围着那桌子看了半天,左摸摸右摸摸,爱不释手。心想要是能把这桌子搬到他们家里去,那从今往后他们娘三的吃饭问题可就解决了啊!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不太对劲啊,这么奇妙的桌子为什么会被扔在这没人居住的房间内呢? 就不怕被人偷了? 叶柔儿不免替主人家担心起来。 她走出房子,憋足了劲大声的喊了两句有人吗? 她的声音传出去好远,好似都有了回音,然而却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回答。 叶柔儿很纳闷,难道这里真的没人居住? 她走回屋内,拿起桌上的馒头又咬了一口,无论如何她现在正饿着呢,有的吃就先吃一口吧! 可是她只咬了一口,就又想起玉容和弟弟,心头涌起了无尽的酸涩悲戚。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呢? 她回想起刚才茅草屋中发生的情形,她摩擦了下那颗发出粉红色光芒的珠子,然后就觉得被什么吸引着来到了这里,难道 是那珠子的原因? 她想着,便抬起手腕,看见那珠串还好好的在自己腕子上,顿觉松了一口气。 她的目光从哪些柱子上扫过,发现珠串一共由十八颗珠子组成,而其中十七颗似乎都是木质的,而只有一颗与其他珠子不同,似乎颜色稍微淡一些,隐隐有些粉红色,看起来也更像是石头而不是木质。 应该就是它了! 叶柔儿伸出两指,轻轻的捏着那颗淡粉红色的珠子,摩擦了两下。 奇异的感觉再次袭来,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形,眼前的珠子再次光芒大盛,叶柔儿被那些光鲜刺的睁不开眼,不得不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等她感觉到那些刺眼的光芒消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之地又换了。 那是一间又旧又破的茅草房,她呆呼呼的坐在土炕上,在她的左侧有一个柳条编的摇篮,篮中睡着一个小婴儿。而她的右边,打着无数补丁却很干净的破棉被底下,安静的睡着一个妇人,正是玉容。 第14章 随意穿梭的空间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叶柔儿使劲的张大双眼,想要努力看清自己身边的娘和弟弟,感谢老天爷,她终于又回来了! 而更令她惊奇的是,她的手中还拿着那个被她咬了两口的大白馒头! 叶柔儿惊喜异常,难道说,那颗粉红色的珠子可以带她自由的穿梭在这两个不同的时空?那她不是每天都可以从那个空间的神仙桌上变出食物,然后带出来给玉容和弟弟吃吗? 虽然一天只有一次,可是那真的替她们解决了大问题啊! 叶柔儿想着,希望再多试验一次,看是不是真的只要搓动那颗珠子就可以自由穿梭于两个空间 。 她重新抬起手腕,找到那颗光华略微不同的珠子,探出两根手指轻轻搓动…… 可是结果却有点让她失望,那珠子再也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撕裂周围的空间,带她穿梭时空。 她心里十分不解,难道刚才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是明明大白馒头就在自己手中,那根本就不是梦。 那是因为什么呢? 她又想起神仙桌上那句话:莫贪心,一日一食。 心想可能是自己太贪心了吧,也许这珠子一天也只能带自己穿梭时空一次?不如等明日再来试试好了! 第二日,叶柔儿早早的起来生火做饭,又去婶子家帮弟弟 挤了奶。 玉容在悲伤中坚强异常,撑着病体帮叶柔儿一起料理了两件叶大力的衣物。 叶柔儿一直想找机会再搓动那珠子试试,但总是没有合适的时间,她想如果真的可以再进到那个空间里,应该让神仙桌变出点什么好吃的呢? 但她又一想,不行啊! 如今她们家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她要忽然弄出一顿丰盛的饭菜来,可怎么跟玉容解释啊? 她可不敢告诉玉容自己的珠串是宝贝,这里的人都十分信奉鬼神,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露了什么马脚,就会被人当妖怪捉了去! 这样想着,犹豫着,一天就过去了,娘 三个还是稀粥两顿,只能垫垫肚子,根本顶不了饿。 叶柔儿一筹莫展,守着个宝贝却不能用,让她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两三日,叶柔儿终于找了个机会,搓动珠子进了那个空间。 那里仍是空空荡荡,不见任何人的行踪。 叶柔儿摸着那张神仙桌,心里想着白米饭,一大锅白米饭…… 白烟升起,砰的一声响后,桌子上果然出现了一大锅白米饭! 叶柔儿这两天想的明白,她现在如果搞出什么奇怪的吃食来太引人注目,反而不好,所以只能从最基础、最简单的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入手,先让他们娘三吃 饱了肚子,再图以后吧。 就好比今天变出来的这一大锅白米饭,就够她和玉容好好的吃两顿饱饭了。 而且她也已经想好了,如果玉容问起来,她就说这是从矿主家罚没的粮食,分给了大伙。玉容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外面的人,想来不会起疑心。 叶柔儿抱着那一锅饭重新回到原来的空间,跟玉容一起好好的吃了一顿饱饭。叶柔儿说起这米是从逃跑的矿主家罚没的,玉容果然没有起疑心,还因为憎恨那黑心矿主而多吃了两口。 叶柔儿觉得非常开心,觉得只要好好利用珠子那边的东西,她们的好日子很快就会来了! 第15章 惩治醉鬼 又过了两日,叶柔儿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终于将叶大力入土为安。 在荒山野岭之上,多了几座新坟,其中的一个便是叶大力的。 送葬的人都已下山,只剩下叶柔儿一个人,身穿麻衣素服跪在坟前。 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双眼红肿如桃,一张苍白的小脸在寒风中越发凄楚。 叶柔儿慢慢将几根干柴架了起来,颤抖着双手点燃那些柴火,然后拿过身边的包裹,将里面的衣物拿出来,一件件扔进火中。 她要把叶大力生前的衣物烧给他,让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不致衣不遮体。 火慢慢的烧了起来,干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爆裂的声音。 叶柔儿怔怔的看着火光中堆物件慢慢化为灰烬,然后再拿起另外一件,扔进火中。 火堆的周围热气扭曲了影像,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仿佛看见火中现出那个男子憨厚的面孔,然而她越想看,偏偏越是看不清。 以为早已流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抬手擦去眼泪,拼命的咬牙忍着,一边继续添着新柴,洒下一把铜钱,于是火越来越 旺。 火烤着她的手,她的脸,她看见那些衣服用品全都烧了起来,感觉自己也快烧了起来,生生的疼到心里…… 柔儿跪在旁边郑重的磕了几个头,“爹,虽然我们的缘分很短,我做不了你的女儿,也没能力为你风光大葬,但是我会在心里把你们当成我自己的亲爹爹,我也会好好的照顾弟弟和娘,把弟弟培养成才,将来有机会,一定会为您立墓建碑,光宗耀祖,您在天有灵,请保佑女儿!爹,一路好走!有缘,咱们来世再做一家人……” 火势慢慢弱了,东西全都烧完,最后只剩下一堆枯灰。 叶柔儿又在坟前跪了一会,一直到冷风浸透衣衫,她才站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朝山下家中走去。 叶柔儿刚进村子,就远远的瞧见一个不停摇晃的身影,手中提着一个酒葫芦,不时举起来朝口中倒两口,正是那一日去她家生事的酒鬼! 叶柔儿恨意涌上心头,心中便有了打算,于是不紧不慢的缀在那酒鬼的身后,跟着他走街串巷,眼瞧着他进了一户破烂不堪的院 子。 想来这里就是酒鬼的家了!叶柔儿在心里暗暗记下他家的位置。 当天夜里,叶柔儿趁着玉容熟睡之际悄悄出了家门,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酒鬼家门前。 乌云遮住了漫天繁星,漆黑的夜幕下不见半点光亮,整个村子都笼罩在彻底的黑暗中。这样的夜晚,除非有急破天的大事,否则自然是没人出门的。 叶柔儿轻轻推开酒鬼家的木门,灵巧的避开屋子中堆满的杂物,径直走到酒鬼的床榻前,没有碰到任何物件,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因为她腕间的珠串正闪闪发光,将她周围的一切都照的通透明亮。 叶柔儿紧紧抿着嘴唇,冷冷的盯着酣睡中的醉鬼,然后慢慢抬起手,举起手中的木棒,运足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张丑陋猥琐、肮脏不堪的黑脸狠狠的砸了下去! “啊!” 静寂的午夜里忽然想起接连不断的哀嚎,沉睡中的酒鬼被一闷棍打醒,高声惊叫着痛呼。 然而他喊得越大声,棍子落下的越急!只听得霹雳啪嚓、乒里乓啷一阵乱响,夹杂着酒 鬼不停的哀嚎在漆黑的屋子里不停响起。 酒鬼被打的抱头鼠窜,从炕上逃到地上,从屋里跑到外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无法视物,然而打他的人却能准确的将木棒一次又一次的命中他的头顶,至打的他哭爹喊娘,鲜血横流。 “饶命啊!饶命!”酒鬼哭喊着跪了下去,其实手中暗暗摸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盼望着对方能说一句话,好让他分辨一下方位。 叶柔儿将他的动作看的分明,自然明白他的用意,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二话不说仍是举棒砸下,乓的一声,又是准确命中酒鬼的头顶,将他头上的伤势又加重了几分。 酒鬼嗷嗷叫着,抓起手中的石头就扔了出去,也不管能不能打到人,疯狂的四下里挥舞胳膊。 叶柔儿暂且退在一旁,看他一个人站在地中央演独角戏。 等到酒鬼发泄了一会慢慢停止了动作,叶柔儿又重新上前,悄无声息举棒便打! 叶柔儿力气小,一下打的并不重,但是她始终准确的敲打在酒鬼头顶的同一位置,次数多了,酒鬼纵是铁 打的脑袋也扛不住,终于这一次量变达到了质变! 棒子落下,酒鬼呃的一声翻身栽倒在地,终于被打晕了过去。 叶柔儿冷哼一声,又抬脚在他身上狠狠踹了几下,还是觉得不解气,最后想起拿着棒子,再一次运足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酒鬼两腿之间的命根子狠狠的敲了下去! 酒鬼昏过去的身体猛地一颤,痛醒的同时又痛晕过去。 叶柔儿在酒鬼家中扫视了一圈,这破落的懒汉家里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件,整个家中恐怕只有那个酒葫芦是他最宝贝的东西。 他宝贝的东西自然要毁了去! 叶柔儿拿过那个酒葫芦,走到门外远远一抛,便将那酒葫芦扔进了粪池中。 她此时这才觉得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又朝着酒鬼厌憎的吐了两口。然后才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酒鬼的家,回到自己家中。 玉容和小宝宝仍在熟睡当中。 叶柔儿借着珠子的亮光,看着玉容和幼弟安详的睡颜,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她绝不会放过! 第16章 一间草房 第二日,叶柔儿故意寻了个缘由从那酒鬼家门口经过,看见周围的邻居站在酒鬼家门口指指点点,话里话外的意思酒鬼招惹了鬼神,昨个夜里被狠狠的整治了一顿,伤的很重,恐怕好几天下不了床了。而且据说那酒鬼被伤了命根子,恐怕今后就不中用了! 几个小媳妇聚在一起窃笑着,大家都觉得这烂酒鬼被整治的好!他平日里好吃懒做偷鸡摸狗不说,还经常借酒装疯调戏这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众人早都看他不惯,盼望着他能遭到报应,这下可真是大快人心! 叶柔儿听了就偷偷的笑,心想要真有鬼神能明了人间疾苦而整治恶人就好了啊。 叶大力已经入土为安,叶柔儿如今首 要关心的就是玉容的身体。玉容虽然坚强,这几日一直撑着精神没有倒下,但到底是受了刺激,身体还是越来越虚弱。 叶柔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能挖地三尺变出几两银钱来,好给玉容买些药物补品。 可是她们家现在真是一文钱也没有了! 而神仙桌也只能变出食物,无法变出药物,更无法变出银钱。 这一日叶柔儿伺候着玉容吃了午饭,正一个人在外间唏嘘惆怅着,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锣,原来是村长从县衙报官回来了,叫大家去祠堂说话。 叶柔儿多希望村长带来的是好消息,可是那老头一脸为难。 “大家先听我说!”村长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有话要说,“ 我们已经报了官,县衙的曹大人已经派了捕快去捉拿那个黑心的矿主,只可惜去晚了一步,他们已经携带私逃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咒骂和哀嚎,村长再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虽然他们人逃了,但是还好在他们家搜出了些没来得及带走的财物,曹大人已经将他们的家产收没,现在也只能先尽量的给各家赔偿。” 人群中的妇孺开始低低的啜泣、咒骂,人都死了,赔偿又有什么用? 叶柔儿听到村长说有赔偿,第一感觉是无比的轻松,而后才是对黑心矿主的愤恨! 爹,对不起,你在天有灵,一定也是最担心我们的生活吧?比起追讨公义,你应该更希望我们娘三个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不是吗? 衙门办事倒也效率,列了一张收没的财产清单,包括一些碎银子,几件金银首饰,一些陶器家具,零零碎碎的写了一长串。 每样东西都估了价值,死了人的那七户人家每家可以分到十两银子或者价值相抵的财物,受伤的那二十户人家根据伤的轻重不同,可以分别拿到几贯到一两银子不等。 叶柔儿来到这世界也有些日子,渐渐的了解了这里的物价,知道十两银子够普通的庄户人家宽裕的过上一整年了。 不过十两还是太少了些! 她的目光顺着长长的清单看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忽然,她的眼皮一跳,因为她看到单子上写着:草房一间,抵价八两! 她竖起耳朵 听屋子里人的讨论,大家都在讨论银子太少,金银首饰也太少,那些家具陶器拿到手也不知道能不能换到单子上估算的银子,她没听到什么人对那间草房感兴趣。 她的心砰砰直跳,她想要那间草房! 叶柔儿心里有算计,她如今守着神仙桌这么个宝贝,却不敢变出千奇百怪的美食,生怕玉容或者周围的邻居起了疑心,带来不好的后果。 可是她们自己不吃,不代表不能将神仙桌变出的东西拿来卖! 如果到了镇子里,她就可以变出很多美食,然后卖出很多银钱,也能替玉容求医问药,治好她的病。 所以比起够他们娘三个生活上一年的十两银子,她还是更想要一处镇子里的房产。 第17章 宝贝老母鸡 叶柔儿打定了主意回到家中,将赔偿的事宜跟玉容说了,也讲了自己的想法,她想要那间草房,然后带着玉容和弟弟到镇子里去讨生活。 玉容略一迟疑,问她为什么想去镇子里? “娘,我都想好了,我可以到镇上找份工,镇子里应该有很多用工的地方,赚到我们吃饭的银钱应该不愁。而且镇子上求医问药也方便些,我想快点把娘的身体调养好,咱们一家人才能好好的过日子啊。” 玉容摸摸她的头顶,“柔儿,那会很辛苦的,咱们还是再想想吧。在村子里相亲们也可以有个照应,若去了镇里,就没人能帮忙了。” 柔儿摇摇头,“娘,我们不能一辈子麻烦村里的相亲 ,我们留在村里又做不来农活,倒不如去镇里拼一下,闯一闯,如果实在没法活命,我们再回来村里嘛。而且我都打听过了,隔壁二婶家的大儿子在镇上的醉仙居跑堂,他说他们那正缺杂工,我到了镇子上可以去找他。” 玉容沉默的思量着,过了半响,似乎是觉得叶柔儿说的话有几分道理,终于点头同意。 “柔儿,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实在不行,咱们再回来。等娘身体好些了,也能靠针线活赚点银钱。” 叶柔儿欣喜的点点头,第二天就去找了村长,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那间镇子上的草房别人并不在意,所以非常顺利的就分给了叶柔儿,村长还做主又分了她二两银 子。 至此,叶大力的一条人命也就全在叶柔儿的手里了。 叶柔儿紧紧地攥着那张房契,她们娘三个今后的命运就全系在这张薄薄的纸上了!那二两碎银捏在手里硌着她的手心,她有些眼圈发红,这人命也太贱了,爹死的那么惨,居然就换来这薄薄的一张纸和这轻飘飘的一小块金属! 旁人见她拿了那张房契,都觉得她亏了。 可是她不觉得自己亏了,一条人命不过十两银子,就算全给了她银子,难道就能抵得过叶大力的一条命吗? 无论如何都是亏的!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只有活着才有价值!所以她必须活着,还要带着娘和弟弟,好好的活着! 叶柔儿拿了 房契和银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买了两只肥母鸡。 她手中只有二两银子,然而这母鸡却是必须要买的。 母鸡可以下蛋,玉容现在正缺营养,必须每天吃一个鸡蛋。神仙桌变出了鸡蛋就变不出别的东西,所以她不能浪费神仙桌的每日次数。 而且她捉摸着到了明年春天,可以孵小鸡养着,鸡生蛋、蛋生鸡,如此往复无穷无尽,她们也就有了更多的指望。 老母鸡很肥,很重,叶柔儿拎着装老母鸡的竹笼子走回家中,累得一身汗。她也顾不得将母鸡安置好,就掀了帘子一头倒在炕上,抱着玉容撒娇的喊着娘我好累啊! 其实叶柔儿前世就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她并不觉得 这个世界的生活特别辛苦。反而因为有了玉容这个娘,让她在心理上多了许多的依靠,久违的小女儿姿态也总在不经意间就流露了出来。 玉容靠在墙边坐着,因为这几日吃的饱,所以精神也略好了些。她搂了叶柔儿在怀中,怜惜的擦掉她鬓角的汗水,听见外间老母鸡咯咯咯的叫声,心里也很高兴。 叶柔儿又将房契很剩下的银子拿给她看,玉容又红着眼圈叹了一口气。 娘两相对无言,屋子里一时倒寂静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忽然听见外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娘两都吓了一跳,叶柔儿心想该不会是老鼠吧?她刚把老母鸡买回来,可不要被老鼠还是黄鼠狼的给害了! 第18章 满屋子香气 她赶忙下地,心惊胆战的掀开帘子一看,哪有什么黄鼠狼、老鼠的! 只见外间当地规规矩矩的站着一个小男孩,正张着黑亮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原来是婶子家的小山。 小山手里捧着一个碗,碗中是温热的奶。 叶柔儿心里一暖,感动又酸楚,婶子的心肠真的太好了。她今日忙里忙外,忘记了去挤奶,婶子就挤好了让小山送过来,真是太贴心了。 叶柔儿告诉自己,这份雪中送炭的恩德你一定要记得,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小山捧着那碗奶,憨厚的小脸上还带着点腼腆,鼻尖被冻得红红的,双手紧张的拿着大碗,见到柔儿出来了,就 把碗向前送了送,“给。” 叶柔儿赶快接了过来,摸了摸小山的头顶,“小山真乖!” 小山向后挪了挪,低着头,又抬眼镜瞟了瞟柔儿,似乎有点害羞,“娘说明天还送。” 说完不等柔儿反应,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还被门外的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小山回过头看柔儿正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更加撒欢的一溜烟跑进自己家院子里去了。 叶柔儿来不及感慨,麻利的生火做饭,又喂了弟弟喝奶。 这几日小娃儿没有再挨饿,所以长得飞快,眼瞧着小脸蛋就丰腴了起来,脸颊上甚至浮现了健康的红晕。 叶柔儿望着弟弟,心里记挂着婶子 家的好,这要是没有热心肠的婶子,弟弟哪能长得这么健康呢! 叶柔儿给玉容下了一碗面汤,可惜清汤寡水,也没有荤腥。她瞅着那碗面汤正在感叹之际,就听见灶旁的老母鸡咯咯咯的叫唤着,扑棱了两下翅膀,咕噜的下了一个蛋! 叶柔儿高兴的差点把手里的面汤扔了,恨不得抱着老母鸡亲上几口! 老母鸡你太给力了! 她捧着那个鸡蛋跑进屋去给玉容看,玉容看着她满是灰土的笑脸,既心疼又欣慰,也温柔的笑了。 叶柔儿用那个鸡蛋给玉容蒸了一碗鸡蛋羹,当热气从蒸笼里冒了出来,满屋子里都飘着那种香香的味道。 叶柔儿使劲吸了 吸鼻子,她想也许这就是幸福、希望的味道? 吃过了晚饭,叶柔儿担心真有黄鼠狼会来偷了她的老母鸡,就想着给老母鸡搞个结实点的笼子。 她屋里屋外的好一通翻腾,找了好些粗实的树枝和麻绳,先将树枝都砍成差不多的长短,然后用麻绳将树枝绑成细密的一排,这样的木排一共做了六块。 玉容看着她在地下折腾,心中感慨万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她家的柔儿是个命苦的孩子,若不是爹忽然死了,而自己这个做娘的又不顶事,哪里用的着她这么一个小孩子辛苦撑起整个家啊! 她的坚强独立完全是生活所迫。 叶柔儿终于绑好 了六块木排,最后再将它们组装在一起,紧紧的绑牢靠,只将最上面的木排绑的松了些,以便放老母鸡出来溜达。 如此一来,这老母鸡的笼子就跟铁打的一样结实,别说是黄鼠狼,就是来个大活人想把老母鸡弄出来,也要费上半天劲。 玉容半倚在旁边看着叶柔儿在昏黄的油灯下忙活。叶柔儿那张又黄又瘦的小脸上有种她形容不出来的神情,很坚定,很认真,很执着,很自信…… 她望着这样的叶柔儿,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变得有点陌生起来,她从未发现女儿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竟是那样聪慧机敏,浑身上下散发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淡然和大气。 第19章 房契还有效吗 过了几日村长要去镇上办事,叶柔儿正想去看看自己那间草房,便起了个早,将玉容和弟弟料理好还是请婶子帮忙照看着,自己跟着村长一起上了路。 镇子倒也不远,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清晨的小镇上依旧笼罩在清冷的雾气中,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片乌黑的瓦顶,高低错落,在山麓下铺就出一个繁盛的江南小镇。走近了便看到弯弯曲曲的水道,一座座石桥或木桥下飘着大大小小的渔船,民居便依水而建,正升起一缕缕白白的炊烟,合着雾气飘散在小镇的各个角落。 叶柔儿见到这个镇子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它,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江南水乡吗? 进了镇子,跟村长问了草房的方向,叶柔儿就 跟村长告别,一个人去寻她的不动产去了。 沿着河道走了许久,也不知踏过了几座石桥,在镇子的最东边,叶柔儿终于找到了地契上所写的地方,可是前前后后的看了半天,可是哪里有草房的影子? 她正纳闷的空,见一个少年走了过来,看起来应该是个读书人。柔儿走过去行了个礼,在心里思量了好一会才文绉绉的问到:“这位公子,请问你可知这附近哪里有茅草房?” 那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拱了拱手,算是还了礼,“小生不知。”说罢施施然的迈着方步走开了。 叶柔儿还想再问,看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在心里鄙视了一句,酸腐书生,本小姐在现代还是考上名校的呢,比你学问高多了 ! 她又在附近晃了好半天,穿街走巷,仍然是半点草房的影子也没见到。 叶柔儿的脚冻得生疼,腿也酸的不行,索性坐在路口的石头上,捏着酸痛的小腿,在心里哀嚎着,自己不是真这么倒霉,拿到了一张假房契吧!? 叶柔儿正踌躇的四下张望着,就看到远处走来一个官差打扮的人。 她赶忙急匆匆的迎了上去,极恭敬的行了个礼,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官差,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乡下野丫头,就算胡乱叫了别人应该也不会起疑心的。 “这位大人!请留步!” 官差果然停下来看她,显然对大人这两个字还是十分受用的。 叶柔儿满脸讨好的对着那官差笑,不过她如果知道自己现在一 张脸上全被汗水和了泥,那她一定不会那么努力的挤笑容出来,因为那使得那张黑黄的脸更加的扭曲。 “这位大人,请问您知道这张房契上所写的房子在哪里吗?”她努力的挤着笑,官差瞪大了眼睛,接过她的房契,向后退开了一步。 官差对着那房契研究了一会,狐疑的看看柔儿,“小姑娘,这房契你哪里来的?” 叶柔儿暗叫不好,难道遇上了官匪一家的?要是收了自己的房契可如何是好?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那官差,“大人,我爹前几天在采石场被石头砸死了,这房契是赔给我们的,您还给我吧……” 官差想了想,记起前几天张村是有这么回事,他把房契还给柔儿,指着河对岸的一座宅 子,“喏,那个门上贴着封条的就是了!” 柔儿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擦擦自己的眼睛,又抬头看了看官差,“大人,我要找一间草房。” 官差还是指了指河对岸,“就是那间,草房早扒了重盖了!” “啊?!”柔儿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对面那座宅子,看见高高的院墙,墙头露出的飞挑的屋檐,还有房顶上铺就的齐整的黑瓦!我的老天爷,这真的是我的房子吗? 她再抬头看看官差,官差不耐烦的点点头,柔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肌肉,所有的线条都开始愉快的上扬,但她还是最后确定了下,“大人,拿这个……房契……就能……住那?” 这草房变了瓦房,那房契还是有效的吗? 第20章 死之前的幻觉吗 官差有点急了,吹胡子瞪眼,“我说你这小姑娘,说了就是那里,你怎么还是不信呢!难道本大人会骗你不成?” 柔儿连连摆手,“大人,其实我是想问,用不用把房契上的草房改成瓦房?” 官差看她年纪小不欲与她计较,“你想改就拿着房契去衙门改吧!”说完昂首挺胸的阔步走开了。 柔儿再次睁大眼睛望着对面的宅子,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没错,还在那!又拼命的掐了下大腿,啊,好疼! 没错,房子就在哪! 没错,那就是她的房子! 啊! 河边传来一声近似疯狂的喊声,直震得半个镇子都抖了一抖! 叶柔儿尖叫着向自家的房子飞奔而去!乖乖我的老天爷,这次真是赚大了! 叶柔儿飞跑到河边才发现 桥在远处,于是又张牙舞爪的冲向石桥。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红墙绿瓦的房子上,生怕自己一眨眼那房子就会凭空消失,所以她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不错眼珠的盯着那处院落。 因为她的注意力太过集中,跑的太急,根本没注意从石拱桥的另外一侧走上来一个人。而等到她跑到了石拱桥的最高处,对面来人也走到了拱桥最高处。 等到叶柔儿发现对面有人的时候,她已经刹不住自己的脚步,只能大喊了一声,啊啊啊的尖叫着跟对面那人撞了个满怀! “什么人胆敢撞本大爷!” 随着一身怒吼,叶柔儿顿时被人揪着衣服领子双脚离地腾空而起。 叶柔儿来不及跟对方道歉,就被衣服勒的差点断了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挥舞着小胳膊拼命的挣扎。 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那人见她被勒的半死不活,非但没有把她放下来,反而举高手臂,直接将她拎到了拱桥的栏杆之外! “胆敢撞本大爷,你眼睛瞎了?今天要是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叶柔儿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今日倒霉遇见了地痞恶霸,恐怕要难逃一劫!吓得拼命的抓着那汉子的胳膊,早已顾不得形象,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嘶哑叫喊。 那人见她这副窘态,似是十分开心,抓着她摇晃了两下。 叶柔儿深知这些恶霸流氓的恶趣味就是喜欢看别人出丑,她越是窘迫他越是高兴,等他高兴够了没准会放了自己,于是半真半假的,更加装出要死要活 的窘态,眼泪鼻涕一起流,杀猪一样的嚎叫,双脚使劲乱蹬,破旧的草鞋也掉了一只进河里。 那人抓着她逗趣了一会,似乎是厌倦了。 “也不知谁家的女娃,这么脏,去水里洗个干净吧!” 话音刚落,小柔还没来得及呼救,那汉子已经一甩臂,竟真的将她抛进河里! 她听见自己‘哗’的落水声,她听见桥上那人嚣张的笑声,她听见路人的惊叫呼救声……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刺骨的寒冷,眼耳口鼻都被水堵着,瞬间就灌了好几口河水。 她拼命的挥舞着四肢,努力的在河面上露头,高喊着救命! 她惊慌失措,一张口,水就呛进她的喉咙,她无法呼吸,想要咳嗽,可是挣扎之间又呛了 口水。 她的四肢被冻得没了知觉,只片刻间就没了力气挣扎,而身上的棉袄吸了水,更像铁块一样沉重,坠着她小小的身体朝河底落了下去。 难道她要死了吗? 危急的关头,她的脑海里闪过的不是她前世十八年的记忆,而是那可怜的妇人和无知的幼儿。 没有了她,她们要怎么办? 叶柔儿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怕,所有的感觉都慢慢消散,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所有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在她脑中过电影般一一闪现。 恍恍惚惚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看见了一片朦胧的白色光晕,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暖,让她难以抑制的生出触碰的渴望。 可是她的意识还是渐失,悲哀的想着难道这就是死亡之前的幻觉…… 第21章 有匪君子白衣胜雪 “小姑娘,醒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柔儿感觉到有人在拍打着她的脸蛋,同时在她耳边不停的呼唤着。 叶柔儿的意识慢慢恢复,首先就是感觉到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哇的吐了一口水,然后才彻底醒了过来。 扑在河堤上吐了好一会,差点将心肺都吐出来抖落干净,叶柔儿才算是舒服了一点。 过了好半天她才终于确定自己还没死,是被人救了上来。叶柔儿委屈又后怕的哭了起来,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不过她还没忘记最重要的事,刚才到底是谁救了她呢? 叶柔儿抬起朦胧的泪眼朝四周围观的人群一看,一眼便瞧见旁边站着一个跟她一样也是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子,想来他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叶柔儿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朝那人深深一拜。 “谢 谢你救了我!” 那人微微侧身让了让,“要谢便谢我家公子。” 叶柔儿抬眼看向他身后看去,只见一乘灰蓝色呢顶小轿,正有侍从半掀了帘子,露出轿子中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位少年公子,身穿一袭雪白长袍,外披雪白的狐毛暖裘,从头到脚只见纤尘不染一团雪白,就连脚下那双厚底官靴竟然也是白色的! 而在这一团雪白中,唯有腰间系着一条水蓝色绣金腰带,腰带下用水蓝丝绦编了云纹络子,缀着一块明黄色的玉石,显得贵气无比。 可惜轿帘只掀起了半边,所以只能看见他坐在轿子中的身影,并看不见容貌。叶柔儿一时看的呆住了,觉得那公子的衣服白到了某种境界,竟好似微微发光晃得她眼睛发疼。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被控制,半分也挪不开。 叶柔 儿跪坐在地上,下意识的伏地身体,想要让视线能看的再高一点,她非常想看清那人的容貌。 只可惜她都快趴在地上了,他的容貌仍是隐在轿中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叶柔儿在心里惋惜了一声,不过能想象的出,配的起这一身雪白衣饰的容貌自然是出尘的仙人之姿。 她来了这世界之后看到的都是穷苦之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大富大贵之人。而且越是看不清容貌,越是增添了那男子的神秘,更显得这人与众不同,让人忍不住想掀开那轿帘一探究竟! 那白衣公子旁边另有一老者,似是一个管家,他抬手将叶柔儿拉了起来,“小姑娘不必客气,是我家公子见你不慎落水,才吩咐侍卫下水相救。” 叶柔儿终于醒悟过来,赶忙低了头,深 深一拜,“谢公子救命之恩。” 那白衣公子点点头,也没说话,示意旁边的老者将叶柔儿拉起来。 叶柔儿此时身上的衣服完全湿透,从头发开始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被河岸上的寒风一吹,便觉得透骨的森寒,她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一张惨白的小脸覆着吓人的青灰色。 那白衣公子从暖袖中抽出一只手向旁边的侍卫指了指,叶柔儿的眼神忍不住就被那只净白如玉的手所吸引。 只见那人的手纤细修长,却又不显得消瘦,反而是丰腴有肉,指甲修剪的极为整齐,微微泛着健康的珍珠粉红色。 那手腕子一抬,指尖便撩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众人的目光就齐齐被吸引,仿佛空气都被他撩动了。 立即有侍卫立刻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叶柔儿的身上。 叶柔儿哆哆嗦嗦的还想道 谢,却被冻得嘴巴发紧,好像牙齿舌头上都结了一层薄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将她带到行馆医治。”那白衣公子见叶柔儿的情形十分危机,此时才第一次开口说话,语气不急不缓,声音醇厚悠扬,十分悦耳。 叶柔儿已然被冻的失去了知觉,不过她虽然口不能言,心里却还想着别的事,她想知道刚才将她扔到河里的那个恶棍跑哪去了呢? 她紧紧的抓着那个侍卫的衣服,哆哆嗦嗦的使劲摇头,那白衣公子身边的老者看懂了她的意思,就向她解释。 “方才事急只来得及下水救你,竟让那恶人跑了,不过小姑娘你放心,已经替你报了官,自有人会去追查。” 叶柔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心里一松,也就不再挣扎,被侍卫背了起来,趴在他的背上昏沉的失去了意识。 第22章 侍女苏苏 叶柔儿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内。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摸着身边绵软的被褥,疑惑不解。 难道她又穿越了?这次穿成了有钱人家的小姐? 她抬手看了看手腕,见那串佛珠还在,隐隐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宝贝还在,那她就没什么可害怕的。 旁边桌子上有一面铜镜,叶柔儿慢慢走过去,铜镜中映出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尖尖的瓜子脸上瘦的的只剩下两只乌黑的大眼睛。 镜中的这个小丫头正是穿越后的叶柔儿。 看来她没再穿越,很好。 她到了这世界许多日,但因为家贫没有镜子,所以始终没有机会仔细的看清自己的容貌。此时终于见着一面质地上乘的铜镜,虽然跟现代的镜子没法比,但也让她欢喜的不行,对着镜子前后左右的照了好半天。 镜中的跟她想象中的十二岁女孩出入很大,看起来如同颗豆芽菜,因为太瘦弱的原因,显得头有点大。肤色也不好看,既不白皙也不细腻,更 没有健康的红晕,而是略微呈现枯黄的菜色。 唯一能称得上出彩的,就是她脸上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瞳仁幽黑,水汪汪的透着股机灵劲。 叶柔儿也不算是太失望,虽然五官不出彩,但也没有难看的地方。毕竟她现在只是营养不良的十二岁小女娃,只要五官还算标志,等过几年长大了,再好生养着,应该就会好看许多。 她对着镜子微微笑了下,镜中那两汪清泉一样的大眼睛立即变成了弯弯的新月,显得机灵又讨喜。 叶柔儿很满意,总算找到些动人的优点,以后要时常带着笑才好。 她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此时身上穿着一套质地非常柔软的白色小袄,非常贴身,非常舒服。 她好奇的摸着衣服料子,心想原来有钱人家穿的衣料子这么好啊!以后等她有钱了,一定给娘和弟弟多置办几件这样的衣物。 她正想着,听见吱呀的一声,房门开了。 走进来一个穿粉色背子的明艳少女,看衣 着打扮应该是一个婢女。 那少女端着一碗汤药,见叶柔儿已经坐了起来,便微微一笑,充满善意的问她,“你醒了?可还觉得冷?我叫苏苏,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柔儿坐在床上朝少女微微颌首,然后腼腆一笑摇了摇头,“我叫叶柔儿,苏苏姐姐我已经好多了,不觉得冷了。” “那便好,没想到你人虽然瘦弱,身体却很好,在冰水里冻了一回,居然这么快就好了!哪像林漠,虽然长得壮实,可身体却不行,这会儿还在发着热呢!” 叶柔儿聪明伶俐,从这少女口中的话推测,那林漠估计就是下水救自己的那个侍卫。 “姐姐说的林漠可是先前救我的恩公?他怎么样了?”叶柔儿担心的问起,她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带着厄运,生怕周围的人因为她而走了什么霉运。 古时候医疗条件比较差,随便一个感冒发烧都有可能死人的,那叫林漠的侍卫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不打紧,已经喝了姜 汤,正在屋里发汗呢,你不要担心。”那少女坐在叶柔儿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将那碗汤药递给她,“这是大夫给开的驱寒的汤药,你快趁热喝了。” 叶小柔感激不尽,赶忙端起碗,也不怕苦,咕嘟嘟的喝了。 “姐姐,我已经好了,请问这里是哪儿?是你家主人救了我吧,我想跟他道谢。”喝过了药少女又捡了两颗蜜饯塞进叶柔儿口中。叶柔儿觉得这少女十分和蔼可亲,便拉着她的手说话。 “这里是我家公子的行馆,不过我家公子早有吩咐,叫你也不必去跟他道谢了,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 叶柔儿急了,“那怎么行,公子救我一命,我一定要报答的。” 少女噗嗤一笑,明眸在叶柔儿脸上转了转,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说道:“我家公子最怕有小姑娘对他说报恩!” 叶柔儿想起那白衣公子俊美无俦的身影,瞬间懂了少女话中隐含的意思,一片红云飞上她的脸颊,羞得无地自容。 “我没有别的意思,姐姐你误会了!” 叶柔儿想着应该马上离开此地,但是身上还穿着人家的衣服,自己的破棉袍也不知去了哪里,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少女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一件罩袍交到叶柔儿手中,“你原来的那身衣服都湿透了,也不能再穿,这是我家公子吩咐替你准备的。” 叶柔儿赶忙推辞,少女又笑了,“这衣服是按你的身材准备的,你若不要,不是白费了我家公子一番苦心?而且我们这里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孩,你不要这衣服也没有别人穿得,所以你还是收下吧。我家公子喜素,所以这袍子也素净了些。” 叶柔儿推辞不掉,千恩万谢的谢过了之后才换上那套新衣服,只觉得穿在身上又轻又暖,似乎还带着些许好闻的香气。而且衣服的颜色十分素净,很和她的心意,因为她还在孝期不能穿鲜艳的颜色。 叶柔儿心里有些忐忑,平白无故受人这么大的恩惠,也不知道将来要如何报答。 第23章 三十六两 叶柔儿出了行馆的侧门,又故意绕到正门去看了看门外的匾额——慕容行馆。 原来那位公子复姓慕容啊。 她走出了很远,还在想着那位公子俊逸的身影,对他好奇不已。 叶柔儿一边走一边想着,少女心思微微活络,有些神思荡漾。 连身边的侍女、侍卫都如此善良可亲,想必这位慕容公子也是宅心仁厚之人,这样的人自然是出身在家传良好的书香门第中,慕容家必然是此地名门望族了,这样也好,只需稍作打听应该就能知道他的情况。 叶柔儿微微笑着,觉得今日虽然掉进了水中,但能有幸遇见这位慕容公子,也算是一件奇遇。 等等! 掉进河里? 叶柔儿恍惚觉得哪里有点问题。 哎呀! 她忽然惊叫了一声!猛的想起,自己掉进水中之前是拿着房契在找房子的,那此时她的房契去了哪里呢? 去了哪?! 她小手摸摸索索的 探入怀中,又意识到自己如今从里到外都是新衣服,怀中哪有什么房契啊! 一瞬之间,她惊得魂都飞了…… 她的房契到底是掉进了河水中,还是被那行馆里的人拿走了? 茫然无措的站在大街上,叶柔儿急得都快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四下里看去,全都是陌生的脸孔。她眼泪汪汪的抓住身边的一个路人,急切的问他衙门在哪里啊? 那人指了个方向,叶柔儿便慌慌张张的朝那边跑去。 叶柔儿跑了好一会,终于来到县衙门前,正巧瞧见衙门里走出一个老头,定睛一看,正是早上跟她一路同行的村长! 她早前在河里淹了一会,仿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又丢了房契,三魂七魄都吓的没了影,惶恐无依之时忽然看见村长那张密布皱纹的脸,顿觉终于见到了亲人,又急又怕,扑在老人家的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村 长大叔,我的房契不见了!” “乖孩子,莫哭莫哭,快说说怎么回事?”村长替叶柔儿擦干脸上的泪痕,惊讶的发现小丫头居然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 叶柔儿三言两语将房契不见之事说了,然后眼泪汪汪的看着村长,问他房契丢了能不能挂失?补办? “莫怕,咱们这就进县衙去找曹大人,还请曹大人为你做主!”村长安慰着叶柔儿,牵起她的小手领着她进了县衙。 大堂之上,端坐着县令曹大人,身边坐着个白胡子的师爷,正抱着个算盘。曹大人和师爷两个正核对着一本账簿,见村长去而复返,狐疑着抬起头。 柔儿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嘤嘤的哭诉,“大人,请救救我全家人吧!” 曹大人看了看跪倒的叶柔儿,又看了看村长,“张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深深一揖,“回曹大人,这孩子是我们村叶大力家的闺女,她爹 叶大力在前几天的采石场矿难里死了,她家按理分得了一间草房和二两银子,今天这闺女跟我一起到县里来,想看看那草房,谁成想……谁成想,一失足掉进了河里,这不,这房契就丢了……” 曹大人看向身边的洪师爷,洪师爷思索了一番,记得确实有这么一间草房,当日里处理的急匆匆,没来得及细细查看,第二日核查的时候才发现,那间草房早已翻盖过,抵价也远不止八两银子。 “张老头,你可知那房子并不是草房?” 村长摇摇头,他也还没去房子看过。 洪师爷翻出一本帐,正是记录着罚没的石场矿主的财产,找到里面那房子的详细记录,指给曹大人看,“这房子,是一间瓦房。” 村长有些惊讶,又看看柔儿,心想这孩子还捡了个大便宜。“那如今可如何是好?” “这房契倒是可以补,只不过,如今并不是一间草房,抵 价自然也不是八两,如此一来,当初的分配便有些不公平……” 村长沉默着站在当地,心里也在盘算,那死了人的7户人家,的确是叶大力家最穷些,不过这赔偿也不能因为谁家穷就多赔些,总要公平。 叶柔儿也听懂了曹大人话间之意,心里又急又恼,还以为自己可以占这个大便宜,偏偏那么倒霉掉进了河里!要不是她丢了房契,哪来的这补办房契,哪还有公平不公平一说? 总之就是她倒霉了! “那依大人的意思,这事应该如何是好?”村长也拿不定注意,唯有等待曹大人的裁判。 洪师爷又将那账本翻了两翻,噼里啪啦的打了阵算盘子,“这房子现今抵价50两,按理说,这小姑娘想要这房契,就应该拿出36两银子来平分给其他6户人家,这样才公平合理。” 叶柔儿眼前一黑,差点急背过气去,36两,要了她的命她也拿不出啊! 第24章 恶人赵牧 叶柔儿跪在堂下嘤嘤的哭泣,房契可以补办,对她而言是个好消息,可是要她拿出银子来补偿别人,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曹大人思忖了一会,“不如这样,把这房子卖了,然后你们拿着银子回去重新分配,如何?” 叶柔儿觉得虚脱无力,她只看了两眼却摸也没摸到的房子,就这么没了…… 都怪那个把她扔进河中的恶人!要是让她知道那人是谁,一定要拨了他的皮! 可是她现在有什么办法,暂时也只能按曹大人的意思办了。 房子折了价,叶柔儿拿了自己那份银钱,虽然有银子在手,可是心情却十分低落。 包子铺的蒸笼里冒出阵阵白雾,热气和香气飘散在街道上, 引人垂涎。村长和叶柔儿坐在包子铺里,桌子上摆着一笼包子两碗热粥。 柔儿嗅着包子丝丝的香气,觉得馋虫都被勾了出来,她早上走了那么远的路,又被扔在水里吓的半死,此刻早已饥肠辘辘,恨不能连蒸笼也一起吞下肚去。 可是她一想到那房子没了,就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村长怜爱的摸摸她的头顶,他早已知晓叶柔儿被恶人扔进了河水中之事,而且刚才在县衙也问了曹大人,那欺负叶柔儿的恶人赵牧还逍遥在外。 “柔儿啊,你受委屈了。这城里的坏人可多,你还执意要带你娘来吗?” 叶柔儿点点头,“坏人多,躲着就好了。好人也多,救我的也是好人,还给了我 一身新衣服呢。只是房子没了,我就算想来城里也没办法了。” 村长叹了口气,细细的跟她说起那个恶人赵牧。 赵牧在这一带早就恶名远扬!赵家世代经商,富甲一方,可却只有赵牧这么一根独苗,是个只知道流连烟花的下流痞子,整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而且赵牧的姐姐嫁给京里的高御史做侧室,靠上了官宦人家越发的嚣张跋扈!这城里的百姓,又有那个没听说过赵牧的恶名,哪家没受过赵牧的欺负,可是人家朝里有人,背靠大树,小老百姓真是有苦不能言,有冤不能伸,所以就算被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今日叶柔儿遇见这事,虽然很多路人亲眼 瞧见赵牧将叶柔儿扔进河中,但真到了升堂审案那一天,恐怕一个人也不会出来作证。 这县衙的曹大人也是十几天前才到任上了,自己脚跟还没有站稳,又怎么能撼动赵牧一分一毫呢。 柔儿嘴里塞着包子,听着村长讲述赵牧如何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其实她一点也不惊讶,这世界上哪里都有坏人,这法制不健全的古代,有权势的坏人自然就更多些。历史上的极恶之人,那些有权有势的恶人,例如蔡京,例如秦桧,例如高俅,各个都是草菅人命,坏的冒泡。再不济的诸如水浒里的镇关西之流,仗着有把子力气,居然也敢称霸一方,可见这古代确实万恶的吃人社会,穷人只能 夹着尾巴做人。 “村长大叔,我明白了,我不告他就是了。” 柔儿明白村长话里含着另一层意思,就是劝自己别自不量力的想去告赵牧。 但是这人叶柔儿在心里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到机会收拾赵牧那个恶人,将今日之辱如数奉还! 不,应该是加倍奉还! 房子换成了钱其实也有一点好处,叶柔儿就去给玉容抓了两幅产后调理身体的药,才跟着村长一起回了村子。 远远的就见邻里邻居的男男女女都围在叶柔儿她家院子外,好奇的朝院子里张望。 有人见叶柔儿回来了,就把她拉过去问话,指着她家院子里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问她那是什么人啊? 第25章 难道要卖了她 叶柔儿看见自家院子里居然停了一驾马车,而一个身着黑衣的汉子站在马车旁边,他面色冷漠表情严肃,身材高大健壮,站立的姿势更是挺拔威武,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出身不凡。 叶柔儿当然不知道他是谁,到她家来干嘛。 她轻轻推开自家院门,那黑衣男子立刻偏头朝她看了一眼。 那冷漠的眼神如冰刀般射向叶柔儿,将她吓得一抖。 “这是我家。” 她小心翼翼的解释,那黑衣男子才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站着。 叶柔儿快速穿过那人推门进了屋,只听得里屋传来微微的抽泣声。 她掀了里屋的帘子,发现屋里有两个陌生女人。 一个中年婆子,虽然身材肥胖却穿着一身艳色的衣裙,一张圆脸上透着精明。 还有一个年纪与玉容相仿的妇人,穿着打扮要比那胖婆子讲究许 多,正坐在炕沿上跟她娘玉容说话。 玉容见叶柔儿掀了帘子进来,赶忙抹了抹眼角,“柔儿回来了。这是沈嬷嬷和孙妈妈。” 叶柔儿乖顺的点头,又矮身给屋内两人福了一福,心里却疑惑不解。 “你就是柔儿,快过来让我看看。”两个妇人一左一右的拉住了叶柔儿的手,上下的打量了她半天。 “真是个乖孩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对叶柔儿非常满意。 叶柔儿却忽然感觉不太好。她们看她的眼神怎么好像把当成一件货物,正在待价而沽呢? 此时小婴儿在旁边哇哇的哭了起来,叶柔儿便把孩子抱到一旁去料理,一边听她们说话。 “玉容,你别再犹豫了,如今叶大力已经死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可是跟着你也没有出路啊,还不如让她跟着我,反而对 你们娘三都好,你还信不过我嘛?” 叶柔儿回过头,正跟玉容的视线对在一起,玉容的眼圈还红着,眼中神情踌躇犹豫。 叶柔儿心底警觉更深,她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正要发生。 玉容叹了口气,眼圈复又红了,“你让我再想想……” “玉容,这有什么可想的呢!当年你心高,千挑万选的跟了叶大力,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玉容微微怔忡,低下头似乎是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嬷嬷也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大小姐如今在京里也过的不如意,前些日子还传回风声,许是开了春就要到庄子上来了,你拿了银子好好的吃几副汤药,这身体就好了,等大小姐回来,没准还让你回去伺候呢!” 玉容抬起头,有些诧异,“大小姐真的开春就要回来了?” “我骗你 干什么,所以说,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身子调养好了。” 玉容目光闪烁,正对上叶柔儿探寻的目光,顿时显得更加忐忑不安,有些萎缩。 沈嬷嬷又一把捉了玉容的手,“你可快说句痛快话吧,你从前也是个爽快人啊!怎么如今这么绵软了呢?玉容啊,咱们俩从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一般,你闺女就是我闺女,你还怕我害她不成?要不是算命先生说了,必须要丁丑年五月里的木命,还轮不上你们家的丫头呢。” 玉容的目光又望向叶柔儿。 叶柔儿越听越心惊,这,难道是要将她卖掉? 卖掉做什么?做奴婢还是…… 她都不敢往下想了。此时心中没了一点主意,这年代讲究父母之命不可违,如果玉容真的要把她卖掉可怎么办? 过了片刻,玉容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我如今 不顶事,还指望着这丫头,我离不了她啊。” 沈嬷嬷拍了拍她的手,“哎呦,我当是什么事,我不是说了吗,你们娘三一起跟我回去!我可没有叫你们骨肉分离的意思。” 沈嬷嬷说完就站起身,抻了抻裙摆上的褶皱,“这事啊,就这么定了!咱们也别再继续墨迹了,孙妈妈,”她回身叫那个肥胖的妇人,“这事我就交给你了!玉容啊,你们好好收拾收拾东西,三天之后我来接人!” 沈嬷嬷说完,也不给玉容反对的机会,笑呵呵当场从衣襟里拿出一锭银元宝放在桌子上,足有二十两。 旁边孙妈妈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开了,紧忙跑了两步将叶柔儿拉了过去,变戏法样的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和红印泥,不由分手拉着叶柔儿的手指就要按下去。 叶柔儿大惊失色! 那纸上清楚明白的写着三个大字:卖身契! 第26章 银子还没捂热乎 “孙妈妈,这可使不得!” 玉容急的从炕上挣扎了起来,想要扑过来拦住孙妈妈的动作,可是她身子弱没有力气,沈嬷嬷只是随便拉了一下,就把她困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柔儿干着急。 叶柔儿死命的缩着手,卖身契,她绝不能按手印! 别说玉容还没同意,就是玉容同意将她卖了,那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放开我!”叶柔儿甩手挣脱孙妈妈的钳制,立即扑到玉容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抬眼冷静的看着沈嬷嬷。 “沈嬷嬷,我娘不同意我卖身,我自己也不愿意,你不能强迫我!” 沈嬷嬷此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就等着孙妈妈抓着叶柔儿按了手印她就可以走了,却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有主意。 原本带着一丝 笑意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沈嬷嬷眼神凌厉的将叶柔儿上下打量了一番,从鼻子中冷冷哼了一声。 “玉容,既然你们不同意我说的法子,那就还钱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不能钱也不还,人也不让我领走吧?” 叶柔儿又是一惊,刚才她还想怎么玉容拒绝她们的时候那么没有底气,原来她们家竟然是欠着钱的。 “多少钱?”叶柔儿挺直了脖子,欠钱,还就是了!总之她是不卖身的。 沈嬷嬷慢慢的踱步回到了屋里,用手中帕子在鼻下轻轻一掩,骄傲的瞟了叶柔儿一眼,“连本带利,十五两八钱。” 叶柔儿倒吸了一口冷气,抓着玉容衣服的手指微微用力,胳膊也微微颤抖。 十五两八钱,就好像是算准了一样! 叶大力的 赔偿金统共十六两,她前两天买了两只老母鸡用掉了一些,今天买药又用掉些,如今刚刚好就剩下十五两多一点! 叶柔儿的脸色异常苍白,玉容又开始呜呜的哭泣,哀求着沈嬷嬷再通融通融。 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通融的机会。 叶柔儿慢慢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里面是那房子折价补偿给她的十四两,“娘,前几天剩的银子呢,拿出来。” 玉容见她忽然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惊得眼泪都忘了擦,赶紧翻了箱子底把剩下的一两多银子拿了出来。 叶柔儿留下几个铜钱,把剩下的银子往桌上一放,“数数吧,正好十五两八钱!” 沈嬷嬷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拿出这么多钱,脸上也是满脸诧异,低头数了数桌上的银子 ,十五两八钱,一文不少。 即便是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 沈嬷嬷面上带着怒气,狠狠的瞪了孙妈妈一眼,气呼呼的将桌子上的银子都收了起来,然后就想转身离开。 “等等!”叶柔儿却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沈嬷嬷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怎么,后悔了?” 叶柔儿忽然笑了,眉眼弯弯如月,“沈嬷嬷您好像忘了点事吧,把我们的借据还来!” 沈嬷嬷眉头一蹙,撇了撇嘴角,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轻蔑的扔在了叶柔儿面前的地上,然后转过身,趾高气扬的出门而去。 叶柔儿捡起地上的拮据,瞧着沈嬷嬷和孙妈妈急匆匆出了门,慢悠悠的甩出一句:“慢走,不送啊!还有,记得把门从外面关上……” 沈嬷嬷正登 上马车的身影一滞,孙妈妈臃肿的身体就撞在了她身上,胖脸撞倒她的屁股上,将她撞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沈嬷嬷气急败坏的回头骂了一句,又眼带怒火的瞪了门前的叶柔儿一眼,才哼了一声坐进马车。 原本院子里那个黑衣壮汉便牵了马,拉了马车走出叶家大门,出门之前他的目光又一次朝叶柔儿这边射了过来。 这一次并不如之前那么冷漠森寒,却带着一抹别有深意的探究,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赞赏。 而且让叶柔儿意外的是,那汉子走到了叶家大门外,竟真的又回身将她们家的大门从外面给关好了。 叶柔儿望着那马车出了村子朝山道上行去,心里略感疑惑,那黑衣壮汉与那两个尖酸的妇人真不像是同一路人啊。 第27章 山谷 原来那沈嬷嬷和孙妈妈是两个牙婆子,最近有个老地主得了急病,要找丁丑年五月木命的小女孩去冲喜,而叶柔儿就正好是丁丑年五月里的木命 叶家早些时候为了给玉容治病借了债,这债主正是那个患病的老地主,所以沈嬷嬷今日就带着孙妈妈一起来到她们家,打算哄骗玉容把叶柔儿卖了抵债,让叶柔儿去给那地主老财当小妾冲喜。 叶柔儿听完吓出一身冷汗,幸好叶大力的赔偿金够还债,否则她今日恐怕是难逃一劫!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嫁给那老地主冲喜了。 玉容又问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叶柔儿感慨万分的将白天在镇子上发生的事说了。 玉容搂着她痩小的身子,怜惜的抚摸着她的头顶,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人没事就好。 还了钱,叶柔儿手中就只剩下十几文钱,而她们家米缸 也眼瞅着就要见底了。 叶柔儿心急如焚,一晚上都睁着双眼了无睡意。 镇上的房子没了,叶大力赔偿金也没了,她们今后该何去何从…… 必须要想个快速赚钱的法子,这没钱的日子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可是能有什么买卖是不用本钱的? 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有头绪,一直到东方天际微微发亮才朦朦胧胧的睡去。 睡梦中她好像来到了一处华美无比的宫殿,而有个白色的俊逸身影就背着对着她站在窗边,叶柔儿迟疑的叫了一声慕容公子?那个白衣的身影便缓缓转过身来,如玉的面庞上带着亲切的微笑,眉宇疏朗俊逸,黑眸更是亮如繁星。 慕容公子微笑着朝她走来,亲切的拉着她的手来到窗边,窗外竟然就是一座大山,慕容公子指着山林问她:“柔儿,你说这林子里有没有蘑菇?” 叶柔儿看着窗外那一片苍翠的青山,想要回答慕容公子的话,可是却发现无论怎样都无法发出声音,她急的满头汗,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见‘哇’的一阵哭声,她被扰了清梦,瞬间从梦境中醒了过了。 弟弟正在摇篮里哇哇的大哭。 叶柔儿赶紧起身去哄他,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也到了该起床的时候了。 她的心中烦闷惆怅,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梦中那个清朗俊逸的男子到底是谁呢?他那出尘的容貌气质让人过目不忘,所以叶柔儿十分肯定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来没见过他。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她梦中呢? 难道只是她自己心中的幻想?是她理想中的梦中情人? 叶柔儿想着想着,不禁红了脸颊,仔细的回忆梦中人温柔的笑容,越发觉得他可亲可爱。 又想起他梦中说的话,怎么没头 没脑的就说起了蘑菇呢? 叶柔儿闷闷的坐在灶台前烧火,忽然间她的目光停住。 在灶台和水缸之间的缝隙里,她看见有一小团浅灰白的东西冒出了头。 是一朵蘑菇。 叶柔儿脑中刷的闪过一道白光,蘑菇!梦中人也曾问她,林子里是不是有蘑菇? 现在是冬天,山里自然是没有蘑菇的,可是,在珠子的异空间里,现在可不是冬季啊! 叶柔儿心里豁然开朗,她的思维受限,每天只想着让神仙桌变出一餐美食,完全忘了在那个地方还有更多可以利用的宝贵资源! 她虽然每天都进入异空间,可是每天都只是在神仙桌那间房子四周转一转,还从没有探索过那片广袤而神秘的世界。 她一刻也等不及,立刻搓动珠子进入了异空间。 温暖而清新的空气立刻将她包围,叶柔儿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了 远方。 原来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盆地,四面环山,山谷中是一大片开阔的平地,而神仙桌所在的那个院落,就处在平原的中间。 她朝远处望去,这片开阔的平地方圆大概有上千米,全部种着绿油油的稻田,一直延伸到苍翠的青山脚下,就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绿色的地毯。 叶柔儿有些紧张,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寂静,只有威风吹过稻苗发出沙沙的轻响。而远方的青山好像拢着一层青烟,显得那么神秘,让她手心都出了汗。 不过她没得选择,必须要去看看。 叶柔儿走了好半天,才终于走到了山脚下,她站在远处不觉得这山如何高,而真到了山脚下,才觉出这周围的山峰竟然是那么高,她仰着脖子,却只看见山间的薄雾,根本看不见山顶。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提着小竹篮走进了山间密林。 第28章 采蘑菇的小姑娘 山脚下的树木长得比较稀疏,林间杂草灌木丛生,叶柔儿不敢走的太深,这世界太过神秘,不知林子里藏着什么神仙猛兽,她可不想遇见,所以只能折了一根木棍,在林子边缘探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才走了没几步,叶柔儿就在树下的杂草丛生中发现了一小堆胖嘟嘟的蘑菇! 叶柔儿大喜,赶紧把蘑菇摘了下来。 那几多大蘑菇颜色灰白,中间微微发黄,是最为常见的草菇,不但营养价值丰富,更有滋阴催乳的功效,采回去给玉容吃真是大大的好! 叶柔儿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好大的一捧,怎么也有小 半斤了! 她心中高兴,又仔细的在附近搜索了起来,很快又发现了许多肥大的草菇,没用多长时间就装满了她的小竹篮,沉甸甸的,足有四五斤重。 期间还发现了一颗桃树,结满了粉嘟嘟的大桃子,叶柔儿立刻奔过去摘了一个,自从来到这世界,每天粗茶淡饭,她都不记得多久没有吃过水果了! 那大桃子甜蜜多汁,一口咬下去把她美的魂都没了,闭着眼睛仔细的品味了好半天。 叶柔儿拎着小竹篮吃着甜甜的桃子,抬头望向半山腰,这么大一座山啊,不知道还藏着什么宝贝等她挖掘。 她简直高兴的 没边了,一扫心头阴霾,多日以来的担惊受怕全部都化为喜悦的笑容,在她的眼角眉梢绽放。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有了这么一座物产丰富的大山,她还怕什么呢! 她不但能养活这一家三口,更能靠着大山发大财! 叶柔儿出了异空间,用大蘑菇熬了一锅汤,那鲜美的味道把她的馋虫都勾引出来了,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调味品,就连盐也是很宝贝的,所以这些日子她的嘴里都要淡出个鸟了,今天可要好好的品尝一下鲜美的蘑菇汤。 叶柔儿眼睛瞟了瞟旁边的鸡笼子,犹豫了好半天,还是没舍得把鸡杀 了炖来吃肉,哎,再坚持坚持吧,有钱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了。 叶柔儿如此想着,又捏了一小搓盐放到蘑菇汤里,她们家的盐也见了底,需要买了。 玉容喝了蘑菇汤眼睛也亮了起来,问她蘑菇是哪来的? 叶柔儿早编好了谎言,就说在山里发现了一个温泉,旁边温度高,所以周围长了好些蘑菇,她正打算把蘑菇拿到城里去卖钱呢。 玉容听了也很高兴,并未怀疑,只是叮嘱她去城里要小心,千万不要再招惹赵牧那样的恶人。 叶柔儿高高兴兴的进了城,提着她的一篮子鲜蘑去找了邻居婶子家的大儿子, 他在一家叫醉仙居的酒楼跑堂,叶柔儿就通过他的介绍,把那篮子鲜蘑卖给了酒楼。 在冬日里能见到鲜蘑,饭馆老板非常惊奇,实打实的给了个大价钱,一斤鲜蘑十文钱,一篮子总共四斤,叶柔儿一下子就赚了四十文! 老板问她蘑菇是在哪找的?叶柔儿只是神秘一笑,摇着头不肯说,这是商业机密不能告诉别人。 老板看她一副鬼精灵的样子也就不再深问,呵呵的笑着跟她约定,要是鲜蘑卖得好以后再跟她订货。 叶柔儿满口答应。 不过她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所以是不可能一次卖给老板太多鲜蘑的。 第29章 盐比米还贵 出了那家小酒馆,叶柔儿又在镇子上转了转,了解了一下物价,约莫着这一文钱的购买力大概跟现代的一块钱差不多,所以对于一斤蘑菇卖了十块钱这个价格,她也比较满意了。 她又看中了两家小饭馆,一家在城西,一家在城北,她打算明天进城在跟这两家做一下蘑菇买卖,因为三家饭馆离得比较远,所以彼此不会形成竞争。 叶柔儿又寻了一家杂货店,想要买点油盐酱醋。 “老板,我要一袋盐!”叶柔儿进了铺子还按照过去的习惯喊了一声,转瞬才想起,这古代哪来的一袋盐,应该是论斤的吧? 可是老板却直摇头,“小姑娘,我们这铺子可不卖盐,买盐啊去那边的赵记,只有他们家才卖盐。” 老板还热心肠的给叶柔儿指了路,就在这杂货铺不远处,有个门脸气派的店面,人来人往的看起来生意不错。 叶柔儿挠挠头,她怎么忘记了,这在古代盐可是稀罕物,是不许民间私营的,想来那赵记应 该是衙门准许的官商了。 不过赵记,赵? 叶柔儿忍不住想到那个横行乡里的恶人赵牧,该不会就是他们家开的铺子吧? 一想到是他们家开的,叶柔儿真是一百个不愿意去光顾,可是这城里又没有别家卖盐,她也只能撇撇嘴告诉自己忍一忍吧。 因为是垄断的买卖,所以买盐的人非常多,赵记的门前都排起了长队,叶柔儿默默的站在队尾,随着人流缓慢的往前移动。 “哎,你听说了吗,城南那边马上要开一家新铺子卖盐,听说老板是京城里来的,背后是淮安王府。” “真的?那可挺好,以后再也不来这赵记买盐了,你这消息准不准啊?” 叶柔儿竖起耳朵听旁边几个人八卦,看大家脸上的神色都是巴不得再开几家盐铺,那以后就再也不用来赵记买了,看来赵家在这城里还真没有人缘啊。 “当然是真的了,城南那边的店铺都打点好了,就等着开张了,好像叫齐记。” 齐记?奇迹? 叶柔儿觉 得这铺子的名字倒不错,又听见旁边人继续说:“怎么是齐记呢?淮安王不是姓慕容吗?” 听见慕容这两个字,叶柔儿瞬间来了精神,全神贯注的听那几个人说话。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淮安王府的人怎么可能自己出来做买卖呢,当然是用底下人啊,但我都打听清楚了,这齐记背后确实是淮安王府,恐怕咱们这小小的峦城以后就不是赵家一手遮天了……” 众人小声的笑了起来,看来大家对赵家都没什么好印象。 队伍朝前行进,很快轮到了叶柔儿,称重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一脸不耐烦的舀了一瓢盐,“二十文!” 叶柔儿刚要接过装盐的布袋子,听见价格就愣了下,那一瓢盐顶多二斤,居然就要二十文,这也太贵了吧? “要不要?不要就走开,别在这耽误工夫!”壮汉恶声恶气的吼了叶柔儿两句,叶柔儿朝四下一看,旁边众人都摇头叹气,但是并未表现出异常,看来这一瓢盐确实是二十 文钱。 这盐居然比米还贵! 可是叶柔儿不想变成白毛女,盐再贵也得卖啊,只得咬了咬牙,数了二十文钱递给他,肉疼不已。 她拎着盐摸着口袋里剩下的那二十文钱,压下了心中的购物欲,她原本还想再买点别的调料呢,看来只能作罢,继续回去吃她的盐水煮蘑菇吧。 从那天开始,叶柔儿便开始了自己忙碌的生活,不但要照顾一家三口的生活起居,还要进入异空间采摘蘑菇拿到城里去卖,忙的不可开交。 玉容看着她这样每日早出晚归的那么辛苦,小脸蛋一天比一天憔悴,心里十分难受。 叶柔儿劝她想开点,只有娘你的身体好起来,女儿我才不用太辛苦。 过了几天叶柔儿手里也渐渐有了些零钱,她就决定再也不委屈自己的胃,一定要买点调料好好的做两个菜吃,可是等她进了杂货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却只见老板一脸莫名其妙的频频摇头。 十三香,那是什么东西? 叶柔儿怅然的呆立, 越发深刻的意识到她穿越来的这个地方,真的是非常落后啊,什么都没有。 叶柔儿也记不起十三香的具体配方,只能将自己想的起来的调料一个一个的问出来,结果老板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胡椒粉?辣椒粉?花椒?大料?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老板表示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 叶柔儿失望透顶!最后只能买了一坛酱油一坛醋,聊胜于无。 她一路闷闷的回家,心想这里的人也太不讲求生活品质了吧,难道就从来没有人去尝试制作调味料吗? 没有调味料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民以食为天的炎黄子孙身上呢?真是太坑die了! 不过……没人尝试做调料,这其实是个商机啊! 叶柔儿眼珠一转,忽然来了注意,民以食为天这句话绝对错不了,要想赚钱还是要从大家的餐桌入手啊。 没人制作调料这不正好给了她机会来填补市场的空白吗! 叶柔儿眼睛发亮,这个巨大的商机让她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第30章 进山寻调料 说干就干! 其实这个调料可真是好东西,不但可以提升食物的美味,对肠胃更有良性刺激,可以促进消化液的分泌而增强人对食物的消化能力,所以这前世最为常见的大部分天然调料几乎都是可以入药的药材。 叶柔儿当天晚上就仔细的整理了一下她记忆中十三香的配料表,不过她有点记不清这十三味药材到底是什么了,只记得花椒大料等九种材料,剩下的四种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其实叶柔儿能记得这其中的九种材料,还是多亏了她前世喜欢看相声小品,某年春晚上赵本山和巩汉林曾一起演过一个小品《十三香》,巩汉林在小品里唱了一段叫卖小曲,唱的就是这个十三香,唱词特逗,所以叶柔儿就记住了。 叶柔儿想起那个小品,心情也明朗了许多,摇头晃脑的学着巩汉林的样子唱到: 上好的花椒和大料,陈皮肉桂加良姜,丁香木香亲哥俩,同胞姐妹是大小茴香。 一边唱一边还回忆起赵本上在巩汉林旁边插科打 诨的搅和生意,绷不住的乐了起来。 玉容早听她在旁边念念有词的唱了半天,好奇的问她,“柔儿你笑什么呢?” 叶柔儿笑呵呵的抬起头,想跟玉容解释一下,又想到玉容哪里知道什么赵本山还是巩汉林的,一时心中有点怅然。 “娘,我发现城里的饭馆在做菜的时候加一种特殊的东西,能让菜的味道更好吃,听说是几种草药磨得粉,我明天想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几味草药,要是我们也能把草药磨成粉去卖,能赚不少银子呢。” 叶柔儿没法解释调料这个点子是怎么来的,只好谎称是从别人那里来的经验,她也是看准了玉容已经很久没有到过城里,肯定不了解那边的真实情况。 玉容笑了笑,“这草药能随便放在饭菜里?那味道还能好吃?” 叶柔儿点点头,“好吃,我尝了的,听大夫说这几味草药都是能生津促消化,吃了对人没坏处。” 玉容不以为意的笑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有了配料表,叶柔儿第二 天就开始了她的寻找调料旅程。 因为大部分调料都是成熟的植物种子,考虑到珠子异空间正值盛夏,就算有恐怕也没成熟,所以叶柔儿决定就从她所在的这个世界开始找。 叶柔儿她们这个村子三面环山,她记得自己穿越来的时候原来的那个叶柔儿正是去了山中采草药,所以这周围的山林中应该也生长着许多奇珍异草吧。 第二天一早叶柔儿就背着小背篓进了山,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最为熟悉的一种调料——辣椒! 她是在一个小山谷里发现的一片树辣,树枝上结满了小辣椒,此时已经完全红透,远远望去好似山谷中缀着一片红云,煞是好看。 叶柔儿摘了许多扔进背篓,又仔细的记下了山谷的位置。虽然辣椒并不是十三香中的一种,但是爱吃辣椒的人可不在少数。 出师告捷,让叶柔儿信心大增,非常高兴。 顺着那条山谷继续往里走,叶柔儿就闻见空气中飘着似有似无的淡淡辛香,叶柔儿一边仔 细的嗅着味道一边在林中探索,没走多远就在林间草丛中发现了一种深褐色的八角形果壳,她找了块石头砸开了一个尖角,就露出里面黑褐色的果实,只有米粒大小,却带着浓郁的香气,正是野生大料。 叶柔儿抬头看去,头顶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整棵树上都结满了深褐色的八角形果实,更有许多早已成熟的掉落在树下。 叶柔儿高兴的捡了许多装进背篓里,又朝四周看了看,只可惜只有这一棵大树,并未发现其他的。 不过这棵树长得十分高大,足有十几米,树上的大料果实更是一个挨一个,全打下来估计要好几百斤! 说实话叶柔儿只见过作为调味品的大料,还真没见过它的植物形态,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大料原来是长在这么高大的树木上,这也给她的思维开了一个窍,不能光靠想象去找,要把身边不认识的植物果实都仔细的看一看,没准就会有所发现呢。 叶柔儿如此想着,继续朝山里走去,这一次她更加仔细的 搜索,把遇见的所有植物种子都探查了一遍,竟然意外的发现了一小片芝麻! 芝麻籽的外壳有点像豆荚,此时芝麻早已成熟,所以大部分的荚壳都已经炸开,芝麻籽散落了一地,植株上只留着很少一部分没有炸开。 叶柔儿非常仔细的将荚壳都摘了下来,那些荚壳非常的脆,一不小心就会碎,里面的芝麻籽就飞了出去,所以叶柔儿着实废了不少时间才收集了一布袋芝麻,大概有三四斤重。 这芝麻可是好东西啊,不但营养价值丰富,而且芝麻油芝麻酱更是美味无比。 叶柔儿家里没有植物油,她早都受够了没油炒菜的日子,此时见了芝麻那真是比见了银子都开心! 她在山中寻了大半日,采摘了几斤辣椒和大料,再加上这些芝麻,背篓的重量几乎就要超过她的负荷。她抬头看了看遥不可及的山顶,考虑到下午还要去城里卖蘑菇,决定不再朝山里走。 出门一趟能这么顺利的寻找到两种调料,这已经让她感到非常高兴了。 第31章 初次尝试配方 叶柔儿去城里的时候特意跑到药铺询问了一下另外那几种调料,茴香、桂皮等等,药铺里果然都有,但价格却并不便宜。 叶柔儿就挑着便宜的买了凑齐了五种材料,虽然做不成十三香,倒是可以试一试五香粉。她又买了一个小石碾子,准备回家先试验一下各种调料的配置比例。 她先用小石碾子把所有材料都磨成了细粉,然后按照记忆中的味道把它们混合在一起,这混合的比例是最难控制的,每种调料的味道都很独特,比例如果不对,就很难充分发挥出每种材料的香味。 她闷头鼓捣了三个晚上,最终才确定下来一个配方,虽然味道照前世着名调味品还差得远,但是在这个只有盐的世界中,她的五香粉可算是独一无二的好东西! 叶柔儿再炖汤的时候就把这种自制的五香粉放了进去,出锅的时候还淋了两滴刚榨出来的芝麻油,那味道真是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玉容喝了她炖的汤果然赞不绝口,问她怎么会这么好喝,比肉汤都好喝! 叶柔儿十 分得意的笑,就告诉玉容她在山里找到了两种药材,又在药铺子里买了几种,自制了一种叫五香粉的调料,而今天车菜里就放了她自制的五香粉。 “娘,你觉得我这个五香粉的味道怎么样?加了五香粉之后,菜的味道是不是好吃了很多?”叶柔儿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玉容,她自己的舌头是吃惯了调料的,所以她的感觉基本上做不得数,要想知道五香粉到底可不可行,还是要玉容这个味觉从未被污染过的人来给意见。 玉容将那五香粉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那味道刺激的她打了好几个喷嚏,“柔儿你这都是用的什么草药啊?味道如此奇怪,放在菜里吃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不会出问题的,一来这五香粉的草药是经过大夫认可的,二来这菜里放的量很少很少,不会对人有害的。” 玉容却还是有点不确定,“放在菜里的味道倒是不错,可是娘看你这几天太辛苦了,还要把草药磨成粉,咱们宁可不吃了,你还是不要忙了。” “娘,我不辛苦。其实这五香粉我也不是做来咱们自己吃的,我是想拿到城里去卖的。” “那可不行啊,”玉容听了叶柔儿的话第一个反应却是阻止她,“这是药三分毒,普通人没病没灾的可不能随便吃药,你把五香粉卖给别人,万一人家吃出了什么毛病,那可怎么办!” 叶柔儿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玉容竟然是这个反应,不过玉容的反应估计能代表这里绝大多数人的态度吧?要是大家都认为调料是药,那确实不太容易接受她的五香粉。 想要改变古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这要怎么办,她一时有点犯难了。 她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调味品这个绝妙的点子,难道就要败在大家的偏见里?不,她决不允许! 叶柔儿想了一晚上,最后决定还是一个字:骗。 既然普通人无法接受把药当调味品,那就不要告诉他们这是药好了。正好她也想对五香粉的配方保密呢,干嘛要告诉别人五香粉是由哪些材料组成的,真笨! 第二天叶柔儿就把五 香粉拿到醉仙居,当着老板的面做了实验,两道一模一样的菜,一道洒了她的五香粉,一道没有洒。 老板尝了一口,立刻眼睛放亮,这放了五香粉的菜比那道没放的好吃了许多啊! “叶柔儿,这五香粉是什么东西啊,如此奇妙!”老板盯着叶柔儿手中那一小包的五香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样的好东西,要是能给他独家经销,那就太好了! “老板,你别管这是什么东西,这配方可是我们家独门秘制的,不能告诉你,你就说味道如何?”叶柔儿将保密进行到底,就是不肯告诉老板五香粉的配料,只问他想不想要。 “要,当然想要!”老板也知道这种好东西配方自然是保密的,叶柔儿不告诉他,他也就不再深究。“你这五香粉怎么卖?” “你觉得我这五香粉跟盐比如何?”叶柔儿拿不准五香粉的价钱,所以就把问题又推了回去。 老板犹豫了一下,这盐是做菜必须的,而五香粉嘛,却不是必须的。不过有了这五香粉他家饭馆一定会吸 引更多的客人,赚更多的银子,没准醉仙居很快就能成为这峦城里最红火的大酒楼! 老板好似看到了那光明无限的未来,满脸的踌躇满志,不过想到他正在跟叶柔儿谈生意,所以立刻敛了神色,装作很淡定的样子道:“五香粉虽好,但跟盐还是没法比的。” 叶柔儿是何等的机灵,早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也不拆穿他,只是呵呵的一笑,“老板,这样吧,这五香粉我免费给你一包,你不妨试验下效果,这价钱嘛,就等你试验出了效果咱们再谈,你看怎么样?” 叶柔儿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小包五香粉,她心里早有准备,这未知事物的价值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可那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在现代这调味料可是比盐更贵的东西,可在这里却没人知道它的价值,叶柔儿不想因为大家的无知而埋没了它的价值。 所以这免费试用就是最好的推广方法! 她还指望着靠五香粉发家致富呢,没准她的五香粉也能卖的比盐贵?一想到那种可能,她就笑的合不拢嘴了。 第32章 蘑菇送上门 叶柔儿留给那老板的五香粉也就几两,看他们酒馆的客流量,估计够他用个十天八天的,等到几天之后消息散开,饭馆开始增加顾客的时候,老板却没有了五香粉,那时候才是叶柔儿跟老板谈价钱的好时候。 叶柔儿离开那家小酒馆,又去了另外两家,用同样的方法吊起了两位老板的好奇心,就等着几日之后他们来跟她谈价钱了。 叶柔儿回到家仍是日日操劳不停,要照顾一家三口的起居,上午要进山寻找制作调料的材料,下午要去城里卖蘑菇,晚上还要用小石碾磨她的五香粉,真把她累得腰酸背痛,手掌心都磨出了血泡,但一想到将要靠这些五香粉赚大钱,她就什么苦都咽下了。 因为手里有钱,所以叶柔儿天天变着样子买滋补的药 物给玉容吃,她又怕玉容嫌药贵不肯吃,所以就偷偷的把药都掺在了玉容的饭菜里。 玉容吃着饭的味道不对,但一看到叶柔儿憔悴的小脸蛋就心疼的不忍心细问,默默的把那些变了味道的饭菜都吃了下去。 吃的饱,又有药医着,玉容的身体终于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已经可以下地慢慢走动,白天叶柔儿不在家的时候,她也可以独自照料小婴儿了。 叶柔儿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每天再苦再累也都觉得值了。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大的像那小伞装满筐……”叶柔儿高兴的蹲在地上,仔细的将一朵蘑菇采摘下来,同时念念有词的唱着哥,心情非常不错。 今天她背了一个大箩筐,打算多采一些多卖点钱,现在三家小饭 馆对她蘑菇的需求量已经比较稳定,每天大概都有一吊钱的进账,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她觉得她马上就要变成富婆了。 而且那三家小酒馆已经尝到了五香粉的甜头,她估摸着这一两天就要来跟她谈价钱了。 叶柔儿想着每日大把大把的赚银子,心情就好的不得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蹦蹦跳跳的唱着歌在林子里采了满满一背篓的大蘑菇。 其实如果多拓展几家小饭馆叶柔儿的收入还会增加,但是她害怕人多眼杂会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敢卖给这三家不起眼的小饭馆,而不敢去大酒楼。 她现在时常懊恼这个身份,一个十二岁的乡下丫头,做起生意来真是非常的不方便!她恨不得一夜长高,变成一个大姑娘,那样就可以女 扮男装的去做买卖,也许可以自己开个店铺呢。 经过几天的搜索,叶柔儿在林中陆续发现了草菇、平菇和香菇等,还有些颜色较为鲜艳的蘑菇她叫不出名字,担心它们有毒所以不敢碰。 而山林中除了蘑菇还有许多野果子,酸酸甜甜,叶柔儿越看这座大山越高兴,恨不得立刻就将这大山里的宝物探索个干净。 可惜她没那么多时间,每天都是匆忙进来又匆忙出去,非常无奈。 这一天叶柔儿刚进了城,远远的就瞧见一乘灰蓝呢顶小轿拐过了街角,她心中一动,想起慕容公子隐在轿中的身影,便觉得隐藏了许久的心肝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她又曾经几次在梦中见到那位陌生的男子,那男子音容笑貌好似真人存在,但叶柔儿想破头就是想 不起来他是谁,所以她有点疑惑,难道梦中人真的会是慕容公子? 叶柔儿一直想寻个理由去见一见他。 慕容公子是她的救命之人,又赠给了她一身崭新的棉衣,所以她想送点鲜蘑当回礼,也是很应该吧? 叶柔儿是个行动派,她心里想着便做了。 她从背篓里挑拣了最为肥硕大蘑菇装在篮子里,然后敲响了那行馆的侧门。 有一个管事婆婆走出来,叶柔儿便笑呵呵的对她说找苏苏姐姐。 哪知苏苏当日出门办事,根本不在行馆内。叶柔儿没办法,只好将一篮子鲜蘑交给那管事婆婆,请她一定转交给苏苏姑娘。 没见到苏苏也没能进去行馆,叶柔儿有点泄气,可是对那位慕容公子的好奇却让她心神不宁。第二日,她又一次提着蘑菇上了门。 第33章 秋红 她来的巧,走到行馆门前的时候,正瞧见那灰蓝的呢顶小轿转过街角也朝着行馆而来,而轿子旁边跟着的那个俏丽的丫鬟,正是苏苏。 “苏苏姐姐!”叶柔儿紧走了两步,小声叫住了苏苏。 苏苏顺着声音转回身,疑惑的看了她两眼,似乎有些不记得她了,“你是……” 叶柔儿躬身一拜,笑意盈盈道:“苏苏姐姐,我是叶柔儿,那日不慎落水,被公子所救,你还记得我吗?” 经她提醒,苏苏立刻想起来她是谁了,俏丽的脸上也带了笑,“呦,是你呀,你怎么到了这里?” 叶柔儿赶忙把那一小篮蘑菇朝前递了递,“苏苏姐姐,我来给你送点蘑菇尝尝鲜。” “蘑菇?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了,昨个你已经给我送过一次了,这蘑菇是哪来的, 这大冬天的怎么还会有鲜蘑呢?”苏苏接过她手中的小竹篮,掀开盖布一看,果然是一篮个头匀溜的大蘑菇。 叶柔儿微微一笑,“我们庄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也只能拿这不值钱的东西来给姐姐尝个鲜,姐姐千万不要嫌弃。” 叶柔儿没有细说蘑菇的来历,而是巧妙的避过了这个问题,苏苏聪慧伶俐,知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再细问。 “瞧你说的,这大冬天里能吃到鲜蘑,这可是新鲜玩意!” 叶柔儿看这那顶小轿进了行馆的大门,想来今日还是见不到那位慕容公子的真容,有点失望,打算就此告辞。 苏苏却携了她的手,“别急啊,我还有事跟你说,我们公子偶感风寒食欲不振,还是多亏了你的蘑菇,才让公子有了胃口。” 叶柔 儿眼睛刷的一亮,“真的?要是公子喜欢,我就多送些来!” 苏苏见她欣喜的样子也笑了,“那感情好呢,这快过年了,天天吃的油腻,也好给公子换换胃口。你跟我进来,我找伙房的管事跟你说,明日我不在,你可以直接找他。” 叶柔儿欣喜的点头,能进到行馆里也好啊,总之能近一步是一步。 苏苏事忙也不能亲自带叶柔儿去伙房,就随手招了旁边一个叫秋红的丫鬟过来,“秋红,你带着叶柔儿去伙房找王管事,她是来卖鲜蘑的。” “哎,苏苏姐姐你放心吧,我就带她去,肯定不会出问题的!”秋红喜眉笑眼的对着苏苏答话,显得恭谨又伶俐。 苏苏淡淡一笑,只扫了她一眼,又回头跟叶柔儿说了两句话,这才匆匆的跟着慕容公子 的轿子进了行馆。 叶柔儿抬眼去看,秋红约莫十五六岁,一张小脸生的十分娇美,穿着一件橘红色的裙子,打扮也很讲究。叶柔儿从她的衣着猜测,这秋红应该是很得宠的丫头,所以不敢带忙,赶紧笑脸相迎的道谢,“谢谢秋红姐姐。” 秋红微微弓着身子,眼看着苏苏的的背影消失才慢慢站直了,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淡了下去,高傲的抬着头,用眼角撇了撇嘴叶柔儿,不咸不淡的恩了一声。 这态度……跟刚才也差的太多了吧? 叶柔儿偷偷在心里腹诽,面上虽然还陪着笑,心里对这个秋红的印象已经坏了,如此的踩低就高,还真是一副十足的奴才相,这样的人怎么能跟苏苏相比。 她忍不住暗自笑话,同样都是慕容公子身边的人,差距 咋就那么大呢! 秋红态度倨傲而冷淡,一路上也不理会叶柔儿。途中不断有小厮丫鬟跟秋红打招呼,她也不大理会,最多不过恩一声权当招呼过了。 秋红带着叶柔儿到了后厨,厨房里面煎炒烹炸正在准备晚饭,秋红用雪白的帕子在面前挥了挥,想要驱散扑面而来的油烟,朝着厨房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厨子喊了一声,“老王头!” 那老王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陪着笑脸走了出来,“呦,秋红姑娘。” 秋红很不耐烦,皱着眉头朝叶柔儿努了努嘴,“这个丫头是个卖蘑菇的,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你看看吧。” 说完也不等人答话,自顾自的扭着腰,甩着雪白的帕子施施然的走了。 那老王头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几不可察的哼笑了一声。 第34章 背影一般无二 “王管事,我叫叶柔儿,我这里有些蘑菇,苏苏姐姐说让我来找您。”叶柔儿笑呵呵的给王管事行了礼,又将那一篮蘑菇递了过去。 她刚才在旁边,早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这秋红口中的老王头应该就是后厨房的王管事了。她心想这个秋红也不知道在傲气个什么,真是个傻瓜,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却敢如此怠慢一个管事,也不知哪里来的雄心豹子胆。 王管事长得很胖,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叶柔儿对他态度恭敬,他对叶柔儿也是和颜悦色。 他对这冬日里能见到鲜蘑感到非常的惊奇,所以昨天苏苏给他送来那鲜蘑的时候,他就委托苏苏帮他打听这卖蘑菇的人是谁,能否多买一点。 叶柔儿身单力薄,每天只能背一大背篓蘑菇出来,大概十斤的份量,给三个小饭馆供应刚刚好,若 是一下子给了王管事太多,恐怕会影响她的收入。 但是慕容公子是她的救命恩人,既然慕容公子喜欢她的蘑菇,她又不好拒绝,一下还真有点踌躇。 王管事见她犹豫,便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们会按市价给钱买的,不是白要她的蘑菇。 叶柔儿慌忙摆手拒绝,她的命都是公子救得,这么点蘑菇怎么能要钱的,明天她一定多采点送过来! 王管事拗不过她,叶柔儿说完慌忙就出了行馆,第二天又摘了一大篮蘑菇给送了过去。 可是她不肯收钱这事却让慕容公子知道了,叶柔儿去送蘑菇的时候王管事便把她留下,说公子要见她。 叶柔儿被人领着到了后园,此时才有机会仔细的看清行馆内部的布局,只见瓦檐叠翠曲径通幽,虽然内院地方不是很大,自有一番别致精巧的味道。 小厮把她带到 一个雅致的院子里,自己跑到院子里叫人去通报。 叶柔儿规矩的站在院子外面等着,尽管心里很好奇,但还是忍着没有探头探脑的张望,可是过了许久也没人来叫她回话,她就大着胆子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只看见院子里一株红艳艳的梅花正在盛放。 “什么人在这里探头探脑!” 叶柔儿刚一抬头,还没等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呵,那声音有点熟悉。她一回身,只见秋红正怒目圆睁的瞪着她。 叶柔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笑着微微一躬身,算是给秋红行了礼,“秋红姐姐,是我叶柔儿,昨日你带我去后厨找王管事的。” “你怎么在这?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秋红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微微垂了眼角斜着瞥了她一眼。 “公子说要见我。”叶柔儿低了 头,垂下眼帘,心想你不拿正眼看我,我也不爱看你呢。 “什么?”秋红的声音徒然增大,似乎是不相信她的话,“公子怎么会要见你,不可能!” 叶柔儿正想说什么,院子里就做出来一个人叫她的名字,“叶柔儿,你进来。” “苏苏姐姐!”来人正是苏苏,秋红见了她立刻收起了自己浑身的凌厉,换上了一张巧笑的面具,“这样的小事还要劳烦你亲自出来,你只需吩咐一声,我就带这丫头进去就行了,这大冷天的,姐姐何苦还要出来受冻。我看公子身边就姐姐一人实在不便,不如再调些人过来伺候吧?” 叶柔儿暗笑,变脸如此快,不怕累到面部神经? 苏苏浅浅的笑,“不用了,公子喜静,不用太多人伺候。你去忙吧。” 秋红心有不甘的捏着手中的帕子,还想再说什么,但苏 苏已经不再理会她,笑盈盈的朝叶柔儿招了招手,两人掀了帘子进屋去了。 叶柔儿敛了气息,安静的跟在苏苏身后,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她心中忍不住激动,觉得口干舌燥,紧张的手心都微微冒汗。 屋里又分内外两间,苏苏让叶柔儿在外间等着,自己掀了帘子走进了里屋。 借着苏苏掀开帘子的空当,叶柔儿用眼角的余光匆匆朝里屋一瞟,看见靠南窗的榻上安置着一张方桌,桌上的景泰蓝花瓶中插着一支怒放的红梅。 而透过那红梅的枝桠,逆着南窗朦胧的光线,有一个清瘦俊逸的身影,衣衫胜雪,风姿如玉。 帘子又放了下来,将叶柔儿的视线隔断,只留下她站在外间一颗芳心咚咚乱跳。 只是一个逆着光的朦胧背影,就让她轻易失了心神。因为那背影,竟与她梦中之人一般无二。 第35章 梦中人 叶柔儿呆呆的站在外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着也许只是她的幻觉吧。 过了一会门帘又掀动,苏苏的一张俏脸从帘后探了出来,“叶柔儿,公子说谢谢你的蘑菇,喊你进屋回话。” 叶柔儿一怔,又紧张了起来,见苏苏正在朝她招手,赶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垂着头迈步走进内屋,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参加高考时都没现在紧张。 内屋更加温暖,香炉里熏着上好的香,一室温暖馨香,仿似置身春日百花丛中。 “你叫叶柔儿?”仍是记忆中那把悠扬甘醇的嗓音,不急不缓的问道。 “是。”叶柔儿轻声回答,却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看。 “你不必害怕,听苏苏说,这些鲜蘑是你送来的?我只是好奇这冬日里怎么会有鲜蘑?” 叶柔儿终于寻到机会抬起眼帘飞快的朝他看了一眼,却不其然撞进一双璀璨如星子的幽深黑眸中 ,让她瞬间滞住了呼吸。 赶忙又低下头,“蘑菇是我和我娘在自家屋里种的,其实只要在温暖潮湿又背光的地方蘑菇就能生长,只是不如夏季长得那么快。” 叶柔儿的心怦怦的跳,又惊又喜,慕容锦的容貌竟与她的梦中人一般无二! 尤其是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她从未见过那样温润的眸光,带着慈悲的善意,坦荡清澈,至纯至净,这繁华浮世中人怎会有那样的眸光?难道他是超脱物外的仙人不成? 她止不住好奇用眼角的余光再去看他,才发现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奇怪的是,那长衫的布料非锦非缎,而是质地细腻的白色棉布,棉布既不发光也不反光,无花无纹,可是不知为什么,那么简单的白色长衫穿在他痩削挺拔的身上,就是有种飘逸出尘的感觉,他微微一动,那白色的长衫也微微一动,宽大的袍袖摇摆不定,竟让叶柔儿生出一种错 觉,好像下一秒慕容锦就会御风而起,乘风而去…… “原来蘑菇也可以自己种,我倒从未见过,只是你们是怎么想到的呢?”慕容锦醇厚的声音又再响起,打断了叶柔儿的幻想。 叶柔儿又抬起头,见慕容锦迷人的黑眸中有一丝好奇之意,如玉的面庞似乎是带着一点鼓励的笑意,正认真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样的场景曾多次出现在叶柔儿的梦里,竟叫她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傻愣愣的忘记了回话。 旁边的苏苏见她一副魂不守和的呆样,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才惊醒了恍惚的叶柔儿,赶忙垂下头回答慕容锦的问题。 “回公子,我前些天偶然发现一处温泉周围长着蘑菇,才知道蘑菇在冬日也是可以生长的,又在家中实验多次,才终于养出了鲜蘑。” 慕容锦轻轻的点了点头,“也多亏你心思精巧才想到这培育之法。听苏苏讲,你今日拿了许多来 ?” “是,如果公子不嫌弃,我以后还来送。”叶柔儿低头,她会不由自主的被慕容锦吸引,可是在他那澄澈的目光下又有些坚持不住,不敢多看他。 “谢谢你,不过这蘑菇我们却不能白拿,你拿来多少便按着市价收钱吧。” “公子,这可不行!”叶柔儿听闻此言慌忙推辞,“公子曾救柔儿一命,我无以为报,只能送些自己产的不值钱玩意,怎么还敢收公子钱呢,这真是折煞柔儿了。” “哦?我何时救过你的命?”慕容锦竟然完全不记得曾经救过她的事,让叶柔儿不免又是一阵感慨。 苏苏微笑着为慕容锦添了半盏茶,“公子怎么忘了,前阵子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姑娘,那就是她啊。” 经苏苏的提醒,慕容锦好像终于想起来一点,俊朗的面孔上浮起一丝微笑,“要谢也是谢林漠,不用谢我,当日是他下水救你的,后来发热昏迷的也是他,与我并 无干系。” 叶柔儿愣愣的看着他脸上那抹笑意,觉得他那微微的一笑之间,眸中似有星光流动,牵动了周围的光线都微微暗了一下。 “你看,我就说我们公子最怕有小姑娘找他报恩,你偏不信,这下你信了吧?”苏苏放下茶盏,走过来拉住呆愣的叶柔儿,“公子说要按市价给你钱,你拿着便是,你若不肯要,那我也是不敢收你的蘑菇的,我不收,公子就没得吃,所以你要是真为公子好,就还是收了钱吧!” 慕容锦听苏苏舌灿莲花的劝服叶柔儿,微微的笑了笑,“我要你的蘑菇并不是自己吃,而是走亲访友作为拜礼,给大家尝个鲜,你不要再推辞,只当是普通的生意就好。” 苏苏一通弯弯绕的说辞下来,叶柔儿已微微有点发蒙,再听慕容锦这样说,也只好点了点头,并约定明天下午先送十斤鲜蘑来。 最后慕容锦又说如果有需要,以后还会跟她多买些。 第36章 再遇车夫 临走时苏苏给了她三十文钱,说是今日的蘑菇钱。今日的一篮蘑菇大概二斤多一点,叶柔儿连连推辞,最后实在推脱不掉,只好收下二十文。 叶柔儿出了慕容公子的院子,迷迷糊糊的走了一会,总觉得有人在她身后跟着,她一回头远远的就瞧见那边假山处闪过一抹橘红色的身影。 除了秋红她想不到还有别人。叶柔儿感觉非常的莫名其妙,这个秋红盯着她干什么? 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思多想秋红的事,她满脑子都是慕容公子。一直到出了慕容行馆,她的心还在咚咚的跳个不停。 怎么回事,慕容公子怎么会和她的梦中人长得一模一样?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难道冥冥中他们有什么缘分不成? 她心里疑惑不已,一想到也许她和慕容公子之间真有某种不可言说 的缘分,她就心如小鹿乱撞,不觉红了一张脸。 一整晚慕容公子那清俊的容貌都不停在她眼前浮现,让她辗转难寐,心神恍惚。 按照约定,第二天叶柔儿又给慕容行馆送去了十斤鲜蘑,只可惜却没再见到慕容公子。 她微微叹气,其实这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他是富家公子,而她只是个卖蘑菇的小女孩,昨日能见到那一面已经是机缘巧合了。 叶柔儿也不灰心,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她早已信了慕容公子与她之间的缘分,也许老天爷正是为了他们之间的这种缘分,才让她穿越时空来到了这里。既然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那日后自然还有见面的机会。 不过给慕容行馆送了十斤蘑菇之后,她就没有蘑菇送给那三个小饭馆了。 她现在每天背着十斤重的蘑菇往来于村 子和城镇之间,来回各一个小时的山路真是让她耗光了体力,一想到过几天也许还要在背篓里加上几斤五香粉,她就觉得自己要被累吐血了。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她必须考虑租车的问题了。 其实叶柔儿早就发现城门外的驿站为往来的行人提供马车租赁的服务,有远途的也有近途的,而从城里到张村这一个小时的山路大概需要五文钱,如果有人同行还能分担车资,其实也算是便宜了。 叶柔儿昨夜没有睡好,今天觉得非常的疲累,所以决定回村的时候就搭马车。 她赶的巧,正有一架马车要往张村那边去,才刚离了驿站走出去不远。叶柔儿赶紧追了上去,口中连连呼叫。 “等一下!等一下!” “吁!”赶车的车夫听见有人呼喊便拉住了缰绳停下马车 ,叶柔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车辕好一阵喘气。 叶柔儿喘匀了气抬头去跟车夫说话,一抬头就见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脸膛微黑双眼锐利,只是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却自有一股威压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躲开他的视线。 叶柔儿站在那汉子面前微微一抖,只觉得日头又似西沉了几分,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冷煞了起来。 这种让人忍不住会瑟缩的杀气让叶柔儿迅速想起来他是谁,正是那一日跟牙婆子一起去她家的那个车夫! “是你。”可是还没等叶柔儿说话,那汉子却忽然开口,然后也不等叶柔儿反应,就抓着她的胳膊微微一用力,直接将叶柔儿举了起来放在马车上。 “驾!” 叶柔儿还在发愣根本没坐稳,只听见耳中啪的一声,马鞭撕裂空气发出脆响 ,驾车的马儿听见这声响立即迈开四蹄,拉着马车在城外宽阔的管道上飞奔了起来。 叶柔儿坐在忽然飞奔的马车上身子一歪,差点跌出车外,吓得小脸惨白,赶紧伸手在身边胡乱的抓了个东西,才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等她缓过神,才发现自己正紧紧的抓着那黑脸车夫的衣襟,而那车扶正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 叶柔儿吓得一哆嗦赶紧松了手,缩着身子尽量往里坐,想离那车夫越远越好。 马车上还有另外三个人,一个小媳妇带着一双儿女,买了许多杂货出城回家。两个小孩子在车上打打闹闹,倒缓解了叶柔儿的紧张。可是她们的家住的比较近,没过多一会那母子三人就下了车,马车上只剩下叶柔儿和那个黑脸的车夫,叶柔儿又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第37章 车夫诉往事 叶柔儿不太敢看那车夫,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煞气。 她前世早早就出社会历练,打了很多份工,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物,练就了火眼金睛的识人本领,好人坏人她一眼就能分得清。 可是她却看不透眼前这个车夫,很明显他的身上带着一股狠辣劲,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让叶柔儿从心底深处生出深深的惧意。 但叶柔儿又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什么恶意,似乎他的冷漠和煞气只是与生俱来的,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大、大叔,我要去张村。” 叶柔儿此时才想起来她还一直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那车夫只是闷闷的恩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马车在山道上行进,车轮压在土路上发出嘁哩喀喳枯燥的声音,赶车人不时挥一挥鞭子,空气中回荡着鞭子啪啪的响声,然后马儿就打个响鼻快走上 几步。 山道两边都是浓密的树林,有风从林间刮过,刮动树枝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响。叶柔儿沉默的盯着车夫的后背,脑子不受控制的想着诸如杀人越货、劫财劫色、曝尸荒野等等不吉利的词语。 “你叫叶柔儿?” 那汉子忽然出声,低沉的嗓音在山道树林间回荡。 叶柔儿被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他并不答话,又继续问,“你是丁丑年五月出生的?” 叶柔儿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包裹,紧张的牙齿打颤,“你问这个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想起那一日牙婆说要找丁丑年五月的小女孩去给老地主冲喜,吓得浑身发抖,难道这车夫想把她绑架了给老地主冲喜? 叶柔儿慎重的考虑了一下从马车跳下去逃跑的可能性,觉得自己百分百逃不掉,一瞬间心都凉透了。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拐子,也不 会掳了你去卖,只是看见你就想起一个故人,他们家的女孩要是还活着,也跟你一样大。”车夫没有回头,只是慢慢的说到,语气中似有无限的怅然。 想起故人?叶柔儿不敢相信他的话,仍是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后背,捉摸着万一两人缠斗起来,她怎么才能讨到一点便宜,用牙咬还是猴子摘桃呢? 那汉子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是在我手上丢的,丢的时候还不到两岁,身上只有生辰八字和刚从庙里求的一副名帖,她的名字也叫柔儿。” 那汉子说完就再也没说话了,只是沉默的甩了甩鞭子,啪啪作响。 叶柔儿听他话中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愧疚,并不像假话,只是他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 长久的沉默中叶柔儿听那车夫又叹了口气。 叶柔儿陷入了思考,那车夫可不像随便开口之人,他对自己说这话,是不是有什么 深意? “那孩子是怎么丢的?”又过了半响,那汉子再不说话,叶柔儿却起了好奇心轻声问了句。 汉子又叹了口气,似有无尽的惋惜和懊悔,才慢悠悠的回忆起往事。“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是我一时不查,让人把孩子掉了包,这些年我一直在四处打探那个孩子的消息,却始终杳无音信。直到最近。” 叶柔儿听他说的情真意切,话语中那寂寞萧索的味道让她也不免唏嘘感慨起来。 皮鞭在空中挥舞,又发出啪的一声响。 “直到最近?大叔难道你找到她了吗?”叶柔儿将身子朝外挪了挪,探头看了看。她有种感觉,这汉子绝不是无缘无故的跟她说起这事。 车夫偏头瞧了她一眼,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脸上那冷冽的表情柔和了少许,“还不太确定。怎么你不怕我了吗?” 叶柔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叔你不是 坏人,其实那天你从外面帮我家关上大门我就知道了。” 那汉子脸上笑意越浓,锐利的眸中涌起一丝玩味,“从外面把门关上,这话倒也有趣。” 叶柔儿见他笑了起来也跟着笑了两声,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没那么尴尬了。 又过了半响,车夫缓声道,“看来你的父母将你教养的很好啊。” 叶柔儿微笑,“那是自然,我爹我娘是这世上最好的爹娘了。” 车夫听她这样夸赞父母,便没有再说话,仍旧是挥了挥鞭赶车前行。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叶柔儿家门前,叶柔儿付了三个大钱的车资,那汉子抬头朝他们家院子里看了看,饶有深意的对叶柔儿说到:“我叫段阳,你要是有事可以到城南的驿站找我,我们还会见面。” 叶柔儿呵呵一笑,心想虽然我已经不怕你了,但你这样明显有故事的中年大叔,我还是少惹为妙啊。 第38章 人工养殖蘑菇 叶柔儿心中起了雇车的念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邻居婶子家的毛驴,她想让婶子赚这份钱。可是雇车还要连车夫一起,婶子他们家却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帮她赶车,这事还真不好办。 可是叶柔儿真想让婶子家跟着一起赚钱。 婶子对她们是有恩的,在叶柔儿她们最困难的时候婶子一家不求回报仗义相助,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世界上像婶子一家这么厚道仁义的可不多了。 现在每天一早小山就会把奶挤好了给送过来,根本都不用叶柔儿动手了,这等恩情让叶柔儿感激不已,她真恨不得把婶子一家也当成自己的亲人,但凡她有一文钱也想分给他们一半。 婶子家其实有两个儿子,十六岁的大山和六岁的小山,大山就是在醉仙居里跑堂的伙计。 叶柔儿卖鲜蘑的事最先是通过大山搭的 桥,所以这蘑菇买卖最终肯定瞒不过婶子一家。其实叶柔儿一开始也没想瞒他们,只是刚开始不确定这蘑菇买卖可不可行,所以才一直没跟他们说。 叶柔儿想如今这蘑菇买卖已经上了轨道,也是时候让婶子一家跟着分一杯羹了。 可是她又不能告诉婶子异空间的事,所以还是要从这蘑菇来源上想想办法。 其实这个问题叶柔儿已经想了许久,她想试试人工栽培。 现代的人工栽培技术很成熟,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各种新鲜蔬菜水果,可是古代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就是这塑料大棚就无法解决。不过人工种养殖蘑菇的条件相对比较简单,叶柔儿前世也曾经去参观过蘑菇养殖基地,听人讲解过蘑菇养殖方法,她觉得试一试应该能成功。 她打定了主意,从第二天开始采蘑菇的时候就连同蘑菇下面的草 屑泥土也一起挖了出来,然后又把那些草屑泥土洒在了灶台旁比较温暖的地方,浇了水用干净布遮了起来。 叶柔儿每天都注意给蘑菇保温、保湿,还偷偷浇了弟弟的童子尿当肥料。几天之后,那些草屑泥土里果然重新长出了一朵朵蘑菇,只是个头有点小,没有自然生长的那么壮实。 不过这也够叶柔儿高兴的了。 当天她就跑到婶子家,拉了婶子来参观她的小型蘑菇养殖基地。 “婶子,你看我自己养出了蘑菇!”叶柔儿献宝似的揭开盖在蘑菇上面保温用的布帘子,露出下面一朵朵新鲜的蘑菇,看的婶子一脸的惊奇。 “哎呀,这大冬天的屋子怎么也能长蘑菇啊?”婶子蹲下来好奇的看着,惊讶不已。 叶柔儿呵呵的笑着,“我前些天在山里发现一个温泉,旁边就有蘑菇,我捉摸着可能是温 度合适,又有水蘑菇就能长,所以就试着把那些蘑菇挖回来自己养,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婶子你不知道,其实我都进城卖过好几次了呢!” “真的?”婶子家的大山一直在城里没有回家,所以她还没有听说叶柔儿卖蘑菇这事,觉得非常新鲜。 叶柔儿俏皮的点点头,亲热的拉着婶子的手,“这蘑菇我还是托了大山哥哥才卖出去的,十文钱一斤呢,可赚钱了,婶子你跟我一起养蘑菇吧?” 婶子有点心动,又有点不敢相信,“我哪有你这丫头鬼道,我可养不活啊。” 叶柔儿拉着她的手摇了摇,“没事的,婶子我教你!” 婶子想了一下,反正养不活也没什么损失,就高兴的同意了,“那可好,就算不能卖钱自己家吃也行啊!” 叶柔儿当天就把蘑菇培养基挖了一半送到了婶子家,又嘱咐她一 定要注意温度和湿度,最好在弄点牛粪做肥料。 婶子家从那天开始也跟叶柔儿一起养起了蘑菇,两三天之后还真有一茬小蘑菇头破土而出了。 婶子高兴的够呛,拉着叶柔儿好一顿夸奖。 叶柔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是真希望婶子家能学会这蘑菇养殖的方法多赚点钱,就算因此挤占了她的市场,她也不在意。 而且市场那么大,哪是她一个人可以垄断的。 而且这蘑菇人工养殖成功,不但婶子家可以跟着受惠,以后这整个村子都可以跟着养起来,变成一个蘑菇养殖基地,形成一个产业。 叶柔儿不是自私自利的人,她见不得身边的人过的辛苦,如果在她的帮助下让大家共同富起来,那才会让她感到满足和高兴。 不过那都是将来的事,目前她还是要自私一点,先和婶子两家赚够了再说吧! 第39章 五香粉 转眼就过了十天。 这十天以来,叶柔儿的五香粉反馈信息非常的好。去那三家小酒馆来吃饭的客人都对菜的味道十分满意,而且一传十十传百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 三家小酒馆都尝到了这五香粉的甜头,可是叶柔儿免费送给他们的五香粉也用完了。 再见到叶柔儿的时候,三个老板都急切的要求立刻购买她的五香粉,两家老板愿意出二十文钱一斤购买,跟盐同样的价格。 而醉仙居的老板,显然比他们跟了解叶柔儿的脾性,直接开了二十五文一斤的价格,并要求立刻购入十斤。 而如果叶柔儿愿意跟他签订独家销售契约的话,他甚至愿意出到三十文钱一斤的高价! 叶柔儿心中早有计较,她果断的回绝了那两家二十文钱一斤的条件,半分商量也没有。而至于醉仙居二十五文一斤的价格,她也同意暂时卖给他一斤。 可是关于醉仙居老板的独家买断要求,她却果断的拒绝了。 在叶柔儿看来五香粉家家户户都应该使用的冬日,她希望的是大面积推广使用,争取做到薄利多销,而不是走少而精的路线。 叶柔儿 晚上轱辘着石碾子的时候就在臭美,也许后世不会再有王守义十三香,而会变成她的叶氏五香粉? 也许她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的调料大王?然后青史留名,留下一段美好的传说? 哎呦,如果这时候有什么报纸啊广播的就好了,她可以做做广告,推广她的五香粉。要是有电视就更好了,没准她还能上个电视,成为名人…… 想着那种美好的未来,她就连手上的血泡都不觉得疼了,浑身充满了干劲! 不过这五香粉的推广只靠她一家一家小酒楼的推销肯定是不行的,她迫切需要找到一个更有影响力的销售渠道。 如果能跟盐一起卖就好了啊…… 叶柔儿做着美梦,可是一想到盐都把持在恶人赵牧他们家手中,她就只能厌恶的撇撇嘴巴。 也不知道那天听说的齐记要开盐铺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慕容公子他们家的产业,那叶柔儿真想去试试合作。 不管消息真假,叶柔儿决定明天先去慕容行馆那里打听一下消息。万一慕容家要开盐铺的事是真的,那她在考虑一下应该怎么让他们帮忙销售。 她现在每隔几天就去 给慕容行馆送几斤蘑菇,跟那边管厨房的王管事已经很熟悉了,王管事见多识广,所以她想把五香粉拿去给王管事试试。如果能得到王管事的认可,那把这五香粉推荐出去的机会就更大了。 叶柔儿第二天就选了一斤最为珍惜的竹荪送到了慕容行馆,这竹荪是她这几天新发现的,竹荪只长在竹林间,而叶柔儿找遍了异空间的山林才发现了一小片竹林,所以这竹荪的产量非常的低。 这么低产量的好东西,她可舍不得卖给不识货的小酒馆。纵观整个峦城,她觉得能配得上吃她的竹荪的也就只有慕容公子了。虽然叶柔儿贪财,但是如果把竹荪送给慕容公子,就算是不给钱她也是愿意的。 叶柔儿叩响行馆侧门的时候就在想,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色令智昏? 行馆的王管事不愧是从淮安王府里出来的,一眼就认出了珍贵的竹荪,又惊又喜,拉着叶柔儿追问她到底是在哪采到的,这也太难得了! 叶柔儿呵呵的傻笑,“王管事,我要说这是神仙给我指的道,你信不信啊?” 王管事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我信!除了神仙指 道我可真想不出来你小丫头怎么找到的这竹荪!这竹荪你准备怎么卖啊?” 叶柔儿从怀中拿出一小包五香粉,“王管事这竹荪我不要钱,送给公子尝尝鲜,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可千万替我保密!” 王管事呵呵的笑,接过那竹荪仔细的安置好,一回身见叶柔儿正眨着大眼睛天真的看着他,好像有事,“怎么,叶丫头,舍不得了?想要钱了?” 叶柔儿抿着嘴摇头,笑呵呵的拿出一把五香粉递了过去,“王管事,这是我们家自制的调味料,做菜的时候放,做菜很香的,你试试!” 王管事狐疑的接过五香粉,打开嗅了一下,当即刺激的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是什么啊?这味道好奇怪。”王管事鼻涕眼泪一把抓有点狼狈,赶紧把五香粉还给叶柔儿。 “这是五香粉,是我家里自己配的调料,别看它闻着味道刺鼻,但是用它做出来的菜真的特别好吃!”叶柔儿献宝似的介绍起来,王管事这样的人自然是见过世面的,肯定知道药食同源的道理,不会因为五香粉里有几味药材而觉得它有害,所以叶柔儿也不瞒着他,就 说这五香粉是用几味生津促食的中药磨粉而制成,至于是那几味中药,这可就要保密了。 王管事一边听着一边琢磨,又接过她的五香粉放在鼻子底下轻轻的闻了下,这次没有打喷嚏,还发现这五香粉的味道还真透着股异香。 “王管事,我想用这五香粉给你做道菜尝尝,尝了你就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了!” 实践出真知,叶柔儿相信只要是味觉正常的人吃了五香粉做的才一定会被那味道倾倒,她非常有信心。 王管事是个真心爱做菜的菜痴,大半辈子都醉心于如何能将菜做的好吃,还曾经拜了宫里的御厨为师,所以他非常愿意试一试这陌生的五香粉。 叶柔儿跟着王管事进了厨房,撸起了袖子就开始麻利的做菜,行馆厨房里各种鸡鸭鱼肉一应俱全,材料和炊具都十分趁手,但叶柔儿却没有选做肉菜,而是挑了最为平常的大白菜。 清炒大白菜,同样的两盘菜,一盘放了五香粉,一盘没有放。 王管事拿了筷子各夹了一口,放在口中仔细的品味,脸上的表情慢慢的由平静转为琢磨再变为赞叹。 “果然是好东西!” 第40章 请王管事帮忙 王管事品尝了半天,才慎重的给与了赞扬,然后看着叶柔儿得意的笑脸也笑了起来,这鬼精灵的丫头,肯定不光是让他试菜这么简单,她的本意一定是要卖这种五香粉吧?“叶丫头,这五香粉你预备怎么卖?” 叶柔儿看见王管事脸上欣喜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啊,成了! “王管事真觉得这五香粉有用吗?”叶柔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王管事,充满着期待。她现在觉得年龄小也有年龄小的好处,可以时时刻刻扮萌装天真,用来对付上了年纪的大叔们还是非常管用的。 王管事点点头,仔细的闻了下五香粉的味道,又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在口中细细的品味,“这五香粉里应该有肉桂、茴香……”王管事细细的品尝着,他对药材也有了解,所以还真尝出了其中的几味来。“我以前只在做肉的时候用过肉桂提味,却还从来没想过要把它们放在一起,这几味药材单独 闻起来味道确实很奇怪,不过放在一起之后却能互相辅佐,激发出各自独特的香味,这么绝妙的点子亏你想的出来,叶丫头你可真是个天才啊!”王管事毫不吝啬的夸奖到。 叶柔儿羞涩的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她哪里是天才啊,她只是投机取巧的借用了别人的点子,原来那个世界中第一个想到调味品的人才是真的天才。 “醉仙居的老板出二十五文一斤买我的五香粉,他还想要我的独家配方,但是我没卖。王管事,我送给你一些吧!”叶柔儿又拿出两包五香粉,大概有小半斤。 “哦?二十五文一斤的好东西,你舍得送给我?”王老板笑呵呵的接过来,知道叶柔儿接下来肯定还有话要讲,这些日子他们也熟悉了,他可知道这叶柔儿的脾气,该大方的地方大方,该小气的地方可小气着呢。 叶柔儿狡黠的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俏皮又可爱,“王管事,其实我是想让你用五 香粉做菜给慕容公子尝尝,我想让公子品评一下这五香粉到底值不值钱,如果真的值钱,我想多做出来一些卖呢。而且我听说年后要开一家新的盐铺,我想也许可以拿到盐铺里去跟盐一起卖,反正都是做菜用的。” 王管事哈哈的笑,“你这丫头倒打的好主意,你想着公子认识的贵人多,想让贵人们帮你把这五香粉的价钱抬上去吧?” 叶柔儿也不否定,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王管事你就帮我一回吧,你也说了这五香粉真的是好东西,好东西当然要给贵人们尝尝了,你说是吧?” 王管事笑着点点头,“这事不难,我以后给公子做菜就用这五香粉,公子一定会喜欢的,你就放心的等好消息吧。而至于能不能在盐铺中跟盐一起卖,那就看你小丫头的本事了!你别说,还真巧,这马上要开的齐记还真跟咱们府里有点关系。” “啊,真的吗?谢谢王管事!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 息了!”叶柔儿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 辞别了王管事叶柔儿就去了城南驿站,她想问问租车的事,这每天两个小时的山路耗尽了她身体的全部能量,尽管她舍不得花钱,但是租车这笔钱再也不能省了。而且如果五香粉卖的好的话,她以后进城出城可能还要带许多材料,所以必须要租车。 叶柔儿到了城南驿站见路边停着好几架马车,还有牛车和驴车,另外驿站还有马匹租赁,人来人往生意很热闹。 叶柔儿打听了一下每天接送她往返张村、峦城这段路的价钱,跟她预计的差不多,单程五文,往返九文,要是长期包车的话,就八文钱。 叶柔儿挑了一架马车,车夫是个老头,慈眉善目,长得一副老好人的摸样,让人看着就放心。而且这拉车的马是一匹上了年纪的老马,脾气很温和。 这样老车夫老马的组合,马车的速度肯定比较慢,别人在租车的时候都会尽量回避,但叶 柔儿偏偏就要这样的,她一个小姑娘租车,只求代步不求速度快,越稳妥越好。 那赶车的老汉在驿站等了一整天了也没有生意,听叶柔儿说要去张村,高兴的白胡子都翘了起来,搬了小板凳放在叶柔儿脚下垫脚,满脸带笑的请她上车。 叶柔儿看这老头笑起来的样子更和善,心里又满意了几分,心想如果等下马车没什么问题,她就跟老头说长期租他的马车了。 叶柔儿上了马车坐好,老汉正要挥鞭赶路,就听见前边有人高声询问:“有马车去张村吗?” 老汉高声的应了,过了一小会马车上又上来两个乘客,一位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者,身边跟着一个青衣小厮,看他二人穿着打扮不似普通庄户人家。 叶柔儿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觉得那个老者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老者也瞧着叶柔儿上下打量了几眼,忽然微笑了起来,“小姑娘,原来是你,你可还认得我?” 第41章 齐叔 叶柔儿一愣,她真的想不起来这老者是谁。 那老者见她面色疑惑似乎想不起来了,就笑着提醒她。“那一日你掉进了水中,是我家公子救了你,你忘记了吗?” 叶柔儿恍然大悟,脑中立刻想起了那一日的情形,这个老者当时不就是跟在慕容公子身边管家嘛!只不过后来几次叶柔儿去慕容行馆没再见过,所以竟忘记了。 她立刻笑了起来,马车上也不方便行礼,只好朝老者躬了躬身,恭敬的答道:“原来是您啊,我当然记得!您是慕容公子府上的吧?” 那老者笑着点头,既然都是去张村,两人就在马车上聊了起来。 老者姓齐,叶柔儿恭敬的喊他齐爷爷。他身边的年轻人也姓齐,叶柔儿喊他齐叔叔。 慕容公子府上姓齐的管家,叶柔儿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齐记盐铺的传闻,便好奇的问老者这传闻是不是真的? 老者捋着白须点头,他们确实要在城南开一家齐记盐铺,以后也会陆续开更多的铺子。 老者 又问叶柔儿家住张村,那可认识叶大力一家? 叶柔儿一愣,没想到老者去张村居然是要去她们家的,“我爹就是叶大力……” “哦?”老者扬眉,“这么巧,原来你是玉容的女儿,你爹娘可好?” 原来他们不知道叶大力已经死了,叶柔儿心中伤感,低声应答:“我爹已经过世了。” “什么?”齐叔似乎不敢相信,吃惊的睁大双眼,过了许久脸上的表情慢慢由惊讶变为同情,最后转为悲伤。“没想到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叶柔儿便将叶大力过世的情况说了,她看的出这老者跟他们家是旧识。 马车很快就到了张村,叶柔儿把老者和青年让进自家院子,也顾不得跟赶车的老汉说长期租车的事,只是告诉老汉记清楚路,明天午后再来接她。 “娘,来客人了!”叶柔儿将两人让进了院子,高声的呼喊玉容。 玉容今日身上爽利,正在屋里缝被子,听见声音就掀了帘子走出来,当她看见门口站着的老 者却忽然一愣,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都僵住了。 过了好半天,玉容才好似终于醒悟过来,眼圈忽然间就红了,悲戚戚的喊了一声:“齐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玉容口中叫着,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那老者面前,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玉容,好孩子,快起来!” 那被玉容唤作齐叔的老者走上前来将玉容扶起,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上下打量了玉容两眼,见她形容憔悴衣衫破旧,忍不住叹了一声。 玉容哭的悲戚,一时竟言语不能,叶柔儿赶紧扶了她进屋,又将齐叔和小厮也请进了里屋。 叶柔儿很庆幸,这几日她一直在抓紧时间洗衣服打扫房间,所以此时家里还算是整洁。她十分害怕自己在那齐叔面前露了怯,一想到他是那慕容公子的随从,她就想在齐叔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其实就是她少女的自尊心作祟,当然同时还有她的自卑感。 她家里屋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木凳,叶柔儿请齐叔和小厮坐下 ,才想起来客人了应该准备点茶水。 可是她家哪来的茶。 叶柔儿局促不安的红了脸。 好在齐叔与玉容是旧识,而且看样子关系还不一般,也没有在意那些细节。 玉容缓过神来便召唤叶柔儿给齐叔见礼,“柔儿,快过来给齐爷爷行礼。” 叶柔儿重新恭恭敬敬的施礼问好,然后将自己上次被救之事说了出来。“娘,您还记得上次我去镇子上掉在河里那件事吗?就是这位齐爷爷家的公子救了我,还送了我一身棉袍子呢!” 玉容抬眼朝齐叔看去,微微带着喜色,“难道是锦少爷吗?” 齐叔捋须微笑,“是啊,当日这丫头掉入河中正巧被锦少爷遇见,本以为只是做了一件普通善事,哪成想竟然是救了你家的丫头,可见真是有缘啊。” 玉容也感慨不已,眼中流露出向往和思念,“这一晃也十年没见了,也不知锦少爷如今成什么样了……” “是啊,这一晃都十年了。玉容啊,你们家的事刚才这丫头都告 诉我了,你也不要太难过。” 玉容的眼泪刷刷的流。 叶柔儿赶紧坐在她旁边扶着她安慰,这身子才好了一些,心情也好了点,可不能这么没完没了的哭下去了。 “哎,造化弄人啊。大小姐我们还一直以为你和大力日子过得不错,谁知道竟然是这样……” 玉容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齐叔,“大小姐她还好吗?是不是回来了?” “大小姐很好,你不用挂心。”齐叔微微笑了笑,“现下还在京城里,最快也要明年春天才能回来,怎么这事你也听说了?” 齐叔倒没想到玉容已经知道了大小姐要回来的事,略感惊奇。 玉容激动的站了起来,“前阵子听人说的,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大小姐。” 齐叔微笑,“大小姐也老念叨着你,这不先派我这把老骨头回来料理事情,我回来之前大小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找到你。” 叶柔儿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大小姐? 大小姐跟慕容锦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第42章 起名 “大小姐还说这次回来想把你和大力都接回身边去,反正府里也要用人,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齐叔接下来的话却让玉容陷入了沉思。 玉容站在当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讷讷到:“大小姐还记得我……” “当然了。本来我以为你跟叶大力过的好好的,可能不愿意回来伺候大小姐,但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想,你还是应该跟我回去,毕竟在大小姐身边,日子总要比你现在这样强上千百倍。” 玉容眼含着热泪,低声呢喃,“可是我这个样子,还怎么配跟在大小姐身边,倒让大小姐沾了晦气。” 齐叔也叹了一口气,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久齐叔才再次开口,“玉容,既然叶大力死了你还是要想开点,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不如这样吧,这附近的红月山庄是大小姐的陪嫁庄子,我先把你安顿到庄子里,也好有个照应。至于明年大小姐回来之后 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你看如何?” 玉容千恩万谢感激不尽,但还是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叶柔儿。 叶柔儿已经听明白了,这大小姐应该就是玉容从前服侍的人,而锦公子应该就是慕容公子,只是不知道这大小姐跟锦公子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好像跟着齐爷爷的安排,她们以后就能见到那位大小姐,也有更多的机会接近慕容公子。 一想到能与慕容公子多一层联系,叶柔儿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于是赶紧拉着玉容的手劝慰,“娘,我们就听齐爷爷的吧,我到了庄子上会好好干活的。” 玉容怜爱的摸了摸叶柔儿的小脸蛋,又思考了片刻,才对齐叔说道:“齐叔,不是我不懂事要拂了你的好意,只是我如今这个样子什么活计也做不了,去了也是给人添累赘。齐叔我拿你老人家当我的亲人一样,所以我有什么想法也不瞒着您,当年我是怎么从府 里出来的您也知道,那件事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后怕!所以我真的不想让柔儿也步了我的后尘,我们娘三现在虽然生活艰难些,但也总算是自由身,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玉容说完,齐叔久久没有说话,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叶柔儿不明就里,听玉容话中的意思,难道当年还曾经跟大小姐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而且玉容刚说到自由身,叶柔儿才猛然从接近慕容公子的美梦中醒悟过来,一旦她们选择住进红月山庄,那么从此之后她们娘三就是奴婢了。 叶柔儿一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怎会愿意为奴为婢? 齐叔过了半响才答话,“我也知道你心里担心什么,不过大小姐对你如何你心中也应该有数,当日若不是大小姐保你,也没有你和大力后来的这些年了。而且大小姐的本意也不是要你们签了契约,公子大了要四处历练,大小姐身边可信的人手不够,本想让你家大力 在公子手下干活,而你就照看一下内院之事,只是没想到大力他已经没了。玉容你放心,既然大小姐十年前已经脱了你的奴籍,自然不会再让你卖身入府,只是帮大小姐和公子办事,仍是自由身,所以这事你还是再好好的想想?” 玉容沉思片刻,方才点了点头,“是我想偏了,既然这样,那齐叔我们就全凭你老人家的安排,只是大力新丧,这时候把我们安排到庄子上,怕要招人忌讳反而不好。不如等到来年春天,我的病好一好,到时候才好给大小姐和公子帮忙。” 齐叔微笑道:“你考虑的周全,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养病,等出了正月我再派人来接你们。现在这大小姐还在京城里,公子暂住在行馆,过些日子就要回京过年,一时倒也没什么讲究。我本来担心你,但看柔儿这丫头聪明伶俐是个会照顾人的,有她在你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齐叔安排了完了事,离开之 前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也不顾玉容的推辞直接塞到了小婴儿的摇篮里。 “这银子是给小娃儿的见面礼,我老头子孤家寡人,还等着他将来喊我一声齐爷爷呢!” 玉容见实在推辞不掉也就收了,“齐叔,这孩子还没有名字,不如您老人家给起一个吧?” 齐叔一听来了兴趣,逗弄了一下摇篮里的孩子,见小宝宝张大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他,小脸上带着憨呼呼的笑意,张开嘴巴流着口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虎头虎脑的模样甚是可爱,“我看这孩子很精神活泼,虎头虎脑的小模样很招人疼,小名不如就叫小虎吧。至于大名吗,叫叶健吧,取身体康健之意。” “好啊,小虎,小虎,你有名字了哦!你大名叫叶健哦!”玉容和叶柔儿都很高兴,一人一句小虎的在旁边逗弄着孩子,刚得了名字的小虎就在摇篮里发出响亮的笑声,咿咿呀呀的应着,好像知道是在叫他一样。 第43章 身世猜想 叶柔儿本想留齐叔他们俩吃一顿饭,但齐叔推辞,叶柔儿又想到她家也没什么好吃喝,也就客气了两句就送他们出了门。 等他们走了,玉容才跟叶柔儿说起了这位大小姐。 原来玉容年轻时曾经在礼部侍郎李大人家中为婢,服侍李府大小姐李妱华。李妱华比玉容年长几岁,十六岁嫁入淮安王府为世子妃,当时玉容作为陪嫁丫头也一起进了淮安王府。 那本是一段天赐良缘,却没想到成婚才一年淮安王世子就不幸病故。大小姐李妱华当时怀有五个月的身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打消了轻生的念头。而李妱华忧思过度,孩子七个月就生了下来,小时候一直身体不好,幸好得一位高僧指点,说小公子与佛有缘,需得食素穿素,就做了那高僧的挂名弟子,法号七生。 那个孩子自然就是当日救了叶柔儿的慕容公子,单名一个锦字。 后来玉容年纪 渐大,李妱华不忍她蹉跎岁月,做替她脱了奴籍,又做主将她嫁给憨厚老实的叶大力,两人这才回来了家乡,耕田种地为生。 叶柔儿听玉容话中似有隐藏,又想到她跟齐叔说是如何从府里出来的时候脸上闪过的一丝痛苦之意,知道事情必然不似她说的这么简单,这中间恐怕尚有隐情。 玉容讲完那段往事,忍不住产叹一口气,感慨万分,“自从嫁给你爹,我们就回到乡下,谁知当年一别至今我与大小姐也有十年未见了,没想到她还记得我,哎,大小姐也是个命苦之人啊……” 叶柔儿本来是陪着她一起感慨的,但话到此时却忽然觉出点不对劲来。 玉容说自从嫁给叶大力之后就回了乡下,跟大小姐十年未见,可是这时间不太对啊,叶柔儿明明是十二岁啊! 这该如何解释? 叶柔儿惊疑不定,慢慢的从玉容怀中抬起头。 难道她不是叶大 力亲生的?她是玉容跟别人的孩子?还是说,连玉容都不是她娘? 玉容也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瞬间一变,闪过惊慌失措的神情。 叶柔儿默默的望着她,太阳已经落下了,而油灯却还没有点燃,屋子里此时非常昏暗。但叶柔儿借着腕上珠串的光华将玉容脸上微变的神色全部收入眼中,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感到有些震惊。 她心中猛然想起那一日黑衣车夫段阳的话…… 当时她还奇怪,那个车夫段阳也不像是会随便拉家常的人,怎么会忽然跟她说起来弄丢了孩子的事。再结合玉容不小心透露出来的讯息…… 叶柔儿心中震动不已,对这件事有了个大概有的计较,恐怕那日黑衣车夫说弄丢了的孩子就是她吧?可是这怎么会呢? 她记得段阳说什么一时不查被人掉了包!所以她肯定不是玉容的亲生骨肉了,只是不知道玉容自己知道 不知道她的孩子已经被掉了包呢?还是说玉容和叶大力也都参与到了掉包孩子这件事当中? 这叶柔儿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呢?那日车夫段阳虽然说的简单,但叶柔儿看出来他话中欲言又止的许多隐忍,恐怕这孩子被掉包的事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 而且看那个车夫的样子,肯定是出身不凡之人,车夫根本不是他的真正身份,那么能驱使他那样一个威武冷煞之人的人,又怎么会是平凡人? 这叶柔儿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 不过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因为此叶柔儿早非彼叶柔儿。 想想这叶柔儿还真是可怜,先是被掉换了身份,然后又被她的灵魂侵占了身体,而她自己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玉容很明显不想继续讨论,停了两秒就生硬的转换了个话题。 “娘,别难过了,你 养好身子,明年春天就能再见到大小姐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在想,人活着还是要多看看未来。”叶柔儿安抚的拥抱了下玉容,在她怀中蹭了蹭。 其实她才不管这身体到底是不是玉容十月怀胎生下的,反正她本来就不是叶柔儿,是不是玉容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她只知道玉容和那襁褓中的幼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之人。 有血缘关系也好,没有血缘关系也罢,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也不会影响她一丝一毫。 叶柔儿当夜又失眠了,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中总是出现她幻想中的慕容锦,温和的拉着她的手,对着她轻轻的微笑……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这一切都归结为冥冥中的天意,慕容锦与佛有缘,而她又是因为老尼姑的一串佛珠穿越来了这里,难道她跟慕容锦之间真有某种缘分? 难道她是为了慕容锦才穿越来了这里? 第44章 草果 这件事光是想想就已经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叶柔儿正做着美梦,就听见玉容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还隐有抽泣声传来。 她正春心荡漾沸腾翻滚的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哎,想什么好事呢,还为了慕容锦才穿越过来的,先看清楚你身边人的情形再说吧,这孤儿寡母的可都等着你的照顾呢,叶柔儿你要再努力一点才行,如今这个家穷的连一盏茶都奉不出,你还有闲心做春梦,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叶柔儿翻了个身,装作说梦话的嘟囔了两声,果然玉容停止了抽泣,还替她掖了掖被角,叶柔儿便顺势抱住她的胳膊,母女两个紧紧的贴着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天叶柔儿又去山中寻材料,上次她带回来的大料差不多都用完了。考虑到下午进城可以坐车去,所以她上午不 必节省体力,朝大山的深处走了很远。 她今天非常的幸运,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又发现了一种新的调料——草果! 草果是一种棕红色的椭圆状果实,看它的形状非常的像罂粟壳,叶柔儿本来根本不认识它,后来多亏了一档新闻节目才认识了草果。 当年有人举报学校附近的一家麻辣烫在汤汁里放罂粟壳,让食客上瘾。电视台就派了记者去暗访,最后的结果却让人啼笑皆非,因为所谓的罂粟壳根本不是什么让人上瘾的毒物,而只是调料市场里随处可见的草果! 不过那家麻辣烫最后还是关门大吉了,问题自然不是出在草果上,而是他们家的卫生条件实在是太差。 那档新闻节目之后叶柔儿就对草果产生了好奇,还特意找了草果来研究,自然就对草果有了一定的认识 ,没想到那时候的一个小小的好奇心这时候还真帮了她大忙。 叶柔儿远远的就闻见空气中有又香又臭的味道,还略带着一点辛辣味,她仔细嗅了嗅心中微动,等走近了一看,果然见一株不太高的植株,大约有两米左右,结满了那种棕红色的硬壳果实,个头大概跟两粒花生那么大,外壳上有明显的纵沟及棱线,正是她认识的草果。 草果这东西不能磨粉,因为种子破裂会发出强烈的臭味,那味道一般人可受不了! 可是整颗果子有异香,而且香味浓郁非常,一颗小小的草果可以让一大锅烫汁都散发香味,更是做肉类最好的搭配。 叶柔儿没在药房里见过草果,所以她不清楚这里的人认不认识草果,决定先采摘一些回去让药铺的人帮忙看一看,万一人都认为这东西有毒,那 她恐怕就要暂停开发草果了。 就像辣椒一样。 一提到辣椒,叶柔儿就无比的郁闷。 那一天她采了很多红彤彤的小辣椒回去,半路上就遇见了村里的人,看她背篓里装了那么多的辣椒,立刻大呼小叫的吵嚷起来,指认辣椒是毒物! 叶柔儿仔细询问之下才明白,这里根本没人吃辣椒,他们说那是连牲畜都不碰的毒物,而人一旦吃了就会刺痛不止,还有麻痹的作用,让人舌头僵硬失去味觉。若是沾在了皮肤上,则会火辣辣的烧的疼,要是倒霉的碰到了眼睛,那更是酸痛流泪不止,用水冲洗都没有用! 那人催促她赶紧把这辣椒扔了,可千万不要看红红的好看就拿回去吃或者玩,这有毒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柔儿大窘,牲畜当然是不吃辣椒的,他们哪懂得这东西的 好处啊! 至于刺痛麻痹,烧痛的感觉,叶柔儿承认,辣椒真是种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就算在前世,也是有很多人碰都不碰辣椒的。 可是爱辣之人可是一刻也离不了这东西。 叶柔儿不太相信那人的话,又接连的问了好几个人,甚至好问了醉仙居的老板,可是得到的答复都是辣椒有毒不能使用。叶柔儿最后不死心的问到了药铺,药铺里那个坐堂的白胡子老头一看辣椒脸色就变了,催促了叶柔儿赶紧把这东西扔了,这东西不但有毒且无法入药,实在是大废物! 叶柔儿无奈,又不敢拿玉容做实验,所以这辣椒现在就变成了她自己的专享美味,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跟她分享。 叶柔儿害怕草果也会面临这种境遇,因为如果一不小心弄破了它的皮,那味道还真是挺臭的! 第45章 打听段阳的来历 过了晌午,昨天约好的那个赶车的老头果然驾着他的老马车来接叶柔儿了。 叶柔儿将草果单独包了些揣在身上,准备去城里的药铺让坐堂的白胡子老大夫看看,若是老大夫说这东西可用,她就要拿到醉仙居去给饭馆老板,让他去做实验看怎么弄才好吃。 叶柔儿自己可实在没那么多闲功夫去实验,而且她家也没有那么多食材可供她做实验浪费。 提到家里的食材问题这可是真让叶柔儿大伤脑筋! 古时候没有蔬菜大棚,家家户户也没有冰箱,所以这个绿色蔬菜储存起来非常的不方便,大部分人家冬日里都是一碗糙米饭,两块咸菜,根本见不到蔬菜的影子,叶柔儿觉得自己缺维生素都快缺死了,这还是她每天都跑进灵珠的空间去吃水果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玉容的身体是个什么状况了。 尽管叶柔儿每天都从灵 珠空间里带些山野菜出来,骗玉容说是跟蘑菇一样才温泉附近发现的,可是玉容却一直劝她把菜拿到饭馆去卖,她们自己不吃也没关系的,不论叶柔儿怎么劝她,玉容都打定了主意一筷子也不碰那些菜,把叶柔儿气的吐血,真想好好跟她讲一讲饮食健康的问题。 可是跟一个古人怎么讲的通,玉容最常用来反驳她的话就是——你看别人家冬天不也不吃菜吗,不吃菜死不了人的,还是卖钱吧! 叶柔儿真拿她没办法,好在现在蘑菇的人工养殖初见成效,玉容见蘑菇涨势喜人,这才不那么心疼的每顿吃一些蘑菇,也聊胜于无了。 叶柔儿一路上想着自己家里的愁事,一边跟赶车的老头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 老头姓王,今年已经六十有一,老伴已经过世,儿女又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孙子跟着老王头。 叶柔儿是个会聊天的,知道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跟人聊自己的儿孙如何成才,所以她就专挑老王头感兴趣的话题说,果然没一会就让脾气和善的老王头打开了话匣子。 逗老王头开心不是叶柔儿的主要目的,她真正想要做的,是想混熟了之后从老王头这里打听一下车夫段阳的事。 等到老王头敞开心扉之后,叶柔儿便旁敲侧击的打听起段阳来。 “王爷爷,你知道那个叫段阳的车夫吗?” 老王头一甩鞭子吗,“知道啊,你说的是那个总穿黑衣服还不爱搭理人的车夫吧?哎呀那个人面相看着太冷,不好相处,平时我们这些人凑在一起拉家常他也从来不搀和,性子也太冷了。怎么小姑娘你认识他?” 叶柔儿笑一笑,“不算认识,坐过他的车,他可不像王爷爷这么爱说话,我都有点怕他。” 老王头哈哈的笑,“ 不过他人也不是坏人,有一次张赖头的马惊了满大街的疯跑,好悬没踩着人,还是段阳追上去一把就给拉住了,我们都没看清是怎么弄的,反正那疯马到了他手里就服服帖帖的了!我们都猜这个段阳啊,他恐怕不是普通人,看他的那个身手应该是个练家子,可是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小小的峦城来当了车夫,这事大家都很奇怪。” 叶柔儿点点头,这倒跟她的猜测比较吻合,她早就觉得段阳不是普通人,身上有功夫,而且他从身上透出的那种冷冽的煞气来看,他恐怕是在战场上受过生死考验的人。 “王爷爷,你说他会不会上过战场啊?” 老王头点头,“恩,你别说,恐怕还真上过战场!不过咱们庆国这些年都没有战事,要说他上过战场,那恐怕也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老王头还在猜测段阳的来历,叶柔儿心 中的猜想也一个接一个的得到了证实,当听到段阳是半年前才来到峦城的时候,叶柔儿心中又是一动。 段阳说这些年一直在找那个孩子,最近才有了眉目,再结合他的行踪,看来她自己真的就是段阳口中提到的那个孩子,十年前被人掉包的孩子。 两人无边无际的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峦城,老王头将叶柔儿送到了城南和城北的两家小饭馆,叶柔儿卖掉了一半的蘑菇,又让老王头将她送到了慕容行馆的侧门,她提了小篮子进去找王管事。 后厨里正热火朝天,五个灶眼一起冒火,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厨子正在煎炒烹炸,铁铲上下翻飞好不热闹。叶柔儿来了许多次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一起忙活,王管事更是忙的没空搭理她,让她在一边先等着。 好不容易等到王管事忙完了一圈过来,叶柔儿便好奇的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第46章 露一手 王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张脸早热的红彤彤的,“府里晚上要宴请,我们这正在忙呢,丫头你来的及时,我正想着你的蘑菇呢,今天可得需要不少,你给我带来了多少啊?” 叶柔儿笑呵呵的放下背篓,心想她今天这车租的可真是时候,“王管事,我今天特意带了满满的一背篓呢,足有十斤了,你看够不够你用!” 王管事听言欣喜,忙掀了盖帘去看,果然是一大背篓新鲜水嫩的大蘑菇。叶柔儿给小饭馆送的蘑菇都是最为平常的平菇,可是她给慕容公子送来的就大为不同了,每次都是变着种类搭配着来,今天这一背篓里有黄蘑、鸡腿蘑和香菇,王管事看完之后连连点头称赞。 “叶丫头,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宴请需要的多呢?你这是能掐会算啊!” 叶柔儿呵呵笑,“王管事我就说了我有神仙给我指路,这回你相信了吧?” 王管事也哈哈的笑,从旁边叫过来一个人替 叶柔儿的蘑菇称重,一背篓的蘑菇足有十二斤。 叶柔儿拿了钱也没急着走,她前世也曾经在小饭馆里打过工,虽然只是端盘子洗碗的杂工,但是多少也掌握一些做菜的技巧,她想看看这里是怎么做菜的。可是看了没多一会叶柔儿就连连摇头,暴殄天物啊,他们做菜的手法太简单,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鸡鱼肉蛋。 王管事一回头就看见叶柔儿略带惋惜的摇头,眼睛里全都是遗憾。“丫头你怎么啦?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叶柔儿眨了眨眼笑了,“没事没事,我就是看他们做菜跟我娘不太一样。” 王管事哦了一声也没多言,只当叶柔儿是没见过世面,心想你娘一个乡下的妇人又能懂什么高深的烹饪技法,可是旁边那个被叶柔儿摇头不满的厨子不乐意了。 “哎你这丫头,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你娘做菜做的好吃?光说不练假把式,不如你来给我们露一手瞧瞧,让我们知道知道你 娘到底是怎么做菜的?” 叶柔儿笑着摇头,虽是一副推辞的模样,可是脸上却带着一点骄傲的神情,那意思分明就是看不上厨子做的菜,但却不想跟他计较。 她的这个反应顿时就激怒了厨子,那人当即就撂下了锅铲,非得逼着叶柔儿给露两手。 王管事微微皱着眉出声呵斥,“胡闹,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叶丫头才几岁,随便说两句你还当真了,真是没有见识!” 那厨子被王管事呵斥了两句不吱声了,但看脸上的表情分明还有怒气。 叶柔儿轻轻一笑,对王管事说道:“王管事,其实我也不是说这位师傅做的菜不好,只是跟我娘她的做法不同罢了,不过我娘做菜真的很好吃,十里八乡也是有名的,往常谁家有红白喜事也都是叫我娘去帮忙呢。” 叶柔儿说起谎来不打草稿,反正又没人会去调查,玉容既然是李妱华身边婢女,那么厨艺高超一点也是有可能的 。 “哦?那不如你真的露两手来瞧瞧?”她这么一说,连王管事也来了兴趣,这叶柔儿每每行事出人意表,不但能在冬日里种出蘑菇,更是发明了五香粉,也许她们家里真有特别精于厨艺之人吧。 王管事这样想着,便叫人给叶柔儿腾了个地方,周围人见这边有热闹看,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围了过来。 叶柔儿也不是无端的夸下海口,她既然敢说话那就是胸有成竹,她本来就是借着激怒那个厨子的机会来博得一个当众演示做菜的机会,此时见事情已经铺垫好了,也就不再推辞,挽了袖子利落的做起菜来。 她为了一鸣惊人所以选做了一道这里根本没人会做的菜,松鼠桂鱼。 只见叶柔儿清楚熟路的将一条桂鱼整理干净,然后运刀如飞,上上下下在鱼背上划了数十刀,刀刀见骨,却又没有切断,而且刀纹横竖交错,将鱼肉切割成细密的小块,形如麦穗。 王管事一看叶柔儿这 手刀法就被震惊了,这伶俐的功夫没有个三五年可是练不出来的!没想到这小丫头没有说谎话,看样子,她真的会做菜,而且手底下也确实有真功夫! 王管事此时不再怀疑,周围的人也都被叶柔儿娴熟的刀法和独特的做法吸引,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叶柔儿的动作。只见她将切好花刀的鱼在面粉里滚了一滚,然后拎着鱼尾巴就放在滚烫的热油中,直至整条鱼都被炸成了金黄色,而且鱼背上的肉如花瓣一样散了开来,才把鱼捞了出来,放在盘中备用。 然后叶柔儿又用糖醋等调料调了汁,片刻功夫整个厨房里就飘起了酸酸甜甜的汁香,又听得刺啦一声响,那酸甜透亮的汁水就浇在了金黄色的鱼身上,顿时那鱼肉和汁水交织的美妙香味就引得厨房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禁受不住诱惑的围了过来。 叶柔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带着一丝自信的笑容,“王管事,尝尝吧。” 第47章 买卖值了 叶柔儿对这道松鼠桂鱼非常的自信!因为这是她前世最爱的一道菜,也是她在那家打工的饭店里学会的第一道菜,后来还多次动手做给客人吃,所以她对这松鼠桂鱼是非常的熟悉,夸张点可以说熟悉到她就算是忘掉了自己是谁,也绝不会忘记这菜的做法! 王管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只觉得鱼肉入口有说不出的酥脆,那酸甜爽口的味道刺激着口腔内每一个味蕾,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吃上第二口! “来来来,大家都来尝尝!”王管事喜不自禁,抬手召唤早已眼馋不已的众人都来尝尝,而众人在尝了一口之后都对这道菜大加赞赏。 王管事再看叶柔儿的眼光又有不同,带着佩服将叶柔儿夸奖了一番,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好的本领,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叶柔儿不关心这些虚无的夸奖,她更关心王管事见识了自己的真功夫之后,会如何看待她。 “王管事,我没有夸口吧,我们家经常这样做鱼的,是 不是很好吃?你说我做的这道菜够不够格端上宴席呢?” 王管事还在仔细的回味着口中的美味,微微的闭着眼睛,一副陶醉不已的表情,过了好半天才睁开双眼,眼中赞赏之意更甚,“当然够格!叶柔儿,我已决定今日就用你这道鱼作为宴席的主菜,你这菜可有名字?” 叶柔儿没想到王管事居然这么认可她的菜,直接就要作为宴席的主菜,她内心激动不已,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淡定超然的表情来,“这菜的名字叫做松鼠鱼,这鱼肉金黄炸开,形如松鼠。而且不知王管事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当把这酸甜的汁液浇在鱼身上的时候,鱼就发出了类似松鼠的吱吱的叫声,这就是这道菜名字的由来。” “好好好!”王管事一连说了三个好,“叶柔儿你可愿把这菜的做法教给我?当然我不会让你白教,我出十两银子买你的菜谱,你看怎么样?” 十两? 叶柔儿大喜过望,脸上都笑开了花,“王管事你客气, 你想学我教给你就是了,还说什么十两不十两的,谈钱多俗气啊……” “那我就不给了!”还没等叶柔儿说完,王管事就打断她的话,假装正经的看着叶柔儿脸上的笑容尴尬的凝了,才又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叶柔儿你这小财迷,你会舍得白白教给我?我老王头还看不透你!” 叶柔儿尴尬的挠了挠头,“哎呀,王管事你又吓唬我,你再捉弄我我就不教你了!” 一老一少哈哈的说笑了一会,王管事这才让人拿纸墨笔砚来,叶柔儿口述他记录,将菜谱记录了下来。然后叶柔儿又当着后厨所有掌勺师傅的面,重新做了一次,一边做一边将做菜的细节和注意事项都交代的清清楚楚,直到所有人再也没有问题了,才算是大功告成。 叶柔儿累的一身汗,可是一想到菜谱卖出了十两银子,她就美的魂都没了。她脑中不停的闪过前世那些花样繁多的新鲜菜式,只觉得眼前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小山一样的堆在了 她面前,就像做梦一般…… 也许下次她可以给王管事做一道鱼香肉丝,这样不但能卖出菜谱,还能顺便卖一卖她的辣椒,那真真是极好的! 叶柔儿拿了银子欢欢喜喜的出了行馆,她今天进城这一趟的收入可真是不少,赚的钱都够她们好好的过上一整年了。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多钱可赚该多好啊!叶柔儿做着白日梦。 叶柔儿坐着马车又来到了药铺,她要给玉容买些药,还要请老大夫帮忙鉴定一下草果。 坐堂的大夫还是那个白胡子老头,他将草果拿在手中细细的端详了片刻,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郑重的检视了好半天才微微的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此物应该是草果,有燥湿健脾,除痰截疟之功效,只是你摘得这些还没有完全成熟,颜色要紫褐色方为上品,小姑娘你是要卖吗?” 叶柔儿一听还能卖又来了兴趣,“那这草果值多少钱啊?” 老大夫捋着胡子,“你这草果品相较差,若要卖 的话,我们只能出到一文钱一斤。” 啊,一文钱一斤?太便宜了。 叶柔儿有些失望,摇了摇头,“那我还是不卖了。大夫,这草果没有毒吧?若是放在汤菜里吃有没有问题?” “无毒倒是无毒,可是老朽还从未听说可以放进汤菜中同食,毕竟是药三分毒,小姑娘你还是不要擅自使用的好。” 叶柔儿心里有底,谢过了大夫出了药铺,又坐上老王头的马车赶回了张村。 这一趟出来她对老王头感到十分满意,路上就跟他商定了以后长期租他的马车,每日下午进城一趟,往返十文钱。 老王头是个实惠人,还推辞说只要八文钱就够了。可是叶柔儿看他老迈辛苦,那老马也廋骨嶙峋,着实看着可怜。她现在也不缺这两文钱,何苦再克扣老王头的辛苦钱,还不如卖个好,让老王头死心塌地的为她办事。 老王头感动的无以复加,对她越发的恭敬。 叶柔儿暗笑,两文钱换一个人的真心实意,这笔买卖太值了。 第48章 赚钱养家 叶柔儿回到家中将今天赚到的四吊钱都交给了玉容,至于那十两银元宝,她没法解释来历,可不敢让玉容知道。不过即便是这样,当玉容看着她掏出那四吊钱的时候还是惊得目瞪口呆,她家柔儿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本事?出门一趟就能赚回这么多钱? “柔儿你这钱是哪来的?”玉容提着一吊钱忐忑不已,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叶柔儿,用担忧的眼神将叶柔儿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个遍,心道女儿该不会穷疯了去做了什么歹事吧? 叶柔儿早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亲热的拉了她的手,“娘,这是我做买卖赚的,我卖蘑菇和五香粉都很赚钱呢,一斤蘑菇十文钱,我今天买了三十多斤蘑菇呢,还有这五香粉,你知道醉仙居的老板出多少钱买吗?二十五文一斤呢!我 们很快就会有钱了!娘你就放心吧,以后我会努力的赚钱养家的!” 玉容惊异,她知道女儿懂事勤劳,也算是心灵手巧,可是她没想到叶柔儿玩闹着弄出来的五香粉竟然真的有人买,而且还是二十五文钱一斤那么贵!她再看叶柔儿的眼神就全都变了,既欣慰又心疼。又想到叶柔儿刚开始搞五香粉的时候她非但没有支持,还曾经在旁边泼冷水不敢试吃,她又觉得愧疚不已。 “柔儿,你长大了!”玉容搂着女儿瘦弱的身体,感慨万分,“是娘错了,娘说你的五香粉没用不让你弄,你不会怪娘吧?” 叶柔儿甜甜一笑,“娘,我怎么会怪你!那以后娘会支持我吧?” 玉容点点头,“支持,以后你要敢什么娘都支持你!” 叶柔儿呵呵笑着在玉容怀中 撒了一回娇,又见小虎在摇篮里咿咿呀呀扑腾着玩,两条小胖胳膊挥舞不停,活泼又健康,叶柔儿又逗着小虎笑闹了一会,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一家三口这样平安度日还有什么可强求的。 接下来几日叶柔儿仍是每天进城去卖蘑菇,她的客户已经从三家小饭馆发展成了五家,双方供需稳定,几乎每天都有三吊钱的进项。 而五香粉则被她严格的控制着销量,她始终只卖给醉仙居一家,而且卖的非常少。无论老板怎么求她,她都始终不松口,因为她最大的指望还是在慕容公子那边。 因为收入稳定,所以玉容也不像原来那样克扣自己,不但把叶柔儿给她买的药乖乖的吃了,更是连原来碰都不肯碰的青菜也吃了,只是还经常念叨着浪费。 叶柔 儿也不在意,玉容唠叨的时候她就腻着她撒娇,三两下就哄得玉容忘了在唠叨什么,母女两笑闹着滚成一团。 叶柔儿的日子过的很舒坦,可唯一让她有点烦恼的就是再也没机会见慕容锦。 这一天她又到慕容行馆去送蘑菇,王管事一见她就笑了起来,笑着打趣她,“呦,这不是叶老板吗,我老头子在这给叶老板道个喜啊!” 叶柔儿呵呵的笑,她是个会来事的,时间久了早摸清了这王管事爱说爱笑的脾气,老少两个倒是非常的对脾气,成了忘年交。“王管事又拿我小丫头说笑,我哪是什么叶老板,也没有什么喜事啊。” 王管事哈哈的笑,“叶丫头别急,我看你马上就要成为叶老板了!前些日子公子宴请,酒席上大家对你的那道松鼠鱼真是赞不绝 口,今个各家府里都纷纷派人来问,这松鼠鱼是怎么做的呢。更有不少人吃出了咱们菜里放了五香粉,也纷纷来求,问五香粉在哪里能买到,你说说,你是不是马上就要成叶老板了!以后叶老板发达了,可要记得我老王头啊,哈哈!” 叶柔儿双眼放亮,喜的差点跳起来,惊呼,“真的?!” 她当初把五香粉交给王管事,本来指望着能通过慕容行馆给她的五香粉介绍点高级客户,可是等了许久也没什么反应,她都有点急起来了,以为大家对她的五香粉不感兴趣。这几天她都已经有点泄气,打算再等两日如果还没有回应,她就放弃走把五香粉跟盐一起卖的想法,预备着一家一家的去城里的大小饭馆推销去了。可是今天终于听到了好消息,这让她怎能不激动! 第49章 不良于行 “当然是真的!公子吩咐了让你去见他。叶老板,以后发财了可别忘了我老王头啊!”王管事一脸喜气洋洋的说到,他也非常喜欢聪明伶俐的叶柔儿,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小孙女,见她生意成功,自然是替她高兴。 叶柔儿一边高兴一边不由得紧张起来,公子要见她? 她虽然时常往来慕容行馆,但却始终再无机会见慕容锦一面,心中自然是很遗憾的。此时听闻马上又要见到慕容锦,她心底那点小欢喜藏也藏不住,全部都化作盈盈笑意,挂在了眼角眉梢。 她暗自庆幸,幸好今日打扮的干干净净,嘿嘿。 王管事叫了个小厮过来,将叶柔儿领到了一个院子外候着。 叶柔儿规矩的站在院子廊下,偷偷抬眼去看,只见院子外站了三个穿着打扮很讲究的中年 男子,看样子是管事,每人身边还都带了一个小厮,似乎都在等里面传唤。 过了一会,正房的门帘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俏丽的大丫头,站在门口喊了一个人,让他再在屋子里填一个火盆。 那大丫头叶柔儿认得,正是苏苏。 “苏苏姐姐!”叶柔儿小声叫住了苏苏。 苏苏回头看见是她,便笑呵呵的朝她招招手,叶柔儿就跑进了院子里,“你来送蘑菇吗?怎么到这边来了,是不是王管事给的钱不对?” 叶柔儿摆手,“不是的不是的,王管事说公子要见我,可能是因为五香粉的事。” “五香粉是你弄出来的?叶柔儿你可真聪明啊,公子都说你的五香粉非常不错,因为这个五香粉做菜真的很好吃,所以最近公子的食量都大了呢!” 叶柔儿呵呵的 笑,心里甜蜜不已,慕容锦喜欢她的五香粉,真好。 苏苏又跟她说了两句话,那边又小丫鬟来问事,苏苏见叶柔儿在外等了这一会冻得手脚冰冷,就热心肠的把她领进了堂屋,让她安静在这边等着,而苏苏自己则去忙了。 过了一会,院外传来人声,看见慕容锦那顶小轿就抬了进来,叶柔儿发现那日更齐爷爷一起去他们家的小厮,也就是齐爷爷的养子齐真也在。 轿子抬进了院中,有人又抬过来一个坐撵,齐真躬身低头掀开了门帘,轿子倾斜,两个强壮的汉子一左一右,从轿中搀架着一个白衣锦袍的少年,坐上了坐撵。 那个少年正是慕容锦。 叶柔儿看见两个壮汉把慕容锦抬进了正屋,竟一时傻愣愣的呆住了。 为什么他进屋还要人抬着? 叶柔 儿狐疑的出了堂屋,透过门帘的缝隙往正屋里偷瞄,两个汉子正一左一右的架起慕容锦,扶着他在暖塌上坐下。 苏苏走过去在慕容锦背后塞了个软垫,问他可坐的舒坦,而两个小丫头则蹲下身子,仔细的将他的袍脚整理好。 片刻之后,众人都退了下去,只有慕容锦端坐在书案前,神采奕奕风度翩翩。 而刚才等在院子外的那些人还都规矩的等在外面,也没人探头探脑的朝院子里看,一时之间叶柔儿站在院子当中倒显得非常突兀。 等慕容锦安置好了,才派人去叫了院外的管事进去。 齐真从正房里退出来,屋子看见院子中面色惊诧的叶柔儿,赶忙一把拽了她拉倒一边,“柔儿你怎么在这!” 叶柔儿被他这样低声的呵斥了一声,才猛然神智清醒了 过来,疑惑的小声问,“公子……” 齐真皱皱眉,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又将她朝远拉了几步,“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说!公子不良于行,此事外面人并不知道,你看见了只当没看见,听见了没有?” 叶柔儿顿时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不良于行? 这怎么可能?难道慕容锦是个残疾? 叶柔儿心潮起伏,脸上神色不定,齐真见她这样惊愕立即低声嘱咐她,“切不可在背后议论公子之事!” 叶柔儿听他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失态,马上敛了神色,乖顺的点头,可是心中的惊涛骇浪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了了。 齐真又叮嘱了她两句,知道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也无需他过于多言。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就有小丫鬟来叫人,让叶柔儿进屋回话。 第50章 高价收购 叶柔儿低眉顺眼的进了里屋,一眼瞧见慕容锦整齐的不带一丝褶皱的袍脚,心头涌上无法形容的感觉,酸涩怜悯,觉得非常的难过,忍不住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红,她赶忙低下头,掩饰住。 慕容锦却不知她心中所想,明朗的脸上始终带着和煦之意,给几个管事介绍说这就是五香粉的丫头。慕容锦这些日子把鲜蘑送了些给亲朋好友,大家对于能在冬日里吃到鲜蘑都感到十分惊奇,后来他又设宴宴请了本地几位地方大员,宴席上不但上了鲜蘑做的菜,更在菜中加入了叶柔儿的五香粉,那些人虽然平日吃惯了山珍海味,但却是第一次吃到这加入了五香粉的菜,纷纷赞叹。 这几日就陆续有人差人来问,这鲜蘑和五香粉是在哪买的,大家都想买点。 所以慕容锦和几位管事商量过年给各处礼品的时候,就想到了叶柔儿的五香粉,这东西虽然不够金贵,但却胜在独特,作为年礼可谓心思精巧。而且因为是叶柔儿的独家配方,市面上也见不到,若是好好的在包装上下一番功夫,没准还真的能抬高身价变成上档次的礼品呢。 管事又仔细的问叶 柔儿这五香粉的配方是否真是她的独创?因为这份年礼打的就是物以稀为贵的牌,必须确定市面上真的找不到同类的商品才行。而且慕容锦的意思这五香粉是要送到京城里去给各位达官贵人品尝,更有可能送入宫中作为御用之物,所以这事可马虎不得。 叶柔儿心中又惊又喜,连连保证这五香粉决定是她们家的独门秘方,世上绝无同类产品。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这样大的买卖,而且还要送到京中去,如果皇帝老儿也赞一赞她的五香粉,再给她来个御笔题字,那她不是要赚大发了? 因为再过两日慕容锦就要启程回京,所以这批五香粉要的很急。 她盘算了一下,因为她一直在严格控制五香粉的销量,所以她现在手中倒真有不少存货。可是物以稀为贵,她若真是一次拿出几十、几百斤来,那么这五香粉也就不值钱了。 所以,不管她是如何急于销售,也都还要有所保留才行。 她斟酌了半天,最终给出了50斤的数量。 几位管事听见这个数字都有点失望,这实在是有点太少了,这年礼要送去许多家,实在是不够分啊。 叶柔儿安静 的立在一旁听几位管事商量,偷偷的拿眼去看慕容锦,眼神一瞟,正见他也看着自己,眼神温润,还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 叶柔儿心头一颤,低下头,她觉得慕容锦清澈的眼神似乎是能把她的心事全都看穿。 几位管事商量到最后也没有别的办法,慕容锦做了决定,就这么办吧,又让一位管事与叶柔儿签订协议。 管事在旁边磨墨写契约,叶柔儿站在他身侧,目光越过管事的身影去瞧瞧打量慕容锦。 他今日仍然是一身白衣,不过衣料却换了雪白的锦缎,并用银线绣了云纹的滚边,显得异常华美,光华耀眼。他头顶用银冠束起发髻,其余的乌发就随意的披散在背后,面庞玉如,双眼如星子般漆黑闪亮,端坐在软榻之上的姿态闲适优雅,通身的气度不凡,显得贵气逼人。 他是那样的高华俊美,让人不能挪开视线,又是那样的光彩耀目,令人不敢直视。 叶柔儿敛了眼神,尽量让眼神避过了他的腿,在心里轻叹了声。白璧微瑕,老天爷是见不得这世上有完美的事物,所以才毁了慕容锦一双腿吗? 只是不知道他的腿是生来就不 能心走,还是后来遇到了事故才成了残疾呢?也许回去可以问问玉容,前几日听玉容讲起这位少爷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露出过什么遗憾的情绪,所以慕容锦的腿应该是玉容离开之后才伤的吧? 既然是伤的,那能不能治呢? 片刻之间管事已经将契约写好了,又念给叶柔儿听。契约内容很简单,慕容家独家购入五香粉五十斤,每斤价格为一百文钱。而叶柔儿从今日起一直到二月初二不可再将五香粉贩卖给别人。 叶柔儿听到五香粉居然可以卖到一百文一斤,心头大喜,却又憋着不敢笑出来,她有心推辞一下,但想到这是垄断的生意,又不让她卖给别人,所以价格高点也是应该的。而且考虑到这是要送去京城给皇上尝尝的,皇上那是金口玉牙,他吃过的东西就算是值千金万金又有什么奇怪的! 所以叶柔儿也不再推辞,当即痛快的在合约上按了的手印。 临走之时她又偷眼去瞧慕容锦,却见他的目光又正好看过来,再次将她偷瞟的眼神捉了个正着。 叶柔儿脸上一热,赶紧低了头匆匆退了出去。 “公子,这个叶柔儿方才在院外… …”等叶柔儿走了,一个管事才轻声的提醒慕容锦,方才在院子外面,叶柔儿好像看见了他被人抬进屋中。 慕容锦淡然一笑,“无妨,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早晚要被人知道。以后我们更要在峦城常住,总不能一直瞒着。” “可是边城那边并不太平,还望公子思量周全,万一这事传到王爷耳中,恐怕世子之位要落入旁人之手。” 慕容锦清俊的面上略带了一点黯然,却又转瞬即逝,“该来的总要来,我们这次回京也不可能躲起来不见人,又怎么能瞒得住,与其被人猜度,还不如大方的承认了。” 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等到众位管事商议完了事离开,苏苏才绞了一块热帕子给慕容锦净脸。“公子,你对那个叶柔儿似乎格外的关照。” 慕容锦用热帕子擦了脸,觉得疲惫之意略减,才淡淡的笑了下道:“你不觉得她长得非常像一个人吗?” 苏苏一愣,想了好半天才有些疑惑的问慕容锦,“公子是说西王府的那位?” 慕容锦点点头,“早有传闻,西王府有骨血流落在外。” 苏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 第51章 心灵手巧的春妮 叶柔儿出了行馆,又让老王头驾车送她去醉仙居,她之前已经答应了醉仙居的老板明天给他带二斤五香粉来,可是刚才跟慕容锦签了合同之后,这五香粉确实不能再卖给醉仙居了,所以她得去说明情况。 叶柔儿刚一到醉仙居,听见有人叫她。她一转头,只见婶子和小山正从包间里探出头来,笑嘻嘻的朝她招手。原来婶子他们家的蘑菇也长大了,这第一次摘了拿到城里卖,刚得了五十文钱,高兴的欢天喜地的。 叶柔儿眼尖的发现婶子身后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圆脸大眼睛,含羞带怯的站在婶子身后垂着头,而再看两外一边的大山,也没了平日里的伶俐劲,呆呆的站着傻乐不已。 叶柔儿心中有了猜想,拉着婶子低声问,这个好看的姐姐是谁啊? 婶子笑的眉眼全都弯了起来,“这是我表妹家的二丫头,叫春妮,昨个刚到我们家的,你还没见过。” 叶柔儿给那个少女见了礼,甜丝丝叫了一声春妮姐 姐好。 叶柔儿跟醉仙居的老板讲明了情况,说一直到二月初二都不能卖给他五香粉了,老板听闻有人独家买断了,就提出了三十五文一斤的价格,还想跟叶柔儿争取一下生意,可是哪知道对方出的是一百文一斤的高价,他竞争不过也只好遗憾作罢。 既然婶子驾了驴车来,叶柔儿便让老王头先走了,自己就上了婶子家的驴车,四个人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张村。 一路上叶柔儿旁敲侧击的打探明白,原来这春妮是婶子一个远房表妹的女儿,今年十五岁,早跟大山订了亲,她的家乡今年冬天糟了雪灾,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粮养活人,就把女儿送到了婶子这边,想赶着把她和大山的婚事给办了。 叶柔儿不免多看了春妮两眼,春妮原本就娇羞的脸蛋更加的红了。 吃过了晚饭无事,叶柔儿又跑到婶子家找春妮说话。婶子家房子大也敞亮,特意收拾出一间来给春妮住,叶柔儿一进屋子就觉得眼前一亮,虽然婶子也是 个爱干净的,家里平时也收拾的很齐整,可是这屋的齐整又与婶子家平日的干净不同,屋子里的东西收拾的整齐,窗上还贴着窗花,屋子里更插着一支腊梅。 叶柔儿走到腊梅旁轻轻嗅了下,才发觉那哪里是梅花,原来竟是惟妙惟肖的假花。 “这梅花好看,是春妮姐姐做的?”叶柔儿好奇不已,这花做的很逼真,就算是跟前世的假花比也毫不逊色。 “没事做着玩的,妹妹要是喜欢改日我也给你做上一只。”春妮笑呵呵的拉了叶柔儿的手让她坐。 桌子上放着几张红纸和两把剪刀,原来叶柔儿来之前,春妮正在剪窗花。 叶柔儿来了兴致,她是从现代来的,虽然会很多东西,但剪窗花这样的传统民间艺术却是半分不懂。 春妮手巧,拿起一张红纸做示范,只一会功夫就剪了一个喜上眉梢的喜鹊梅花图样,叶柔儿拿在手中对着烛火仔细端详,那窗花剪得细致异常,喜鹊鸟儿活灵活现的立在梅枝上,梅花朵 朵分明却又个个不同,整个图样布局精巧,有繁有简,让人看了便挪不开眼睛。 就是她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春妮这手剪窗花的功夫不一般! 果然细问之下春妮才羞涩的说到,她从两三岁就开始跟着奶奶剪窗花,这是她家祖传的手艺,据说早年间还曾进宫给贵人们献过艺,只是后来家道没落了。 叶柔儿惊讶,原来这不起眼的春妮竟然有这么不容寻常的来历! 她眼珠一转,心中便有了一个主意。 叶柔儿在心间感慨,看来这世界的人是真没有商业头脑啊!春妮这么好的手艺,怎么还不能赚口饭吃,没想到她却意识不到自己的才能。 真是明珠蒙尘啊! 叶柔儿热情的拉着春妮的手,“春妮姐姐,你会剪多少花样啊?你能不能帮我剪几张?” 春妮羞涩的一笑,“这有什么难的,反正现在也没事,我这就给你剪。” 春妮说完就要开始剪,叶柔儿却拉着她的手,“春妮姐姐先不忙,我听说每到年节, 那些富贵人家都要找些好的剪纸师傅帮忙剪窗花,我看你的窗花剪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剪一些拿去集市上卖呢,万一有人看中你的窗花,那这可是一笔财路啊!” 春妮听她这样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是知道窗花剪得好可以卖钱,可是她一个小女娃娃,一没熟人二没门路,可从来没想过要靠这个赚钱。她狐疑的看着叶柔儿,“能行吗?” 叶柔儿安抚的拍着她的手,微微一笑,“怕什么,反正我觉得你的窗花剪得是极好的,况且这成不成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如果不行也没什么的。” 春妮收到了鼓励,似乎是增强了一点信心,“可是,我就算是剪出来了,又怎么拿去卖呢……哎,这里又没有集市。” 叶柔儿拍胸脯保证,“那又什么难的,春妮姐姐只管剪,我每天都要进城去的,我替你拿去杂货铺子卖,肯定能卖的掉的!春妮姐姐就挑着喜气的图样剪一些,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家各户都正需要呢。” 第52章 推销窗花 叶柔儿回到家,就将这事跟玉容说了,玉容听说春妮的祖上还进过皇宫,又看了叶柔儿带回的那个喜上眉梢的窗花,也觉得这事可行。早年她还是个小丫鬟的时候,每到年节也会托人去卖些精巧的窗花,所以春妮的窗花应该不愁销路。 玉容常常跟叶柔儿说婶子一家人的好,现在她们的日子略宽裕些了,她也经常让叶柔儿有机会报答一下婶子一家,听说婶子家的蘑菇也已经可以卖了,玉容也替他们高兴。如果叶柔儿再帮春妮把窗花卖掉,那就更好了。 玉容还给叶柔儿出了个主意,让她去找齐真帮忙,内院的女眷平日里没法出门,所以一般都是求着小厮们帮忙采买东西,所以这事没准齐真能帮上忙。 叶柔儿听之欣喜,第二天去行馆送蘑菇和五香粉的时候就特意去找了齐真。 齐真今年二十一岁,是齐叔的义子,这些日 子也与叶柔儿混的熟悉了,叶柔儿便叫他小齐叔叔。 “小齐叔叔,我有个东西想请你帮忙看看。”叶柔儿拿出她特意挑选的几张窗花样子给齐真看。 齐真接过去拿在手里看了两眼,刚开始他还以为这就是小女儿随便玩的东西,可是只看了两眼就诧异了起来。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东西好坏搭眼就能看明白。 “柔儿,这是你剪的?” 叶柔儿从他脸上的神情就能看出来,齐真也觉得这窗花剪得非常好,微微一笑,“不是我剪得,是我昨个刚认识的一个小姐妹剪得,小齐叔叔你不知道,他们家祖上还进宫给皇上和娘娘们剪过窗花呢,你说这窗花剪得怎么样?” 齐真赞许的点点头,“剪得真不错!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别致的图样,看来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她们家现在还做这窗花买卖吗?” 叶柔儿摇头,“不了,这 个姐姐他们家遭了灾活不下去了,是最近投奔亲戚才到了张村的,我觉得她的窗花剪得很好看能卖钱,小齐叔叔你觉得能吗?” 齐真又仔细的看了看,半响才慎重的点点头,“肯定能卖钱,要是遇到识货的,还能卖个好价钱。” 叶柔儿便笑了起来,拉着齐真的胳膊抬起弯弯的笑眼看着他,“小齐叔叔,我求你个事,我知道你门路广,你看能不能帮忙给推销推销?” “推销?”齐真挑挑眉,这词倒有意思,“看在这窗花确实剪得很好的份上,我就帮你推销推销吧。只是你也知道公子后日就要启程回京,我也恐怕没有多少时间。” 齐真端详着手中的窗花略带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手艺,这要是在京城里肯定有很多人抢着要。” 叶柔儿心中又是一动,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请求,“小齐叔叔,那不如你就将这窗花带 回京城去,帮我推销推销啊?” 齐真抬手在叶柔儿的额头轻轻一点,这鬼丫头,点子可真多啊!“你想的可美,我们后日就要启程,最快也要三月中才能回来,只这一日的时间你的小姐妹能剪出多少张窗花啊?” 叶柔儿蹙眉,这倒是个问题,不过她心思转的飞快,“我回去让她快点剪,不论多少张小齐叔叔你都帮我拿去京城里推销看看,反正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今年是来不及了,可是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呢,只要能卖出去,那就行了!” 齐真讶异,他没想到这叶柔儿竟然打算的这么长远,明年后年大后年的买卖这会就惦记上了,这丫头脑子里的想法还真是奇特啊,跟普通的姑娘家一点也不一样! 齐真微笑的点点头,心中对叶柔儿有些赞许,“好啊,我就拿去京城里帮你推销,明年后年大后年,咱们一定能 把这买卖做成!” “谢谢小齐叔叔!”叶柔儿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叶柔儿回去就把这事跟春妮说了,春妮听说可以拿到京城是卖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连拿剪子的手都颤抖了。她空有一双巧手,但无奈生为深闺女儿没有做生意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里年幼的弟妹饿的嗷嗷叫唤,实在没办法才独自来投奔未过门的夫家,其实心中是十分委屈憋闷的。此时听闻可以靠双手赚钱,让她怎能不激动! 春妮一夜没睡,连夜剪了很多张窗花出来,倒第二天下午叶柔儿进城的时候,大红纸已经用了厚厚一沓,剪出的窗花足有五十张。 叶柔儿问她这窗花要卖多少钱,春妮自己也不清楚,只说不要蚀了本就好,大红纸两文钱一张,可以剪四张窗花。 叶柔儿也不太了解行情,她捉摸着剪得这么精巧,怎么也要五文钱一张吧? 第53章 秋红找茬 叶柔儿带齐了东西就坐马车进了城,还照着往常的顺序给几家小饭馆送了蘑菇,最后才来到了慕容锦的行馆。 齐真出门办事不在,叶柔儿便在王管事那里跟他闲聊了一会。正说着话,就见一个俏丽的人儿走进了厨房,正是那个骄傲的丫鬟秋红。 王管事笑呵呵的问她:“秋红姑娘有什么事吗?” 秋红总用帕子掩着口鼻,其实此刻厨房里并未炒菜,也没有什么烟火呛人的味道,她那样做只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我口中发苦,找你来要点饴糖。” 王管事立刻派人去取饴糖,“秋红姑娘有事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不用自己亲自过来,我们这厨房里乌烟瘴气的,怕呛着姑娘呢。” 秋红昂着头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又斜睨着看叶柔儿,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问:“这是谁啊?厨房重地可不要什么人都往里进,老王头你可得管好了门,要是出 了什么问题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王管事诺诺的应了,叶柔儿赶紧走上前来低声跟秋红问好,秋红懒懒的应着,还是那副不爱搭理人的摸样,过了一会有人拿过来一小罐饴糖交给秋红,可是她拿了饴糖却仍是不肯走,就杵在门口用帕子掩着口鼻站着,不时用眼角扫一扫叶柔儿。 叶柔儿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就跟王管事告辞离去。她前脚迈出了厨房的门,那秋红后脚也跟着她走了出来,叶柔儿这才知道秋红这磨磨唧唧的原来是在等她呢。 叶柔儿故意快走了几步,果然听见身后传来秋红的声音喊住她:“哎,叶柔儿你等一下。” 叶柔儿撇嘴,刚才还假装不认识她呢,怎么这么一会又知道她名字了!不过她脸上不敢表现出心里的想法,低眉顺眼的转身怯怯的看着秋红,“秋红姐姐是在叫我吗?” “对就是你。”秋红逶迤而来,裙脚摇曳细腰款 摆,“你天天的往行馆里头跑,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叶柔儿无辜的眨眨眼,“我来卖蘑菇啊。” 秋红斜着眼睛上下的打量她,“卖蘑菇?那我就好奇了,这大冬天的你的蘑菇是哪来的?你骗别人的那些话就不用拿来骗我了,说什么长在温泉附近,我倒不知道什么温泉边上能长这么多蘑菇让你天天进城来卖!” 秋红突然瞪大杏眼,目光锐利的在叶柔儿身上逡巡,“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代,你的蘑菇到底是哪里来的!还有你的五香粉,你到底是从那弄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的?” 秋红朝前走了一步,离叶柔儿越发的近了。叶柔儿年纪小,本就长得瘦弱,足足矮了秋红一个头,此时跟秋红站的近了,就觉得自己完全被她压迫着,非常的弱势。 叶柔儿冷不丁的一哆嗦,心底发寒,她跟多少人说过蘑菇是温泉边上的,五香粉是她发明的,从来 都没有人怀疑过。并不是她的谎言如何的高明,而是这里的人太过淳朴,又不愿意动脑多想,真要细细的追究起来,她话中的破绽实在太多了。 所以今天她忽然被这秋红堵在这里盘问,心里难免的有些慌了。 “秋红姐姐,我的蘑菇最开始真的是在温泉便发现的,可是后来我就自己种了,不但我家种蘑菇,我们邻居家也种蘑菇的,秋红姐姐你在怀疑什么啊?那五香粉,真的是我自己发明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秋红冷哼了一声,“哦?这么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若没有古怪你害怕什么?” 叶柔儿在她锐利的目光上心虚不已,微微垂了头闷声不说话,她不确定这秋红到底是什么意思,唯有敌不动我不动的保持防守的姿态,等着秋红先出招。 “叶柔儿,你真的不肯说实话?”秋红贴近她,压低了声音阴恻恻的说道,“你只要告诉我你的 蘑菇到底是哪来的,还有你的五香粉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就饶了你,否则……” 秋红眼睛微微一眯,寒光闪过,抬起手来托住叶柔儿小小的下颌,尖尖的指甲在她的脸蛋上轻轻的刮过,似乎下一秒就要在她的脸上抓出一道狰狞的伤痕。 叶柔儿又是一抖,不过这一下却是假装的成分比较多。因为她眼角的余光发现那边远远的走过来一个人,正是齐真。 秋红如果真要打她,恐怕齐真也不会坐视不理。这秋红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对待慕容锦身边的几个人,比如苏苏和齐真,却总是一副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模样。 眼瞧着齐真越走越近了,而秋红却背着身压根没有发现。 叶柔儿忽然扬起了小脸,瞪大了圆圆的眼睛逼视着秋红,略带挑衅的说到:“我要是不说呢?” 秋红眼中凶光一闪,高高的扬起胳膊,眼瞧着下一秒手掌就要落下来打在叶柔儿的脸上。 第54章 惹不起的李秋红 “住手!” 还没等秋红的手掌落下,她身后已经传来一身怒喝,齐真三步并作两步的赶过来,一下将秋红欲要行凶的右手抓住,拦下了她打人的动作。 “小齐叔叔!” “齐真!” 叶柔儿和秋红同时叫了出来,不过两人的语气却大不相同,叶柔儿的声音是满含喜悦的,而秋红的声音却有些畏惧和尴尬。 “你为什么要打她?”齐真凝眉怒目,并未因为秋红楚楚可怜的模样而放低声音,一点也没留情面。 秋红的眼圈马上红了,娇滴滴的浅吟了一声,“齐真,你弄疼我了。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打她。” 齐真这才松开攥着她胳膊的手,秋红轻轻的揉着被捏疼的手腕,期期艾艾的看着齐真,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状。 叶柔儿在心中直翻白眼,心想这等演技要是放在现代,那必须是影后的不二人选啊!只可惜生错了年代,可惜啊可惜。 “不是要打她,那你是要做什么?恐怕我再来晚一步,你的手就要碰到她的脸了,你总不会是在替柔儿挠痒痒吧!”齐真 却始终不为她的媚态所动,横眉立目冷言相对。“柔儿你说,她为什么要为难你?” 叶柔儿大眼睛瞟了秋红一眼,后者也正用眼角的冷光来睨她。 “秋红姐姐问我蘑菇是哪来的,还问我五香粉的配方,我不告诉她,她就要打我……” 叶柔儿一边说一边也红了眼眶,装可怜谁不会啊! 齐真的面色更冷,狠狠的瞪了秋红一眼,“你问她这事干什么?莫非你见她赚钱心生妒恨,也想横插一杠?” 秋红赶紧摇头,连连摆手以示清白,“不是的不是的,我担心她的东西来路不正,会害了公子!我是好心,我真的是替公子担心才想问明白的,齐……真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叶柔儿被她那一声齐……真哥哥酸的牙都要倒了,心里吐槽除了真哥哥,不知道还有没有假哥哥…… “这么说,那我到要替公子谢谢秋红姑娘的好心了?还是你觉得公子是个傻瓜,会用来历不明的东西?”齐真仍是冷着一张脸,盯着秋红。 “不不不!”秋红吓得脸都白了,“我绝 对没有那个意思,我真的、真的只是关心公子罢了……” 秋红语带鼻音,晶莹的泪珠就在眼圈里滚了滚,顺着莹白的脸颊滚滚而落,说不出的凄楚可怜。 叶柔儿觉得再看下去她晚上真的要没有胃口吃饭了,于是拉了拉齐真的衣袖,“小齐叔叔,不要怪秋红姐姐了,她也没有真的打我。” 齐真这才冷哼了一声,“李秋红,我知道你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但你要知道,你只是这里的一个奴婢!你要是不想在这干,趁早回你爷爷身边,不必在这里装模作样。哼!” 秋红浑身颤抖,面色惨白的抬眼去看齐真,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平日里齐真和苏苏确实也没给秋红好脸色,但到底看在她爷爷的面子上,表面上也始终对秋红客客气气,还从未像今天这样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 这是怎么了,难道就为了一个叶柔儿? 秋红看着齐真和叶柔儿离去的背影愤恨的攥着拳头,尖尖的指甲陷入掌心,钻心的疼。 齐真拉了叶柔儿大步离开,才不管秋红一个人在那是 愤恨还是委屈。 叶柔儿好奇秋红的身份,便向齐真打听起来,原来这秋红姓李,她的爷爷李炎是李家在这峦城所有产业的总管事,若要论起来,他们跟京城礼部侍郎李大人还是沾亲不带故的远房亲戚。这次慕容锦到峦城来办事,李炎便派了李秋红到慕容锦身边伺候,说是伺候实际上就是寻机会诱惑。慕容锦喜静,又讨厌她目的不纯,所以就一直没有用她。况且李秋红从小就被当成个娇小姐养着,哪里会伺候人,她自己都还需要人伺候,而且她的脾气还特别的嚣张跋扈,这行馆里人人避之而唯恐不及。 慕容锦顾念着她的爷爷李炎这些年替李家管理这一方产业有功,所以对李秋红还算是客气,也任由她在行馆里骄纵行事,只是吩咐身边的人不要过多跟她接触,冷落着她便可。这才形成了李秋红极力巴结慕容锦身边的人,却屡次被无视的尴尬状态。 齐真嘱咐叶柔儿今后看见这李秋红一定要绕道走,她既然今天能找你一次麻烦,那以后一定还会再找你麻烦。 慕容锦他们明日就要启程回京,可保护不了叶柔儿,只能希望叶柔儿在这段时日中可千万不要被李秋红抓住把柄。 叶柔儿点头表示明白了,这个李秋红她惹不起躲着就行了。她本来就打算明日之后不再来行馆了,反正慕容锦已经离开了,她还来干什么呢。 两人这么闲扯了一会,叶柔儿快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找齐真还有正事呢。她把春妮剪好的五十张窗花都交给齐真,让他帮忙带去京城,若是能卖掉最好,若是卖不掉,就让齐真拿去送人玩吧。 齐真笑呵呵的把窗花收好,让叶柔儿放心一定能卖得掉的,而且应该能卖个好价钱。齐真还给叶柔儿介绍了一家新开的杂货铺子——齐记杂货铺,那铺子实际上就是慕容锦的产业。齐真已经跟铺子老板打好招呼,让叶柔儿明日直接把窗花拿去铺子中代卖,不收取她任何费用。 叶柔儿高兴极了,她真想跳起来拥抱齐真一下!可是顾忌着古代的民风没那么开放,她最终也就是给齐真行了一个礼,感觉非常的不过瘾。 第55章 媒婆上门 叶柔儿最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行馆,她非常想在慕容锦离开峦城之前再见她一次,可是这事又不是她能说的算的。 回程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慕容锦纤尘不染的那一身白衫,心中又酸又涩。明日慕容锦回京,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能回来,叶柔儿一想到将有两个月见不到他,就难过的不得了。 其实就算慕容锦在峦城,叶柔儿也不能经常见他。但总还能有个念想不是。 叶柔儿在马车上连连的唉声叹气,就连赶车的老王头都觉察出了她的惆怅,关切的问她什么事这么愁啊? 叶柔儿羞涩一笑的摇头,小女儿心思她怎么好意思说。只是吩咐老王头明天一早就来接她。 她想要看着慕容锦离开,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他们车队远去的背影也好。 叶柔儿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在杂货铺中代卖窗花的消息带给了春妮,春妮非常开心,脸上熬了一夜未眠的疲惫之色都减轻了不少,拉着叶柔儿的手两人亲亲热热的说了半天的私密话。 第二日一早,叶柔儿就坐上马车匆匆的赶到了峦城,眼瞧着慕容锦他们一行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沿着官道一直向北而去。 叶柔儿的目光在车 队中来回搜索,最终停在了队伍后方的一架马车上。那些马车明明都长得一样,可是叶柔儿就是有预感,慕容锦一定就在那辆马车中。 果然过了片刻侍女苏苏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喊了一个人过去,等那人走近了,马车的窗帘便掀了开来,露出了慕容锦清俊的容颜。他端坐在马车之上,慵懒的眸光朝窗外一瞥,就瞧见了路边怔怔望着他出神的叶柔儿。 慕容锦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极清浅的笑容。 叶柔儿只觉得眼前流光一闪,下一秒鼻尖一酸,眼角已经有了湿意。 半响,她才轻轻抬起手,对着那远去的马车挥了挥手,唇瓣微动,无声的说到:再见慕容锦,愿你一路平安。 就算官道再逶迤曲折,那长长的车队也终有走出叶柔儿视线的时刻,只留她一个人惆怅的面对着萧索寂寥的古道荒野。 慕容锦走了,叶柔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他走了,干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每日都是懒懒的,就连赚钱都变得不像原来那样能让她开心。 春妮寄卖在杂货铺中的窗花卖的非常好,五文钱一张,几乎每天都可以卖掉七八张,扣掉本钱,春妮还可以赚三十几文钱。这样的收入从 前春妮是想也不敢想的,所以第一次拿到钱的时候,她高兴又激动的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春妮一定要将这些钱分给叶柔儿一半,可叶柔儿却坚持不肯收,她做这些都是为了报答善良的婶子家,再拿他们的钱那成什么了。再说她现在是个小富婆,也不在意春妮卖窗花这点钱,她只盼着春妮的窗花能多卖点钱好给自己添点嫁妆,因为婶子家已经定下了春妮和大山的婚期,就在腊月二十二,眼瞧着也没几天了。 叶柔儿和春妮两人虽然才认识了短短的时日,但是因为年纪相仿又脾气相投,所以很快就聊开了,成为了无话不说的闺阁密友。 这一天叶柔儿悄悄的问春妮喜欢不喜欢大山?春妮红了一张俏脸,含羞带怯的捶打了叶柔儿两拳,笑骂了两句不知羞的死丫头! 叶柔儿心中了然,看春妮的样子就知道她对大山还是非常满意的。 春妮娇羞了一会,等脸上的红晕褪去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到她真羡慕叶柔儿,同为女儿身,叶柔儿又比她小好几岁,可是却可以独自出门做生意赚钱,真是比男孩子还要能干。她若是也有叶柔儿那样的本事,也就不用这么早早的嫁人了。 一想到春妮才只有十五岁,大山只有十六岁,两人都还是孩子呢,却要这么早就成亲,叶柔儿也难免唏嘘感慨,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妹妹过了年也十三了吧?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不知道妹妹心中可有人选?”春妮促狭的打趣叶柔儿,如愿看见叶柔儿也红了脸。 “姐姐说什么啊,我才不想嫁人,我就想好好的做生意,赚多多的银子,最好能开一家商铺!再送我家小虎去读书,将来考个状元!” 春妮听着她的豪情壮语呵呵的笑,“你啊,就是心大,可是女人的心再大最后还不是要嫁人?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家能有幸求了妹妹去,那才真是赚大了。” 叶柔儿不想继续跟她讨论这个话题,可是春妮却不依不饶的追问她心中是否真的没有人选?还讲到她老家的弟弟过了年也十五岁了,如果可能她真想让叶柔儿做了她的弟媳。又或者叶柔儿可以做她的妯娌,直接嫁给小山也是可以的啊! 叶柔儿听她越来越胡扯,小山才6岁啊,这都哪跟哪啊! 两人正笑闹着,听见外面有声音传进来,紧跟着婶子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她笑呵呵的看着屋里的春妮和叶柔 儿,“呦,小姐妹两个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春妮忙站起来请婶子坐下了,笑道:“我在跟柔儿妹妹商量,要不要嫁给小山弟弟做媳妇呢!” “呀,这感情好啊!我早就看中柔儿了,赶明啊我就上门提亲去,哈哈!”婶子爽朗的大笑,逗得叶柔儿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叶柔儿被她们婆媳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揶揄的招架不住,最后只能逃也似的躲回了家中。 嫁给小山?简直就是开玩笑! 不过叶柔儿逃回家中之后却不免心有余悸,因为她知道乡下是有给小男孩找个大老婆的风俗的,今天这话虽然是玩笑,但是说到最后她见婶子竟然有了几分真意,这可真把她吓坏了。 她吓得好几天都没敢去婶子家串门,就连小山来送奶她都躲的远远的,心想着就是个玩笑,过几天就过去了。 可是过了几天刚吃过晚饭家里就来了一个婆子,一进门就夸张的高声喊道:“叶家娘子,我给你道喜了!哎呦,这就是柔儿吧?瞧这模样就是个聪明伶俐的!” 叶柔儿眉头紧紧的皱着看向那个穿的花红柳绿的打扮的如同一个灯笼的婆子,心里一惊,莫名的烦躁。 道喜?道的哪门子喜? 第56章 谈婚论嫁 玉容正在屋里就着烛火给小虎做一件外袄,听见动静就迎了出来。因着最近一直在吃药,心情也很舒畅,所以玉容的身体也好了很多。 “你是?”玉容一看那个媒婆也愣了一下,她可不认识。 “哎呦,叶家娘子,老婆子我姓张,今天是受了委托来替你们家闺女说亲事的!”那张媒婆倒也不认生,拉着玉容亲亲热热的就往屋里走,哈哈笑着嘴里的话也没停。“叶家娘子啊,现在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们家叶柔儿懂事啊,这丫头的聪明伶俐那可是出了名的,贤惠的名声听得老婆子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不知道这多少人托我上门来提亲,但是老姐姐我不得替你们把把关吗,所以啊都让我给回绝了,可是今天这个可不一样!” 三两句话间,张媒婆已经跟玉容拉近了关系,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一个替她把关女婿的老姐姐了,听得叶柔儿咋舌不已,一时到没反应过来张媒婆是来给她保媒的。 等她反应过来,张媒婆已经坐定了拿出男方的生辰八字给玉容过目了,惊得叶柔儿下巴都快掉了。 玉容也被那张媒婆的一通自来熟弄的手足无措,但人家是笑呵呵的来提亲的,上门就是客,待客之礼还是要讲的,所以就让叶柔儿赶紧上茶。 自从上次齐叔和齐真来了之后,叶柔儿就在家中备下了茶杯和茶叶,今天这还是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叶家娘子真是客气,哎呦,你瞧瞧,这丫头多懂事!”趁着叶柔儿上茶的空,张媒婆就拉了叶柔儿的手,又是一通溢美赞许,叶柔儿被她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赶紧抽走了手躲了出去。她想直接躲出家门闹的清净,可是又有点担心玉容搞不定这媒婆,万一真昏了头答应了什么婚事,那可就糟了。 所以她既不敢走远,也不愿走近,就抱了小虎在旁边偷听。 茶也喝了,人也认识了,媒婆接下来就要说正题了。“今天托我来 说媒的啊是李家的小子,叫李庆,今年十七岁,说到他爹他娘你们可不认识,但是说到他的三爷爷你们肯定知道,就是红月山庄的大管事李炎啊!”张媒婆喜眉笑眼的开始介绍起来。 叶柔儿听见李庆这个名字心里略微有点放心,她还真怕从媒婆口中听到“小山”这两个字。 玉容点点头,李炎,她当然知道,这峦城一带的人应该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李炎的背景可深!”接下来张媒婆口灿莲花的将李炎的背景一通夸奖,什么有亲戚在京城里做大官,李家的闺女还嫁给了王爷之类的。而后又说到这个李庆,他是李炎一个族人的孙子,论起辈分来要喊李炎一声三爷爷,但若真计较起来,恐怕李炎压根都不知道李庆这个人的存在。 叶柔儿暗笑,这李炎跟京城李侍郎的关系都是生拉硬套上的,而这个李庆跟李炎的关系又绕了七八十个弯,说到底根本是毫不相干的路人甲,也许往前数五百年都不见得能攀上亲戚。可是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都被这张媒婆安在了李庆的头上,说的好像他们家是皇亲国戚,随便吩咐一句国库都要为他们打开一样。 玉容脸上浮现苦笑,瞄了眼旁边竖着耳朵的叶柔儿,见叶柔儿偷偷给她打了个颜色,厌憎的摇摇头。玉容了然,她还真当张媒婆有什么好亲事要说给他们家柔儿,原来却是这样。这倒不是说玉容嫌贫爱富一心想要攀附权贵,只是听这媒婆如此夸耀男方家并不存在的深厚背景就能推测出对方家的情况,只怕他们才是嫌贫爱富踩低就高的势利小人,否则又哪能是这样一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势力嘴脸。 张媒婆还在笑呵呵的夸夸其谈,叶柔儿坐在角落里朝着玉容连连皱眉摇头。 玉容矜持的一笑打断张媒婆,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张大娘喝茶。其实我们也不图他家里有什么背景。只是他们这么好的条 件,我倒怕我们家柔儿高攀不上啊。” 张媒婆正说到了兴头上,听见玉容这么说赶忙一拍大腿,一副替她们着急的模样,“哎呦,这话怎么说的,人家就是看中你们家闺女聪明伶俐,特意打听明白了才托我来做媒的,自然是不嫌你们家穷啊,人家都说了,只要叶柔儿点头,人家也不要你们的嫁妆,只要把你们家那个什么五香粉的做法带到夫家去就行了!叶家娘子,你看这么好的亲事可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叶柔儿听到这才算是恍然大悟,她就说吗,她一个还不到十五岁的黄毛丫头,既无美貌也无背景,怎么还能有人上赶着来求亲! 原来是为了她的五香粉啊,这下她全懂了。 李庆,李炎,哼哼,她想起了李秋红,心想恐怕这事跟李秋红也脱不了关系。 这样一来那一天李秋红莫名其妙的找她麻烦也就说的通了。 他们倒是算计的明白啊,还真看上她的五香粉了,威逼利诱连哄带骗的招数全都用上了。 玉容也很无奈,她原本想着若真是一门好亲事那就听听也无妨,哪想到对方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脸上的神色就冷淡了不少。“张大娘,李家这门亲事我们恐怕不能答应,柔儿他爹这才过世没多久,柔儿还在孝期,实在不是谈论婚嫁的好时机,白白劳烦你跑这一趟真是抱歉。” 玉容站起身打断张媒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意思很明显是不想再听下去,要送客了。 可是张媒婆好像听不懂似的,还在滔滔不绝的劝着玉容再考虑考虑,“哎呀叶家娘子这有什么打紧,李家也没说让你们家闺女马上就嫁过去,不过是双方交换个帖子再找人看看生辰八字,最要紧的还是两家先当亲戚走动起来,这以后的日子也好有个照应!我看着这两个孩子真合适,叶家娘子这是李庆的生辰八字你快看看,跟你们家柔儿的正配呢!” 叶柔儿烦躁不已 ,重重的咳了一声,她可不像玉容那样的好性,拒绝人都那么礼貌周到,“张大娘,你不用再说了,我们家没有白事没办完就办红事的规矩,我最少要为我爹守孝三年,这事没的商量。您请回吧,这天也晚了,我们也要休息了,你看我们家小虎都困的闹起来了!” 叶柔儿狠心的在小虎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小虎嗷的一声嚎哭了起来,“小虎不哭不哭,她马上就走了,我们睡觉觉!” “张大娘你请回吧,这门亲事我们真的高攀不起,多谢你跑这一趟。”玉容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替张媒婆掀开了门帘。 张媒婆没办法,这才讪讪的站起来,“哎呦,我说叶家娘子啊,这么好的亲事你真的不好好想想?我跟你说……” “小虎!别哭了!再哭信不信我狠狠的揍你!”叶柔儿忽然高声的怒喝了一声,虽然嘴里说着小虎,可那话里的意思却是冲着张媒婆。 张媒婆的话全堵在嘴里,尴尬的看了叶柔儿一眼,看玉容的态度也很坚决,也只能无奈的一甩帕子,唉声叹气的走了。 玉容将张媒婆送出大门,回屋的时候小虎已经被叶柔儿哄的不再哭了,叶柔儿正逗着他嘎嘎的笑,姐弟两你一句我一句的咿咿呀呀的说着听不懂的话。 玉容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媒婆这些人最是能嚼舌根的,你今天得罪了她,她明天就将你彪悍的名声传出去,到那时还有谁敢上门来求亲啊!柔儿你也大了,以后切不可如此的莽撞。” 叶柔儿嘻嘻的笑着凑了过去,“娘,我得求你件事,你必须要答应我,否则……否则我就天天打小虎出气!” 玉容在她头上一点,“你敢!你说什么事?” 叶柔儿这才正儿八经的坐下来和玉容说话,“娘你可千万不要听那些媒婆乱说,我年纪太小根本不想嫁人,我只想在娘跟前好好的伺候几年,多赚点钱,然后送小虎去读书 考状元,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而且我的事我要自己做主,娘你要答应我!” 玉容听她这样说,惆怅的叹气道:“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这亲事怎么能让你自己做主,你到底是个小女孩,哪能知道那么多,不过你放心,娘心里有数,我的女儿绝不会随便就配了人的。这李庆实在不是个好人选,而且这媒婆上门的时间也不对,哎。” 叶柔儿皱眉,她知道婚姻大事上玉容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松口,不是她做出小女儿的娇态撒娇打滚就能糊弄过去的,想要玉容同意必须要实实在在的说服她,这让她一时倒没什么好办法。 好在她还有守孝这个借口可以用,尚有不少时间可以仔细筹谋,此时也只有使出缓兵之计了。“娘,我当然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是你也听那媒婆说了,李家之所以上门求亲就是贪图咱们手里五香粉的配方,现在咱们的五香粉还没有正式开卖就已经被他们惦记上了,等到赚了大钱的时候,就会有更多心怀不轨之人找上门来,所以这事上咱们一定要多留心眼!娘你是为我好,可是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消息还没有我灵通,这峦城里有什么好人家恐怕你还真没有我清楚!李家,绝对不行。而且我也不怕娘笑话我,这事我自己有打算,咱们家现在实在太穷,只有别人挑我的份,可是等到将来我们有钱了,那就是我挑别人,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所以啊娘,这事你要听我的,可急不得!” 玉容听她这样说倒也是实话,这些日子她见识了叶柔儿赚钱的能力,心中也对女儿高看不少。她本身又是在名门大宅院里出来的,眼界本就不同,所以对叶柔儿这番话非常的赞同。酒香不怕巷子深,富裕人家的女儿还能愁嫁。叶柔儿年纪又小,这事倒也不急,还真有几年工夫可以好好的考虑。 见玉容终于动了心叶柔儿心里的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 第57章 珍稀品种 媒婆上门这件事倒是给叶柔儿提了个醒。 最近她都没有再去慕容行馆,所以几乎忘记了李秋红威胁她的事。原本她想不通李秋红为什么要招惹她,还一度很害怕的以为李秋红是不是猜到了她身上的秘密,现在看来那是她多虑了。李秋红找她麻烦的真正原因是在觊觎她的五香粉。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样看来五香粉的真正价值恐怕比叶柔儿自己以为的还要高,否则也不至于招致李家的红眼。 李家在峦城那可是仅次于赵家的第二大势力,当然这个李家指的是李炎家,而不是李妱华背后那个李家。 叶柔儿心中有了计较,就开始合计年后该如何销售五香粉的问题。她原本的想法是把五香粉放在齐记盐铺中一起卖,可是这样一来势必要受到限制。尤其自从上次玉容跟齐叔说话提到那个词“自由身”之后,叶柔儿心中对自由的渴望便开始一路疯长。 她不想寄予人下受人差遣,尤其不想仰慕容锦的鼻息。她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就是这个不确定的将来,让她一门心思的想要独立。 经济独立,人格独立,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 叶柔儿知道这很难,但是在她前世今生的不到二十年的生命里,所有的事都不容易,所以她不是个会退缩的人,她习惯知难而进。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关于独立这件事叶柔儿现在能想到的一件事,就是想要一家可以自己做主的铺子。 叶柔儿拢了拢手里的钱,她现在手中大概有二十几两银子了,这钱是她的私房钱,玉容并不知道。其中十两是她卖菜谱赚的,还有十两则是无法对玉容说数目的卖蘑菇钱。这二十几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说可谓是一笔巨款,可是叶柔儿却觉得不够,非常的不够。 她这几日没事就在城里四处转悠,想看看有没有哪家商铺出租出售。可是转了好几 天,也看了好些间铺子,那些铺子不是位置太偏僻,就是租金太高,叶柔儿手中这区区二十两,怎么算怎么捉襟见肘。 她真的迫切的需要赚钱! 她的鲜蘑现在倒是卖的很好,可是这个买卖走的是个错季销售的套路,现在虽然能卖个好价钱,可是等到过完年开春山里的蘑菇也长出来了,她的蘑菇就不再稀罕,再也不能卖到十文一斤的高价。所以想要赚钱就必须抓紧时间,抓住过年这个大好的机会。 叶柔儿想得明白,所以越发的勤劳,每天都花费大半天的时间进入珠子异空间采摘蘑菇,而三家小饭馆的订货量已经无法满足她了。 而叶柔儿也在异空间里发现了几种很珍惜的蘑菇种类,长得样子也很奇怪,叶柔儿怕有毒,就各采了一点拿到药铺去让人帮忙看了看,出乎她意料的是,哪几种颜色艳丽形状奇特的蘑菇不但没有毒,而且是价格非常昂贵的珍惜品种。 这样的珍惜品种一般的小饭馆是给不起价格的,叶柔儿索性就把蘑菇都采了下来晒成了蘑菇干,总比烂在地里的好,她等着遇到识货之人的那一天。 这一日叶柔儿路过峦城最大的酒楼金海阁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金海阁的大门外醒目的位置上贴了一张告示:收鲜蘑。 叶柔儿一看这告示就乐了,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最开始她不敢找上大酒楼是害怕人家询问她蘑菇的来源,现在婶子家也养出了蘑菇,大家都知道蘑菇是可以人工种植的,所以叶柔儿再也不担心别人起疑心,她这两天正考虑要把生意做到金海阁去,没想到这生意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金海阁大酒楼已经在峦城开了二十多年,装修极为气派,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来这里吃饭的人也都是穿着讲究的富贵之人,所以叶柔儿第一次上门谈生意的时候特意挑了几种比较珍惜的蘑菇,还带上了药铺先 生指认的很珍惜的一种干蘑菇。 叶柔儿去的时候刚过了午饭的时间,酒楼里客人比较少,柜台里的账房先生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珠子在对账。柔儿陪了笑,轻声细语的叫了声先生。 那账房先生眼睛从账簿上抬起来瞅了她一眼,看她虽然穿的破旧,却也干净,就问她“小姑娘,你是要吃饭吗?” 柔儿微微一躬身,给账房先生行了个礼,“先生,我想请问咱们店里收不收鲜蘑,我这里有些鲜蘑想卖。” “哦?你就是那个卖鲜蘑的小姑娘?”账房先生来了兴致,好奇的上下打量了叶柔儿好几眼,笑道:“我们一直在等着你上门呢!” 账房先生这倒是说的实话,他们早就听闻有个小丫头自己培育出了鲜蘑,带动了好几个小饭馆的生意,起初老板还不相信,不过最近有不少常客都询问他们这里是否也有鲜蘑卖,他们这才重视起来。可是这叶柔儿的行踪还真不太好打听,因为那几家小饭馆都怕有人抢了生意,所以嘴巴都闭的很紧。几日打探下来毫无线索,金海阁的老板只能主动出击,昨天就在门口贴了收鲜蘑的告示,没想到叶柔儿今天就自动上门了。 叶柔儿满脸带笑,“先生,我就是卖蘑菇的,也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样的,今天特意带了些不同的品种来,还请您过目。” “哦?你还有好多不同的品种?”账房先生更来了兴致,让叶柔儿掀了盖帘去细看。 这一看之下账房先生真是有点吃惊了,因为叶柔儿拿来的蘑菇不但有普通的平菇,更有几种春夏都不常见的品种,而最让账房先生感到惊奇的则是一种形如羊肚的蘑菇,名唤羊肚菌,那可是极为珍贵之物,从来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吃到。 “丫头,这种蘑菇你还有多少?”老账房拿起一朵羊肚菌的干蘑菇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其实叶柔儿并不知道这羊肚菌究竟 珍惜到何种程度,她只知道异空间里产量低的蘑菇就都是好蘑菇,而这种羊肚菌非常少所以一定是大大的好东西,值钱的东西,“这种蘑菇我没有多少,满打满算也不够一筐的。” 账房先生听到一筐这个词激动的眉毛一抖,那是有多少啊,差不多上好几十斤了吧!“我们都要了!” 叶柔儿将他脸上的情绪全部收入眼底,心下了然,看来药铺的先生说的是对的,这种蘑菇非常珍贵啊,而珍贵就意味着值钱!她装作不确定的样子思考了一下才说到:“可是这蘑菇非常贵啊,别家饭馆都出不起银子……” 账房先生哈哈大笑,“他们自然买不起,这种蘑菇你也只能卖给我们金海阁,来来来,小姑娘,我们去后边说话!” 叶柔儿随着他来到后面一个包间,账房先生让她在这里等着,老板马上过来要亲自跟叶柔儿谈生意。 叶柔儿暗自高兴,能得到老板的亲自接待足见他们对这笔买卖的重视,看来她能在这金海阁干一票大的啊!嘿嘿,这怎么感觉像是在打劫呢? 不一会金海阁的老板就来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浑身上下透着精明强干。 叶柔儿颇有识人的本事,又听见账房先生给她介绍说老板姓赵,她心中一凛,想起作恶一方的赵牧,心里更是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跟赵老板说话的时候处处都留了分寸。 赵老板却不知道她心中对赵这个姓氏的厌恶,只是惊奇于叶柔儿一个小小的农家女竟然应对自如落落大方。 这时代的大家闺秀讲究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穷人家的闺女没那么多讲究,可也都是一个个羞答答的不善言辞,像叶柔儿这么能言善辩的还真是极为少见。 “这种羊肚菌你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你今后尽管送来,二吊钱一斤。”赵老板是个懂行的,这羊肚菌实在是太珍惜了,他买来并不是自 己吃的,而是想要转手,二吊钱一斤的价格买入他还有大把的利润可赚。 叶柔儿听闻两吊钱的价格暗暗惊叹,可是仍装作面不改色的样子迟疑了一下,“价钱还能再多点吗?这种蘑菇的产量实在是太少了,赵老板你再给加点!” 赵老板看着她严肃的笑脸一乐,“小姑娘,你要知道这二吊钱已经很贵了,放眼整个峦城,除了我们金海阁还有哪家酒楼能买的起你的蘑菇?它就是产量再低再珍贵,你也卖不掉啊。卖不掉烂在地里那就太可惜了,两吊钱不能再高了。”赵老板拍板。 叶柔儿思量着是这么个道理,这峦城除了金海阁别家酒楼还真出不起这么高的价格。哎,要是慕容锦还在峦城就好了,这既然是好东西,还是应该送给慕容锦吃才对,别的凡夫俗子就算吃了也是浪费! 在叶柔儿心中,能配的上好东西的只有慕容锦。 见价格实在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叶柔儿也只好点头,赵老板当即取了称来称重,羊肚菌一共二斤三两,给了叶柔儿四百六十文钱。而其他各类蘑菇也有九斤多,有便宜的十文钱一斤,贵的二十文钱一斤,共计一百三十文。 赵老板大方的给了叶柔儿六百文,并约定从明天开始让叶柔儿每日送来各种蘑菇十斤。 叶柔儿又问赵老板竹荪收不收,她还有几斤竹荪。 赵老板脸上带了笑意,上下打量叶柔儿,“收,你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来,如果我们金海阁都不收,那放眼栾城也没人敢收了!竹荪新鲜的五十文一斤,干的每斤一百五十钱。” 叶柔儿心里有了底,第二天再上门的时候就多带了二斤干竹荪。 二斤竹荪三百文,二斤羊肚菌四百文,在加上其他各种普通蘑菇三十斤共计三百文,叶柔儿这进城一趟就赚了足足一两银子! 叶柔儿简直笑的嘴巴都歪了,决定好好的采购一番,过一过血拼的瘾! 第58章 玉容起疑 时间尚早,她也不忙着回家,出了金海阁就乐颠颠的进了集市,先到布庄挑了两件素净蓝花布袄,既是素色又带着花朵图案,她们如今还在孝期,自然是不能穿鲜艳颜色的。又瞧见旁边挂着小娃儿的衣物甚是喜人,想起小虎也马上就要满百日了,于是又给小虎买了一件小袄,还有一顶虎头帽,正适合弟弟虎头虎脑的小模样。 出了布庄叶柔儿又去齐记杂货店转了转,油盐酱醋各买了一些。顺便询问了一下春妮的窗花卖的怎么样了,掌柜的笑呵呵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大年初六有一户人家要给老爷子做六十大寿,前几天来办货的时候看中了春妮剪窗花的手艺,想要请春妮帮忙给老爷子六十大寿剪两张大幅的图样,一张是百子千孙图,一张是百寿图,外加当天所有家具器物上要贴的花样子都包给春妮,开的价钱是一两银子,人家已经付了定金二百文。 叶柔儿一听可高兴了,她就知道春妮的手艺出众,一定会得到大家的认可的,如果这样的大活她能多接几次,那名声很快就打响了,以后还怕没钱赚嘛! 她真替春妮和婶子一家高兴。 杂货铺里也有红灯笼卖,叶柔儿她捉摸着如果自家院子里一点装扮不做,也没有过年的气氛啊。于是就问老板,除了这大红的灯笼,可还有别的颜色的花灯?没想到这小杂货铺子里物品还真全,老板翻箱倒柜真找出两盏形如元宝的花灯,也是吉祥如意的好彩头,还正戳中了叶柔儿想钱的心思,一下就抓住了叶柔儿的眼球,勾引的她想都没想就掏了钱。 她今日买东买西花了差不多三百文,这可是她来到这世界之后绝无仅有的大手笔,可算她还是觉得不够,购物的瘾一旦被勾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满足的,叶柔儿决定再去转转。 因为到了年根底下,所以集市上异常繁华,大 姑娘小媳妇穿梭往来好不热闹。 叶柔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虽然这集市跟现代的商业街根本没法比,不过对如今的叶柔儿来说也够她好好消磨一阵子了。 她好奇的来到一个卖香粉、首饰的摊位前,细细的打量着摊位上各种做工精巧的首饰,虽然那些首饰并不如何华美,但还是紧紧的吸引住了叶柔儿的眼球。 她挑了一只细细的碧玉簪插在发间,老板举了铜镜给她看,只见乌黑的头发中露出一点清脆的碧绿,显得温柔可爱。 玉簪只要十文钱,叶柔儿痛快的掏钱买下,又给玉容挑了一只梅花纹的银簪,过年了吗,喜儿都有二尺红头绳呢,穷人家的女人也是要打扮打扮的。 买了簪子自然还要再买点胭脂水粉,叶柔儿不懂得化妆所以对那东西也没什么研究,只听老板的推荐买了一盒胭脂一盒香粉,又在卖糕点糖果的铺子里买了两盒糕点半斤糖,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叶柔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了集市,老王头帮她一样一样的都搬上了车,瞧着叶柔儿心满意足的小脸呵呵的笑,“丫头,这么高兴,看来今天是没少赚啊。” “哪啊,这不是过年了吗,总得买点年货,王爷爷这个是给你的!”她拿过一个小小的酒坛子塞在老王头的怀中,这是刚才在酒铺里买的一斤杏花酿,酒香劲小,少少的喝一点舒筋活血,非常适合上年纪的人。 老王头掀开盖子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高兴的脸颊上都起了红晕,“丫头,这怎么好让你破费……” 叶柔儿笑笑打断他的话,“王爷爷,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二两水酒是我孝敬你的!” 老王头呵呵的笑,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收下了,回程的一路上都在高兴的哼着小调。 叶柔儿高兴,一老一少两人南腔北调的在山路上唱着歌,这路都显得短了不少。到了叶 家,老王头又帮着叶柔儿把东西都拿进去,又将箩筐搬进院子里摆好。 叶柔儿像往常一样的跟老王头挥手道别,可是却见老王头牵着马站在院门口好像还有话要对她说。 “王爷爷,你还有什么事吗?” “丫头,老头要跟你告个假,我儿子捎信来,让我去禹州城过春节,让我明天就去,还能赶上过小年,你看……” 啊?叶柔儿有点措手不及,她这头刚找上个大买卖老王头就不能给她赶车了,这可怎么是好,还得重新租一架马车。 可是她就算在不愿意也不能阻止人家一家团圆,也只能遗憾的点点头,“王爷爷没事,你放心的去吧,我这就把这些天的账给你结了。” 老王头连连点头感激,“对不住了丫头,年后要是你还用车,老头子再给你赶车。” 叶柔儿一笑,将这几日的车资付给了老王头,可是瞧着老王头好像还有话没说完的样子,“王爷爷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有句话老头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老王头局促的搓了搓手,犹豫了半天才说道:“丫头,我觉得咱爷俩投缘,就多嘴说两句,我这话要是说错了,就就当老头子放了个屁,可别往心里去!” 叶柔儿以为老王头是想要提高一下车资,心想她每日给十文已经不少了啊。 “丫头,我看你这几天给金海阁送的那些蘑菇,有两样可是特别罕见的,我原来见人卖过,一斤就要一两银子呢,简直贵的没边了!可是我看金海阁并没给你那么多钱,我捉摸着他们是不是看你是个小丫头,骗了你啊?” 叶柔儿心中一愣,没想到老王头不是要钱而是关心自己。 老王头说的应该是羊肚菌吧,原来这东西竟然是一斤一两银子,她还以为二百钱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价钱了,可没想到金海阁从自己身上赚了几倍! 她在心里大骂赵老板黑心, 果然跟赵牧一个德行,亏她还觉得赵老板是个好人! “王爷爷谢谢你,我也知道肯定是卖便宜了,可是这整个峦城里能买得起那种蘑菇的也只有金海阁了,我除了卖给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老王头见叶柔儿没有指责他瞎说话,胆子略微大了一点,试探着提议说到:“其实这好东西还能愁卖吗,这峦城是小了点,可是离咱们这一百多里不就是禹州城吗,那里可是有不少有钱人的,就算不能卖到一两银子,卖个七八吊钱是肯定没问题的,你要是多,还不如攒着去禹州城卖一次呢。” 叶柔儿陷入了沉思,禹州城是禹州的首府,是禹州地区最为发达富裕的一座城镇,距离峦城大约一百二十里。禹州城人口众多,交通发达,比峦城大了何止一倍,有钱有见识的人也比峦城多的多,若果真的把蘑菇拿到哪去卖,那自然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可是路途如此的遥远,她去不了啊。 “王爷爷,你说要是驾车去禹州城,那一来一回要多长时间啊?”叶柔儿对这马车的速度可没有研究,一百二十里地,走一趟要多久呢? “早年啊我经常在禹州峦城中间来回走,这一百多里地也就是四个时辰,你若是想去,来回有三天时间足够了。” 叶柔儿听见他说三天时间就够,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心里有点活动了,“要是三天就能走一趟,那确实还是值得去的,王爷爷谢谢你给我的建议,这事我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 老王头点点头,黑黑的脸上带着笑容,“丫头啊,其实不瞒你说,老头子这么鼓动你也是有私心,我大儿子就在禹州城,以后你要是用我的车往来禹州,我不是还能赚点路费嘛,你可别笑话我老头子。” 叶柔儿哈哈的笑起来,她就喜欢老王头老实、实诚,有什么说什么,一举两得的事,这有什么啊。 把老王头高高兴兴的打发了,叶柔儿提着东西高高兴兴的进了屋,玉容见她手中还提着如此多东西,不免错愕。“柔儿啊,这些要花不少钱吧?”玉容看着眼前的物件有些心疼,她也不忍心责怪女儿乱花钱,只是她们如今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大手大脚的花钱。 叶柔儿轻轻拉了她的手,“娘你放心,都赚的回来的。”于是便将今天买蘑菇的账目一笔一笔的对玉容说了,玉容听见她一天就赚了一两银子真是大吃一惊! “羊肚菌?竹荪?”玉容是在王府里做过事的,自然知道这两种珍惜的蘑菇品种,“上山居然有两种蘑菇吗,为何我从来没听人说过?”玉容有点起疑心了,过去她身体好的时候春夏也会进山采蘑菇,可是她自己从来没有采到过羊肚菌和竹荪,也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 玉容眉头皱的紧,起初叶柔儿骗他说蘑菇是在温泉附近发现的她真的相信了。后来叶柔儿在外间自己种了不少蘑菇,还带着隔壁婶子家一起种,这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叶柔儿如此的本事,玉容觉得又高兴又骄傲。 可是最近她渐渐的觉出事情有点不对了,首先就是这蘑菇的数量对不上。种在外间的那些蘑菇都是叶柔儿在亲自经营,她以怕玉容累着为借口从来不让玉容动手,玉容刚开始身体不好也确实帮不了忙,可是后来她身体好一些了,觉得再让女儿一个人这么操劳太辛苦了,就偷偷的帮着叶柔儿浇浇水什么的,可是一连好几天,她发现那些蘑菇都几乎没用动过,长得很慢,而叶柔儿也根本没采。 那,叶柔儿每天一筐一筐的运进城里卖的蘑菇是哪里来的? 如今她还说她卖了羊肚菌和竹荪,这怎么可能! 玉容越想心中的疑惑越大,终于再也忍不住的问道:“柔儿你不要骗娘,你跟娘说实话,你的蘑菇到底是哪来的?” 第59章 据实以告 叶柔儿只是拉着玉容的手,表情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时没有说话。她想看清楚玉容现在的心态,再判断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她。 玉容见她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严肃异常,根本不像平日里那个笑嘻嘻爱撒娇的小女儿,她眼中的神情是那样的冷静,她郑重的神态是那样的陌生,冷静陌生的到让她心疼!她一时竟滞住了,只是愣愣的看着女儿,震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女两人沉默对视的这一刻玉容竟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只要稍一迟疑,就会永远的失去这个女儿! 不!她不要失去女儿! 玉容甚至有些后悔了,她为什么要问呢?叶柔儿不管做了什么还不是都为了她和小虎能过的好吗,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就要扛起整个家的重量,她已经做的够好了,自己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为什么一定要问呢! 玉容拉着叶柔儿的手用了力,脸上疑虑的神情也松弛了一些,又爱又怜的看着叶柔儿。 “娘,你信不信我?”过了好半天叶柔儿才又开口,她已经将玉容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她知道玉容平时像水一样的软弱,可是关键时刻却像钢铁一样的坚强,就比如叶大力突然去世的时候,所以叶柔儿已经决定,要将灵珠的秘密告诉玉容。她知道这事总有一天瞒不下去,玉容总会发现她的异常,与其被动的等着还不如主动出击,最近她也想的明白,既然这里的人这么信奉鬼神,那她就将一切的一切都归到鬼神的身上好了。 玉容紧紧的拉着叶柔儿的手,使劲的点点头,“娘当然相信你!” “娘,你不知道,上次我上山采药的时候遇见一个老尼姑,她就给了我这串佛珠。”叶柔儿将她 腕子上的佛珠摘下来给玉容看。 “其实那老尼姑是个神仙,而这串佛珠是有法力的!” “神仙?法力?”玉容张大双眼疑惑的看着她。 叶柔儿点点头,“恩,法力,原来只要搓动这个珠子,就能进入到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那里没有人,却有一个可以变出各种美食的宝贝,娘我也不骗你,其实前些日子我们吃的那些米面根本不是从矿主家罚没的,而是我用那宝贝变出来的……” 玉容越发的不敢相信,她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触手冰凉并没发烧,“你这傻孩子,这是在说什么胡话,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叶柔儿急切的捉了她的手,“娘,你信我,我也知道这事太过稀奇,所以一直害怕不敢告诉你!” “真的?”玉容还是不能相信,又问了一遍。 叶柔儿使劲点头,“真的!娘你要是不相信,明天我带你进那个地方看一看你就知道了!可惜那地方一天只能进去一次,否则我现在就想带您进去看看!” 叶柔儿早已提前做过实验,她拎着老母鸡进过那个空间,知道只要是被她抓着,活物也可以被带进去,而且她还偷偷的用熟睡中的弟弟做过实验,完全没问题。 玉容看着她郑重其事的脸色,低头沉思不语,半天才紧紧的抓着叶柔儿的手,神色凝重到:“柔儿,娘相信你,但是这事你只能告诉娘一个人知道,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这要是真的,可是天大的事,万一被人知道了,咱们可就活不了了!” 叶柔儿一喜,看来玉容这是相信了!那么只要明日她再带玉容进到空间里去,她就一点不会怀疑了。 “娘,你放心,我知道的。我之前连你都瞒着,又哪敢告诉别人呢。这秘密只有我 们娘俩知道,绝不会有第三个发现!” 玉容这才放下心来,低头看看那串平凡无奇的佛珠,又再三询问真的没骗她? 叶柔儿抱着玉容的胳膊一阵撒娇,“娘,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明天一定叫你大吃一惊!” 当天晚上叶柔儿和玉容娘俩谁也没有睡,全都竖着耳朵听外面的更声。 等到外面终于传来“咚——咚!咚!咚”那一长三短的更声,时间来到了第二日的凌晨,叶柔儿才紧紧的抓了玉容的手。 “娘,你先将眼睛闭上。” 玉容有些紧张,手心微微有些汗湿,听了叶柔儿的话乖乖的把眼睛闭上了。 叶柔儿搓动那颗粉色的珠子,眼前白光闪过,景色变换,娘俩已经从冬日的农庄小屋来到了暖风轻拂的异世田间。 玉容察觉到周身温度的变化,在叶柔儿的提醒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此时的异空间也正值午夜,一轮澄澈的明月挂在清朗的天穹之上,清幽的月光洒向大地,使得月下的景物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皎洁月色,显得宁静而神秘。 有清风拂过,在田间的水稻吹起一层层绿浪,风儿带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想深深的吸上一口。 玉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世界,握着叶柔儿的手轻轻的颤抖,“柔儿,娘是不是在做梦?竟然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原来你真的没有骗娘!” 叶柔儿呵呵的笑了起来,拉着玉容朝不远处的那处房子走过去。 玉容的眼睛在月色之下显得通透明亮,眼含新奇的朝四周看着,这世界除了幽静些,倒与外面也没什么区别,田间也有小青蛙呱呱的蹦跳着,还有萤火虫点缀在空中,远远望去好似繁星闪闪。 叶柔儿带着玉容进了那间屋子,指着神仙桌给玉 容看,“娘,你来看,这就是神仙桌,这里写着意动食来!” 玉容好奇的走过去摸了摸光滑的桌面,那桌子跟普通的桌子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的古物。 “真的想一想就有吃的变出来?”玉容疑惑的看着叶柔儿。 叶柔儿微微一笑,“是啊,不过一天只能变一次。娘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让神仙桌给变出来!” 玉容看着那张神仙桌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半天才有些紧张又激动的看了看叶柔儿,“娘这一急,都想不起来要吃什么了,不如,不如就变一桌大白馒头吧!” 叶柔儿呵呵的笑,想想她第一次见到神仙桌的时候也是想的大白馒头,看来大家发现神仙桌之后的想法都差不多啊。“娘你可看好了,千万别眨眼!” 叶柔儿意念一动,心中默念:馒头,大白馒头,一桌子的大白馒头…… 眼前白烟升起,噗的一声轻响。 玉容吓得一抖,似有些害怕的朝后退了一步,却是听了叶柔儿的话睁大了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神仙桌。 等到白烟退散,桌上的东西慢慢的显出了行装,白白的,胖胖的,一个叠着一个,隔着几步远就能闻见阵阵香气。 正是一桌子大白馒头! 玉容怔怔的看着桌上的馒头,似乎是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边上笑吟吟略显得意的叶柔儿。 “柔儿,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宝物?!” 叶柔儿点点头,拉着玉容近距离的去馒头,还拿起了一个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又递给玉容一个,“娘,你尝尝,还是热乎乎的呢!” 玉容使劲的点了点头,眼睛有点离不开那个馒头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在叶柔儿的不断鼓励下,终于张开嘴咬了一 口馒头。 又香又软,简直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 玉容脸上的表情把叶柔儿逗得哈哈大笑。 叶柔儿又拉着玉容到墙角,给她显摆自己准备下的那些五香粉的调料,“娘,你看,我在这里存了好多材料呢!还有这边,我晒了好多蘑菇干!还有这院子里,我打算在这里养很多只鸡呢!” 叶柔儿又指着远处的大山,“娘,你看这四周的大山,山里有好多好多的蘑菇,我怎么采也采不完!羊肚菌和竹荪我都是在那发现的,你说我们怎么才能把蘑菇都采了卖钱呢?那一定是好大好大一笔钱!” 玉容被她拉着献宝似的这里那里的看着,心里又有点酸楚,爱恋的摸了摸叶柔儿的头发。 “柔儿啊,你真是娘的乖女儿,只可惜娘是个不中用的,竟让你这么小小年纪就担起了这个家,娘对不起你啊!”玉容说着,眼角又有些潮湿。 叶柔儿扑进她怀中紧紧的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娘,你不要哭了,我不觉得辛苦,有了这个地方,我们很快就会过上好日子的!娘你要把身体养好,以后还有大富大贵等着我们呢!” “恩恩,娘听柔儿的,再也不哭了!”玉容擦了擦眼角,紧紧了搂了怀中的女儿,娘俩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呵呵的笑了。 叶柔儿又翻出她摘回来的野果子给玉容吃,还顺便跟她宣讲了一下吃水果和蔬菜对身体的重要性。 玉容笑笑,其实她哪会不知道,从前不吃都是因为穷,想把菜省下来拿去卖钱,如今既然知道了青菜水果取之不尽,那她也就不会再克扣自己了。 娘俩在那畅享够了,又哭又笑的说了好一会话,这才手拉着手出了异空间回到农家小屋。 窗外仍是黑漆漆一片,夜色正浓。 第60章 简单幸福 第二日就是腊月二十二,大山和春妮成亲的日子。 反正老王头走了没人给叶柔儿驾车,叶柔儿也就索性给自己放个假,心想等过了小年再去做买卖吧。 春妮的娘家实在太远,没办法从娘家出嫁,所以就在村里找了一个亲戚家作为娘家,花轿就从那个亲戚家出发,一路吹吹打打的绕着村子抬了三圈,这才抬到婶子家。 叶柔儿她们娘俩虽然有心去给婶子帮忙,但家中刚办了丧事,实在不适合出席婚宴,也只得作罢。 不过叶柔儿还是送了两包五香粉过去,大山从醉仙居请了掌勺的师傅来帮忙做菜,那师傅自然知道五香粉的好处,当着婶子一家的面狠狠的夸赞了一通,让叶柔儿面上有光的同时有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还有她和玉容半夜三更的在异空间变出的那一大桌的馒头,当时只是临时起意并未多想,后来玉容才想起来让叶柔儿把馒头都送到了婶子家去,也算是给这婚礼宴席帮的一点忙。婶子又是一通感谢,还嘱咐叶柔儿她们娘俩别做饭,等开席的时候她让人送饭菜过去。 虽然不能明着出现在婚宴上,但吃几口饭菜也算是跟着喜庆了一回。 叶柔儿也没推辞,欢欢喜喜的答应了。可惜看不见春妮的新娘子打扮,还是略感遗憾。倒是见大山一身红衣服的在屋里院外转来转去,好像屁股上长了钉子,一大早的就急的不行了,一秒钟也坐不住。 叶柔儿捂着嘴巴偷偷的笑,觉得自己好像也沾染了这热闹和喜气,心里也跟着欢喜不已。 “柔儿,回来了,一切都顺利吗?”人逢喜事精神爽,玉容虽然一夜无眠,但是今天的精神看起来非常好,脸上带着笑意,看叶柔儿满脸喜色的回来了。 “恩,很顺利,婶子家那边可热闹了,大师傅还夸咱们的馒头蒸的好呢!”叶柔儿拖鞋上炕,把脚到褥子下暖着,今天非常冷,她也难得给自 己放一天假不进城,就在家里歇着,依偎着玉容,两人听着外面的热闹喧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娘,你饿了吗?要不要吃两块点心?这点心是八宝斋的,可好吃了。” 叶柔儿拿了两块点心递给玉容一块,自己吃了一块。娘俩吃着香甜的点心,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相视傻笑着。 吃罢了点心,叶柔儿才想起来她还买了胭脂水粉,就献宝似的拿到玉容面前,“娘,我还买了胭脂水粉呢,你帮我擦呗?” “好啊!”玉容打开那些脂粉盒子,温柔细致的在叶柔儿脸上涂抹。 叶柔儿微微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时光。玉容的手并不细腻,而是微微有些粗糙,但是她的手指擦过叶柔儿的脸颊,却让她感觉到最细致的呵护,那是来自于母亲的温柔触碰。 上辈子她没有享受过的母亲的触碰,叶柔儿闭着眼睛感受着,好悬没有落下泪来。 “我家柔儿过了年就十五岁了,是大姑娘了。”玉容轻轻的感慨着,用尾指在叶柔儿的眉心点上了一个红红的印记。 叶柔儿睁开眼,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纯真,“娘,等我长大了会跟娘一样好看吗?” 玉容便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来打趣你娘了!娘不好看,我家柔儿才好看呢。” 替叶柔儿擦完了胭脂,玉容又拿了篦子开始给她梳头。 叶柔儿的头发生的极好,又黑又亮,披散开来就像是一批油黑的缎子,只可惜她自己不会梳头,所以平日都是胡乱的编成两根辫子,或者用头巾包起来。难得今日玉容高兴,就仔细的帮她梳成了双环望仙髻,又插上了昨日买的那根玉簪,还有前几天春妮送给她的两朵绢花。 叶柔儿好奇的用小手摸了摸头上那高高的发髻,这个发型她从前只在电视剧中才见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梳!女孩子哪个小时候没有做过古装美梦,谁不曾披着床单 扮仙女,就算是叶柔儿这个没什么童年的人,心里也始终藏着一个环佩叮当裙裾飘摇的幻想。 穿越到古代从某个方面来讲也算是圆了她的梦。 只可惜她穿成个穷丫头,而不是什么公主小姐,真真可惜的很! 叶柔儿非常想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只可惜她们家没有镜子。 只得打了一盆水来,叶柔儿对着平静的水面端详着自己的倒影,只见一个巧笑倩兮的可爱少女,俏皮灵动,比她刚来这世界的时候好看多了! “娘,我好看吗?”她站起来转了一圈,还对着玉容俏皮的抛了个媚眼。 玉容呵呵笑着,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好看,我家柔儿真好看,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娘!”叶柔儿撒娇似的一跺脚,装出害羞的样子。其实她不过是装出小女儿的娇憨想要逗玉容开心一下罢了,她早过了十五岁的懵懂年纪。 而玉容后面那句话更是被她自动忽略掉。嫁人?对她来说那还是很遥远的事。 第二天就是小年,家家户户都打扫灰尘准备过年了。民间都有祭灶的习俗,所以这一日都是不动火的,所以又称为寒食节。 婶子家昨天的酒席上剩了好多吃食,就送来了一些,叶柔儿和玉容高兴的收下了,并没因为是吃剩下的东西而觉得心里不舒服。在物资匮乏的古代农村,没有人坚持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叶柔儿觉得这样的人际关系真好,大家都是如此的憨厚淳朴,相处起来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实在是要爱上这个世界了。 这一天叶柔儿也终于见到了新娘子春妮,她还穿着大红的衣衫,一大早就起来给公婆奉茶,脸上带着一抹动人的娇羞,越发显得妩媚美丽,把个新郎官大山看的傻了眼,除了傻笑再也找不出别的表情了。 婶子家院子外围了一群半大的小孩子,叶柔儿也站在他们中间,隔着栅栏看着 大山的傻样一起哈哈大笑。 大山羞恼,跑出来赶人,春妮红着脸在他身后叫了一声,他就听话的停下了脚步,然后春妮掏了一大把糖果塞给他,让他分给外面的小孩们。大山听话的做了,孩子们一通欢呼。 叶柔儿也分了两颗糖,她又不是小孩子哪会在乎这两颗糖,可是还是嬉笑着跟着闹了大山半天,这时候就要抛开所有的想法,感受一下小孩子最单纯的快乐才是最幸福的。 春妮发现了孩子堆里的叶柔儿,笑了一下朝她招招手,叶柔儿笑呵呵的走过去朝她福了一福,“嫂子,你可还没给我改口钱呢啊!” 春妮原本就红扑扑的脸更红了,眼含娇羞的瞥了她一眼,在她额上轻轻的一点,“你也来闹我,不理你了!” 叶柔儿哈哈大笑,还是打趣她,“不理我不要紧,只要理我们大山哥哥就好了啊,嫂子你好偏心啊!” 春妮笑着来拧她,两人闹着进了屋子。 农家户也没那么多讲究,一早给各位长辈敬完茶,就让春妮去自己屋子歇着了,而叶柔儿就跟她一起躲进房中说悄悄话。 叶柔儿时不时要逗春妮两句,她可不是古代娇羞小姑娘,打趣的话那是一套一套的,逼得春妮一张俏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没说两句话来就要来打叶柔儿两下,两人一个追一个躲,玩的好不热闹。 “好了,好了,春妮姐姐我错了,嫂子大人我错了,放过我吧!”叶柔儿到底人小力薄,终于被春妮逮到,压在炕上好一通呵痒,笑的她上气不接下气,只得求饶。 春妮又轻轻的掐了她两下这才停了下来。 叶柔儿整了整衣衫,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这才跟春妮说起正事,将人家让春妮剪百子千孙图和百寿图的事跟她说了,又把两百文的定金和一大摞上好的大红纸交给春妮。 春妮摸着那些上好的红纸,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叶柔 儿,“真的让我剪吗?整个寿宴上的花样全都包给我了?柔儿你不是骗我吧?” 叶柔儿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我骗你干嘛,你要有信心,这个活好好的干,把名声打开了,那以后人家婚嫁寿宴的就都会来找你,这一年四季都能赚钱了,可不是光过年剪窗花这一件事了。你应该会剪百子千孙图和百寿图吧?” 春妮喜滋滋的点点头,“我会,原来跟着我奶奶学过的,只是我剪得不好,我怕人家看不上,柔儿万一我剪完了人家不要了可怎么办啊?” 叶柔儿笑道:“看你说的,人家怎么会不要!你不要担心嘛。再说了,就算是他们眼睛瞎了没看出你剪得好,那也不过是耽误点功夫浪费几张红纸,那才几个钱,你怕什么啊!这事咱万无一失,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我的好姐姐!” 春妮听她这样说才笑了起来,“也对,无非就是浪费几张红纸罢了!那我好好剪,等我剪出来你再帮我看看。” 春妮终于有了点信心,又跟叶柔儿商量了一下图样,百子千孙图的主要图样是形态各异的童子,再配以寓意美好的景色植物,取一个欢庆的寓意。手艺一般的人可能只能剪出数个童子,而手艺好的人则真的可以在一张图上剪出整整一百个童子,且每一个都各有神韵,活灵活现。 而百寿图,则是一百个不同笔体的寿字连成一张图,九十九个小寿字围着中间一个大寿字,最常见的图样就是布局成一个圆形,而心思精巧之人还会配以象征长寿的松柏为底。 叶柔儿对春妮的手艺有信心,她不断的用言语鼓励着春妮,又帮她想了几个小点子,哄得春妮笑意盈盈信心倍增。 教学互长,在鼓励春妮的过程中,叶柔儿自己也受到了不少启发,她的信心也增强了不少,关于前两天王老头给她的那个提议,把蘑菇拿到禹州城去卖的事也终于被她提上了日程。 第61章 遇小偷 叶柔儿回到家中将想去禹州城卖蘑菇的想法对玉容说了。玉容沉思了片刻点点头,禹州城那里确实富商云集,有钱有势之人甚多,是个做买卖的好去处。不过玉容还是免不了担心,此去禹州路途遥远,路费就要不少,而叶柔儿又是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小女娃,玉容担心她的安全,更担心她到了繁华的禹州城被人蒙骗了。 叶柔儿拉着玉容的手笑嘻嘻的道:“娘如果你不放心,不如你跟我同去!” 玉容叹了口气,她当然想跟着一起去给叶柔儿拿拿主意,可是她的这个身体实在是拖后腿,虽然现在比原来好多了,可以下地溜达溜达,但是这一百多里地的舟车劳顿,她怕自己坚持不下来,去了反而是给叶柔儿增添累赘。 叶柔儿微微一笑,提醒她,“娘你忘了这个吗?”她摇摇手腕,将玉容的视线吸引到了珠串上。 “你的意思是?” “娘,我先带你和弟弟进入异空间,你们在那歇着,等到了禹州城我再去把你们接出来不就行了!回来的时候再用同样的办法,你看怎么样?异空间里温暖宜人,有吃有喝的,你和小虎在那我也放心,真把你们俩留在家中我还担心那个醉鬼又来惹事呢。” 叶柔儿的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那个醉鬼虽然被她收拾了一通,但是死性不改,期间又曾近跑到他们家门前撒泼耍赖,多亏了邻居帮忙把他给赶走了。 叶柔儿有心再去收拾他一顿,但一直忙着没顾上。 玉容听见叶柔儿的提议眼睛也亮了,她细细的思量了一会,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的问道:“柔儿啊,那地方是神仙的地方,我和小虎在那呆着不会惹神仙生气吧?” “娘你就放心吧!这个珠子是神仙给我的,就是要保佑我们一家人的,我们合理利用,又没有亵渎 神灵,神仙怎么会生气呢,神仙没有那么小气的啦!”叶柔儿劝慰着玉容,又绘声绘色的给她编了一段老尼姑给她佛珠的时候说的话。当然全都是编的,最后说的玉容完全打消了心里的顾虑,点头同意跟她一起去禹州城。 娘两个都很高兴,从前玉容是去过禹州城的,叶柔儿便拉着她打听了半天禹州的风土人情,其实禹州城距离峦城才一百里地,风土人情又哪会有特别大的不同,只是那里更富饶人口更多一点罢了。 玉容又嘱咐叶柔儿明日去打听一下去禹州的车资,如果太贵的话那就不划算了。 叶柔儿应承下来,第二日就去了城南驿站打听价格。 她刚来到驿站就看见了路边停着一架马车,而一身黑衣的段阳正闭目靠在车上假寐。 自打上次搭了段阳的车之后,叶柔儿这还是第一次再见段阳,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对他是个什么看法。她不害怕段阳,可是也不愿意亲近他。因为身世的秘密心里有点疙疙瘩瘩的,真要说起她对段阳的想法来,那就是两个字排斥。 她看见段阳正在闭目养神就打算悄悄的绕过去不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她刚往那边走了几步,段阳的眼睛刷的就睁开了,双目精光如电,将叶柔儿偷偷摸摸的情形全都看在眼底。“叶柔儿!” 叶柔儿身体一震,极不情愿的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向段阳,“段大叔,遇见你好巧啊。” 段阳跳下马车走了过来,“你来驿站干什么,是找我吗?” 叶柔儿赶忙摆手,上次段阳走的时候确实说过如果她有事就到城南驿站来找他的话,“不是的,我来打听点事,段大叔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做生意,你看那边有人来租车!” 叶柔儿眼尖的看见有人来租车,赶紧分散段阳的注意力,可是段阳看也不看那边就紧紧的盯 着叶柔儿,“你要打听什么事,没准我知道。” 租车的人已经跟另外一个车夫搭上了话,叶柔儿有点失望,看来没法三言两语的打发段阳了,那就好好的跟他说话吧,“啊,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问问去禹州城来回一趟要多少车钱?” 段阳挑了挑眉,刚毅的脸上线条微微向上扬起,“你要去禹州城吗?” 叶柔儿点点头,段阳眉头皱了一下问道:“去禹州城干什么?” 叶柔儿眨眨眼,做出无辜的表情,却没有说话,那意思交浅言深,你问的是不是有点多了啊? 段阳看她不说话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你要去我送你去。” 叶柔儿挠头,她一早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答案。 其实段阳送她去也没什么不行,可是她一想到要跟他一起走那么长的路,心里就很踌躇,这一路上大家可说什么讲什么啊,那得多尴尬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不敢劳烦段大叔,我已经租了车了,只是来打听价钱的。” 段阳眉头又皱,眉心的川字如斧凿般深,“租了谁的车?此去禹州城一百二十里,那人可不可靠?” 叶柔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段阳的气势实在太过逼人。 段阳见她脸上浮现戒备的表情好像才猛的醒悟过来自己好像管的太宽了,他瞬间收敛了气势,面色恢复平静,“别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担心你路上出什么问题。你是跟老王头一起去吗?” 叶柔儿抬眼看了他一眼,随意恩了一声,看来段阳早知道她租王老头车的事,难道他一直在关注着她吗? “此去禹州城一百二十里,给老王头拉车的是一匹老马,脚程慢,你们路上大概要四个时辰,往返就是八个时辰,当天往返是不可能的,需要在禹州休息一夜,一般租车的规矩你还要管他三餐和住宿费用,如果第一天 去第二天回,要两百文钱,如果中间还要耽搁时日,那还需要酌情给钱,一天五十文足够了。”段阳不在追问她的事,而是仔细的跟叶柔儿说起了租车的规矩。 叶柔儿在心里算了下,如果此行顺利的话,三天肯定可以走个来回了,车资加上食宿倒也没多少钱,卖二斤竹荪就够了,这样算来去一趟禹州城还是有的赚。 段阳说完就静静的站在旁边,没有打扰叶柔儿琢磨事。 叶柔儿想明白了就抬头对段阳灿然一笑,“段大叔谢谢你,我知道了。” 段阳平静的看着她,“我刚想起来老王头去了禹州看他儿子,说年后才能回来,你真的是租他的车吗?如果还没租车我可以送你去。” 叶柔儿尴尬了一下,没想到谎言这么快就被拆穿,她支吾了一下,“啊,老王头啊,是啊,他去禹州城找他儿子去了。我也不急,就是先打听打听价钱,呵呵。” 段阳笑了一下没有继续拆穿她,“好吧,如果你有事记得一定要来找我,我会帮你的。无论什么事!” 段阳十分的认真的保证到,叶柔儿看他那么郑重表情难免呆了一下,转瞬又觉得压力山大,尴尬的哈哈了两声,自己都觉得笑的太假了。 “你这是要回张村吗?我送你吧。”段阳拉开马车的门帘示意叶柔儿上车。 叶柔儿摆摆手,“不不,我刚来还不回去,我要进城买点东西。” 段阳点点头,叶柔儿匆匆跟他告别跑掉了。 出了驿站叶柔儿又开始后悔,她这么躲着段阳算怎么回事啊!把租车的正事都耽误了。段阳又不是老虎,怕他做什么啊!当年是他弄丢了叶柔儿,理亏的是他,怎么反倒是她底气不足呢? 叶柔儿闷闷的走到了醉仙楼附近转进了一个小胡同,四下里看了看没有人,这才揉动珠子进了空间,取了昨天就采摘 下来的一背篓蘑菇出来。 她这么做有点危险,可是也没有办法。没有马车要背着一背篓菇走山路,不但她自己累得半死,而且蘑菇也受不了低温会被冻坏的。 叶柔儿背着背篓出了异空间,见周围并没有人发现自己,这才放下了心,光明正大的走进了醉仙楼的大门。 她今天只带了一背篓的普通蘑菇,一分为三卖给了醉仙楼和另外那两家小饭馆。至于金海阁,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赵老板出的价钱不公道,她又怎么会继续和他们做生意呢! 异空间的竹荪和羊肚菌本来就少,前阵子她天天采已经有点过度开发了,正好这几天休整一下,然后等她到了禹州城再采来卖。 叶柔儿卖完了蘑菇就要出城回家,她捉摸着还是要去驿站看看,万一段阳这会已经不在了,她还是可以租别人的马车嘛。她一边捉摸着一边走,忽然从身后跑过来一个人,在她左肩上拍了一下。 她正想事想的出神,猛然被人拍这一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转头朝左边看去,可是左边哪有人。 右边倒有人撞了她一下,然后飞快的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她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朝怀中摸去,果然她装银子的小钱包已经不翼而飞! 叶柔儿气不打一处来,拔腿就朝前边那个人影追了过去,嘴里大声的喊道:“抓小偷!抓小偷!” 临近年节,街上的人非常的多,叶柔儿的呼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的停下脚步。 可是偷钱包的是个年纪很小的小男孩,身体灵活异常,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跑的飞快,还没等街上的人反应过来,他急匆匆几步就刺溜的转进了旁边一条小巷。 叶柔儿追的气喘吁吁,等她好不容易追到那条巷子里,哪里还有那小偷的影子。 “啊啊啊!”叶柔儿气的哇哇大叫,怎么会这么倒霉! 第62章 自尊心还挺强 叶柔儿站在巷口呼哧呼哧的喘粗气,气的小脸通红。 钱啊,那是钱啊!她的全部家当啊!若只是今日买蘑菇的一百文倒也罢了,可是那是她这些日子攒下的全部私房钱啊! 她本来想看看有没有便宜店铺可租,以防万一才带在身上的。 她真后悔,出门的时候干嘛要带钱啊,真是多此一举。 叶柔儿沮丧的在巷子里站了一会,刚想走,忽然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紧接着一团黑影飞了出来,啪的摔在了她面前。 叶柔儿吓了一跳,朝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那团黑影原来是个人。 她仔细去瞧,发现那是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不正是刚才偷了她钱包的那个小子嘛! “小偷!”叶柔儿一蹿高的跑了过去,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衣领子将他从地上给拽了起来,怒吼道:“还我钱!” 叶柔儿本就痩小,可是她没想到这小男孩比她还痩小了许多,她居然凭着一股蛮力没费什么力气就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小男孩在她手下挣扎了两下,但是动作并不激烈,叶柔儿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小家伙怎么像只虫子似的不停蠕动呢?手脚好像都不怎么能使不上力气。 不过她也顾不得管他,既然他不肯交出她的小荷包,那她只能自己搜了。叶柔儿伸手朝小男孩的衣服里探去,拨开了第一层的外衣,手指头的触觉令她一愣…… 这才发现大冷天的小男孩居然只穿了一件单衣,衣服下面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她的手指直接就摸到了男孩身上,冰冰的,皮包着骨头。 叶柔儿不免一愣。 小男孩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叶柔儿的手还抓着他的衣襟,他这一挣扎不要紧,只听见嘶啦一声,小男孩的衣服直接就被叶柔儿撕破了散开来,露出大片皮肤,同时一个小荷包啪嗒的掉在了地上。 叶柔儿眼睛一亮,立马松开了小男孩的衣服,赶紧捡起了荷包打开来看了看,还好里面的钱都在,匆忙间 她没数,也不知道有没有少。 她本想恶狠狠的臭骂那男孩两句,可是一抬头就看见男孩满脸泪水,愤恨憎恶的瞪着她。 ……额,当小偷你还有理了不成! “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打你!”叶柔儿抬起手,作势要揍他。 小男孩仍是恶狠狠的瞪着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不会说话的小野兽。 原来是个小哑巴。 叶柔儿的钱已经找了回来,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又见小男孩骨瘦如柴又肮脏不堪,大冬天的只有一件单衣遮体,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心里倒起了几分怜悯。 “你快把衣服穿起来,大冬天的小心冻死!”叶柔儿瞟了他一眼,刚才撕扯间男孩的衣服胸襟大开,露出了前胸腰腹大片的肌肤,虽然是瘦的没有一丝肉,但是跟他脸上的肮脏乌黑不同,他身上倒十分的干净,皮肤也很白净。 男孩背靠着墙角,半侧着身子,口中仍是呜呜不停的在吼叫,叶柔儿此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的双臂好像不能动。 可是不对啊,刚才他偷钱包的时候那手灵活的不得了,而且刚才他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时候,那胳膊明明还是好使的啊。 叶柔儿朝他走了两步,“你的胳膊怎么了?” 她越想越奇怪,男孩刚才手脚灵活的消失在小巷里,怎么又会手脚不听使唤的倒在自己面前?刚才那一刻,他分明是被人扔过来的。 她走过去不顾男孩的挣扎碰了碰他的肩膀,果然男孩撕心裂肺的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两条胳膊面条一样的挂在肩膀上,这? 叶柔儿呆愣了半天,她想难道是被人卸了关节? 还是说……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 武林高手!点穴!这等字眼忽然冲进她的脑海,让她浑身一机灵,呀的一声惊叫了出来。 显然是有人在帮她,可是,是谁呢? “有人吗?有人在吗?”叶柔儿心里起了疑便朝着小巷里喊了两嗓子,“是谁抓住的这个小偷?还请出来相 见。” 她喊完等了两秒,小男孩痛的一头冷汗,叶柔儿这才发现他脸上那么黑乎乎的原来是涂了锅底灰。此刻痛的厉害了纵是擦着锅底灰,也看出来他早已疼的脸色苍白。 “走,我带你去医馆。”叶柔儿见还是没人出来,当机立断扶起了小男孩,准备带他去医馆瞧瞧,要是被卸了关节倒好说,把胳膊装回去就是了。 可要是真被人点了穴道,那就不知要如何解决了。不过武侠小说里不都说时间久了穴道会自己解开的吗? “等一下!”她刚想走,身后高墙之内终于传来一句低沉的话语。 叶柔儿转过身,一个身影从高墙另一边飘然而落,稳稳的站在了她面前。 “段大叔!” 来人正是段阳。 叶柔儿对于段阳的出现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刚才她心中就在猜测会不会是段阳,除了此人她身边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又这种可能了,此时见段阳跳出来也不过是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而已。 “他偷了你的钱包你还要带他去医馆?”段阳威慑的目光盯得那个小男孩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朝叶柔儿身后躲了躲。 “段大叔他已经得到了教训,你看他疼的脸色都变了,你就饶过他吧,他的胳膊这是怎么了啊?”叶柔儿笑呵呵的看着段阳,朝旁边走了半步,将躲在她身后的小男孩现了出来。 段阳走过来抓住小男孩的胳膊和肩膀,手指如电,啪啪两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只听那孩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一只胳膊就能动了。 段阳又如法炮制,将他另外一条胳膊的穴道也解开了。 叶柔儿看的目瞪口呆,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点穴这样的功夫啊?哇塞,好拉风! “你可知道错了?以后还偷不偷东西?”段阳威严的审视着痛的冷汗涔涔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后者在他威压的目光下使劲的点了点头。 “恩,你知道错了就好!”段阳点头,话中威吓之意略减,又在他身上点 了一下,小男孩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不是个哑巴啊?”叶柔儿这才知道,小男孩不但被段阳用穴道压制住了四肢,连哑穴也是一并点了的,所以他才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意思不明的吼叫。 刚刚被修理过的小男孩刚一获得自由,立刻大喊了一声朝着叶柔儿扑了过来,大力的推了她一下。 叶柔儿一时不查,差点被他推了个跟头,要不是段阳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恐怕她就要摔个结实。 “不要脸!”小男孩怒吼着还想冲过来,一双眼睛里冒着怒火,被段阳一把抓住抵在了墙边。 “还想挨揍?老实点!”段阳捏着小男孩的脖子狠狠的将他压在墙上,没几秒他就因无法呼吸憋得满脸通红,使劲的抓着段阳的手,想要挣脱。 “段大叔快放手,他要憋死了!”叶柔儿赶紧阻止,段阳这才慢慢的松了手,小男孩倒在墙角大口的喘着粗气。 叶柔儿蹲下来看着小男孩,不解的问道:“你偷了我的钱,反而说我不要脸,这是什么道理!?” 小男孩抬起头,尽管还顾忌着段阳不敢动手,但是他眼中的愤怒可是掩饰不了的,“你不要脸!乱摸!呸!” “哈!”叶柔儿哑然失笑,原来是这样啊。 她到没看出来,这小男孩还是个三贞九烈的,如此激动就是因为刚才自己摸了他两把。 天哪,这世界真是好奇怪啊好奇怪! 段阳听见这句话也一愣,然后憋不住笑的摇了摇头,他还当什么事让这小男孩反应如此激烈。 叶柔儿突发奇想,起了玩心,她一把捏住小男孩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装作恶狠狠的摸样吓唬道:“就摸你了,怎么地吧!你信不信我还摸?把你扒光了摸!哎,你还敢瞪我,你再瞪!” 小男孩死死的瞪着叶柔儿,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可当他发现叶柔儿这个流氓竟然真的又朝他胸前伸出禄山之爪的时候,他就再也装不下去,吓得哇哇的 大叫了起来,“啊啊!你不要脸,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四处闪躲着,可是有段阳在旁边拦着,叶柔儿这个‘不要脸的’竟然真的在他身上又摸了两把!小男孩气的满脸煞白,急的眼圈都红了,最后只能无助的抵着墙,紧紧的抓着自己单薄的衣襟聊作抵抗。 叶柔儿见他那副窘迫的模样笑的腰都弯了,哎呦这个小家伙,真是太有意思了! “好了,不跟你闹了!你一个男孩子,被人摸两把怎么了,我都没喊吃亏呢,我都怕脏了我的手!” 小男孩呜呜的哭着回头瞪了她一眼。 段阳拉了叶柔儿一把,轻轻在她耳边说到:“她是个女孩。” 啊? 这下轮到叶柔儿吃惊了,原来是个女孩啊,那难怪会反应这么激烈。她又马上反应过来,为了进城做买卖方便,她今天是做男装打扮的! 所以她还真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她赶忙在‘小男孩’的身边蹲了下来,安慰道:“别怕,别怕,其实我也是女孩,你不吃亏的,别哭了。” ‘小男孩’果然停住了哭泣,腮边还挂着一滴泪,傻愣愣的看着她,“真的?” 叶柔儿笑着点点头,此时再仔细的打量他,可不是嘛,还真是个瘦小枯干的女孩。居然比她叶柔儿还要瘦小枯干,也实属难得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呢?为什么会去当小偷,这大冬天的就穿一件单衣,你冷不冷啊?”叶柔儿见她年纪非常小又实在瘦的可怜,心底对她起了怜悯之心。她既然这么在意被人摸,可见是个有自尊心的,若不是逼不得已又怎么会去当小偷。 叶柔儿不免想到了前世去垃圾箱里翻找食物的日子,物伤其类的感伤了起来。 那孩子抬手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一下,露出锅底灰底下细白的皮肤,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叶柔儿,“你的钱已经拿回去了,你们放我走吧,我哥哥病了,还等着我回去照顾,求求你们了!” 第63章 活雷锋也肉疼 “哦?你哥哥病了?他在哪?你带我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就帮你哥哥治病怎么样?”叶柔儿听她说还有个哥哥病了,心里更加的觉得这个小丫头怪可怜的。 小丫头的眼睛亮了一下,试探的问,“真的?你真的会帮我哥哥治病吗?” 叶柔儿点点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说的也是真的,我们俩都讲信用如何?” 小丫头欢快起来,小鸡啄米般使劲点头,这时候也不恨叶柔儿乱摸她了,一把抓住叶柔儿的手,左拐右拐的带着她和段阳来到了一个破庙前。 “我哥哥就在里面!”破庙早已破败不堪,半扇木门横亘在庙门处,只在底下留下了个半米左右的空隙,小丫头刺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叶柔儿心说不好,她不是钻进去跑了吧? 她正想着,小丫头的小脑袋又从木门上的一个小窟窿里露了出来,急切的招呼她和段阳,“姐姐,你们快进来啊!” 叶柔儿刚想低下身子从那个洞里爬进去,段阳已经大步上前,双臂一用力,就将那半扇倒塌的木门挪了个地方,让出了一条通道。 叶柔儿朝他笑了笑,“谢谢段大叔!”迈步走进了破庙。 这庙……真是太破了。 这是叶柔儿的第一个印象,庙里残垣断壁,瓦石林立,哪里还有半点房屋的原貌,看这样子应该是早前被一场大火烧过的,原本是大雄宝殿的地方只剩下了两堵残墙,上面用破草席勉强搭了一个棚子,而阴暗的棚子里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叶柔儿紧走了两步,蹲下来想要看看那少年的情况,却被段阳一把抓住胳膊拽住。 “你在这等着,怕有危险,我去看看。” 让叶柔儿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段阳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接近了那个破草席棚子,撩起少年的眼皮检视了一下,又拿过他的手腕,二指放上摸起了脉。 段阳还会号脉?啊,对了,他是武林高手嘛,武林高手应该都会这个。 叶柔儿好奇的看着他给 那少年号脉,只是段阳一贯的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方才相遇之后她只顾着调戏小丫头,还没来得及问段阳怎么会出现帮她抓住小偷的事。 其实也不是来不及,只是叶柔儿在下意识的回避而已。 小丫头就跪在少年身边,紧张的看着段阳,大气也不敢出,看得出她非常的在意这个昏迷的哥哥。 好半天段阳才放下了少年的手腕,叶柔儿和小丫头同时发生提问:“他/我哥哥怎么样?” 段阳试了试少年额头的温度,面色很沉,“他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如果不能及时救治恐怕……” 他看了叶柔儿一眼,叶柔儿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避讳直接走了过去蹲在少年身边,也抬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果然烫的吓人。 小丫头眼圈红了,泪珠在大眼睛里滚了又滚,忽然给段阳跪了下来,通通通的磕起了头,哭着说道:“大叔,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求求你了!” 小丫头磕的用力,没几下额头就见了血,叶柔儿赶紧抓住她拦下了她磕头的动作,再磕下去就不只是她哥哥昏迷了。 “段大叔,快把他送到医馆去吧,再耽误恐怕会不好。”叶柔儿祈求的看着段阳,这时候她只能求助段阳了,少年昏迷不醒,光凭她和小丫头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抬不走的。 段阳沉声恩了一声,拦腰将少年抱了起来,大踏步的走出了破庙。 小丫头的眼泪还在稀里哗啦的流,一改刚才那副凶悍的摸样,如同无家可归的小狗般可怜兮兮的拉着叶柔儿的手,小声的问她:“我哥哥会好的是吧?姐姐你们一定要救我哥哥,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 叶柔儿想笑,心说刚才你都做牛做马的报答段大叔了,那还怎么报答我呢? 不过她见小丫头实在可怜,也就没有打趣她,反而揉了揉她的头,聊作安慰。 叶柔儿拉着她快步的追上段阳,柔声安慰道:“别怕,送到医馆就没 事了,别哭了。” 小丫头点点头,泪花还在眼眶里滚着,脸上乌七八糟,单衣的衣襟撕破了,胡乱的用麻绳在腰间困了一下,露出细细的脖子和手腕,而腿上的裤子同样的破破烂烂,脚下一双草鞋露着脚趾头,怎么看怎么可怜。 叶柔儿叹了口气,也不嫌她脏,紧紧的将她搂在自己身边,试图给她增加一点温暖。 几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医馆,可是药童见那少年浑身污秽又昏迷不醒,竟然不肯让他们进馆医治。 叶柔儿当机立断掏出五两银子的元宝往他手上一放,“救人!” 药童见有银子收,态度立刻就变了,让段阳将少年抱进了医馆里面,立即跑去里面找大夫去了。 叶柔儿在他们身后咬着嘴唇,那是她的钱啊,整整五两啊!肉痛啊,一边做活雷锋一边肉疼啊! 这种感觉真是……好复杂,难以说清。 很快有大夫来给少年诊治,少年病的凶险,须得下猛药,但是他又体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抗住药性。 叶柔儿一时没了主意,她是想全须全尾的将人救活,可不想治好了风寒又伤了脑子什么的。 这时就显出段阳的重要,他让大夫给开了不太猛烈的汤药,而他就出手如电的封了少年身上几处穴位,又用叶柔儿看不懂的手法在少年的身上梳理了一番。 叶柔儿想,也许他这是在用内功帮忙治病? 小丫头一直紧张不已的站在少年病榻旁看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哥哥烧得通红的脸,还要时不时的转头看一眼叶柔儿和段阳,生怕他们两个会忽然不告而别。 在小丫头第一百零一次转头看他们的时候,叶柔儿安抚的朝她一笑,“你放心,银子已经给了医馆,他们肯定会治好你哥哥的,你别害怕。” 小丫头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哥哥的额头。 汤药熬好给少年灌了下去,少年仍是昏迷不醒,烧也不见退,叶柔儿焦急不已。眼看着日头已经偏西,她也到了必须回家的时候, 可是这兄妹两个要怎么办? 医馆死活不肯收留他们过夜,如果再把他们送回那个破庙去,那恐怕不止这个少年,就连这个小丫头也要冻死了。 叶柔儿狠了狠心,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就将他们兄妹二人带回家去吧! 段阳听到她这个决定沉默良久,最后闷声说到:“送到我家去吧。” 叶柔儿愣住,她没想到段阳会有这个提议。她知道段阳绝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善人,今天这事如果不是她坚持,恐怕段阳绝不会伸出援手。 “段大叔,去你家这不太方便吧?”叶柔儿担心段阳家里人会不乐意,毕竟带一个病的半死不活的乞儿回家,是谁也要掂量掂量。 “没事,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段阳说着已经又抱起了少年,片刻不停的走出了医馆。 叶柔儿赶忙拉着小丫头跟了出去,段阳已经把马车赶到了医馆的门口,他把少年放进车厢内,又把小丫头抱上了车。 车厢虽然能阻绝一点寒风,但到底不如医馆里暖和,小丫头一上车就开始瑟瑟发抖,但还是全心全意的照顾着昏迷中的哥哥。 “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叶柔儿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解了衣襟将她裹住。 小丫头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我叫乔真,过了年就七岁了,我哥哥叫乔琰,十岁。” “你们家里人呢?”叶柔儿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但还是柔声的询问道。 小丫头黯然的叹气,低下了头,“我爹娘都已经过世了,我们是从北边逃荒过来的,下大雪,一点吃的也没有,我哥哥掉进了河里才冻病了。” 叶柔儿也叹气,春妮家也是北方的,今年同样糟了雪灾,听说饿死冻死了很多人。不管在什么年代,天灾总是最难抵抗的。 “恩……”一直昏迷不醒的少年乔琰忽然发出一声极低的呻吟。 乔真猛的扑到他身上,焦急的呼唤到:“哥哥,哥哥,你醒了吗?你醒醒啊 !” 叶柔儿也凑了过去,见乔琰的眉心跳动,睫毛轻颤,好像有转醒的迹象,她磨了摸乔琰的头,发现比刚才温度略微低了一些,看来那些药是有效果的。 乔真还在声声的呼唤着,乔琰昏迷中又哼哼了两声,但却仍然没有醒过来。 叶柔儿扶起乔真,安慰她道:“别急,他的烧已经开始褪了,等一下就会醒的,让他再睡一会。” 乔真又小声的哭了起来,“哥哥,哥哥你快醒醒啊,你都睡了三天了……” 叶柔儿摸了摸乔真的头顶,无声的安抚着,陪伴着。 马车很快就到了段阳家,一座小小的院子孤零零的立在山脚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倒是很符合段阳冷煞的个性。 段阳把乔琰抱进了屋,叶柔儿跟着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典型的孤身男人的家,四壁空空,清锅冷灶。 段阳没有说谎,他家果然只有他一个人,除了那匹驾车的马,再也找不出任何的活物。 “刚才在马车上他好像有点要醒过来,头也不那么烫了,看来医馆开的药有效,晚上再吃一副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叶柔儿把医馆开的药放在了路灶旁,不用段阳吩咐就开始生火。 段阳家冷的好像冰窖一样,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生过火了。 段阳沉默的看了叶柔儿一眼,没有阻止她干活,只是见到她手下动作麻利熟练,脸上浮现了一丝复杂的表情,眉头深锁,半天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别忙了,我送你回家。”叶柔儿生了火还想动手做饭的时候被段阳打断,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叶柔儿出了门,将她架上了马车。 乔真从屋里追了出来,段阳瞥了她一眼,沉声吩咐道:“在家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叶柔儿从马车里探出头跟乔真道别,“乔真,千万别随便动火,刚才我填的柴够多,你就在家里等着,千万不要乱跑!段大叔一会就回来了,听话知道吗?” 乔真乖巧的点点头,段阳马鞭一挥,载着叶柔儿飞奔而去。 第64章 做牛做马报答你 马车行走在夕阳之下的山道上,叶柔儿本来坐在车厢之内,但过了一会就挪了出来,跟段阳并排坐在车辕之上。 关于段阳为什么会及时出现捉住了偷钱的乔真,虽然叶柔儿没有问,但是经过刚才段阳的一番举动,她心中已有答案。本来无需再问,可是叶柔儿见段阳那一副理所当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冷漠模样,心中就有气。她这个冒牌的叶柔儿都因为偶然窥得身世的一角而心神不宁,就可想而知如果是被叶柔儿的真身知道了身世的秘密,该是何等的惶恐不安,可是这个始作俑者段阳却是这样的态度,这真是太气人了! 他这算是什么意思?说一半留一半,做一半藏一半的,不行!今天一定要把这事给弄明白,再不让他做旁观者清的气人嘴脸! 车轮压着山道上的石子,发出枯燥的杂音,而北风也是一阵紧似一阵,吹得车厢的帘子呼啦啦作响。 叶柔儿拽了拽衣领,双手拢在袖子里,随着马车的节奏也跟着摇晃着身体。段阳侧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外面冷,你还是进车厢里去。” 叶柔儿摇头,“不冷,我在这陪段大叔说说话。段大叔你怎么会突然出现抓住乔真的?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你为什么跟着我?” 段阳沉默的侧脸纹丝未动,甩着鞭子撕裂空气,没有回答叶柔儿的问话。 “段大叔如此关心我的安危,是否跟我的身世有关?”叶柔儿继续问,可是段阳始终沉默不语,她一狠心终于说到:“其实我都知道了,我不是我娘亲生的,这事你怎么说?” 段阳正挥鞭的手一滞,呼吸都急促了,过了好半天才迟疑的说到,“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当年我弄丢的那个孩子,其实就是你。” 叶柔儿点点头,“我等你这句话好久了,我以为你会主动来找我,可是没想这事到还需要我来问你,我很不高兴。” 段阳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怕冒然出现会打扰到你现在的生活,影响你与家人的关系,这事我一直在犹豫,毕竟叶家养了你这么久,你们之间肯定有很深的感情……” “那是当然,玉容和弟弟是我最亲近的人。” 段阳沉默的赶着马车,“当然,她们当然是你最亲近的人。” 叶柔儿听他这样说有些讶异,古人都十分重视血脉亲情,所以在段阳不是应该纠正她最亲近之人是亲生父母吗?怎么反倒是赞同她的说法呢。 除非她的亲生父母早已不在人世,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亲、养之争了。 叶柔儿想到这,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段阳,“段大叔,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 “你母亲……已经过世了。”段阳沉吟片刻,才缓缓说到。 叶柔儿对听见这样的答案丝毫也不觉得意外,从她知道自己不是玉容亲生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想这个身体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能让亲生女儿流落在外 十年,那么她的亲生父母可能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段阳的却只说她的母亲过世了,这么说来她的父亲还健在? “那我父亲呢?” 段阳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他另有妻室。” 哦,原来是这样。叶柔儿轻轻的苦笑了一下,原来她是小三的私生女啊,怪不得流落在外。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古代,男子是可以三妻四妾的,那么她娘是个小妾了? 不过她不打算再问下去,身为一个现代人,她对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这个规矩非常的鄙视,所以连带着对那些复杂的家庭关系也没有任何兴趣。管他呢,反正她现在是叶柔儿,她的娘是玉容,她要养活玉容和小虎已经很不易了,何苦还要去掺和那些清官难断的家务事。 不过……叶柔儿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极狗血的念头,这段阳与叶柔儿的亲生娘亲之间会不会…… 额,这样想有点对逝者不敬之意。 可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啊!尤其是看段阳对叶柔儿亲爹家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那就更可疑了。段阳说他一直在找弄丢的叶柔儿,那如今找到了,不是应该把她送回去或者让家里人来认领吗,可怎么却又没有下文了呢?这其中定有古怪。 段阳见她沉默不语也没再主动说话,两个人就沉默的进了张村,马车在叶柔儿家门外停住。 叶柔儿跳下车跟段阳道别,“段大叔无论如何谢谢你收留乔真她们兄妹,明日我再去看他们。以后你也不必躲在暗处跟着我,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好了,老王头正好去禹州城了,我要进城也需要车,我就租了你的车吧。” 段阳点点头,然后又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差不多有五两,“这钱给你,你们赚点钱不容易,不要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怎么行!”叶柔儿推辞,“他们兄妹是我要救的,段大叔肯收留他们我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还能让你破费,你放心这点钱我还是拿的出来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怎么能跟人命比。” 段阳听她这样说就把钱重新揣了回去,令叶柔儿一时无语,她只是推辞一下,难道段阳不应该继续让一下吗,就这么收回去了啊…… 虽然她是没想要啦,可是还是觉得好失望。 段阳是个实诚的,不知道她肚子里转的这些心眼,驾车离开了张村,空留叶柔儿一个人站在家门口叹气。 回到家中玉容正在生火做饭,叶柔儿赶紧接下了她手中的活计,玉容最近身体好了很多,可是仍然虚弱憔悴,根本干不了活。 小虎正翻着肚皮躺在炕上,精力充沛的胡乱蹬着小脚,留着口水含着大拇指,口中发出咿呀的声音,见叶柔儿进来就咯咯的笑着张开双手要抱抱。 叶柔儿想起她曾经抱过乔真那个小脏孩,可不敢用这身脏衣服再抱小虎,赶紧脱了身上的衣服,又净了头脸,这才把等的急切 不已的小虎抱在了怀中,掂了又掂,“哎呦,我们小虎又长胖了,今天在家听不听话啊?” “啊,哦!”小虎在她怀中蹭了一下,他每天都喝奶,所以长得挺壮实,过了百日之后越发的活泼,白天睡觉的时间也减少了许多,所以玉容一个人看着他还真有点吃力。 “娘,我今天捡了两个小乞儿,一个十岁的男孩,一个六岁的女孩,那男孩差点病死了,我找大夫给他看了病,现在应该好点了。”叶柔儿将乔真、乔琰兄妹二人之事对玉容说了,这两个孩子是她要救的,总不能一直麻烦段阳,可是她想把这两个孩子接回家中来,还得征求玉容的同意。 玉容放下手中的活计,满脸关切,“是没有爹娘的孩子妈?那多可怜!你把人放在哪了?” 叶柔儿听她话中的意思并无训斥之意,心中一喜,她就知道玉容是个慈悲心肠的,“娘,他们是一对兄妹,无父无母,刚从北方逃难过来的,我没敢把他们带回来,怕他们的病过给你和弟弟,娘,你说等他们的病好了,我们能不能收留他们呢?” 玉容慈爱的看着叶柔儿,微微一笑,“既然柔儿想把他们接回来那就接回来吧!我们受了神仙的恩惠,一定要多做善事来回报,反正多两口人我们也养的起。” 叶柔儿恍然大悟,玉容原来是这样想的,把救人跟神仙给她们灵珠的事结合在了一起,难怪她答应的如此之快。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玉容同意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就行了。“娘,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对人好,神仙也会奖励我们的!” 玉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不过……”叶柔儿又为难了,“那个孩子病的很重,为了他恐怕年前就没办法去禹州城了。” “哎,那就不去吧,反正也不急在一时,去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这事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叶柔儿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好在羊肚菌等珍稀的蘑菇晒干了也不怕放坏。 征得了玉容的同意,第二天叶柔儿又去段阳家照顾乔琰。 段阳虽然收留了他们兄妹,但他一个粗犷的汉子,性子又冷,实在没有照顾人的耐心和细心,家里连多余的铺盖都没有,昨天夜里只将所有的被褥都给了乔琰,段阳自己就在旁边和衣而卧。小丫头乔真就只能哆哆嗦嗦的靠在哥哥身边,将就了一晚上。 段阳一早就驾车去张村接了叶柔儿过来,叶柔儿照旧搬了两筐蘑菇放在段阳车上,把那几家小饭馆的地址都告诉了他,让他帮忙拿去卖。叶柔儿见段阳家中清冷,又让他回来的时候买些使用的东西。 段阳虽然沉默,但是点头表示全都会照办,唯有在叶柔儿给她买东西的银钱时推辞了许久。 叶柔儿蹙着眉毛问他是不是一定不肯收钱?要是不肯,那她现在就带着乔家兄妹离开,从此以后再也不跟他有瓜葛。 段阳这 才无奈的收下了她的钱,架上马车进了城,而叶柔儿就留在段阳家中照顾乔琰和乔真。 乔琰早上又被灌了药,此时身上的烧已经差不多退了,只是人还陷在昏迷中,始终没有醒过来。 叶柔儿在灶里添了很多木柴,将屋子里烧得暖呼呼的,又烧了一大锅的热水,找了个大木盆将乔真扔进去洗了个干干净净,又换上了叶柔儿从家中带来的一件小棉袄,那衣服虽然补丁压着补丁,但胜在洗的很干净又暖和,乔真穿上之后很是欢喜。 叶柔儿又把乔真的头发都梳开,编成了两条小麻花辫,再看这乔真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终于露出了小女孩的本来模样。她虽然枯瘦,但皮肤却是异常的雪白细腻,更令叶柔儿惊奇的是,乔真眼珠的颜色并不是黑色,好像比普通人要浅上一些,是深棕色,而且乔真的睫毛浓密,又长又翘,鼻子虽然小巧但也能看出来高挺的轮廓,等年纪再大些眉目应该会更加分明。 难道他们不是中原人士?叶柔儿起了疑心,又用湿布替乔琰擦干净了脸。 乔琰纵是紧紧的闭着眼睛,仍然能看出眼睛非常大,和乔真一样,他的睫毛也是纤长浓密,眉毛也长得很浓,皮肤也是异于常人的白净,就连一般的女孩子也没有他白。到底是年纪大一些,他容貌已经长成,比乔真更能看出面容上的民族特征,高鼻梁,深眼窝,分明就是一个外族人。 “乔真,你们的家乡是哪里啊?”叶柔儿不知道这里人对外族人是什么看法,她知道历史上很长时间中原人都将外族人视为敌人,可是在这里她好像并未听说中原与域外的战争,庆国四野安定,国运昌盛,也许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吧。 “我们家在北边啊。”乔真捉着两条辫子,有些天真的看着叶柔儿。 “北边哪里啊?” 乔真眨着眼睛想了想,半天才摇摇头,“不记得了,哥哥没说过。” 叶柔儿笑笑,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那你们来到这里多长时间了?” 乔真伸出手指头,扳着算了算,过了一会仍是摇摇头,“不记得了!” 额,这个答案真是令人无语啊!叶柔儿被她懵懂的样子逗笑,“你这个小糊涂蛋,昨天偷钱包的伶俐劲去哪了啊!” 乔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又有点急的抓这叶柔儿哀求道:“姐姐,要是哥哥醒来了,你可千万别跟他说我偷你的钱,哥哥会不高兴的,姐姐求求你了!” 叶柔儿看她非常着急的样子,就捉弄的故意沉思了一会,“这样啊……” 乔真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叶柔儿呵呵一笑,“如果你听话,那我就不告诉他,可是如果你不听话,那就别怪我告状了啊!” 乔真立刻并了二指在脸侧,发誓道:“姐姐,我一定听话!” “恩……水……” 旁边的乔琰忽然发出一声呻吟,似有转醒的迹象。叶柔儿立刻去舀了一碗水,乔真扑 在哥哥身上摇晃着他。 “真真……”乔琰挣扎的睁开眼睛,看见妹妹近在咫尺关切的小脸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哥哥!你醒了!”乔真立刻欢喜的叫了起来。 叶柔儿扶着乔琰头,将一碗水都喂了进去,乔琰这才算是彻底的醒了过来。 “哥哥你感觉好些了吗?哪里疼?”乔真一边欢喜哥哥醒了过来,一边心疼的看着哥哥紧皱着浓眉,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真真不哭,哥哥没事了。”乔琰虚弱的安慰着妹妹,目光一偏,看见了旁边的叶柔儿。 “你可算是醒了,你已经昏迷了四天了。”见乔琰挣扎着要坐起来,叶柔儿便帮了他一把。 “哥哥,是这个姐姐救了你,还花钱给你看病呢!”乔真立刻向乔琰介绍叶柔儿。 乔琰虚弱的朝叶柔儿点点头,“谢谢你,我叫乔琰,这是我妹妹乔真。” “我叫叶柔儿,听乔真说你十岁,那你就要叫我一声姐姐了。”叶柔儿先下手为强,先给自己定了身份再说。 乔琰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转,见她生的瘦小,也就是十多岁的年纪,大家年纪相仿,这声姐姐可是叫不出口的,“多谢叶姑娘相救。真真,给叶姑娘磕头谢恩。” 乔真当即听话的跪了下来,通通通的给叶柔儿磕了三个头,要不是叶柔儿手快的揽着,恐怕她还要多磕几个。 叶柔儿安慰乔琰道:“你安心养病,这么急着谢恩做什么,一切都等病好了再说吧。我听乔真说你们无父无母,不知道你们可有别的亲戚可投奔?如果没有亲戚,那么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乔琰点点头,“多谢叶姑娘,你救了我一命,我们兄妹便做牛做马的报答你。” 叶柔儿哈哈大笑,又是做牛做马,这兄妹两个真有意思,难道除了做牛做马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 “我才不要你们做牛做马的报答呢,只要你们好好的活着就行了!我家中还有母亲和幼弟,靠种田为生,虽然过得不富裕,但是多养活两口人还是没问题的。等你病好了,就跟我回家去吧。” 叶柔儿刚刚熬了粥,喂乔琰喝了下去,又吃了药,这才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身上的烧已经彻底的消了。 叶柔儿见他好的很快,心中也放了心,其实乔琰清醒之前她一直在担心,乔琰会不会烧坏了脑袋,若是那样事情就麻烦多了。 好在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叶柔儿一直在段阳家呆到了傍晚,等到段阳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晚饭。还是跟昨天一样段阳先把她安全的送回家,这才回到家中,又带着乔琰乔真兄妹二人睡了一夜。 乔琰估计是身体底子非常好,又有段阳运功助他康复,竟然飞快的好了起来,第二天就能下地,第三天就张罗着要给段阳劈柴挑水了。 叶柔儿将他好的这么快,心里的担忧就全都散去,终于在除夕这一天,将段阳和乔家兄妹都带回了张家村。 第65章 三翻六坐 段阳本来想把他们送到叶家之后就离开的,但是叶柔儿的一句话就把他留了下来 “段大叔,你不想看看是什么人把我养大的吗?” 玉容早在家中做好了准备,为了迎接乔家兄妹的到来,还特意在外间搭了一张简易的小床,毕竟乔琰是个男孩子,男女有别,总不能让乔琰跟她们一起睡。叶柔儿还合计着,等开春就再接出两间房来,一间给乔琰住,另外一间就给她和乔真住,孩子们大了,是需要私人空间的。 初进叶家,两个孩子还都很是拘谨,段阳拱手朝玉容抱了抱拳,“叶夫人,打扰了。” “哪里哪里,段先生客气了,我都听柔儿说了,这几日还多亏了段先生帮忙,快请进来。”叶柔儿并未告诉玉容这段阳到底是谁,只说是一个好心人,所以玉容面对段阳的时候态度并无异样。 玉容笑呵呵的把三人让进了屋,一手一个的拉了乔家兄妹的手,这两个孩子真是生的漂亮,让人一看见就喜欢,她亲切的安慰着乔家兄妹,让他们不要认生,就当是自己家,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进了屋,乔琰立刻拉着妹妹双双给玉容跪倒行礼,还慎重的磕了头,“大娘,谢谢你肯收留我们兄妹。” 叶柔儿噗嗤一笑,她都猜到接下来乔琰就要说的话,果然乔琰不出她所料的说到——我们以后做牛做马的报答你们。 玉容也笑,嗔怪着瞪了叶柔儿一眼,赶紧将两个孩子拉起身来,“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咱们既然遇见了就是有缘,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家里人多热闹,小虎翻了身子在炕上扑腾,见好半天都没有人来搭理他,急得哇哇的叫,叶柔儿将他抱了起来亲了亲,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乔真也凑了过来瞧这个小弟弟,高兴的逗弄了他两下,小虎 便捉住乔真的手指头朝嘴里塞,牙床子磨得乔真的手指痒痒的,“哥哥,你快来看,这个弟弟真好玩啊!” 乔琰也凑过来,连段阳也走近了看了一会,小虎见这么多人围着他,高兴坏了,就越发活泼的咯咯笑,手舞足蹈不知所以。 乔真想要抱一抱这个活泼的小家伙,但是又怕抱不动把他摔了,最后只能趴在炕上,跟小虎并排的躺着看他耍宝。 段阳提前准备拜年礼,都是他自己打猎得来的野物,另外还有一只色彩艳丽的拨浪鼓,是专门送给小虎玩的。 乔真就拿着那拨浪鼓前后左右的逗小虎玩,小虎伸出两指短胖的小胳膊,咿呀呀叫着去抓。乔真把拨浪鼓挪远了他抓不到,就急的两只小脚朝天举起乱蹬一气,又引来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小虎使劲的蹬着腿歪着脑袋去抓那个拨浪鼓,然后猛然一用力半边身子都离了炕,再一用力,蹼蹬一下子翻了个个。 他人生在世三个月来还从来没有用趴着这个视角看过世界,一时之间愣了一下,噢噢噢的叫了好几声,晶亮的口水啪嗒的滴在了炕上。 叶柔儿欣喜的叫到:“哎呀,娘你快来看,小虎会翻身了!” 玉容和段阳停止交谈都朝这边看过来,果然见小虎正傻愣愣的用小手拍着炕面,一副不明所以又觉得非常有趣的样子。 “呀,我们家小虎涨能耐了呦,三翻六坐七爬,你终于会翻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满地跑呢?”玉容高兴的将小虎抱了起来,在小脸上亲了亲。小虎好像听懂了这是对他的夸奖,兴奋的呀呀直叫。 叶柔儿来了兴趣,将小虎重新放在炕上肚皮朝上的爬着,又拿了那个拨浪鼓在一边逗他,小虎四肢一阵乱扑腾,明明很努力的还想翻身,可是愣是找不到那个巧劲,憋得头脸都红 了,像只翻了盖子的大乌龟一样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可就是翻不过身来。 众人见他摸样逗趣,也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叶柔儿无奈的伸手帮了他一把,小虎的眼中世界再次颠倒过来,他高兴的咧嘴嘎嘎欢笑。 既然是除夕那自然是要吃顿团圆饭的。叶柔儿早做好了准备,提前割肉买酒,准备下了不少材料,到了时间就系上了围裙开始煎炒烹炸。 乔琰想去帮忙,却被玉容拦了下来,说他身体还没好让他休息着。乔琰只好吩咐乔真去给叶柔儿打下手,两个小姑娘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乔真一边帮忙一边偷吃,叶柔儿一边炒菜一边捉弄她,两人不时的哈哈笑成一团。 玉容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自从叶大力去世,叶柔儿独立承担家庭的重担,虽然也经常在她面前扮乖,但却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真心的欢笑过了,如今有了两个年级相仿的孩子作伴,玉容希望叶柔儿能找回一点少女的无忧和天真。 段阳话少,只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原来他在休整外面的篱笆墙,将一根根东倒西歪的木栅栏都重新规矩的立好了。等修整好了外墙,他又捡了斧头开始劈柴,没多一会就将院子里的几根大木头桩子劈成了细柴,整齐的码在了旁边。 乔琰无所事事的呆在屋里有些不好意思,瞧见旁边还没贴的对联和福字,就自告奋勇的要去贴对联。他虽然还病着,但这贴对联也不是什么累活,玉容也就没拦他,还亲自给他熬了一小碗浆糊。 等到叶柔儿将饭做好了,外面的段阳和乔琰也干完了活,院子里整齐干净,院门和房门上都贴上了大红的对联,两只元宝灯笼也高高的挂了起来,一扫从前的颓败荒芜,显得喜气洋洋, 真有了过年的味道。 有几个邻居从叶家门前走过,见一大一小两个陌生的男人在她家院子里忙活,难免停下来多看了两眼,朝着院子里的陌生人指指点点的议论了两句。 段阳沉默着看回去,目光自是冰冷肃杀,正议论纷纷的路人在他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都不自觉默默的住了口,好像觉得阴风嗖嗖般的缩了脖子,然后匆匆的走掉了。 乔琰见段阳把人都吓跑了,暗自摇了摇头。通过这几日他跟段阳的接触,他知道段阳虽然外表看起来凶,但其实人不坏,可能是他离群索居太久了,不太会与人打交道。 其实他也是不太会同人打交道,看来今后要以段阳为鉴,在这方面注意一下,毕竟现在他与妹妹两人住在这里受人照拂,早已今夕不同往日了。 “段大叔,乔琰,进来吃饭了!”叶柔儿做好了饭推门走出来,一看院子里这翻天覆地的大变样她几乎要认不出来了,原本杂草枯黄墙歪门斜的样子早已一去不复返,变得又整齐又干净。她看着门边堆的小山一眼的细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就这么一会功夫段阳就劈了这么多柴!这够他们烧好久好久了。 看来这家中有没有男人还真是不一样啊。 “来了!”乔琰拍了拍身上的灰,刚才他贴完对联就帮着段阳将院中的野草都铲除了,弄的一头一脸的灰。 乔真端了一盆热水来给两人洗手洗脸,等打扫干净了,五人才在饭桌前围坐了下来。 晚饭甚是丰富,不止菜色奇异,叶柔儿还准备了自制的果汁饮料,最能讨小孩子的欢心。 除了刚才一直在帮忙的乔真,其他三人看见桌上的东西都不免看傻了眼。 “这是什么菜?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玉容指着拿条看不出本来模样的鱼问到。 叶柔儿一笑,“这菜叫松 鼠鱼,我跟人学来的,大家快尝尝好不好吃!” 叶柔儿动手给每人夹了一筷子,眼瞧着大家把鱼肉放入口中,把他们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了眼里。 “真好吃!”乔真第一个叫了出来,松鼠鱼这道菜是酸甜口,本来就是特别的受女人和孩子的喜欢。 段阳也微微点头,赞许的看了看叶柔儿。 叶柔儿又将那道鱼香肉丝拨入每人的碗中,她怕大家不能吃辣所以只放了特别少的辣椒,而且出锅的时候又仔细的挑出来扔掉了,所以大家看到的就是一盘炒肉丝,可是当他们把肉丝吃进口中的时候,却发现这味道跟往常的肉丝不一样啊。 酸辣的口味在舌尖绽开,刺激着口腔中的每一个味蕾,从来没有接触过辣椒的几人,一下子就被那种刺激的味道征服了。 “这又是什么菜?怎么会这么好吃?”玉容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见肉丝中还有笋丝和一种黑色的菜丝,她看好像是木耳丝,她从前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做法。 叶柔儿呵呵的笑,她就知道,辣椒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没人喜欢,这里的人就是太先入为主了。 “好吃就多吃吧!这是我自己发明的,叫鱼香肉丝,有没有觉得有这肉有种鱼肉的味道?”大家纷纷点头,而乔真看向她的表情都带上了崇拜,叶柔儿摸了摸乔真的头顶,自信心爆棚,“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乔真使劲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叶柔儿,“姐姐,你真厉害!你这么会做菜,那怎么不开个饭馆啊,一定有很多人来吃饭!” 叶柔儿咯咯的笑,“好啊,等将来我们开家饭馆,乔真来当掌柜的好不好?” 乔真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不要,我不会算账。让我哥哥当掌柜吧,我哥哥可厉害了,哥哥会算账还会打算盘,我跑堂!” 第66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 玉容抿嘴笑,乔琰被妹妹夸的红了脸,“真真,别瞎说。” 叶柔儿给乔真夹了块红烧肉,小姑娘看见那么大一块肉眼睛又亮了亮,眼睛瞧着哥哥,见乔琰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这才捧起了碗高兴的吃了起来。 “怎么是瞎说呢,我真的想自己开店呢!只不过我现在钱不够,人手也不足,还需要再等些日子。乔琰、乔真,还有段大叔,到时候你们都来给我帮忙吧?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如果乔琰会算账,那当个掌柜是极好的!”叶柔儿趁着这个机会,当着大家的面把她自己的构想说了出来,这事她还没跟玉容商量过,不过她觉得玉容知道了异空间的存在之后应该会很支持她的。 听她说完,玉容轻轻叹了口气,对段阳说到:“我们家柔儿是个有心思的,只可惜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我到真想让她出去闯荡一番。” 段阳无声的看了一眼叶柔儿,端起酒杯敬了玉容,“叶夫人把她教得很好,也不比男儿差。如果她有志于从商,我倒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有些事也不需要她亲自出面,找些帮手就可以了。如果叶夫人信得过段某,段某是愿意帮忙的。” 乔琰接过话茬来,“我也愿意帮忙!” 乔真也举手,“我也帮忙!”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将来我开店的时候,你们都来帮忙!”叶柔儿高兴的说到。 玉容没想到叶柔儿只是随口一说,居然段阳就表示支持,这段阳到底是什么来头?叶柔儿只告诉她这是个好心的车夫,帮她一起救了乔家兄妹的,可是此时看来,却不想叶柔儿说的那么简单了。 “娘,吃菜吃菜!”叶柔儿又殷勤的给大家布菜,打断了玉容的思考。 玉容笑了笑,也没有往下细想。这开店不开店的八字还没一撇,也许人家段阳也就是这么随口一 说罢了。 吃过了晚饭天已擦黑,段阳不方便久留就告辞回家了。 叶柔儿娘俩和乔家兄妹说了一会话,就听见外面想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接着传来小孩子们一阵阵的欢呼,原来是隔壁婶子家在放爆竹。 叶柔儿和乔家兄妹去看热闹,见婶子家门口围了一群小孩,从五六岁到十来岁都有,大山正在放爆竹,春妮在给看热闹的小孩子发糖果。 “走,我带你们去婶子家串门去!”叶柔儿拉着乔真的手,一溜小跑的来到春妮的身边。 几个小姑娘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的捂着耳朵,瞧着大山点燃了爆竹扔了出去,然后男孩子们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春妮姐姐!给你介绍我妹妹乔真,这是我弟弟乔琰!”叶柔儿把乔真乔琰介绍给春妮认识。 “呦,你几时有了弟妹啊,我怎么不知道?”春妮将三人拉倒了旁边僻静处,仔细的打量乔家兄妹,“呀,这两个孩子长得真好看,小丫头几岁了啊?” 乔家兄妹高鼻深目,唇红齿白,轮廓比中原汉人分明许多,确实长得很漂亮。乔真接过了春妮给她的糖果,笑呵呵的道了谢,“谢谢姐姐!我六岁了,不,过了年就七岁了!” 乔琰也大模大样的给春妮行礼,“我叫乔琰,过了年就十一岁了。” 那边爆竹放的震天响,把他们说话的声音都遮住了,春妮便拉了三人到屋里说话,问起乔家兄妹的来历,叶柔儿便说了个谎,称他们都是远房亲戚,家里跟春妮家一样遭了灾来投奔他们的。 这是她跟玉容早商量好的说辞,也跟乔家兄妹打过了招呼,所以春妮也没多疑,只是感叹了一会老百姓靠天吃饭活着不容易啊。 叶柔儿便打趣她,“春妮姐姐有一双巧手,将来就不必靠天吃饭了,活着就容易的多了!” “哎呀你这丫头,到哪时候 都不往要编排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两人笑闹了起来,乔真在旁边呵呵的笑。 见乔琰跟她们三个女孩在一起非常的不自在,春妮就喊了小山进来,让他带着乔琰去外面玩了。 叶柔儿跟在后面嘱咐了乔琰一句自己小心着别着凉了,玩一会就回来吧。 等她转过身来就见春妮笑吟吟的看着她却不说话,叶柔儿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春妮噗嗤一笑,也不理她,只是将乔真小丫头搂在了怀里,盘问到:“真真告诉姐姐,你哥哥是不是跟柔儿姐姐定的娃娃亲啊?” 啊? 叶柔儿呆了一呆,这春妮也太会瞎想了!这都哪跟哪啊! 乔真懵懂的摇摇头,娃娃亲?没有啊,她哥哥定没有娃娃亲。 春妮还不死心的继续追问,“真的没有?还是你不知道啊?” 小丫头正是喜欢显摆的年纪,最讨厌别人说她不知道,所以立刻反驳到她哥哥真的没有定娃娃亲! 春妮这才怅然若失的哦了一声,不过她也不失望,很快就想了别的办法来揶揄叶柔儿,“那也不要紧,反正乔琰没有定亲,那现在订也还来得及啊,柔儿你说是吧!” 叶柔儿瞪眼,过来呵春妮的痒痒肉,“什么是吧,根本不是!春妮你再说,我就痒死你!真真快来帮忙!” 乔真这才明白了春妮的意思。她抬眼看了看叶柔儿,虽然她是不想有别人跟她抢哥哥的,不过如果说哥哥跟叶柔儿凑成一对的话,那好像也不错啊!那样她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叶柔儿做的菜了呢? 想到叶柔儿的好手艺,乔真小丫头忍不住憧憬起来。 春妮被叶柔儿压在炕上一顿呵痒,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求饶服软的挣脱了出来。 婶子听见他们在屋里笑的开心,也掀了帘子进来,端了好几个化了冻的冻梨,娘们 几个一人一个笑哈哈的啃了起来。 在婶子家闹了一会,叶柔儿就带着乔家兄妹回家了,这么喜庆的时候留玉容一个人在家,叶柔儿怕她觉得孤单寂寞,心情不好。 等她们进了家门,果然看见玉容正匆匆的擦去眼角的泪痕。 每逢佳节倍思亲,叶柔儿知道玉容这是思念叶大力了。 乔家兄妹很识趣的没有出声,乔琰留了乔真在外间跟他一起,其实这时候他们兄妹也有需要思念的人事。 叶柔儿独自来到了玉容的身边。她将头轻轻的靠在玉容的肩臂上,低声说道:“娘,我想爹了,我们给爹爹上个香吧?”这种伤心事越是藏着掖着越是难过,非要痛快的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担,忧思也就淡了。 玉容听她这样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哽咽着拥着她抹了会儿眼泪,娘俩才拿了香烛纸钱出屋,在后院的开阔地上供奉了果子点心,念叨着给叶大力烧了不少纸钱。 玉容哭的撕心裂肺,叶大力下葬的时候她还不能行走,没有送他最后一程,就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这是她永远的遗憾了。而且那时候他们也没有钱,只能一口薄皮棺材草草的将叶大力安葬,也不知道他在阴间有没有受苦,可曾因穷困受小鬼的刁难?这些日子以来玉容每每想到过去两人的恩爱温存,都忍不住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叶柔儿也流泪,她也有自己的伤心事,除了为叶大力的早亡哀叹,她也哀悼她上一世的母亲和父亲,还有她再也回不去的那个世界里的种种。 母女两个嚎啕大哭了一场,终于将心中所有的郁结之气全部都发泄了出来,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又相互搀扶着回了屋。 乔真乖巧的走过来拉住玉容的手,用温暖的小手帮她揉搓着,“大娘,真真给你暖手。” 趁着他们在外烧纸的空 ,乔琰已经少了一大锅开水,此时便端了水盆过来,请玉容和叶柔儿净脸。 玉容将他们兄妹如此懂事,心中母爱泛滥,含着赞许的对他们微笑道:“真是乖孩子!” 这世界上能让人忘却生来病死哀痛的,也就只有小孩子的生机勃勃了。 除夕之夜按道理是要守岁的,可是叶柔儿他们家病的病,小的小,也就没按那些规矩来,看天色差不多了,也就准备脱衣就寝了。 过新年,穿新衣,叶柔儿如今是个小富婆,所以就给一家大小都买了新衣服,放在每个人的枕头边上,就等着明天一早起床来穿了。 乔琰见叶柔儿还给他们兄妹准备了新衣服,心里非常的过意不去,感觉拘谨又不自在,少年的脸上红了有红,憋着话在心里却不知如何开口,好在妹妹乔真是个伶俐乖巧的,小嘴又甜,左一句谢谢大娘,又一句谢谢姐姐,把玉容和叶柔儿哄得很高兴。 外面的爆竹声渐渐停歇,周围的欢声笑语也都静了下来,一家五口人分里外间歇下,玉容将乔琰的被子掖了又掖,又给他拢了个火盆暖着,一切都安定了下来才进屋躺下。 夜色渐浓,四下里寂静黑暗,只有屋里还点着一只粗粗的红蜡烛。烛光跳动,在墙上映下斑驳的剪影。 叶柔儿闭上眼睛好久也没有睡着,睁眼看着墙上的影子出神。这红蜡烛也只是过年才有的新鲜东西,平时他们可都是只点一盏昏暗的油灯。她又难免思念起前世的电灯,以及看了许多年都生出厌倦的春晚来,默默的叹了气。 哎,往昔不可追忆,凭添愁。 她翻了个身,听着身边的乔真在睡梦中发出满足的呓语,小虎在摇篮里扑腾了一下,在这静静的黑夜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她忍不住弯起唇角微微的笑了。 人生在世许多不如意,只需活在当下就是了。 第67章 讨彩头 第二天叶柔儿早早的就起床,可是乔琰比她起的还早。等她穿好衣服出来,就见门口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堆柴火。 叶柔儿心中了然,这定是乔琰一早抱过来的,于是就朝着屋里正在穿衣服的乔真喊道:“真真,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啊?” 乔真跳下炕,三两步跑了过来,笑呵呵的大声喊了一句:“哇,好多财啊!财进门了!” 柴,同财,旧时民间是有这样的习俗的,大年初一一早要在门口放一堆柴,然后由家中最小的孩子吆喝一句:好多财啊,财进门了!为的就是讨一个吉祥如意的好彩头。 叶柔儿呵呵一笑,摸了摸乔真的头,“真乖!这么多财,姐姐给你买好吃的!” 乔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使劲点头,两人正说着,乔琰已经提了一桶水回来了。 他们家没有井,吃水都是到小河里去打,平日这活计都是叶柔儿在干,今天一早却是被乔琰抢了先。叶柔儿看他提着一桶水稳稳的走进来,不免感叹毕竟是男孩子啊,就算是只有十岁,就算是瘦的皮包着骨头,就算是病还没有好透,也比她力气大的多!那个木桶,她每次只能提三分之一的水,想要装满一缸水,需要来回多次,哪像乔琰这样子,走两回就装满了。 看来今后她可以省点力气了,有人帮忙干活,真是好啊! 其实乔琰生的非常健壮,虽然因为饥饿导致身体消瘦,但是外族人本就身材高大,乔琰的身体底子也非常不错,他站直了比叶柔儿还高了半个头。同样的,小丫头乔真也长得挺高,跟同龄的小山不相上下。 大年初一的早饭,叶柔儿决定要包饺子,这饺子是北方年节的传统美食,其实南方人是不怎么吃的,但叶柔儿却想在今天包上一回让大家尝个新鲜,而且这饺子煮熟了形如元宝,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寓意。 至于这饺子馅那自然要是白菜馅。 白菜, 音同百财,有百财聚来的含意。 这新年的第一餐吃白菜也是为了讨个彩头,寓意今后的一年里都财源广进。 叶柔儿剁好了馅和好了面,玉容也将小虎料理好了,因为早年也在北方住过好多年,所以玉容对这饺子也是不陌生的,娘俩说说笑笑的分工合作,叶柔儿擀皮,玉容包饺子。 乔琰很显然不会做这些家事,他刚帮着生完了火,在旁边看着叶柔儿揉面擀皮好半天,他也插不上手。叶柔儿看他拘谨无措,就指使他去给蘑菇浇水。 这蘑菇每日都需要浇几次水,不能太多,太多了会烂。也不能太凉,太凉了会伤根。乔琰听叶柔儿交代完就去烧水,冷热掺在一起谨慎的试了温度,才用小瓢舀了,轻轻的浇在蘑菇上。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人工种植蘑菇,觉得非常的神奇。那一小片蘑菇基大约十几平米,他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浇完。 叶柔儿笑,心想以后她又可以少干个活了,这浇蘑菇的事也交给乔琰了。 嘿,有个弟弟还真挺不错的! 不但弟弟不错,妹妹也很不错。乔真在旁边看着叶柔儿和玉容两人麻利的将一个个大胖饺子包好,她眼巴巴的也想要动手。叶柔儿看她太小,知道她就算动手也只是捣乱,饺子都会变成片汤,就给了她一小团面,让她去旁边逗小虎玩去了。 小虎昨个刚学会了翻身,这过了一夜已经将翻身当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在炕上一通翻滚,要是没有乔真看着,还真怕他一不小心撞了头还是翻到地上去呢。 小丫头乔真在旁边陪着小虎玩耍,两个小家伙倒是投脾气,是不是嘎嘎的一起欢笑,让干活的玉容和叶柔儿也不觉得烦闷劳累了。 等到饺子下了锅,简陋的草房飘起了热腾腾的水汽,菜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叶柔儿将饺子出锅,兴高采烈的吆喝了一声:“乔琰,放炮吧,开饭 喽!” 屋子外乔琰已经在大门上挂起了一挂红鞭炮,叶柔儿一声令下,他迅速的点燃了鞭炮,然后跑到了屋前,将正在看热闹的乔真的双耳捂住。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上了桌子,开始吃新年的第一顿饭。 玉容提前包好了三个压岁红包,给了三个孩子一人一个,乔琰使劲的推辞,说什么也不肯要,玉容连拉带拽的好不容易才将红包塞进他怀中,劝他收下,“好孩子,不用推辞,这是压岁钱,你就收着吧!小孩子要听话知道吗?” 叶柔儿笑呵呵的打趣他,“来来来,姐姐这也有压岁钱,快来两句好听的拜年话!” 乔琰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拉着妹妹给玉容行礼,挤了半天才说出一句祝大娘身体健康的吉祥话来,可是面对叶柔儿那张小脸,他是死活也说不出来了,让他喊姐姐可比登天还难。 倒是齐真甜蜜蜜的喊了好几声姐姐,从叶柔儿那儿又得了个红包。 过年也没什么可玩的,除了吃饭就是做饭,叶柔儿变着法子的将自己的手艺展现出来,吃的玉容和乔家兄妹连连赞叹。 每日除了吃就是睡,眼瞧着乔琰和乔真那枯瘦的小脸就鼓了起来,两兄妹瞅着是越发的水灵漂亮了。这几天叶柔儿仔细的询问了他们的来历,乔真年纪小一问三不知,而乔琰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叶柔儿问他三句他答一句,再问他就借口挑水劈柴的跑出去,不肯好好的回答。饶是这样,叶柔儿也大概的了解了他们的来历。 他们兄妹并不是纯粹的外族,早些年庆国皇帝支持不同民族的通婚,他们兄妹就是一半汉族血统,一半鲜卑血统,所以容貌上才保留了外族的特征但又不明显。 叶柔儿询问玉容,这里的人对外族人是个什么看法,玉容告诉她这庆国的皇太后本身就是外族人,皇帝陛下自己也是个混血,所以这些 年来庆国人对于外族也不像早些年那么排斥了,而且现在庆国跟周边小国的商贸往来频繁,各国人口的流动也越来越大,民间也常常能见到外族人,老百姓也就见怪不怪了。 叶柔儿这才彻底放了心,她还担心周围的人会因为乔家兄妹的外表而产生敌意呢。 大年初三闲来无事,叶柔儿决定带着乔家兄妹去赶集。收留他们兄妹二人的决定做的匆忙,有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准备,叶柔儿想带着他们到集市上去买些东西,另外她的蘑菇也好些天没有卖了,也是时候看看年后的市场需求了。 正好春妮帮人剪的那套做寿的花样子也剪完了,叶柔儿便约着她一起进城去。这一日大山便套了驴车,拉上新婚的小媳妇和弟弟小山,再加上叶柔儿和乔家兄妹,一行六人欢欢喜喜的进城去了。 叶柔儿还带上了一筐新鲜蘑菇,让大山羡慕不已。 婶子家的蘑菇种的少,产量也低,前些天忙着准备婚宴后来又是过年,所以就没有进城去卖都留下自己家吃了。 大山问叶柔儿为什么同样的种蘑菇,他们家的蘑菇就没有叶柔儿家的长得好呢? 叶柔儿呵呵笑,只能说他们家小虎的童子尿实在是效果非凡! 大山便把弟弟小山捉了过去,胡噜了一下头顶,嚷嚷道:“小山,你的童子尿怎么就不见效果呢!” 小山的性格本就害羞,此时又有与他年纪相仿的乔真小丫头在车上,一时之间涨红了脸,狠狠的照着哥哥的胸腹搥了一拳。 几个女孩子都呵呵的笑,小山越发的害羞,气闷的躲到一边去不理大山了。 不出叶柔儿的预料,这年后蘑菇的行情果然看跌,醉仙居的老板说因为过年家家户户都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所以下馆子的人少,而且大家肚子里不缺油水,就不肯在吃喝上再花钱,所以他们要减少鲜蘑的购买量,这价钱也要降低到六文钱一 斤。 叶柔儿叹气,她的好日子过到头了啊,看来必须要想别的办法来赚钱了,心中又再次想到了去禹州城的事。 按照六文钱一斤的价格,叶柔儿分别将她的蘑菇卖给了几家小饭馆。乔琰就帮着她搬搬抬抬,听到蘑菇六文钱已经的时候讶异的瞪大眼睛看着叶柔儿。 “怎么了?”叶柔儿一回头就看见他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乔琰尴尬的收回目光,“没什么,我就是没想到蘑菇这么值钱。” 叶柔儿笑道:“这还是便宜的,年前能买到十文一斤呢。” 乔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说到:“十文?!” 叶柔儿点头,从老板手中接过一串钱数了数,正好十斤六十文。 乔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数钱,等两人出了小饭馆,乔琰才低声的对叶柔儿说到:“既然蘑菇这么值钱,那怎么不多种点拿到集市上去卖呢?我看家里那一小片也结不了多少。” 叶柔儿一笑,听乔琰说到‘家里’这两个字她挺高兴,乔琰这么快就适应了新身份,关心他们的生计问题了,这真是大好事。“家里地方太小了,蘑菇得种到温暖的地方,外面不行。再说拿到集市上去卖也需要人手,我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 乔琰又说:“那我们多盖两间房子呢?” “多盖两间房子?”叶柔儿面带鼓励的看着乔琰,“说说看你的想法。” 乔琰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多盖两间房子,多种一些蘑菇,人手不够就雇些人,总是有的赚的。” 叶柔儿笑意更浓,“可是这峦城里有钱人就那么几个,蘑菇种的多了也卖不出去啊。” 乔琰慎重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才试探着提出来,“那我们可以卖到别的地方去,比如禹州城。” “哦?”叶柔儿眼睛一亮,心想难得他一个小小的少年能有这样的开阔的想法,懂得扩大生产再开拓市场,看来自己无意之间捡到了一个人才啊! 第68章 传授蘑菇种植方法 乔琰见叶柔儿充满好奇的看着他,立刻闭上了嘴。 叶柔儿笑道:“我很赞成你的想法!这几日就想去禹州城看看呢,到时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乔琰见她这样说慎重的点了点头,又说到:“我去过禹州城,在哪里住过一阵子。” 叶柔儿更好奇了,“那更好了,你要是熟悉禹州城,到时候可以带着我转一转,我还没去过禹州城呢,禹州城繁华吗?” 乔琰便对她讲起禹州城的事,那还是在乔琰七八岁的时候,曾经随父母在禹州城住过半年。乔琰难得打开话匣子,将他在禹州城的所见所闻都一一对叶柔儿讲了。 叶柔儿从他的话语中猜测,原本他们家应该是做生意的,可能这生意还做的挺大。 “你们家原来是做什么生意的?”叶柔儿忽然打断了乔琰的叙述。 乔琰一愣,顿时停住了话语,眼神略一闪烁,胡乱的搪塞道:“没有,没有做生意。” 叶柔儿见他又是那副支支吾吾的摸样也不强迫他,人人都有秘密,乔琰他们家从大商户变成了如今的一文不名,这其中应该有很大的隐情,他不愿意说又何必逼迫他,等到将来时机到了他自然会说的。 那边春妮已经把剪好的纸样子交给了代卖的齐记杂货铺,六个人再次汇合一起在城里逛了逛,买了些日用之物就打道回府了。 叶柔儿回到家还没等跟玉容说去禹州城的事,就被玉容神神秘秘的拉到了旁边,“柔儿快过来!” “娘,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叶柔儿难得见玉容这样,跟着玉容的目光一起朝外面看了看, 玉容确定叶柔儿身后没有跟着人,而乔琰兄妹又都在外间呆着没有跟进来,这才微微皱着眉低声的对叶柔儿说到,“今天村里来了两个人打听咱们村 谁家种蘑菇,因为前几天大山成亲的时候大家都见过宴席上的鲜蘑,所以就给他们指了你婶子家。他们去你婶子家看完了说不是那种蘑菇,你婶子就把他们领到了咱们家,我以为他们是要买蘑菇的,就带他们看了咱们外屋种的那些,可是那两个人看完了也没说买,就一直打听来打听去的,问的很细,娘看着不对劲,觉得他们不像好人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叶柔儿眨眨眼,“娘,他们有没有提到我的名字?” 玉容摇头,“没有。还打听了这上山哪有温泉,我说我不知道。柔儿你说,是不是有人对咱们这蘑菇起了疑心?” 叶柔儿也是一惊,真的被人怀疑了吗? 她一时也想不清楚。 刚开始她一直说蘑菇是在温泉旁边发现的,后来卖的数量多了,她才说是自己试着培养的。而且除了大山跑堂的那家醉仙居,另外两家小饭馆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家是张村的。更何况后来她进城卖蘑菇的时候都是做男装打扮,按理说应该没人会追查到张村来啊。 怎么会有人跑到村里打听呢? 除非,是有人格外留心了的,一路跟踪她才到了张村。 叶柔儿想不明白,但是她怕玉容担忧,还是先安慰她道““娘你别担心,我一直很小心的,应该没人能怀疑这蘑菇的来历,而且现在婶子家也种出了蘑菇,就更证明了蘑菇没问题,可能是别的地方的,听说我们能种蘑菇就来学艺的。”叶柔儿安慰着玉容,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前阵子她迫切想赚钱,步子迈的有点大了,每天几十斤蘑菇的运进峦城去,数量如此大,难免吸引别人的注意。 玉容狐疑的点点头,心中疑虑却没有消散,慎重的对叶柔儿说道:“柔儿,这蘑菇 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尤其是那些珍惜的品种,多少人见都没有见过,不像这些普通的蘑菇,随便打个马虎眼就能糊弄过去了,万一真的被人盯上了,说不定要招来祸事。你每天往来峦城这一路上,可千万要小心,尤其是那些打家劫舍之人不得不防啊!” 叶柔儿点头,她明白。 玉容又继续说道:“我捉摸着种蘑菇这事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只有婶子一家知道不行。这样,你一会摘点蘑菇给村长和左邻右舍送过去,顺便说说你是怎么自己种出蘑菇的,别人要学你也别藏着,等这事传开了知道的人多了,咱们的嫌疑也就轻了。” 叶柔儿再点头,玉容说的非常有道理,就算玉容不提醒,她也正打算这么做呢。 从前她只把方法告诉婶子一家那是因为她贪财,怕知道的人多了影响她的收入,而现在不同了。一是因为她发现了珍惜昂贵的品种,可以自己独占高端市场。二是因为马上要开春了,别人就算学着种蘑菇也要一个来月才能长成,到时候山里的鲜蘑菇也快上市了,也就无所谓竞争了。 玉容心中担忧,就催促着她赶快行动,恨不得马上就让村里人都知道蘑菇可以自己种,并且不再把冬天里的鲜蘑当新鲜事。 叶柔儿听从玉容的安排,采了蘑菇给村长送过去,又给周围关系好的邻居都送了一点,过年嘛,礼尚往来也无可厚非。 她的蘑菇生意一直做得很隐蔽,出入都在背篓上盖着盖布,从没让人看见背篓里的东西,而且他们家刚办了丧事,玉容身体又不好,村里人都避讳着很少登门拜访,所以压根没人知道她种蘑菇、卖蘑菇这事,此时初看见这么多鲜嫩的蘑菇纷纷感到惊奇,又听叶柔儿说是她自己种出来的,就更惊奇了 !七嘴八舌的打听怎么种。 叶柔儿知无不言,将蘑菇的种植方法倾囊相授,众人听了都起了种植的心思,但一听说大概要一个月才能长成,又都有点失望。 南方暖的早,再过一个月,那时候山里的蘑菇已经长得老大了,谁还费劲把火的自己种啊。 不过仍有几家想要尝试一下,跟叶柔儿探讨了半天关于温度湿度等注意事项,当天就跑到叶柔儿家参观了一下她的小型蘑菇养殖基地。 这一下叶柔儿种蘑菇的事算是在村里传开了,叶柔儿又故意透露了蘑菇能卖到十文一斤的事,更让众人羡慕不已,纷纷夸赞她心思精巧实在难得。 叶柔儿忙活完这一通,送走了来参观的邻里乡亲,天都擦黑了。玉容见事情进展很顺利,这才略微放了心。 这一下午不停的有邻里乡亲来她家参观蘑菇种植,玉容忙了一天,又有点紧张,精神就有点不济,到了后来再有人来问东问西就都是乔琰给帮忙解释的。 他在叶家这三天来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忙照看这些蘑菇,按时浇水、注意保温,还要经常‘施肥’,所以已经将这蘑菇种植的方法学了个透,等有人上门来问,他就按照自己总结出的规律,逐条的给人讲解,简明易懂,让听得人都很快就学会了,纷纷对他竖起大拇指夸赞,又询问玉容这个聪明俊俏的小哥是哪里来的。 玉容便笑呵呵的告诉大家这是她老家的外甥,来投奔她的。 因为叶大力和玉容都是外地人,大家本来就不知道她们的底细,也就没有多问的相信了。 玉容心中一动,等叶柔儿回来就又跟她商量,不如就将这蘑菇种植之法说成是乔琰从老家那边带过来的,这样一来别人就更无法追查了。 叶柔儿觉得玉容有点疑神疑鬼了 ,但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还是跟乔琰商量了一下,征得了他的同意,两人仔细的敲定了这蘑菇种植之法的细节,决定以后再有人询问,就说这是乔琰老家那边的方法,至于乔琰的老家吗,那自然是边关塞外,那里天高云淡,地广人稀,风土人情与中原大为不同,就算是有人追究起来也无从查问。 做完了这些事,叶柔儿又挑了个空偷偷的进入了异空间,她家现在多了乔家兄妹,行事便不如原来那么方便,尤其是乔真,像条小尾巴似的一直围着叶柔儿转,把她支开还真是花费了叶柔儿不少的心思。 这些天她没有再去金海阁卖蘑菇,但是也不能让蘑菇烂在了地里,所以她在异空间里晒了不少蘑菇干,大部分都是比较珍惜的品种,就等将来去了禹州城再拿出来卖个好价钱,反正那些珍惜的品种就算晒成了蘑菇干仍然是珍惜品种,价钱也没损失多少。 叶柔儿听从玉容的建议,将竹荪、羊肚菌等几种蘑菇下的培植土壤各取了一些带了出去,在原来的蘑菇基地旁又开辟了一小块地方,专门用来培育几种珍惜的蘑菇,这样等再有人上门来问的时候,就可以解释那些高价蘑菇的来历。 晚上乔琰照例去给蘑菇浇水,他每天睡觉之前都会仔细的检查一下蘑菇的涨势,自然就发现多了的那一小块,乔琰心中疑惑但却谨慎的没有多问,仍是按照每天的方法给新增的那一小块地也浇上了水。 过了两天培养基里果然冒出了两朵奇形怪状的小蘑菇,乔琰惊讶的发现,那居然是竹荪,心中越发的疑惑,同时也对叶柔儿越发的佩服。能种出蘑菇已然不易,而能种出竹荪这种只在竹林中才生长的菌类,那就更是不容易了。 这叶柔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69章 初入禹州 将这所有事都做完,玉容心中才略觉得安心了。叶柔儿就提出来要去禹州城一趟,租段阳的马车,而且让乔琰陪着她一起去。 玉容本来颇为不放心,但听到是有段阳陪着,而且乔琰又曾经在禹州城住过,她也就同意了,留下乔真在家中陪着她,收拾了一下便送叶柔儿和乔琰上了路。 马车在官道上晃晃悠悠,乔琰坐在车门处跟段阳聊天,叶柔儿独自在车厢里昏昏欲睡。 这三个多时辰的路可真是辛苦,马车也没有减震装置,压上一颗小石子也要狠狠的颠上一颠,叶柔儿觉得腰酸背痛,这还是段阳可以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呢,若真是让马儿飞奔起来,叶柔儿觉得她一定会被颠散架子的。 叶柔儿只恨自己不是全才,不懂得机械原理,设计不出减震装置。又恨自己不懂化学,提炼不出橡胶做不了橡胶轮胎。 其实细想想,她空有一个现代脑瓜,却无法在古代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全都怪自己学艺不精啊! 她胡乱的想着,马车终于走进了繁华的禹州城。 禹州城作为禹州的首府,政治和经济的中心,除了特别富庶之外,管制也特别的严格。这不段阳的马车刚行至城门口就被守备的士兵给拦了下来,做例行检查。 叶柔儿从马车上跳下来,腿软的差点摔倒,还是乔琰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直接趴在地上。 卫兵盘查了下车上的东西,见是两筐干蘑菇也没往心里去,又询问了他们从哪里来、到禹州城所为何事,没有发现任何疑处便放他们进城去了。 “禹州城的管制一向如此严格吗?”叶柔儿坐上车辕,好奇的观看着禹州城内繁华的街市。 段阳拉了马头在前面开路,“也不是,只在年节的时候盘查才特别严格一点。这时候总有些流寇强盗会进城来捣乱,不得不防。” 叶柔儿哦了一声,流寇和 强盗吗?她以为那都是西北的苍凉之地才有的,怎么这温软的江南之地也有悍匪吗? 乔琰稳稳的坐在车辕的另一边,脸上神色镇定自若,不像叶柔儿那样看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哎,悦来客栈!我们晚上就住在这吧!”叶柔儿老远就看见了悦来客栈招摇的旗子,高声的提议到。哈哈,叶柔儿从没想到她真的能遇到一家悦来客栈,悦来客栈、龙门镖局那可是古装戏里最为着名的两家连锁产业啊!当然如果再来一个叫来福的掌柜,那就完美了。 “这里太贵,我们不住这里。”没想到段阳一句话就打发了她的白日梦。 叶柔儿想想也是,客栈的旗帜做的那么大,迎风招展,十里外都能看见,这悦来客栈应该可以媲美星级酒店了,他们确实住不起。 段阳拉着马车来到了一家叫宏昌的客栈前,对叶柔儿说到:“就住这里吧,老板是我的旧相识。” 叶柔儿跳下车去看那间客栈,虽然很小,但收拾的却也干净,见三人停在门口,早有小二笑呵呵的跑过来招呼,看见段阳亲热的喊了一声:“段爷,里边请!” 看来段阳确实经常在这里往来啊,叶柔儿跟在段阳身后走进客栈,她本想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豪迈的喊一声两间上房,可是没等她喊,段阳就已经吩咐小二在二楼开两个标间。 叶柔儿挠了挠头,将喉咙里那句话憋了回去。 客房很小很干净,叶柔儿还算满意,她也在古代生活了好几个月了,早对环境没什么要求了。 洗漱了一下,又简单的吃了个饭,见天色尚早,叶柔儿就要上街去转转。 她没法带上所有的蘑菇,就和乔琰每人背上一个小背篓,里面能装三斤干蘑菇,准备找两家大点的店铺去推销一下。 在现代有专门卖干调的店,无论是调味料还是蘑菇、木耳等等都在干调店中销售,可是古代没 有这种专门卖干调的店铺,叶柔儿想要卖蘑菇只能去酒楼饭馆推销。 乔琰搜索记忆告诉叶柔儿此地最大的酒楼应该是朱雀大街上的鸿运来大酒楼,就提议去那里试试运气。 段阳不置可否,其实他只是车夫,责任就是安全将两人送到禹州城,完全可以不跟着他们上街推销蘑菇的,但显然,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叶柔儿,都没有把他看做车夫,所以他也陪着两人一起去了鸿运来。 正是晚饭时间,鸿运来里宾客如云,觥筹交错,好一派繁华富贵,更有两个伶人在小小的戏台上翩若彩蝶般舞着水袖,咿咿呀呀的哼唱着祝酒的戏词。 叶柔儿刚想上前去跟账房先生搭话,乔琰却伸手拦住了她,自己朝前走了两步,躬身朝柜台里的账房先生行了个礼。 叶柔儿看着乔琰少年单薄的背影微微一笑,其实乔琰这个人真的很不错呢。 那她就先不出声,倒看看乔琰要如何做生意。叶柔儿打定了注意,就默不作声的跟在乔琰身后,权当乔琰才是主事之人,而她只是一个陪同。 “先生,打扰一下,我这里有一些蘑菇不知你们收不收?” 账房先生抬起头,见是一个来推销东西的小小少年,略带不耐烦的朝他挥挥手,“不收不收,快走吧!” 乔琰也不退缩,仍是规矩而礼貌的对那先生说道:“先生别急,你先看看我的东西再说,我这可是羊肚菌,平日里不常见的。” “哦?羊肚菌?那我倒真要看看了。”那账房先生果然挑了挑眉来了兴致,这羊肚菌实在太稀奇,一年也见不到几斤,若真是羊肚菌那可是一定要买下来的。 乔琰便把背篓放在地上,打开了盖子和上面的盖布,露出了里面摆放整齐的一根根羊肚菌。叶柔儿在晾晒的时候特别用心的将羊肚菌一根根抻直了的,这样能显得品相好一些,希望能卖上个好价钱。 账房拿起一根干蘑菇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底下仔细的闻了闻,还真是羊肚菌。他一改刚才的不耐烦,招手将乔琰他们引进了后边的院子里。 “这羊肚菌你们要怎么卖?”账房先生将他们的两个背篓都翻看了一下,确定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羊肚菌,并未掺杂其他蘑菇,这才问起价格来。 因为早前老王头对叶柔儿说过羊肚菌可以卖到一两银子一斤,所以叶柔儿也就打算卖一两银子,她刚要开口,又被乔琰用眼神拦住。 “先生准备出什么价钱?”乔琰说话的态度非常的恭敬。 账房摸着胡子捉摸了一会,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两银子一斤。” 叶柔儿挑眉,原来真的这么贵啊,太好了。 乔琰看了叶柔儿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叶柔儿轻轻的点点头,那意思价格还可以。乔琰又对账房先生说到:“可否再高些,我们的羊肚菌个头很大,品相很好,是没有瑕疵的上品。”乔琰的意思很明白,我们的蘑菇很好,价钱也应该配得上才对。 账房摇摇头,挑剔的捡起一根蘑菇说到:“这蘑菇是不是生了虫子啊?怎么看着不太干净呢。” 乔琰微笑着没有说话,又看了看叶柔儿,叶柔儿只是认真的看着他没有说话,眼中含着鼓励和赞许,让乔琰全权做主。乔琰这才提议到:“既然先生不肯加价,不如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叶柔儿心中暗想这乔琰还是个会抬价的,真是难得,就她这些日子来的所见所闻,这里的人都相当的淳朴,做买卖也是实打实的,明码实价,很少有哄抬物价或者欺行霸市的现象,就是峦城里称霸一方的赵家,那做起生意来也还算是规矩。所以越发显得乔琰这个小心眼耍的难得。 果然账房见他们要走立刻有点急了,眉头一皱,脸一沉,略带不悦的看着乔琰,“我说你这个小兄弟,我 也没说不要你急什么,既然一两银子你不肯卖,那我就多加十文钱嘛。” 账房本以为他这样说了,乔琰总该满意的将蘑菇卖给他了吧,可是没想到乔琰还是那副礼貌的样子,跟他说要去别家再看看。 账房气的胡子都漂了起来,瞪着眼睛拍了下桌子,“加十文还不卖,那你倒说说到底要卖多少钱啊?怎么能一句不说的就去别家,哪有这样的道理!” 叶柔儿见账房是真生气了,这才出来打圆场,乔琰这次没有拦她。“先生别急,我们的蘑菇真的是非常好,你加十文钱我们是不会卖的,我看先生也是个识货之人,不如这样吧,加到五十文,我们就卖了!” 账房瞪着眼睛一会看看乔琰,一会看看叶柔儿,见他们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分工很明确,半分也不会退让的样子,终于是退了一步,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叶柔儿的出价。 招了人来称重,两个背篓里总共是五斤七两,会账五两九钱又八十五文,叶柔儿厚着脸皮笑嘻嘻的问能不能凑个整数就六两银子呗?可是账房先生吹胡子瞪眼一文不肯退让,仔细的数了好几遍才将钱一文不多一文不少的交到了乔琰的手中。 叶柔儿也不失望,三人出了鸿运来她才高兴的对乔琰竖起了大拇指,“乔琰真有你的!其实他出一两银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动心了,他家十文的时候要是我肯定就答应了!” 乔琰面上也带了笑意,“多卖一点总是好的,我们多卖了两百多文钱,今天晚上住店的钱就出来了,明日再多买一些,这几天的花销就出来了。” 开门大吉,叶柔儿高兴的一直呵呵笑不停,问乔琰明天去哪里卖蘑菇呢? 乔琰想了想,提议到:“相传禹州知府曹大人酷爱美食,不如明日我们就去他府上试一试?” 叶柔儿豪迈的拍了拍乔琰的肩膀,大声的赞许道:“好!” 第70章 进曹府 一夜无话,叶柔儿好好的睡了一觉,将一路上的疲惫都缓解了。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就跟乔琰背着蘑菇来到了禹州知府曹大人的府上。 段阳本想跟着去,但叶柔儿觉得他一张杀气腾腾的脸实在不适合做生意,就没让他跟着。 曹大人的府邸修建的极为豪华气派,就连门口的石狮子也比别人府上的更为威武。叶柔儿他们来的巧,这日曹大人正在家中宴请同僚官员,府第大门外停着一架架装饰奢华的马车,不停有仆役随从在门中进进出出。 像叶柔儿他们这种上门来卖东西的自然是不能从正门进入的。一般来讲到府中来送菜送东西都另有角门,叶柔儿因为去过慕容行馆很多次所以知道这个道理,她在曹府高墙外略一打量,就判断出角门应该在东边的巷子里。 可是她偏不说,倒要看看乔琰要如何打算。 乔琰仍像昨日一样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到了曹府大门外,他便让叶柔儿等在一边,自己则走上前去,朝着守门的侍卫躬身行礼。 叶柔儿经过这几日的观察知道乔琰其实是不爱说话的,倒不是说他不善言谈,只是话少,惜字如金。可是今次来禹州城他却事事走在叶柔儿前面,好像将她保护起来一样。虽然叶柔儿觉得自己根本用不着他来保护,可是她也得承认,乔琰这种做法让她觉得很窝心。 被人保护的感觉很好,哪怕是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保护。 因着宴请宾客、接待客人的需要,今日在曹府外当值的都是些和善的侍卫,所以乔琰这个明显不是贵客的少年也并未得到粗暴的对待,但是对于他提出的想见一见管事的要求仍是遭到了拒绝,侍卫三言两语就将他打发了,警告他闲杂人等不要在这里碍事。 乔琰没办法,灰溜溜的走了回来,有些讪然的对叶柔儿摇了摇头,“侍卫不肯让我见管事,这可怎么办?” 叶柔儿一笑,安 慰他道:“没关系,我们在这里等一下,看看又没人别人进去送东西,我们再打听打听。” 乔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于是两人就在路边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看着往来的行人等待机会。 过了一会乔琰兴奋的拉了叶柔儿一把,指着东边的胡同说到:“快看,有两个人挑着担子去了那边,是不是送东西的门在哪里?我们过去看看吧!” 其实叶柔儿早看见了,只是没出声,听见乔琰这样说她才装作兴奋的样子背起背篓跟他一起到了东边的巷子。 角门果然在那边,前面两个挑担子的汉子应该是来送菜的,他们叩了门又在外等了下,叶柔儿和乔琰就赶紧跑着追上了他们。 “大哥,请问你们认识这府里的管事吗?”乔琰对那两个汉子行了个礼,礼貌的问道。 “认识啊,怎么你们有事?”其中一个汉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问道。 乔琰温和的笑着道:“我这里有些蘑菇想要卖给他们,可惜没有门路,不知大哥能否帮忙引荐?若是买卖做成了,少不了大哥的那份好处。” 呦,乔琰还会这招?叶柔儿更惊奇了。 那两个汉子一听有好处来了精神,而且叶柔儿他们卖的的是蘑菇,跟他们二人的蔬菜并不形成竞争,帮忙引荐一下倒不是什么难事。“那好啊,等一会我就帮你们跟厨房的管事说一声,你们就在这等一会!” 说着角门就开了,门里走出一个灰衣的仆役,那两个汉子是惯常来送菜的,所以也没废什么话就进了曹府,而叶柔儿和乔琰两个就在门外等着。 叶柔儿笑呵呵的看着乔琰,“乔琰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这么会攀关系!” 乔琰有些不自在,没接叶柔儿的话茬,少年别别扭扭的样子惹得叶柔儿又是一笑,抬手在他肩上一拍,“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都是你的功劳,姐姐给你买好吃的。” 叶柔儿一副大姐大的模样, 不过这都是她一厢情愿,乔琰从醒来的第一天开始就一次都没有喊过她姐姐。 少年的脸一红,朝旁边躲了躲。 又过了一会,角门吱呀的打开,那两个汉子笑呵呵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人,看那衣着打扮应该是曹府内的一个管事。 “曹管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俩小孩。” 叶柔儿和乔琰忙恭敬的朝着那个管事行李,喊了一声曹管事好。 曹管事是个雷厉风行的,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让叶柔儿他们把蘑菇打开给他看看。 今天他们两个带来的这两背篓蘑菇,一篓是晒干的羊肚菌,还有一娄是鲜蘑,那是叶柔儿一早偷偷进异空间采的,乔琰并不知道,所以当背篓打开,不止曹管事惊讶的咦了一声,乔琰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狐疑的看了叶柔儿一眼。 “居然是鲜蘑?这是……这是羊肚菜?”曹管事有点不敢相信的仔细看了又看,终于确定他没有眼花。 “来来来,跟我去里面细说!”曹管事见了好东西态度热络了很多,让叶柔儿和乔琰跟他去府里细说。 那两个汉子笑哈哈的朝乔琰拱手,“小哥,恭喜了啊!” 乔琰拱手还礼,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递了过去,“多谢二位大哥帮忙,感激不尽。” 那小荷包里装了二十个大钱,正是大年初一玉容给乔琰的压岁钱,没想到被他用在了这里。 两个汉子得了好处高高兴兴的走了,叶柔儿和乔琰这才跟着曹管事进了曹府。 曹府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的富丽堂皇,假山盆景,奇石花木布置的非常雅致,又因为过年四下里都悬挂着大红灯笼,越发显得琼楼玉宇,雕梁画壁。 叶柔儿初见这般繁琐富丽江南园林风景,忍不住好奇的四下打量,可以一旁的乔琰却步履沉着,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曹管事后面,好像对周围的奇石古木半点好奇心也没有。 曹管事将两人领到 了后厨的小院内,将两人背篓中的蘑菇全部倒了出来,新鲜蘑菇特有的芳香还带着泥土湿软的气息立刻钻入人的鼻息之中,让曹管事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子,你们这蘑菇是自己种出来的吧?”曹管事捡起一根羊肚菌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羊肚菌晾晒之前已经洗的很干净,所以香味浓郁并无半点发霉的味道。 “是自己种出来的,曹管事怎么知道?”叶柔儿好奇的问道。 曹管事哈哈一笑,“你们不会是从峦城来的吧?早听说峦城有人种出了蘑菇,我一直以为是传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你二人快说说,这蘑菇是怎么种的?” 乔琰和叶柔儿互相看了一眼,还是由乔琰来回话,他将蘑菇的种植方法简略的对曹管事说了一下,曹管事听得啧啧称奇。 “这蘑菇我全都要了,你们开个价吧!” 乔琰又看了叶柔儿一眼,叶柔儿点点头,意思这事有你来做主。乔琰又沉吟了片刻这才对曹管事说到:“曹管事,这鲜蘑年前是卖到十文一斤的,现在价格已经落了下来,只卖六文钱一斤。” 叶柔儿听他主动说到鲜蘑降价到六文心里有些纳闷,但还是没说话,她知道乔琰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自降身价,他一定有别的想法。 果然乔琰紧接着又说到:“而这羊肚菌,则有人出价到一两一钱。” 叶柔儿心中偷笑,哪有人出价一两一钱啊,昨天那一两零五十文都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乔琰还真是狡猾,先用便宜货博得一个老实厚道的印象,然后再在大头买卖上宰上一刀狠得,厉害! 曹管事掌管着曹府里所有吃食的采买,当然知道一般蔬菜瓜果的市价,这鲜蘑六文钱一斤其实已经算是很便宜了。其实禹州城不比峦城,峦城鲜蘑之所以降价到了六文那是因为食客本来就少,而且大家已经吃了一冬天的鲜蘑也有点见怪不怪了,所以这 价格才降了下来。而禹州城则不同,这里的人还没见过冬日的鲜蘑,所以就算叶柔儿他们开价到十文一斤,曹管事也会买的。 至于那羊肚菌,这东西太少见,价格一直居高不下,高价的时候甚至能卖到一两半银子一斤。知府曹大人是个美食家,平日里喜好吃些山珍海味,所以曹府里有专门的人负责采买。 曹管事立即唤了人去找负责采买的人过来,羊肚菜这种贵重的食材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过了片刻小厮就叫了府里负责采买东西的人过来,那人姓胡,平日里见惯了山珍海味珍惜食材,所以一看这羊肚菌就估摸出了它的价值,听到乔琰开价一两一钱银子,胡管事淡淡一笑,“小兄弟,你这羊肚菜确实品相不错,可是我听说昨天下午鸿运来也收了几斤,这价钱可没那么贵啊。” 乔琰的脸上一红,他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他的小把戏这么快就被人给拆穿了,窘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叶柔儿这时才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朝着胡管事微微一福,淡定到:“胡管事你有所不知,我们昨日刚到禹州城,不了解行情,所以才便宜的卖给鸿运来。可是昨晚又有人找到我们,确实出价一两一钱要买我们的羊肚菌,但是我们担心这价不实所以没有卖。今日到府上来只是觉得曹大人府上诸位见多识广,一搭眼就能知道我们的东西好不好,而曹大人又素有爱民如子的美名,我们想府上诸位定然不会因为我们年纪小就行哄骗之举,所以这才冒昧前来。如果胡管事和曹管事觉得我们的东西不值那么多银子,那我们也不好自卖自夸。只是一分钱一分货,我想两位先生的心中自有定夺。” 叶柔儿这一番话说罢,胡管事脸上浮起玩味的笑容,上下的将她打量了几眼,“早听说这种蘑菇的是个伶俐的小丫头,今日一见,果然不负所望,好好好!” 第71章 讨好 胡管事一连叫了三个好,叶柔儿被道破了身份也不露怯,始终不卑不亢的微笑着。她今日还是做男装打扮,可是这人却一眼看破了她的身份,不愧是走南闯北的采办,想来是对峦城之事知道的很清楚的。“先生既然说好,那便是同意了一两一钱的价格了?” “哈哈!”胡管事笑了起来,对叶柔儿说到:“丫头,就依你!曹广,找人来过称吧。” 曹管事也就是曹广,立刻叫了两个小厮来给蘑菇过称,鲜蘑有九斤半,羊肚菜有三斤二两,共计三两五钱又七十七文。 叶柔儿收了钱脸上喜盈盈的笑着又对胡管事说道:“胡管事,其实这羊肚菜我们还有,都放在客栈里呢,而且除了羊肚菜还有一些竹荪,不知府里可有需要?” 胡管事与曹管事对视一眼,“还有多少?” “羊肚菜大概还有五六斤,竹荪大概有十斤左右,都是上好的品相。竹荪新鲜的时候足有小孩手臂那么长呢!”叶柔儿这倒不是夸大,灵珠异空间里的竹荪长得特别好,新鲜的时候每个都能长到二十厘米左右,而且无虫五蛀,品相确实不错。 “哦?那你为何没有拿来?”曹管事不解,按道理竹荪比鲜蘑值钱多了,为何叶柔儿不背竹荪来而是背了一背篓鲜蘑来,又重又不值钱。 叶柔儿一笑,其实她原本的打算是用这鲜蘑做敲门砖的,因为她早想到曹府高门大户没那么容易就见到管事,必须要门房的人帮忙引荐。可是门房的丫鬟仆役却未必认识竹荪和羊肚菌,有可能把它们当成普通之物而将两人赶走。但是鲜蘑就不同,人人都知道冬日里的鲜蘑十分难得,所以门房上的人一定会因为这鲜蘑而替他们引荐的。 只是叶柔儿没想到乔琰找了那两个 送菜的汉子帮忙,也算是异曲同工了。 听了叶柔儿的一番解释,乔琰眼神复杂的看着叶柔儿,胡管事和曹管事则是相视哈哈而笑。 “好个鬼精灵的丫头!那我就去你们住的客栈看看你的竹荪,如果品相确实如你所说,我们便买下了。”胡管事笑道,叶柔儿满脸欢喜的朝他盈盈一拜。 “谢谢胡管事,那我们这就走吧!” 往客栈走的这一路上乔琰始终沉默着不出声,叶柔儿看出他有心事,就悄悄的拉了他的衣袖,笑呵呵的塞了二十个大钱给他,“乔琰,这钱还给你。” 乔琰冷着脸将钱又还给她,“不要。” 叶柔儿听他说话硬邦邦的,心想这孩子怎么闹起别扭来了?她放低了声音对乔琰说到:“怎么了?” 乔琰冷淡的看了她一眼,闷声道:“今天这事你早有打算是吗?你明明有办法进曹府,但却不说,还看着我去求那两个人帮忙!” 叶柔儿恍然大悟,原来乔琰这是生气了。“我觉得你请他们帮忙也是一样的,反正我们最后都见到了曹管事啊。” “怎么会一样?明明可以省下钱的!” 叶柔儿一笑,这事是她做的不对,当时光顾着考验乔琰了,没有顾虑周全,伤了乔琰的自尊心。“对不起。” 乔琰没理她的道歉,气鼓鼓的独自走到了前面,叶柔儿一溜小跑的追上他,笑嘻嘻的把那二十文塞给他,“别生气了,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我只是想看看你是怎么做生意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行事方法,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我这也是在向你学习,你就别生气了,下次,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提前跟你商量,好不好?” 乔琰仍是气呼呼的,但听见叶柔儿那句三人行必有我师之后,脸上的神色慢慢的 缓和了下来。他用余光偷偷的审视叶柔儿,心中的疑惑更甚,不知道她一个小村姑怎么会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 叶柔儿见他脚步慢了下来,长长的呼了口气,“哎呀,慢点走,累死我了!” 听她这话乔琰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气呼呼的夺过她背上的背篓拎在自己手中,一双眉毛皱的紧,“你刚才怎么不把鲜蘑让我背?同样的背篓装鲜蘑的要比干蘑的重很多。” 叶柔儿揉揉肩膀,“十斤蘑菇而已我又不是没背过,以前我经常背着十斤蘑菇从家里走到峦城去呢,早都习惯了。” 乔琰表情复杂的看着她,过了半天才低声道:“以后我帮你背,我是男人力气大。” 叶柔儿呵呵的笑起来,本想抬手在他头顶胡噜一下以示亲近,可是手刚抬起来乔琰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一闪身躲了过去,然后皱着眉毛瞪着她。 叶柔儿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最后只得在乔琰的肩膀上拍了拍,点头道:“恩恩,好小子,知道心疼姐姐了,回去姐姐给你买糖吃!” 乔琰的一张脸立刻涨红,憋了也没说出话来,转头不再理她。 叶柔儿他们俩很快就带着胡管事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客栈,胡管事见竹荪果然如叶柔儿说的那般品相良好,当即拍板全部都收了,每斤六百钱,十一斤共计六两六钱银子。还有羊肚菌六斤整,也是六两六钱银子。 叶柔儿又给胡管事看了另外的一些干蘑,有黄蘑、鸡腿蘑等等,大部分是叶柔儿叫不出名字的,她觉得应该比普通的平菇值钱些,所以平时也没怎么舍得卖,都跳出来晒干了,大约有二十来斤。 胡管事虽然掌管着采买,但到底不是专管伙食的,除了特别珍贵难得蘑菇,普通的食用蘑菇他还真不认得 几种,就让叶柔儿将蘑菇都装上车,再去府里一趟给曹管事辨认。 叶柔儿自是欣然前往,这次蘑菇比较多,由段阳套上马车送他们去曹府。曹管事见了那些种类繁多的鲜蘑又是一喜,每斤出价二十文到三十文不等,叶柔儿这一筐蘑菇又卖了五百多文,比在峦城卖的划算多了。 叶柔儿见曹管事跟慕容行馆的王管事一样也都是痴迷于厨艺,就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包偷偷的塞给曹管事,这是她带来的五香粉,虽然她已经签了协议二月二之前不能贩卖,但是拿出一点来送人还是可以的,叶柔儿有心讨好曹管事,她料定日后定有用得着这人的时候。 叶柔儿低声的对曹管事讲明了这五香粉的用法,还告诉他这东西因为已经跟人签订了独家契约所以外面是买不到的,请曹管事好好利用,并一定要替她保密!曹管事将五香粉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呛得打了一个大喷嚏,但是脸上却喜不自禁,因为他之前见过这东西! 前阵子慕容锦送给禹州知府曹大人的年礼中就有一斤五香粉。 曹管事得知叶柔儿就是这五香粉的发明者,再看她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了,上上下下的将她好一通打量,对叶柔儿立即亲近了不少,死皮赖脸的问叶柔儿这种好东西还有没有,能不能再多给他一点? 叶柔儿笑着摇头,开玩笑,一百文一斤的好东西,送他半斤都不错了!不过叶柔儿心计一动,起了另外一个念头。 她把曹管事拉到了旁边,低声说道:“曹管事这五香粉确实没有了,不过我最近发明了一道新菜,吃过的人都大为赞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曹管事一听有新菜立刻来了兴趣,“哦?什么菜,说来听听!” 叶柔儿一笑 ,神秘道:“先不能说,我做出来给你尝一尝你便知道了!曹管事你帮我找一个独立的灶头,我做菜的时候不能有人围观。” 曹管事的好奇心彻底被她勾了起来,立刻带他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厨房,这里是曹管事平日研究菜色的地方。叶柔儿把她需要的食材都列了出来,瘦肉,冬笋等等,曹管事立刻让人去拿来给她。 叶柔儿这才关了门,把曹管事都撵了出去,只留乔琰一个人在屋里帮忙。她要做的这个菜当然就是鱼香肉丝。 因为除夕那一天的菜色得到了好评,玉容、段阳和乔家兄妹对辣椒的接受度非常的高,所以叶柔儿更加坚定了要把辣椒推销出去的信心,她这次来禹州城除了卖蘑菇之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试探一下这里的人对辣椒的接受度,禹州城繁华,这里的人比较勇于接受新鲜事务,叶柔儿想也许可以从这里打开辣椒的销售之路。 这道菜过年的时候叶柔儿已经在家里做过很多次了,所以叶柔儿提出材料的时候乔琰就知道她要做这道菜了。叶柔儿处理材料的时候他就将炉火生了起来,又在旁给叶柔儿打下手。 叶柔儿仍是按照平素的做法放了少许的辣椒,出锅的时候又仔细的将辣椒都挑了出来,所以菜里面一点也看不见辣椒的踪影。 “曹管事,尝尝吧!”叶柔儿笑吟吟的将一碟色泽鲜亮的鱼香肉丝放在了曹管事的面前。 曹管事先是仔细闻了闻味道,眼睛为之一亮,再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细细的品味,只觉这碟肉丝入口爽滑,肉质细嫩,咸中带甜,甜中还带着一点酸麻,刺激着口腔中的每个味蕾,让人食欲大动。 曹管事连连品尝了好几口,这才满目赞许的看着叶柔儿点了点头,“好菜!” 第72章 你是谁 叶柔儿笑,她就知道这种大众口味的菜必然能得到认可,古人做菜的手法实在是太过简单,过于依赖食材原本的味道,而不注重调味料的运用,所以他们做出来的菜大都淡而无味,吃惯了清汤寡水的人怎么能抵抗的住这道着名川菜的诱惑呢! 其实受限于食材,叶柔儿的这道鱼香肉丝一点也不地道,若是被现代人吃过一定是嗤之以鼻,可是用来哄骗古人却是足够了。 “这菜叫什么名字?是怎么做的?”曹管事急切的询问到。 叶柔儿微笑这拿出了一只小小的红辣椒,“曹管事你先别着急,你看这个东西你可认识?” 曹管事拿过那只小红辣椒仔细端详了半天,“这是辣虎?” 叶柔儿点头,这辣虎是辣椒的一个别名,看来曹管事之前见过辣椒,“此物名为辣椒,又名辣虎,有人说它有毒,可是在我看来它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味!我这道鱼香肉丝里面就放了这种辣椒。” 曹管事听闻那道菜里放了辣椒,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他并未发现自己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未见不适症状。 叶柔儿看出他的紧张,忙安慰道:“曹管事先别急,其实这辣椒根本没毒!只是有人受不了它辛辣的味道,被辣的麻痹了舌头,才认为它有麻痹的功效,此物好比是美酒陈酿,有的人酒量很好可痛饮三百杯,而有的人则不胜酒力,一杯就醉了,可是这并不是美酒的错,也不能说美酒就有毒,只是不同的人接受度不同罢了。这辣椒也是一样,有的人能吃辣,比如我顿顿饭都离不了这种辣椒,而有的人不能吃辣,少吃一点就会脸红冒汗,这不过是个人反应不同而已。不瞒你说,我们家里人日日吃辣椒,可是你看我们一点事都没有。” 叶柔儿为了强化自己的论点,还特意拿出一个红辣椒咬了一口咀嚼起来。其实这叶柔儿采集的这种树椒辣味并不特别明显,可能是在山中杂交了其他植物的花粉,所以味道其实是 偏甜辣的,这样干嚼着也不觉得辣的难以忍受。 乔琰也从她手中拿出了一个辣椒放进口中咀嚼,因为平日里叶柔儿做菜最后都是把辣椒仔细的剔除,所以他从来不知道那些菜种放了辣椒,自然也就不能肯定这辣椒到底有没有毒,但是既然叶柔儿要向人证明这东西能食用,那他自然要站在叶柔儿一边以身示范。 叶柔儿感激的看了乔琰一眼,后者满脸的悲壮,就在拼命忍着口中那辛辣刺激的味道。 叶柔儿看他憋得一头汗,鼻子嘴巴都红了起来,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对曹管事说到:“曹管事你看,我就是那千杯不倒的,而他就是不胜酒力的,可是你看我们俩都好好的,并未被辣椒毒到。” 曹管事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辣椒,感觉舌尖有一点点酥麻,但是确实没有其他感觉,反而随着口中津液的分泌,慢慢尝出了一点甜味。他大着胆子将整个辣椒扔进了嘴里。 不得不说叶柔儿的运气非常的好,这曹管事竟然是个天生能吃辣之人,所以整个辣椒在口中咀嚼了半天除了额头微微起了薄汗,竟然没有其他不适的症状。 “恩,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这东西可能真的没毒,此前是咱们误会了。好了,现在我已经认可了这辣椒,你可以告诉我这到菜到底是怎么做的了吧?” 叶柔儿明媚的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好似两勾新月,“曹管事我这菜谱是要卖钱的哦!” 曹管事一瞪眼,“你这丫头,开口闭口都是钱,莫非掉到钱眼里去了?我也没说不给你钱,你只管说要多少钱?” 叶柔儿伸出一个手指头,曹管事瞪眼:“一百两?!” “不不不,”叶柔儿赶紧否认,心想这曹管事还真是个实惠人啊,“十两银子,我就告诉你菜是怎么做的,而且把菜谱独家卖给你,绝对不会再告诉别人!” 曹管事这才嘟囔道:“十两还差不多。不过这辣椒你是从哪来的,我这里却是没有这东西啊!” 叶柔儿看明白他的意思, 赶紧添了一句,“这辣椒我免费送给你十斤,够你做很多很多菜了!” 曹管事一拍案几道:“好,就按你的意思来!” 叶柔儿这才将鱼香肉丝的做法仔细写下来交给了曹管事,并当着他的面重新操作了一遍,曹管事不放心,又自己动手叶柔儿从旁指导了一次,这才算是将这道菜传授完毕。 叶柔儿随身并未带那么多辣椒,但是她在异空间里储存了不少,所以就对曹管事说明日一早再把十斤辣椒送过来,曹管事像小孩子似的连连叮嘱她,一定要准时送过来,否则跟她没完。 叶柔儿笑着保证了好多次,才算是打消了曹管事的顾虑,拿了曹管事给的十两银子跟乔琰出了曹府。 他们进曹府这么就才出来,段阳才外面等的都有些着急了,差点就要冲进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见两人平安无事的出来才放下心。 叶柔儿卖了蘑菇又卖了菜谱,还顺便推销了辣椒,心情非常的好,小手一挥,一副土财主的模样对段阳和乔琰说到:“走,咱们下馆子去!” 寻了一家生意很红火的酒楼,叶柔儿背着小手率先走了进去,段阳和乔琰跟在她身后,三人在二楼靠窗的地方找了一张空桌坐下。 等上菜的时候,乔琰便欲言又止的看着叶柔儿,叶柔儿问他有什么事吗? 乔琰想了半天才问她:“你说明日给曹管事十斤辣椒,可是我们这次来并未带着辣椒啊?” “啊……我把这事忘了……”叶柔儿放下手中的茶杯,她光想着讨好曹管事匆忙许下了诺言,却忘记了该怎么跟同行的段阳和乔琰解释辣椒的来源问题,所以明日不能平白无故的变出十斤辣椒给曹管事从过去。 乔琰又继续问她:“还有那些鲜蘑,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带了来?” 这事叶柔儿倒早想好了应对,就告诉他因为怕被冻坏,那一小背篓她一直用棉被裹来的,放在车厢最里面,所以乔琰才没注意到。 乔琰皱着眉头看了她好半天,见叶柔儿脸上一副理所当然 的模样,并没有半点逃避之色。他又看了看段阳,段阳一贯冷峻的脸上难得带上了一点柔和之意,朝他微微点头,算是给叶柔儿的话做了个佐证。 乔琰就算不相信也没话可说,半天才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可能是我真的没注意到吧。” 叶柔儿坐在椅子上不自在的蹭了蹭,呵呵笑了两声将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或许有一天,她足够信任乔琰和段阳的时候,她会把自己的秘密据实相告,但现在,她只能任他们猜疑着。 任他猜疑,然后观察他们猜疑之后的表现,这也是叶柔儿考验两人的一种方法,她有预感这两人应该不会辜负她。 好酒好菜很快就端上了桌,段阳自斟自饮,乔琰还在闹别扭的沉默扒饭,只有叶柔儿叽里呱啦的胡扯着,想要把这一大一小两尊黑煞神给逗笑。 她换了好几个话题两人都不为所动,仍然是沉默不语。叶柔儿下了狠心,心想看来不出杀招是不行了! “恩恩!”叶柔儿清了清嗓子,用筷子敲了敲空碗,吸引两人的注意力,“接下来我要讲个故事,你们俩可要认真听好了!” 段阳和乔琰各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叶柔儿眼珠一转,就说起了单口相声: 话说,从前有这么家人家,家里有个傻孩子。有一天这孩子的娘洗衣服,把衣服啊、裤子啊、被褥什么的全都洗了,晾在院子里晒,她娘告诉这傻孩子,让他看着点,自己就去后院干活去了。 过了一会,来了个小偷,看这孩子傻乎乎的在院子里玩,就跟他说,小孩,我叫逗你玩,你记住了。 傻孩子说记住了。 那小偷问,我叫什么? 傻孩子说,逗你玩。 那小偷很高兴,拿了晾着的衣服装自己包里了。 那傻孩子喊,娘,有人偷咱家衣服。 她娘在后院喊,谁啊? 傻孩子说,逗你玩。 她娘大骂,这死孩子。 那小偷又把裤子装自己包里了。 傻孩子喊,娘,有人偷咱家裤子。 她娘喊,谁啊? 傻孩子说,逗你玩 。 她娘又骂。 那小偷把被褥全装自己包里了。 那傻孩子喊,娘有人偷咱家被褥。 他娘问他,又是逗你玩啊? 傻孩子说,恩。 那小偷抱着袋子跑了。 过了一会傻孩子他娘干完活过来一看,怎么晾的衣服都没了呢,就问那傻孩子,我不让你看着吗,衣服呢? 傻孩子说,让人偷了。 她娘说,谁啊? 那傻孩子说,逗你玩! 噗…… 段阳一口酒没憋住直接喷了出来,久不笑的面孔不太适应这突然而来的笑意,肌肉无助的耸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形成了向上的线条,在唇边拉出两条浅浅的弧线。 段阳都是这个反应,那边的乔琰就更不用说了,过了初时的一愣,他便不能自抑的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一张俊秀的笑脸立时生动了起来。 “哎,段大叔你笑了!乔琰你也笑了!哈哈,我的笑话有趣吧?” 叶柔儿见自己的笑话终于有了效果,洋洋自得的哈哈了起来。 离他们比较近的两桌人刚才也跟着听了叶柔儿的笑话,古代人哪听过这个啊,咱马三立老爷子的经典单口,那放哪都能笑死一片啊!叶柔儿又说的惟妙惟肖,傻孩子的表情做的极到位,把那些个吃饭的逗的汤也撒了,茶也喷了,筷子也掉了,全都捂着肚子在那笑趴下了! 这边笑声很快就吸引了旁边食客的注意力,大家纷纷朝这里看了过来。 在叶柔儿他们对面那边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听见笑声之后也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青年在看清叶柔儿容貌的时刻忽然愣住,然后猛地站了起来,不顾身边同伴疑惑的呼唤,径直的朝着叶柔儿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段阳立刻感觉到了那束目光的注视,刷的回过头,那青年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 青年急切的朝叶柔儿伸出手,他的右手抓住叶柔儿的胳膊的同时,段阳的手也扣上了他右手的脉门。 青年完全不顾自己的脉门正被人控制住,直愣愣的盯着叶柔儿问道:“你是谁?” 第73章 不情之请 正在嬉笑中喜不自禁的叶柔儿忽然被人扣住了手腕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吓了她一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人在问她问题。 可是已经不必她回答了,因为段阳的手指已经用力的按在那人的脉门之上,对方忍不住一声痛呼,然后手软的放开了叶柔儿。就在此时乔琰也噌的站了起来,一把将叶柔儿拉到了他的身后。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把叶柔儿保护了起来。 “何人胆敢无理,还不快快放手!”那人的同伴也追了过来,抬手就朝段阳的面门招呼过去。 段阳右手扣住青年,左手一翻,掌风凌厉直扑对方面门,一动之间已将对手制住,压在左臂之下。 青年与同伴都被段阳制住,两人狼狈的佝偻着身子反扭着手臂,不住的矮下身子,意图减轻段阳加注在他们肩臂上的力量。可是段阳用的是个巧劲,两人挣扎了半天也没在他手下讨到半分好处。 “这位壮士快请住手,我没有恶意,一切都是误会,误会!”青年连连告饶,他只是个文弱书生,何时受过这等暴力的对待,段阳扭得他手臂酸疼不止,恐怕再过片刻他的胳膊就要废了。 叶柔儿猫在乔琰身后,偷偷的探出头去看,见那青年脸憋得通红,痛的五官挪移狼狈不堪,看来也没什么威胁了,这才开口对段阳道:“段大叔,你先放开他吧。” 段阳收了力,将两人朝前一推,他们二人便蹬蹬蹬的踉跄着踏出好几步,差一点摔个大马趴。 过了好一会,他们两个喘匀了气整理好衣冠,复又走了过来,但气势大减,早已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咄咄逼人。 “在下清河郡崔光正,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那个青年长身一揖,朝着段阳行了个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肯斯文相待,段阳也就收起戾气,一 抱拳道:“段阳。” 自称崔光正的青年文绉绉的说了两声久仰久仰,其实他压根没听过段阳的名字。 不过段阳倒是知道他的来路,清河郡崔氏,乃是当朝第一大门阀,这庆国上下谁人不知。 “敢问这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崔光正问完了段阳的名字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叶柔儿的身上。 因为叶柔儿今天仍是做男装打扮,所以崔光正才以为她是个男孩,故有小兄弟一称。 叶柔儿也学着一抱拳,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撒了个谎:“段二娃!” 乔琰正冰冷戒备的脸上猛然闪过一丝错愕,但只一瞬他就将这情绪掩饰了下去。 崔光正听见段二娃这三个字面上露出一丝遗憾,又混杂着少许怅然若失。过了半天复又对段阳一拱手道:“冒昧请问,段先生与这位小兄弟是什么关系?”他显然没有听见方才叶柔儿那句段大叔。 叶柔儿立刻接了一句:“他是我爹。” 崔光正的目光在叶柔儿和段阳的身上游移了片刻,见他二人神色坦然,唯有挡在叶柔儿身前的乔琰表情微微有点扭曲,于是又问了问乔琰的名字。 “段——大牛!” 乔琰梗着脖子喊了一句,他对扯谎之事非常的不在行,一瞬间耳根就有点红了。 崔光正遗憾的哦了一声,无奈的摇头叹气苦笑道:“方才实在冒昧,还请段先生和两位小兄弟不要见怪。我只是见这位二娃小兄弟与一位故人容貌肖极,一时情急才莽撞上前,还请勿怪。为表歉意,今日三位的酒菜便记在在下的账上,三位请便。” 叶柔儿一听吃饭不用给钱立刻来了精神,还没等段阳说什么,她已经从乔琰身后闪了出来,豪迈道“好说好说!崔公子太客气了,那我们就谢谢了!” 崔光正礼貌周全的又揖了揖,眼睛还是盯着 叶柔儿猛看,直到段阳不悦的咳了一声,他才在朋友的陪同下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自然是将叶柔儿他们的饭钱结了的。 叶柔儿眼瞧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这才拍了拍小心肝,疑惑的看向段阳问道:“清河郡崔光正,段大叔知道他的来头吗?” 段阳皱眉沉思,沉默着。 他注意到方才崔光正说话间一直是非常礼貌客气的。以崔氏如今的地位权势,能得到这位崔氏族内辈分很高的光字辈青年一句小兄弟的称呼,那实在算的上是一种荣耀。而且段阳清楚的知道,崔光正这种礼貌到有些谦卑的态度绝不是因为畏惧他的武力。 那就只能是冲着叶柔儿的。 多少文人雅士以能得到崔氏人青眼为荣耀,可是段阳却非常不喜欢这种荣耀。他不想叶柔儿与崔氏之间发生任何的关系。 叶柔儿见段阳这样的态度猜到可能这事跟她的身世有关。方才崔光正说她与一位故人容貌很像,那么他那位故人是谁?是她爹还是她娘呢? 他们二人各自沉思都不出声,饭桌上唯一一个不明就里的乔琰也没有发问,三人就这样沉默着坐了好半天,直到有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 “这位小哥,我们掌柜的有请。” 恩?叶柔儿狐疑的看了看小二,不明白他们老板找她要干嘛? “去看看?”她起了好奇心,征求段阳的意见。 段阳点头。于是三个人就跟着小二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包间,里面早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男人立刻站了起来。他簇新的衣袍上描金绘云,显然是个有钱的主,看来就是这酒楼的老板了。 老板富态的脸上挂着一丝看似憨直的笑容,“三位请坐。” 三人在包间中站定了,也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叶柔儿开口问他:“掌柜的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老板的眼睛里闪着商人特有的狡黠,一开口就抓住了叶柔儿的注意力,“小兄弟,我这里有个一两银子的买卖,不知你想不想干?” “哦?”叶柔儿一听有钱赚立刻来了精神,“什么买卖?” 段阳抱臂站在叶柔儿身旁,乔琰站在她另一侧。 “方才听见小兄弟讲的段子十分的逗趣,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小兄弟再把这段子讲上一讲,如果能有别的段子再来上三两个,那就再好不过了!当然也不是让小兄弟你白讲,如果讲的好,那么这一两银子就归你了。”老板说着拿出了一两碎银,在叶柔儿面前晃了一晃。 “说段子?”叶柔儿不解,她又不是郭德纲,说两个段子就能赚一两银子?一两银子那购买力可是相当于现代的一千块啊!“在哪说啊?” “就在我这大堂的戏台子上。”老板推开包间的窗子朝外一指,叶柔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一楼大堂的边上果然搭着一个不大的戏台子。这种戏台子昨天她在鸿运来也见过,当时还有两个伶人正在唱曲。 “要说多久啊?”如果只是说几个段子叶柔儿觉得没问题,她生性乐观,最喜欢的事就是看笑话学小品,这肚子里装的有趣段子没有十万也有八千了。 老板见她有兴趣,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了几分,“一盏茶即可!” 一盏茶时间,那就是十分钟。十分钟白话白话就赚一两银子,那简直是太划算了! 叶柔儿脸上露出喜色,刚想答应他,却被段阳拉了一下。 段阳沉声问老板:“为何要他去说段子,我们又不是伶人戏子,况且伶人戏子也没有这样高的价钱,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事还请掌柜的据实相告,否则我们不能答应。” 老板面色有些尴尬为难,过了一会才狠狠的唉了一声,道出了 事情的缘由。 原来这老家酒楼与街对面的酒楼是竞争对手,两家老板更是冤家死对头。前阵子老板为了拉拢食客,就仿效鸿运来搭了个戏台子,请了一位伶人来唱曲。这招很管用,酒楼的生意眼瞅着就超过了对面那家,让老板赚钱之余也扬眉吐气了一回。 可是不知对面的人耍了什么手段,竟然偷偷把那个伶人给翘行了,就在刚才老板才得到消息那伶人今天就不来唱了。而此时这大堂里已经坐满了来听曲的食客,老板一时着急可去哪再找一个唱曲的来啊。 正着急的时候,店小二就跑来告诉他楼上有位客人段子说的极溜,把大家笑的弯了腰,或者可以找他来帮忙顶替一下。那位客人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有钱人,只要银子给够了,应该能够说得动。 所以这才有了老板这莫名其妙的请求。 听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段阳也就放心了,至于讲还是不讲,那就取决于叶柔儿自己了。 叶柔儿当然是赚钱第一,马上就答应了老板。可接着她又疑惑的问道,就算今日由她暂时顶上,那今日之后呢? 老板笑着告诉她明天就有新的伶人来唱曲了,差就差在今天。其实断这么一天跟楼下的诸位食客道个歉也无所谓,可是老板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非要在这事上狠狠的挣一下才行,最好能打一打对面那些人的脸面。 叶柔儿一挥手,自信满满道:“掌柜的意思我全明白了,你就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就瞧好吧!” 叶柔儿说罢,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一派从容的下了楼,蹬蹬蹬几步上了那个小戏台,将两只小茶杯轻轻撞了撞。 叮叮几声脆响立时吸引了大堂里的食客,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朝小戏台上的叶柔儿望过去。 叶柔儿淡然一笑,小嘴一张这就开讲了! 第74章 满堂彩 叶柔儿先讲的是马三立老爷子最为着名的两段相声,《逗你玩儿》和《家传秘方》。叶柔儿除了口中念道着,还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生生将相声表演成了小品,那句逗你玩儿说出来的时候就把底下的诸位听众给笑的前仰后合,一声声喝彩的‘好’响遍酒楼的每个角落。 酒楼外面的路人听着热闹,也都围了过来,叶柔儿趁热打铁,又讲了《家传秘方》。 不过她稍微将里面的东西改了改,弄成了现在这些人能听得懂的语言,马三立老爷子的相声最是讽刺幽默又接地气,市井气息浓厚,很得老百姓的喜欢,所以当最后那个包袱抖搂出来的时候,可把底下听书的人给笑了好一会! 好些个人都给笑的从板凳上跌了下去,拍桌子的跺脚的,就差满地打滚了。众人笑的泪花四溅都不知道该怎么乐好了,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给柔儿喝彩,一时间饭馆里叫好声起此起彼伏。 这两段子原本都是五六分钟的段子,但是都被叶柔儿改编过了,掐头去尾只留下了最精华的包袱,所以瞬间就把大家的注意力给抓住了。两个段子讲完,已经有大方的听众开始往台子上扔铜板博彩头了,只听得铜钱砸在木地板上,发出叮叮当当、咕噜噜的响声。 叶柔儿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满地乱滚的铜钱,听着它们落在递上叮当的响声,觉得那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了! 其实她本就生的瘦小,看着就不像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此时做了男孩子的装扮又显得小,只像个七八岁的男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偏偏行为举止又故作庄正洒脱,旁人见了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爱逗趣,底下打赏的人大半是为了她这段子有趣,也有小半 是看她机灵聪敏着实可爱。 有个善于总结的人就曾说过,年龄小这事最可用来锦上添花,大抵就是现在这副情景了。 叶柔儿大大方方的朝底下客人抱拳作了个揖,谢谢众人打赏了。 伙计也机灵,这时候早就对柔儿另眼相看,赶紧端了茶递到跟前。又两个负责丝竹的师傅趁着空当给叶柔儿拉了一段喜气洋洋的过板儿,顿时将这方小小的戏台给活跃了起来。 叶柔儿装模作样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开始说第三个段子。这一次她选择了能与观众互动的表演方式,说的小品《卖拐》系列里的一套脑筋急转弯,一边说一边朝底下人发问,引得众人的注意力始终跟着她的话音,片刻也不能分心。 “树上qi个猴,地上一个猴,你说一共有几个猴?”叶柔儿笑呵呵的问那边一个智龄小童。 “八个!”孩子立刻高声的答道,小脸上满是兴奋和骄傲。 “这位爷你说是几个猴?”叶柔儿又朝着那边一位上了岁数的男子询问。 男子笑着用手比了个八。 叶柔儿伸出一只手指大幅度的晃了晃,嘴角抿着满脸神秘的摇头,“不对,不对。你们啊,说的都不对,应该是两个猴!” 底下众人哗然,怎么是两个猴呢?就算古人大都不善术数,但这十以内的加减法却是难不倒众人的。 叶柔儿见充分吊起了大家的好奇心,这才一副淡定的口吻解释起了缘由,双腿一跨,蹲了个不太标准的马步,笑嘻嘻的道:“树上骑个猴!” 嚯!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底下众人恍然大悟之后又为叶柔儿这段子的别出心裁而大声喝彩起来。 叶柔儿这些段子都来自前世名家之口,就是在那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都能让人捧腹 大笑,更何况是用来对付这些鲜有娱乐生活的古代人!所以这一盏茶的功夫,她口若悬河毫不迟疑,一个又一个包袱抖的满堂乱飞,将这酒楼里的所有人给唬的一惊一乍,又都给笑得捶胸顿足。 这一盏茶时间过的飞快,叶柔儿抖完最后一个包袱,再次抱拳一揖,也不顾众人的喝彩和挽留,笑呵呵的走下了戏台,回到了掌柜的那个包间。 老板没有料到叶柔儿的段子竟然说的如此只好,真是惊喜过望,堂中听众在欢呼喝彩的时候,老板已经激动的在房间里坐不住了。 今天叶柔儿这一场书肯定会马上传到对面那家酒馆去,方才老板就在默默的计算有多少食客本来是想去对面那家的,但是听见这边热闹而进了他们这个馆子。 他已经可以肯定,对面那家不地道撬杠的死对头已经被狠狠的打了脸! 此时在二楼大包房的窗边,和老板一起探头朝楼下张望的还有两人。段阳深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而他身旁的乔琰就没有那样的好定力,一张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和不解。他的注意力大半被叶柔儿逗趣的段子吸引,可是仍有一部分心神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这叶柔儿一介村姑为何却如此能言善道? 叶柔儿在一众人的喝彩声中蹬蹬蹬快步跑上了楼,回到了方才的大包房,眼明手快的活计笑吟吟的替她推开了房门,窗边三人这才返过身来。 老板双掌相击,面上带着赞叹和惊喜一连给她喊了三声好。“好好好!实在是太好了!没有想到这位小友乃是大家,在下方才多有怠慢还望三位不要计较。敢问小友师从何处,名讳为何啊?” ‘大家’那是老板对叶柔儿的尊称,就好比现代见 了演艺圈的人都喜欢称一声老师似的。 叶柔儿微笑道:“好说,好说,掌柜的谬赞。我叫段二娃,也没什么老师,就是走街串巷的喜欢听些故事罢了。” 老板听她说没有老师,面上诧异敬佩之色更甚,赞叹道:“段小友大才啊!在下谢文才,今日能认识段小友,实在是幸甚,幸甚啊!” 谢文才谢老板依照前约将那一两银子给了叶柔儿,而方才听众打赏的碎银子和铜钱已经让伙计收了起来装在一个盘子里。老板将盘子递给叶柔儿,那意思这些赏钱也给她。 叶柔儿虽然看着那钱眼馋,但也知道这在人家的场子,人家已经给了自己一两银子,那么这些赏钱自己是不能全拿走的。 而且此时她心里还有了别的想法,想跟这谢文才套个近乎,拉个长期的关系以图后用,所以她越发矜持的只是抓了把铜钱,又将盘子退回给谢文才。 “段小友实在是太客气了!”谢文才见叶柔儿这样识大体,口中对她更加称赞不已。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始终是叶柔儿与谢老板在说,段阳和乔琰就沉默的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插。刚开始谢老板还想叶柔儿毕竟是个小孩子,这寒暄的话还是要冲着她身边的大人来说,可是说了两句见段阳始终不搭他的话茬,这才弄明白原来这三人中主事的竟是这个段二娃。 他初时不解,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多数乡野农夫可不就是不善言谈的嘛,况且这段二娃又这么的伶俐机敏,那他周围的人自然就更是习惯性的躲清闲了。 想明白了这个,他也就不在分心去跟段阳说话,而是只跟叶柔儿聊了起来。 叶柔儿自报了身份,说他们是从峦城来做买卖的,主要经营些山野货,蘑菇 木耳之类的,又询问谢文才这酒楼收不收山野货的? 谢文才满脸带笑的说收。 酒楼里本就用着这些东西,收谁的不是收,谢文才心中有打算,如果把这个段二娃拉拢住了,能央着他多来自己这酒楼说几回书那才真是极好的。关键是不要让对面那个死对头把这孩子拉拢去。 这禹州城里也有几家茶楼酒肆请了说书先生去坐堂,但他们说的东西却没有叶柔儿这般活泼生动,多是些野史轶事,也就是酸腐的书生喜欢听,老百姓都不怎么喜欢。 谢文才有他的打算,而此时跟他谈话的叶柔儿也有自己的打算。 其实卖蘑菇只是她一个次要的目的,她的主要目的是想在这禹州城寻一个突破口、立脚点,把她的小手伸进这边的餐饮业来。就像峦城的醉仙楼一样,她如果想在禹州城拓展生意,也需要几家可靠的酒楼来做支撑。 这酒楼不必是最豪华的,但生意太差却也不行。最为关键的一点,还是得老板心思活络,敢于尝新。 就冲着素昧平生,谢文才就敢找她这样一个小娃儿救场这件事,叶柔儿就已经对这个谢文才谢老板有了不错的评价。 行事大胆而不拘一格,懂得灵活变通而不陈腐愚钝,这种品质正是叶柔儿拓展生意所需要的。 如果能得到谢文才这样人的信任和帮助,叶柔儿相信无论是她的五香粉、蘑菇还是辣椒,又或者是她心中有形却还未付诸实践的许多构想,都能更快的获得成功。 她与这谢文才虽然才认识没一会,但彼此心中的打算却都已经考虑的很长远了。 叶柔儿做足了老成持重的姿态,而谢文才难得没有因为她的年纪而有任何轻视之态,两人简直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感。 第75章 一毛不拔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叶柔儿才回头去看这店的招牌,他们最初只是随意的进入这家酒楼,直到此时才知道这馆子名叫金凤楼。 谢文才亲自将她们三人送出了门外,站在街边抱拳与他们话别。听说明天他们就要回峦城了,谢文才还特地让伙计包了两碟卤味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叶柔儿也不推辞,笑呵呵的接了,客套了两句。 一直走出好远,乔琰回头去看,见那个谢文才还站在门口张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老板,这个谢二娃的段子还真有意思,方才众人的打赏就足有二贯钱,要是他能天天在咱们这说段子就好了。”跟在谢文才身边的伙计跟老板一起望着叶柔儿他们离开的方向,随口的说到。 谢文才微微一笑,见那三人的身影已经转过街角,这才收回目光,朝着对面那死对头的铺面看了一眼,比之他们这边的热闹,那边便显得比平日冷清了许多。 他心中颇为高兴,回神对身边的活计说道:“我看这段二娃绝非面上这么简单,恐怕用的是化名。能如此伶俐的娃儿怕是出身不凡,许是哪家的少爷乔装了出门历练的。他方才说家里是做山野货生意的,以后或许会跟我们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你交代下去,让大家都注意一下,以后见到他们一定要客气些,如果他们来的时候我不在店中,那一定要派人及时通知。” 伙计诺诺的应了,谢文才这才返身走回店中,面露微笑的与堂中相熟的食客打着招呼。 叶柔儿三人离了金凤楼,时间尚早便在街市中闲逛了起来。 年节的时候街市上总是格外的热闹些,禹州城又是富庶的大城市,所以这街市比之峦城真是要繁华上好几倍。叶柔儿东看看西看看,不时的拿起这个瞧瞧,再拿 起那个问问。 只是她只问不买,很快就将摊子的老板惹得烦了,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理会她的问价。 叶柔儿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又奔去下一个铺子,继续以上的过程,待到那个老板也烦了,她便再换。 乔琰面皮薄,只逛了两家、受了两次白眼脸上就挂不住了。当叶柔儿又拿了只绢花问价不买而受白眼之时,他就拿出了自己仅有的那几文钱来,想要把那朵绢花买下。 “哎,不要买。”叶柔儿一把拉住他欲付钱的手,“你想给真真买吗?不用买啊,回头我让春妮姐姐帮真真做两朵,春妮姐姐的手艺比这还要好。” 卖东西的老板娘听见这话气的一张脸都泛了绿光,撇着嘴角将那朵绢花摔进了盒子中,“去去去,不买别在我这捣乱!” 乔琰受了老板娘的编排一张脸都涨的通红,他低下头匆匆的拉着叶柔儿离开了那个摊位,走出去老远才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看着叶柔儿问:“……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叶柔儿想了想摇头,“也没什么要买的,你要买什么吗?” “……不买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乔琰想了又想,斟酌了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话,他不想把话挑明了,他以为她是心疼钱,小气,所以才不肯轻易掏钱,若是被他点破了,叶柔儿小姑娘的面上怕是不好看。 “再逛逛嘛,再看看。”叶柔儿哪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她逛街一是身为女子的纯粹爱好,另外她也想打探一下行情。她虽然没有经商的经验,但也知道开铺子之前还是应该做做市场调研的,再说她现在也没有想好到底要在铺子里卖些什么东西,这样随意的闲逛也是想找找商机。 “……”乔琰严肃的脸色又沉了几 分,他与段阳才认识没几天,这黑脸的功夫倒学的非常快。 “怎么了吗?你是不是嫌无趣啊?要不你和段大叔先回去,我再逛逛?”叶柔儿再迟钝也发现了乔琰的无耐,心中还暗想着这男人真的跟女人不一样,让他们逛街就好像要了他们的命一样,看来这事无论现代还是古代都是一样的啊!她还是做做好人,就放这两个人回去吧。 乔琰眉心微皱,少年英气的脸庞上带着一丝郁闷之气,闷声道:“不行。” 再看段阳,那脸上的表情简直跟乔琰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既不爱陪她逛街,也不肯放她独行。 “你们两个又不爱逛街,跟我在这里也是活受罪。你们要是不放心就去那边的茶摊坐着,我就在这附近转转可好?”叶柔儿指了指那边的一个茶摊。 茶摊的位置倒好,正在这条短街的正中间,坐在摊子上也可总览这一条街的风景,叶柔儿若是就在这街上转转,确实不怕走出二人的视线。 段阳和乔琰这才点点头,走去那边的茶摊坐了下来。 两人的视线就看着叶柔儿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陀螺般,从街市的这一边转去那一边,又从那一边转回了这一边。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小丫头差不多将这街上所有的老板都得罪光了,这才两手空空、意犹未尽的来到了二人等待的茶摊前,坐了下来。 敲了敲有些酸疼的小腿,叶柔儿拿过一个大碗,咕嘟嘟的将一碗温茶灌进肚子。这又是走路又是问价的,还真把她累够呛。 一大一下两个男人都无言的看着她,以及她身后这一整条街上老板鄙夷的目光,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立刻钻进茶摊的大茶壶中藏起来,或者干脆换上一张桌子,假装跟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叶柔儿根本不认 识。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的神情都是一样的无奈和尴尬,又默契的同时垂下了头。 真是太丢人了。 “啊!爽!”叶柔儿灌完了一碗温茶才觉得浑身舒爽,不顾形象的吧嗒了一下嘴巴。 段阳和乔琰又是同时微微皱了眉头,乔琰更是微微的红了脸,尴尬的咳了一声。 ……爽,这个词,女子怎好随意说出口? 叶柔儿又捶了捶腿,这才发现对面一大一小复杂难言的神色。 “……怎么了你们?” 段阳和乔琰尴尬的挪开目光,谁也没有站出来指责叶柔儿,他们即便心中不赞同叶柔儿的行事作风,可是又哪有立场和资格来指责她呢。 叶柔儿见他们二人不做声,越发的狐疑,眨眨眼不明就里。 “逛了这么久,就没有发现什么喜欢的东西吗?”过了好半天,段阳才问到。他也以为叶柔儿是吝啬,所以心中还想着要是她有什么喜欢的,一会他就出钱给她买下来。 “转来转去也没发现什么新鲜东西,也没什么喜欢的。我就是打听一下价格,看看什么东西卖的好。”叶柔儿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温茶,“我发现这集市上很少卖小吃的啊,这一整天街上只有一个卖糖人一个卖糖葫芦的。” 她脸上露出略带惋惜的神色,摸着下颌似在琢磨着什么。其实前世哪条商业街上不是小吃摊一家挨着一家啊,大家手中都拿着各种小吃一边吃一边逛,这才是逛街的乐趣,可是这里的人却不懂。 这实在是一块很大的市场空白啊! “你为何要打听这些?”乔琰疑惑的问她。 “当然要问了,以后我们自己做买卖,当然要先知道别人都卖些什么,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知己知彼嘛,这样才能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精。” “……难道说你真的要自己做生意?”乔琰又问,瞪大了眼睛似是不相信。 “当然了,这有什么可怀疑的?那天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到时候你们可都要来帮忙的,段大叔也要来啊!” 突然被点名的段阳从发呆中醒悟过来,疑惑的嗯了一声。他还在思索叶柔儿那句‘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是打哪来的,这话又一次超出了他对叶柔儿的预期。 “段大叔,我说过阵子我开铺子的时候让你来帮忙,你可别推辞。”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再次交换了个眼神,段阳深沉不语,乔琰只能自己开口询问。 “那你可想好要做什么买卖?”乔琰眉心微皱,他认识叶柔儿也没几天,除夕那天听她说开铺子什么的还以为她随口瞎说,现在看她的样子才知道原来她是说真的。 “我想还是卖些跟吃有关的吧,民以食为天,大家活着就要吃饭,所以卖吃的总没错!”叶柔儿自信满满道。 其实来禹州城之前她的信心真是不足,因为手中的银子太少,租个铺面都成问题,所以她几乎就要把开铺子这个念头掐灭了。可是来了禹州城就不一样了,她大大的赚了一笔银子,手中的钱一下子就宽裕了,能租个位置上好的铺面不说,还能剩下很多银子做流动资金。 而且这禹州城的买卖这么好赚,那就不可能只来这一次,以后只要经常往来那银子就是源源不断的。 这开铺子哪有那么容易,只有一个笼统的念头是不够的,一定要有一份细致的构化才行。乔琰可不像叶柔儿那么乐观,他脑中瞬时就想到了很多东西,可是他张了张嘴,警示的话就梗在喉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看着叶柔儿那无限怅惘的神情,乔琰眉心越皱越紧,内心忧虑了起来。 第76章 初八日雪 正月时节的清晨,天色有些阴,薄薄的日光透过浓重的乌云投射在荒芜寂静的古道上。 一匹浑身漆黑、毛色锃亮的高头骏马,拉着一架低调的马车,踏着薄雾在晨光中驶出了禹州城。 车轮压在古道上发出枯索的吱嘎声,驾车的黑脸汉子表情冷沉的扬了扬鞭子,啪的一声脆响,鞭子并未抽到马身上。那大黑马仰脖打了个响鼻,似有些不耐烦,让它这样一匹冲杀敌阵的骏马隐于世间已是大大的不悦,偏偏主人还要它拉上一架如此普通的马车,真是暴殄天物! 尽管大黑马不悦的甩了甩头,但仍是踢踢踏踏的加快了些脚步。 叶柔儿躺在马车中昏昏欲睡。午夜子时一过,她就进去异空间去取了十斤辣椒出来,然后又偷偷的找来了客栈的伙计,用二十文钱打动他替她跑腿,将那些辣椒送到了曹大人府上交给曹管事。 为这事折腾了大半宿,都怪她之前没有算计好。最近这日子过得舒坦,她心中的防范松懈了不少,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可是段阳和乔琰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呢!她昏昏沉沉的想,撩起眼皮朝车门的地方看,透过飘动的布帘子一角,看见少年沉默而单薄的背影。 乔琰安静的坐在车门上,冷风扑面而来,令他的精神时刻保持着清明。 他在想事。 想昨天半夜里隔壁叶柔儿房间里的动静,想她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吩咐客栈伙计去干什么了呢?想这叶柔儿为何如此让人看不懂,她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可是怎么身上好像又有许多的秘密呢?也想段阳,这个一看就身怀功夫的汉子是什么来历,而他又与叶柔儿是什么关系呢? 这些事想的他头大,可是偏偏就是停不下来。 马车在关道上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云色越发浓重,乌压压的铺展在浩渺苍穹。 又过了一会,细雪终是落下,只是飘飘荡荡、期期艾艾的姿态透着骨子小家子气,与这空旷寂寥的平原旷野十分不相配。 有一片雪 花钻进窗帘的空隙落在叶柔儿的额头上,她被冰冷的触觉惊醒,懒懒的张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撩了帘子朝外看去。 有风,在空中牵出一条条细白的痕迹。 “下雪了啊!”叶柔儿惊奇的叫了起来,这是她来到这里下的第一场雪。 这也是戊寅年春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今年应该是个好年景吧? “乔琰快进来坐吧,外面冷呢!段大叔你穿了蓑衣了吗?”少女完全清醒了过来,又开始操心身边两个人,唠唠叨叨的做着安排,一把将不肯坐进车里的少年拽了进来,然后又从坐垫下翻出了蓑衣披在了在寒风中装酷的中年男子身上,“段大叔你快把斗笠也带上!” 段阳无奈,这点雪算什么,他躲了两下也没能躲掉,叶柔儿终于将一定硕大的斗笠扣到了他的头上。 咴儿咴儿…… 大黑马似是十分欢快,不用主人挥鞭子,就摇头晃脑的飞奔了起来。 叶柔儿正维持着给段阳带斗笠的姿态,身子微蹲,双手朝上,被这马儿猛的一加速给弄的瞬间失去了重心,哎呦一声以一个狼狈的姿势跌进了车厢里,跟里面同样被马儿戏弄的重心不稳的乔琰撞成一团,滚在了一起。 “吁——”段阳口中作响拉了一下缰绳,才将这突然撒欢的大黑马拉住,十分无奈的用鞭子在马臀上扫了一下,他不舍得真打这畜生。 车厢里滚成一团的两个人这才稳住了身形,乔琰立刻弹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爬到了一边,离叶柔儿远远的。 “哎哎……”叶柔儿从马车外跌进马车内,呈四脚朝天的模样倒在软榻上。因为来的时候被这马车颠的差点骨头散架,所以回程的时候叶柔儿做了准备,特意买了许多棉花铺在了软榻下面,反正她正想给乔家兄妹做两床被褥也要用棉花呢。 因为软榻太软,她又穿的多,几乎是用一个倒栽葱的姿态陷在里面,所以叶柔儿滚了好几下才爬了起来,那笨拙的模样倒跟小虎努力翻身的样子非常像。 乔琰脸色微红,本来有些赧然,又见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绷着脸有点憋不住笑。 叶柔儿爬起来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两下,口中笑骂道:“你倒是拉我一把啊,没义气!” 乔琰维持着姿势没有躲,因为知道她下手很轻,拍的这两下也只是玩闹并不是真的惩罚,等她打完了,乔琰的脸上就微微带了笑瞟了她一眼。 少年眼神清亮,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长长的睫毛抖了一抖,眸光澄澈而明媚。昏暗的车厢之中,那整张脸都生动了。 叶柔儿竟看的一呆,心道,俺家乔琰可真是个漂亮孩子啊,长大了该是如何的祸害人啊!不知道有多少怀春的少女要为之倾倒呢。 而后,自然而然的,她便想到了那个让她为之倾倒的俊美少年郎。 也不知他在京城一切可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少女安静下来,呆呆的注视着马车外纷扬的细雪,思绪早已在广袤的天地间飘散开去,远离了这白茫茫一片的寂野,去到遥远的庆国都城某人身边。 正月初八,庆国都上京,同样是一个雪天。 只是这里的雪是漫天飞舞的狂雪,已经断断续续的下了整个冬天,整个庆国的北方都笼罩在这白雪之下,一片白茫茫好干净。 可是人人都知道那厚厚的积雪下掩盖着什么。数十万庆国百姓在这场大雪中流离失所,缺衣少食。 更有数百人死于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季。 初八日也是寅虎年立春,但这大雪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好像寅虎年的春天永远也不会来了一样。 钟鼓楼大街一座豪华的府邸外,晨起的仆人正拿着大笤帚在清理门前的积雪,府墙的墙根处早已堆了高高的雪堆,几乎就要与那高高的院墙一般高矮。积雪早已无处消置,可是却还是要想办法清理,仆人们嘟嘟囔囔的有些抱怨,缩手缩脚的不太肯卖力气。因为可这雪实在是大,他们这边刚扫完,那边又积了厚厚的一层,扫与不扫也没甚大区别。 有管事模样的人从府门中匆匆走出,呼喝着让仆人们再加把劲,快把门前打扫干净,再过一阵子恐怕客人就要上门了,莫要阻了路。 仆人们握住手中的笤帚,这才卖力的干起活来,今日是府中大公子的生辰,京中各位达官贵人都会上门庆贺,切不可在这时候丢了淮安王府的脸面。 卯时,一架与这豪华府邸不相称的普通马车来到了淮安王府的侧门前,赶车的青年跳下车辕去拍门,片刻之后便有看门的仆人开了侧门,恭谨的将这架马车迎进了府中。 侧门小巷中走过两个挑担的农夫,瞧着那马车进了王府侧门,其中一人好奇的问同伴:“那马车里是什么人啊?” 同伴拍了拍身上的薄雪,淡然到:“谁知道呢,左右是有钱人,这么早回来,谁知道昨天晚上在哪过的夜啊。” 另一人道,“我看不像。不走正门要走侧门,而且这马车也太寒碜了些,不能吧。” 同伴笑道:“管他呢,难道还能是那在城外赈济灾民的大善人不成?” 另一人也笑,不过片刻之后脸上多了几分敬重之色的谈起了那个安顿灾民的大善人。 “我听闻大半月前有一个低调的大善人在城外设粥铺接济灾民,又广散银才替灾民置办了御寒衣物,救活了好多条人命,这可真是一桩了不得的功德啊。大家都在好奇这位善人的身份,可是追查之下却不得而知。后来偶然一次有人见那善人乘坐的马车进了淮安王府侧门,大家这才都猜测这个大善人许是王府中人。哎,老张你说这是真的吗?” 那老张挑着担子朝前走着,脸上笑着,“自然是真的。其实大家都在猜测这人是王府的大公子,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要说起这位大公子这又不是第一次仗义赈灾,大前年黄河水患,才十四岁的七生公子就亲自筹集了十余车的药材食物,亲自押送着送到了灾民手中,救了不少人的命呢……” 挑担的两名农夫渐行渐远,话音慢慢的隐在飘 飘大雪之中,渐渐连余音也听不见了。 慕容锦的马车从侧门进了淮安王府,安静的行至王府后院,在一处种满苍柏的院子外停了下来,驾车的青年将慕容锦从马车中背了下来,悄无声息的走进了苍柏院中,没有惊动王府后院里各处的人们。 暖炉中燃着上好的碳,一室温暖如春。 大丫头苏苏绞了块热帕子给慕容锦擦脸,这边又有小丫鬟过来替他脱了鞋子,扶着他倚在炕上的软枕上。 慕容锦将热帕子在脸上捂了一会,温热的水汽顺着毛孔进入皮肤,驱散了一身的寒气和疲惫,过了好一会帕子都有些凉了,他才揭了下来让苏苏接了过去。 “公子饿了吗,可要现在吃早饭?”苏苏关切的问,慕容锦面色疲惫,眼下已有了青黑之色,面庞较之半月前消瘦了许多,虽然仍是丰神俊朗清逸不凡,但熟识他的人此时再见他恐怕都会略感吃惊。 慕容锦摆了摆手,疲累的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昨夜在城外与人商议了一夜赈灾之事,此时真是累到了极致。 苏苏心疼的皱眉,却也只能无奈的轻声道:“时间尚早,公子在这里躺一下吧。” 慕容锦微微的闭了眼睛,平素的清醇嗓音此时也有点沙哑,低声对苏苏吩咐道:“若是不相干的人过来,就说我身上不好不见客。” 苏苏叹气,“公子,今天是你的生辰,府里早发了帖子出去,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 躺在软枕上的人闭着眼睛半天没有说话,就在苏苏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慕容锦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平静的睁开了眼睛,眸光深幽深沉。 “若果真是为了我的生辰庆贺,与其办这些没用的宴席粉饰太平,不如各家都拿出诚意来开仓放粮,更能令我心情舒爽。” 苏苏拉过锦被替他盖在身上,“公子别想了,你放心睡一会,等那边扛不住了我再来叫你,今日怕要费好些心神呢。” 慕容锦薄薄的唇边浮现一丝苦笑,终是扛不住倦意,没片刻就沉沉的睡去。 第77章 宾客盈门 室内渐渐能听见清浅均匀的呼吸声。苏苏轻手轻脚的拢了拢暖炉里的碳,又将慕容锦刚才脱下的衣袍整理了一下,十分脏的才抱在会中预备拿去浆洗。 看着那雪白衣袍上一道道的污渍,苏苏微微的皱着眉,目光朝那边正浅眠的男子望了过去,看着那人如玉如珠的温润面庞兀自失神了两三秒。 慕容锦平素最爱干净,从来都是一身通透的白,虽然也不大讲究衣料的华贵,但王府里的东西又哪有劣等货色,所以他给人的印象一贯是白衣翩翩宽袍广袖的佳公子。可是最近忙着在城外赈济灾民,干净的衣袍往往穿上一个时辰就会沾满污渍,有泥泞的痕迹也有灾民们手掌上的污垢。初时还每天换两次衣服,后来忙起来他竟不在意这个了,还吩咐苏苏说脱下来的衣服不要忙着洗,不太脏的多穿两天也无妨。 这在往常是不可想象的。 苏苏呆呆的想着,也许公子是心疼丫鬟们在冬日里洗衣的不易? 他今次在外历练半载归来,性子变的越发和善了。前日被二房夫人指桑骂槐的在老太太面前告了一状,慕容锦也是笑笑,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想起他那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的样子,苏苏不免替他发起愁来。这样大的一份家业,那么重的一个名分,慕容锦他不在意,别人可是在意的不行呢。 苏苏抱着脏袍子走出屋去,抬头看了看天。西北的天边仍是墨云压境,而大雪却是突兀的停了。密布乌云的天空中此时有束诡异的阳光穿透了云层投射了下来,大片的云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滚流动,不一会竟然透出了一小块碧蓝的天空。 “呀,天晴了!”有小丫头抬头去看,随后惊喜的叫了起来。 苏苏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唇边,警示的嘘了一声,眼神示意屋中公子刚刚歇下,不要大声喧哗的打扰到他。 小丫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轻手轻脚的 走开了。 苏苏又看了那块澄净的蓝天,微微笑了起来,雪停了,天晴了,公子今日生辰呢。 大约九、十点钟王府的门前开始聚集起了马车、轿辇,各家的公子小姐们盛装打扮,带着小厮丫鬟婆子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入淮安王府。 齐叔就在门房出恭迎着各府里送礼拜访的客人,安排着下人将客人带去各处安置,男宾女宾自然是分开的。王府中有两处隔水相望的园子,男宾带去水东边的梳梅园喝茶赏雪,吟诗作对,女宾带去水西侧的洛水园抚琴作画,听歌唱曲。 两个园子临水这一侧并无院墙,都是开放式的,而两个园子又各有短廊通往水中央的一个亭子,所以这两个园子也并不是完全分开的。 其实每逢佳节京中时常就有这类聚会,青年男女们打着各种各样庆贺的幌子聚在一处,才子才女们吟诗作对互相赞美,其实不过是变相的相亲大会。 慕容锦从小修佛,心性极淡,向来对这种纸醉金迷的聚会不敢兴趣,但他家室高贵,人才出众,所以一年里总有人递了帖子来邀请他,除了皇宫中那一年两三场聚会实在推不掉,其他的聚会慕容锦大半是推脱了不去的。 可是今天这场聚会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因为他是这聚会的主人,大家是为了他的十八岁生辰而聚在一起的。 慕容锦睡了大约一个时辰就醒了,洗漱穿戴整齐,在丫鬟的服侍下随意用了点粥菜。 见他只草草的喝了一碗粥,苏苏劝他再添点点心,慕容锦摆摆手,他近日忙碌疲惫,虚火旺盛的嘴角都起了水泡,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命人将早餐端了下去,慕容锦苦笑道:“没有胃口,若是有叶柔儿的鲜蘑就好了,我倒真有些想念了。” 苏苏也笑,“是啊,我也想念鲜蘑了。” “可惜我们找人种的蘑菇都没有发芽,也不知道这叶柔儿是用的什么方法,当时只 听她随意一说没有太过在意,等开春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打听明白了,苏苏你替我记着。”慕容锦静了手,让苏苏替他整理衣冠,脑海里想起那个机灵聪敏的小丫头,淡淡的笑了笑,想起来还是在峦城的日子更快活些。 苏苏笑着答是,自从回到京城慕容锦就忙着应付各方面势力的倾轧,又一头扎进灾民的安置大事中,每天都眉头紧锁,茶饭不思,已经许久没有听他这样闲话家常了。 苏苏暗中叹气,可怜的公子,也不知这胃口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若是真有叶柔儿的鲜蘑就好了啊,说的她都想念了起来。 “对了,那五香粉还有吗?”慕容锦又问。 苏苏点头,“还有一些,预备今天宴席上要用的。” 慕容锦恩了一声,过了好半天才有些负气的低喃了一句:“真是心疼。” 噗一声,苏苏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难得见慕容锦露出这种少年心性,他向来大方,没想到竟然会舍不得把五香粉拿出来做菜用,可见他对这五香粉的在意程度了。 慕容锦被她笑了也不生气,仍是有些怅然的道:“下次也要问问五香粉的做法,省的被这丫头拿制住了。” 苏苏再次没有忍住的笑出了声,“公子,那是人家养家糊口的秘方,怎么能随便告诉你呢?” 慕容锦想了想也笑了,“也是。最近许多人找我打听这五香粉的配方,你这样一说倒给我提了个醒,这事咱们是应该替人保密的。我在峦城两个月倒被这叶柔儿养的馋了,这也算是报答她了吧。” 因为今日慕容锦是寿星老,所以服饰比往常华美许多,他最近消瘦了很多,面上线条硬朗爽利了不少,五官越发分明,清晰而立体,但是身材却又好像没有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单薄,许是又长高了几分的缘由,此时金冠玉带,锦衣银袍加身,越发显得慕容锦皎然如玉树,身姿秀于风。 只可 惜他站不起来。 苏苏黯然,蹲下去帮他穿好靴子。 他们这边刚收拾好就有下人来通报,有贵客到了。 其实一般的客人是不需要慕容锦亲自接待的,只需将大家聚拢在一起好吃好喝好玩的招待着便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只需露一下脸,与众人招呼一番也就是了,可是现在来的这人却是必须要他亲自去接待。 陇南王慕容骁老爷子和吏部李大人亲自上门来了。 此等尊贵的客人,纵然是淮安王府也不敢怠慢,慕容锦立刻命人用轮椅将他推了出去会客,这热热闹闹,又极其无聊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随吏部李大人同来的还有今年新进的几位青年才俊,都是金秋科考上得了好名次的,被吏部看中留用,此时被李大人带来参与一下京中上流社会的聚会,借机认识些人,积攒些关系。 慕容锦热情的接待了李大人,又亲切的与几位国之未来栋梁之才一一问候过,如论说到谁的名字都是抱拳拱手道一番久仰久仰,规矩礼数周全而不过分繁复,令人倍感舒适。 其实慕容锦的年纪比那几位青年才俊都要小,但是他背后是淮安万府,他更有可能是下一位淮安王,而这些才子们此时大都还没有补缺上任,空有一个功名,所以在他面前都表现的略有些拘谨。 “你的腿可好些了?”这李大人是李妱华的堂兄,所以慕容锦也得喊他一声舅舅,此时他就问起了慕容锦的腿。 “舅舅挂念,已经好多了,再过阵子就能拆了夹板了。”慕容锦淡淡笑道,李大人也点了点头。 半年前慕容锦离开京城,当时家中已有异动,他也是为了躲避纷扰才四处去游历,当时他的腿还是好好的。 却不想离京不到半月就发现了中毒的症状,亏的发现及时,及时控制住了毒势没有殃及性命。只是这毒却难以去根,只能用药压迫住毒性,而又过了两个月他的腿就渐渐失 去了知觉,最后终于是完全麻痹,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此事只有他的几个心腹随从知道,对外一直隐瞒的很好。此次回京本以为瞒不下,但幸得今冬大雪封路,路途难行,慕容锦他们的车马在京城二百里外曾经翻过一次,当时也伤了好几名下人,慕容锦灵机一动,便顺水推舟的对外宣称自己的腿也摔伤了,折了骨头,没有三个月一百天是无法自由行走的。 这样一来倒也没人怀疑,而三个月之后他们又要离开京城。 之所以隐瞒中毒的症状,是因为淮安王府中形势难明,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慕容锦无法判断到底是何人对他用毒,所以只能隐忍不发,不想打草惊蛇。 府中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慕容锦不得不去别处应酬,只得朝李大人和几位才俊一拱手,抱歉离去。 齐真推着慕容锦的轮椅,苏苏跟在他身边伺候着,慕容锦面带微笑不停与人寒暄客套,三人在诸多宾客中穿行应酬着。不时有人状似关切的询问慕容锦的腿上,他都神色平常的一一感谢了对方的关心,时而还自嘲两句五体不勤,众人便哈哈的笑一阵子。 就在脸上的虚假笑容马上就要挂不住的时候,管家终于走过来通报,可以开席了。 吃饭其实也是一件累人的事,但到底有事可做,实在没话说了也可以举杯唱两句祝酒词,不似干巴巴的空聊天。 慕容锦这次回京把峦城行馆里的王管事也一起带了回来,今天这顿宴席就是在王管事的主事下做就的。 “嗯?这道菜是什么,怎么从前没有见过?”待到众人落座,大家立刻就注意到了酒席中间那道颜色鲜亮的主菜,似乎是一条鱼,可是又不像。一时间,四下里纷纷响起了议论声,主席之上立刻有人朝慕容锦问了出来。 慕容锦微微一笑,“这道菜是我从峦城那边带回来的厨子做的,名叫松鼠鱼,诸位不妨尝尝看味道如何。” 第78章 是谁家美人 慕容锦让了让,便有丫鬟过来给席上位份最高之人布菜。 这席上坐在主位之人是陇南王慕容骁,老爷子今年正好六十岁,他是淮安王的胞弟,也就是慕容锦的叔爷爷。老人家是个富贵闲人,平日也爱在吃食上下点功夫,是个地地道道的美食家。此时老人家夹了一块松鼠鱼肉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包裹着鱼肉的鲜美立刻在味蕾上绽放,令老人家一愣之后微微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他见过许多种做鱼的方法,或蒸或炖,或烤或炸,但如这样的做法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若说经此种方法制作的鱼肉有多鲜美那倒也不至于,但就是胜在一个奇特。 酸,甜,酥,嫩。 老人家连连点头,举筷又尝了一口,然后招呼席上的个人也都尝尝,味道着实奇特。 众人这才纷纷举筷尝了起来,一尝之下也都是赞不绝口。 其实不见得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味道,但是今天是慕容锦的生辰宴席,这菜又是慕容锦特意从峦城带回来的,大家都是明白人,锦上添花的捧个场,谁还能真计较这菜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精才绝艳的好吃。 席上众人纷纷对这鱼赞不绝口之时,忽然听得西边女宾那边传来一阵喧闹的高呼之声,大家一愣,纷纷好奇的朝那边看过去。 洛水园中,宴席所在的小楼门窗本都是关着的,此时二楼的一扇窗子忽然刷的推开来,一个红衣的少女扑在窗边朝着东厢这边的梳梅园高声喊了一嗓子。 “锦哥哥!你这做鱼的厨子借给我两天,这鱼真是太好吃了!” 少女的话还没等说完,又有一个黄衫的少女也扑到了窗边,同样是高声的朝这边喊话道:“不行不行!要先借给我!明日我就要,不!今天晚上就跟我回去!” “苏玉婵!你一定要跟我抢吗!”先前那个红衣的少女怒气冲冲的瞪了黄衣少女一眼,小手在窗台上啪的拍了一下,以显气势。 黄衣 少女高傲的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我就是要抢,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两个少女,红衣服的是大将军薛索的孙女薛阿娇,黄衣服的则是西王府的郡主苏玉婵,两人都是暴脾气,在京中素有霸道的名声,今日就为了这道松鼠鱼差点打了起来。 慕容锦哑然失笑,没想到两个富贵女子竟然会为了这事争辩起来,很明显就是故意的。片刻之后慕容锦才微笑的朝身边两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道:“苏兄,薛兄,你们看这事……” 两个当哥哥的相视哈哈大笑,一人一句高声喊了两句,顿时压下了那边的嚣张气焰。 席上众人都跟着笑了笑,注意力又转去别的地方。只有慕容锦身后的苏苏仍是抬眼朝那边的窗户看了半天,心里想着远在峦城的叶柔儿,那样貌还真与苏玉婵有几分相像。 其实薛、苏两家本就是亲戚关系,两位公子举杯相碰,又朝席上众人举杯邀饮。自己妹子自己知道,这两个丫头两个争风吃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亏得如今年纪都还小,没有到选夫婿的年纪,否则还不知哪家的少年郎要遭殃,被争来争去,里外不是人呢。 因为这两个小丫头的一闹,席上原本略显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纷纷举杯,觥筹交错,酒席这才热闹了起来。 在场的男子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是年轻才俊,这些人在一起饮酒谈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诗词歌赋。 在座皆是自诩才子,于诗词歌赋上的造诣自然是佼佼不凡,于是没多一会,这宴席上便开始了文墨的比试。 此时冬日,正恰逢雪后初晴,于是这咏叹的题目就大多都与雪有关。 可是,也仅止于此有关罢了。 大家咏的是雪之洁白清冷,赞的是雪后松柏梅竹的高傲不屈 大多时候慕容锦都是微笑着倾听,只有实在躲不过的时候才谦逊的念上一首诗,虽然对仗工整,但文采一般,非常的泯然众人 。 他算是这场聚会中年纪比较小的,又是没有功名的富贵闲人,一向也没有在文才上有什么过人的事迹流传出来,所以大家只当他世家公子一个,不学无术。 倒是他身后的苏苏,听着在场诸位华服美衣的公子哥们高谈阔论之际,面上露出了一丝不屑之意。 慕容锦微笑着给身边的叔爷爷斟了一杯酒,老爷子抿了一口,转头悄悄问他:“你那五香粉可还有?” 慕容锦笑着摇头,“真没有了,一共就得了五十斤,除了给宫中送了十斤,其余各家也只分了一两斤,就是我自己这边,过了这顿饭,也是再也没有了的。” 慕容骁老爷子面露失望之色,无奈道:“也不知这五香粉的配方是什么,我倒忘了留一些让人辨认,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珍惜之物,若是知道了配方就能自己做了。” 慕容锦听闻又给老爷子斟了杯酒,“叔公可千万不要找人做,这东西是一个小姑娘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她家贫困,就指望着这东西赚钱养家呢,这东西固然不是什么珍惜之物,咱们随便找个人也能做出来,可是到底是断了她的财路,实在不美。大不了我回去峦城让她多做一些送到府上,保管叔公用之不尽!” 为叶柔儿保密配方,这事慕容锦原先也没有想到,还是今早与苏苏聊天的时候突然提了起来,他心中才有了计较,算是随手为之。 “哦?”慕容骁老爷子一听来了兴趣,“一个小姑娘倒有这等本事?” 慕容锦点点头,饶有兴味的说到:“这小丫头的本事可不止这一个。说起来,这道松鼠鱼还是从她那里学来的,而且她居然懂得蘑菇的种植之法,在峦城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能吃到她送来的新鲜蘑菇,你说奇特不奇特!” “冬天里的新鲜蘑菇?”慕容骁有些不相信的瞪大眼睛,若说这天下最讲究吃食的就是皇家,可是就是宫中的皇帝陛下,这大冬天的 也只能吃些蘑菇干,哪有鲜蘑可吃。这天下如果真有这么新鲜的好东西,那还能逃得过宫中采办的法眼吗? 正巧,慕容骁家的二儿子正是与宫中负责采买的总管太监有些关系,所以慕容骁立刻就留了神,追问起来。“这冬日里真能种出鲜蘑?其实我也见过在暖房中种植蔬菜水果,但是这蘑菇,从来没人见过种子,更别提在冬天种植了。你说的这个丫头若真有这样的本事,老夫愿意居中牵线,将这蘑菇种植之法献给宫中。别的不说,保这丫头全家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你不是说她家家贫吗?” 酒席之上,那边一桌某位才子刚赋了一首文采斐然的诗作,周围人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声,将这边人的注意力也都吸引了过去。 慕容锦抬眼朝那边看了看,微微笑了笑,才又转过头来回答慕容骁老爷子的话。 “其实这蘑菇种植之法她并没有保密,就是他们村子里也有别家在种。她也曾对我讲过这蘑菇种植的方法,只是我没有太过在意。此次回京途中无事,也曾自己试着种了,可惜没能成功。” 既然不是保密的东西那也就谈不上献给宫中的贵人了。 “若能将这蘑菇种植之法广为传播倒是一桩美事!如此说来,这丫头并不是锱铢必较的自私小人了?” 慕容锦微笑着摇摇头,“不是。” 老爷子神色有些诡异的看了慕容锦半天,过了好一会才笑呵呵的开口,只不过他说的话却不是冲着慕容锦的,而是冲着慕容锦身后站立随侍的婢女苏苏,“锦儿似乎对那个丫头非常看重啊,苏丫头你来告诉老夫,那个丫头是不是什么绝色的美人?” 老爷子向来风趣幽默,又非常喜爱慕容锦这个后辈,对他身边的心腹婢女自然也是熟悉的,他此时这话不冲慕容锦而是冲苏苏问,那话中打趣的意味就相当明显了。 苏苏嫣然一笑,还略微的思索了那么一秒, 好像在考虑那丫头到底算不算是绝色美人,过了一瞬才回答道:“回老太爷,那丫头现在还不算是绝色美人,不过再过上那么三五年吗,可就不好说了。” 这意思是,那丫头年纪还非常小? 慕容骁老爷子眼中性味愈浓,“方才听锦儿对这小丫头几番庇护,我还以为是哪家的红颜得了锦儿的欢心,可是听苏丫头这话,难道这发明了五香粉,懂得蘑菇种植之法,还懂得做菜的小丫头年纪竟然很小吗?老夫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我还以为锦儿终于开了窍……” 慕容锦面色微赫,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 他如今也十八岁了,在世家公子中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就算没有娶妻也早有了通房丫头,大多试过云雨滋味。可是他却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童子,这事时常被这位爱开玩笑的叔公拿来打趣他。以前都是老少爷们两个私下里开开玩笑,此时却是在这宴席之上,虽然老爷子声音并不高,可是这桌上的人本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二人的谈话声,如今各个面带笑意的望着他,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慕容锦拿起酒壶又给老爷子斟酒,可是不巧的很,那酒壶刚刚好就在此时空了。 在他尴尬局促之际,一桌子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立刻又有年纪稍长之人促狭的与他讲起了男女之事,还提议晚上无事可以带他去京中最有名的宵仙馆游玩一番,宵仙馆中的柳青儿姑娘那可是色艺双绝,花魁之名名不虚传。虽说这柳青儿姑娘也高傲并不轻易见客,但慕容锦这样的翩翩佳公子,只要肯去捧场,那定然能做的柳姑娘的入幕之宾! 慕容锦一张俊脸都微微的红了,连连朝那位世兄抱拳求饶。 旁人又笑了一阵,其实大家也就是说笑罢了,谁都知道这位慕容锦公子是拜入佛门的,虽然只是俗家弟子,并不要求六根清净,但恐怕他这一生都与那些红袖添香的美事绝缘了。 第79章 潇洒放手 自初八日天空偶然放晴之后,这笼罩了庆国北方一整个冬天的乌云似乎忽然间活了起来,就如那蛰伏了一季的冬眠动物忽然醒过来一般,风云滚动中开始四散分离,只一夜之间,遮天蔽日的云层竟然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寒冷的冬季终于过去,春风又绿江南。 大地回暖的速度很快,堆积在路边的积雪很快便被日头晒化,变成了潺潺的细流,汇聚起来顺着青石路两侧的水渠哗啦啦的流出城外。 若是叶柔儿在京都,一定会惊叹这里的下水道系统的完备,这样大量的积雪融化之后居然没有造成城内的涝灾,实在是厉害。要知道在现代,无论是首都还是各省省会,都曾在大量的降水之后出现过看海的好景致。 雪融之后城外的救灾进行的顺利了一些,一是气温转暖,不用再担心有灾民受冻,二是路通之后,从南方调集过来的赈灾粮食终于运了过来,灾民们终于可以吃上饱饭。 朝廷颁布了减免赋税的法令,还发动了个州府妥善安排今春的种粮农耕事宜,从各地逃灾而来的民众终于安定了心情,开始陆陆续续的走上返乡的归程,只几天的时间聚集在城外的灾民就少了三分之一。 一大早,几个守城的将士在城墙上观看城外流民的情况,其中一人略有不解的说到:“今年这流民好奇怪……” 身边人便问哪里奇怪了? 那人思忖了片刻方说到:“往年也有灾荒,可是流民往往便被阻隔在各州府,能聚集到京城附近的人很少,可是今年这些灾民,好像一路上并没受什么阻拦,一夜之间就汇集到了京城附近。各州府闻风而动之时,城外局势已不可逆转,看这样子……” 他的同伴诧异道:“你的意思这回的事有人煽动?” 那人摇了摇头,“也不敢下断言。可是你看,这天刚放晴,外面的灾民就走了三分之一,聚散都如此之快,进退间好像也颇有规矩,这难免令人生疑啊……” 周围的几个将士也都朝着城外看去,一时间一轮纷纷,直到一个品位高一些的将领出声呵斥,这边的议论声才停了下来。 淮安王府后宅一处雅致朴素的庭院里,一位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刚抄完一段佛经,将毛笔放下之后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她跟前一个有些年纪的嬷嬷立刻走过来将那张纸收了起来。 “有多少张了?”美貌的妇人正是李妱华,当 年的淮安王世子妃,如今已有三十五岁,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还是非常的年轻。她常年在佛堂清修,所以少女时明艳秀美的容貌渐渐变得柔和清雅起来,此时身着一身浅紫色衣裙,显得庄重典雅。 其实慕容锦的容貌并不像她,他的样子可算是集父母容貌的优点与一身,还更像逝去的父亲一点。 但慕容锦从小跟在母亲身边修佛,气质沉静端方,却更像母亲一些。仔细看去,李妱华与慕容锦母子两人眉宇间那份恬淡平和也是一般无二。 “夫人,有九十八张了。”嬷嬷将经文吹干了放入一个木匣中,里面早已攒了厚厚的一摞纸,这都是李妱华为雪灾祈福而抄写的佛经。“夫人歇一歇吧,刚才大公子身边的苏苏过来了,正在外面等着呢。” 见李妱华又拿起笔好像还要再写的样子,嬷嬷便轻声的提醒她休息一下,顺便见见儿子身边的婢女。 李妱华果然放下了毛笔,传唤苏苏进来回话。 “锦儿这几天还是每天去城外吗?” 苏苏点头应答,又细细的将这几日慕容锦的行踪一一禀告了。 李妱华忧心的叹了口气,念叨了两句让苏苏提醒慕容锦注意休息,又问了慕容锦近日胃口如何。 苏苏有些为难,踌躇了两秒才回禀道:“夫人,公子自从回到进城胃口就一直不大好,今天早上只喝了一碗粥便不肯再吃了。昨个衣工给公子量衣的时候奴婢瞧了一眼尺寸,竟然比刚回京之时又清减了许多。这些事,公子怕夫人担心一直不让我们来禀告,可是奴婢不敢再对夫人隐瞒了。” 李妱华正拨着佛珠的手指顿了一顿,陷在椅背中的身体也绷直了,眼中全是关切之意,“怎么会这样?刚回京之时我就见锦儿消瘦,他直说是从峦城回来这一路舟车劳顿,歇几天就好了。可是怎么会养了一个月却越来越瘦,是不是你们照顾不周?” 苏苏噗通的跪了下去,脸上惶惶然道:“请夫人治罪,奴婢没有照顾好公子。其实公子在峦城之时身体是很好的,可是回到京城之后不知怎的,食量一日比一日不如,又要劳费心神忙于应付各府各处的拜访,若只是这些倒也罢了,可是偏偏公子又要去城外赈灾,一日也不肯休息,奴婢规劝不住,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李妱华面上神色凝重,身体却慢慢的放松下来,复又靠回到太师椅中,思考了很 长时间,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对苏苏道:“你先起来吧。” 苏苏站了起来,低着头站在一边,听李妱华缓慢而坚定的说道:“如此看来,我们要快点启程了。我原本想着过了上元节再走,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好在天已放晴,也就没什么好牵挂的了……苏苏,你回去做准备,大概三两日之后,就启程去峦城吧,这京中没什么可留恋的。” 苏苏一愣,抬起头有些慌张的看了看李妱华,又看向李妱华身后的嬷嬷,她今天这是自作主张的跑来夫人这边禀报,目的是想让夫人想个法子劝公子顾念下自己的身体,可是没想到却让夫人动了心思要立刻启程离京。 这是大事,四房争产,此时正是老王爷对王位归属游移不定的关键时刻,若夫人与公子此时忽然抽身离京,那就意味着放弃了王位竞争,这可怎么使得! “夫人……此事、此事急不得啊!”苏苏紧张的攥了衣襟,想要开口规劝,却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应该乱开口。 李妱华摆摆手,“不必多言,你下去做准备吧,晚些时候让锦儿到我这里来。” 苏苏无奈的退了出去,一路心神不宁的回到慕容锦居住的院子,兀自呆了半天才想起来叫小厮快去城外找慕容锦回来。 说了是急事,所以不消片刻慕容锦就回到府中,他早上刚换上的袍子上又染了许多污渍,袍脚、鞋子上都蹦上了好些泥点子。 苏苏忙把李妱华决定即日启程去峦城的事对慕容锦说了。她有些拘谨慌张的绞着手中的帕子,不敢看慕容锦的反应,不知公子听见她私自跑去夫人那边会不会生气? 慕容锦的面色倒是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怒意,开口说的话却是出乎苏苏的意外。慕容锦说到:“如此一来,这两日就更要忙些了,我本以为还有些时间,城外还有许多需要安置的事情,我心中有些想法还没有想好,所以一直没有写折子,现在看来时间来不及了啊,真是遗憾……不过母亲既已做了决定那便依了吧,这边的事却是一刻也不能耽误了。哎,苏苏,都怪你叫我回来,这一来一回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苏苏愕然,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不过她瞧着慕容锦的神色,非但没有生气,怎么好像还带着一点如释重负似的解脱呢? 难道公子对那王位的归属,竟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她愣愣的看着这位 伺候了三年的公子,忽然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或者她从来就没看懂过吧? 慕容锦在府中吃了几块糕点果子又上了马车匆匆的出城去了。 苏苏一个下午都蹙着眉毛吩咐手下的小丫鬟们收拾东西,此去禹州峦城可不是去年那样的游历一番,而是做了常驻的准备,所以这东西收拾起来自然也不一样,这是一次大搬家,需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时间又急,一时间整个小院里忙的人仰马翻。 掌灯时分慕容锦再次归来,去到母亲的院中一起吃了顿晚饭。苏苏在旁伺候,慕容锦一副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竟然多添了一碗饭,苏苏猜想他应该是怕母亲担心,所以故意装出来的样子。母子两个在饭桌上笑语言言,谁都没有提到家中此时的形势,母慈子孝,一派和谐。 吃过了晚饭,慕容锦又在母亲的房中帮忙抄录了几张佛经,母子两个一张长桌,两只毛笔,一个字迹娟秀工整,一个隽永飘逸,写完了又互相品评了下,中间还讨论了一两句佛经上的深奥含义。这等闲散雍容,全似半点心事也无。 倒把个苏苏急的不行,手忙脚乱的打翻了一盏宫灯,被慕容锦嘲笑了一番。 启程去峦城的事就此完全定了下来,在没有半点怀疑。 第二日李妱华带慕容锦入宫去见了太后与皇后娘娘,算作告别。 第三日家中下人已将东西大半收拾妥当,当夜,两个谋士与慕容锦在书房中挑灯奋战一夜,终于是连夜赶出了一份关于灾民安置的文案。 第四日一早,十余辆马车擦着青色的晨光行驶出了淮安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大部分上京人的睡梦中安静的出了南城门,穿过城外灾民宿营的帐篷,一路踏上了通往禹州的官道。 李妱华慕容锦母子就这么从容潇洒的离京而去,全然不顾二人身后那个庞大家族中众人的揣测猜疑,就这样淡然的从权利浮华中抽身而走,看似无意,却又让那些算无遗漏的大阴谋家好一阵痛苦的推演,不知他们这番举动背后到底藏着何等的深意。 半日之后,一份关于灾民安置和春耕安排的文案被送进了右丞相府中,文案详细而实用,右丞相观之心惊,可想要追查这文案是何人送过来的时候,线索却又不明了了,颇费了一番周章才查到送文案过来的好像是一个叫范岗的文人,三年前中的举人,可惜殿试时名落孙 山,至今赋闲在家无官无职。 这样的人写了折子究竟是怎么送到右丞相的案几之上的? 右丞相派人去问,几番盘问下来才得到一点蛛丝马迹,好像这范岗与淮安王府略有瓜葛,这个关于灾民安置的折子就是通过淮安王府的人送进去的。 三两日之后,京中传言纷扰,一是城外灾民在咏颂一位大善人,二是朝堂之上出了位能人。而这两个人,又都隐隐的与淮安王府有关。 众人这时又将目光投向飒然离京而去的慕容锦母子,惊骇、讶异、佩服和琢磨之心均而有之。 当然这些事全都不在慕容锦他们母子的心中。 一路向南,越过高山湖泊,马车外的风光从辽阔壮美的北国风光渐变为秀丽雅致的江南春色,母子两人的心情也越发的轻快了起来。 “说起来,我倒有二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小时候你外公曾在禹州任知州,我也曾在禹州住过几年,峦城那边的亲戚本是几十年不来往的远亲,但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认亲,后来就慢慢走动了起来。那年娘才只有七岁,因为喜欢峦城的水道溪流就在那边住了一个夏天,回去说起峦城水上风光绮丽多变我很喜欢,你外婆听了便在那边置了许多田产地业,说是给我做嫁妆。谁能想到,三十年后,竟然真有一天能重新回到这里。” 靠窗的矮塌上安置了一张小桌,桌上正是一个散落了黑白棋子的棋盘,棋盘两侧正是李妱华与慕容锦。 这日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慕容锦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禹州的边界,再三五天也就能抵达峦城了。江南风光水道纵横,为了不辜负这等好风景,慕容锦和李妱华就带了贴身的侍女护卫改走水道,其余的人仍走陆路。陆路比水路快,所以仆役行李正好能比主人先到,也好略作安置。 慕容锦指间的白棋略作思索之后落在了棋盘之上,引得李妱华微微一愣,半天才笑道:“娘又输了。锦儿不孝,这等小事上也不肯让娘三分!” 慕容锦且慧黠一笑,“事关儿子终身大事,怎能算是小事,这一子落下,娘亲可要说话算话!” “不行,这一局不算,再来一局……” “娘亲,您又如此,儿子这次可再不会让棋了。” 远远的,江上传来慕容锦母子两个夹着笑意的对话声。 “娘跟你说,那位苏家的女儿真的是才貌无双……” “娘,你又输了……” 第80章 大宝贝 这边慕容锦与母亲玩笑一番,推辞着娘亲介绍给他的各家女子,半真半假的试图一子定终身,掌握住自己半辈子的幸福。而另一边叶柔儿丝毫不知自己的心上人已经踏上归途,再过不久就要回到禹州了。 她正在忙着做买卖赚钱,并在如何开店的问题上与乔琰有了一次很深刻的讨论。 叶柔儿最近挺开心,因为开春了,天气转暖,再也不用穿着厚重难看的棉衣,她也终于能够穿上两件薄衫,体验一般古代侍女的感觉。而且脱了棉衣换上单衣的时候她发现,去年的衣服短了! 叶柔儿长个子了啊,这件事可着实令她高兴了好几天,现在每天早上起床都在门框上比量一下,日日幻想着自己一夜之间长成一个身材婀娜的大姑娘,再穿上那些飘逸美丽的襦裙,那可真是太令人向往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日,叶柔儿又坐上段阳的马车前往峦城卖蘑菇,自上次从禹州城回来之后,叶柔儿已经不每天都进城去做买卖了,因为乔家兄妹在一旁看着,她实在没办法每天从异空间里带出太多鲜蘑,这出处没法交代啊。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能足够信任乔家兄妹,将异空间的秘密告诉他们。 不过她也不着急,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做大买卖赚大钱,说起来有点瞧不上卖蘑菇那几十文了。 今天过节,城中会有花灯会,叶柔儿早在话本故事中对古代的这个上元节心向往之久矣,也不知故事里那些吟诗作对的盛况是不是真的会发生,峦城好歹也是江南水乡,慕儒之风甚重,平日里也常见做锦扇纶巾装扮的读书人,也不知道值此佳节之际,能不能见识一下文采斐然的文人大儒。叶柔儿怀着好奇心,从好几天之前就在做准备要去凑一回热闹。 正巧,段阳又告诉她在城里某个繁华的街道上看见一家店铺挂出了租赁的牌子,择日不如撞日,一大早吃过早饭, 叶柔儿就带上乔琰和乔真上了路,往峦城去了。 江南春来的早,还没出正月远远的看着青山已经有些微的绿意,只是走近了又看不分明。叶柔儿坐在马车上眺望着远山,清浅的绿意中偶见一树繁花,那是山坳中一片梅林,盛放了一个冬天,此时已经是争艳的最后时节了,想来再过些日子,山中的桃李杏梨就都要开花了,那时才是百花争艳的好风光。 “姐姐姐姐,那边红红的是梅花吗?开的真好看啊,咱们去摘几朵吧?”小丫头乔真难得出门一趟,上次去禹州城没有带上她,已经把她憋闷的够呛,所以这次进城去看花灯逛街市的兴致非常的高,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说笑个不停。 叶柔儿笑着说道:“不行啊,你没听过望山跑死马吗?这边看着不远,其实那梅花离我们好远呢,过去太浪费时间了,而且那山也高,爬上去多累啊。” 乔真天真的眨巴眨巴眼睛,叶柔儿便顺便说起了这望山跑死马又做望山走倒马,还给乔真讲了一段西游记中的故事,听得乔真一双大眼睛挣得大大的,连旁边的乔琰也被叶柔儿这故事给吸引过来了。 “姐姐姐姐,再讲一段吧!”故事说完了,乔真可怜巴巴的拉着叶柔儿的手,求她再多讲上一段。她这个年纪正是对故事上瘾的年纪,逮到了叶柔儿这么个会说很多新鲜故事的人自然是好一番软磨硬泡,终于是让叶柔儿又给她讲了一段童话故事小美人鱼。 其实这个故事现在讲给乔真听有点不合时宜,古代都是盲婚哑嫁,女子很难掌握自己的婚姻命运,就更谈不上浪漫的恋爱,说到小美人鱼因为恋慕那位公子而不惜冒险追随的时候,乔琰甚至还挑了挑眉,表示了他对美人鱼小姐这种大胆行为的诧异。 叶柔儿只是笑笑,继续将故事讲了下去,一直到最后说到海中的泡沫,车厢中两个小朋友已经听得入了迷。 故事说完了,乔真眼泪汪汪的看着叶柔儿,抽了抽鼻子道:“那她真的变成了泡沫吗?” 有微风从车窗吹了进来,撩动三人鬓边的碎发,小姑娘眼圈鼻子都红红的望着她,渴望一个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可是这世界上很多事并没有美好的结局,哪怕是在童话故事中。 叶柔儿笑着反问她,“如果真真是那个小美人鱼,你会怎么做呢?你会选择变成泡沫吗?” 乔真红着眼圈愣了愣,认真的想了好一会,最后忽然想到这是个很羞人的问题,然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这、这怎么想嘛,哎呀,我又不认识那个公子……姐姐好坏,不跟你玩了!” 小姑娘害羞的躲到了另一边不再理会叶柔儿,但从她微微皱着的眉头可以看出,她心中仍在认真的思考着方才这个问题。 叶柔儿一笑,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的乔琰,这家伙学段阳学的好像。 “你真要租铺子?”乔琰忽然转了话题问道。 叶柔儿点头,这事已经没有什么好置疑的了。 “卖什么你可有细致的规划,我是指具体的东西。”乔琰小大人般的板着脸孔正襟危坐。 “主要卖五香粉,还有小吃,简单方便能做的,能让大家拿着一边逛街一边吃,有走累了想在店里坐一下的也可以啊。”叶柔儿心中的规划是卖铁板烧,这东西简单方便容易学,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将蔬菜肉类用她的五香粉腌制了再卖,那滋味一定会吸引很多食客的,而且她还可以自制几种口味独特的饮料,让古人也尝尝鲜。 她早都想好了,这铁板烧就是个副业,主业其实还是卖五香粉。 乔琰又皱眉,一开口就是泼冷水,“一边走一边吃?这成何体统,圣人云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吃饭睡觉,行走坐卧皆有规矩,怎可如此无度?” 叶柔儿被他这一句圣人云呛得一愣,瞪大了双眼,圣人?哪个圣人?这乔琰 小子平日里虽然惯了装大人,但忽然这么一本正经的拿出学术范来跟叶柔儿讲规矩,还真是让她大大的意外,一时间被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半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愣愣的看着他,模样有些傻。 许是她的傻样跟平日太过不同,乔琰以为自己这话对她打击太大,不免放缓了语气,认真而诚恳的说到:“还有你说卖五香粉,可是你可曾想过,这五香粉的配方很简单,有心之人只要稍加留意就可以弄清楚,到时候被别人仿制了出来,与你竞争怎么办?到时势必要降低价格,与对方缠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本钱小,人力不足,如果对方钱多又有势力,要以本伤人,不惜赔本与我们斗,我们拿什么跟人比呢?” 叶柔儿愣了又愣,她已经从方才的不适中缓过神来,此时的呆愣是真的被乔琰话中的意思吓住了。 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问题呢! 五香粉之所以那么值钱,那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现在之所以没有人仿冒,不是因为这东西有多高的技术含量,而是因为她严格的控制着销售,别人一时片刻弄不到样品。若真是拿出来公开贩卖,到时候恐怕没几天就是盗版满天飞了! 她想到咄咄逼人的李秋红,阴鸷狠毒的赵牧,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她不得不承认,乔琰说的非常对。 还有刚才那句圣人云其实也蛮有道理。 这里毕竟是古代,人们思想僵化,不像现代人那么活泼洒脱,之所以满大街没人边走边吃,可能并不是因为没人卖小吃,而更大的原因则是大家讲究吃的礼仪。 孔二先生不是还有个很着名八不食习惯吗,其中就有‘不时不食’之说,叶柔儿原本没有在意,此时被乔琰一提醒,也全都想了起来。 这一下倒真是让她犯了难,颇受打击的呆坐在马车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难道说,她开店当老板的梦想就要这么破灭了 吗? 看着叶柔儿那满脸的失望之色,乔琰也叹了口气,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会打击叶柔儿的。只是今天他们要看的那家店铺位置和价格都很不错,他怕叶柔儿一个激动就掏钱租下,这时候若是再不阻止,恐怕就来不及了。 其实自从那一天叶柔儿郑重其事的说了自己要开店的想法,乔琰真是愁眉紧锁的想了好几天。乔琰的父亲原本就是一个大富商家的管事,独立掌管着一家大店铺,这些年走南闯北的颇有几分经商的本事,乔琰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也学了许多经商之道,他思考事情的深度比之叶柔儿这个光有理论而没有实践的现代人也不遑多让。 所以比起叶柔儿的乐观和有些激进的做事方法,乔琰显得谨慎的多。 他更像一个真正的商人。 “其实这事也不是无解。”过了半天,乔琰见叶柔儿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知道她已经将他的话听进去了,这才又慢声细语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似五香粉这等容易仿制的东西,若想要与人竞争,必须在一开始就在官方做报备,而后需在民间广散言论,将我们的东西传播出去,要能做到只此一家是不可能的,但是做到你说的‘人无我有,人有我精’却还是可以的。” 叶柔儿听着乔琰的话,眼睛越来越亮,方才颓废失望的表情完全从她的脸上消散,眼中换上了兴奋与激动的神采。 “五香粉中的几种配料都是药材,是药三分毒,我们可以从这里下手,在民众中广为宣传我们的配方是经过了名医的指点,对人是没有伤害的,而其他人仿制的五香粉,则会有诸多不良反应……最好能有个很有名望的人出来给我们做证明……” 乔琰还在洋洋洒洒的说着他的意见,叶柔儿简直对他要五体投地的崇拜了,他说的东西不就是现代的注册商标和广告嘛! 哎呦,她发现她真的捡到了一个大宝贝啊! 第81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1 “名人效应,乔琰我懂你的意思!”叶柔儿兴奋的听着乔琰说应该把他们的东西打入上流社会,然后让民间的百姓纷纷效仿。 一路聊着,乔琰将自己心中所想大致都与叶柔儿说了,这些经商之道都是他从父亲那里耳濡目染学来的。少年青稚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叶柔儿时而点头,时而附和两句,在某些地方还能提出一点自己的看法。乔琰虽然有经商的天赋,但到底只是个十一岁的孩童,就算古人都成熟的早,他也还是有许多地方想的不太周全,这时就需要叶柔儿用她现代人的眼光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事情,两人一个理论结合实际,还真是总结出了一大套实用的营销技巧来。 两人这样聊着,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的将彼此心中只有雏形的构想丰满了起来,待到马车驶入了峦城,两人的谈话也基本完成,事情也已经基本定了下来。两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光彩,心中激动不已。 小丫头乔真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初时她是在思考着叶柔儿抛给她的那个问题,可是后来就被马车上谈论激烈的两人吸引,她虽然听不懂两人话中的意思,但也知道他们说的是挺重要的事,所以也一本正经的跟着听了起来,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不时的看看哥哥,再看看姐姐,心里挺羡慕。 “姐姐,什么是名人效应啊?”等到两人的讨论告一段落,小丫头才偏着头懵懂的提出了一个问题,名人效应,这个词她还没听说过。 “啊,名人效应啊,就是有有名望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大家就会跟着说什么做什么的意思呗。”叶柔儿用浅显易懂的词语解释着这个现在词汇,刚才说顺了嘴,一不留神就说了好多现代词汇,这名人效应只是其中之一。 车厢中光线不足,少年乔琰挺背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方才与叶柔儿说到激动处,畅想着占领市场的广阔前景,让他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胸中豪迈之气大盛,过了好半天 咚咚如鼓的心跳才缓和下来,他发觉刚才激动的出了不少汗,背后的衣衫都有些湿意了。冷静下来,心中激荡的情绪也慢慢的平缓,少年的双手仍是紧紧的扣着座椅的木板。 能让他如此激动的不光是一番宏伟的商业蓝图,更是埋藏于他心底的,对光复家门的深深的渴望。 他双目朝着那边正与乔真嬉笑的叶柔儿看去,头皮隐隐仍有发麻的感觉。这个叶柔儿,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所料,方才两人一番谈话,乔琰惊异的发现叶柔儿的眼界之宽实在让他佩服,而她想事情的角度之刁钻,更是让他自叹弗如!她状似不经意的一两句补充,往往就指向他思维中的漏洞,一番谈论下来,他发现叶柔儿的眼光与见解实在是令人惊叹。 他本以为叶柔儿这样一个农家女子于经商之道上肯定是一窍不通,而且初时他提出的那几个问题,确实犹如一盆冷水将叶柔儿浇了个透,这更坐实了他对叶柔儿的印象,可哪知随后事情的发展却如此的超出他的预期。 如果说他的经商之学都是一点一滴从父亲那里学来的,那这个农家女叶柔儿脑中这些东西,却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乔琰百思不得其解,少年看向叶柔儿的目光愈发的深沉疑惑。 今日上元节,城里的人明显增加了很多,马车经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叶柔儿和乔真就挑开门帘好奇的朝外张望。 “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有诗会啊?真想去凑凑热闹啊……”叶柔儿向往的低喃。 乔琰很不客气的撇撇嘴,“我看你是在幻想自己是什么美人鱼,想要邂逅哪家的贵公子吧。” 叶柔儿瞪了他一眼,刚才还聊得好好的两个人立刻剑拔弩张了起来,“你这小孩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乔琰涨红了脸,“你才是小孩!” 他们今天要去看的那间铺子邻水而建,所在的街道并不是最为繁华的地段,但是周围也有好几家大店铺,又正对着一座拱桥,人流往来倒也 是非常的频繁,对开个小店来说位置也算是不错了。 原来的店主是一对三十岁上下的夫妻,经营的是一家字画店,据说那男人是去年中了秀才的,因为要准备乡试,没有时间经营,所以才要将店铺卖出。 叶柔儿拉着乔真的小手走进店铺中四处观看,这铺子前面是个大厅,方方正正,估摸着有六七十平米,墙上挂了好些字画匾额,显得非常的雅致古朴。穿过前脸,后面还有两间平房,不大,可做库房,也可住人,只是略显简陋了些。前后两房中间有个小小的院子,院中用青石铺了地面,中正还有一口井。 这铺子从前到后都是平房,而铺子后面紧接着就是别人家的一个二层小楼,从旁边包围过来,将这个小小的院子围了起来。 叶柔儿抬头看了看,那小楼在这院子的西北面,倒是不挡光。 这里很不错,叶柔儿一看便喜欢上了。她偷偷的看了乔琰一眼,想要问问他的意见,乔琰绷着脸老气横秋的微微一点头。 确实一点也不爱! 叶柔儿心中吐槽。但能得到乔琰的点头也令她心中放心不少,经过方才路上的讨论,她心里已经明白觉不可将乔琰看成是普通的十一岁孩童,他的智商与谋略不容小觑,恐怕在很多细节上,乔琰能想到的东西是她这个现代人想不到的,所以他绝对是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好帮手。 出了铺子,叶柔儿站在正对面的拱桥上眺望四处的景致,这附近的街道拱桥两旁都稀稀落落的挂上了彩灯,是附近的商铺店家自发悬挂的,而远远的能看见从东边走过来一群人,有官差,有富商大户,还有更多的是负责装点街市的仆工,正从城东边开始将今夜要展出的花灯一盏盏的挂了起来。 此时还不到中午,虽然花灯还没有完全挂起来,但已经能推测出晚上游人如织观赏花灯的盛况。 附近的店铺里也是人来人往的一副热闹景象,叶柔儿粗略的看过去,有布行,脂粉铺子, 茶楼,古玩店,酒楼等等,倒是这字画店旁边那个二层小楼没有悬挂匾额,此时门窗紧闭,也不知是做什么买卖的。 “这边这家是干什么的?”叶柔儿指着旁边那没营业的店面问老板。 “哦,这店空着,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叶柔儿哦了一声,便朝着乔琰使了个颜色,让他与老板商量起这铺子的价格来。 这是她的小心眼,她觉得乔琰绷着脸的样子虽然一点不萌,但是谈起买卖来应该比她这张小丫头的脸更有说服力,所以就将这事交给乔琰了。总的来说这铺子她挺满意的,老板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出租,应该说是很便宜的了。 如果是整个买下来的话,那就要四十两银子。 叶柔儿手中的钱刚刚好四十两多一点,她不敢全部用掉,所以只打算用租的,还希望老板能便宜点,如果实在不行,五两银子一年的租金她也认了。 乔琰正与老板商量着,自东边而来的官差、富商和仆役也慢慢的走近了。叶柔儿好奇的朝那边瞟了一眼,那一群人以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着华服的青年人为首,两个穿官服的差人跟在他身边,他们身后还有五六个衣饰富贵的年轻人,再往后就是仆役和车马了。他们一路指指点点的走过来,身后的街道就被装饰了起来。 不知这为首的青年人是谁呢?叶柔儿好奇的想着,然后发现身边正在谈论价格的两人忽然没了声音,她疑惑的偏头去看,却见乔琰脸色煞白,双目圆睁,死死的盯着那边走来的那群人。 嗯?怎么回事? “啊!”还没等叶柔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丫头乔真忽然惊声尖叫了起来,飞快的挣脱了叶柔儿的手,奔到了乔琰的身边,死死的抓住了哥哥的衣角,半边身子躲在了乔琰的背后,只探出个头来,同乔琰的表情一样,瑟瑟发抖着盯着那群人。 叶柔儿疑惑的顺着他们兄妹的目光看过去,他们正盯着的人正是那群人为首的华服青年。 乔琰紧 紧的将妹妹痩削的身体搂在了身旁,声音僵硬而低沉的说到:“真真别害怕。” 小丫头怯怯的,眼圈已经红了,泌出一点微微的水光。 叶柔儿赶紧也走过去,站在乔琰身旁,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认识那人?” 乔琰目光阴狠的瞪着那边,双目通红,他紧紧的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看那样子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与那人厮打一番,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暴力模样。 看样子是真有仇啊,叶柔儿想着,她怕乔琰一时冲动之下真的冲过去,手下用力死死的抓住乔琰的胳膊,沉声道:“别冲动!没看他身边跟着人吗,你就是现在冲过去也讨不到便宜,千万别冲动,走,我们进里面去!听话,快点跟我进去!” 叶柔儿拽着乔琰的胳膊将人往里拖,乔真抱着哥哥的腰也帮叶柔儿用力,两人合力之下将乔琰推动了一下。 男老板不明就里,他也顺着乔琰的目光看到了那边过来的人。他与叶柔儿他们不同,为首的那个青年他是认识的,在这里遇到,按理说是要上前问候一番的。可是他见乔琰如此态度,又一时有点拿不定注意的愣在了当场。 就在这一愣之间,那边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为首的青年瞥了男老板一眼,男老板立刻反应过来,赶忙紧走了两步上前,赔笑道:“赵公子。” “张秀才,我还以为是谁呢。怎么,你高中了,就对本公子不屑一顾了?” 那张秀才赶忙躬身作揖,“岂敢,岂敢,赵公子赎罪。” 赵公子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声,“料你也不敢!” 后面走过来一个随从,在那赵公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一瞬之后,赵公子的目光越过了弓着身子的张秀才,直直的朝这厢叶柔儿三人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阴险凶狠,带着一丝嘲笑和蔑视落在了叶柔儿三人的身上。叶柔儿被他的眼光扫到就浑身激灵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脑中轰然闪过一些画面。 这人……她认识。 第82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2 能为叶柔儿所知的阴鸷狠毒之人,除了那个恶人赵牧,还能有谁。 而刚才在赵牧耳边低语一声引得他将注意力转向叶柔儿三人的人,则是金海阁的赵老板。 今日上元节城内要举办花灯会,这等全民尽欢的活动官府是一定要下公文的,安排各个商户制作花灯彩旗悬挂在街市的两旁,以作装点。可是仅有这些商户的响应还不够,若要将这花灯会办的热热闹闹的,那是一定需要本地的富商、大地主们的配合,由本地最有名望的家族出人来挑头,其余个家出钱出人出力,合力将这上元节的灯会办好,然后再由官府做文章行奖励之事,如此一来大家各有所得,自是自乐融融。 而这赵家就是被县衙找出来挑头的。 像这等有名又有利的事,赵家是最爱干的。而他们家是本地最有势力的大地主,出来当这个挑头人别人倒也没什么异议。赵牧过了年已经二十八岁,赵家老太爷虽然宠着这个孙子,但也知道是时候应该让他接手一下家族的生意,干点正事了,所以就把这上元节的差事安排给了赵牧。 赵牧此人虽然不学无术横行乡里,但说到吃喝玩乐之事,那他可真是门门在行,所以这上元节的差事安排到他身上,竟然出乎意料的被他安置的挺妥当,其实也都是手底下的人办事牢靠,他只负责动动嘴巴,想些歪点子。 今天早上他从妓院红牌姑娘的床上醒过来,一出门正遇上赵家的几个掌柜和管事,跟衙门派来的两个官差一起,带着仆役在街市上悬挂彩灯。赵牧心血来潮,就摆出一副大爷样,兴致勃勃的当起了总指挥。 赵牧坑害过的人很多,他自然是不记得叶柔儿这么个小人物了,可是此时他的眼光却停在了叶柔儿的身上。 金海阁的赵老板方才伏在赵牧耳边是这样说的:“少爷,您看那边那个小丫头,就是自己种羊肚菌的那个。” 羊肚菌?他想起来了,前些日子赵老太爷是说过这么个事,还说如果能把这羊肚菌的种植方法弄到手就好了,为此老太爷还派人去周围的村子打探了消息,听说还买下了不少山林的温泉地。 赵牧今天心情非常之好 ,偶然在这里遇见了种蘑菇的小丫头,他决定要替赵老太爷排忧解难,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 赵牧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张秀才,背着手踱步到了叶柔儿面前,鼻孔朝天牛皮哄哄的问道:“你就是那个种蘑菇的?” 叶柔儿微微的低着头,低声的回答:“是。”她下意识的就将身子缩了一缩,挤在了乔琰的身边,两人中间紧紧的夹着乔真,只露出了小丫头的半个小脸。 “我听说你的蘑菇种的不错,我很喜欢。”赵牧背着手,昂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叶柔儿,“你这蘑菇是怎么种出来的,我很感兴趣,你告诉我这蘑菇是怎么种的?” 叶柔儿诧异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内鄙视,莫名其妙的跑来找她要蘑菇种植之法,你是谁啊,凭什么告诉你啊,赵牧你好大的脸啊! 可赵牧接下来的话就不光是让叶柔儿感到鄙视,“听说你是在山上的温泉附近发现的蘑菇种子?你可知,这附近的山林都是我赵家的产业,你私自闯入山中采摘蘑菇,这是偷窃,你懂吗?“ 这简直就是强盗逻辑,叶柔儿说的温泉根本就是顺口胡诌的,怎么还成了偷窃了?她知道赵家钱多势大,可也没有这附近的山林都是他们家的道理! “我才没有偷窃!”叶柔儿壮着胆子回了句嘴,她知道这等混账人都是不讲理的,可是还是忍不住要争辩。 但她回完了嘴,眼瞧着赵牧的表情就变了,那模样随时要把她抓起来暴打一顿似的。叶柔儿立刻就怕了,赵牧是神经病啊,她跟一神经病讲什么道理啊,惹不起就应该躲起来啊……她想起段阳,刚才段阳把他们三个放在张秀才的铺子门口之后,叶柔儿就让他走了。此刻真是后悔,早知道会遇上赵牧她就该把段阳留下来。 赵牧冷笑,“你没偷?哼,这附近方圆五十里,山上的温泉都被我赵家买下来了,你说蘑菇是在温泉附近发现的,那就是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这小贼,偷了东西还敢嘴硬!” 方圆五十里的温泉都买下来了?叶柔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关于前些天莫名其妙跑到他们村打听种蘑菇的那件事,难道,那些 人是赵家的人? 她本来以为赵牧是忽然发神经要学什么种蘑菇,现在看来这事没那么简单。恐怕赵家对这蘑菇种植之法眼红已久,这回是有备而来的啊!这下麻烦可大了。 叶柔儿还想争辩她没有偷赵家的蘑菇,赵牧嘴角含着一丝蔑视的冷笑猛的抓住了她胸前的衣襟,将她整个提了起来。 “小丫头,别给脸不要脸!今天本大爷高兴,只要你把偷我们的东西还来,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否则,哼哼,要你好看!” 他的手用力很大,叶柔儿四脚离地,身形狼狈的吊在半空中。 “你胡说!我们没有偷你任何东西,你这个无赖!”乔琰一步冲上来想解救叶柔儿,却被赵牧一挥手给推到了旁边。 “给脸不要脸!”赵牧大骂,恶狠狠的瞪着乔琰,挥手朝后一招道:“来人啊,把这几个不是好歹的小贼给我抓起来!” 赵牧这人惯了不讲道理,他说了要抓人,不等叶柔儿反应过来,旁边立刻走出来两个年轻力壮的家丁,不由分说的就要把扭住叶柔儿的手。 叶柔儿当然要挣脱,她尖叫着朝后倒退,身边的乔琰挺身出来护在她身前,跟那两个青年撕扯了起来。 叶柔儿护着乔真一边退走一边高声愤怒的喊叫:“我没有偷东西!你冤枉我!有话好好说,大白天的当街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牧冷笑,“王法?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上,给我抓住她,把这个小子扔到一边去!” 他话音刚落,旁边又冲过来两个壮硕的家丁,一把抓住乔琰的衣襟,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摔在一旁。 乔真见哥哥被打,啊的尖叫了一声,挣脱了叶柔儿就朝那两个家丁扑了过去。 “真真!”乔琰和叶柔儿同时喊出声来。 小丫头瘦弱的身体还没等冲到那人跟前,只见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抬起就是一脚!小丫头哪抗的住这么重的一脚,那个瘦弱的人影立即朝后倒飞出去。 叶柔儿来不及细想,飞身朝前一跃,堪堪将乔真倒飞出的身体接住,两人一起摔倒在青石板路上。叶柔儿护着乔真,一时没有调整好身体的角度,后脑重重的磕在了坚硬的石板上 ,磕的她眼前一黑金星直冒。 乔琰已经从另一边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冲过来,用身体挡在了两个女孩的前面,双眼喷着怒火直盯着赵牧一群人。 那几个家丁又冲上前来撕扯,他们虽然身强体壮,但是这边乔琰和叶柔儿也发了狠的与之周旋,两人身量又小,在地上一阵摸爬滚打的逃避,那几个家丁一时倒真没有将人捉住。 “赵公子,你看这事……”赵牧身边的那两个官差见他如此欺负人,也实在是有点看不过眼,便准备略作劝阻。 周围也有许多路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围观了过来。今天不同往日,上元佳节,城里的游客比平日多出不少,除了本地人,也有许多走南闯北的外来户,他们并不知道赵家称霸一方,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看见一群壮硕的家丁欺负三个小孩子,纷纷出言谴责。 更有仗义之士看不过眼挺身而出,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书生就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挡在叶柔儿与乔琰的身前。 他们二人身着书生长衫,头戴文人方巾,一看就是来参加上元节诗会的才子。 “住手!尔等何人,竟然在此欺负三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 几个家丁突然被这两人一挡也停了手,他们不知这二人身份如何,所以不敢贸然动手,这时代文人的地位很高,而看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也很讲究,不像是普通的穷酸儒生。赵家虽是本地一霸,但是遇上了真正的文人名士,也是不敢得罪的。 几个家丁都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看主子赵牧,那两个官差也在赵牧身边低声的劝阻他不要把事情闹大。 赵牧挥了挥手朝前走了两步,几个家丁立刻退到了他身后。赵牧朝那两个青年文士拱了拱手,“在下赵牧,今天在这里教训偷儿,不知二位有何指教?” “我才不是小偷,你诬陷!”叶柔儿高声怒喝反驳道。 那两个文士也朝赵牧抱拳拱手到:“原来是赵公子。就算是小偷偷了东西,也应该交给官府处置,怎可当街殴打?而且这小姑娘说她没有偷东西,我看这事恐怕另有隐情,还需好好的调查一番,总不能诬陷了好人。赵公子身边这两位应该就是 官差,我看不妨将人交给他们处置。” 这文士说的合情合理,立即得到了周围围观群众的附和,一时间周围都是要求官差出面的声音。 两个官差此时也只得站了出来,他们不想得罪赵牧,可是众口难犯,这时候也不能犯了众怒,只能朝那两位文士一抱拳道:“二位请了,我们这就将人带回衙门去审问。” 叶柔儿和乔琰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乔真最初被踢的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背过气去,过了这片刻也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不知是不是伤到了骨头,她疼的冷汗淋淋,浑身无力的靠在了哥哥的怀中。叶柔儿和乔琰此时也不好受,刚才躲避间身上也遭受了许多的拳脚,两人具是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身上的衣服更是被撕破了好几处,就更不要说沾上的污渍了。 那两个官差走过来就要押解叶柔儿,却被叶柔儿一声怒呵,“别碰我!我自己会走!我不是小偷,不用你们押送!” “叶柔儿……”乔琰看她要跟官差走,慌张的叫了一声,朝她走了一步。 叶柔儿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快去驿站找段大叔!” 乔琰听她这样说,原本打算同她一起的脚步才停了下来。他心思转的飞快,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就算跟着叶柔儿去了衙门也一点帮不上忙,还不如赶紧去找段阳想想办法,或许还能救叶柔儿出来。 “好,我就去!”乔琰朝她点点头,叶柔儿这才放下心来,拢了拢乱蓬蓬的头发,抻了抻混乱的衣襟,权当是给自己打气提神了。 今天这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她的目光朝旁边一转,见那两个文士还在旁边站着关注着事态的进展,方才背对着两人,叶柔儿没有看清他们的样貌,此时一眼看过去,却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叶柔儿脑筋一转,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朝着他们二人深深的一拜道:“多谢二位公子仗义相救,还请告知姓名,小女日后定要报答。” “小姑娘不要客气,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其中一人伸手欲将她扶起来,在叶柔儿抬起小脸的那一刻却顿住了双手,失声的叫到:“是你?!” 第83章 管你是谁照打不误 叶柔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崔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那位公子自然就是前些天在禹州城认识的,于金凤楼不打不相识的清河郡崔光正崔公子是也。 崔光正这些天随友人一起在各地游览,他是家世背景极深,平日又素有才名,昨日到了这峦城,立即就有人上门拜访,他怕麻烦都推脱了不见。早上又来人送来了上元节诗会的邀帖,他想也不好太扫了本地官绅富豪的面子,这才与朋友一起出了门,打算四处看一看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却不想在这里路遇不平的撞见了叶柔儿。 当然此时他还不清楚叶柔儿的名字,在他的印象中,这叶柔儿是个叫段二娃的男孩子,因为相貌实在是与一位故人非常像,所以才被他上了心。 那日叶柔儿是做男孩的装扮,已经与那位故人极像,今天她换上了女装之后,那简直就是与那故人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方才叶柔儿与乔家兄妹一直在地上翻滚,崔光正倒没有注意她的相貌,此时再看,忍不住微微一惊。 “你……是个女子?”明明看见叶柔儿一身女装的打扮,崔光正却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出来,片刻之后也知道自己这问题问的颇傻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小女子叶柔儿见过崔公子,当日情况特殊,不得已对崔公子有所隐瞒,还望崔公子见谅。”叶柔儿盈盈朝崔光正一拜,含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大家萍水相逢,对方也没有问她的名字,她本可以不做通报,但是赵牧气焰嚣张,两位官差又点唯唯诺诺,目前的形势对她非常的不利,她是想要说动崔光正二人替自己出头,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旁边的赵牧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吼道:“什么男的女的,还不快点把她带走,不要在这里磨磨唧唧!” 两个官差又想上来锁人,那边崔光正却义正言辞的挺身而出,“且慢!事情还没有定论,怎可随便抓人!这位先生,如果你说她偷了你家的东西就应该拿出凭证,就算是告到官府也要写个状子,如此指使官差当街抓人,恐怕不合规矩吧?” 他说的义正言辞,赵 牧一愣神,两个官差也瞬间尴尬的收住了手。 旁边的围观群众里也发出低低的议论声。 崔光正说的没错,若走正常的官府程序,赵牧是应该写个状子递到衙门,然后再由官府出面公开审理案件,双方有理有据当堂辩论,证据确凿才能将人收监,断没有如此这般,官差被一个百姓指使着去抓人的道理。 崔光正又上前一步,拱手朝那两个官差说到:“这个女孩与在下有旧,在下愿为其作保,还望两位不要为难她。” 叶柔儿一愣,她没想到这崔光正居然如此义气,居然肯替自己作保,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啊…… 还没等那两个观察说话,赵牧一愣神之后立刻炸了毛,他在这峦城作威作福还从来没人敢说个不字,就连本地的芝麻官都要让着他,所以方才那两个官差才会失了立场的要替他抓人。此刻乍然被崔广中当街呵斥,赵牧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哪里来的穷酸,轮到你作保!胆敢管你家赵爷爷的事!来人啊,我看这两个人跟他们是一伙的,给我将他们一起抓了!不知好歹的东西!”赵牧横眉立目,话音刚落已经挽了袖子举拳便朝崔光正打了过去! 他身后的家丁一见主人已经冲了上去,也立刻红了眼般冲了上来,将崔光正与他那个朋友团团围住,手脚并用的围殴了起来。 崔光正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的拳头已经砸到了他们的头上,两人躲避不及立刻被凶狠的家丁缠了上去。乒乒乓乓的一阵混乱,场中崔光正二人被打的蹲在地上,不停的痛呼与高声呵斥,夹杂在赵牧等人的恶言恶语之中,显得是那样的势微。 “我乃清河郡崔广正,尔等竟敢行凶,就不怕王法吗!”崔广中抱着脑袋被踢翻在地,一边躲避着乱脚还一边在表明身份,他家乃是清河郡名门望族,是这庆国最为有权有势的家族之一,他本人又是进士及第,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何曾受到过这等粗暴对待!就算当日在酒楼中被段阳制住了,那也只是擒拿住了双臂,未曾真的动手。 刚开始赵牧暴起动手,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半天才想起要自报身份来,以为对 方听见了他的名字总要有所顾忌,可哪知道,这赵牧是个混不吝的,此时非但没有住手的意思,反而口中污言秽语的辱骂不停。 “老子管你什么清河郡不清河郡,姓崔的孙子,你不是讲王法吗,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王法,给我打,往死里打!”赵牧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又在崔光正身上踹了一脚。 叶柔儿在旁边记得团团转,焦急的呼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我跟你们走!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别打了! 可是哪有人管她,她冲上去几次,都被强壮的家丁给掀飞了。 叶柔儿趴在地上朝那边望过去,场中只见赵牧和那些家丁逞凶的腿脚,那边的崔光正二人已经被打的除了哀嚎再没有别的声音了,如此下去,恐怕真的就要被赵牧给当街打死了! 啊、啊! 就在大家都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有一人从拱桥另一侧急速奔来,一脚踏在拱桥的凭栏之上,借着急冲之势,整个人凭空高高跃起,双腿在空中连连踢出数脚,直取逞凶之人的额头,瞬间已将两三名家丁踢飞,最后一脚踢在赵牧的胸前,将他整个人踢的如同一只破麻袋,嗖的一声摔在了旁边的河堤之上。 那河堤本就陡峭,赵牧去势停留不住,啊啊的惊叫了两声就顺着河堤滑了下去,哗啦一声落入了河水中。 “段大叔!”叶柔儿惊喜的叫了起来。 段阳动作不停,左一脚右一脚,也没用什么高深的功夫,已经将那些打人的家丁踢倒在地,一个个东倒西歪,哀嚎不已,也不知身上断了多少根骨头。 赵牧还浸在河水中扑腾,他本是会水的,但被段阳那一脚踢在心口上,他好悬一口气没憋过去,掉在河水中激了一下才清醒过来,可是只觉得胸口闷疼半分力气也使不上,咕噜噜的掉进河里喝了好几口水。 “都住手!”段阳爆喝一声,生如洪钟,将在场数人的耳朵都震得生疼。 其实就算他不喊这一声,赵牧那边伤亡惨重也没人能再动手了,这一声就是增加声势罢了。 那两个官差已经傻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其实方才崔光正说出那句清河郡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坏了。赵牧是个傻缺,不知 道清河郡崔家的势力,可是这两个官差可不跟他一样的傻,或者说随便换了一个人也不会像赵牧那般没头脑,这庆国上下谁人不知清河郡崔家啊! 段阳大步走到叶柔儿跟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低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见叶柔儿头发衣服糟乱,脸上也被碰的青紫了两块,气的咬紧了牙关,眼中凶光一闪,一脚将躺在跟前哀嚎不已的一个壮汉踢得飞了起来,噗通一声也掉进了河中,正砸在赵牧的身上,将他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身子又给砸进了水底。 “住手!”那两个官差终于反应过来,双双抽出腰侧钢刀,遥遥的指着段阳。 段阳狠辣的目光立即朝他们射了过去,两个官差在他杀人般的目光中摇晃了一下,觉得口中发干,握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段大叔我没事,快看看崔公子和他朋友!”叶柔儿确实只是一些擦伤,手脚骨头并无大碍,此时有段阳压阵,立刻朝崔光正二人跑了过去。 崔光正二人方才被打的比较惨,这时两人还呈现出抱着头缩着身子的狼狈模样趴在地上,长衫也破了,帽子也飞了,发髻也散开了,鼻青脸肿都不足以形容他们面上的惨状了。 崔光正那个朋友初时还曾挡在他前面,被揍的更狠,头上破了一个口子,流了一头一脸你的鲜血,看着甚是吓人。 “崔公子!崔公子!”叶柔儿扑过去跪在崔光正的身旁,她也不敢动手去扶,担心崔光正伤到了哪里的骨头。 乔琰和乔真也靠到了她身边,去照看崔光正那个朋友。 崔光正哼哼了半天才虚弱的睁开了眼睛,擦了擦鼻子下的血,挣扎了半天才算是坐起了身体,看来并没有伤到骨头,可他那个朋友就没他这么幸运了,此时已经陷入了昏迷,人事不省了。 “你、你是什么人胆敢行凶!”方才赵牧带人行凶,家丁都加入到打人的行列,但除了家丁,方才跟在赵牧身边的还有赵家的几个管事,刚才赵牧大人他们在一边不声不响,此时段阳突然出现,场中形势即刻扭转,他们却又立刻站了出来指责段阳,真是好不要脸。 那边赵家的家丁也已经哼哼唧唧的聚 拢在了一起,又两个人去救河中的赵牧,其余人就戒备的看着段阳。 段阳冷哼一声,他脚底一撮,勾起不知谁掉在当地的一只鞋,啪的将那只鞋子抽飞了去,那飞行的方向直指河中的赵牧,一瞬后就听见赵牧在河中啊的一声叫喊,身体又沉了下去。 “你!”那边赵家的人愤怒的高喊,段阳只是双眼一眯,煞气立即散布在四周,不用出声已将那边的气压打压一空,他朝前迈了一步,那边人就集体瑟缩着朝后退了两步。 “正人兄!正人兄!”崔光正也顾不得形象,跪伏着挪到了他那个朋友身边,焦急的怕打着他脸颊,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段大叔,他昏过去了,快送医馆吧!”叶柔儿见那个叫正人的在昏迷之中身体仍不断的抽、搐,口角也吐出些白沫,那样子非常的可怖,她心中暗叫不好,恐怕这人伤的地方不太好。 段阳冷冷的瞧了那边一眼,又怒视了两个官差一眼,见他们都偃旗息鼓再没有上前找事的样子,才返身看了那人的情形,出手如电在他身前几处穴位上点下,片刻之后那人僵直的身体似乎软了下来,停止了抽、搐。 “让他平卧,不可乱动!”段阳的眉头微微的皱着吩咐着,抬起头来在四周看了几眼,迈步朝那边一个店铺走过去,双手握住木门,只听咔嚓一声,已经将那门整扇卸了下来。 “哎!”正站在门边上看热闹的老板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之后却也没敢多说话。 段阳单手提着木门,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那老板,“赔你的门。” 将伤者轻轻的搬到了木门之上躺好,段阳这才回身朝那边的两个官差吼道:“你们两个过来,把人抬到医馆去!” 那两人一愣,彼此交换了个眼色,都有点犹豫,不动怕段阳找他们的麻烦,可是动了,又觉得有辱身份,毕竟他们是官段阳是民。 正犹豫间,段阳扔了一物过来,一官差架起手中钢刀一挡,叮、哐啷两声,先是他的钢刀击上了段阳扔过来的那物,后是他的钢刀从手中蹦飞,落在了地面上。 那两个官差看见地上之物纷纷变了脸色,惊声道—— 枢密处! 第84章 父母官 见了那枚枢密处的令牌两个官差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上前来抬起了那门板,将伤者迅速送到了城中最好的医馆。 至于那边叫嚣着跳脚的赵家人,两个官差是无暇顾及了。固然赵家在这峦城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是不能得罪的人,但那也要看跟谁比,若是跟枢密处的大人比起来,那这等土豪就真有点不够看了。 段阳将令牌甩出去的动作极其的迅速,叶柔儿只见那两个官差徒然变了脸色,一改之前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但她却没有看清段阳那令牌上到底写的什么,此时虽然狐疑,但伤者为大,这时候也不是纠缠于细节的时候。她且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疑惑,跟着飞奔到医馆。 在路上崔光正介绍了自己这位朋友,他名叫杜广林,虽然家中并无甚背景,但本身也是有举子身份的学子,此次陪同他四处游历,那想到会在此地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 段阳分析了最坏的可能,杜光临方才抽、搐不停,有五成的可能是伤到了头,或者就此瘫痪残疾也说不定。 崔光正一听就急了,杜光正家中尚有老父弱母娇妻幼儿,如果真是这么残废了,那一家人可怎么办! 叶柔儿一路上愧疚的不行,不停的道歉都是因为她才把两位公子牵扯进这样荒谬的灾祸当中,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一定不会跟他们攀谈的。 她本指望着有崔光正他们这样的文士在,赵牧能略微收敛一些,就算把她扭送到官府,也不至于对她用刑毒打,而她只需拖延一些时间,段阳一定会去救她的。 可哪知道赵牧竟然做出这样的疯狂之事! 他一定是疯了! 杜广林很快就被抬进了医馆,大夫是这峦城中颇有名气的杏林妙手,医外伤最是拿手,差官里平日又跌打损伤都是送到他手下救治。那大夫一看门板上病人的情况脸色就凝重了起来,忙招呼 着将他抬进医馆中一间密室中。 众人焦急的想要参观大夫的救治过程,却被那大夫通通的赶到了门外。 作为一个现代人,叶柔儿大概知道救人的过程可能需要严格的消毒,所以才不能让大家接近伤者,但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认知,尤其是崔光正,还跟那个大夫纠缠了好半天,最后还是那大夫吹胡子瞪眼撂下狠话,说再耽误时间病人就要死了,这崔光正才在呆愣的一瞬间被段阳拽到了一边。 密室的门紧闭,大夫和两个药童已经进去大约一个多时辰了,等在门外的几人眉头都皱成了疙瘩,初时慌张的心情已经被焦躁所代替,可是谁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他们都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他们身上的伤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了,叶柔儿和乔家兄妹的伤并不重,倒是崔光正,左手的小手指被凶人踩了一脚,断了。 那两个官差将人送到医馆之后就恭敬的向段阳请示,接下来还有何吩咐,段阳留下了一人,让另外一人速速回去将本县的七品芝麻官叫过来。 那人也不知去哪找县官去了,竟一去不复返,时间越久留下的另外一个官差越是惴惴不安,低着头躲在角落里不敢过来打扰这边几人。 相比于段阳的平静,崔光正此时已经从刚开始的错愕中缓过神来,回想那时所遭受的暴行,他简直怒发冲冠,书生气的浑身哆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口中絮絮叨叨的念着:“奇耻大辱!奇耻大辱!那歹人叫什么名字,简直没有王法,今日崔某若不将之伏法,再没脸见江东父老,你——” 他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指着那边的官差,“你快说,那贼人是谁!” 官差已经知道了崔光正的身份,又有段阳在旁,此时再也不敢对赵牧有任何庇护,赶忙报出了赵牧的名字,又本本分分的将赵牧身后的势力都一一的说了出来,言 到此人乃是本地一霸,但家中太有势力,就是本地父母官也不能将之奈何。 崔光正听到这更是气愤,热血上涌,双目赤红,狠狠道:“家中有势力就可为非作歹?这是什么道理!你们这些人拿了朝廷俸禄,却不能保一方平安,为百姓除害,留尔等何用!”他气急,随手抓起院中晾晒的药材朝着官差扔过去。 那差人也不敢躲,生生的受了,被散了一头一脸的药材,有药材扔的偏了,呼的朝他身后飞去,那边正有人走进来,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砸了个措手不及,啊的叫了一声。 这厢几人都朝门口看过去,来人叶柔儿倒认得,是本县的父母官曹县令。 此时曹县令的帽子被砸歪了,上面还挂着一棵草药,人有些呆愣的站在门口,他身后是一整队的衙役,见大人受到袭击,立刻冲上来两人挡在他前面。 “好啊!你们可算是来了,曹御!”崔光正终于见到了官府里管事的,立刻停下了胡乱扔药材的动作,指着曹县令大声的喝问道:“你治的一方好风土,真真不辜负你这身官袍啊!” 曹御曹大人推开身前两名差官走了出来,竟然朝着崔广中这边拱手一拜,“学生……见过崔先生。” 这竟然是执弟子礼了。 叶柔儿微微诧异的打量了下曹御和崔光正,这曹御约莫四十岁上下,而这崔光正顶多不过二十七八不到三十,怎么会变成了曹御的老师呢? 她又哪知崔光正成名很早,受家中安排进国子监,拜在大儒门下学习,十五岁中举,十六岁进士,还曾帮忙修书立传,若不是中途遇事心灰意冷,退出权势之争,那此时必然是朝堂上冉冉升起的新星。而这位曹御曹大人,却是苦学数十年,去年才中举,当日确实曾听过崔广中的一次讲学,也是因为崔家的背景,厚着脸皮的叫了一声崔先生,能得到这个县官的实缺其 实还是拜崔家的关系。 “崔某不敢当!”崔光正气急,半点情面也不讲,大步走过去拽住了曹御的衣襟,也不管他穿的是官服,怒喝道:“那个赵牧贼人在哪里?” 曹御平日里素以端正形象示人,此刻突然被崔光正抓住,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身边的差官,心想这下脸面可都丢光了。 不过此时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今日倒霉,惹怒了这崔光正,若是他背后的崔氏门阀对此事不依不饶,恐怕到时丢的就不是脸面,而是官位,更甚之性命也有可能。 想明白了这些,曹御与尴尬中陪笑道:“先生莫要动怒,听学生慢慢解释,方才我已将赵牧收押……” “算你明白!”听到赵牧已然被收押,崔光正这才忿忿的放了曹御的衣襟。 “那个赵牧掉到了河中,此时仍在昏迷不醒当中,学生已经将他收押在监牢中,先生不要再忧心了,此事学生一定秉公办理,必让赵家人给先生一个解释。”曹御好言好语的赔笑说道。方才他接到了那个差官传回来的消息,当下就知这事糟了,于是第一时间纠集了人手,直扑赵家大宅,将刚从河中救出的仍在昏迷不醒的赵牧带到了县衙。 当然,他说的收押在监牢却又是假话了,赵牧正在他县衙的后院中,被大夫、仆人小心的伺候着。 对于崔光正,曹御得罪不起,同样的这赵家他也得罪不起。方才去赵家带人的时候就颇费了一番周章,赵家人不知对方的身份,只知道自家的宝贝嘎达被人给打了,掉在水中差点没淹死。曹御上门的时候,赵家老太爷也正纠集了一帮凶恶的下人,要去把殴打赵牧之人给揪出来,在峦城的地界上敢动赵家人,这是活的不耐烦了! 曹御亏得带了很多差官,在赵家门口就将人给堵住了,他陪着小心跟赵家老太爷陈述厉害,这边 的崔光正身后有崔氏门阀,而那个踢赵牧下水的人又是枢密处的,这两人可都是不好惹的啊。 赵老太爷这才知道碰上了硬茬子,不过赵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真要往身后的势力上靠,京中的高御史那可是赵家的女婿,管他什么清河郡崔氏还是枢密处,都是一本参到皇上那里,要他们好看! 曹御陪着小心说那是那是,赵家可是皇亲国戚呢! 赵家这皇亲国戚是假的,但这些年在高御史身上花的钱却是真金白银的,赵家的女儿在高御史那里也是破受宠爱,两家的关系还真是打断骨头连着肉,赵家如果真有事,高御史确实会管上一管。 赵老太爷其实也就是嘴硬,心里已经有点打鼓,山高皇帝远,京中的关系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他一摊手看着曹御问那现在怎么办? 曹御眼珠一转说到,其实这事会闹成这样都是误会,全都怪一个偷儿,这事的责任都在她的身上,赵老不妨略退一步,曹某也好劝着崔家那边退一步,最后的责任还都是落在那个偷儿身上如何如何…… 找老太爷一听好像挺有道理,又得了曹御的保证绝对会对赵牧好生款待,这才凶着面孔让人把赵牧抬进了县衙,就等着曹御这边一运作,他们好反咬一口将责任都推在叶柔儿的身上。 当然他们私下里的这些龌龊勾当叶柔儿都不知道,她还在一旁好奇的看着曹御大人在崔光正面前装孙子,被崔光正收拾的服帖好似一只哈巴狗,却不料情忽然急转直下。 曹御跟崔光正说了半天话,好像终于让崔光正心中的怒火稍稍熄灭。曹御微笑着直起了腰杆,目光忽然就转到了叶柔儿这边,他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朝着叶柔儿一指,对身后的衙役喊道:“将这贼女给本官拿下!” 旁边呼啦啦冲出六七个带刀的衙役,刷啦啦的抽出了钢刀,朝着叶柔儿就冲了过来! 第85章 乱斗 叶柔儿一愣之下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眼瞧着跑的快的一名差官已经要将钢刀架到了她的颈侧,她吓得徒然睁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忽听耳畔风声呼啸,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脸侧飞了过去,啪的打在了那官差握刀的右手之上,啊的惊叫声和钢刀落在地上的哐啷声同时响起,那官差被一枚石子打断了手腕,啊啊的惨叫了起来。 紧接着又是几枚石子呼啸而起,准确的命中那些官差的手腕,将他们一个个打的丢了钢刀,捂着手腕哀嚎不已。 曹御一顿,目光望向叶柔儿身后的段阳,立即被他眼中沉默的煞气吓到,过了一瞬才迟疑的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大人可是枢密处的?本官峦城县令曹御,要抓这个贼偷,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他这话说的迟疑,因为枢密处是庆国一个极其神秘的部门,枢密使大人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专管搜集各种情报,也负责监管各地官员的不法之事。枢密处各位官差品级并不高,但这却是一个实权部门。相传枢密处诸人皆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在外行走也经常有先斩后奏的行为,一般的芝麻小官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说白了当官的谁身上也不是清清白白的毫无污点,一旦被这些人盯上,不死也丢半条命,仕途基本就不要指望了,只能自认倒霉。 方才差官回去禀报他事发当场还有一位枢密处大人的时候,曹御以为他是随了崔光正而来的。以崔家的权势,若说支使一两个枢密处的差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是随了崔光正而来,那跟场中的小女孩就应该没什么关系,这样想着,曹御才跟赵家太爷定下了栽赃叶柔儿的计谋。因此曹御到了医馆,先是示弱的与崔光正好一番安抚,然后才是指挥人抓叶柔儿。他早看见了一旁冷漠站着的段阳,只是不知对方官位品级故而没有主动上前招呼,本想等抓了叶柔儿之后再与对方谈上一两句,可哪知,段阳根本没有管崔光正的态度,竟在第一时间出手伤了他手下数人,保护住了叶柔儿。 这是怎么回事? 曹御一头雾水,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段阳其实跟叶柔儿是一头的。 段阳冷 冷的看了曹御两秒,也没理会他拱手行礼,沉声道:“曹大人口口声声贼女,你手中可有证据?” 曹御又是一愣,赧然道:“这、这事……全是因她而起,本官……自然是要将她拿住盘问一番的。赵家告她偷盗,也有凭有据那……”在段阳威压的目光之下,他越发心虚,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半点气势也无,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段阳粗暴的打断。 “赵家说她偷盗,难道她就是偷盗吗?有凭有据?段某真是大开眼界,曹大人真是断的一手好案啊。”段阳将叶柔儿拉在自己身后,挺身与曹御相对持,他身高体健,曹御却有些矮胖,不自觉就在对持中退后了一步。 “如果我说赵家是栽赃陷害呢,段某这边也有些凭据,曹大人以为如何?”段阳前进一步,几乎是贴着曹御的身前,阴鸷的黑眸冷冷的凝视着曹御,将对方吓得脸色都白了,哆嗦了一下偏头去看崔光正。 “崔先生……你看,这位大人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曹御咽了咽口水,求助般看着崔光正,希望他能出面管束一下对方。 方才曹御名人抓叶柔儿的行为来的突然,段阳一手石子暗器又耍的漂亮,崔光正有种忽然看了场戏法般的错愕,整个人都还在事外,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在干什么,忽然被曹御这样求助的叫着,他才猛然醒悟,自己并不是置身于事外。 出乎曹御的意料,崔光正皱眉沉声呵斥的人却并不是段阳,而是他,“曹御!你做什么!不问青红皂白的抓人,你就是这么为一方父母官的吗?” 曹御一下子就懵了,磕磕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下官,学生,这……” 他想不通刚才明明已经将这位崔先生哄好了的,怎么又突然发起怒来了,这中间到底是哪个环节搞错了呢?他脑中飞速的思考着,一时不得要领。 叶柔儿从段阳身后闪出半张脸,高声道:“我没有偷东西,是赵牧冤枉我!他要抢我们家的蘑菇种植秘法,我不告诉他,他就打我,亏得崔公子和他的朋友仗义相救,我才没有被打死,曹大人,你怎么能冤枉好人呢?!赵牧把崔公子的朋友打伤,现在还在抢救,崔 公子也被打折了手指,我们还没有要追究赵牧的罪,他们这是恶人先告状!曹大人,你断案如神,这事可不赖我们啊!” “你是张村的叶柔儿?”曹御此时终于将叶柔儿认了出来,当日房契掉入水中,这小丫头在公堂之上就是一口一个青天大老爷的叫,使得曹御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也记住了这个能言会道的叶柔儿。 可是他就更想不通了,既然是张村贫家女叶柔儿,那她更没可能有靠山的啊,为什么这位枢密处的大人要替她出头呢? 叶柔儿完全从段阳身后绕了出来,噗通的跪倒在曹御的面前,她与段阳和崔光正不同,见了县官是一定要拜一拜的。“曹大人还记得小女,我正是叶柔儿。” 曹御正色的咳了一咳,看了一眼崔光正和段阳,还是强摆出大老爷的威严来对叶柔儿说到:“你既然说你没有偷东西,那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一说吧,若有半句假话,本官定然不饶!” 叶柔儿点头,便原原本本的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其间乔家兄妹也同她并排的跪了,一起为她作证。 曹御听罢心中依然明白当时的状况,又问了问叶柔儿这蘑菇的事,待到叶柔儿说完蘑菇的来历,他心中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的明白,暗道这赵牧真是太霸道了! 前些天赵家找上他,说到要在附近的上山买些地,一块一块的面积都不大,但是零零散散的都分散在附近的山中,每一块地中都有一眼温泉。当时他还纳闷赵家买这么些个带温泉的地做什么,若是要借着温泉的利在山中盖别院,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他当时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卖地赚钱这是美差,就吩咐了手底下人把这事办了。 现在看来赵家这是早有准备啊! 可是他虽然心中明白,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仍是威严的对叶柔儿道:“你这蘑菇最初可是在温泉附近发现的?” 叶柔儿点点头,匆匆与身边的乔琰交换了一个眼光。 “恩,这就对了!”曹御忽然提高声音,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叶柔儿,你可知这方圆五十里的温泉都是赵家的?如此一来,你确实是偷了他们家地 里的东西,此事千真万确,你还有何话说?” 叶柔儿忽然呵的笑了出来,有几分好笑的看着曹御,“曹大人,说千真万确还太早了吧?我只说蘑菇确实是在温泉附近发现的,又没说是在赵家的温泉附近发现的!” 曹御惊异,“那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叶柔儿只是冷笑,她身边的乔琰这时开口道:“回禀曹大人,我叫乔琰,这是我妹妹乔真,我们是回纥人,家乡遭灾,我们才来此投奔叶家,这蘑菇就是在我家乡的温泉附近发现的,被我和妹妹一路带到中原,安顿后就在张村传授了蘑菇种植之法,现在村中好几家都培育出了蘑菇,曹大人若不相信可以派人去查。”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曹御和崔光正都愣在了当场。这套说辞是那天陌生人去过村中询问之后,在玉容的强烈要求下编造的。 叶柔儿不得不承认,玉容那时候的坚持果然不是毫无道理的,她用更丰富的人生经验敏锐的察觉到了隐藏的危险,提早对今日之事做出了预防,这才让赵家的栽赃嫁祸落空,他们挥出的这一记重拳,其实是打在了棉花上,根本使不出力。 方才曹御说出方圆五十里的温泉都归属赵家的时候,崔光正甚至有过一瞬间的迟疑,心想会不会是叶柔儿不了解情况之下误采了赵家的蘑菇呢?但即便如此,此事说到底也只是误会,哪值得赵家如此赶尽杀绝。 可是没想到这蘑菇根本与赵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曹御也愣在了当场,盯着乔琰看了好半天,想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见少年言之凿凿,一派坦然,不像是在说假话。而且看乔琰和他妹妹两人确实深目高鼻的外族人长相,曹御不由自主的就相信了,心道这下赵家的如意算盘可没打好啊,此事发展成这样,怕是不好处理了…… 在曹御沉思不语的片刻,段阳又站了出来,沉声道:“这事段某可做个担保,外域回纥人那边确实有人善种蘑菇,西北苦寒,牧人部落有许多耕种的技巧是我们中原人不知道的,他们尤其擅种一种叫羊肚菌的,每每商队往来也多带此物!” 叶柔儿抬头看着段阳笑了笑。 其实 段阳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牧人并不擅种蘑菇,但回纥人生活的地域大致在如今地图之上的甘肃新疆一带,而羊肚菌的主要产地却恰巧是青海、甘肃、新疆一带,这些年商队往来那边的人确实经常带些羊肚菌来贩卖,这事略作探查也是可以知道的。 “既然段先生如此说,那就自然是真的了,崔某也不相信叶柔儿会偷东西,是这赵家不问青红皂白的栽赃嫁祸!他们连自家温泉附近的地里产些什么都不知道吗,真是荒谬!”崔光正怒道,一甩袍袖。 叶柔儿见事有转机又抬起头,略作天真的问曹御,“曹大人,叶柔儿有一事不明,赵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这方圆五十里的山地也不都是他们家的,可是今天赵牧却誓言旦旦的说五十里内温泉都是他们家的,他们家买地只买温泉,这又是为何呢?而且柔儿听说,他们这地是最近才买的,曹大人可有此事?” 叶柔儿清脆的声音在场中响起,她还没有变声,话语中略带童稚之声,可是话中的意思却不那马简单,三两句话中已将赵家针对她有备而来之事点明,也同时提醒了在场各位,这位父母官曹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曹御尴尬的哽住,嗯嗯啊啊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崔光正的脸色又怒了起来,曹御初到医馆之时态度非常的恭谨,又说把赵牧抓起来了,他就有几分相信了。可是再看曹御之后的言行,哪里有一点要秉公办理处置赵牧的样子!明知道这事中还牵扯到他崔光正和另外一名举人老爷,曹御都敢如此推诿,就可推断平日里他这个父母官是如何治理一方的了!难怪赵牧敢如此横行霸道,原来是有曹御这样一个败类在此为贼人庇佑!崔广中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大吼道:“这分明是有预谋的夺产!曹御,好你个曹御,你明明知道这些事却在这里假装不知,还要抓了叶柔儿回去,你心中可还有半点道义?你可对得起你项上这顶乌纱!如你这般的狗官不要也罢,崔某今日绝不与尔等善罢甘休!” 事发至此,崔光正暴怒之下说了无数句狠话,却惟独这一句直击曹御本心,将他吓的魂都没有了。 第86章 乱斗2 崔光正怒不可遏的回身四处的寻找着什么顺手的家什,一眼望见墙边一柄大扫帚,他立刻冲了过去拿在手中,然后挥舞着扫帚朝着曹御打了过去。 殴打朝廷命官,这本是大罪,可是崔光正这时已经怒火攻心不管不顾了。他在崔家本身辈分很高,平日里也经常教训一些比他年纪大的晚辈,而这曹御又算是崔氏门生,官位还是托了崔家的关系得来的,所以崔光正这打人的行为也不算是太过疯狂。 在崔光正看来,这样如此一个不明法礼的芝麻小官,他打就打了,他日如果追究起来,难道还能有谁替这曹御出头不成!其实他这想法就跟赵牧当时对他们两个书生动手时想的一样。 崔光正的扫帚摇摇摆摆的朝曹御挥了过去,他本就是一个弱质书生,手上又受了伤,那扫院子的大扫帚十分的沉重,一时倒没有拿的很稳。 曹御慌忙一矮头,惊慌失措的朝后退去,口中不停辩解,可是崔光正在气头上,哪里还管他说什么,只是追着他打。曹御脸上被扫帚扫到,刮出了几条血痕,一时间也是气恼的不行,拿出了县太爷的威严,指着崔光正吼着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休得无礼! 崔光正怒吼着就要摘了他的乌沙,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官差们护在曹御的跟前,试图用武力阻止崔光正,都被段阳三两下给收拾的倒地不起。 曹御识时务的奔出大门,在他身后诸多差官的掩护下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崔光正不依不饶的追出门去,朝着曹御等人狼狈的背影愤怒的骂道:“竖子!你别跑!” 医馆外也有路过之人,好奇而惊诧的看着平日端方持正的县官大人被一个年轻书生大骂着逃掉,纷纷啧啧称奇,不知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也有早前在那边围观了赵牧暴行的人,便兴致勃勃的说起那时之时,引得周围众人一片议论纷纷,众人虽都不认识崔光正,但也都猜测赵牧这回惹到了不能惹的人,也不知这青年书生背景到底如何,若能将这峦城一霸给除去,那可真是大快人心了 ! 这边曹御领着手下狼狈逃窜,匆匆的跑回了县衙,他害怕崔光正和段阳真的找上门来将他暴打一顿,紧紧关闭了大门躲了起来。 那边赵家很快听闻了曹御被人追打的事,知道曹御根本罩不住这事,赵牧再在县衙恐有危险,赶紧召集了仆人打手奔至县衙,将人给抢回了家中。 曹县令两头得罪,两头不讨好,好好的一个县太爷被欺负的落水狗一样,所以他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的时候做了决定,这麻烦事他不管了!就让他们双方自己去斗吧,斗个你死我活。 这边崔光正追出门去跑了两步就气喘吁吁,扔了扫帚之后又骂了几句才不解恨的回到医馆,正赶上密室的房门打开,杜广林的医治已经结束了。 “怎么样?”几人俱都关切的围了过去,那大夫面色微微发白,额头上都是薄汗,显得甚是疲累。 “人是救回来了,不过,恐怕从此之后也只能卧病在床了,哎……”大夫叹了一声。 几秒之内,众人都是安静的呆立着,好像没有听懂大夫说话,心中一片悲凉。叶柔儿更是第一时间就红了眼圈,眼泪刷的流了出去。 崔光正愣了片刻,神色有些恍惚,双眼发红却是生生的止住了眼中的湿意,过了半天才狠狠道:“广林兄,崔某誓要为你报仇!” 他握着拳头走进了密室之中,杜广林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异常。崔光正在他床前站定,看着挚友凄惨的模样狠狠的握着拳头,恨不得生生将钢牙咬碎。 段阳拍了拍叶柔儿的肩膀,叶柔儿顺势将头靠在他怀中,在他的黑衣上蹭去了眼中的泪水。段阳身形一滞,略带僵硬的在她背上拍了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段大叔,你教我武艺好不好?”乔琰的双目也是微微赤红,少年愤怒的喘着粗气,眼中满是倔强与自责,“如果我会武功,今天就不会让柔儿被欺负,杜公子也不用为了我们被人殴打受伤。段大叔,我知道你有本事,你教我好不好?” 段阳把少年 的头也压在自己的怀中,感觉他单薄的肩膀微微抽动,压抑而委屈的哭了。 比起哥哥的隐忍,乔真的表现外放的很多,小丫头这时才弄懂卧床不起的意思,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段阳怀中两个本来就在强忍眼泪的小娃儿,被乔真这豪迈的哭声引得越发悲愤起来,也都呜咽着哭了起来。 过了好半天,乔琰才算是整理好情绪,首先从段阳的庇佑下挣脱出来,替乔真擦了擦眼泪,低低的安慰了她两句,小姑娘含着眼泪憋着嘴巴对哥哥点了点头,挪到叶柔儿的身边拉了拉她的手,“姐姐,不哭了,杜先生会好起来的!” 叶柔儿又过了两秒才从段阳怀中抬起头,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她蹲下来摸了摸乔真的头,“真真好乖,杜先生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小点声,别吵他养病。” 乔真乖巧的点点头,有些眼巴巴的看着屋子里躺着的杜广林,有心去里面看看又不敢提出来。 又过了片刻崔光正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眼圈也是红红的,朝着段阳拱了拱手道:“段先生,崔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成全。崔某知道枢密处自有一套联络的方法,非常的快速,能否替崔某传递两条消息出去?” 段阳也拱手,“崔先生请吩咐,段某莫敢不从。” 崔光正于是借了医馆的笔墨纸砚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清河郡崔家的,一封则是送到京城给他的恩师的。 段阳拿到这两封信用最快速的方式传递了出去,不出几日两边应该就能收到信件,关于峦城这边发生的一切,定要赵家血债血偿。 与段阳接头的人还告诉他另外一个消息,说刚看见赵家纠集了百十来号壮汉,各个手持刀枪棍棒,气势汹汹的似乎想要去围攻医馆。 这赵家看来是要鱼死网破了! 段阳怕赵家会去找玉容和小虎的麻烦,赶紧派人去张村保护她们,他自己则匆匆赶回了医馆,果然在街口就见了好几个混子,想来是赵家派在这边探风声的。 他回到医馆说明情况,招呼大家赶快转移,崔光正的怒火又冲天 而起,愤然道:“难道他们还真敢杀上门来不成!” 段阳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面色凝重。 崔光正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反了,这是要反了!” 段阳等他稍微平复了下情绪才问到:“崔公子此行来到峦城可有旁人知道?” 崔光正摇头,这一路上他害怕麻烦,担心惊动周围的文人儒生上门来拜访,是以轻车简行一个仆人都没带,还是在半路上遇见了杜广林,两人才结伴同行。这样一看,他的行踪成迷,如果真在峦城这边出点什么事,怕是家中一时半会的也收不到消息。 想到这里崔光正才略有些后怕起来,赵家如果真是鱼死网破的拼杀过来,恐怕他真的有很大可能要丧命于此!日后纵然是被家中知道了又如何,赵家完全可以编造一个谎言逃避责任,就是不能逃避责任,他们也是挣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就像他觉得打一个朝廷命官无所谓一样,对方可能同样也觉得灭掉一个弱质文人无所谓…… “这……他们难道真的敢?!”他这样反问着,其实心中已经有些信了。 段阳点点头,他在峦城时间不长,才半年多,可是也了解了此地官商勾结犯下的恶性。那赵家无法无天,后来淮安王府的大公子来到峦城小住,在此期间赵家表面上似乎微微有些收敛,但暗地里仍然是欺男霸女的为祸一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哪里来的雄心豹子胆。 叶柔儿听到此处忽然紧张的抓住了段阳的袖子,急急道:“段大叔,那我娘和小虎会不会有危险?” 段阳安抚的拍拍她,“方才我已经让人去接叶夫人和小虎过来了,今天晚上我们同在一处,不怕。” 叶柔儿这才放心的点头。 “那依段先生的意思,哪里才是安全的?”崔光正皱眉问道。 “淮安王行馆。崔公子与淮安王家应该有旧,今晚我们就去淮安王府借住一晚如何?据段某所以,大公子与世子夫人不日就要抵达峦城,所以王府行馆中此时家丁兵将甚多,应该安全。” “好!那就去淮安王行馆借住!”崔光 正立刻做了决定,虽然杜广林还没有苏醒,但也必须要挪到行馆中去暂避,还是将杜广林放于平板之上抬上马车,段阳驾上马车带众人冲破了混混的封锁,直奔淮安王府而去。 将那群混子甩开很远,段阳才让车速慢了下来,此处已经远离医馆所在街道,他们混入上元节游玩的人群之中,也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了。 马车驶出去很远,叶柔儿的脑中还在想段阳那句:大公子与世子夫人不日就要抵达峦城……不日就要抵达……不知道这个不日,到底是几日呢? 她知道在这样的时候,真的不应该思想那些儿女私情,可是当听见慕容锦就要回来了的时候,她整颗心突然就跳跃了起来,咚咚咚的好像要从胸膛里跃出来一般不受控制。 她偷眼去看了看身边的人,崔光正和乔家兄妹都是一脸愁云惨雾的凝视着昏迷中的杜广林,没有人注意到她此时的小小雀跃,这种对比,更让她心里自责不已。 ——这种紧张的时刻你还有心思发春,叶柔儿你真是不可救药了!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狠狠的在她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疼痛使她暂时恢复了些理智,可是脸上那些微微有些上扬的线条却是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的。 也许,等慕容锦回到了峦城,他们就不用再担心会被赵家和曹县令报复了吧,她这样想着,轻轻咬了下唇,讷讷的发起呆来。 天色已经接近傍晚,街道上关于上元节的庆祝已经慢慢的开始了,远远近近的店家,河道两侧,石桥之上都高高的挂起了灯笼。在城中最为宽阔的水道之上,几艘画舫在其中缓缓划行,隐隐的能听见丝竹之声和女子们的娇笑,那应该是文人雅士约了妓院中的花魁一同游河赏灯。街上穿行往来的游人三五成群,或站在河畔远眺,或站在酒楼门前呼朋唤友,远近都是一片繁华安乐。白日那一场街头殴斗和下午在医馆门前县令大人的狼狈逃窜都没在百姓们的脑海中留下什么印象,不过是这上元节上发生的两桩有趣无趣的轶事,他日略添聊资罢了。 第87章 金蝉脱壳 淮安王府行馆,也就是叶柔儿非常熟悉的慕容行馆,其实半年多以前这里还是姓李,是李妱华的陪嫁园子,因为慕容锦来这里小住,才改了名称。 园子里的管事并不认识崔光正,但却是个圆润世故的明白人,所以当崔光正表明了身份之后,立刻将他们迎进了园中安顿下来。管事对于叶柔儿和乔家兄妹的身份虽然多有猜疑,但也谨慎的没有多家注目,见一行人中还有伤者,立刻打发了下人去医馆请了大夫过来照看,又拨了几个丫鬟小厮在他们住的小院伺候。 过了没一会,玉容和小虎也被接了过来,同他们一起安置在一个小院中。 简单的对玉容说了下白天发生的事,玉容吓了一跳,搂着三个孩子上下的检查了好一番,确定大家都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在行馆中吃过了晚饭,大家聚在一起讨论接下来的行动,听见外面有仆人通报,县令曹御求见崔先生。 “他还敢来!”崔光正听见曹御的名字蹭的站起来,就要冲出去再打他一顿,却被段阳给拦了下来。曹御早前被打的狼狈逃窜,躲在家中闭门不出,此时又找到慕容行管来,不知想干嘛。 曹御急匆匆的走进院中,脸上被崔光正打到的地方还有些红肿,也不等进屋就焦急的喊道:“崔先生不好了!赵家发疯了!” “哼!你还敢来!”崔光正瞪了他一眼,曹御迈入门口的脚步顿了一下,有些畏缩的看着崔光正。 “先生先别生气,听学生说完……” 原来曹御回到县衙决定躲起来两不相帮,但后来从医馆那边传来消息,崔光正的朋友受伤极重,怕是要瘫痪,这个消息把曹御吓的够呛。如果只是崔光正和赵牧两人在街头打了一架,这事虽然难看,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两家人初时生气,但事后各方势力协调一下或者就能了解。可是,他没想到这中间竟然会有人受重伤,那这事恐怕就不能随意了解了。 曹御并不知道受伤的人跟崔光正是什么关系,但这都不影响崔家在这事上的态度,赵家无论再如何家大势大,也不 过是个大地主,是一介商贾,背后的高御史虽然是国丈,但赵家女儿也只是个受宠的小妾而已,又岂是崔氏门阀这等高门大户的对手! 曹御想明白了这些,立刻明白他这缩头乌龟当不得了,必须立刻站队在崔光正这边。但赵家那边又传来消息,赵家人这回是真疯了,他们纠集了百十号人,气势汹汹的在城中搜查,势要把崔光正等人拦在峦城之内,一副火拼到底的架势。 这还了得! 曹御一听这消息慌忙跳了起来,急匆匆的把手底下能用的差役都集合了起来,想要去医馆保护崔光正等人,到了医馆却扑了个空,又打听到崔光正他们已经去了慕容行馆,这才战战兢兢的又登门拜访。他不管崔光正现在是如何气恼他,只要最后他能保得崔光正不被赵家伤害,那就算是大功一件,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崔光正冷冷一哼,态度仍然是很恼火,但比起初时也算是好了很多了。 “这赵家到底是何背景?”崔光正皱眉,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的丧心病狂。 曹御又将赵家的背景都一一的讲了。听闻只是女儿嫁了个御史做妾竟然就如此蛮横,崔光正气的又是一顿怒吼。今天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瓷器碰到了破瓦罐,真真是倒霉透顶。 等他稍微平静了一些,曹御又诺诺的说到,他刚得到消息,张村叶家的草房已经被流氓地痞给一把火烧了…… “啊?”叶柔儿等人听到这消息激动的站了起来,什么地痞流氓啊,分明就是赵家人!可是谁也没有证据,只能干瞪眼的吃哑巴亏。 好在段阳警觉性强,提前把玉容和小虎接了出来,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叶柔儿无奈的叹了口气。烧了就烧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可惜了那两只肥肥的老母鸡和半筐鸡蛋……她赶紧晃晃脑袋把这想法挥走,这时候她还小家子气的心疼她的老母鸡和鸡蛋,真是太不厚道了。 过了一会又有差役来禀报消息,曹御一听之下脸色煞白,声音都颤抖了:“先生,赵家与负责守备的洪武营有关 系,此时负责守备峦城五百兵丁恐怕已经被他们说动,正朝此处来……” “什么?!”崔光正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赵家居然连守备的兵勇都能指挥的动,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曹御,你就拿他们没有办法吗?” 曹御冷汗涔涔道:“下官无能,赵家、赵家能说动洪武营也实在是匪夷所思……” 段阳沉思片刻方才开口,“此事未必是真。洪武营毕竟是峦城守备,不可能帮赵家抓人,但是今夜是上元节灯会,洪武营借着这个名义加强守备倒是有可能的,一旦发现我们的行踪他们就会给赵家通风报信,如此一来我们便被困在了这行馆中,无法与外界传递消息……赵家到底要干什么呢?”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赵家到底要干什么他们都想不通,难道真想把崔光正也弄死?可是弄死崔家的人他们就不怕报复?一个小小的赵家怎么是清河郡崔家的对手呢,这事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 不过他们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解答了。 过了一盏茶时间有差役来报,赵家在四处宣扬家中独子赵牧被匪人劫持不知所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面面相觑,简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事到如今他们在猛然反应过来,赵家之前作出的所有疯狂举动原来都是阴谋! 不得不说这手金蝉脱壳玩的漂亮! 原来他们限制住崔光正一行人的行动是为了将赵牧送走而不被人发现踪迹啊,还用了个被匪徒劫持的名义,如此一来,今日街头斗殴也罢,杜广林的伤重瘫痪也罢,就都找不到元凶了。 赵家甚至还可以随时随地反咬一口,说是崔家报复将赵牧抓走了。 洪武营的异动就更好解释了,富商家的公子被劫持,军人进城帮忙搜查实在是合情合理。 一举数得,高,实在是高! 崔光正不怒反笑,哈哈的拍了两下手,他简直要为赵家人的计谋击节叫好了!过了片刻他才阴沉的咬牙道:“鼠辈!” 曹御也呆愣在一旁,他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开始他也纳闷赵家是不是真的疯了敢跟崔家叫板,现在看来都是自己想错了 ,赵家从一开始没有疯。恐怕从知道对上的是崔氏的时候,他们就在想后路了,最开始同意把赵牧送到县衙也只是缓兵之计,全都是为了最后再将他劫走。 而且,曹御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也许他的行动也被赵家算计在内,之所以能把崔广成人限制在行馆中,这其中他的通风报信起了很大的作用。 赵家,难道真的这么算无遗漏? “曹大人,你此时怕不太方便呆在此处,既然赵家说赵牧丢了,那你自然要带人去赵家查探一下才好。”段阳最先打破了沉默,他不像崔光正已经完全被气糊涂了,“这边崔先生也先不要生气,正式的写一份诉状状告赵牧,不管能不能抓到人,这个程序都还是走的,否则对方更有理由散布谣言说我们私下里抓人了。” 崔光正也反应过来,立刻拿了笔墨刷刷刷的写了一张状纸。面对后面事情的匪夷所思,他现在觉得曹御的行状也没有初时那么可恶了,所以把状纸交给曹御的时候还礼貌的拱了拱手,“曹大人,此事还要劳烦你。” 曹御惊慌失措连称不劳烦,才带了人硬着头皮去了赵家。又过了半个时辰曹御派人传话到行馆这边,赵家果然一片嘈乱,赵牧居住的房间被砸的乱七八糟,而赵牧自然是不知所踪,还有七八个家丁被打断了腿脚,一口咬定是几个武艺高强的蒙面贼人闯入家中将赵牧给劫走了。 众人已从最初的错愕中清醒过来,对这个结果除了气愤也只能无奈的接受。 赵牧失踪,崔光正状告之事就落了空。而赵牧犯下的又不是诛九族的大罪,自然没办法牵连赵家其他人。就算是崔家动用关系打压赵家又如何,毕竟是保住了赵牧这一根独苗的一条命,只要人还在就可以东山再起。 而且赵家之所以能用这条计,也是算准了崔光正不可能常在峦城呆着,最多十天半月他就会离开。等他离开之后赵家仍是这栾城一霸,也许赵牧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重新出现,到时候谁又能奈他何? 崔光正狠狠的握着拳头,“若不能将赵牧这杂碎绳之以法,我崔家 还如何在庆国立足!崔某发誓,一定要让赵家的如意算盘落空,我就不信斗不过他们!” 叶柔儿无奈的叹气,这事全因她而起,如果当时她没有那么坚持,而是把蘑菇种植的方法告诉赵牧,可能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都怪她,那又没什么可保密的,她何必要那么执着呢!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轻轻的拍了拍,段阳略带安慰的看着她,“不要自责,不怪你。” 叶柔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怎么能不自责,尤其是看着还在昏迷不醒中的杜广林,她简直自责的快崩溃了。 乔真把头靠在叶柔儿的怀中,搂着她的腰细声细语的说到:“姐姐不哭,那个姓赵的是坏人,他就爱欺负人。” “真真怎么知道他是坏人?”叶柔儿擦了擦眼泪,回忆起当时遇见赵牧情况,乔家兄妹都是脸色煞白一副仇恨的模样,看来他们与赵牧也是有仇的。 乔琰横眉怒目道:“我们兄妹也曾受他欺负!我们逃难到这之后,我就靠给人写信赚银子,后来又帮人写对联福字,哪知有一天遇见赵牧带人掀了我的摊子,还把我扔进河中,我这才受了风寒昏迷不醒,客栈也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们兄妹流落街头,要不是遇见段大叔和柔儿,我们俩就要冻死了。赵牧这个恶人,欺凌弱小,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仇我一定要报!”乔琰恨恨的说到,眼睛里喷着怒火,拳头捏的咯吱响。 “你也被他扔进了河中?这个恶霸,他扔人进河上瘾了吗!”叶柔儿也怒道,说起自己被赵牧扔进河中那一次,犹自后怕,当时若不是遇见了慕容锦,她哪里还有命在,玉容和小虎恐怕也早饿死了! “竟有此事!”段阳并不知道叶柔儿与赵牧之间的恩怨,听她说那日被扔进河中之事,也是有些后怕的皱起了眉头,因为赵牧,他差点永远也找不到叶柔儿了。 此人留不得! 段阳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不管赵牧在哪里,他都一定要找到他,将他永远的从这世上抹去!赵家不是说他被人劫持了嘛,那么他就将计就计,让这事弄假成真吧。 第88章 寄人篱下 一连三日,赵牧仍然是不知所踪。 赵家人装模作样的将赵牧失踪之事报了官,赵家老太爷又亲自到慕容行馆拜访,给崔光正赔礼道歉,说无论如何当日的街头乱斗都是赵牧的错,赵家愿意尽力做出补偿。 可是现在赵牧的人都失踪了,再补偿又有什么用,崔家难道还稀罕赵家补偿的那一点金银不成! 崔光正是绝不肯接受这种结果的,可是赵家老太太第二天又带着家中的女眷,呼啦啦四五十人,齐齐的跪在了慕容行馆之外,一顿呼天抢地的痛哭流涕,哀嚎着求放他们一马。如果实在不行,赵老太太愿意代替赵牧去死,说着老太太就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冲向行馆外的石狮子,一头碰了上去。 最后的结果,赵老太太伤了头晕过去,却没那么容易死。可是围观群众已经在行馆外聚集了起来,对此事议论纷纷,恐怕人群中早被安插了赵家的人,吵吵闹闹的煽动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一时间舆论的导向就偏向了赵家,而且闹事的人口中不喊崔光正的名字,而是清河君崔氏,生生的将这事变成了崔氏门阀欺压百姓的证据,崔光正这个苦主倒成了逼死老妪的恶人,真是百口莫辩。 这几天段阳也每天早出晚归的查探赵牧的下落,可是枢密处纵然是消息灵通,也始终没有得到赵牧的下落。 事情陷入了僵局,好像也只能这样不了了之了。 崔光正愤恨郁闷,每天都将赵牧臭骂八百遍,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第四日清河郡那边的消息传了回来,崔家肯定是不能吃这个哑巴亏的,抓不到赵牧就对赵家下手!可是清河郡山高水远,崔家的触手一时半会也触不到禹州境内,光凭崔光正一人之力到底力薄,就算是给赵家造成了一些打击,但到底是让赵家有了喘息之机。 这些天赵家也是加紧动作,生意压缩,还变卖了许多田产地业,将大半产业更名到了高御史那边,同时也在京中积极的活动,高御史也亲自跟崔光正的授业恩师见了面,试图从中调停。 而赵家最明显、也是最有效的一个举动就是给杜广林家中送去了纹银五千两! 五千两啊 ,叶柔儿听见这数目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白花花一座银山,遮天蔽日,抬头也看不见山顶。 杜家只是小康之家,他们的立场在这五千两银子面前立刻就动摇了。没过几天杜家就派人来接杜广林,顺便带来了杜家的态度——人已经伤了治不好,这事已经无法挽回,他们只求以后安稳度日。既然对方肯赔偿,那么他们也就不再追究了。 崔光正这个气啊!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就像叶柔儿在自责一样,他也同样在自责,杜广林这无妄之灾也有他一部分原因,他只能一边愧疚一边气恼的接受了杜家的态度。 杜家这一退缩,赵牧的罪就更轻了,事情正在朝着赵家预谋的那样,朝着不了了之而发展。崔光正整日唉声叹气愁眉紧锁,大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 比起崔光正和段阳马不停蹄的调查赵家罪证的忙碌,叶柔儿母女和乔家兄妹却是无所事事的闲了下来。 如今他们同崔光正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管家特意拨了几个丫鬟小厮过来伺候,吃饭穿衣,事无巨细的一应照顾周全。初时,行馆中的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对待几人的态度还算是恭谦,可后来慢慢的弄明白他们与崔光正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误打误撞在一起,几个小丫鬟对待他们的态度就有点变了。 玉容离家匆忙,好些东西都没有带起,这一天便发现小虎的尿布有些不够用了。本来叶柔儿打算去买的,可是段阳担心赵家人会找她的麻烦,所以严令禁止他们出府。叶柔儿没办法,只好去找几个小丫鬟问问,看她们能不能帮忙弄一点旧棉布来。 可是却在一个丫鬟的门外,偷听到了她们的一番对话。 “那个叶柔儿,我当是什么大小姐呢,原来就是个村姑啊!那还让我们伺候她!她也不怕折了寿,今天早上我没给她打洗脸水,自己有手有脚的就自己弄去,以后我才不伺候她呢!”叶柔儿听得这个声音,这是那个叫翠儿的丫鬟,是个粗使丫头,负责干些洗衣挑水的活。几天早上叶柔儿起床之后发现没人来给她们送水洗漱,她也没在意,这些日子在府里也熟悉了,就让乔琰去提 了水来。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翠儿故意的啊。 呵呵,这点小事。她苦笑着摇摇头,在门边站了下来,听里面传来另外一个丫鬟山杏的声音。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管家是怎么想的。伺候崔公子我愿意,可是那家老小凭什么让我伺候啊!你看那个叶柔儿不就是前阵子老跑府里卖东西的吗?这样的人也欺在我们头上,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啊!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去能怎么样呢,人家现在傍上了崔公子,你没看那个小崽子嘛,说不定就是她娘……” 屋内激忿的对话朝着猥琐下作的方向发展了下去,两个小丫头发出吃吃的笑声,将叶柔儿他们一通劈头盖脸的贬斥。 叶柔儿静静的站在门边听着,话说成这样她就真的不好进去了。 其实这几天她们哪用丫鬟伺候什么了,除了第一天摸不清门路的时候请她们帮忙了,后来的几天能自己干的基本他们都自己干了,叶柔儿和乔琰两个大的还帮着丫鬟们干了不少活,大家表面上相处的一片和气,可是哪想到私下里她们有这么多怨气。 看来是时候从行馆中搬出去了,本来嘛,他们这种身份怎么能像崔光正一样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呢。 叶柔儿默默的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房中。玉容见她脸上不快似有心事,又没有要到棉布,就猜到了她可能在外面受人指摘了。玉容是在大宅门里混过的,哪里不知道宅门世家里那些踩低就高的势力嘴脸,她笑呵呵的抿了抿女儿的头发,柔声安慰道:“柔儿是不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了?不用在意她们说什么,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而已。” 叶柔儿叹了口气,“娘,要不咱们搬出去吧,总在行馆里住着也不行啊,这里到底不是咱们家,我们手上也有不少银子,买一间小房也够了,实在不行就租一间,那天看中的那个字画店也不知道租没租出去,我还真挺喜欢的呢,那铺子后面的两间房还可以住人……”叶柔儿滔滔不绝的说着,玉容却笑了笑打断了她。 “咱们不搬,暂时就在这里住着。柔儿你不要忘记了,赵家的事还没完呢!这件事是 因咱们起的头,但最重要的罪证却是打伤了杜先生。他们刚用钱摆平了杜先生的家里,就已经脱了大半的罪。现在一定是在紧紧的盯着咱们,如果能让咱们娘几个也闭嘴不说话,那仅剩崔先生一人,这事就更加不好办了。柔儿这时候咱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以为赵家会像对杜家那样对待我们吗?不,他们不会用钱封我们的嘴,只会下黑手、出杀招!” 说到这里,玉容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柔和的面孔上也染上了一层冰冷萧杀,“一定不能让赵家得逞!这也是段先生一直告诫你不要出府的原因,恐怕这行馆的四周早已补下了赵家的眼线,你只要一出去就会被他们抓走。柔儿你要听话,娘知道你不愿意寄人篱下,可是这时候真的不能意气用事!再说,不就是几个小丫头吗,对付她们可比对付赵家容易的多了。” 叶柔儿皱眉叹气,无奈的点了点头,她明白玉容的话,之前是她想的太简单了,以为赵家偃旗息鼓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经玉容这么一分析她发猛然惊觉,这事的关键点竟然是在她身上,这时候她确实不能让赵家抓住,否则真的会小命不保。 玉容的脸上浮现一丝自信的笑意,“柔儿你很聪明,娘就教教你,如何拿捏人心。” 叶柔儿有些傻愣的看着玉容,她还从没在这个质朴温柔的女子脸上见过这样自信满满的神情,看那意思,她真的没把几个小丫头当回事。 当天吃过晚饭,玉容便让叶柔儿去叫山杏过来,她有话要说。 山杏老大不愿意的跟着叶柔儿进了房中,见了玉容也没有好脸色,直愣愣的问:“找我什么事啊?” 玉容淡淡一笑,款款走到山杏的面前,拉过她的手放进去二两碎银,“山杏姑娘,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这些银子给姑娘添点胭脂,姑娘可千万别嫌少。” 山杏有些惊愕的低头看了一眼碎银子,她没想到这穷了吧唧的叶家能一下子打赏她这么多钱,二两银子啊,她只是一个最低等的丫鬟,一个月的月钱才两吊钱而已,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得到主人家的赏赐,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二两银子啊,这 二两银子送回家中去,够她在穷山沟里的爹娘弟妹过上小半年了! 山杏的脸上不可抑制的带上了微笑,感激的看着玉容,一改方才的冷淡态度,“叶大娘,这可怎么使得!这钱,这钱我不能要……”她嘴里虽然说着这钱不能要,可是手掌握的紧紧的,一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玉容微笑着拉了她坐下,温和说到:“姑娘不必推辞,以后咱们还要常来常往。不瞒姑娘,其实我以前也是咱们府上的丫头,是跟在大小姐身边的,哦,现在不能叫大小姐了,应该叫夫人才对。”玉容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的仪态很是端庄温婉,山杏看着她不自觉的就挺直了腰背,也规矩了一下坐姿。 玉容继续说道:“其实我们这次过来是得了夫人的命令,碰见崔先生是凑巧罢了夫人用我惯了,这次还让我回她身边伺候,我家柔儿也会跟我一起过去夫人那边,小琰就跟着齐叔多历练历练。以后你同柔儿一起做事,希望你们能亲和些。我看姑娘聪明伶俐实在难得,心底又善良,正是夫人喜欢的,我想等夫人回来了,一定在她面前替姑娘举荐一番,到时候把你调去夫人跟前伺候,山杏姑娘,你可喜欢?” 山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喜色漫上脸颊,她虽然不太相信玉容真有本事把她调到夫人身边去伺候,但是她又怕万一玉容说的是真的呢?抱着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念头,她连连点头笑道:“那我就谢谢叶大娘了!如果真的能去夫人身边伺候,那真是山杏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到时候一定好好的报答叶大酿!” 玉容又跟山杏聊了一会,句句不离夸赞,把山杏夸奖的如踏云端,离去的时候脚步都有些飘飘然了。 叶柔儿送她到门口,难得的山杏居然拉着她的手念叨了好几句柔儿妹妹,好像两人真是什么投契的好姐妹一般。 叶柔儿送走了山杏回到房中,玉容正在逗弄小虎。 “娘,这样就行了吗?那别人怎么办,也给钱吗?” 玉容亲了亲小虎的脸蛋,笑的高深莫测,“当然不给,有山杏一个就足够了,如果人人都得了你的好处,那这好处也就不稀罕了。” 第89章 初试锋芒 叶柔儿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过只山杏一个能有什么用呢,叶柔儿真的不懂。玉容只让她瞧着,从明天开始,院里这几个小丫鬟的态度必然会转变。 再说山杏从这边出来,笑吟吟的拿着二两银子回了屋,几个小丫鬟正在灯下聊天,便问她那些乡下人叫她干什么? 山杏把二两银子往桌上一放,有些高傲的说到:“还不是用银子买我个好嘛,喏,这是她们给我的,我本来不想要的,但一想凭什么啊,不要白不要,你们说是吧?” 小丫鬟们纷纷点头,“那是,咱们伺候她们这些天,她们也该给点工钱了,山杏姐姐拿的心安理得。” 又有人问就给了赏钱没说别的吗? 山杏哼了一声道:“人家说要介绍我到夫人身边做事呢,也不知真的假的。” 几个小丫头就呵呵的笑了起来,玩笑的说着将来山杏姐姐去了夫人那边,可一定不要忘记了旧日的小姐妹啊。 山杏也与大家笑闹一番,表面上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激动的,这一夜都有些睡不安稳。山杏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平时也爱出个风头,她觉得自己模样好,办事又伶俐,本该有份更好的差事,如今混在一群小丫头里过日子,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人才,她只恨这院子里的管事不懂的知人善任,看不出她的好来。所以当玉容说看她出挑要把她调到夫人身边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一瞬间被认同的满足感的,且不论玉容说的是真是假,她心道这妇人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就冲她这双慧眼,以后不妨对她和善些。 山杏辗转半宿,其实另外那几个小丫头也是好久没睡着。 能被安排到这院子伺候的,除了大丫鬟云桃是家生的,其他人都是活不下 去被家里卖掉的,大家都是穷苦出身,跟山杏一样都很看重二两银子。她们暗想着,这叶家看起来穷酸,没想到出手还挺大方的。今天山杏得了赏钱,不知道明天自己能不能也被赏呢?照理说山杏也没比她们多干活啊! 有人愤愤不平觉得自己比山杏干得多却没有得到赏赐,这不公平。也有人检讨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不讨人喜欢了? 小丫头们翻来覆去的想着,然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几日山杏没少在大家面前贬斥叶家人,可偏偏就是她得到了赏赐,这说明什么?说明山杏此人表里不一,这边对她们说着叶家人的坏话,那边大家不知道的地方却对人家多有谄媚,对,一定是这样的!更有可能她们这边说的闲话都被山杏告诉了那家人了,万一他们真的跟夫人有关系,万一她们在夫人面前告状了怎么办? 小丫头们在梦里一惊,心中隐隐的有些畏惧起来。 这边云桃也听闻了山杏的一番话,她心中所想又是不同,她是家生的,父母也是这院子的老人了,她不在意那二两银子的赏钱,但是关于玉容说的她与夫人的关系,却让她留了心眼,第二天她便去询问了下玉容的来历,没想到还真得到了确实的消息,说玉容确实是李妱华曾经的贴身婢女,而且这次李妱华也有意让她回来伺候。 这个消息可不得了,对于宅门中的婢女来说,跟对了主子那就是一世的繁华,不但能穿金戴银,更重要的是能嫁个好人! 这时代的女子没有那么多抱负,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嫁个好人家好好的过日子,所以在出阁前能不能抱上一条大粗腿,就成为了一辈子最重要的事。 这边小丫鬟们各有心思,但大家最后采取的行 动却是一样的,那就是重新本分的干起了活,更有心思活络的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殷勤了不少。 叶柔儿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不得不佩服玉容的手段,只是找对了一个人,就将这院子的人都拿制住了,这等本事可真让她佩服。 后来玉容也跟她解释了为何找上的人是山杏,因为这院子里的婢女就数她最势力,最能挑事,只要她安分下来了,那别人也就不足为患了。而且玉容与李妱华的关系只能通过山杏这个自持甚高的大嘴巴才能传出去,如果是换成别人,恐怕会偷偷的把这事藏在心里,因为怕被人抢了机会。但山杏不同,她向来认为自己比别人都强,这等好机会就应该是她的,她不相信别人能抢得过她,所以才会大肆的宣扬,闹的人尽皆知。 玉容让叶柔儿暗暗的观察大丫鬟云桃的态度,这个才是院子里最难拉拢的人,玉容放出她与李妱华的关系,想要影响的其实就是云桃。 叶柔儿这几日观察下来,发现云桃的态度确实在不声不响的发生变化。其实云桃的表现一直中规中矩,初时也没有太殷勤,所有小丫鬟冷淡她们的时候她也没有参与其中,仍是进退有度。不过这几天叶柔儿发现,云桃待他们似乎比最开始的时候还要细致了。 在玉容与山杏谈话的第三天,云桃已经确定了玉容的身份,这一天她笑呵呵的来到了玉容的房中,给小虎送来了一只木雕的小马。 “叶大娘,这是我弟弟小时候玩的,送给小虎吧。”云桃逗了小虎两下,小孩子发出了欢快响亮的笑声,她便哈哈笑着夸奖了两句。 “多谢云桃姑娘了,这小马,雕的可真漂亮啊。”玉容接过小马,在小虎的眼前晃了晃。 “叶大娘你们缺什么少什么 只管跟我说,前些日子我忙起来也没顾上好好的照顾你们,还请大娘别见怪。”云桃四处看了一看,屋角的架子上还晾着几片小虎的尿布,她便笑了笑道:“是我的疏忽了,倒忘了给小虎准备些棉布,回去我就跟管事说。” 玉容又谢过她,两人说了一会话云桃就走了,她也没表现出太过殷勤的样子,但是下午果然就有人送来了一匹上好的棉布,柔软又细腻。 其实似云桃这等大丫头,心思细腻玲珑,什么事都看在眼中,她又怎会不知玉容这边缺棉布,只是不说也不管罢了。现在有心拉近关系,便立刻替她们办了。“本该是她份内之事,却用来买了个好处,这就是云桃的手段了。”玉容对叶柔儿这样说到,“这丫头恐怕已经查明了我与大小姐的关系,她知道利害,从此对我们只会更好。柔儿你可要学着些了,将来在府中做事,你要是能有云桃的本事,娘就放心了。” 叶柔儿无辜的眨眨眼,“娘,我没想要在府中做事啊……” “傻孩子,你不在府中做事,难道要白吃白喝吗?” 叶柔儿撇撇嘴,愁眉苦脸道:“我可受不了丫鬟们的勾心斗角,娘,我能不能去外面做事啊?我可以跟着齐爷爷、小齐叔叔做买卖!娘,我真的不适合当丫鬟啊,我一想到可能因为一句话说错了得罪人,我就心里发毛啊!别人是针尖大的心,可我这心粗的,都快赶上水缸了,我怎么跟人斗啊!” 玉容被她最后的比喻逗笑,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顶,“我家柔儿当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只是你的心思不肯用在这边罢了。其实娘知道你有本事,也不想把你困在这府中跟人斗来斗去,可是在赵家的事完全平息之前,你只能呆在府里,哪也不能 去。” 叶柔儿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一滩软泥一样的偎在玉容的怀中,可怜兮兮的撒娇道:“娘,我真的好可怜,我一定会被欺负死了……怎么办啊?” “别怕,有娘在呢,而且大小姐是个好人,跟在她身边没人会欺负你的。” 叶柔儿咬着嘴唇,胡乱的想了一阵,其实她想问,左右是当丫鬟,那她能不能去慕容锦那边伺候呢……不过这事她也就是想一想,哪能真对玉容说出来,她对慕容锦那点心思可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她深知,以她现在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与慕容锦发展出任何的可能的。 这也正是她无比排斥当婢女的原因,无论是李妱华的婢女还是慕容锦的婢女,两人的关系一旦确定为主仆,那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她所有的春闺美梦可能都要化为泡影了。 在她的印象里,丫鬟什么的,顶多只能是个通房丫头吧,混的好了也就是个妾…… 想一想她就觉得很沮丧。 玉容并不知道她的想法,柔声的安慰了她两句,又讲了一番为奴为婢的规矩,听得叶柔儿昏昏欲睡。 第二日早晨叶柔儿还没有起床,翠儿已经提了一桶热水送到她们房中,送的甚至比崔光正那边还早呢!翠儿亲亲热热的跟玉容说了一会话,那态度热情的,好像她才是玉容的闺女,而叶柔儿却变成了粗使的丫头。 “柔儿妹妹还没有起啊?你有没有脏衣服啊,拿来我帮你洗了!”翠儿甚至主动的要求帮叶柔儿洗衣服,真让叶柔儿受宠若惊。 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有些迷糊的看着翠儿,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婢女这职业啊,还真是需要一些天赋的,叶柔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翠儿这种变脸的速度,以后的职场生活,恐怕要难混了。 第90章 归来 一大早上就心情低劣,叶柔儿挠着蓬乱的头发抻了个懒腰,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不过叶柔儿的坏心情在早饭之后就一扫而空了,因为慕容锦母子派回来的人已经抵达了峦城,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再过三天,李妱华和慕容锦乘坐的大船就将抵达栾城码头! 叶柔儿立刻雀跃不已,这三天简直是度日如年!她软磨硬泡着求段阳,三天之后一定要带她去码头给慕容锦母子接风,段阳初时不肯,不让她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可是叶柔儿用足了耐心的跟他商量,可怜巴巴的围着他转悠,低声下气的给他端茶倒水,又一再保证肯定不会离开他的视线,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务。 段阳被她磨的没办法,这才点点头答应了。 到了那天,段阳一早就套上了马车,亲自送叶柔儿和玉容去了码头,同行的还有借住在慕容行馆的崔光正。当然崔光正本来可以另乘马车的,但是他近日也与段阳熟悉了,仰慕他一身武艺,两人一文一武倒成了很好的朋友,所以也没多事另找马车。 晨风微凉,带着一丝早春泥土的芬芳,夹杂着河水的湿润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过来接应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码头,其中包括县官曹大人和家中的女眷,因为李妱华身份是淮安王世子妃,虽然世子已经不在了,但是她这等身份,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来为她接风,都还有点不够品级呢。 叶柔儿仗着身材瘦小挤进了人群,窜到了前面远远的眺望,只见长长的河道上驶过来两艘大船,她一颗心都不受控制的咚咚跳了起来,脸蛋微微的红了,眼睛里也染上了几分焦急和期盼。 等那船终于驶近了,便看见船头站着大管家齐叔和一众丫鬟仆从。叶柔儿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瞧见慕容锦。可她略带失望的一想又明白了,慕容锦腿脚不便,又是主人,自然是不能站在船头的,此刻一定是陪着娘亲李妱华在船舱中,等下就能见到了。 果然等大船靠岸,便有人搀扶了李妱华出来,慕容锦就坐在轮椅上跟在李妱华身旁,去年他在峦城多是隐与轿撵之中,并未被大家发现腿上不便,此刻接应的众人猛然见他坐在轮椅之上,大家都是一愣,心中狐疑,但是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叶柔儿看见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焕发出最真挚的笑容,她怔怔的抬头,慕容锦的身影正笼罩在晨光中,朝阳照在他半张侧脸上留下柔和的光影,将他的眉眼映衬的越发俊逸深刻,他就在那边微微的笑着,整个人都英俊的好似在闪闪发光。 心中好似有一朵礼花轰然炸开,一个喜悦的声音在不停高声呐喊,慕容锦,回来了! 李妱华走下船来,以曹夫人为首的一众女眷连忙见礼,热情的将她迎向了一旁的凉棚略作休息。 玉容此时也跟在那些女眷身后,等到众位都跟李妱华打过了招呼,她才从人群中走出来叫了一声大小姐! 李妱华着眼一看就站了起来,急急 的朝她走了两步,一把拉住玉容的手惊喜道:“玉容!” 玉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李妱华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而且态度竟如此亲切,她噗通的就给李妱华跪了下去,悲戚戚道:“大小姐,奴婢这不是在做梦吧,没想到竟然还有再见大小姐的一天!” 李妱华连忙将她扶了起来,眼圈也跟着红了,拉着她的手好一顿感怀。 李妱华身后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也走上前来,当年她跟玉容一起伺候李妱华,两人也是十年未见,彼此嘘寒问暖了一番。 此时小院中那几个小丫鬟若在,一定会诧异,原来玉容真的与夫人是旧相识啊。 不管这边久别重逢的如何感慨,叶柔儿全都没有注意,她只是站在一边把目光全部放在慕容锦的身上。 慕容锦下了船之后,自有一众富贵公子将他迎了过去,带进另一个凉棚中略作休整。 叶柔儿躲在人群中定定的看着那个面带亲和的微笑与人寒暄的男子,墨发白衣,他一贯的简单的装束,但却比在场的所有贵公子都更为出众!慕容锦通身的贵气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的风度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似乎是清减了……叶柔儿傻傻的看着他,并不担心她的花痴行径被发现,因为这样傻傻的盯着慕容锦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码头周围所有女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慕容锦的身上,如果有谁能不被他翩然的风采折服,那不用怀疑,她一定是个瞎子。 不过一想到周围竟然有那么多人在盯着慕容锦看,叶柔儿心中就很不舒服。有种私有物被人觊觎的懊恼,又有种自己泯然众生的挫败感,复杂的情绪涌上少女的心头,让她喜悦之外又多了一点忧愁。 众人在码头寒暄了一阵,就送李妱华母子登上了马车回行馆。 玉容被李妱华叫上了马车同乘,叶柔儿也跳上了段阳的马车跟在后面。 方才见慕容锦身姿消瘦了些,叶柔儿便有些微微心疼,也不知他这一路上都受了什么苦,怎么瞧着那么疲惫呢!方才叶柔儿在人群中也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王管事,王管事还亲热的招呼她,让她快点去府里一趟呢,想来是需要她的鲜蘑和五香粉了吧。 叶柔儿抿着嘴唇笑着,等下就告诉王管事如今她也在府里住了,以后可能会多多的往厨房跑,也许她还可以再教王管事做几道菜,让慕容锦胃口好一点,快点把精神养过来。也不知道晚上的宴席需不需要帮忙呢?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要安置,行馆中可能也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吧? 她胡乱的想着,慕容锦回来了,以后应该就能常见他了吧?真好啊,不过就算见不到也无所谓,只要跟他在同一个地方,只要知道他一切安好她就很满意了,总之她现在很高兴。 马车很快进入行馆之中,其实三日之前行馆就已经开始准备迎接主人的归来,一切都安排妥当,但是李妱华他们一行人进入行馆之后,还是让仆人们忙的脚不沾地,随船而来的各位贴身仆从都被安 置了住下,又将金银细软的箱子都收拾妥当。 而厨房这边,自然是要准备这一大家子的午饭。叶柔儿进了行馆就直奔厨房而去,果然见王管事正急吼吼的吩咐人做饭,她兴高采烈的叫了声王管事! 王管事回头一见是她,眉毛眼睛都笑成了一朵花,“呦,叶柔儿!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快卖我些蘑菇和五香粉,你不知道,这一路上公子都在念叨着想吃蘑菇呢!” 叶柔儿也笑了起来,转过身去给王管事看她背后的背篓,这是她刚才偷进异空间拿出来的,有鲜蘑,有珍惜的干蘑,还有些别的山野菜,更有一大包五香粉,简直就是替王管事排忧解难来的。 “呦,叶丫头,你这是越来越能了啊,这是……羊肚菌?!还有这么多新鲜菜,你这事从哪弄来的啊?”王管事见了她背篓里的东西大呼神奇。 “王管事,公子真的念叨我的蘑菇了?”叶柔儿笑眯眯的问,在她看来就算是将蘑菇卖上十两银子一斤,也及不上慕容锦的一句夸赞。 王管事哈哈笑,将她的背篓卸了下来,“可不是,从回京的路上就开始念叨,整整念叨了快两个月了,这回终于能吃上了,公子今天一定能多吃两碗饭!” 叶柔儿追问着慕容锦到底是怎么念叨的?王管事便绘声绘色的学了两句慕容锦的话,关于他已经被叶柔儿养刁了胃口之类的。王管事还顺便告诉了叶柔儿,她的五香粉在京城大受欢迎的情况,甚至连皇家的御厨都对此物啧啧称奇,还有她那道松鼠鱼,在公子的寿宴之上也是得到了众人的好评。 叶柔儿笑的一张脸都开了花,听到那句‘养刁了胃口’,她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暗暗在心中欢喜着,慕容锦啊慕容锦,其实本小姐可以将你养的更刁的,只要你能从了本小姐,嘿嘿…… 叶柔儿贼贼的笑着,王管事已经让人去给蘑菇称重去了,叶柔儿这才想起来告诉他,自己如今就在这府中做事,蘑菇就不用给钱了! 王管事诧异的问,怎么你卖身进来了?叶柔儿笑着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有空再跟你细说吧! 王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按照一两银子一斤的价格给了叶柔儿羊肚菌的钱,这东西太珍贵,可不能让小丫头赔了本,不过一想到叶柔儿就在这府中做事,王管事可乐开了花,他正愁如何改善慕容锦的胃口呢,叶柔儿点子奇多,这事啊就交给她去办了! 想要搞定男人的心,就想搞定他的胃,这句话果然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啊! 叶柔儿笑嘻嘻的想着,拿了王管事给她的材料进了旁边的小厨房。听说慕容锦最近的胃口非常的不好,想吃些清淡的小菜,所以叶柔儿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这时代的烹饪方法真的很有问题,虽然已经开始用豆油、菜籽油,但大部分时候做菜还都是用动物油脂,调味料又非常简单,所以炒出来的菜又油腻又无味,非常的难吃。 叶柔儿有时在想,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中华大地吧?否则 向来在吃上很讲究的华人怎么会如此没有创造力呢? 她知道这世界不是她所知道的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来了这世界四个月,她已经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她所在的这个国家是庆国,周边还有十几二十个不同的小国家,但是武力经济都没有庆国发达,所以庆国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发生战祸了。 叶柔儿有些庆幸她来到了和平的年代,否则生存将会更难。 正是早春时节,去年冬天储藏的蔬菜已经差不多用完,新鲜的蔬菜还没有长出来,所以可用的材料不多,叶柔儿想了一会,就决定做一个凉拌酸甜口的萝卜丝。 所谓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这萝卜可是调理胃肠的好东西。 这道酸甜口的萝卜丝最是爽口开胃,能调动人的食欲,而且制作过程也不复杂,对叶柔儿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其实因为萝卜太大众了,所以这时候的达官贵人们并不多食,就算是哪道菜中用到了萝卜,那也一定是精烹细调,将之做的完全失去了本来的风味,就像刘姥姥在贾府吃的那道茄子,哪里还有半点茄子味。似她这般直白的把萝卜做成菜的,在贵人们的宴席上久已不见。 不一会她就将萝卜丝拌好,装入了漂亮的磁盘子中,还用胡萝卜摆成了两朵小花在盘边做点缀,这菜看着就讨人喜欢。 王管事见她做了一盘萝卜丝,微微的皱了眉头,有些不确定,“这菜,怕是太普通了吧?” 叶柔儿笑,将多余的萝卜丝夹了一筷子递到王管事口旁,“你尝尝再说嘛!” 王管事狐疑的尝了一口,酸,甜,辣,多种口味一起在空腔中绽开,清淡爽脆,嚼之令口舌生津,精神为之一震,味道之美实在出乎意料! 王管事赞叹的对叶柔儿竖起了大拇指,“叶丫头,老头我服了,你可真是个天才!萝卜还能做出酸甜口来,实在是没见过。” 叶柔儿哈哈的笑,“王管事,萝卜虽然简单,但却最是开胃健脾,公子一定会爱吃的。” “你等等,叶丫头你在这边等着,我这就将菜给公子送过去,如果他爱吃,兴许等下就要赏你!”王管事说罢乐颠颠的将萝卜丝装入食盒中,让丫鬟给慕容锦那边送了过去。 虽然誓言旦旦的说慕容锦一定会喜欢,但是真把菜送了过去,叶柔儿也是心怀忐忑的等待着结果。过了好半天,就在她几乎要失望的时候,有小丫鬟匆匆的跑到了厨房,站在门口脆生生的问了一句:“夫人问萝卜丝是谁做的?” 叶柔儿腾地站了起来,有些局促不安的回答到:“是我。” 小丫鬟朝她招招手,略微一笑:“夫人说做的好,要赏你,快跟我过去吧!” 叶柔儿双眼一亮,乐颠颠的随了那个小丫鬟去了行馆后宅李妱华的居所。 慕容锦正在陪着母亲用午饭,他们一路上舟车劳顿,两人都觉得很是疲惫,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是没想到在餐桌上见到了鲜蘑,还有一道简单但却令人开胃的萝卜丝,母子二人不觉都多吃了一些。 慕容锦见到鲜蘑就知道是卖蘑菇的叶柔儿上门了,所以便在猜测,这道出奇制胜的萝卜丝会不会也是这小丫头弄出来的呢? 当小丫鬟领着叶柔儿进屋的时候,慕容锦就愉快的笑了起来,对李妱华说道:“娘,果然不出儿子所料,这菜真的是她做的。你看,这便是那个精灵古怪的叶柔儿!” 叶柔儿听见慕容锦提到她的名字,飞快的抬起头来,眼含笑意的看了他一眼,早上在码头离得太远,毕竟看不仔细,这时候再看,才发现他真的瘦了很多,眉眼口鼻都更显得舒朗了。慕容锦十七八岁的年纪,又养尊处优,脸上原来还有一点点婴儿肥,此时那婴儿肥却已经全部褪去,他好像一瞬长大,从一个可爱的少年变成了俊朗的青年。 只是无论怎样变,他眼中那种温润的光彩是始终不变的。 “你就是那个自己种蘑菇的小姑娘?听说五香粉也是你发明的?真是个好孩子,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叶柔儿知道那是李妱华,于是依她所言,缓缓的抬起了头。 叶柔儿慢慢的抬起了头,只见面前圆桌上上慕容锦的对面坐着一位中年美妇,她身穿一件藕色的夹袄,清淡的衣着更映衬的她容色皎洁如月,虽然头上也没戴什么贵重的首饰,但是眼眸深幽,红唇如花,天仙国色并不需要任何珠翠的装饰。 李妱华是个美人啊,只是慕容锦跟她长得不太像。 叶柔儿看着李妱华,对她的第一映像非常的好,这贵妇气质清雅,和蔼可亲,一看便是心善好相处的,难怪她能养出慕容锦这样的好儿子来。 李妱华这时候看清了叶柔儿的容貌,她略一迟疑,觉得这女娃的样子有些眼熟,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慈爱的望着叶柔儿道:“你做的菜很好吃,这是赏给你的。” 李妱华身后便走出一个丫鬟,赏给她一块碎银子,约莫有五两了! 叶柔儿赶忙谢恩,喜滋滋的把银子收下,心想这李妱华还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出手好大方啊!见到慕容锦还有钱拿,今天可真是走运! 她哪里知道,李妱华最近为了慕容锦的胃口是愁白了头发,一颗慈母心疼的差点碎了,今天好不容易见儿子多吃了两口,哪能不高兴,所以才能五两银子的厚赏奖励叶柔儿。她这也是做给旁人看的,那意思很明白,这府中公子为大,只要你们把公子伺候好了,赏银便是不缺的。 李妱华又问了她两句话,叶柔儿一一的答了,态度不卑不亢,显得又机灵又懂事,李妱华对她越发的满意,沉吟了片刻才笑着说:“你叫叶柔儿?可真巧,玉容说她们家的女儿也叫柔儿呢。” 叶柔儿也笑道:“回大小姐,玉容就是我娘!”方才她一直称呼李妱华为夫人,此刻才顺了玉容叫了声大小姐,李妱华略感惊喜的哦了一声,又招呼叶柔儿走上前来给她看看。 可是叶柔儿走到了她跟前,李妱华却忽然滞住了神色,疑惑而有些不解的端详了她好半天,“你……你今年十五岁吗?” 第91章 玉容管事 叶柔儿听她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平静,也疑惑的抬起头来,看见李妱华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的错愕。她心中了然,李妱华定然也是怀疑了她的身世。“回大小姐,您记性真好,我今年刚好十五岁了。” “十五岁……”李妱华笑着点点头,将方才那一点疑虑隐藏了起来,和蔼的拉了叶柔儿的小手,“我都听你娘说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哎,只是可惜了你爹,就这么没了。我还记得当年他在府中做事,是个勤恳老实的人……”李妱华说到这里声音黯淡了下去,微微的红了眼眶,眼中有水光波动,保养得当的脸上是一片不作伪的哀伤,看得叶柔儿心中也是一酸。 “多谢大小姐挂念,我爹他在天上会保佑我们的,我们现在过得很好,还请大小姐不要为我们难过了。” 叶柔儿劝慰了两句,慕容锦也叹息着从旁安慰着,过了一会李妱华才缓解了哀伤的情绪,抹了抹眼角。其实她这也不全是为了玉容而感伤,听见玉容新寡的消息,她就忍不住想起早逝的丈夫,难免物伤其类的悲伤起来。 从李妱华的房中退出来,叶柔儿满怀愉悦的回到了小院,这边众人也在吃午饭,见她一脸喜色的回来了,纷纷询问什么好事让她如此高兴。 叶柔儿神秘的摇摇头,只是将李妱华赏给她的那些银子拿了出来,大家都知道她是个财迷,以为她是得了钱财才如此的高兴,谁也没想到小丫头是因为见到了心上人一解相思才如此开心。 等到吃过午饭,玉容又匆匆的去了李妱华那边,商量如何安置府中事务,早上同乘一架马车的时候,李妱华已经快刀斩乱麻的将玉容提升为后院的管事了。 这些年李妱华一直寡居修佛,她身边本来就没留多少心腹之人,此次回来峦城,又要在京中留些心腹看家,所以带过来的人更少,能用之人只有一个与玉容年纪相仿的嬷嬷和两个 十五六的大丫鬟,而那两个大丫鬟跟随李妱华的日子又短,也不堪重用。所以李妱华想让玉容回来帮她管理内宅,从前还在王府的时候,玉容就是所有丫鬟中最有手腕的,李妱华相信她的本事一定还在。 玉容也没想到李妱华会做这样的决定,一般大宅门里的丫鬟要晋升也是要讲究规矩的,比如干了多少年就从粗使的丫鬟提升为小丫鬟,再干的好,就被提升为贴身的大丫鬟之类的,而想要成为主人的左膀右臂,帮忙管理事务的,那必然是最为心腹之人。 从前玉容是李妱华最贴身的婢女,在王府的时候也一直帮她管家,可是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李妱华还是如此信任她!她感动之余,也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不敢有所松懈。 似玉容这般被直接擢升为管事妈妈的,在别人看来真可谓一步登天,所以旁人也有些议论和不服。 而王管事那边也派人来叫了叶柔儿去厨房帮忙,母女两个都在行馆中忙了起来。 当夜,慕容行馆中举办了盛大的晚宴,宴请了峦城本地的官员家眷,慕容锦母子表明了以后将在峦城常住的态度,各门各户自然也要做好应对,以后这峦城就有了一户真正的皇亲国戚,那可是赵家那等冒充之家比不了的。 而此时的赵牧家已经畏缩了起来,他们收缩了商业版图,而原本一直被他们压着一头的李家,则而因为李妱华和慕容锦的到来,得以扬眉吐气。以李炎为首的李家一夜崛起,一跃成为本地的商业领袖。 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二天,玉容她们一家就搬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玉容正式的接管了内院的事务,每天天还没亮,各处的丫鬟婆子们就都来到她们的院中禀事。叶柔儿总有一种穿越到红楼梦中的错觉,每次看着玉容坐在屋中听丫鬟婆子的汇报,她总是想到杀伐果断的王熙凤。 当然玉容整个人还是很柔和的 ,她更像是凤姐小月的时候帮忙管事的李纨。 不过就是像李纨,那也跟叶柔儿印象中的玉容有着天地之差的。 第一日晨起回事,有两个老婆子就来的晚了,她们许是仗着年纪大资格老,也对玉容不太服气。 玉容正愁没有立威的机会,她们二人便主动送上门来,那还哪有轻饶的道理。于是玉容便当着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将那两人狠狠的处置了,每人各打了十板子不说,还各扣了三个月的月钱。 “我知道,你们不服我,不知我是从哪里来的,何德何能替夫人管这一府之事。我不怪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我也管不了你们个人心中所想,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你们可以不服我,却不能不服我手中的权利,因为这是夫人允了我的,我代表的是夫人,这里是慕容府,而你们是慕容府中的奴才!” 玉容啪的一拍案几,院子里的人都怯怯的缩了脖子,那两个婆子正在挨打,板子打在肉上的啪啪声和两人的痛苦求饶声,一丝不漏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从前没人管着你们,你们松懈惯了,就忘了规矩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没关系,今天我就让你们想起来。如果还有哪个想不起来,不会写,也没关系,明天、后天、大后天,咱们的时间还长着呢。我很有耐心,就是不知你们的皮可耐不耐的住。今天我就立个规矩,大家都听仔细了,第一天迟了,打十板子,第二天迟了,打二十板子,第三天再迟了么……” 玉容站了起来,慢慢的踱步到众人面前,“第三天再迟了,就打残扔出府去!” 一院子的人都噤若寒蝉,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大家不要怕,规矩就是这样的,不想挨打的,就都勤勉些。如果有谁想探看我的手段,那咱们就不妨来试试。” 玉容撂了一番狠话之后才开始处置事务,有账目不明的,处事不当的,都被她狠狠的责罚了一番。所 有的丫鬟婆子都被她这雷厉风行的手段给震慑住了,第二天的晨会,果然再也没人迟到。 叶柔儿真没想到玉容还能有这样的一面,真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心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可这样一来,那她就更是想不通了,以玉容这样的手腕,再加上叶大力那样的身强力壮,他们家的日子又怎么会过成那个穷样?这根本就不科学嘛! 玉容管了府里的事务,鸡毛蒜皮的各种琐事缠身,让她一天到晚的忙碌不停,原本刚有点起色的身体便有些吃不消了。晚上玉容在灯下看账簿的时候,叶柔儿便叫了乔琰一起在她身边帮忙。 “娘,其实这样记账好麻烦啊!我发明了一种很简便的方法,你要不要看看?”叶柔儿将一本账簿翻了一半便有些烦了,那些几钱几两,几吊几贯的记录方法真的很落后,哪有现代的阿拉伯数字看起来方便啊。而且进账,出账什么的乱糟糟的记在了一起,很容易就看混了,要是能改成表格的记录方法,效率不知道要提高多少倍。 玉容淡淡一笑,“娘可没空学你的新鲜玩意,你要累了,便跟小琰去一边歇着吧,这记账的事你不懂。” 玉容根本没将叶柔儿的话放在心上,她知道叶柔儿聪明,但是记账这事她肯定是不懂的。 叶柔儿撇撇嘴,“娘,我说的是真的!” 玉容笑着摇摇头,让她去一边玩,别来打扰她忙正事。 叶柔儿无奈瞪眼,又去跟乔琰说,结果乔琰也是一本正经的让她去旁边歇着,不要吵。 叶柔儿气闷。好啊,你们都看不起我,等下就让你们大吃一惊,哼! 她找了一张纸,用棉线沾了墨汁,在纸上横竖的弹上了好多条线,绘制成了一个表格,然后将账簿上的每一笔银钱往来都分成了进账和出账两项,用阿拉伯数字记录了起来,没多一会就将一本账簿上的账重新记录了完了。 “娘 ,这本账簿我看完了,你看看,然后咱们核对一下,看我记得可准?”叶柔儿志得意满的将那本账簿交给玉容,然后又拿起了两外一本账簿,同样用表格和阿拉伯数字记录了一下。 等到玉容把第一本账核查完的时候,叶柔儿这边已经弄完了三本,而且她也没用算盘,就在纸上随便画了画,但是她核查出的账目跟玉容的一文不差。 “柔儿,你这账是怎么算的?真的又快又准!”玉容这时才惊奇的看向她那个奇怪的表格,还有那些鬼画符似的字又是什么? 叶柔儿翘着下巴得意的笑,“娘,这下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嘿,乔琰,你还没我算的快,你服不服?” 乔琰闷声不响的看向她那几页纸,微微皱着的眉头表示出了他的疑惑。 “好了,不卖关子了,现在我就告诉你们我的账是怎么算的!”叶柔儿重新拿出一张纸,先是给二人讲解了这表格的绘制,又教他们阿拉伯数字的记数方法和运算规则。 “慢点慢点……” 表格这东西接受起来比较容易,可是到了阿拉伯数字的时候,玉容和乔琰的脑子就有点跟不上了,1是好认的,2也还可以,可是3之后的数字他们就有些记不住了,老是搞错5的开口方向,还有就是6和9,总是搞不清哪个是哪个。 等到学会了阿拉伯数字,再学运算法则的时候快了一些,他们两都是会打算盘的,对加减法也很熟悉。 “五加八为十三,留三进一,恩,这个跟算盘是一样的……” 费了好大的劲,两人总算是把阿拉伯数字和运算法则弄了个七七八八。等到他们兴奋的弄完了所有的账目,才发现远处已经传来了鸡鸣声,东方已现鱼肚白。 不知不觉间,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玉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朝叶柔儿笑道,“我好像弄明白了。柔儿,你这法子果然是好!可是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第92章 脑残的内斗 “我自己想的啊!”叶柔儿嘿嘿一笑,无辜的眨着大眼睛,“娘我聪明吧?” 乔琰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相信。 玉容看看那些表格数字,又看看叶柔儿,轻轻的笑了下,“我家柔儿最聪明。” 其实她也不相信这东西是叶柔儿自己想出来的,可是如果不是她想出来的,那又能是从哪学来的呢? 其实以前叶柔儿记账的时候也曾被玉容看见过,那时候她只当叶柔儿在乱写乱画,并不知她是在记账,这时候再回想起来那些事,更是证明了这种记账的方法叶柔儿早就会了。 玉容在脑中搜索,她实在是记不清了,第一次见叶柔儿画那些符号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前呢? “呵啊……”叶柔儿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抻了个懒腰,困得眼中都泛了泪光,“娘,你快歇一下吧,再过半个时辰各处就来禀事了,这一夜没睡,白天得空就记得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 玉容点点头,打发了乔琰回去自己房中,她便和衣在床上闭了会儿眼。 叶柔儿却没有睡,她走出去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便一头扎进了小厨房,因为她要为慕容锦准备早饭。 慕容锦回到峦城之后胃口始终不好,请了大夫替他号脉,说他脾虚气弱,脾胃不和,又忧思过甚操劳过度,需要好好的调理。大夫给开了好几副药,让一日三顿的煎了喝下去,需的喝上几个月方能调养过来。 那些汤药熬出来叶柔儿曾闻了一闻,味道酸涩恶苦,就算是胃口再好的人喝上这么一碗,恐怕也再没有心思吃饭了,更何况慕容锦本来就胃口不好,所以这几天吃的是越来越少,眼瞧着脸色都黯淡了下去。 自打玉容接手了后宅管事的差事,叶柔儿就跟在她身边帮忙,也没有另外再安排差事,但厨房的王管事却不肯放过她,有事没事的就跑来找她商量改良菜色。这几天王管事也因为慕容锦的食欲在发愁,李妱华为了这事已经责备过他好几回了,可是王管事使劲浑身的本领也没能在慕容锦那边讨到好,于是只能跑来找叶柔儿求助。 叶柔儿便答应了王管事她亲自来动手试试看,但她没有时间,每天也只能在早餐上多用心思。 今天叶柔儿准备给慕容锦做的是柴鱼花生粥,里面加了糯米红枣枸杞等物,营养丰富又健脾安神,将鱼肉熬化在米粥中,最适合慕容锦现在虚弱的脾胃了。 现代人认为早餐 乃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一餐,各种营养物质应该搭配合理,蛋白质,碳水化合物,维生素等缺一不可。叶柔儿秉承着这个观点,又给慕容锦搭配了一颗卤蛋,四碟爽口小菜。 说到卤蛋,这是叶柔儿最近新发明的东西,跟卤蛋一起发明的,还有茶叶蛋,这两种蛋的做法大同小异,都是用调料入味。这世界上除了叶柔儿再没人会如此使用调料,所以这两种蛋算是她的独门秘制,一经做出,立刻就被王管事看上了。 众人品尝之后,也是多有称赞。 被这两种蛋激发了灵感,叶柔儿又想起前世的一种蛋,松花蛋。 她记得松花蛋就是用草木灰和生石灰什么的制作的,过程挺简单的,化学原理就是碱性物质可以使蛋白质胶凝。此时东西都是齐全的,那不妨就来试一试!而且她记得松花蛋有清热消炎,养神滋补的功效,也许等做出了松花蛋,她可是给慕容锦做一下皮蛋瘦肉粥,皮蛋豆腐什么的。 退一步,就算慕容锦不喜欢,那她也算是又发明了一样新鲜东西,以后也可以拿来卖钱的啊。松花蛋样貌奇特,口味怪异,或者也可独辟蹊径得到大家的喜爱也说不定。 早饭很快做好,被装进了食盒中送入了慕容锦的小院。叶柔儿打着哈欠从厨房中走出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头看了看初春碧蓝的青天,心头有些怅然。 厨房的院子四四方方,于是她头顶的蓝天也是四四方方的。 哎,好像被困在这里了呢…… “柔儿姐姐,早上给公子熬的柴鱼花生粥还有没有了?” 叶柔儿正在廊下发达,慕容锦那边一个叫采莲的小丫鬟就跑了进来。 “没有了啊,怎么没够吃吗?”叶柔儿心想不能吧,她熬了一瓦罐呢,按照慕容锦的饭量,肯定是吃不了有剩的,昨个苏苏还笑着跟她说,她们也沾了公子的光吃到了好动西呢,怎么今天却不够了呢? “真的没有了啊……”采莲有点失望,“可是,公子说没吃饱……” “啊?”叶柔儿惊讶的看着她,没吃饱?不能吧。“怎么会没吃饱呢,明明有好几大碗呢啊?” 采莲皱着眉头撅着小嘴,小声的跟叶柔儿抱怨道:“还不是李家小少爷嘛,一大早的就跑来公子这边抢粥喝,公子才吃了一碗,他倒西里呼噜的喝了好几碗,还说没吃饱,也不知道多少日子没吃过饭了!” 叶柔儿这才恍然大悟,李家小少爷说的是李道明,李妱华娘家的 一个侄儿,今年十四岁,此次跟李妱华他们到峦城这边来玩的。 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位少爷胃口特别好,每顿能吃好几大碗饭,跟慕容锦真是两个极端。昨天一早他偶然在慕容锦那里跟着吃了一顿鸡蓉山药粥之后就惦记上了叶柔儿的手艺,没想到今天又跑到慕容锦那边去蹭早饭了。 叶柔儿都能想象出慕容锦他们两个一起吃早饭的情形,慕容锦斯文的细嚼慢咽,而李道明就西里呼噜的牛嚼牡丹,慕容锦喝一碗粥的时候,李道明肯定已经喝完了三碗还要来第四碗。 “这事怪我,做的少了,我也不知道李少爷在公子这边用早饭啊,早知道多做些了。这样,我再烙几张小饼你拿过去,可别把公子饿着了。”叶柔儿笑呵呵的又进了小厨房,手脚麻利的剁了些碎菜,又打了一个鸡蛋和了面,摊了几张蔬菜饼。 葱油的香气在小厨房里弥漫,采莲陶醉的吸了一口,赞道:“柔儿姐姐,你这饼烙的真香啊,都是烙饼,怎么你烙的跟别人就不一样呢?” 叶柔儿撕了一小块饼边递给采莲,后者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见四下里没人,就飞快的放进了嘴里,高兴的吃了起来。 叶柔儿轻轻笑,她烙的是加了调料的酥脆油饼啊,别人那种锅盔一样的面疙瘩怎么比得了。“公子今天早上胃口如何啊?”趁着烙饼的功夫,叶柔儿又向采莲打听起了消息。 “好像还可以,公子喝了一碗粥,还想喝的时候就发现没有了,苏苏姐姐这才让我来厨房看看的。” 叶柔儿点点头,喝了一碗还想要第二碗,这在慕容锦那里已算是难得了,“对了,我只切了一只卤蛋,那蛋是不是也被李少爷吃了啊?” 采莲点点头,有些不高兴道:“公子只吃了一瓣!还有小菜,也都被李少爷抢了。” 叶柔儿便又切了两只卤蛋,从新装了几碟腌制小菜,跟蔬菜饼一起装进食盒让采莲带了回去。 恐怕从明天开始她要多准备一些了,李道明在慕容锦这里得了便宜,那肯定会天天来的。 叶柔儿笑了笑,其实有人陪慕容锦吃饭也好,一个人吃饭很难有好胃口的。如果李道明这样粗犷活泼的陪着,看他吃的高兴,慕容锦可能也会被他感染,多吃上一些吧? 叶柔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小厨房,随意的与厨房中忙碌的仆人们打了个招呼,就迷迷糊糊的走回了小院,一头栽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一觉醒 来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乔真和小虎都不在,想是怕小虎哭闹吵到叶柔儿睡觉,所以乔真带着他到别处玩了吧。 叶柔儿拢了拢头发,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日光透过窗纸照进房中,在地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影子,室内光线不佳,才过了正午,却好似前世傍晚十分一样,在这样的昏暗光线之中,叶柔儿呆愣的有些疲倦懈怠之感,早晨望天时的那种落寞寡欢又涌上了心头。 “叶大娘我不敢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叶大娘开恩啊……”叶柔儿正在发着呆,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喊,听那个声音,却好像是山杏。 叶柔儿穿上鞋走出房门去看,只见两个婆子正拉了山杏推出院子,山杏似发了疯般的在哭喊着,脸上涕泪横流,胭脂水粉花了一脸。 那边玉容处置事务的房门敞开着,能看见玉容正坐在里面面色沉郁的看着山杏。院子里还有三五个丫鬟,都谨慎的靠边站了,没人去搭理哭喊的山杏。 这是怎么了? 叶柔儿正诧异着,那边乔琰匆匆的跑进了院子,不由分手的拉了她往外跑,“段大叔说要走!” 啊?段阳要走? 叶柔儿一惊,哪里还有心思管这边山杏的热闹,跟着乔琰飞奔而去。 一边跑着,乔琰粗略的跟叶柔儿说了下事情的经过,叶柔儿这才知道都是山杏惹出来的祸。 叶柔儿他们一家搬到现在这个院子之后,原来那几个丫鬟并没有跟过来,她们还留在崔光正那边伺候。 玉容本来跟山杏说要调她到夫人的院子里办事,可是她接管了后宅差事之后却一直没有办,山杏等了两日就有些等不住了,这几天寻着机会就到玉容她们这个院子外边转悠,想要跟玉容提一下当初答应的事。可是玉容现在管着后宅的杂事,哪是那么好见的,山杏这一等又是好几天。今天早上玉容调了个家生的小厮去慕容锦的院中跑腿,这小厮是云桃的弟弟,这事被山杏知道了以后,心中更是不平衡,便在背后没好气的污蔑了云桃一番,说云桃讨好玉容,而玉容是收了云桃家的好处,替他们走后门的。 这本来也没什么,丫鬟之间的争风吃醋,背后说人本就是平常事,可亏就亏在山杏的嘴也没有个把门的,污蔑云桃和玉容收受贿赂也就罢了,最后竟然顺嘴说出什么玉容不知检点,勾引男人,小虎都不知道是跟哪个野男人生的之类的混账话,还说段阳是玉容 的姘头,估计两人合伙害死了叶大力…… 平常的抱怨变成了诽谤,偏偏这诽谤的话还碰巧被崔光正和段阳听见了! 两人当时正从外面办事回来,在讨论着赵家最近的风向,却猛然听见丫鬟们在背后议论段阳的人品,左一句野男人,右一句奸夫的满院子乱飞,当时的气氛别提有多尴尬了。 段阳沉着一张脸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就权当没有听见似得走了,可是崔光正的脸上却挂不住了,他为人最是正派,哪能允许被人背后非议!这些天他与赵家的争斗还多亏了段阳在他身边帮忙,他早已把段阳当成了他的朋友,听见朋友被人污蔑,崔光正气的一脚踹开了丫鬟们的房门,指着山杏骂了一句贱婢! 他这是借住在慕容家,如果是在崔府里,他早已将山杏抓过来打上一顿了。 崔光正发了怒,没多一会就叫了婆子来把山杏押走,带到了玉容的面前。 玉容听清了缘由也是气的浑身颤抖,可是作为被诽谤的主人公,她又不好下命令处置山杏。幸好李妱华身边的付嬷嬷在她这边说事,当即出头替玉容下了决断,立刻叫人牙子来把山杏这贱婢带走,府里是留不了她了。 叶柔儿搞明白了来龙去脉也是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将山杏暴打一顿泄愤! 这个山杏也太不知道好歹了!当初叶柔儿就曾在丫鬟们的门外听着她们污蔑玉容,那时只当她们嫌弃叶柔儿她们娘几个的身份卑微所以不愿意伺候,有些怨气也可以理解。可是后来玉容已经给了山杏赏钱,她心里多少也应该平衡一点了吧,态度怎么也应该有所转变才对啊。而且现在玉容已经当上了后宅的管事,身份不同往日,这山杏怎么还敢拿那些肮脏事往玉容身上泼脏水呢?这个贱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往玉容身上泼脏水也就罢了,这都是内宅女人们上不了台面的争斗,可是她还敢扯上段阳! 一句脑残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了! 她肯定是得了失心疯了! 段阳的身份是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可以随便诋毁的吗?虽然段阳没有崔光正那么大的背景,但好歹也是枢密处的官差,是这府里的客人,慕容锦回来的第一天就见了崔光正和段阳,将他二人奉为座上宾,礼遇有加。 可是现在倒好,就因为山杏这个贱人的妒忌心,竟然得罪了段阳,搞得段阳在府中呆不下去要离开,这让慕容锦母子的脸面往哪搁,这让淮安王府的脸面往哪搁! 第93章 破事一堆 叶柔儿被乔琰拉着,一路飞奔到了马厮,段阳正在这里给大黑马梳毛。 “段大叔,你不要走!”叶柔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腰来呼哧呼哧的喘气。 “柔儿,你来了。”段阳朝她看了一眼,大黑马见了叶柔儿兴奋的打了个响鼻,摇头晃脑的甩了甩尾巴。 “你是不是真的要走?就应为山杏那个疯子说了两句你就要走嘛?”叶柔儿涨红着脸颊,气鼓鼓的看着段阳。 “你误会了,我要走有我的理由,不是因为谁说了什么。我不可能总在府中住着,前些天是担心你们的安全,现在看你们在这里住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叶柔儿的眼泪倏地流了出来,她觉得非常委屈,这种感觉很复杂,好像段阳被山杏那样的污蔑全都是她的错误一般,是她对不起段阳,将他卷入这个莫名其妙的流言当中。 “段大叔……不走不行吗?”乔琰恳求道。 段阳笑笑,“我又不在这里做事,没有呆在这的理由。” “可是崔先生不是也住的好好的嘛,他也没说要走啊!” “我跟崔先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叶柔儿吼了起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马刷,忿然的扔了出去。大黑马似乎感受到他们中间的紧张气氛,噗噗的打了两个响鼻,前蹄在地上咚咚的刨了两下。 段阳沉默的走过去捡起了马刷,凝眉道:“别耍小孩子脾气。我也不走远,还在城外驿站那边拉车,你要是有事就去找我。” 叶柔儿委屈的蹲下身子哭了起来,“段大叔我不想你走……” 她来到这世界四个多月,几乎就没有遇到什么能帮她遮风挡雨的人,所有的事都要她用瘦弱的肩膀自己扛起来。玉容虽然是她娘,但是拖着病歪歪的身体还需要她去照顾、去保护,所以叶柔儿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再坚强,要乐观、再乐观,就算被人欺负,被人不公平的对待,也要忍着。 因为必须忍着,也只能忍着。 除了忍着她还能有什么办法?然而忍字心上一把刀,她忍了多久就伤心了多久。 可是她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像山一样的沉默的段阳,他们一起守护着一个秘密。这个男人虽然时常一副冷硬的外表,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叶柔儿早已看清段阳的内心,他是真心的关注着叶柔儿的。他嘴上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是却把叶柔儿的事当成了最重要的事,全心全意的为她服务,在 她最无助弱势的时候站在她身旁,不问缘由,也不管对错无条件的相信她,将她护在身后,替她对抗赵家的欺辱。 这样如山般值得依靠的男性角色,在叶柔儿前世今生的所有岁月中都是缺失的。 她就算再坚强,灵魂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稚气少女,怎么可能不渴望这样父爱般的关怀? 她本来以为段阳公开了身份,以后就会跟她们一直在一起了,不会离开她了,可是段阳却说他要走了,他这么轻易的就要走了,就因为山杏那个贱人的几句话他就要走了。 叶柔儿越想越委屈,抱着胳膊哭的稀里哗啦。 乔琰闷不做声的站在一旁看着叶柔儿哭,他也不想段阳走,他对段阳虽然没有叶柔儿那么深的感情,但是他也把段阳当成了救命恩人,他还想要跟段阳学武艺,如果段阳走了,那么……那么他也走! “段大叔,我跟你走!”乔琰红着眼睛吼出来。 叶柔儿猛的抬头,顿了一秒才大声的喊:“走,你们都走!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你们都走吧,谁稀罕!” 她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马厮,段阳和乔琰两人沉默了半天才出声叫她,叶柔儿已经跑出去了好远。 叶柔儿一路哭着跑回了小院,把自己锁在房中闭门不出。过了一会就听见乔琰在她门外敲门,小声的跟她赔礼道歉。 “……你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这是乔琰的声音。 “哥哥大笨蛋,什么你,叫姐姐,哥哥叫姐姐,快点!”这是乔真的声音。 门外传来兄妹两个小声的争执,乔琰死也不肯叫姐姐。 “姐姐,别生气了,出来吧,你午饭还没吃呢,饿肚子不长个……”乔真脆生生的童音传来,代替了笨嘴拙舌的哥哥在哄叶柔儿。“哥哥已经知道错了,他不会跟段大叔走的,姐姐你就原谅他吧!” 叶柔儿抹了抹眼角,其实她回到屋中就有点后悔了,有事说事嘛,她干嘛要冲动的说负气话呢,段阳说要走也有他的道理,如果不想他走就要想办法留下他,光生气有什么用呢。还有乔琰,他也是小孩子无心的一句话,自己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乔琰走不走又不是他自己说的算的,权利还不是握在她和玉容的手中。 但她这样一路哭着跑回来,又把自己关在房中,闹成这样又有点不好收场了,这时候如果随随便便的走出去,她的自尊心又受不了,那样那会被嘲笑的吧? 叶柔儿闷闷的发愁,心 想果然负气什么的是最要不得的啊! “真真呀,你的柔儿姐姐在吗?”外面忽然又多了一个声音,听着像是苏苏。 叶柔儿赶紧借着这个机会打开了房门,把苏苏迎进了屋,乔真拽着乔琰也跟了进来,挤眉弄眼的朝她哥哥打眼色。 “呦,这是怎么了?柔儿的眼睛怎么红了,谁把你惹哭了啊,是不是乔琰啊?”苏苏呵呵笑着打去了两句,叶柔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有没有,我昨天晚上熬夜了眼睛才红的。”叶柔儿瞪了乔琰一眼,把他和乔真都赶出了房门,“去去去,我们有正事,小孩子去外面玩去!苏苏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啊?” 苏苏呵呵的笑,也不拆穿她。“我来是想跟你说,打明个起,公子便和李家的表少爷一起吃早饭,所以要劳烦你多做些吃食了。李家少爷胃口好,今天早上在公子这边喝了四碗粥,后来又用了两张饼,公子看他吃的高兴,也跟着多吃了些,这可都是你的功劳,李家少爷一直夸赞你的手艺好呢。” 叶柔儿笑了起来,“多谢姐姐夸奖,我哪有什么本事。我知道了,明天多做些就是了。不过这等小事还劳烦苏苏姐姐特意来一趟,你只让人吩咐我一声就行了啊。” “我也不是特意,不瞒你说我是跑你这里来躲清静来了,公子出门了,那边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我懒得搭理她们就躲了出来。” “哦?是谁啊?”叶柔儿来了好奇心,能被苏苏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讨厌的不速之客到底是谁呢? 苏苏笑了笑,她也不怕叶柔儿知道,“有个叫秋红的你还记得吧?” 叶柔儿点点头,“记得,她姓李,跟她说过两回话,原来还以为她是府里的丫鬟,后来才知道不是,她爷爷是李炎吧?那她可算是个富家小姐呢。她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吗?” “恩,又来了,这回还带了她妹妹,叫秋霜的,被她爷爷都送来府里做事,这会儿正在那院里候着呢。” “啊?那……她们姐俩被分在了公子那边吗?”叶柔儿诧异的问道,慕容锦身边的几个婢女都是从京城中带过来的,知根知底的,他怎么可能随便收下秋红秋霜两姐妹呢?难道他看不出她们的居心? 苏苏嗤的一笑,“怎么可能,公子身边的人都是夫人亲自挑选的,她们哪能入得了夫人的眼,不过是自己凑上来罢了,碍着面子也不好打发。” 叶柔儿了然的点点头,想起李秋 红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不是冤家不聚头,她跟李秋红也算是有些过节,李家对她的五香粉心怀不轨,以后大家都在府里做事,恐怕免不了要发生摩擦,李秋红姐妹会不会再找她茬呢?看来她可要小心些了。 苏苏又坐了一会便告辞离去。 等到吃过晚饭,叶柔儿便将苏苏来的是告诉了玉容,她现在也聪明了,看事不像原来那么粗枝大叶。这苏苏是慕容锦身边一等可靠的伶俐人,她忽然跑到这边来状似无心的说起了秋红两姐妹的事,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而且苏苏这样八面玲珑的大丫鬟,口风向来很严,是不可能随便在背后说人是非的,但今天在叶柔儿面前她毫不掩饰对李家两姐妹的蔑视和讨厌,这态度就值得深究了。 尤其是那句——碍着面子不好打发——碍着谁的面子呢?又是谁想打发李家姐妹呢? 果然,玉容听完了也是沉思了起来,觉得苏苏这个举动肯定是大有深意的。 “也许,苏苏是借你的嘴来告诉我公子的态度。这李家在峦城是也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他们又算是大小姐的娘家人,许是他们对大小姐说了联姻的想法,大小姐不好推辞,就只能先把人收下了。可是公子却不喜欢李家姐妹,但是又不想违逆了大小姐,所以只能通过苏苏向我们透漏想法。我想,苏苏的意思可能是希望我们帮着抓住李家姐妹的错处,借机将她们打发掉……这事,不好办啊。” 玉容沉思着,缓缓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叶柔儿不懂,“不想留她们直接打发出去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 玉容摇摇头,“你不懂,大门大户里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 在这个重伦理轻法理的年代,亲族关系大于天,什么事一旦扯上了‘亲戚’二字,那可就不太好办了。京城李家是官宦之家,峦城李家只是商贾之家,但因为都姓李,五百年前可能有点血缘关系,他们的利益就被拴在一起了。 李炎有心让自己的孙女嫁给慕容锦,就是不能做正妻,当个妾也可以,通房的丫头也可以。李炎将要求降到了最低,舍了老脸低三下四的来求李妱华,与慕容家结成姻亲巩固关系,这不仅仅是李炎家的利益,同样也是京城李家的礼仪,在这个大前提下,李妱华就算是不愿意接纳秋红姐妹为儿媳,那也碍着宗亲的面子不能拒绝的太彻底。否则传扬出去,人家就要说他们看不起人, 没有家族观念,李妱华会被视作叛徒,白眼狼。 穷不求富那叫骨气,而富不帮穷那就叫不懂人情,李妱华也没办法,只得忍着不悦将人收进府中,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妱华是这样想的,慕容锦又是另外个想法,他委实看不上秋红两姐妹,而且也没有收她们当妾的打算,只想赶快把这两个烦人精弄走,别在他眼前碍眼,可是他不能明说,不能忤逆娘亲的安排。 慕容锦的想法苏苏是最明白的,她也烦这两姐妹,但是这人是夫人收进来的,虽然顶着个婢女的名义,但谁都知道那就是送进来养着的大小姐,不但不能得罪,还得处处陪着小心。她也想赶紧找个由头,赶紧把这两人弄走。 于是,苏苏就想起了玉容。 玉容现在管着后院的事,李家两姐妹自然也归她管,苏苏通过叶柔儿透漏给玉容信息,就是想让她帮着拿住两姐妹的错处,好名正言顺的将她们送出府去。 “这事难啊!苏苏这是再难为我了,哎……”玉容忧愁的按了按太阳穴。 叶柔儿听完她这一通分析,脑子里混成了一锅粥,她就不明白了,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非要这样绕着圈的,你猜我,我猜你的猜来猜去呢?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别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猜来猜去的不累吗?真是闲的没事惯出的毛病! 不行了,她的脑力已经完全跟不上了,这些人的心眼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啊? 叶柔儿想的脑袋疼,就暂时放下了这事,问起山杏的事最后怎么处理了。 提到山杏,玉容冷冷一哼,怒气又起。 白天本来让两个婆子把山杏拖下去关起来了,人牙子也上了门,山杏见真的要处置她吓掉了三魂七魄,她知道被打发出去多半会被卖进青楼,那下半辈子可就没什么指望了,于是拼死的挣脱了两个婆子的钳制,一头碰在了门柱上,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其实玉容没有那么狠心,已经跟李炎家那边的管事婆子说好了,让山杏去李家当差,虽然没有这边府里轻松,但到底能保住清白,以后攒够了钱也可赎身。可谁知道山杏这么不知好歹,碰的半死不活不说,等到醒过来还一口咬定她是被玉容冤枉的,大喊大叫的四处嚷嚷说玉容徇私枉法! 简直快把玉容气死了,这样的贱人真是多余对她留善心。 叶柔儿听了腾地站了起来,小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她现在在哪?看我不撕烂她的臭嘴!” 第94章 连哄带骗 “你可别冲动!”玉容干忙拉住她,真怕她就这么冲动的去找山杏的麻烦,万一真打了山杏两下,那山杏就更有理由污蔑她们徇私了,这时候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到明天把山杏卖出府去,就算是完了。 “干脆把她卖到青楼里去,娘何苦还替她着想?”叶柔儿气愤不已。 玉容笑了笑拉住她的手腕,手指揉搓着她腕上的那串佛珠,“你忘了,咱们要积德行善吗?说到底,山杏不过是个孩子,她今年才十五岁,虽然嘴巴坏了一点,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罪,不值得她赔上一辈子。如果真把她送到那种地方去,让她一辈子生不如死的活着,那就是我们造孽了,我们也不能心安啊,说到底还是应该给她改过的机会。柔儿你要记得,责人不必苛尽,留三分余地于人,留些肚量于己,这才是做人的道理。” 唉…… 叶柔儿叹了一口气,玉容说的话在理,山杏之罪确实还没到挨千刀的地步,她刚才是激动了。 责人不必苛尽,留三分余地于人,留些肚量于己,这话,她记住了。 “娘,那你有没有告诉山杏不打算卖她去青楼啊?”叶柔儿又问,如果玉容已经跟山杏说了,她还哭闹个不停,那这人也太不懂事了。 “没有!”玉容摇头,“娘也生气,先不告诉她,让她担惊受怕一晚也好,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哈哈,娘你好坏!”叶柔儿哈哈的笑了起来,刚才的坏心情被玉容这几句话驱赶的烟消云散。她靠在玉容的怀中亲昵的蹭了蹭,这时才觉得那个杀伐果断的玉容只是伪装,内心深处,玉容仍是那个温柔厚道的妇人,是她叶柔儿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倒是你,柔儿,娘可要说一说你,什么青楼不青楼的,这两个字岂是你一个女儿家能随便挂在嘴上的吗?你这样未免太没有规矩了!”玉容有些严厉的看着叶柔儿教训道。 叶柔儿脸微微一红,她在现代当女汉子习惯了,这些粗枝大叶的习惯一时还改不了。“娘,我知 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一更天,叶柔儿从厨房王管事那里讨了一壶酒,提着她刚做好的两个小菜,踏着皎和的月光来到了段阳的住处。 经她中午那么一闹,段阳终是没有走成,不过叶柔儿知道,如果不把这事情聊开了,段阳还是会走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段大叔,我给你带来了一壶酒!”叶柔儿笑嘻嘻的叩响了段阳的大门,站在门口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叶柔儿给段阳斟了一杯酒。“段大叔,对不起,我今天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了……” “不怪你。”段阳仰头饮尽杯中酒。 叶柔儿扁嘴,有些闷闷的道:“可是我真的不想段大叔走。” “我明白,谢谢你,柔儿,我很高兴。” 叶柔儿低下头,今天早晨望天的那种惆怅又涌上心头,她叹了口气,“段大叔,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应该自私的拦着你。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任性一次,把你留下。我想你既然在枢密处做事,赶车不过是个伪装,为什么你不能留下来帮我呢?” “帮你?”段阳有些不懂她的意思。 叶柔儿点头,抬头望着天上玩玩的月牙,才慢慢的跟他说起自己心中的想法。 “其实最近我很不开心。我觉得这府里的人都很可怕,我看不清她们的想法,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谁也不肯露出真正的自己,大家猜来猜去,这样的日子好累。” “今天早上我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天,可是我头顶都是屋檐,我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一小片天空,那感觉就好似被困在笼子中……我知道是我多愁善感了,这府中人人都是这么过的,大家都是看着那样的天在过日子,这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我还是好怀念外面的天空……我在想,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我是不是只能过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真的适合我嘛?” 少女仰起脖子望着新月,小小的脸蛋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落寞寂寥,继而轻轻的笑了笑,带着点自嘲 的意味看了段阳一眼。 “段大叔,我不知我亲生爹娘到底是谁,我也不知我应该是什么身份,可是我就是觉得我不应该是做婢女伺候人的,你觉得呢?我是不是在自不量力?” 段阳一滞,微微摇了摇头。 叶柔儿猜测她的亲身父母应该是颇有地位的人,而她本应该是大家闺秀,被人伺候的命,可是阴差阳错的她成了一个农家女,现在还进入到这府中为婢女,以段阳的立场,一定会认为做婢女根本不适合她的身份。 一旦段阳有了这个认知,那么接下来要说服他,就好办多了。 “可是,我现在就被困在这里了。”叶柔儿略微苦涩的一笑,“我也不想当丫鬟伺候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寄人篱下,难道白吃饭不干活吗?” 段阳浓眉皱起,面色沉郁,“柔儿,你在这里只是暂时的,你现在离开这里会有危险,赵家人会找你的麻烦。” “真的只是暂时吗?段大叔,如果赵牧一直找不到,赵家的事一直不了,那我是不是就要一直呆在这伺候人?如果只是权宜之计,那我可以忍,可是你看,你也不能确定我到底也在这里隐藏多久吧?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或者更久。现在我还能想这些事,可几年也许我就认命了。等我到了出嫁的年纪,就被夫人随便指给府中哪个小厮,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养个孩子,也是继续在这府中为奴为婢。呵呵,想想就觉得可笑啊!段大叔你知道我的,我是个粗心的,让我做买卖可能还行,但是让我在这深宅大院中与人挣尺寸之长短,我真的不适合。你不知道,今天有人通过我给我娘传话,我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她想要干什么……” 叶柔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也许哪一天我傻傻的犯了错,就被打残了扔出府去也说不定……就像山杏。其实想想,她也没犯什么大错,不就是乱说话吗,可是就因为乱说话,她可能就要被卖到青楼呢……也许我将来的下场还没有她好……被赶出府去,没有片瓦遮身, 冻死在街头……还有我弟弟小虎,乔琰和乔真,他们从此就都在这府中为奴为婢,一辈子不能翻身了。段大叔,乔琰的本事你也看见了,你觉得他家原来是做什么的?我觉得他原来是个小少爷呢,乔琰很有本事呀……” 段阳听着她这些话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着叶柔儿的脾气秉性,想着她的聪明伶俐。他得承认,叶柔儿的担忧不是毫无来由。以她大大咧咧又太过善良的性子,的确很有可能得罪人,或者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人坑害了,她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在宅门中争斗。 当然段阳想不到自由那么深的层次,他只是从性格方面分析,觉得叶柔儿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来施展才华。 “柔儿,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叶柔儿本来正在抬头望天,听见段阳这话,原本忧愁哀怨的眸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喜色,但她仍是做出一副看淡天地的模样,幽幽的说到:“我想,要是我能有自己的家业,那么就能送小虎去读书,给乔琰一个施展的机会,也给真真一份优渥的生活。而我自己,也多了一份保障,可能我会活得更开心,过的更自由,对自己的未来能有更多的话语权,而不是完全受制于人。段大叔你不知道,我娘,昨天忙碌了一夜没睡,我真担心她熬坏了身体,她这都是为了赚口饭吃啊。我想开个小灶给她做点吃的,又怕别人的闲言闲语,我想要给她熬些滋补的汤药,可是……”叶柔儿说到这,眼圈微微的红了,挤出了两滴虚伪的眼泪。 “我这里有钱,我帮你去抓药!”段阳立刻被骗了,站了起来要出府去给她跑腿。 “段大叔,我不是要你的钱,一点药钱我还是拿的出的。可是我们现在正被所有人盯着,做事不敢稍有差池,生怕僭越了身份……段大叔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吧,比我原来穿的那些衣服好看吧?可是好看有什么用,我一辈子都只能穿这样的衣服了……”叶柔儿眨眨眼睛,挤掉了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 “柔儿,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呢?你说,但凡我能做的,一定都会帮你。”段阳面色严肃如铁的郑重说到,他被叶柔儿话语中的那份悲伤和无望吓到了,即便是铁石的心肠也已经动摇,为了让叶柔儿快乐起来,他想他愿意做任何事。 叶柔儿心中欢喜,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来看他,“真的吗?段大叔你真的愿意帮我妈?你能帮我卖五香粉吗?” “帮你卖五香粉?” 叶柔儿点点头,一扫方才的颓废,神采奕奕的说到:“恩!我不能出府去做买卖,段大叔你帮我去做,我一直想开一个店铺的,你帮我管理着,将来赚了银子我分你一半!” “可是,可是我不会做买卖。”段阳脸色有些犹豫,要他杀人放火都行,可是这做买卖,他确实不太合适,就看这一张黑煞神的脸,那也留不住客人啊。 “段大叔,你不要担心,不用你亲自去接待客人,我们可以雇人啊。雇人,雇很多人!你就看着他们干活,你长得这么威严,他们一定会怕你的,你出马,肯定比我管的好,你看我,一个小姑娘,别人肯定不会听我的。你帮我看着原材料采买,还有制作过程,这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段大叔,我只信任你,你可以的!” 段阳仍是皱着眉,他实在不太自信,而且到这时候看着叶柔儿在月亮地下闪闪发光的眼眸,他终于有一点意识到自己被诓骗了。 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时再想反悔,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吧? “实在不行,我想让乔琰出去帮你,虽然赵家会找麻烦,但是有你保护他,应该能护他周全吧?” 听到让乔琰出去帮他,段阳的神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下,他点点头,“这事最好还是交给乔琰来办,我来保护他的安全。” 叶柔儿呵呵的笑,连哄带骗的终于使得奸计得逞,她真是分外开心!“段大叔,那你就是答应了?我立刻去找乔琰过来,我们商量商量租店铺的事,这事不能再耽搁了,也不知道张秀才那店面租没租出去!” 第95章 谋划 叶柔儿性高彩烈的去找了乔琰过来,全忘了下午那会还在生乔琰的气,两人还没有和好这事。 乔琰还有些尴尬,但见叶柔儿已经忘记了那件事,那他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也要大度一点的忘记了,于是两个人围着段阳热烈的讨论起开店事宜。 开店铺这事,他们原本计划的是做一个小吃铺子,有叶柔儿的各种发明创造就不愁吃客,可是现在叶柔儿不能参与其中,只能当远程指导,铺子便只剩下五香粉可卖,这样一来品种就有点太过单一。 “哎,我最近新发明的那个卤蛋和茶叶蛋,能不能拿到铺子里去卖呢?而且我还有新近做出了几种好吃的泡菜,不是传统的那种啦,是带一点点辣味的,厨房的伙计他们吃了都说好吃,能不能也拿到店里去卖呢?”叶柔儿提议到。 乔琰想了想,“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卤蛋和茶叶蛋的保存期间太短了,要是卖不掉很容易就坏了,会亏本的。” “少做一点呗……” “少做就没什么意思了,一个蛋连一文都赚不到,再少做,那还有什么赚头啊,太麻烦了。”乔琰泼冷水,见叶柔儿有点失望,又安慰似得加了一句:“不过也带着卖呗,也可以当成是五香粉使用的例证,别人买了五香粉回去也可自己做卤蛋和茶叶蛋。” 叶柔儿这才笑了起来,又说到其实她还发明了另外一种蛋,但是现在还没有成功,所以暂时先不告诉他们。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热闹,段阳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哎,段大叔你说说吗,你有什么意见?” 深深的意识到自己是被叶柔儿诓骗了的某人沉着脸,闷声道:“没有意见。” 额……这态度,看起来不太愿意啊。 叶柔儿扶额,“段大叔,你这是非暴力不合作,你刚才明明已经答应我,会帮我的!” 非暴力不合作?段阳这这新鲜词吸引,看了叶柔儿一眼,“我说了我不懂做生意,你们商量,商量出结果 ,我照办就是。” 叶柔儿求助的看了看乔琰,后者抬头望天,假装没看见,一点也不可爱。 “好了,不想那些没用的,现在就说五香粉,就只有五香粉,要怎么卖出去。还是上次说的那个问题,要找个名家大儒来替五香粉打响名声,找谁好呢?”乔琰支着下巴,手指头在石桌上敲了敲。 “最好是当官的,曹大人怎么样?”叶柔儿提议。 “曹大人么,声望差了一点……不过在峦城这地界,也算是可以的了,最好能让他给店铺题写一块匾额,那样效果就更好了。” “可是曹大人跟咱们非亲非故,凭什么帮咱们呢?要不花钱贿赂他?” “贿赂?那要多少银子啊,你有那么多银子嘛?”乔琰又打击叶柔儿。 一直没说话的段阳这时突然出声道:“不如去求崔先生。” 两个小孩同时看向段阳。他们同崔光正的关系是不错,虽然没有同甘,但好歹也算是共苦过的,只是就凭这么点缘分就去求崔光正,就算是叶柔儿脸皮厚,也很难开口吧。 段阳自斟自饮了一杯,漠然道:“崔光正喜欢辣笋。”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叶柔儿瞬间就懂了,眉眼笑成了天边新月一般的弧度。 辣笋,这是她新近腌制出的一种小菜,因为春笋难得,所以只做了很少的份量,只够供应给慕容锦那边。有一天崔光正跟慕容锦一起用饭,在桌上见到这道小菜,食之欣喜,但他知道这是叶柔儿特供给慕容锦的,也没好意思跟叶柔儿开口要,只是后来跟段阳聊天的时候说起,叶柔儿的手艺真不错,辣笋尤其不错。 “明天我就给崔先生弄一坛子!吃我的嘴短,到时候我再请他帮忙,看他还怎么推辞,嘿嘿,段大叔,你说崔先生还喜欢吃什么?我多做点讨好他!” 段阳想了想,微微泛起一丝笑意道:“放长线。” 叶柔儿哈哈的笑了起来,放长线,钓大鱼,谁说段阳不会做生意的,这心眼不是转的挺 快的嘛! 她这当然是废话,一个在枢密处当密探的人能有多愚笨,段阳的心眼当然够用,只看他喜不喜欢用,用在哪罢了。 接下来又商量了开店的一系列准备事宜,购买材料,准备工具,雇佣工人等等。 “雇工这里也要注意下,要找值得信任的人,我觉得婶子一家挺合适的。大山干过跑堂,他肯定会招呼客人,他们家还有驴有磨,请他们磨粉也挺方便的。” “不行!制作和贩卖必须要分开!”乔琰立即否认了叶柔儿的提议。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会做又会卖,那为什么还要帮你做事呢?为何不自己开家店?婶子一家是值得信任,但是人心是经受不住诱惑的,在银子面前,一切信任都是空话。”乔琰看事情要客观的多,与婶子一家也没有那么深的情谊,虽然觉得那家人都是好人,但好人并不代表信任。 他虽然只有十一岁的年纪,可是也见多了被所信之人欺骗的倾家荡产的事例,最为残酷的一例,就是他的父亲! 乔琰握了握拳,脑中闪过一些不好的记忆。 “可是我想用婶子他们,他们对我有恩,我想要报答。”叶柔儿知道乔琰说的话有道理,这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这是真金白银的做买卖,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但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信任的就是婶子一家了。 “可以用他们,但是我坚持制作和贩卖应该分开,大山会接待客人就让他去看店铺,春妮也可以去店里做事,你想报答他们,工钱多给一些就是了。”乔琰冷静的说到,他绝不能让那种被人欺骗的事再发生在叶柔儿的身上,他一定要看好她,这个看似精明,实则过于厚道的丫头。 叶柔儿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只让他们帮忙看店铺。那制作这部分怎么办呢?五香粉共有六种材料制成,要不分别让不同的人负责一种材料,然后再集中起来我们调配比例?” “这是个办法,这样一来他们 就没办法得知五香粉的具体配方。可是我觉得包出去不保险,还不如我们租下几个地方,雇人来磨粉,这样可以保证不被掺假,也无需告诉他们磨粉是干什么的,如果有人问,只当是做药就好了,这样是不是更保险?” “好,这样最好,那就租两个地方好了,段大叔这事还要你去办……” 段阳点点头,他发现听两个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讨论。慢慢构架起生意的雏形,还挺有意思的。 三人又最后商定了细节,然后各自分工,第二天就忙碌了起来,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就是张秀才的店面竟然还没有租出去,他甚至降低了价格,现在一年的租金只需要四两五钱了! 面对这样的好事,当然是当机立断的拍板拿下。 而叶柔儿这边也给崔光正做了一坛的辣笋,还顺便打探了一下崔光正的口味,发现他原来爱吃辣,什么韭菜蒜薹小葱的,那都是他的最爱!可是崔光正没吃过辣椒,他也不知道那种好吃的辣笋原来是用‘有毒’的辣虎制作的。 摸清了崔光正的爱好就好办了,叶柔儿变着法子的给崔光正做了好道菜,吃的崔光正满面红光,心情大好,最后主动的问起叶柔儿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我还真有件事想请先生帮忙……”叶柔儿扭捏的拽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 “什么事你尽管说来,只要崔某能办到。”崔光正笑呵呵的看着她,其实他早知道叶柔儿有事求他,否则怎么会百忙之中抽空特意给他做饭呢?他之所以吃的心安理得,也早做好了帮她的打算。 最初他是因为叶柔儿的容貌像那位故人所以才觉得亲近,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深深觉得这小丫头的聪明伶俐百里挑一,人又踏实热情,性格确实很讨人喜欢,他早已把叶柔儿当成了晚辈一样的疼爱。 “不瞒崔先生,我想要开家小店贩卖五香粉,可是这五香粉想要打响名头,得到大家的认可,须得 借助县衙曹大人的名望,可是我一个穷丫头又怎么能求动曹大人呢,所以我想请崔先生帮忙……” “哈哈哈,原来是这事啊!”崔光正哈哈的笑了起来,“此事不难!五香粉确是好东西,应该公开贩卖让更多的人受惠,这是为民生计,是好事!曹大人那边我自会替你说请,你就等好消息吧!而且不光是曹大人那里,如果你想将五香粉卖到清河郡去,我也是可以帮你的!” 还能帮忙卖到清河郡去? 叶柔儿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请到崔光正帮忙,而且买一送一的还有额外的优惠,这可真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看来,与她长得很像的崔光正的那位故人,对他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人啊,不知道到底是谁呢? 叶柔儿满心好奇,她非常想问,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搞定了崔光正叶柔儿心情愉悦,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可有句话叫:冤家路窄,乐极生悲! “什么人如此无状!站住!” 叶柔儿刚走出门口没有两步,就听背后一句娇呵,她心道一声不好,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头,果然见那边施施然走过来两个盛装的女子,为首一个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不正是李秋红!而她身边那个年纪略轻,但态度同样很高傲的应该就是她妹妹李秋霜了。 “秋红姐姐。”叶柔儿微微矮了身,朝她二人福了一福问了声好。 李秋红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到:“我当是谁这么不懂规矩,在府里横冲直撞的,原来是你!你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叶柔儿,你怎么在这里?又是来卖蘑菇的?” 叶柔儿微垂着头,笑道:“姐姐记性真好,还记得我的名字。” 她并没有回答李秋红后面的问题,只盼着李秋红当她是个路人甲,赶快放她走,她可不想在这里跟李秋红杠上,这边四下无人,万一李秋红再发疯,想起上次没打成的那巴掌,在这里把她给打了怎么办?这次可再没有齐真来给她解围了。 第96章 妙香 “我当然要记得你的名字了,孝女叶柔儿嘛,听说你要为你爹守孝三年不嫁,呵呵,我真是好生佩服啊……”李秋红阴阳怪气的说到,围着叶柔儿走了两步,又回身招呼李秋霜。 “妹妹快来看看,这就是那个为了给她爹守孝而推了咱们李家求亲的叶柔儿。” 李秋霜也走了过来,蔑视的看了叶柔儿两眼,哼道:“我当是什么绝色美人,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庆表弟堂堂男儿还怕娶不到比她强的不成,姐姐,我看最后后悔的还是她们。如今赵家已经败了,这峦城以我李家为尊,叶柔儿,我且问你,当日拒婚,你现在可曾后悔啊?” 叶柔儿只更低垂了头,她才不跟这两个浅薄的女人一般见识,爱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还以李家为尊,真够不要脸的,猪鼻子插大葱在这装象! “问你话呢,听没听见?你倒是回话啊,哑巴了不成?”李家姐妹相识嗤嗤的笑了起来,各自拿手帕掩着口鼻,装出一副名门淑女的模样。 “让两位姐姐见笑了,我确实要为我爹守孝,并不是假话。李家高门大户,自然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高攀的起的。”叶柔儿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脸上一片柔和的笑意,看不出被嘲讽的愤怒。 “哼,死鸭子嘴硬!”李秋红横了她一眼,“叶柔儿,我再问你,那五香粉的配方你可愿交给我李家?我们愿意出二十两银子买你的配方,恐怕你一辈子都没见过二十两银子吧?” 二十两?呸,叶柔儿在心里啐了一口,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垂首说到:“多谢姐姐美意,只是这配方我还不想卖,若日后我想卖了,自然第一个去找李家,请姐姐放心。” 李家姐妹相视一笑,似乎觉得她后面那句第一个找李家还算识趣,也就没有过分为难她,不疼不痒的说了两句威胁的话,警告叶柔儿在府中行走规矩些,别慌里慌张的恶形恶状。 叶柔儿一一点头应是,敷衍的恭送她们二人离开,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经过赵牧街头找 茬的事,叶柔儿现在也学的乖了,有什么事先虚假的应着,骗过去再说。像赵牧和李家姐妹这样的土豪二代,是没什么头脑的,其实只要虚情假意的哄着,其实他们很好骗的,这不这两姐妹就被她给骗过去了嘛。 铺子开张的事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除了张秀才的那间字画店,段阳还在城外看中了两处小院,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相隔遥远,用来做磨粉的加工处最为合适。 租好了房产,段阳又按照叶柔儿的指示购买了原材料,石磨等生产工具,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又在驿站找了两个老实本分的车把式,连人带牲口的雇佣了,让他们去那两个小院中磨制五香粉,正巧其中一个就是原来给叶柔儿拉车的老王头,老头带着他的小孙子和老马,安分守己,正适合这个活计。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一天,崔光正在峦城最大的酒楼里宴请县令曹御,还请了当地几位极有地位的文人大儒来作陪。酒过三巡之后,崔光正亲自为曹御斟满了一杯酒,举杯道:“曹大人为一方父母官,心念百姓,鞠躬尽瘁,实乃国之栋梁,崔某敬佩,敬曹大人一杯。” 曹御受宠若惊,赶紧仰头干了。 其实自打出了赵家那事,他就整日的战战兢兢,不知道他在这事中的表现是否得当,是否会被赵家牵连,被崔氏找麻烦。昨天崔光正派人送帖子给他的时候,他心中还咯噔一下,以为这是一场鸿门宴。此刻宾主尽欢,席上笑语言言,崔光正当着这么多乡绅的面给他敬酒,态度亲切,那是不是说明,崔家不打算再追究他的责任了?是不是代表着他曹御终于躲过了一劫,在峦城县令这个位置上还可以多坐几年? “崔先生谬赞,曹某愧不敢当,下官深知资质平庸,不堪大任,唯有勤勉,常念圣人语,不敢有丝毫怠慢。怎奈能力所限,不能为百姓福祉,下官实在惭愧,惭愧。”曹御谦让了两句,崔光正拍着他的肩膀哈哈的笑了两声,态度很是亲昵 。 “曹大人不要过谦,崔某向来知曹大人爱民如子,今日实有一事,还请曹大人帮忙。” “请先生直言,曹某莫敢不从……” 崔光正于是便问在座乡绅可曾听说过五香粉? 席上有人曾参加过慕容行馆举办的宴会,自然听说过能令菜味变美的五香粉,于是纷纷点头夸赞五香粉是好东西。 也有没听说过的便好奇的打听,那是什么东西? 崔光正微微一笑看向曹御道:“这五香粉曾被淮安王府大公子献与皇帝陛下,当今圣上也曾夸赞五香粉妙香难得!”崔光正缓缓说着五香粉的动听,借着皇帝陛下的名义,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惊得一愣。其实他说的也不是假话,慕容锦把五香粉送入宫中,皇上尝过之后确实说过妙香难得,只是没有传出宫廷去。 “皇帝陛下都说好?那必然是好东西了,只是不知哪里能买到……” 崔光正见成功挑起众人的好奇心,这才哈哈笑了两声道:“实不相瞒,五香粉乃是崔某一个朋友的家传秘方。” “哦?不知崔先生这位朋友是谁呢?” “他可曾想过把秘方公布呢?” “或者制作些五香粉贩卖呢?” 众人纷纷出声询问,这些富豪乡绅家中大多经商,自然知道五香粉这样的好东西商机无限,这时都起了贩卖的心思,都想从崔广中口中探听到一点消息。 崔光正举杯,“喝酒喝酒!” “不知崔先生刚才说要请曹某帮忙之事,是何事啊?”曹御见崔光正说了一通,却没有提到让他帮什么,赶紧主动问及。 崔光正淡然一笑,“曹大人,此是就与这五香粉有关。崔某曾劝这位朋友将五香粉公开贩卖,也算是造福百姓,可是那位朋友担心无人识得金镶玉,白白糟蹋了好东西。崔某便在他面前夸下海口,答应他必求得曹大人为五香粉发一告示!曹大人,你看这事,可办得?” 曹御一愣,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崔光正只是让他为这五香粉出一张告示啊,这事当然好办了!当即满脸带 笑的点头称是,“这事好办,崔先生大可放心,曹某回去便将告示贴出去,似五香粉这等被圣上称赞之物,若能流入百姓盘中,那实在是造福百姓的一件好事啊!哈哈……” “如此,崔某便替那位朋友和这天下百姓,谢谢曹大人了!哈哈……”崔光正也笑了起来,举杯与曹御对饮一杯。 “曹大人,所谓好事成双,不如你再替那位朋友写一份匾额可好?” 崔光正趁热打听又提出让曹御写匾额,曹御摆手推辞了半天,他有自知之明,他的字写的实在难登大雅,别人要匾额也就罢了,那人既然是崔光正的朋友,那匾额自然应该有崔光正这个书法大家来写了,他可不敢献丑。 “哎,曹大人不要推辞!那位朋友说了,她素来仰慕大人,若能得大人一副匾额,必然悬挂在店铺中央,让往来百姓瞻仰,感知曹大人爱民如子之心!” 崔光正好一通夸赞,最后终于哄骗的曹御提笔写了一副大字:妙香居。 厅堂内的所有人都奉承的笑着夸赞曹大人的字写的好!曹御朝众人拱手,谦虚的道谢,崔光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面子,实在让曹御觉得很满足,胖胖的脸上满是红光。 大家都在欢声笑语的时候,席上却有一人的笑容有些敷衍。 李炎跟随众人一起说了几句虚伪的夸奖,脸上挂着笑容,而眼底却没有一点欢意。 崔光正居然出面替五香粉打响名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制作出五香粉的不是那个叫叶柔儿的丫头吗,难道崔家也看中了五香粉,而且先下手为强的将五香粉的配方收入囊中? 叶柔儿,李炎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她跟崔光正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作为这峦城的商贾大户,李家一直屈居与赵家之下,若说他们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暗地里李家也一直在关注着赵家,时刻在于赵家较劲,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赵牧与崔光正的街头殴斗,并看出了这是打垮赵家的一个机会。 其实能让赵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就受到致命的打击,除了崔氏门阀的作用,李家在这峦城的搅局也是功不可没,赵家吐出的生意大部分被李家接手,经此一事李家的实力比原来扩大了将近一倍。 在这整件事情中,崔光正固然是重点,而叶柔儿也是被李家着重关注的,那自然是为了她的五香粉。 年前的时候李炎想用联姻的方式拿到五香粉的配方,却不想被对方义正言辞的拒绝掉,但是他也没有在意,一个小小的农家女而已,若真想要她的东西,总是有办法让她吐出来的,李家虽然不像赵家那么蛮横,但是也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对了。 赵牧那件事发生之后,李炎听闻叶柔儿跟着住进了慕容行馆,他心里还挺高兴,因为慕容家毕竟是与李家有关系的,叶柔儿既然受了慕容家的庇护,那么慕容家如果要她拿出五香粉的配方作为报答,她大概也不敢不从,而这配方对慕容家又没什么用,到时候自然是便宜了李家的。 李炎的算盘打的很好,可是那料想半路跑出来个崔光正,横插一杠,竟然在李家之前得到了五香粉的配方! 五香粉,五香粉固然是好东西,可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关键是崔家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态度,他们难道想要插手峦城这边的生意? 走了一个赵家却招来一个崔家,这事不好办啊…… 李炎举起酒杯,偷眼去瞧首座上笑容满面的崔光正,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一时有点看不清眼前的形势了。 崔光正并不知道李炎的想法,他只知这一顿宴请没有白费,叶柔儿的请求可谓圆满达成,回去之后他可以找叶丫头邀功,让她好好的做几道好菜犒劳犒劳他。 当夜,曹御回去之后连夜命人写了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布告峦城百姓五香粉的实用方法及妙用功效,一夜之间峦城人口口相传,五香粉这三个字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不知这神秘的妙香居什么时候开业,也不知这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五香粉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第97章 黄道吉日 二月十八,黄道吉日,诸事宜。 就在这一天准备了小半个月的妙香居店铺,终于开门营业了。 早上八点左右,大山和春妮就将店铺内收拾妥当,柜台擦的锃亮,一侧的货架上摆满了半斤一盒的五香粉,而店铺的另一侧,一个长条的桌子上放置了六个坛子和几摞碗碟。坛子里是叶柔儿用五香粉腌制出的几样小吃,今天拿来做试吃之用的。 巳时,匾额还用红绸子遮着,偶有微风吹过,红绸轻轻飘起来,就看见底下三个烫金的大字:妙香居。 大山提了两挂鞭炮,用大红绸子系着挂在店铺大门之外,春妮抓了两把糖果抛了出去,在周围看热闹的小孩子一哄而上,围在门前欢呼雀跃的叫了起来。听见这边热闹,周围的人都慢慢聚拢了过来。 巳时一刻,唢呐锣鼓声响起,在众人的一片喝彩声中,两只舞狮在店铺前的街道上热热闹闹的舞了起来。 巳时半,彩狮高高跃起衔住了红绸的一角,刷的一下将匾额上的红绸掀了去,妙香居三个大字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同时两挂鞭炮被人点燃,噼噼啪啪的爆响震耳欲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人们踩着鞭炮的碎屑涌入了新开的铺子当中。 叶柔儿站在行馆后院,竖起耳朵听着远处不太分明的鞭炮声,想象着店铺开张之际门口的情形,紧张而期待。 她本来想去参加铺子开业的,可是段阳怕人多眼杂他看管不过来,赵家可能会趁乱危机叶柔儿的安全,所以勒令叶柔儿呆在府中,不准踏出府门半步。叶柔儿没办法,只得溜到府中后花园的东北角,这边算是离妙香居最近的地方了。她攀着一棵大树,努力的想要爬上墙头朝外张望一下,可惜费了半天劲也没能爬上去。 应该会有人进店铺买五 香粉吧?不知道一百文一斤的价格大家能不能接受呢?店铺里只有大山和春妮两个忙不忙的过来呢? 叶柔儿靠在树干上,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遥想着,担忧着,更多的是在期待着。 “什么人在那边?” 她正在想着,忽然从身后传来问话声,叶柔儿赶忙站直了身子回头去看,一个二十多岁的侍卫从角门处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林侍卫,是我,叶柔儿。”叶柔儿微笑着屈膝行礼。 来人叫做林漠,是慕容锦的贴身侍卫,那一次叶柔儿被赵牧扔进河中,就是他跳进冰水中将她救起,而后自己却因为受寒而高烧不退的病了好几天。 “哦,是你啊,你在这里干什么?”林漠朝她身后看了看,此地偏僻,叶柔儿一个小丫头跑这边来干什么呢? 叶柔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听外面热闹,在这里听了一会,我这就走。” 林漠点头,也听见远处的鞭炮锣鼓以及热闹的人声,“听这声音应该是妙香居开业。” 叶柔儿眼睛一亮,笑吟吟问他:“林侍卫也听过妙香居吗?” 林漠再点头,“妙香居是卖五香粉的,你应该知道啊,五香粉不是你做出来的吗?”作为慕容锦的贴身侍卫,林漠当然知道叶柔儿的本事,不过他却不知道妙香居与叶柔儿的关系。“你把五香粉的方子卖掉了吗?” 叶柔儿摇摇头,“没有没有。” 林漠就皱起了眉头,“难道是被人盗走了方子?” “啊?”叶柔儿一愣,继而呵呵的笑了起来,“不是的,方子没卖也没丢。” “那……”林漠不解,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其实他跟叶柔儿也不熟,虽然因为他救过叶柔儿,叶柔儿也曾多次偷偷给他送过吃食,但到底男女有别,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少,谈话就更少 了,略作关心的问一两句可以,再问的深了,就有点越界了。 “谢谢林侍卫关心。”叶柔儿笑了起来,她知道林漠是在关心他,虽然都是询问五香粉的方子,但是林漠的关心和李秋红的觊觎,这之间有天地之差。“其实不瞒林侍卫,这个妙香居跟我有点关系,我算是……恩,股东!” 叶柔儿本来想说她是妙香居的老板,后来一想,段阳和乔琰在这里边忙活,大家应该都算是老板,那她算是个大股东吧。 “股东?”林漠听见这个新鲜词好奇了起来,“何为股东?” 叶柔儿便大致给他讲解了一下股东的意思,林漠明了的点点头,“哦,如此一说我就懂了,这么说来你是用你的方子入了股?这事倒也新鲜。既然你是股东,那今日妙香居开业,你怎么不去参加呢?” 林漠无心的随口问起,却见叶柔儿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的神情。“怎么,是不是管事不让你出门?” 叶柔儿摇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去的。” 林漠看看她,有些不相信,他觉得叶柔儿这么说只是推脱,实际情况必然是管事不准她出门,这么看来,管事就有点不通情理了。 不过也有可能管事并不知道叶柔儿与妙香居的关系吧,想想也是,叶柔儿也不可能逢人便说她是妙香居的老板,她毕竟只是个婢女,做生意什么的还是应该避嫌。 “你没跟管事说妙香居的事吧?” “恩,没说。林侍卫你可得替我保密,我私自做买卖这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林漠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叶柔儿目光越过林漠朝他身后看去,月亮门那边走过来一队人,抬着一乘坐撵,坐撵之上正是慕容锦。 “公子要出门吗?”叶柔儿问道,那边有人在招呼林漠过 去。 “恩。”林漠点头,想了一秒对叶柔儿说:“你等一下!” 他大踏步的跑到了月亮门那边,似乎是对慕容锦说了点什么,慕容锦便朝着叶柔儿这边看了过来,轻轻的笑了下,叶柔儿一颗心倏地提了起来,手指紧张的绞着衣角。 林漠得了慕容锦的允许又朝叶柔儿招了招手,叶柔儿手脚僵硬的快步走了过来,朝着慕容锦屈膝施礼道:“公子万安。” “免礼。我正要出门,你就随我一起去吧。”慕容锦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笑意又说到:“我倒忘了要恭喜你。苏苏,给她封一个红包吧。” 苏苏笑呵呵的应了,过来拉起叶柔儿的手,小声道:“恭喜了,叶老板。” 叶柔儿局促的红了脸,“谢谢公子。” 原来刚才林漠已经与慕容锦说了妙香居开业的事,又说叶柔儿眼巴巴的在墙角站着却出不去,很是可怜,求公子带她出府。 慕容锦便随口答应了。叶柔儿做事勤勉,他很满意,这时帮她一下也无所谓,这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一桩。 叶柔儿欢喜的跟在苏苏身后,偷眼去瞧坐撵上的慕容锦,虽然只是一个侧背影,仍是让她心思雀跃不已。 她要随慕容锦出门了呢! 等一行人来到府门口分配马车的时候,叶柔儿就更是心潮澎湃了,因为苏苏居然叫了她跟慕容锦同乘一辆马车! 哦天哪,叶柔儿僵硬的坐在马车上,觉得头顶充血,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苏姐姐,等等我们!”马车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车帘撩开,门外显出李秋红姐妹的笑脸。 那笑脸却在看见叶柔儿的一刻突然凝固,两人目露惊异的看着车上的叶柔儿,有些不敢相信。 “哦,秋红啊,这车上没有位置了,你们坐后面那驾吧。”苏苏笑 呵呵的对李家姐妹说到。 叶柔儿在李家姐妹的目光下如芒在背,略有些紧张的刚想起身,苏苏却拽了她一下,手掌拍在她的腿上,压制住了她起身的动作。 额,这是…… 苏苏这是在利用她摆脱李家姐妹的纠缠啊,亏她刚才还高兴的在心中感激了苏苏千百遍,现在才明白,她不过是个挡箭牌,换了是别人在这里,苏苏同样会邀请她同乘的。 哎,一个比一个又心眼啊。叶柔儿感慨着,但到底还是没有起身,管她是为什么呢,反正能与慕容锦同乘这件事本身还是很令她兴奋的! 李家两姐妹的脸色很难看,但到底也没敢在苏苏面前说什么,挂着虚伪的笑容去了后面的马车,临走之时用眼刀狠狠的扎了叶柔儿好几下。 嘿,可惜不疼!叶柔儿挑挑眉才不把她们的挑衅放在心里,她现在正高兴呢。 偷眼去瞧慕容锦,他也正朝这边看过来。 叶柔儿心尖一颤,睫毛似蝴蝶翅膀快速扇动,迅速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眸中盈盈的爱慕之意。 心还扑通扑通的跳个没完。 苏苏将一张薄毯盖在慕容锦的腿上,语带欢愉道:“幸好带着柔儿呢,这回路上可算是清静了!公子,不然咱们每次出门都带上柔儿好了?” 慕容锦只是笑着位置可否,却不知叶柔儿听见苏苏的话一颗心都提的老高,也不知是盼着慕容锦点头还是摇头。 “公子不说话我便当你同意了!”苏苏笑呵呵的坐到了叶柔儿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柔儿以后天天陪着我们出门吧,反正你在府里也没什么事。” 叶柔儿惊讶的张大眼睛,她不知苏苏实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天天都跟着慕容锦一起出门吗?她当然是愿意的了,可是她跟着能做什么呢?慕容锦不会同意的吧…… 第98章 松山古刹 马儿扬蹄,马车缓缓启动。 苏苏的手柔软而温热,轻轻的搭在叶柔儿的手上,不带一丝压迫的力量,可是叶柔儿却止不住的有些微微颤抖,无措的低着头,连呼吸的声音都在小心的控制着。 “带你出门有好处啊,你看你那么会做菜,公子的口味你最熟悉了,到了哪里你都可以下厨,那就再也不用担心公子在外面吃不饱了。”苏苏的声音轻轻响起,叶柔儿紧张的听着,慕容锦却轻轻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说的好像公子我只知道吃一样。” 苏苏欢快的笑了起来,“本来就是啊,公子每次在外面吃饭都要感慨一下别人家厨子的手艺,别人离得远听不见,我可是都听得很清楚呢,公子你可赖不掉!” 主仆二人轻松的笑了起来,气氛融洽亲密,叶柔儿有些艳羡的在旁边看着,觉得这里并没有她插话的余地,也不知道苏苏这种轻松的态度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紧张的快窒息了呢? 在这马车上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快乐的煎熬,她一边希望着快点到达目的地,又一边恨不得将每一秒都无限的拉长,拉到天长地久那么长才好。 “哎,对了,那天我听采莲讲了个极好笑的段子,她说是在厨房听你说的,柔儿你快来讲一讲!”苏苏见叶柔儿在一旁有些拘谨,就提起让她讲个段子。 几天前,叶柔儿给乔真讲故事的时候偶然被慕容锦院里的采莲听去了,此后便常常央着她讲一段,采莲从叶柔儿这边听了段子回去又给慕容锦院里的其他小丫鬟们讲,没几天大家就都听说了叶柔儿会讲段子的事。大家认为采莲从叶柔儿这学回去的段子已经很好笑,但采莲却说,她讲的还没叶柔儿一半好笑呢。 叶柔儿微微红了脸,其实她是故意给采莲说段子的,要不府里几百个丫鬟,怎么就她偶然间听见了呢,叶柔儿也是想把自己的名声多往慕容锦那边传扬一下,别的本事她也没有,琴 棋书画什么的也不精通,想要获得慕容锦的主意只有独辟蹊径了,最近她还捉摸着想练练手指头,变几个戏法呢。 “那便讲一个家传秘方吧!”叶柔儿腼腆的清了清桑,讲起了马三立老爷子的经典单口。 说有这一个人啊,他就爱贪小便宜…… 叶柔儿控制着嗓子,声音故意压低了,只她身边的苏苏能听的清楚,那边的慕容锦若不加十分注意力是听不太清楚的,可越是这样才越勾人。 ——那纸包打开了,你猜那里面是什么? 叶柔儿扔出了最后的包袱,眼角的余光越过苏苏,飞快的瞟了一眼慕容锦,见他似乎也被那个问题吸引了,正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琢磨的看过来。 叶柔儿垂头呵呵一笑,手掌拢在嘴边,伏在苏苏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纸包里写了两个字——挠挠……” “噗……呵呵……”苏苏憋不住的笑了起来,又不敢笑的太放肆无状,拼命的忍着,眼角带泪,肩膀耸动,憋的浑身颤抖。 叶柔儿也呵呵笑了起来,两个小姑娘挤在一处咯咯的笑个不停,只把慕容锦晾在了一旁。 “那纸包里到底有什么啊?”慕容锦好奇的问好,方才叶柔儿的声音实在太小,他根本没有听到,他本来就被勾起了兴致,又见苏苏听了答案笑的停不下来,更令他心痒难耐的想知道结果了。 叶柔儿壮着胆子看了他几眼,却只是笑不说话。 慕容锦不免有些心急,“这两个丫头,光顾着自己笑,把公子我晾在一边,真是可恶之际。叶柔儿你快说,最后那纸包里到底写了什么?你可不要学苏苏这么不分尊卑,小心我回去罚你。”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并没有呵责的意思,叶柔儿也知他不可能真为了这事责罚她,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慕容锦的注意力已经被她吸引,是时候公布答案博他一笑了。 “那纸包里啊,只写着两个字,公子你可听仔细了,那两个字就是——挠挠!” 叶柔儿抬起小手,伸出二指勾了勾,做出一个挠挠的动作。 “……哈哈,原来是写了两个字,挠挠……挠挠,实在有趣!”慕容锦愣了一下之后才轰然笑出。欢愉之意从心底迸发出来,在他脸上染出最明快的笑容,眉宇飞扬,黑眸闪亮,唇角翘起的弧度,都是那样的真实,脸上的每一丝纹路都显示着他是如何的畅快。 过了好半天,他还在回味方才那个段子,时不时的弯弯唇角,轻轻的笑一笑,沉稳温润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明快活泼,这时的慕容锦才更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明快而充满朝气。 叶柔儿微微提起的心慢慢落了下来,还好慕容锦喜欢她的段子,还好可以令他开怀一笑。 方才他笑起来那一瞬,她仿佛觉得春光都明媚了,好似一瞬之间天开云散,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彩色的。 她垂下头笑,心想叶柔儿你太花痴了,又不是没见过帅哥,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的就失了心呢? 可是真的,她觉得前世今生遇见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有慕容锦这一个笑容来的重要,她就是这样色令智昏,没得救了。 马车取道妙香居门前,叶柔儿闻见空气中仍存留着鞭炮燃烧后的焦糊气味,马车外传来热闹的人声。她掀了帘子去看,重新装修过的店面富丽堂皇,妙香居的门窗都敞开着,里面挤满了客人。大山正在帮人称重,春妮在讲解五香粉的使用方法,而乔琰则一脸持重的在收钱,三人都忙的不亦乐乎。 并没有看见段阳的身影,不过叶柔儿知道他一定是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店铺里的情况。 她喜滋滋的笑了起来,对开店第一天的盛况感到非常的满意。 慕容锦和苏苏也挑开帘子朝外看,见妙香居这边生意兴隆、秩序井然,也都替叶柔儿感到高兴,玩笑着说了两句恭喜叶老板发财。 “你要下车吗?”苏苏问她。 叶柔儿摇摇头,如果被段阳看见她跑出来一定会沉着脸说她 一顿的,她只在车上看上两眼,知道店铺的情况很不错就放心了,具体怎么经营,她都已经全权放手交给乔琰和段阳了,相信他们一定能做好。 “好吧,那就跟我们一起出城吧。”苏苏放下帘子,吩咐车夫赶路。 “出城去哪里呢?”叶柔儿还真不知道慕容锦每天出门去干什么,这时也不像刚上车时那么拘谨了,于是便闲话家常似的问了起来。 “去松山寺听法师讲经,松山寺新来了一位得道高僧,这几日庙中香火正盛呢,正好带柔儿你去开开眼界。” 苏苏便说起松山寺的这位高僧,传闻这位大法师佛法高深,已臻化境,不但能帮人排忧解难,更能助人心想事成。 叶柔儿挑眉,不以为意,排忧解难?还心想事成?这怎么听怎么像是骗子呢?而且这跟佛门的宗旨也不太符合吧,佛教不是应该教人种善因得善果,清净自持,忘却一切贪嗔痴恨吗? 心想事成什么的,这更像是修道之人说的话。 反正不管是佛还是道,她是不信的。 不过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摸上了手腕间的那串佛珠,这串神秘的佛珠是老尼姑给她的,很明显是佛门之物,让她潜意识里不由得对佛门亲近了几分。她原本是个无神论者,可自从穿越之事发生在她身上之后,她的信念就有些动摇了,或者这世上真有令人敬畏的神佛鬼怪吧。 松山寺,乃是百年古刹,坐落于峦城东面的山顶,整个东山的最高的山峰都被圈在了寺庙的院墙之内。 马车在山门前的平地上停了下来,叶柔儿跳下马车,抬头看去,只见松山寺两扇朱漆的大门高且宽,门下更是有半米高的门槛,大门正上高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松山古刹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朱红地,烫金字,显得十分威严气派。 此时大门敞开着,有虔诚的香客不停从寺中进出,院中香烟袅袅,雾气昭昭,而站在门外就能听见僧人们诵经的声音,沉稳而悠扬 ,伴着一声声悠长的钟声,在东山的山林中飘散开去。 寺院高高的院墙外古树参天,而顺着大树的枝桠间透出院中层层落落的建筑,一直延伸至高高的山顶,也不知寺院庭院深几许。 再朝山下看去,宽阔的石阶如一匹灰布铺展在山坡之上,也不知有几千几百级,长长的台阶上散布着虔诚的香客,相扶相搀慢慢的朝山顶走着。若是站在山脚遥望松山寺,一定会产生犹如坐落在天际的错觉,这越发显得古刹的庄严和肃穆。 而再往山下看,就是茫茫的田野,远远还可以望见峦城的城墙,那处的繁华富庶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般,遥不可及。 叶柔儿站在古寺大门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抬起脚步随着众人走入寺门,心中也生气了一丝敬畏之意。 对于一般的香客,寺庙只开放前面的一小部分,大雄宝殿中供奉着佛祖立像,宝相庄严,不怒而威。佛祖身侧还有两位比丘像,一为迦叶尊者,一为阿难尊者。香客们在三尊佛像前叩拜祷告,焚香祈愿。大殿两侧还有偏殿,有僧侣在殿中诵念佛经,香客可以加入一同祷告,也可听高僧讲解经文,彻悟佛法。 慕容锦他们一行人当然不属于普通的香客范畴,他们进入了寺庙立即就被领到了佛寺的后院清静之处,并安排了禅房略作休息。 不过这禅房却是男女分开的,苏苏、叶柔儿和李家姐妹四个女子被带到了另外一边的小院里,与慕容锦和侍卫们分开了。 李家姐妹这一路上早都对叶柔儿心怀不满,当着慕容锦的面没法发作,这时离了慕容锦的跟前,两人立刻就露出了高傲刻薄的面孔,对叶柔儿冷言冷语的指使了起来。 “你去打盆水来!”李秋红在房中找出一只木盆塞进叶柔儿的怀中。 “快去快回,别想偷懒,苏苏姐姐还等着用呢!”李秋霜也没好气的瞥了叶柔儿一眼。 叶柔儿懒得跟她们计较,抱了木盆走出房门找水去了。 第99章 得道高僧 “请问哪里能打些清水?”叶柔儿出了小院就遇上了一个小沙弥。 小沙弥离她很远就站住了,双手合十躬身一礼,给叶柔儿指了一个方向,还领着她走过去,“女施主这边请。” 女施主,这称呼真有趣,一下子就让叶柔儿的心安静下来了,生出一种身处佛门静地的肃穆感来,她忍不住就放低了声音,敛了神色道了一声谢。 叶柔儿随着小沙弥绕了两绕就来到了处山泉边,她给小沙弥道了谢,对方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就离开了。 山泉从岩石的缝隙中泌出,又经由破壁的竹筒汇集在一处,形成一股涓涓细流,潺潺流入一处水池。 叶柔儿净了手,捧了一捧泉水喝了下去,泉水清冽又甘甜,这水真好喝啊! 她又撩了两把在脸上,冰凉的水珠拍打在脸颊上,顿时令精神为之一振。 “哇,好凉快!”她忍不住欢快的叫了出来,觉得浑身的疲惫都被这泉水激的消散一空,整个人神清气爽,格外的畅快,这些天为了开店铺积攒的压力和身处大宅院的无力倦怠都一扫而空。 “小姑娘,看不出你倒是个礼佛之人。”叶柔儿正想着,忽然听见旁边有人跟她搭话。她一抬头,见一个老和尚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叶柔儿赶忙恭敬的朝老和尚施了一礼,“见过大师。” “可否告诉贫僧你这串佛珠是从哪里来的?能让贫僧看一下吗?”那老和尚眼睛从她脸上移开,看着她腕上的那串佛珠,眼珠不动,眼皮不眨,眉心微皱。 叶柔儿微微一滞,心脏猛的跳了一下,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 四个多月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珠子,她还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了呢。 叶柔儿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有些戒备的看着老和尚。 这珠子是尼姑给自己的,老和尚他们同为佛门中人,保不齐这个老和尚也能看出来珠子的奇异!他要干什么? 看他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腕子,那样子,分明就对这串珠子充满了兴趣,如果她不给他看,他会不会动手抢?叶柔儿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老和尚手中的法杖忽然敲了一下脚下的地砖,发出笃的一声响,将叶柔儿惊得一跳,立刻从自己的恍思中醒悟过来。 “大师,这串佛珠是一位有缘人所赠,我不敢离身,还请大师原谅。”叶柔儿拉了下衣袖,将佛珠藏在袖间,害怕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不敢抬头看老和尚的脸,生怕她的眼神会出卖她此刻的心慌意乱。 叶柔儿最近过的顺风顺水,几乎要忘记了自己身上有着惊天的秘密,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的佛珠感兴趣,让她从安逸中猛然警觉 。 水盆已经接了半满,受重不平衡,突然一歪,泉水哗啦一下的泄了出来,打湿了叶柔儿的脚背。 “对不起大师,我要走了,大师再见!”叶柔儿端起水盆,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她一时心乱如麻,害怕至极,心中胡乱的想着要是那老和尚知道了她的秘密,知道她的灵魂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要抢了她的佛珠,把她当妖邪抓了去可怎么办? 她心里没了主意,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一时没注意的就跑错了路,等跑出去好远才发现迷了路。她又转了方向无头苍蝇一样跑了几步,脚下拌蒜的踉跄了一下,水盆从她手中飞了出去,哗的一声整盆水都打翻在地,将她的衣服都打湿了。 水声惊动了附近的僧人,有人走过来询问,叶柔儿赶紧问清了路,也顾不得再去打水,只拎着木盆匆匆的朝禅房那边奔去。 叶柔儿一路慌慌张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来到了那禅房外,她探头探脑了半天,没有看见老和尚的身影,心中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哪知,身后忽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叶柔儿惊叫一声回头去看,果然见老和尚站在她身后皱眉看着她,她吓得浑身一抖,脚下一软,差点就瘫在地上,却被老和尚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你你要干什么!”叶柔儿吓得哇哇大叫。 “小姑娘,你为何怕我?”老和尚的脸隐在房子的阴影里,面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叶柔儿也不敢仔细的去看分明,只是被他捉着手腕子又挣脱不掉。 叶柔儿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哆哆嗦嗦不停颤抖,话都说不明白。 “你腕上这串佛珠从何而来?此物原属一位故人,不知她身在何处?”老和尚又问。 叶柔儿努力的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害怕也没有用。可是脑子里却忍不住就想着那个拆散了人家姻缘的法海,觉得这个老和尚随时有可能拿出个钵盂对着自己一照,收了她这个灵魂穿越的妖魔。 “你放开我放开我!这佛珠是一个老尼姑给我的,我不知道她在哪!”叶柔儿闭着眼睛使劲的挣扎,脑补着自己苦哈哈的被压在雷峰塔底下的凄惨状况,天可怜见,她又没有文曲星投胎的儿子可以救她出来!真是好命苦…… 她下了很大的决心,颤颤巍巍的将佛珠从腕上撸了下来,“大师,这、这个给你,求求你发发慈悲,放过我吧……” 老和尚看着她,双目矍铄放光,白眉无风而动,仙风道骨法相庄严,叶柔儿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给他跪了,磕头也行,只求能脱身。 老和尚见她颤颤巍巍递过来的佛珠,也没有客气的伸手就拿了起来,可是另 一只手还抓着她的胳膊没有松开。 叶柔儿欲哭无泪,只盼着他拿了佛珠就好,千万不要再找她的麻烦,虽然她很舍不得那佛珠,但她更舍不得自己的小命。 可是老和尚拿过佛珠之后却只看了一眼,就又把目光放在了叶柔儿的身上。 叶柔儿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背后的汗毛孔都炸开了,死死的靠着墙壁,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糟了毒手,也不知可怜的玉容和小虎今后要怎么活下去。 还有慕容锦,可亲可爱的慕容锦,她以为跟她有缘分的慕容锦,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吧? 她心中一悲,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悲悲切切的看着老和尚,委屈不已,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这老和尚干嘛要找她麻烦啊,太不公平了,又不是她要穿越的。 “小姑娘莫怕,老和尚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老和尚见她这幅样子,却忽然哈哈的笑了起来,原本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下来,换上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又将那串佛珠重新递给叶柔儿。 叶柔儿腮边还挂着泪珠,使劲的摇摇头,“不要不要,给你了,你拿走……”她不相信老和尚真的要把佛珠还给她。 老和尚见她仍是很紧张,呵呵笑着说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不必怕我,我虽然知道你的秘密,但是不会揭穿你。因果有缘,你既然来到这里,这都是我佛慈悲,渡化了你一回,我又怎么会不遵循佛祖的旨意呢?所以你还是不要担心了,你再哭下去,别人都要误会我老和尚在欺负你了。” 叶柔儿哪里敢信他,心想你根本就是在欺负我,还怕别人误会?她牙齿打颤抖着问;“大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拆穿不拆穿,我哪有什么秘密……” 老和尚摇头,“小姑娘,不老实,贫僧知道你来自何处,你就不要再装了。” 叶柔儿颤抖不停,她有种感觉,这老和尚真的知道她是穿越来的! 可是她死也不会承认的! 万一老和尚根本不知道她的来历,只是在讹诈呢,她自己却傻乎乎的说出来,撞在了枪口上,那不是找死吗? 她真怕一旦说出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老和尚就会改变主意,还是要一举钵盂把她给收了。 老和尚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将手中的法杖点了点,拉着她走到了光亮处,面目祥和的看着叶柔儿。 叶柔儿这才看清,他虽然长眉飘飘颇有年纪,但却面皮细嫩红润,也没有什么皱纹,倒可以称得上是鹤须童颜,尤其是他笑吟吟的样子,和善温厚,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只是看见你这串佛珠觉得很熟悉而已,没想到还真是故人之物。既然 你手中拿着我那位故人的信物,那你自然是她的有缘人,来自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因缘际会,一切都是佛祖的旨意罢了。快来说说,你这佛珠可是从一个女尼哪里得来的?那女尼现在在何处,法号是不是叫道清?她现在可好?” 叶柔儿缩着身体垂下头默不作声,虽然老和尚此时态度和蔼,可是她心里却不敢完全放下戒心。道清?他指得是那个老尼姑吗? 老和尚见她仍是害怕,就自顾自的开始说起佛偈,左一句万物皆有法,右一句善恶皆有缘,一套一套的听得叶柔儿迷迷糊糊,似懂非懂。 不过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真的知道叶柔儿来自哪里,而且他好像也了解那个世界,“道清师妹去到那里也有段时日了,不知她可适应那边的生活……” 难道他也是穿越来的? 叶柔儿狐疑不已,偷偷的去看老和尚的面孔,疑惑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呢?难道说是同为穿越者的感觉? 此刻她的心已经平静了些,脑子又开始思考,她觉得这老和尚也许真的没有恶意,如果他也是穿越来的,那说不定他们还能成为朋友,毕竟这可是‘他乡遇故知’啊,听他的意思他非常担心那个叫道清的老尼姑。 “说起来,我与道清师妹也有百年未见了。”老和尚说了半天,最后才略带唏嘘的总结了一句话,又让叶柔儿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百年未见? “送我佛珠的那位老尼看起来只有五十岁上下……”她虽然已经有点记不清那位老尼姑的样貌,但是怎么想她也大概五十岁左右,怎么会跟这个老和尚百年未见? 不过转瞬她就又想明白了,那尼姑是跟她在另外一个世界遇见的,就算是跟这老和尚有千年的交情又有何不可。 “呵呵,小姑娘,你终于承认见过道清师妹了么?”老和尚笑了起来,一派祥和。 叶柔儿缩了缩脖子,“我四个月前见过那位师太,她给了我这串佛珠,可我确实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老和尚笑了笑,见她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就缓缓的与她攀谈了起来,只是他的话总是说半句留半句,高深莫测,让叶柔儿听得云里雾里,她也不敢直接问老和尚是否是穿越的,两人就这么打太极似的聊了半天,好像什么都说明白了,但仔细一想,又什么都没有说。 “这串佛珠还是当年我送给道清师妹的,没想到百年之后还能再次见到。方才我见你的佛珠似只开启了一重,想来你还不知道要如何利用。你可想要我告诉你这串珠子的使用方法?” 话到最后,老和尚又将话题转到叶柔儿那串佛珠之上,叶柔 儿听他话中的意思才明白,这串佛原来竟是老和尚之物,而且十八颗珠子都各有奇异之处,并不只有一颗珠子能开启异境。 其实叶柔儿至今为止也不知道自己那一颗灵珠的异境是如何开启的,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血曾经不小心蹭到了那颗珠子上。所以听到老和尚的话,难免心思一动,难道这老和尚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灵珠?如果他肯告诉自己方法就好了。 叶柔儿眼含期待,她又不敢把自己的欲望表现的太过,生怕自己的态度过于殷切亵渎了这串佛珠。 老和尚见她眼巴巴的样子,又哈哈的笑了起来,慈祥的面上显出一丝微微顽皮的笑意,“机缘,一切都是机缘,我是不会说的!” 叶柔儿满头黑线,老和尚这明显是在故意跟她抬杠,一开始装出一副黑面孔来吓唬她,现在又老顽童一样的与她开玩笑,一个得道高僧却在这里欺负她一个可怜的小女娃,真真可恼! 这时候叶柔儿倒把人家当成得道高僧了。 老和尚自顾自笑了半天,才和蔼的看着叶柔儿,“机缘到了,自然就会开启。小姑娘,不要心急,也不要太贪心。” 叶柔儿心中虽然很失望,但也没办法,既然老和尚说机缘未到,那她就再等等吧。只要这串佛珠还在她这里,总有一天她能找到开启的办法。而且老和尚说的对,人不能太贪心。她能进入灵珠的一重空间已经很高兴了,神仙桌也是大大了不起的宝贝,她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多,确实不应该太过奢求。 现在她在这里的生活也很顺利,有灵珠是锦上添花,没有,其实也没关系,她已经找到了赚钱养家的生存之法,这就已经够了,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双手,不能总想着天上掉馅饼。 叶柔儿对老和尚笑笑,把那串佛珠重新戴在腕子上,理了理衣袖遮住。 老和尚又与她攀谈了几句,问了一些那个世界的事,叶柔儿也不敢说的太破,藏一半说一半,真一半假一半的说了一些。 老和尚目光赞许,又问她姓甚名谁,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听闻叶柔儿的娘身体不太好,老和尚还热情的拿出一个平安符交给她,让她回去挂在房门上,或许可保家宅平安。 叶柔儿心想这保家宅平安什么的,不都是道门弟子的业务吗?怎么佛门也跑来抢生意了?但是她有点相信老和尚确实法力高深,也许这平安符真有用处吧,拿着总没有坏处。 老和尚好像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高声莫测的又念了句佛偈,万道归宗,禅宗,道宗,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呢。 说了句有缘再见,老和尚就朗声笑着,持着法杖飘然而去了。 第100章 现学现卖 叶柔儿踩着湿淋淋的鞋子走回了禅房,摔了那一跤,那个木盆也就破了。方才她着实被老和尚吓的够呛,这时还觉得浑身无力,心怦怦的乱跳呢,哪里还有精神去管什么水盆。 “哎,你去了这么久,让你打的水呢?你怎么回事,让你干这么点小事也干不好?水盆呢?”李家姐妹早已等的不耐烦,叶柔儿一进禅房,两人就连珠炮似的将她一顿数落。 “我不小心把水打翻了……水盆摔破了……”叶柔儿低下头,做出一副无辜又笨拙的模样,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湿淋淋的鞋子,在李家姐妹一声高过一声的指责中保持着沉默,甚至缩起了脖子像一只胆小的鹌鹑般微微发抖。 “这么点事你都干不好,你说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真不知道让你跟来干什么,你中午别吃饭了!让开,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看着就让人讨厌!”李秋红没好气的拨拉了叶柔儿一下,将她向旁边一推。 叶柔儿脚下踉跄了一下,故意没收住脚步,身子软绵绵的朝一旁跌过去,重重的撞了李秋霜一下,将李秋霜也撞了个趔趄。 “你干什么你!还敢撞我,你活的不耐烦了!”李秋霜立即发了脾气,大力的推搡了叶柔儿一下,叶柔儿便向一个不倒翁似的在李家两姐妹中间摇晃了起来,被这个推一下,又被那个搡一把。 “李家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叶柔儿带着哭腔的辩解着,装作要哭的样子揉了揉眼睛,视线朝着那边的苏苏看了一样。方才李家姐妹打发她去打水的时候苏苏就没说什么,本来嘛,她们这四个女孩子之间如果真要干粗活,难当然还是叶柔儿身份更低贱一点。后来叶柔儿被李家姐妹呵斥的时候,苏苏也始终没有出声,只不过是略带反感的微微皱眉 ,厌憎的看了李家两姐妹一眼。 不知道她会忍到什么时候…… 叶柔儿缩着脖子想着,对于李家两姐妹制造出的刮躁声音丝毫没有放在心里,被她们推搡了两下也没什么,也不会真的受伤,她只想借机看看苏苏忍耐的底线。 “好了,不要再说她了,没看见她的衣服鞋子也湿了嘛,她又不是故意的。”在李家姐妹唧唧歪歪的说了好几分钟之后,苏苏终于受不了,站出来替叶柔儿解了围。 苏苏拉着叶柔儿走到了旁边,轻声的问她怎么样,衣服都湿了快脱下来晾一下吧,小心一会着凉了。 叶柔儿感激的朝她笑了笑,“谢谢苏苏姐姐,我没事的,衣服也快干了,不要紧。” 其实这是她故意卖给苏苏的一个机会,让苏苏帮她一回。有了这次的人情,日后叶柔儿才好借机感谢苏苏,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也是玉容告诉她的。当日叶柔儿因为求助崔光正而牵连了他,所以心中一直很是自责,玉容便开解她,她们这样的贫弱百姓在世上生存不易,哪能讲究那些威武不能屈的气节,有时候免不了要求人,这也是生存的技巧。虽然赵牧的事把崔光正和杜广林两人牵扯了进来,但说到底那都是因为赵牧太过可恶,并不是叶柔儿的错,她也不是存了害人的心才故意扯上崔光正的。如果觉得对不住崔先生那加倍报答就是了,崔先生是个明白人,不会迁怒到她们身上的。 确实,崔光正并没有因那件事对叶柔儿有意见,相反,还因为他们同仇敌忾了一次,拉近了双方的关系。 事后,玉容便交到叶柔儿为人处世的道理,说示弱其实也是攀关系的一种手段,欠些人情,日后再加倍报答,这样攀上的关系才不显得突兀。而对方的了你的好 处,自然还要寻个机会在将好处还回来,如此一来一往,大家的关系也就深了,慢慢有了往来,也许就能结成不可分割的同一阵线。 叶柔儿听玉容说的时候,真是惊讶的下巴差点没掉了,这不就是典型的挖个坑在把人从坑里拽出来吗? 真是太阴险了啊! 玉容在叶柔儿的心里立刻变成个了腹黑的小白兔,连带着再看府中其他的婢女,也都生出了深深的不信任感,不知道她们纯洁小白兔的模样底下,到底藏着什么样阴险狡诈的内心。 不过观察了几天之后叶柔儿就发现是她想多了,府里那些个丫鬟婢女们实在是没什么心机,除了李妱华和慕容锦贴身的那几个丫鬟是在京城复杂的环境中历练过,其余的人都是些啥也不懂的小丫头,玉容只用一只小手指就将她们一个个拿捏得服服帖帖的,他们跟玉容比起来那真是too young,too simple,很傻很天真。 见过了玉容的本事,叶柔儿才明白为何李妱华会那么信任她,过了十年李妱华还要把玉容找回来管理内院,是因为玉容的手段确实了得! 叶柔儿这些日子跟玉容学了好多东西,听玉容说起那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她时常都会觉得脊背发凉,浑身直冒冷汗。好在玉容本性是个善良的,她那些心机手段只哪来管人做事,而不是害人。 想来这也是李妱华信任并重用她的另外一个原因吧。 李家姐妹在叶柔儿身后撇了撇嘴,冷言冷语的讽刺道:“受凉了也是自找的,活该。再说她哪有那么娇气,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我看就是想偷懒……” “别说了!”苏苏瞪眼看了她们一眼,两人这才别别扭扭的停了嘴,嘟囔了两句又相继走出了房门,到外面去找好玩 的了。 叶柔儿看着二人的背影淡然一笑,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而已,呵呵,你们这么嚣张李炎知道吗?李炎如果知道他这两个孙女如此不堪重用,恐怕会气的胡子乱飞吧?哎,认识到了玉容的腹黑再来看李家姐妹,觉得她们两个还真是白痴到了可爱的地步啊! 就凭她们这种智商还想嫁给慕容锦,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纯属痴心妄想。 “柔儿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就是碍着李家的面子不好太难为她们,否则我早将她们俩打发出去了。你也是,刚才就任凭她们骂你,干嘛不反驳啊?”苏苏拿了块帕子替她擦拭衣服上的水,顺势胡乱的在她头顶上揉了两下,态度挺亲昵。 叶柔儿憨憨的笑着,“呵呵,让她们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等她们说够了就没事了,我要是真辩解了,把她们惹怒了,肯定还会找别的机会为难我的。苏苏姐姐你不知道,李秋红打过我呢……” “啊?她什么时候打过你?”苏苏诧异。 “哎,其实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就是去年腊月的时候,我去府里送蘑菇,秋红就把我拦住,问我要五香粉的配方,我不给她,她就打了我一巴掌,幸亏小齐叔叔从那经过,就把我带走了……”叶柔儿半真半假的说起去年被秋红为难的事,当时除了齐真并没有别人看见秋红为难她,就是齐真也不确定他到之前秋红到底打没打叶柔儿,所以苏苏一旦信了叶柔儿的说辞,秋红是没地方辩解的。 不过想来苏苏也不会真的去跟秋红当面对峙,这只是叶柔儿私下里跟苏苏的抱怨,这就好像是投名状一样的,她在表明自己与苏苏是同一个阵线的,她也讨厌李家姐妹,甚至还有仇。 当然这也是经玉分析之后嘱咐过叶柔儿的 ,让她找个机会在苏苏面前表明一下立场,处置李家姐妹这事有难度,一时片刻恐怕办不成,万一被苏苏怀疑是她们不出力就不好了,须得让苏苏知道的立场。而且这事不是玉容一人之力就能办到的,也得苏苏那边帮忙才行。 叶柔儿这就现学现卖的在苏苏身上试验起了玉容的告诫,也不知聪明伶俐的苏苏能不能猜透她的意思。 “竟然有这种事,秋红竟敢打你!这我还真没有想到,我只当她们两姐妹嘴巴不好,却没想到还敢随便动手……柔儿,这可真是委屈你了,难怪你那么怕她们!”苏苏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微微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叶柔儿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多言,安静的呆在一旁没有打扰她。 又过了一会就有一个小沙弥来敲门,问那位是叶柔儿施主? 叶柔儿疑惑的站了起来,问他有什么事? 小沙弥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才说道慕容公子那处找她过去。 苏苏也站了起来,疑惑道:“小师傅可知道是什么事?我家公子只叫了叶柔儿一个人吗?可曾叫我?” 小沙弥点点头,“只叫了叶柔儿一人,并未曾提到女施主的名字。” 叶柔儿就更糊涂了,慕容锦不叫他的贴身婢女苏苏,反而叫她过去,能有什么事呢? 难道是跟刚才遇见的那个老和尚有关? “苏苏姐姐,那我过去看看,刚才跌倒的时候在院中遇见一个高僧,可能是他叫我吧。”叶柔儿朝苏苏笑了下,心里有些忐忑,其实当着苏苏面被慕容锦叫走,这事很伤苏苏的面子啊,不知道苏苏会不会小心眼,万一惹得她心中不痛快就不好了,她还刚想跟苏苏拉近一点关系呢。 只希望苏苏能大度一些不要多想。 哎,这日子过得可真累人啊。 第101章 佛跳墙 叶柔儿跟着小沙弥穿过寺院,来到了另外一处禅院,这边的禅房修建的更为高大宏伟,想来应该是寺庙中有身份的僧人居住的地方。 小沙弥将她领到了一间禅房外,又替她禀报了一声,果然听见慕容锦的声音响起,让叶柔儿进去。 慕容锦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叶柔儿一愣,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盘膝,慕容锦不是摔伤了腿吗,怎么又能盘膝了?不过算来从年前到现在也过去好几个月了,难道他的腿已经好了? 叶柔儿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又看向慕容锦对面,那边蒲团之上坐着一位白眉童颜的老和尚,正是刚才戏弄过叶柔儿的那一个。 叶柔儿在门口站住了,慕容锦和老和尚都朝她看过来,叶柔儿在两人的注目下躬身一礼。“公子叫我?” 慕容锦点头,给她介绍起对面的那个老和尚,“这是道觉大师。” 叶柔儿赶紧屈膝行礼,方才她跟老和尚聊了半天,却忘记问他的法号了。叶柔儿恭敬的问了声好,“见过道觉大师。” 老和尚微笑着合十还礼,端方持正,一派佛法高深的凛然威仪,哪像方才在院中戏弄叶柔儿之时那副老顽童似的模样,他也没有在慕容锦面前露出认识叶柔儿的样子。 “道觉大师远道而来,一路讲经布道,风餐渴饮辛苦至极,方才我对大师说到你的手艺不错,大师便说有一道斋菜甚为美味,名为佛跳墙,是本地一道名菜,可是我从没有听说过,不知你可曾听说过?我有心慰劳大师劳苦,想请你为大师做这道斋菜,你可会做?” 佛跳墙?斋菜? 叶柔儿看了道觉一眼,在慕容锦看不见的角度老和尚正笑眯眯的看着叶柔儿,还眨了眨眼睛。 叶柔儿越发不解了,道觉老和尚不会不知道佛跳墙那是一道荤菜吧?还是说他明明知道是荤菜,但仍然想吃? 她真不敢相信,这位得道高僧居然要请她做一道荤菜!先不说她会不会做,就是她做出来,他敢吃吗?他就不怕犯了清规戒律? 慕容锦的目光中隐隐的有些期待,叶柔儿在他这样信任的注视下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会做倒是会做,只是不知道这寺中材料可齐全……” 这不是废话吗,寺庙中当然不可能有荤腥之物,材料当然不可能齐全了。 “不妨,你只管说都需要什么,我让侍卫去置备!”慕容锦听她说能做,便高兴了起来,就要招呼侍卫过来,听叶柔儿的安排去山下采买食材。 叶柔儿略感无奈的顿了一顿,又看向道觉,见他还是笑吟吟的模样,才道:“公子,我想先跟道觉大师确认一下,他说的那道佛跳墙与我所知道的确是 同一道菜。” “好,你且问道觉大师吧。” 叶柔儿看看道觉,张了张嘴,又觉得当着慕容锦的面不太好开口,有些为难的说到:“公子……这佛跳墙,恩,乃是一道秘方……” 慕容锦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朝着道觉合十一拜,又对叶柔儿说:“如此,我便去门外吧,不打扰你与道觉大师商议。” 叶柔儿点点头,慕容锦叫了侍卫进来将他扶上轮椅出了禅房,又关闭了房门,只留叶柔儿和道觉两人独处。 “大师,你真的要吃佛跳墙?”叶柔儿压低了声音问道。 道觉老和尚点点头,问道:“有何不可?” 叶柔儿无语的看着他,警惕的四下里瞟了瞟才说道:“大师应该知道,佛跳墙根本不是一道斋菜啊!你是佛门弟子,怎么能吃荤呢?” 道觉仍是笑着,摇了摇头,高深莫测道:“老和尚说它是斋菜,那它就是斋菜,叶施主,难道你没有听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 叶柔儿诧异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大师你别再看玩笑了!你应该知道,这寺庙里肯定没有做菜的食材吧?你让我怎么做啊?” 老和尚呵呵的笑了起来,“阿弥陀佛,你这丫头为何如此小气,你难道怪老和尚不告诉你佛珠的开启方法?” 道觉朝她左手手腕上看过去,“意动食来,如此简单而已,你都不肯帮老衲吗?” 叶柔儿立刻懂了他的意思。看来这老和尚是真的要吃佛跳墙啊,而且他是真的知道这串佛珠的秘密,不但知道异空间,还知道神仙桌。 叶柔儿见他执意如此,也就不再坚持,反正要吃的是他,要犯戒律的也是他,跟她没什么关系。“好吧,那我就替大师做这道‘斋菜’,还希望大师吃的开心,莫要后悔啊!不过你要把别人支开,千万不能被人看见了!” “你放心,老衲自有妙计,你就快去准备吧,一想起这道佛跳墙老和尚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哈哈……”道觉开怀大笑,叶柔儿满头黑线的站起来推开了禅房的房门。 她想,这老和尚的灵魂一定是穿越来的,根本不是什么佛门弟子,他只是因着原身的关系才不得不当个和尚的吧? 慕容锦正与侍卫等在院中,见她出来便问可跟大师商定了?需要买些什么材料? 叶柔儿点点头,“恩,我跟大师商量完了,也不需要什么材料,寺里应该都有,公子放心吧,我这就去做。” 慕容锦赞许的点点头,“好,你去吧,我让林漠与你同去,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他去办,一定要让大师满意,道觉法师是我的师叔,你一定要认真应对 。” 叶柔儿点点头,难怪慕容锦对道觉那么恭敬呢,原来道觉是他的师叔啊,叶柔儿听玉容说过,慕容锦的佛门师傅道明大法师德高望重,被皇帝封为护国大法师,这样看来,道觉和尚的身份应该也不俗吧?叶柔儿想着,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寺庙的伙房。 白菜,萝卜,豆腐,这就是寺院仅有的食材了,叶柔儿借用了一间独立的小厨房,让林漠帮着把材料都搬进厨房中。 “林侍卫,真抱歉,这道菜乃是我家的祖传秘方,我要保密,能否请你替我在门边把守,不要让外人过来偷看?”叶柔儿略带为难的看着林漠,林漠点头,答应了替她在门外把守,一定不会让不相干的人过来打扰她。 叶柔儿这才放心的关上了房门,皱眉看着地上那些萝卜白菜叹了口气。 她叮叮当当的在砧板上切剁了半天,弄出了挺大的动静,装作确实在做菜的样子,又偷看林漠,见他果然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外把守着,叶柔儿才放心的搓动了珠子,无声无息的进入了异空间。 说起来,自从到了慕容府里,她进异空间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一是周围的人太多,独处的机会难得,二是他们现在衣食无忧,也不需要每天用神仙桌变食物了。异空间现在更多的是被叶柔儿哪来当储藏之用,她每隔三五天进来一次,把山中比较珍惜的蘑菇菌类采摘下来晾晒,现在已经攒了好几大筐的蘑菇干,若是有机会去禹州,应该能好好的赚上一笔了。 叶柔儿不敢在异空间耽搁太多时间,用神仙桌变出了一坛佛跳墙之后就赶快出去了,林漠还是背身站在门外,并没有发现她中间消失了一小会儿。 叶柔儿将佛跳墙的坛子至于灶火之上,汤汁翻滚,不一会小厨房里就飘起了异香,叶柔儿吸着鼻子闻了闻,这么香浓的肉香,万一要是被别的僧侣给闻见了,那肯定是要起疑的啊,道觉老和尚可真能折腾! 她又在锅中烧热了油,将萝卜白菜一起下锅炒了,试图用炒菜的香味压制住佛跳墙的肉香。 可是既然名为佛跳墙,那香味连佛都受不了,又那能轻易就被遮盖住呢。 林漠就在门外闻见了这股异香,他觉得香气扑鼻,但也没敢想是荤菜,他还惊叹叶柔儿的厨艺果然已经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连斋菜都能做出肉味,实在是匪夷所思,难怪公子对她如此倚重。 叶柔儿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做的全是无用功,肉香还是肉香,一点也没有压制住。她也没办法,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将坛盖一盖,交给林漠端着,两人一起回到了道觉的禅房。 一路回到道觉的禅房,路上倒 也没有遇到什么人,也没人对那坛异香浓郁的汤菜感到好奇。叶柔儿心怀忐忑的推开禅房的房门,发现慕容锦已经不在这房中,只有道觉一个人坐在蒲团上默念心经,她心中大石这才算是彻底落了地。 慕容锦不在就好办了,道觉关上门吃荤菜也没有别人发现,一定是道觉把慕容锦给支走了,算他还有点分寸。 “大师,斋菜已经做好,还请大师慢用。” 林漠将坛子放在案几之上就退了出去,叶柔儿也想跟着一起走,道觉却忽然叫住了她。“叶施主留步。” 等到林漠离去,叶柔儿仔细的检查过四下无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凝眉看着道觉,“大师,这佛跳墙已经做好了,你趁热吃吧。” 道觉呵呵一笑,揭开坛盖,吸了一口香气,赞道:“好味道!叶施主好手艺啊。” 叶柔儿撇嘴,心想此地就只有咱们俩,大师你就别再装了! 老和尚当着叶柔儿的面品了一口汤汁,陶醉的细品着,一副满足的不得了的样子。 “真是好东西啊。丫头,来来来,一起来吃。”道觉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佛跳墙,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又变作那个有些顽皮的样子,招呼着叶柔儿也过来一起吃。 “不敢,大师还是自己吃吧。”叶柔儿站在旁边没动地方,她可不敢在佛门禁地吃荤。 老和尚也不再让她,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看他的样子是真的吃的很高兴,满面红光,眉飞色舞。 没多一会,一整坛的汤汁菜肉都进了他的肚子,老和尚心满意足的擦去唇边的油星,笑呵呵的看叶柔儿。 “小丫头,你为我做了这么好吃的菜,我总要报答你一下,这样吧,我收你为徒如何啊?” 啊?叶柔儿愣了愣,赶紧摆了摆手,开什么玩笑,收她为徒?她可不想当和尚尼姑,她在花花世界还没呆够呢。 “诶,莫要推辞嘛!虽然老和尚收弟子是很严格的,但是难得与你有缘,也就不计较你有没有慧根了,来来来,快来磕头拜师。” 老和尚整了整僧袍,正襟危坐在蒲团之上,指着身前的另外一个蒲团,催促叶柔儿赶紧跪拜。 “大师好意我可不敢接受,我一点慧根也没有,大师还是另觅高徒吧。”叶柔儿也不知道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语气来跟道觉说话,她觉得老和尚有点疯疯癫癫的,但又很深沉,什么都懂的样子。她对道觉还是有点畏惧,但又不想表现出来。 “小丫头,你不拜师,那日后怕是要后悔啊!你不是心仪慕容锦吗?” 叶柔儿的小脸腾的红了,磕磕巴巴的反驳到:“谁说的,我、我才没有……” 道觉哈哈的笑,“老和尚是不懂你 的心思啊,不过你也知你们身份有差吧?以你现在的身份,恐怕于姻缘之事满意圆满啊,老和尚有心帮你一帮,可你却不领情,实在是遗憾啊。” 叶柔儿有些负气的看了他一眼,小心思转的飞快,道觉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又是怎么看出来她喜欢慕容锦的,难道她表现的那么明显吗?还是这和尚真的知天知地,什么都知道呢?他说帮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大师如果有心帮我,还不如告诉我灵珠的开启方法……”叶柔儿嘟着嘴,把那串佛珠亮了出来。 道觉摇摇头,“不好,这个无趣,等你的机缘到了,灵境自然开启,急不得。小丫头,你还是拜老和尚为师吧,老和尚可是不随便收徒的啊。” 叶柔儿摇头,“不要,我不要当尼姑。” 道觉一愣,继而大笑,“谁说让你当尼姑了?你这丫头,老衲只要你做挂名弟子而已,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慕容锦,他可算是老衲的师侄,如果你做了老衲的弟子,那你们便是师兄妹了……”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叶柔儿噗通一声跪在了蒲团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老和尚磕了三个头,速度太快,以至于磕完了她还晕了好一阵。 “哈哈哈……”老和尚大笑,“有趣,实在是有趣!” “你可不能反悔,我已经磕了头了,从此就是你的弟子了。”叶柔儿一张脸都涨的通红,方才听道觉说拜师之后就跟慕容锦做师兄妹,她立刻就抛弃了尊严,磕头拜师,当时是一股冲劲,现在却羞得不敢抬头了。 哎呀,这老和尚真讨厌,就知道戏弄她! 不过,现在不能讨厌他了,他是自己的师傅了啊,以后要敬重他才是。 “乖徒儿快起来。”道觉扶了她一把,叶柔儿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害羞的低垂着头,“阿弥陀佛,叶柔儿,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道觉门下弟子,为师对你没有什么可要求的,只望你心中长存善念,多行善事,勿忘本心,也不枉我佛慈悲渡你一回。善哉,善哉……” 叶柔儿抬起头看着道清,老和尚说话时褪去了玩笑之意,满脸慈悲,凛然庄重,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时再看,又觉得他真是个得道高僧,叶柔儿也不知道老和尚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和尚的身体里到底住了一个什么样的灵魂呢?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傅教诲。”叶柔儿恭敬的朝他拜了一拜,其实她明白,道觉之所以收她为徒,并不是让她跟慕容锦做师兄妹那么简单,老和尚是看在她这个穿越者的身份才特意关照的。虽然她并不信奉佛教,但道觉说的长存善念,多行善事她还是记在了心上。 第102章 诸事大宜 叶柔儿笑吟吟的离开了道觉的禅房,回到了女眷那边。 正是午饭时间,苏苏和李家姐妹正在用斋饭,见叶柔儿回来,苏苏就招呼她快来吃饭,苏苏的态度很和蔼,看不出有不高兴的意思。 叶柔儿放下心来,心道苏苏果然是个大度的,没有那么多小计较。 她哪里知道苏苏其实还是有点在意的。 慕容锦身边婢女很少,三年来只有她一个能近身伺候,这固然是她聪明伶俐手段了得,但这当中也有李妱华的授意。慕容锦这个年纪,他的贴身婢女已经被大家默认为了通房丫头,等慕容锦成婚以后,还有可能被抬成姨娘,所以苏苏能在慕容锦身边一呆就是三年,那都是因为李妱华看中了她,默许了她的前程。 在这种大前提下,苏苏的身份就显得很超然,府里的大小丫鬟仆人都对她恭敬顺从,她也早已习惯了慕容锦身边第一红人的角色,慕容锦身边的大小事务均由她一手操持,俨然已经是慕容锦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在这样的习惯之下,她想不出有什么事是她办不了的,有什么事慕容锦第一个会想不到她,而是叫了叶柔儿呢?这时她想的倒不是刺伤面子之类的,而是更深层次的危机,那就是原来在慕容锦的心中,她并不是万能的,她是可以被取代的,取代她的可以是叶柔儿,也可以是别的什么人……这种感觉真的是非常不好! 为此,在叶柔儿走了之后,苏苏着实是思绪翻涌的琢磨了半天,心情还有点低落。 后来李家姐妹回来,她便隐藏起了心中不快。过了一会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叶柔儿还没有回来,她便向小和尚打听起,才知道原来叶柔儿被慕容锦叫去给寺院里的高僧做斋菜了。 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苏苏隐隐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去做饭了啊,而且还是给僧侣,并不是给慕容锦,那就更 没有什么了。 她承认,在做饭这件事上,她确实不如叶柔儿。可是那也没什么,谁家宅门大户的小姐夫人还能亲自下厨呢?叶柔儿在做饭这件事上再有本事,那也是替代不了她的。 苏苏想通了这点,便对叶柔儿没有了芥蒂。 比起叶柔儿,现在对她威胁更大的是对面李家的两姐妹,她们可是被李家送进来魅惑慕容锦的,虽然夫人并没有同意联姻,但到底也还是把人送来了慕容锦这边,恐怕心中也存着顺其自然的意思吧? 顺其自然……苏苏心中冷哼一声,她绝对不会让李家的如意算盘得逞的! 她抬眼看了对面的李家姐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厌憎。 叶柔儿不知苏苏心中所想,朝她笑了笑,便高兴的吃了斋饭。 吃过了午饭,四个女孩还是在后院这边无所事事的呆着,慕容锦应该是在与寺院内的高僧们谈经论道,到了下午约莫三点多的时候,他那边才算是结束,众人收拾行装准备返程了。 道觉和寺院主持亲自将慕容锦送出禅院,慕容锦坐在轮椅上朝着道觉合十道:“师叔不必相送了。” 道觉拈须微笑,见叶柔儿从另一处走过来,便招手将她唤在了身前。 “七生,这女娃已被我收为弟子,以后便算是你的师妹了,老衲将她托付与你,你可要尽到师兄的责任,好意教导她一番。” 慕容锦听到这话略微一愣,道觉大师收徒弟了?他看了看叶柔儿,不知她到底哪里出奇,竟然能得道觉的欢心,不过既然是道觉亲自承认的弟子,那身份自然是不同的,以后他多加照料就是了。“弟子谨遵师叔教诲,请师叔放心。” 道觉点点头,又拿出一本小册子交到叶柔儿手上,“为师赠你此书,望你善加利用。” 叶柔儿懵懂的看着手里的小册子点点头,这册子是用梵文写的,她实在看不懂,“师傅, 可是我不懂梵文看不懂啊。” 道觉又是和善一笑,对慕容锦说到:“你小师妹不懂梵文,还要劳烦师侄你教导她一番。” 慕容锦又点头称是。叶柔儿不认识梵文不懂那本小册子是什么,慕容锦却在看见那册子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 他早听闻道觉师叔乃是医药大家,一身制药炼丹的本领世所少见,方才他交给叶柔儿的那个小册子就是他亲自撰写的一本丹药引,实在是千金难求的宝物,却不想就被道觉轻易的赠与了叶柔儿,看来他对叶柔儿这个女徒儿是十分喜爱啊。 以前也曾听师傅遗憾的说过,道觉师叔神秘莫测,行踪飘忽,鲜少收徒,百年之后一身本事恐怕要失传了。现在看来师傅担忧的事不会发生了,有人继承师叔的衣钵,慕容锦也替道觉高兴。他在看叶柔儿便多了几分赞赏和亲近,从前他就觉得这丫头聪明伶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现在看来她定是还有其它长处,能被道觉师叔看中的人肯定是不凡的。既然大家都是同门,那日后确实要对叶柔儿多加照拂了。 “改日你若见了你师傅,也朝他要一物赠给柔儿,他若不给,你便告诉他你道清师叔也传了柔儿好东西,就差他的了!”道觉又笑呵呵的对慕容锦说到,慕容锦的师傅,就是道觉和道清的大师兄,道明大法师。 慕容锦笑着点头,“弟子记下了,改日若见了师傅,一定让他挑个好东西赠给小师妹,请师叔放心。” 珍重道别之后,一行人才出了寺门上马车下山。 同来时一样,还是两架马车,叶柔儿站在车前有些犹豫,不知苏苏会不会再叫她同乘? 还没等苏苏说话,那边李家姐妹就一把将叶柔儿推开,先后登上了慕容锦那架马车。 慕容锦微一皱眉,有些不悦。他性子温和,向来不曾于人为恶,但是这李家姐妹实在浅薄无知 令人生厌,面对她们,再好的性子也要被磨光。 “你二人去后面的马车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慕容锦吩咐到,冷淡的看了她们一眼。 李家两姐妹的笑容当即僵在脸上,秋红略带委屈的娇嗔着,“公子……” 慕容锦眉头皱的越紧,挥了挥手,“去吧,我想静一静。”言罢就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她们。 李家姐妹气恼又羞愤的下了马车,李秋红推了叶柔儿一把,呵斥到:“让开,别挡着路。” 李秋霜跟在姐姐身后也瞪了叶柔儿一眼,见叶柔儿傻傻的站在车旁又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公子说了要安静,你跟我们一辆车。” 叶柔儿哦了一声,低头跟着她们朝后面的那驾马车走过去,心中暗道晦气,本来可以跟慕容锦一个车的,偏偏被李家姐妹给搅和黄了。什么公子要安静,慕容锦只是讨厌你们两个,不想听你们的声音而已!又不是讨厌她,慕容锦不知道多喜欢她讲的段子呢,本来她还想回程的时候再给他讲一个的,现在全泡汤了!都怪这两个人,讨厌讨厌真讨厌。 叶柔儿在心中无声抱怨,忽然听得身后慕容锦的声音叫住她。 “柔儿过来。” 柔儿…… 这是在叫她吗?慕容锦叫她柔儿? 叶柔儿愣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她听错了。可是回过头去,看见慕容锦正挑开车厢的窗帘,一派和气的看着她,又喊了一声。 “柔儿过来,到车上来。” 她的小心肝又呼的提了起来,瞬间都有点脑充血了。妈妈咪呀,原来是真的!刚才真的是慕容锦在叫她,而且是亲切的称呼她为柔儿…… 她差点乐疯了,扬起笑脸欢喜的答应了一声,小跑着踏上了慕容锦的马车。 李家两姐妹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气的浑身乱颤,恨不得扑上去将叶柔儿从马车上拽下去。可是她们 也只能愤恨的想一想,哪敢真的冲上去。 叶柔儿笑嘻嘻的钻进马车,含羞带笑的看了慕容锦一眼,慕容锦居然朝着她微微一笑,叶柔儿瞬间觉得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差点乐晕过去。 苏苏也是诧异的看了他们俩一眼,她也不明白慕容锦为何忽然对这叶柔儿如此亲切了起来?方才听见慕容锦那声柔儿,苏苏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慕容锦在喊第二声的时候,她才确定她没有幻听。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就算公子待人亲切,那也没有这样叫一个小丫头闺名的道理啊! 刚才道觉把叶柔儿叫过去说话,她们都看见了,可是谁也没听见说了什么,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叶柔儿的身份已然由一个三流丫鬟晋升为慕容锦的小师妹了。 慕容锦对她笑诶!只对她一个人笑啊!叶柔儿被慕容锦那个笑容电晕,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差点就要稳不住身形,飞起来了。 “小师妹。”慕容锦微笑着喊了她一声。 叶柔儿从恍惚中醒悟过来,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师兄!” 两人相识而笑,慕容锦笑着恭喜她,便问她可知道道觉大师的过往?叶柔儿摇头,慕容锦便从容的讲起了这位颇有传奇色彩的道觉师叔。 叶柔儿拄着腮帮子认真的听着,小心的控制着她看向慕容锦的眼光不要太过热切。 只是听见慕容锦那把醇厚悠扬的声音,叶柔儿就沉醉了,哪里还管他说的是什么。 哈哈哈,老和尚万岁,道觉师傅万岁!叶柔儿在心里欢呼雀跃着,激动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了!今日之前她哪敢想现在这种状况,她竟然与慕容锦坐在一架马车之上,他特意为她开嗓讲故事,他还对她笑,他还叫她的名字。 柔儿…… 一想到慕容锦叫她名字的声音,叶柔儿真觉得骨头都酥了! 所以,二月十八,今天真的是个黄道吉日啊,诸事大宜! 第103章 师兄师妹 “道觉大师真的给他开膛破肚,又缝了起来?”苏苏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慕容锦讲到道觉的一件往事,十几年前道觉游历到了边关,正遇上庆国与草原上的蛮族开战,一位大将军在交战中身负重伤,道觉大师便用了匪夷所思的方式替他医治,将他的肚子切开,又缝合了起来,大家都以为这位大将军必将重伤不治的时候,他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慕容锦点点头,眼中也是赞叹和佩服,“师叔的医术非常高明,不是一般的医者可以比的。” 叶柔儿支着下巴认真的听着,她现在越发肯定道觉是穿越的了,恐怕他原来是一位外科医生吧?十几年前就给人做手术,那么他穿越过来也至少有十多年了。 “师傅他医术这么高明,那一定收了很多弟子吧?”叶柔儿好奇的问到,比起她这种没什么本事的小姑娘,道觉有一身的医术,在加上护国大法师师弟这么一个尊贵的身份,那一定有很多人拜在他门下。 慕容锦却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师叔这一生从未收徒,柔儿你是第一个。” 啊? 叶柔儿也有些惊讶了,道觉一身现代医学的本领为什么不收徒传播呢? 她是唯一的弟子? 难怪慕容锦对她的态度这么好了。 “也许师傅以后还会收其他弟子吧。”叶柔儿也有些怅然了,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还挺重的,老和尚不会真的把她当成唯一弟子,以后传她一身本领吧?说实话,虽然同为穿越之人,但她对医术确实不敢兴趣的。 她胆小啊,用刀切肉,用线缝肉什么,想一想就头皮发麻,她可真干不了这个。 慕容锦也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道觉是他的长辈,长辈做事自有道理,他虽然替道觉感到遗憾,却也不能妄自议 论。 “早就听说道觉大师精通医术,柔儿妹妹你现在拜在大师门下,那以后一定能学到一身本领,我先恭喜你了!”苏苏朝叶柔儿笑了笑,对于叶柔儿被道觉大师收为弟子这事,她有些羡慕,看叶柔儿跟慕容锦的关系变得这么亲近,她也有些吃味。 但她知道,这些负面情绪可都不能表现出来。 再说,她也没将叶柔儿当成敌人,就算是她成了道觉的徒弟慕容锦的师妹,那也不代表会成为苏苏的敌人,苏苏只是感觉有一点羡慕和一点落寞罢了。 叶柔儿笑吟吟点头,“谢谢苏苏姐姐!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么神啊?如果我真能学到他的本领,那公子——恩,师兄!我第一个帮你弄些药,再不让你喝那些涩苦的汤药!也许师傅就是看我菜做的好才收我为徒的,药食同源,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懂些药理对做菜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叶柔儿对师兄这两个字还不太习惯,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叫,但一想到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那句话,她又壮着胆子叫了出来。 道觉大师这领进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以后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反正慕容锦是她师兄这是推不掉的。 “有道觉师叔那本丹药引在,你就算不能成为一代名医,但研究丹药的功夫也必然不俗,这点你就不必担心了。说起来那些汤药真的很苦,我倒盼着你能快点学到师叔的本事,那我以后就不用再喝那些难喝的药汁了,柔儿,你可要勤奋些啊,我就全仰仗着你了!”慕容锦轻松的开起了玩笑。 听了叶柔儿方才那话,他也觉得有理。道觉收叶柔儿为徒恐怕真是看中了她做菜的手艺,应该是从叶柔儿做菜的方法中看出了她的聪明,于是想把她 朝做药之事上引导吧,如果真能把叶柔儿培养成一代名医,那也真是一件造福百姓的善事,毕竟道觉的一身医术就这么失传太过遗憾了。 叶柔儿有些羞涩的笑了起来,大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慕容锦,“师兄放心,明天开始我会认真看这本书的!不过,我不认识这些梵文,要先学梵文,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看懂。” “没关系,我教你,明日你便到书房来吧。”慕容锦说着,从叶柔儿手中拿过那本梵文撰写的小册子看了看,“其实我可以帮你把这册子译成汉字,再教你汉字,就会容易的多。” 叶柔儿壮着胆子朝他身边凑了凑,高兴道:“能帮我译成汉字吗?那学起来就快多了!” 慕容锦笑了笑,“译成汉字你也看不懂,要学怕也要好一阵呢。” 叶柔儿摇摇头,有些神秘又有些得意道:“可别小瞧我,公子是不是以为我不识字啊?其实,我识字的!” “哦?你识字?”慕容锦好奇的看着她,这倒令他好奇了,叶柔儿从前只是个农家女,在乡下普通人家的男孩子都是不上学堂的,就更别提女孩了,叶柔儿又怎么会识字呢? “柔儿妹妹识字?真是太了不起了!”苏苏也在一旁好奇的赞叹,她在京中常听人夸赞大户人家的小姐腹有诗书,才华横溢,一直都很羡慕,可惜她小时候就被卖了当丫鬟,注定一辈子伺候人,没有机会学识字,这些年跟在慕容锦身边,虽然也跟着认了些字,但也是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 叶柔儿抿嘴笑的得意,“是啊,我识字,我娘教我一些,后来又跟乔琰学了一些。哦,公子不知道乔琰吧?他是我弟弟,他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上过学堂的,四书五经也都懂得,很了不起!” 叶柔儿随口瞎 编的把教她识字的事安在了乔琰的头上,顺便给慕容锦介绍了一下乔琰这个人。 慕容锦不以为意的笑笑,随手从马车的小几上拿起了一本书递给叶柔儿,“既然你说识字,那我就考考你,你就念念这书上的字吧。” 叶柔儿接过去看了看,原来是一本词集,她随手翻了一页,正是韩愈的一首早春,这诗她很熟悉,可谓倒背如流。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她念得很有节奏,很显然不但认得那些字,更懂得诗词中的含义。少女清脆的嗓音抑扬顿挫的唱念着,将诗词中那份早春的情景表现的淋漓尽致。 慕容锦和苏苏都微微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叶柔儿粲然一笑,又翻了一页,念了另外一首: 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线。 不知细对谁裁出, 二月春风似剪刀。 这诗更是应景,他们的马车正行过一段夹柳的道路,柳枝上刚刚那长出嫩绿的小芽,温柔的春风拂动柳绦,远远望去似一片绿雾延绵不断,正是二月新绿的好景致。 叶柔儿放下书,对上慕容锦略带探究的目光,她有些羞意的看着他,问到:“我念得对吗?” 慕容锦点头,赞道:“念得很好,出乎我的意料。柔儿果然很聪明,道觉师叔没有看错人。” 忽然被慕容锦夸奖,叶柔儿微微红了脸,“我也怕师傅他看错人。刚才听公子说起师傅我才知道他有多了不起,原来我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老和尚呢。其实刚开始他说要收我为徒的时候,我还不想同意,现在才知道我真傻啊,差一点就错过了这么好的师傅!也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其实我有点担心,我怕我学 不好做不好,污了道觉大师的名声……公子,你说师傅他老人家会不会后悔收了我啊?” 叶柔儿有些忐忑的看着慕容锦,其实就这样望着慕容锦让她有点紧张,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但又控制不住的想要望过去。 每当对上慕容锦那双幽深的眼眸,她都觉得一阵阵的酥麻,总是想起不知在哪看过的一句情话:如果你的眼睛是一片深泓,我愿做一叶扁舟,徜徉其中。 慕容锦始终温和的看着她,那目光就好似是长辈在看着一个晚辈,师长在看着一个学生,带着一点包容和鼓励,不断的安抚着她紧张的神经。 若是一般人被慕容锦这样看着,心绪一定会慢慢的平静下来。可是叶柔儿不同,她非但没有平静下来,还觉得越来越紧张,脑子中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他在看着我呢,怎么办,我好紧张,怎么办…… “不会,师叔会以你为傲的,只要你好好努力,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师叔这一生从未收徒,你便是他的大弟子,既然他能挑中你,那说明你肯定有过人之处,所以你应该更自信些。与其惴惴不安,不如勤勉刻苦,才是正道。”慕容锦也看出了她的紧张,轻声的安慰了一句。 “恩!”叶柔儿重重的点头,“我会努力的。” 马车驶入峦城,慕容锦便问叶柔儿要不要再去妙香居看一看生意? 叶柔儿不好意思的问可以吗?还要绕道,会不会太麻烦了啊?还是不要了…… 但她眼中闪亮的眸光却是暴露了她真正的心意。 最后马车还是绕道经过了妙香居的门口,临近傍晚,街上人流如织,妙香居的大门仍然敞开着,店铺中的客人比早上少了些,但仍是有人在不停的出入,显得很热闹。 叶柔儿见到这般情景自然是喜上眉梢。 第104章 身份1 回到府中,叶柔儿第一时间便把她拜道觉大师为师的事告诉了玉容,可惜乔琰和段阳还在外看着妙香居的生意没有回来,否则叶柔儿一定也要在他们二人面前好好显摆一下的。 “道觉大师?”玉容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吃惊的睁大双眼,“你拜在了道觉大师门下吗?柔儿,这可真是天大的机缘啊!”玉容自然是听说过道觉的大名的,更知道他是慕容锦的师叔。 叶柔儿骄傲的点点头,绘声绘色的将她和道觉大师的相遇描述了一遍,中间还夸大其词的编了桥段,她大言不惭的冒充道觉大师将她夸了一番,什么根骨奇佳,佛性超然,心有明镜,百年难得一遇等等,反正就是道觉大师哭着喊着要收她为徒,而她刚开始还拒绝了,后来看老和尚实在可怜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云云。 遥远的松山寺内,道觉大师正在冥想,却忽然打了两个喷嚏。他睁开眼睛,朝着西面峦城的方向,摇着头微微的笑了。 玉容听着她声情并茂的描述,面上一会喜一会忧,一时紧张一时又被她逗笑,看她这个伶俐精灵的模样,玉容越发相信了叶柔儿的话,没准道觉大师说的是真的呢,她家柔儿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一直到叶柔儿说完了很久,玉容脸上的惊异之色才慢慢褪去,她心中替叶柔儿高兴,“柔儿,道觉大师乃是得道的高僧,平常人哪能轻易见到。没想到你不但见到了,大师还有收你为徒,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一定要听大师的话,勤修佛法,才不枉大师看中你一回。” 叶柔儿呵呵笑,拿出那本写满了梵文的小册子,“娘,师傅说了不用我当尼姑,他给了我这个小册子,公子懂梵文,他说这是师傅自己写的丹药引,里面说的是如何做药,我要是能把这册子上的东西都学会了,就能治病救人,也算是造福一方的善举了。” 玉容 也看了看那小册子,她不懂梵文自然是看不懂,“能造福一方自然是好,总之你要勤奋努力,不要辜负了大师的期望。” “娘我知道了!”叶柔儿点头,又欢喜的跟玉容说起明天要去书房跟慕容锦一起学习的事。慕容锦已经答应了要帮她把这小册子的梵文全部翻译成汉字,到时候学起来就会事半功倍了。 玉容听罢却有些犹豫,“这,恐怕不大好吧?你与公子到底身份不同,虽然你们名义上是师兄妹了,可是归根到底,咱们还是这府中的奴婢。公子让你去,那是他仁义宽厚,可是你若真的去了,便有些不合规矩了,别人会说你逾越的,柔儿,这事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叶柔儿有些郁闷的看着玉容,她本来就有些不敢去找慕容锦,被玉容这样一说,她更是犯促了。 不过也不能怪玉容这样想。 在马车上那时,叶柔儿本来觉得与慕容锦的关系挺亲近的,可是马车一进了府门,见到院中的仆役丫鬟对慕容锦的恭敬顺从,那些亲密感就忽然一扫而空了。她意识到,两人身份上的界限恐怕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破的,古人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像一座大山一样的压在每个人的身上,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快就能改变的。 当她站在古刹后院的山泉边时,曾觉得笼罩心头多日的倦怠消散一空,当她坐在马车上望着远山一片朦胧的苍翠时,也曾觉得这天地广阔春光明媚,可是一旦回到了这深宅大院,那些轻松惬意,那些明朗豁达,便都离她而去。 仿佛终于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瞬间辛迪瑞拉身上的魔法消失殆尽,又变回那个籍籍无名的灰姑娘, 叶柔儿觉得自己被无力感笼罩,一瞬间好心情全都飞走了。 玉容见她这样失落也有点于心不忍,轻轻的叹了口气,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脸,又安慰她说到:“柔儿啊,娘知道你聪明,心 大,娘也相信你将来能做出一番事业来,虽然你是个女孩子,但是娘相信你比一般的男孩子还要强。乖女儿,别难过。” 这还是玉容第一次这样明确的表示相信叶柔儿的能力,倒也让叶柔儿苦闷的心情略微舒畅了一些。 天黑之后,乔琰和段阳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叶柔儿早就等在了门口,远远的看见他们过来,她就一溜小跑的迎了上去,急切想要知道第一天的生意到底如何。 “还算顺利。”乔琰绷着小脸,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但是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微微翘起的嘴角都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叶柔儿一看他的样子就放心了不少,她伸手飞快的在乔琰的脸蛋上拧了一把,“你这小破孩,还装样子,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样啊,我都快急死了!” 叶柔儿的动作惹来对方一记怒视,乔琰缩着身子朝后躲,满脸通红,指着叶柔儿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你什么你!”叶柔儿不甘示弱的回瞪,决定不再理这死小孩,改去问段阳,“段大叔,快告诉我,生意怎么样?卖了多少?” 段阳一贯的面无表情,但熟悉的人也能够看出他的表情还是有点轻松的味道,“生意不错,方才关店之后略作查点,大概卖了三十斤的五香粉,另外你做的那几坛子小吃过了晌午就卖光了,后来又来人想买,都推到了明日。具体卖了多少钱,你还是问乔琰吧。” 叶柔儿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卖了三十斤五香粉?一斤一百文,那就是三两银子喽?小菜也都卖光了,哇哦!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比太好了还要更好,好的简直没法形容了! 她扑倒乔琰身边,热切的看着他,“快说说,到底卖了多少钱?” 乔琰瞥了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拿出一本账簿,清了清嗓子才开始报账。 “五香粉卖了三十二斤二两,共三千 两百二十文。卤蛋五十个,茶叶蛋五十个,共一百文。五香花生三斤,六十文,五香瓜子三斤,四十五文……” 叶柔儿认真的听着,觉得乔琰报账的声音简直是这天下第二好听的天籁,她简直都要陶醉了。 至于第一好听的天籁,当然是慕容锦的声音了。 “……共计三千八百六十五文。”乔琰抱着那本账簿,终于把妙香居第一日的卖钱额通报完毕,带着一些满足的喜悦合上了那本账,递给了叶柔儿。 叶柔儿接过账本,看着那上面一笔笔的明细,眼底染上喜悦,激动而高兴的有些眼圈发红了。 “段大叔,乔琰,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们真的卖了三千八百文对吗?” 段阳点点头,乔琰笑容满面的纠正她道:“不是三千八百文,而是三千八百六十五文!” 叶柔儿难得没有因为他的纠正而跳起来,她微笑着,眼含泪光,捏着手里的账簿,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段大叔,乔琰,你们可太有本事了!太了不起了!” 乔琰被她的眼泪弄的也有些激动,少年青雉的面孔上浮现志得意满的深情,自信道:“以后还会卖的更多的,你别着急!等到这边生意稳定了,我们还要把店铺开到禹州去,开到京城,开到清河郡,开遍整个庆国!不,连我家乡那边也要开上几家,让回鹘人也吃上我们的五香粉!” 叶柔儿听着他雄心壮志的豪迈话语,呵呵的笑了起来,她也站起来,誓言旦旦,“对!开遍庆国,开遍地球,开到银河系,开便宇宙!” 乔琰哈哈笑着,过了好半天才问她,什么是地球,银河系和宇宙? 叶柔儿一滞,嘻嘻哈哈的随口胡诌了两句,又想起还没有把拜师的事告诉他们,就高兴的对他们说起了拜道觉和尚为师的事。 “道觉大师吗?没想到他竟然会收你为徒!”段阳听罢也很替叶柔儿高兴,并郑重其事的 表达了一下他对道觉大师的敬意,难得做出长辈的模样来叮嘱了叶柔儿两句。 不过段阳也顺便表达了他对叶柔儿私自出府的不满,“你这次是与慕容公子一道,我也就不在多说,可是下一次绝对不可大意!这事关你的安危,你可不要儿戏对待,下次要出门一定要提前跟我说,我早作安排。尤其你现在又拜在道觉大师门下,大师在峦城这段时间你免不了要去他那边走动,一来二去很容易就被赵家人盯上!” “我知道了段大叔,你就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以后我出去会提前跟你说的,今天这不是凑巧嘛,而且我如果不出去又怎么能遇见我师父呢,这就是机缘啊!我师傅他老人家这么了不起的人都收我为徒,那是不是说明我也很了不起呢?我这么了不起的人是没那么容易被赵家抓住的,哈哈,段大叔你不要担心了!哎,乔琰你是不是很羡慕我啊?” 乔琰笑一笑没有理会她幼稚的挑衅,不过这小子却把这件事跟铺子的生意联系了起来,“段大叔,如果道觉大师真的是个名满天下的名医,那柔儿拜他为师对我们的生意很有好处啊!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找别人来给五香粉‘打广告’了,就用道觉大师弟子的名义就好了!你说对吧?如果能让道觉大师亲自给五香粉题个字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叶柔儿也兴奋的叫了起来,用道觉大师来给五香粉做广告,这个点子可真是绝了! 毕竟这里的人都还抱着‘是药三分毒’的观点,如果哪天被他们知道了五香粉的配方,说不定大家就吓得不敢买了。 可是有了道觉大师这个名医做招牌,那么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这实在是太好了。 段阳却微微皱着眉头,有一句反对的话哽在喉头没有说出来,看着两个小家伙这么兴奋,他有点不想泼他们的冷水。 第105章 身份2 这边叶柔儿和乔琰哈哈笑着畅想了好半天,等到安静下来才发现段阳似有话要说。 “段大叔,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恩。”段阳点点头,在心里斟酌着这话要怎么说才能让叶柔儿和乔琰接受,他真不像打击两人积极性。 在段阳心里,道觉大师地位崇高,身份超凡脱俗,这样的得道高僧跟做生意赚钱这些充满铜臭的事是联系不上的。五香粉虽然好,但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市井小玩意,让道觉大法师沾染这样的烟火气,对他实在是一种亵渎。 “柔儿,请大师为五香粉打名头这事,我觉得有些不妥。大师清静悟道,苦修禅机,我们实在不应用世俗之事去打扰他,这个提议恐怕有些不打妥当,以大师的身份也不应参与到这样的俗务当中。” 又是身份。 叶柔儿叹了口气,先前是玉容同她说教一番,让她注意慕容锦的身份,不要僭越。现在又是段阳提醒她,让她注意道觉的身份,不要打扰大师清修。 虽然她并不觉得会吃荤菜的道觉有多么的清净自持,但是她得承认,作为一个普通人,段阳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好吧,是我想的不周了,段大叔你放心,我不会拿这些小事去烦我师父的,其实我们可以自己搞定的,也用不着他,是吧乔琰?”叶柔儿笑嘻嘻的越过了这个话题,她不想再深入的讨论下去了,本来因为生意兴隆而忘记的那些烦恼,又被提了起来,让她莫名有点烦躁。 “恩,我们自己可以的,不用去找你师傅。”乔琰也点头,跟着换了个话题,说起叶柔儿做的那几样小吃来。 “真没想到你那些小吃今天一下子都卖光了,虽然赚得不多,但是如果每天都能卖这么多,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叶柔儿,你再多腌制一些吧,要 是忙不过来,我们再招个伙计专门做小菜啊?” “叶柔儿,叶柔儿,你这孩子,我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吗,一点也不尊老,我比你大啊,你应该叫我姐姐!”叶柔儿却没有接他的话茬,皱着眉毛,不悦的看着乔琰。 身份,身份,大家都在说身份,可为什么这小子就这么不注意身份呢,这么久了一声姐姐也没有叫过,想起来就火大! 乔琰挑挑眉毛假装没听见,为了称呼的事叶柔儿也假装生气过好几次了,他早都不在意了,反倒是一本正经的指责起叶柔儿,“说正事呢,你别捣乱!” 叶柔儿气恼的看看他,又看看段阳,后者也是一副没听见的样子,没有要替他出头的意思。 “你等着,哪天真把我惹生气了,我就揍你一顿,让你知道咱俩谁大,谁说的算,哼!”无奈她只能撂了句狠话,可是乔琰根本不为所动。 “我想在店里挂一个收鸡蛋的告示,如果每天都能卖一百只鸡蛋,那么我们手中的存货马上就卖光了,这事要抓紧办了。”乔琰转头去跟段阳商量,段阳点头,他对生意管的不多,除非是太离谱的事,其余他都是没什么意见。 叶柔儿气鼓鼓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讨论,其实也不能算是讨论,只是乔琰说,段阳听着,然后不时的点点头而已。 叶柔儿一撇嘴,负气的站了起来,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她不想跟乔琰吵架,所以就让自己暂时离开去清静一下吧,而且她也确实有比生气更重的事情要做,比如说腌制小菜什么的。 她可要加把劲了啊! 第二天一早乔琰和段阳又是早早的离开,其实按道理说乔琰跟叶柔儿一样,现在也算是慕容府里的仆人,一般情况下他是不能随便离府的,但是因为段阳的身份特殊,所以段阳叫了乔琰一 起出去,别人也就不能说什么,顶多也就是其他小厮看不顺眼,私下里嘟囔两句。 叶柔儿昨晚奋战到半夜,又腌制了好几坛小菜,估摸着按照昨天的销售,应该还能卖好几天。后来她也想过了乔琰关于请人做小菜的提议,觉得可行,所以今天一早已经跟段阳说过,让他去招个可靠的人。 叶柔儿当然没有跟乔琰说,她还在生气的么,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放过那小子。 吃过了早饭,叶柔儿便开始犹豫,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去书房找慕容锦,一边心痒痒的想去的不行,一边又考虑到玉容的话,担心她冒然跑过去被有心人抓住把柄,给她穿小鞋,尤其是李家姐妹。 昨天因为她坐上了慕容锦的马车,李家两姐妹看她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了,回到府中之后两人一人一脚狠狠的踩了叶柔儿两下,等到晚上脱了鞋子的时候,叶柔儿的脚都青紫的肿了起来。 这还只是跟慕容锦同乘而已,要是她今天再去找书房找慕容锦,保不齐这两姐妹真会揍她一顿,或者一状告到李妱华那里去,万一因此给玉容惹来什么麻烦,那可就糟了。 叶柔儿左思右想,一边是她的私心,一边是大局,她真是有点拿不定注意了。 她正在发着愁,却有人上门来找她了。 “叶柔儿在不在这啊?”叶柔儿正闷闷的在小厨房里刷一只坛子,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她心里叫了一声不好,忙将手上的水擦干净了走到了院中,来找她的正是李秋霜。 李秋霜跟她姐姐李秋红一样,长得都挺漂亮,李秋红喜欢穿偏红色的衣服,李秋霜则喜欢穿翠绿的,这两姐妹站在一起的时候,看着花红柳绿的倒也好看的很。但是她们俩的脸长得再漂亮也让人看不顺眼,这是气质问题。 “秋霜 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啊?”叶柔儿小心的陪着笑脸,昨天被她们踩到的那只脚还在隐隐作疼。 秋霜高傲的看了她一眼,斜着眼睛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姐姐啊,少来套近乎!” 叶柔儿也翻白眼,心说你以为我爱叫啊?这人都怎么了,她叫姐姐人家不应,她想别人叫姐姐却又听不见,嘿,都是拧巴着来的。 “你,跟我去夫人那里!”秋霜扔下一句话,一甩手中帕子拧着细腰,摇摇摆摆的走出了厨房的小院。 叶柔儿一听让她去李妱华哪里,心里又咯噔一下,也不敢怠慢,赶紧解了围裙跟上了秋霜的脚步。 一路上不时有小丫鬟跟秋霜文好,秋霜也都是冷淡的应一声,叶柔儿跟在她身后忍不住笑,这李家姐妹行事都是一个样,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 很快就到了李妱华的住所,还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就听见那边屋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叶柔儿瞄了秋霜一眼,发现她高傲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恼怒。 呵呵,有点意思,看来李家两姐妹之间也是有矛盾的,争宠嘛。 屋子里陪着李妱华在说话,并且笑的花枝乱颤的自然是秋红。 “夫人,叶柔儿带来了。” 李妱华正了正神色朝叶柔儿这边看过来。 叶柔儿见李妱华方才只是微微带了笑意,而秋红则是眼泪都快出来了,一副笑断了肚肠的虚假摸样。 叶柔儿暗暗吐槽,这李秋红的演技有所下降啊,还记得去年她在齐真面前装可怜的时候,一秒钟泫然若泣,那是何等的精彩,可是现在她在李妱华面前装笑却装的这么假,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叶柔儿,你昨天跟随公子出门了?”李妱华问话声传来,打断了叶柔儿的胡思乱想。 她朝着李妱华屈膝行礼,垂头敛气的答了一声是。 “恩。”李妱 华看着规规矩矩的叶柔儿,沉思了片刻,“你随公子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回夫人,奴婢随公子去了松山寺,见到了道觉大师。”叶柔儿尽量的简化语言,始终的垂着头看着地面,生怕哪里做的不好犯了规矩,碍了李妱华的眼。 李妱华又沉默了一下,叶柔儿心中疑惑,不知她问这些做什么?既然李家姐妹都在这里,那肯定是她们在李妱华面前嚼了舌根。 她快速的在心中盘算,昨天跟慕容锦出门她有没有哪里做错了什么事? 思来想去的结果,除了给道觉做了一道荤菜之外,她应该没有那处做错了,能被人拿住错处才对。 “听说你给道觉大师做了斋菜,得到了大师的赏赐,有这事吗?”李妱华又问道。 叶柔儿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李家姐妹,见她们二人正站在李妱华身边,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叶柔儿实在不明所以,只得老实的回答。“公子确实命奴婢给大师做了一道菜。”叶柔儿如此回到着,心想就算真是那道佛跳墙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是慕容锦吩咐的,她一个婢女只是按主人命令行事,应该不算是错吧? “可曾得了大师的赏赐?” 赏赐?叶柔儿摇摇头,不知道收她为徒算不算是赏赐呢? “你撒谎!”还没等李妱华说什么,秋红忽然指着叶柔儿叫了起来。 “对啊,夫人,她撒谎,我们分明看见她收了人家的东西!”秋霜也在旁边附和。 叶柔儿诧异的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家两姐妹,她们这是干嘛?栽赃陷害也要讲证据的好吗,她什么时候收人家的东西了!当时大家都在场的,慕容锦和苏苏都可以给她作证的。 等等,收了东西? 叶柔儿忽然想到临别之时道觉给她的那本小册子,难道李家姐妹说的是那个? 第106章 身份3 叶柔儿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如果李家姐妹是因为那本小册子才到李妱华面前告状,那她可真是太佩服她们了!针尖大的事,她们再怎么颠倒黑白,难道还能闹翻天去? 再说了,那是她师傅给她的东西,别人哪有权利指手画脚的! “叶柔儿,你再在好好想想,确实没有收到大师的赏赐吗?”李妱华又问。 叶柔儿坚定不移的摇头否认,“夫人明鉴,奴婢确实没有!” “你还否认,我和姐姐都看见了,人家分明给了你一摞银票!你还不拿出来!”秋霜尖利的声音响起,指控着叶柔儿。 啊?银票?这也太能扯了吧! 叶柔儿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看了秋霜一眼,“秋霜姐姐不要冤枉我,我没有收什么银票,又怎么拿出来?还请姐姐说明白。” 秋红拉了妹妹一把,对李妱华说到:“夫人,也许是妹妹看错了,并不是银票,但叶柔儿确实从那位大师手中接过一些纸,看起来非常像银票。”秋红对李妱华说完,又转头来对叶柔儿说到:“柔儿妹妹再仔细想想,还是把这是解释明白了,别落下一个贪财的恶名。其实咱们跟着公子出门,人家看在公子的面子上赏赐一些,这也是常有的。可是妹妹你要明白,人家虽然是赏你的东西,但说到底是看在夫人和公子的面子上,赏了你却也是府里的东西,你应该如实禀明夫人,再由夫人允了你,那些赏赐才是你的,否则,那就只能算是你贪墨呢……” 叶柔儿听秋红这样一说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啊!她早就听说被人赠送了什么东西都要如数充公,现在才知道丫鬟仆人若是在外面得了什么赏赐,那也是要充公的,遇见好的主人,便会将这些赏赐如数的再赏回去,如果谁私下里留下了从外人 给的东西,那可是大错一桩。 叶柔儿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有些后怕的想到,幸好道觉收了她做徒弟,给她的又是一本书,如果真的给了她什么值钱玩意,而她又不懂规矩的收下了,那今天在李妱华面前恐怕就要受罚了,连带着,玉容恐怕也要落下一个管教不利的罪过,旁人还不一定怎么落井下石的讽刺嘲笑呢。 “夫人,奴婢确实没有收大师的赏赐。不过经由秋红姐姐这么一提醒,奴婢倒想起一事要向夫人禀报了。” 听见她这话,李家姐妹立即得意洋洋的窃笑了起来。 叶柔儿暗暗觉得好笑,在心中连连摇头叹息,就这么两个蠢货,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就到李妱华面前搬弄是非,真不知道她们两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蠢成这样?蠢也就罢了,还极度没有自知之明的要玩家斗! 拜托,家斗她还只是个孩子,求求你们放过她好吗?好吗?! 李妱华正襟危坐,脸上带上了一丝郑重之色,“何事,你如实禀来。” 叶柔儿于是便将她如何为道觉做菜,如何被道觉收为弟子,最后又是如何赠给她一本丹药引的事说了。她在跟李妱华叙述的时候当然不能像对玉容说的那么夸张,但是关于她与道觉大师如何投缘,两人如何一见如故,闲谈甚欢之类的夸张描述她也没少说。 李妱华平静的听她说着,严肃的面容慢慢和缓下来,当听到道觉要收叶柔儿为弟子的时候,她也忍不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然后才了然的笑了笑,看向叶柔儿的目光也多了一份满意的赞许。 跟李妱华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李家两姐妹那越来越震惊和慌乱的表情,她们实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到李妱华面前告状,污蔑叶柔儿,她们俩也知道 这事最后不会闹的太大,叶柔儿收下的是一本书,其实她们俩都看的很清楚,之所以明知道李妱华不会太过为难叶柔儿,她们还要闹过来,那是因为想通过这事敲打一下叶柔儿,给她个警示,她们想吓唬吓唬叶柔儿,显示一下她们姐妹二人的手段。 哪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有对叶柔儿造成任何影响,眼看着李妱华那意思对叶柔儿是更加的看重了! “原来如此。”叶柔儿终于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妱华微微点头,上下打量了叶柔儿一番,才又含笑的对叶柔儿说到:“你能得到道觉大师的赏识,收为弟子,这是你的机缘,望你善加珍惜,切勿辜负。道觉大师收徒甚严,有多少世家公子想要拜入他的门下都得不到机会,而你却能被大师看中,这固然是你自己的福分,但也是咱们府里的荣耀。你既以被大师收为弟子,那身份自是不同,本来你也不是卖身入府的婢女,那今后便不用再自称奴婢了。府里的规矩你也无需再遵守,尤其是门禁令,既然道觉大师在松山寺落脚,那你也应多去服侍才对。” 李妱华说完又对身边的付嬷嬷说到:“传话下去,以后谁也不得为难她,她便是我们府中的客人。” “多谢夫人。”叶柔儿听李妱华这么说,激动的都有些微微颤抖,不再是婢女,太好了!有李妱华的这一句话,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放心大胆的去接近慕容锦了,看谁还敢说什么! 李妱华想了想,又笑了起来说到:“其实这也是我的私心了。虽然你的身份不再是婢女,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府中,帮忙照料锦儿的饮食。这样说对你略有不公,但是请你体谅我作为母亲的私心,因为锦儿对你颇为倚重,我实在想留你在他身边, 不知你可愿意?” 李妱华这一番话实在说的情真意切,叶柔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她本来就不是因为婢女的身份才照顾慕容锦的饮食的,现在没了婢女这个身份,当然不影响她继续替慕容锦做饭了。 “请夫人放心,我一定尽心照料公子的饮食!其实师父他老人家也是看中我善于在食物中使用药材这一点,才收我为徒的,等我研习了师父给我的丹药引,一定更加细心的替公子调养,请夫人不必忧心。” “那我便替锦儿谢谢你了。”李妱华满意的点头道,又看了眼旁边呆若木鸡的李家姐妹,无奈的叹了口气,稍带埋怨的说到:“你们姐妹,还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怀疑叶柔儿,这实是你们的不对了,还不快点给叶柔儿赔礼道歉!以后再不可如此莽撞,听见了吗?” 李家姐妹惴惴不安,尽管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可也只能按李妱华的吩咐给叶柔儿赔礼道歉,“柔儿妹妹,你大人大量原谅我们,我们实在不是故意的。” 叶柔儿大度的一笑,“两位姐姐不用自责,我没有怪你们,事情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那就不要再提了,以后柔儿有什么不懂的,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两位姐姐多加提点才是。” 尽管叶柔儿也非常想给她们俩还看,但又一想,她们毕竟是李妱华娘家的亲戚,如果当着李妱华的面难为她们,那就相当于伤了李妱华的面子。李妱华明面上不说,心里多少还是要有些不悦,实在不好。还不如卖她们姐妹一个人情好了,反正大家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婢女的身份,就这姐妹俩的智商,难道叶柔儿还会怕她们不成! 欢欢喜喜的离开了李妱华的院子,叶柔儿一蹦三丈高的跳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比天空中 的太阳还要热烈,心情比这清朗的天空还要敞亮。 突然有一种重获自由的感觉,甚至觉得这天大地大都快要装不下她的感觉。 她扬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拂过的惬意,自由的好像要生出翅膀,御风而起…… 叶柔儿蹦蹦跳跳的回到小院,哼着小曲洗漱了一番,还拿出胭脂水粉偷偷的描画了一下,觉得整个人都精神抖擞,浑身充满了正能量! 她还穿着那套婢女的服饰,这衣服当然不能随便换下来,虽然李妱华说了她以后不要再把自己当婢女,但她是不要立刻脱了衣服换装的好,那样显得太急切、太不谦虚了,刚一得了人家的恩惠就把尾巴翘上天这种蠢事,她才不会干呢。 她要低调一点,谦卑一点,温顺一点,这样才显得比较可爱。 恩,这样才更配慕容锦的脾气。 她欢喜的想着,带着盈盈的笑意走到了慕容锦的书房之外,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叶柔儿就紧张的心跳加速。 她深深的吸了口,给自己打气——叶柔儿加油,天时地利人和,老天爷都在帮你,你行的,不要大意的,上吧! “公子在吗?”叶柔儿站在书房外问了一声,没几秒门帘挑开,露出苏苏的笑脸来。 “柔儿来了,公子叫你进去。” 叶柔儿朝着苏苏问了一声好,又平复了下砰砰乱跳的心跳,这才迈步走入了慕容锦的书房。 日光透过窗纸洒如室内,少了几分炽烈,多了几分文暖,一室安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墨香。 长衫如雪,人俊如兰。 倚在窗边安静看书的男子如山水画般赏心悦目。待到那人从书卷中抬起头,温和的一笑,黑眸中流光潋滟,搅乱一室平静。 那一瞬间,叶柔儿甚至觉得眼睛都被眼前的美好画面刺伤,怔怔的愣住,有些失神。 第107章 大眼瞪小眼 “柔儿,你来了。”慕容锦微笑着叫了她一声。 那声柔儿又让叶柔儿浑身一麻,她有些不争气的险些软了腿脚,脸上也微微的红了起来。 “公子,你打扰你看书了吗?”她轻声的问,生怕声音太大破坏了这书房中的静谧感觉。 慕容锦摇摇头,对她招手,“你来的正好,我刚刚在看这本丹药引,觉得很有趣,道觉师叔果然是不世之才,他写的东西实在闻所未闻。你快来看看。” 叶柔儿便朝他靠过去,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慕容锦专注于那本书中的内容,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和紧张。 “黄帝内经中写到:空腹食之为食物,患者食之为药物,此为药食同源。而世间所有药材又可划分为四性五味,如此依照药食同源之论,食物也可分为四性五味,若能将这四性五味善加利用,那么食物也可有药用之功效……有趣,实在有趣,从前我也看过许多医书,倒没有发现过如此别出心裁的提法。” 慕容锦指着那本梵文的丹药引给叶柔儿解释,叶柔儿面对着满眼奇形怪状的文字,半分意思也不明白,但她仍然是兴致勃勃的听着,时不时的看着慕容锦,两人相视一笑。 看不懂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慕容锦在一旁解释就好了啊,叶柔儿甚至觉得一辈子都看不懂,一辈子都让慕容锦在她身边帮忙解释才是最完美的!她还偷偷的想,要不要装的笨一点,怎么学也学不会的样子,然后缠着慕容锦让他多讲解几遍呢? 不过她瞬间就把这个念头否决了,谁会喜欢笨蛋呢,她要是真蠢的学不会,恐怕慕容锦很快也会失去耐心,瞧不上她了吧。 所以她不但不能装笨,反而要下大力气的发奋钻研,尽快的弄懂那书中的理论,最好下一秒就能与慕容锦侃侃而谈,互相交流心得,让慕容锦对她刮目相看!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没那么容易做到。 慕容锦对着她兴致勃勃的讲了一阵,才意识到对着梵文叶柔儿是 看不懂的,他有些歉意的笑了起来,对叶柔儿说到:“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下,我这就将这篇译出来给你,这边有些书,你先挑些喜欢的随意看下吧。” 叶柔儿点点头,便在慕容锦的书桌上随意拿了一本词集,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慕容锦提笔刷刷书写不停,在白纸上留些一个个俊秀工整的字迹。 叶柔儿偷眼去看,见他神情专注的沉浸在书卷之中,偶然皱皱眉,停笔凝思片刻,很快想通了又微微带了笑意的重新书写起来。 柔和的日光落在他的头顶、肩上,照亮了他半张侧脸,光与影相交的那条线,勾勒出他从额头到下巴的那条美好线条,鬼斧神工般完美无缺。 她偷偷的看着,轻轻的笑了笑,眼睛一眨,便将他的身影留在了眼眸深处,刻在了脑海深处。 时光静好,她只愿这样的时光永远停留才好。 叶柔儿低头看看手中的试卷,正见那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一片心笙摇曳。 慕容锦听见她的轻笑,转过头朝她看了一眼。 少女的眼眸透亮,眉目弯弯如画,唇边一个浅浅的梨涡漾着满满的笑意,在这明媚的春光下,别有一番娇俏的味道。 “看见什么这么高兴?”慕容锦忍不住停下笔朝她手中书卷看过来。 叶柔儿哪敢让他看见那首凤求凰,红着脸飞快的合上了书页,有些无措的拢了拢鬓发,“没什么,这本公子不是都看过的嘛,哪有什么有趣的。” 慕容锦见她局促便没有再追问,只扫了一眼那书卷的封皮,就已经略微明白了,这本词集中多是些迤逦的情诗,小丫头许是看到了哪一句,就略有所感的笑出来了吧。 不知她看的是哪一句,又想的是哪一人呢? 慕容锦随意的想了想,他并没有八卦别人私事的爱好,所以那念头只是在心头一晃过儿,也没有太过在意。 “你来看,这第一章我已经译完。”慕容锦拿起那几张写的满 满的纸递给叶柔儿,“你先看看这些字是否都认识,有哪个不认识的我再教你,这边还有几本医术入门,讲的也是辨识药材,你不妨参考着一起研习,也许能有帮助。” 慕容锦又推给她几本入门的医书,叶柔儿都接了过去,准备好好的看一看。 她先仔细的看了一下慕容锦翻译的那几张纸,他的字写的非常漂亮,恩,如果说字如其人,那么字就跟人一样的漂亮,不但漂亮而且工整,很显然是下了一番苦功好好的练过的。 叶柔儿先是被那些俊秀的字迹所吸引,倒忘了要看写的是什么了。 她自然是识字的,但她认识的是简体字,繁体字虽然也能猜出一些来,但还是有一些繁体字太过复杂或者生僻的,她也没办法认全。 那些字如果写在白话的句子里没准她靠猜的也能猜出意思,但若是放在文言中,那她可就实在是猜不出来了。尤其是古文又没有标点符号,叶柔儿断句都成问题,费了好半天劲她才算是大致理清了那篇东西的脉络,但却是不敢随意猜测那些不认识的字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将不认识的字划出来,圈圈点点的勾满了那几张纸。 居然有这么多不认识的!叶柔儿有些窘的看了慕容锦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她还当着慕容锦夸口,还曾偷偷的想着要用她的才学令慕容锦大吃一惊。可哪曾想,她竟然连字都不认识,慕容锦该怎么看她啊,会不会瞧不起她? 其实叶柔儿这完全是想多了。慕容锦根本就没对叶柔儿的才学抱什么期待,他译出的那些东西都是很专业的医药知识,很是艰涩难懂,就是一般的学子观之,也不一定能通顺的读下来。 所以叶柔儿现在的水平已经让慕容锦有些吃惊了。 慕容锦看了看那些字,又把它们另写在一张之上,耐心而细致的一个个的教给叶柔儿认识。 他领着叶柔儿念了几遍,叶柔儿便会了,她好歹是个准名牌大学生,认字还难不倒她。慕容锦对 她学习的速度表示了一下惊讶,再三询问她是否真的会了? 叶柔儿自信的点点头,从头到尾将每一个字都念了一遍,一个错的都没有。慕容锦没想到她如此聪明,又是好奇又是诧异,当然更多的还是赞赏,可让叶柔儿好好的骄傲了一把,觉得相当有面子了。 慕容锦又简略的讲了一下每个字的含义,等到叶柔儿表示完全都懂了,他才让叶柔儿去旁边自己研究。 叶柔儿不敢懈怠,收起了初时旖旎的心思,专注的看了起来。 一时室内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叶柔儿很快被医书中的内容吸引,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东西,所以乍一看有许多的疑问,她时而凝眉,时而咬唇,小脸上全是专注和认真,进入了全然忘我的姿态。 慕容锦看了一卷书,偶尔抬头看看她,见她还专注于纸上的内容,手上也不停的在书写记录着。 他淡淡的笑了下,觉得这小丫头挺有意思。很难见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这么认真的钻研学习,他也认识一些素有才名的少女,也曾跟王府中的几个妹妹在一处呆过,那些丫头总是对诗词歌赋一类的东西更感兴趣,就是安静下来看书也往往没看多一会就倦了,或者总是忍不住的要制造一些噪音,刮躁一番。像叶柔儿这样安静的看书,并且真的看进去的,真的很少。 也不知她看懂了多少?他不免对叶柔儿好奇了起来,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看着她不停跳动的睫毛在日光下闪动,好像两片轻盈的羽毛。 慕容锦的心思就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仔细的看着叶柔儿的眉眼,在其中寻找着熟悉的感觉。其实叶柔儿与苏玉婵真的是有几分相像,不过苏玉婵更健康些,叶柔儿有些太瘦弱了,如果她能再胖一些,五官再长开一点……恐怕就跟苏玉婵一模一样了吧。 慕容锦沉浸在他的想象中,在脑海中比对着叶柔儿和苏玉婵的眉眼轮廓,完全没有注意到正被他观察 着的人已经抬起了头,正有些呆愣的看着他。 额……他在看什么? 叶柔儿偶然抬起头就看见慕容锦正盯着她看,她吓了一跳,不知道刚才看书入迷的时候她有没有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慕容锦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心想着公子可能也是随意的朝她看了一眼吧。 可等她再抬起头,却发现慕容锦还维持着刚才的那个表情,有些探究,有些捉摸的看着她。 她眨眨眼,又发现他虽然看着她,但却没有真的看着她。 他的目光正越过她,好像看见了别的什么。 会是什么呢? 是什么让他看着自己而失神呢? 叶柔儿也疑惑了起来,见慕容锦正失神发呆,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于是她也大着胆子直勾勾的看起了慕容锦。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形成了一副诡异的局面。 最终还是慕容锦先从恍惚中醒悟过来,发现叶柔儿已经从书案上抬起头,正一脸好奇的盯着他看呢。 不过这小丫头好像没有发现他已经缓过神了,还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盯着他,没有移开目光,这倒是新鲜事。 慕容锦十八年的生命里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与人大眼瞪小眼,他想了想,然后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先是唇角微微勾起,然后眼睛亮了起来,眼尾拉长,眉毛也微微挑了起来,漾出一个无比柔和的笑容来。 “啊!”叶柔儿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惊得跳了一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瞬间就红了脸,又羞又窘的低下头去,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 天啊天啊,她都干了什么,不但盯着慕容锦看个不停,还被他抓了现行!完了完了,这脸没地方搁了,快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叶柔儿啊叶柔儿,哪家的姑娘像你这么不害臊的,盯着人家看个不停!老天爷啊,刚才她没有流口水吧?没有露出什么猥琐的花痴表情吧? 天啊……这可怎么办啊!她再也没有脸呆在这里了,她的脸热的都快烧起来了! 第108章 李道明 “表哥,表哥!” 叶柔儿正窘迫的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跟慕容锦相处的时候,就听见书房的门呼的被推开,大呼小叫的跑进来一个风一样的少年。 叶柔儿赶紧站了起来,低着头屈膝行礼,问了一声表少爷好。 来人正是慕容锦的表弟李道明,他看也没看叶柔儿,只是随手挥了一下让她免礼。李道明面带兴奋的冲慕容锦说到:“表哥,我听林漠说你们昨天去松山寺了?他说你那个厨子做了一道菜,叫什么佛跳墙的,说那香味顶风香十里,是不是真的?你能不能叫那个厨子给我也做一回啊?表哥,咱们今个中午就吃这个佛跳墙吧!” 少年兴奋的说着,满脸的向往。李道明今年十四岁,胃口好的不得了,人也长得很壮实,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七,肩膀也宽,若从背后一看还以为是个成年人。不过脸上倒还是一个少年的摸样,大眼睛高鼻梁,腮帮子鼓鼓的,有些婴儿肥,显得稚气未脱,虎头虎脑。 “慢点说,不要这么慌慌张张的,你这是从哪来啊,跑的一头的汗?”慕容锦就想找块帕子给李道明擦擦汗,叶柔儿眼明手快,赶紧从架子上拿了手巾递给李道明。 李道明接过去在脸上胡乱的擦了擦又把手巾还给叶柔儿,这时候才看了她一眼,见是个陌生的丫头,“哎,你是谁啊?我怎么没加过你?” 叶柔儿又笑着重新给他施礼,“表少爷,我叫叶柔儿。” “啊!”李道明立刻叫了起来,指着叶柔儿满脸的震惊,过了好半天才问到:“你就是叶柔儿?那个做饭的叶柔儿?真的吗?” 叶柔儿笑着点点头。 这几日李道明天天在慕容锦那吃早饭,他对那个会做美食的丫鬟充满了好奇,可是却一直 没有见过叶柔儿,这会儿猛然看见她,一时跟印象中的有点对不上号。 李道明瞅着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有些不相信的看看慕容锦,一脸疑问,“表哥,她真的是叶柔儿?那个会做饭的叶柔儿?” 慕容锦也点点头,“对,就是她,你不是一直说想要见见她吗,现在你见到了,早上你不是还说……” “表哥!”李道明忽然出声打断了慕容锦,稚气的脸庞红了起来,指着叶柔儿叫到:“她怎么这么小啊!” 什么叫这么小啊?这跟她小不小又有什么关系啊? 叶柔儿有些好笑又无奈的挑了挑眉,她确实长得瘦小,但最近已经长个子了,脸上也有了肉,虽然比不上苏苏和李家姐妹那么婷婷袅袅,但至少也有了几分少女的模样,这府中好多小丫鬟还都不到十岁,她总比她们要强好多的啊。 这李道明到底有什么好惊诧的啊! 慕容锦看着李道明憋红的脸颊神秘的笑了起来。叶柔儿不知道李道明为何这么大的反应,慕容锦却是知道的。 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李道明感慨这厨子手艺可真好啊,他还跟慕容锦说要把厨子带回京城去。慕容锦当时就笑着拒绝了他的提议,李道明死皮赖脸的求了半天慕容锦仍是摇头拒绝,最后李道明就一拍桌子说到——不给算了,他去拜这厨子为师,以后就能自给自足了。 当时一屋子的丫鬟都笑了,李道明面子上挂不住,还跟慕容锦发狠说他真的要去拜师,让大家等着瞧。 所以慕容锦方才便想对李道明说这就是那个做菜好吃的叶柔儿,你快点拜师吧。 李道明哪成想叶柔儿是这么一个小姑娘,他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厨娘呢!让他朝一个小姑娘拜师学艺,那可真是臊 死了。 慕容锦抬手指着李道明笑道:“你啊!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你这样说话不算话的!” 李道明有些迁怒的瞪了叶柔儿一眼,“你,都怪你!” 搞得叶柔儿更加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的问:“不知我哪里得罪表少爷了?还请表少爷明言。” 慕容锦仰起头欢快的笑了起来,揶揄的看着李道明,弄得李道明一张脸涨的更红。 等慕容锦笑够了才说道:“你方才说要吃佛跳墙?” 李道明气鼓鼓的没说话,又担心他不说话美食就会泡汤,只能别扭的点了下头,还用眼角的余光去瞄叶柔儿,其实他有点不相信这么小一个丫头竟然有那么高的厨艺。 “这菜可是她们家的家传秘方,轻易不给人做的,你要是想吃那就自己去求她吧。”慕容锦指着叶柔儿,让李道明自己去跟她说。 李道明犹豫了半天,还是吃货的本能压过了别扭的心思,磨蹭的开口问叶柔儿:“你能做那个佛跳墙吗?听林漠说那菜很香,虽然是斋菜却有一股肉味,斋菜还能做出肉味,我想一定是林漠在撒谎,你说呢?” 叶柔儿微笑的望着李道明,轻轻点点头,“能做啊,表少爷想中午吃吗?” 李道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扫方才的别扭,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真的?” “真的!” “太好了!那就赶快去做吧!都需要什么,府里没有的让他们赶快去买!”李道明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立刻性高彩烈的张罗了起来。 叶柔儿看着他那兴奋的小样,觉得自己也被他的单纯感染了,心想难怪慕容锦喜欢跟他一起吃饭了,有这么个单纯的吃货在旁边陪着,确实能提高食欲。 在她眼中李道明就是个特别单纯的小屁 孩,光长个子不长心眼,有了乔琰那么个小大人做比较,叶柔儿觉得这位李道明少爷可真是孩子气的不行。这几天她可没少从采莲那听说李道明的糗事,所以一早在心里给他定位成了个活宝,这时候见了他才知道果然跟采莲描述的一模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 叶柔儿在李道明兴奋的催促中辞别了慕容锦,幸好今天还没有进入过异空间呢。 她叫来乔真给她看守房门,一再叮嘱她不能让人进厨房去打扰,乔真表情坚定的保证,除非从她的身体上踏过去,否则绝对不让人进去。 叶柔儿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哪有那么严重,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啊,姐姐只是让你帮忙把门,因为姐姐要做一道很好吃的菜,可是又怕被人偷学去,所以才让你给我看门的,懂了吗?” 乔真懂事的点头,搬了个小板凳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厨房门前,当起了门神。 叶柔儿匆匆进入异空间,用神仙桌变了一坛子佛跳墙出来。 有时候她在想,其实神仙桌除了可以变吃的之外,这些用来装食物的器皿也是很了不得,就比如现在用来装佛跳墙的这个坛子吧,通体乌黑,似铁非瓷,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如果拿出去卖钱应该也值不少银子吧?以前都是她疏忽了,光注意神仙桌变出来的食物了,对那些器皿没有在意,看来以后在这方面还可以多多留心,说不定又是另外一个赚钱的好方法呢。 抱着那个坛子出了异空间,叶柔儿先将坛中的菜肉都捞了出来放在一边,只流下了汤汁,又起火炒了些白菜豆腐什么的跟汤汁混在了一起,用文火慢慢的熬了起来。 既然对外说是斋菜那当然不能有肉了,反正也没人见过这道佛 跳墙,她只是取个巧应付一下,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等下李道明吃了之后发现不如想象中的美味,他大概也只会认为是林漠夸大其词,而不会怀疑他吃的这道菜与昨天叶柔儿做给道觉大师的不是一样的。 最好就是李道明吃完之后大失所望,从此不再要求叶柔儿做这道菜才好,也省的叶柔儿每天都把进入异空间的次数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说到进入异空间的次数,叶柔儿一边熬着汤汁一边思考了起来。 道觉大师说每颗珠子都能开启一重空间,那到底开启的方法是什么呢?叶柔儿仔细的回忆起第一次发现珠子异常时的情景,当天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除了她激愤异常的跟那个酒鬼干了一架,难道说这珠子是感受到她激动的心情才开启了空间的?那到底怎么算是激动呢? 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灶火上的汤汁已经咕嘟嘟的翻滚起来,肉汤的味道在厨房中弥漫,假冒的佛跳墙终于做好了。 叶柔儿推开厨房的门,乔真还老老实实的坐在门口守门,见她出来了才扬起笑脸来邀功,“姐姐,我一步都没有走开啊!” 叶柔儿点头夸奖她,“真真好乖,来姐姐给你好吃的!把这个拿回去,你跟叶大娘一起吃。”她塞给乔真一个小瓦罐,里面是方才从佛跳墙中捞出的菜肉。 乔真吸着鼻子闻了一下,高兴的朝叶柔儿笑道:“姐姐,真香啊!” “快去吧。” 乔真小心翼翼的抱着那个瓦罐回去了,叶柔儿也转身进了厨房,端起那坛伪佛跳墙,准备亲自给慕容锦和李道明送过去。 可是她刚走出厨房的小院,就听见前边吵吵嚷嚷的一阵喧闹,一群丫鬟婆子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好像在围观什么热闹。 第109章 对峙 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倔强几分委屈,隐隐的有些哭腔,高声的辩解着。 “……我才没有!你冤枉我!” 叶柔儿听见那声音一惊,赶紧快走了两步来到事件现场,她扒开围观的人群走进去,只见小丫头乔真跌坐在路边,正哭着要把已经碎裂了的瓦罐拼凑回去。那个瓦罐正是叶柔儿方才交给她的,瓦罐碎了,里面的菜肉洒了一地。而在乔真的对面,有三个抱着胳膊一副盛气凌人面孔的丫鬟,其中之一就是李秋霜。 叶柔儿皱眉,叹气,无奈,这李家姐妹找她的茬还没完没了了!看这架势她就能猜到,肯定是李秋霜半路截下了乔真,污蔑她偷厨房的东西。 “真真!”叶柔儿走过去,将那坛子佛跳墙放在地上,扶起了乔真。 “姐姐!”小丫头一看见叶柔儿来了,原本强忍住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委屈的喊了一声,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乖,真真不哭,告诉姐姐怎么了?”叶柔儿将乔真拉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 “呜呜……她们,她们把我的菜打翻了,呜呜……还说我是小偷……”乔真一边哭一边跟叶柔儿说着方才发生的事,果然与叶柔儿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不过李秋霜她们比叶柔儿想的更可恨,叶柔儿本以为是乔真不小心打翻了瓦罐,可是听乔真一说才知道,是李秋霜她们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把乔真推了个趔趄,然后直接抢了那个瓦罐摔在了地上。 一把怒火蹭的窜了起来,叶柔儿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对面那三人,眼神森寒,沉声开口质问道:“是你们把她推倒的?这个瓦罐也是你们打破的?” 她向来温和,在府中也始终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此时蓦然盛怒,第一次露出强横的态度,眼中冰冷的温度竟让对面三人一愣。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难道她们这次不小心踩了叶 柔儿的底线,真的把她逼急了吗?对面三人这样想着,气焰一时有些被压了下去,尤其是跟在李秋霜旁边狐假虎威的那两个丫鬟,见叶柔儿如此强势,一副要拿菜刀砍人的架势,都有些惧意的朝后挪了半步,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们的主心骨李秋霜。 李秋霜也是愣了一瞬,但转眼就醒悟过来,仍是高傲的看着叶柔儿和乔真,翻了个白眼,冷冷一哼道:“怎么,你还想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偷厨房的东西在先,我们只是抓小偷罢了,有什么错,你还想说什么?” 叶柔儿眼角肌肉抽、搐,微微眯了眼睛,眼中寒芒一闪,盯着李秋霜呵斥道:“你再说一遍!谁偷东西?你敢再说一个字,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李秋霜倏地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柔儿,这个叶柔儿竟敢如此跟她说话,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她一下子就怒了,指着叶柔儿的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如此跟我说话,你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撕烂我的嘴的!小偷,我说了,她是小偷,你也是小偷,你们一家子都是小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到了这府里的!” 李秋霜冷笑了两声,目光朝周围看热闹的人一扫,语带嘲讽的继续说着,“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这叶柔儿就是因为偷了东西被人家当街抓住了,告到了县衙,她为了逃避罪责才躲到我们府里的!她就是个小偷,他们全家都是小偷,你们看看这地上的东西,这都是什么啊,有鱼有肉的,这是一个下人应该吃的东西吗?她们分明就是从厨房偷东西,被我抓住了还不承认,死鸭子嘴硬,真是不要脸!” 李秋霜声高音大,她的话周围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不明缘由的人都朝叶柔儿看过来,眼中有讽刺和鄙视,三三两两的议论了起来。 “你胡说!”还没等叶柔儿说什么,乔真已经受不了的喊了出来,“我们才没有偷东西,我们是被人冤枉的,崔先生能给我们证明!” 叶柔儿拉住乔真,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了一下,她看着李秋霜冷笑,心里真替她的智商捉急,平静的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这些话,你敢当着夫人的面再说一次吗?” 李秋霜梗着脖子嚷道:“我有什么不敢!让我说几次都可以,倒是你,你敢跟我去夫人面前吗?你就不怕夫人把你们赶出去!” 叶柔儿一手拉起乔真,大步朝着李秋霜走过去,在她一愣之间,另一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好,有胆你不要跑,我们现在就去夫人那边理论,到底我是小偷,还是你仗势欺人!”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惊愕的看着场中的几人,谁也没想到在李秋霜这么严苛的指责下,叶柔儿居然还有胆拉着她去夫人面前对峙,难道她疯了不成?还是说,她问心无愧,她们真的不是小偷呢? 叶柔儿拉着李秋霜走出去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李秋霜以为她怕了,刚想开口讽刺两句,却不想叶柔儿看都没看她,只是回头瞅了一眼搁在地面上的坛子。 “翠儿姐姐,能不能请你帮我把这坛菜给公子那边送过去?这是李家表少爷吩咐我做的,放凉了就不好吃了。”叶柔儿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看到了崔光正院中的粗使丫鬟翠儿,便开口朝她求助。 翠儿一愣,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脸上都堆满了笑意,朝着叶柔儿保证到:“你放心吧,我这就给公子送过去!” 难怪翠儿会高兴,这是去慕容锦那边跑腿啊,这样的好事什么时候轮的上翠儿这样的粗使丫鬟了,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差! 叶柔儿安排完了这事,才放了心,回过头来看了秋霜一眼,毫不迟疑的拉着她就 朝夫人的院中走去。 李妱华的住处,正是午饭的时间,仆人们忙碌的进出,丫鬟端着从厨房那边拿过来的饭菜,正要摆桌,叶柔儿一手拉着乔真,一手拉着秋霜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付嬷嬷,我想求见夫人,有事禀告,还请付嬷嬷帮忙通传一声。”在门口正遇上李妱华身边的付嬷嬷,叶柔儿施礼问好,又请她帮忙进去禀告一声。 付嬷嬷迟疑的看了她们一眼,见她三人表情都很不平常,一看就是有事,“你找夫人何事?夫人正要用午饭,恐怕不太方便,有什么事不妨先跟我说吧。” 叶柔儿点头,其实她拉着秋霜到这边来本来就没想见李妱华,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只需要付嬷嬷出马就足够了,哪里还真能闹到李妱华那里去。 “付嬷嬷,方才在厨房外面,秋霜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我是小偷,说我是因为偷了东西,怕被官府责罚才躲到这府里的,现在这府中所有的仆人都认为我是小偷,我们全家都是小偷。我百口莫辩,还请付嬷嬷为我做主,还我一个公道!” “有这种事?”付嬷嬷听完皱起眉,有些不悦的看着秋霜,“秋霜,真有此事?” 秋霜再不懂事也不敢当着付嬷嬷的面张狂,于是也低下头,恭敬的施了一礼才回答:“付嬷嬷,方才在厨房门外,我看见叶柔儿私自给了乔真一坛肉,这可不合规矩,于是我就上前询问,乔真还不肯承认,后来瓦罐打翻,里面的肉菜洒了一地,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人证物证俱在。叶柔儿却还想狡辩,她还扬言要撕烂我的嘴,我一时不忿,就揭穿了她们的真面目,当初他们与赵家的争斗,这峦城里谁人不知,叶柔儿是因为偷了赵家的东西才被人当街追打,后来不知怎地遇上了崔先生好心救她,他们一家才能躲到咱们府中来。可是她们贼心不改,非但不知道 好好报恩,还要偷厨房的东西,这样的人哪有资格继续留在府中?付嬷嬷,这事秋霜也是一时义愤,可是我就是见不得她们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 李秋霜义正言辞的说着,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好像她真如自己说的那般,是义愤难平仗义出手的英雄豪杰。 叶柔儿冷笑,不知所谓的傻X! “住口!”付嬷嬷一声厉喝打断了秋霜的歪理辩白,她面色深沉,恼怒的看着秋霜,“一派胡言!李秋霜,你怎可如此颠倒是非黑白?难道你家中长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李秋霜被付嬷嬷的严厉的态度吓得一抖,有些惶然的抬头看着她,“我……我哪里说错了?” “你还敢问哪里说错了?你可有一句说对了!叶柔儿当日为何与赵家发生争执,此事早有定论!县衙早已发下海捕文书,通缉赵牧,这事你不知道?赵家嚣张跋扈欺行霸市,峦城谁人不知,你李家不也是一直被赵家压制不得翻身吗?叶柔儿是被赵家冤枉,崔先生是仗义出手,他们到府上来借住那是信任我们,是我们的荣光!你怎可随意污蔑?” 付嬷嬷严厉的斥责着李秋霜,这府中别的奴婢可能忌讳着李家姐妹的身份不敢得罪他们,但付嬷嬷可不怕那个,她是李妱华的乳娘,从小将李妱华带大,在这府中地位超然,别说是李家姐妹了,就是李炎来了,也不敢在付嬷嬷面前高声说话。 “如果真如你所说,叶柔儿偷了赵家东西才躲进府中,那我们不都成了包庇罪犯的同党了吗?难道你以为夫人和公子都如你一般蠢笨,不分是非,胆敢违抗王法吗?你竟敢如此诋毁主人,你还不跪下!” 李秋霜这才意识到她那话的严重性,吓得浑身一抖,噗通一声跪在了付嬷嬷面前,哭道:“付嬷嬷!我错了,我不知道啊……我没有诋毁夫人的意思,我不敢了……” 第110章 藏在暗处 “付嬷嬷,求你饶我这一次,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想诋毁夫人和公子,我只是想揭穿叶柔儿……我只是替我们府里除害啊!付嬷嬷,请你明鉴,都是、都是叶柔儿的错……我是被她陷害的!” 事到临头了,李秋霜还不知悔改,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哀求着,还不死心的想把脏水泼到叶柔儿身上。 “她们偷厨房的东西,她们真的偷厨房的东西,我都看见了啊,付嬷嬷,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李秋霜指着叶柔儿和乔真,还妄想扭转局势,把叶柔儿也拉下水。 “住口!你还不知悔改,我也只能替你爷爷管教管教你了!来人!把她的嘴巴给我封上,拖到祠堂去跪着,不许吃饭!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付嬷嬷朝旁边两个婆子一使眼色,那两个婆子立刻走过来拉着了秋霜,在李秋霜惊恐的眼神中捂住了她的嘴巴,不由分说的拖着她就朝院外走。 秋霜惊恐的使劲挣扎着,但她一个娇小姐哪里是两个婆子的对手,她喊也喊不出,叫也叫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柔儿和付嬷嬷的身影越来越远。 一直到秋霜被关进了阴冷的祠堂,她也没想明白今天这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是人证物证俱在的,怎么最后全都成了她的错呢? 这边处置了秋霜,付嬷嬷又好生的安慰了叶柔儿和乔真一通,关于秋霜说的什么私自偷肉之类的,付嬷嬷根本就没有追究。搁在一般的时候,付嬷嬷也许还会隐晦的提醒叶柔儿一下,可是今天早上李妱华刚刚发下话来,谁也不许难为叶柔儿,这时候谁找叶柔儿的麻烦,那就是故意往枪口上撞,那就有忤逆李妱华的嫌疑了,哪个没心眼的会那么做?也只有李秋霜这种被宠坏了的傻瓜才会那么莽撞,付嬷嬷这种老油条是断断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叶柔儿见秋霜被拖走,心中的气就消了大半。其实她并不如她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愤怒,今天这事对她影响不大。虽然秋霜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她是小偷,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初跟赵家的事闹的满城风雨,有心人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而且现在付嬷嬷又处置了秋霜,不出片刻这消息就将在府中传遍,到时候谁还敢再说三道四。 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就没必要不依不饶的闹下去了,适可而止才是识大体的表现。 所以叶柔儿在秋霜被 拖走之后就换上了温和的表情,微笑着朝付嬷嬷一拜,感激道:“多谢付嬷嬷替我做主,还我清白。这事也是我一时气愤了,本不应该来打扰夫人清静,还请付嬷嬷不要告诉夫人吧,至于秋霜,还请付嬷嬷不要太过难为她,毕竟她的身份不同……” 付嬷嬷见她如此识大体,和蔼的笑了笑,“你不用担心,你回去跟你娘说,让她不要在意这些流言,不管别人说什么,夫人还是相信她的。” 叶柔儿点头称是,“我晓得,请付嬷嬷放心。” 付嬷嬷又摸了摸乔真的头顶,玩笑道:“好好的一张漂亮脸蛋都成了花猫了,快别哭了,付嬷嬷这里有好吃的果子,小丫头拿回去吃吧。”说着就叫人拿来了一盘点心给乔真。 叶柔儿笑着收下了,又让乔真道过谢,两人这才离开李妱华的院子回去了。 乔真一路上都还撅着嘴不高兴,她在心疼那一瓦罐的好吃的,又觉得对秋霜的惩罚太轻了,都没有打她,实在很不解恨。 叶柔儿开导了一路也没大效果,最后临近小院的时候才对乔真说,一定要开心的笑,今天这事不要让玉容知道,否则玉容会不高兴的。 乔真这才点点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她对玉容还是很孝顺的。 可是今天这事闹的有点大,叶柔儿和乔真刚走到小院门口,玉容已经得知了消息,正急匆匆的走出来,想去李妱华那边解释清楚。 “柔儿,你们回来了,到底怎么回事?”见两人从外面回来,玉容赶忙问道。 叶柔儿瞟了一眼,看见玉容身后的翠儿,就知道是她跑来告诉玉容的。“娘,你都知道了?没事了,我和真真都没事,秋霜被付嬷嬷关到祠堂里去了。” “怎么回事?进屋说……”玉容拉着两个小姑娘的手,对翠儿略感抱歉道:“谢谢翠儿姑娘了,今个我就不留你了,改天再让柔儿去找你。” 翠儿便笑呵呵的告辞走了,很识趣的没有留下来听八卦,不过刚才叶柔儿那句‘付嬷嬷把秋霜关到祠堂去了’,已经够她回去跟人八卦好久了。 等到回到房中关了门,叶柔儿才将来龙去脉都对玉容讲清楚了,乔真也在旁边添油加醋的将秋霜的恶性描绘了一番。 玉容听完温柔的安抚了乔真一番,并叮嘱她以后再独自面对李家姐妹的时候一定要长个心眼,可不要冲动的与她们发生口角,最好就是赶紧跑回来找玉容,或者叶柔儿,实在 不行就跑到崔先生那边去,一切以躲为第一要务,那两姐妹可不好招惹。 乔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觉得逃跑躲避很没有面子,但是她还是很听玉容的话的。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以后再想跟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很难了。李家姐妹折了面子,这事她们肯定没完……柔儿,你以后也要注意。”玉容皱眉沉思,表情很是凝重,李家两姐妹的事不彻底解决,恐怕她们在这府中就过不了太平日子,可是怎么彻底解决,真根本就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叶柔儿也陷入了思考,她想起早晨的时候秋霜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怒,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 “娘,你说,如果将来公子真的要娶李家姐妹的话,那么可能两个都娶吗?还是说只能娶一个?”叶柔儿问起来,玉容略作思考,眼中光芒也是倏地一亮。 “肯定不能两个都娶,就是一个都难。柔儿的意思是挑拨她们两姐妹的关系,让她们内斗?” 叶柔儿笑嘻嘻点头,玉容真聪明啊,一点就透了。“娘啊,其实我看李家姐妹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早上我还见秋霜对她姐姐不满意呢,两人本来就都是心高气傲的,心里肯定也知道她们是竞争的关系,咱们只要略一挑拨,她们可能就自己先乱了,那时候哪还有心思找我的麻烦!娘,其实我听过一个段子,就是讲的大家族里的女人是如何勾心斗角的,我说给你听听啊?” 玉容好奇的看着她,“哦?你就说来听听。” 叶柔儿神秘一笑,便讲起了红楼梦里王熙凤是如何借助秋桐打压了尤二姐的,最后尤二姐和秋桐又是如何没有好下场的。 玉容听完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疑惑不已,“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大宅门里的事,你还是少听为好!这事以后也不要再说了,被有心人听去又要生事了。”玉容就是在宅门中混过的,她非常了解宅门中勾心斗角的肮脏事,所以在听叶柔儿这个段子的时候,便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那些阴谋诡计比起森寒的刀子更为恐怖,她实在不想让叶柔儿接触那些阴暗的东西。 “娘我知道,我不会在别人面前乱说的!我就是讲这么个事,我觉得李家姐妹肯定也不禁挑拨……”叶柔儿还想说些什么,玉容却摇头打断了她,一脸凝重的叮嘱她。 “柔儿,李家姐妹的事你不要管了,你以后见到她们就跟乔真一样,能躲就 躲,躲不掉就忍,这事娘会解决的,这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该关心的事,懂吗?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娘也不想你整天想这些事!你听见了吗?” 玉容的态度很坚决,叶柔儿不解的看着她,见她非常的郑重,也只能点点头答应了,不管就不管,其实她还真不愿意想那些宅斗什么的,好累。 “还有,秋霜打破的那个瓦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给给真真一罐肉的?虽然夫人应了你不用遵守规矩,可是这府里人多眼杂,你行事也要小心些,怎好让人抓住把柄呢?” 叶柔儿无奈叹气,“娘,那都是秋霜瞎说的!我在小厨房里做事,从王管事那边拿了什么东西都有记录,我给公子做菜用可什么东西也都仔细的登记过,我没有占便宜,也没有偷东西,谁要是想找茬我也不怕跟她们对账!今天那罐肉,那不是府里的东西,那是……”叶柔儿挑挑眉,看了旁边一脸懵懂的乔真一眼,手指头在腕上的佛珠那点了点。 玉容就明白了,放下心来也叹了口气,“那也要小心一些,人家真跟你对账倒好了,就怕在背后传是非,你有口也说不清!一来二去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以后你还是别从那边往回拿东西了。” 叶柔儿点点头,今天的情况这不是特殊吗,她做了那坛子伪佛跳墙,真的佛跳墙又没处消置,这才想让乔真拿回来给玉容吃,谁成想这么巧就被秋霜给撞见了,这也是倒霉! 所谓冤家路窄啊! 叶柔儿忿忿的想着,脑子里忽然一动,她又觉着有些不对劲。 以李家姐妹那等高傲的性子,她们从来都是离厨房远远的,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厨房外,还撞见了叶柔儿给乔真东西呢?叶柔儿此前可从来没从厨房里往外拿过东西,这第一次就被撞见了,还被秋霜撞见了,这如果说成是意外,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她神色凝重了起来,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有蹊跷,秋霜会出现在厨房外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那又是为什么呢?难道说专门去厨房找她晦气的?早上李家姐妹刚找茬失败,她们会这么沉不住气的立刻再来一次吗?虽然她们俩是挺蠢的,但这也有点蠢过头了吧?而且这事从头到尾秋红都没有出现,她又去了哪呢? 叶柔儿想起当时跟秋霜一起趾高气扬的两个丫鬟,当时她的注意力都在秋霜的身上 ,没怎么在意那两个人,现在回想起来,那两人面目模糊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见过的了。 秋霜跋扈,蛮横的欺负乔真,可是那两个丫鬟为什么也跟着一溜神气呢?她们就不害怕玉容吗?这些天大家早见识过了玉容的手段,府里的丫鬟婆子们谁也不敢找叶家人的麻烦,偏就那两个丫鬟大胆,她们有什么凭仗呢? 叶柔儿百思不得其解,又问了乔真可还记得当时跟秋霜一起欺负她的人,乔真也摇头表示不记得了。但乔真很肯定的告诉叶柔儿,当时第一个走过去推倒她的,正是那两个丫鬟中的一个。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叶柔儿与玉容又商议了一番,一时也没想出有什么人会利用秋霜来找她们的茬。只是现在意识到了暗中还有人在针对她们,那以后就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宅门中的日子不好过啊。 经过了中午的这一番闹腾,到了下午果然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了秋霜被关起来的事,李妱华的话也传遍整个府中,大家现在都知道了叶柔儿身份不同,谁也不敢再随便得罪她。 曾在叶柔儿面前摆过架子的人这时都有点后怕,担心叶柔儿会找她们的麻烦,下午的时候就找了各种机会来跟她套近乎,搞得叶柔儿她们的小院比平时热闹了很多,叶柔儿倒比玉容这个后院管事还忙了。 又送了一个没事套近乎的丫鬟出门,叶柔儿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可真累啊!她宁愿她还是原来的穷丫头,即便是每天背着十几斤蘑菇走山路的日子,都比现在要轻松啊。这勾心斗角虚情假意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她可真是不适应,这一下午过来脸上的肌肉都笑的僵硬了。 更重要的是,因为忙着应付那些套近乎的人,她都没能去上慕容锦的书房啊! 也不知慕容锦一个人在书房里做了什么? 她又想起上午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窘况,捂着嘴巴怯怯的笑了起来,说起来当时的情形真的很窘啊,怎么会两个人一起发起呆来呢? 她一边笑一边羞涩的想着,然后又想起来,是慕容锦先看着她发起呆的…… 看她看到发呆? 叶柔儿呼的热血上头,她她她,她有那么好看吗?她偷偷的拿出一面小铜镜照了照,脸蛋又烧了起来。 最近,她是漂亮了一些呢! 哎呀,可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的嘴巴就要裂到耳朵后面去了…… 第111章 越接近越有趣 这边叶柔儿还在为如何应付虚情假意而苦恼的时候,那一边慕容锦的书房里,李道明同样也在苦恼。 不过他苦恼的东西跟叶柔儿不一样,吃过午饭之后慕容锦就把他留在了书房,一定要让他专心的读一会书。 这对李道明来说可真是一种折磨。 这位书香门第里长大的小少爷实在是一个异类,他喜动不喜静,平生最不愿意做的的就是读圣贤书,最怕的就是教圣贤书的夫子,本以为跟着表哥慕容锦跑到峦城来就能躲过读书的苦差事,可哪知道慕容锦也不肯放过他。 李道明憋憋屈屈的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一本圣贤书,不时的用眼睛瞟一瞟那边的慕容锦,见慕容锦正沉浸在书海中没有盯着他,李道明心中窃喜,轻轻的拉开了凳子,慢慢的站起了身。 “你要干什么去?”还没等李道明站直,慕容锦已经从书籍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慕容锦的目光很是平静和气,按理说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可是李道明就是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顿住了身体,讪讪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表哥,我要去茅厕……” 慕容锦就那样和气的看了他两秒,也不拆穿他,也不说让他去,就僵持着。果然李道明自己就先心虚了起来,磨磨蹭蹭的重新坐了下去,愁眉苦脸的拿起了那本书,继续看了起来。 慕容锦看着他不情不愿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让你看书就那么难吗?你认真的看完这卷,一会我要考你的。这次带你来峦城我已答应舅父会好好的管教你,以后每天都会给你布置功课,你自己也上进些,不做完功课不准出去玩。” 李道明用书挡住了脸,坐在椅子上晃了晃,瓮声瓮气的恩了一声,一百万个不愿意,可是他不敢违抗慕容锦的意思,从小到大他最亲近慕容锦,也最怕慕容锦。慕容锦只要随便的看他一眼,他就有种被完全看透 的感觉,好像他做什么都逃不出慕容锦的掌心。 李道明在案几旁老实了一会,又觉得无聊起来,随意的翻看着桌上的书籍纸张。 他用的这张桌子正是上午叶柔儿用过的,叶柔儿看过的几本医书都还摆在案头,叶柔儿随手用来记录的纸张就夹杂书页当中。李道明翻了翻那几本书,他对医书当然是不感兴趣的,但随后叶柔儿那几张练习纸却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聚精会神的看了好半天。 久不见李道明捣乱,慕容锦便抬头朝他瞟了一眼,见李道明似乎是被那几页纸上的东西吸引了,一副很专注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呢?” 李道明听见慕容锦问话,就拿了叶柔儿随手写的那几张纸给他看。 “表哥,这几张纸是你写的吗?” 慕容锦接过来看了看,纸上的字迹娟秀工整,仔细看倒与他的笔迹有几分相似,不过这却不是他写的。那些纸是上面是叶柔儿随笔记的,下面几张才是慕容锦为她翻译出来的梵文,他将几张纸放在一起比较,发现叶柔儿的字迹还真的与他非常相像,很多笔画都好似在故意模仿一样。 “这几张不是我写的,是叶柔儿写的,没想到她字也写的不错。” “叶柔儿?”李道明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是那个做饭的叶柔儿?她……她怎么还会写字呢?她不是个厨娘吗?” 慕容锦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道明说到:“确实是她,你没有想到吧?她一个小女孩,不但会做饭,还会写字,字写的还比你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她,有些惭愧?你就是不努力,堂堂一个侍郎家的公子却还没有一个厨娘有学问,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李道明被他这样一说,本来没什么感觉的也立刻有些局促了起来,支吾了半天,“我的字也写的很好啊,未必就比她写的差了。不过表哥,我还是不相信,你是不是骗我啊, 她怎么可能写的出这么好的字?我看她就是当画画一样的,照着你的字描的,恐怕连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她怎么能跟我比……” 慕容锦一笑,拿起叶柔儿写的一张纸,“你可不要不服气!” 李道明闹了个大红脸,捏着那几张纸还有些不服气,“她这都写的什么啊,画的乱七八糟的,行文方式也好奇怪!” 叶柔儿随手记录的时候用的是白话,从左到右的记录方式,还加上了标点符号分句,甚至用了归类整理的方法,用大花括号列明了要点。经过她总结整理的东西,很显然条目更加清楚,更加适合学习和记忆,但被习惯了不用标点和竖向行文的古人看了,却觉得很奇怪。 李道明方才就是看见那种奇怪的总结方法才被吸引的,一时看的入了神。 慕容锦也被叶柔儿这奇怪的行文记录方式吸引住,凝神的看了起来。叶柔儿记录的东西本就是从他翻译的那些梵文中归纳终结出来的,慕容锦熟悉原文,所以很快便看明白了她的记录方式,于是按照叶柔儿的记录,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她记的东西,然后才被她总结和归纳出来的东西给惊了一下。 她竟然真的看懂了那些复杂的医药理论,而且竟然如此善于总结归纳,去伪存真,这当真是慕容锦从未想过的。 “你看这张纸上的文字,明显是她一边思索一边记录下来的,应该是从左到右的看,她还做了断句注解,这样一来就使意思更清晰明了……这样的注解方式以前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还敢说她不懂?我看她懂的可比你多!” 慕容锦当着李道明的面把叶柔儿给表扬了一通,顺便也教训了一下李道明,“道明,你要是再不努力,就真的连一个丫鬟也比不上了。而且据我所知,叶柔儿这些东西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可不是哪个夫子教授的。你若再不听话,明天我就让叶 柔儿来教导你读书,看那时你还有何脸面” 李道明满脸通红,有些不服气,却又无话反驳,只能气鼓鼓的坐回桌子后面,他心里又羞又惊又是害怕,五味杂陈一时难以说的清楚。羞得是他竟真的不如一个丫鬟有学问,惊得是一个做饭的小丫头竟然如此有才华,害怕的则是慕容锦真的让叶柔儿来教他! 不过就算慕容锦不让叶柔儿来教他,以后只叫她来书房一起读书,如果叶柔儿的表现比他好的话,那他的面子也是没地方放的。 李道明感受到了威胁,心里也暗暗的下决心,无论如何可不能让一个丫鬟给比下去啊,看来以后他真的要认真读书了。 李道明安静了下来,慕容锦看着他笑笑也没再说话。他是知道李道明的,这人虽然顽皮好动,但头脑还是很聪明的,所以不爱读书并不是不学无术,而是小孩子心性,还没有长大呢。这回用叶柔儿来刺激他,想必李道明也要好好的思量一番了,毕竟他也已经十四岁,也该长大知道上进了。 他的目光从李道明身上挪开,重新回到眼前那几张笔记上,不自觉的就顺着叶柔儿记录的方式阅读了起来,一边读一边在心中疑惑不已。这个叶柔儿,她会种蘑菇,又发明了五香粉,精于美食,爱讲段子,似乎还颇有学识,这字也写的漂亮……她怎么会这么多东西呢?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呢? 慕容锦看着那些字,琢磨着,思索着,回忆着叶柔儿这个人。 第一次见她是在河边吧?她瑟瑟发抖的跪在河岸上,懵懂而无助。救她只是顺手而为,慕容锦根本没放在心上,可是后来她却主动找上门来送蘑菇,这行为看起来是有些攀附之嫌的,本来想银货两讫的断了她的非分之想,却不成想她又弄出了五香粉,来来回回的跟府里的人拉近了关系,提到叶柔儿这个名字,他身边的人都是赞 不绝口,而她就借着那些关系跟府里做成了一笔买卖。 当时为什么会让她赚了那个便宜呢?慕容锦回想起来,想起年前办年礼的时候管家齐叔是如何在他面前举荐叶柔儿的五香粉的。齐叔的举荐是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她长得很像西王府的小郡主。 慕容锦笑笑,也想起上午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窘况。 好像就是那么悄无声息的,叶柔儿跟这府里的关系就越来越深,年后回来,她更是住进了府中,成为了一名婢女。 现在她又拜在了道觉师叔的门下,成了他的师妹,想起来可真是匪夷所思,谁曾想那时救起的一个小女孩竟会有这么多让人惊奇的地方呢。 她所学所悟,到底是天资聪颖,还是有人教授? 慕容锦又想起在叶柔儿身边还有个武功高强的段阳,一个枢密处的差人却跟在叶柔儿身边,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难道是西王府那边派来保护叶柔儿的? 难道说叶柔儿真的是西王府的血脉?如果真是这样,那是否可以大胆的推测叶柔儿这一身奇怪的技艺,都是西王府暗中请人教授的呢? 可是如果西王府手中真握着许多奇人异事,那为什么西王府里那几位正主却一个个平凡无奇呢,这又该作何解释? 慕容锦当然没有特意的去调查过叶柔儿的身世,只是段阳这样的一个人住在他们府里,他多少也要派人去了解一下段阳的背景,了解之下才发现,原来段阳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崔光正的朋友,段阳居然是叶柔儿那边的关系。 这样一来也难免他会多想,只是他不知道,他脑补出的东西与实际情况却是相差甚远的。 这个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农家少女,越是接近就越是发现她的有趣,越是有趣就越是引人去探究。 慕容锦第一次如此强烈的产生了好奇,想要去了解一个人,想要知道她身上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第112章 春衫薄 第二日一早,叶柔儿正在做早饭,慕容锦那边派的小丫头采莲就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贼兮兮的关上了小厨房的门,叽叽喳喳的跟叶柔儿说起早上刚发生的八卦。 “柔儿姐姐,你肯定不知道,李秋霜被她爷爷给领回去了!” “啊?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啊?”叶柔儿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昨个刚被关进了祠堂,怎么今天就被她爷爷给领了回去? 采莲俏皮的一笑,看起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就是今天一早啊!昨个她不是被付嬷嬷给关进了祠堂吗?中午饭也没给吃,到了晚上付嬷嬷就把她放了出来。可是谁也没成想她发起了大小姐脾气,回到房中哭哭啼啼的闹了好一阵,晚上饭也闹别扭的不肯吃。到了熄灯的时候,她姐姐就去找夫人,说秋霜病了,又冷又热的可能是在祠堂里受凉了,于是半夜三更的又去请了大夫过来,折腾了大半夜呢!所以李家那边一早就派了人来把秋霜给接回去了!” 叶柔儿一愣,昨天晚上闹了半夜,今天一早就被李家接回去了,可是李家是怎么知道的呢?肯定不是李妱华派人去通知的,那难道是有人通风报信?也就是说在这府里除了李家姐妹,李炎还派了别人进来。 也许就是昨天陪在秋霜身边那两个丫鬟吧。 小丫头说完了还挑挑眉毛的窃笑了下,又压低声音凑近叶柔儿说到:“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在说,要是这一回去就别再回来了该多好!柔儿姐姐,你说是吧?” 叶柔儿朝着她额头一点,叮嘱道:“你啊,这话在我这说说就算完了,可不要再到别处去说去!” 采莲笑嘻嘻的点头,“我知道的!我跟姐姐好才说的,跟别人我可不会说半个字。” 叶柔儿手上忙碌,“你知道就好,她们是留还是走,反正也不是咱们说的算的。咱们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别让人抓住错处,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你说是吧?哎,这个酸豆角你帮我尝尝——” 叶柔儿挑了一根酸豆角让采莲尝味道,采莲立即兴奋的张开了嘴巴,虽然叶柔儿说是让她帮忙尝味道,其实就是看她嘴馋,偷着让她沾点便宜。也正是因为在叶柔儿这里吃到 了好多好吃的,采莲才跟叶柔儿特别的好,说到底采莲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哪里抵抗的了叶柔儿的美食攻势啊。 “恩恩,好吃!”采莲露出陶醉的表情,满嘴都是酸酸咸咸的味道,还带着一点点辣,非常的刺激食欲。 叶柔儿笑呵呵的替她擦了一下嘴角,“等下记得跟苏苏姐姐说,这道酸豆角公子不能多吃的,怕是与他正在用的药相冲。” 采莲渣渣眼睛,有些不懂,“相冲?那还是别给公子吃了吧!” 叶柔儿有些好笑的刮了下她的鼻头,“你啊!傻丫头,你就把这话告诉苏苏姐姐就好了。” 采莲懵懂的看了她一会,好似才醒悟过来,眉开眼笑的凑在她跟前,一副讨好的样子,“公子不能多吃,那,那剩下的……” 叶柔儿看着她,两人了然的呵呵笑了起来,其实这酸辣豆角本就是叶柔儿借着慕容锦的名义送给他院子里的丫鬟们吃的,她做的小菜丫鬟们都喜欢。 可是刚出了昨天秋霜那事,今天大家就都小心了许多,叶柔儿想送人情也不能明着送,怕别人说三道四,所以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法。 苏苏是何等聪明人,叶柔儿让采莲带过去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明明说了不能给公子多吃,还装了满满一的一盘,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是她明白,不代表别人也明白,例如吃货李道明就不明白。 “公子,这道菜恐怕会与你用的药相冲,还是不要吃了。”苏苏将食盒里的菜一道道摆在桌子上,特意把酸辣豆角放在了离慕容锦比较远的地方。 “哎,表哥用药不能吃,我可以吃,放到我这边来,这是什么?恩……酸酸的,还有点辣,哎,好吃!”李道明非常不客气的将那道酸豆角挪到了自己面前,左一口右一口的吃的不亦乐乎,没多一会就把那菜吃掉了大半。“表哥你不能吃真是太可惜了,真的很好吃啊!” 慕容锦看着他吃的高兴,也被勾起了兴致,稍稍尝了一口,又酸有辣的味道确实很诱人,但大夫确实嘱咐过,用药期间禁食辛辣之物,所以这菜虽然好吃,他也是不能吃的。 “哎,你说这叶柔儿也真奇怪,既然表哥不能吃,那她 干嘛还要做呢?放在桌子上让表哥看得见吃不着,这不是气人呢吗?你说她到底怎么想的啊……”李道明西里呼噜的喝了一碗粥,将空碗递给一边伺候的苏苏,随口无意的念叨着。 苏苏接碗的动作就一顿。 慕容锦的筷子也顿了一下,扬眉看了一眼苏苏,他可跟李道明不一样,自然一下就想到了原因,于是便觉得桌上的情景有些好笑。 “你还说,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上午去书房你自己去问叶柔儿吧,为何明知我不吃还要送过来,难道是专做了给你吃的不成?如果真是给你做的,你可要好好谢谢她了。” 李道明啊了一声,见苏苏在一边憋着笑,越发不懂了,“怎么了?” 苏苏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笑吟吟打趣的说到:“表少爷可真要谢谢柔儿呢,看人家对你多上心。” 慕容锦但笑不语,主仆两个心里都明镜似的,唯独李道明还什么也不知道,傻乎乎的端着粥碗。 “哎,表哥你这么一说我才懂了,原来还真是给我做的!没想到啊,她对我还挺好的。”李道明觉得挺高兴。 苏苏在一边憋笑憋的脸都红了,慕容锦的眉毛也是抖了抖,看着他那位神经粗大的傻表弟非常的无语。 吃过了饭,苏苏帮慕容锦整理衣袍之时,慕容锦就有些好笑的问她,是不是对李道明在他这吃饭很有怨言? 苏苏笑着摇头否认,主仆两个虽然关系向来亲厚,到李道明到底是主子,她哪敢真有怨言。如果因为一口吃的就埋怨主子,那才是真不识大体了。 慕容锦也不揭穿她,只是觉得这事挺好笑,他从前可不知道苏苏这样的人也是在乎吃食的。不只是她,好像自从来了叶柔儿,他身边的人就都变馋了。 李道明就不用说了,他的胃口是真的好,不论叶柔儿做什么他都吃的干干净净,一个菜叶也不剩。 而负责跑腿的采莲也是格外的勤快,每天早上去厨房都是笑着去笑着回的,旁人想要替她一回,她还死活不同意,别的时候可没见她那么勤快。 现在又发现苏苏也在想办法护食,这可真有意思了。 从前叶柔儿做慕容锦一人份的吃食,院子里的丫鬟们还能跟着吃一些。可是自打有了 李道明,叶柔儿虽然每天都在加大份量,可是别人却是半分也捞不着了。 这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叶柔儿并不知道。慕容锦今日仍然是去松山寺,吃过了早饭便叫了人去喊叶柔儿过来。 叶柔儿心中仍然在想昨天跟慕容锦互瞪的窘相,所以见到他的时候还有些羞涩,显然慕容锦却没有把昨日之事放在心上,很随意亲切的招呼着叶柔儿上马车。 叶柔儿有些心慌不知道该如何跟慕容锦相处,好在马车上还有苏苏,以及不请自来,看她不太顺眼的李秋红。 叶柔儿抬头看了李秋红一眼,心中恍惚的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说秋霜是被她姐姐送回去的?这马车上坐四个人刚刚好,坐五个人就有些拥挤了,难道秋红是为了要跟慕容锦同乘,所以找了个借口把秋霜打发了? 叶柔儿再看秋红便带上了几丝猜疑,可是她又觉得是她想多了,李家姐妹虽然也有矛盾,但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失和。即便秋红嫌马车上人多,那她第一个想要出去的也应该是叶柔儿,怎么会是她的亲妹妹呢。一定是她过于疑神疑鬼了。 秋红看着叶柔儿的目光非常不善,叶柔儿朝她笑了下,然后就低着头收敛着目光,规矩的坐在了靠车门的地方,也是离慕容锦最远的地方。 见她还算识趣,秋红只白了她一眼。她又要当着慕容锦的面装淑女,也就没有再难为叶柔儿。 进了二月,天气就迅速的暖和了起来,这时大家都换上了单薄的春装,慕容锦自是一贯的白衫,宽袍广袖,潇洒从容。 而苏苏和秋红也都是穿了好看的薄衫,苏苏是一身嫩黄的襦裙,娇俏可人又不失温婉。秋红是一身透粉,也衬得容颜娇艳,妩媚动人。 只有叶柔儿仍是做婢女的装扮,穿着府里小丫头们统一的服装,粗布衣服,颜色也不鲜艳,坐在这马车之上更显得灰扑扑的,有些格格不入。 叶柔儿自己也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若论起外貌来,车上另外三人都是俊男美女,只有她一个还是没张开的小豆丁,本来长得就普通,再没有艳丽的衣饰,就更显得一副穷酸上不了台面的模样。 哎,昨天她还曾恬不知耻的幻想自己美的让慕容锦看 呆呢,这才一夜,她的幻想就破灭了。倒霉催的,老天爷这是故意安排的吧,出门做什么啊,被苏苏和秋红两人都把她给比下去了。若还是留在府中,在书房里看书,凭她的聪明才智一定讨慕容锦的喜欢,哪会有现在这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啊。 叶柔儿摇头叹气不已,目光忍不住就朝慕容锦的方向飘过去。微风吹动薄纱的窗帘,明媚的春光照进车厢中,在慕容锦的白衫上投射出耀目的白光,他光洁的面庞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色如珍珠宝玉般柔润,微风撩动他乌黑的发丝,黑发白衫都轻轻的波动着,他整个人都好似在微微发光。 叶柔儿的心跳又乱了节拍,强忍住将目光从慕容锦的脸上挪开,缩了缩脖子。 李秋红正斜着眼睛白了她一眼,对她缩着脖子的蠢样有些看不过眼,她就不明白了,慕容锦干嘛要让叶柔儿也上这辆马车啊,真是煞风景!若果马车上只有她和苏苏,那她们两个还可以围着慕容锦娇嗔一番,反正她心里已经认了苏苏的身份,往后大家在一起服侍慕容锦,苏苏的位份也是在她前面的。但现在平白多了叶柔儿这么个碍眼的,可真是讨厌! 更讨厌的是这个穷酸的叶柔儿偏偏长了一张巧嘴,这一路上嘚吧嘚的把慕容锦给逗笑了好几次,把她的风头全都给抢了,真真可恨! “柔儿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段子,可真是有趣,笑的我独自都疼了……”叶柔儿刚讲完一个笑话,苏苏笑的眼角带泪,慕容锦也是开怀大笑。 “公子,别光顾着听段子啊,喝一杯润润喉。这是我自己酿的梅花酿,取冬梅上的初雪酿的,味道最是清冽醇香,早上才刚挖出来的,你尝尝吧?”秋红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她笑吟吟的捧着一个小坛子跟慕容锦献殷勤,那里面装的是梅花酿没错,可惜不是秋红酿的。 慕容锦偏头看向窗外,没理秋红的殷勤,只是摆了两下手,表示他没兴趣。 秋红不死心的还想继续献殷勤,却听苏苏笑道:“秋红别忙了,公子正在用药,不能饮酒的。” 秋红讪讪的放下小酒坛,娇笑道:“瞧我这记性,多谢姐姐提醒,险些误了事,还请公子不要怪我。” 第113章 春旱 慕容锦没有闲功夫怪她。他只是看着马车外广袤的原野,刚开始只是在放空情绪,可是看着看着,目光里慢慢就多了一点疑惑,温润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丝凝重。 马车外大道两旁是一片平展广阔的田地,隔着夹道泛绿的柳树,可以望见田地中稀稀落落正在忙碌的农夫。 慕容锦又抬头忘了望天,今日艳阳高照,碧空澄澈,晴朗的天空中半片云彩也无。 “柔儿,往年峦城这边天气也是这样的吗?”慕容锦远远近近的看了一会,忽然收回目光,朝着叶柔儿问了一声。 “啊?”叶柔儿的注意力自然是一直在他身上的,可是猛然被慕容锦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她也是有点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问天气,天气怎么了? 而且叶柔儿这个穿越人士哪里知道往年峦城的天气,她正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一旁正愁找不大机会插嘴的秋红就抢着去回到了。 “公子想问什么,问我啊,我们家在峦城住了几十年,我什么都知道。今年暖的挺早的,这些天也都是大晴天,风和日丽的,往年的天可没有今年的好!” “我就是觉得今年的晴天多了些,往年这时候雨水足吗?”慕容锦又问,秋红难得跟他说上话,立刻絮絮叨叨的开始讲起了峦城这边的气候。 江南水乡,湿润多雨,往年春天一到惊蛰就会轰隆隆的打春雷,然后便是多日的阴天,雨水多的年头会一直阴到清明节前后。 慕容锦听着秋红的描述,沉默良久,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忽然命令停车。 马车停在一道小溪旁,附近的田地里有两个农夫正在犁地,慕容锦便叫了个人去喊农夫过来,他要问话。 叶柔儿疑惑的看着慕容锦,见他脸上表情一片严肃,像是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会是什么事呢?苏苏和秋红也都疑惑不已。 过了一会侍卫便叫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夫过来,那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一看就是做惯了农活的农夫,见慕容锦他们这一行人鲜衣怒马,不免就有些畏缩拘谨,远远的站住了不敢靠近。 “你别怕,找你来只是问几句话,你只管老实的回答。”慕容锦温和的看着那农夫,又让苏苏拿了些碎银商他。 农夫见他随和,又有银子拿,脸上惴惴不安的深情才松缓下来,连声应是,公子有什么要问的他一定好好的回答。 “今日已经二月二十,惊蛰已经过了,再过几日就是春分,可是方才一路走来,却见这边的田 地都还空着,没有翻动过的迹象,这是怎么回事,往年峦城这边都是什么时候开始春耕的?”慕容锦问道。 农夫方才还在担心他回答不了慕容锦的问题,听他问的却是这个,心里又安生不少,老实的回答到:“回公子的话,往年都是惊蛰过了就开始犁地,下过两场春雨之后便要播种插秧了。可是今年开春到现在还一场雨也没下过,那边地太硬,翻不动。这边的地因为离水源近,所以虽然也是旱地,还能将就着能翻。往年雨水多的时候也是先犁水田,后犁旱田的。今年雨水少,水田还没有翻完,旱田就更没轮上了。” 慕容锦点点头,又问他:“水田那边翻完到这边还要多久?” “大概还得半过多月吧。” 马车上三个女子都安静的在一旁听着,她们都有些想不通,慕容锦怎么忽然对种地的事感兴趣起来了呢?这时代世家公子、文人士大夫都很讲究身份,君子连庖厨也要回避,更何况是这农夫种田的粗鄙事,这不是慕容锦应该关心的。 “公子,这边的地都是红月山庄的,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咱们就去把庄子上的管事叫过来,他们回答的一定比这个老农清楚。他一个庄家把式能知道什么啊!”李秋红凑上来献殷切,虽然不知道慕容锦问这些要做什么,但既然是他感兴趣的,那她殷勤一番总没有错。 慕容锦一边思索着一点头,觉得秋红的话也对,“也好,那就把红月山庄上的管事叫来问一问吧,此处离红月山庄还有多远?左右无事,不如我们就往那边走走看看。” 秋红听了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脆生生的应下了,张罗着指明了红月山庄的方向,一行人便朝那边行了过去。 红月山庄本来是李妱华的陪嫁庄子,这些年李妱华也没派人管理,就托李炎那边派了几个管事在帮忙管着,所以秋红对这庄子倒比慕容锦还熟悉,众人朝那边去的时候,秋红便唧唧喳喳的讲起了庄子上的事。 同样都是讲故事,秋红的水平可比叶柔儿差远了。她讲的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无趣又无聊,慕容锦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听了两句之外,注意力很快就又转向了马车外面。他们一路走过来,这边的田地已经换成了水田,果然见田地里忙碌耕种的人多了起来。 “今年春天大旱啊……”慕容锦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正在滔滔不绝的秋红愣了一下,原本就没人听的八卦就有些讲不下去了。 叶柔儿也望着外面若有所思。她是 去年一入冬的时候穿越过来的,想一想,整个冬天峦城这边可都没有降水,出了初八从禹州城回来的时候天上曾经飘了一会雪花,其余时间日日都是大太阳。她原本没有注意的,这时忽然被慕容锦提起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虽然不了解这世界的地理,但峦城此处明明是江南水乡,应该是多雨潮湿的,又怎么会一冬天没有降水?这么干旱,那春耕可怎么办呢? 慕容锦刚才找那个老农夫来也是想关心农民的耕种吧,农耕时代全靠天吃饭,好年景的时候老百姓也未必能吃饱,再赶上什么天灾,那可就更难活命了。 慕容锦会关系这个,让叶柔儿觉得意外,可一想也不算是意外。真正的君子自然是关心民间疾苦的,慕容锦当然是叶柔儿心中的谦谦君子。 苏苏跟在慕容锦身边时间长,对他最为了解,这时候见慕容锦一脸郑重的关心着天气,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慕容锦向来关心民间疾苦,去冬北方雪灾,他就曾为灾民而奔波,这时一定是在担心旱灾会影响百姓的生活。 叶柔儿和苏苏都明白了慕容锦的心意,车上唯独秋红还傻傻的不明所以。 “公子可是在担心干旱影响春耕?”苏苏试探着问了一句,果然见慕容锦点点头。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左右不过是那些农夫的事,公子担心那个干什么,我倒盼着日日都是大晴天,天气暖和的快,到时候好去郊外踏青,放纸鸢,那才好玩呢。”秋红笑呵呵的说着,却见车上两外三个人都有些古怪的看着她,她还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 慕容锦眉心微微跳动,只瞧了秋红一眼便转过头去,虽然并没有说什么斥责她,但那态度已经很明显的不悦,让秋红有些无措的闭上了嘴吧。 “日日都是晴天对咱们自然是好,可是却苦了农民,如果影响了春耕,恐怕到时候又要有无数灾民无家可归了。去年冬天北方大雪,就曾饿死灾民无数,你们是没有看见灾民围城的惨状。如果今年再大旱导致粮食歉收,那情况只会比去年的更糟吧……”苏苏一边叹息一边说着,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秋红,“虽然灾再重也影响不了咱们府上,可是夫人和公子都是菩萨心肠,又怎么忍心看百姓受苦?秋红以后莫要再说那些话,让公子听了不畅快。” 秋红的脸腾的红了,紧张的看着慕容锦想要辩解两句,“公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没有想到……公子你可千万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回去我就去抄佛经,祈求风调雨顺!” 叶柔儿也暗暗叹息,偷瞄了慕容锦一眼,如果真是大旱,抄佛经祈福又有什么用。 马车很快来到了红月山庄,早有小厮快马加鞭的上门通报,等慕容锦的马车来到门口的时候,庄子里的管事们早都站在门前等待着了。 叶柔儿抬头瞧了一眼,红月山庄的大门修的很气派,庄子并不大,但是庄子里的屋舍都修建的很整齐,山庄依山而建,庄外挖了很深的一道沟渠,像护城河一样的将庄子半围了起来。只是这时候那水渠中并没有多少水。 山庄里的管事们一起跟慕容锦见过礼,才小心翼翼的问起了慕容锦的来意,红月山庄多年没有主人管制,他们已经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忽然见了慕容锦一时都有点摸不清这位贵公子的来意。 “方才一路过来,我看附近的田地还没有开始耕种,便想来了解一下,往年这边的春耕是如何安排的?”慕容锦一派平和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向来和善,又是虚心的上门来求问,所以态度更是亲切。 几个管事彼此看了一眼,便有一个年级略大一些的人站出来回答慕容锦的问题。“公子,往年到了惊蛰节,确实便要开始准备春耕了。只是今年的情况特殊些,去年秋冬雨水就少,今年惊蛰已过数日也未曾下雨,所以地里干旱,一时倒没法耕种,恐怕还要等下过第一场雨才行。” 慕容锦点头,“像今年春天这样的干旱,往年都没有发生过吗?” 管事们摇摇头,“这样的春旱恐怕十年不遇,我记得上一回一冬天没下雪还是十七八年前了,那一年也是春旱,过了春分才下一场雨。” “那一年收成如何?”慕容锦关心的问道。 那个管事叹气的摇摇头,“那一年春旱夏蝗,几乎颗粒无收啊。” 春旱夏蝗! 叶柔儿听见这四个字也是一惊。 她虽然不事生产从没有亲自耕种过,但也深知蝗虫的危害。一想起书中描绘的蝗虫遮天蔽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景象,她就觉得脊背发麻。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春旱,江南水乡,靠着众多的河流总还是能挨过去的。可是现在却又要面对蝗虫灾害,她的心情也不免沉重了起来。 现代都是靠农药来除虫,这时代没有农药,那要怎么除虫呢? 她朝慕容锦望过去,见他脸上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皱眉问那几个管事,“依几位管事看,今年的春旱会不会导致蝗害?” 那几人互相看了看,面上多是为难之色 ,他们也不敢随便下结论,最后还是那位年长一些的管事站出来答话:“公子不必忧心,这蝗灾也未必会来,在等几日也许就下雨了。而且今春暖的早,鸟禽也多,我们庄子上有养了好些鸡鸭,所以就算是多些蝗虫也不怕。” 古时候没有有效的手段治蝗,民间无非就是多养些鸡鸭禽类,让它们去吃虫子,但是家禽吃虫的同时也会破坏庄家,其实并不是良策。 慕容锦只是个读书人,从前只在书上读到过蝗灾,虽然知道蝗灾可怕,但也不知道到底可怕到何种程度。听到管是说已经养了鸡鸭禽类来预防,心中也就不再担心。他还好奇的多问了几句是如何用鸡鸭鸟禽与蝗虫对抗的。 管事们便轻描淡写的描述了一番,并不说实情。所以离开红月山庄的时候慕容锦还是很放心的。 可是叶柔儿望着外面一片荒芜的田地,却比来时沉默多了,她眉头紧紧的凝着,心里也觉得非常沉重。 她是个现代人,虽然不是农民,但是比起慕容锦这个只读孔孟圣贤书的公子哥,她对蝗虫的了解要多的多,她在书本上学到过蝗虫的相关知识,也在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见识过蝗灾过境,赤地千里的描述,所以当听到蝗灾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就倏地提了起来。 “公子,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叶柔儿想了一会,还是觉得应该把心中所虑说出来。 “什么事?你说说看。”慕容锦收回视线看着她,他对叶柔儿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让一旁的秋红嫉妒的发狂。 “如果我说错了,公子就当我多嘴吧!方才听那几位管事说起蝗灾,我心中害怕,觉得这件事不可大意。我听老一辈说,干旱与蝗灾往往是同时发生的,蝗灾起时遮天蔽日,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庄家颗粒无收,严重的时候更有蝗虫吃人的事发生……” “咦!你瞎说什么呢,怪吓人的!”秋红抱起了胳膊,被她口中遮天蔽日的蝗虫吃人之事吓得脸色苍白,埋怨的瞪了叶柔儿一眼。 慕容锦听见她的话也是怔住,脸上微微变了色,神色凝重了起来。 “这话虽然听起来耸人听闻,可是真正的蝗灾比我描述的要恐怖十倍、百倍!公子不妨找有经验的老农细问。”叶柔儿也是忍着恶心在说,一想起密密麻麻的蝗虫,她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光是想一想已经让她毛骨悚然,万一要是真的在她眼前发生蝗灾,那她恐怕会立刻晕过去。 “你的意思是?”慕容锦慎重的看着她。 第114章 逃跑 叶柔儿吐了口气,“我不敢瞎说,但蝗灾实在太过可怕,我就忍不住要多说几句,说错了还请公子不要怪我。我觉得这事应该早作预防,公子不妨派人去峦城周围、还有禹州城那边,多找些有经验的农夫来了解情况,如果得到的消息是不会发生蝗灾那就最好,公子派人查探也不过是费些人手而已,但如果真的有蝗灾的坑,那就必须通知各州府县衙早作打算!虽然蝗灾一旦发生就不可阻止,但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凭人力或许可以减少些损失。” 慕容锦闻言慎重的点点头,他也觉得叶柔儿说的有道理,连他这种五谷不分的读书人都察觉到了今春的天气有异,可见今年的年景有多特殊,确实有必要派人去了解一下情况,就算是不为蝗虫灾害,了解一下旱情也是应该的。 慕容锦赞赏的看着叶柔儿,“你考虑的很对,就按你说的办,我马上派人去附近州府地县了解情况,如果真能预防蝗灾,到时候一定记你一功!” “记功就不必了,我只盼着是我想错了。”叶柔儿谦虚答道,她真没有私心,但是能被慕容锦夸赞还是很开心的。 慕容锦知道这事耽误不得,现在必须更加深入的了解情况。他立刻叫了心腹过来,派人去到峦城周边,禹州城周边打探情况,如果整个禹州地界都是十年不遇的干旱,那么这旱灾和蝗灾的预测则必须马上传回京城去,朝廷一定要早作准备才行。 见他如此的慎重,苏苏和秋红也不敢随便说话,都沉默的看着慕容锦和叶柔儿一起讨论旱灾蝗灾的事。 苏苏神色有些复杂,她发现叶柔儿跟慕容锦说的事情她完全插不上嘴,两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郑重其事,慕容锦对叶柔儿说的话很看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是在平等的交流。 这样平等的交流,是她做不到的。也是从前慕容锦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子都做不到的。苏苏听着,看着,心中便有些隐隐的不舒服,只是她也说不清那感觉到底是什么,有不安,也有嫉妒,甚至还有一丝羞愧与恼怒。她瞟了一眼秋红,心中更是满满的烦躁。 叶柔儿没发现苏苏的不自在,现在她心中全都是恐怖的蝗灾, 连面对慕容锦的羞赧都被抛在了脑后。 叶柔儿愁啊,虽然她建议慕容锦赶快了解情况,早作打算,可是慕容锦一旦问道她什么细节的东西,她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打算,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农家女,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识过真正的蝗灾。 身为一个穿越者却半点帮不上忙,都是她无能啊,如果她能想出方法了解决干旱,解决蝗灾,想必慕容锦对她会另眼相看吧?哎,她又在胡思乱想了,面对着天灾人祸,她又在想那些小情小义。就算不为了慕容锦的青眼,她也应该忧心干旱和蝗灾不是嘛,毕竟她也是这里的一员。 她也有点怕,会不会是她太过杞人忧天了,万一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根本没有蝗灾的踪影,那慕容锦会不会怪她多事呢? 哎,现在也顾不得事后慕容锦会不会怪她了。 蝗群所过,赤地千里,只要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不受蝗灾影响的。 叶柔儿皱着眉,托着腮,认真的思考着灭蝗的方法。在她有限的人生经历中,实在没有任何农耕经验,她只恍恍惚惚的记得在哪里看过,说海鸥还是麻雀的可以对付蝗虫,可是去哪里找那么多的海鸥和麻雀呢?好像还在哪看到过说击鼓敲锣灭虫子的,她也记不清了,只恨自己没有读遍天下文章,不能通晓天文地理。 慕容锦与叶柔儿讨论着,思考着,马车不知不觉间就已来到了松山寺。 “公子,我要去烧香祈福,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如果佛祖保佑,那明年我一定来还愿,替佛祖重塑金身。”一下了马车,秋红就赶紧献殷切,她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模样。 “好,你去吧,有这份心也是好的。”慕容锦瞧了秋红一眼,难得带了一点赞许的意思,立刻将秋红给高兴的脸都红了。 “柔儿,我们也同去吧。”苏苏建议着,叶柔儿点点头,于是三个姑娘一起进了宝殿,跪在佛像前虔诚的焚香祷告,只盼佛祖能听见她们的请求。 “其实公子担心这个也没有用啊,何苦累了自己呢。年年都有蝗灾,年年都治蝗灾,可这么多年了,还不是治不了。姐姐可要劝着公子些,没必要为了这些事累坏了身子。可不要像叶柔儿似 的,净撺掇公子去操劳!”三人祷告完了出了大殿,秋红还是有些不解的嘟囔了一句,瞪了叶柔儿一眼。 “我可不说,你要是担心便自己对公子说去。”苏苏似笑非笑的看着秋红,“这也是你一片心意,干嘛不叫公子知道呢?” 秋红有些微赧,抿了嘴笑了一下,“我也知道公子善良,不忍见百姓受苦,可是他到底金枝玉叶,还是自己的身子重要一些,方才在佛祖面前,我也替公子求了平安呢,姐姐求了吗?” 苏苏娇俏一笑,瞥了秋红一眼,“我可没有你这么细心,倒是忘了呢。难为你处处为公子着想。” 苏苏平日跟秋红说话就是这么连讽带刺,秋红早已习惯了,也不生气,还是好脾气的陪着笑容跟苏苏聊天。看的叶柔儿非常不解,李大小姐干嘛这么怕苏苏啊? 秋红换了个话题继续跟苏苏攀谈,“其实我们家也是常做善事的,往年遇上灾荒年,我爷爷也会开仓赈灾。既然公子这么关心百姓疾苦,那今年我便劝着爷爷再多拿出些银钱粮食来,反正我们家也吃不完的,也算是替公子做善事了。” “那是,谁能跟你们家比啊。”苏苏冷淡道。 叶柔儿在她们身后跟着,她没心情参与到二人的争风吃醋中,满脑子都还在想着应该用什么方法缓解干旱,预防蝗虫。像苏苏和秋红这般争来争去,言语上胜了一点半点又能如何,还不是一点解决不了问题,半分也帮不上慕容锦。 走到后院的门口叶柔儿就跟苏苏告了个假,她不跟苏苏和秋红去后面的禅房歇息了,她要去找她师傅道觉大师。 瞧着叶柔儿离去的背影,秋红翻了个白眼,对苏苏抱怨着:“不就是拜了个和尚为师吗,瞧把她张狂的,怎么不剪了头发当姑子去!还真关心起万民疾苦了,她要关心就自己关心好了,偏还要累着公子,真是多事!” 苏苏冷哼了一声没说话,懒得理她,道觉法师是随便哪个和尚吗?如果叶柔儿说的东西真没用,慕容锦会那么在意吗?这李秋红脑子里真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纯粹一个草包。 叶柔儿拦住了一个小和尚为她带路,领着她去找了道觉和尚。她有心为道觉法师弄些吃 食,孝敬他一下,另外她也想问问道觉大师有没有什么防治蝗虫的好方法,毕竟他看起来似乎懂很多的样子。 道觉大师正在佛堂中与几位虔诚的香客讲经,他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左手佛珠右手木鱼,面目祥和,慈悲端方,颇有些佛法高深的神秘之意。 叶柔儿轻手轻脚的进了那佛堂,也在后面找了一个蒲团盘膝坐下,听着道觉大师低沉的声音缓缓念着佛经,令人闻之心安,躁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道觉大师念完了一卷经,香客们排着队走到他面前接受祝福,从他手中接过一枚枚开过光的平安符,然后各个喜眉笑眼的退出了佛堂,最后只剩下叶柔儿。 “师傅。”叶柔儿听了这半天经,心绪平和,恭敬的走到道觉面前,双手合十的拜了下去。 “你来了。”道觉笑呵呵的看着她,“前日回去,可有所得?” 叶柔儿脸上一红,方才听经听出来的那一点平静祥和全都没了,她自然知道老和尚问的不是学问,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道觉他讨论情爱之事,只能回答道:“丹药引我只看了第一章,还没有入门呢。” “哦……”道觉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更甚,看着叶柔儿越来越红的脸蛋哈哈的笑了两声,语带双关的笑道:“不急不急,有的是时间,你还小。” “师傅!”叶柔儿佯怒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说了!”老和尚高兴的站了起来,“走,咱们到后堂去。” 叶柔儿跟随着道觉进入了后院的禅房,道觉打发了一个小和尚去给他把大门,带着叶柔儿进了禅房,关上房门就剩下师徒两人。 “师傅有什么想吃的吗?”关上门没了外人,叶柔儿笑呵呵的问道觉。 “你只当老衲是个吃货吗?叫你来是有别的事。”道觉用敲木鱼的小锤在叶柔儿头顶敲了一下。 叶柔儿摸着头顶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不知有什么事比好吃的还重要。 “刚才看七生一脸的凝重,你们今天过来这一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道觉在蒲团上坐定,一边指使着叶柔儿给他煮茶一边问道。 “确实有事。师傅你知道吗,今年春天是十几年不遇的大旱,农民种地都成了问题,我 们是从红月山庄那边过来,那边有经验的管事推测今年有可能会发生蝗灾。师傅,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防治蝗虫的?”叶柔儿煮了一杯茶递给道觉,抬起头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蝗虫……”道觉端着茶杯,脸上神色也凝重了几分,“我也没什么好的法子,没有农药,别的办法效果都不大。” 叶柔儿听见农药这两个字眼睛一亮,眼巴巴的看着道觉,小心翼翼的问:“师傅……那个,农药你会做吗……” 道觉撩起眼皮瞟了她一眼,“我怎么可能会做农药,农药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额……叶柔儿有些无语的看着道觉。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有很多疑问?” “我是有疑问啊,有好多疑问,比如这个农药,防治蝗虫的农药,师傅你真的不会配呢?你不是名医吗,能配良药应该也能配毒药吧?”叶柔儿不死心的继续追问,不过还是避开了穿越不穿越的问题。 道明端着茶杯,想也不想的摇头:“配不出。” 叶柔儿听他这样说微微有些失望,“真的没办法吗?要是真的蝗虫成灾怎么办啊?” 道觉缓缓放下茶杯,“天灾人祸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还真以为为师是老神仙吗?只能希望快些下雨了,老衲只知蝗虫喜干旱,这治蝗之法确实没有研究。你要是担心也可以自己去研究些典籍,看看往年有什么可靠的治理方法,天灾总是最难抵抗的,也只有尽力为之了。” 叶柔儿无奈叹气,在出现农药之前,蝗虫为害几千年,古人真的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这是天灾,只能靠天解决了。 “为师不日就要离开此地了。”叶柔儿正在愁思着,道觉和尚忽然说了句要离开。 “师傅要走?为什么啊,去哪啊?”叶柔儿忙问道。 道觉微微笑到:“三五日之后吧,要是天还不下雨,老衲就要走了,省的到时百姓都跑来寺中求贫僧设坛祈雨,贫僧又不会法术,到时难免为难,所以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啊?叶柔儿瞪大眼睛,没想到道觉竟然是为了这个理由要走,这听起来好像是不负责任的要逃跑啊,受了人家那么多的香火和尊敬,竟然要在那么关键的时候跑路,这可真是太不仗义了。 第115章 松花蛋 “你那又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正在心中腹诽为师?”道觉又在叶柔儿头顶敲了一记,假装嗔怪的瞪着她。 叶柔儿俏皮一笑,“没有没有,我只是舍不得师傅走啊,这些天寺里的香火多旺啊。设坛求雨什么的,你替大家做一次也无所谓吧?” 老和尚摇头,一脸沉痛,“孺子不可教!怎么会无所谓?要是求下雨来自然好,要是求不下来怎么办?到时候老和尚的一世英名不全都砸了?以后谁还会信我。” 叶柔儿瞅着老和尚嘿嘿的笑,她觉得道觉和尚说实话的样子特别好玩,面上是毫无烟火气的得道高僧,可是内里却是狡猾多端,这两种气质完美的在道觉和尚身上融合,使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特别的理直气壮。 “那师傅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会想你的。” 老和尚看着她笑道:“想我做什么,我能教你的都教了,能帮你的都帮了,以后就看你自己的。光说漂亮话没用,还不如趁老衲没走的这几日,都来给我送点好吃的呢!” 叶柔儿眨眼,“师傅你刚才不是说不为吃,叫我来是为正事吗?” 老和尚瞪眼,“现在不是说完正事了嘛!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小气,快去给我弄点好吃的,你也不要心疼,反正我没几天就要走了。” 叶柔儿呵呵笑着去给他弄吃食去了,其实她哪有那么小气,不过是跟老和尚斗嘴有趣罢了,他们两人与其说是师徒,还不如说是忘年交,虽然道觉一直神神秘秘的不肯说他的来历,但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两人相处的很愉快。 一想到老和尚就要走了,叶柔儿还真有点舍不得,所以当天回程的时候就跟慕容锦说,以后每天都要去寺中侍奉师傅,请慕容锦准许。 慕容锦自然是准许的,其实自那日李妱华发下话来,让叶柔儿不用再守门禁,她就可随意的出入行馆,不用再跟任何人报备。 叶柔儿回到府里又忙着腌制了一些不怕放的小菜,准备给道觉大师带着路上吃。师徒一场,道觉帮了她很大的忙,她却没什么可报答的,也只能略尽心意了。 腌小菜的时候又看见那些从异空间里拿出来的奇怪器皿,不是金属也不是陶瓷,也不知道除了当炊 具,还有没有别的用途,叶柔儿想着明日见了道觉和尚一定要想着问一问。 晚饭前慕容锦院子里的小丫鬟采莲跑来小厨房,晚饭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她就跑去找叶柔儿玩。叶柔儿哪有时间玩,她要忙着为明早的早饭做准备,还有为道觉和尚的远行做吃食,更要腌制妙香居要贩卖的小菜,忙的头不抬眼不睁的。采莲见她忙的一头汗,就自告奋勇的挽了袖子帮她刷坛子。 “哎,柔儿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啊?”采莲无意间发现了几个用稻草灰和红泥包裹着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蛋。 “哎呦,你不说我都给忘记了!”叶柔儿看见那几个蛋才想起来,那是前阵子她弄的松花蛋,这都二十来天了,她差点都把这茬给忘记了,“这是我弄的松花蛋,第一次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快拨开看看。” “松花蛋?”这个新鲜的名字令采莲好奇不已。 叶柔儿剥去松花蛋外表的草灰和红泥,露出里面青色的鸭蛋皮,还好,至少从外表上看来没什么问题。 叶柔儿将蛋晃了晃,放在耳边听了听声音,感觉不到蛋液的晃动,她觉得蛋里面应该已经凝固了。小心的敲开一块,果然里面的蛋液已经完全凝固。她这才放心,轻轻的剥去了蛋的外皮,露出里面已经凝固了的鸭蛋,红黑色的蛋身上散布着几个松枝状的花纹,晶莹透亮,很是奇特。 “呀,这是什么啊,真好玩!柔儿姐姐这松花蛋能吃吗?”采莲好奇的看过来,盯着那个外表奇特,呈现出半透明状的鸭蛋。 “当然能吃了,等下我调个醋沾着吃,那味道才好呢。”叶柔儿笑了起来,松花蛋试验成功,这真是好消息。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段棉线,仔细的将松花蛋切成了均匀的八瓣,又调了一碟香醋沾了下,放入口中尝了下味道,跟前世吃到的松花蛋差不多。可能是因为鸭子都是散养的,鸭蛋味道好吃,所以她觉得她做的松花蛋比前世超市里买到的还好吃呢。 叶柔儿递了一块给采莲,“尝尝!” 采莲看了看那瓣松花蛋,有些好奇,又有些犹豫,她不确定这么奇怪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可以吃,但最后还是对叶柔儿的信任战胜了恐惧, 闭着眼睛将那瓣松花蛋放进了嘴里。 “恩!味道……好奇怪啊!”嚼了两下之后,松花蛋特殊的香味和香醋融合在一起。采莲仔细的品味着,一脸的惊奇,过了好半天才笑嘻嘻的对叶柔儿竖起了大拇指,“柔儿姐姐做什么都好吃!” 叶柔儿也笑了起来,“就你嘴甜,喏,这个都给你了,全吃了吧。”她把剩下的那多半个松花蛋都给了采莲,采莲喜笑颜开的端着去品味了。 见采莲吃的高兴,叶柔儿心中也欢喜。这一批松花蛋她总共做了二十只,因为是第一次做,所以配方有些差错,只成功了十一个。 除了她和采莲吃掉的那一个还剩下十个,叶柔儿留下了两个准备明天做皮蛋瘦肉粥,其余八个都用线切了,摆在精美的白瓷盘子里,浇上调配好的酱汁,让采莲端回去晚上给慕容锦加个菜。 “你回去告诉苏苏姐姐,这个蛋不要让公子多吃,吃多了不宜消化。”叶柔儿嘱咐了一句,一是松花蛋吃多了真的不宜消化,二是想剩下些给苏苏她们尝个鲜。 采莲垮下脸,撅着嘴道:“柔儿姐姐,我就算是把这话告诉苏苏姐姐也没用!” “怎么了呢?”叶柔儿不解。 采莲唉声叹气,“我们都知道这是柔儿姐姐的好意,每次都多做一些,可是你不知道,自打表少爷来了,咱们可就再也没有那个口福了!”采莲四处瞅瞅,看没人过来,才低声的把早上的事对叶柔儿说了。 叶柔儿听说李道明把一盘子的酸豆角都给吃了的时候,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这位表少爷可真是有趣,这也太单纯了。 不过李道明的表现也证明了她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这对叶柔儿也是个肯定。 李道明确实单纯,但也不是真的傻。他是家中最得宠的小子,平时什么事都有人替他操心,他就养成了个不动脑子的性格,这次来了峦城,李妱华和慕容锦都没大管束他,所以他才成日的傻乎乎干下不少令人喷饭之事。 晚饭之时,采莲端回去的那盘松花蛋果不其然又多半进了李道明的肚子。 “这个叶柔儿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这么奇怪的东西!”李道明吃完了最后一瓣松花蛋,还 有些意犹未尽的吧嗒了下嘴巴。 “表少爷,这松花蛋好吃吗?”苏苏笑着问他。 李道明点头,“好吃!” “你说好吃就行了,也不枉费叶柔儿费这一回心。”苏苏呵呵的笑,旁边的小丫鬟们也都忍不住吃吃的笑。 “哎,你们笑什么啊?早上就笑,晚上还笑?”李道明发现丫鬟们看他的眼光有些怪异。 他这一问,大家笑得更欢乐了。 李道明看着慕容锦,“表哥她们笑什么啊?你怎么也笑啊,到底怎么了?” 慕容锦也拿他这个粗心大意的表弟没办法,笑着对他说:“道明,叶柔儿特意说了,这蛋不让多吃,说是不好消化。” “不好消化?那怎么办,都让我吃了啊……” 苏苏笑道:“表少爷不要担心,不碍事的。” 李道明特别郁闷,“到底怎么回事啊?让不让多吃啊?早上那酸豆角也是,又说不让表哥多吃,叶柔儿她做的东西怎么那么多讲究啊!” “哎呦,我的表少爷!您怎么还不明白呢,这东西不让我们公子多吃,可是你吃没事,你没见她做了这么多嘛,要是不让吃,她少做点不就行了嘛。” 李道明还是似懂非懂,“表哥不能多吃,我吃了没事,是因为我身体好吗?” 这下子一屋子小丫鬟连慕容锦在内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不因为你身体好,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表少爷你就放心吧,叶柔儿做这么多就是给你准备的,她对你好啊。” “她对我好?她干嘛……” 他本来想说她干嘛对我好啊?可是话刚要出口的一瞬间,他好像忽然懂了些什么,少年圆圆的脸立刻红了,有点懵。 “自然是因为她喜欢你呗!”一直站在旁边插不上话的秋红笑嘻嘻的说到。 李道明的脸更红了,恼怒到:“瞎说!” “好好好,是我瞎说,表少爷别生气!”秋红立刻赔罪,“其实她喜欢表少爷也没用啊,表少爷也不喜欢她,她这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表少爷不用理她,她就会做点吃的,还妄想讨表少爷的欢心,这不是……” “秋红!”苏苏瞪了她一眼,本来是无伤大雅的玩笑,怎么话题一被秋红接过去这味道就全变了呢?她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被 秋红这样一说,就好像叶柔儿在故意讨好巴结李道明一样,可是大家都知道叶柔儿做那么多菜是为什么,她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秋红讪讪的闭了嘴,她不明白苏苏干嘛维护叶柔儿啊。 李道明也怒气冲冲的横了她一眼,“你是谁啊,说话这么不好听,叶柔儿做饭好吃,我喜欢吃又怎么了,轮得到你在这里多嘴多舌!” 李道明也没了胃口,怒气冲冲的走了。本来吃的好好的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秋红讨了个没趣,还想跟慕容锦赔不是,慕容锦冷着脸责备的看了她一眼也走了。一屋子丫鬟各自忙碌着,谁也没搭理她。 李道明负气而走,一路气闷的回到自己房中枯坐了一会,想着方才在放桌上丫鬟们的打趣,其实秋红说话之前气氛挺好的,小丫头们虽然看着他神秘兮兮的笑,但他也没生气,大家热热闹闹一处,有说有笑有好吃的,这多好啊。 怎么秋红一说话他就恼火了起来呢?这秋红真烦人! 可是秋红到底哪里烦人呢?他又似乎想不太明白。李道明皱着眉,看着不断跳动的烛心,想着秋红那句‘她喜欢你呗’,‘剃头担子一头热’。 叶柔儿喜欢他? 喜欢他又怎么了,他堂堂一个侍郎家的少爷,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叶柔儿喜欢他,给他做好吃的,他也爱吃,这不挺好的吗。那个叫秋红的丫鬟却偏偏要将这事往低级龌龊里说,这真是可恨!什么叫剃头担子一头热?其实他也挺喜欢叶柔儿的,她那么小却那么有本事,又笑呵呵的很乖巧,总之比那个叫秋红的有趣多了! 十四岁的少年对男女之事已经有了懵懂的概念,兄弟姐妹们玩闹的时候也总说这个丫鬟送给你当小妾,那个丫鬟送给你当姨娘的事,而且家中的兄长叔伯们的妾室也多有丫鬟抬的姨娘,所以他对弄个小丫头服侍他的事并不排斥,过年的时候他母亲姐姐们还说他到了年纪,在张罗要给他找个贴心的大丫鬟呢。那么既然叶柔儿喜欢他,他也喜欢叶柔儿,赶明就跟表哥姨母要了她就是了,等叶柔儿跟了他,看别人还敢瞎说什么! 少年想起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忽然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第116章 合作 叶柔儿并不知道慕容锦院子里晚餐时发生的插曲,等她忙完了回到小院,已经过了掌灯时间。乔琰和段阳也已经回来了,三人聚在一起说了下店铺里的事。 店铺开业三天,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第一天大家还都在观望,不知道五香粉到底有什么奇妙,等到第一批顾客尝到了妙处,信息传扬出去之后,第二天就有更多的顾客上门来购买了。特别是城中的各处饭馆酒楼,现在食客上门先问他们做菜用不用五香粉,没有五香粉的酒馆根本就没人去了,所以第三日就有许多酒楼就上门来买。 酒楼用的多,所以第三天的生意特别好,总共卖出了五十多斤的五香粉。 拢完了账,叶柔儿的嘴巴都笑的合不上了,拉着乔琰不停追问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乔琰的性格哪是会讲趣事的,不过今天确实有件事比较奇怪。 “今天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没买东西,但是在店里呆了很久,问了很多东西。等他走了,我不放心就让段大叔在后面跟着他,你猜我们看见他去见了哪?” “哪儿?” 乔琰瞅瞅段阳,见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也就不再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他去了李家,见了李家的当家人李炎。” 叶柔儿凝眉,他们开店之前就曾预测过,不出半月就会出现五香粉的仿冒品,所以这几天他们一直在注意可疑之人,想在仿制的五香粉出现之前就揪出仿冒之人。 “李家……李家之前就找过我要五香粉的配方,看来他们还是没死心啊。”叶柔儿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段大叔,可曾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段阳摇头,“白天不好隐蔽,我没敢离得太近,所以没有听清。不过那人离开李家之后没多久,李炎就去找了崔先生。” “找崔先生是商量怎么对付赵家吧,可能跟五香粉没关系。”赵家被崔光正和李炎联手打击,生意已经大不如前,许多赚钱的买卖都 被李炎抢了过去。 “李家已经得了赵家那么多的赚钱买卖,还会在意五香粉嘛?”叶柔儿又问,她潜意识里对李家是没什么好感的,可是李家是峦城首屈一指的大户,若非必要,她实在不愿得罪他们。 “五香粉放在咱们手里是小买卖,可是要是到了李家的手里就不一样了。他们掌握着漕运,在全国各地都有产业,人手多,门路广,他们只要愿意很快便可以将五香粉卖到庆国的所有城镇,你想想,咱们一间铺子已经这么赚钱,要是在全国各地开上千百间,那该是多大的进账啊!” 乔琰分析着,叶柔儿跟着他的分析想象着,想到如果真有千百间遍布全国的铺子,那银子还不如流水一般的进到她的药包啊。 “真巧,你们三个都在啊!”正说着,从院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崔光正。 叶柔儿三人赶紧站了起来,“崔先生。” 崔光正笑容满面的在小石桌旁坐了,“我来没有打扰你们议事吧?” 叶柔儿笑着摇头,给他斟了一杯茶,“崔先生今个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崔光正整日的忙碌,现在他们现在又不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个事成他还特意过来一趟,那自然是有事的。 “还真有件事,我才从万福楼回来,方才跟李炎在一处,他提起一件事,说想要入股五香粉的生意,于是托我来问问,你们可有意合作?” “怎么会托到了崔先生这里呢?”叶柔儿有些好奇。 “哦,这事说起来是个误会。前些日子宴请曹御的时候,李炎也在席上作陪,当时我请曹御为五香粉宣传,李炎便误会了这五香粉的生意是崔家的,所以才来找我问。今天我已经跟他说明白了,于是他们便托我来问问。” “原来如此。那李家想如何入股呢?” 崔光正饮了一杯茶才道:“并未详谈,他们只是托我来牵线,如果你们也有有意合作,那两处不妨坐下来 细谈。” 叶柔儿与乔琰交换了个眼色,他们想到了有人会仿冒,也想到了有人会上门找合作,所以这些事都提前商量好了对策。他们并不想和李家合作,但既然对方找到了崔光正做说客,那总要给崔光正个面子,不能直接拒绝,怎么也得见一面再说。 “崔家已经知道了妙香居是我们开的吗?”叶柔儿又问,她觉得按李家人的行事风格,不应该是真么规矩的找崔光正当中间人啊,似乎耍阴谋用手段才正常吧。 崔光正摇头,“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李炎倒是问我了,但是我没说,还瞒着他们呢。我担心李家一旦知道了妙香居的老板是柔儿,会想用主家的身份来试压,毕竟李家与慕容家还是有些关系的,柔儿现在府中做事,多少要有些顾忌。当然这些也只是我小人之心了,李家也未必是这种仗势欺人的。” “多谢崔先生替我着想!”叶柔儿笑起来,“明个我给先生做好吃的报答!先生跟李家很熟吗?” 崔光正也笑起来,“做好吃的来报答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跟李家不算很熟,来峦城前并不认识,就是近日才熟起来的。你们也知道崔家在这边没什么势力,我要打击赵家还多亏了李家的帮忙,其实也称不上有交情,他们家也在这事里得了很多好处,互相利用而已。如果你们不想跟李家合作也不用勉强,我就替你们去回绝了。”崔光正也不说敷衍的话,他跟叶柔儿他们熟了,也没那么多遮遮掩掩的,大家自己人好说话。 “不瞒崔先生,我其实不想跟李家合作。”叶柔儿说着便将李秋红半路拦截她索要五香粉配方的事说了,李家姐妹的嚣张跋扈这府中谁人不知,就是崔光正这个借住在府上的也早有耳闻。 “我也知道她只是个大小姐,这事可能只是她自己的主意,跟他们家人无关。但是后来李家又找了机会来跟我说,想要五香粉的配方,用的方法也 不那么光彩,所以我心里就对他们有抵触了,如果可以,实在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后来他们又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乔琰好奇的问,被叶柔儿给瞪了一眼,他有些莫名其妙。 “反正就是不光彩的手段,他们看我们是穷人,只差明抢了!”叶柔儿可不说李家上门求亲的事,免得传出去被人取笑。在座虽然都是自己人,但她还是别扭不愿意说。 “听你这么说,这李家确实不能合作,他们的心不正,明日我就替你去回了他们。”崔光正听完也皱起了眉,他是真正的君子,本来因为赵家的事还对李家有几分亲近,但一听所他们做事的手段不太光彩,心里那一点好感也就散了。他骨子里还是文人的高傲,一般的商贾小民他根本看不上眼,之所以跟段阳叶柔儿他们亲近,那是看中了他们的磊落光明,既然大家脾气相投,那身份的高低也就不用太在意了。 “要不改日还是跟李家人见一面的,省的让崔先生在中间为难。”乔琰想了想,这事既然李家求到了崔光正头上,不见一面就回绝了,会显得他们太过高傲,别人知道了,也会认为他们不给崔光正面子,再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哪有什么为难的,这事也是崔某冒然了,本来就不应该答应替他们来问。此事你们就不要再担心了,李家人也不认识你们。”崔光正却不把李家放在心上,区区一个李家,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过我倒要劝你们快点找一家有背景的人合作,这五香粉的买卖光凭你们是不可能全吃下去的,总要找人合作,现在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所以商户们还都在观望,一旦知道了你们背后并没有什么势力可以依靠,到时候恐怕就会有很多人跳出来抢生意了,所以你们还是要早作打算!”崔光正又建议到,他又说如果叶柔儿他们找不到可靠的合作伙伴,也可以考虑崔家。 他说这话倒 没什么私心,崔氏门阀财大气粗,五香粉再赚钱他们也并不放在眼里,之所以让叶柔儿考虑崔家,崔光正还是要帮忙的意思,省的叶柔儿他们找了一家也野心的,倒把本钱搭进去。 “多谢崔先生,如果能得到崔家的帮助那就太好了!”叶柔儿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感谢了。前几天她跟乔琰商量的时候确实考虑过崔家,只是现在生意还没有稳定,五香粉的市场到底多大还没有摸清,所以现在并不是找合作伙伴的好时机。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虽然崔光正是朋友,但做生意还是一码归一码的好。 说完了事崔光正就要告辞,段阳忽然提起了赵牧。 “崔先生稍等,我已经找到赵牧了,原来他去了京都。” 这是今天刚收到的消息,他们一直以为赵家会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把赵牧藏起来,却不想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将赵牧送去了京都。不得不说赵家的这个决定很聪明,因为赵牧不管藏在哪最后都有被找出来的一天,到那时崔氏必然不会放过他。而把他送到京都去,在高御史的庇佑下,崔氏想要暗中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赵家在峦城这边已经没落,以后恐怕整个家族的生意都会朝京都转移,赵牧先去京都也可略作打点,为赵家日后的重新崛起做准备。 “赵家,背后有位高人啊!”崔光正本已经站了起来,听见这个消息又坐了下来,神色凝重的沉思了起来。 段阳点头,“赵家背后主事之人确实高明。赵牧此人留不得,就算他在上京,我也有办法取他狗头。” “此事不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赵牧逞凶伤人,还是应该交给官府处理,段兄,听崔某一言,先不要轻举妄动。”崔光正冲着段阳一抱拳,他饱读圣贤书,最重礼法,心中虽然憎恨赵牧,但却不想用私刑去报复,更想用国法来惩治他。 段阳挑眉,嘴上答应了,其实心里却另有一番盘算。 第117章 一本正经 叶柔儿回到小院中,玉容正在给小虎洗澡,她还没进门就听见房里传来小虎嘎嘎的欢笑和水花翻腾的声音。她的脸上不由得就带上了笑意,进了屋,果然见脱光光的小虎像一条大白鱼一样的在澡盆里扑腾着,一边欢笑一边拍打着温水,玉容的衣服几乎都被他溅出来的水给打透了。 “呀呀!”小虎见叶柔儿进来,高兴的朝着她叫了两声,两只嫩藕般的小胳膊朝她张开,圆圆的脸上两只大眼睛透出欢快的光芒,小嘴咧着,一滴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洗澡水的液体亮晶晶的挂在嘴边。 叶柔儿一看小虎可爱的模样,一颗心就全都软了下来,从里到外的透着欢喜,哈哈笑着在澡盆前蹲了下来,朝小虎的身上撩了两把水。 小虎被玉容抱着腰,一对小脚在水中使劲的扑腾,见叶柔儿跟他玩闹更是高兴,不管不顾的就朝她扑了过去,哗的带起一层水浪,将叶柔儿也给浇了个湿哒哒。 “小坏蛋!”叶柔儿笑着在小虎肥嫩的小屁股上拍了下,小虎欢笑着在水盆里得瑟,扑上去把一身一脸的水都蹭在了叶柔儿的身上。 “哎呦,柔儿你就别来捣乱了,快把他给我按住了,这都扑腾半天了,水都有点凉了。”玉容手忙脚乱的抓着小虎滑溜溜的小胳膊,不用力根本制不住他,用力又怕伤着这小肉团,叶柔儿回来之前她已经跟小虎奋战了好半天,被泼了半身的水,还累的一身汗。 两人合力之下终于把一团肉球似的小虎从澡盆里给提溜了出来,小虎光不出溜的躺在床上,圆滚滚的小肚子腆着,还在使劲的挥舞着小胳膊腿,嘎嘎的欢笑不止。 “洗个澡就这么高兴,你这傻小子,门门门……”叶柔儿低下头用鼻子在他肉肉的小肚子上顶着,咯吱的小虎又是一个阵爆房顶的欢笑,叶柔儿抱着他温暖柔软的小身子,姐弟两个笑着滚成了一团。 玉容在旁边收拾水盆,看见他们两个玩的高兴,温柔的脸上也是带上了浓浓的笑意。“快给他穿上衣服,天还凉呢,别着凉了。” “还穿什么 啊,直接塞被窝,滑溜溜的多好玩。”叶柔儿直接用被子把两人都给裹了起来,小虎软乎乎的小身子就钻进她怀中,像个小暖炉。 “等他把你被窝尿了你就知道好玩了!” “呦呦呦,小坏蛋,臭小虎,你尿床吗?敢尿床就揍你,打你小屁屁……” 玉容噗嗤一笑,“他哪懂,要是现在就能听懂你的话,那可就是怪物了。” 叶柔儿又跟小虎玩了一会才想起来问玉容,乔真哪去了? “哦,去乔琰房里了,乔琰说要教她识字。” 叶柔儿想了想,乔琰白天要去店铺管账,晚上还要教乔真识字,会不会太辛苦了?毕竟他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而已。以后如果有时间还是由她来教乔真吧,除了识字她还可以教她点别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乔真就回来了,她果然去了乔琰那里学了识字,回来的时候小脸皱巴巴的,满脸的不高兴。 “真真怎么了?”叶柔儿将她搂过来问。 乔真撅着嘴巴,别扭了半天,才在叶柔儿的一再询问之下说道:“哥哥说我笨!我才不笨呢,姐姐你说我笨吗?” 叶柔儿笑呵呵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你哥哥瞎说,我们真真才不笨呢,真真聪明着呢!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小姑娘,又聪明又漂亮!” 乔真不好意思的红了小脸,缩着脖子躲避着,不让叶柔儿再捏她的脸蛋,“姐姐,哥哥他不是个好先生,我问他融三岁能让梨是什么意思,他都不告诉我!” 叶柔儿挑眉哦了一声,“融三岁能让梨?这故事我到知道,要不我给你讲一讲啊?” 小丫头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小鸡啄米般的使劲点头,偎在了叶柔儿的怀中。 于是叶柔儿便给她讲起了那个孔融让梨的故事,小丫头在她的怀中,听着那个圣贤的故事,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叶柔儿等乔真睡着了才给她掖了掖被角,玉容也整理完了白天的事务,准备吹灯歇下了。叶柔儿忽然想起来她忘了件事,她没跟段阳说明天她还要去松山寺的事。明天慕容锦不去,只有她自己去,所以不能坐府里 的马车,也没有侍卫跟随,没人保护她的安全,这可怎么办? 她累了一天眼皮子发沉,躺在被窝里就懒得再起来,敷衍的想着明天一早起来再跟段阳说吧。 可哪知她这一觉睡得沉,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她急匆匆跑去厨房做早饭就忘了这茬,等到吃完早饭她再想起来的时候,段阳和乔琰早出府去做生意了。 叶柔儿有点傻眼了,这可怎么办?不去吧,昨天已经答应了道觉和尚了。去吧,她也怕赵家人找她麻烦。 不知道慕容锦今天要干嘛?如果他呆在府中不出门的话,能不能去求他借个侍卫用用呢? 叶柔儿想着,磨磨蹭蹭的到了慕容锦的书房外,林漠作为贴身侍卫正在廊下等待。 “林侍卫早上好。”叶柔儿笑呵呵的跟林漠打了个招呼,对方也对她点点头。 “公子在书房吗?” “是,你找公子有事?我帮你通报一声。” 叶柔儿笑着一拜,“谢谢林侍卫。” 林漠入内通报,过了一会慕容锦便让苏苏喊了叶柔儿进去。 “公子吩咐,柔儿妹妹以后有事直接进来就好,不用再通报了。”苏苏拉着叶柔儿的手亲热的笑着,这话是对叶柔儿说的,也是对院子里的几个侍卫说的。 慕容锦正在看信,都是从京城传回来的消息,见叶柔儿进来就把信放下来,微笑问她:“你不是要去松山寺看道觉大师吗,怎么,有事?” 叶柔儿朝他微微福了福,虽然慕容锦很亲切,但她还是要礼数周到,“公子今天不出去吗?我想跟公子借个侍卫跟我一起去松山寺。” “哦?”慕容锦有些好奇,“为什么借侍卫跟你同去?是要帮你拿什么东西吗?” 也难怪慕容锦会奇怪,因为去年冬天叶柔儿来府里卖蘑菇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背着大箩筐独来独往的,她并不是秋红那种需要人伺候的大小姐,所以他不知道叶柔儿借侍卫到底要做什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要给道觉送什么很沉的东西,自己拿不动。 “不是要拿东西。我只是担心独自出门会有危险,因为之前得罪赵家的 事还没有了,我怕他们找我麻烦。”叶柔儿不知道她这么说慕容锦能不能理解,毕竟在慕容锦的眼中赵家没有一点威胁。 “哦,是我疏忽了,这时你确实不要自己出门,最近赵家被逼的有点急,也许会不择手段,我给你派两个侍卫,你坐府里的马车去,自己小心些。” “谢谢公子!”叶柔儿笑了起来,欢喜的道谢,心想慕容锦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慕容锦也笑,“师妹不必客气,我若不能护你周全,师叔必然罚我。对了,我这边有封信要交给段阳先生,他是不是在妙香居?你过去的时候顺便帮我带给他可好?” 叶柔儿点头,从慕容锦手中接过一封信,那信封只是折了边并没有封死,不知里面写了什么,是无需保密还是不怕她看呢? 叶柔儿也没有多想,拿了那封信就退了出去,带了慕容锦派给她的两个侍卫,又去管事那里领了一辆马车就出府去了。 妙香居生意兴隆,一早上就客似云来。大山和春妮在店中忙着答对客人,叶柔儿藏在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身后走进店铺,偷偷摸摸的看了半天,大山和春妮都没有发现她。 她正偷笑,肩膀被人一拍,一回头正看见段阳的黑脸膛。 “你怎么来了?”段阳板着脸皱着眉头。 叶柔儿嘿嘿一笑,“段大叔先别生气,我不是自己来的。”叶柔儿朝外面指指,段阳就看见门前挺得那辆有慕容府标志的马车,马车两侧各站了一个侍卫,“我坐了府里的马车,还带了两个侍卫。” 段阳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有事?” 叶柔儿便把那封信拿了出来,“这是公子让我交给你的,我没看啊。” 段阳接过信看了看,一贯漠然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叶柔儿好奇的看着他,眨眼卖萌,“写了什么啊?不能告诉我嘛?” 段阳扫了她一眼,嘴角微有些笑意,“那么想知道为什么不偷看?”段阳直接把信递到她面前,“自己看吧,没什么秘密。” 叶柔儿接过去打开,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关于赵牧的啊。段大 叔你托公子查的?” 信中是慕容锦派人查到的有关赵牧行踪的消息,但却并不是段阳委托他查的,段阳查探信息自有枢密处的一套情报系统,慕容锦查到的东西是通过淮安王府的关系。 “不是段大叔,那是崔先生吗?”见段阳否认,叶柔儿自然想到了崔光正,哪知段阳还是摇了摇头,予以否定。 那她就不懂了,慕容锦干嘛去查赵牧的消息,难道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早看赵家不顺眼?还是说赵家以前的罪过他? 段阳嘴角一挑,饶有兴致的听着她分析,但对于她的猜测却每次都摇头否定,“猜的都不对,以后你就知道了,你的锦公子可不简单。” 叶柔儿见段阳的笑容诡异越发一头雾水,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段阳说的是‘你的锦公子’,她的脸立刻就红了,偏还要掩饰,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段大叔在说什么啊!没事我走了!” 段阳深沉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玩味的表情,看的叶柔儿大窘,转身就跑了出去,那边大山和春妮这才看见她,可也只是看见个背影,连句话也没有说上。 乔琰倒是早瞧见了叶柔儿,但他忙着给人算账,也没顾上这边,只看见段阳跟叶柔儿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说了什么,然后叶柔儿就想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逃也似的跑掉了。 叶柔儿窜上了马车心还在怦怦的乱跳,脸也是越烧越红,段阳那句你的锦公子不停在她耳边响起,她心想,难道她表现的真的那么明显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敏锐啊!道觉和尚一个得道高僧,段阳一个浑身杀气的中年猛男,怎么都这么八卦呢? 还是说表面越是一本正经的人骨子里越八卦? 完了完了,崔光正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会他也发现了吧? 叶柔儿立即忐忑了起来,忽然觉得她身边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八卦狗仔,这虎视眈眈着她心中的那点小秘密。不过她忘记了,如果真论起一本正经,那她身边所有人里就属慕容锦最正经了,不知道他是否也看出了她的秘密心事呢? 第118章 一百天 马车来到松山寺,叶柔儿跳下了马车仰望山顶,高高的树杈间露出庙宇飞挑的屋檐,古刹在薄雾缭绕中中若隐若现,显得非常神秘。 今日来庙里上香的香客还是很多,叶柔儿更是细心的发现其中有很多农夫农妇,他们一路虔诚的从山脚下叩拜着上山,口中念念有词,叶柔儿悄悄的靠近了去听,发现他们果然是在求雨,言语中对松山寺给予了深深的厚望,希望佛祖保佑风调雨顺,希望寺中得道高僧能帮忙向上苍求雨。 叶柔儿暗暗摇头,心想道觉和尚果然敏锐,他这离开的念头了来的很及时啊。 虽然没有慕容锦带领,但是这两次寺中的小和尚都已经认识了叶柔儿,知道她是道觉法师的小徒弟,所以也恭敬的将她带到后院的禅房。 “师傅,我来了!”叶柔儿抱着一坛子新制的小菜乐颠颠的进了禅房,道觉和尚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听见她的声音也笑呵呵的抬起头。 “师傅今日怎么没去前面讲经?刚才从前面过来,见很多香客在问您呢。您猜的真准,我听他们在跟主持说想设坛求雨。” 道觉放下书,“我就是担心他们来求,所以才躲在后面。讲经自有寺中主持,他如果愿意设坛求雨那也是他的事,左右这庙里的香火也是他得了。” 叶柔儿刚想说两句玩笑话,却见道觉双眼通红,脸上神色颇为疲惫,显得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师傅,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病了?” “不孝,你就不盼着我好,我哪里像有病的样子!不过是看书看得多了而已。”道觉使劲的瞪着眼睛,一副轻松玩笑的口吻,不过他的眼睛通红,眉头也是紧皱不展,实在没有什么玩笑的气氛。 叶柔儿上上下下的将他好一通打量,“师傅你别装了,你看起来很憔悴啊,到底怎么了,病了就要休息……” 道觉揉了下额头,“都说了没病,你这女娃娃可真刮躁!不过是昨夜没有睡觉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叶柔儿又看了看 ,见他确实是一副没有睡觉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他:“师傅你失眠啊?失眠就不要看书了,很伤神的,你数绵羊啊……哦对了,你不是医生吗,那给自己开点药啊!” “砰”的一声,老和尚终于受不了她的婆妈,将书卷成一卷在她头上敲了下。 叶柔儿捂着脑袋夸张的叫了一声,“啊,好疼!” 道觉将手中的书扔给她,“胡说八道!为师没有失眠,不过是彻夜未眠在查找典籍而已!你看看这本书,这书中写了一些防治蝗灾的方法。还有这边案几上的几本,都是我挑出来有用的,你自己看,不要再来打扰我,我现在要去睡一觉。你看完了就去做饭,饭好了再来叫我。啊呵……”道觉打了个哈欠,“经你一说,我还真觉得困乏了。” 道觉说完就和衣在僧榻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叶柔儿展开手中那本书,见是一本《农考》,里面确实记录了一些防治蝗灾的方法。一旁的案几上还有几本书,都是关于农业的典籍。案几旁,更是堆放了一地的书籍,叶柔儿拿起来看了几本,大多也是跟农业有关的典籍。 看来昨天听她说了蝗灾之事,道觉和尚心中也是非常的的担心啊,这一晚上时间应该都在看书查找古籍。 叶柔儿看着一旁已经睡着的道觉,微微的笑了笑,她的这个老师还真是宅心仁厚。虽然嘴里说着不能设坛求雨,万一失败了就没人信他了,可是私下里却这么用心的在寻找治蝗的方法。 看起来好像很自私,为了名声不肯设坛求雨,但实际上他是知道那样做没有用,不如把精力花在更有用的地方。 他这样的人是真正的慈悲心肠,慈悲而有智慧。 叶柔儿看着他,心中涌起了敬意,同时还有自豪,她拜了一个好师傅呢,虽然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其实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师长。 趁着道觉和尚睡觉之时,叶柔儿认真的看起了那本农考,里面详细的记录了历史上几次蝗虫灾害发生时的气 候情况,以及圣人先贤们总结出的一些治蝗方法。 “村村沟堑互相接,重围曲陷仍横截,鼓声摧扑声不绝,暍死岂容时暂歇……”叶柔儿认真的看着,这是一篇名为《捕蝗行》的文章里描述的沟坎灭蝗之法。叶柔儿一边看一边思考着,又拿起案几上的毛笔,将书中几种灭蝗的方法整理了出来。 等她意犹未尽的看完那本书时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晌午,而她看的太专注了,竟然忘记了要给道觉准备午饭。好在道觉睡得很沉,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叶柔儿不敢再耽误,赶紧跑去厨房去给道觉炒了两道斋菜,又溜进异空间给他变出一罐佛跳墙来,这才恭恭敬敬的把老和尚唤醒。 “恩,好香!”睡了一觉道觉的精神果然好了很多,眼中的红血丝也褪去了一点,关上门西里呼噜的吃了一通,然后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角的油星。 叶柔儿见他吃的开心也很高兴,道觉和尚白须童颜,但一夜未睡脸上也看出了明显的疲惫之色,他毕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怎禁得起彻夜操劳,叶柔儿为自己能帮他恢复精神而感到高兴。 “师傅,你还想吃什么,你走之前我能做到的都给你做一遍!”叶柔儿恭敬的献上了一杯清茶,她眼中的道觉已经不再是那个顽劣的老和尚了,而是一位真正的大善贤达。 道觉抿了一口清茶,“也差不多了,不应太过追求口腹之欲,修佛之人还是要苦修自持才好。” 叶柔儿促狭的笑了起来,“刚吃完荤就说这么,谁信啊!师傅你就别在我面前假装了!” 道觉吹胡子瞪眼的想要打她,叶柔儿笑嘻嘻的躲了。 “师傅,这是我弄出来的五香粉,要不你带点在路上用吧,我这里还有些不太辣的辣椒,你要吗?”叶柔儿拿了一大包五香粉和一包辣椒面递给他,这都是给他路上用的。 道觉拿起五香粉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皱眉道:“怎么只有六味药?没有放花椒吗?三奈,山楂也没有,这十三香被你 弄成了五香粉,你可真是偷工减料!” 叶柔儿瞪大眼睛看着道觉,不相信他只是闻了一下就能知道五香粉是六味中药制成的,一般人听见五香粉这三个字都下意识的认为是配方是五种啊。而且道觉这绝对不是猜的,是真的闻出来了,还知道五香粉比十三香少了什么,这可真是神了! “怎么,你忘记了为师乃是一位名医吗?”道觉有些得意的看了她一眼,一边摇头叹息着,一边拿过了一张白纸,刷刷刷的在纸上写了些字递给叶柔儿。 叶柔儿的眼睛瞪的更大了。道觉在纸上写了十三味中药,还在每味药后面写了一二五不等的几个数字,如果叶柔儿没有猜错的话,这就应该是前世十三香的正确配方! “师傅,你早就知道十三香的配方?那为什么你不做出来呢?”叶柔儿对道觉更加的佩服了。 道觉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她半天,“知道又如何,为师早都说了,出家人还是要清净自持,不应在口腹之欲上无谓浪费时间。” 叶柔儿拿着那张纸有些激动,五香粉已经这么受欢迎了,要是她能配出正宗的十三香来,那肯定能赚更多的银子啊!而且十三香比之五香粉复杂的多,一般人根本没法从浓郁的香味中分辨出十三味不同的中药,那想要仿制就更难了! 妈妈咪吖,没想到拜个师傅还能得到十三香的配方,这个师傅拜的真是太值了! “师傅,你可真是……真是老神仙!”叶柔儿都不知该怎么夸他了,就差扑倒道觉怀中给他一个拥抱了,不过她还是顾念着道觉的身份给忍住了,只是脸颊微红的,兴奋又激动的看着道觉。 “哦,当日还不肯做我的徒弟,现在知道为师的好处了吗?”道觉促狭的逗她,对叶柔儿的马屁也是十分的受用。 “知道了,师傅你最了不起!”叶柔儿拼命的点头,大眼睛里盈满笑意,眨巴眨巴的看着道觉,期待着能哄得他高兴,再教自己点有用的东西。 道觉却不为所动 ,指着桌上那本农考,问她可都看完了? 叶柔儿把她摘抄的治蝗之法拿给道觉看,表示她都认真的看完了,还做了笔记,道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蝗灾实在是天灾,为师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不过既然是天灾也无需过分忧心,天道轮回,万物生长,总有他的道理。这事我本来不想管,但看你忧心我才略插手一二,你回去把这些东西都说给七生听,治蝗需要集合百姓之力,此地父母官无能,怕是不能承担责任,到时还需要七生站出来主导,辛苦他了。不过这是为万民生计做善事,是他身为佛门弟子和皇室宗亲的责任,也算是他分内之事。” 叶柔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回去一定会对慕容锦说的,又问能不能把这本书拿回去给慕容锦看呢? “这些书却不能给你,你既然把有用的都记下了就行了。七生若是询问,你就说都是为师说的,别人也就不会生疑了。” 叶柔儿点点头,她忽然想起装佛跳墙的那个坛子,赶紧把坛子抱在了道觉的面前,“师傅,你看看这个坛子,这是神仙桌变出来的,这是什么材质的啊?我看不出来。” 道觉屈指在坛子上敲了一下,“普通的瓦罐,哪有什么稀奇,不过是外面这层黑漆有趣些,你若喜欢,便拿回去装东西。不过这瓦罐不是很结实,百日之后便会化为泥水,你用的时候要小心。” 叶柔儿也敲了敲坛子,当当的声音传来,她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原来一白天就会消失啊,那用的时候确实要小心了。 叶柔儿又问是不是所有用神仙桌变出来的容器都是百日消失?道觉点点头,“怎么你没有发现吗?” 叶柔儿确实没有发现,最早从异空间里带出来的容器都随着张村的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根本没到一百天时间。而他们到了慕容府才一个多月,所以那些容器自然还没有出问题。 一百天,叶柔儿记下了这个时间,也许能用这些容器做点文章…… 第119章 前世今生 下午叶柔儿又跟道觉和尚讨论了半天典籍中记录的灭蝗之法,将前人的经验教训都逐条的整理记录好了,准备拿回去给慕容锦看。 看着叶柔儿熟练的用毛笔书写着,字迹工整漂亮,道觉也不免有些好奇,便问起她怎么会写毛笔字呢? 叶柔儿一笑,“师傅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没别的本事,但写字这事还难不倒我,我不但会写毛笔字,还会模仿笔迹。不信你写两个字我模仿下给你看看。” 道觉好奇,顺手写了几个字,叶柔儿二话不说的提起笔来,刷刷刷的也写了那几个字,运笔流畅,笔锋犀利,一勾一画间将道觉的字迹模仿了个八九分。如果没有原版比对着仔细看,一般人还真分辨不出哪个是真迹,那个是仿冒。 “你怎么会有这手功夫的?” “呵呵,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从前我用这个赚钱的。”叶柔儿眨眨大眼睛,有些赧然说到:“上学的时候老师不是总让家长在成绩单上签字吗,有些同学考的不好,不敢让家长签字,我便帮他们模仿家长签名,一个名字十块钱。后来我就发现我很善于模仿笔迹,就跑去一家古玩店去专门学了这个,后来还写了不少赝品卖,赚了不少黑心钱,嘿嘿……” 叶柔儿说完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有些拘谨的看着道觉,“师傅,我知道那么做是不对的,可是我也是没办法,为了生计啊,以后我不会了,师傅你不会怪我吧?” 道觉微笑,摇头,“都是从前的事了,既然你已经知错,我又何必怪你。” 叶柔儿俏皮的眨眨眼,“师傅,我都说了我的事,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哈哈,你想知道?”道觉呵呵笑着,抬手捋了捋胡须。 叶柔儿小鸡做米般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好奇,“我想知道!师傅你说一说嘛!” 道觉想了下,神态有些恍惚,心绪好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叶柔儿耐心的等着,过了好久,老 和尚才缓缓开口说到:“其实为师的过去跟你想的不同,我也与你不同,我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叶柔儿瞪大眼睛看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为师曾对你说过,这串佛珠乃是我赠与道清师妹的,其实为师从小就在佛寺中长大,而这串佛珠也是从小就在我身上,我也不知它来自何处。七岁那年,为师第一次发现这佛珠的异处,开启了第一颗珠子,后来机缘巧合,又陆续开启其他珠子,五十岁那年终于开启了全部的十八颗珠子。” 叶柔儿无比专注的听着,不敢打扰道觉的回忆。 “十八颗珠子全部开启之后,我发现这穿佛珠可以带我去到不同的时空,就是你们那里的人所谓的穿越。而每到一处时空都需再找到另外一个有缘人,重新开启十八颗珠子,然后就能再次穿越时空。” 叶柔儿的眼睛倏地瞪大,再次穿越时空?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许多年前,为师与你道清师叔一起穿越时空,也许就是你所在的那个时空,然后在那里度过了五十年光阴,宝珠再次开启之时,为师又去了另外一个时空,见识了不同的人世,生老病死,而你道清师叔却没有随我穿越,我把佛珠留下给她,最后就到了你的手上,又带你来了这里遇见我。” 叶柔儿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不同的时空啊!听道觉的意思,除了这里,她原来的世界,还有第三个时空! 可是既然道觉去了第三时空,那他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呢? “这事说起来为师也觉得匪夷所思,为师没有了宝珠,便在那个世界圆寂,可是在次醒来之时,却又回到了这里,从幼儿时重新来过,你说奇异不奇异?” 叶柔儿点头,好奇异的经历啊!开启十八颗珠子可以穿越时空,而穿越之后自然老去却还能穿越回原来的世界,从头活过,穿越可以见识不同时空的人事物, 而重生,那将改变多少遗憾? 她猛的想起前世的她,三岁失去了母亲,八岁没有了父亲,如果可以重新活过,她是不是能改变父母的命运? 她想起早亡的父母,想起她十八岁的生命里经历的万般磨难,瞬间就红了眼圈,热血奔涌着叫嚣着,渴望着一个重生改变过去的机会。 “你可是想到了本来的身世?”道觉见她眼圈通红,胸腔剧烈起伏,情绪波动,便猜到了八九分,叹了口气说道:“这也只是我一人的经历,事情到底如何也说不清,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重新来过。而且为师在想,我虽然看似重生,但其实并未重生,这个世界也许并不是我原来的那个世界,虽然人事物还都跟原来一模一样,但有些东西到底还是不同了,比如这串佛珠,比如你。前生这佛珠一直在我身边,我与道清师妹一起研究使用它的方法,可是这一世,道清这佛珠不在我身边,道清虽然还是我的师妹,但我们所经历的,却与原来半点不同,我知道物是人非,道清师妹已经不是原来的道清了。上一世我穷半生精力都在寻找开启佛珠的方法,也因此做了很多错事,浪费了很多时间,而今生它已经不再属于我,我得以重新来过,这一次便活的踏实很多。所以柔儿,你不要被这东西束缚住,人活一世几十年,实在有太多事等你去做,不要将时间都无谓的浪费掉,你如此聪慧,为师相信你能想明白。” 叶柔儿的眼泪掉了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蒲团前的地面上,染出一朵朵小小的水印。“师傅,可是我真的很想我爸妈,如果给我机会重活一次,我一定要将他们都救回来,觉不会让他们那么早就死的,我们一家人会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我一定会好好的孝敬他们。” 道觉恋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叹气,“柔儿,你要想明白,就算你重活一次,你的父母也不再是原来的父母,你懂吗 ?既然他们不是你原来的父母,那他们与你现在的母亲、弟弟又有何不同呢?与其想着重活一次改变命运,不如想想如何过好现在的每一天,让此生不再留遗憾。” 叶柔儿哽咽着点点头,她明白道觉的意思,是啊,就算让她重回小时候重新过一次,改变了那个世界的事情,那她还怎么证明那是原来的世界呢?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如果是原来的世界,那么就不可改变,既然可以改变,那就绝不是原来的世界。 “师傅,我懂了,我只是一时伤心,过去我做了很多错事,我有很多遗憾想要弥补,我希望能有个机会补救,可是我也知道这不可能了,已经发生的事是没办法改变的。师傅你放心,我会在这里好好的过每一天的,争取让这一生不再留下遗憾,我一定孝敬我娘,照顾好弟弟,如果还有下辈子,”她的眼泪刷刷的流,“如果还有下辈子,那我也要好好的过!” “你能这样想,为师就觉得安慰了。至于这串佛珠,它确实是宝物,但你却不必太过依赖,它可能对你有些帮助,但没有它,相信你也能好好的生活,无论如何,你都已经比普通人幸运许多了不是嘛?应该知足,惜福。” 叶柔儿擦擦眼泪,摸了摸腕上的珠串点点头,“恩,我明白了,如果将来有机会开启剩下的灵珠,我会好好的利用它们的,如果开启不了,我也不会太在意的,请师傅放心。其实我已经适应这里了,在这也过的挺开心的,我有娘有弟弟有朋友,过的是以前没想过的另外一种生活,其实也很有趣的!” 道觉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叶柔儿平缓了下情绪,擦干了眼泪,也到了下山回去的时间了。 道觉把她送到了门口,才有些不舍的说到:“为师明日就要离开了,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不过你如果有事找我,也可以通过你身边那位段先生的门路,他们枢密处总能 找到我的。” 对于道觉会知道段阳的事,叶柔儿已经见怪不怪了。“明天就要走了吗?怎么会这么急?”叶柔儿诧异,她还以为道觉会再呆几天呢。 “恩,早晚要走,便早些走吧,再晚,怕就要来不及了,哈哈……”老和尚又爽朗的笑起来,将叶柔儿刚浮起的一点离愁别绪都给笑没了。 “师傅!你还什么都没教我呢,就这么走了啊?”叶柔儿有些不舍的看着他,期望他能再多留几天。 道觉举目远眺,望着远处青山起伏与天相交的那一条线,淡然笑到:“哦,你还想学什么,难道你真的想学我的医术不成?不行不行,你可没有学医的天分,还是好好的研究做菜吧。” 叶柔儿抽抽鼻子,她不是真相学医,不过学医至少有一点好处,能让她看清楚慕容锦的腿伤,这些天她见慕容锦始终坐在轮椅上,其实心中有些替他着急。 “师傅,我也不瞒你,其实我还想请你看看慕容锦的腿,他的腿都伤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好了?”叶柔儿说起慕容锦坐在轮椅上无力的模样,他现在这样干什么都不方便,昨天在路边询问老农情况的时候,叶柔儿就在他脸上发现了一闪而过的落寞之色,想来他是很想亲自到田地里察看一下的吧?只可惜腿脚不便,没办法亲自去察看。 道觉笑了笑,有些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他的腿我治不好,非药可医。” 叶柔儿似懂非懂的听着,非药可医是什么意思?“师傅的意思是不是说他的腿伤其实已经好了,不用再用药了?现在需要做的是复健和锻炼?” 道觉还是摇头,“这事急不得,他的腿确实有伤,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种伤。这事有些内情是你不知道的,你不必着急,慕容锦自有安排,你切看着就好。” 叶柔儿皱着眉点点头,虽然她不太懂道觉的意思,但既然道觉说慕容锦自有安排,那她也就只有拭目以待,在一边耐心看着了。 第120章 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上了马车离开松山寺,叶柔儿掀开帘子看着山门口道觉和尚越来越小的身影,还是忍不住酸了鼻子,泪湿眼眶。 这个便宜师傅,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她却舍不得道觉离开。 放下车帘,又想起前世早亡的父母,她更是悲从中来,知道佛珠可以穿越异世的那一刻,她心中曾涌起满满的希望,但随后就明白,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回到过去弥补遗憾,这种悲喜的交叉,更让她控制不住悲戚,一个人蒙着脸,在马车上哭得稀里哗啦。 待到马车回到了慕容府,叶柔儿的双眼早如桃子一样的红肿。她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去找慕容锦,想要告诉他道觉和尚打算明天就离开的事。 她的眼睛红肿的太厉害,所以一进屋就把慕容锦吓了一跳。 “柔儿,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慕容锦一问,叶柔儿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公子,我师父说明天就要走,怎么办?” 慕容锦听到原来是这事才松了一口气,但这个消息也是让他有点吃惊,“怎么这么快,昨天师叔还说过几天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叶柔儿抽抽鼻子擦掉眼泪,觉得她这样子太不争气了,会惹人讨厌,“也没什么事啊,就是今天好多农户去寺庙烧香,希望师傅能设坛祈雨,师傅就说要快点走,他不会求雨。” 这些话本来是道觉私密话,但是昨个道觉跟慕容锦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叶柔儿也不怕她这样说会破坏道觉在慕容锦心中的高大形象。 慕容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原来是为这事,哎,既然师叔要走就走吧。” 叶柔儿又从怀中掏出她记录的那些灭蝗方法,“公子,这是师傅连夜查找典籍找出来的灭蝗方法。师傅说,想要灭蝗需要大家合力,官员百姓兵勇都要动员起来,这里的官府恐怕办不了这样的事,所以希望有你出面来主导灭蝗之事。” 慕容锦点头,结果叶柔儿抄录的那些纸张,娟秀的笔迹映入眼帘,没有看内容已经让他眼前一亮。他一眼看出那并不是道觉的笔迹,于是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叶柔儿一眼,问道:“这是你写的?” 叶柔儿点头。 慕容锦便微笑着赞 许了句:“好字,没想到你的字竟然写的这么好,看样子也是下过一番苦工的,前日见了你写的东西,跟今天写的笔迹却大为不同,你是特意的练习过吗?” 叶柔儿被他称赞脸一红,她对道觉说的话却不能拿来对慕容锦说,前日她看着慕容锦的字写的漂亮,不自觉的就模仿了起来,所以当时用的不是她自己的笔迹,今天这些字是从典籍上抄录下来的,所以用的是最工整的字体,她倒没想到慕容锦会对她的字迹感到疑惑。 “也没有特意的练,只是师傅也说过我善于模仿,前日的字是照着公子的字写的,今天的字是照着古籍写的,所以字迹才会有差吧。我怕写的不好,公子还是看看我有没有哪里写错了吧。” 慕容锦也不再多问,他心中对叶柔儿的疑惑很多,字迹只是其中之一。当下也不再说话,只是认真的看起叶柔儿记录下的内容,草草的看完了一遍,其实他也没有看懂多少。慕容锦这样的贵公子,就算是博览群书,但对农耕知识也是知之甚少的,更遑论是灭蝗这种杂学。 “有了这些灭蝗的方法,相信就算是蝗灾来了,也能安然渡过,等派出去查访的人传回消息,我便召集此地官员一起商议灭蝗之事。柔儿辛苦你了。” 叶柔儿笑了笑,“不辛苦,师傅他老人家才辛苦,昨夜一夜未睡,今天看着眼睛都红了,很憔悴。我真想让他过几日再走,我还没有好好的孝敬他,哎……” “师傅向来身体康健,他自己又是名医,柔儿不必担心。师叔有没有说他要去哪?” 叶柔儿摇头,神色黯然,“没有说。” “你也不要过于担心,明日一早我去给师叔送行,你就同我一起去吧。等下我派人准备些东西给师叔送过去,你有什么想要带给师叔的,也一并送过去吧,只是不要太多,师叔独身上路也带不了许多东西。” 叶柔儿点点头,就要告辞离去,这时才看见旁边的桌子后面李道明正皱着眉头看着她。 “公子,表少爷,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叶柔儿屈膝朝慕容锦和李道明行了个礼准备离去。 “哎,你等下。”李道明却出声叫住了她 。 方才他一直在旁边坐着,可是叶柔儿进了屋就顾着跟慕容锦说话,又是哭又是愁的,竟然都没有看他一眼,让他心中非常的不自在。 “表少爷有什么事?”叶柔儿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这府里正经主子就是李妱华母子和李道明,她不敢怠慢。 “你刚才哭是因为舍不得你师傅吗?还是说谁欺负你了?”李道明从桌子后面站起来,绕到了她跟前,双手朝后一背,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少年比叶柔儿高出了一个头,这么站在她面前还真有些威严。 叶柔儿朝后退了一小步,微微垂着头,“回表少爷,是舍不得师傅走,没有人欺负我。” 李道明点点头,“哦,那我就放心了,你不要怕,以后有谁欺负你,你就直接跟我说,尤其是那个叫李秋红的,我已经帮你教训了她一顿,她以后不敢再说你了。” 恩?叶柔儿疑惑的抬起头,见李道明稚气的脸孔一派郑重之色,正认真的看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谁在李道明跟前搬弄是非了?可是李道明为什么要帮她教训秋红啊? 如果李道明真教训了秋红,恐怕这笔账还是要算在她的头上吧,秋红又怎么会善罢甘休。李道明与其说帮她,不如说是给她找麻烦啊,叶柔儿暗暗叹了口气。 “表少爷,秋红姐姐没有欺负我啊。”叶柔儿朝着慕容锦那边看了一眼,慕容锦正有些无奈的苦笑着。 “你不用怕她,反正以后她不敢再欺负你了。我已经跟姨母说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姨母说让我来问你的意思,那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啊? 叶柔儿倏地睁大眼,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等过些日子就跟我一起回京城去,不过你放心,我也不用你伺候,我身边有的是丫鬟,你就替我做饭,我不会亏待你的,等将来你长大了,我就去求母亲收了你,给你个名分,以后你就可以一直呆在我身边了。”李道明自信满满的说着,这是他昨天晚上仔细想过的事,他觉得有叶柔儿这样一个人在身边陪着,应该很不错。 叶柔儿大惊失色,脸色都变了,诧异的朝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 表少爷,这事使不得啊!” 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天李道明才知道了她的名字,怎么今天就说要娶她?不,不是要娶她,是要纳她为妾。可是莫名其妙的,谁要给他当妾啊,这都哪跟哪啊! “你不愿意?”李道明皱着眉毛看她,他都盘算好了的,这是最好的安排,可是叶柔儿为什么会不愿意? 叶柔儿无措的看着他,又求助似的朝慕容锦看过去,“表少爷,不是我不愿意伺候你,只是、只是我不能跟你走啊,我、我还有娘亲,还有弟弟,我不能跟你走……” 她急的没办法,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把你娘和你弟弟一起带走不就完了嘛,这有什么难的。”李道明直觉叶柔儿不愿意跟他走的原因绝不是这么简单。 叶柔儿满脸的为难,她不敢得罪李道明,眼瞧着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烦起来,她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最后终于想起来李妱华的话,说她不是这府里的奴婢。 “可是表少爷,我不是这府中的奴婢,我是自由身,我不想卖身为奴啊。” “没说让你卖身为奴啊,我都说了不用你伺候我,就是让你跟着我,以后会给你个身份的!”李道明觉得他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为什么叶柔儿还要说这个。 叶柔儿又好气又好笑,还要拼命的陪着笑脸,一百万个小心的跟他解释,“表少爷,你的意思是想要娶我吗?” 说完这话叶柔儿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的脸先红了,偷偷的瞟了慕容锦一眼。 慕容锦正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俩,一副老神在在的看好戏的姿态。 李道明想了一秒,然很很郑重的点头,“恩,我想娶你。” “娶我为正妻?”叶柔儿也豁出去了,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她就不相信了,李道明还真能说出是这个字。 果然李道明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正妻不行,不过肯定会给你一个身份的,以后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你放心。” 叶柔儿心想我放心什么我放心,这纯粹是大少爷你一厢情愿。 她微微笑着,抬头看着李道明,很认真的说到:“可是表少爷,我并不想做小。我虽然是个穷人家的女儿,但是我 也有我的原则,我绝不会为妾。” 这下轮到李道明惊讶了,他瞪着眼睛看了叶柔儿半天,见叶柔儿毫不示弱的看着她,一脸的郑重其事,那表情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你的意思是要我娶你当正妻?这怎么可能!”李道明叫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所以啊,表少爷,我不能给你走,我也不愿意跟你走。” “你为什么不愿意?我又不会亏待你!”李道明的脸也红了,不过他不是害羞,他是被叶柔儿拒绝的有些恼火了,气鼓鼓的瞪着眼睛看着叶柔儿。 叶柔儿也看了他好几秒,屋子里静寂无声。 李道明年轻气盛,正是叛逆的年纪,叶柔儿怕她真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恐怕会惹怒他,那她以后在慕容府中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李道明毕竟是个主子,跟丫鬟小厮不同,不是她能随便招惹的。 “表少爷,谢谢你的好意,可是你刚才问的是我愿不愿意,那我只能回答你,我不愿意。” 李道明气的一甩袖子,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道明,不要胡闹!早对你说了叶柔儿不是府中奴婢,她的去留全由她自己做主,你偏不信,一定要自己来问,现在她已经说了不愿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慕容锦一直没说话,只是看李道明似乎要发脾气了,才出声喝止他。 李道明忿忿的瞪了叶柔儿一眼,“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将来可不要后悔!” 叶柔儿非常无奈,慕容锦朝她摆摆手,“柔儿你先回去吧,等下我让林侍卫去找你。” “是。”叶柔儿垂下头,行了个礼才退出了房门。 书房外间,苏苏正拿了丝线在打络子,她已经听见了放在屋中的对话,见叶柔儿退了出来,赶忙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悄无声息的出了书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柔儿,你没事吧?”苏苏关切的看着她,叶柔儿的眼睛还是红肿的。 “没事,谢谢姐姐关心。姐姐,表少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叶柔儿知道苏苏把她拉到这里自然是要跟她说李道明的事。 “哎,还不都是李秋红搞出来的幺蛾子!”苏苏叹息一声,这才将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对叶柔儿说了。 第121章 小孩心性 又是李秋红!听见这个名字叶柔儿就厌憎的皱起了眉头,她找她麻烦上瘾,还没完了是吧! 原来昨天晚饭时秋红被李道明呵斥了一顿,心中不忿,她不敢怪李道明,就把这一切都怪在了叶柔儿的头上。 后来秋红找了个机会去跟李妱华套近乎,她自然不能说是她诋毁叶柔儿,只是添油加醋的说叶柔儿对李道明的事是如何的尽心尽力,恐怕是看中了这位表少爷,吃食上都是挑着李道明喜欢的在做,这几日对慕容锦的照料都不怎么上心了。旁敲侧击的提醒李妱华,应该提点一下叶柔儿哪个才是她的正经主子,可不要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李妱华只是当个无聊事随便听听就算了,秋红一副替慕容锦着想的模样,她也不好说什么,还夸了她两句尽心。其实叶柔儿说什么做什么李妱华都看在眼里,她对叶柔儿还是很满意的,秋红说什么并不能影响李妱华对叶柔儿的印象。 原以为这事就是个小插曲,可是今天一早李道明就气呼呼的跑到她那里,说想要把叶柔儿要过去伺候他。 李妱华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其中有事,她向来疼这个外甥,自然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这才知道李道明一早上就被秋红给气着了。 今天早上叶柔儿做的是皮蛋瘦肉粥,因为有昨天晚上松花蛋的事,所以早上吃饭的时候李道明看见粥里的松花蛋就有点不好意思,他真以为这是叶柔儿为了照顾他的胃口才特意做的。 十四岁的少年猜测着小小婢女的爱慕心思,心里有点得意,有点欢喜,脸上却还要尽力的绷着,故意做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可是他平日里并不是一板一眼的人,今天故意装出的老成反而显得很突兀。突兀也就突兀了,一屋子丫鬟都是明白人,谁还敢当面笑话他。 偏就一个李秋红,半点 眼色也没有,因为昨天她说叶柔儿讨好李道明被呵斥了,所以她今天就调了话风,拼命在李道明面前夸了叶柔儿好几句。 李道明正在不好意思,想要做出一副跟叶柔儿毫无关系的样子,偏偏李秋红就在哪里刮躁,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叶柔儿如何对他有意,听在李道明的耳中又是那么的不顺耳。 李道明的脾气直,不顺耳就要说出来,于是继昨晚呵斥了秋红,今早又呵斥了秋红两句。 秋红接连被他呵斥,脸上也挂不住了,她做惯了李家大小姐,哪里受的这种委屈,平日里慕容锦待她虽然冷淡,但也是很客气的,哪里像这位表少爷,一张嘴就带着火气的。秋红当时就委屈的掉了眼泪,哭哭啼啼的跑了出去。 李道明气的也没有胃口吃饭了,直问慕容锦这丫鬟是谁啊,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实在不行就打发出去得了,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府中,到底她是主子还是咱们是主子啊? 慕容锦无奈的笑,苏苏便细细的跟李道明说了这位李秋红的来历。 苏苏肯定是不喜欢秋红的,所以也没说什么好话,最后还学了李秋红的一句话:按规矩,表少爷也应该叫她一声堂姐呢。 这可把李道明给气得不行,好端端的,他哪里跑出来这么个不入流的堂姐! 吃过了饭李道明就派人去把秋红给叫了过去,他要问问,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表姐了。 秋红被他一问就吓得不敢说话了,她跟李道明攀亲戚也只是私下里在奴婢中间耍威风而已,她哪知这话会传到李道明的耳中,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噗通的跪在了李道明面前,只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道明正在气头上,哪肯轻易放过她,偏要拉着她仔细论论,上下五百年,从那个犄角旮旯论的他们是堂姐弟? 秋红一个劲的求饶,最后慌不 择口的还拉出了叶柔儿,说叶柔儿不也喊慕容锦师兄吗。 提起叶柔儿李道明更怒了,啪的一拍桌子,指着秋红的鼻子破口大骂,说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叶柔儿相提并论。 秋红又羞又急,哭的稀里哗啦,说她就是心直口快,不像叶柔儿那么会哄人,叶柔儿是李道明的人,她自然是比不上的,可是表少爷也不能为了叶柔儿就找她麻烦啊,这是表少爷在护短云云。 可把李道明气坏了,一脚踹在秋红身上,将她给踢了个跟头,亏得旁边有人拦着,否则李道明一定会将秋红给暴打一顿。 李道明为了叶柔儿踢了秋红一脚,立刻就有懂事的丫鬟婆子跑去告诉了玉容。 玉容一听就急了,不管这事因何而起,但李家最后肯定会把这罪过都算在叶柔儿的头上,这罪过她们可担不起,于是玉容赶紧就去了秋红那调停安慰,并代替叶柔儿给秋红赔了礼道了歉。 李道明一听就炸了毛,问玉容干嘛要给秋红赔礼道歉,玉容无奈,好言婉转的跟李道明说清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们母女只是这府中的婢女,无依无靠,可是得罪不起峦城李家的。 李道明听了就直奔李妱华的住所,非要把叶柔儿要到他身边,从此叶柔儿就是他的人,看谁还敢欺负。 李妱华听完了来龙去脉就笑了起来,好言好语的安慰了他半天。她知道这个侄子虽然孩子气,但是脾气却倔强的很,他既然开口求了叶柔儿,她这个做姨母的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不过这叶柔儿却不是卖身到他们府中的,她是自由身,去留全凭自己,所以她愿不愿意跟李道明走,这事还要尊重叶柔儿自己的意见。 李道明说那好,我就自己去问她,如果叶柔儿愿意,那从今往后这府里的人谁也不能再欺负叶柔儿! 这才有了 方才在慕容锦书房中的一席话。 叶柔儿听完来龙去脉只觉得头大如斗,这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的破事啊!想要本本分分的过两天清净日子怎么就这么难!真愁死她了。 这事李秋红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而她刚才在书房里又直接拒绝了李道明,伤了这位表少爷的面子,以后在他那边恐怕也得不到好了。 等秋红知道她拒绝了李道明,表少爷不会再护着她了,还指不定兴什么风作什么浪呢。 叶柔儿长长的叹气扶额,苏苏也很无奈的安慰了她两句,这事说起来也有苏苏从中挑拨的关系,但苏苏说的时候自然是把她那一段略过不谈的,所以叶柔儿自然不知道她在这事中起到的作用。 “柔儿,你也不用担心,表少爷就是个小孩子脾气,他今天生气,没准明天就好了,他特别喜欢你做的饭,你明个给他做点好吃的,他一高兴就把这事忘了。” 叶柔儿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李道明自觉在慕容锦面前伤了面子,所以晚饭就躲在自己的小院而没有跟慕容锦在一处,叶柔儿就特意做了两道他喜欢的菜送了过去,可她却没想到本是好意求和的举动,却更惹怒了李道明。 “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不愿意跟着我嘛,那还给我做什么菜!我不吃,扔了,全都扔了!”李道明生气的差点把桌子都给掀了。 “少爷,你就别发脾气了,叶柔儿这是知道错了,在讨好你呢,你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啊!”李道明身边的丫鬟便劝和着,李道明平时大大咧咧的,爱说爱笑脾气挺好的,来了峦城一个多月还没这么发过脾气,这一怒起来还真有点吓人。 “我看她是死不悔改,我又没让她巴结我,去去去,都拿走,看见我就生气。明个我就收拾东西回京城去,省的看见她生气!”李 道明小孩子脾气发作,要闹离家出走,当即饭也不吃了,招呼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小厮,就让他们收拾东西,一刻也不在峦城呆了。 这边的动静没多一会就闹到了李妱华那里。 “道明,你这是跟谁怄气呢?”李妱华领着付嬷嬷笑呵呵的进了屋,身后跟着叶柔儿和玉容娘两。 李道明听见姨母的声音才闷闷的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低眉顺眼的叶柔儿,看她那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又是蹭的就窜了上去。“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出去!” 李道明对叶柔儿怒吼着,叶柔儿无措的抬起头,眨着眼睛无辜的看着愤怒的李道明,“表少爷,我是来给你道歉的,求你别生气了。” “谁要你道歉,你给我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李道明就差朝叶柔儿扔东西了。 “道明,你这是干什么,有事慢慢说,叶柔儿也是真心诚意的来给你道歉,你怎能不让她说话就把她赶走呢,姨母还在这里,你就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李妱华微微阴沉了脸,略带严厉的拦下了发怒的李道明。 李道明气鼓鼓的坐下,扭着头不肯看叶柔儿。 李妱华无奈摇头苦笑,这可真是在闹小孩子脾气了。她挨着李道明坐了下来,柔声问道:“你到底要如何啊?” 李道明闷不做声,其实他也不知他要如何,只是昨天晚上大家都说叶柔儿喜欢他,他也以为叶柔儿喜欢她,心中欢喜,一晚上都很高兴。今天还为了叶柔儿教训了秋红,他觉得叶柔儿肯定会感激他的。可哪知事情全不是他想的那样,叶柔儿居然不愿意跟他,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少年觉得自尊心受挫,一捧热忱被浇了个透心凉,既难过又茫然,既愤怒又委屈,心里乱七八糟的,眼睛也是涨涨的,好像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马上就要流出来了。 第122章 腿软膝盖弯 李道明心中委屈,可是叶柔儿心中也同样的委屈。这都是什么事啊,她什么也没干,怎么就得罪了这位小祖宗了,她这纯属是躺枪啊。 叶柔儿在心中暗骂坑爹,但是外表还不能表现出来,陪着小心,低声下气的往前凑了凑,也不敢凑得太近,怕李道明对她使用暴力。 “表少爷,如果奴婢有哪里做的不对你教训奴婢就是了,可千万别生气,为了奴婢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啊。”就因为这位少爷发脾气,她的身份就又变成了奴婢了。 李道明也不理她,背着身气鼓鼓的坐着,李妱华也在他身边坐下来,温柔的劝慰道:“是啊,道明,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柔儿年纪还小,她何处做的不好让你不满意了,你说出来,姨母会为你做主的,让她改了就是了,你何苦自己生气呢?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宽广,不要跟她一个小女孩计较。” 李道明闷声道:“谁跟她计较了!我就是不想看见她,让她走。她不是不想跟着我嘛,那还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这话说的就很孩子气了,李妱华忍着笑,看了叶柔儿一眼,见她面色忐忑的远远站着,便用眼神安抚了下她。 “道明,柔儿是听说你生气了,特意来给你赔礼道歉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好吗?你看,听说你晚上没有吃饭,她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糕点,看在她这份心意上,你就原谅她吧。”李妱华说着从叶柔儿手中接过食盒,将其中两样小糕点拿了出来,特意在李道明的鼻子底下晃了下。 玫瑰酱和蛋糕的香气立即吸引了李道明的注意力,晚饭的时候他闹脾气没有吃,这会儿早都感觉饥肠辘辘了,却为了面子还在硬撑着。 “哼,既然不想跟着我为什么还给我做吃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他的眼睛在那两碟蛋糕上 瞟了一眼,不自觉的就咽了咽口水,这些全都落在了李妱华的眼中。 她微笑着招了叶柔儿到跟前,轻声细语的问她:“叶柔儿你为什么不愿意跟着表少爷啊?” “夫人,柔儿不是不愿意跟着表少爷,只是舍不得母亲兄弟,也舍不得夫人和公子。表少爷说让柔儿随他回京,还要将我娘和兄弟都带去,可是柔儿一家人在峦城生活惯了,去京城恐怕会不习惯,而且也不知要怎么讨生活。”叶柔儿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讲了出来。 “有什么不习惯,不是说了让你跟着我,以后会许你一个名分的嘛!”李道明转过身,瞪着眼睛吼了一句。 叶柔儿无措的看了李妱华一眼,心想这时候她是不是应该红脸才正常,可是她没有害羞的感觉,红不了啊,于是只能微微的低了头,装出羞涩的模样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李道明吼了一嗓子,见叶柔儿低着头也不看他,更急了。 李妱华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拍着李道明的手道:“我的傻儿!柔儿这是害羞了,你若想求了她就找了媒人去跟她母亲说,哪有这样当面对一个女孩子讲出来的,难怪柔儿要拒绝你。你这样问,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敢说愿意的,我的傻儿,你也太猛浪了些!这事是你做的不对,你该跟叶柔儿道歉。亏得柔儿一副好脾气,明白事理不如你计较,还委屈自己来跟你道歉,哎,我的傻儿,这女儿家的心思你何事才能懂呢?” 李妱华一边笑一边说,促狭的在李道明的额头上重重一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明,不要再闹了,这事若再闹下去,叶柔儿恐怕就在咱们府中呆不下去了。” 李道明有些似懂非懂,他是个晚熟的,圣贤书也读的不认真,哪懂什么小女孩心思,只是看着兄长叔伯们娶 妻生子纳妾过日子,他也就有样学样,根本没想到他对叶柔儿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这时被李妱华含笑的斥责了两句,他还是懵懵懂懂的。 叶柔儿的脑袋都快低到地上去了,从李道明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女孩的后脑勺和细细的脖颈,叶柔儿窄窄的肩膀微微缩着,十足十做了害羞的鹌鹑状。 李道明的满腹委屈和恼怒面对叶柔儿这副软绵绵的样子,就有些底气不足了,听李妱华的意思,这事是他做的不对,委屈的是叶柔儿,她才是受害者。 “为什么呆不下去?”李道明略带迟疑的问李妱华,他生气归生气,但也没想把叶柔儿撵出去。 “虽然你还小不懂事,但也读过圣贤书,怎会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婚姻大事自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私定终身的道理。你就算是喜欢她,那也要经长辈的同意,去与她的父母商议,她一个女孩家哪能随便跟男子议终身,若被别人知道了,一定会说她不懂理法,不知廉耻。你可曾想过你随便一句,就会影响她的名节?道明啊,今日之事,若是一般的女儿家,恐怕早躲你远远的,要是那急脾气的,听了你这话恨不能抹了脖子去证清白!叶柔儿她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哪容你这般轻薄对待,若果这事传出去,她还哪有脸面在府中做事,这事你做的确实鲁莽了,可千万不要再闹下去了。” 李道明有点蒙,听李妱华说的这么严重,什么抹了脖子证清白都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慌张。他只是小孩心性,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大宅院中长大的少爷也没少见识女子因名节被人诟病的事例,确实有那性子刚烈的,抹脖子的,上吊的,投河的,他们家一个旁支的姑姑就因为被人退婚而剪了头发去做尼姑的,所以李道明 这时也有些后悔了,觉得这事好像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他的脸有些涨红,全身的气势都散的差不多了,但又好面子倔强的硬撑着,有些下不来台。 叶柔儿还低垂着头扮鹌鹑,玉容已经两步走了过来朝李道明微微一福,笑呵呵说到:“大小姐也不要再怪表少爷了,这事表少爷没错,难得他看中柔儿的手艺,喜欢她做的吃食,被主人赏识这是做奴婢的福分。这事也是柔儿会错了意,误会了表少爷,其实表少爷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对吧?” 玉容在这边搭了个台阶,李妱华也会意,拍着李道明的手笑到:“道明是不是觉得叶柔儿做的饭好吃,想要赏赐她啊?话有歧义,误会了也是有的,只要把误会解除了就没事了,道明你说呢?” 李道明梗着脖子没出声,但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他在继续生叶柔儿气和保她名节这两个选择中斟酌了片刻,过了好半天才微微的点了下头,顺着台阶下了,“恩,我是要赏叶柔儿。” 听他这样说,这满天的云彩才算是散了,李妱华笑着从头上摘下一只压鬓簪,递到李道明手中,“那便把这只簪赏她吧,这事就算过去了好吗?” 李道明接过那只簪,僵硬的朝前一递,差点戳到叶柔儿的头顶,声音极度不自然的说了句:“这只簪子赏你,以后好好做事。” 叶柔儿双手抬起,恭敬的接过那只簪子,一狠心,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李道明和李妱华面前,仍是垂着头谢恩道:“谢表少爷赏赐,谢夫人赏赐,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的做事,再也不敢惹事了。” “哎,谁让你跪下了……”见叶柔儿跪下行如此大礼,李道明也有些无措,慌张的刚想伸手去扶,却又被李妱华拦了一下。 李妱华抬手拦住李道明的动作,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动,然 后才抬起手轻轻将叶柔儿拉了起来,和蔼道:“柔儿不用行此大礼,你做事勤勉尽心,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表少爷一腔赤诚,对你并无轻慢之意。今日之事当着你娘的面说开了就了了,你也不用对此事太过介怀,旁人也不敢说三道四,你只还如从前一般就是。我已经说过,你以后不用再称奴婢,也不用再行此大礼,你先起来吧。” 叶柔儿站起身,屈膝福了福,“谢夫人。” 不是她腿软愿意跪,实在是不跪不行。李妱华嘴上说这事是李道明错了,猛浪了,但在这个尊卑有别的年代,主人永远都是对的,奴婢永远都是错的。李妱华那样说,那也只是要劝住李道明的缓兵之计,在她心中,其实还是认为这事是叶柔儿做的不对,是叶柔儿不懂得变通惹怒了李道明,结果闹的家宅不宁,还要她亲自出马来劝服李道明。而且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恐怕府中的丫鬟婆子们也会认为表少爷李道明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也是污了李道明的名声。 所以李妱华虽然赏赐了叶柔儿,心里却是怪她的,但又没法直接说出来。 叶柔儿心中委屈,觉得这是她的无妄之灾,如果按照她的脾性,就算李道明不再生气了,她还可能会继续生气呢,以后恐怕会离这位表少爷远着点。 但方才在家中玉容跟她分析过厉害,这事千万不能使性子,如果处理不好,不让李妱华把心中这点烦闷不舒服发泄出来,恐怕会在她心中留些一个疙瘩,日后想起来都是个祸害,所以玉容早就嘱咐过叶柔儿,这事无论如何都要作低服小,诚惶诚恐的表示知道错了,以后绝不会再闹事,让李妱华发泄了不畅快,那今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叶柔儿长叹一声生活的不易,但无奈曲于人下,也只能腿软膝盖弯了。 第123章 文武之争 叶柔儿闷闷不乐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天色已经擦黑,乔真正在借着夕阳最后的一点余光写大字,细细的手腕子提着一只粗毛笔,那毛笔头都快赶上她的拳头大了。 见叶柔儿回来闷不做声的一头歪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房顶,脸上带着沉郁之色,乔真乖巧的停了笔。甩了甩手腕走到床边,蹲下小小的身子小手窝成拳头,轻轻的在叶柔儿的大腿上敲打了起来。 叶柔儿回过神,伸手捉住她的小手,笑道:“真真,姐姐不累,别忙活了。” 乔真笑嘻嘻的站起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小小的身子半伏在她身上,歪着脑袋问:“姐姐,你不高兴?” 叶柔儿笑笑,看来她表现的太明显了,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了,这样可不好。 叶柔儿自己就是六七岁刚懂事的时候开始体验世态炎凉,所以她非常重视乔真的心理成长,生怕环境会对她造成影响。因为乔家家道中落,乔真小小年纪就跟着乔琰流离失所,所以她非常的敏感。 “没有,姐姐没有不高兴,姐姐在想事情呢。”叶柔儿对她笑了笑,捏捏她的小脸蛋,最近营养好,她的小脸蛋比初见时长了很多肉,小姑娘更加的漂亮可爱了。 乔真支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问道:“姐姐想什么事情,能说给真真听吗?我帮姐姐想。” 叶柔儿手上用力,把她抱在了床上,两人面对面的躺着。她点了点乔真挺俏的小鼻子,“姐姐在想,真真什么时候能长大嫁人呢,真真帮姐姐想想吧。” 乔真被她逗得害羞,呵呵笑着躲了两下,软软的小手捉住叶柔儿的手指头,“真真才不嫁人呢,姐姐也不要嫁人,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叶柔儿也呵呵的笑,将她搂在怀中逗了阵儿,虽然心情还是不好,但是心里的不快活到底是散了些。 想想也是,李道明还是李妱华的都是外人,她何必为了外人闹心把坏情绪带回家中呢,她只求一家子整齐,欢喜平静的过日子就好。 想明白了这些,叶柔儿的心情又畅快了不少,她暂时抛掉了烦恼,认真的承担起了姐姐的责任,决定过问一下乔真的功课。 “真真在写什么?拿给姐姐看看。” 乔真便跳下床,拿了她写的大字过来个叶柔儿看,她刚刚开蒙,正在学百家姓和三字经,刚才在写的就是她自己的名字。 叶柔儿拿着那张大字看了看,赞许的朝乔真笑到:“真真的字写的很好啊,这百家姓背到哪了?给姐姐背来听听。” 乔真得了夸奖,小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一本正经的背起了百家姓,童音清脆,抑扬顿挫间将百家姓念得好似有了旋律般好听。 “……计伏成戴谈宋茅庞,熊……”背到这里的时候就卡主了,乔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下面应该是什么,有些不好意思。 叶柔儿笑一笑,提示她道:“熊纪舒屈……” 小丫头眼睛一亮,便接着她的提示继续背了起来,一直把百家姓都完整的背诵完毕,才难掩兴奋的看着叶柔儿,等着她的评判。 “哇,真真好厉害,都背下来了,才学了几天啊,太聪明了!”叶柔儿变戏法一样的从兜里拿出两颗糖果,在乔真的眼前晃了晃,小丫头的眼睛立刻变得更亮了。 其实叶柔儿发现乔真以前就学过一些简单的字,像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之类的,但小孩子记性不好,家道没 落之后也就没有机会继续学,所以也忘得差不多。兄妹两个到了叶家之后没几天,乔琰就重新开始教她,从此也可以看出乔家的家风以及没落之前的一些情况,想必是个家规很严的大户人家。 那两块糖乔真吃了一块,另外一块就仔细的收了起来,叶柔儿以为她留着明天吃,就笑着说道:“明天你书念得好姐姐再给你,不用留着。” 乔真摇摇头,拍拍小荷包,“给哥哥吃。” 叶柔儿摸摸她的脑袋,“真乖。哥哥和段先生应该回来了,我们去找他们可好?” “好!”乔真立刻欢喜的叫了起来。 领着乔真去了段阳他们的院子,他们二人果然已经回来了。段阳看见叶柔儿尚有些微红的眼圈略微一愣,皱着眉打量了她半天。 叶柔儿揉了揉眼睛,笑笑解释道:“师傅说他明天就要走,我一时难过就哭了一鼻子,没事,段大叔不用担心。” 段阳点点头,却见叶柔儿说着眼圈又有些红了。 叶柔儿鼻子有些发酸,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笑着将眼中刚刚泛起的水雾都擦了去。“瞧瞧我,这是怎么了,呵,段大叔我没事,就是……想起师父要走有些伤心。” 刚才段阳那样认真的打量她,满脸的关切和疑问,忽然就让她心生感慨,觉得被人关心的感觉是那么的好,一时没忍住就又觉得委屈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涌了出来。 “怎么了?”乔琰从房中走出来就见叶柔儿站在那抹眼泪,把他也吓了一跳,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他也知道叶柔儿性格很乐观,绝不是轻易就哭天抹泪的人。 “没事没事。”叶柔儿擦干眼泪俏然一笑,明媚又灿烂,刚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但瞳仁幽黑闪闪发亮,看起来确实很高兴的样子。 乔琰挑挑眉,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叶柔儿站的远也没有听清楚,不过不用听也知道肯定是在说她。 叶柔儿也不跟他计较,她刚感受到家人的关怀正是开心的时候,就算是乔琰的默默吐槽显得那么可爱,“别以为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弟弟啊,长姐如母,你可不要对我不敬哦!” 乔琰愣了一下,脸刷的红了,逃也似的转身又回屋去了,乔真欢天喜地的跟着他跑了进去,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叶柔儿一笑,走到段阳身边坐了下来,问他白天店铺里的情况。 段阳是个话少的,叶柔儿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就知道都挺好的。 她从怀中拿出道觉和尚给她的十三香的配方来,“段大叔,这个是一种叫十三香的调料配方,我想做一些试试,应该比五香粉更好。” 段阳接过去看了看又还给她,“我不懂,方子哪来的?” “是师父给我的。明天师父就要走了,我还以为能多跟他相处几天呢,哎。”叶柔儿叹气,“师父他是用药的大家,这方子肯定没问题,段大叔你帮我照着这方子抓些药回来吧,明天之后我又要呆在府中,哪里也去不了了。” 段阳点头,又见她神情落寞,忍了半天最后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柔儿苦笑,跟乔真不同,段阳在叶柔儿心中是个可以依靠的父辈的角色,所以她也不介意将自己的一些负面情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反正段阳足够的坚强沉默,既不会被她的情绪影响,也不会将她心事传出去。 “段大叔其实我很不开心,今天莫名其 妙的受了些委屈。”她憋着嘴,抽了抽鼻子,慢慢的将白天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跪在李道明李妱华面前的时候,又忍不住委屈的哭了一鼻子。 段阳沉默的听完,也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陪着她坐着,看着她流眼泪。等她的眼泪流的差不多了,段阳才闷声说了句:“委屈你了。” 叶柔儿摇摇头,“其实也不算是委屈,大家不都是这样过的吗,可能是我特别的娇气吧。” “你不娇气。”段阳陈述到,声音没什么起伏,但异常的坚定。 叶柔儿笑了起来,她其实没指望能从段阳这里得到安慰,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述一下。 玉容并不适合做倾听者,如果叶柔儿跟她抱怨,她肯定是阻止她说下去,还会从各个方面给叶柔儿分析忍辱负重的必要性。那样的分析太过理性,其实叶柔儿并不缺少理性,所以除了让叶柔儿心中更为烦闷之外,并不能化解她的任何情绪。 可段阳不同,他虽然沉默,但总能给叶柔儿最大的支持,让她觉得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在她的身后支撑着,哪怕是做了错事,也有段阳给她收拾烂摊子,这样的感觉很好,让她觉得很安心,很安全。 “等赵家的事了了,你们还是从府里搬出去吧,应该用不了多久了,再忍忍。”段阳说到,宽厚温暖的手掌拍了拍叶柔儿的痩削的肩膀。 “又有赵牧的消息了吗?段大叔,赵家的事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你能跟我说说吗?” 叶柔儿一直在担心赵家的事,她知道在崔家和李家的联手打压下赵家在峦城的势力已经所剩无几,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畏缩的赵家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她不知道崔光正最后的目的是什么,是让赵家家破人亡,还是让他们倾家荡产一文不名? 可能是觉得那样的争斗太过残酷血腥,不是叶柔儿这样的单纯的小女娃应该知道的,所以崔光正与段阳在商议赵家之事的时候一直都是背着叶柔儿的,叶柔儿只能从旁人的一言半语中推测着赵家的情况,这样的信息不畅,更让她心中郁闷不安。 尤其是今天她帮慕容锦给段阳送了那样的一封信之后,心里更是疑虑不断,为什么慕容锦也会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呢? 段阳说慕容锦不简单,可是叶柔儿看不出,慕容锦不就是一个普通的贵公子嘛,除了长得特别好看,心地特别善良之外,她实在没看出慕容锦到底哪里不简单。 “为什么公子也会去调查赵牧的下落,段大叔,你说不是你,也不是崔先生托他调查的,那到底是谁托他的?总不会是他自己吧?” 段阳看了她半天,似在斟酌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她。叶柔儿神情专注认真的看着他,半分不退缩,一副段阳不说她就绝不回去的架势,段阳想了想,似乎觉得告诉她也无所谓。 “赵家这些年为富不仁作恶一方,早已犯下众怒,惹上祸事不过是早晚的事,这一次惹到了崔家,只能说善恶有报,天道轮回,若不是他们家背后有高人在谋划,恐怕早已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不过即便是他们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因为想要对付赵家的可不只崔家。” 叶柔儿认真的听着,眨眨黑亮的大眼睛忍不住插嘴问道:“难道慕容家也想对付赵家?不能吧,赵家就算是再富有,也不过是一介商贾,淮安王府怎么 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段阳脸上闪过一丝讽刺,过了片刻才说道:“这些事本来不应该跟你说,朝堂上的事你也未必能听懂。但你既然问了,略说一二也无妨。庆国立国之初,本来是重武轻文的,当今几位王爷也都是随圣祖一起拼杀过的,但是最近十几年四野安定,战乱平息,武将没有用武之地,朝廷上渐渐便有重文轻武之势。” 叶柔儿点头,认真的听着,和平时期武官的地位下降,文官的地位上升,这事很容易懂。 “文官,以康、宋两位丞相为首,而武官,则以西王府那位赘婿大将军为首,近年两派建成水火,已有不相容之势。” 西王府赘婿大将军?听见这个奇怪的称呼,叶柔儿好奇的挑了挑眉,她虽然不太懂朝堂上的事,但是这入赘之人能当大将军,还能成为武官的领袖人物,实在是匪夷所思,她不禁对这位大将军好奇了起来。 段阳见她一脸的好奇,就将桌上的茶杯拿起起来,摆放在左边说到:“这是高御史,两朝为官,女儿入宫封为湘嫔,权势极重。赵家之女就是他的小妾,赵牧现今也是被高家保护了起来。” 他又拿起另外一个茶杯,放在了右边,“这是淮安王,兵马起家,只可惜世子早夭,二子战死,三子无能,孙辈中也没什么出众之才,在武官中的地位也已经日渐式微了。” 叶柔儿的眼光随着那个茶杯落在了右边,淮安王原来是武官吗?可她看慕容锦文质彬彬,并没习武之人的气质。 段阳继续说着,淮安王家中的男丁一个个的不能上战场,所以在武官中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他们正需要一个机会做一番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就在这时候,文官高御史这一边的赵家出了问题,这简直就是淮安王一派挣功的千载难逢好机会。 叶柔儿瞬间就懂了,这就难怪他们会去查赵牧的下落了,所以慕容锦查赵牧不是受人之托,而是慕容家族的需要。 “那崔先生家是文还是武?”叶柔儿又问道,清河郡崔氏文传天下,他们应该是文官吧? 段阳敲了敲左边的那个茶杯,肯定了叶柔儿的猜测,崔家是文官。 叶柔儿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都是文官,那崔家会不会放赵家一码?” 段阳摇头,“崔家与赵家是私仇,跟朝堂之争无关,崔先生远离朝堂多年,恐怕他并不知道赵家之事已经成为了打压高御史,并间接打压文派的工具。而且崔先生生性耿直,就算他不赞同这种文武之争,也不会放过赵牧这样的恶人。“ 叶柔儿点点头,“可是高御史没那么容易放弃赵家的吧?听说他很宠赵家那个小妾,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赵家被打倒啊。” 段阳将两只茶杯都翻了过来,斟满茶水,“这就是朝堂之上的斗争了,不是你该关心的,说了你也不懂,而且你担心也没用。” 叶柔儿愣愣的看着那两杯茶,她没想到一场街头殴斗就牵扯出这么多东西,事情发展到了现在确实不是她能管的了,现在恐怕就是崔光正想要停下来,也没有那个能力了。 现在真正在催动这事发展的是慕容家,是淮安王府一派。 她心中发闷,又想到了她如今的处境,所以将她们一家保护在慕容府中也是这斗争中的一环吧?她还以为她们住在这里是欠了慕容家的人情,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如果最后真 的能打击高御史,那慕容家从这事中得到的好处可比叶柔儿她们一家多的多,说白了,他们这是在互相利用。 互相利用,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让叶柔儿的脊背一阵发凉,仿佛一片乌云立刻笼罩了她的心头。 她烦躁的挠了挠头,想要将那些沉重的感觉挥散。 可是既然大家是互相利用,那就平等一点嘛,凭什么让她们一家人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可是转念一想,这么说也不太公平。 说实在的,比起朝堂之上这种你死我活,动辄灭门的争斗,她们在这府中所经历的勾心斗角真的算不了什么,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只是受些委屈而已,并没有生命之虞,慕容家的付出毕竟要多一些,而且他们也确实为叶家人提供了安全的庇佑,这是否认不了的。 这样想,还能让她心里平衡一点。朝堂上慕容家得到了再大的好处又如何,那都跟她们一家人无关,她们是想找个安身之所,好好的过日子而已。 “段大叔我明白了。你说赵家的事快完了,那是不是说慕容家在这场争斗中获胜了?” 段阳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笑意,“你很关系慕容家的胜负吗?” 叶柔儿尴尬的一顿,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希望赵家的事快点结束,然后我们就能从这府里搬出去,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快了。这事赵家已经无力回天,高御史也只能弃卒保帅。” 这对叶柔儿是个好消息,她微微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段大叔,那枢密处,是文还是武?”叶柔儿问道。 “你猜。”段阳抛给她两个字,然后便恢复了一贯的沉默。 “我猜应该是武吧,所以公子才把赵牧的消息传给你的,对吗?”叶柔儿这样猜测着,段阳沉默不语,不置可否,只是看她的眼神透着一股戏谑。 叶柔儿尴尬的咳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段阳八卦呢,比起他现在的戏虐,其实他还是一脸杀气的看着习惯啊。 不过,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她喜欢慕容锦的呢? 不过这件事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她一时又有点抓不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只能呆呆的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叶柔儿转移了话题,两人又聊了一会雇人加工的计划,中途乔琰也洗漱完毕从房里走出来加入了讨论,叶柔儿还顺便提了一下今春天气干旱,夏秋有可能会闹蝗灾的事。 “蝗灾?”乔琰面色凝重了起来,“如果闹蝗灾,到时候老百姓脸饭都吃不起了,谁还来买咱们的五香粉啊?不行,这事一定要搞清楚,如果真有蝗灾的可能,那现在就要开始想办法,避免损失了!” 叶柔儿倒没想到这点,她只是悲天悯人的害怕蝗灾,还没考虑过自己会在蝗灾中受到什么损失。 “那怎么办啊?”听乔琰分析完,她也有些担心了,五香粉可是她发家致富的全部指望啊。 “恐怕要加快开铺子的速度了,马上把铺子开到别的州府去,分散生意,这么大的庆国总不可能每个地方都闹蝗灾。等下崔先生回来了,我们就去跟他说与崔家合作的事吧,事不宜迟。”乔琰慎重道。 “好!”叶柔儿点头。 不过一直到了府里下钥的时间崔光正也没有回来,乔真困得一直在打哈欠,叶柔儿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先回去了。 第124章 油菜花 晨雾轻薄,如轻纱笼罩在山水林间,早春清晨的官道上,行人寂寥。 道觉大师一身朴素的僧袍,左手持杖,右手佛珠,一脸慈善微笑的看着眼前一对少年男女。 男的是慕容锦,女的自然是叶柔儿。 叶柔儿的眼圈又有些红了,眼神中透露出可怜兮兮的味道,十分不舍的看着道觉和尚。 “师傅,真的要走吗,再多留几天不行吗?” 道觉微笑道:“再留两天最后也还是要走,徒儿乖,你有这份孝心师傅就很知足了,你莫要再哭,本来就不漂亮,哭的眼睛通红,就更加不好看了。” “师傅!”叶柔儿娇羞的喊了一声,脸色有些微红,惹得道觉哈哈的笑了两声。 “我就把我这小徒弟交给你了,七生你可要照顾好她,莫要让她受了委屈,我这小徒弟是个爱哭的,你可不要惹她哭。”老和尚又转向慕容锦,半真半假的吩咐着。 慕容锦点头,笑着应下了,“请师叔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柔儿。等年底回京城的时候便把她带回京去,师叔那时候如果有时间,不妨也回京一趟吧,师傅前日还传来消息,说有两三年没有见您,非常的挂念。” 道觉捋着胡须笑了笑,“再说吧,我这次还想往南边走一走,也许找条船出海去也不一定,如果年底能回来,我会考虑的,你带我问师兄好。” “是。师叔,这是弟子准备的一点盘缠,您带着路上用吧。”慕容锦拿出一只小小的木匣,里面装了许多银票。 道觉一挥手,“诶,出家人哪用得着这些东西,我有柔儿给我准备的干粮果饮就足够了。”道觉拍了拍身上的包袱,那里面是叶柔儿给他准备的吃食。其实叶柔儿给他准备了不少,但是道觉都不肯收,只捡了几张大饼,灌了一葫芦叶柔儿酿的果汁。 “师傅……”叶柔儿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掉了两地眼泪,“你要多保重身体,常常写信给我,有空就回峦城来,我给师傅做好吃的。” 老和尚恋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顶,这个小徒弟只相处了短短的几天,却是非常的投契,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聊到那些秘事的也只有她了,这一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好啦,老衲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要过晌午了,你们也回去吧。”道觉双手合十,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上了官道。 “师傅,你保重……”叶柔儿在他身后追了两步,泪眼朦胧的瞧着老和尚的身影在官道上慢慢变小,最终消失,这才无比失落的擦掉眼泪,走回到慕容锦的身边,两人上了马车回程去了。 今天一早来替道觉和尚送行,慕容锦没有带婢女,只带了两个侍卫一个车夫,所以马车上便只有叶柔儿和慕容锦两人。 “柔儿不用担心,师叔能照顾好自己,他到了下一处安定下来就会来信的。而且我已暗中派人在师叔身边保护,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危。”慕容锦看她情绪低落,闷闷不乐的坐着就出言安慰她。 叶柔儿抬起头,迎着他的澄净的目光,“真的?公子派人一路上跟着师傅了吗?” 慕容锦点头,“真的。” 叶柔儿叹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多谢公子。师傅他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却还要独身上路,风餐渴饮,居无定所,我实在是担心,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哎,我这个做徒弟的可真没用。” 叶柔儿垂头叹气,手指抓着衣襟的下摆,绞来绞去。 “你也不用过于自责。其实何止是你,我同样也是做不了什么,有时候也会感觉很无奈。” 叶柔儿抬头看着慕容锦,见他一贯温和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愁绪,心中有些自责,这都是被她给传染的。她不能为道觉做什么已经够失败的了,现在还把负能量传给了慕容锦,那就更是不应该了。 “都怪我,在这瞎操心让公子也不高兴了,其实师傅他喜欢云游四海,天地广阔自由自在,一定会让他很快活,我也不担心了。公子咱们不说这个了吧。”叶柔儿转换了情绪,笑呵呵的看了眼慕容锦,然后掀了帘子兴致盎然的看着外面,这么难得的独处机会,她怎么能让两人之间笼罩愁云惨雾呢。 早春时节,草长莺飞,田地里虽然没有耕种,但是野草也不用人播种施肥,早都迫不及待的破土而出,四野一片浅浅的绿意,田边的迎春花也开了,粉的黄的热热闹闹的挤满了枝桠,远远望过去天地间一片生机盎然。 “师叔倒是挑了个好日子,这一路走过去春意盎然,想来他也不会寂寞了。想起去年冬天我离开峦城也是走的这条官道,那天可没有今天这样的好天气。离开禹州地界没多久就开始下雪,一路往北雪就越来越大,天气寒冷路又难行,当时我几乎有了折回的念头。”慕容锦望着外面满满的春色回忆着去年冬天的情况。 叶柔儿也回忆起那一天,她站在官道边上,傻傻的看着慕容锦一行人的车队远行,心里又酸又涩,别愁难以言喻。 “我记得那一天好像看见柔儿了,你怎么会去驿站呢?”慕容锦忽然回想起来,当日确实曾经看见叶柔儿站在路边。 叶柔儿有些不好意思,本想遮掩一翻,但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我是去给公子送行的。” “哦?怎会想起给我送行?”慕容锦略感诧异。 “公子救我一命,当时我还以为公子离开峦城就不会再回来了呢,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所以去送行回来还哭了一鼻子呢。”叶柔儿摸摸鼻子撒了个谎,这样解释起来比较合情合理,否则她没法解释为何自己会跑去给慕容锦送行,当时他们也不熟。 “难为你有心。其实你不用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真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让我多造了几级浮屠。”慕容锦玩笑着说道。 “那怎么行,公子救了我这是事实,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都应该知恩图报,我虽然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但也知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公子就救我是为了多造浮屠,我报答你是为了自己心安,这不冲突啊。” “好,就随你吧。”慕容锦随意一笑,又想起昨天李道明闹的那一出事来,说起来都是叶柔儿为了报恩才闹出的岔子。“其实你不必再用府中的规矩约束自己,母亲既然已经免了你的规矩,你想做什么就都随你,比如你想给哪个送点吃食,那都是你的好意,以后大大方方的送就是了,不用再偷偷摸摸的。” 叶柔儿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俏皮的一笑,她就知道这些小伎俩瞒不过慕容锦去。 叶柔儿忽然看见了新鲜的东西,便指着远处山角下一片星星点点的花海叫到:“公子快看,那边的花开的多好看!” 慕容锦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那边山脚下嫩黄的一片,好茂盛的一片花海。 “咦,那边 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花?”慕容锦也好奇了起来,他常年居住在北方,那边暖的比较晚,二月里基本看不见什么花,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片的野花,不过这么远的看着却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叶柔儿伸长了脖子看着,她猜测着这么一大片黄颜色的花海难道会是油菜花?前世她曾无数次向往过婺源的油菜花,只可以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想到婺源也是江南水乡,应该跟峦城这边的地里气候条件差不多,所以那片黄颜色的花海真的可能是油菜花啊。 “公子,你说那边是什么花啊,会不会是油菜花?” “油菜花?”慕容锦从没有听过这种花,他也不确定,见叶柔儿一脸的兴奋,便说到:“左右无事,不如我们去瞧瞧,老农都说春旱无法耕种,却不知他们这花是怎么养的,开的这么好。” “好!”叶柔儿高兴的喊了一声,跟慕容锦去看油菜花海啊,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且没有电灯泡在旁边打扰,这感觉好像是约会啊。 慕容锦吩咐了一声,车夫便找了条小路朝那片花海行了过去,远远的看着还不觉得花多,可是等走近了一看,才觉得这一片漫山遍野璀璨的金黄,是何等的耀眼炫目。 叶柔儿闭上眼睛陶醉的嗅了下,顿觉花香浓郁扑鼻,令人陶醉。 “公子,这花好香啊!”她高兴的叫到。 “这是什么花?”慕容锦也被这浓郁的香氛陶醉,脸上带着轻松惬意的笑容,可他却不认得油菜。 “这是油菜花,公子,这菜能吃,菜籽还能榨油,浑身都是好东西啊!这么一大片,应该是有人特意种的,就是不知道主人在哪呢。” 他们的马车就在花海中停了下来,花间蜜蜂和蝴蝶翩然翻飞,一片忙碌和生机,更显得此处风景优美,令人流连。车窗打开,有两只粉蝶就翩翩然飞了进来,翅膀闪动间,好像把春的气息带进了马车里,让日光更为明媚,也让那花香更浓了。 “太美了……”叶柔儿一脸陶醉的赞叹着,乌溜溜的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都有些不够用了,她看着那一片绵延的金黄色,真恨不得立刻跃进花海中打几个滚去。 “你喜欢就下车去玩吧。”慕容锦见她满脸的陶醉,就让她下车去。 叶柔儿本来是想下车去的,可是一想到慕容锦的腿,她就有些迈不开步子。俗话说矮子面前不说短话,如此美丽的风景面前,慕容锦也一定是心痒难耐想要去观赏一番的,可惜他却腿脚不便,不能自由行动,一定会觉得很遗憾。如果叶柔儿再抛下他自己去玩,那肯定会加重他的遗憾。 “不了,就在这看一看就好了,我害怕蜜蜂。”叶柔儿善解人意的笑着,抬起手朝着马车里一只粉蝶伸出一个手指头。 那蝶儿也不知道怕人,扇了扇翅膀在她指尖上落了下来。 叶柔儿双眼放光,眉眼都笑成了弯弯小月牙,压低声音却很高兴的说到:“公子快看,蝴蝶停在我手上了。” 慕容锦被她那个发自心底的笑容感染,觉得心情愉悦,也慢慢的抬起手来,伸出一根手指朝另外一只蝴蝶递了过去。可是那蝶儿却不给面子,在车厢里盘桓了一会,对慕容锦的邀请视而不见,然后就扇扇翅膀从窗子飞了出去。 “哈!”叶柔儿短促的笑了一声,然后立刻捂住了嘴巴,俏皮的朝慕容锦眨了下眼睛,炫耀着手指上的蝴蝶。 慕容锦笑容满面的看着她,又看看她指间的蝴蝶,忽然玩心大起,将手指头朝那蝴蝶凑了过去,嗖的一捅,蝴蝶被吓了一跳,倏地煽动翅膀飞离了叶柔儿的指尖,胡乱的撞了两下,然后也找到了车窗飞了出去。 “哈哈哈!”慕容锦畅快的大笑了起来,眉眼清亮意气风发。 “公子好坏!”叶柔儿娇嗔了一句,皱着鼻子朝他挥舞那只空了的手指,“你把我的蝴蝶都吓跑了,你要赔我一只!” 慕容锦笑着,忽然抬手捉住了叶柔儿的那只手指,“好啊,那就借你的手指一用。” “……公子!”叶柔儿呆了一瞬,然后红了脸,惊醒的叫了一声,不过那声音微微颤着,跟蚊子声也差不多了。 慕容锦也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看见叶柔儿羞红的脸颊才反应过来,只是抓着她的小手却没有立刻放开。 “你的手指比我的好用啊,要是抓蝴蝶那就要用你的手,师妹不介意借我用一下吧?如果不借,那也就不要再朝我要蝴蝶了啊!”慕容锦微笑着,慢慢的放开了叶柔儿的手。 叶柔儿满脸通红的收回手,有些无措的将两只手绞在了一起,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烧得厉害,她也不敢抬眼去看慕容锦。 “看你这意思,是不要那蝴蝶了,师妹可要说话算话,以后莫要反悔,也不要去别处告状,说我欺负你啊。”慕容锦笑着打趣她。 方才他也意识到一时玩的高兴猛浪了。平时都是苏苏跟在他身边,主仆间没有那么多计较,所以方才玩的高兴,就忘记了对方不是苏苏,不能随便抓她的手。 而且既然意识到抓错了就应该马上放开,可是当时的情况如果突然松手,又显得过于突兀,只会加深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所以他便说了两句俏皮话,希望这样能淡化叶柔儿的尴尬。 说到底叶柔儿并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她先是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后来又在府中做婢女,见过的男人,说过话的男人,甚至有过肢体接触的男人都不在少数,所以只是被慕容锦玩闹间抓了一下手指并不算什么,之所以会害羞,还是她自己心里有鬼。 慕容锦在旁边逗趣的说了两句,叶柔儿便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斗嘴道:“公子就会耍赖,反正我的蝴蝶是被你吓走的,你不要抵赖。” 少女的脸颊晕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朝他一瞟,似嗔似喜似怒,又娇又俏,让人心生好感。 “好好好,那下次我带个扑蝴蝶的网子来,一定抓一只蝴蝶赔给你如何啊?”慕容锦见她不再害羞也放松了下来,其实他也怕打破两人之间那种欢乐和谐的气氛,难得今天玩得高兴,如果又束手束脚,最后搞得不欢而散,那就太遗憾了。幸好叶柔儿不是那种教条的大家闺秀。 “真的?下次我们还来吗?好啊好啊!”叶柔儿听他这话立时激动的叫了起来,从眼底绽出最真挚的笑意,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慕容锦觉得这明媚的日光,璀璨的花海,浓郁的芬芳,都被她眼中潋滟的波光浸染的水灵灵的。他忽然发现,其实叶柔儿跟苏玉婵长得不像,无论她们的五官眉眼有多么的相似,但两人身上的气质还是天差地别,而最不像的也许就是她们的笑容了吧。 这样璀璨到绚烂,又纯净而质朴的笑容,是只属于叶柔儿一个人的,那么明朗, 那么纯粹,那么温暖而感人,当她笑着的时候,好像她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 而能让她感到如此快乐的,却只是他的一句话。 于是慕容锦也笑了起来,明朗而欢快的,纯粹而愉悦的,充满感动的。他点点头,黑眸幽深明亮,很认真的对叶柔儿说到:“下次再来,一定。” 好心情是最能感染人的,当叶柔儿为慕容锦一句承诺而心花怒放的时候,她的愉悦反过来也感染了慕容锦,令他也有了特别美好的一天。连带着慕容锦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的这份愉悦,所以这一整天大家都过的很轻松惬意,整个慕容府都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气氛。 叶柔儿最终还是在慕容锦的一再劝说下下了马车,她站在金黄的花海中陶醉欢笑着,慕容锦就坐在马车上隔着车窗看着她,不知道他的眼神是多么的纵容。 叶柔儿采了一大捧的油菜花,那花束几乎遮住了她半个身子,她抱着那些花摇摇晃晃的走回到马车边,然后笑嘻嘻的将花插满了车辕和车厢的缝隙,将马车都用鲜花给装点了起来。 所谓香车美人不过如此啊! 叶柔儿歪着脑袋满意的瞅着马车里的慕容锦,贼贼的笑着,心里饱胀着满足,这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开心的一天。而且她还可以期待一个明天,期待着很多个更开心的明天。 叶柔儿自顾自的在田间地垄玩的开心,慕容锦看了她一会就觉得有些倦了。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非常舒服,微风带着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令人精神放松的同时也觉得浑身懒懒的,这样的好天气,如果在花间一卧想来是件美事。 慕容锦想象着,便觉得有点遗憾。今天他轻车简从,既没有带够人,也没有带够东西,所以也只能在脑海中想象一下了。 下次吧,下次一定多带些人,带上帐篷和炊具,再带上几本乡闻野趣的闲书,可让侍卫们去林间打些野物,让婢女们放两只纸鸢,大家欢笑玩闹,在此处盘桓一日,那该是何等的惬意…… 慕容锦幻想着,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他迎着日光,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没多一会就在微风与花香的抚慰下睡了过去。 两个侍卫很快就发现慕容锦已经睡着了,他们担心慕容锦会着凉,但又见他睡的香甜不敢打扰。平时遇见这种状况,他们都会询问慕容锦身边的婢女苏苏,只是这时候苏苏没在跟前,他们便只好去问叶柔儿了。 叶柔儿靠近了马车,见慕容锦的眼睛轻轻的闭着,微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想来是在做着一个香甜的美梦。 “这怎么办,公子这样睡着了会不会受寒?”侍卫征求着叶柔儿的意见,将叶柔儿从睡美人的畅想中唤醒过来。 “给公子盖上一点就行了,让他多睡一会吧,难得他这么放松。”叶柔儿轻手轻脚的爬上了马车,找了张薄毯盖在慕容锦的身上,慕容锦似乎是感受到了身上的温暖,闭着眼睛蹭了蹭,寻了个更舒适的角度又睡了过去。 叶柔儿在他身旁蹲了下来,静静的依靠在他身边,连呼吸都放缓了节奏,仿佛守着易碎的珍宝,用温柔的目光一遍遍细细描摹着他的脸庞。 睡梦中的英俊少年感知不到那目光里炙热的温度,也感觉不到那目光里缱眷缠绵的情谊,他只在温暖的春风中沐浴着,微微勾着嘴角做着美梦,让看着他的人舍不得挪开目光,恨不能一秒永恒。 第125章 踏花归来 慕容锦这一觉睡得悠长,等他醒来发现马车正缓缓行在返程的路上。他感受着马车的摇晃,一时有点恍惚。 叶柔儿甜甜一笑,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公子醒了,喝杯茶吧,刚暖好的。” 马车上的东西准备的齐全,煮茶的工具一应俱全,叶柔儿方才早已经将茶煮好了,约莫着慕容锦也是时候醒过来了。 慕容锦接过那杯温茶一饮而尽,微苦又清香的液体划过喉咙,才让他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他将空茶杯递给叶柔儿,“再来一杯,我睡了多久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慕容锦觉得精神大大的放松了,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毫无戒备的沉睡过了。从去年被人下毒之后,他日日都在防备警惕中度过,精神如绷紧的弓弦,其实早已有些不堪负荷了。 “没多久,一刻而已。”叶柔儿笑着,又递上一杯茶,然后将车帘全部挑了起来,刚才怕慕容锦睡着了受风,所以把车帘都放了下来,远远的还能看见那一片黄色的花海,但香气已经闻不到了。 慕容锦又喝了一杯茶,觉得神清气爽,多日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了。他懒懒的活动了一下筋骨,方才支着头睡觉,现在觉得脖子肩膀都有些发紧。 叶柔儿看他活动着肩膀,状着胆子靠在了他侧后方,抬手在他肩上捏了几下,见慕容锦没有拒绝,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才加重了手上的力量,替他按摩了起来。“刚才看公子睡得沉没敢叫醒你,早知道会脖子痛就放平软榻了。” 慕容锦笑了笑,“幸亏没有叫醒我,睡了这么一会觉得身上都舒坦了,果然花香有助眠的效果。” 叶柔儿替他小心的替他按揉着,慕容锦被她按着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叶柔儿从侧后方看着他修长的脖颈,今日他梳了发髻,头发都梳向了头顶,用一只银冠束了,插着一只白玉的簪子,露出耳后和脖颈的一片肌肤。也不知衣服上熏了什么香,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似有似无的香气,叶柔儿第一次离他这样近,心里非常的紧张。 慕容锦一副全然放心的姿态,叶柔儿试探着用两只大拇指按上他的脖子,沿着颈椎的方向朝着发际线的方向推拿了两下。手指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叶柔儿紧张的浑身僵硬,额角都微微的冒了汗,幸好慕容锦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只是她们离得这样近,叶柔儿害怕怦怦如鼓的心跳声会传入他的耳中。 “行了,可以了,舒服多了。”叶柔儿又按了两下,慕容锦就让她停了。经她这么一按一揉,脖子和肩膀的酸痛都缓了不少,神清气爽,浑身松快。 “辛苦师妹了。”慕容锦朝她笑一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手上还真有一把力气。” 叶柔儿赶快挪了挪身子离他远一些,“不辛苦啊,捏了这么两下也不费什么力气。而且我已经不小了,我都十五了,苏苏姐姐也才比我大两岁而已。” “哦,十五就不小了?在我看来你还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莫说你,就是李道明那小子,比你还大了一岁,不一样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嘛。”慕容锦笑呵呵的看着她,“不过你虽然年纪小,但比他可懂事多了。” 提到李道明,叶柔儿又有些拘谨了,昨天她当着慕容锦的面直接问李道明,是不是要娶她当正妻,其实这种话她一个小姑娘是不应该说的,显得太不懂礼数了。 “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闹脾气也就是一两天,等过去了也就好了,柔儿就看在我的面子上 ,不要跟他计较了吧。”慕容锦开口却是替李道明求情,虽然话说的隐晦,但道歉的意思还是表达的很清楚。 叶柔儿大感意外,她知道慕容锦向来和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平易,堂堂一位贵公子竟然跟她这个小小的婢女致歉,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要是说出去肯定没人会相信。 叶柔儿忙点头,“我哪敢,其实表少爷也是一番好意……” “哦?你倒认为他是一番好意?”慕容锦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乎很好奇她心中对李道明的想法。 叶柔儿脸上一红,李道明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哪里知道,恐怕李道明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呢。说他是好意,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的开脱之词,慕容锦怎么还认真的追问起来了,这课她要怎么说。 “听苏苏姐姐说,表少爷他怕我被人欺负所以才替我出头的,这当然是一番好意了。”斟酌了半天,她就把苏苏拿了出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是苏苏告诉她的,所以她也是顺着苏苏的意思才做的如此猜测。 慕容锦仍然那副兴趣盎然给的表情看着她,微微带了一点笑意,似是在琢磨,但那样的琢磨探寻并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觉得他对你很重视,彼此的关系很近,带着点亲昵的味道。 “难道不是?”看他的态度这么亲切,叶柔儿也放松了下来,笑吟吟的反问道,她倒想看看慕容锦能怎么说。 慕容锦笑意更浓,点点头,“当然是好意。不过却不是你想的那种好意,道明表弟他恐怕是真的想把你要过去。” 额,要不要说的这么明白啊。叶柔儿窘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可是我并不想跟着表少爷,这个我已经都对他说明白了,而且表少爷的担心也是没必要的,我在府里过的很好,不需要他替我出头。” “所以他才会生气啊。”慕容锦彻底笑了起来,想起了李道明又急又恼的模样,一时笑的有些停不下来,态度轻松的完全不像平时的他了。“道明难得动心,想要表现一下男子气概,却被你拒绝了,你说他怎么能不气恼呢?恐怕他这一生都要记得被你拒绝之事了。” “公子!方才你还说他闹两天脾气就过去了的!”叶柔儿咬着唇,有些羞恼,平日里慕容锦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哪想到也有这样顽皮的一面,竟然会当面的开她的玩笑。 慕容锦笑了好一阵,尤其是看到叶柔儿又羞又恼的样子,就更是觉得欢乐,“柔儿现在这个样子其实跟道明表弟很像啊,果然都是小孩子,生起气来都是一样的。” “公子还笑,你欺负人,我要去告诉我师父!”叶柔儿被他笑的没办法,一张脸都红透了,终于祭出了告状这招杀手锏。 “哦,你要怎么告诉师叔?他此刻已经不在峦城了啊,要不要我替你转告他?我这里倒是有些办法。”慕容锦止不住笑意,仍是在开着玩笑。 “不理你了!” 叶柔儿赌气似的背过身去,自顾自的看着另外一边的车窗不再理会慕容锦。 慕容锦见她真的有点恼了,也就适可而止,慢慢缓和了笑容,“师妹不要生气,再给我倒杯茶吧。” “不要,都说了不理你。”叶柔儿梗着脖子没有理他,既然叫的是师妹,那她凭着性子闹点小脾气也无所谓吧,反正师妹的身份比婢女好用。 “哎,早知道你这么容易生气就不逗你了。”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茶盏碗碟轻轻碰撞的叮当之声。“师妹,喝茶。” 叶柔儿回过头去,见慕容锦正举着一杯茶笑 呵呵的看着她,这意思是在斟茶认错呢,这怎么使得。 叶柔儿赶忙接过那杯茶,又从他手中抢过茶壶,“怎么能让公子给我倒茶呢,传出去我娘还不打断我的腿。快放下吧,小心洒了把衣服都弄湿了,回去苏苏姐姐也要怪我的。” “我又不是不能动,怎么连杯茶也端不动了,你们也太小心了些,难得苏苏那个刮躁的不在,你还不让我松快松快。”慕容锦也没跟她挣,松了手让她把茶壶和茶杯都拿了过去。他说的是实话,如果苏苏在这里,那肯定是不让他动一根手指头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把他伺候的服帖。 叶柔儿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跟前,一脸认真的说到:“请公子以后不要再拿表少爷开玩笑,如果传出去恐怕别人要说我的不是,对表少爷的名声不利,万一表少爷生气发起脾气,那倒霉的可就是我了。公子,师兄,你答应了师傅要保护我的。” 慕容锦接过那杯茶去,“以后我不说就是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也没有外人,我只是玩笑话你不要放在心里。” 叶柔儿点点头,“好,我就相信公子一次。”小脸仍然是绷着,不情不愿的垂着眼帘。 “只相信我这一次吗?怎么感觉我在师妹心中好像很没有信用呢,看来我以后要多多努力才是,否则将来见了师叔真是不好交代了。” 叶柔儿抬头瞥了他一眼。 心下有些黯然,慕容锦也就是为了师傅的关系才会对她这么亲切吧?如果没有道觉和尚,恐怕他们两个永远也没有这么亲切玩闹的一天。他在意的只是师妹,而不是叶柔儿。 “说起来,你为什么不愿意跟着道明表弟呢?李家书香门第,表弟又一表人才,京中许多贵女都将表弟视为佳婿,表弟对你也是一番赤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为何会不愿意呢?如果你进了李家,这一世便衣食无忧,想来师叔也会替你高兴的。这话并不是玩笑,我是真的有些不解,师妹如果相信我,可否坦诚告知?”慕容锦收起了笑闹之意,一本正经的问起了叶柔儿的真实意图。 叶柔儿垂下头,沉默不语的凝望着窗外缓缓倒退的景致,心中涩苦。果然暗恋是最伤人的事啊,明明喜欢却不能开口说。她总不能告诉慕容锦,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放弃李道明这个佳婿的。 这么说也不对,因为就算是没有慕容锦,恐怕她也不会跟李道明发生关系。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关心,毕竟你现在身份不同,总不能随便找户人家嫁了,师叔将你交给我照顾,我作为兄长,总要明白你的意思才好替你谋划,你已经十五岁了,虽然也不是很急,但良缘难觅,还是早作打算才好。” 叶柔儿的头垂的更低了,慕容锦以为她只是在害羞,也就止了这个话题,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一边一个,沉默的看着马车外的景致,然后马车驶入了峦城,踢踢踏踏的回到了慕容府。 车辕和车厢上还插着油菜花,马车一入府门就吸引了家丁仆役的目光,大家知道车里坐的是慕容锦,但依公子的脾气是不可能把马车弄成这样的,会做这些事情的只能是公子身边的贴身婢女了,看样子这婢女很受公子宠爱啊,应该就是苏苏姑娘吧。 众人如此猜测着,目光追着那插满鲜花的马车,可是当马车停下帘子掀开,他们却惊讶的发现这时陪在慕容锦身边的只是一个普通婢女装扮的小丫头。小丫头的鬓间也插着跟马车上同样的黄花,眉眼清丽,虽不太美貌 ,但也别有一股娇俏的味道。 叶柔儿常在后宅,所以前院的家丁仆从并不太认识她,便有人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询问这个得到慕容锦宠爱的小丫鬟是谁啊? “好像叫叶柔儿,是后院叶大娘家的闺女。”有眼尖的认出叶柔儿来,仆人们虽然不认识叶柔儿,但是却都知道后院的管事叶大娘,于是大家都了然的点了点头,如果是管事婆子家的丫鬟,那是有可能跟公子亲近些的。 “怎么是她跟着公子出门呢?平日里不都是苏苏姑娘吗,李家那两姐妹怎么也没跟着?” “谁知道啊,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就这么插了一车的花招摇过市。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光顾着玩,不识大体啊。” “是啊是啊……”立刻就有人出声附和着。 慕容锦母子向来以朴素闻名,在京城的时候就多有勤俭朴素的美名,到了峦城之后也一直都很低调,从来没有摆出高门大户的架子,栾城的百姓虽然知道他们是淮安王一脉,但并没有感觉到来自这户人家的威压。 慕容锦平日出门虽然也带好几个侍卫,但大家也都衣着朴素,车马低调不太引人注目。所以像今天这样,满车插满了鲜花的一路行来,确实是与平日的风格不相符,而且也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更为百姓们的闲聊提供了一个新鲜的谈资。 叶柔儿粗心大意的没什么感觉,可是这件不太低调的小事,没用多久时间就传到了后宅,传到了苏苏的耳中,秋红耳中,也传到了玉容和李妱华的耳中。 “姐姐你说,这像什么样子!公子向来低调,可她倒好,把那花插得到处都是,生怕人看不见,不知道他们是从郊外游玩回来的!你说说她这是安得什么心!”李秋红一脸愤懑的坐在秋红的房中,高声抱怨着。 苏苏沉默的听着,手中拿着一个绣花绷子正在绣帕子,飞针走线并没有停。 “姐姐,你也知道这几天始终没有下雨,农户们都心急如焚,现在满城风雨的都在讨论着旱灾,在这么个时候,偏偏叶柔儿搞出这么一出,你说说别人该怎么看公子啊?亏的公子还在担心旱灾蝗灾,这下可倒好,人人都当公子纨绔,不懂民间疾苦,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见苏苏不答话,李秋红更变本加厉的说了起来, 她这几天接连因为叶柔儿而吃瘪,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出发泄呢,昨天李道明踢她的那一脚好狠,到现在心口还隐隐的发痛,让她一想起来就恨不得百倍千倍的还在叶柔儿的身上。就在这时候听说了叶柔儿插了一车鲜花招摇过市的事情,这下可正合了她的心意,借着机会就发作了出来。 不过前两天她吃了亏,也不敢在去李妱华和慕容锦面前挑拨,只能到苏苏这边煽风点火一下,希望能借苏苏的力量,好好的整治一下叶柔儿那个死丫头!爷爷李炎那边正好想找她们麻烦而没机会下手呢,如果能一举两得,就此把她门一家撵出府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李秋红如此恶毒的想着,一张俏脸都扭曲变了形。 “胡说什么,公子的名声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毁了的,公子是什么身份,谁敢在背后说三道四!不过是摘了几只花,有什么了不起,你也太紧张了。”听她越说越夸张,苏苏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秋红添油加醋的鼓动。 其实苏苏心里也不痛快,仆役们都能从那一车的鲜花猜测出同行的丫鬟很受慕容锦的宠爱,苏苏作为慕容锦的身边人,自然就更是深有体会。 说起来慕容锦一直都是温 和待人,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让人看不出喜好,只觉得跟他这人在一起的时候很愉快。可也正是因为他这么温和态度,就显得所有人都一样了,一样的平等,没有高下,谁也没什么特别。 对谁都好,也就是对谁都不好。 也只有慕容锦最贴身的人,比如苏苏,比如齐叔这么聊聊的几个人,才能从慕容锦最细微的态度中觉察出他待人的不同之处。 正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苏苏才会觉得别扭,不痛快,心中隐隐的堵得慌。 苏苏终于放下了绣花绷子,她的心一团乱,再绣下去也都是败笔,最后还是要拆了去。 “苏苏姐姐,公子回来了,已经到了院外了。”门外有小丫头进来通报,苏苏赶紧站起来理了理鬓发和衣襟,淡淡的瞥了秋红一眼说到:“伶俐点,不要在公子面前多嘴多舌。” 秋红也站了起来,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应了一声是。 慕容锦的坐撵抬进了正房,苏苏和秋红早等在房中,热茶热毛巾的备好了,伺候着他在南窗边的榻上坐下。慕容锦回到府中先去了李妱华那处,跟李妱华一起用过午饭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窗边的大花瓶里正插着一捧怒放的油菜花,那是方才跟着慕容锦出去的侍卫送过来的,苏苏便找了一个大红色的宽口瓷瓶插了起来,黄花红瓶相得益彰,显得热闹又漂亮。 “这么插着倒也好看,不过还是一大片种在地里更好。”慕容锦看见那花笑吟吟的说到。 “这是什么花,从前到没有见过呢。”苏苏凑过去闻了下,“好香啊。” “柔儿说这叫油菜花,也叫芸台花,这么单看着不觉得出彩,只是我们在山脚下看见一大片,开的热闹至极,非常的绚烂,一眼看过去望不到边际,改日带你们去见识一番。”慕容锦笑道,想起那一大片花海心情还是很好。“对了,秋红是峦城人,以前没见过这种花吗?” 慕容锦心情好,连带着看秋红也顺眼了很多,竟然主动的跟她说起了话。秋红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立刻笑逐颜开的凑上前来,也掐着那花闻了一下,喜眉笑眼的夸到:“我以前也是见过的,这花真的很香啊!” “哦?那你可知道这花有什么来历?今春大旱,各处都还没有开始播种,只是这油菜花却开得特别好,那处也是一片水田地,本来想问问主人的,可惜也没有看见播种之人。”慕容锦记得叶柔儿说过,这花全身都是宝,他来了兴致还想多了解一点。 秋红这却有点为难了,她以前见过油菜花也只当是一种开的挺好看的野花,这花开败都很快,她也没怎么注意过,哪里知道什么来历,什么耕种生长,她一个好好的大小姐哪里知道那些东西,一时间有些尴尬的愣在了当场。 慕容锦也就是随口一问,问完了也知道秋红这样的大小姐是不太可能知道这些东西的,见她呆愣就笑了下,“没事,我也是随口一问,你无须在意。只是听柔儿说此物全身都是宝,花籽还可以榨油,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叶柔儿叶柔儿,又是叶柔儿! 秋红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闹心,怎么她什么都知道!会做饭、会讲段子、会跟慕容锦讨论蝗灾,现在可倒好,连这么不起眼的小野花她也能说出个门道来,真真是可恨至极!偏偏慕容锦对她十分宠信,更令人气闷恼怒。 “榨油?”苏苏不动声色的将呆立的秋红推到了一旁,略带好奇的问道,“花籽还能榨油,这倒是没有听说过,柔儿还真是博学多才啊。” 第126章 拼音识字 “是啊,没想到她一个小丫头懂的还挺多。”慕容锦随口夸了一句,苏苏微笑着听了,心中颇为不是滋味,但脸上却并不表现出来。 慕容锦在车上睡了那一觉已经足了,这时候就不准备再睡午觉,只叫小厮去叫了个管事来问话,他想深入的了解一下油菜花。 管事来的时候秋红还杵在一边,苏苏回头严厉的看了她一眼,刺得秋红立刻反应过来,才赶紧跟着苏苏出了慕容锦的房间。 “怎么都是峦城人,你却不知道油菜花的来历呢?要不今个被公子夸赞的可就是你了。”二人往外走的时候苏苏瞥了秋红一眼,似笑非笑的说到。 秋红被她呛得没法吱声,忿忿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气的五脏生烟。 下午的时候叶柔儿又去慕容锦的书房中读书,那一日慕容锦帮她翻译好的丹药引她只看了一点,这两天叶柔儿比较忙也就没有再看。慕容锦倒是空闲,就把丹药引剩下的部分也给她翻译出来整理成册,叶柔儿看见那厚厚的一摞纸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么些个字光抄写就要好久,看来慕容锦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着帮她弄这个翻译啊。 “这后面的内容更加晦涩些,估摸着你现在也看不懂。不过你也不要着急,循序渐进慢慢学,先把前面的学好了再说。那天教你的字可还都记得?”慕容锦问她。 那一日叶柔儿有许多字都不认识,慕容锦只教了她一会她就都记住了,可是这又过了好几天,她忙东忙西的也没有再复习,还真有一小半都给忘记了。 叶柔儿觉得非常的不好意思,识字而已,这么简单的事她竟然没有做好,便有些不敢去看慕容锦了。 慕容锦一看她的样子就猜到她是忘记了一些,不过他并不以为意,叶柔儿已经够聪明的了。识字这事情本来就不是一天能完成的,当日叶柔儿学的快,但过后不复习肯定就会忘记的,他早做了准备要重新教她一遍。 “是不是忘记了?没关系,重新学过就好,哪有人是一下就能学会的,你已经很聪明了,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叶柔儿点点头,指着一个不认识的字向慕容锦求教,“这个字忘记了念什么了。” 慕容锦看了一眼,又教了她一次,那个字比较不常见,现代汉语里用的很少,所以叶柔儿没法跟她熟知的简体字结合起来,记不住也算正常。 这一次叶柔儿学精了,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听慕容锦念了一遍那个字,也跟着念了一遍,然后用汉语拼音在那个字的上面做了标注,这样一来,过多久都不怕会不认识了。 慕容锦看她画着奇怪的符号,有些好奇,便问她:“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 叶柔儿抬头朝他笑笑,机灵俏皮的眨眨眼睛,“这个啊,这个是拼音,用来标注这个字的发音的,这样就不怕会忘记了。” “哦?拼音又是什么东西,我倒没有听说过。” 于是叶柔儿便编了一个故事,说前几年有个游方道士的来到了他们村子,然后就用了这个拼音的方法教大家识文断字,叶柔儿也就是那时候学的拼音。说完了她还简单的讲解了一下拼音的组成,什么声母韵母之类的。 慕容锦听完了大感惊奇,“听你这样说来,这拼音有些像反切之法。” “反切之法?”这回轮到叶柔儿好奇了,她从来没研究过古人是怎么认字的,自然也就不知道常用的直音和反切法。 慕容锦就给她讲解了一下这个反切法,就是用两个字来标注一个字的发音,取前一个字的声母和后一个字的韵母,跟拼音的方法大同小异,只不过古人并未详细划分出声母韵母来而已。 “哇,还有这种方法!”叶柔儿也大感惊奇,这个反切法用来识字也是很方便的,只是 没有拼音法那么细致准确。 “柔儿没有学过反切法?”慕容锦有些纳闷,大家识字之初都是用的反切法,怎么叶柔儿却好像完全没听说过的样子,按理说这不可能啊。 “没有学过啊,我开蒙很晚的,直接就是那个游方道士教的识字,后来认识的字多了,才又跟着我娘学的,都是随便学的,我又用惯了这个拼音,所以也没在意。”叶柔儿随口胡诌,她现在这谎话是根本不用打草稿的。 因为灵魂附体之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就算是有人觉得她说的东西都很奇怪,但也断断想不到她这身体里住着个穿越的灵魂,叶柔儿摸透了古人的脾气,所以就放心大胆的编瞎话,她本来就机灵善于讲故事,这时候不过是把故事里的事都胡乱的按在她自己的身上罢了,对她而言一点难度也没有。 “开蒙晚而且还不会反切法,可是你却能认识这么多字,柔儿,你真的很聪明啊,只是可惜有些耽误了,”慕容锦直言夸赞到,“如果你能早几年开蒙,拜个名师,说不定现在便是你给我当老师了。” “公子快别这么说,我哪敢跟你比,我只是小聪明,公子才是大智慧!”叶柔儿笑呵呵的拍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啊。 慕容锦果然觉得十分受用,笑呵呵的又教了她其他几个不认识的字,叶柔儿都一一用拼音标注了。 “这拼音之法非常方便,柔儿可否教给我?”慕容锦的性子属于好奇心重,又勇于尝试新鲜事物的,他见了拼音这种奇妙之法就难免心痒,不学来压身就觉得遗憾。 “好啊,这个其实很简单的,公子这么聪明,一学就会了!”叶柔儿怎会放过这个表现机会,立刻来了兴致。其实就算慕容锦不说她也打算找个机会教他呢,现在他自己提出来那就更好了。 “稍等,我叫道明表弟过来同学。”慕容锦很高兴,又想起那个不爱学习的表弟来。 慕容锦派了人去叫李道明,过了不一会满脸不情愿的李道明就走了进来。当他看见叶柔儿也在的时候,李道明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一滞,浑身都不自然起来,别别扭扭的朝着慕容锦喊了一声表哥。 叶柔儿原本是坐在慕容锦对面的,见李道明进来她就站了起来,乖顺的立在一旁,屈膝给他行了个礼,低声叫了一句表少爷好。 “恩,你也好。”李道明的眼睛直接略过她,恍惚的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闷闷不乐。 慕容锦看了看李道明,又瞧了一眼叶柔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柔儿也坐吧。道明,叫你过来是要你学一种拼音识字的方法,这个方法十分的有用,你可要认真的学。” 李道明点点头,他对慕容锦是又敬又怕,慕容锦要求他的事他是不敢拒绝的。 不过几秒钟之后,当李道明听到这传授拼音之法的人是叶柔儿的时候,他立刻就炸了毛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脸惊诧又慌张的指着叶柔儿道:“让她教我?这怎么可能!表哥你不是开玩笑的吧?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为什么要罚我……” 也难怪李道明会有这样的反应,在他的心里叶柔儿只是个村姑婢女,他一个堂堂侍郎家的小少爷怎么可能要向村姑婢女讨教学问。而且那天慕容锦曾吓唬他,要是他再不认真学习就要让叶柔儿来给他当先生,所以当听到这拼音由叶柔儿来教授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慕容锦这是在罚他。 “你如此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没有人要罚你,坐下老老实实的学,这拼音识字法非常有用,让叶柔儿教你又怎么了,你没看家我也在这里学习吗?”慕容锦板了脸教训李道明,指着凳子让他坐下。 李道明一脸的惊恐,嘴巴长大能塞进一个鸡蛋去,他没想到慕容锦也要跟叶柔 儿学,这怎么可能!在他心中表哥的学问深不可测,连他爹都说过慕容锦有大才,让他听慕容锦的话。可是现在慕容锦却要向叶柔儿学习拼音识字法,开什么玩笑! 不过看慕容锦的表情那么认真,可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说叶柔儿的学问竟然还在慕容锦之上?不,这当然就更不可能了! 谁来给他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李道明觉得他心中的世界都崩塌了。 李道明仍是长大了嘴巴,傻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他僵硬的转过头去瞪着叶柔儿,“你、你你怎么敢!”看样子好像随时会揪着叶柔儿的衣服领子将人给扔出去一样。 “不要再胡闹,快给我坐下!”慕容锦难得提高了声音,训斥道。 李道明憋屈的都快哭了,无措的看着慕容锦,像个犯了错又不知该怎么办的孩子,可怜兮兮的说到:“表哥,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就是……” 他还是认为他做错了事,慕容锦这是在惩罚他,而且不惜自降身份的同他一起受罚,就是为了加深他的罪恶感,这招实在是太狠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你是在怀疑柔儿的学识还是在计较她的身份?”慕容锦皱眉,若不是他现在站不起来,恐怕会越过桌子去扭住李道明的耳朵。 李道明一脸哭丧和委屈。 “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慕容锦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李道明一眼,“圣人有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你我与柔儿三人在此,互相探讨学问,教学互益本是一桩美事,你怎么能顾念身份高低而不肯求学呢?难道你以为这世上就你学问好,旁人都教不了你了吗?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你都没有听说过吗?你若还想不明白,就去将论语抄上十遍!” 李道明被他斥责的都快哭出来了,无措而僵硬的站在一旁。论语啊,一万一千多个字啊,抄十遍,会抄死人的啊! 叶柔儿忙出言相劝,“公子不要罚表少爷,表少爷也没说不学啊。” 慕容锦瞥了一眼委屈的李道明,不可能真的让他去抄十遍论语。“还不快点坐下,愣着干什么,总共就这么点好时光,都被你给浪费了。” 李道明憋着嘴慢吞吞的坐了下来,低着脑袋,挺强壮的身板都缩成了一团,可怜兮兮的。 叶柔儿不知道当日慕容锦曾用她吓唬过李道明,她只当李道明重礼教,觉得她的身份学识低微,不愿意跟她学。她垂头微微一笑,也没有跟他计较,叶柔儿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了,跟一个刚上初中的十四岁小屁孩计较个什么呢。 叶柔儿取了一张纸,从拼音字母开始讲起,然后又将声母韵母分别列了出来,一个一个的教慕容锦念着。 李道明缩在旁边不出声,他还没有从不情愿的情绪中缓过来,他也不捣乱,就那么乖乖的在旁边听着,但让他跟着叶柔儿一起发音去念,那是绝不可能的。而且当慕容锦第一次跟着叶柔儿念出来的时候,李道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道明,不要再闹别扭了,快跟着念,难道你想让柔儿教第二次吗?”慕容锦见李道明一直不肯出声,就出声提醒他,这句话成功的点醒了李道明。 是啊,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难道他还想让叶柔儿教他第二次? 不不不,这么屈辱的事一定不能发生! 不过看慕容锦这个认真的样子,李道明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学不会,慕容锦一定会让叶柔儿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教他的!所以与其在这里闹反抗不肯学,还不如识时务的快点学会,早点逃脱这个尴尬的状况才是。 想明白了这点,李道明立即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叶柔儿写在纸上的那 些奇怪的字母。 好像鬼画符啊!这就是李道明对拼音的第一印象。 哎,虽然是鬼画符,但既然表哥让他学,那他就勉为其难的学一学吧,一个小小的叶柔儿能搞出什么高端的东西,想必很快就能学会了。李道明如此想着,便开始认真地跟着叶柔儿学起了拼音,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大错特错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这些个鬼画符一个一个的怎么这么难认!一个棍子半个圈,一会在上边一会在下边,可真乱套啊。 不知不觉的,李道明的注意力也集中了,同时脑门子上的冷汗也下来了。叶柔儿已经领着他们念了好几遍了,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记住几个。 李道明看了看慕容锦,慕容锦正满脸认真的在抄录着叶柔儿的拼音表,并用不同的汉字在每个声母韵母旁做了标记,这就与直音法识字是一样的,不过是标注汉字还是字母的区别。 李道明也是学过直音法的,他只是不好学,并不是不聪明,见了慕容锦的方法立刻也照猫画虎的模仿了起来,不一会也将那张声母韵母表抄了下来,用读音相同的汉字做了标注,如此一来通篇诵念就不成问题了。 “公子,表少爷,你们学的真快,真是太了不起了!”叶柔儿这话不是拍马屁,是真话,她没想到慕容锦和李道明这么快就已经基本掌握了各个字母的读音,要知道古人从没有接触过字母这类的符号,他们能分清楚各个符号已经颇为不易,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每个字母的读音都弄清楚,这实在是太厉害了。 慕容锦很厉害,她私心是很认同的,可是她没想到李道明这么个小屁孩也这么厉害。就算放在前世,李道明也不过是个刚上初中的小孩而已,她知道有很多偏远地区的孩子到了十三四岁才第一次开始接触英语,虽然有拼音的基础,但是认起英文字母来却也需要好长时间,最起码也要好几天吧,哪能想李道明和慕容锦这样,短短的一下午就将初次接触的字母给学了个七七八八,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之所以学的这么快,其中固然有慕容锦和李道明聪明的原因,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幸亏他们从前没有接触过字母。无论是汉语拼音还是英文字母,他们俩就像是一张白纸,可以随意的描画,接受起来一点不受外物的妨碍,而且有直音和反切之法做基础,学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李道明终于搞明白了每个字母的读音,累得够呛,但同时也很有满足感,又听叶柔儿这样夸奖他,心里也是喜滋滋的,脸上不自觉的又有了笑模样,一扫之前的颓然,重新又得瑟了起来。 “知道我们厉害了吧?哼,我就知道你一个小丫头也弄不出什么厉害玩意,果然如此简单,随便学一学就会了!” 慕容锦抬头瞥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表情三分宠爱七分无可奈何。“你可不要托大,这会儿好像学会了,回去睡一觉明天就全都忘光了,今天只是认识了每个拼音,以后还要学如何用拼音识字,那才是难的,以后可要跟着柔儿好好学。现在你知道柔儿的厉害了吧。” “表哥你放心,这难不倒我的,不信咱们走着瞧!”李道明自信满满,但是却在心里暗暗的盘算着,晚上回去一定挑灯夜读,将今天学的东西都弄扎实了,以后再学的时候让表哥和叶柔儿都大吃一惊,哼哼! 这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夕阳渐斜,室内的光线暗了下来,慕容锦便停了笔,有些抱歉的对叶柔儿说到:“本来是想教你识字的,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让你教我和道明学拼音,就这样浪费了你一下午的时间。” 叶柔儿从笔墨间抬起头来,朝他盈盈一笑,“公子也太客气 了,你也说教学护长,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啊,而且比起公子为我翻译梵文,我做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公子以后可不要在这样说,我受不起的,恐怕以后也不敢再教了。” 李道明还在低着头跟拼音纠缠,听他们二人客客气气的对话,就没心没肺的插了句嘴,“表哥你跟她客气什么,我看她教的不知道多高兴呢,难得在咱们面前显摆她有本事。” 叶柔儿被李道明一阵见血的说中了心事,腾地红了脸。没错,她确实有在慕容锦面前显摆的心思,否则怎么会当着他的面写拼音呢,明知道慕容锦是勤学好问的性子,见什么都会好奇的问一问。 “难为你现在才看出来,还以为自己挺聪明的?我就是故意让柔儿在你面前显露一下才华,好让你心服口服,这下你可知道她的厉害了吧?赶明柔儿还有更厉害的东西拿出来呢,你就等着一样一样的学吧。表弟啊,有本事你也像她这般显露一下?若不能就乖乖的听话,赶明我做东摆个拜师宴,让表弟正式拜柔儿为师可好啊?”慕容锦促狭的说着,他倒不在意叶柔儿是不是故意显摆,只要是有用的东西,显摆一下又如何,又不像秋红直流的,都是穷显摆。 叶柔儿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看李道明吓的脸色都变了,怎么好像有种她和慕容锦在合伙欺负李道明的感觉呢? “啊,表哥千万不要啊!”李道明立刻抬起头来,惊慌的摆了摆手,却忘了手里还握着毛笔,他这一动墨迹乱飞,叶柔儿和慕容锦一时闪躲不急,身上都被他甩上了好几个墨点。 “表哥……我错了。”李道明扁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慕容锦,今天一下午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做出这个表情了。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慕容锦笑笑在他头顶拍了一下,以示惩罚,“柔儿就回去吧,趁墨迹未干衣服还好清洗。” “是,公子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些译文我能不能拿回去看?”一下午都忙着教拼音,她都没有动过那些译文,一想到那是慕容锦加班加点的帮她翻译出来的,她就满心感动,恨不能立刻就将里面的内容学个透彻。 “当然,这文译出来就是给你的,你想拿去哪里看都行。” 于是叶柔儿便拿着厚厚的一摞子译文离开了书房,苏苏正坐在书房外面的廊下描花样子,见叶柔儿出来就笑呵呵的跟她打了个招呼,“柔儿妹妹要回去了?” “恩,姐姐在忙什么?”叶柔儿凑过去看了看苏苏描的花样,是一朵牡丹花,她便夸到:“呀,画的真好看,姐姐手巧,这些东西我都不会,我娘总是说我,手比脚还笨呢。” 苏苏温和的笑着,“妹妹这话就过谦了,我们在后院里也没事做,只能描描花样打发时间,哪像妹妹那么本事,又会读书又会做生意的,我是很羡慕的。若我有妹妹的本事,这些东西不会又如何,反正有钱都能使人做更好的,你说是吧?” 叶柔儿连忙摆手谦虚,“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哪有什么本事,就是个不懂事的粗人。” 苏苏只是望着她笑。 叶柔儿抱着那一厚摞的纸回到小院,还在琢磨苏苏那话是什么意思,她总觉得苏苏今天对她的态度有点奇怪,可具体又有些说不上来。就好比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听着也没什么,可是透着股生分,原先她可不是这么跟叶柔儿说话的,这么和颜悦色又夹枪带棒的,原来那可都是李家姐妹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今个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的待遇也会落在她叶柔儿的头上呢? 叶柔儿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明白啊,最近她也没得罪苏苏啊,昨天苏苏还跟她同一阵线,私下里透漏秋红和李道明那边的风声给她的,怎么这才过了一天,调子就变了? 第127章 请公子责罚 “姐姐回来了!”乔真正在院子里跟着一个小丫鬟玩翻绳子,见叶柔儿走进来就乐颠颠的跑了过去,同时院子里那个小丫鬟也站了起来,拘谨的朝叶柔儿笑着,原来是翠儿。 “翠儿来了。”叶柔儿也朝她笑了笑,自那天李秋霜在小厨房外找她们麻烦之后还没再见过翠儿,“那天还说得闲了去找你玩,可惜去了崔先生那边几次都没看见你,你怎么好像比我还忙了?” 翠儿笑吟吟的走过来,“柔儿妹妹还不知道吧,我现今不在崔先生那边当差了,叶大娘把我调到佛堂那边了呢。” 哦,原来是这样,叶柔儿了然的点点头,朝翠儿说了句恭喜,两人了然相视一笑。 佛堂那边听起来是个清静不得宠的去处,可是这家里的两个正经主子李妱华和慕容锦都是修佛之人,所以在佛堂那边当差反而比在别处更容易得脸面。 而且佛堂那边清闲,没什么重活,确实比在崔光正那里当粗使丫鬟好多了,这事应该是玉容感谢翠儿帮忙跑腿传话,特意安排的。 “呀,柔儿妹妹这衣裳怎么沾上这么多墨点,快脱下来我给妹妹洗洗!”翠儿眼尖的看见叶柔儿身上的墨迹,立即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热情的想要给她洗衣服,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对叶柔儿的巴结。 “哪敢劳烦你,等下我自己洗就是了,你难得来一趟就歇着吧。”叶柔儿推辞着拒绝了她的好意,又回头去叫乔真,“真真,咱们不是还有好吃的果子吗,快拿出来给你翠儿姐姐尝尝。” “快别忙,我也来了半天,跟妹妹所两句话这就要回去了。”翠儿哪敢真舔着脸在这里吃东西,她今天其实是有事来给叶柔儿通风报信的。 叶柔儿见她神色有异就知道她有话说,于是吩咐了乔真在房门口守着,就把翠儿让进了里屋,“翠儿有话不妨直说。”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去!”翠儿一脸假笑,夸张的甩了下帕子,一个小姑娘硬生生做出了大老娘们的举动。 叶柔儿暗自摇头,这样的人就是把她调到了夫人的身边,给她露脸的机会又如何,早晚还是要出错,调去佛堂与她恐怕并非是好事。 “柔儿妹妹今天是不是跟随公子出去了?听说回来的时候采了不少鲜花,可有这事?”翠儿神秘兮兮的问道,叶柔儿点点头,翠儿于是一皱眉,又甩了下帕子,一脸焦急叹息的说到:“哎呀,还真有这事啊,我当别人编排你呢!” “怎么了?” “下午夫人在佛堂礼佛,后来就有个丫鬟来把付嬷嬷叫了出去,我看那个丫鬟有点眼熟,好像是公子那院子里的,就悄悄的跟了出去,你猜怎么着,原来那个丫鬟在付嬷嬷面前告了你一状啊!说你不识大体,坏了公子勤俭爱民的名声!” “啊?”叶柔儿大吃一惊,这事从何说起啊? “这几天大家不是一直在为春旱的事发愁吗,夫人也给各处的贵人们都下了帖子,邀大家一起抄录佛经祈福,大家正在传颂夫人亲善,公子贤德呢,哪知道这时候却被人看见咱们府里的马车插满了鲜花,一路招摇从南门穿街过巷的来到府门前,很明显是刚从野外玩乐归来,这对公子的名声实在是太不利了,才没多一会这城里都传开了,说公子不知民间疾苦,浮夸纨绔!” 翠儿绘声绘色的讲起那个大丫鬟跟付嬷嬷告状的内容,听在叶柔儿的耳中立刻惊起了她一身的冷汗。 “ 那付嬷嬷怎么说?” “付嬷嬷没说什么,后来那个丫鬟就走了,一直到夫人离开佛堂付嬷嬷也没告诉夫人这事,只是不知道回去之后会不会说了。我就赶紧过来给你报个信,好让你心里有个底。” 叶柔儿点点头,拉着翠儿的手塞给她一块碎银子,“谢谢你特意跑来一趟,姐姐的好意我知道了。” 翠儿得了银子脸上立即笑开了花,假意推辞了两下也就收下了。 两人说完话出了房门,乔真老老实实的坐在门前看门,翠儿便笑着将手里那根红绳团了团塞进了乔真的小手,笑着说:“真真好乖啊,姐姐下次再来教你翻花绳啊。” “好!”乔真点点头,将那红绳小心的收进了随身的小荷包。 翠儿眼睛在她的小荷包上一扫,又抬头对叶柔儿笑了笑,也就告辞离去了。 回到房中叶柔儿呆坐在南窗下思量了片刻,翠儿只说那个丫鬟是慕容锦跟前的,却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想来不是特别得脸面的丫鬟,可是她却能直接跑去找付嬷嬷告状,那来历也简单不了,会是谁呢? 她将慕容锦身边的大小丫鬟挨个理顺了一遍,仍然是毫无头绪,她也就不想了。现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到告状的丫鬟,而是怎么解决她告状的这个事。 想到这叶柔儿也不免皱起了眉头,这事都怪她神经粗大,她只是一时玩心起了才会在马车上插鲜花,哪里想到会为慕容锦招来负面的风评。比起前几次李家姐妹无故找她的麻烦,这次的事确实是她的责任。 她正在房里发着呆,玉容就从外面回来了。 叶柔儿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必定已经听说了这事,说不准已经被李妱华叫去苛责了一番。 她有些无奈的站了起来,略带歉意的看着玉容,“娘,你回来了。” 玉容的脸色很沉,看了叶柔儿一眼便叹了一口气,拉着她朝房间里面走了走,离了南窗,娘俩一起在床边坐下了。 “娘,夫人是不是怪你了?”叶柔儿有点忐忑,自从玉容开始管后院的事,她事事都做的井井有条,半点错也不曾犯过,如果真是因为叶柔儿的事而被李妱华叫过去怪罪了一番,那她可真觉得太对不住玉容了。 “没有。”玉容理了理叶柔儿的鬓发,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柔儿今天给道觉大师送行之后,是不是随公子一起去踏春了?” “娘,你都知道了?这事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公子的名声,我已经知道错了。”叶柔儿老实的承认错误,虽然他们并不是去踏春了,但事实上最后的结果跟踏春也没区别,这时候也没必要再纠缠细枝末节。 玉容慈爱的看着她,眼神里有无奈但却没有半点责怪,“柔儿不要担心,娘相信你只是无心之过。” 叶柔儿有些感动,本来她以为玉容一定会怪她的,说不定还会狠狠的罚她,却没想到玉容是这个态度。 玉容和蔼的看着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到底她的女儿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娃啊,过去的半年时间她肩膀上承担了家庭的重担,早已不堪负荷,现在又被关在这宅门里,处处制肘不得自由,她的女儿是多么的可怜。 这样的时节,别家的女儿都和玩伴一起漫山遍野的游玩去了,可是她的女儿却要因为高兴摘了几只花就被人苛责,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们寄人篱下为奴为婢,所以才没有半点尊严和自由。 哎,她的乖女儿,真是 好可怜。 玉容这样想着,眼角慢慢的湿润了,漾起氤氲的水气,温柔的将叶柔儿拉入了怀中,慢慢的拍着她的后背。“柔儿莫怕,有娘在呢。” “娘……”叶柔儿倒在玉容温暖的怀中,嗅着她身上温柔好闻的气息,感动的无以复加。就在昨天她还曾经微微埋怨过玉容呢,埋怨玉容太守规矩,委屈她去给李妱华和李道明下跪赔礼。可是当她今天真的无心做了错事,玉容不但一句埋怨责备的话也没有说,还反过来安慰她。 这就是母爱啊,无私的母爱,虽然总是唠唠叨叨的有很多要求,但永远都是那么的包容。 “娘,我去向夫人请罪认错吧,今天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这么风口浪尖的时候,我却做了这样的傻事,我甘愿受罚。”叶柔儿从玉容怀中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却满脸的慷慨之色。 “认什么错,如果你有错,难道纵容你的公子就没有错了吗?这事说到底也不是你一个人犯下的,怎能将错都赖在你一个人的身上。咱们不去认错,事情已经做下了,认错也没有用,还不如想着如何补救。”事到如今玉容反倒是硬气起来了。 叶柔儿垂着头耷拉着肩膀,她想说这事其实还真跟慕容锦的纵容没什么关系,她把花插满马车的时候慕容锦睡着了啊,他根本不知道。一直到马车进了府门慕容锦从马车上下来,这才发现一车都是鲜花,但他当时也没说什么,还很高兴的跟叶柔儿说难怪一路行来都闻见花香,原来他们是乘了一辆花车啊。 恐怕当时慕容锦也没有想那么多吧。 “娘,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受委屈,可是这事真的是我错了么,我愿意去认错,否则我会心里不安的。不如我先去找公子说说,恐怕他那边还没有听说这事。” 玉容见她执意如此,也就点点头放她去了,“好,你去吧,想必公子也不会难为你。如果他能在夫人面前说两句话,夫人也许就不会追究了。” 叶柔儿急匆匆的出了门,有想起身上还穿着沾了墨点的脏衣服,又赶忙回到房中换了一件。她本来穿的是府中的婢女服饰,换上的是她自己的衣服,因为叶家的草房都被赵家人给烧了,她们也没来得及收拾多少东西,所以这衣服还是上元节那天她穿着进城的那件。 这一穿,却发现衣服已经短了一截,穿在身上各处都透着拘谨,叶柔儿这一个多月长高了许多。 可是没有全身镜子可照,古代的衣服又多肥大,叶柔儿自己就并没有发现衣服短小不合适,换上了衣服就急匆匆的去了慕容锦那边。 慕容锦也刚把沾了墨迹的衣服换掉,趁着一点夕阳的余光,正在廊下品茶琢磨着下午叶柔儿教的拼音,就见叶柔儿一路小跑的急急行来,脚步飞快将那本就短小的衣服显得更加的不合适,惹得慕容锦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公、子。”叶柔儿一路跑来有些气喘,她没想到慕容锦没在房中而在院子里,所以见了慕容锦这口气还没有喘匀。 比之她的慌张,慕容锦可谓悠闲自在,“什么事,让你这一路急匆匆的跑过来?” 叶柔儿深呼吸了两口,才算是稍微的缓过来一些,她有些讪讪不知话该从何处说起。“公子,我是来认错的。” “哦?” 叶柔儿思量着既然是认错,那她要不要跪下来?可是她在慕容锦面前跪不下去啊,想想还是算了吧。她硬着头皮站在那, 低垂着头,“我考虑不周,在马车上插了很多花,因此外面都在传言说公子不懂民间疾苦,在大家都在担心旱情的时候还有心玩乐……这都是我的错,请公子惩罚我吧!” 叶柔儿一口气的说完,梗着脖子等待慕容锦的发落,却迟迟没有听见他说话,只好抬头偷偷瞟了他一眼。 慕容锦正若有所思的端着茶杯,目光悠远深邃,过了片刻好像是想通了什么,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微微的翘起,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 “原来是这个事,柔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外面人愿意说就随他们说去,没什么要紧的。”他将茶杯放在小桌上,指着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对叶柔儿说到:“看你跑的一头汗,喝杯茶来解渴吧。” 正在慕容锦身边伺候茶水的苏苏神色微微一变,不过一瞬之后就恢复如常,亲自倒了一杯茶,款款走到叶柔儿的身边递给她,柔声道:“妹妹喝茶。” 叶柔儿有些错愕的看着慕容锦,她心中盼着慕容锦不要责骂她,可当慕容锦真的一点也不责骂她的时候,她又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这事她是真的做错了,连累了慕容锦的名声啊,古人不是都特别注重名声吗?尤其还是慕容锦这样的王侯贵公子。 她愣愣的接过苏苏手中的那杯茶,端在手里却不敢喝,她生怕自己会错了意,慕容锦给她这杯茶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她求助似的看向苏苏,希望这时候苏苏能给她一点提示。 可是苏苏只把那茶递到她手中,就笑吟吟的又退了回去,没有给她半点提示。 “公子……我真的错了,你责罚我吧……”叶柔儿这时候终于有点同情李道明了,想想下午那时候李道明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又忐忑不安的吧? 慕容锦微笑的看着她,“柔儿何错之有?如果你错了,那也就是我错了,可是我不觉得自己错了。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我倒更担心花农来找我赔钱,毕竟我们摘了他不少花还没给银子呢。” 看他满脸的轻松,并不像是故意作假,叶柔儿也有些信了。可她还是底气不足,惴惴不安,手中那杯茶仿佛千斤重,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你过来。” 慕容锦朝她招招手,叶柔儿迈着僵硬的步子朝他走了两步,慕容锦还是不满意又继续招手,叶柔儿又朝前迈了一步,两人中间就只有一米的距离了。 可是慕容锦还是招手,叶柔儿挪蹭着朝前又蹭了几厘米。 她忽然想到也许慕容锦是想打她一巴掌?只不过他行动不便够不着,所以才招呼她走到他跟前去? 想到这里叶柔儿眼一闭,抱着赴死的决心又朝前夸了半步,还特意矮身侧了半张脸,那意思请慕容锦不用客气,随便打。 慕容锦噗的笑了出来,如她所愿抬起手掌轻轻在她脸上扫了一下,只是那一下轻如微风拂过,跟打沾不上一点关系。 “行了,我打过了,这下你满意了吧?如果还是觉得不满意,就帮我抄一卷佛经供到佛堂去,如何?” 叶柔儿还微微闭着眼睛,愣愣的弓着身子侧着脸,她不能确定,刚才在她脸上轻轻扫过的真的是慕容锦的手掌吗?还是那只是她的幻觉?她眼前确实曾见白衫晃动,好像是慕容锦抬了抬手,可是扫过她脸颊的那一下,犹如蜻蜓点水,又怎么算的上是惩罚呢。 “还愣着干什么,呆头鹅一样,这样看来你倒跟李道明那小 子一样的呆了,难怪他会看你顺眼。”慕容锦无奈的摇头。 叶柔儿这才缓过神来,顿时满脸通红,抬眼扫了慕容锦一眼,又听他提到李道明,更是觉得羞赧慌张,目光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苏苏也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叶柔儿的样子着实笨拙可爱,而且她听慕容锦说起叶柔儿跟李道明一样的呆,李道明看叶柔儿顺眼,忽然觉得心中的疑惑全都解开了。可能之前都是她想错了吧,也许公子只是因为李道明喜欢叶柔儿所以才会对叶柔儿另眼相看的,也许夫人和公子是有意要把叶柔儿许给李道明的吧。如此想着,苏苏只觉得一直憋在她心口的一团闷气消散了不少,看叶柔儿又顺眼了起来。 叶柔儿这样伶俐的小姑娘跟表少爷倒是十分相配呢,苏苏想着,对叶柔儿灿烂的笑了。 “……公子真的不怪我?”过了好半天叶柔儿才讷讷的又问了一遍。 “怪,怎么不怪,刚才不是已经责罚过了吗?别人要是问起,苏苏也可给你做个证人,就说我已经责罚过你了。” 苏苏点头,“恩,我都看见了,公子狠狠的责罚过柔儿妹妹了,妹妹就不要再担心了,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柔儿妹妹不知道,咱们公子向来对那些个虚名都不感兴趣的,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咱们夫人也是个大度的,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苏苏走过来牵起叶柔儿的手,把她拉到了一旁,也算是化解了叶柔儿木头桩子似的尴尬境地。 叶柔儿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觉得苏苏待她的态度又正常了,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她现在没空琢磨苏苏的心思,她心里还在担心李妱华会怪罪她。 “可是这事我真的做错了,公子不怪我是公子大度,我自己却没办法原谅自己,我这就去向夫人请罪。”叶柔儿垂头丧气的捏着茶杯,终于确信这杯茶确实是慕容锦赏给她喝的,当下也就不再客气,端起来一口饮尽。 恩,不得不说慕容锦喝的茶味道确实很不错,就是叶柔儿这么个不懂品茶的,也觉出这茶清冽甘甜,确实是好茶。 “你等一下,夫人那里你就不用去认错了,她难得清静不爱理这些事,你去了反而打扰她。晚饭我在夫人那边吃,你不妨做一道夫人喜欢的小菜送过去,就算是认错了。” 叶柔儿喝完了茶,正预备去李妱华那边受罚呢,慕容锦却拦下了她,给她指了个讨巧的法子。叶柔儿听明白他的意思,慕容锦这意思是要替她在李妱华面前开脱啊,趁着吃饭的时候在李妱华面前替她说两句好话,李妱华没准看在慕容锦的面子上就轻罚或者不罚了。 “谢谢公子!”叶柔儿欢喜不已,其实她还真有点怕李妱华罚她,更怕李妱华会罚玉容,如果慕容锦肯帮忙,那可真是替她挡了大灾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他才好。 “行了,你快去吧,重要的是做母亲喜欢的小菜,这肯定难不倒你。” “好嘞!”叶柔儿告别了慕容锦,跟来时一样脚底生风一溜小跑的回去了,不过这时的心境可与方才来时大为不同了。 等她的身影一直在院子外面消失不见,慕容锦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苏苏的时候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说到:“你去查查,是谁在乱传话。” 苏苏正了神色低头称是,慕容锦难得有这样严肃的表情,他究竟是因为有人在背后乱传话,还是因为被传话的是叶柔儿呢? 第128章 裁新衣 不知是因为慕容锦的求情还是因为李妱华真的不在意,反正晚饭时叶柔儿做了两道李妱华喜欢的甜口小菜之后,李妱华并没有派人再来找她和玉容问话,也没有任何责罚发落下来。这事好像真如慕容锦说的那样,并没有什么影响,就这么过去了。 叶柔儿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稍稍落了些,但她受到了这事的教训,行事更加规矩了些,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处处小心着,不敢有丝毫僭越。 慕容锦本来喜欢那些油菜花,想着要带上侍卫婢女们真的去踏春赏花的,但因为这件事也不得不暂缓了行动。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阖府上下都是规矩而安定的,四下都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氛围。 叶柔儿也没有闲着,段阳帮她买回了十三香的调料,她就自己躲起来偷偷的试验配方,虽然道觉和尚的配方按照125的比例写的挺清楚,但这东西说到底也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味道如何还是要看配料的人具体掌握。而且十三味不同的中药,性味质量也不同,有的味道大些有的味道清淡些,所以具体配置起来还真费了叶柔儿一番时间。 这只是她忙的一件事,另外她也要努力的研习那本丹药引和相关的医书,古人重视学问,她总想着能在学问一事上出彩些,好让慕容锦对她刮目相看。 关于拼音之法这几日也陆续教授的差不多了,叶柔儿又将四声部标注读音的方法也一并教了,剩下的就是慕容锦和李道明自己多加练习和熟悉了。 这一日吃过午饭,叶柔儿又趁着午睡的时间偷偷溜进异空间去磨制十三香,段阳从好几家不同的药铺给她买回来不同产地的材料,她想看看哪个材料味道更好些。今天磨的是胡椒粉,味道最是冲鼻子,叶柔儿被呛得连连打喷嚏,涕泪横流,最后鼻子都有些闻不出味道来了。她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出了异空间略微洗漱了下,奔着慕容锦的书房而去。 春暖花开,这一路走过去府里各个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桃李杏梨绚烂挣春,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叶柔儿喜欢花,见花开的缤纷心情也跟着明朗了,她停下来抽了抽鼻子,可惜她现在鼻子不太舒服,光能看见一树烂漫却闻不到味道。她抬手想拉低一根枝桠仔细的闻,可惜身子太矮,踮着脚尖勾了几下也没勾到。 “哎,叶柔儿!”她正抬头看着,身后面李道明带着一个小厮也赶了上来。 过了这两天李道明果然如慕容锦说的那样,像个小孩子似的早把之前的事给忘了。反而因为接触的多了,他与叶柔儿熟悉了起来,他也见识了叶柔儿的本事,所以心里对叶柔儿的偏见也淡了不少,如今两人相处的融洽的许多。这不在路上瞧见了,他还主动的招呼了叶柔儿一声。 “表少爷。”叶柔儿停下脚步回过身去,屈膝朝李道明微微福了一福,笑意嫣然。 叶柔儿正站在一株透粉的桃树下,阳光透过枝桠落在她身上,好像也带上了粉色的绒光,将她的身影也映衬的明媚了几分,李道明看着她娇俏的笑脸微微一滞,忽然觉得今天的叶柔儿还挺好看的。 “你干嘛呢?”李道明远远的就看见她伸着胳膊在这一跳一跳的,不知她在干嘛。 叶柔儿不好意思的一笑,没想到她的呆样被李道明看去了,“没干什么,本来想闻下花香不香,可惜够不着。” “哦,这有什么难的,等着我 给你折一枝!”李道明说着就要动手去折树枝,他长得高,一抬手就能碰见花枝。 叶柔儿赶忙伸手拉住他。“表少爷不要!别折花,让它们好好的长着,将来还结果子呢。”叶柔儿是个现代人,她观念里还是要爱惜花草树木,不要折花不要踏草。 李道明停下动作,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说到:“这么多呢,折一枝没事的,表哥他们又不是没钱买果子,不差这一枝花啊。” 叶柔儿还是摆摆手,“不要了,花长在树上多好看,折下来一会就败了,没什么意思,怪可惜的。表少爷咱们快走吧,公子还在书房等着呢。” “随便你吧,你可真爱瞎操心。”李道明嘟囔了一句,也就没再坚持。不过李道明忽然又皱起了眉头,脸都跟着皱了起来,捂着鼻子上下不停的打量着叶柔儿,“哎我说你身上这什么味啊?” “啊?”叶柔儿愣了一下,转瞬明白了一定是她身上沾了胡椒粉的刺鼻味道,她抬起胳膊闻了闻,可惜自己闻不到,“应该是五香粉的味道,是不是很难闻?” 李道明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放开鼻子又闻了一下,马上又捂上,“也不是难闻,就是挺奇怪的。五香粉是什么啊,你哪沾上的?” 李道明并不关心厨房里的事情,没听说过五香粉的名字,也不知道这是叶柔儿的中药发明,故有此一问。 叶柔儿就简单的给他解释了一下,李道明对厨房的事没什么兴趣,他只管吃不管做。 叶柔儿现在一身的胡椒粉味道肯定是不能去书房的,要是给慕容锦熏着了就不好了,于是叶柔儿就让李道明帮她给慕容锦带个话,下午不过去了,她要回去好好的清洗一番才行。 叶柔儿回到小院将衣服脱下来,她只有两套衣服,脱了这套婢女服就只能换上那套有些短小的旧衣。那日她穿着不合适的衣服到慕容锦处跑了一趟,回来就让玉容看见了,已经提醒过她衣服有些不合身别再穿了。 叶柔儿一想到她穿着不合适的衣服在慕容锦面前晃荡了一圈,就羞愧的死的心都有了。她心想长得不漂亮也就算了,三分样貌七分打扮,可如果再在慕容锦那里留些不修边幅的印象,可就大大的糟糕了。 玉容也是自责了一晚上,第二天便托段阳帮忙从府外买了一匹布回来,准备给叶柔儿重新做一件衣服。只是做衣服需要时间,这么两天而已新衣服还没有做好,所以叶柔儿暂时也只能先用旧衣服将就一下。 叶柔儿一边换衣服还一边在想,她现在也不是没有钱,以后可不能在衣着打扮上委屈自己,她要美美的,否则怎么勾引慕容锦啊!幸好今天下午不用再去见慕容锦,所以穿旧衣就穿旧衣吧,忍了。 她们家住的院子里也有一个伙房,平时用来烧点热水使用,叶柔儿去伙房看了看,柴火倒有,只是水缸里的水不够了,要去提些水来。叶柔儿拿上木桶出了门,乔真睡醒了走出来正看见她,于是一跳三丈高的要帮着她去提水。 两人手拉着一路说说笑笑的往水井处走,却不想这个时间很多人都来提水,水井边等着不少人,叶柔儿就牵着乔真在边上等了起来。叶柔儿成天瞎忙,难得白天有时间能带着乔真,所以小丫头特别的高兴,就缠着叶柔儿要听故事。 叶柔儿想了想,就给她讲了丑小鸭的故事,她讲的绘声绘色,故事又别致有趣,所以不光是乔 真在听,边上等着提水的丫鬟婆子们都竖起了耳朵朝她这边凑了过来。 故事讲完了,乔真一脸的向往憧憬,叶柔儿笑呵呵的看着她问道:“真真喜欢这个故事吗?” 乔真用力的点头,大声回答喜欢,正轮上叶柔儿提水了,叶柔儿去摇井绳的时候,乔真就想象着自己是一只白天鹅,张开手臂围着水井跑来跑去,咯咯的欢笑着。 “这小丫头长得可真好看,是谁家的孩子啊?”大家看乔真活泼可爱长得又俊,不免就多瞅了两眼,后来知道是管事叶大娘家的孩子,众人就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们都知道叶家的大闺女是在夫人和公子面前都得了脸面的,没想到叶家的小女儿也是这般出众,将来必定也是个出彩的。 如果这个欢笑的小丫头是叶家小女儿,那难道刚才讲故事的就是叶柔儿? 好几个人的眼睛就都朝叶柔儿看了过去,提水的大部分都是粗使的丫鬟婆子,她们不认识叶柔儿,只是瞧着这个提水的小姑娘五官也不见多出众,穿的衣服更是不怎么合身,显得颇为寒酸,根本不像是得宠丫鬟的装扮,所以她不能是那个传闻中的叶柔儿吧?众人看着叶柔儿的眼光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叶柔儿浑然不在意,这阵子她可算是后宅里的风云人物,各式各样的眼光她都见过了,早已习以为常。她提了满满一桶水,又招呼了乔真,小姐俩手拉着手就回去了,留下了众人在那边议论纷纷。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叶柔儿觉得浑身都舒服了,懒洋洋的就只想睡一觉。她半伏在窗边,享受着暖暖的阳光,用手指勾着半湿的发梢,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眼睛也是微眯着,恨不能立刻就睡过去。 事实上最后她真的趴在窗边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梳头的篦子,就那么半枕着窗台,陷入了美美的睡梦中。 她梦到了前世的学校,梦到了她的朋友和师长,梦到了她打工的那家小饭店,梦到了她拿着入学通知书去学校报到,梦到她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中专注的学习,还梦到坐在她前面的帅哥回过头来跟她说话…… 然后她就猛的醒了过来,那帅哥长着一张慕容锦的脸。 “姐姐,有人找你!”乔真正在拉她的衣服,原来刚才是乔真叫醒了她。 叶柔儿缓过神来,还有些怔忪恍惚,“谁找我啊?”她擦了擦嘴角,刚才在梦中见到帅哥,不知道她有没有流口水?幸好嘴角还是干的,看来她在梦中还是有节操的。 “叶姑娘好!”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二十多岁的妇人,笑盈盈的朝叶柔儿问了声好。 叶柔儿赶紧站了起来拢了拢头发,她不认识这两个人,“二位是?” “姐姐,她们俩是裁缝匠,说是来给你做衣服的。”还没等那两人说话,乔真已经最快的接了过去替他们回答了。 恩?叶柔儿有些不解的看着两人,“给我做衣服?二位没有弄错吗,我并没有请裁缝来啊。” 其中一个妇人立刻笑道:“没有错,是来给叶柔儿姑娘做衣服的。” “是谁让你们来的?”叶柔儿疑惑不解。 “是府上的慕容锦公子,方才咱们去给公子量尺寸,公子就吩咐咱们来这给叶柔儿姑娘也量一下尺寸,好好的做两件衣裳。” 原来是慕容锦啊,可是他干嘛给她做衣服?还是说这府里的丫鬟们都有的呢? “是光给我做衣服,还是大家都有的?”叶柔儿又问。 “别人咱们不知道,公子只吩咐了咱们到姑娘这里来,方才在公子那处也给李家表少爷量了。” 叶柔儿点点头,“那就量吧。” 估计是那天慕容锦看见她穿了不合适的衣服所以才有这样的安排吧,叶柔儿默默叹了口气,她还指望着慕容锦粗心大意没有发现她的窘态呢,看来是没可能了。 两个妇人给她量了尺寸,又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做的样式,叶柔儿也不大懂,就说捡着简单方便的做就好了,样子朴素大方一点就好。妇人带了衣服料样,又全都拿出来让叶柔儿挑,叶柔儿仔细的看过去,鲜艳的、华美的都不要,最后只选了一块天青色的棉布。 那两个妇人就有些为难,“叶姑娘,这料子太素净了些,你再挑挑,这些粉的红的都不喜欢吗?公子可吩咐咱们好好的帮姑娘做两身衣服呢。姑娘穿这个应该好看!”妇人拿起一块樱桃红色的料子在叶柔儿身上比量了一下,“这个颜色很趁姑娘的脸色,显得很精神。” 叶柔儿笑着摇摇头,还是指着那块天青色的棉布说到:“就这个吧,我只是这府里一个丫鬟,穿这个鲜艳的太过招摇了,而且我身上还有孝,应当穿的素净些。” 两人听她这样说也就没再多言语,只是叶柔儿做一块普通棉布的衣服用不了多少银子,她们赚的少了脸上难免不那么热络了。 叶柔儿也没在意,拉过乔真来,将一块翠绿色的料子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小丫头长得唇红齿白鲜花一样,这样一块料子放在她身上就好像红花陪着绿叶,说不出的新鲜,叶柔儿笑起来对那两个夫人说:“还有这块绿的,给我妹妹做一件,要最新的样式。另外我还有个弟弟,大概这么高,我想给他也做一件,不过他今天没在府里,你们的裁衣铺子在哪里啊?改天我带他过去选料子。” 两个妇人没想到在这里另有一份活计,立刻又笑了起来,热情的将铺子位置说了,又给乔真量了尺寸,一个劲的夸奖这小丫头长得漂亮。 叶柔儿笑呵呵的拿出银子来,“我们这两套衣服总共多少钱?” “不用姑娘出钱,公子说了都记在账上一起结算呢。” “那可不行,我们的衣服我自己给。”叶柔儿很坚持。 因为后宅的银钱账目都归玉容管着,而这衣服钱最后也是跟玉容结算,如果这回叶柔儿真的不给钱让府里出银子,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说不定就会闹出闲话来,让玉容平白担了责任。再说她现在有钱,根本不差这两件衣服钱。 妇人推脱不过她,又想着左右都是人家府里自己的事情,谁给钱还不是一样,所以最后还是收了叶柔儿的银子,两套衣服加一起也不过四钱银子,在如今的叶柔儿这里就是毛毛雨。 送走了两个妇人,乔真眨着大眼睛天真的看着叶柔儿,满脸欢喜的问她:“姐姐,那衣服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啊?过年的时候能穿上新衣服吗?” “哈哈哈!”叶柔儿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这才没出二月呢,小丫头就在想着过年穿新衣了。“用不了那么久啊,方才你没听她们说吗,五天之后就能做出来了,到时候真真就能穿新衣服了!真真喜不喜欢穿新衣服啊?以后每个月都给真真做新衣服好不好啊?” “好!每个月都做新衣服,一直做新衣服!”乔真欢喜的叫了起来,眼睛都快笑没了,露出一口小白牙,一头扑在叶柔儿的怀 里抱着她的腰高兴的直蹦高。 叶柔儿搂着她,在她花般的小脸蛋上亲了两口,前阵子她们是过的清苦了些,现在日子缓过来了,可再也不能亏着孩子。 叶柔儿本来想去慕容锦那边回个话道谢的,但是考虑到她的婢女服洗了还没干,身上这件又不太能见人,也就暂时作罢了,打算明天去书房的时候再跟慕容锦道谢。虽然做衣服没用府里的银钱,但这到底是慕容锦的一片好心。 吃过晚饭叶柔儿又去找段阳和乔琰,讨论了一下十三香上市的问题,现在他们店面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所以十三香的上市就不用像五香粉当初那么麻烦,只需要在店里贴一个告示,宣传一下十三香的功用就好,至于价格,仍然是跟五香粉同样的一百文一斤,让大家自由选择到底是买五香粉还是十三香。 “对了,你做的那个松花蛋什么时候能上市?”距离上一次第一批松花蛋成功已经过去了六七天的时间,叶柔儿重新又腌制了一批大约一百枚,乔琰一直挂念着这东西,在他看来这种松花蛋可以做的少一点,卖的贵一点,勾着有钱人的胃口,走比较高端的销售路线。 “大概还需要七八天吧,别急,这还是在试验阶段,等配方弄好了以后做就快了。对了,崔先生有没有说李家那边怎么样了?我都好几天没看见崔先生了,他到底在忙什么,段大叔知道吗?” 段阳挑挑眉,没说话也没摇头,很显然他知道崔光正在忙什么,但是不打算告诉叶柔儿和乔琰。 叶柔儿垮了肩膀,“段大叔,什么事这么神秘啊?你越不说我跟乔琰越是好奇啊。” “别带上我,我不好奇。”乔琰冷淡说到,被叶柔儿狠狠的剜了一眼,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乔琰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但还是坚持跟叶柔儿唱反调,咬牙切齿道:“我真的不好奇!” 饶是段阳这种千年冰山脸都被他俩给逗笑了。 “是不是跟赵家有关?这几天赵牧又有什么消息了吗?京城的高御史到底什么时候彻底放弃赵家啊?”叶柔儿不死心的追问,她真是巴不得赵家一夜之间大厦倾倒。 段阳点点头,“算是。” “段大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惜字如金呢?”叶柔儿对他的回答表示不满。 “其实赵家的生意都被打压的差不多了,不过在北边还有一座矿,崔先生这几天就是在忙这个矿的事,这也是赵家最后的一个筹码了。” “什么矿?” “金矿。” 叶柔儿瞪大双眼,金矿!赵家居然有一座金矿!难怪他们家那么有钱。她就说么,一个峦城的大地主而已,就算生意做得好也不可能那么富裕,还被高御史如此看重,如今有了这金矿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金矿?”一直装深沉的乔琰也瞪大双眼,诧异的看着段阳。“峦城真的……有金矿?!” 他的表情很惊诧,跟叶柔儿的纯粹好奇不同,他听到金矿这两个字的时候一开始是不相信,然后是诧异,最后却又变成了愤怒。 乔琰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段阳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对,真的有金矿。” 乔琰腾的站了起来,身体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有些颤抖,咬牙低吼:“赵牧!” 怎么回事?叶柔儿也随着他站了起来,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乔琰怎么忽然这么愤怒了起来,赵家的金矿难道跟他有什么关系不成? 第129章 姐姐 “乔琰你怎么了?”叶柔儿关切的看着乔琰,觉得他现在精神极度的紧张,好像随时会爆发滔天的怒火。 乔琰的眼圈慢慢的红了,目眦尽裂,咬紧了牙关紧紧的抿着嘴唇,双手握拳都在微微的颤抖。 “你冷静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别激动,是不是跟赵家的金矿有关?”叶柔儿拉着他的衣袖,生怕下一秒他就拔腿狂奔而去。 “不是赵家的!”乔琰低吼道,眼泪刷的流了出来,“金矿不是赵家的,是我们家的!” 什么?叶柔儿诧异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段阳。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光顾着生气,你倒是说明白啊!”叶柔儿用力将乔琰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随着眼泪的奔流,乔琰的情绪好像终于得到了宣泄,他喃声说道:“那金矿应该是我们家的,被赵牧给骗了!” “喝点水,慢慢说。”叶柔儿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安抚的拍了怕乔琰的后背,若在平时乔琰早别扭的甩开她的手了,可是这一刻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就没有拒绝叶柔儿温柔的抚慰。 “十几年前,我爹来峦城做生意经人介绍认识了赵牧,赵牧说峦城北面有铁矿,要跟我爹合伙开采,我们家占七分,赵家占三分。我爹信以为真就投了不少银子。后来后来不知怎的,就说那个铁矿被官府给封了,不让采了,赵家就趁机撤了股,我爹又拿了银子上下打点,好不容易说动了禹州知府同意解封重新开采,可是又没过多久,我爹就被人举报贿赂官员而锒铛下狱,还判了斩立决,我们家也因此被查封了,亲戚家眷充军的充军,下狱的下狱。我娘带着我和妹妹逃了出来,本来想求赵家帮忙打点,结果赵家翻脸不认帐,还报官将我娘给关了起来,没多久就病死在狱中!” 乔琰说到这,双眼通红,仿佛又看见了母亲病死在狱中而父亲被斩首时的惨状。 叶柔儿心头一紧,原来乔家跟赵家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可是这跟金矿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那所谓的铁矿根本就不是铁矿!我爹入狱之前矿上的管事就飞鸽传书给我爹,说在矿山里发现了金子,让他赶紧来,可是还没等我爹来峦城就被抓了起来。当时我们家还没被封,我爹就找人到峦城查证,传回去的消息是真的有金矿,可是等我娘找到赵家的时候他们却不肯承认,还买通官府偷偷的更改了矿证,把我爹的名字从矿证上划了去。当时我还很小,很多事只是从叔伯的口中听说,其实我爹犯得事根本罪不至死,是赵家使了银子买通了官府才判了斩立决。如果我爹还活着,赵家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把金矿抢过去,只怪我爹信错了人,赵牧,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说到最后乔琰已经痛哭流涕,好几年前的事情,他当时只有八九岁所以根本不了解事 情的细节,只懵懂的记了个大概,不过就是这个大概也够人推测事情的全貌了。 叶柔儿见他哭得伤心,也微微的红了眼眶,她早猜到乔家从前很富贵,却没有想到原来他们家是因为赵家而败的,乔琰与赵牧可谓有杀父之仇。 “你怎么不早说……”叶柔儿轻轻的拍着乔琰的后背,“乔琰,你要相信我,相信段大叔,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乔琰狠狠的擦掉了眼泪,冷然道:“段大叔,赵牧现在在哪里?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给我爹报仇!给我娘报仇!” 段阳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气,冷声道:“杀他会脏了你的手,这样的杂碎根本不配人动手。你放心,他逃不掉。” “段大叔,如果赵家败了,那金矿最后能不能还给乔琰?那本来就是他们家的,还有他爹的案子,能不能平反?”叶柔儿虽然也很赵牧,但她更关心的是赵家败落之后的事情,反正赵牧肯定是要死的。 段阳思考了片刻,表情深沉。 “我不在乎金矿,我只想让赵牧死!让赵家给我爹我娘陪葬!”乔琰激动的吼道。 “祖宗,你小点声!”叶柔儿赶紧拉住他,把他按在凳子上,他们这毕竟是在慕容府里,四处都是外人,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任,如此大吼大叫着喊打喊杀还是不太好。 乔琰胸膛起伏,早没了平日里的冷静,好像点着了的炮筒,呼哧呼哧的喘气,满脸通红,眼底都是血丝。 “这事尚需从长计议。乔琰,你本来姓韩吧?你爹叫韩磊,你娘是乔雪娥,对吗?”段阳认真的看着乔琰问到。 乔琰红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段阳,“段大叔,你怎么知道我爹娘的名字?我确实姓韩,名叫韩琰,我妹妹叫韩真。” 段阳点点头,“其实关于那座金矿,官府早就查出了问题,只是韩家已经败了,找不到证据指正赵家,所以事情才耽搁了下来。如果早知道你是韩家的后人,这事恐怕也能早点解决了。” “段大叔,需要我做什么?”乔琰一听这话又激动起来,他现在是充分的信任段阳,只要能将赵家扳倒,段阳让他干什么都行。 “当日官差去韩家抄家,本来就想找一份很重要的文书,还有你爹的印鉴,但是当时都没有找到,估计是被你娘偷偷带了出去,那文书和印鉴现在可都还在?” “还在!” 叶柔儿诧异的看了乔琰一眼,当日她遇见乔家兄妹的时候,他们衣不遮体身无长物,并未发现什么文书还是印鉴的啊。 “当真?只要有那份文书和印鉴,赵家必死无疑。” “段大叔,我这就带你去取!我把东西藏在……”乔琰激动的站了起来,一时就要拉着段阳去取证物。 “不忙,别急。”段阳拦下他,“你真的相信我嘛?你就不怕我与赵家是一伙的?” 乔琰的神色明显一变,但转瞬他又恢复郑 重:“段大叔,我相信你!” “好孩子。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等几天,我把这消息传回枢密处,等处里派人过来,到时你再将东西拿出来,这次一定能将赵家给钉死。” “好,我都听段大叔的!”乔琰双目赤红,哽咽道,深仇大恨终于有望得报,压在少年心里的沉重巨石仿佛被撬动了一角,让人有微微松口气的感觉。 叶柔儿心疼的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这孩子心里原来藏着这样痛苦的秘密,小小年纪就被赵家害的家破人亡真是可怜。她看向乔琰的目光多了许多同情,难怪上元节那天在街上遇见赵牧,当时他和乔真的表现那么激烈,要是她能早点察觉到他们的秘密,那是否可以给他们多一些安慰和保护呢? 叶柔儿回去一晚上都辗转反侧,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心疼,心疼乔琰,也心疼乔真,又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做的很不合格,都没有察觉到他们兄妹心里藏了那么沉重的仇恨,也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他们兄妹两个。 可转念又想到,一旦赵家败落韩家平反,那他们兄妹会不会就要离开了呢?想到未来的那种可能,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相处了这么久她已经将这对兄妹当成了自己的弟妹,如果他们真的离开还真让她感觉很舍不得。 她抬起手腕,用灵珠的光芒照了照乔真睡梦中的小脸,小丫头也许梦到了穿新衣,睡着了嘴角都是弯弯翘起的。 真希望她一辈子都能这么单纯而容易满足。叶柔儿摸了摸她光滑的脸蛋,乔真就着她温热的手掌小猫咪一般蹭了蹭,全然的信任和依恋,让叶柔儿心中一暖。 第二日一早,叶柔儿忽然想起一个极重要的问题,她连给慕容锦做早饭都顾不得了,急匆匆的跑到了段阳他们住的院子里。 “段大叔,乔琰!”她一进院子就喊了起来,院子里小丫鬟们正在晨起打扫,见她忽然闯了进来都是一愣。 “柔儿妹妹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大丫鬟云桃挑了帘子走出来,笑呵呵的把她迎了进去。“段先生和乔琰刚起,都还在洗漱呢,柔儿妹妹在这里稍等一下。” “好的。”叶柔儿一听段阳和乔琰还都在府里没有出去,才放下心来。 崔光正昨天晚上并未回来,所以云桃很清闲,就陪着叶柔儿在院子里说了会话,云桃的弟弟被玉容派给慕容锦跑腿,所以云桃话里话外都是对玉容的感谢。 “柔儿,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段阳早起练了一趟拳,这时洗漱过后从房中走了出来。 “段大叔,我找你有事!”叶柔儿迎了上去,云桃知道他们有话说,便很识趣的笑着告辞走了。 “什么事?” 叶柔儿四下看了看,见丫鬟小厮们各忙各的都离他们很远,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段阳说到:“段大叔,我想着先别让乔琰去店里了,他的身 份万一被赵家人知道了怎么办,这时候还是安全第一。” 段阳闻言略笑了笑,“哦?柔儿觉得我保护不了他?” 叶柔儿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他现在出去太危险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当然相信段大叔的本事,可赵家的人实在是诡计多端,万一他们用个调虎离山计什么的,段大叔你毕竟只有一个人,所以他还是呆在府里安全一点!” “可是铺子里离不了他啊。”段阳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柔儿,“你舍得不赚银子?” “银子哪有乔琰的安全重要!宁可把铺子关了也不能让乔琰去冒险,真的,段大叔你听我一回,让乔琰留在家里吧,要不我去铺子好了,比起乔琰,赵家跟我的那点仇简直不值一提,他们这时候估计也没心思对付我了。以后还是我去铺子里好了!” 段阳哈哈的笑了起来,看着叶柔儿的身后说到:“乔琰你可都听到了,在柔儿的心里你可比铺子和银子都重要,甚至比她自己都重要。” 叶柔儿诧异转过身去,只见乔琰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睡,眼底都是红血丝,也不知道在叶柔儿的身后站了多久,但估计方才她与段阳的对话乔琰都听到了。 “乔琰,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方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最近先别出去了,老实在府里呆着吧,铺子那边你不用担心,大不了就关几天。” 乔琰静静的看着叶柔儿,琥珀色的眼珠在晨光下晶莹剔透,过了好半天他才眨了下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一扇,微微垂下了眼帘,朝着叶柔儿长身一揖,一开口却是让叶柔儿也有些愣住了。 “……姐姐,多谢姐姐替我着想,可是我身为男儿却不能让姐姐替我犯险。请姐姐放心,赵家没人见过我,他们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前几天我已经贴了告示,说铺子里要招个账房先生,昨天已经有人来应聘了,我看那人像是老实有才干的,已经将人留下了,今天咱们都不用再去铺子里看着,请姐姐不用在担心。” 叶柔儿微微的怔住,相处了这么久乔琰始终不肯开口叫她姐姐,没想到今天却忽然叫了起来,一旦叫了出来就姐姐长姐姐短的说个不停。她忽然觉得眼眶一热,心里明白她这是终于得了乔琰的信任,他家逢变故自然是谨慎又谨慎的,之前恐怕一直对他们都有所戒备吧,这时肯叫她姐姐,那才是真的对她摊开了心怀。 叶柔儿感动的朝乔琰走了两步,轻轻的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红着眼睛道:“恩,这我就放心了,弟弟。” 其实乔琰昨天在叶柔儿和段阳面前坦白了身世也是一时的激愤,他确实从心里感激叶柔儿收留他们兄妹,也感激段阳对他们的照顾,但要说如何信任那是没有的。 不是他不想信任,而是不敢 信任。 韩家家破人亡的过程其实比昨天他说的要惨烈的多,他爹是长房长子,管理着韩家的家业,平日里叔伯婶娘们看着都很敬重他爹,可是真当他爹糟了难被下狱,那些个慈眉善目的亲戚们却忽然都变了脸色,犹如魔鬼般扑上来,恨不得将他们孤儿寡母给生吞活剥了,他们兄妹是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 他犹记得母亲临死之前用枯木一样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双目泣血含恨嚎哭着要他发誓:“小琰,你要发誓,这一生一世都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人!” 母亲还要他带着妹妹好好的活下去,不要报仇,只要好好的活下去。 但是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那样大的一份家业,那么美满的一个家庭,一夜之间就败了,败得干干净净。 他要报仇! 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报仇,他领着妹妹连饭都吃不饱,根本无法接近仇人赵牧的五步之内。他只能在峦城潜伏着等待机会,而愁苦郁闷之时只因在街上写了两句咒骂赵家的话,就被赵家掀了书画摊子,把他扔进了冰冷的河水中,差点没要了性命。 乔琰病重深沉的以为他就要死了,就要去地下追随父母了,可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却忽然遇见了段阳和叶柔儿,被他们给救回了一条命。 最开始乔琰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们二人的用心的,以为他们看穿了他的身份,是冲着他手里的东西而来。可是在那个平静的小山村,他见识到叶柔儿的聪明伶俐,感受着玉容温柔的关怀,还有襁褓中小虎的依赖,这些都让他有些恍惚。这家人虽然清贫但却活的肆意,她们根本不关系他从哪里来,他有哪些过往,她们只奔着明天,只想着将来,他的那些仇恨好像都变成了无谓的过去。 他开始跟着少女畅想未来,巴望着靠自己的双手挣出一份家业,想起母亲临终时嘱咐他的话,好好的活着,不要报仇。 直到上元节的时候在街上再遇见赵牧。 仇恨又如影随形笼罩在他心上,他发现赵家是如此的狡诈奸猾,根本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好在还有崔先生,有段阳,有叶柔儿,赵家似乎正一步一步的走向灭亡,他耐心的等着,可也心急如焚。 所以当昨天晚上听到段阳说金矿是赵家最后的筹码之时,他一时激愤终于忍不住道出了身世,而母亲的话如梦魇一般不停在他耳边回响,不要相信任何人!让他一夜都惊魂不定。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信错了人,他不知道今天一早醒来他们兄妹是不是又被人出卖了。 可当他睁着通红的眼睛从房间中忐忑不安走出来的时候,却听见叶柔儿说:让乔琰留在家中,换我去铺子里。 他听见喀嚓一声,好像有什么一直禁锢着他的东西碎开了,然后他终于张开嘴,喊了叶柔儿一声姐姐。 跟妹妹不同,姐姐是能保护他的。 第130章 毒药解药 对赵家的绞杀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整个峦城都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杀,饶是跟赵家没什么关系的普通民众,也因为这种氛围而整日活的战战兢兢,连婴孩的啼哭声似乎都憋闷了。 好在叶柔儿他们被慕容府很好的保护了起来,所以他们虽然身处事件的中心,但这几日却出奇的平静。 自那天坦陈身世之后乔琰就没有再出府,妙香居里有大山和春妮看着,新来的账房先生也很尽职尽责,到也没出什么问题。 乔琰一时间闲了下来,家仇终于有望得报,他反而觉得心态平和了很多。关于那座金矿,段阳并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会不会还给他,此事毕竟也不是段阳说的算的。事到如今乔琰反而看明白了许多,以他们家如今的这个情况,如果真掌握着一座金矿,那肯定还会招来别人的算计,是祸不是福。所以他就跟段阳商量了一下,他愿意以韩家的名义将这座金矿捐给国家,只求能为他爹娘平冤昭雪。 乔琰呆在府中的这些天一直在想将来要怎么办,与叶柔儿预想的不同,乔琰并没有要带着妹妹离开的想法。反正韩家已经倒了,他们也无人可以依靠,往事如过眼云烟,那些痛苦的回忆不如就让他们彻底随风而去吧。他甚至觉得不恢复韩姓,就继续姓乔也很好。 他和乔真已经习惯了把叶柔儿她们当成家人,所以他想就这么跟着玉容,跟着叶柔儿和段阳,大家一起平静的过下去也很不错,他可以帮着叶柔儿打理生意,两人合作开拓一份家业,一家人和和美美,将来嫁人的嫁人,娶妻的娶妻,开枝散叶承欢在玉容膝下,实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日子缓慢的过着,而峦城人在赵家大厦将倾的压力下终于盼来了第一场春雨甘露。 这场春雨来的晚,而且雨势很弱,雨丝如牛毛飘散,几乎连地皮都没有打湿,走在雨中也根本不需要打伞,只有空气变得湿漉漉的。 乔真有些无聊的蹲在廊下,用一个小碗接着屋檐上滴落的水滴,雨势太小,只有滴落在屋檐上顺着瓦楞的方向才能慢慢汇聚成雨滴,过好半天才叮咚一声掉如瓷碗中,她接了一个时辰也才小半碗水而已。 “真真你在干什么? ”叶柔儿一路沿着回廊走回来,身上的衣服还都是干的。刚才她本来在书房读书,但是慕容锦派出去调查各地春旱情况的人回来了,这会儿正在书房里跟慕容锦汇报情况,叶柔儿不好打扰他们商议正事,于是拿了两本药书回去看。 “姐姐!”乔真站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到叶柔儿的身边,“我在接春雨,听说春雨很好喝。” “怎么可能好喝,第一场雨最脏了,你可千万不要喝,记得吗?小心拉肚子。”刚才她一路走回来,也见不少丫鬟都拿了碗盆在接春雨,她只能连连摇头。叶柔儿对古人的观念真是不敢苟同,他们总认为第一场雨水、第一场雪水都特别甘甜,而在叶柔儿看来,第一场降水都很脏。 “外面冷,你怎么没加件衣服?小心感冒。”乔真穿的是新作的翠绿色的襦裙,那裙子虽然好看,但到底是薄料子,在雨天里穿还是有点单薄了。 “什么是感冒?”乔真随着她进屋,扬起小脸好奇道。 叶柔儿才发现她无意间又说了现代词汇,笑呵呵的刮了下乔真的小鼻子,“感冒就是受寒啊,会发热咳嗽流鼻涕,流鼻涕你知道吧?到时候鼻子头都红红的,就一点也不漂亮了!” 乔真被她的形容给吓到了,小姑娘刚得了新衣服正是臭美的时候,一想到可能会变得不漂亮立刻紧张了起来,再不用叶柔儿吩咐,赶忙跑去加了件衣服。 叶柔儿笑呵呵的看着她,觉得非常有趣。其实哪个女孩不爱漂亮,就连她自己今天也是穿了那件新做的天青色的裙子,还特意求着手巧的丫鬟帮她梳了双环髻,又在鬓间插了春妮送给她的绒花,一早上对着镜子照了好半天。 窗子半开着,隔着回廊和屋檐雨丝并未能飘进房中,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只觉得亭台楼阁都好像罩了一层薄纱,掩在云雾里,平添了一份柔美。 叶柔儿在窗边给乔真安置了一张小桌,让她在那里抄写千字文,自己则抱了一本药典,仔细的钻研了起来。 忽然扑棱棱的声音传来,叶柔儿抬起头,见窗台上落着一只白鸽,腿上还绑着信筒。 她认得这是慕容锦养的信鸽,平日都有专门的人伺候着从来不会乱飞,不知今日怎么会飞到她们院子里来 。 叶柔儿抬手赶了赶,那鸽子很淡定的在窗台上走了两步,咕咕的叫了几声却并不飞走。 “呀,鸽子!”乔真的注意力一下就被鸽子给吸引了过去,灵巧的站上了小板凳,抬起小手小心翼翼的接近那只白鸽,摸了两下。 白鸽并不怕人,被乔真摸了两下也只是抖了抖翅膀,还是没有飞走。 乔真大了胆子两只手都伸了过去,把白鸽给抱了起来,拢在胸前高兴的什么似的。 叶柔儿见她高兴就拿了点心渣子去喂那鸽子,鸽子就着她的手心一点点的啄食着,碰的她手心痒痒的,叶柔儿又忍不住小家子气的想起了她那两只老母鸡…… 哎,要是它们还在,恐怕这时候也应该孵出一大窝小鸡仔了吧?黄橙橙的,毛茸茸的,叽叽喳喳的,满院子的四处溜达,到了饭点一敲食盆子就会颠颠的跑过来,有那笨的还会叽里咕噜的翻几个跟头,呆头呆脑的那该多可爱。 都怪可恨的赵家!无辜连累了两条鸡命! 乔真笑嘻嘻的朝叶柔儿道:“姐姐,咱们偷偷的把这鸽子留下吧?” 叶柔儿摸了摸鸽子毛,拍掉手上的点心渣子,“那可不行,这是公子养的信鸽,有正经用处的。你要是喜欢鸟,赶明给你买个大八哥养着,你还可以教它说话。” 乔真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八哥显然比鸽子有吸引力多了,“真的?” 叶柔儿从她手中接过那只白鸽,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了。不过姐姐有个条件,真真要是能把三字经全都背下来,姐姐就给你买,怎么样?” “好!”乔真兴奋的点头,三字经她都背的差不多了,这个条件真的很容易达到。 “那现在咱们把这鸽子给公子送回去好吗?” 乔真点点头,“姐姐能给我抱着吗?我保证不让它飞了!” 叶柔儿将鸽子交到乔真手里,小姐妹两个欢欢喜喜的出了门朝慕容锦那边去了。 远远的就看见苏苏正坐在慕容锦的书房门口打络子,书房的门窗都紧紧的关闭着。叶柔儿便知道慕容锦的正事应该还没有谈完,苏苏这是在替他守门呢,恐怕这时候不方便过去打扰,懂事的就连走路也应该绕路避嫌。 她只是来还鸽子,其实交给小厮就可以了,也没必要去打扰慕容 锦。于是叶柔儿便带着乔真绕过了一片竹林,那边有一个不大的院子,用绿竹夹了墙,院子里只有一座假山,鸽子窝便就着假山上的孔洞,设在那假山上。养鸽子的小厮叶柔儿也认识,就是云桃的弟弟云松,他与叶柔儿同年都是十五岁,脾气温和,人也长得很清秀。 “柔儿姐姐怎么过来了?”云松虽然与叶柔儿同年,但还是尊称她一声姐姐,见叶柔儿进了院赶紧就站了起来,笑脸迎了过来。方才他正在用锤子砸鱼骨,准备捣碎了搀在鸽子饲料中的,这法子还是叶柔儿告诉他的。 “这鸽子不知怎么跑到我们院子里去了,我给你送回来了。”叶柔儿说着乔真就将那鸽子举了起来,送到了云松面前。 “还劳烦姐姐走这一趟。”云松接过那只鸽子,抱在怀中摸了摸毛,然后才开了假山上的一个小铁笼子,将鸽子放了进去重新扣上了门。 “别客气。只是你运气好,这鸽子正好被我看见了就给你送过来,可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也许就抓去吃肉了呢。”叶柔儿笑着说了两句,她想提醒云松,这鸽子要是丢了可不是每次都能找回来的。 云松是个伶俐人,自然懂得她话里的意思,“多谢姐姐,我以后会加十二万分小心的,叶大娘看重我才把我调到这边来当差,我一定好好的表现,请姐姐放心。其实这鸽子不是从我这跑出去的,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许是下雨天才迷了路,飞到姐姐那边去了。你瞧这腿上绑的信筒还没开呢。” 云松将信鸽腿上的信筒指给叶柔儿看,叶柔儿这才明白,原来这只鸽子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那幸好她给送了回来,否则真要丢了,这鸽子带回来的信也就丢了。 “倒是我错怪你了,不好意思。”叶柔儿笑着承认错误,给他赔礼道歉。 云松哪敢受她的道歉,连连拱手告饶,“姐姐快饶了我吧,姐姐都是为我好,我懂的。” “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乔真,走,咱们回去了。”叶柔儿笑着跟云松道别,又招呼正隔着铁门跟鸽子大眼瞪小眼玩的乔真,两人就离开了。 她们绕过了竹林,正看见慕容锦的书房门打开,几个人从书房中走出来,大家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很凝重。 叶 柔儿远远的看着,拉着乔真放缓了脚步,果然等那些人都走了之后,慕容锦书房原本紧闭的窗子就都打开来,露出屋子里慕容锦清俊的脸庞。 清冽的空气冲入室内,驱散了房中的沉闷,慕容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朝窗外看去,正瞧见叶柔儿拉着乔真站在细雨中,也正朝他这边看过来。 隔着薄薄的雨雾,视线都染上了一层氤氲,她们的身影也有些朦胧。天色暗沉,外面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寡淡,只有两个小姑娘一篮一绿脆生生的站在那里,成为这天地间唯一的两道亮色,鲜活了暗沉的天色,也鲜活了慕容锦的视线。 那一日慕容锦见叶柔儿穿着不合适的旧衣,心中颇为怜惜,于是便派了裁缝匠人去给她量体裁衣,可后来匠人来回禀,说叶柔儿只挑了块不起眼的青色棉布,而且坚持要自己付钱。 慕容锦知道叶柔儿自打开了妙香居之后肯定是不差钱的,自己付钱就自己付吧,只是对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选那么素净的蓝色表示了一点不解。匠人回禀说叶柔儿顾念着身上有孝,所以不肯穿鲜艳的,慕容锦才懂了,也就随她去了。 可是事后心里却觉得有点遗憾,觉得叶柔儿实在很不容易,也很可怜。想想京中花团锦簇的苏玉婵,再想想衣不合体的叶柔儿,只觉得造化弄人。 可这时候见叶柔儿穿了新衣,却又觉得粗布麻衣自有股说不出的娇憨美丽。 美人有富贵如牡丹,有清幽如谷兰,如叶柔儿这般的,可谓田间野花,质朴可爱。 “苏苏,看看是不是柔儿在外面,叫她过来。” 隔着雨帘望了慕容锦一眼叶柔儿便打算离开了,却见苏苏站在廊下朝她招手,叫她过去。 叶柔儿抓着乔真的手就紧了紧,眼底却多了一抹笑意。虽然相处的日子久了总能见到慕容锦,但她还是舍不得错过每一分每一秒,总想多看他一眼。而每看一眼,便多加重她的思欲一分,不知不觉间已经相思入骨无处医治。 她牵着乔真的手朝苏苏走过去,因为正被慕容锦看着,所以她每一步都踏的婀娜,脸上带着笑。 她又想起不知从哪里看到,最近总在脑海里萦绕的一句话,很文艺的一句话。 你是我的毒,也是我的解药。 第131章 慕容锦所求 “外面下着雨呢,你不好好的在屋里呆着,四处乱跑什么,小心受寒。”叶柔儿进了屋,慕容锦倒是先开口埋怨了她两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着一股亲近,还真是颇有为兄为长的架势。 “其实雨很小,也不碍事的,多谢公子关心了。”叶柔儿微笑着给他见礼,又叫乔真也给慕容锦行礼。 “这就是你妹妹吧?叫什么名字?”慕容锦没见过乔真,见小姑娘长得高鼻深目浓眉大眼的,好像年画上的童子一般好看,饶是他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回公子,我是乔真。”小丫头笑盈盈的屈膝给慕容锦拜了一拜,无论是玉容还是叶柔儿都没有教导过乔真让她自称奴婢,所以她当着慕容锦的面还是自称为我。 慕容锦和蔼的对她笑了笑,招呼苏苏拿几块好吃的点心赏给乔真,又想起来他这里的点心都是叶柔儿特意备下的,对乔真来说可能也不算新鲜玩意。 “多谢公子。”乔真接过点心盘子,恭敬的道谢。 “这都是你姐姐做的,你倒不用谢我。你跟着苏苏去外面玩去吧,我跟你姐姐在这里说会话可好?” 小丫头点点头,又看了叶柔儿一眼,这才乖乖的跟着苏苏去了外间。 叶柔儿知道慕容锦单独把她留下来肯定是有事要说的,“公子,可是派去各处探访的人传回了什么消息?” “恩,”慕容锦点头,“恐怕你担心的事真的要发生了,今年春天不光是峦城这里大旱,整个禹州府,甚至通州,也都是大旱。再往南边一点的州府,翻了地皮已经可见成堆的虫卵,今夏蝗灾恐怕已成必然。” 叶柔儿表情严肃起来,心中一沉,“那可怎么办?” 慕容锦难得当着她的面叹了口气,面色沉郁郑重,“既然已经不可避免,也只能尽力减少些损失了。据派去各州府探查到人回报,各地官府衙门此时还并未注意到旱情会导致蝗灾,未有考虑应对之法,等到蝗灾一旦兴起,恐怕会措手不及。所以当务之急是立刻将灾情报回京中,请陛下颁下圣旨,各地尽早做防范,将有效的治蝗之法传授下去,集合各地民众兵勇之力,尽力捕杀蝗虫,或许可以挽救五成的粮产。” “如果能救回五成,那也很好了,那公子快把消息传回京城吧!” 叶柔儿知道蝗虫的威力,那真是一片草叶也不会放过,在没有农药的古代,在灾荒年能抢下一半的收成,那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 “恩,我已命人将灾情整理快马加鞭的送回京中了,只是不知道能否第一时间送递陛下的御案之上,所以我才叫你来。” 叶柔儿一愣,叫她来能解决什么? “我想请段先生帮忙,枢密处直接受命于圣上,如果通过枢密处的密报,皇上必能第一时间得知此地灾情。”慕容锦说着,从抽屉中取出一封信来。 原来是想借枢密处的消息传递渠道啊,可是慕容锦直接找段阳就行了,没必要通过她啊,叶柔儿疑惑不解,伸了下手却没敢接那封信,这么重要的情报好像不是她能接触的吧。 “公子为何不直接跟段先生说?这么重要的事,我恐怕不适合参与吧?” 慕容锦微微一笑,“正因为重要,所以才请你帮忙。柔儿恐怕不知道吧,枢密处乃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部门,直接受命于皇帝陛下,不受百官辖制,也不参与政务,莫说是我,就是丞相大人也休想指使枢密处的人做事。我自然可以去求段先生,可是我与段先生只是泛泛之交,恐怕他未必会帮我。” 叶柔儿哑然,枢密处原来是这么高端的部门吗?原来段阳的身份那么超然啊,她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让段阳帮她管理一家小小的调料铺子,这事做得是不是太鲁莽了? “可如果真如公子所说,我也未必能说动段先生帮这个忙啊。”叶柔儿有点底气不足了,忽然觉得不太敢去求段阳,公私不分万一让段阳为难可怎么办。 慕容锦一笑,只将那封信放在了桌上,“这事也许是我莽撞了,只想着柔儿与段先生关系非同一般,段先生或者会看在柔儿的面子上徇私一二,是我想的不周到了。柔儿如果觉得为难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叶柔儿这下真有些为难了,慕容锦这是正儿八经的在求她啊,她怎么能不帮忙?而且这也不算是私事,这毕竟是为了江南地界的数万黎民百姓,于情于理,与公与私她好像都应该帮一下,也许段阳会愿意帮忙呢?还是应该去找段阳问试试,依段阳的个性,他就算是不同意应该也不会怪叶柔儿的。 叶柔儿决定厚脸皮一次 ,她用黎民百姓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给自己鼓了鼓劲,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慕容锦。 “公子,这事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我可以去问问段大叔,但是他会不会同意我就不能保证了。” “如此,我便替万民谢谢柔儿了。”慕容锦温和的一笑,朝叶柔儿拱了拱手。“此事耽误不得,还要请柔儿跑一趟,现在就去找段先生,消息能早一刻送出去,政令也可早一刻颁布下来。” “好的,那我现在就去找段大叔。” “我与你同去,你去让人备马车。” 叶柔儿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外面。苏苏正在教乔真打络子,见叶柔儿出来两人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叶柔儿把慕容锦要出门的事说了,苏苏立刻打发了小厮去备车,又招呼了两个小丫头进去服侍慕容锦,准备出门的东西。 “真真,姐姐现在要出门,你能自己回院子里去行吗?别到处乱跑好吗?” 乔真点点头,但小嘴憋着,很显然有些不情愿。 慕容锦正被苏苏推了出来,就对叶柔儿说:“让她跟着吧,在这院子里也憋坏了。” 乔真立刻欢喜了起来,大眼睛眨啊眨的满含渴望的看着叶柔儿,惹得叶柔儿心一软,“好吧,那就让你跟着,但你要听话知道吗?不要扰了公子清净。” 乔真重重的点头,刚想大声的回答一声好,但又想到叶柔儿刚叮嘱她不要扰了公子清净,立刻用小手捂住了嘴巴,只留下两只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连慕容锦都被她可爱的样子给逗得一笑。 马车使出府门,乔真一直趴在车窗旁朝外面看,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喜悦的光芒。 细雨中的栾城街头跟往日一样的繁华,各家店铺的生意并未被春雨影响,那些临街的酒肆茶楼反而还因为这春雨多了许多客人,街上行人车马交错往来,挑担小贩的吆喝声亦是此起彼伏。 乔真看见了远处妙香居的招牌,她笑嘻嘻的转过头来看叶柔儿,想说话但又顾忌着慕容锦,只能用手指指那边,将声音压的很低说到:“姐姐,那就是咱们的铺子吗?”。 叶柔儿一直坐在她身后搂着她小小的身子,自然也早就看见了妙香居的招牌,她对于乔真‘咱们’这个用词很满意,蹭着乔真的 小脸蛋笑道,“恩,那就是咱们的铺子,真真是老板娘呢。” 乔真双眼放亮,捂着小嘴发出咯咯的轻笑。 慕容锦朝她们看过来,和蔼道:“说笑都是小孩子的天性,你不用这么拘着她。” 叶柔儿笑笑朝乔真挤了挤鼻子做了个鬼脸,小姐妹两个咯咯笑着顶了顶鼻头。 慕容锦看着觉得很羡慕,他是独苗,族里的兄弟姐妹又多顾念着身份不与他亲近,他自小就是清清静静的一个人,可以说他的记忆力中没有任何手足温情。 小时候没有,长大了之后就更不会有了。他拢在袖子中的手握了握拳,轻轻的捶在了腿上,眼底的温度便冷了几分。 他的腿仍是无知无觉,也不知他身上的毒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叶柔儿没有注意到他的落寞,马车已经来到了妙香居的门前,她先跳下马车,然后把乔真抱了下去,两人手拉着手的进了铺子。 慕容锦自然是不下车的,他坐在马车里等着。 妙香居里生意红火,因为已经经营了一段时间,客人们都知道了五香粉的妙处,进门就是买东西,不像刚开铺子的时候每个人都是问东问西的墨迹好半天也不肯掏钱,大山和春妮也都熟练了起来,所以答对起客人比原来快了很多,一样的客流量就显得比前阵子井井有条。 “呀,柔儿你来了!真真也来了,有阵子没见小丫头越来越漂亮了,快来给我瞧瞧!”叶柔儿刚踏进店门就被春妮看见了,她热情的迎了上来,一把抱起了乔真颠了颠,“长高了,也长胖了。” “春妮姐姐!”乔真抱着春妮的脖子,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许久未见她一点也不认生。 “春妮姐姐,大山哥。”叶柔儿也笑着招呼了一声,大山正忙着答对客人,就朝她抬了下手算是招呼过了。叶柔儿见柜台后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皂青色的长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想必就是新请的账房邹先生。 邹先生也抬起头朝叶柔儿看了一眼,带着微微的疑惑,他受雇于乔琰,没见过叶柔儿,也不知道叶柔儿才是真正的老板。 “柔儿还没有见过邹先生吧?”春妮便给两人做介绍,“邹先生,这是小乔老板的姐姐和妹妹。” 这介绍有些奇怪,邹先生越发疑惑,但也没深 究,从容朝叶柔儿一点头,“二位小姐好。” 妙香居对外打的名号老板是段阳和乔琰,叶柔儿也不打算在邹先生面前公布她的身份,所以也只是微微朝他一点头,落落大方笑着说:“邹先生辛苦了。” 叶柔儿在店里看了一圈却没见段阳,问了春妮才知道段阳没在店中,应该是去了两处作坊中的一处。 那两处作坊具体在哪叶柔儿也不知道,又怕冒然找去反而跟段阳错过了,于是就回到马车旁跟慕容锦说明了情况。 “如此便在这里等一下吧,你不用管我,去铺子里看看吧。”慕容锦对叶柔儿说着,随手拿起一本书来,“我在这里看会书。” 叶柔儿有些过意不去,他们本来以为一会就能回去了,所以苏苏也没跟着来,叶柔儿如果去了铺子里看热闹,那马车上就只剩下慕容锦一个人了,孤孤单单的,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恐怕不太好。 “要不公子去那边的茶楼里坐一下?”与妙香居隔着两个铺子正有一间茶楼,店面宽敞明亮,装潢的很气派。 “也好。那我就去茶楼里坐一会,如果到中午段先生还没有回来,咱们就回府去吧。我带一个侍卫,留一个侍卫给你。”这次出门轻车简行,只带了两个侍卫,如今慕容锦和叶柔儿分两处,那侍卫也要分成两处。 叶柔儿觉得慕容锦只带一个侍卫有些不妥,他本来就行动不方便,万一遇上什么事一个侍卫肯定是照顾不过来的,“公子不用给我留侍卫,我在店铺中也不乱走动,应该是很安全的。” “不行。”慕容锦坚持,“我又没有仇家,谁会无聊找我麻烦,倒是你身边不能离了人。” 慕容锦态度很坚决,叶柔儿微微感动,“要不我随公子去茶楼吧。” 生意什么的,虽然她也很想看着了解一下情况,但有她没她都一样,还是慕容锦这里更需要她。 “也好。只是茶楼清静,恐怕你觉得无趣,乔真怕不怕无趣?”慕容锦瞅着乔真,温和的笑问到。 乔真咬着嘴唇歪着小脑袋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她没去过茶楼,所以不知道茶楼到底有没有趣。 叶柔儿便笑起来,“不怕茶楼清静,公子要是不嫌弃,我倒能让茶楼变得不那么清静!” 慕容锦好奇的挑挑眉,“哦?” 第132章 顺手打脸 叶柔儿给春妮和大山留了口信,说她到旁边的茶楼里等着段阳,如果段阳回来了就请他过去。 在茶楼的二楼找了个靠窗子的雅间,慕容锦带着叶柔儿乔真坐了进去。 伙计是个有眼色的,一见马车上慕容府的标志就知道这是贵客,又见慕容锦通身的气派就猜到了他的身份,立刻脚下生风的跑到后面,去通知了掌柜的。可巧,这家茶楼正是李家的生意,李炎的二儿子李恒和他的夫人柳氏正带着人在后面查账,听闻有可能是慕容家的公子来了,便立刻正了仪容,亲自上了二楼。 “原来是公子来了,未曾远迎还请公子见谅!”李恒进了雅间立刻满脸堆笑,朝着慕容锦一揖到底,柳氏也在他身后给慕容锦行礼。 “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我倒不知这茶楼原来是李家的产业,也是从此路过上来小坐,倒也凑巧了。”慕容锦也没摆什么架子,一派和气的跟李恒夫妻说着话。 李家常在外显摆跟慕容王府的亲戚关系,但真到了慕容锦的面前可是一点亲戚的姿态也不敢摆的,慕容锦为人和气愿意给他们好脸色,那是他的恩典,李家要是真敢借着梯子上,就有些不要脸了。 一般时候李家都还是要脸的,也有个别时候除外,比如送秋红秋霜姐妹进府这件事,就做的有些蹬鼻子上脸。 秋霜就是李恒的女儿,慕容锦跟李恒也没什么可说的,也就客套的问了一句秋霜的病可好些了? 李恒还没说什么,柳氏已经满脸激动的凑了上来,“好了好了,昨个还跟她爷爷说,要回去府中伺候公子呢,她要是知道公子还记挂着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话说得其实很不好听,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被男子记挂着有什么可高兴的。这柳氏原本只是一个地主家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说完了话被李恒瞪了一眼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慕容锦听完了也有点尴尬,不知该作何表情,脸上的神色都有些讪讪的。 叶柔儿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偏头朝着慕容锦笑,要是对付知书达理的贵妇自然要讲究些方法,但面对柳氏这样粗鄙的人,话但凡说的隐晦一点她都听不懂,必须要怎么明白怎 么来。叶柔儿知道慕容锦心性好,恐怕拉不下脸面来赶人,那就只有她当这个恶人了,于是故意在这当口巧笑倩兮的喊了慕容锦一声师兄。“师兄,既然这茶楼是李家开的,那咱们在这喝茶吃果子还用给钱吗?” 李恒这才认真的看了叶柔儿一眼,对于慕容锦忽然多了一个师妹这事,李家姐妹第一时间就把消息传回家中。而且秋霜当日还因为叶柔儿而被罚跪祠堂,所以回到家中之后自然没说叶柔儿什么好话,整日里贱人长贱人短的没少骂她。李恒以为叶柔儿是什么了不得的狐媚角色呢,此时才发现她只是一个还没张开的小丫头,穿着素色的棉布衣裙,容貌也并不十分艳丽,哪及得上他家秋霜半分。 “贪嘴,我还供不起你一碗茶了,倒想着占人家便宜。”慕容锦朝着叶柔儿温和一笑,从果盘里捡了一颗果子放进她手中,“拿这个堵上你的嘴。”行为举止都颇为宠爱亲近。 叶柔儿挑挑眉,作势嘟起了嘴巴,又把那个颗果子放进乔真的手里,“这么小的果子可堵不住我的嘴,给真真还差不多,真真说是吧?” 乔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慕容锦看着叶柔儿,叶柔儿朝他挤了挤眼睛,促狭一笑。这李恒夫妻要是个懂事的,看见他们在这里亲密说笑就应该退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可能教出秋霜那样的女儿,李恒他们又能懂事到哪去,见慕容锦与叶柔儿亲密,非但没有避嫌的意思,反而心中不爽,跟他女儿一样对叶柔儿生出了怨气。 他们早都知道了,这叶柔儿就是当初推掉了李家求亲的那个丫头,果真如此不懂事,慕容锦是什么身份,她竟然敢在这里跟他打情骂俏,妄想一步登天,真是不知羞的贱婢。 柳氏恼怒,眼神如刀子般狠狠剜了叶柔儿一眼,“这位是?” 慕容锦心中叹气,耐着性子说道:“这是我师妹,拜在道觉大师门下的。” “哦。”这一声拉的很长,阴阳怪气显得颇有深意,柳氏抬眼上下打量了叶柔儿两眼,皮笑肉不笑道:“是叶姑娘吧?早听秋霜提起叶姑娘,说你出身寒门,身世颇为可怜。你难得来一趟茶楼,想必也觉得很新鲜。想吃什 么就随便点,见什么喜欢想带回去的也只管说,咱们家生意虽然不大,但也不短姑娘这口吃食。” 这话分明就是在影射叶柔儿家穷没见过世面,叶柔儿心中冷笑,脸上也不表现出来,还装作高兴的样子看着柳氏,“哦?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只管点了。最近听闻新出了几种小吃,叫卤蛋和茶叶蛋的,都很好吃,你们就给我各来一百个吧。对了,还有那种松花蛋,也来一百个吧,吃不完的我都带回去分人,好让大家都记得你们李家的好,知道你们大方,以后大家必然对秋红秋霜姐姐更为敬重。” 李家夫妻都是一愣。 别人不知道,李家还能不知道,这妙香居里肯定有叶柔儿的股份,她怎么还能这般无耻的提到妙香居里独家经营的东西呢!而且每样都来一百个,那可要好几两银子呢,她当李家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啊! 叶柔儿得意洋洋的看着她,又看看李恒,故作惊奇道:“怎么,你们家没有?哎,没有就算了,原本就是新鲜玩意,你们家没有也不算丢人……” 柳氏的脸都绿了。 慕容锦硬憋着笑,瞥了李恒一眼,云淡风轻道:“她只是开玩笑的,你们不用放在心上,自去忙吧,我这处不用你们招呼。” 这就是直接赶人了,李恒夫妻憋着一肚子气从雅间里退了出去。 柳氏忿忿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耀武扬威!”气的差点将手中的帕子给扯烂。 李恒瞪了她一眼,“蠢货,还不是你自取其辱,早知道这个小丫头不好对付,你还上赶着凑上去。” 柳氏气的一跺脚。李家自从生意做大,这规矩也越发的严了,她平日里都是呆在后宅,今天好不容易才求着李恒带她出来逛一逛,哪想到却在叶柔儿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等到李家夫妻退了出去,慕容锦才噗的笑了出来,摇着头点了点叶柔儿,“你呀,平时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顽皮,等秋霜回来了定然不会放过你。” 叶柔儿俏皮一笑,浑然不在意的说到:“我会怕她?傻狍子似的……”说完才觉得这话说的太泼辣了,又立刻拘谨了起来,咬着嘴唇眨眨眼看着慕容锦。 慕容锦笑不自禁的看着她 ,“别在这里装了,你连傻狍子也知道?” 叶柔儿看他并为在意她的泼辣,才又呵呵的笑了起来,“傻狍子啊,我也是在书上看见的。” 慕容锦认真而玩味的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别有深意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很奇怪,明明是个小村姑,却懂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叶柔儿正咬着一块桃酥,听他这话抬眼去看慕容锦的神色,一眼望进他深泓般的双目,幽深沉静,一眼望不见底,心间一颤,动作都顿了一下,一个不小心就狠狠的咬上了舌头,疼的她嘶的一声,捂着嘴巴半张脸都皱了起来,眼角也泌出了一点水光。 “瞧你这能耐,吃个东西也能咬到自己,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咱们府里短了你的吃食。”慕容锦还嘲笑她,更让叶柔儿又疼又羞,捂着脸背过了身去。 “姐姐,呼呼,呼呼就不疼了。”乔真双手捧着她的脸,朝她嘴角吹着气,态度格外的认真,把叶柔儿给逗得又是哭又是笑的,好半天才算是缓过来,这一下咬得狠,舌头都还是木的。 叶柔儿羞恼,觉得在慕容锦面前出了丑,也不敢去看他,慕容锦却亲自倒了一杯热茶推在她面前。 “喝口茶缓缓。” 叶柔儿这才转过身来,从眼角瞄了他一眼,心想如果他还敢笑她,她就…… 就如何呢?就算慕容锦笑她,她也是不能如何的。 好在慕容锦并没有再笑她,反而是视线朝楼下一撇,说到:“段先生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伙计就带了段阳上来。 段阳没想到慕容锦也在茶楼里,抱拳朝他一揖:“公子。” 慕容锦点头示意,微笑道:“段先生。” 段阳听春妮说叶柔儿来找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他急忙忙的赶过来,可是看见他们坐在雅间里喝茶吃果子,还带着乔真,并不像有急事的样子,段阳的心也稳了下来。 “柔儿急着找我何事?” 叶柔儿看了慕容锦一眼,慕容锦也在看着她,目光沉静,莫名的令她心安。 “其实是我找段先生有事,特意寻了柔儿来做说客。”慕容锦朝段阳一抱拳,“我还想劳烦先生动用枢密处的关系,帮我传递一个消息回京,直接交给皇上。 ” 段阳眉头微皱,神色郑重,“公子应该知道枢密处直接听命于皇上,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驱使枢密处做事。” “我自然知道,此事若非关系国计民生,我实在也不想打扰先生。其实我想让先生帮我传递的是关于今春各地旱情的一份奏折,走我淮安王府的门路自然也能将奏折递进宫去,只是时间上恐怕会有所耽误。” 慕容锦说完看了叶柔儿一眼,叶柔儿立刻眼巴巴的看着段阳,“是啊,这个消息真的很重要的,段大叔你能帮帮忙吗?要是皇上能及时知道这里的情况,早下旨意,或许能挽回一半的损失,要是晚了,等蝗灾发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段阳的目光在慕容锦脸上扫过,转头对叶柔儿说到:“柔儿,你带着乔真先去外面等,我跟公子有话要说。” “哦。”叶柔儿站了起来,拉着乔真走出了门外。 慕容锦抬手指向对面的椅子,温和道:“段先生请坐。” 段阳撩了袍脚,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在慕容锦对面坐了下来。“公子,这里没有别人,有话不妨直说。淮安王府的消息并不比枢密处慢,你为何一定要走枢密处的渠道?”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段先生如此磊落,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想必先生对我家中的明争暗斗也早有耳闻。我有心避世,不想参与到尔虞我诈的争斗之中,这才与母亲离开京城到峦城暂住,但这事恐怕不能如我所愿。今春大旱,这个消息如果是通过王府里的渠道传回京去,恐怕会被有心人故意耽搁扣下。我本无意争功,但别人恐怕不会相信。”慕容锦面色沉郁,低叹了一声,无奈说到:“不怕段先生笑话,那些人狼子野心,无所不用其极,为了消减我的羽翼,恐怕不会将万民福祉放在心上。我担心消息不能顺利抵达圣听,更担心有人借题发挥,以万民生计为要挟,逼我就范。” 慕容锦眉头紧锁,握紧的拳头重重砸在腿上。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慕容锦只是纯粹为了百姓着想,但是京城里的那些大人物心机深沉,惯于玩弄权术,眼里只有私欲权势,至于普通百姓的死活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第133章 警告 淮安王一脉四房争产,慕容锦虽然已经做足了姿态不想参与其中,但他身在高位身不由己,他自己不想挣,可他背后的势力却没那么容易放弃。很多时候慕容锦都感觉自己是一颗棋子,被人推着在走。去年冬天那场雪灾,灾民之所以会汇集在京城附近,这其中就有他背后势力的助推。刚开始慕容锦并不知道,可是后来慢慢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他被逼上刀山无奈受万众瞩目,幸好他及时发现,毫无眷恋的抽身而退,让那些试图掌控他的人措手不及。 可他却没想到来到峦城躲着也不能清静,竟然会遇上了大旱灾。 其实这事不必非由他来管,他不插手地方事务百姓也平安过了几百年,各地州府衙门里都有能人,他们也自有一套应对方案。可是今早传回来的消息却不得不让慕容锦改变了想法,因为有人已经闻风而动,在此事上坐起了文章,这事如今已经被强安在他头上,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如今是他管也要管,不管也得管。 他不愿恶意揣度别人的用心,但他相信,如果他真的两眼一闭假装不知道,对灾情不闻不问不听,恐怕那些希望他上位的人真会狠心用此地数十万百姓的生计为他的决心陪葬。 他又被人摆了一道,不得不站出来,再想当个置身事外的闲人是不可能了。 他背后的势力必然会借着旱灾一事为他争名夺利,而他的对手们又怎能轻易将如此大一份功劳拱手相让?所以这件事到最后又会变成几方势力的缠斗,江南数万黎民百姓恐怕都会成为这场缠斗的牺牲品,人祸往往比天灾更为可怕,这实在不是慕容锦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是他害了黎民百姓,但又不忍心真的放任不管,他考虑了又考虑,最后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了,才只能求助于枢密处,求助于段阳。 段阳严肃的看着慕容锦,漠然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沉声道:“按例枢密处不能参与淮安王府的家事。” 按例是如此,可若不按例呢?他既然来找段阳就是想走私人的关系。 慕容锦亲自给段阳斟了一杯茶,态度真诚不作伪,“这事也是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求段先生 ,还拉了柔儿来当说客,说起来都是我的私心,但还望先生看在柔儿的面子上,能帮衬一二,锦必记在心上,感念先生大徳。” 慕容锦没有用天下万民苍生这样的大帽子来压段阳,因为他知道枢密处的人也不是什么佛陀良善之辈,他们只尽忠职守听命行事,至于百姓的死活向来不在他们考量范围内。 而摘了百姓这个冠冕堂皇的帽子,只关上门提起叶柔儿,那这便是私事了,慕容锦相信叶柔儿在段阳心中的重量。 段阳接过慕容锦那杯茶,仰头一饮而尽,鹰眸精光闪动,“如此,段某如果答应帮你,你就欠叶柔儿一个人情,你打算怎么还?” 慕容锦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直接,真令他一时有些不适应,略感诧异的顿了一下,才恢复了温和笑容说道:“我向先生保证,有我在一天,定然护的叶柔儿周全。” “不必你保证,我也可以护得她周全,这事不行,换一个。” “那……依先生看,想要我做个什么保证?”慕容锦认真的看着段阳诚恳求教。话说到这个份上,很显然段阳是愿意帮忙的,差就差在他的一份报答上,看来段阳真的很在意叶柔儿。只是慕容锦查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查出段阳到底跟叶柔儿是个什么关系,若不是知道叶柔儿乃是西王府的血脉,慕容锦几乎要怀疑段阳是叶柔儿的亲爹了。 “段先生尽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一定都会答应。” 段阳的视线直直的盯着慕容锦,专注,严苛,周身散发出着冷冽寒气,让这个小包间内的温度也下降了几分,一开口却说的是其他事。 “公子有没有想过,与其一味退让,身不由己被人利用,还不如将权势握在自己手中,说一不二,岂不快意?” 慕容锦忽然有种错觉,段阳身上的杀气大盛,他的目光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如一把钢刀将他钉在了椅背上,不给他任何退却的可能。 这是为何?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段阳怎么会忽然起了杀意? 从段阳身体里散发出的杀气不断朝他侵袭,将他禁锢着,画地为牢与这个世界脱离开来。 慕容锦在这样的压力下神经也不免绷紧了几分,他冷静的思考了片刻,认为已经找出了令段阳 发怒的原因,于是淡然开口解释道:“先生不必如此试探。我确实已经猜到了柔儿的身份,但却并没有要利用她的想法,请先生放心,我不会害她。” 段阳挑眉,冷冷一哼,“放心?在下实难对你们这些王公贵族放心。你若不想利用她,今天就不该将她卷进这件事中来。你难道没想过如果我真帮你传消息回去,柔儿的身份马上就会曝光?说实话,你口中所说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一个也不信。我只问你,一旦柔儿的身世曝光,你有何应对?你以为她逃无可逃,到时只能向你求助,你便可顺势让那人欠下你一个大人情,到时你就可左右逢源可进可退,好不自在,是也不是?” 段阳上身前倾微微朝慕容锦压过来,慕容锦脸色苍白,但却挺直着脊背直面段阳的压力。 “先生想多了,我并无此意。” 段阳冷冷的看了他片刻,慕容锦始终坦荡的回视他,目光澄澈无半分瑟缩闪躲,段阳想如果他不是真的心无愧疚,那就一定是太过善于伪装了。看在叶柔儿的份上,他宁愿相信慕容锦是真的心怀坦荡。 “我可以帮你传递消息。”段阳收回浑身的煞气,放缓了态度,冷漠说到:“我不在乎什么万民苍生,我只在意叶柔儿一人,你便想好了再来跟我说吧。多谢公子的好茶,段某就此告辞。” 段阳站起身来,朝慕容锦一拱手,转身走向门口。 “等一下!”慕容锦叫住他,“先生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保证,锦愚钝恐怕一时想不明白,还请先生明言。” 慕容锦这辈子都从来么这样求过人,他贵为淮安王长孙,母家又是朝中权重的文臣,他虽不是手握重权,但也是说一不二,还不曾这般受挫过,所以饶是他一副好脾气,这时候也有点脑了。 段阳停下脚步,慢慢转身,他身高体健,这样冷然的看着慕容锦自然就有了一份居高临下的味道,而他眼中讽刺之意更是令慕容锦脊背森寒。 “公子高义心系天下苍生,实在令段某佩服不已。只是段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公子指点一二。” “何事?” 段阳双手一背,在房中慢慢踱了两步,“公子本是为百姓着想,最后却往往会害了百姓,这,到底是为 何呢?去冬的雪灾如此,今春的旱灾又是如此,公子可否为段某解释一二?你越想对人好,最后却害了那人,这便是公子目前的处境吧?如此这般险境,我实在想不出公子有何依靠可以对我做出保证,说白了,我不相信你的能力。” 慕容锦的双手用力的握着轮椅的扶手,紧抿着薄唇,温润和善的脸上显出几分怒色,他真恨这时不能站起来,与段阳势均力敌的辩驳。 段阳略带讽刺的冷笑道:“公子连自己的安危都护不周全,还怎么护万民苍生?段某劝公子还是省了那些善心,给百姓一条活路。这天下有的是慈悲的妇人,你想做的那些事,她们比你做的更好。公子若真想避世,就卸了这副善人的面孔,当个闲散贵人醉生梦死。天下没有两全其美之事,公子聪慧,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慕容锦这次是真的怒了,段阳的意思实在骂他妇人之仁?!他眼睛里的和善温润顷刻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慕容锦这辈子从没这么憋屈愤怒过,他激动的指着段阳,“你!你胆敢如此与我说话!” 段阳玩味一笑,“哦,我怎么不敢?公子不是查了段某的身份嘛,难道没有查出来段某官居三品?而公子却没有半点功名在身,请问,我到底应该怎么跟公子说话?还是说我是官,公子是民,公子应该跪下与本官回话?” 段阳眼中厉色一闪,身影一晃,闪电般来到慕容锦的跟前,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将他从轮椅上提了起来,鹰眸狠辣直直的盯着慕容锦,压低了声音在慕容锦耳边喃声道:“公子要是想让人瞧得起,需自己挣面子,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当善人,这事不需要什么天分,人人都做得,只是不知道祖宗家财被人抢了之后,你倒是拿什么安身立命。到时恐怕不止你的腿要废了,你整个人都如案上鱼肉,只有被人宰割的份。” 慕容锦被他突然近身的举动惊住了,诧异的看着他,被他浑身所散发的冷煞之气激的浑身一颤,段阳的话如魔咒一般震得他耳晕目眩,脑中只不停循环着那句“要是想让人瞧得起,需要自己挣面子”。 段阳手上一松,慕容锦重新落回到轮椅中,只觉得周 围的空气重新又充足了起来,他大口喘着气,脑子一下子清明了起来,好像忽然抓到了什么东西,那是段阳狠辣举动之后隐藏着的善意提示。 “言尽于此,段某得罪了,他日公子封王封侯大可以来找段某报仇,段某引颈就戮,等着那一天。” “为什么?”慕容锦抬起头看着段阳,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虽然还是那张清俊温润的脸庞,但此刻的慕容锦却多了几分英伟之气。 段阳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日公子总有明白的一天。” 两人正沉默对峙着,只听得外面一阵乒里乓啷的噪音夹杂着几声惊呼传入房间内,包房的门刷的打开,侍卫林漠脸色冷厉的奔了进来,高呼道:“有刺客,公子小心!” 下一瞬,慕容锦和林漠只觉得眼前一花,段阳的身影一闪,已经闪电般的冲出了房间。 方才,叶柔儿和乔真出了雅间的门,本来是跟两个侍卫一起站在门口守着的。 可是过了好半天慕容锦和段阳还没有说完话,乔真觉得无聊,就开始不太安分起来,一直仰着脖子跳着脚尖朝窗户外面看。叶柔儿觉得段阳和慕容锦可能还会谈很久,就这么等着确实有些浪费时间,于是就带着乔真在二楼挑了一张靠近窗户的散台坐了下来。茶楼的二楼也不大,她们距离慕容锦与段阳谈话的包间也没有几步路,这边也在侍卫的视线范围内,若有事也来得及照应。 小二不知道叶柔儿刚在包房内得罪了李恒和柳氏,还当她贵客一样的招待着,殷勤的又上了一壶茶和两碟小吃,一碟瓜子,一碟花生。 叶柔儿厚脸皮的受了,反正也不用她掏钱,不要白不要。乔正半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热闹,叶柔儿也跟着看了一会,其实不过是人来人往也没可看的,比起外面街道上发生的事,她更好奇段阳在跟慕容锦说什么。 叶柔儿一边给乔真剥着瓜子皮,一边朝包间的方向张望,过了一会便见有三个壮硕的青年上了二楼,坐在了靠楼梯的地方,与她们隔着两张桌子。叶柔儿也没在意,只是后来发现他们三人似乎对她和乔真很关注,视线时不时的朝她和乔真看过来。 叶柔儿心头一紧,立刻警觉了几分,心想难道遇上了赵家的人? 第134章 杀机 那两个男人又朝叶柔儿她们这边看了过来,然后还低声的商量着什么,叶柔儿只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怎么都觉得他们的眼光透着不善。 叶柔儿一把揪着乔真站了起来,准备朝雅间的方向逃跑。 她这一下动作太急,只听得撕啦一声,紧跟着就是乔真哎呀的一声叫,被板凳绊了个趔趄。原来是乔真的裙子刮在了板凳上,给撕了一个口子。 小丫头被板凳绊倒,磕到了膝盖,一下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但让她更心疼的却是她的裙子,乔真有些无措的看着裙子上那个大口子,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边板凳倒地和小姑娘的哭声立刻吸引了二楼所有人的目光,包房门口的侍卫也朝她们看了过来,叶柔儿急的朝他们猛打眼色,又不敢喊叫,生怕惊动了那边的几个人。 几乎是同时,那边三个男人站了起来,侍卫也看懂了叶柔儿的眼色。 叶柔儿脸色一白,一把拽起乔真,半搂半抱的将她夹在胳膊底下,拼了命的朝雅间跑了两步,哪知仓促间却一脚踩在了裙子边上,只觉得脚下拌蒜,步子没有拎清,连带着乔真两个人一起就朝前扑倒,摔了个大马趴。 叶柔儿顾不得身上摔得疼痛,只仓皇转头去看,那三个男人已经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尺长亮晃晃的钢刀,踢翻了桌子朝她们飞扑了过来。 叶柔儿吓得高声尖叫,抱着乔真连滚带爬的朝侧面一滚,躲进了桌子底下。 一瞬之间杀机骤起,二楼的客人都惊声尖叫着四处闪躲。 板凳翻倒的声音,人群惊慌逃窜的声音,杀手怒吼着噌的拔出钢刀的声音,都在叶柔儿的耳中无限放大,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笃的一声,钢刀带着斩破苍穹的气势狠狠的劈在了桌面上,叶柔儿颤抖着惊声尖叫。她害怕的恨不能立刻就昏过去,可是此时她却强迫自己死命的睁大着眼睛,因为她知道她不能晕!她要看清杀手的动作,她要带着乔真躲避逃命,能撑过一秒是一秒。她相信只要再多撑过一秒,段阳一定就会冲出来将她们救起。 抱着这样的信念,叶柔儿死死的把乔真抱在怀中,张大眼睛看着杀手脚下的动作,钢刀劈在桌子上被木头夹住一时抽不出,杀手马上抬起右脚 朝着桌子踹了过来。 叶柔儿知道下一秒桌子就会被杀手踢飞,再也不能掩护她们分毫,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身体迅速作出反应,抱着乔真就地一滚,身姿从来没有这么利落过。 耳中听得哗啦一声巨响,那桌子已经被杀手一脚踢碎,而叶柔儿已经抱着乔真从桌子的另一侧翻了出去,她手脚并用的朝前爬了一步,抓起身侧的一张板凳,拼劲全身的力气回身朝杀手砸了过去。 杀手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遭逢这样的杀机居然还有胆量和力气反抗,当即也是愣了一下,抬刀格挡着朝旁边侧了一下身。 就趁着这一下,叶柔儿又带着乔真翻进了另外一张桌子底下。她眼角的余光好像看见那边包厢的房门开了,一个身影如黑色的闪电般冲了出来。 那道黑色的闪电瞬间点燃了叶柔儿眼底的光芒,她高声的喊了一句:“段大叔,我在这!” 下一秒,段阳的身影已经来到了叶柔儿藏身的桌子跟前,身姿伶俐如猛虎下山,携着风雷之势,飞身一脚踹上了杀手的前胸。只听噗的一声,那杀手当时就被踹的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破麻袋一般的倒飞了出去,噼里啪啦的撞飞了一排桌椅板凳。他的胸骨被段阳一脚踢碎,巨大的力道当即震断了他的心脉,等到他的身体摔在地面上,已经变成了一具了无生气的死尸。 段阳一把掀翻了桌子将叶柔儿和乔真拽了起来,高声问道:“你们受伤了吗?” 叶柔儿只觉得浑身一软,终于得救了的感觉让她浑身无力,一头扑进段阳的怀中,“段大叔!” 乔真本来还因为裙子破了在流眼泪,可忽然被人举刀追杀,一下就将她的眼泪都给吓回去了在,她小小的脑袋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就只知道浑身颤抖的缩在叶柔儿的怀中,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 “莫怕,有我在。”段阳将她二人都搂在怀中,放低了声音安慰着,好在他来的及时,两个小姑娘都只是受了惊吓,身上并无血迹,看来并没有受重伤,段阳也有些后怕的松了一口气。 两个小女孩紧紧的依偎在他怀中,汲取着他身上并不多的温暖。被这样两个暖呼呼软绵绵的小姑娘依靠着,于段阳来说真是一种极新鲜而陌生的体验 。 段阳护着叶柔儿和乔真,抬眼看了下还在大厅中纠缠不休的三人,一个侍卫两个杀手。 杀手有三人,举刀追砍叶柔儿的只有一个,他的座位本是离叶柔儿和乔真最近的,所以当叶柔儿和乔真开始逃跑的时候,他最先反应过来,动作也快了一步才能举刀追杀过来。而另外两人却因为被桌子拦着动作慢了一步,等到举刀杀将过来之时,侍卫也已经反应过来冲杀过来,那两个杀手便举刀把侍卫拦了下来,三人就此缠斗在一起。 拦下了救援的侍卫,那么那个杀手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就是很容易的事,本以为三两秒钟就能解决的事,所以那两个杀手并没有急着过来帮忙,只是尽力的与侍卫缠斗,想要把侍卫逼退或者砍伤,为一会的逃跑提供一些便利条件。 可哪成想转瞬之间又杀出来一个段阳,只一脚就将他们中功夫最高的一人给踢死了。 剩下的两人心神俱寒几乎给段阳这一脚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心跟侍卫缠斗,只想着赶快逃命。本来两人一起拼力跟侍卫搏斗也能打个平手,可这时候个人都藏了逃命的心思,谁也不肯出全力,反而立刻让侍卫占了上风。 段阳护着叶柔儿和乔真看了一眼战况,见那侍卫一人已经占了上风,完全不用他过去帮忙,于是便不再理会,只全心全意的护着叶柔儿和乔真朝那边的包房走过去。 一声惨呼传来,叶柔儿猛的感觉到脸上喷溅上了什么温热的液体,她惊恐的转头一看,只见那侍卫一刀斩在杀手的脖颈上,鲜红的液体四溅喷洒,一颗圆圆的头颅呼的飞了起来,又砰地一声落在了楼梯之上,咕噜噜的顺着楼梯滚下了一楼,鲜血将楼梯染得鲜红一片,触目惊心。 叶柔儿脑中一片空白,恍惚中听见楼下客人们高声惊呼着杀人啦!叶柔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亲眼目睹了杀手被人斩飞了头颅的全过程,然后就觉得脸上的液体好像强腐蚀性溶剂一样的渗进了她的皮肤里,粘腻腥臭,好像有一百万条毛毛虫正在她身上爬,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口鼻之中全是扑鼻的血腥之气,视线也好像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啊!”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失声尖叫了起来。 “莫怕,莫怕 !”段阳将她的头强按在自己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叶柔儿哭得稀里哗啦,乔真本来都吓得不会哭了,这时听见叶柔儿在哭,也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一张嘴也嚎哭了起来。她二人浑身哆嗦不停,半步也走不动了。 段阳一左一右将她和乔真夹在胳膊下,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回了雅间中,迅速的关上了房门隔断了外面的砍杀血腥。 “你去外面帮忙,快去!”慕容锦见段阳带回了一身血污的叶柔儿和乔真,以为外面的战况是何等的激烈,立刻指使守在他身边的林漠去外面帮忙。 林漠动作迟疑了一下,毕竟他的首要任务是护的慕容锦的安全,此刻应该半步不离身的在他身边守护。虽然他也担心外面的情况,但是也不能擅离职守。 慕容锦见他不动,立刻眼神凌厉的看了他一眼,怒吼了一句,“快去!” 林漠从未见过这样的慕容锦,愣了一下才朝段阳一抱拳,“段先生有劳!” 然后才提剑冲杀了出去。 “她们有没有受伤?”慕容锦又关切的看向叶柔儿和乔真,见叶柔儿脸上衣服上都有大片的血迹,似有些神志不清的倒在段阳的怀中,慕容锦也是惊得双目圆睁,眼睛都红了,“柔儿,柔儿!你伤到了哪里?” 段阳将叶柔儿和乔真松开,两人是坐不了椅子的了,叶柔儿虽然被吓得丢了三魂七魄,浑身颤抖不停,但还是本能的将乔真紧紧的抱在怀中,一刻也舍不得放开。她们二人依偎在一起缩成了一团,后背紧紧的抵着雅间的墙壁,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感受到一点安全。 “她没事,只是吓坏了,这都是别人的血。”慕容锦叫了好几声叶柔儿也没听见,不得已他只得抬头向段阳求助,听见段阳说叶柔儿并没受伤,慕容锦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些。 “柔儿,别害怕,没事了……”慕容锦抬起手,试图安抚一下叶柔儿,可是叶柔儿的眼神之中只有无限的惊恐,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似的。 叶柔儿觉得她的精神有些恍惚,耳中一片乱糟糟的,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变成了幻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觉得下一秒她就要晕过去了。她心想着赶紧晕过去吧,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是脑海里却有另外一个声 音不断的提醒她,不能晕,千万不能晕,晕了就会被人砍死了!她强撑着精神,觉得一片血色的视线里好像有白光闪动,然后她好像就看见了慕容锦正满脸关切的望着他,她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是她完全听不见,或者说听见了但反应不过来。 一切都好像是慢动作似的,慕容锦的身影拢在一圈光晕中,显得那么遥远又那么虚幻,好像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下一秒就会破裂消失不见。 叶柔儿好像看见慕容锦朝她抬起了手,但是又带着失望的收了回去,他的脸上带着那么明显的失望和遗憾,他的身影离她越来越遥远。 叶柔儿恐慌了起来,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张不开嘴,慕容锦的视线从她身上离开,他摇着头,好像在叹息着,遗憾着…… 不!别走!她不愿他遗憾失望,不愿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离开。 那白光越来越黯淡,慕容锦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叶柔儿觉得她似掉进了冰窖中,四肢僵硬而寒冷,本能驱使着她,不管不顾的扑向了她心中那团神圣温暖的白光,紧紧的抱住了那具温暖的躯体。 慕容锦没想到叶柔儿会忽然扑过来将他抱住,少女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纤细的双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肩膀,缩着头靠在他怀中,无声啜泣着贪恋着他怀中的温暖。 慕容锦第一反应就是呆住了,他下意识去看段阳的脸色。 段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转过头去。 慕容锦呆愣了好半天,才轻轻的抬起了手臂,慢慢的将叶柔儿也给抱在了怀中。温热的手掌在叶柔儿后背拍抚着,放低了声音温柔安慰道:“柔儿别怕,没事了,我在这,别怕。” 外面,另外一个杀手也被制服住,被侍卫压在了雅间的门口。林漠本来想问问慕容锦的意见,可是一打开雅间的房门就瞧见慕容锦正抱着叶柔儿轻声的安抚着。林漠也是表情惊愕的愣了一瞬,但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贴身侍卫,他的腿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立刻关上了包间的门,退了出去,同时隔断了外面所有人的目光。 事急从权,公子一时急切没有顾忌那么多也是有的。今天这事他就守口如瓶,当做没有看见吧,否则叶柔儿的名节怕是要毁了。 第135章 劫囚 茶楼中的喧闹渐渐平静了下来,宾客们四散着逃了出去,没过多一会衙门里的官差就赶到了茶楼,将外面都给封锁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命案,而且据说这命案还涉及到了慕容府的贵人,县令曹御一听到这个消息,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去,立即穿上了官服颤着一身肥肉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官差在茶楼外面圈了一个禁区,曹御赶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有仵作差人把两个杀手的尸体收了起来。曹大人摸着心口微微松了口气,说起来惭愧,他胆子非常小见不得死人,去年张村矿山蹦了砸死了人,他都没敢凑前,只让手下的衙役和仵作出面验了尸首,后来看卷宗的时候都还吓得吐了一回。 茶楼里一片杯盘狼藉,暗红色的血迹溅的到处都是,死尸拖走的时候更是留下了一道宽宽的血痕,曹御忍不住一阵阵心口发紧,闭了眼睛生让差人给架上了二楼。 林漠和另外一个侍卫持刀而立,如黑塔煞神一样的守在慕容锦所在雅间的门外,留了活口的那个杀手被砍的重伤,又五花大绑了起来扔在他二人脚边,此时已经疼晕了过去,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曹御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走上前来战战兢兢的问到:“慕容公子可在里面?” 林漠望了他一眼,漠然道:“曹大人稍等。” 曹御点头哈腰的退后了一步,林漠在雅间的房门上敲了敲,说到:“公子,曹大人到了。” 曹御不知雅间内情形,见林漠这般谨慎小心,顿时就将心提了起来,他想难道慕容锦不幸被贼人所伤?黄天大老爷啊,这可怎么办,如果慕容锦真的在他辖地受了伤,那他这顶乌沙帽就别想要了。 雅间内一片安静,叶柔儿仍然紧紧的抱着慕容锦的肩膀,瘦小的身体还在止不住的颤抖着,但意识已经恢复了清明。她这才猛然意识到方才惊恐之时做了什么,她整个身子都被慕容锦轻轻的搂在怀中,他温热的手掌在她背上拍着,低声不停在她耳边安抚着。 叶柔儿浑身都僵硬了起来,手脚都不怎么听使唤了,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推开他?还是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柔儿不要怕,曹大人来了,咱们先听听他怎么说可好?”慕容锦也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轻声的询问着叶柔儿的意见。 叶柔儿缩着脖子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放开了双手,从慕容锦的怀中脱出来,小脸仍是受了惊吓的一片煞白。她也不敢抬头去看慕容锦,只是缩着身子,双臂抱在身前忐忑不安的朝后退开一步。 叶柔儿的眼角扫过慕容锦的白袍,上面沾满了猩红的血迹,都是方才被她蹭上的。 “莫怕,就站在我身边,没事了,几个贼人都已经伏法。”慕容锦醇厚的声音传来,低声安慰着叶柔儿绷劲的神经。又试探着伸出手来拉住叶柔儿,将她拽在自己的侧后方呆着。 “真真也莫怕。”方才叶柔儿扑倒慕容锦身上的时候,乔真也跟着贴了上来,她个子矮,就一直扑在慕容锦的腿上,小脑袋深深的埋在他腰间,这时还呆呆的搂着慕容锦的腰,完全是一副吓坏了魇着了的样子。 看了乔真的样子,叶 柔儿心里莫名的一松,或者正因为乔真也扑在慕容锦怀里,所以她的举动也不会显得太突兀过分吧? 安顿好叶柔儿和乔真,慕容锦才提高了声音朗声对着门外吩咐了一声:“请曹大人进来吧。” 慕容锦又抬头看了段阳一眼,自从叶柔儿扑倒了他身上,段阳就视而不见的转过了头去,这时正抱臂站在窗边,视线冷冰冰的看着茶楼外看热闹的人群。 林漠给曹御开了门,曹御低着头颤巍巍的走了进去,一眼瞧见慕容锦身上沾着的血迹,心头一慌膝盖就软了,噗通一声跪在慕容锦的面前,“下官来迟了,让公子受惊,实在是该死!” 慕容锦的脸色一沉,沉声到:“曹大人这是做什么,你身上穿着这身官府,代表官家威仪,怎可随意下跪,乱了体统规矩,还不快点起来!” 曹御一时愣在当场没反应过来,他是个窝囊的,见谁都跪,跪的多了早忘记了自己身上是有功名的了。 其实如果放在以前,曹御给慕容锦跪了就跪了,慕容锦除了觉得他这人有些窝囊不堪重用之外倒也不会太过在意。可是就在刚才不久之前,段阳才冷冰冰一身杀气的提醒过他,他其实只是一个躺在祖宗功劳簿上的白丁,无功无名无身份,根本就不应该受曹御这样的跪拜之礼,所以这时候见了窝囊的曹御,慕容锦的心中才特别生出一股怒意。 见曹御还呆愣着,慕容锦声音又沉了几分,严苛道:“还不快起来!” “哦。”曹御这才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愁眉苦脸的看了慕容锦一眼,“公子有没有受伤?下官带了大夫来,先给公子看看伤吧?” “好,让大夫进来吧,我没有受伤,只是我这两个妹妹磕碰了一下,又受了惊吓,还是让大夫看看的好。” “好好好,下官这就去叫人。”曹御狗腿的点头哈腰,回身叫了两个大夫进来。他朝慕容锦身边的两个小姑娘看过去,见她二人才真是一头一脸的鲜血,衣服裙子也都破了,都缩在慕容锦的身边,看样子是都被吓得够呛。 曹御没听说慕容锦有什么姐妹啊,他忍不住就多看了二女一眼,隐约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跟赵牧在街上发生了殴斗的那两个小姑娘吗,叫什么来的?对了叶柔儿。 后来听说她们在慕容锦家中当了婢女,可怎么慕容锦却说这是他两个妹妹呢?曹御狐疑不已,不过慕容府里的事他也不敢乱猜。 两个大夫走进房中略略检查了一下叶柔儿和乔真的伤势,她们俩其实真没受什么伤,多的还是被吓着了。尤其是叶柔儿,被那颗飞起来翻滚的人头给吓着了,头脸上还被近距离的喷溅了不少鲜血,可真是把她的魂都给吓没了,否则也不能突然扑倒慕容锦的怀中寻求安慰。 大夫给叶柔儿和乔真检查的时候,慕容新就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曹御也不敢打扰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等着,反正犯人死的死抓的抓,此时当务之急就是安抚好了贵人,别的都不重要。 “如何?”等大夫检查完了,慕容锦便立刻关切的问了起来。听见大夫说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需要开几幅安神的药,调养两天就没事了,慕容锦这才 放下心来,点点头。 “公子,也给您请个脉吧?”曹御又讨好的凑上来,“这两位大夫都是咱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医,虽然比不上王府里的,但也先凑合着帮公子看看吧?” “不必,我没事,你们下去吧,只把方子开了让人去抓药来。” “公子,还是看一看吧。”曹御还想劝,被慕容锦一摆手打断,又叫了林漠进来,让他跟曹御说明方才事情发生的经过。 说到第一个刺客被人一脚踢死,曹御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冷煞沉默的段阳,咽了咽口水,将心中请段阳叙述一下当时情形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说到第二个刺客被慕容锦的侍卫一刀砍掉了脑袋,曹御就觉得耳后生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起方才在堂中看到的一地鲜血,觉得一阵阵的反胃。亏得师爷在他身后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他才保持着清明没有吓昏过去。 最后说道仅存的这个活口,他已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还被卸掉了下巴严防他咬舌自尽。人是已经抓了,就差盘问幕后主使了。 “曹大人,剩下的这人我就交给衙门了,还请曹大人将人看好了,仔细的盘问,早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慕容锦客气的对曹御一拱手。 曹御慌忙还礼,然后又是一愣,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这……这人既是公子抓住的,公子不妨与下官一起盘问一二……” 没想到慕容锦却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曹大人乃是本地县令,此事正是曹大人所管,名不正言不顺,旁人都不便插手,乱了法度规矩。” “下官自当竭尽所能,还请公子放心。”曹御无奈,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担子。 这可是当街刺杀慕容府的人,他有点不相信慕容锦这般干脆的就将人交给衙门了。峦城除了一个赵家嚣张跋扈,曹御任上这几年还没有出过大官司,而且赵家的事向来轮不到曹御管,他们就从上面走关系给摆平了,所以曹御对于审问这样的重案实在没什么经验,他心中有点发促,觉得无从下手。本来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慕容锦肯定会插手这事,可哪知道这位爷轻松给推得干净,一想到要审案,曹御的头皮都麻了。 将犯人移交给曹御,慕容锦亲眼看着两个官差手持钢刀一左一右的将人给押下了茶楼。 “曹大人,你可还有事要问?如果没有我要带着两个妹妹回去了。”慕容锦给足了曹御的面子,临走时还请示了一下曹御的意见,把个曹御唬的浑身乱颤,亲自在前开路领着慕容锦下了楼。 两个侍卫一前一后的抬着慕容锦的坐撵,叶柔儿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智,但还是觉得腿软半分使不上力,段阳就将她背在身上,又抱起了乔真,也跟在慕容锦的身后下了楼。 茶楼外面围着里三圈玩三圈看热闹的老百姓,绵绵细雨还在飘散着,雨势似乎比早上那会儿还更加缠绵。 叶柔儿伏在段阳宽阔的后背上,眼角瞄到前面被官差押着的那个犯人,见他浑身是伤,鲜血淋漓的摸样又吓得徒然一抖。 “不怕,没事了。”段阳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安慰了一句。 “……恩。”叶柔儿埋首在他肩上,囔着答了一声,鼻音浓重。 “上车吧。”段阳走到慕容锦的马车边,先把 乔真放在了车辕上,又转身把叶柔儿放上了车。 叶柔儿拉着他的胳膊不放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段阳便懂了她的意思,指了指那边拴着的大黑马道:“我去牵马,跟你们一起回去。” 叶柔儿这才点点头,松开了他的手,带着乔真钻进了车厢。 “到这边来坐。”慕容锦朝她二人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叶柔儿踌躇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受不住诱惑,慢慢的挪了过去。 慕容锦随和一笑,先将乔真拉了过去,安抚的在她头顶摩挲了两下。小丫头抬起一对泪湿的大眼睛看着他,有些委屈的贴着他坐了下来。其实刚才在茶楼中,乔真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裙子破了,然后叶柔儿就抱着她在地上一阵翻滚,她的头一直藏在叶柔儿的怀中,也没有看见那个要砍她们的杀手,后来段阳一脚将人给踢死,她被端阳一把捞在了怀中,仍是护着她没让她看见一点血腥。那个杀手的头被砍飞的时候溅了叶柔儿一头一脸的血,乔真身上虽然也蹦上了血点子,但她却没看见当时发生的情况,只是后来见了叶柔儿一身血的样子才被吓的够呛。 她还以为那些血都是叶柔儿的,又见叶柔儿哭得厉害,她更以为叶柔儿受了重伤快死了,一时慌的不行,这才急的嚎啕大哭。 后来被大夫告知叶柔儿没有受伤,那些都是别人的血之后,小丫头才松了一口气。但她到底是个小孩子,猛然被这么一吓也没那么容易就缓过来。 左边被乔真占了位置,叶柔儿便在慕容锦右边坐下了,很是拘谨不自在的垂着头,手指紧张的绞在了一起。 慕容锦侧头看着她,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来轻轻的覆在她双手之上。 叶柔儿浑身一颤,无力的挣了一下。 慕容锦轻轻的在她手上拍了一拍,“别怕,有我在呢。今日之事,你们俩都是被我连累,如果我不带你们出府,你们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回去好好歇着,其他的事慢慢再想。” “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叶柔儿低下头,眼泪涌了出来,滴答的落在了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掌之上,她真害怕慕容锦会因为她慌张的举动而对她心生憎恶。 “我没怪你。柔儿如此信任我,其实我很开心,刚才吓坏了吧?”慕容锦拿出一块雪白的锦帕,“把脸擦一擦吧。” 叶柔儿接过帕子,就着眼泪胡乱的擦了两把,见那雪白的帕子上沾上了猩红的血迹,她立刻又觉得胸口发闷,有些恶心起来。 其实何止是脸上,她头发上,衣服上都沾了不少的血,乔真和慕容锦比她干净一些,但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车厢中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叶柔儿觉得胃部一阵不适,再也忍不住翻滚的呕吐之意,飞快的冲出了车厢,趴在车辕之上呕吐了起来。 早饭已经消化殆尽,此时吐出来的也只有方才在茶楼中喝的半碗茶一块果子。干呕了好半天,她才觉得胃里的不适稍稍缓解了,只是脸色越发苍白,浑身也更加无力。 “啊!杀人了,又杀人了!”叶柔儿正无力的趴在车辕上,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骚动。 马车立刻停了下来,段阳和两个侍卫头提高了警惕 的守在马车旁边,叶柔儿抬头朝前看去,走在他们前面正是县衙曹大人大轿子,还有押解着凶犯的一众官差。 “怎么回事?”车厢内传来慕容锦的询问。 “公子莫急,前面是曹大人的队伍,咱们还是稍等一下看看。”林漠按了刀柄,双目警觉的在周围扫过,生怕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从前面队伍里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官差,有些慌张的喊了一句:“前面有人劫囚犯,我家老爷请公子注意安全!” “柔儿快进来,把窗子都关上!”慕容锦呼唤叶柔儿,不顾叶柔儿的呆愣,车夫手脚麻利的将叶柔儿给塞回了车厢内,砰的一声关了车门。两个侍卫也飞快的关闭了车窗,马车内一下子完全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车厢夹层里装了铁片,一般的箭羽无法穿透,你们别害怕,”慕容锦给叶柔儿解释,“咱们在这很安全。” 叶柔儿本来就心慌气短力不从心,又被这突发的变故下了一跳,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有人劫囚犯?是劫刚才那个人吗?”虽然明知道慕容锦应该也不知道具体情形,但叶柔儿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车厢里光线昏暗,她隐约看见慕容锦在朝她招手,恐惧大过了矜持,她猫着腰凑了过了,在他身边坐下了。 慕容锦拉过她的手,温热干燥的掌心拢着她的小手,“别怕,他们不敢过来,曹大人带了那么多的官差,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黑暗给了她勇气,也许是接连的恐怖打击让她无心顾及,叶柔儿被慕容锦握着手,又朝他身边靠了靠,依偎着。靠的近了,慕容锦衣服上熟悉的熏香味道便盖住了淡淡的血腥味,她似乎都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热,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不时能听见外面有人高声的叫喊,乒里乓啷的一片乱糟糟,也不知道劫囚犯的到底有几个人,那边情形到底如何。 “宋城去前面看看情况,快去快回。”等了一会仍然不见前面传回具体的消息,慕容锦便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句,宋城就是慕容锦带来的另外一个侍卫。 “是!”宋城得令,打马朝前而去,不一会又飞快的奔了回来。 “禀公子,那个犯人已经被人一箭射死了,放箭之人还没有找到,曹大人正在派人搜查附近的店铺商号,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什么?”慕容锦也是一惊,犯人被人一箭射死了?这是杀人灭口啊。 “一定是赵家的人干的!”叶柔儿叫到。 “赵家?”慕容锦在昏暗中微微皱眉,直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赵家与叶柔儿那点仇,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的买凶杀人又灭口吧。 叶柔儿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疑惑,金矿的是差一点脱口而出,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警觉的忍住了,不是她不信任慕容锦,但这事她答应了乔琰不说就不能说,连玉容都不能说。 叶柔儿义愤填膺的怒道:“当然是赵家!他们是狗急了跳墙。” 慕容锦沉默片刻,又问宋城,“你说那人是被人一箭射死的?射在了什么地方?” “只一箭,穿胸而过,那犯人当场就死了。” 慕容锦眉头皱得更紧,沉声吩咐道:“绕道回府。” 第136章 亲戚造访 这边李家茶楼的人第一时间就派人到慕容府报了信,听闻慕容锦喝茶的茶楼出了命案,有凶人持刀想要刺杀慕容锦,这一家子都慌乱了手脚,李妱华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差点晕过去,丫鬟婆子们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参汤的,才好不容易把人给救回来。 “快!快带上所有的侍卫护院,去把锦儿给我接回来!”李妱华幽幽转醒的第一句话就是拍着桌子吩咐下人赶紧去接人,平日里的淡定冷静这一刻都灰飞烟灭,只剩下一颗为子担忧的慈母心肠。 府中呼啦啦的出去一帮人,几个带刀侍卫骑着高头骏马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清一色黑衣短打的健硕护院,各个面容肃穆杀气腾腾,直奔着出事的茶楼而来。 半路就遇上了封街,朝前一打听才知道是县令曹御一行人,封了这边的街道正在捉拿匪徒。又听说慕容锦的马车已经绕了另外一条路回府去了,这边侍卫带着护院浩浩荡荡的追了过去,等到追上慕容锦的马车,也差不多已经到了慕容府的门前了。 这一通折腾,可把整个峦城都给搅乱了,远近的老百姓都知道发生了命案,不但有贼人当街刺杀皇亲国戚,更有武功高超的强人飞檐走壁隔空取人性命,一时间传的乱哄哄。 有人说曹县令被贼人用铁箭给射死了,也有人说没有射死只是射伤了。 其实那是曹御胆小,当那个犯人被人一箭射穿胸膛一命呜呼的时候,那鲜血淋漓的场面直接把胆小的曹县令给吓晕过去了,当时现场一片混乱,围观的百姓眼见着曹大人胖墩墩的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而差人们高喊着保护大人呼啦啦的围了过来,立时谣言四起,说曹大人也被射了一箭不知死活。后来曹御被人给掐醒过来,惨白着一张脸躲在衙役后面指挥着大家封街,于是又有谣言传出曹大人重伤不下火线。 百姓们才不管这事内情到底如何,有关这事的谣言就铺天盖地的散播了出去。峦城这边因为春旱压抑了很久,今天又恰逢第一场春雨,本就激动人心,又赶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发生,皇家,暗杀,武林高手,这简直就是最佳的话本故事啊,人生在世百来年又有几人能亲身经历这样的事?于是一时间百姓群情激动,街头巷尾奔走相告,看见没看见的,参与没参与的都能绘声绘色的讲上几句,猜上一猜,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而与百姓的热闹欢庆不同,县令曹御心里愁啊,愁得没边了。 在他管辖的地界上出现了当街刺杀皇亲国戚的命案已经够让他苦恼的了,可谁能想到抓住的唯一活口又在半路上给人杀了,这可让他如何向上边交代。 此时曹大人胖胖的圆脸上全都是汗,战战兢兢的躲在后宅书房内,等待着他最信任的衙役和仵作来给他回信。一想到亲眼看着那贼人被一箭穿心而死的场面,曹御就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大人,你可要挺住啊,这时候可不能倒下!我瞧着慕容公子是个极重法度的人,今天这事他都遵守律例交给大人来办,他们府里也没有插手,这就是好兆头啊。大人,毕竟这慕容公子没有受伤,那三个刺客也都死了,那些个高里来高里去的强人也不是咱们一个小小的县衙能抓住的,您只需把这事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了,据实上报了就是。”老师爷拿着鼻烟壶在曹 御的鼻下一扫,成功的换回了曹御的几分神智,毕竟这里不是外面,他也不能再下狠手掐县令大人腰上的肥肉。 曹御一脸的愁闷,脸苦的都快哭出来了,抬眼看了一眼他最信任的白胡子师爷,唉声叹气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这人都死了,我去哪搞明白来龙去脉啊!” 白胡子师爷捋着山羊胡子深沉道:“大人,这事倒不难。依我看,这贼人肯定是赵家买通的,冲着的就是那个叫叶柔儿的小丫头。夏捕头已经盘问了当时在茶楼里的客人和小二,他们都说最开始那三个人就是要杀叶柔儿的,后来慕容公子身边的侍卫才出手相助。从头到尾那三个人都没有靠近那间包房,大人你想啊,他们要真的是想刺杀慕容公子,又怎么会贸然在大厅里对一个婢女动手呢?他们应该等着人从包房里出来的时候再上啊。谁都知道那位公子腿脚不便利,上下楼不方便,得需要侍卫抬着,所以要想刺杀那位,等他下楼的时候再动手多好?贼人那这时机选的根本就不对啊。所以据我分析,这三个人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叫叶柔儿的婢女来的。” 曹御的眼睛一亮,听师爷这么一分析,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要是这么说,这事就跟淮安王府没关系?只是一个婢女的私仇?” 白胡子老师爷狡黠的点点头,“这峦城人都知道上元节那天发生的事,赵家跟这个叫叶柔儿的有仇,他们动不了崔光正,就只能拿这个叶柔儿撒气,所以才会买凶杀人。” 曹御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本官这下全明白了,立刻派人去赵家,把他们家给我围起来,这次他们休想再脱了干系!” 老师爷慌忙拉住曹御,“大人,这可使不得!赵家不能围,赵家的事你也不能过问,谁知道他们跟上面斗得你死我活的,这时候还没个结果,这要是万一……赵家咱们还得罪不起啊。” 曹御坐回椅中,“那可怎么办?不能动赵家,那这事要如何上报?” 师爷一笑,“老爷,咱们就把这结果回报给慕容府里的人,只说查出了刺客原本就是冲着叶柔儿去的,不是为了要刺杀公子,就完了。至于为什么会有刺客要杀一个小小的婢女,这事咱们可以接着查,慢慢查,仔细查,但谁会在意一个小婢女的私仇呢?左右动手的人都已经死了不是?现在先让贵人们安了心,知道他们没有危险这才是第一要紧的!” 曹御想了想,朝着师爷竖起了大拇指,“师爷说的极是!好就这么办,咱们现在就去慕容府吧,可别让贵人们等急了。” 曹御这边理顺了思路,自带着师爷和差官风尘仆仆的朝慕容府而来,而这边的府里,也是刚刚安定了下来。 慕容锦穿着一身血衣刚一到府门就把接应的苏苏和李秋红给惊着了,好在李妱华还在路上没有赶过来,否则她要是一眼看见这样的慕容锦,必然又要厥过去。 “公子,你受伤了!”苏苏满脸焦急的冲了过来,眼瞧着侍卫们将慕容锦搀扶着下了马车,她也不知道慕容锦到底伤到了哪里,扎着手也不敢乱碰,急的眼圈都红了。 如果苏苏表现的还算淡定,那秋红的表现可就有些咋呼了,轿门打开的那一瞬,秋红就尖叫了一声,花容失色的几乎要站不稳了,还得她旁边的两个小丫鬟帮忙扶着她,才不至让她 跌倒。见慕容锦下了车,秋红就再也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公子长公子短的叫了好几声,不知道的还真当这边有人重伤昏迷着给人抬进来需要叫魂呢。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慕容锦皱眉眼里的瞪了秋红一眼,又朝苏苏摆摆手,“我没受伤,都是别人的血。” 苏苏这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立刻恢复了淡定,张罗了起来。 慕容锦又回头看着仍在马车里的叶柔儿说到:“你们俩先回去,我让人煎了药给你们送过去,没事就在屋里躺着,别到处乱跑。” 叶柔儿搂着乔真点点头应了。 慕容锦上了坐撵,被一群脸色惨白的下人拥簇着回他的院子去了。 叶柔儿带着乔真下了马车,抬眼看着这府中熟悉的亭台楼阁,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段阳一把将乔真捞起来抱在怀中,又俯下身来想背叶柔儿。 叶柔儿红着脸摆摆手,在车上坐了这么半天她已经缓过来了,怎么好还让段阳背着她,在附中走上一圈还不定落下什么闲话,她早已不是乔真那样的小丫头了。 “我自己能走,段大叔慢一些就行了。” 段阳也没有坚持,于是抱着乔真,慢慢的陪叶柔儿走进了府中,两旁家丁奴仆见叶柔儿一身的血衣,脸色煞白都纷纷惊愕侧目,有心指指点点的唠叨两句,再一看段阳那一张冷煞的黑脸,就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段阳将她们俩送到了小院中,玉容早得了消息,眼泪汪汪的站在门前等着,远远瞧见女儿虚弱凄惨浑身是血的摸样,眼泪刷就掉了下来,急急的奔到叶柔儿面前,一把将她搂紧了怀中,紧张的询问道:“柔儿,你伤到了哪里?” 叶柔儿眼眶一热,鼻音浓重道:“娘,我没伤着,这不是我的血,你别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玉容抱着她哀戚的哭道:“你这还叫好好的,你可吓死娘了。真真呢,真真伤了哪里?”玉容抬起头紧张的摸着乔真的头。 小丫头可不像叶柔儿那般矜持,直接小嘴一瘪哇的一声扑进了玉容的怀里,搂着玉容的脖子就不放了,大娘大娘的叫个不停,把个玉容给喊的心都疼碎了,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霹雳啪来的往外掉。 “叶夫人不用着急,她们俩都让大夫给看过了,没有受伤,就是受了些惊吓,已经开了药,吃两副药压压惊就没事了。”段阳解释道,玉容听到段阳的话才略微放心,连连点头,又对段阳道谢。 “谢谢段先生,给你添麻烦了。”玉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既然段阳跟着一起回来了,那叶柔儿和乔真必然是受了段阳的保护的。方才听人说有三个不要命的杀手,那要不是段阳出手,叶柔儿和乔真怎么可能一点伤也没有,所以段阳的功劳肯定是大大的。 “柔儿,真真,你们随叶夫人进去吧,好好的洗漱休息一下,我等下再来看你们。” 叶柔儿心里知道回到了府里应该就是安全的了,可是听见段阳要离开,她还是下意识的觉得恐慌,抬手就抓住了段阳的衣角,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柔儿乖,段先生也要回去洗漱一下,你跟娘进去。”玉容无奈的朝段阳笑了笑,拽了叶柔儿的手。 叶柔儿抽了抽鼻子,惶惶然的松开了手,“……段 大叔,你一会要过来啊。” 段阳点点头,冰冷的脸上浮现一丝温和,“柔儿放心,等你洗漱出来,我肯定会在院子里看着你的。” 叶柔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依依不舍的跟着玉容回了院子。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各处的丫鬟婢女也早都得了消息,能去慕容锦那边帮忙的都去了那边,去不了的也有想巴结玉容的,就赶到了玉容她们的院子中帮忙,小厨房里早烧好了一大锅热水,就等着叶柔儿和乔真回来好洗漱一番。 木桶里装了满满的热水,氤氲的水汽在房间里票散开来,案几上特意点了安神香,清幽的香气同水汽一起,熏得人微微陶醉。 若放在平日,吃过晌午饭正是慵懒的时候,美美的泡上一个热水澡放松放松该是件特别惬意的事,可放在今天,就没了轻松和惬意的味道。 叶柔儿赤裸着身体踏入温热的水中,黑发披散开来披在她单薄的背上,她慢慢的放松身体,将全身都浸入到水中,水波漫过她的头顶,舒适的温度透过每一个毛孔浸润着她的身体,驱散了因恐惧而残留在骨肉中的寒气。 她在水中憋了一会气,直到感觉胸腔里的最后一丝氧气也消耗殆尽,才哗啦一声从水中抬起了头,畅快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水睁开了眼睛。 纠结的黑发在水中渐渐飘散开来,澄净透明的水中显出一点微微的异色,如烟似雾,丝丝绕绕,妖异的血色越来越浓重,逐渐将一桶水都染成了淡红色。 “啊!”叶柔儿尖叫着从木桶中站了起来,抱着胳膊迅速的跳出了木桶。 “怎么了,怎么了?”玉容正在旁边给乔真洗头发,见叶柔儿忽然见了鬼般的光着身子跳了起来,赶紧一把将她抓住,用衣衫抱住她赤果的身体。 “血……血,都是血!”叶柔儿将湿漉漉的头埋在玉容的胸前,浑身颤抖着不敢睁开眼睛。 玉容轻轻的搂着她,安抚着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没有血,没有,娘在这呢,哪有血,没有,一定是你看错了……” 见叶柔儿这般害怕,玉容真是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的女儿一向坚强乐观,今天这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才会如此的失常。那几个杀千刀的凶徒啊,做什么青天白日的要来喊打喊杀,真是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玉容搂着叶柔儿探头朝她洗澡的那个木桶中看了看,水波清澈,哪里有血,叶柔儿这是出现了幻觉,自己吓自己。 “柔儿你看,没有血,水干干净净的呢。” 叶柔儿揪着她的衣服埋首呜咽,“好多血……” “乖,柔儿别怕,娘在这呢。要不娘给你换盆干净水?这水咱们不要了,再换一桶干净的,行吗?”玉容摸摸她的头发,叶柔儿的头发上原本是沾了一些血迹的,许是刚才在水中划开了,一时将水染得微红也是有的,再换一桶干净水就是了。 叶柔儿点点头,她害怕水中的血,可更害怕身上沾着血,原来她还不相信有晕血症这种病的存在,以为那不过就是胆小的一种体现而已,可现在她自己怕血了,才知道这有多么可怕。 她只盼望着这怕血的症状只是一时的,可千万不要伴随她一辈子,那可真是噩梦。 玉容喊了人给叶柔儿重新换了一桶干净水,又扶着她坐进了浴桶中,许是方才已经将头发上的血迹冲掉了,这一次叶柔 儿睁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水中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红色,她这才放了心,撩动水花慢慢冲洗起来。 热气,温水,熏香,如此舒适的环境很快就消散了她心中的疑虑,让她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玉容大部分时间都在帮乔真洗澡,时不时的看看叶柔儿这边,安慰的跟她说两句话,朝她笑一笑,好在两只浴桶就放在一起。 那时在酒楼中带着乔真翻滚躲避,身上到底还是磕碰到了,膝盖手肘,好几个地方都有大片的淤青,精神紧张的时候顾不得理会,这时放松下来,才觉得处处都那么疼,动一动就让人呲牙咧嘴。 比起叶柔儿,乔真身上的伤就少了很多,只有膝盖上磕青了一块。玉容给乔真洗完澡,又检查过身上的伤势,在膝盖上抹上了活血化瘀的药油,还说笑着帮乔真呼呼的吹了两下,小姑娘已经心满意足的忘记了那时的凶险,换了干净衣服之后,就坐在旁边抱着一盒果子吃了起来。 玉容这才过来检查叶柔儿的伤势,眼瞧着她身上到处都是大块的青紫,心疼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娘,没事,看着挺严重,其实没什么,大夫也说没事,没伤着骨头,都是些淤血,过两天散了就好了,一点也不疼,真的。”叶柔儿回过神来还知道安慰玉容,谁知道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反而让玉容更加的伤心难过,搂着她瘦小的肩膀就开始抹眼泪,一边心疼一边咒骂那几个伤天害理的贼人,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将他们的尸身都鞭打上百八十遍。 玉容一边抹眼泪一边擦干了身体给叶柔儿上药,叶柔儿放纵自己撒娇的靠在玉容的怀里,任她温柔的手掌拂过那些淤青伤痕。 “啊!”玉容正给叶柔儿的膝盖上擦药,却见顺着她大腿内侧,滑下一滴红红的液体,把玉容也给惊的叫了一声,干净把叶柔儿翻过来复过去的检查了好几遍,直确定她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又想到那滴血流出的位置有些奇特,才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又惊又喜的拍了叶柔儿一下。 叶柔儿正闭着眼睛靠在玉容的怀中,懒散着手脚任玉容将她搓扁揉圆,忽然被她朝着屁股打了巴掌,哎呀的叫了一声睁开眼睛,委屈的看着玉容,娇嗔了道:“娘,你做什么要打我啊!” 玉容又惊又喜,脸上带了三分笑意七分感慨,看着眼前洗干净了像花一般新鲜的女儿,语重心长微笑着轻声说道:“柔儿,娘的乖女儿,你长大了……” “?”叶柔儿满头的问号,尚不明所以。 玉容高兴的又掉了两颗眼泪,草草的给叶柔儿披了件衣裳,让她在这里等着,便急匆匆的出去取东西去了。 “……姐姐,你在流血……”乔真捧着半盒子点心,目瞪口呆的看着沿着叶柔儿雪白大腿内侧滑下来的红色液体,紧张害怕的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点心都拿不住了,啪的掉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血?!”叶柔儿一听见这个字就激动的跳了起来,“哪里哪里?” 乔真抬起手,短短的小手指头指着她的屁股。 叶柔儿大惊失色低头去看,果然见雪白的肌肤上沾着几滴鲜艳的液体,她刚想惊慌失措的尖叫,可是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脑中电闪雷鸣的闪过一个念头,把她给劈得外焦里嫩,张着嘴巴就那么呆住了。 尼玛,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时候来凑热闹! 第137章 县令曹御带着师爷和捕头进了慕容府,被管家请进了大堂等着。过了一会,黑衣黑面的段阳跨步走了进来,瞥了曹御一眼,径直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了,没有跟曹御打招呼,显得颇为不礼貌。 知道他的身份是枢密处的官差,曹御哪里还会计较段阳的无理,反而是讨好的朝段阳拱拱手,陪着笑脸喊了一声段先生。 段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回礼也没理他,搞得曹御三人都有些尴尬。白胡子师爷还瞪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无礼,接下来的话被曹御用眼神给制住了。 主仆二人在这边作态演戏想给段阳看,结果段阳却始终再未看他们一眼,搞得他们两个有些讪讪的下不来台。 不过如果曹御知道段阳实际的官位乃是三品大员,恐怕他会立刻匍匐在地,亲吻段阳的鞋面。 又过了一会沐浴更衣后神清气爽的慕容锦也被人抬了进来,陪着他一起来的还有李妱华。 淮安王世子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李妱华还是一品诰命夫人,所以曹御顺理成章的跪倒给李妱华行了个大礼。慕容锦见他这般懦弱胆怯便觉心中厌恶,微微皱了眉头。 若在平日或许他还会好性的不与曹御计较,但今天发生过这么一系列的事,慕容锦的心态已悄然起了变化。 “曹大人,你这时上门来,可是刺客的事有眉目了?”命人将曹御扶了起来,慕容锦便问道。他尚还抱着一份期待,幻想着也许曹御此人虽然胆小懦弱全无半分官威,但若是能这么快就破了案子倒也是可用之才。 曹御满脸赔笑,“回公子,这事下官已经查了个大概。这三个杀手本来是冲着你们府中的婢女叶柔儿而来,他们之间原本是私仇。只是没想到公子也在那茶楼上,所以才无辜将公子卷入这件事当中。此中缘由虽然下官还没有查的太清楚,但下官一定会尽力追查,绝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争取尽早破案,将贼人给捉回来。想来这样的民间私仇,应该是不难追查的。下官只怕公子和夫人忧心,所以这刚一得了消息就立刻登门来告知,还请二位不用太过担心。峦城此地民风淳善,公子和夫人且放心在这边住着……” “哦,放心?这就是曹大人给我们的答复吗?”慕容锦耐着性子等曹御表完功劳,才冷笑了一声,沉声带着几分怒意的质问曹御。 李妱华诧异的看了慕容锦一眼,段阳微沉着的眼皮也轻轻一跳。 “曹大人的意思,这刺客就是冲着叶柔儿的,跟我们府里原本就是一点关系没有的,是吗?”慕容锦微怒,俊脸微沉,眸色凛冽。 曹御满脸的笑意当即僵在哪里,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慕容锦,又朝身边的师爷看了一眼,满眼的疑惑不解,慕容锦的反应怎么跟他们之前猜测的不一样啊? 面对慕容锦的质问和怒气,曹御的汗又下来了,底气不足的喃喃道:“下官……下官盘问当时茶楼中的伙计和茶客,当时的场景那三个刺客确实是朝叶柔儿出手的……他们并未有靠近公子所在雅间的举动,是以下官猜测,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公子,只是叶柔儿……”曹御汗津津的抬头看了慕容锦一眼,眼角的余光又扫过慕容锦的腿,斟酌着这话要怎么说才能不得罪贵人。“而且,刺客若是想刺杀公子,那他们动手的时机 选的也不太恰当……这,这不符合常理……” 慕容锦一张俊脸冷若冰霜,堂中伺候的仆役都被他给吓住了,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半年前才接触到慕容锦,但这么久以来慕容锦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谁也没有见过他发脾气,好像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喜山乐水的慈悲模样。此刻突然见他发怒,竟觉得平日里温润无匹的脸庞比下首的黑煞神段阳更加令人胆寒。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仆役们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锦儿,曹大人也是一片好心,你何故如此生气?”李妱华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慕容锦,微微诧异着朝他看过来,语带询问轻声的说到。 慕容锦眸中暗色明灭闪过,被他盯着的曹御只觉得后背一阵发紧,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 “曹大人,此事真像绝不如你说的这般简单。你说是叶柔儿的私仇,那你可曾查清,她何时、何地、因何事与何人结仇?此仇竟让对方不惜出动死士取她性命?而后来在街市上能百步穿杨一箭将人射死的人又是谁?这些事你都没有查清楚,就来到这里大言不惭,说此事与我无关,你到底是庸碌无能,还是有意混淆视听?还是说曹大人你是受了谁的指使,故意在这里隐瞒事实真相,想要降低我们的警惕性?”慕容锦越说越气,最后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虽然声音并不大,但仍将众人给吓了一跳。 曹御完全愣在当场,胖脸上满是惶恐,什么混淆视听隐瞒真相,怎么慕容锦说的话他都听不懂呢?他不过是来这里讨巧卖个好,怎么期待中的嘉奖赞赏完全没有出现,还好像无意之中惹了一身骚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大人,你就是如此做官的?你可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官袍!” 曹御心中大骇,眼瞧着慕容锦的目光锐利的射过来,有如实质般将他戳了好几个窟窿,他膝头一软,噗通一声又给慕容锦跪下了,仓皇辩解道:“公子赎罪,公子明鉴,下官觉没有那个意思啊!就是给下官几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害公子和夫人啊,下官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啊,下官愚钝……” 师爷和捕头也都是一脑门子汗,跟在曹御身后也是给慕容锦跪了下来,全身都伏在地上,不敢抬起头。 “来人!”慕容锦沉声喝道,旁边立刻走过来两个小厮,慕容锦指着曹御说到:“把曹大人扶起来,堂堂朝廷命官却动辄下跪,在这哭闹哀嚎成何体统,旁人还以为我慕容府私设公堂,刑拘朝廷命官意图不轨。曹大人,你再这般无理取闹,我就真要怀疑你是受了谁的指使,特来我慕容府闹事的!” 小厮两步走到曹御面前,伸手将曹御从地上给拽了起来,把曹御给吓得杀猪般嚎了起来,他以为慕容锦要将他拉出去殴打,哪知小厮只是将他按在座位上,然后一左一右的死死压着他,再不让他有跪拜的心思。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下官绝没有要害公子的心啊!”曹御还在连连的哀求。 慕容锦冷冷瞪了他一眼,“曹大人,我再问你一次,今天这事你可真的都查明白了?”慕容锦冷着脸斜睨着曹御,眼中满是厌憎之色。 禹州富庶,峦城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也是鱼米之乡,怎会由这般窝囊无能之辈任一处父母 官?他真没想到朝中吏治竟已昏庸至此,实在可恨可叹! 曹御哆嗦成了一团烂泥,又不敢不回答慕容锦的问话,吭哧瘪肚了半天,才颤巍巍的小声说道:“下官……不知……下官只是猜测,下官愚钝,还请公子明示……” 事已至此,慕容锦的怒气已经变成了全然的失望,他瞪着曹御三人,一句话也不想再跟他们浪费,端起桌上的茶杯啪的一摔,怒道:“来人,送客!” 曹御等三人几乎是被人给架着扔出了慕容府,若不是顾着曹御身上还穿着官服,下人们差一点就要朝三人吐口水。 “锦儿,你为何如此生气?曹大人所说也未必全无道理,也许那些贼人真的是赵家人派来杀叶柔儿的呢?”等到曹御他们都走了,李妱华才略带不解的朝慕容锦问道。 “娘,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赵家式微至此,哪里还有心思去找叶柔儿的麻烦。如果这些人真的是赵家找来要杀叶柔儿的,那一击不中,二次还应该是冲着叶柔儿的,那人完全有能力再射叶柔儿一箭,可是他却选择射杀了那名活口,很显然他们不想被查出这事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的。赵家与叶柔儿有仇是不假,但那都是小事,赵家如今面临抄家灭门的大罪,他们现在可没有精力再去管叶柔儿了。尤其是在这样要紧的当口,他们自保尚且来不及,又怎会节外生枝多生事端。所以今日之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若儿子猜的没错,这些人到底还是冲着我来的。” 李妱华骇然睁大双眼,一把抓住慕容锦的手腕,“怎么会?你会不会猜错了?” 慕容锦安抚的拍了拍李妱华的手,“母亲放心,他们还不敢真的对儿子动手。我心中已有几分猜测,可还需继续查探才能确定。” 李妱华一脸的担忧,“都动用了死士,你还说他们不敢真的动手,难道一定要人将刀架在我们母子的脖子上,你才能看清形势吗?锦儿你叫娘如何能不忧心……”轻轻叹了一口气,李妱华黯然道:“没想到我们母子躲到这里,他们却还不肯放过,难道真要闹的一家骨肉相残的惨剧不成……” 李妱华好像忽然意识到此时房中还有外人,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段阳。 段阳从始至终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着没出声,这时也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垂着眼皮沉着脸,完全如布景一般,严肃的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 “娘亲先不要担心,此事我已经有主意。”慕容锦安抚着李妱华,也看了一眼下首的段阳,又对李妱华说到:“我还有事跟段先生商量,娘亲先回后堂安歇可好?” “好吧,娘还要去佛堂抄两卷佛经,求佛祖保佑我儿平安。”李妱华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段阳,和蔼微笑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段先生仗义出手。” 段阳这才站了起来,朝李妱华一拱手,从容道:“夫人言重了,本是段某份内之事。” 带李妱华走了,慕容锦又屏退了服侍的仆人,房中便只剩下他和段阳两个。 沉默良久,室内一片安静,两人似乎各自陷入沉思,谁也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 又过了好半天,门外天空中传来一声清啸,似乎是某种鸟鸣。 慕容锦朝窗外望过去,薄烟一样的雨势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阴霾的天空正在慢慢放亮,日光从云层 的缝隙中透出,形成一束束巨大的光柱,遥遥望去,好似九天之上正有神佛降威人间。 段阳好像并没有听见那声鸟鸣,仍是维持着不动如松的坐姿。 慕容锦苦笑摇头,终是敌不过段阳的沉着,只能先开口说道:“段先生,先生想要我做的保证,恐怕我做不到。” 段阳抬起眼皮,漠然的看了慕容锦一眼,“公子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 慕容锦微笑着,又恢复成往常那样一派随意温和,解释道:“先生错怪了,我不是不想做,而是不能做。如果我真的对先生做了什么保证,恐怕先生心中也会视我为卑鄙小人吧?我借助叶柔儿来求先生,将她卷进这事中已是我的不对,又怎能为一己之私继续利用她,此前我真无意伤害柔儿,可是我若对先生有任何应承,那都是对柔儿的伤害,也是对她的不敬。我与柔儿虽相识短暂,但我心中对她一直颇有好感,后来又机缘巧合与她成为师兄妹,我实在不愿玷污了这份好感,是以在这件事上我不能对先生做任何保证,想来先生也是乐于见到这种结果的吧?” 段阳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否认,就算是默认了慕容锦的说法。 慕容锦和煦一笑,又说到:“今日蒙先生好意提醒,我心中豁然开朗。听先生一席话,锦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如今已经幡然醒悟,再不是从前看不清形势的妇人之仁。诚如先生所言,这功业需要我自己去建立,假手他人,那锦与过去又有何区别。”慕容锦手掌轻轻了落在轮椅的扶手上,朗然而笑,颇为快意洒脱。 经过在茶楼中的一事,慕容锦已经意识到原来叶柔儿属意于他,所以当即也就明白了段阳想让他做的保证是什么。段阳将叶柔儿视为亲生骨肉,那么他所求的无非就是叶柔儿一段好姻缘,所以当叶柔儿不合礼仪的抱住了慕容锦的时候,段阳才会视而不见的默许了她的行为。 可是慕容锦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他既已经被段阳的一番话打动,打算脱胎换骨的做一番事业,那就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的受制于人。 无论是段阳还是从前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他已决意再不受他们控制。这与儿女私情无关,今天就算段阳所求为别的事,慕容锦也不会答应他。 这是态度问题。 段阳沉默的看着他,目光从他脸上一寸寸的滑过,好像在搜寻着什么。 慕容锦在他充满威慑力的目光下始终保持着从容淡定,直视着段阳的眼睛没有分毫退却之意,脸上的笑意也如春风般动人。 只是熟悉他的人此时若再见这种温润笑容,恐怕会觉出其中的差别来。慕容锦一直是富贵的,他的贵气是与生俱来的,不带伤人的锋利,但此时那贵气里却多了一份凛然洒脱之意,使得他通身的淡定从容也更显大气威仪,隐隐有王者之风。 段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道:“如此,段某便恭喜公子了。” 慕容锦哈哈一笑,“先生说笑,锦无法得到先生的帮助实乃憾事,又有何可恭喜的。” 段阳放下手,不卑不亢道:“段某早已答应公子,若他日公子封王封侯,段某便任公子差遣。告辞。” 段阳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站在廊下口中清啸一声。 片刻之后,一直雄伟大雕俯冲之下,厉鸣了一声,收了翅 膀落在段阳的肩膀之上。 段阳背着手,肩上立着那只凶鸟,在一众仆人瞠目结舌的目光注视下,从容的走了出去。 叶柔儿洗过了澡,被玉容拉着讲解了一番生理知识,当她看见玉容交给她的那个东西时,小脸皱的好似一朵菊花。 前世她好歹也活到了十八岁,又怎会不懂女人的生理常识,刚刚穿越来这里的时候她也恐慌过,在这个落后的地方将来来了大姨妈之后该怎么办?可那时她穷,忙着填饱肚子穿暖衣服,哪里能估计到那么多旁的。而且玉容当时身体孱弱,又刚生完孩子,她也没有月事。叶柔儿便忘了这事。 后来偶尔想起,又因这身体实在长得瘦小,一点第二性征都没有发育,所以叶柔儿就渐渐的将这事给忽略了。她想着反正她还小,总要再过几年的吧,还有时间做准备,不急。 可哪知道这讨厌的亲戚来的如此不是时候! 玉容交给她一个用棉布包了草木灰制成的月事带,还细心的教她如何使用。叶柔儿越听脸越黑。 她想起前世曾抱怨过的那么多品牌的卫生巾,每次都挑挑拣拣的好不讲究,就觉得这都是报应啊。 现在,让她用棉布包草木灰也就罢了,还要反复使用!洗完了还要偷偷的藏起来阴干不要让人看见,那消毒怎么办?这东西如此重要,不在日光下暴晒消毒怎么行呢。 叶柔儿简直欲哭无泪,不过她也没办法,这时候有再多的要求也无法满足,只能用这东西先将就着了。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赚钱摆脱这种低等卫生用品! 在茶楼里被人吓得半死,回来又发现初潮,叶柔儿这时候真是身心俱疲,小肚子也隐隐的坠疼了起来,她哼哼着抱着玉容的胳膊撒娇。 “娘,我肚子疼……” 玉容温热的手探进了她衣服里,轻轻的替她揉着肚子,“不怕,是会有一些疼的,等过了这日子,娘找个大夫给你好好调理一番就是了。你自己要小心,不要沾凉水,否则容易落下病根,将来恐怕会影响生育……” “娘!”叶柔儿抱着玉容的胳膊蹭,这些她都懂啊,不用玉容再教一遍。至于什么影响生育的,她是不打算小小年纪就做那么伤身的事的,按照这里的女子十五六岁成亲,一年半载就要生孩子的习俗,她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可以慢慢的调理。 “娘,我要喝姜糖水。”仗着身上不爽,叶柔儿缠着玉容大发痴嗔。 玉容笑着在她头上一点,宠溺的不行,温柔的说到:“好,娘去给你做。我们家柔儿终于长大了,能嫁人了,娘高兴,你想吃什么娘都给你做!” “娘!” 玉容笑呵呵的去给叶柔儿做姜糖水去了,叶柔儿自己摸摸揉着肚子,愁眉苦脸的想着事。 乔真摸摸索索的蹭了过来贴着她躺了下来,也把小手放在她肚子上,小声说:“姐姐,我给你揉。” 温热的小手探进了衣服里,轻轻的在她肚皮上滑动,叶柔儿被痒得哈哈笑了起来,急忙拉住了乔真的小手,“谢谢真真,不过还是别揉了,好痒。” 乔真也呵呵笑了起来,滚进她的怀中枕着叶柔儿的胳膊,抬起小脸来看着她说到:“姐姐,你还怕血吗?” 叶柔儿偏头一想,无奈承认,这不合时宜的亲戚到访唯一的好处,就是把她怕血这事给闹腾过去了。 第138章 叶柔儿喝了姜糖水暖呼呼的睡了一觉,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她中饭也没吃,这时候只觉得饥肠辘辘。 舒服的抻了个懒腰,猛然觉得下腹一股热流,她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懒腰才抻了一半,整个人就石化掉了。 这该死的大姨妈! 她夹着腿,小心翼翼的挪蹭着下了地,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还好还好。 乔真也刚睡醒,玉容正在外间帮她梳头发,听见里间有了动静,便问道:“柔儿醒了吗?” “嗯,醒了……”叶柔儿愁眉苦脸拿了玉容给她备下的东西,偷偷摸摸的钻到后面去了。 玉容望着她仿佛做贼一般的身影,轻轻的笑了。心中琢磨着女儿已经来了癸水,那便可以嫁人了,真的要好好的挑挑女婿的人选。虽说她们出身不怎么好,但她的女儿这么聪明能干,又被道觉大师收为弟子,这身份立刻就变的不同了,所以叶柔儿一定可以嫁个好人。 只是她这个做娘的不顶事,让叶柔儿为了一家生计在外抛头露面,女儿哪里都好,可是于礼仪教养上确实略有疏忽,若想嫁到大户人家去恐怕人家会嫌弃。 不行就只能豁出脸面去求夫人,看看夫人能不能帮忙找个礼仪嬷嬷管教一下叶柔儿。 玉容盘算着,要想给叶柔儿议亲,怎么也要等她爹过了周年孝期的,如此一算也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只希望这大半年可以将叶柔儿调理成一个知书达理温文贤淑的女孩。 幻想着女儿披上嫁衣,如果柔儿亲娘知道她已经长大成人,心里一定也很高兴吧?玉容的脑海中浮现出女子秀美的脸庞,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那苦命的女子啊。 玉容又想到了早亡的夫君,心中更是黯然忧伤。 叶柔儿整理好了衣服走出来,捡起桌上的糕点就着热茶胡乱的吃了两口,饥肠辘辘的感觉才稍缓和了一些。 “娘,我去找段大叔。”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对玉容交代了一声,就准备去找段阳询问一下上午茶楼里发生的事。 “好,你去吧。刚才你们睡着的时候段先生过来看过了,小琰也来了两趟,你把真真也带过去给他看看,省的他还担心着。” “弟弟来过了?娘怎么没让他进来呢?” 玉容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你跟真真在里面睡觉呢,他怎么能进去,你们都这么大了,那就是自家兄弟也要避嫌啊。” 叶柔儿无语的眨眨眼,好吧,避嫌。如今这规矩可真是越发严了,前阵子乔琰还在这房中通宵帮忙看账簿呢,现在连进屋都不行了。在玉容眼中恐怕她是一夜长大了,以后只怕会将她看管的更严。 叶柔儿一想到未来的那种可能,就怕的打了个机灵,她怕玉容还要继续唠叨,赶忙拉着乔真一溜烟的跑掉了。 玉容在后面急的直跺脚,忙喊道:“跑什么跑,你小心些!” 拐出了院门叶柔儿才松了口气,嘿嘿的笑了两声,牵着乔真的小手揶揄道:“你说娘是不是越来越爱唠叨了?” 乔真皱着鼻子抬头看她,一本正经回到道:“大娘说都是为了姐姐你好,姐姐你就是不爱守规矩。” 叶柔儿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呦,小丫头片子,你倒管起我来了,好吧,你最守规矩,那规矩可不许小姑娘养八哥呢。” 乔真听见不许养八哥,立刻慌了起来,她哪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可怜兮兮的拽着叶柔儿的手哀求道:“姐姐,那咱们就不守规矩了,我跟姐姐一起,姐姐给我养个八哥吧,求求你了……” 叶柔儿哈哈大笑,伸出一根手指头来说道:“好!咱们拉钩。那你以后可不许在大娘面前打小报告。” 乔真也伸出一根小指,姐妹两个嘻嘻笑着背着玉容签下了同一战线。 “哥哥!”一到了院门口,乔真就松开了叶柔儿的手,朝着坐不住正在院子里瞎转悠的乔琰跑了过去。 “真真!”乔琰听见妹妹清脆的嗓音,又瞧见她胳膊腿利落的朝自己跑过来,心中惊喜,再看见叶柔儿也跟在乔真后面走了过来,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也未见其他伤势,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一把将扑过来的乔真搂在怀中,乔琰朝着叶柔儿喊了一声姐姐。 “哥哥……”乔真还想着那时受到的惊吓,虽然她已经没事了,但刚看见亲哥哥还是觉得委屈,眼圈一红就滚出两颗金豆子来,抱着哥哥的大腿不放松。 叶柔儿笑呵呵走进来,安抚乔琰说道:“你别担心,我们都没事,全手全脚的没受伤。刚回来那会乱糟糟的,也忘了给你报个信,白让你担心一下午。 ” 乔琰点点头,蹲了下来又亲自检查了一下乔真,见她果然浑身上下完好无缺,只一双大眼睛哭的红彤彤,安心的同时也有点后怕。 “段大叔呢?”叶柔儿在院中看了一圈没见段阳的身影,便朝乔琰问了一句。 “他去县衙打探消息去了。姐姐,你过来,段大叔临走的时候交代了几句话。”乔琰领着叶柔儿进了他的房间,又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在他房前屋后的偷听,才压低了声音跟叶柔儿说话。 “段大叔走的时候你们还睡着没醒,所以他就嘱咐我跟你说。他说今天这三个杀手并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也不是赵家人派来的,这事另有隐情,让咱们都不用担心,只要好好的呆在府里,就没人能伤到咱们。” 叶柔儿挑眉瞪大眼,不是赵家派来杀他们的?最开始她以为那杀手是冲着她来的,后来也觉得她跟赵家这点仇恨不至于,所以便怀疑是冲着乔家兄妹的,可现在段阳却说不是冲着他们的,那是冲着谁的? 叶柔儿不知慕容锦家中的权利争斗,所以她死活也想不到这些杀手其实是冲着慕容锦而来的。 乔琰不放心的四下里又探看了一遍,才神色郑重的对她说道:“中午的时候曹县令来了府里,他说这事是冲着你来的,可是被公子给斥责了,说曹大人是有意的搅混水,想隐藏真相,最后还让人把曹大人给轰了出去。当时在前厅伺候的不少人都亲耳听见公子喝斥曹县令,还摔了茶杯,大家都说从来没见过公子如此发怒,所以这事恐怕真的惹到他了。后来等曹大人走了,公子又说这些杀手是冲着他来的……” “什么?”叶柔儿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会呢?慕容锦跟人无冤无仇,谁会来刺杀他啊! “嘘!”乔琰拉着她,让她稍安勿躁。“这话都是从当时伺候在前厅的下人那传出来的,我也不太相信,就偷偷的问了段大叔,谁知段大叔也说,这些人真的十有八九是冲着公子来的。” 叶柔儿呆坐在椅子上,满脸惊骇和不可置信。 乔琰继续说道:“段大叔说他去探听一下消息,让咱们都安心等着,尤其是你,千万要小心谨慎,公子不叫你去问话,你也先不要往公子那边去。出了这事,公子和夫人肯定要仔细 排查,这一下午往公子那边去的人就没断过,好多都是以前从来没在府中出现过的生面孔,也不知道公子要干什么,但动静确实闹得很大,才一下午的时间就给传的沸沸扬扬。此时府里已经加强了警戒,下人们人人自危,生怕这个当口上惹出事来。我知道你关心公子,可是这个当口真的要万事小心,姐姐,你听我一句,这时候躲事还来不及,你可千万不要往前凑,以防惹事上身啊!” 乔琰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语气殷切,面容严肃,生怕叶柔儿听不进去。 叶柔儿沉重的点点头,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茫然,不过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买凶杀她虽然也是人命案,但跟买凶杀慕容锦的严重性可就差的远了。 她回想起那日段阳跟她说的文武之争,心中骇然,难道这事涉及到了上面的人事? “如果可以,姐姐还是称病不出的好,对外就说是吓着了,只想清静的歇着,也省的多事的人乱打听、找麻烦。毕竟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这杀手到底是来杀谁的,难免有蠢笨的以为这是你给公子招惹来的祸事,会趁机找你的麻烦……” 叶柔儿从思索中抬起头,蠢笨的?乔琰这是意有所指啊。“是不是李家那边说什么了?” 乔琰点点头,“你不知,李家的人下午也上门赔罪了,李炎亲自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来的,顺便也把李秋霜送了回来。公子和夫人都推脱着没见,是齐爷爷和付嬷嬷接待的他们,我听人说,李家的意思咱们这些人都是灾星,府里实在不应该收留,撺掇着想让咱们都搬出去呢。” “哦?”叶柔儿冷笑一声,“李家人倒是打的好主意,恐怕是因为五香粉的事,因为崔先生替咱们推了他们,他们就没事来找茬吧?” “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李家肯定是想找麻烦的,姐姐这时候就先忍着吧,李家姐妹再大胆,怕也不敢直接跑到你房里去闹,你就躲几天,别给她们碰见了。” 叶柔儿沉思着点了点头,又对乔琰说:“你辛苦了,一下午打听出这么多事。” 乔琰一笑,没说什么,但神态还是有点骄傲的。 他对叶柔儿说的这些事,无论是慕容锦在前厅如何发怒的呵斥曹大人,坦诚杀手是冲他而来,还是府中人员变动 ,李家上门来说了什么,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打听到的。当时能参与其中的仆从丫鬟,那可都是李昭华和慕容锦面前颇为信任的,这些人的嘴巴严实的很,能从他们嘴巴里套出话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乔琰却偏偏做到了,消息还来的如此快,由此可见乔琰的手段。 只短短时日,就能与各处要紧的下人攀上关系,叶柔儿对乔琰可是真心佩服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叶柔儿真是自叹弗如。 叶柔儿赞赏的朝他一笑,“你放心,我也不是傻子,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我听你的话躲几天就是。而且我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这是神仙打架,咱们只有看着的份。段大叔也曾跟我说过,朝廷上也不太平……” 叶柔儿便将段阳告诉她的话又对乔琰说了一遍。 乔琰认真的听着,沉思了片刻,才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我本来想不通,为何有人会刺杀公子,可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好想就全明白了,恐怕淮安王府里的争斗也很激烈啊,难怪夫人要说骨肉相残……姐姐,你说淮安王一脉是武官阵营我却是不太赞同的,因为咱们夫人的母家可是数的上的文传世家,虽说如今文官都以康、宋两家为首,但是李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啊。” “骨肉相残?”刚才乔琰可没对叶柔儿说过这句话,她听闻这四个字心中猛地一惊,多日以来脑子里始终有些模糊的念头瞬间清晰了起来。 当日她也脑中也曾一闪而过,想起来李昭华的娘家是文官,所以也想问问段阳慕容锦在这场争斗中偏向那一边,可是后来被一打岔,她就给忘了,现在这个疑惑重新出现在她脑海中,她才猛然意识到,也许淮安王一脉中本身也存在着文武之争。段阳曾经说过,淮安王的子嗣如今已经无人可以上得战场,偏偏他们家还是兵马起家,又放不下手里的兵权,在这个武官越来越式微的时候,他们家的站队问题就实在是个难题了。 从武吧,没有拿得出手的将领。 从文吧,子弟们又没什么建树。 庆国律例,王侯爵位三代一削,淮安一脉若再无人挺身而出建功立业,恐怕这世袭的王位就要被消,由王变成候,最后被皇家收回,而慕容一脉恐怕就要从此没落了。 第139章 古人极重视家传,又怎么会任凭家族就此没落?祖宗们拼了一身性命换回来的功勋,却要断送在这一辈人的手上,他们死后还有何脸面入宗氏祠堂,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所以这时的淮安王一脉可谓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于公,姓了慕容的子弟必须要奋起拼搏。于私,淮安王这么重一份家业,谁能心平气和的拱手让人? 官宦之家,王侯贵族,面上越是光鲜亮丽,内里越是肮脏血腥。 叶柔儿想到这里,忍不住浑身一颤,不必去问慕容锦,她也已经想明白了为何有人要来刺杀他,恐怕这真是他家中手足相残,生死相拼的血腥一隅。 玄武门之变,九子夺嫡,这样的血腥争斗叶柔儿就算没见过也听过不少,王位虽不如皇位,但争斗也不会太温和就是。想到慕容锦可能卷入这样的事中,她就觉得背后森寒,心头如压了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 又坐了一会,叶柔儿觉得身上不爽快,就带着乔真回去了。一路上果然见丫鬟仆人都低着头行色匆匆,整个府里的气氛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叶柔儿听了乔琰的话,在屋子里安心的呆了好几天,其实也是因为身上不爽快的原因,她也不太敢出去见人,总觉得不太保险。 段阳从外面打探回了消息,逃走的弓箭手一无所踪,而那三个杀手都是生面孔,并不是本地人。隔天段阳又仔细的盘问了叶柔儿当时茶楼里发生的情况,那三人是如何上的楼,坐在什么位置,神色如何,事情又是如何发生的,叶柔儿仔细的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将所见一一仔细的说了出来。 现在想起来,当时那三人确实坐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如果真是要刺杀慕容锦的,那么靠近楼梯口的位置无疑是最好的位置。而要是刺杀叶柔儿和乔真的,当时她二人靠窗而坐,杀手们应该选在她们邻座,事成之后更方便跳窗逃走。 而那时令叶柔儿警觉的是三人频频看向她和乔真的眼光,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他们是从叶柔儿身上推断出了慕容锦的身份,但是又不太认识叶柔儿,所以才多看了几眼露出了马脚。 “段大叔,你说这三个人要真是来刺杀公子的,他们的身手是不是有点太差了啊?就凭他们三个,怎么 可能刺杀得了公子?”叶柔儿把一切都回想了起来,所有的事都很合情合理,却惟独这三个杀手的身手,如此之差实在令人费解。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杀慕容锦的。”段阳沉声道。 “哦?”叶柔儿惊异,“不是来杀公子的,还是来杀我的?” 段阳摇了摇头,“此事内有隐情。也许背后之人原本就没想要你们死。是敲山震虎还是打草惊蛇,这可就见仁见智了。” 段阳特异加重了你们两个字,另叶柔儿越发惊疑,“到底怎么回事?段大叔你知道我笨,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段阳神秘一笑,叶柔儿急的不行,攀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段大叔快告诉我吧……” 段阳苦笑,抽出了胳膊按住她的肩膀,“你这么急,到底是好奇,还是为了慕容锦?” 叶柔儿脸上一红,瞬间就没了底气,羞恼的看着段阳说道:“段大叔,你又笑我!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事了,我都恨不得一脑袋撞死算了,当时你怎么不拦着我啊?你应该一掌把我打晕,也省的我做出那么丢脸的事……” 回想起她慌乱之中扑在慕容锦怀中的事,叶柔儿真是百感交集无法言喻。若不是吓到了,她不会那么冲动。可也亏得吓到了,否则她什么时候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啊。 这么一个根本称不上是拥抱的动作竟让她害羞不已。又想到后来在马车上慕容锦还曾握着她的手,她就觉得浑身的热血全都冲到了头顶,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真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他。 “有什么可丢脸,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喜欢他可是他的福气。”段阳哼了一声,心想依慕容家现在的形势,正经的西王府小姐哪里看得上眼,也就是叶柔儿这个傻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高贵,才会诚惶诚恐小心翼翼。 叶柔儿赌气的坐在一边不说话,段阳说了一句也就闭上了嘴。 “杀手的事你先不要想了,这其中很复杂,一时也与你说不清楚。不过生意上我倒有另外一事要跟你说。” 叶柔儿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段阳,“生意上的事?”她直觉的第一反应是段阳不给她干了。 “我想建议你,这调料的生意与崔光正和慕容锦合作。” “啊?”叶柔儿傻乎乎的瞪大眼睛看着段阳,带上 崔家她理解,可是为什么还要带上慕容锦呢? “还记得那日我与你说的,朝堂之上文武争斗之事吗?” 叶柔儿点头,“恩。我正想问,是不是慕容家内部也有派系之争?这次的杀手是因为他们家内部的争斗吗?” 段阳一笑,微微点头,“没错,你能想到这点很不容易。其实自从淮安王世子突然暴病而亡,就一直有传言说世子乃是被人毒害的。” 二十年前,庆国西北的蛮人突然发兵犯边,当时正直壮年的淮安王手握重兵驻扎在西北边塞,数次将蛮人的进攻给打了回去。后来慕容锦的爹慕容显还带了一队奇兵深入蛮荒草原,杀入王庭直接砍了单于的人头,让蛮人一蹶不振。 皇上听见战报大喜,召了淮安王回京受赏,封慕容显为淮安王世子,并把李大学士的女儿赐婚给世子。文武联姻,可谓当时朝中一大盛事。 可哪知慕容显成婚不到半年就突然暴病而亡,只留下新婚的妻子和她腹中的遗腹子。淮安王被爱子的死亡刺激的一病不起,从此身体也虚了。 后来西南再起战事,皇上便逐渐开始倚重西王府。 西王是皇上的嫡亲兄弟,家中三子一女,这个女儿特别受宠,平日嚣张跋扈说一不二,十八岁还没有出嫁,偏偏看中了当时还是一个小校官的唐立恒。唐家一穷二白没有任何背景,怎么娶得起高贵的郡主殿下,于是便由太后亲自做媒将唐立恒招为西王府赘婿。 本来以为西南的战事不太要紧,可却没想到战况特别惨烈,西王的三个儿子都战死了,男丁只剩下入赘的唐立恒。且他不但活下来了,还屡建奇功,竟以赘婿的身份破格被皇上封为大将军,手握重兵,一时风头无两。 这些年庆国国力昌盛,四野称臣来拜,唯独西南苗疆还不肯臣服,西南偶有战事。皇上也曾经把大将军唐立恒召回京城轮休,派了别人去剿灭苗人,可是换了谁去都是战败,最后不得已只能让唐立恒驻守西南。 叶柔儿认真的听着,好像在听传奇的故事一样,满眼的好奇,“段大叔,你说这个这根世子被人毒杀有什么关系啊?世子被人毒杀,又和我跟谁做生意有什么关系?” “当时有传言,说世子慕容显是被西王府的人毒杀的。” “啊 ?”叶柔儿大惊,差点跳了起来,那是慕容锦的爹啊。 “这只是传言。”段阳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别急。“根本没有证据。只是后来西王府崛起是在世子死后,所以民间才有此传闻。而事实上,谁也没有想到苗疆会起战事,西王府根本没有害世子的理由。” “那到底是谁害了世子?枢密处一定查到了什么吧?”叶柔儿急切的问,她知道段阳一定知道什么。 “不错,枢密处是查到了一些东西,永远也见不得光的东西。世子被害,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的亲兄弟,恐怕老王爷也是知道内情,所以才没有再立世子,而是准备百年之后,直接将王位传给孙子。” “传给慕容锦吗?” 段阳微笑看着她,“你倒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可惜老王爷的孙子可不止他一个,若说起来,他现在可是最没有竞争力的一个,谁让他的腿残了呢。” 叶柔儿大囧,羞恼的瞪了段阳一眼,但注意力很快就被慕容锦的腿伤给转移了,急问道:“残了?他的腿到底怎么了,不是摔伤了,修养一阵就会好吗?” 段阳摇头苦笑,“说你什么好,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就没有发现他的腿根本没有伤吗?他哪里是摔伤,他是跟他爹一样,中了毒。” “什么!”叶柔儿惊叫着跳了起来,心砰砰的乱跳,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净,小脸惨白的望着段阳,颤抖的说道:“段大叔你别吓我……” 中毒?跟他爹一样中毒?他爹可是死了啊,难道慕容锦也会死? “放心,他死不了,还好发现的早,大部分的毒都已经清掉了,只是影响到了腿。” “真的死不了?那腿怎么办,还有救吗?” 段阳眼底泛起一抹戏谑之色,缓声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最近不是在研究医术吗,也许你能救他也不一定,到时便可让他听命于你,不是很好嘛?” “段大叔你别开玩笑了!”叶柔儿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好好,不开玩笑,说正经事。如今慕容锦中了毒,又有人雇了杀手来谋害他,他的日子可不好过啊。本来他是不想去夺什么王位的,可是被人害到这个份上还能忍住的,那就不是个男人了。所以最近慕容锦正在筹谋着想要争一争呢。但他们母子低调 隐忍这么多年,手中实在没什么可用的人,银子也短的厉害。所以我才让你跟他和崔家一起做生意,如此让他赚些银子,也将崔家拉拢过来,岂不一举两得?” 叶柔儿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过来,如果真如段阳所说慕容锦缺钱缺人,那她倒真的可以一试。 她最初不想跟慕容锦做生意是因为想要独立,不想受制于人,可是现在换过来,是她帮助慕容锦一起赚银子,那她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莫说是合作做生意,就是让她把方子给慕容锦,银子全都让他赚叶柔儿也是没有意见的。 “只是崔先生会同意吗?说到底崔氏到底跟慕容锦不是一个派别的啊。”叶柔儿尚有些担心。 “李家跟慕容家也不是一个派别的,还不是一样支持慕容锦。说到底朝堂上的事,并没有那么绝对,一切还都是利益决定。” 叶柔儿赞同的点头,她虽然单纯但也知道官场的复杂,既然段阳说让她找崔先生,那她就听话的去做就是了。反正她现在是看出来了,段阳是深藏不露,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原来不说不管,那是因为一间小小的店铺实在没什么可管的,杀鸡焉用牛刀。 可是形式不同,为了大局他必须出手了。 叶柔儿对调料生意能赚钱这事深信不疑。前阵子还在忧虑人手不够,找不出人开第二间铺子,现在有了崔氏和慕容锦的助力,她有信心将这生意开遍全国去。 握着小拳头,叶柔儿暗暗的发誓,她要赚钱,赚多多的钱,成为慕容锦身后的助力。如果他想要那个王位,那帮他抢来就是! “段大叔,那你可知慕容锦中的是什么毒?既然跟他爹一样,那你也应该知道是谁下毒害他的?跟派人刺杀他的,是一个人吗?”叶柔儿又忧心慕容锦的腿,她实在不敢想象,那么温和优雅的慕容锦原来一直生活在这样恐怖的杀机之下。他整日该面临多么大的压力啊,难为他还始终是一副清风霁月淡然洒脱的模样。 叶柔儿只觉得心疼,也替慕容锦觉得心慌。 段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说道:“有时能查到的敌人并不是真的敌人,查不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这些事慕容锦心中早有眉目,你就无需再替他忧心了。做你能做的就好了。” 第140章 “段大叔,那这个分成比例应该怎么分好呢?”叶柔儿有些拿不定注意,要按她的意思,为了让慕容锦多赚点银子,当然是给他的股份越多越好。 段阳一笑,摆摆手说到:“这个你就别问我了,我不管,你问问乔琰。还有这边府里的大管事姓齐的那个,你不是跟他也很熟吗?” 对于段阳这种一推干净的做法,叶柔儿只能叹气,“好吧,那我去跟乔琰商量。” 找到乔琰一商量,这小子的心肝可不像叶柔儿那么慈善,他感激慕容锦在危难时刻收留了他们,但一码归一码,亲兄弟明算账,这做买卖的事上乔琰可是半分也不肯退让的。按乔琰的意思,应该是他们占四成,崔家和慕容锦各占三成。叶柔儿担心三成利润实在太少了,慕容锦正是用钱的时候,所以便跟乔琰商量,能不能多给慕容锦分一点? 乔琰瞪着眼珠子看她,若说起贪财,他自认叶柔儿比他更甚,可却没想到她能额外对慕容锦这么大方,这是为什么呢?少年老成的乔小琰毕竟只有十一岁,所以想破了头也没想到叶柔儿的一颗芳心比金银更值钱。 最后在叶柔儿的坚持下,决定他们和崔家各占三成,而慕容锦占四成。姐弟两个商量好了,就去找大管事齐叔商量,崔光正还在外面跑赵家的事,没有回来,所以崔家的那份只能再往后拖一拖。 金乌西沉,晚霞映红了半边天,齐叔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从府外巡视铺子归来。他的眉头皱的紧,表情也非常的严肃,很显然心情不算太好。 其实各处的铺子、庄子都经营的挺好,若在往常齐叔一定会觉得心情愉快。可是最近府里变了风向,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明里暗里每天银子如流水一样的花出去,这些年存下的家底眼瞧着就薄了。齐叔愁啊,纵然是长袖善舞,这几天也颇有焦头烂额的感受。 忙了一天,齐叔觉得精神有些困乏。把跟前的人都打发掉了,齐叔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脑中还在不停的捉摸着,能去哪里找点银子出来,这事情才刚刚开头,恐怕用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开源节流,节流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开源。 可是去哪里开源呢? 齐叔睁开眼睛叹了口 气,老了啊,今日他常有力不从心之感。许是跟着夫人和公子太平日子过久了,冷不丁的紧张起来,他的身体真有些扛不住了。 可是正是用人的时候,他哪能拖公子的后腿。 用力的在脸上揉了两把,恢复了一些精神,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 “小齐叔叔,齐爷爷回来了吗?”叶柔儿带着乔琰上门来了。 齐真正指挥着人把账本送进旁边的厢房,看见叶柔儿进门也笑着迎了出来,“呦,这不是柔儿嘛,你怎么有空过来?” 叶柔儿在内宅做事,齐真跟着齐叔常在外面走动,最近是没什么机会见面。 叶柔儿笑呵呵的递上一个食盒,“小齐叔叔好久没见你和齐爷爷了,我来看看你们,我也没别的本事,做两个小菜给你们晚上下酒。对了,这是我弟弟,来见过小齐叔叔。”叶柔儿回身叫过乔琰,乔琰躬身一拜,恭敬的喊了一声小齐叔叔。 其实都在这府中,齐真自然早都见过乔琰,不过没有正式的介绍过罢了。齐真上前扶了一把,笑呵呵道:“你叫乔琰是吧?我听说你可是个做买卖的好手,妙香居让你打理的井井有条。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本事,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啊!” 乔琰谦虚了两句,齐真拍着他的肩膀,对他很是赞赏。 寒暄了几句,齐真问明两人的来意就把人带进了齐叔的房中。 叶柔儿有阵子没见到齐叔了,第一眼就瞧见他的头发比过去花白了不少,看来最近确实是很忙啊,段阳说慕容锦身边缺人缺钱果然不假。 等到坐定了,两人说明了来意,齐叔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好好好,这是好事啊!快说说,你们具体是怎么打算的?”齐叔心中高兴,他正愁钱呢,叶柔儿就给他送来着这么大的买卖,这可真是想什么有什么啊。 乔琰随身带着妙香居这一个月的账本,他把账本放在桌上往齐叔面前推了推,然后开始仔细的报账,这一个月卖了多少五香粉和各式小菜,进账多少,本钱多少,利润多少,他说的条理清楚,头头是道。 齐叔看向他的眼光也不同了,夹杂着赞赏好奇和爱惜之意。这么小小年纪就如此本事,再过几年,那还了得?齐叔心中就有了盘算,这财他肯定 是要收下的,而这送财的童子,他也想收下啊。 齐叔看着乔琰,越看越觉得满意。等到乔琰报完了帐,齐叔便笑容满面的问他:“乔琰啊,你是跟谁学的做买卖?” 乔琰看了叶柔儿一眼,他知道叶柔儿跟齐叔的关系不一般,不知道她是如何跟齐叔说他的。 叶柔儿便把话接了过去,“他们家以前是做买卖的,他也是跟着家里人学的,齐爷爷,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乔琰很厉害?” 齐叔笑着点点头,满意的捋着山羊胡子,“确实很厉害,是个不错的好苗子。乔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学做买卖啊?老头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歹替人管了三十几年账,对银钱往来,接人待物还是颇有些心得的。” 乔琰愣住,叶柔儿已经欢喜的跳了起来,推了乔琰一下,叫到:“还不快叫人!齐爷爷这是要收你当徒弟呢,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乔琰反应过来,赶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着齐叔一拜,“爷爷要是愿意教我,乔琰自然努力学习,就怕小子愚钝,让爷爷费心。” 齐叔哈哈的笑起来,亲自过来扶起乔琰,温和道:“好孩子,老头子正愁找不到人接班,你可是财神爷给我送过来的金童,只要你愿意,老头子一定把一身本事都交给你。” 俗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齐叔这样的老管事先后替李家和慕容锦管理产业,他的身份、人脉和手段自然都是一等一的。能被齐叔看中,实在是乔琰的福气。 叶柔儿心中欢喜,生怕齐叔反悔似的,赶忙倒了一杯茶递给乔琰,就要让他行拜师大礼。 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 乔琰那边端着茶杯都快跪下了,叶柔儿一把将他拉住,喊道:“等等!不对不对,这事不对啊!” 齐叔和乔琰同时朝她看过来,面带疑惑,“怎么了?” 叶柔儿指着乔琰,“你拜齐爷爷为师,那就要喊他师傅。可是我却喊他爷爷,这辈分不全乱了吗?不行不行,这么一来我不是吃亏了?” 齐叔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指着叶柔儿道:“就你这丫头鬼!不过经你这一提醒确实是这么回事,老头子也是高兴糊涂了。乔琰啊,这事咱们改天再好好的议一议,今个就先不急 着论辈分了。你这个孩子我收下了,这杯茶老头子先给他喝了再说!” 好像怕乔琰会反悔似的,齐叔接过乔琰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好,私事谈完了,咱们来谈谈正事。这个五香粉的买卖可是个赚钱的买卖,你们愿意跟慕容家合作,我们是自然是高兴的,可是这比例么,四六分成,这边似乎是少了些。柔儿,乔琰,你们具体是怎么打算的呢?” “齐爷爷,其实这买卖里还有崔家的一份,所以不是你们四我们六,而是你们四,我们三,崔家也是三成。” 齐叔诧异,“哦?还有崔家的三成?” 叶柔儿点点头,“齐爷爷,我实话实说也不跟你见外,这话我要是说的不对你也不能怪我是吧?”齐叔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叶柔儿自知要论起玩心眼来她肯定不是齐叔这等老油条的对手,所以就老老实实的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我听说公子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想也许大家在一起做买卖赚钱,有了利益牵扯,就能站在同一阵营中,所以便想着把崔家也拉到这买卖中来。我想的简单,也还没有跟崔先生那边商量,这只是一个暂时的意向。如果齐爷爷觉得不妥,那咱们可以再商量。如果就按我的意思,只赚银子的话,那有公子这一头就够了。” 齐叔听完她的话陷入了沉思,目光复杂的看着叶柔儿,片刻之后才凝重的问到:“这注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谁告诉你的?” 叶柔儿与乔琰交换了个眼光,知道也瞒不住,不如老实交代。“是有人告诉我的,就是帮我管着妙香居的段大叔。他还是枢密处的官差。” 齐叔点头,脸上的表情变的和缓许多,“原来是他,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柔儿你这份好心我替公子谢谢你了,你说的不错,公子现在正是用钱用人之际,你这个提议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走,我们现在就去跟公子说说,问问他的想法去!” 齐叔站起来,笑容满面的带着叶柔儿和乔琰直奔后宅慕容锦的院子去了。 瞧着眼前熟悉的景物道路,叶柔儿的心怦怦直跳,自那日从茶楼回来她一直借口躲在房中,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慕容锦了,不知等下见了他,他的态度 会否有所改变?万一他想厌憎李家姐妹那般厌憎她可怎么办啊? 叶柔儿一颗心七上八下,脚下的步子都虚浮了起来。 “乔琰啊,等下你去跟公子说吧。”叶柔儿心里发促,有些不敢去见慕容锦了,但好在她还有个好弟弟可以指望,于是便把这担子丢给了乔琰。 乔琰表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脸颊僵硬眼神瑟缩,一副有些担忧害怕的模样,心中十分不解,“那你干嘛去啊?” 叶柔儿虚假的笑了笑,“我啊,我去跟苏苏姐姐说会话,好几天没看见她了,我们女孩子家有很多话要说啊……” 这个借口十分之烂,乔琰撇撇嘴,“不行,咱们一起去,你有什么话一会在跟苏苏说呗,也不差这一会半会的。” 叶柔儿整张脸都垮掉了,可怜巴巴的看着乔琰。 天气已经十分暖和,池塘里的荷叶已经长了巴掌大,一朵朵铺陈在水面上。 慕容锦居住的小院邻水的一侧修建了九曲回廊直通在池塘的中间,建了一个观鱼赏荷花的亭子。此刻借着漫天的红霞,慕容锦正在亭中摆了棋盘,与李道明对弈。 李道明已经输了几局,心浮气躁的瞪圆了眼睛使劲的看着棋盘,好像只要用力看就能找出转机一样,他的深情过于专注,以至于齐叔带着叶柔儿和乔琰来到了跟前都没有发现。 慕容锦淡笑着抬头朝他们看了一眼,示意他们稍等。 叶柔儿躲在乔琰的身后,偷眼去看了慕容锦一眼。夕阳在他身上投下温暖的橙色光芒,映的他乌发白袍都染上了一圈淡淡的金边。碧波潋滟,红霞满天,他坐在天水中央淡淡的笑着,白玉般的手指捏起一颗棋子,随意落在棋盘之上,清风吹过,他的袍脚发尾轻轻的飘了起来,真像九天上无忧无虑的活神仙一般。 叶柔儿收回目光,垂首而立,心中却有微微的酸涩,如果他真想看起来这般无忧无虑该多好,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垂着眼帘,她的视线落在慕容锦垂着的双腿之上。锦袍盖住了他的腿,只露出一双厚底官靴的鞋面,盘着银线修成的云纹图案。 原来没有在意,现在才发现慕容锦好像特别喜欢云纹,也许在他的心中也始终有一份向往,想要飞上九天去,自在逍遥吧。 第141章 很快,李道明又输了眼前这局。他气馁的丢开棋子,眼光往旁边一看,这才发现凉亭里多了三个人。 “哎,叶柔儿好几天没看见你,说是你被吓着了,怎么样你好了吗?”李道明站起来朝叶柔儿走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好半天。 “谢谢表少爷关心,我已经好多了。”叶柔儿笑着朝李道明行了个礼,“还有谢谢表少爷让人送来的那两只小鸡,我都好好的养着呢!” 李道明本来想亲自登门去看看叶柔儿怎么样了,但碍着身份不好过去,又听说她是被吓的病了,就让人给叶柔儿送过去两只小鸡雏,说是给她解解闷。 叶柔儿还没觉得什么,可把乔真给喜欢坏了,天天对着那两只小鸡叽叽喳喳,恨不能把小鸡捂在被子里跟她一起睡觉。 “你喜欢就行了。”李道明大度一摆手,“其实我也不知道要送你点什么,那天正好遇见后院看鸽子的那个云松,他说你妹妹喜欢鸽子,我本来想送你一只鸽子,后来表哥说鸽子不好,飞了还不好抓。说总听你念叨什么你们家原来有两只鸡,宝贝的不行,不如就送你两只鸡。可我一想鸡也太大了,就抓了两只刚出壳的小鸡仔,看着挺好玩的。” 哦?原来中间还有这事,这叶柔儿倒是不知道了。不过她确实曾经在慕容锦面前念叨过她那两只宝贝老母鸡,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记得…… 叶柔儿顿时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那两只小鸡既然是沾了慕容锦的光,那叶柔儿决定今后要对它们更好一点,把它们当成世界上最珍贵的宠物好好养着。 两人在这边说话的功夫,齐叔已经带着乔琰给慕容锦见过礼了。 叶柔儿一边跟李道明说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慕容锦,慕容锦让齐叔和乔琰坐下说话,一偏头也朝叶柔儿看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叶 柔儿慌张的低下头,只觉得心又噗通的跳个不停。 “柔儿也过来坐。”慕容锦喊了她一声,又对李道明说到:“道明先回去吧,我这边有正事要说。” 李道明输了好几盘棋正伤了面子不想跟慕容锦呆着呢,听见这话赶忙就跑掉了。 叶柔儿走过来坐下,她过来的晚,小石桌边旁只剩下两个凳子,都是挨着慕容锦的,她这一坐下就越发的局促不安。 齐叔把叶柔儿他们想要合作做五香粉生意的事对慕容锦说了,慕容锦兴致盎然的听着。虽然生意上的事他全都放手交给齐叔去管理,但慕容锦自己也不是完全的不懂,他自然知道五香粉的买卖做大了能赚银子,所以这合作做买卖是好事,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齐叔,这是好事。亏得柔儿信任,愿意合作,这笔买卖大家都有的赚,我自然愿见其成。”慕容锦又转头温和的对叶柔儿微笑道:“柔儿替我解了燃眉之急,你的好意我记在心里了。” 叶柔儿抬起头来,晚霞与波光将慕容锦的五官衬得越发俊逸,他的眼底带着深沉的笑意,略带感激的望着她。叶柔儿心中如小鹿乱撞。“公子言重了,这本来就是生意,跟谁合作都是合作,肥水……啊,你是我师兄吗,我当然第一个想到你了……” 叶柔儿一紧张就说错了话,她本来想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幸亏及时反应过来,把话给打住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柔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啊。”齐叔不明就里,赞赏了叶柔儿一句,搞得叶柔儿热血上涌,呼的红了脸。 慕容锦笑意深沉,他自然不会点破。 接下来又商议了一下具体的事项,慕容锦只在总体上把握大局,细节全部交由齐叔处理。 “去冬我把五香粉带回京城,御膳房里也送了一些,皇上很喜欢。其实如果能把五香粉做成御 供之物,妙香居多一个皇商的身份,必能对这买卖大有助益。齐叔,陇南王府的二伯好像与负责宫中采买的总管太监有些关系,不妨走走他的关系,看看能不能讨一个皇商的名号……”慕容锦提议。从前他是不想这些东西,可不代表他手中没有资源。 陇南王慕容骁是个闲散王爷,早早立了嫡长子为陇南王世子,他二儿子是庶出,也不是当官的料,就借着家中的势力做些买卖,这些年虽然没赚到什么大钱,但与各方的关系倒还处的不错,人脉很广。 京中高门大户极重门第,很多人都对这位庶出的二老爷瞧不上眼。难得慕容锦性子温和,人前人后的都对这位庶出的二伯礼遇有加,所以跟这个二伯的关系处的不错。 “好,我马上给二老爷那边送信!” “如果事成,就从咱们的份额中抽出一成来分给二伯。”慕容锦又吩咐,人情说到底还是买卖,只有用利益拴住了才稳妥。 “不用,如果能成,就从我们这边再抽一成给二老爷,公子你正是用钱的时候,别再从你那出了。”叶柔儿主动提议,“有了皇商这个名号,就不怕有人来抢生意了,毕竟这东西的配方还是挺容易搞到的。” 慕容锦深深的看着叶柔儿,沉默良久才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如今我确实是用钱之际,既然柔儿如此豁达,我再客气就显得婆妈了。只是你这份好意我一定记着,他日我一定加倍还给你!” 叶柔儿羞涩一笑,心想谁要你还啊…… 齐叔也感激赞赏的夸了叶柔儿两句。唯有乔琰有些诧异的看了叶柔儿一眼后微微垂下了头,沉默不语。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慕容锦便叫人把饭菜摆到了凉亭里,招呼着齐叔他们三个一起边吃边谈。 叶柔儿和乔琰都是第一次与慕容锦同桌吃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看齐叔的样子却好像 经常跟慕容锦一起吃饭似的。 好像看出了二人的疑惑,齐叔冲他们一笑,“咱们公子最是和气,也不大讲究那么多规矩,你们两个不用觉得慌,就当是平常吃饭就是了。莫说是你们,过去咱们与苦力灾民也是一起吃过饭的!” 慕容锦也笑了,“是啊,不用拘谨。” 叶柔儿与乔琰对视一眼,恭敬不如从命,也都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只是比起齐叔,他们俩还是很明显的有些拘谨。 吃过了饭,有继续谈论了一会,事情大致都谈得差不多了,太阳也彻底的沉入了西山。 亭中就有些凉了,又有风吹过,齐叔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慕容锦关切的看了他一眼,“齐叔要注意身体。” “没事没事,人老了,难免有点咳嗽的毛病,劳公子费心了。”齐叔忙解释着,“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晚了水边凉,公子也回去吧。” 叶柔儿和乔琰也跟着站了起来,准备告辞离开,慕容锦却开口,留些了叶柔儿。 “公子有事?”叶柔儿有些忐忑,幸好日光暗了,水边也没有掌灯,她和慕容锦都拢在阴暗中,慕容锦应该看不清她的神色。 “再陪我坐一下可好?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若觉得冷,叫苏苏帮你拿件披风过来。” 叶柔儿连忙摆手,“不冷的。” “恩,坐。” 叶柔儿挑着离慕容锦最远的石凳坐下了,昏暗中传来慕容锦轻轻的笑声,“你坐的那么远干什么,到我身边来,别欺负我走不动。” 听他话中满含笑意,叶柔儿越发的忐忑,惴惴不安的站了起来挪到他身边坐下,并再次感激了下昏暗的光线。 然后她偷偷的将袖子拉起来一点,露出手腕上那串珠子,柔和的光华瞬间铺散开来,将小小的凉亭照的通透明亮。 叶柔儿心里偷笑,你在明,我在暗,嘿嘿。 “今天这事,是不是段先生让你做的?” “……是,段大叔告诉我可以找你合作,我之前没敢想跟王府做生意。”叶柔儿借着珠子的光芒,痴痴的望着慕容锦。 他的目光悠远绵长,许是昏暗的光线令他放松了警惕,平日里总是挂在脸上的和煦笑意消失无踪,俊朗的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愁绪。他苦笑着,有些自嘲的说到:“不敢吗?其实我们王府确实是很可怕的……” 第一次见他有这样落寞萧索的神情,叶柔儿只觉得心中钝痛,眼底微热,险些落下泪来。 “公子……” 慕容锦自嘲一笑,落寞萧索之色散去,虽在昏暗中但一双眼睛仍是闪闪发亮,“不谈这个。那天的事不知道崔先生跟你说了没有,他要我答应他一件事才肯替我传消息进宫,可是我并没有答应他。” 明知道慕容锦看不见她的神色,但叶柔儿这样直视着他的脸庞心中还是有微微的慌乱,“这……段大叔倒没有跟我说,要不我再去求求他帮忙?” 慕容锦轻叹了一口气,“不必了。柔儿,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叶柔儿怔怔的望着他,见他神色凝重,但眼中的神情又有些复杂难明。“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段先生真的没跟你说。当日他要我答应的事,跟你有关。” “什么?”叶柔儿大惊,急问道:“他要你答应什么?”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慕容锦沉默的看着昏暗中少女的身影,不知他略带遗憾为难的表情已经尽数落在少女的眼中。 而叶柔儿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答案,又惊又慌站了起来,心中难堪,眼眶发涩。 “公子别说了,我知道了……我、我走了……”她已忍不住哭了出来,温热的液体划过脸庞,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水珠碎成无数瓣,像少女的心也碎裂开来。 叶柔儿转身,慕容锦抬起手抓住她的衣角,“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第142章 天上没有月,也没有星,四野昏沉寂静,缀着荷叶的水面乌漆漆的,只有池塘里荷叶下的鱼儿偶尔闲不住的跳出水面,然后又噗通一声掉了回去,湖面便有一圈圈波纹荡开去,反射着不知哪里投过来的微光。 苏苏与林漠提灯在湖边等了很久,远远看着黑漆漆的湖心凉亭里有两个身影静静伫立,公子并未传唤他们,所以他们不敢上前打扰。 可是天色已经黑了,需不需要掌灯?湖边起了水汽,需不需要给公子加一件衣服? 苏苏心中想着,抬头询问着林漠的意见。林漠只是轻轻摇头,静静的站在水边望着湖中央。那里慕容锦正在与叶柔儿谈话,这种场合哪里是他们做下人可以去打扰的。尤其是那日在茶楼里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林漠回想着,更加的沉默。 慕容锦紧紧的抓着叶柔儿的衣袖拉住她,小姑娘哀伤羞臊,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我还没有说完……”他拽了她一下,叶柔儿不得已只好半转过身来侧对着他。 衣袖落了下来,遮住腕子上的珠串,明亮的凉亭里重新变得昏暗。两人的面容都拢在黑暗的阴影中,彼此看不清楚。 慕容锦叹了口气,“你的心意我都懂,可是我却不得不拒绝段先生的提议,我也知道你肯定会怨我。可是我宁可你怨我,也不想骗你。柔儿,你可懂?” 叶柔儿使劲点头,恩,懂,她懂,她什么都懂。他不喜欢她吗,这有什么不懂的。 慕容锦又拽了她一下,声音放缓,温润醇厚,“你真的懂?” 叶柔儿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肯发出半点声音,生怕一说话便会露出浓重的鼻音。她只是使劲点头,觉得尴尬难堪的要命,只盼着慕容锦快点说完话,赶紧放她走。 “不,你没懂。” 慕容锦的手慢慢松开她的衣袖,叶柔儿以为他要松手了,那她便可离开这个伤心之处,可是不知为何一想到要离开,她心中感觉怅然失落,空荡荡难以形容。 她真是好傻好傻啊,竟然宁可这么伤心难堪着,也想再在他身边多呆一秒。她垂心自问,叶柔儿你何以卑微至此?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慕容锦的手顺着她的衣袖滑了下去,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温热的触碰令她心中一惊,挣扎着就要甩开,却被 他用力的握住。 “柔儿……” 叶柔儿惊慌错愕,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觉得指间的温度灼烫的不真实,又听见他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脑子里便轰的一声炸开,什么也思考不了了。 为什么他要拉着她的手?要知道这里可是古代啊,男女授受不亲,既然他已经拒绝了段阳的要求,为何还来招惹她? 慕容锦握着她的手,那只小小的,瘦弱的,并不如何冰肌玉骨,反而指肚上还带着一点粗茧的手,将它拢在他温热的手掌中间,感觉那手的主人正在微微的颤抖着,略带着些抗拒的,力不从心的挣扎了下。 “柔儿,我喜欢你。” 如魔音炸开,叶柔儿耳中轰鸣。 什……什么? 慕容锦拉了她一下,她身不由己的朝前迈了一步,就站在他身前了,于是另外一只手也被他握住,顺理成章般,被拢在他的手心里。 她脸颊忽然烧了起来,比晚霞朝云更鲜艳,大气也不敢喘的站着,却听见比战鼓声更响亮的心跳,扑通扑通。 “你跟她们不一样。”如仙乐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叶柔儿呆呆的一动也不敢动。 “你跟我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你很大胆,有见地,聪明,坚强,而且很神秘,你懂那么多东西。师叔说你聪慧,有福缘,今生今世都平安喜乐,我也希望他说的是真的,你能一辈子都高兴,平安富贵。你能属意与我,我很高兴,也很感激,尤其是那日在茶楼之上,危机时刻你能对我那么信任,我实在很感动,也觉得很骄傲。” 叶柔儿在慕容锦如梦似幻的声音中彻底的晕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处现实还是在梦中,这,慕容锦是在夸她,是在对她表白吗?她大脑已经死机,完全没办法思考。 “你懂吗?”慕容锦又问,叶柔儿刚想点头,又有些害羞的迟疑了一下。 然后昏暗中便传来慕容锦轻微的叹气声,有些宠溺纵容,“你啊,该懂的时候不懂,不该懂的时候又装作懂,我可该拿你怎么办……” 叶柔儿只觉得骨头都酥了,晕乎乎的想,凉拌,凉拌就好。 “我拒绝了段先生的要求,宁可你埋怨我,也不想骗你,你可能想明白是为什么?”慕容锦又问她,手上略加重了力量,捏了捏她的手心。 叶柔儿一抖,从 怔忪的美梦中清醒过来,是啊,既然他说喜欢自己,为什么又要拒绝段大叔的提议呢?一举两得的事,慕容锦为什么不愿意做? 黑暗里,叶柔儿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离得太近,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却还是闪亮的,她望进去,只觉得跌进一个虚幻不真实的美梦里,醒不过来了。 “哎……”他又叹气,也不知是今晚的第几声叹息了。 叶柔儿听在耳中,心中发闷,忍不住出声问道:“那……究竟是为什么?” 她的声音如蚊子般轻,带着一点鼻音,似娇憨呢喃,小女儿的羞涩一览无遗。 “我只能说,如果当然段先生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也许我就答应他了。毕竟此地百姓民生全系于我的一句保证,我生于王侯之家,无功而受百姓供养,若能为百姓做一件实事,就算是要我的姓命,我恐怕也不会犹豫。可是段先生所求偏偏是关于你,所以我不能答应。” 叶柔儿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只安静的听着,呆呆的看着他。 “……可是,你明明说了,你喜欢我。”少女的声音软糯似糖,尾音轻颤,携着晚风的凉意。 慕容锦无声的笑了,笑意随风散开。昏暗中他握着少女的手,将它们拢在一起,淡淡开口道:“柔儿,你不明白,我身在王侯之家,我的姻缘并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那日段先生问我,可曾想过将你卷入危机之后如何保你平安,我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全无半分自保之力,就更不要提去保护家人。而且,我不想把你当做一个筹码,用以逼迫段先生做事,你应该能想明白,如果有一日我要你,那只能是因为我想要你。” 晚风拂过,慕容锦的声音随风飘散,带着许多无奈。“我说的话也许你太懂。如果放在以前,我既然喜欢你便可向你母亲去求了你来,可是如今却不行了。柔儿,你不同,你懂吗?” 叶柔儿很是迷茫,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全懂。帝王将相,王公贵族,他们的婚姻大事确实不是那么随便的,这点她想明白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女,确实配不上慕容锦的。而且慕容锦说不想用她做筹码她也能想明白,这是对她的尊重,其实她心中很欢喜的。 如果当时慕容锦真的答应了段阳,那她倒要好好的揣测一番他的心意了,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受了段阳的逼迫? 可是关于他说的以前和现在的区别,她确实没太像明白,有区别吗? 慕容锦拍了拍她的手,“你不懂也没有关系,我只怕你伤心难过。你对我的情谊我心中都清楚,可是我却没办法许你一个前程,你可会怪我?” 叶柔儿摇摇头,她的注意力只放在一个地方,那就是慕容锦真的喜欢她吗?这对她而言就好比一个梦一样,是她从来不敢想的。 “……你,真的喜欢我嘛?”她轻轻的问,生怕提高了音量就会打破这场美梦。 握着她的大手紧了紧,捏了捏她的手心,似乎在提醒她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怎么她还问这样的傻问题。 叶柔儿的脸涨得通红,不用摸也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 “恩,我真的喜欢你。” 叶柔儿脑子发蒙,脚底轻飘飘的就快晕了,他真的喜欢她!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 “我当然不怪你,只要知道你喜欢我就好。”叶柔儿笑起来,声音低低的,带着不自禁的喜气。“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农家女,怎么配的上你……可是,可是我会努力的……我努力赚银子,努力帮你好吗?只要你还是喜欢我,将来,将来总是有办法的……” 慕容锦笑了起来,他就知道叶柔儿是不一样的。如果是一般的女子听到方才他的那番话,可能会嘤嘤的哭起来自怜自艾,也可能会刨白衷心表示愿意做妾做小,只求他不要抛弃。可是叶柔儿不同,叶柔儿想到的是提高自己的身家,努力到达配得上他的水准。 这,也许就是师叔说的独立坚强吧? 慕容锦想起道觉师叔曾给他描述过的那个美好的世界,众生平等。对那样的世界,他感到很诧异,但同时也很向往。 道觉师叔还说叶柔儿便是来自那里…… 所以她是九天玄女降落凡尘吗? 慕容锦不相信,但他知道叶柔儿确实与众不同。 而不知何时,他的心中发生了变化,悄无声息的被这个与众不同的叶柔儿所吸引,他喜欢上了叶柔儿。 那一日叶柔儿在茶楼上抱了他一下,他便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可是又有些抓不住。只是确定了叶柔 儿的心意让他很高兴。这几天除了忙于正事,得闲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叶柔儿来。 那个精灵古怪的,聪慧敏捷的,温柔坚韧的农家少女,想起她娇羞的笑脸,宜喜宜嗔的眉眼,狡黠灵动的双眸,想起她时常偷偷看向他的眼光,从前不觉得,这时再回想起,只觉得她眼中全是满满动人的情义。 想到这,慕容锦便会笑起来,好几次被李道明、苏苏、甚至是林漠,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缱眷笑意。 那日他虽然拒绝了段阳的要求,但不代表他将叶柔儿拒之门外,相反,他很明白知道自己要她。 这样一个有趣的女子,他怎能拱手让人?再加上她神秘的身世,虽然现在还没有曝光,但她是西王府的血脉肯定错不了的。 他对叶柔儿真可谓充满了好奇,想要他放手那是觉不可能的,莫说她还钟情与他。 到了半夜,窗外便响起刷刷的雨声,起了风,窗棂被刮的梭梭作响。叶柔儿睁着眼睛了无睡意,睫毛轻颤,咬着被角痴痴的傻笑。慕容锦说喜欢她呢! 一夜风雨,第二日却是一个大晴天,晴空碧蓝,万里无云。天气之好,令人也不由得心情畅快。 叶柔儿一扫前几日的颓靡,一大早就起了床,在小厨房里鼓捣了好半天,为慕容锦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好几日没有吃到她亲手做的小菜,不知道慕容锦是不是很想念呢? 这嘴巴笑的,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昨夜一番长谈,两人已经将话都说得明白,叶柔儿心中有了底气,现代人的脾气秉性就压抑不住的冒了出来。她可不是古人养在深闺的娇柔大小姐,守着心爱之人都不敢表露情义。她既然知道慕容锦心中有她,那便再无矫揉造作之态,只剩无尽的欢喜,所以一早便和来取饭的小丫鬟采莲一起提着食盒去了慕容锦的院子。 慕容锦刚起身梳洗过,听见门外传来叶柔儿的声音露出微笑。苏苏正在帮他束冠,见他露出惬意的笑容,不由一怔。 昨夜苏苏和林漠提灯站在湖边等了很久,初时还能望见湖中凉亭里的两道身影,后来天色更暗,便一丁点影子也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慕容锦和叶柔儿在谈什么,直到了戌正似乎还没有谈完。 苏苏再也忍不住,便不顾林漠的阻拦提了灯笼走过去。 第143章 走近了还没等看清,却已经听见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原来叶柔儿在给公子讲段子,把公子给逗得哈哈大笑。 见苏苏提着灯笼走过来提醒,慕容锦和叶柔儿好像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晚了,这才算是停止了这场莫名其妙的谈话。当时苏苏只觉得他们很奇怪却也没多想,可是回去之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起来。回想当时慕容锦面对叶柔儿的神态,笑意盈盈,神态亲昵,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苏苏心中一时警铃大作,心道,难道叶柔儿得了公子的欢心? 公子喜欢谁这本不是她该管的,但一想到将来可能在一处争宠,她心中就有些吃味起来。叶柔儿与蠢笨的李家姐妹可不同,不由她不心生警惕。 这时又见慕容锦一听见叶柔儿的声音就笑了出来,那种欢喜从眼底透出来,竟一点也不藏着。她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试探着说到:“柔儿妹妹看来是病好了,公子也觉得高兴吧?” 慕容锦笑了笑,眼角眉梢的畅快明朗震得苏苏手上一顿,慕容锦的鬓角就被抻了一下。 “哎呀,公子我手重了……”苏苏连忙道歉,慕容锦倒没有在意,摆手示意她继续。 “师兄,早啊!”叶柔儿已经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毫不见外的进了屋子。 要知道这是慕容锦的内室,除了他贴身的婢女小厮,一般人没他的召唤是决不能踏入半步的,李家姐妹此时还在房门外候着,眼巴巴的瞧着屋子里却一步也不敢迈。可是叶柔儿偏偏就进来了,一院子的丫鬟小厮神色都是一顿,然后各种复杂的眼光就朝着门口李家姐妹看了过去。 李家姐妹直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偏她们还不敢吱声,上一次李炎亲自上门隐晦的暗示了一下叶柔儿他们一家都是灾星,结果就被齐叔和付嬷嬷跟撅了面子。慕容锦又特意严肃的跟李家姐妹说过了,别在因为刺客的事情找叶柔儿的麻烦,否则别怪他不客气,把她们俩都送回李家去。 有了这样的命令,李家姐妹此时还哪敢明着跟叶柔儿对付啊,只能是恨的牙痒痒,琢磨着私下里怎么阴叶柔儿一回。 放在从前叶柔儿也是不敢随便进慕容锦的房间的,可是经过了昨夜,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慕容锦说了,喜 欢她的与众不同,爽朗洒脱,让她不用拘着性子。那她还怕什么呢。 苏苏透过铜镜的反光看了她一眼,见慕容锦未做表态,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快,有种地盘被人侵犯的怒意。 “你也早,刚才苏苏还说你这病是全好了。”慕容锦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眉峰挑动,眼含笑意,看得叶柔儿一颗心又扑通一下。 “苏苏姐姐也早,劳姐姐费心了,我的病全好了。”叶柔儿凑过去朝苏苏笑了笑,便又打量着铜镜中慕容锦俊美的面容,只觉得这人实在英俊的不像话。 “全好了就好,以后咱们又能在一处了,妹妹不知道这几天没有你的小菜,公子都吃不下饭去呢。”苏苏笑着回应了两句。 “真的?”叶柔儿又去看慕容锦,盈盈笑着,“那今早多吃点吧,我瞧着好像是瘦了点。”言罢,还伸手摸了摸慕容锦垂在肩上的头发。 这神态亲昵的,完全当苏苏不存在一样。 慕容锦便笑道:“哪有你们两个丫头说的那么严重,难道在你们眼中我就跟道明一样的是个吃货不成?” 吃货这个词还是听叶柔儿说过一次,慕容锦觉得有趣便记在了心上。 正说着,那边李道明也过来了,“你们好像在背后说我呢?我可都听见了!呦,叶柔儿,早上你做的饭?” 李道明的注意力很快被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早点吸引了过去,逗得这边三人都笑了起来,说他是个吃货还真是一点也没亏了。 今早上叶柔儿特意蒸的薄饼,有点像凉皮的那种,面皮薄而透亮,将各色小菜切成了丝,又调了两三样咸甜辣的酱汁,配上细玉米粥,又清爽又开胃,慕容锦果然比平时多吃了一点。 “还是你做的饭好吃。”李道明放下筷子,意犹未尽的对叶柔儿说到,“前几天厨子做的菜怎么就不像你做的这么清爽呢?还有这薄饼,你是怎么做的,比窗户纸还透亮呢!” 叶柔儿神秘一笑,她的手艺那还用说。 现在工业不发达,只有有钱人家才吃的起手工磨制的细面,但也远远达不到前世的那种水平,慕容府里虽然不缺白面,但叶柔儿的这面却又是额外筛过,又用凉皮制作的方法脱了面筋的,自然格外柔韧爽口。而且她做菜从来不用猪油,当然清爽了。 不过说 到油,叶柔儿又想起前些天跟慕容锦去过的那片油菜花田,当时慕容锦对油菜籽榨油之事很上心,也不知过了这么多天,有没有眉目了。 “对,我正要问你,我寻了几个老农询问,他们并未听说这油菜籽榨油的事,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呢?”慕容锦这些天也正想着这事呢,他已经打听过了,油菜花期短,很容易种植,这里人一般在冬季播种,等开春开过花之后就将地翻过来,油菜就变成了地里的肥料,如此即可增加土地肥沃也不会耽误稻苗播种。但是关于叶柔儿说的,油菜籽可以榨油之事却没人知道。 “哦,我也忘了,许是什么杂书吧,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据说这油菜籽榨油很香,做菜很好吃。”叶柔儿当然没法说这是她前世的经验了,她隐约记得好像有本古书叫天工开物的,其中对菜籽油有记载。可是这个世界跟原来的世界大为不同,现在也不知是什么年代,不知道天工开物这本书写没写出来。 要是没写出来……叶柔儿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如果这里没有天工开物,那为什么她不能试着编纂一本呢?这事凭她一人之力肯定不行,但她身边有慕容锦,有段阳,还有道觉大师,这事没准真的可行! 一听到做菜好吃,李道明就来了兴趣,“哦?要是能做菜,表哥那咱们不妨建个油坊。” 慕容锦笑道:“你就知道吃,这油菜籽到底如何榨油还是未知,哪能就冒然建个油坊。不过昨天我倒是命人去把那片地里的油菜籽都买了回来,除了地主自己留的种子,共收回来六十几石。” 叶柔儿一听也来了精神,慕容锦办事还真是靠得住,方才她还在担心错过了今年的花期就要再等一年时间,没想到慕容锦已经先一步把菜籽都给买回来了。 叶柔儿笑吟吟的看着慕容锦,长这么帅,办事还这么牢靠,心肠又好,这样的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慕容锦收到她满含情谊的眼光,也是瞥了她一眼,彼此相视一笑,说不出的欢喜。 “那咱们就先用土法试试看能不能榨出油来,六十几石也没多少。”叶柔儿提议到,按照这里的工业水平,出油率肯定不像前世那么高的,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六十石就是七千多斤 ,能有百分之十的出油率,榨出几百斤油来就非常不错了。 “好,这事就交给齐叔去安排吧。”慕容锦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闲暇时起的一点好奇心,能不能榨出油,榨出多少来他并不太在意。 “公子,这么小小事还是别让齐爷爷操心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太过操劳难免身体会吃不消。我这里倒有个人选,就是原来我们住在张村时候的邻居,他们家有驴有磨,不如就交给他们试试吧?” 叶柔儿提议的自然是婶子一家,当日她曾有意让婶子家帮忙磨五香粉,可是乔琰以保密为由否决了她这个提议,虽说是让大山和春妮在铺子里多开点工钱,可是叶柔儿还是捉摸着有什么赚钱的活计能让婶子家再跟着捞点,而这回榨菜籽油有可能就是一个契机。 “哦?你有人选,那就用你的人。”慕容锦看着叶柔儿微微一笑。 我的人,你的人,还不都是一样?叶柔儿望着他甜甜一笑。 李道明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怎么觉得今天这气氛有些不同,他都插不进去嘴呢? 昨夜风雨颇大,慕容锦院子的西厢房窗纸全被雨水打湿,破损了好几处,苏苏便张罗着人熬浆糊裁竹篾纸,准备重新糊一下。 叶柔儿还从来没有糊过窗纸,满心好奇,便自告奋勇的去帮忙。 日光晴好,天气温暖,慕容锦坐在廊下看着叶柔儿的身影在院子里穿梭,偶尔回过头来寻着他的目光娇俏一笑,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觉得这几日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大石都松动了些。 这样偷得浮生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过几天。没有段阳的帮助,他送回京中的旱灾详情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送到皇帝陛下的案上,还有他暗中安排调遣的人员,不知能不能赶在蝗灾兴起之前到任。上面的路走不通,他也只能用非常手段暗地里做些安排,如曹御这等庸官根本不堪使用,他怎能寄希望于蝗灾来临之时他能全力救灾,所以必须要将此人除去。 如果崔家真能站在他这边,以崔家的人脉力量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慕容锦的眼睛从书卷上抬起,又看了一眼正在厢房窗前帮忙刷浆糊的小小身影。不得不说,叶柔儿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公子,有鸽子回来了。”云松怀里抱了 一只信鸽走了进来,躬身朝慕容锦行了个礼。 慕容锦接过鸽子,从它腿上的信筒中抽出一张小纸条,面上神色不由得严肃了起来,对廊下肃立的林漠吩咐道:“让钟家老大来一趟。” 林漠的了吩咐去叫人了,慕容锦回到书房中,斟酌着写了一封回信。 云松就站在外面等着,与相熟的小厮丫鬟说了两句话,一抬眼看见叶柔儿也在西厢房那帮着糊窗纸,他赶忙走过去陪着笑喊了一声柔儿姐姐。 叶柔儿一回头看原来是他,又听云松说到:“柔儿姐姐身上可大好了?前几天听说姐姐病了,我娘和姐姐一直想去看望,又怕打扰姐姐清静。” 叶柔儿一笑,“本来也没什么事,哪用的着探望,我全好了,替我谢谢冯妈妈和云桃。” 冯妈妈就是云桃和云松的娘,也是这府里的下人。叶柔儿想着家里那两只小鸡仔,知道云松那边有给鸽子配的上好的食料,便跟他聊了两句怎么养鸟,怎么配食料的事。 云松笑呵呵的跟她说着话,对叶柔儿的态度很是恭敬,又答应回头给她送点鸽子食,叶柔儿很高兴。 慕容锦那边写好了回信便叫云松过去,云松临走前眼睛朝叶柔儿身上一瞟,见她还穿着婢女的衣服,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到了晚上,叶柔儿正在房中抱着小虎玩耍,就听见外面传来响动,一个女人高声的喊着:“玉容在不在?叶柔儿在不在?” 叶柔儿抱着小虎走出去,见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笑呵呵的正摸着乔真的头,正是云桃与云松的娘,冯妈妈。 “是冯妈妈啊。我娘不在,你找她有事?她去佛堂帮夫人抄经书去了。”自从出了茶楼杀手那事,李妱华礼佛越发勤快,玉容也被她影响,现在每天晚上都去佛堂抄写佛经,求佛祖保佑府中平安,保佑家几个孩子平安。 冯妈妈呵呵笑着打量了叶柔儿一番,“没事,你娘没在找你也是一样的,姑娘快来看看,老婆子给你带了块料子来。这是我们家老头子刚在外面买的,你看这颜色,这织功,这都是上好的。” 叶柔儿诧异的看着冯妈妈怀中抱着的那匹布,油亮光滑,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上等丝绸。可是无功不受禄,冯妈妈干嘛突然要送她一块这么好的料子啊? 第144章 叶柔儿疑惑的看着冯妈妈,“这……我怎么好收冯妈妈的东西。而且这料子这么好,肯定很贵吧?” 冯妈妈哈哈一笑,“瞧姑娘说的,太客气了!来来来,老婆子进去说话。” 冯妈妈自来熟,也不用叶柔儿领着,抱着那布匹就进了堂屋,笑哈哈的说到:“柔儿啊,我今个来是要谢谢你,我们家松哥儿回去都说了,你帮忙把鸽子给他送回去,真是太谢谢你了!否则丢了鸽子,他肯定要受罚的。前些日子他们姐弟俩一直想过来看看你的,又怕你在病中不愿意见人,今个听说你好些了,这不我马上就过来了。我们家云桃还让我带了个话过来,让你有空去找她们说笑着散散心呢。我说也是,你可别总在屋子里憋着,这好人也给憋出病来了。”冯妈妈拉着叶柔儿的手亲切的问候着,又将自己的一双儿女给夸了一通。 叶柔儿笑呵呵应着她,知道冯妈妈这是借机在套她的近乎。套近乎她无所谓,但是收礼却是万万不能的。 “冯妈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往后我一定跟云桃多走动。但是你这料子我可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冯妈妈还想说什么,叶柔儿按住她的手笑道:“冯妈妈疼我,我心里当然知道,可是我现在不能看这鲜艳的颜色,一看见我就……”叶柔儿捂着心口,做出有点心慌的样子,冯妈妈恍然大悟,赶紧把那块桃粉色的料子收了起来。 这可怎么说的,冯妈妈没想到叶柔儿被吓了一回连沾着红色的东西都不能见了,这送礼送的人膈应,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可真是晦气。 “哎呦,这可怜的,怪我怪我,姑娘莫怪我,赶明我换块素净点的料子过来!” “不用不用,冯妈妈我这不缺衣裳。而且你也知道,刚出了这事,我还是要低调点,别人都瞅着我呢,这心意我真的领了。冯妈妈要是疼我,赶明让云松给我配点喂小鸡的调料,前几天刚给妹妹抱了两只小鸡,正不知要喂点什么呢。” “这有什么难的,我家那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喂个鸟啊雀的,还是很在行的,回去我就跟他说。” 又寒暄了两句,叶柔儿就把冯妈妈送出了门。 “哎呦,这两只小鸡仔,可真好玩 !”外面乔真正逗着两只小鸡玩,冯妈妈又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连木盆里的两只小鸡也给夸奖了一通。 叶柔儿苦笑不已,颇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感。 等玉容回来,叶柔儿把这事对她说了。玉容想了想摇头苦笑道:“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想用一块布就将我的女儿哄骗去。柔儿,你以后离着云松远点,省的生出闲话来。还有这府里年纪差不多的小子,你都得注意这点,这些人啊,心可大着呢,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 叶柔儿点头,不用玉容说她也会离着府里的小厮们远远的。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将慕容锦的事瞒了下来,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们俩现在可是地下情,要让玉容知道了恐怕要吓死。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苏苏的耳中,后来苏苏便状似无意的在慕容锦面前提起,说那日见叶柔儿和云松两个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好像很亲近的样子,云松的老娘还给叶柔儿送了块料子做衣裳,许是两家人有什么安排吧?云松也是个伶俐的小子,要是配叶柔儿…… 接下来的话苏苏就没有说了,小意的探看了一下慕容锦的神色,果然见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一点责备之意。 “这都是谁在胡说的,不过是见她穿的破旧送了块料子,怎么就传出这么多闲话来。你听见了怎么不管管,以后要是有谁乱嚼舌根,你自管训斥。” 苏苏的心也跟着一沉,看来她猜测的东西都成了事实。眼瞧着慕容锦有些不悦,苏苏赶紧补救的提议到:“说起来,柔儿妹妹的衣服确实有些破了,她总是顾着规矩不肯穿的太好,不如公子赏她两件好衣裳?想来公子赏她,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慕容锦听这倒是个好提议,又想起那天见叶柔儿和乔真一蓝一绿两道脆生生的身影,清新可爱,便吩咐苏苏去库房中寻两块料子,一篮一绿给叶柔儿送过去。 苏苏亲自上门,叶柔儿将人迎进了房中,苏苏上下打量着说到:“还是你心思巧,这你屋子里扮的倒也好看,跟别处都不一样。” 那是自然,叶柔儿最怕房中光线不足,所以但凡能刷白的地方都被她给刷白了,又配的颜色清新淡雅的花布窗帘,要 是放在前世那就叫田园风,哪有小女孩不喜欢温馨的装饰的,苏苏就看着挪不开眼睛了。 光是瞧着这屋子里挂的碎花帘子也知道,叶柔儿根本不缺做衣服的布。 苏苏将手中布包放在桌子上,笑道:“本来还以为是雪中送炭,看来倒是画蛇添足了。妹妹来看,这是公子让我给你送来的两块布,给你和真真做衣服的。颜色是公子特意挑的,他说上次见你和真真穿的裙子很好看,所以让你们再做一件。”苏苏打开布包,果然一蓝一绿两块素缎,质地细腻柔滑,可比原来叶柔儿做衣服的那块天青色细棉布高级多了。 叶柔儿高兴的摸了摸,既是慕容锦送的,那当然就收下了,算起来这是他送的第一件礼物呢。 她和乔真那两件衣服第一次穿就遇上了刺客,沾了血也洗不干净了,玉容就将那两件衣服给烧了,叶柔儿心里还是颇为心疼的。 第二天叶柔儿见了慕容锦便当玩笑似的跟他道谢,慕容锦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看她身上洗的干净却有些灰扑扑的侍女袍笑道:“你倒讨巧,揣着银子不肯花,非要让人以为你穷,也只好我来装大方了。那料子你喜欢吗?” “喜欢啊,比我原来的那件好很多呢,只怕我撑不起来。”叶柔儿笑着,唇角弯弯,眉眼含情,她的容貌说不上太出众,但一笑起来却有股额外动人的娇态,看的人心都化了。 慕容锦就特别喜欢她的笑容,见她笑的娇俏心中一动,朝她伸出手来。 这会儿书房里也没有其他人,叶柔儿俏皮的缩了下脖子,便从善如流的来到他身边,伸手给他握住。 慕容锦握住她的手,展颜一笑,轻轻的捏了捏,“怎么会,你穿蓝色很好看。” 叶柔儿心里欢喜的不行,只这样握着他的手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般。 门帘掀动,外面传来脚步声,叶柔儿赶忙缩回了手,一本正经的垂首站在慕容锦的身边。 进来的是慕容锦的心腹钟家兄弟,年约四十,是早亡的淮安王世子留给儿子的人脉。他们有正事要谈,叶柔儿便回避了出去。 门外,苏苏正指挥着小丫鬟们开了一小片空地,说是要种凤仙花,用来染指甲。 叶柔儿看她们忙乎也跟 着笑闹了两句。说到染指甲,她倒想起前世的指甲彩绘来,可惜这里没有彩绘用的颜料。 对于扮美,女孩子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这才没几句话,话题已经从如何用凤仙花汁染指甲跑到了如何采桃花做香粉了。 叶柔儿聚精会神的听着,这些东西她可是真不懂,虽然知道古人的化妆品都是纯天然的,但到底怎么制作她却是不知的,这时听起来也觉得非常有趣,还一点一点都暗暗的记在心里,想着回去她也采点桃花美白一下,医书里也记载着桃花令人好颜色,想来这法子是行的通的。 女儿悦己者容,叶柔儿知道自己样子并不太出众,只有笑容还算是明媚,所以她平日都和颜悦色的带着笑意。但如慕容锦那般俊美无匹的,她站在他身边总有种自惭形秽之感,难得慕容锦不嫌弃她,可她自己不能放任自流,要知道进取,今后她要下大力气在美容事业上了。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她五官底子不错,好好的调养两年定能成为一个冰肌玉骨的小美人,到时候站在慕容锦的身边才不算丢人。 清明节前一天,一直逃脱在外的赵牧终于在京城被人抓获,而由他牵连出的韩氏灭门冤案,也因为两件关键的证物被翻案。赵家倾倒,继续查问下去又牵扯出大小官司上百起,其中光人命官司就有五六起。高御史因包庇罪犯而被弹劾,皇上大怒,罚了高御史一年的俸禄,令他回家自省。赵家府邸被封,家中男丁都被抓了起来,虽然这事没有波及九族,但一时间也是人人自危,纷纷与赵家撇清关系,高御史家中的姨娘赵氏也是悬梁自尽,赵家再也没有了翻盘的希望。 赵家事了,叶柔儿他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乔琰,大仇得报,家门冤案被翻案,足以告慰九泉之下的亡灵了。虽然韩家的产业最后大部分都没有要回来,金矿也献给了朝廷,但最后乔琰得到手的财物也有不少,光银子就有五千多两。 叶柔儿看着那一后摞银票咋舌不已,当日她还艳羡赵家陪给杜光正的五千两银子,现在转眼间她弟弟就有了五千两银子的身价,这世界可真是不可思议。 “姐姐,这钱我想拿出一部分来买 地。”乔琰坐在灯下,与叶柔儿商量这银子该怎么花的问题。 说到底这银子是韩家的,是乔琰的,叶柔儿虽然看着流口水,但她可没有侵占的私心。“这银子是你的,怎么花自然由你说的算,我只是帮你参谋参谋。你为什么要买地呢?” 乔琰便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想买地种十三香的那些材料。距离她们初次与慕容锦谈合作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崔光正回来之后也是欣然同意了他们的合作请求,如今借由慕容锦和崔光正的手,妙香居已经在全国各地开了几百家分店,而这还只是开始,以后的生意肯定是蒸蒸日上,前景不可限量。 而京城中,慕容锦的关系已经在为皇商的事上下打点,此事十有八九可以拿下,估计再过几个月各地妙香居的牌匾旁便会再挂上一个皇商的金字招牌。 生意做得大了,这原材料的进货渠道自然也就广了。经过这一个月的梳理,乔琰发现从各地收上来的药材品质差别很大,对最后制成的五香粉、十三香的味道影响也很大。他们如今就要成为皇商了,这调料的品质无法保证可不行,所以乔琰才有了自己买地种药材的想法。 一来可以保证品质,二来可以适当的减少成本,三来也可以起到保密配方的作用。毕竟他们这么大批量的全国各处收药材,有心之人只要稍加注意便可推测出配方来,而自己种一部分药材则不然,别人无法得知药材种类和数量,对配方保密很有助益。 “这个想法很不错,我支持你!我最近看了很多医书,里面讲到药材的种植之法,正好可以试一试。不过咱们到底没有种药材的经验,恐怕还要找些懂行的人来看着才行。”叶柔儿说到。 乔琰一笑,胸有成竹,“这个不难,姐姐不知,我们家原来也有药材生意的,手底下也养了好几个庄子。最近听说我爹的案子沉冤得雪,原来的几个庄头也托了关系来找我了,他们都是种药的老行家,当日被我们家中的事牵连,我正想借这个机会给他们些补偿。” 叶柔儿大喜,“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看她这个弟弟捡的,是多么的成功。叶柔儿瞅着乔琰笑,越看越满意,心中高兴不已。 第145章 “还有,我也想开一片地种辣椒。这东西虽然还没有推广,只在妙香居里带着卖,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销量也慢慢上来了。等到咱们皇商的牌子下来了,到时候在店铺中大力推广,告诉大家这东西没有毒,以皇商的身份说这事,大家必然相信,到时候辣椒的销量肯定会上升,我预计不会比五香粉卖的差。而这东西可是咱们独一份,不比五香粉他们还可以仿冒,别家可是没有的,他们只能看着眼馋。” 乔琰自信满满,他对做生意本来就很在行,而且最近还跟着齐叔学习,又通透事故了不少,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一副大掌柜的派头。 叶柔儿笑吟吟的看着他,颇为自豪,有种吾家正太初长成的感觉。她倒不想想,自己也只是个十五岁的丫头片子,个子还没有乔琰高呢。 对于乔琰的安排叶柔儿没有意见,做生意乔琰比她在行太多。术业有专攻,比起乔琰的谋划,她更在行的是发明创造,品种改良。 最近她正在想制作前世那种小包装的菜品调味料,比如说鱼香肉丝什么的,只要拿着这个调味料,按照说明就能做出一道味道不错的菜来。只是这里没有塑料可以做包装,而印刷说明也成问题,所以这只是她初步的一个构想,还有许多细节的事没有解决。 傍晚,叶柔儿推了慕容锦去湖心小亭。近日慕容锦是越发的忙了,叶柔儿也只能挑着晨起傍晚的零碎时间见他一面。慕容锦屏退了随从,叶柔儿推着他慢悠悠的沿着九曲回廊往湖心去。 叶柔儿说到乔琰想要买地来种辣椒,慕容锦笑道:“你这个弟弟倒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怎么你们家的人都是妙人?” 叶柔儿噗嗤一笑,不害臊道:“你这是在夸我嘛?那是自然,我们家都是妙人,亏得你眼光好。” 慕容锦侧过头来看着她,黑眸里闪过促狭的笑意。原本他以为叶柔儿已经很有趣了,可是最近相处下来他才知道,这丫头的有趣之处实在是深藏不露。也不知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在他面前全无一般女子的娇羞,很是活泼开朗,比一般的小子都还幽默逗趣,时常逗得他哈哈大笑,令周身的压力也轻快了不少。 这些日子以来他心中其实很是郁闷,幸 亏有她陪在身边。 慕容锦抬起手,拍了拍叶柔儿推着他椅背的小手,心中泛起温存爱意。 水波晃动,将她的面容映照的亮晃晃的,叶柔儿的一双眼睛更是闪闪发亮,笑颜如坠着珠宝玉石般璀璨夺目,竟让慕容锦看的也凝滞了一瞬。 好像感染了叶柔儿的率真坦荡,慕容锦未加思索的脱口而出道:“柔儿笑起来很好看,我很喜欢。” 叶柔儿的脸慢慢红了,她虽然她心大脸皮厚,但还是不太习惯被慕容锦这样夸奖。虽然大部分时候她都可以不害羞的用玩笑遮掩过去,可如现在这样,慕容锦深深的望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叫做深情的东西,在湖光水色间一本正经的夸奖她好看,还是令她心头小鹿乱,不由得害羞起来。 其实你才是好看呢。 她有些羞意的望着他。水面反射着落日的余晖,在他玉如的面庞上洒下如灿烂的光华,他的双眸幽深,隐隐跳动着星光,如黑夜中闪耀的星辉,真是俊美绝尘,举世无双。 “怎么,看什么看的呆了?”慕容锦被她痴痴的傻样逗得笑了起来,明知道她是看他看的痴了,每次都还忍不住要逗一逗她,看她面红耳赤的缓过神来,手忙脚乱或者是大言不惭的遮掩一番,实在是一种难得的乐趣。 叶柔儿抿着嘴笑,轻轻在他肩上捶了一下,“你以为是看你吗?才不是呢,我是看你眼睛里我的倒影,这是谁家的闺女啊,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慕容锦哈哈大笑起来,真没想到她能泼皮无赖到这种地步,不过这样的说辞还真是有趣之际,不愧是他的柔儿才能说出来的话。 “没错,是谁家闺女的,长的这么好,真怕被人给抢走了呢。”等慕容锦笑过了一阵,两人也已经来到了湖心的凉亭。 叶柔儿蹲下来为他整理了一下膝盖上的薄被。他们时常在湖边呆到很晚,晚上水寒露重,虽然慕容锦多次表示他不冷,但叶柔儿每次都还是给他加上一层。 既然不让苏苏跟在他身边,那她就一定要把慕容锦照顾周全了,再说面对心尖上的人让她多尽心尽力也不为过。 “别忙了,我不冷。”慕容锦伸手捉住她忙碌的小手,叶柔儿抬起头来明媚一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这样 的相处模式亏得无人看见,像拉拉小手这样的动作在这世界里可谓是难以想象的亲密举动,若被人看见一定吓掉大牙。 那些好人家的女儿,各个清守自持,见了男子的面连头也不敢抬,又那敢跟人有肌肤接触。就算是成了亲的,往往也在夫君面前摆出一副贤惠淑德的模样,像牵手拥抱这样的举动,就算心中渴望那也是要碍着规矩不敢妄动的。 可叶柔儿是个现代人没那么多顾忌,她喜欢让慕容锦牵着她的手,也会在无人的时候轻轻依偎着他的胳膊,只是再进一步她就不太敢了。 “最近用了什么?手倒摸着滑了很多。”慕容锦也喜欢她这样自然的态度,跟叶柔儿在一起少了很多顾忌,很放松。若是换了一般的女子,他肯定不会随便的摸人家的手,慕容公子也不是急色乱性之人。只是拉着叶柔儿的手觉得亲近而已。 “是马奶啊,前阵子不是刚有母马下了下马驹吗,我便去求了一点马奶来,每日泡手,虽然没有牛奶效果好,但也很不错了。怎么样,滑吧?也只有手能给你摸摸,当然要弄得滑一点,是不是比你摸过的别的姑娘的手都滑啊?”叶柔儿笑嘻嘻的凑在他跟前,若不是怕人看见,真想把头靠在他肩上。 慕容锦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又胡说,我哪里摸过别的姑娘,只有你。” 叶柔儿听他这样说心中高兴,嘴上却是不肯放松,“怎么没有呢,李家姐妹没有趁机在你跟前讨巧啊?还有你房里的那些个丫头,你肯定都摸过了,还来骗我。” 慕容锦望着她,促狭道:“你这是在吃味?” “才没,我巴不得你身边多几位红颜知己,为你红袖添香呢!”叶柔儿垂下头去,心中暗悔,没事说这个干什么,凭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慕容锦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令她抬起头来,“说真话?” 叶柔儿望着他,摇头,故意撅着嘴巴,“才不是,当然是假话了!我恨不得将李家姐妹的眼睛给挖出来,她们要是敢碰你一下,我定将她们的手剁掉。你知道的,我刀工很好的!” 说完了还作势比划了一记手刀,逗得慕容锦又笑起来。 他知道的,叶柔儿很在意这个,每次说起来她都有些黯然,故意插科打 诨的回避过去。 “我离她们远远的。”他摸摸她的头,心中升起无限的怜惜。 哎,叶柔儿在心中无奈的一叹。李家姐妹的事她可解决不了,而且眼睛盯着慕容锦的可不只有李家姐妹。不过他们之间的阻力太多,那些花红柳绿的姑娘还都很遥远,暂时根本顾及不到。 叶柔儿甩甩头将心中阴影甩开,人生得意须尽欢,想那么多都没有用,现在她只要好好的抓住他的心就是了。至于将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慕容锦摸着她的头顶,指间拂过如丝的秀发,看着她越来越舒朗秀美的眉眼,温柔道:“赵家的事也了了,改天挑个好日子,带你出去玩吧?整日的关在府里,你也觉得闷了吧?” “真的?”叶柔儿眼睛一亮,小脸瞬间生动了起来,虽然府里也是亭台楼阁风景如画,但到底还是跟外面不一样。在这府里她好像总要顾忌着身份,可一旦出了府,那就不一样了,自由自在的该是多畅快。 叶柔儿呵呵的笑着,心想,听起来好像是一场正式的约会呢。 “恩,真的。而且以后你也可以随便出府了,再不用天天在这府里圈着,赵家倒了,应该没人再找你的麻烦,我派两个侍卫给你,应该能护着你的安全。” “不用不用,你也说了,赵家倒了还哪有人故意为难我,从前我不也是独来独往的么,那时天天还要走山路,也没见有人来劫——”叶柔儿想说劫财劫色,话直嘴边又顿住,用小手捂着嘴巴吃吃的笑了两声,那时候的她哪有什么财色可以被人劫啊。 慕容锦想起第一次见到叶柔儿时候的情形,也呵呵的笑了起来,那时的小姑娘孱弱单薄凄楚可怜,跟现在的叶柔儿真是天差地别,短短时日,不知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洒脱烂漫的?还是说当日可怜的小姑娘只是一个假象? “第一次见到你,你可跟现在不一样,我都要怀疑那时的人到底是不是你了。” “当然是我了。我还记得,我跪在地上只看见你雪白的袍脚,我当时拼命的想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可是都被轿帘挡住了,只看见你的手,当时我还想,这人的手长得真好看啊,那脸一定会更好看吧……”叶柔儿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也 有恍然隔世之感。 当时她哪敢想,那么白净优美的一双手有一天会温柔的握着她的手,会轻轻的抚摸她的头发脸庞,而那个神仙一样好看的人儿,会满目深情的专注凝望着她。 这真的好像是一场梦啊。 “说起来,倒要感谢赵牧,如果没有他将你扔下河,哪来你我相遇一场。” 叶柔儿做势轻轻捶了他一下,“感谢他做什么!跟他都没有关系,你信不信,就算是没有那事,我也会想办法进来这府里见到你,这就是缘分啊。” 慕容锦点头,他自然信,他们从相遇相识到相知,叶柔儿的主动进取实在功不可没。如果不是她这么主动,恐怕就算她进了府,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厨娘吧,哪里能得到他的青睐。 “所以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她握起小拳头,自信的一笑,“我还没有放弃,将来等我成为这庆国最有钱的女人,我便去皇上跟前求他赐婚,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面对她的大言不惭,慕容锦有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不过她说的对,如果真是庆国最有钱的女人,皇上真的会答应她的请求。虽然说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没有地位的,但那不过是统治者为了方便管理的愚民之策,谁都知道钱财的好处,谁都知道钱财的作用,士子们表面上看不起商贾,可是谁家背后又离得了巨商大贾的支持呢。 “好,我等着那一天。” 捏着手中细滑的小手,想起她方才那句也只有手能给你摸摸,慕容锦心中一热,促狭的看了叶柔儿一眼,小丫头最近也不知是吃了什么,高了,胖了,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粉嘟嘟的像一颗大桃子。 看出他眼中闪烁的笑意,叶柔儿还傻傻的凑上去问:“看什么呢?” 慕容锦眼中笑意更浓,放低声音伏在她耳边说到:“你方才说只能给我摸摸手,我便在想,柔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刻意压低的声音如歌如诉,他呼吸的热气拂过她耳畔的碎发,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叶柔儿的脸腾地红了。 饶是她如何无赖,在面对这样的调笑时,还是会羞涩。 他的头还放在她肩上,偏着头意犹未尽的欣赏着她酡红的脸蛋,轻轻的笑了下,“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招惹完了便不管了吗?” 第146章 有点甜 晚风轻拂,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痒痒的。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害羞的躲了一下。 平日的慕容锦是不会跟她开这样的玩笑的,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似乎是有些不依不饶,见她朝后躲了,竟然伸出手臂拦在她的腰上,微微用力,将她给圈在怀里了。 “别,别闹,被人看见……”她小声的抗议,天色尚早,这里虽然在湖中心,但是站在岸上的人只要稍加注意还是能看见两人在这边的举动。 岸上他随身的婢女侍卫们肯定是在看着他们的。 “你害怕?” 叶柔儿有些窘迫,也有些小期待,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乱跳着,抬眼瞟了他一眼,脸蛋越发的红了。 要来了吗?他是要亲她吗?天啊,这可怎么办,她要不要闭上眼睛…… 她胡思乱想着,有些僵硬的依靠在他怀里,眼睫微垂,视线正落在他浅笑着的唇边。 那微微弯起的弧度,健康而红润的色泽,很是诱人。 如蜻蜓点水般,温热柔软的唇瓣在她脸上轻轻一碰, 叶柔儿浑身毛孔炸开,脑子轰的一声。 真、真的亲了…… 虽然只是亲了亲她的脸颊,可还是带给她天崩地裂般的震撼。 他笑着退开,松了圈着她的手臂,在她挺翘的小鼻子上一点,玩味打趣道:“诶,该不会要被我欺负的哭起来了吧?” “从前都是被你骗了,哪知道你这么坏!”叶柔儿嗔怒着瞪了他一眼,可看在人眼中却全是情意绵绵的娇态,哪里有什么威慑的意思。 “哦,现在后悔可有些晚了。”他哈哈一笑,爽朗快意,天高云淡,还有什么比欺负可爱的小丫头更让人高兴的事呢。“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做就是,此事确是我错了,以后我会守着规矩的……” 他满脸诚意的跟她道歉,一双眼睛中却漾满了笑意,揶揄的看着她,觉得她又羞又恼的样子很是可爱动人。 “你!”叶柔儿大羞,又见他明显是一副戏弄她的表情,真又爱又恨的牙痒痒,咬着唇恶狠狠的道: “哦?你这样随便一说便算是道歉了吗?这怎么可以,我吃了这么大的亏,哪能这么随便放过你!” “ 那你要如何?” “我要……”视线不自由的扫过他的唇角,方才脸上被他碰过的地方还一片滚烫,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懵着,一簇小小的火花在她眼底绽放。 双眼一闭,她身子朝前一探,说不上是温存,而是带着一股逞凶斗狠的姿态,直接撞上了他的嘴角。 慕容锦毫无防备,没想到她真的色由胆边生,居然真敢冲过来,一愣之下,已被温香软玉的撞了个满怀。 唇角的笑意还没有敛去,少女温热湿润如花瓣的红唇已经压了上来。 两人都愣住。 叶柔儿傻傻的睁开眼睛,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做了这么猛浪的举动,而慕容锦竟然没有躲开,四片唇贴在一起,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彼此。 慕容锦的脸近在咫尺,他幽黑的双眸里也全是呆愣。 虽然男子天生就比女子脸皮厚,于调情一事上似乎更有天分,可是慕容锦却真是个地道的童子,从没跟任何一个女子有过这般的亲近。方才一时情动亲了叶柔儿的脸颊一下,虽然脸上是一副惬意的模样,可是心里却也是起了一些波澜。没想到他心中的波澜还没有平复,叶柔儿却又给了他一个大震撼,一时竟叫他也有些无措起来,接下来该如何,他心中也是全然不知,大脑一片空白。 不过他还是本能的反应过来,一手将她搂在怀中,一手抬起压在她的脑后,慢慢的延长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 脑子里想着,这样实在于礼不合……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动…… 可是,还有还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着他主动一些,这种情况下如果他稍有迟疑,恐怕叶柔儿要羞愤难过死了。 他怎么舍得她难过。 以为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其实仍不过是轻轻的一触。等叶柔儿醒悟过来推开他时,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四周都有点安静,她沉默呆愣的坐着,有些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秒钟前她好像是热血上头,冲动的想要做些什么打破面前这个男子促狭的笑容。而一秒钟后,被打败的却是她。 这下她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嘴上再如何讨巧,态度再如何洒脱,她也没 办法不在初吻之后微微的怔忪。 心里有些甜蜜,但更多的却是忐忑慌张。 刚才的举动确实是太过猛浪了,就是放在前世也算的上是女汉子之举。他,他毕竟是个古人,他能接受吗?他会如何看待她,会不会把她当做一个不知检点的下流胚子,会不会厌憎她…… “……有些甜。”沉寂中忽然传来慕容锦微沉的声音,如月光下琴弦上跳动着的小乐曲般,美妙动听。 有些甜是什么意思? 她壮着胆子瞄了他一眼,却瞟见他粉红色的舌尖正在唇瓣上舔过,画面有些暧昧,又令她心跳蓬乱,慌张再低下头去。 “嘴上抹了蜜吗,真的有些甜,给我再尝尝……”他却笑着拉了她一把。 来不及挣扎,虚脱无力的身躯已经落在他怀中,惊呼未来的急喊出口,他的嘴唇已经压了下来。 “傻丫头,闭上眼。” 一瞬间天旋地转,天花璀璨。 湖畔,柳叶如刀,青翠的枝条下站着一个粉色衣裙的少女。苏苏捏着手中的锦帕,脸色煞白的望着湖心凉亭里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一白一蓝,几乎要分不清彼此了。 苏苏控制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涌了出来,湿润了她的视线,于是那边的影像越发模糊,蓝与白好像已经彻底的混在了一起。 她抬手扶住身旁的树干,只觉得心中又闷又堵,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怎么叶柔儿竟然会真的与慕容锦搅和在了一起?公子是很等富贵清高之人,怎么会喜欢叶柔儿这样的人? 对,喜欢。 如果不是慕容锦喜欢,她又何必如此在意。 她的位份是夫人早许了她的,无论慕容锦的身边有多少女人,都肯定还会有她的一个位置。就像是李家姐妹,苏苏再看她们不顺眼,也不会如何把她们放在心上,因为就算是让她们进了门又如何,慕容锦心里没有她们,她们以后的位份肯定还在她之下。 她在意的不是慕容锦身边到底有多少女子,她在意的是慕容锦的心。 她尽心尽力的伺候了他三年多,慕容锦对她很亲切,人人都以为她早得了宠,可只有她 自己知道,慕容锦恪守着规矩,连她一根小指都没有碰过。 可是为什么他会对叶柔儿不一样?她亲眼看着他们手牵着手,现在还看见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亲吻! 如此猛浪,有伤风化! 叶柔儿到底有什么好,她到底使用了什么妖术,竟然能魅惑着慕容锦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来。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疼痛难忍。 不知道是在为翩翩佳公子的堕落而心疼,还是在为别的而心碎。 不!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不能眼瞧着叶柔儿这样的人带坏了公子的心性,她必须要把这事告诉夫人知道! 苏苏咬着唇,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将视线从湖心方向收了回来,决然转过身去匆匆走出院外,朝李妱华的佛堂而去。 佛堂里香烟缭绕,美貌妇人恭恭敬敬的将经卷供奉了起来,虔诚的跪在佛像前拜了拜,双手合十默念着心经,眉目慈祥,颇有善意。 玉容也跪在后面,待李妱华拜完了,才及时上前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大小姐虔诚礼佛,佛祖定会保佑大小姐心想事成。” 跪的久了,李妱华的膝盖有些疼,倚了些重量在玉容身上,淡淡笑道:“借你的吉祥话,这几日你也很诚恳,佛祖也定会保佑你的。” 玉容也笑,“我也没别的所求,只希望佛祖替我好好的管管我那闺女,大小姐是没见她的调皮样,这么大了还一点规矩没有,将来不知谁敢要她。” 李妱华拍拍玉容的手,打趣道:“柔儿聪明又伶俐,长得也好,这院子里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呢,人家只怕你心高瞧不上,你可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玉容扶着她的胳膊,走出了阴暗的大殿,站在夕阳的暖光里,心境也开阔了不少。 微风拂面,听着李妱华对叶柔儿的赞扬,玉容的心里也有些微微的得意,她们家柔儿确实是这院子里最出挑的姑娘。 “夫人,公子房里的苏苏过来了。”两人刚出了佛堂,守在门口的丫鬟就进来禀报。 “哦?让她进来回话。” 佛堂的小院子里也摆了石桌石凳,李妱华走过去坐下来, 玉容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杯,放在她面前。 “没有外人,你也别拘束着,抄了一下午的经书也累了,坐吧,这些事有她们呢。”李妱华微笑着指了旁边的小凳,让玉容也坐。 玉容笑着谢过也坐了下来。她跟李妱华是旧情,现在年岁大了确实不用像小丫鬟们那么拘束。 苏苏走进来,屈膝给李妱华行礼,又礼貌的朝玉容也弯了下腰。 她就猜到这时间玉容也会在的。 方才一路上走过来她心里已经想得明白,这一次到李妱华面前告状结果未必如她满意。 慕容锦是李妱华的心头肉,不可能光凭她的一面之词就对叶柔儿如何,肯定还会找慕容锦亲自问明白他的意思。而一旦李妱华从慕容锦的口中听到他喜欢叶柔儿,那就算她心中对叶柔儿再不满意,也会顾念着儿子的喜好,给他几分颜面,说不定最后还赏给叶柔儿一个身份。 没来由的替叶柔儿铺了路,这可不是苏苏希望看到的结果。 所以她要挑着玉容在的时候,将叶柔儿所行的不妥之事给捅出来。 玉容是个极守规矩的人,据苏苏这些日子的观察,在人前叶柔儿总是隐藏着她和慕容锦的关系,所以玉容应该还不知道这事。一旦玉容知道叶柔儿居然大胆的去勾引慕容锦,那她面子上受不了,肯定会诚惶诚恐起来,不用李妱华开口,首先就会请了罪,然后回家去严加管教叶柔儿。 这事全是因为叶柔儿的勾引,只要将她管住了,慕容锦那边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在苏苏的心里,慕容锦对叶柔儿也只是一时兴起,爷们不都是这样吗,到嘴的肥肉哪有不咬一口的道理,但真要说慕容锦对叶柔儿如何在意,苏苏是不相信的。 苏苏不是心狠之人,但叶柔儿犹如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时时刻刻让她肉痛,这时再不能对她仁慈了。 其实叶柔儿他们有了妙香居的生意根本不缺银子,赵家的事也已经完了,在苏苏看来他们一家还住在这府里,实在是有些耍赖不要脸。 也许能借由这个机会将叶柔儿他们一家都赶出去也说不定,只要两人不再见面,那慕容锦心里那点喜欢最后也就淡了。 第147章 告状 “苏丫头来有什么事?”李妱华慈眉善目的看着苏苏,上下打量着这个跟在儿子身边三年多的贴身婢女,容貌秀丽,举止端庄,比之一般家里的小姐也是不差的。 她心中对苏苏很是满意,毕竟是给儿子挑的屋里人,这丫头可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是她母家嫂嫂的一个远房侄女,她家虽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也是清白人家正经的好姑娘,当日让她进府跟在慕容锦身边是许了她名分的。 而这几年这丫头做的也着实不错,颇得慕容锦的信任,两人的关系也很融洽亲近。想来日后等慕容锦成亲,正式把她抬成姨娘,房中也能和谐妥当吧。 “夫人,奴婢确实有事回禀……”苏苏抬起头,似有些为难的看了玉容一眼。 玉容心中一凛,便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妱华也注意到她神色的异常,微一顿说道:“有什么事你便说。” 苏苏点点头,捏着锦帕迟疑开口道:“有些话奴婢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李妱华皱眉,什么事能让苏苏如此犹豫不决? 玉容便站了起来,“大小姐,我那边还有事,不如我先回去了。” “叶大娘……”还没等李妱华开口,苏苏已经开口喊了玉容一声,“这事,大娘也听一听吧。” 玉容心中又是一沉,心道果然是关于叶柔儿的吗?不知道这丫头又闯了什么货,竟然得罪了苏苏,要她到大小姐面前来告状。 苏苏行事谨慎,看来今天这事没那么容易了解,玉容心中便警惕小心了几分。 “你说吧,不要吞吞吐吐。”李妱华正襟危坐,脸上和煦之色也收敛了起来,拿出了当家主母的威严气派。 苏苏垂着头,“奴婢是有些担心,近日公子和叶柔儿走的有些过于亲近了……” “哦?此话怎讲?”李妱华眉头皱起,事关她的宝贝儿子,不由得她不重视。 “夫人,其实咱们都知道叶柔儿的身份不同,她是被道觉 大师收为弟子的,是公子的师妹,公子与她亲近本是应该。但是近日这亲近似乎是有些过分了……叶柔儿与公子时常去湖心亭散心,说说笑笑倒也没什么,但是公子总是不让咱们跟着……孤男寡女,两人共在一处,总是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奴婢看错了,总觉得不似说笑那么简单,方才……”苏苏说到这里,又抬眼看了一眼玉容,犹豫不决的样子。 “方才如何,说!” 李妱华已面有怒意,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苏苏吓的一抖,玉容也是赶紧退了一步,垂下了头。 “方才奴婢好像看见叶柔儿坐在公子腿上……” 哗啦一声,李妱华震怒的将茶杯扫在了地上,四周的婢女吓得噗通跪倒一片。 苏苏和玉容也跪了下来。 “你说的可是实话?”李妱华站起身来,手指颤抖的指着苏苏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来回报?” 苏苏诚惶诚恐的跪在她脚下,她没想到李妱华会动这么大的怒,看来不用玉容请罪,叶柔儿也没有好果子吃了。 她心中激动喜悦,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急切辩解道:“奴婢不敢随意过问公子的事,只是今天见这事有些太过分了,才不得不来向夫人禀报。夫人,这事要是让公子知道了,他、他会责怪奴婢多事的……” “都起来!”李妱华怒喝一声,婢女们噤着声纷纷起身,只有玉容还跪在地上。 “你也起来吧。”李妱华看了玉容一眼,敛了怒意又对苏苏说到:“锦儿在哪,带我过去。” “是,应该还在湖心亭,这几日公子都在亭中用饭,不到掌灯时候是不会离开的。”苏苏跟在李妱华的身侧,小意谨慎的带着她往慕容锦这边的湖心亭来了。 玉容心情沉重的跟在后面,付嬷嬷走在她旁边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低声道:“没事,不用担心。” 等到走近了那片莲 池,果然见水中央的凉亭里两抹身影亲近的凑在一起。 李妱华面沉如水,急匆匆的踏上九曲回廊。 “锦儿,你们在干什么?” 背对着来路,慕容锦与叶柔儿正低着头聚精会神的在看什么,听见李妱华的声音两人才一起转过头来。 叶柔儿慌忙站了起来,心中扑通扑通的跳,看见面色不悦的李妱华,垂首而立的苏苏,微笑不语的付嬷嬷。 以及面色紧张不安的玉容。 “娘,你怎么来了。”慕容锦平静的扫过面前众人,微笑的望着李妱华。 李妱华的目光从叶柔儿脸上扫过,到底碍着儿子的面子没有当场发作,缓了缓气,温和道:“我来看看你,听说你总在这亭子里坐着,我担心水汽湿重,对你的腿伤不好。” “娘多虑了,天气好,这里很通透。” 李妱华走近了,朝小石桌上看了看,见桌上正摆着一盘残棋,方才两人头抵着头应该就是在下棋,只是那棋面很是奇怪。 “你们放才在下棋?”李妱华在慕容锦身边坐下,低头看见他腿上好好的盖着一张薄毯,背后也靠着软垫,衣服整齐不见一丝凌乱,收拾的倒也妥帖,心中的怒气又淡了几分。刚才走过来看见慕容锦与叶柔儿虽然姿态亲密,但也不像苏苏说的那样叶柔儿坐在了慕容锦的腿上,两人好好的隔着半张桌子呢。 慕容锦微笑道:“不是,我们在研究如何灭蝗,只是没有沙盘,便用这棋盘来演示了。” “哦?怎么你倒与叶柔儿研究起这个了,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懂得这些。” 慕容锦温和的看了叶柔儿一眼,又说道:“娘有所不知,儿子只是在书中见过蝗虫的记载,而真正的蝗虫到底如何我却是不知道的。叶柔儿本就是农家女,她过去也见过蝗虫,知道此物习性,也听闻过很多民间常用的灭蝗之法,再加上道觉师叔临行前交给她的古书,所以这次剿灭蝗虫所用的 很多法子,便都是她想出来的。” “真的?”李妱华更加好奇,疑惑的看了叶柔儿一眼,见她始终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神态恭谨自然,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蓝裙,头上也不见簪花珠翠,打扮的很素净,并无半点狐媚之态。 慕容锦点头笑道:“真的,这次多亏了有她帮忙,柔儿聪慧过人,难怪会被师叔收为弟子。” 听见慕容锦对叶柔儿赞赏有加,而且话中全是凛然大义,并未有半点男欢女爱的暧昧,李妱华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看了苏苏一眼。 也许是她搞错了吧。 “恩,叶柔儿做的好便要赏。可是你也太不顾着自个儿了,就算是为了灭蝗之事,也不能没日没夜的忧心,这一做起事来就没有分寸,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这怎么行?”李妱华换了个方式提醒着慕容锦,他这样屏退左右的做法实不可取。“苏苏,你怎么不跟在公子身边伺候着?下次再不可如此懈怠。” 苏苏忙上前一步,垂首道:“是奴婢懈怠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恩,”李妱华点点头,“锦儿最近常在这亭中用饭?” “娘也留下来,便知有何好处了。”慕容锦笑道,又对叶柔儿说:“你去做两个小菜来,晚上我跟夫人一起用饭。” “是。”叶柔儿躬身行礼退了下去,玉容见这边没事也给李妱华告退,跟在叶柔儿身后离开了。 等两人的身影走远了,李妱华才叹了口气,嗔怪着瞪了慕容锦一眼。 慕容锦疑惑不解,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苏苏和付嬷嬷,对付嬷嬷温和笑道:“付嬷嬷也坐下吧,苏苏去上茶来。” 苏苏应了一声也去了。 “娘为何看起来有些生气?”慕容锦将下了半盘残棋收了起来,这哪里是什么沙盘推演,这是叶柔儿教他的五子棋。他才刚学,方才已经连输了两盘。李妱华若是不来,刚刚这盘本来应该是他赢的。 “你还问我?” 慕容锦便笑起来,神采飞扬道:“儿子确实不知。若是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娘责罚。” “你真不知?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与这叶柔儿究竟是如何,你以为能骗的过娘去?” 慕容锦面上一晒,缓缓停了收棋子的动作,正经道:“是谁在娘的面前嚼舌根?” 李妱华也是一晒,她只顾匆匆而来,却忘了儿子早已不是绕欢膝下的无知小儿,到了他这个年纪,房中添些什么人,她这个做娘的确实不应该过问的太细。 儿大不由娘啊。 而且她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人吗,慕容锦一向都是清心寡欲守着规矩的,又怎会荒淫无度?今日她也是被气昏了头,实在不应该被苏苏略一撺掇就急匆匆的赶过来。 苏苏所言多半是假,也许是看慕容锦与叶柔儿亲近,苏苏心中不甘,所以在吃味挑唆吧。 她这样过来无异于直接落了儿子的面子,他肯定是会不高兴的。好在当时他与叶柔儿并无任何不妥,一旦他们真的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难道她还能当面指责慕容锦不成? 今天她这举动实在是欠考虑啊,李妱华后悔不已,暗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叶柔儿的身份实在有些不合适,娘也不过是提醒你一下罢了。好了,不说这事了。”李妱华和善的看着慕容锦,好言安慰着。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慕容锦又向来孝顺,还能真为这点事跟她生出嫌隙来? 苏苏端着茶盘走过来,慕容锦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不悦,苏苏脚下不由得微微一顿。 这一边慕容锦母子闹的有些尴尬,而另一边叶柔儿和玉容母女两个,气氛也不算太愉快。 叶柔儿奉了慕容锦的命令去做饭,玉容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小厨房,将她拉在了一边,神色郑重的问道:“柔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中了公子?” 第148章 我不相信 叶柔儿不说话,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看在玉容眼中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在叶柔儿的后背拍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叶柔儿被她轻轻的拍了一下也生气,她就知道一旦玉容知道了肯定是这个态度。叶柔儿凑过去拉着玉容的袖子,可怜巴巴的讨好道:“娘,你别生气,这事怪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 叶柔儿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羞涩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可是,慕容锦他说他喜欢我。” “什么慕容锦,公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玉容瞪了她一眼,抬手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柔儿,你糊涂啊!” “娘……”叶柔儿作低伏小的摇着她的胳膊,慕容锦这样的好男儿打着灯笼也难找,玉容心里哪会不满意,她不过是碍着身份,觉得她们高攀不上罢了。 玉容叹气,看着叶柔儿秀美的脸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柔儿,娘知道你心高,娘也知道公子出众,哪个女孩儿家能不喜欢,你喜欢他这也没什么错。可是,可是你要知道,咱们的身份与他差了太多,这事不是你喜欢他就行的。你说你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不合适的人呢!你们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叶柔儿小声的嘟囔,“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要怎么试?你难道真要闹到谣言满天飞才肯罢休吗?女人的名节是一辈子的事,若真在这府中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去,以后你可怎么办!”玉容简直痛心疾首,“这还没怎么样呢,已经有人告到了夫人面前,难道真要夫人罚你,将咱们赶出府去你才甘心?到时人人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笑话你一脚登天却踩了个空,柔儿,我的好女儿,到那时你可怎么办!” 叶柔儿一愣,她并不知道今天李妱华突然出现是苏苏跑去告状了,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后背一片冰凉,幸好那时她与慕容锦行为规矩,否则 真被李妱华给抓个现行,这事还真就不好说了。 慕容锦肯定会护着她的,但他也说了,这时还没办法许她一个前程。 “是谁去夫人面前告的状?”叶柔儿皱眉。 “还能有谁,自然是公子身边的人,这事还有谁知道?”说起来玉容也有些埋怨苏苏,这种关乎女孩儿家名节的事,她怎么能直接一状告到李妱华那里去呢,这可真是半分颜面也没给叶柔儿留。 如此撕破脸皮,就是没打算给她们留退路了。 “是苏苏?怎么会是她?”叶柔儿眉头皱的更紧,她真没想到竟然会是慕容锦最心腹的婢女,苏苏一向和气,又与她交好,怎会在背后打她的小报告?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玉容又叹了口气,这下是真下了狠手,捡起灶旁的一根柴火重重的抽了她一下,疼的叶柔儿一咧嘴,“娘!” “你怎么这么傻!你还问为什么是苏苏,不是她还能有谁?你就算是要与人亲近,你也给我背着点人,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就做出不规矩的事来?你到底跟人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坐在了公子的腿上?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叶柔儿捂着被打疼的臀瓣,可怜兮兮的看着玉容,心想她要是真把她做了什么告诉玉容,还不真把玉容给吓死?她何止是坐了慕容锦的腿啊,她还…… 想起来脸上不由得又是一红。 也亏得那时被他戏弄的急了,羞了,才跟他约法三章只规规矩矩的下棋,不做别的,所以李妱华赶来的时候他们俩才隔着半张桌子那么远。若按往常的情形,他们俩坐在一起那必然是要手牵着手的。 “娘,是公子亲口跟我说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这本是两情相悦的事,碍着旁人什么事?跟苏苏又有什么关系,凭的她狗拿耗子做管闲事去告状,我也没得罪她啊!亏得慕容锦还把她当心腹,没想到她却是个白眼狼!” 叶柔儿恼怒不已,把一腔羞愤和屁股上的疼痛全都怪在了苏苏的头上。 “你说什么 ?你可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事怎么与苏苏没关系?她是公子屋里头的人,你不知道?你还敢当着她的面与公子亲近,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我当然知道她是公子屋里头的人,所以才那么信任她啊!”叶柔儿怒道,又见玉容忿忿的看着她,眼神透着无奈,心中猛然一凛。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一直被她给忽略了? 屋里头人……屋里头人! 叶柔儿猛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玉容,这,是她理解错误了吗? “娘,你说她是公子屋里头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她是?” 叶柔儿颓然的朝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脚发软,心发慌,差一点也跌坐在地上了。 玉容看着她,心中发酸,她可怜的女儿啊,怎么会这么傻。 叶柔儿背靠着墙壁,脑中乱七八糟,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她光顾着厌恶李家姐妹了,却怎么没有想到苏苏身上呢?她可真傻啊,她明明看过红楼梦的,她明明知道宝玉身边有个花袭人的,可是她怎么偏偏就忽略了慕容锦身边的苏苏呢? 她心中泛起苦涩,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慕容锦身上。原本以为三妻四妾不过是很遥远的事,至少在目前看来她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可原来一切都是她想错了。 不但有,而且还是在她前面,她才跟了慕容锦多久,而苏苏又跟了他多久?说起来倒是她抢了别人的男人了。哈,这事可真可笑啊! 不经意间,她竟然当了小三啊。 如同被人捅了一刀,她只觉心口破了一个大洞,热血汩汩的流了出来,而冷风嗖嗖的灌进去,让她又疼又冷,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娘,我真的好傻啊……”她呢喃着,眼泪慢慢涌了出来。 “柔儿……”见她哭了,玉容心中也是份外的心疼,轻轻将她搂了,安慰的抚摸着她的后背,“乖女儿,你能想明白了就好。咱们搬出去吧,这府里再不能呆了,离了他,你便忘 了吧。” 叶柔儿伏在玉容的肩头,眼泪打湿了她的肩膀,如今她已经长得跟她娘一样高了,可是她的心却还太稚嫩。她没办法像玉容一样这么快就接受这个事实,并飞快的做出出府去的安排,她的心还系在慕容锦身上,她只觉得难过,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离开他吗?出府去便能忘了他吗? 一想到要离开,要生生的把他从心里剜去,她就觉得痛的不能呼吸。 也许是她想错了呢,也许他跟苏苏根本没什么呢?也许他愿意放弃苏苏,只要她呢? 不,她不能就这样判了慕容锦的罪。他亲口对她说过喜欢她,他总是那么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他还抱了她,吻了她,这些怎么能作假?她必须去与他当面对质,讨要个说法。 可是如果他真的跟苏苏有那种关系呢? 心中又是一痛,如果真的地那样,他见一个爱一个,那她要如何是好?她真舍得将他给忘了吗,又真的忘得掉吗? 比起当日在湖心亭他说没有答应段阳的请求,是他对不起叶柔儿时候的锥心疼痛,让她现在放弃他,比那时更疼千倍百倍。 “柔儿,你听娘的,好好的做完这顿饭,咱们便找宅子搬出去。趁着还体面,咱们主动离开,总比让人赶出去强。如今咱们也不缺银子,这事办起来也快。” 玉容给她擦了擦眼泪,怜爱的摸了摸女儿嫩滑的小脸蛋,“柔儿别难过,娘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过去做正经的娘子,咱们何苦在这大宅院里跟他们搀和,就算是公子真的喜欢你又如何,让你进了门去,不过还是个妾,跟下人又有什么两样,养了孩子都不能放在身边,连声娘都听不见,咱们不稀罕。” 叶柔儿止不住的哭,玉容越说她越伤心。事情不是这样的,慕容锦没说让她做妾,慕容锦还等着她变成庆国第一有钱的女人,然后去向皇上求赐婚呢。 她终于明白那日慕容锦说若放在以前喜欢她便会向她娘求了她去,而现在却不行了 的意思。是啊,现在是不行了,因为她不会同意,段阳更不会同意让她稀里糊涂的进门坐小。 所以慕容锦不会辜负她的。 她心中忽然生起了一丝希望,让她觉得有了几分底气,毅然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对玉容说到:“娘,我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出府去,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如果他亲口承认苏苏是他的……如果他说让我给他做小,那我便二话不说跟你出府,可如果不是呢?如果他心里真的有我,如果他真的是想给我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那我不是错怪了他吗?娘,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问个明白!” 叶柔儿说罢转身就要出去。 玉容哪敢让她此时过去质问慕容锦,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切道:“你要干什么去,你给我回来!” 叶柔儿被她拽的一趔趄,到底没有玉容的力气大,生生被她给拽了回来。玉容回身关上了小厨房的门。 “娘,你让我去,我不相信!不让我问个明白,我死不瞑目!” “你要疯了吗?这时候你要干什么去,难道你要当着大小姐的面撕破脸皮?柔儿,你糊涂啊!”玉容死死的守着门口,半步也不准叶柔儿踏出去。 叶柔儿又哭了起来,“那我怎么办,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明明是他亲口说的喜欢我,怎么能不作数……我不相信,慕容锦不是那样的人……” 颓然的坐在柴堆上,叶柔儿抱着消瘦的肩膀,呜呜的哭了起来,又委屈又害怕。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好,你要去问个明白也行,但是你不能现在去。大小姐还在亭子里等着呢,你真想把这事闹到不可收场吗?你好好的做了这顿饭,等人走了,我陪着你过去亲自向公子讨个明白话,好让你死心!”玉容真是又心疼又生气,见叶柔儿哭得那么伤心,她这做娘的心里也是跟着一阵阵的心酸。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偏偏遇上了慕容锦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这可真是她的劫难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为难她的女儿? 第149章 以退为进 叶柔儿心中乱糟糟的,但还必须耐着性子生火、切菜、做饭。玉容不放心她,刚开始死死的守在门口,后来见她一副恍惚的模样,都怕她不小心把房子都给点着,便挽了袖子帮她打下手。 叶柔儿缓缓的在木盆中洗着菜,冰凉的水也让她的心慢慢沉静了下来,脑中燃着的一把怒火也慢慢的熄灭掉。 她真的要去质问慕容锦吗?问什么呢,她又有何立场去问呢?慕容锦不是早说了,现在没法许她一个明确的未来了嘛?是她自己说的,没关系,只要慕容锦喜欢她就什么都没有关系,他们可以一起努力,将来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当时她是怎么想的?总会有的那个办法到底是要解救什么问题的呢?如果真在慕容锦那里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案怎么办? 她心中一慌,实在不愿去想那结果。 说白了,是她死皮赖脸的留在慕容锦的身边。如果当日她说不愿意,慕容锦肯定会二话不说的放她走的吧? 说到底,只是因为她更喜欢他而已。在感情里,爱的深的那一方总是吃亏的。他可以轻易放手,而她,可以吗?恐怕根本做不到。 她抬起手指,冰凉的指间触碰到柔软的嘴唇,那里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温度,令她心中绞痛,酸涩不已。 那时有多甜蜜,这一刻便有多难过。 “娘……”叶柔儿抬起头,有些悲戚的喊了玉容一声。 “怎么?”玉容也停下刷锅子的动作,见叶柔儿满含稚气的脸庞上覆盖了一层忧伤。 “我在想,也许是我想错了。”她低落的垂下头,鬓角的碎发也滑了下来,“我……不想去问他了。” 玉容闻言心中猛然松了一口气,欣喜的靠近叶柔儿拉着她追问道:“真的?你都想明白了?柔儿,这就对了,你说你这是何苦……” 叶柔儿心中苦涩,努力的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明亮的双眼中一片黯然,粉白的脸色都蒙了一层灰 。 母女两个的思考方式根本不在同一个位面,纠结的问题自然也就天壤之别,但至少目前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不去慕容锦面前找晦气了,明日他们就速速的找个宅子,以最快的速度搬出去。 玉容想的是跟这府里划清界限,虽然她很顾念着李妱华的好,但是在女儿与主人之间,她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女儿。缺了她一个这府里总不会运转不下去,而若伤了女儿,她可真要疼掉半条命去。叶柔儿虽然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养了这么多年,从一个猫仔一样大的人儿给养成如今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其中辛苦甜蜜,只有她才知道。 而叶柔儿想的却是离开了这府里,便不用再顾念着这里的规矩。既然没办法把慕容锦从心中剔除,那就只能想办法把她嵌进慕容锦的心中,让慕容锦也离不开她。 叶柔儿相信慕容锦是喜欢她的,虽然可能不如她喜欢他那么多,那么重,但就如她想的那样,将来总会有办法的!她总会有办法一点点加重在他心里的位置,直到最后他满心都是她,再也装不下别人去。 不就是追求一个男人吗,女追男隔层纱,她努力就好了。她叶柔儿别的本事没有,但惟独不缺耐心和韧性,就是一颗石头也给他捂热乎了,更何况慕容锦本来还喜欢她。 所以胜算大大的。 在这府里她又能做什么呢?除了每天都能见到他之外,实在没有别的好处了。比起伺候人,她就算再细心妥帖,还能强过跟了慕容锦三年的苏苏去?这无异于是用自己的短处去争人的长处,实在不是良策。再说慕容锦根本不缺人伺候,他缺的是别的。而出了这宅子,以她现代人的脑瓜,再加上她身边攒下的人力财务,天大地大,还怕折腾不出一片属于她的天地吗? 这下她可是真的想明白了,此事绝不是挣一日之短长,未来还长着呢。她在此处,就算是打败了李家姐妹,打败了苏 苏又能如何呢?只要她不提升自己的身价,慕容锦身边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女人觊觎,难道她真的要跟人缠斗一辈子? 不,那种未来太可怕了,她不要在无尽的斗争中变成一个锱铢必较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可以做的更好。 她们出府去,这举动看似是退了一步,但又岂知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呢。 至于什么小三,什么抢别人的男人,对不起,她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这里是古代,入乡随俗,她只能一条道上走到黑,永不回头。 虽说是想明白了,但她心中还会苦涩难过,猛然从两情相悦的幸福顶端掉进了剃头担子一头热乎的冰冷谷底,饶是谁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适应过来。 所以晚饭的时候叶柔儿便躲了起来没有露面。 慕容锦有些不适应。 这些天叶柔儿都是陪着他一起吃饭的,虽然知道今天李妱华在这里叶柔儿不可能上桌,但这丫头连面也不露一下算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慕容锦又有些责备的看了苏苏一眼,聪明如他,还能想不明白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想到下午跟李妱华同来的玉容,他又有些担心叶柔儿,担心她回去之后是不是被玉容责罚了。 也许晚些时候可以叫她过来问问,而且她娘那里是不是也要适当做些安抚呢? 说起来这事是他办的不地道,哪里有不告知父母便与人女儿私相授受的。他本不是毛躁急性的,但他现在确实没办法明白的给叶柔儿一个名分,也没办法向李妱华开口让她去求了叶柔儿来给他当小。如此便不应该去招惹人家的闺女。 慕容锦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可是不招惹也招惹了,还能怎么办。而且他若不早点下手,总觉得不放心,生怕叶柔儿被别人给预定了去。 这样珍之如宝,诚惶诚恐的感觉对他来讲真是非常的陌生。 “锦儿为何叹气?”李妱华听他叹气,眉头微皱,便有些担忧的问道。 慕容锦微 笑,“没事,儿子只是想到城外的农户,不知灌溉进行到哪里了,有些担心罢了,母亲无需挂怀。” 李妱华点头,有些不放心问道:“你为民担心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不过一顿饭时间,我见你已经数次叹气,难道城外灾情真的如此急迫吗?” 慕容锦一怔,他自己都没注意,才一顿饭的功夫他已经叹气了好几声吗?他哪里是在担心什么农户灾民,他都是在想叶柔儿而已,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如此在意她了。 慕容锦微微摇头笑道:“母亲不要担忧,是我多虑了。已经调动城外驻军洪武营的兵勇参与灌溉,想来应该不会出问题。有钟大在看着呢,晚些时候他应该就能来回报了。” “哦,怎么还调动了洪武营?私自调动军队,这可是大罪,锦儿你到底是如何安排的?”李妱华一听便急了起来。 慕容锦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李妱华的碗碟中,安抚道:“娘无需担心,不是私自调动洪武营,而是跟兵部商量过,出了银钱请他们干活的。兵者,国之利器,保家卫国而已,现下没有战事,帮忙救灾,使百姓免于灾荒之苦,平定内乱也是他们份内之事。” 慕容锦微微笑着,又想起叶柔儿做这个提议之时一本正经又大义凛然的模样。难为她一个小女子,竟然懂得如此大义。即便是他,在听到她说天灾人祸都是敌人,军人有责任站在百姓前头率先抗敌时,也有豁然开朗之感。洪武营的一众将士本来不愿帮忙灌溉,但听见那番说辞之后,各个脸上神色凝重,直言惭愧,而后整个营盘的兵勇都动员了起来,豪情万丈的参与到了抗灾当中。 兵众都是强壮男儿,比起佃户农民,真是以一当十,在引水灌溉中出力甚多。 叶柔儿还说不能让人白忙,也要用银钱利诱,使所有人都使出全力。 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胸中怎会有如此沟壑?实在令慕容锦佩服又赞叹,更生出 许多喜爱,心中将她视为珍宝了。 “用银钱相诱?这倒是个好主意,难为锦儿你能想出这么妙的法子来。”李妱华听他说完对洪武营的安排,脸上也是带了笑容,她是官家的大小姐,饱读诗书,也颇懂得用人之法。 慕容锦惭愧笑道:“娘有所不知,这法子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柔儿想出来的。” 李妱华惊讶不已,却不太相信,“怎会?她一个小女孩,就算聪慧也有限,又怎能懂得用人之法。而且这法子颇为老道干练,能想出这法子的必然是一位高人,你若说是道觉大师想出来的娘还能相信,叶柔儿么,娘可真的不信。” 慕容锦也不再多说,只是笑笑,陪着李妱华用饭,叶柔儿的好处只他一个人知道就好,此时危机四伏,实在不是将她暴露的好时机。 对李妱华,慕容锦当然是信任的,但是对李妱华背后代表的李家势力,他却只能利用而不敢过于信任了。 如果这时知道让人注意到叶柔儿,并查出她的身份来,知道她本是西王府那位大将军的血脉,恐怕又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羽翼未丰之前,他尚无力自保,也保护不了身边之人,所以只能隐忍。 让军人参与到救灾当中,这法子确实是叶柔儿想出来的。当日两人秉烛夜谈,将所有可用之人都想了个遍,最后还是觉得人手不够。慕容锦思来想去,觉得为民生计不得不用非常手段,从兵部走些关系看看。叶柔儿听到兵部的时候才临时起意提到了此地驻军,并想出了大义与金钱双管齐下的妙计,两人一点一点将这法子想了个周全,这其中许多难处实在不能为外人道。所以这件事跟道觉大师没有半点关系。 在慕容锦看来这个法子实在是独辟蹊径,而在叶柔儿看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前世她生活的那个国家,只要有灾有难,最可爱的人民子弟兵总是冲在最前线的,保家卫国,这是每一个好男儿最值得骄傲的事。 第150章 道理讲不通 吃过了饭,送走了李妱华,慕容锦总觉得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他叫过跑腿的小丫鬟采莲,让她去叶柔儿住的院子里看看,趁着天色尚早,让叶柔儿过来一趟。 采莲见他脸色沉郁,有些担忧,匆匆的去了。 可是过了一会却给慕容锦传回话来,叶柔儿不在,说她出门去了。 “出门?这个时辰?”慕容锦看了看已经擦黑的天色,疑惑不解,“可说去了哪里?” 采莲摇头,“不知,叶大娘也不在,是听乔真说的。” 玉容和叶柔儿都不在,慕容锦心中一沉,让采莲和其他人都下去了,只留下了苏苏。 “今天下午夫人为何会忽然过来?”慕容锦沉声问道,声音不大,但熟悉他的苏苏却已经从中听出了不高兴。 苏苏一惊,在心中斟酌了片刻,稳了心神说到:“是我去请了夫人过来的,请公子罚我。” 她既然敢去李妱华面前挑事,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不过跟她想的不一样,慕容锦并未在李妱华面前透露出他与叶柔儿的私情,这一点苏苏有些想不明白。 如果公子真的对叶柔儿有意,那为何不对夫人说出来?不过是个丫头而已,夫人未必不会准了他。 慕容锦看着她,目光越来越沉。 “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苏有些倔强的看着他,“叶柔儿虽然是公子的师妹,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公子与她过于亲近,恐怕会传出谣言。奴婢这也是为叶柔儿和公子的名声考量,如果公子觉得奴婢做的不对,请公子责罚。” “你!”慕容锦有些生气,他与叶柔儿的事也没有刻意隐瞒他身边最亲近信任的人,他一直以为主仆之间是有默契的,可是苏苏却这样义正言辞的说着,让他想要反驳都找不到借口。 这分明就是在跟他闹脾气。 他不是不知道苏苏的心思,他也不是不喜欢苏苏,但那种喜欢跟对叶柔儿的不一样。 苏苏做事很妥帖,照顾他很周到,脾气秉性都很不错,大家族里这样的大丫鬟最后都能得到半个主子的身份。 慕容锦知道母亲对苏苏的安排,他没有多想,说不上愿意不愿意,反正身边总会有人的。比起别人,苏苏还算合他的心意。 但是慕容锦跟苏苏亲近,信任她,却始终没有对她产生过那方面的心思,他想也许是修佛久了清心寡欲。 可是最近他才知道不是,面对比苏苏更显稚嫩的叶柔儿他却经常能感觉到情不自禁,原来他也有情欲。 那么对苏苏的规矩就说明合心意始终只是合心意,而不是真正的喜欢。 “你今年十六岁了吧?”慕容锦看着眼前这个秀美俏丽的少女,三年前她初初跟在他身边的时候,正巧跟叶柔儿现在的年纪一样,都是十五岁,那时候的苏苏是什么样的呢?他几乎有些想不起来了。 一般人家,十六岁的少女早已议亲,当年他娘就是十六岁的年纪嫁入了淮安王府。而苏苏,因为跟在他身 边伺候,却错过了最合适的年纪。 也是时候放她出去,不该再耽误她了。 苏苏点点头。 听出慕容锦话里的怒意缓和,似有安抚之意,心中一喜,抬起眼情义绵绵的看着慕容锦。面前的男子俊美无双,皎如月色,任谁家少女见到也会为之心动。 如果叶柔儿可以,那么也许她也可以。 从前她总是守着本分,公子也守着规矩,他们两人才始终没有任何进展。而叶柔儿,苏苏心中承认,她确实比她主动、大胆多了。 也许正是因为叶柔儿的大胆,才能拉近她和公子的关系。 那为什么她不试着大胆一回呢?难道她的魅力还不如十五岁的黄毛丫头? 想到这里,苏苏下了狠心,朝前迈了两步来到慕容锦的身前,眼睛一闭就俯身跪了下来,双臂大胆的环住了慕容锦的腰,头就靠在他怀中。 苏苏微微颤抖着,有些僵硬,“公子……奴婢已经十六岁了,请、请公子收了我吧……” “你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慕容锦有些怔住,他也没料到苏苏会忽然如此大胆,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推了她一下。 可是苏苏的双手紧紧的抱在她的腰上,她是豁出去下了狠心一定要做点什么的,慕容锦这一下竟然没有推动她。 “公子,我喜欢你!” “放肆!”慕容锦恼了,声音提高了不少,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他腰上给掀了出去。 他只是这大半年中了毒才腿不能行的,之前一直习武,手上的力气自然不小。 苏苏尖叫了一声跌在地上,狼狈不堪。 慕容锦生气的盯着她,苏苏脸色煞白,惊慌错愕,眼圈刷的就红了。 “……出去!”隐忍了半天,想到她往日的种种体贴,话到嘴边还是留了几分,慕容锦只是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虽然没有说重话,但是慕容锦脸上的失望之情却如刀子一样刺得苏苏鲜血淋漓,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转身哭着奔了出去。 “来人,”慕容锦喊了一身,外面立即进来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你去跟着她。” 小丫头一愣,马上明白了慕容锦让她去跟着苏苏,赶紧行礼告退,转身追了出去。 抬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哗啦一声摔在了地上,慕容锦心中恼怒不已。 这都是什么事啊! 外面的丫鬟小厮都听见了方才茶杯摔碎的声音,在加上之前苏苏哭着跑出去,人人心中忧虑,没有慕容锦的召唤,谁也不敢进房去打扰他。 独在在房中冷静了一会,慕容锦心中的怒火渐渐熄了,比起对苏苏的恼怒,他现在更担心叶柔儿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想着,小丫鬟在外面轻声的回禀,一个看守佛堂的丫鬟叫翠儿的来求见。 “不见。”慕容锦哪有心思见人,想也不想的就回绝了。 小丫鬟有些忐忑的出去了,慕容锦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慢着,是佛堂那边的?让她进来回话。” 也许可以问问她下午在佛堂 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苏苏是如何跟李妱华说的。 翠儿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害怕,用眼角偷瞄了慕容锦一眼,眼中惊艳之色完全藏不住。 公子可真是个玉一样的人儿啊,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让她如何不激动。 “你有什么事?”慕容锦平淡的开口,声音清醇如甘露,令人愉悦。 “回公子,奴婢是佛堂的扫洒丫鬟,下午夫人在佛堂修佛,叶大娘也在,后来苏苏姐姐也来了佛堂,跟夫人说了一番话,夫人就发了脾气走了,奴婢想着也许公子想知道,特来回禀。”翠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下午苏苏跑到佛堂说的那一番话可着实将她给吓了一跳。 叶柔儿居然攀上了公子这棵大树,天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并不知道叶柔儿与慕容锦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联想到上一次叶柔儿跟公子一同出门菜回了一车花的事,翠儿已经在心里认定了叶柔儿跟慕容锦肯定是有私情的。 而上次去付嬷嬷面前告状的,就是苏苏。 连着两次偷偷去告状,再想到苏苏的身份,翠儿心中更是笃定了几分,这是新欢旧爱在争宠啊! 于是翠儿决定赌一把。 她一直在慕容锦的院子外徘徊着,她也不知道想干什么,知道看见苏苏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翠儿料定,苏苏必然不会将佛堂那边发生的事尽数告诉慕容锦,这就是她的机会了。 果然,慕容锦听了她的话注意力集中了几分,“哦?苏苏去说了什么,惹得夫人发怒,你从实说来。” 翠儿心中一喜,于是添油加醋的将下午苏苏说了什么,当时夫人还有玉容以及一众丫鬟婆子都是什么反应,给一一说了。 然后又略带忐忑的看着慕容锦,迟疑说到还有上一次…… “上一次?”慕容锦的脸色越来越冰。 翠儿点点头,“上一次,就是公子出门采了很多花回来那一次,苏苏姐姐去佛堂与夫人说,是叶柔儿骄纵,坏了公子勤俭的名声……” 啪的一声,慕容锦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翠儿吓得一抖,赶紧跪了下来,瑟瑟发抖道:“公子息怒,奴婢、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骄纵,到底是谁骄纵。 翠儿的话他并不全信,其中必然有夸大的成分,但也可从中推断出一部分事情来。 只是,为何她要来告诉他这些? “你叫什么名字?从前在哪里做事?”慕容锦沉声问道。 这佛堂是后来才修的,这个丫鬟原来肯定是在别的地方干活的,她来说这些话很明显是为叶柔儿,可是为什么呢? 慕容锦不相信这是叶柔儿的安排,她光明磊落,聪慧都在正事上,从来不在这些阴晦的地方使手段。 她若是觉得委屈一定会来找他当面说清楚,而不是找一个小丫鬟来他面前嚼舌根。 也许这也是他今天额外对苏苏生气不满的地方。 “回公子,奴婢原 来在洗衣房里做事,又到崔先生那处,后来才调到了佛堂的。” 原来在崔光正那边做过事,这就难怪跟叶柔儿额外有情了,想来今日这事是她自己跑来为叶柔儿抱不平的。 虽然是为叶柔儿出头,但慕容锦心中对翠儿仍是不喜。 她这样背着主人四处传话的,以为是借机涨了脸面,其实是犯了忌讳而不自知。 在宅门里做事,不听不看不问不说才是聪明的做人之道。 慕容锦沉郁的扫过跪在地上的翠儿,“今日这事到你这里就算是了了,你把嘴闭严,若是外面传出一点风声,便唯你是问。” 又让人赏了翠儿几两碎银,翠儿便高高兴兴的去了。 慕容锦心中气闷,他没想到苏苏竟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去李妱华那里挑事了。他自问对苏苏足够信任,主仆二人可谓无话不说,可是苏苏有事却不肯直说,而是存了弯弯绕的心思去害人。 对,害人。 苏苏并不是第一天在宅门李做事的不懂事小姑娘,她进退颇有心计,又怎会不知道她在李妱华面前说的话足够叶柔儿吃不了兜着走的。 苏苏对他有情,就算是吃醋争宠这他都可以理解,可是耍手段害人,这就是他绝不能接受的了。 慕容锦心中烦躁,感到非常的失望。跟了他三年多,却不能与人为善,这样的人他再也不能留在身边了。 “来人,再去叶柔儿那边看看,她回来没有。不论什么时辰,她回来了就让她过来。” 天色越来越晚,眼看着就到了下钥的时间,叶柔儿还没有回来。 慕容锦最后是派人去了门口让人去等着,总算是在下钥的前一刻将叶柔儿给迎了回来。不让她回家去,叶柔儿直接就被慕容锦派去的人给请了过来。 对于慕容锦的急切叶柔儿感到很满意,她就是故意的。 “大晚上的,你去了哪?怎么也不带上侍卫。” 见叶柔儿好好的回来了,慕容锦才算是放下心来。方才有片刻,他甚至在担心她就此一去不回,从此再也见不到了,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为此还一再派人去她家小院看着,小虎,乔真都还好好的在那,后来玉容也回去了。 “你担心我啊?”叶柔儿笑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眼睛里闪着一簇狡黠的火花。 松了一口气,慕容锦也笑,“是,我很担心你,过来。” 叶柔儿乖巧的凑过去,却在他身前一步站住了,撅着嘴巴道:“非礼勿动,就这样吧。” 谁还管他非礼勿动,慕容锦一伸手就把她给拽了过去。 “呀!”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她跌在他身上,转眼又被他给抱在了腿上,“做什么,做什么,快放开……” 无力的挣扎了两下,还是被他压住了胳膊,乖乖的靠在了他怀中。 “到底做什么去了?你娘……有没有说什么?”离得近了,借着烛光便看见她尚且红肿未消的眼睛,显然是哭过了的。 静静的靠在他肩上,酸涩忧伤又涌上心头, 她吸了吸鼻子,好半天才轻声说道:“我们要搬出去了……” 慕容锦一惊,“什么?……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呢?”叶柔儿抬起头,微微挣脱了他的手臂的禁锢,目光水润而清澈的凝望着他,眸中满满的都是委屈和哀伤。 让人为之心痛。 似乎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叶柔儿抬手轻轻的放在他唇上,摇头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这是我的决定,没人逼我。我愿意搬出去,而且,我的心没有变,我只怕你的心会变。” “不行。” 她笑了下,主动凑过去环住他的脖子,柔润的脸蛋贴着他的颈侧蹭了蹭。“没什么不行,你知道我呆不住的,在这里我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这事我不能同意。没有护住你是我的失误,今天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你安心的留下,我去跟你娘说。”慕容锦一想到她要走,便觉心中有些空荡。他去跟李妱华说,跟玉容说,他不能让她这么受着委屈的离开。 “别,你去跟我娘说什么呢,她会被你给吓死的。只要我的心不变,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又蹭了蹭,打趣道:“你是不是担心我走了没人给你做好吃的啊?你放心啊,方才我出去转了一圈,已经看明白了地方,我要在慕容府对面开一家铺子,离得很近的,你可以去找我啊。”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撒娇似的说道:“你会去找我的吧?就你自己,不带苏苏,也不带李家姐妹,我在铺子里单留一个雅间给你,再也没人会打小报告……怎么样?好不好?” “……不好。”虽然觉得没人打扰的一个小空间确实很吸引人,但是慕容锦还是摇头拒绝提议。 “我还要赚钱成为庆国第一有钱的女人呢,你把我留在府里,我可怎么实现我的理想啊?”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本来就不是能被这院墙困住的人,我早晚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求你了,让我走吧……” 摇着他的脖子,叶柔儿前世今生都没这么撒娇过。她知道慕容锦肯定不同意她离开,但她不离开不行。 她被这府里的规矩束缚着,连口自由的空气都呼吸不到,都快憋死了。 “不行。” 一如既往的不同意,慕容锦皱着眉。 下狠心,叶柔儿凑上去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角,脸红发烫,眼睛闪亮,“行的……” “……不。” 温香软玉又贴上来,轻轻啄了两下,“行的,同意吧。” “还是不行。” 他压下来,贴着她的脸蛋,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 “你!”气急,叶柔儿用了捶了他一下,脸涨得像红纸一样,“非礼勿动!” 回答她的是越来越用力的双臂,几乎要将她压进他身体里的力量。 手忙脚乱使劲的推开他,可是小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叶柔儿被亲的大脑缺氧,可怜兮兮的倒在他的臂弯里。 看来今天想要讲道理是讲不通了。 第151章 小资情调 四月末,日头照在房前的栀子花上,那雪白的颜色耀眼的好像要融化般。 叶柔儿抬起头瞧了瞧,正有微风吹过,院子里馥香浓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她从廊下的躺椅上站了起来。 这个午觉睡得好,浑身都舒爽了。 有个小丫头在院子门口探出头,见她已经醒过来,才怯生生的走进来叫了一声小姐。 “是二丫啊。”叶柔儿笑呵呵的在小丫头头顶摸了摸。 这是前两天才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一个小姑娘,叫二丫,才九岁的年纪,家里实在穷的过不下去了,爹娘便把她给卖了。 正巧叶柔儿他们刚从慕容府里搬出来缺人手,又瞧她可怜,便将她买下来了。 虽然慕容锦还是不同意,但他们到底还是从慕容府里搬出来了。 叶柔儿本来不打算买小丫鬟的,只想雇几个妇人帮忙就好,但看着二丫实在可怜,她模样周正,要是落在别人手里,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于是叶柔儿便做主将她买了下来,正好也给乔真做个伴,叶柔儿也没把她当什么丫鬟,只当是又多了一个妹妹,偏小丫头自己碍着规矩,非要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 他们一家人如今住在距离妙香居不远的一个园子里。园子很大,原是赵家旁支的产业,赵家倒了之后这院子就被衙门给封了,后来段阳略用了点手段就给买了下来。 用了很少的钱。 想起来叶柔儿就想偷笑。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拥有这么大的一片宅子,当然珠子里的异空间不算。 “我娘在干嘛呢?”叶柔儿朝二丫问话。 如今她们家的宅子大了,叶柔儿也有了自己的院子,想做什么都保留了足够的私密性。 “夫人也刚睡醒,正在哄小少爷,让我来看看小姐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便叫你过去。” 叶柔儿拢了拢头发,才四月末的天气已经这么热了,她躺在外面睡了一觉居然还出了一层薄汗,这要是到了六七月份,还不知要什么样。 今年的天气果然有些反常。 又整理了下衣服,叶柔儿便带着二丫往玉容那边去了。一边走一边想,她要在服装上改良一下,再不能穿这么多,捂得这么严实,否则夏天不热死也悟出一身热痱子来。 自己有院子的好处这时就显出来了,只要不让玉容看见,她就算露胳膊露腿也不怕。 “娘,我过来了。”叶柔儿踏进玉容的房间,听见她的声音小虎嘎的叫了一声,转过头来,张着小嘴笑哈哈的望着她,伸出两只肉滚滚的小胳膊求抱抱。 刚睡饱了觉,他正是兴奋的时候。 叶柔儿将他抱起来颠了颠,小虎咧着嘴巴笑,露出刚冒头的小白牙,亲热的抱着叶柔儿的脖子,朝着她的脸就凑了过去,口水蹭了叶柔儿一脸。 “哎呦,小坏蛋!”轻轻的在小虎肉墩墩的小屁股上拍了拍,小家伙不以为意,笑的更为欢快。 “好好抱着,别摔了。”玉容见小虎在她怀里折腾的欢,嘱咐了一句。 前两天小肉球刚掉在地上摔了一下,可把玉容给吓坏了,小虎可是她的命根子。 “没事,我手上有数。”叶柔儿说着,还是 将小虎放了下来。 八个月,小虎已经会爬了,叶柔儿特意让人将屋里家具清空,房间地面都铺上木头做成了好大的一个榻榻米,好方便小虎乱爬,省的摔着、磕着。 这也是自己有宅子的好处,随便瞎折腾,省的别人指手画脚。 麻利的脱了绣鞋,叶柔儿也爬上了榻榻米,抱着小虎滚在了一处,嘻嘻哈哈的玩了起来。 “没个正形。”玉容笑着念叨了一句。 “娘,你找我来有事啊?”跟小虎玩闹了一会,叶柔儿才想起来说正事。 玉容笑容满面,“上午咱们家来了个人,是袁氏米铺的,说想谈谈合作的事。” “哦,原来是这事,前个乔琰去找他们的时候,不是还说没商量吗,怎么今天又有了?” 袁氏米铺是本地一家中等规模的米行,原来赵家在的时候他们以赵家为尊,后来赵家倒了,李家崛起,他们又跟在李家的后面。 可最近乔琰这小子横空出世,大手笔买下了不少地,除了种药材,也要种粮食,所以正在跟附近的米行谈生意。 叶柔儿不想跟李家打交道,所以乔琰便听了她的意见,把目标主要定在了几家中等米行上,袁氏米铺就是其中的一家。 “生意的事,他们到家里来干什么,怎么不去找乔琰?”叶柔儿又是不解,现在玉容就在家当个闲散的夫人,袁家人不找正经主事的乔琰,却来找玉容干什么? 就算是看乔琰年纪小,不太相信,那也可以去妙香阁找她啊。她一上午都在妙香阁,可半个袁家的人都没有看见。 妙香阁就是叶柔儿开在慕容府斜对面的一家茶楼,当日她曾跟慕容锦说过的,并不是谎话。 名字就借着妙香居的,叶柔儿打算做成一个连锁的品牌。茶楼刚开业,她现在还腾不出手,不过日后她是准备把妙香阁也开遍庆国的,就像妙香居一样,经营她的独门小吃和特色饮料。 玉容没有回答她的疑惑,而是笑呵呵道:“来的是袁家一个管事的媳妇,说袁家二房中有个小姐,今年十一岁,知书达理,聪明懂事。他们想问问小琰可曾定了亲,我看那意思,他们是看中了小琰……” “啊?!”叶柔儿一听就瞪大了眼睛,有没有搞错,乔琰才多大?就算是少年老成,那也只是在做生意上有天分。 议亲,会不会太早了点? 玉容瞪了她一眼,“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叶柔儿收起震惊的表情,“那娘是怎么说的?” 玉容笑道:“我就告诉她小琰没定亲,但别的意思可没说。” 叶柔儿松了一口气,说真的,玉容什么都好,但一涉及到儿女的亲事,她就有些昏头,叶柔儿还真怕她一个冲动之下就把乔琰给卖了。 乔琰是谁啊,那是她叶柔儿的弟弟,是经商的天才,将来必然是这庆国的首富,他的婚姻大事哪能如此随意的定下。 “我想着,应该派人去打听一下袁家这位小姐,按理说这家室还是不错的……” 玉容又说到,叶柔儿一摆手,“娘,你可千万别乱打听。乔琰还太小,这事不急。再说袁家的家室又有什么好,哪里配的上我弟弟。你这一打听,人还以为 咱们着急给乔琰找媳妇,到时候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跑来,乱套死。” 叶柔儿真怕玉容这一打听就动了心思。乔琰还小,要慢慢挑,对方家室如何其实并不重要,最重要乔琰自己要喜欢。 在叶柔儿看来,自由恋爱最重要。 “娘,你就别忙这个了,以乔琰的人才还怕找不到媳妇吗?莫说是一个袁家,就算是王侯将相的闺女,也不是没可能。” 叶柔儿知道玉容的软肋在哪里,她不自信,总以为她们家室不行,没底气,所以赶紧给她打预防针,“乔琰他可不是你的亲儿子,人家姓韩,人家原来也是富甲一方,祖上也出过状元的。” 玉容一听,确实是那么回事,上午袁家人来的时候她还挺高兴,现在听了叶柔儿的话才想通,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啊,袁家想结亲,好像是他们高攀了。 “娘,没事我去铺子里了。”叶柔儿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又拽着小虎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晚上不回来吃饭?”玉容跟在她身后追问着。 叶柔儿转头朝她明媚一笑,眼睛里闪着光,比太阳还要耀眼,“恩,不回来,铺子里忙啊。” 忙是真的,可也是假的。更重要的是,昨天慕容锦派人来给她说了,晚上要过来吃饭,她要早些过去做准备呢。 妙香阁就开在慕容府斜对面,离着不过百十米,铺子刚开张两天。 与当日妙香居开张时做足了噱头不同,妙香阁是悄无声息的开张的。开张那日只在吉时放了一挂鞭炮,也没有搞什么第一天免费试吃之类的活动。 这都是叶柔儿刻意的低调。 现在时候不好,城里城外都在忧心旱灾、蝗虫,她这铺子虽然是个茶楼,但到底是跟吃食有关系的,等到了六七月份如果真的发生了蝗灾,民不聊生,还哪有人来她的茶楼消费。 其实应该等秋收过了在开张的,可是她答应了慕容锦,这边又刚好有个空的铺位,便没想那么多,匆匆的收拾了下就开张了。 就当做是在试营业吧。等日后年景好了,再重新好好的装潢起来,热热闹闹的开张就是。 妙香阁总共两层楼,一楼是大堂,稀稀落落的摆着桌子,桌与桌之间留足了地方,还用屏风隔开了,保证了足够的私密性。 大堂中间的大片地方做成了一个圆台子,里面站着两个伙计,客人们见了没有不觉得奇怪的。 叶柔儿只叹这里的人不识货,连吧台都不知道。 二楼全都做成了包房,靠里面的一面墙上摆了一个空架子,那是准备放书的。 这个茶楼很显然是被叶柔儿当成一个水吧在经营的,装修风格放在前世,那就叫小资。 小资情调的酒馆、咖啡厅,这是前世叶柔儿一直向往而进不去的地方,她没钱。所以这辈子有钱了之后,她要好好的过过瘾。 “掌柜。”见叶柔儿进来了,吧台里的两个伙计招呼了她一声。 此时的叶柔儿换上了一件浅蓝色的直缀,将头发全都竖起,用方巾包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小书生,斯斯文文的。 随意的点点头,叶柔儿四处看了看。意料之中的,客人不多,临街那边有两桌客人在下 棋。 她注意到都是昨天就来过的。 第二天就有回头客,还是很值得欣慰的。而且看那几个客人,穿的很体面,看起来也和气,应该是闲散文人,他们好像很享受这里闲散的气氛。 叶柔儿微微一笑,能拢住这些人就算是成功了。等过些天将楼上的书架填满,再雇一个丝竹师傅,生意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这本来就是长远的生意,她也没打算一开始就如何红火。 背着手,叶柔儿颇有些踌躇满志的走进了后厨房。 厨房里也很妥帖,帮厨的是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这三人原本是赵家的厨娘,赵家倒了之后被叶柔儿趁机给挖了过来。 赵家虽然坏,但他们家的佣人还是有不少老实可靠的。 “掌柜的来了。”见叶柔儿进来,三人都转过头来朝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叶柔儿点点头,脸上虽然也是笑眯眯的,但还带着一点掌柜的威严。 刚把这三人挖过来的时候她们很是不服,以为叶柔儿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后来叶柔儿把她独门秘制的几样吃食做出来让她们尝,她们才有些傻眼,着实被吓了一跳。 活了大半辈子,三人谁也没有见过这么新鲜的烹饪之法,而且叶柔儿做出来的东西不光新奇,味道也确实好。再加上各种古怪的调料,实在让她们不能不服。 三人认为的奇怪调料,就是叶柔儿仿效的前世超市里的方便调料。每一样菜品所用到的调料单独做包装,又写了制作的方法,只需按照说明就能做出美食来。 这世界还没有塑料和防腐剂,所以这种调料和制作方法没办法大范围的推广,但在妙香阁里还是很好用的,叶柔儿用这种方法最大的节省了人工,而且也起到了保密的作用。 但晚上慕容锦要过来吃饭,她又怎么舍得给他用方便调料,自然是食不厌精的亲自料理。 其实叶柔儿很喜欢做饭。 她一边揉着面团一面在想,假设她并没有穿越来这里,那她现在应该是一边上大学,一边在餐馆里打工吧?也许她一辈子只能是个打工者,而永远也没机会拥有一家自己的铺子。 所以你看穿越也是有好处的。 她想着,脸上带着笑。穿越最大的好处难道不是让她遇见了慕容锦吗?已经好几天没有见他了,两人各自都忙着,也不知道他这些天过的如何? 她真是有些想他了。 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看看时辰居然刚刚过申正,也就是下午四点,叶柔儿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上了二楼,进入最东边的一个包间,那边侧面有窗子,能将慕容府门前发生的事尽数收入眼底。 叶柔儿站在窗边遥遥的眺望着,日头还没有落下,外面有些热,街上行走的人都有些恹恹的,走街串巷的小贩喊声都有些沉。一切都好像被故意放慢了一样,时间过的太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也不知道痴痴的看了多久,在叶柔儿以为自己就要成为化石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疑惑的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白衣翩翩正款款微笑着的人,除了她心心念念的慕容锦还能有谁。 “你来了!”欢喜的叫了一声, 叶柔儿莞尔一笑,眼中绽放光彩,目光片刻不离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任何一瞬。 跟在他身边的是两个心腹侍卫,林漠和宋城,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叶柔儿心中更加欢喜。 林漠和宋城很默契的转过了身去,守在了包间的门口,很显然他们俩比苏苏更称职,更懂得如何讨慕容锦的欢心。 “等久了吗?”慕容锦看见叶柔儿也是十分的高兴,上上下下的好好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虽是一身男儿装扮,但眉眼秀丽,笑意嫣然,看起来很有趣。 尤其是笑容里透出的欢喜和俏皮,让人看着欢喜。 “是啊,等了好久……感觉都有一辈子那么长!”她反手关上门,将两人封在这个私密的小空间里。推了他的轮椅到窗边风景最好的地方,又搬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这是从哪过来的?怎么我都没看见呢?” 慕容锦抬眼看了下窗子,知道她刚才应该是一直在那里眺望等待,心上一暖,握着她的手道:“不是从家里出来,刚才去了城外看情况。你一直在看着?” 叶柔儿点头,抱着胳膊甜蜜的依偎在他身侧,“是啊,巴不得早已点看见你,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出来,真是急死我了……我好想你。” 慕容锦笑了起来,在她挺翘的小鼻子上一刮说到:“你把话都说了,让我说什么好呢?” 叶柔儿抱着他的胳膊甜蜜的摇啊摇,“那你也想我吗?” 居然看见慕容锦缓慢的红了脸,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叶柔儿无辜的眨眨眼睛,这也不是他们说过的最暧昧的情话,怎么他好像还害羞了呢? 哎呦,不过他害羞的样子好可爱啊。 慕容锦只觉得脸孔发烫,有些尴尬,想起昨夜那个稀里糊涂的梦境,甚至有些不太敢去看叶柔儿了。 “想不想嘛?”她不依不饶的追问,脸颊飞起两朵红云,眼含期盼的看着他。 “你猜。” 真是一个令人郁闷的答案,叶柔儿略一愣神之际,已经被他揽在怀中。 看样子也是有想她的,嘿嘿,叶柔儿傻笑着,心中愉悦欢喜,只觉得这一刻幸福的想要飞起来一般。 甜蜜的依偎了一阵,才想起要给他试试她新弄出来的好东西。 从前总是顾忌着,叶柔儿不太敢利用异空间里的东西,放着那里的花草果蔬一日日烂在地里,看着实在可惜心疼。 现在好了,叶柔儿有了自己的家宅,她还开了一家茶楼,自己当老板之后再也不用对任何人交代东西的来源,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使用异空间里的东西了。 她来到这世界之后一直在找奶牛,可惜久寻不到,不过最近却偶然让她遇见两只奶羊,当机立断掏了银子给买了下来。 有了羊奶,她终于可以制作想了很久的东西,比如说奶油蛋糕。 叶柔儿笑嘻嘻的用一块黑布蒙了慕容锦的眼睛,然后才用小勺子挖了一块奶油,递到他嘴边,诱惑着:“啊,张嘴。” 鼻中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有些甜,慕容锦弯起唇角,愉快而听话的张开嘴。 虽说现在他吃的每一口东西都要试过毒,但是在叶柔儿这却不用那么麻烦,他对叶柔儿是百分百的信任。 第152章 生辰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绽开,细细的咀嚼,还能尝到一颗一颗的果粒。 叶柔儿歪着脑袋,满眼专注的看着慕容锦的反应,有些紧张期盼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慕容锦又细细的品了下,“好像,没有昨日的好吃。” 自从那天到妙香阁里之后,慕容锦俨然已经成为了叶柔儿的专用试吃员。每天傍晚时分都会抽出时间来店里一趟,两人躲在小房间里过一会二人世界。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慕容锦也越来越忙,抗旱灭蝗已经进入到了很关键的时候,所以他未必每天都有时间陪叶柔儿一起用晚饭。 但无论在忙,抽空见上一面还是可以的。 在叶柔儿这里,慕容锦不但能得到放松,有很多事还可以听听叶柔儿的意见。她可不是被藏在金屋中的娇女,在慕容锦的心中,叶柔儿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女诸葛。 虽然相处的时间被限制了,但两人的关系并未曾受到任何影响。而且真如叶柔儿说的那样,离开了慕容府那个囚笼,她真如一只小鸟一样自在快活了许多,浑身都绽放着自信迷人的色彩,令人心动不已。 今天试吃的是叶柔儿做的果味酸奶,昨天是草莓味道的,今天是桃子味道的。 很显然草莓更合慕容锦的口味。 就着他吃过的勺子,叶柔儿也挖了一勺自己尝了尝,桃子的味道确实有些淡,不像草莓甜味比较浓一些。 慕容锦看着那个锃亮的小银勺送入她鲜艳的双唇间,黑眸中幽光一闪,唇角笑意越浓,觉得心尖被撩拨了一下。 抬起手指擦过她嫩滑的脸蛋,指间在她唇角滑过,艳色的唇上沾着一点白色的膏体,很诱人。他的声音有些哑,“好吃吗?” 叶柔儿有些懵懂的抬起头来,又是招牌样的无辜表情,大眼睛眨了眨,老实的回答:“恩,好吃啊。我喜欢这个味道,能吃到桃子肉。改天可以试一试葡萄的……” 慕容锦轻声笑了起来,真是个傻丫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诱惑了他,自己却不自知。 看着她这么幼稚单纯的一张脸,他又怎么好意思起什么心思。 现在想来,她搬出府去也是好事,否则时时刻刻在他面前转悠,考验他的耐心,还真是有些危险。 将心中那丝暧昧掩去,二指在她鼻头上夹了一下,又是宠爱又是欺负,有些无奈道:“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揉着鼻头瞪了他一眼,“快了啊,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辰,马上就是十五岁了。你要送什么给我做生辰礼物?”叶柔儿呵呵的笑着,拉着他的手。 他的手虽然看起来如玉雕般精致,但细细的摸起来,竟然能摸到他指腹上薄薄的茧子,这可绝对不是握笔磨出来的。 叶柔儿暗自纳闷,这茧子是哪里来的啊? 十五岁吗?还是太小了啊。慕容锦无奈的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及笄呢?竟然还要等两年,真是要命。 两人分吃了一小碗酸奶,笑笑闹闹的,被叶柔儿抢到了最后的一口。 终究还是没忍住,压着她抢了一点回来。 其实今天这个味道也很好的,跟昨天那个一样的好。 “这种果奶是要卖去哪里的?怎么前些天试吃的那几样糕点并未在店中售卖呢?” “哦,这不是放在这里卖的。现在来这里的都是些男人,他们不会喜欢这些东西的,这都是女孩子才喜欢的,我打算跟银楼和布庄商量一下合作,看能不能放在那些女孩子经常买东西的店里去,可以边吃我的糕点边看布料首饰啊,一举两得,应该会很有效果的。” 叶柔儿如此说着,前世那些高档商店里都是提供饮品和小吃的,叶柔儿觉得这个法子在这里应该也能行得通。 而且她有个想法,还在雏形。 女孩子们出门一次不容易,又碍着规矩礼教,不敢随意进出酒楼茶肆,逛街逛的不痛快。那如果她开一家只招待女宾,不招待男宾的茶楼,卖特色的小吃饮品,给各家的贵女们提供一个休息闲聊的去处,装饰的漂亮温馨,那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不过很显然峦城这里不太合适,需要去到大一点的地方,最起码也要禹州城那样规模的。 看来她需要再去禹州一次考察一下市场了。 慕容锦点点头,这些天他试吃的东西确实都是女孩子们喜欢的口味,不过他也觉得挺新鲜。“我看你这楼里的生意不太景气,你可有什么想法?” 叶柔儿一笑,“没有不景气啊,挺好的。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不好吗?昨个还来了个举人老爷,在这边看了一下午书呢。” “你倒舍得,那些书找来都不易,你不怕被人翻坏了?”慕容锦说的是的书,堆满了整面墙壁,那可是叶柔儿费了不少力气从各处淘换来的,其中不乏很多珍品。 倒不是慕容锦小气,他只怕叶柔儿不知道那书的价值。 叶柔儿鬼鬼的一笑,“翻坏了怕什么,也不是白让人看的,那举人老爷看了一下午,走时留了五两银子呢。” 叶柔儿在书架那里立了个牌子,让大家随意看书,随意留下三五文书钱即可。牌子下面放了个广口瓷坛子,坛子里被叶柔儿洒了不少铜板碎银子。 文人书痴最是好面子,他们怎么可能白看书,越是这样大度洒脱的方式越得他们的推崇。尤其是坛子里还放了钱,每人都以为是别人看书之后留下的,所以自己也不能落于人后,每个看书的人走时都要多少留下一些。 少的三五文,有那大度的也会一两、二两的赏。于是才短短几日,那箱子里已经攒下了不少银钱。 慕容锦听完了叶柔儿的描述,有些玩味的看着她笑,真不知道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藏了多少鬼主意。 宠溺的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奸商。” 叶柔儿也笑,“无奸不商么,不做奸商又怎能变成庆国第一有钱的女子,我可是时时刻刻都记着这个目标的。” 又下了一盘棋,慕容锦就回去了。 叶柔儿一直站在窗口目送着他的轿子进了府门,才轻轻的 叹了口气,万般不舍。这一天过去了,便要再盼着明日。 日日盼着,魂牵梦绕。 但也比在府中强些,至少两人独处的时候没有人来打扰,也不会有人来念叨什么规矩。就算是府里的规矩再严,那也是管不到人家铺子里来的。 在妙香阁,叶柔儿最大。 叶柔儿没有再在慕容锦面前提起过苏苏,因为不确定慕容锦的心中对苏苏到底有多深的感情。 至少目前,在她不能保证自己占据了慕容锦的全部心思的时候,她不想给他留下善妒小气的印象。 她不提,慕容锦也不提,其实苏苏还跟在他身边伺候。 慕容锦虽然有心将苏苏送走,但一时半会却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毕竟他们主仆三年多,还是有很深的感情,虽然她确实是做错了事,但还是要给她找一个稳妥的归宿才好。 五月,天气越发的热,干旱从初春持续到端午节前后,峦城的水道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干旱中受损严重,就连一年一度的端午龙舟赛都因为水道变窄而不得不缩减规模。 五月初五端午节,也正是叶柔儿的生辰。 叶柔儿有点怀疑这一天根本不是她的生辰,既然她不是玉容亲生的,也许玉容只是随便挑了个日子作为她的生日。 为此叶柔儿还特意向段阳求证过,得到的答案是段阳若有所思的沉默后,老实的回答了她两个字,不是。 那她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 这次段阳没有思考,直接说不知道。 不知道?叶柔儿不明所以,为什么会不知道? “因为等我知道你的时候,你娘已经过世了,就连给你接生的稳婆也死了,所以只能推断出一个大致的日期,却没办法知道具体的日子。”段阳的表情不见一丝波动。 但叶柔儿却已经正经的瞪大了眼睛,“稳婆也死了?她们……都是怎么死的?该不会是被人给害了吧?哈哈……” 无措的干笑了两声,却见段阳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沉默淡定。 叶柔儿大惊,她的亲娘真的是被人给害死的!老天,她身上该不会藏着什么惊天的大阴谋吧? 如今她只想着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一点也不想折腾。 不过段阳能确定的是端午确实不是她的生日,其实她是正月里生的,也就是说她的生日早过了。 叶柔儿有些遗憾,不过转眼就给忘了,生日什么在哪一天有什么要紧,关键是慕容锦要陪她过生日,这足够她兴奋好久了。 只要他肯陪着,其实每一天都像生辰那么重要。 端午这一天,栾城外最宽阔的水道旁架起了高台,帘幔飘摇,彩旗招展,各处的贵人们将在这里观赏龙舟赛。 高台分两层,贵妇小姐们坐在二层,自然是以一品诰命夫人李妱华为首。一层则是县令曹御带着本地的官绅富商,陪坐在慕容锦的身边。 慕容锦身后站着两个侍卫,一个小厮。若仔细看,那个小厮唇红齿白,眉眼清秀,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倒像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曹御 的目光从叶柔儿的脸上扫过,心中狐疑不已,这不是那个叶柔儿吗?怎么女扮男装的冒充起了慕容锦的小厮来了。 似是发现了曹御探究的目光,叶柔儿转过头来朝曹御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并未因身份被人识破而表现出什么不自在,反倒显得曹御有些少见多怪了。 曹御讪讪的收回目光,又朝慕容锦看了一眼。这位爷最近对他诸多不满,还从别的地方调过来一个县丞一个闸官,两人都直接参与到了本地的抗旱中,将他这个县太爷给彻底架空了起来。 如此一来,等到旱灾过后论功行赏之时,岂不是没有他半点功劳了? 为此,曹御每天都在惴惴不安。他知道他没本事,这个七品县令实在是不够称职,他一直在等着慕容锦在朝中动作,让人来夺他的位子。 可是却迟迟没有发生。 曹御心中也起了变化,想着难道慕容锦并不打算割了他职?他心中高兴,最近抗旱救灾也积极了起来。 曹御感念着慕容锦对他的饶恕,总想找个机会好好的巴结巴结,可惜几次登门都被挡了回去。 本来以为这次龙舟赛慕容府也不会参与。没想到慕容锦和李妱华不但亲自到场观看,还出资给一艘龙舟助威。 宽阔的江面上,水波平静如镜,八艘挂了彩旗的龙舟一字排开。窄窄的龙舟上,精壮的汉子们赤着胳膊,手握船桨,目光烁烁,严肃而紧张的等待着开赛的号令。 “公子,请发号令。”曹御恭敬的朝慕容锦笑道,底下的差人递上来一个发令的炮筒。 慕容锦淡笑着微微摆手,“曹大人无需客气,还是请曹大人发令。” 推辞了两下,曹御便满脸带笑的接了那个炮筒,胖墩墩的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颤巍巍的站到了高台前。 “砰”的一声号令,河道中八艘静止的龙舟立刻动了起来,鼓手拼命的挥舞着鼓槌,号子声震天动地,龙舟划开水波,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河岸上欢呼叫好声响成了一片。 高台上各处的贵人们也都是笑闹着极目远眺,看着八艘龙舟拼搏追逐。 叶柔儿也是紧张的盯着河中间,方才她与慕容锦打了赌,各自压了一条船,看谁的船划得更快。 不自觉的,叶柔儿的身体往前倾,几乎靠在了慕容锦的椅背上,双手也是扶上了他的肩膀,甚至借着他肩膀的支撑微微的跳起了脚尖。 慕容锦并不以为意,神情放松的笑着,当下他押宝的那龙舟还胜着叶柔儿半个船身呢,自然不像她那么着急。 林漠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一下位置,昂首挺胸的站在了叶柔儿和慕容锦的侧身后,高大的身躯替叶柔儿遮住了两抹不善的目光。 高台的二层之上,大家的目光也都关注在河道中间的龙舟之上,唯独有一人,却死死的盯着楼下正中间的位置,侍卫高大健壮的身体将那边遮的严实,只能偶尔看见缝隙里露出一抹淡淡的蓝色。 苏苏捏着手里的帕子,骨节用力,指甲发白, 尖尖的指尖陷入手心里,扎得她肉痛,方才楼下两那人亲密的姿态看在她眼中是那么的刺目碍眼。 明明是很厌恶,但又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目光,就好像着了魔一样。 那本应该是她的位置,站在慕容锦的身边,亲密的攀着他的肩膀,说闹着,偶尔相视一笑,交换一个情意绵绵的目光,默契无间。 可是现在叶柔儿却站在那里,顶替了她站在了那里,让她怎么能不愤恨。 除了愤恨,还有满腹的委屈和忧伤,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比不上叶柔儿?三年了,一切都好好的,直到她的出现。 龙舟划的远了,眼看就要碰线,叶柔儿激动的跳了起来,完全沉浸在紧张的氛围里,全身心的投入。 “五号!五号!”她轻声的喊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激动和紧张额头上微微冒了汗,脸蛋红扑扑的,更显得粉嫩水润。 慕容锦笑着偏头看了她一眼,作对似的喊了一声四号。 换来叶柔儿撒娇似的一记粉拳和媚眼如丝的白眼,惹得慕容锦哈哈笑,心情大好。 “五号!”最后碰线的时候,叶柔儿押宝的五号龙舟果然率先抵达,令她惊动的跳了起来,差一点就要抱着慕容锦的肩膀尖叫了。 幸好她及时的恢复了理智,止住了动作。 偷偷的吐了下舌头,叶柔儿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朝后退开,离了慕容锦半步远,放在他肩上的两只爪子也收了回去。 幸好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龙舟上,应该没人注意到她的逾越之举吧。 慕容锦扫了她一眼,黑眸中闪着戏谑的光。 叶柔儿一挑眉,回瞪了回去,有些得意,到底是她押宝的船最后获得了胜利啊。 赢了,她要跟慕容锦提点什么要求才好呢? 想到了非常有趣的事,她咬着嘴唇,她呵呵的笑了下。 慕容锦抬起手朝她勾了勾,笑意悠然。 叶柔儿瞧了下没人注意,便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向前,好像一个称职的小厮在听主人耳语一样,附身将耳朵凑了过去。 “你得意什么,赢得是我。”慕容锦轻轻说。 恩?叶柔儿瞪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就是她的五号赢了,慕容锦压的是四号。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解,慕容锦满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从这边数,第四条船才是五号。” 叶柔儿一愣,然后愕然的瞪大眼睛,抬起头来又朝江上看去,就呆了。 船,中间两条,一个四号,一个五号。 她一直以为编号是从高台这边开始的,谁知道竟然是从对面开始的!所以她一直在加油助威的那条‘五号’船,根本就是慕容锦押宝的‘四号’船。 叶柔儿气结,她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啊,居然一直在给敌人加油! 慕容锦还看着她笑,很狡猾的样子。得了便宜卖乖,见她呆愣,竟然还学着她的样子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真真可恨! 叶柔儿噗嗤一声笑出来。 可恨也可爱。 反正他什么样子她也是喜欢的,谁赢了又有什么关系。 第153章 栀子花开 说话之间,龙舟赛第二场又已经准备妥当,准备开赛了。 今年参赛的总共十六只龙舟队,比往年少了两只。 慕容锦回过头来小声的对叶柔儿说到:“这次还要不要押宝?不如你押在一号上好了。” 说完促狭的笑,叶柔儿也笑,嗔了他一眼,“那还不如押在十七号上。” 糊弄她不识数啊,四五号搞错了,又来说一号。这一轮最小的好也是九号,哪来的一号。 第二轮龙舟赛罢,便是每轮前三名的六只队伍汇总在一起,进行总决赛。江上看着更加热闹,两岸人声鼎沸,气氛一时达到了高潮。 这边高台上几家富商赞助的龙舟队都进了决赛,大家的情绪也很高涨,等到决赛开始,有那些性子活泼的年轻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扑到了栏杆处,激动的给各自队伍加油助威。 叶柔儿个子矮,大家这一站起来,她便被挡在了身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而且慕容锦腿脚不便利,也去不到前面,叶柔儿现在是扮作他的小厮,也不能单单撇下他自己去到前面。 慕容锦瞧见她一脸的急色,就对林漠说到:“你带她到那边去看,小心别被人挤到了。” 林漠刚一迟疑,叶柔儿已经连连摆手,“不去,也没什么好看的。” 慕容锦便笑,“可是你自己说的。” 这边曹御看见他二人眉来眼去的,心思就是一动,不免多瞧了叶柔儿两眼。 这小丫头眉眼弯弯的一副笑模样,看起来倒也是很讨人喜欢,看来她颇得慕容锦的宠爱,两人的关系可不简单。 不过也不意外,世家公子到了慕容锦这个年纪,谁身边还没有一两个美娇娘。又不是要正经的娶了当妻的,不过是胡乱的闹在一起,玩玩罢了,倒也不必拘着什么身份出身。也许这种活泼跳脱的,也自有一番滋味。 曹御暗笑,没想到慕容锦表面一副正人君子,谦谦风度,内里却有这样的爱好,喜欢幼齿小女娃。 这么多天始终想要讨好而没有门路,也许可以朝这处使使力。 慕容锦和叶柔儿自然不知道曹御心中腌渍的想法,两人只玩自己的,不时悄悄的说两句私密话。 “这位小公子,倒看着有些眼熟啊。”曹御笑呵呵的瞅着叶柔儿。 慕容锦看了他一眼,也没准备瞒着谁,便说道:“这是我师妹叶柔儿,拜在道觉大师门下的,是个活泼的性子,像个小子一样,家里可是关不住的。她也不太懂规矩,让曹大人见笑了。” 言语之间颇多宠爱。 “哦,原来道觉大师的高徒,难怪难怪!小孩子嘛,爱玩总是难免的,我家里几个闺女也是这般年纪,每天也是吵得我头疼。今天她们也来了,就坐在那边,”曹御抬手朝后面偏角落的地方遥遥一指,“等下叫她们来跟叶姑娘认识认识,往后也好做个玩伴。” 叶柔儿不知曹御打的什么主意,既然他主动示好,她也就笑呵呵的应了。她要做生意,自然要与本地的官绅好好的相处着,如果能 跟曹御家的姑娘们做朋友,以后也许真能借上些力。 龙舟赛结束,慕容府赞助的那艘船得了个第三名,也算是喜事。等到颁奖赏赐完了,也到了晌午,快到用午饭的时候了。 龙舟赛本是县衙牵头举办的,各处发了帖子,龙舟赛之后还在河边一所大园子里有个诗会。各家的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下了高台,转乘马车轿子的朝那边的园子过去了。 峦城江南水乡,虽然不是商业重镇,但气候宜人,风景如画,早年许多文人雅士也爱在这里置办产业,闲暇无事便到这里小住数月,陶冶性情。 今天要举办诗会的园子,就是原来赵家孝敬给京城高御史的,挑了本地风景最好的地方,建了好大的一处庄园。赵家倒了,但这园子在高御史的名下,自然还是没人敢动的。 今天就是曹御借了这院子来办端午诗会。 从河边到高家的园子约有几百米,各处的老爷少爷们都是乘坐凉轿,侍卫仆从跟在身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前走。 慕容锦也是乘着一顶小轿,叶柔儿步行跟在轿子旁边。 “热不热?”慕容锦偏过头来看她,见她一张脸红扑扑的,额头上微微有了一点汗意。 早知道他就乘了马车了,也可让她同乘,何苦让她在大日头底下熬着,心中有些歉意。 “还行,我都躲在这轿子的阴影里,太阳晒不着。”叶柔儿笑笑,不以为意。慕容锦是把她当个娇小姐在心疼,可是她壮实着呢,这点劳累对她根本不算什么。 大路两旁零散着开满了野花,很美,叶柔儿有心要去摘几朵,又想到她现在可是小厮,不太适合做那么女气的事。 慕容锦看出了她的心意,唤着轿夫慢一点,他们几人便渐渐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没了别人的注意,叶柔儿就连路都不好好的走了,蹦蹦跳跳,不时朝慕容锦笑一笑。她心中欢喜,好久没有到城外来了,这才是天大地大,无拘无束的感觉啊。 慕容锦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 叶柔儿蹦跳着踩进路边的野草中,掐了两朵不知名的小花,又蹦跳着回到路上,嫣然朝慕容锦一笑,将那两朵小花在鬓发间比划了一下,才想起她如今不是个女孩,不能簪花。 慕容锦朝她招招手,叶柔儿笑呵呵凑过来。 “回去送你两支簪花的朱钗,让你带个够。” “不要,你已经送了好几只了,我也带不过来。而且簪子做的再好也没有这花开的好,要是以后能常常出来玩就好了!”叶柔儿眼睛亮晶晶的,因为出了薄汗而红扑扑的小脸蛋更显健康。 慕容锦的心却是微微一沉,有些苦涩。 他何尝不想多陪她出来走走,可是他的腿这样,就算是出来了也玩不痛快。每每见她活蹦乱跳一刻也不肯安静的样子,他便觉得有无限的遗憾。 如果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一定陪着她上山下海,玩个痛快。 “怎么了?”看出他神色忽然的黯然,叶柔儿有心担心的问。 相 处的久了,慕容锦也对她放开了心怀,知道她是真的关心他,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无奈,还带着一点歉意的说到:“我在想如果我的腿上没有伤该多好。” 原来是为这个。 他中毒之事,事关他家中的肮脏阴谋,还与朝堂之上的某些隐晦的秘密争斗有关。 慕容锦不愿意告诉叶柔儿,是不想她听到那些骇人的秘辛,想要保护她的纯洁干净,怕她被吓着。 安慰的朝他笑了笑,叶柔儿也安静了下来。她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慕容锦,她已经知道了他中毒的事。 一行人进了高家的院子,被安排在了各处稍作休息,略等一下便可以开席了。 男眷女眷自然还是分开安排的,但各位公子老爷身边也都带着贴身伺候的丫鬟,苏苏本来一直跟在李妱华身边的,这时也被派回来服侍慕容锦。 自从那一日苏苏去佛堂告状,叶柔儿便再也没有见过苏苏,这还是半个多月一来两人第一次碰面。 “苏苏姐姐,有阵子没见你。”叶柔儿朝苏苏一笑,态度自然随意,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苏苏也淡淡温和的笑着,“柔儿妹妹,你们搬出去之后,这府里就显得冷清了不少。可惜我不能随意的出府,否则一定去看你。” 客气的说了两句话,叶柔儿便转身走出了门外,这间房是专门安排给慕容锦的,那既然苏苏来贴身服侍了,她就不在这讨嫌了。 说实在的,虽然脸上装的没事人一样,但一看到苏苏妥帖的伺候慕容锦的样子,她这心里就憋屈的难受。 算了,眼不见为净。 见她出去了,慕容锦也没拦她。知道她只是呆着难受,并不是耍小性儿,两人之间这点默契信任还是有的。 苏苏服侍他洗了把脸,又喝了茶,休息了片刻。 期间慕容锦一直没有说话,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气氛倒有些尴尬。 苏苏委屈的都快哭了。 她什么也没做啊,只是守着本分来这里伺候他,不过是在叶柔儿面前露了下脸,慕容锦就对她如此的冷淡。这样沉默着不说话,还不如发脾气摔打一通,真叫她羞愧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真有点后悔今天跟着出来了,早知道他要带着叶柔儿的,她何苦又来讨晦气。 前些日子闹了那一场,叶柔儿如她所愿的确实搬出去了,可是慕容锦的心却没有收回来。虽然她哭着跑了出去,回来之后他也没再说什么,好像还如往常一样的信任她,用着她。 可是苏苏自己知道,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的亲近玩笑了,慕容锦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跟她说,还从夫人那边调了一个年级大的嬷嬷来服侍他。 哪家的公子到了他这个年纪还用老婆子,不都是美貌伶俐的丫鬟嘛,真要带着那个嬷嬷走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这分明就是不再想跟她亲近的意思,这是在避嫌。 手上的事都做完了,苏苏沉默着垂首站在一边,慕容锦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栀子花 出神。 叶柔儿说过她院子里的栀子花开的特别好,馥香浓郁。前天还摘了不少,说是用糖腌了,要做成蜜饯,三天之后就能吃了。 不知道腌的怎么样了,好不好吃。 叶柔儿也没有走远,这高家的园子太大,她人生地不熟,也怕走远了迷路,所以就在外面随意的看了看,然后便闻见浓郁的花香。 她拐过了屋角,寻着花的香味找了过来,一抬眼,却看见那边开着的窗子里,慕容锦有些微愣的看着她。 于是俩人都笑了。 原以为是躲出去了,走了一大圈,可哪成想又转到了他窗子外面。 也许这便是缘分天注定。 叶柔儿心情大好,慢悠悠的走到花枝旁,陶醉的吸着花香,又偏头挑衅似的看着慕容锦。 慕容锦朝她笑,也不说话,只是支起了下巴兴趣盎然的看着她。 看了好半天,才轻轻动了唇,无声的说了四个字。 叶柔儿有些不明所以,慕容锦笑的越发畅快,又慢慢的说了一便。 人、比、花、娇。 叶柔儿脸上一红,有些害羞,更多的是欢喜,还拉过一朵花来,凑过脸蛋去比了比。 臭美的想,你比我多一分洁白,我却比你多三分娇艳,还是我胜出。 叶柔儿转了个身,折了一枝花,踮起脚尖朝上递去。 她站的这里地势很低,慕容锦挨着的那个窗子很高,她努力了半天才将花枝送了上去。 慕容锦将胳膊伸了出去,低头,指间勾到那枝花,接在了手中。 花瓣如云似雪,花香沁人心脾。 苏苏站在旁边,她的视线受阻,并没有看见叶柔儿,只是看见慕容锦望着窗外,忽然笑了,然后不知从哪里来的,他手上就多了一支花。 他眯着眼睛嗅着那朵雪白的栀子花,一副惬意享受的模样。 苏苏好奇,挪了身子靠近窗边,朝外面看了看。 花枝繁茂,如堆云砌雪,可是那花离着这窗子还远着呢,慕容锦到底是怎么折的? 接着就看见花枝那边隐约站着一个黑衣男子,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侍卫林漠。 想来是林漠帮公子摘得花吧。可是公子对着林漠笑,这可真是怪异死了。 林漠是跟着叶柔儿出来的。慕容锦将叶柔儿看的眼珠子一样重要,林漠被安排去跟着保护她。 苏苏有些疑惑的退了回去,继续沉默的站着。她是站在慕容锦的身后,所以并没有瞧见慕容锦正对着窗子底下的人笑呢。 叶柔儿抬头看着他,笑吟吟的,心想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栀子花的花语呢? 永恒的爱,一生的守候和喜悦,别说,还真是很应景。 因为有了这一出,所以到宴席开席的时候叶柔儿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看苏苏也不想方才那么别扭了。想想也是,苏苏都跟在慕容锦身边三年多了,叶柔儿就是不乐意也改变不了什么,由她去吧。至少目前看着慕容锦对苏苏并没有太多的私情,这就让她很满意了。 宴席在宽敞的庭院里,日头虽然很大,但也并不太炎热。 男女宾客还是 分开来坐着,男宾这边曹御和慕容锦坐在上首。 慕容锦虽然没有功名,但以他的身份坐在上座大家也没什么意见。下面众位官绅富商依次排了位置,分坐在两边。 叶柔儿和苏苏一起跟在慕容锦身后伺候,她朝下位扫了一圈,倒也认识几桌,比如李炎和他的两个儿子,袁家的两桌人,以及那位爱看书出手很阔绰的举人老爷,潘博。 这边主人们吃饭,伺候着的丫鬟们是没的吃的。慕容锦有些过意不去,偏过头来看了叶柔儿一眼,轻声说到:“你若饿了自去吃饱了再来。” 叶柔儿也不懂这些规矩,只好看了一眼苏苏,后者低着头装作没有听见似的,但脸色煞白。 这样的席面,苏苏不知道伺候过多少回了,慕容锦从没有哪一次关心的让她先去吃饱了,不用陪着的。 可见在他心中,她跟叶柔儿是不一样的。她,不过是个丫鬟而已。 她心中无限的酸楚,斟酒的双手都有些微微的抖了。 顺着叶柔儿的目光慕容锦也看了看苏苏,知道叶柔儿心中在想什么似的,轻声说:“你先去吃,吃饱了再来替换苏苏。这一席还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辰,一会又要吟诗作对,闹到晚上也是有可能的。” 叶柔儿还是有些不确定,她看别人家的婢女小厮也没有偷着离开的。 慕容锦宠溺道:“听话,快去快回。” “好吧,我很快回来。苏苏姐姐一会我回来替换你。”叶柔儿也确实有些饿了,便不再多想。 苏苏抬头朝她笑了笑,“恩。” 旁边的跨院里,各家的仆人们聚在了一起,也在吃饭。这边的饭菜也是很好的,但就是不如主人那边有酒。 叶柔儿谁也不认识,进了院子随便找了一个角落,胡乱的扒拉了两口饭。暗想,这家厨子的手艺不行啊,哪找的,上不了台面。 她胡乱的吃了两口就算是完了,找了清水洗漱了一番,又神采奕奕的回去找慕容锦去了。 这边的宴席可算是刚刚进入第一个高潮,场中正有妖娆美貌的女子在歌舞。 叶柔儿弓着身子,不惹人注意的偷偷回到慕容锦身边,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告诉他回来了。 慕容锦勾勾手指,叶柔儿便低下头附耳过去,听见慕容锦问她:“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吃了吗?” 叶柔儿点点头,轻声道:“吃了,你放心吧。” 二人的举动落在苏苏的眼中,又是让她好一番心酸。 叶柔儿与慕容锦耳语了两句,便站直了身子,转头对苏苏说:“苏苏姐姐你也去吃饭吧,我在这伺候着。” 慕容锦也说去吧。 苏苏应是,弓身退下,转身走了,身影说不出的落寞。 叶柔儿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居然有些惋惜,叹了口气。 慕容锦转头看她,目光里都是疑惑,那意思,叹气做什么? 叶柔儿瞪了他一眼,心道都是你这个祸害,害的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孩伤心。 慕容锦不明所以,在桌下偷偷的握住她的手,叶柔儿便什么火气都没了。 第154章 特别的爱好 场下歌舞正盛。一个盛装的美人正妩媚的舞蹈着,神态娇媚,身段丰盈,眼中秋波频频,媚眼乱飞,将席上的众人看的有些眼睛发直。 待到一曲终了,美人摆了个妖娆的收势,含情脉脉的看着上首的慕容锦。那样的容貌气质,哪有姑娘不喜欢的,这舞女不过比别人多了几分大胆罢了。 叶柔儿瞪了那美人一眼。 而慕容锦正在侧过头去跟叶柔儿轻声低语,没有注意到美人含情的目光。 他跟叶柔儿说:“这家厨子做菜不行,味道很差。” 叶柔儿才收回瞪着那美人的目光,呵呵笑着点头,“确实,照我那是差远了。” 慕容锦挑挑眉毛,也笑。 场中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舞女所吸引,只有坐在慕容锦旁边的曹御注意到,慕容锦从头到尾都注意力都没有放在那个舞女的身上。 自从叶柔儿回来了,他就一直在跟她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曹御在心中笑,也侧头叫过了伺候的小厮,低声吩咐道:“让徐家班的,挑两个精致的小丫头上场。” 小厮听话的去了,不一会场下表演的人已经换了一拨,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小丫头走上前来,却不是要表演歌舞,而是登高的杂技。 那两个小丫头长得非常瘦小,巴掌大的小脸蛋,但意外的五官非常出众,还是一对双胞胎,梳着包包头,穿着贴身的绸子衣裤。 这时候人都穿长衫长裙,贴合身形的衣裤,只有亵衣,是见不得人的。 叶柔儿不免多看了两眼,见她二人颤悠悠的登上高台,摆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简直违反了人体工学,看的叶柔儿心头捏了一把冷汗。 慕容锦也朝场下看了看。 两个小丫头出了点差错,在高台上晃了晃,形势危急,场下一片惊呼。 叶柔儿紧张的不行,抓着慕容锦的手,紧紧的攥着,搞得慕容锦也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下两个小姑娘。 “啊……”一声惊呼之后,两个小姑娘终究是没能控制住平衡,下面做支撑的那个脱了力,上面正在倒立的那个就尖叫着摔了下去。 叶柔儿被吓得脸色一白,一把就揪住了慕容锦的胳膊,也跟着低声惊叫了一声,抓的慕容锦生疼。 两个小姑娘从两米多高的地方摔下去,亏得平时练习多,身体比较灵活,所以才并没有受太大的伤,但也是磕破了膝盖胳膊肘。绸子衣裤也撕破了,有些衣不遮体,看着很是不好看。 两个小姑娘摔下来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但这些官绅富人们可没有什么同情心,等到惊吓之意淡了,就觉得有些晦气,心生不悦,纷纷皱眉。 “没用的东西!” 叶柔儿刚松了一口气,就见旁边冲过来一个男人,拿着一根鞭子劈头盖脸的朝两个小姑娘身上抽了过去。 这是徐家班的班主,也就是这两个小姑娘的养父。 两个小姑娘瑟缩着,被皮鞭抽在身上却不敢大声的哭泣,两人在地上翻滚着略做躲避。 “白养了你们!看我不打死你们!”徐班主恶狠狠的骂着,又抽了两鞭子。 叶柔儿攥着慕容锦的手又是一紧,心中有些不忍。 “徐班主,你这是干什么!要打要骂把人拉回去,在这里耍什么! ”立刻就有管事的人过来制止徐班主。 徐班主便立刻停了鞭子,陪着笑朝在座的各位赔礼道歉,然后才恶狠狠的揪着那两个丫头下去了。 叶柔儿面带忧色的看了慕容锦一眼,她有些担心那两个小丫头回去之后的下场。 “你担心她们?”慕容锦看出她的忧虑。 叶柔儿轻轻点头。 她也知道这样杂耍班里的小孩子都是被家里人卖了的,平日里都是被打骂也是稀松平常,她们的一条命都握在班主的手里,外人根本没有立场插手。 而且这样命运凄惨的孩子很多,也管不过来。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的担心那两个小姑娘的命运。旁人她没有见到就算了,这两个被她见到了,她不忍心放任不管。 “不如把她们的班主叫过来,劝两句再赏点银子,让他不要为难两个小姑娘吧。”慕容锦对叶柔儿说,“咱们去后面看看去。” 叶柔儿点头,这样最好。 慕容锦对曹御说了一声去更衣,便让叶柔儿推着他,两人离席去了。 曹御看着慕容锦远去的身影,略有深意的笑着,朝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伶俐的追着慕容锦他们走了。 参加宴席献艺的各个班子都被安排在旁边的跨院里,叶柔儿推着慕容锦很快就找到了徐家班,站在院子门口就能听见里面皮鞭啪啪的响声,以及两个小姑娘哭喊着哀求的声音。 慕容锦便抬手让叶柔儿停下了脚步,他不想让叶柔儿看见院子里两个小姑娘被打的场面,只让林漠去里面。 “哪位是班主?”林漠昂首走进院中,朗声问道,院子里的鞭声就停了下来,正在打人的男人陪着笑走过来。 “小的就是,这位爷,您有什么事啊?” 林漠扫了他一眼,冷漠道:“我家公子叫你去回话,跟我来吧,把你的鞭子收起来。” “哎!”男人应了一声,跟着林漠出了院子。 “你叫什么?”慕容锦看了一眼男人,此人精瘦,一双眼睛贼兮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小的姓徐,是这徐家班的班主。”徐班主一见到慕容锦这通身的气派,就知道他的身份定然不同,脸上的笑堆得都快撑破他那张刀条脸了,弯着腰做足了恭敬的模样。 这副巴结的模样更加让人厌恶,慕容锦真懒得跟他说话,污了他的身份。 叶柔儿也觉得徐班主讨厌,哪配跟慕容锦说话,于是便开口说道:“徐班主,方才那两个小姑娘是你班上的?她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有没有受伤?如果受伤了,可要找个大夫看看,好生的养着。我们公子最是慈悲,见那两个小姑娘可怜,便想来看看。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帮她们请个大夫吧。” 叶柔儿拿出一块碎银来,本想亲手交给徐班主,又迟疑了一下。 林漠已经朝她伸出手,那意思要接了她的银子,再转给徐班主。 叶柔儿朝他一笑,把银子递了过去,心想这个林漠看着木木的,还真挺懂事,不愧是跟在慕容锦身边得力的人。 徐班主眉开眼笑,赶忙道:“公子宅心仁厚,小的替我那两个闺女谢谢公子。” 谁都知道那俩个女孩不是他的闺女,他这爹倒当得坦荡。 “我看那两个女 孩功夫是很好的,方才也只是一时失手,这都是徐班主平日教导有方,这次就不要罚她们了吧。”叶柔儿又说到,怕他拿了银子还不肯放过那两个女孩。 “是是,都听公子的吩咐。我这两闺女功夫真的不错,公子要是不嫌弃,改日我让她们到府上去表演一番,也好谢谢公子的赏赐……”徐班主笑着,眼睛里闪过一丝诡色,神态越发猥琐。 “……也好,改日我们正好有个铺子开张,到时候还请徐班主带着她们去表演一番。”叶柔儿本来想拒绝,又一想,乔琰那里正准备开一家糕点铺子,到时候也要开业表演的,正好在这时跟徐班主打个招呼,定下几天之后的表演,也省的徐班主回去折磨那两个孩子。 徐班主连连称好,又把两个小姑娘叫出来给慕容锦磕头谢恩,好一通折腾。 他们过来之前两个小姑娘早已被抽了好几鞭子,眼角带泪,瑟瑟发抖,衣不遮体,越发显得可怜。 慕容锦也不忍心,又轻声细语的安慰了她们两声,这才让徐班主带着她们下去了。 “哎,落在这样的人手里,那两个孩子总有一天会被他折磨死。”叶柔儿叹了口气,她也明白今日之举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慕容锦拍拍她的手。 这事也真是无奈,天下之大,他们的能力有限,救不了那么多人。只管了眼前的这一桩,也算是略作安慰吧。 回到宴席上,表演的已经换了一拨人,有个美人正在弹琴。 叶柔儿很好奇,她对弹琴可是一窍不通。那个美人长得娇弱,又穿了雪白的纱衣,头上簪着素净的两朵珠花,显得很风雅。 “这个好,比前面跳舞的那个好,有气质。”叶柔儿挑挑眉毛,兴致盎然看着慕容锦,有些促狭道:“你可喜欢这样的?她也喜欢穿白衣服,跟你很配呢。” 慕容锦就微微的眯了眼,有些警告意味的瞟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又附耳对她说道:“我不喜欢穿白衣,我喜欢穿蓝衣服的。” 叶柔儿就傻笑,朝他挤挤鼻子。若不是碍着旁人的目光,真想在他怀里滚上一滚,撒个娇。 这一切都被曹御看在了眼中。 方才派去跟着慕容锦的小厮已经来回报过,慕容锦果然是去看了那两个小姑娘。曹御心想,原来慕容锦不喜欢妩媚的,也不喜欢清淡的,只喜欢那些幼齿的。 真是……真是好特别的爱好。 酒过三巡,下面站出来一个年轻的书生,约莫有二十四五岁,斯斯文文的,脸上带着读书人的那种傲气,拱手朝上首的曹御说到:“曹大人,小生新得一首七言绝句,想趁此机会请在座诸位贤达品评,以助雅兴。” “好!”曹御很高兴,这人其实是他早安排好的。 于是那个书生便踱着方步念了一首七言绝句,是咏叹追忆屈原的。 叶柔儿虽然不懂诗词韵律,但也背过唐诗宋词,觉得他这诗实在写的很一般。 但场下众人很给面子,纷纷叫好,还逐字逐句的品评了一番,那个书生很是得意的退了回去坐下。 叶柔儿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才发下他是跟袁家米铺的人坐在一起的,难道是袁家的人? 有人开了头,下面又陆续有人站了出来 ,吟了几首歪诗。 叶柔儿越听越觉得这些人水平实在是有限。 她这是跟前世流传下来的那些诗词做对比呢。可她没想过,泱泱中华,几万万读书人,读了几千年做了不知几多诗词,而最后能流传下来传世的不过是万分之一,那自然是佳品的。 她拿传世的佳品跟此地普通文人的诗词做对比,那自然是觉得他们水平不行。 这是一定的。 他们水平要是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宴席上。 但场中众人可不觉得这诗会水平差,一个个兴致高涨,跃跃欲试。 于是便撤了酒席,换上了文房四宝,但凡有人做了一首诗,大家都便提笔抄录下来,然后细细的品评一番。 更有人专门将这边的诗词抄写了,送到女眷那边的宴席上,让女眷们也见识一下江南才子的风华。 对这种事,慕容锦一向兴趣缺缺。他面前的桌子上也摆了上等的笔墨纸砚,但他始终微笑着看着场下众人,没有提笔的意思。 过了一会,有个小厮举着一张宣纸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献到了曹御的面前,“大人,这是李家大小姐新作一首诗,请大人过目。” 小厮的声音不高不低,场下大部分人都听见了,便露出好奇的目光,看向这边。 吟诗作对,本来就是有红袖添香才更为风雅。 才子多是风流的,他们在这里比较诗词,其实也有向那边的女眷展示的意思,若是谁的诗词格外得到哪家小姐的注意,没准也会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哦,李家大小姐的诗,李老教养的好啊!”曹御接过那张纸,还没看,就笑着朝下面李炎和他两个儿子看了眼,夸赞了一句。 李家大小姐?莫不是李秋红?! 叶柔儿诧异,李秋红还会作诗? 她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 过端午节,李家姐妹特意向李妱华告了假回家去了。 她们回家倒不光是为着端午节,而是为了这场端午诗会。 最近半个月李家姐妹很高兴,因为她们发现,苏苏不受宠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苏苏从公子那边哭着跑了去处,而后没过两天,那个碍眼的叶柔儿也搬出了府去。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李家姐妹敏锐的感觉到,她们的机会来了。 李炎这辈子最惆怅的就是他的儿孙们在学问上没有一点天分。这些年他们家的生意虽然做的还不错,家中也颇有薄财,但是始终没出个文人,便总觉得这富贵有些俗气,有些低级,始终不能扬眉吐气。 这年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李家是想死了在脸上贴个文雅的标签。 他们把美貌的女儿送到慕容锦身边也始终不得宠,李家人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听李家姐妹传回信来,说慕容锦宠爱叶柔儿,那丫头家贫貌丑,除了识文断字,再没有超出她们两姐妹的了。 李炎心里就打了个转悠。 正巧这个时候李家收到了曹御的邀请,让他们来参加端午诗会,这可是个出风头的好机会! 李炎立刻将两姐妹给接了回去,并花了大价钱从外地的学子手中买了几首颇为不错的诗词,让两姐妹背熟,准备在端午诗会上,将女孩们给包装成腹有诗书的绝代佳人,到时候慕容锦一定会 动心,本地乡绅也一定会高看他李家一眼。 上午的龙舟赛李家姐妹也去观看了。今天她们的身份是李家的小姐,两人还特意的到李妱华的面前去行了礼,顺便在苏苏面前耍了下威风。 放在从前她们是不敢得罪苏苏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苏苏失宠了,而李家在春旱中出力甚多,正是慕容锦的左膀右臂,所以李家姐妹觉得她们俩翻身了。 中午这宴席,秋红姐妹俩也在女眷那边得到了一个席位,她们本来还想对苏苏示威一下,却遗憾的发现苏苏根本不在。 两人虽然已将买来的诗词背的滚瓜烂熟,但这时还是有些紧张,一顿饭都吃的惴惴不安,心里盼着赶紧吃完了饭好吟诗作对吧。 所以男宾这边才把第一波的诗词传过去,李家姐妹就迫不及待的也写了一首传了回来。 叶柔儿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纸上写的什么。 曹御拿着那张纸看了一下,笑呵呵的又赞了一句,“李家小姐文采斐然啊。” 李家人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有些得意洋洋,下场众人便对传回来的诗词更加好奇。 曹御又将那纸递给慕容锦,请他品评一番。 慕容锦笑着接了过去,拿起来举着,方便站在他侧后的叶柔儿看。 那诗写的倒还可以,毕竟是李家花了大价钱买的,竟比方才这边刚做的几首要强一些。 慕容锦也是笑着点点头,赞了一句很有文采。 叶柔儿不以为意的挑挑眉毛,什么啊,这就叫很有文采?跟李白啊,苏轼啊,杜甫啊,根本没得比嘛。 她这就有些找茬了。 不过虽然这诗写的及其一般,但打死她也不相信这是李家姐妹做的。而且看那两笔烂字,好像蟑螂爬的,刚学写大字的乔真都比这写的好。 慕容锦又将那纸递给小厮,传了下去,场下众人一一传看,纷纷赞叹好诗,李家小姐好学问。 叶柔儿憋着笑,附身在慕容锦耳边说到:“你相信这是她们俩写的?” 慕容锦也笑,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轻轻摇头,低声说:“不过是赚些门面,也是替曹大人的诗会涨势,不用计较那么多。” 叶柔儿也明白,这事大家心里都有数,但谁也不会点破,瞧李家人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还真以为拿出这么一首诗他们家就变成了书香门第了。 不过叶柔儿又好奇,慕容锦始终一笔未动,那他的诗词水平到底如何呢? “你不写一首吗?也帮曹大人涨涨势,我看他频频看你呢。” 慕容锦摇头,“才不给他们这些俗人看。” 他向来不在这些事上争长短,比起诗词歌赋,他更重务实。在京中的时候也总有诗会邀请他,十次到有八次都被他给推了。实在推不掉的,去了也多数不动笔,慢慢大家就认为他于诗词歌赋上实在没什么造诣,是个空有斯文俊秀外表的草包,也不大看重他了。 倒省了他许多的麻烦。 不知道他这草包的名声传没传到峦城这边来,不过看曹御样子,始终没有恭请慕容锦赋诗一首,估计他是听闻了吧。 慕容锦举起酒杯,浅酌一口,唇边带着惬意的笑。 叶柔儿见他笑的别有深意,却心中一动,俯首对他说:“那只写给我一个人看呢?” 第155章 挑衅 场下的诗词比试正在进行中,各家公子们摇头晃脑的品评着新出炉的一首首诗词,仿佛那些诗词真的是文采斐然。 慕容锦眼中笑意越浓,出头看了一眼叶柔儿,轻声道:“只写给你一个人吗?那你要回我什么呢,绣个帕子给我?不过你的绣工我可见过,估计你的帕子也见不了人……没关系,我会仔细的收起来,不叫人看见的……” 慕容锦还会开玩笑,显然他心情是非常不错的。 叶柔儿咬着唇横了他一眼,她哪里会什么绣花,有次看别人绣着好玩,她也拿起绣绷子插了那么几针,却被慕容锦给看见了。当时就别有深意的看着她笑了好半天,把她给羞得一张脸通红。 她自知没有那个天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拿起过绣花针。也不知道玉容是如何想的,竟然从来没在绣花这事上要求过她,这其中定有缘由,但叶柔儿乐得逍遥自在,哪里还会去问玉容,万一被玉容给捉住了让她学女红怎么办。 叶柔儿一直装傻充愣,这时候却被慕容锦给提了起来,真是令人羞恼。 “我的绣工当然是见不得人的,不过,你若是不给我写诗,我就只当你的诗词是和我的绣工一样见不得人的喽。”叶柔儿不甘示弱。 “贫嘴。”慕容锦笑,沾了水酒在桌子上随意的写了起来。 他的手指莹润玉如,绚丽的词句便从他指间倾泻而出,如繁花锦绣铺展开来。 叶柔儿看着,眼中惊艳,满面春风。 不得不说,慕容锦的词句相当的瑰丽,词义也飞扬肆意,颇有唐宋遗风。 水渍很快便干了,桌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那首咏情寄意的诗作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叶柔儿的心间,其间情义澎湃,令人心潮翻涌。 “怎么,我的诗作比起你的绣工来,可还算相称?” 见叶柔儿有些怔怔的发着呆,慕容锦在桌下捏了她的手指,打趣的问道。 叶柔儿脸一红,露出一个颇为赞许的目光。然后又是一笑,大言不惭道:“恩,你的诗作,与我的绣工嘛……可算……不相上下!” “哈哈哈……”慕容锦快意的笑了起来,见过脸皮厚的,可没见过叶柔儿这般脸皮厚的。 偏偏他还觉得这脸皮厚的好。 曹御的眼睛就又朝他们这边瞧过来。 场下有个学子们扔在兴致勃勃的作诗,叶柔儿却觉得没什么意思。慕容锦的诗作她也见识过了,跟场下那些人实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难怪他不肯提笔。 就算是要比试较量,那也是要水平相当才可以。否则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叶柔儿瞧着桌上的酒壶给慕容锦使了个颜色,轻声道:“无聊,酒遁吧……” 慕容锦会意一笑,便对曹御说到:“曹大人,我不胜酒力,似乎有些醉了,先去更衣。” “公子请自便。”曹御忙站起来恭送慕容锦离开。 叶柔儿推着慕容锦缓缓的走出宴席的院子,两个侍卫落后了几步不远不近的跟着。这个距离,叶柔儿与慕容锦说了什么也不会传到侍卫的耳中,大家都觉得自在。 “原来我倒没发现,林侍卫 还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叶柔儿瞟了一眼远远跟着的林漠和宋城,回头笑着对慕容锦说到。 慕容锦也回头去看了林漠一眼。 两个侍卫见他回头,以为有事,正要上前来,又被慕容锦用眼神制止住。 与其说林漠和宋城有眼色,不如说是慕容锦御下有方。 “哦?他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满意?”慕容锦笑问道。 叶柔儿仔细想想,一桩桩一件件,就是相处起来特别的舒服,但要仔细说,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这种事哪能说的那么清楚,只能自己体会。 “反正就是很聪明,林侍卫总是出现和消失的很是时候……我原本还以为他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呢。说来,他跟在你身边多久了?” 慕容锦想了一下,“有十年了。” 不想不觉得,一细想才发觉已经这么久了。 叶柔儿好奇起来,慕容锦便说起十年前林漠是如何跟在他身边的。 当年八岁的慕容锦一直跟着寡母李妱华住在深宅大院中,他跟着母亲一起修佛,性子就显得过于沉静老实。 淮安王不愿好好的一个孙子就这么沉寂下去,他们家到底是武传世家,子弟们都是要习武的。于是老王爷便选了好几个年纪稍长的男孩来陪慕容锦习武,当年只有十二岁的林漠便是其中的一个。 这十年来,当初陪着慕容锦一起习武的小子们大多已经离开,就只剩下林漠一个还留在他身边,这固然是因为慕容锦与林漠两人脾气相合,但跟林漠的出身也是不无关系的。 林漠少年英雄,虽是一个侍卫,但细查其出身,也是世家勋爵的子弟,他的父亲是元平侯林刚的庶子。 “哦?没想到林漠的祖父竟然是元平侯,那他来给你当侍卫不是太委屈他了吗?以他的身手和家室,如果去到军中不是更能混个好前程吗?”叶柔儿又问。 慕容锦摇头,“军中出头也不容易,而且林肃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定是不舍得。而且,元平侯家的事也说不太清楚,日后我与你细谈。” 林肃便是林漠的爹,元平侯林刚的庶长子。庶子先于嫡子出生,这事是很忌讳的,所以林肃他们这一支在家中的地位很尴尬。 叶柔儿点头,他们这样当着林漠的面讨论他的家事确实不好,虽然隔着几步远,但也不能肯定林漠就一定听不见。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片繁茂的花枝旁,铺天盖地的小蔷薇,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真如一片蔷薇花海般炫目。 “好多的蔷薇,我要采些回去做花酱。”叶柔儿叫起来,高兴的蹦跳着就要去掐花朵。 蔷薇花具有清暑,和胃止血之功效,马上就要到暑期,提前准备下一些,到时无论沏茶还是做点心果酱,用来解暑气都是最好的。 慕容锦也不拦着她,只嘱咐了一句小心些,蔷薇刺短而硬,千万别划破了手。 叶柔儿笑嘻嘻应了,她身姿灵活的很。 摘了很多花却没地方放,一回头见慕容锦坐在那很闲的样子,叶柔儿就将花多放在他腿上,用他的袍子接住了。 “帮我接着,回去做好吃的糕点给你!”她站在花丛中俏皮一笑,理直 气壮的样子。 慕容锦拿她没办法,又不忍败了她的兴致,便回头对宋城吩咐了一声:“去寻一个器物来给她装花。” 宋城应了一声去了。 叶柔儿正高兴,却见花树后面有人影一闪,是个穿黄衫的女子,匆匆的从花树后面跑开了。 好像是苏苏,今日苏苏穿的便是一袭嫩黄色的衣裙。 “……好像是苏苏姐姐。”叶柔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慕容锦一眼。 两人都才想起,方才叫苏苏去吃饭,可过了这么久她却一直没有回来。 “去看看她。”慕容锦对林漠说到。 林漠朝那边纤细高挑的身影望了一眼,眼中有些犹豫,却没有动。 此时宋城离开,若他也去追苏苏,那么慕容锦的身边便没有人了。 “快去,别让她出什么事,我这里不用管。”慕容锦又催促了一遍,眼神朝四外一扫,林漠会意。 除了林漠和宋城,慕容锦身边还跟着暗卫呢,是上次酒楼遇刺之后新增加的。有暗卫在,应该可保慕容锦的平安。 林漠得令,追着那道俏丽的身影去了。 叶柔儿便有些黯然,方才,她似乎见苏苏是躲在蔷薇树后面哭的。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其实换位思考,如果她是苏苏,她也一定是非常伤心的。 原本以为势在必得的东西,现在却忽然被人抢了,她一定感到非常的愤怒、恼火。而且她这样的古代女子,习惯了父母之命的,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慕容锦,但她已经习惯了,已经向命运臣服了,对于给慕容锦做妾这件事,她心里没有任何的抵触。 她一直都是安于本分的,对未来一直都是充满信心的,可现在忽然变得前途未卜起来,她该会是多么的无措和害怕。 叶柔儿忽然特别的理解苏苏了,心中对她的那些负面情绪,忽然就消散了一多半。 苏苏本身只是个无奈的小女子,捉弄她的是这无法捉摸的命运。 叶柔儿望着满园绚烂的蔷薇,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忽然叹什么气?” 回头看了慕容锦一眼,这样风姿如玉的俊美少年,苏苏如果不为他心动,那才是怪事吧。苏苏肯定是喜欢慕容锦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苏苏姐姐也不容易。其实……我原来是有些怨她的,可是现在忽然不怨了。”叶柔儿苦笑,她从来没在慕容锦面前说过她埋怨苏苏的话。 慕容锦也无话可说,只是握着叶柔儿的手安慰了一下,“我会给她找一个好归属的。” “你……不想把她收在房中吗?她本来就是给你做姨娘的。”叶柔儿有些忐忑的问。 苏苏始终是他们两人心中的一根刺,叶柔儿没有说过她埋怨苏苏,慕容锦也没有说过他与苏苏没有干系。 慕容锦温和一笑,深深的看着叶柔儿,笃定说到:“我不会收她的,你无需担心。我只把她当成是普通婢女,跟她从未有任何逾越之举。” “谁担心了……”叶柔儿的脸又红了,喜悦充盈在心中。 他说跟苏苏没关系呢!毫无理由,叶柔儿相信他。 能得到他这样的一句话,叶柔儿已经心满意足。 两个侍卫都不在 ,叶柔儿有些担心,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可是保护不了慕容锦的,便提议回到诗会上去吧。 “无妨,在这里等他们一下好了,各家都带着侍卫护院呢,这里守卫森严。你自去摘你的花,不用管我。” 慕容锦这样说着,但叶柔儿哪敢不管他,花也不摘了,坚持推着他往那边院子里走过去。 两人来到院门前,正赶上从女眷那边跑过来一个小厮,手里拿着的是李家姐妹又新作的诗词,见了慕容锦,便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旁,躬身给他让路。 “李家小姐又做了新诗?”叶柔儿好奇的瞧了一眼,对那小厮说到:“能否先给我看看?” 小厮一愣,他不知道叶柔儿是谁,但见她跟着慕容锦,心中一喜。 他是李家的最伶俐的仆人,深知李家姐妹这诗就是给人看了涨脸面的,而且她们本来就是想在慕容锦的面前出彩,这时候慕容锦身边人想要看她们的诗词,小厮自然是一万个高兴,求之不得。 “当然当然,我家小姐说了,写的不好,还请慕容公子多多指教。”小厮将那诗递给叶柔儿,眼睛却看着慕容锦,话也是对慕容锦说的。 慕容锦没什么反应,表情和善,带着惯常的微笑。 叶柔儿接过去看了看,表情有点惊讶,附身在慕容锦耳边说到:“公子看看这诗……” 慕容锦接过去,表情也是一滞,抬眼看了那小厮一眼,若无其事道:“你先回去吧,这诗我替你家小姐拿进去。” 小厮看他二人表情先后惊讶,还以为是小姐的诗词做的好,令他们惊艳了。又听慕容锦说帮他把诗词传进去,当即大喜,忙不迭的称好,连连感谢慕容锦。 等那小厮走了,慕容锦才露出好笑的表情,将那张纸收了起来,对叶柔儿说到:“看来是有人看李家不顺眼,故意为之啊。可笑她们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忙不迭的献出来,当真愚蠢。” 叶柔儿也是笑的不行,那首诗亏得被她看见了,截了下来,否则真拿到里面去,让大家看见了,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李家啊,真真是不知所谓。 两人将那首可笑的诗词截了下来,便当做没有这事一样的进了院子。诗会进行到热烈的时候,各家也不拘于在自己的席位坐着了,纷纷站了起来,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品评着,记录着。 见慕容锦重新回到席上,有年岁大辈分高的老人家便过来邀请他,也有年轻的学子主动走上来跟他招呼。慕容锦也不好在独自坐在高位装深沉,便让叶柔儿推着他融入了场下众人之中。 他本来就很和气,也不摆架子,对所有人的诗词都只有好评没有恶语,很快就博得了众人的好感,原本碍着身份不太敢靠过来的人,也慢慢聚拢了过来。 “小生袁源,见过公子。”谈笑间,方才第一个站出来赋诗一首的年轻人也来到慕容锦身边,主动的介绍其自己,原来他真是袁家人。 叶柔儿便瞧了他一眼,因为袁家人对乔琰有意,她心里多多少少对袁家人有点特别。 这个袁源二十四五岁,样貌并不十分英俊,气质还 算文雅,腰带上挂着朝廷颁发给每个举人的腰牌,很是醒目。 袁家从商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他这么一个举人老爷,所以全家上下都将他当成一个大宝贝,捧在手心里。就连各方的长辈叔伯们,平日见了袁源也要礼让三分,更不要是平辈的兄弟姐妹们了。 袁源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本身也确实颇有几分才情,才二十五岁就中了举人,在峦城也是不多见的,谁见了他都要恭敬的道一声袁公子。 袁源习惯了别人的恭维,所以脸上始终带着一丝骄傲之色。 “袁公子,幸会。”慕容锦和气的朝他一拱手。比起袁源的傲气,显得更为谦和。 叶柔儿便笑,心中自豪,真正的大家风范便要如慕容锦这样,哪来那么多无所谓的高傲。 只有不自信的人才要在面上装样子。 慕容锦还有什么可在意的,论家室,论样貌,论才学,他都再没什么可在意的了,所以才能云淡风轻,平易近人。 “小生早闻慕容公子大才,可今日端午盛会,却始终不见公子动笔。小生斗胆,想请公子挥毫泼墨,赋诗一首,为今日端午盛会锦上添花,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袁源朝慕容锦躬身一偮,半是恭敬半是挑衅的说到。 袁源心中也是非常的矛盾。 他自持才高八斗,将来出官入仕,必能振兴袁家,改变袁家现今这种屈于人下的状态。 区区一个李家,还想压在他们袁家的头上,简直痴心妄想。 李家一直对外宣称与京城李家的关系,可前阵子袁源到京城走动,四处打听才知道京城李家跟峦城李家根本毫无关系。李家在峦城作威作福,不过是依仗着本地人消息不通,他们有抱住了慕容锦的大腿而已。 而慕容锦,哼哼,袁源想到在京城中听来的消息,心中冷冷嘲笑不已,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而已。而且淮安王一脉四房争产,京中谁人不知慕容锦没有一点胜算,只有李炎那个老不修还把他当成一个宝! 经人介绍,袁源在京中结识了慕容锦二房的少爷,比起空有其表的慕容锦,那位慕容铭公子,才是真正的有大才,前途似锦。 袁源审时度势,便投在了慕容铭的门下。 可是他的才学出身虽然在峦城难得,但到了京城那样的大地方却是不显山漏水的,所以他需要一个契机,让慕容铭赏识他。 本次端午诗会,在袁源看来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有心要趁着端午诗会羞辱慕容锦一番,好在慕容铭那里纳个投名状,但又有些惧怕慕容锦的身份。 慕容锦虽然在淮安王府中已经没什么地位,但到底是皇亲国戚,一旦发怒,绝不是袁源这样的人可以承受的起的。 到时候整个袁家恐怕都要受牵连。 可是,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袁源在下面观察了好久,见慕容锦始终没有动笔,就在心中认定了他没有才华。又见他始终笑容满面的对着别人,态度非常的和善,可见真如传闻中一样的温吞。 也许刺他一下,他也未必就会生气。 袁源这样想着,于是便大着胆子过来搭讪了。 第156章 比试 “袁公子客气,今日我只是来看个热闹,见诸位才华横溢,我心中感到非常快慰。”慕容锦只是笑着夸赞了一下,关于请他作诗之事,却并未接袁源的话茬。 袁源在心中鄙夷,复又躬身一拜,“我等皆小才,素闻公子大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恰逢时机,还请公子不吝赐教一二,也好让我辈乡野小民见识一下京都风华,还请公子不要客气了。不才在下新得了一块上好的端砚,就此献给公子挥毫吧。” 说着,袁源就让人拿了一块砚台过来,叶柔儿虽然不懂墨的好坏,但一看那砚台的外观,已然知道必是不俗之物。 她不免多看了这位袁源两眼。 这是要做什么呢?她知道慕容锦有才,方才用酒水随意作的那首诗作就比场中众人作的都好,所以她自然不会为慕容锦担心。 但见袁源脸上笑意后掩藏着挑衅,还有隐隐的鄙夷,叶柔儿就不懂了。 慕容锦看了看那方砚台,淡淡的赞了一句好砚。仍是未接袁源斗诗的邀约。 “哈哈,区区小物何足挂齿。”袁源很得意,旁边有懂砚的人也对他手中的砚台发出赞叹声。“由此砚助兴,公子必能赋得一首佳作,还请公子不吝赐教。”袁源又说,这次不光是砚台了,文房四宝都摆好了放在慕容锦的面前。 慕容锦仿佛没有看见他的挑衅一样,任凭仆人在他面前的桌上铺了纸,仍是淡淡笑着看着袁源。 那笑容太过坦荡,眼眸清澈无辜,看的袁源不由得心底发毛。 暗想,尽管这慕容锦是个草包,但装样子确实很有两把刷子。一般人见他这样坦然,肯定认为他胸有成竹,便不敢太过逼迫他了,所以就被他给糊弄过去了吧。 袁源今日是打定了注意要让慕容锦出丑,所以尽管心中有了一丝动摇,但很快就被他给忽略掉,又满面带笑的对慕容锦说了个请。 慕容锦笑意越浓,“今日诸公于此吟诗作对,乃是难得的美事。锦见诸位方才所做多为佳作,尤其是方才袁公子所作,不愧为峦城第一才子。锦在诗词上没有什么造诣,听了袁公子的诗,心潮澎湃,佩服不已,一时倒不好献丑了。” 慕容锦这话,将袁源捧成了峦城第一才子。他虽然不是皇上,称不上金口玉言,但在现下这个场合,也是身份地位最高之人,能得到他这样的赞赏,也算是莫大的荣光,要是那有眼色的就应该识趣的退下去了。 但袁源今日不是为了自己挣颜面,对慕容锦的赞赏他嗤之以鼻,慕容锦就算说他是庆国第一才子,他也不放在心上,一门心思就想跟慕容锦较劲。 “慕容公子何必如此客气,峦城第一才子在下实不敢当。但前些日子袁某去京城走动,倒是听说了一些慕容公子的才名……人都说,慕容公子才高,但不轻易示人,非有得缘者不能见。公子今日不肯 作诗,难道是觉得我们才学不够,不能入得公子法眼吗?” 又是挑衅,慕容锦若是再不提笔,那就是看不起峦城文人。 慕容锦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心中猜测,他既说了去京城走动,那到底是见了哪边的人,得了什么保证,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呢? 叶柔儿已经看明白了情况,这个袁源就是来挑事的。 她不知道慕容锦为什么不愿意作诗,但他不想作,别人谁也别想逼他。 她瞟了一眼桌上的文房四宝,心中有了计较。推着慕容锦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她身后的人群里站着一个四十多岁很胖的举人老爷,估计那人平日里不怎么锻炼,这时候在日头底下晒了半天,早已满头大汗,脸红脖子粗。偏又好奇,伸长了脖子朝人群中间看。 慕容锦坐在轮椅上,位置比较低,那胖子不踮起脚尖是看不见他的,叶柔儿这一挪动,就站在了慕容锦和胖子的中间,挡着了胖子的视线。 胖子左右晃着朝人群里看。他站的久了,腿麻脚酸,本想着只是晃晃头,可是身子不听使唤,摇摇摆摆的已经把旁边的人撞了个趔趄。 跟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生相比,他的体型实在太大了。 以胖子为中心,人群晃动如水波散开,一时东倒西歪,就有人撞上了叶柔儿。她故意叫了一声,然后半个身子都歪在了桌上,哐啷一声,撞翻了桌上的笔墨纸砚,而那块上好的端砚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人群里发出几声轻呼,可见那砚确是好砚,有人在为砚台摔碎了而心疼。 砚台碎了,墨洒了,溅在了慕容锦雪白的袍脚上,一片星星点点的污迹,于是便有了光明正大离场的理由。 “我家公子的衣衫脏了,我们要去更衣,请袁公子让一下。”叶柔儿瞪着袁源,并未说那砚台碎了要如何赔偿。 “你!”袁源恼怒的看着叶柔儿,心想这个小厮还是婢女的,打扮的如此不伦不类,撞破了他的砚不说,还要破了他为难慕容锦的局,真是可恨。“你这厮,如何这般莽撞,将这砚台也给打碎了。慕容公子,这样不知进退的下人,怎好留在身边伺候,早应该打发了出去!” 袁源的脸都红了,一半是为那砚台心疼,一半是被破局气的。 慕容锦低下头看了看袍子,又笑道:“她不是故意的,袁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袁源更是生气,吵嚷着要替慕容锦教训叶柔儿。 “袁公子莫不是心疼那砚?方才不是说把这砚给了我们公子的吗?给了我们便是我们的了,这样的东西我们府里有的是,碎了便碎了,有什么可惜。袁公子要是实在心疼,回去我们赔你一块就是了。” 正僵持着,忽听得人群外面传来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一个黄衫的俏丽女子冷着脸走过来,杏目桃腮,脸上带着 几分高傲,有些薄愠的瞪着袁源,显得颇为冷艳。 来人正是苏苏,仔细看她的眼圈还有些红,但就这样红着眼圈瞪人,更显得有威势。她的身后跟着沉默的林漠。 宰相门房七品官,苏苏平日里随和温柔,但这些年在京城中也早历练出一身傲然。这个袁源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跟慕容锦叫板,真不自量力。 袁源的脸色越发深沉,苏苏已经走了过来站在慕容锦的身边,然后矮了身子,蹲下去用锦帕为他擦了擦袍脚上的墨迹。 墨迹哪能擦的掉,苏苏随意擦了两下就算了,复又站起来,对袁源说到:“公子要去更衣,袁公子请让路。” 袁源气的脸通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对方只是一个婢女,不像慕容锦那么要脸面,要是在这里吵起来,嘴里必然没什么好话,实在是有辱斯文。不论他是吵赢了还是输了,传出去都不好听。 方才他怒斥叶柔儿,不过仗的是叶柔儿穿了男装,他只当不知道她是个女子罢了。 他是要在慕容二公子那里博取前程的,如果跟慕容锦支仗起来那是荣耀,可要是跟他的婢子闹起来,那就是耻辱了。 袁源想明白了,便朝旁边侧了侧身子,再不理会苏苏,仍是朝着慕容锦说到:“请公子去更衣,回来之后再作诗词,袁某在此等候公子。” 慕容锦一笑,“好。” 便由叶柔儿推了他,领着苏苏和林漠扬长而去。 “苏苏姐姐,幸好你回来的及时,否则那个袁源肯定没这么容易放弃。”叶柔儿朝苏苏一笑。她现在对苏苏的负面情绪已经少了很多,又得了慕容锦的保证,绝不会收苏苏当妾,所以再看苏苏的时候便又顺眼了不少。 苏苏的气势确实比她强,很能压得住场子。方才要不是苏苏回来了,恐怕袁源真要收拾叶柔儿,说出几句难听的话来,变相的打了慕容锦的脸面,让场面很难看、尴尬。 苏苏也朝她笑了笑,不如叶柔儿的笑容明媚,只是一个敷衍。 马车上都准备了衣服,苏苏打发了一个小厮去取,主仆几人便在院子里等着。 “这个袁源,他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一定要逼着你写诗?”没了旁人,叶柔儿便朝慕容锦问出了她的疑惑。 苏苏垂首站在一旁,有些诧异的看了叶柔儿一眼。 叶柔儿发觉她的诧异,有些懵懂无辜的眨眨眼睛。 你,她竟然称呼慕容锦为你,这是苏苏诧异的原因。如此不分尊卑,慕容锦居然就由着她,脸上看不出半分不悦。这样的宠溺,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我也想不出缘由,也许他是想借我上位……”慕容锦沉吟道,他还真是小看了峦城人,没想到在这一亩三分地,居然还有人不给他面子。 慕容锦玩味的笑了起来,他不觉得生气,只是觉得有趣。 往年在京城中也不少遇见这种情况,比 起京城的明争暗斗,峦城诗会上的袁源只是一只小虾米而已,还不足让他情绪波动。 “等下出去了,他要是还逼你写诗呢?要不你真的露一手给他们看看吧,省的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不过,跟他们比试,实在是有伤身份,他们不值得啊……”叶柔儿想的不那么深远,她就是觉得慕容锦已经给足了袁源的面子,袁源实在有点蹬鼻子上脸。 不反击实在是很不痛快。 慕容锦笑呵呵的看着她,“不如,我教你一首,你去与他们比试一下?” 叶柔儿眼睛一亮,“好啊!” 慕容锦笑着摇摇头,“罢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诗词与我不过是玩物,与他却不同,乃是他博出身的一个宝贝,我何苦砸了他的饭碗。说起来,袁源的诗词也算是不错的,可见还是有些才华,就是有些太高傲了。” 叶柔儿有些失望,也是叹了口气。 那边小厮就取了慕容锦的衣服回来,苏苏看了叶柔儿一眼。 叶柔儿立刻转身,嘴里说着:“我去外面等着,你换了衣服快出来。”人就走到了门外去。 方才苏苏那一眼有些为难,有些问询,让叶柔儿有些脸红。 其实慕容锦脏的不过是件外袍,又不是内衣,她这么红着脸避出来,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叶柔儿越想越脸红,急急的走出了院子,直接跑到了院子外面去了。 刚出门口,就差点撞上了一个人,贼眉鼠眼的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 “你是谁?” 叶柔儿疑惑的上下打量对方,见对方做书童打扮,看着有些眼熟。她想了一下就想起,这不是袁源身边的吗。 怎么,跑到他们院子门口来,这是在监视? 那个书童被叶柔儿瞪的有点心虚,陪笑道:“这位……小哥,我们公子让我来看看慕容公子可更衣完了?” 他见叶柔儿男不男女不女的,犹豫了半天才喊了一声小哥。又想到方才在诗会上叶柔儿的莽撞和慕容锦的包庇,那书童在心中鄙夷着猜测,叶柔儿不过是慕容锦身边一个宠物。 叶柔儿很生气。 “哦,原来是袁公子等不及了啊。我家公子不胜酒力,正在小憩,恐怕袁公子有的等了。” 那书童便陪笑道:“如此……可真是遗憾,外面都等着要见识慕容公子的诗作呢。小哥,你是公子的书童?想必平日里见识了不少公子的佳作吧?” 叶柔儿心中一动,已然有了一个主意,“哦,那是自然,我们公子的诗作可是不轻易示人的,见过的人不多啊。” “还是小哥好福气,有见识。不知小哥能否说两首,给咱们也长长见识?”那书童眼珠子一转,想把叶柔儿哄上高台,然后摔得头破血流。 一个小姑娘而已,又是宠物,能有什么见识,如果请不到慕容锦过去,能把她糊弄着出丑,也算是替袁源出了口气吧。书童暗 想着,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好极了。 叶柔儿冷笑,她虽然不善争斗,但这点小伎俩还瞒不过她去,其实她也正想借着慕容锦的名义,好好的羞辱袁源一番呢。 慕容锦大度,不想跟袁源闹的太难看,给他留几分退路,偏偏他不知进退,自己要往死路上走,这可就不能怪她了。 “我还真记得几首……不过给你一个人说不如跟大家说,我们公子就是太低调,这样不好,诗作不就是给人品评的吗,我也常常替他可惜。”叶柔儿一脸惋惜的模样。 那书童又撺掇,“可不是。不如小哥跟我去前面,将公子的诗词念两首出来,也好让大家欣赏,前面各位学子可等的着急呢。” “好!”叶柔儿畅快道,“走,我们这就去。等我给公子涨了脸面,回来他必然赏我。” 叶柔儿兴高采烈的跟着那书童去了前面,心中斟酌着,想着前世背下来的那些唐诗宋词,有哪一首可以拿出来狠狠的打脸的。 这世界从秦始皇之后就变得跟前世不一样了,唐宋时的文人大儒,如李白杜甫之类的,根本没有在这里出现,所以叶柔儿抄起唐诗宋词来,一点顾虑也没有。 若说是应景,那就要来一首写端午节的,叶柔儿想了一会,便决定先借欧阳修他老人家的渔家傲来撑撑场面。 前面诗会,经过方才慕容锦退场一事,正有些冷淡。曹御颇为不快,他也不明白这袁源是中了哪门子的邪,要与慕容锦过不去,这时正把袁家的人叫到了身边询问。 袁家的家主对曹御频频示弱,他是袁源的大伯,但他只是一个商人,而袁源身上有功名,他也奈何不了袁源。 正这时候,袁源的书童带了叶柔儿回来,说叶柔儿要将慕容锦平日里所做诗词拿出来给大家品评一番。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就兴致高涨了起来。 方才慕容锦离开之后,袁源已经私下里散布了两句关于京城中慕容锦是草包的传闻,大家正在怀疑传闻的真假,叶柔儿便替慕容锦站了出来。 众人心中各有所想。 有人相信慕容锦是有才华的,也有人相信袁源听来的传闻。 但不论他们怎么想的,此时叶柔儿替慕容锦站出来,都是一个很博眼球的事,于是大家屏息凝气,全场瞩目着场中那个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少女。 少女很淡定,叶柔儿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不急不缓的说到:“我家公子不胜酒力,此时正在小憩。但袁公子派了人去请,公子实在过意不去,便让我来讲他平时所做诗词与诸公分享。我家公子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词一事上他真的并不擅长,还望诸公多加指点。” 她说的含蓄,但也霸道,连文无第一也说出来了,那意思慕容锦的文章诗作,肯定是在第一那个行列里的。又说不擅长,那就不过是谦虚之词了。 于是众人越发的好奇。 第157章 无心插柳 叶柔儿取了一张纸,淡定挥毫,一边写还一边讲解道:“这是公子昨日所做。昨日我家夫人与公子说起往年过端午的情景,我家公子一时兴趣,便做了这首《渔家傲·五月榴花妖艳烘》。写完了公子却不是很满意,当即就烧了,说有一个字用的不妥帖,我写出来,还请诸公指教。尤其是袁公子,我家公子盛赞你乃是峦城第一才子,那个不甚妥帖的字,你必能将之改的更好!” 叶柔儿抬眼看了一眼袁源,手下笔锋已经停止,轻轻的吹干了墨迹,才在众人的期盼中,将那张宣纸递给了近处的袁源。 五月榴花妖艳烘…… 犹瞢忪。等闲惊破纱窗梦。 这首欧阳修的词,写的是深闺女子在端午时节的生活,不算是欧阳修特别有名的作品,但拿来给这些人看却是足够的了。 尤其是加上叶柔儿前面的解说,说是李妱华与慕容锦谈起了往年情景,那么大家便知道这词中写的女子是李妱华了。想到李妱华的翩然风姿,这词中意境越发优美动人。 至于叶柔儿说的一字不妥,那纯粹是给慕容锦贴金,后世传了千百年的好词,字字妥帖,并无哪一个字用的不美。 袁源拿了那首词,脸色都变了。 他诧异的看了叶柔儿一眼,心中大动,暗想,这词肯定不是慕容锦做的!定然是找了人来代笔。 可是,纵观整个峦城,又有谁能代笔出这样的诗词呢?若能写出这样的诗词,有何苦落得给人代笔的境地。 这代笔的理由连袁源自己都不信。 “袁公子,到底写了什么啊,你可看完了?”见袁源拿着那张纸发呆,后面的人有些着急的催促了起来。 袁源僵硬的将词作递给了旁人,硬着头皮赞了一句:“好词,不过确实有一字不妥。” 别人将那词作接了过去,一看之下眼中均是赞叹不已,不免纷纷诧异的看着袁源,心想,这字字珠玑,哪有不妥?难道袁公子才高至此,竟然还能做出比这更好的诗词来? “袁公子大才,我家公子就说了,峦城第一才子,定能将这错字给改过来,袁公子,请。” 叶柔儿微微一笑,目光清澈的看着袁源,眼中坦然淡定,竟与慕容锦如出一辙般,看的袁源背后冷汗都下来了。 袁源冷汗涔涔,却还不示弱的冥想着那首诗词,到底是那一个字不妥帖呢?他高傲惯了,是绝不肯承认自己想不出来的。 “其实……这生绡画扇盘双凤的盘字,倒可以改一改……这盘吗,向来做盘龙,倒未听过盘凤之说……” 袁源死鸭子嘴硬,犹自在那里找别扭。旁人听他这样说,纷纷笑着摇头,显然对他的话不怎么赞同。 叶柔儿灿烂一笑,“袁公子所言甚是,我回去便告诉我家公子,这盘字用的不好,应该改。不知诸公以为如何呢?” 她的眼光一瞟,不再理会袁源 ,而是像别人问询了起来。 别人哪有意见,纷纷赞叹这诗词写的好,写的妙,实在百年难得一见,慕容公子大才。难怪方才不肯写诗,此作一出,就把别人写的都给比了下去,旁人在无法动笔了,慕容锦这是替这边的学子文人考量,给大家留脸面呢。 于是众人心中对慕容锦又多了几分感激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慕容锦显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这样一来,更想的袁源桀骜不驯,惹人讨厌。 叶柔儿见大家都这样说,心中高兴,又说到:“其实我家公子近日已经不怎么作诗了,他每日都在忧心城外旱灾、蝗灾,实在没有心情作诗词歌赋,只是偶然会有一两句感悟之语。比如前几天公子去城外看了灾情,回来便感叹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我虽然是一个下人,不懂什么国家大义,但是听了公子的话也觉得心中悲怆,这些天,我们府里的用度也都减了不少……我家夫人、公子都是修佛的,他们最是慈悲,公子常常感慨,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叶柔儿怅惘的垂下了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场下诸人神色大动。 如果方才还有人在怀疑那首渔家傲是代笔之作,那么这几句磅礴大气的残句又怎么解释?哪有人代笔残句的。而且想想慕容锦近日的亲民之举,这几句残句用在他身上显得那么合适,假都假的这么妥帖,那就只能是真的了。 叶柔儿轻轻松松的便将杜甫的几句名句按在了慕容锦的身上,不禁显示了慕容锦在诗词上的才华横溢,更显示了慕容锦的一片善心,为万民悲怆的慈悲心肠。 众人纷纷怔忪,为那几句话中的大义凛然而感动不已。再比之眼前,他们这场不知所谓的诗会,众人立刻觉得脸红起来,心虚不已,纷纷叹息着低下了头去。 “慕容公子大义,我等自叹弗如。”有人朝叶柔儿拱了拱手,脸上羞愧。 叶柔儿赶忙回礼,按理说那人是个秀才,是不应当对叶柔儿施礼的,那人一时感慨,也没顾忌那么多,可见对慕容锦的佩服是发自内心的。 有人带头,便有更多的人抱拳拱手,场下叹息声一片。 叶柔儿笑意盈盈的瞟了一眼袁源,后者脸色煞白,呆若木鸡。 “我家公子总说,袁家乃是义商,乐善好施,又有良田千亩,在本次旱灾蝗灾中出力甚多。他感念峦城本地商户的善举,说等到秋收之后,要上报朝廷,以求嘉奖。” 袁家家主正因为袁源得罪了慕容锦而在懊恼不已,忽然听见叶柔儿这么说,赶忙站了出来,正色道:“公子谬赞了,袁家定当竭尽所能,请公子放心,公子所说抗旱灭蝗之法,袁家一定鼎力支持!” “好,袁家果然是义商,本官颇为欣慰。”曹御这时候站了出来,赞许的 看了看袁家家主,又瞄了眼叶柔儿,哈哈笑道:“慕容公子只是在峦城做客,却能如此高洁大义,我等又怎能落后啊?诸位,恰逢今日端午佳节,各位乡绅齐聚一堂,不如我们在此盟个誓,今春的旱灾、蝗灾,还希望诸位出钱出力,不吝资助啊!” 话锋一转,已将一场风花雪月的诗会变成了赈灾的动员大会。 袁家为了表忠心,第一个站了出来,表示他们家愿意派出一百家丁护院,供曹御差遣调用,共同抗旱救灾。 有了袁家的带头,其他富商大户也赶忙站了出来,这家五十,那家一百的,比对着将家中的仆人们给捐了出来,临时供曹御统一调度。 曹御大笑,“好!好!诸公皆是忧国忧民,可敬可敬。本官保证,他日赈灾一闭,必然上报朝廷,为诸公请功。” 场下欢笑声响成一片,众人又纷纷举杯,畅快的饮了。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但是今日这个场面,是谁也不能屈于人后的,只能咬着牙的将人财物都捐了。 各家肉疼的同时,都纷纷瞪眼去看袁源,心中愤恨,若不是他挑衅,慕容锦一派祥和的,哪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都是因为袁源!大家不免都恨上了袁家。 袁源面如死灰的退在了一旁,他本来想着要让慕容锦丢脸,可哪知,莫名其妙的就给慕容锦抬了高台,助了声威。现在不但没有丢脸,反而博了一个爱民的好名声。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这些富商大户的帮助,峦城的春旱也许就会变成慕容锦的另外一件大功劳。 他真是恨啊,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事要是被慕容二公子知道了,他可该如何自处啊? 拉大旗作虎皮,叶柔儿原本也只是想着要用诗词羞辱一下袁源等人,她也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借由这个引子,把峦城的富商大户的力量都给集合了起来,让他们在抗旱救灾中出力,这到底是帮了慕容锦还是乱了他的计划呢? 叶柔儿也有些呆愣,她知道慕容锦是另有计划要对付这些人的,只是不知道被她这么一搅和,慕容锦想要拉拢和对付的势力会不会乱了套。 她有些担心,见众人都围着曹御在表忠心,就想脚底抹油,赶紧溜回去跟慕容锦说个明白,让他早作打算。 那成想她刚要走,那边就有两个人把她拦了下来。 叶柔儿一愣,拦住她的是李炎的二儿子李恒和他的跟班。 “叶姑娘,方才小厮来报,说我们家姑娘的诗词在院门交给你了,叶姑娘是不是忘记拿出来了?”李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叶柔儿,上次在叶柔儿那吃了亏,他就知道这丫头不好对付。 “那诗……不在我这,被我家公子拿去了。” 那首歪诗,根本见不得人,慕容锦他们截了下来也是为了李家好,省的他们丢脸。可李家人不这么想。 尤其是方才叶柔儿做的那首什 么渔家傲,那么好的一首诗词,若真是慕容锦所做为何袁源挑衅的当时不拿出来,偏偏回去之后又让叶柔儿拿出来? 旁人或许会觉得慕容锦这是谦逊,但李恒以为提前知道了诗词被慕容锦截留一事,所以心中另有所想。 他不懂诗词歌赋,李家给秋红秋霜买的那几首诗词他也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并不能肯定其中到底有没有那首渔家傲。 但大家都说那诗词好,超出峦城水平的好,他就怀疑,那首渔家傲,其实就是慕容锦他们在门口截留了的李秋霜的诗词。 李家的诗词是从禹州那边买来的,当然要超出峦城的水平。 李恒冷笑,一把捉住叶柔儿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叶姑娘耍的好计谋,偷梁换柱,我家小厮将那诗交给你,你为何不拿出来?反而要偷偷藏起来,你是何居心?” 李恒不敢说慕容锦,只能说叶柔儿居心不良。 叶柔儿不明所以,偷梁换柱?李恒何出此言啊?不过她脑筋一转,就明白了李恒在说什么,不禁哑然失笑。 哈,李恒还真是敢想,原来他以为那首渔家傲是秋霜的啊。 叶柔儿笑眯眯的看着李恒,也不挣脱,心里却已经有了一股火气。 好啊,帮你们却落得被猜疑的下场,那她还当什么烂好人。不如就将那首歪诗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李家的小姐到底是多有才华! “那诗确实在公子哪里,方才是我们忘了,不如我现在去取来?”叶柔儿笑呵呵的看着李恒,见他神色不定,又说到:“不如你派个人跟我去取,我也做不了假。” 李炎这才阴森森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好,那就派个人跟你去。” 于是叶柔儿便带了李恒的跟班往慕容锦小憩的院子过去了。 “公子,这是李家的人,他来取李家小姐的诗作。”叶柔儿带着那人进了院子,慕容锦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廊下乘凉喝茶。 “哦?”慕容锦看了那人一眼,“那诗作……被我弄湿了,看不清了。” 虽然李家姐妹很讨厌,但慕容锦也不愿李家出丑,他就是这个脾气。 那人朝慕容锦弓身一礼,陪笑道:“既然弄湿了,就算了。公子才华横溢,不过一首诗作而已,我家老爷也没有别的意思,请公子不要怪罪。” 恩? 慕容锦不明所以,这话他怎么有些听不懂?阴阳怪气的呢? 他就朝叶柔儿看过去,疑惑不解。 “公子,只是湿了一角而已,应该还能看得清的,不如就给他拿回去吧,那边还等着呢。不过这时候诗会也散了,应该不会有人看李小姐的诗作了。”叶柔儿给慕容锦使眼色。 “诗会已经散了吗?”慕容锦又问。 “是的,已经散了,现在曹大人在跟大家商谈抗旱救灾之事呢。” “哦,原来已经散了。苏苏,去拿桌上那首诗来。”慕容锦听闻诗会这么快就散 了,心中疑惑,但既然已经散了,没人再会品评诗词,那这歪诗就还给李家吧。看叶柔儿的样子,想必李家将这首诗看的很重,生怕他们贪污了去。 方才那首诗一直藏在慕容锦的袖子里,他换了衣服,那诗就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了。 苏苏回到房中,很快就取了那诗回来,交给了李家的下人。 “就是这首,你看仔细了,这笔迹可是李家小姐的,我们绝对没有藏私。”叶柔儿特意跟那人说了一下,让他比对笔迹,省的一会拿回去又说被他们给替换了。 那人拿着那诗看了两眼,见并不是叶柔儿之前所做的渔家傲,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那笔迹确实是李秋霜的。 “多谢公子,小的告退。”那人又给慕容锦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等他走了,慕容锦才问叶柔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柔儿有些心虚,讨好的朝慕容锦笑了笑,“我方才作了件事,你不要生气……” 她背着慕容锦跑到前面去作了首好诗,这事肯定是瞒不过去的。 “哦?何事?”慕容锦朝她伸出手,她这样小意讨好,他又怎会生气。 叶柔儿瞄了一眼苏苏,愕然发现她识趣的回到了房中,回避了。 恩?她怎么会是这个态度?难道忽然想通了? 叶柔儿狐疑不已,但还是伸出手去握住慕容锦,讨好的将前面发生的事给交代了。 不过关于那首诗词,她只能按在了道觉和尚的身上,说是从道觉留给她的札记上看到了,许是往年端午节时有感而作吧。 慕容锦听完她的描述,知道前面曹御正将各位富商大户给绑在一起,要共同抗旱救灾,也是哑然失笑。 他原本是有法子要对付那些人的,打压一批,笼络一批,借机在一些重要的位置上安插他的人,将峦城的官场和商场整治一番,以图日后。 但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叶柔儿用一首诗给解决了。 真是无心插柳成荫啊。 如此,也很好。虽然他想打压肃清的人暂时动不了了,但是能让大家一起,为抗旱救灾出力,也是当务之急。其他的事,也可以慢慢来。 “……我是不是乱了你的计划?”叶柔儿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 慕容锦微笑,“没有。柔儿真本事,用一首诗就将我要做的事达成了大半,你帮了我。” 叶柔儿眼睛一亮,高兴道:“真的?我没什么计谋的,想不了那么深远,你可不要骗我,真的帮了你吗?我多怕坏了你的事,今天是我太冲动了……” 她摇着他的手,“我就是看不过眼,想帮你讨个公道,但我知道我错了,你根本不在意这个。你批评我吧,狠狠的批评我。” 慕容锦便笑着在她手心打了一下,“只说说那么简单?在你手心里打几板子才好。不过,师叔那首到底写了什么,居然让大家都心服口服?” 第158章 打算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 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骊时一弄。 犹瞢忪。等闲惊破纱窗梦。 慕容锦提笔写下最后一字,思绪仍停留在这首诗的意境当中。 距那日端午诗会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如今这首渔家傲已经在峦城附近传开,人人都赞慕容公子好文采。 慕容锦自己却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美名他受之有愧。 不过他也只是有些愧疚罢了,倒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因为他的文采确实不错,如渔家傲这样品级的诗词他也不是写不出来。 往年闲暇时也曾写下几首颇美的词句,当年的慕容锦还是少年郎,难免争强好胜,便匿名偷偷将自己的诗词拿出去与人比评,那些词句也曾惊艳一方,在京城里轰动一时,满足了他年少澎湃的自尊心。 现在也时常听人谈起,叹息着不知那位词作者到底是谁。 但他的好胜心也有限,得了别人的赞扬,知道自己的才华确实很不错之后,他也就不太上心了。 而且后来他慢慢长大了,心中所装的事便更多的是民生忧患,于诗词歌赋、吟诗唱对之事上的心思便越来越淡了。 而这首渔家傲重新勾起了他赋诗的兴致。 他的视线慢慢从词句上划过,笑意融融。 叶柔儿说这首诗是道觉和尚留在札记上的,慕容锦却不大相信。 道觉师叔从生下来就是个和尚,他怎会想到要写端午时节的深闺女子?他知道师叔精彩绝艳,不可用世事俗务来揣度,但他仍是不相信。 如果这诗不是道觉师叔作的,那么难道是叶柔儿作的? 他知道叶柔儿的聪慧,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对,那种感觉就是胜不可测。 慕容锦只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她了。如今他们那么亲密,可是叶柔儿所想所做,却仍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他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她的时候,她往往又会做出令他惊叹的举动。实在无法想象,她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东西等待挖掘。 慕容锦真是充满了好奇。 慕容锦垂头沉思,沉浸在那首渔家傲的字句当中。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惊叹。 “……表哥,你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门帘响动,李道明从外面走进来,愁眉苦脸的。 京里传来消息,李家要让李道明参加八月的秋闱,博一个举人的出身,如果过了,那么明年春天还要参加春闱。 李道明一听就头大如斗,他本来想用年纪小作为理由逃避过去,可是大伯父却派了一个极严厉的先生来到峦城,特意来管束他的学问。李道明被管的服服帖帖,就连前几天的端午龙舟诗会,那先生都没让李道明去参加。 李道明很气恼,胡闹了一场,却被那先生抓起来揍了一顿,他四处告状,但是李妱华和慕容锦都站在先生那一边, 他被收拾的没办法,这才老实了。 如今他每天跟着先生在慕容锦书房的厢房里温书,一个时辰才准许他休息一盏茶时间,背书稍有差池就要挨一顿戒尺,两只手都是肿的,这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不比不知道,李道明这才体会出原先跟着慕容锦在书房看书是多么轻松愉快的一件事。只可惜那轻松愉快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你来了。”慕容锦抬头看了一眼李道明,见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也是微微一笑,“高兴要学,不高兴也要学,你何不高兴一点?左右要背的书,你就好好背,一定要打了板子才肯认真,你这全都是自找的。先生都是为了你好,抛家舍业大老远的到峦城来,就是为了教导你,你可不要再让先生生气。” 李道明憋着嘴,伸出两只红肿的手来给慕容锦看,“表哥,当年你也被师傅这样打过吗?”语气委屈的不行。 慕容锦瞧了瞧,他两只手心都被打的红肿了起来,心中也有些不忍,这师傅是不是有些太严厉了?李道明他是知道的,很聪明,哪用得着这么严厉的管束。 “这手……确实打的狠了些。要不我去跟先生说情一下?舅父让你去参加秋闱,也没说必中,你到底年纪小,只是去见识一下,你自己知道上进就好。” 李道明重重的在椅子上坐了,平日里的活泼精神全不见了踪影,蔫头耷脑的说到:“那怎么行,我大哥二哥都是一场就过,要是我考不过,哪有脸回去见人。” 李道明口中的大哥二哥,乃是李家长房长子,现今任吏部侍郎的李长河的两个儿子。 慕容锦微笑,难得李道明有进取心,他应该鼓励,但见他这样愁苦,他也有些不忍。李道明从小就跟他亲近,慕容锦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性子,那是半刻也安静不下来的,让他这样整日整日的读书,读死书,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不如,晚上带你出去转转?叶柔儿新开了一家妙香阁的茶楼,点心是很不错的,你还没有去过呢。” 李道明忽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双眼放亮,欣喜道:“真的?表哥你真带我去?” 他的欢快丝毫不加掩饰,仿佛一瞬间那些活力又重新都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精神抖擞的让慕容锦大感惊奇。 “自然是真的。不过是去茶楼吃个点心而已,你至于如此高兴吗?” 李道明站了起来,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笑嘻嘻的看着慕容锦,好像生怕他会反悔一样的讨好道:“表哥你可说话要算话啊!我都要憋疯了,你真带我出去我记你一辈子的好。哈哈,叶柔儿开的茶楼,我还真有些想念她做的点心了,表哥表哥,你现在就去跟先生说吧?要不他不让我去怎么办?” 慕容锦笑道:“你放心,我自然说话算话。你好好听先生的话,白天好好的温书,晚上他自然放你出去。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我派人去告诉叶柔儿一声,好让她准备下。” 李道明高兴起来完全是一副小孩子的性格,高兴的差点在书房里蹦起来了,絮絮叨叨的念了好多他想吃的东西,听得慕容锦咋舌不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李道明在这府里受了什么委屈,整日吃不饱呢。 “表哥表哥,我这就回去温书,你记得去派人去告诉叶柔儿啊,别的没有就算了,但是那种薄薄的透明的小饼一定要准备啊!”一盏茶时间很快过去,李道明依依不舍的出了慕容锦的书房,人都走到院子里去了,还隔着窗子在朝慕容锦喊着话。 慕容锦也隔着窗子朝他挥挥手,示意他放心吧。 廊下,苏苏和李家姐妹正在秀帕子,慕容锦在书房的时候是不让她们进去伺候的,所以三人很闲。听见李道明在院子喊叶柔儿的名字,三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 李秋霜冷冷一哼,“没想到这个叶柔儿出了府去还阴魂不散,她有什么好,竟然让表少爷这么念着她。两位少爷都念着她,我倒真是稀奇了,她长得又不美,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术?还是说她是那狐狸精转世投胎的?” 秋霜的性子比起秋红来更为火爆,口无遮拦。 她这话说的极为难听,令苏苏和秋红同时皱起眉来。 “别瞎说。”秋红捅了她一下,虽然她也不喜欢这个妹妹跟她争宠,但是秋霜的错也是她的错,在外面还是要姐妹同心,互相维护一下才好。 秋红瞟了苏苏一眼,慢声细语道:“苏苏,你是跟在公子身边的老人了,公子的脾气咱们不懂,你倒给咱们说说,这叶柔儿为何能这么受宠呢?难道说旧不如新?” 秋红的眼睛在苏苏身上上下一瞟,带几分嘲讽之意。 原来她们都叫苏苏姐姐的,现在见苏苏不受宠,姐姐这两个字就省去了。 旧不如新,这是在讽刺苏苏是个旧人,被新人给夺了宠爱。 苏苏冷冷的瞧着她们姐妹二人,“旧不如新也是有的,可那也要看新人是谁,有本事越过我去的,那是本事,我心服口服。不像某些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除了惹人厌的闲话再没有一句中听的,难怪公子会不喜欢,连我这个旧人也比不过。” 当她失了势便一个两个的都欺负上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苏苏发怒,将针线绣绷朝筐里一掷,蹭的站了起来,对李家姐妹说到:“你二人就这么闲,有时间在这里嚼舌根,公子的衣服可都熏了香?这时节正是长虫子的时候,衣物每日都要拿出来晾晒,现在日头正好,就去做吧。” 李家姐妹讪讪的站了起来,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却杵在当地没动。 秋红笑着对苏苏说:“苏苏,大家都是在公子身前伺候,凭什么我们俩就要去晾晒衣物,你就在这里围着公子转?没有这样的道理。不如你去晾晒衣服,我们在这伺候公子。” “ 你们!”苏苏气的俏脸涨红,抬手指着李秋红的鼻子,“反了你了!我安排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你若不服我的管束,我们就到夫人面前去好好说一说,看看这院子里到底是谁当家!” 李家姐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苏,过了好一会,秋霜才噗嗤一笑道:“苏苏,你莫生气,你安排的活计,咱们自然要照办。行,今天我们就去晒衣服,早晚有伺候公子那一天,我们不急。现在啊,还是你当家,将来嘛……将来的事谁说的清呢。” “对,咱们不急。”秋红也笑,拉了秋霜的手,两人笑呵呵的看着苏苏,然后扭着细腰,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把苏苏气的脸色涨红,浑身颤抖,等李家姐妹走远了,她才爆发似的一脚踢翻了针线筐。 筐很轻,但是里面装了剪刀什么的,翻倒的时候还是发出了稀里哗啦一阵声响,就被慕容锦给听见了。 “怎么了?苏苏?”隔着窗子,男子温和好听的声音传出来,落苏苏的耳中,却让她委屈的一瞬红了眼圈。 “没事,东西倒了。”苏苏回答到,声音里带了一些鼻音。 怎么好好的又哭了呢?慕容锦叹了一口气,“苏苏你进来。” “是。”苏苏答话,迅速的擦拭了一下眼角,才垂着头进了书房,规矩的在门口站住了,轻声问:“公子叫我何事?” 慕容锦看着她,这样低垂着头,只能见她浓密的刘海下藏着的半张脸蛋,尖尖的下颌。这短短的时日,苏苏瘦了很多。 而且她态度如此谦卑,处处透着小心翼翼,跟从前那个明媚活泼的少女真是大相径庭,看起来实在是可怜。 “到底怎么了?苏苏,你抬起头。”慕容锦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对苏苏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两人毕竟相处了三年多时间,而且一直很愉快,若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苏苏便抬起头来,望着眼前如清风霁月般的俊朗男子,心中酸涩委屈,刚刚压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盈盈大眼中瞬间有了水气。她慌忙又低下头去,垂下眼帘的同时,两颗滚圆的泪珠顺着莹白的脸蛋滑了下去。 慕容锦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这是何苦呢,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还没说话就要流眼泪,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苏苏哭的更厉害,柔弱的肩膀颤抖不已。 “你过来坐下。” 苏苏迟疑了两下,不知道慕容锦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坐下,还要我帮你搬椅子吗?”慕容锦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苏苏只好在门边的凳子上挨了半个身子。 “我要跟你谈谈你的将来,你仔细听。”慕容锦又说,声音很温和。 苏苏惶恐的抬起头来,泪眼迷茫的看着慕容锦,“……公子,要将我打发出去吗?” 上次她发狠抱了慕容锦,被慕容锦呵斥了哭着跑了出去,那之后慕容锦只是冷落着她,并没 有再跟她讨论过当日的事。现在忽然说到她的未来,苏苏当然要害怕,第一个念头,慕容锦终于受不了她了,要将她打发出去,卖掉了。 她怕的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大宅门里的妾室丫鬟,一旦得罪了主母,都免不了要被卖掉的命运,或卖去妓院,或卖给乡下鳏夫,总之是没有好下场的。 她得罪了慕容锦不要紧,可是她碍着了叶柔儿,而叶柔儿现在正得宠,公子对她那么宠爱,自然是什么都听她的,叶柔儿看她不顺眼,肯定不会让她得好的。 苏苏脚下发软,噗通一声跪在慕容锦的面前,呜咽着哭道:“公子,求求你,不要打发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让我去外面当个粗使的丫头,我一定本本分分的。再不行,把我放到庄子上去吧,我能干活。别卖我……求求公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别卖我……” 苏苏哭得悲戚,害怕的抖做一团。 “你这是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卖了你了,快起来。”慕容锦没想到他一句话就把苏苏吓成这样,喊了她几声她都不肯起来,跪在地上直给他磕头。 “来人!”慕容锦没办法,只好高声朝外面喊了一声,两个粗使的丫鬟便匆匆走进来,“把苏苏扶起来。” 苏苏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重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只拿着帕子捂着脸,哭得悲惨。 慕容锦挥挥手,打发那两个小丫鬟出去,看着哭得恍惚的苏苏实在是很无奈,“你这样我可怎么跟你说话,快别哭了。你白跟在我身边三年,竟然会害怕我卖了你,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绝情的人吗?” 苏苏用帕子捂着脸,只顾着哭。 “我不卖你,也不会打发你出去,什么粗使丫头,什么到庄子上去,你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别哭了!”慕容锦被她的眼泪搞得很无力,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是个聪明人,跟了我三年多,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待你以礼,并未将你当做是普通的奴婢。” 苏苏垂着头,使劲的憋着哽咽,肩膀一抖一抖的。 又委屈又羞愧。 慕容锦确实待她以礼,规规矩矩的,比之旁人更多了几分亲近和宠信,她以为这是慕容锦喜欢她的表现,可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是她误会了。 慕容锦见她情绪已经略稳定了一些,又缓声说到:“你很聪慧懂事,做事也妥帖可靠,所以我才亲近你,信任你,我自问,这三年待你不错。你跟在我身边,名义上是个丫鬟,但我也从来没用丫鬟的规矩约束过你,是不是?” 苏苏擦着眼泪,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是夫人娘家的外甥女,我也算是你的表哥。我兄弟姐妹单薄,只当你是一个妹妹。我实话与你说,不管夫人当初是如何答应你的,我从来没有将你收房的打算,我原先就想着,等你大了,将你好好的嫁出去……” 第159章 吃醋 苏苏的脑子嗡的一声,擦泪的动作也是一滞。 慕容锦缓缓的说着,“这事都是我疏忽了,我应该跟你说清楚的。你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但家中也吃穿不愁,你又是嫡女,断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你又在王府历练三年,凭你的样貌聪明,我一定让夫人帮你寻一个好归属。再者,你跟在我身边也见识了不少的人物,有你看的上眼的青年才俊你也可以跟我说,别的不敢保证,但一个当家主母的位置,还是没问题的。苏苏,你是个聪明人,这事你心里应该能想明白。” 苏苏完全愣住了。 三年前她进了王府,就从来没有想过再出去。一开始说让她去伺候慕容锦,将来许她一个姨娘的位置,她其实是不愿意的。她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又不愁吃穿,哪用得着卖身为奴。 她着实是哭了好几场,闹了好一阵。可是她的亲娘死了,继室容不下她,她的爹又狠了心要巴结李家,巴结淮安王府,便不管她的意愿,将她捆了送了出去。 苏苏心如死灰,十二岁的少女也曾想过寻死,但又没有寻死的勇气。 后来她看见了李妱华,那个和蔼慈善的女子,亲切的拉着她的手,笑着说这丫头长的真俊,一看就是聪明有福气的。 她的心就软了下来,觉得王府也不是吃人的地方,当丫鬟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她在淮安王府里住了下来,跟在李妱华的身边伺候了半年,始终没有见到慕容锦。 慕容锦那年十四岁,他第一次出门行走,到黄河边去赈灾了。也正是因为他离家,李妱华担忧,才动了心思要给他找一个屋里人,以后近身伺候。 苏苏每日听着人传回来的关于慕容锦的消息,对这个男子越来越好奇,小小年纪却心中有大义,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直到那年的腊月,她终于见到了归来的慕容锦。 虽是长途跋涉,但他仍是神采奕奕,浑身上下好像都会发光一样,她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他的眼睛宝石一样闪着光,目光清澈明亮,似碧水深潭一般将她深深的吸引住了。 她想,这就是她要托付终身的男子,心中竟然没有害怕,而是微微的羞怯。 她就这样屈从了命运的安排,本分的跟在慕容锦的身边,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他。 慕容锦的脾气和善,就是发脾气也只是片刻就过去了,从不体罚下人,是个很容易伺候的主子。 苏苏越来越得他的信任,在王府里过的越来越自在,自在的她已经忘了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忘记了曾经她是不愿意为奴为婢,屈尊为妾的。 “我不是在敷衍你。你知道,我本是修佛之人,师傅虽然没有要求我剃度,六根清净,但我是佛门弟子,我本性清静,我的后宅是不可能三妻四妾的,我此生只有正妻,断不会有妾。你跟着我,是没有出路的。” 苏苏呆愣的坐在凳子上 ,抬眼看了看慕容锦,不会有妾?难道说他要娶叶柔儿为正妻? 不过他要娶谁为正妻都跟她没关系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若是能想的明白,那就还跟在我身边,要是实在想不明白,那就先去夫人那边伺候吧。”慕容锦又说到,声音里有淡淡的无奈。 苏苏站了起来,攥着帕子,那帕子已经被她的眼泪润湿,她的脑子一团乱。 她木木的走到门口,掀了帘子却又停下,回过身来,哀戚的看着慕容锦,轻声问道:“公子,你可是嫌弃我?” 慕容锦望着她。 苏苏慌张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想问,公子你是不是讨厌我?我……这几年,我做的还好吗?” 她现在全无自信心,真是卑微到了极点,方才慕容锦说的话她也未听进去,她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此刻极度渴求得到一个认可,过去的三年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真害怕慕容锦厌憎她。 “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慕容锦认真说到。 “哦……”苏苏点点头,眼神仍然是散乱的,没有焦距,神态黯然。 慕容锦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些担心,但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这些事早晚要跟她说明白,拖多一天便多一天麻烦。他都有些后悔,没有早些跟苏苏说清楚,如果三年前便明明白白的说了,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了。 可是当年他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的,又哪里想的那么长远,日子一天天的过,不知不觉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等到醒悟之时,已经晚了。 “苏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你都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你懂吗?如果可能,我希望你和林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这要求很自私,但却是我的心里话。” “我懂的。”苏苏又点点头,硬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动了动嘴角,却没有笑出来,“如果可以,我也想伺候公子一辈子的。公子待我很好,是我自己贪得无厌了。我配不上公子,我知道的。其实……其实我也不想做妾,有谁愿意做妾呢。可是,可是如果是公子的话,我想,也许不是那么糟糕……原来都是我想错了。” 苏苏又落下一滴泪来,喃声道:“是我让公子为难了。” 慕容锦确实为难了,苏苏对他的情谊一目了然,她这么委屈,这么卑微,更显得他冷酷,不近人情。 不过是收个房而已,他又不讨厌苏苏,何苦要这么执着。 他叹了口气,逃避的不想再谈下去,“你下去歇着吧,准你几天假,你愿意就出门去逛逛,散散心。” 苏苏弓身给他行礼,“谢公子。” 等苏苏离开,慕容锦兀自发了一会呆,眉头皱在一起,久久散不开。 廊下摆了几盆石榴花,火红的花朵正在盛放,他的视线落在那鲜活的花瓣上,忽然想起那一日叶柔儿站在栀子花旁的微笑。 同样是对他的情谊,为何叶柔儿 的令他心中温柔欢喜,而苏苏的就令他万分为难呢? 究其根本,不过是他的心在叶柔儿那里罢了。他根本不喜欢苏苏,不管她对他有多少情谊,他都无法回报。 所以就算将她收在身边又如何?不过是辜负了她的青春。 所以他不能心软,苏苏是个好姑娘,她应该有个好归宿。 慕容锦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痛。 他又想起,还没让人去通知叶柔儿,晚上他要带李道明去妙香阁。 与其叫人去通知叶柔儿,倒不如他自己走一趟,不知这个时间她在做什么? 妙香阁里,叶柔儿正在指挥着伙计将书籍分门别类的摆放在不同的书架之上。这些天她又买了不少的书籍,而且到她的店里来看书的人越来越多。那位慷慨大方的举人老爷潘博还从家里拿来了一些书籍,免费捐赠给妙香阁。 这倒是给了叶柔儿一个启发。 她就在店门口立了一个告示,将潘老爷的善举大加赞扬了一番。 果然没过两日,又有人上门来捐书。 叶柔儿大喜,也同样的在门口贴了告示,将捐书人赞扬了一番。还专门在大堂里挂了两条锦旗,歌颂潘姥爷等人的善举。 叶柔儿想,不如把妙香阁做成一个图书馆,各类书籍整理出来供人阅读,一定能吸引不少人的好奇心。 应该下大力气去四处搜集各种书籍,再打几个大书架,将整个二楼都布置起来,变成一个开放式的图书馆。 古代可没有图书馆,文人大儒家里虽然有很多藏书,但那都是不给人看的,重收藏轻利用,其实非常的浪费。 叶柔儿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很赞,正打算跟慕容锦商量一下,他便来了。 “哎,怎么这个时间过来?没先派人来知会一声呢。”叶柔儿从一堆书籍中抬起头,见慕容锦刚上了楼来,便放下手中的工作,笑呵呵的过来推他。 “是不是耽误你了?”慕容锦看了看满地的书籍,“怎么这么多书?又有人来捐书吗?” 叶柔儿摇头,“不是,都是我买的。赵家被抄家之后,这些书就一直扔在那没人管,我看着可惜,就去求了曹大人,都给买了下来。哎,别看赵家为富不仁,但他们家还真藏了不少书。” 叶柔儿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慕容锦,“你看,这本书很明显都没人看过,放在他们家真是可惜了。” 慕容锦随意的翻了翻,又问她:“花了不少银子吧?” 叶柔儿狡黠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十两,这么多书,统共就花了十两!” 十两,那确实是很便宜了,曹御这完全是白送的一样。 慕容锦抬手替她擦去鼻子上沾的一点灰,笑道:“又被你给占了便宜,难怪你笑的这么开心。” 叶柔儿嘿嘿笑着,又问他:“中午在这吃饭吗?我去准备。” 慕容锦想了想,也好,就点点头,又说:“晚上道明要过来,他这些天憋在家里很愁 苦,我想带他来散散心,好吗?” “当然好啊,你带他过来就是了,还问我做什么。他是不是又被先生打了板子啊?” 叶柔儿笑了起来,这些天慕容锦没少跟她说李道明的事,她知道来了位非常厉害的先生,将李道明给管的服服帖帖的。 慕容锦也笑,“他自己也知道用功了,先生打他也是做做样子,等他来了你可千万别提,他该恼了。” 叶柔儿点点头,慕容锦又说:“我答应过你,就自己过来找你,不带别人的,所以才问问你,带他过来行不行。” 叶柔儿哈哈大笑,那时撒娇的几句玩笑话,他竟然真的记在心里,让她心中暖暖的。 “我哪有那么小气,你爱带谁来都可以,我巴不得你帮我招揽一点生意呢。” 叶柔儿也不跟他客气,将慕容锦留在楼上,指挥两个伙计继续分门别类的安置书籍,她自己就跑去了下面做午饭。 等她做好了饭回来,发现堆了满地的书籍已经都安置的差不多了,速度之快,令她大感意外。 书都是按照经史子集分门别类的,安置的妥妥当当。她原本以为一天都弄不完的,可才半个多时辰就被慕容锦给解决了。 “哇,怎么这么快!你真是,太能干了!”叶柔儿笑呵呵的朝慕容锦竖起大拇指。 慕容锦就指指帮忙的林漠和宋城,“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有他们二人的帮忙自然就快了。” 叶柔儿又朝林漠和宋城拱拱手,“真是辛苦了。” 她仍是做男子打扮,穿了一件皂青色的直缀,像个小书生,做拱手也应当。 林漠和宋城也赶忙还礼,慕容锦却在一旁轻笑。 “这是谁家的小武生?” 叶柔儿不明所以,“恩?什么意思?” 林漠和宋城也微微的笑了起来。 左右楼上也没有外人,慕容锦便教她正确的作揖行礼之法。方才叶柔儿右手抱拳,左手抱着右手,这是抱拳礼,乃是武生之间的行礼方式。 叶柔儿这才知道是她弄错了,便又重新比划了一下,“改日我去跟段大叔学几招,谁说我不能是个武生呢?说不定日后我能成为一代女侠,在江湖上闯荡出几分名气。到时候我来保护你啊!” 叶柔儿大言不惭道,极为豪气的在慕容锦肩膀上拍了拍。 慕容锦便笑了起来,抱拳朝她说道:“叶女侠,失敬失敬!” 叶柔儿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两人在一起总是特别的开心,说些无聊的胡话,也是那么高兴。 吃过了饭,叶柔儿又跟慕容锦商量起她开图书馆的事,慕容锦也赞她这个点子新奇独特,而且这也是造福一方寒门学子的善举。 这个时代,真的是有很多人上不起学,念不了书的。 “互通有无嘛,大户人家的藏书也未见得就那么齐全。我只将这里当成一个交流的场所,大家在这里看书,谈经论道,高兴了就打赏几个铜板,不高 兴了也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都没关系的。” 慕容锦听着她的话语新鲜,“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话倒是有趣。” “有趣吗?” 徐志摩的诗,叶柔儿也记不太清楚了,便断断续续的念了两句给慕容锦听,完了又一脸坦然的说,这都是道觉留给她的札记上记载的。 “哦?师叔留给你的札记真是有趣,能不能拿给我看看?”慕容锦笑吟吟的看着她,倒不是一定要戳穿她的谎言,他就是喜欢看她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的那份狡黠无赖。 慕容锦心中真是好奇不已,这些新鲜有趣的词句,虽不符合诗词韵脚,但却分外的跳脱灵动,她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不行不行,那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是我们俩的秘密,坚决不给你看。”叶柔儿耍赖的本事无人出其右。 “……你,竟然跟别人有秘密,我,非常不高兴。”慕容锦故意板了脸,严肃的看着叶柔儿。 叶柔儿一愣,马上发现了他眼底的笑意,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生气,心底一松。 “你这是在吃醋吗?”叶柔儿笑嘻嘻的问他。 “吃醋?是什么意思?”慕容锦不解。 叶柔儿眨眨眼,开始以为他是不想承认自己在吃醋,所以才装不懂,可是看了半天,见他真的满眼的疑惑,才知道这里是真的没有吃醋这个典故的。 她不禁哈哈大笑,觉得慕容锦懵懂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我倒忘了,吃醋只是我们乡下的说法,难怪你不知道。”叶柔儿笑了一阵又给他解释,还将吃醋原本的典故给篡改了一下。 “说有个大官,他的夫人善妒,有一天大官立了功,皇上就要赏赐他一个美人做妾,他的夫人死活不同意,就闹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很生气,就赐给她一碗毒药,让她毒药美人二选一。你猜她选了什么?”叶柔儿挑挑眉,看着慕容锦。 “她莫不是选了毒药?”慕容锦听得聚精会神。 “恩,她选了毒药,她宁可死,也不想她的丈夫纳妾。” “那……她死了?”慕容锦脸色郑重起来。 “没有,其实皇上赐她的根本就不是毒药,而是一碗醋。她毫不犹疑的喝了醋,皇上便知道她对她的丈夫是真心实意,没办法只好收回了成命,还赏赐了那位夫人,命那个大官终生不许纳妾。” 叶柔儿笑吟吟看着慕容锦,“这就是吃醋的由来,吃醋同妒忌。” “怎么我没有听过这个典故呢?那位夫人的性子可真是刚烈。”慕容锦被这个故事惊到了,他不确定这故事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叶柔儿特意说来试探他的。 “也许这是我们乡下人胡编的,你没听过也很正常啊。”叶柔儿望着他,觉得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他深深的望着她,好半天才握住她的手,郑重道:“我不纳妾,你放心。” 第160章 提早秋收 叶柔儿一愣,转瞬红了脸,噗嗤笑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心里却是甜蜜的。 她觉得慕容锦最近有些急切了,先是在端午节的时候跟她说不会将苏苏收房,今天又忽然来跟她说不会娶妾。他这么急,心中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是怕她难过吗? 叶柔儿想着,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也握了握他的手,“你是为了我吗?我相信你的。” “恩。”慕容锦点头,“我不想让你吃醋,我知道没有哪个女人是愿意与人分享丈夫的宠爱的,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他的态度过于一本正经,让叶柔儿的脸涨得通红。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现代人,谈恋爱这事与结婚过一辈子并不完全的划等号。在叶柔儿心中,她是喜欢慕容锦的,非常喜欢,她渴望着能嫁给他,好好的过一辈子。 但就她现在的年纪来讲,她其实并没有仔细的规划过未来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此刻慕容锦忽然信誓旦旦的与她说起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让她心中甜蜜的同时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这是苦日子过惯了的人忽然掉到蜜里,一时有点适应不了了,她感觉非常的不真实,觉得这有点像做梦。 就这么定下了一辈子的事?她有些迷糊。 抬眼看了看他,眼中有娇羞也有迷惘,“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慕容锦的态度很坚定,眼神又温柔又坚毅,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让叶柔儿的心也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好!那我也不后悔,这辈子就跟定你了,非……非卿不嫁!”她红着脸说出誓言,尽管脸皮厚,但这种时刻还是会害羞。 “这话应该我来说的,等我去娶你。等我把手中的事做完了,一定去娶你!”笑意在他唇角绽开,凝望着眼前小脸通红的娇羞美人,慕容锦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不是压力,而是动力。 他活了十八年,天资聪颖,锦衣玉食,仿佛生来就是得到了老天爷的厚爱的,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渴望着,迫切的想要拥有什么。 他渴望力量,渴望资本,渴望能主宰自身的命运,只为了能与他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平安喜乐幸福一生。 他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他有了男人的责任和担当。 如此便是私定终身了。 五月中,庆国疆土的最南边,终于爆发了十年未遇的夏蝗,短短几日之内,风卷残云般,南疆境内的所有粮食植株都被蝗虫啃食干净。 灾情以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四野震动。 皇帝陛下大惊,连夜召集肱骨大臣,商议救灾灭蝗大计。 第二日,早朝之时,通政司副使李运忽然站出来,指早在三月初,禹州已经上报了奏折,讲明了今春的旱灾,预测过夏季蝗灾,可是禹州方面关于灾情的奏折一直被当做是哭穷、要钱,而被左丞相及户部尚书压 制了下来。 皇帝大怒,在朝堂上怒斥左相康言喜尸位素餐,国之蛀虫! 皇帝陛下已经年过六十,这一急怒攻心,险些在早朝之上就晕了过去,只得匆匆退朝。 康、宋两位丞相再也不敢怠慢,赶紧命人将禹州方面递上来的折子翻了出来。 这折子慕容锦是借着李家一个小吏的名义上呈的,当时确实是被人刻意的压制下来。 李家在禹州发家,禹州可谓是李家的大后方。而在朝堂之上李家的势力主要在吏部,户部却有些插不进去手。这折子递到了户部之后,便有跟李家不对付的人偷偷的将之压了下来,本来就是一个六品小官的折子,压下来也没什么要紧。而且各地都报春旱,却没人预测蝗灾,所以当时操作的人也没太当回事,只当这是禹州方面骇人听闻,想要借此机会多捞钱财而已。 李家若是在意这个折子,真的替百姓着想,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将之翻出来,抵达天听。但是朝堂之上的斗争走一步看三步,李家的人就是看到了这事将来的可操作性,认为这事瞒下来似乎对他们更为有利,所以也就听之任之,由着那折子石沉大海了。 就是要等到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才要将这折子变成一把大砍刀,猛的砍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皇帝陛下又怎会不知这其中的较量,回去一想,更是生气,将六部大员都叫到病榻前,劈头盖脸的一通呵斥。 官员之间互相争斗他不管,有些还是他刻意纵容,此乃帝王之术。但是如果这些争斗有损国之根本,那就不能再容忍了。 皇帝陛下缠绵病榻,但仍以雷霆之势火速理清了形势,连夜颁布了七道赈灾的圣旨,责令相关的州府衙门速速救灾,又委派了三位钦差大臣,奔赴江南各地考察灾情,主导当地救灾之事。 被派到禹州的就是那个弹劾丞相渎职的李运。 禹州本地官绅早早的做了准备,要迎接这位钦差大臣,可是他们接到了李运的官船,却没有接到李运的人。 没人知道,李运轻车简从,绕道去了峦城。 李运当然是李家的人,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通政司副使,四品官,本次却能被皇帝陛下任命为三大钦差之一,并指派到了禹州来,李家在背后的运作功不可没。 慕容锦在禹州,他上报的折子虽然被压了下来,但是李家私下里也动用了不少的力量,帮助慕容锦在禹州地界内推广他的抗旱灭蝗之法,所以虽然南方各个州府都遭遇灾情,但禹州的灾情却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的。 李运到禹州来,便能顺理成章的接手这个胜利的果实,将来秋收回朝,定然受到嘉奖,那时他可就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了。 李家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 然而李运到了峦城之后,第一时间慕容锦却没有见他。 慕容锦很生气,他早知道朝堂之上 明争暗斗,早已腐败不堪,但真实的情况传到他耳中,还是大大的出乎他的预料,让他心中大恸。 他在禹州地界推广抗旱灭蝗之法还算是顺利,禹州知府曹大人及各地的地方官员对他颇为配合,他派了身边信任之人去各地查探,返回来的消息也表示各地春旱已经有所缓解,民众兵勇也都动员了起来,正齐心协力的在灭蝗虫。 慕容锦还觉得心中颇为安慰,他以为朝廷虽然没有明文颁布抗旱灭蝗的临时法例,是顾忌着怕民众产生恐慌心理,但暗中各方势力也意识到了灾情,所以才会协助他。 可是前几日却忽然得到了消息,南方州府遭遇蝗灾,粮食颗粒无收! 慕容锦这才猛然惊醒,意识到原来都是他想错了,那个肮脏的朝堂并未改变,禹州此地之所以能如此顺利,那都是因为有人要借此邀功! 他好像又成了别人的踏脚石。 慕容锦得知消息之后难得的发了一通脾气,大骂那些昏官。 他生气,很生气,但这时却不是生气的时候。 那些昏官糊涂啊,以为在禹州协助他便能邀得一份功劳,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想想,蝗虫是活物,会飞会动的,它们将别的州府席卷一空之后自然会来到禹州,全国都是蝗灾,禹州又如何能够幸免! 慕容锦愁的一夜未眠,赶紧召集了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农,一起商议对策。最后决定必须抓紧时间,赶在蝗潮到达禹州地界之前,将地里的粮食给收割回来,虽然粮食还没有成熟,会减产,但减产也比颗粒无收强。 所以慕容锦这两天一直在忙催促收粮的事,昨天夜里也是歇在了乡下的庄子上,他没有时间见李运,扯些无聊的场面话。 李运到达峦城,碰了一个软钉子,得知慕容锦出城去催促秋收之时,他也非常惊讶,现在才是五月下旬,怎么就要秋收了? 峦城水乡多种水稻,稻苗本应该百天之后才能成熟收割,但今春大旱,插秧本来就晚了许多天,这时才种了八九十天,稻穗还没有长成,许多农户不愿意现在就收割,他们总怀着侥幸的心里,希望再多等几天,哪怕是一天也好,收成也能多那么一点点。 地里刨食的,粮食就是命啊,这么青青的苗子就要收割,农户们心疼着呢。 慕容锦人手不足,没办法挨家挨户的去做动员,他只能先从大地主开始动员起来,并要以身作则行动起来,所以李妱华名下的那个庄子,红月山庄从昨天已经开始了收割。 佃户长工们在地里收割水稻的时候,田地边上就站了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一边看热闹一边摇头叹息着,好好的稻子,就这么割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也有人说,从城里来的富贵公子哪里懂得种地的事啊,这是在瞎折腾。 慕容锦乘了马车,亲自到地头去督工,他还带特意邀请了曹御和几个大地主 同来,让他们亲眼瞧瞧红月山庄是不是以身作则了。 这其中就有李炎家的大儿子李恺。 “诸位,今日带大家来到此处,就是想让大家知道,我红月山庄已经开始收割稻子了。还请诸位听我一言,南方蝗灾已起,所到之处片叶不留,寸草不生,用不了几日蝗虫就会飞到禹州地界,到时候再想保住粮食,可就晚了!我知道诸位以为我不懂农事,认为我是杞人忧天,可是这件事不由得我不慎重。诸位只看峦城,只看禹州以为灾情并不严重,可是放眼整个庆国,南疆处处蝗灾,禹州根本躲不过去。现在收成还能保住一些粮产,若再过几天,恐怕就要颗粒无收了。端午节那日,诸公已经盟誓要共同退蝗保粮产,此时就是诸公行动之际,还望诸公回去之后抓紧时间。” 慕容锦几日操劳,清澈的眼底也有了几根红血丝,抱拳朝众人一揖,眼光从大家神色各异的脸上扫过,知道他这番轻描淡写的话并不能说动这些大地主的心,他们此时虽然口中答应着,但回去之后肯定还会拖延着不办。 “李公,”慕容锦又看向李炎的大儿子李恺,“不如李家带个头如何?” 李恺讪笑,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朝慕容锦施礼道:“公子所言,李家莫敢不从。回去我立刻组织人手下田收割,请公子放心。” 李恺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是另外的一番盘算,当着慕容锦的面不过是敷衍罢了。 什么蝗灾,他今年也快四十的年纪了,年年夏天吵着蝗灾,可也没见哪年真的就颗粒无收过了,这慕容锦就是个书生,他看书看傻了,根本不用信他的。 慕容锦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又怎能如此轻易被李恺给敷衍过去。 “李公,李家乃是峦城本地最大的粮商,恐怕手中人手会不足吧?不如这样,端午那日诸公所盟誓约,各家都愿意捐出人手来供曹大人抗灾统一调动,此时就诸位就先把人捐了出来,先去帮李家收割吧?有了大家的帮忙,李家的田地很快就能割完,然后……”慕容锦的目光又在其他几位大地主的脸上扫过,“第二家谁来做个榜样呢?” 众人脸色都是一白,刚才慕容锦说让李家先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幸灾乐祸,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们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逃避着,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县令曹御。 曹御也是讪笑。 慕容锦的这番动作他也是不赞成,听闻他要提早收割粮食的时候,曹御就赶忙派人去了禹州城报信,禹州知府曹大人是他的本家,虽然没有亲戚关系,但是早被曹御抱了大腿,他想听听曹知府的意见,在提早收割粮食这件事上,曹知府到底是支持慕容锦,还是不支持。 只是这消息递上去一时半会也没有回信,所以曹御此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慕容锦拿红月山庄和李炎家的田地开刀, 那是他们们自己的事,曹御大可以置身之外,但是慕容锦若在想指挥别人家也尽早收割,人家不愿意,这事他也是没办法的。 大家顾念着淮安王府的背景,对慕容锦和李妱华很是尊重,早前抗旱又是为了提高粮产,对各家也都是有好处的,所以众人纷纷表示支持。可是此时突然要他们提早收割,这是实实在在的动了每个人的钱包,真金白银的事,光凭慕容锦的几分薄面,可就有些不够看了。 见众人都看向曹御,慕容锦也看着曹御,“曹大人,你的意思呢?” 曹御脖子上有些汗湿了,他用帕子擦了擦,陪笑道:“公子,你看这提早收割是大事,一时半会大家也难以做决断,不如就按公子说的,先从李家开始,李家田地众多,收割起来也要时间,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让大家回去好好的想一想,毕竟这么大的事,也要跟家中商量了才能做决定的啊,公子你说呢?” 曹御这话有几分道理,今日跟着慕容锦到地头上来的,虽然都是各家的主事人,但提早收割确实是大事,主事人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决定的,必须回去跟家中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慕容锦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也好,只是此事一定要抓紧时间。诸位有门路的也可以派人去打听一下,南方各地的灾情到底是如何,是不是我在这里危言耸听。曹大人,这事要抓紧,也不能让大家无限期的考量下去,不如就三天时间如何?” “好,就三天!”曹御拍板,哈哈的笑了两声,没人附和他,大家都是愁眉苦脸的。 一听有三天时间可缓,李恺刚想说话,慕容锦的眼睛就朝他看过来,“李公,别人家还要三天时间考量,李家却必然是信我的,对吧?那就请各家赶快派人过来,马上就帮李家收割吧。” 李恺的话全被堵了回去,神色尴尬,脸上青白不定,旁人纷纷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瞄着他,更让他一肚子的气。 可是他还不敢顶撞慕容锦,他们家依仗李家、依仗淮安王府的地方多了去了,提前收割损失的那点银钱跟得罪慕容锦将遭受的损失比较起来,似乎就有些微不足道了。李恺心中狠了狠心,反正事已至此,既然无可挽回了,与其一边遭受损失一边还让慕容锦心里不快活,反倒不如破釜沉舟的跟慕容锦一条道跑到黑,将来看在他们忠心的份上,也许慕容锦还能在别的地方让李家捞回一些来。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李恺也就不在纠结,反而是爽朗的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公子才高八斗,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既然公子说让提前收割,那李家自然是鼎力支持的。公子心善,早有美名,此举肯定是为我李家着想,我们不信公子还能信谁!请公子放心,我回去马上就办,一定速速将稻子收了,再带人去别家帮忙。” 第161章 钦差大臣 慕容锦一连在城外忙了三日,第四日傍晚才乘了马车,疲惫返程。 红月山庄的地已经收割完了,正在收尾阶段,也不用他在盯着了。而李家的田产,在众人的大力支援下,也已经收割了大半,明天就差不多能够全部收完,而那日约定的三天时间也已经到了。 这几日他又游说了好几家,可惜大家都顾着眼前的一点小利,不肯听他的劝,令慕容锦心中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慕容锦乘着马车沿着乡间小路往峦城方向走,道路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青青稻田,轻风拂过,泥土湿润的芬芳沁人心脾。乌金西沉,远处的山脊镶着一圈恢宏的金边,山麓被晚霞映的一片暖暖的金黄,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祥和安宁。 而慕容锦却知道这祥和安宁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危机,也许用不了两三日,这郁郁葱葱的颜色便会变成一片焦黄,赤地千里,分外凄凉。 揉了揉鼻梁,他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要是他手中有权利,又何苦这样为难担忧。 只是峦城一处,已经如此为难,更不用说禹州其他各县了。 从前,从前他是太幼稚了,只知独善其身,沽名钓誉,难怪段阳要说他妇人之仁。 想到了段阳,就想到了叶柔儿,几日未见,不知道她还好吗? “去妙香阁看看。”马车驶入了峦城南门,慕容锦朝赶车的小子吩咐了一声,他虽然疲惫,但却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叶柔儿,也想跟她说说城外发生的事,关于提早收割,他想,也许叶柔儿也会有些想法吧。 他从来没将叶柔儿当成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人都说妇人短视,可他的柔儿却不是呢。叶柔儿的心胸比之一般的男儿还要更为开阔,她的眼界见识,有时就连慕容锦自己也是自叹弗如。 就比如她说的那个什么图书馆,就是一个极为精妙的构想。她做事的方法,常常令慕容锦有豁然开朗之感。 也许跟她讨论一下就会想到办法。 马车缓缓的在妙香阁的门前停了下来。 马还未稳,妙香阁里已经飞奔出一个苗条的身影。叶柔儿小跑着奔出来,在车旁停住,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他,笑呵呵道:“回来了!” 慕容锦只觉得心中一松,浑身的疲惫都在她明媚的笑容里散去,阴沉了几日的脸上也重新带上了笑容,点头到:“恩,刚回来,来看看你。” 慕容锦掀了帘子,想要下车,叶柔儿却拦住他,说到:“先别下来了,先回府里去吧,夫人这几日也很担心你。” 慕容锦停下动作,想了想,回城却不回家,要是被李妱华知道了,肯定也会不高兴。倒是他急切了,想的不周到。 但是他来找叶柔儿也不全是为了儿女私情,他也是真的有事想跟她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见,所以又有些犹豫。 “吃过饭再来,我等你。”叶柔儿朝 他笑笑,眼睛不眨的望着他,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这是好多年没见了,她真有些舍不得放他回家。但是道理却不是这样,他应该先回家去见过母亲的,他能第一时间跑到这里来见她,已经令她很满足。 慕容锦点头,“好,我吃过饭再过来,你等我。” 目送着慕容锦的马车进了慕容府的大门,叶柔儿才转身回到了店里。 他憔悴了,眼底青灰,眼中满布红血丝,唇色黯淡,脸色也有些苍白。虽然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就笑了,令神色明朗了几分,但是他的忧虑和操劳却是藏不住的。 叶柔儿很心疼。 她想如果下次慕容锦再出城去,她应该跟着去。他身边一个丫鬟都没带,劳心劳力又没人伺候,实在是太让人不放心了。 在叶柔儿的心里慕容锦跟她是不一样的。她是可以随便操劳挨累的,她就是个劳碌命,可是慕容锦不行,他就应该锦衣玉食,云淡风轻的被人拱卫着,不沾烟火气才好。 慕容锦回到家中先到李妱华那里去请安问候了一声,李妱华见他一身风尘仆仆,也是心疼的不行,赶紧让他回去洗漱休息一下。 等慕容锦离开了,李妱华又在佛堂上了一炷香,默念了几遍心经,如今她也只能在佛前为儿子祈求一番了,外面的事她是半点帮不上忙。 前两天李运到了峦城,特意到府上拜会了李妱华,论辈分李运要叫李妱华堂姐,谈起来,李妱华才知道南边的蝗灾已经那么厉害了。她知道这一整个春天,慕容锦都在忙抗旱灭蝗之事,而且也多次听他讲到,说灾情已经受到了控制,可是怎么李运带来的消息却是这么严重呢? 李妱华不解,她潜心修佛,朝堂上的事半点不关心,这些年唯一担忧的就是淮安王府里几房之间的明争暗斗,又见儿子没什么争斗之心,所以才大彻大悟的随了慕容锦到峦城来躲着。 慕容锦心善,他愿意关心灾民,李妱华虽然心疼他辛苦,但也觉得这是一份功德,所以并不阻拦他,除了偶尔念两句让慕容锦注意身体,其他大部分时间她都由着儿子去做事。 李妱华忧心灾情,也忧心慕容锦,但好在李运来了,他是钦差大臣,奉了皇帝陛下的旨意,到禹州来指导救灾的,有他在,慕容锦便可轻松一些了吧。 李妱华这样想着,就派了人去驿馆请李运过来。 半个时辰之后李运又来到了慕容府,可是却发现慕容锦没在家,他刚回来又走了。 李运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这慕容锦的架子也太大了吧?论官职他李运乃是朝廷命官,御封的钦差大臣,在救灾期间有生杀大权。论辈分,他也算是慕容锦的舅舅,他怎可如此不将他放在眼中,一次两次的将他拒之门外,这到底是何道理! 李运很生气。 李妱华的脸色也很不好,叫了慕容锦身边的人来问话 ,问慕容锦刚回来又去了哪里? 小厮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公子也许是去了妙香阁…… 妙香阁?那是什么地方? 小厮又说是一家茶楼。 李妱华没听说过妙香阁。因为叶柔儿特意的低调,这样一间小小的茶楼,无论开业还是倒闭都是小事,没人会告诉李妱华。 平日跟慕容锦出门的都是他的心腹,知道他与叶柔儿有私情,所以嘴巴都很严,并未在府里透漏任何妙香阁的事情。 外院大门上的仆人虽然知道慕容府外不远的地方新开张一家茶楼,公子无事经常去茶楼喝茶,但大门上的仆人进不了内院,公子去茶楼喝茶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八卦大事,所以这事就一直没有传到李妱华的耳中。 “去妙香阁干什么?这刚回来,饭都还没吃。”李妱华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想。 小厮跪在地上答道:“妙香阁的厨子做菜很好吃,公子说在妙香阁用晚饭。” 李妱华恩了一声,又道:“派个人去看看,叫公子回来。” 小厮忙不迭的去了。 李妱华又给李运赔礼,请他稍等。“这都是我疏忽了,锦儿刚刚回来,我不知他又会出府,急忙请李大人过来,却不想就这么错过了。不过茶楼不远,锦儿马上就会回来,还请李大人见谅。” “三姐客气。”李运说到,李妱华在家中姊妹中排行第三,所以李运叫她三姐。“锦儿在外盘桓多日,风餐露宿,回来想吃点可心的饭食,这也是人之常情。也是我来的急了,未曾考虑到这些。” 李运虽然心中有火,但想到这事可能真的是误会,慕容锦又是他的子侄,他若过于计较,倒显得他这个做舅舅的不通人情了。既然李妱华已经派人去叫,那用不了多久慕容锦应该就会回来,等等也无妨。 妙香阁里,小厮战战兢兢的在二楼包房外面站着,可怜兮兮的望着守在门口的林漠和宋城。 方才他说明了来意,说京城来的钦差大臣李大人正在家中等着要见公子呢,夫人请公子马上回去。 可是慕容锦却冷着脸哼了一声,说让他等着去,都等了一春天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小厮哪敢这样去回话,刚劝了两句就被慕容锦给赶了出去,只能在门口站着。 慕容锦微微闭着眼睛,叶柔儿站在他的身后,用手指替他按揉着头顶的穴位,这是她最近看医书学来的,头顶的这几个穴位最能缓解疲惫。 “大局为重,你还是回去吧。那位李大人毕竟是京城来的钦差大人,他代表的可是皇上,你这么晾着他,就是晾着皇上,不太好。” 叶柔儿轻声的劝着。 洗过澡的慕容锦浑身舒爽,又被她这样轻轻的按揉着穴位,舒服的都快睡过去了。 “不去,让他等着。”有些负气,慕容锦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身前,“我刚来,你就赶我走?” 叶柔儿一笑,“来了一刻钟了 ,不短了。怎么出门一趟,回来变得像小孩子一样了?想想夫人,你不回去,夫人该有多为难。” 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头都埋在她腰腹间,慕容锦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叶柔儿说的是对的。 可是他心中烦闷,身上又疲惫,只想这样抱着她,汲取她身上的温暖,不想离开。 叽里咕噜,叶柔儿的肚子忽然发出一阵尴尬的声响。 慕容锦一愣,然后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松开了叶柔儿的腰,笑道:“折腾了这一会,倒耽误吃饭了。” 叶柔儿也笑,这肚子叫的可真不是时候,真是破坏气氛。 “我吃了饭再回去。”慕容锦说到。 “别,现在就回去,把菜装了拿回去吃。李大人被晾了这么久心中肯定有气,你带了饭食回去,说还没吃饭就赶回去了,他就不好再生气了。反正早晚要回去,不如早点回去,早点跟他说完了好休息,我看你累的很,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吧?” 慕容锦长叹一声,这些道理和场面上的事他都懂,不过是不想做而已。 “好吧,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叶柔儿点头,“恩,我又不会跑了,左右都在这,你什么时候想来都行,不用急的。” 慕容锦又抱了她一下,这才万分不愿意的走了。 “表舅,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慕容锦回到家中,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和煦的面容,进了厅堂朝李运作揖赔礼道歉。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手里还提了两个食盒。 “无妨无妨,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李运也笑,既然慕容锦叫他一声表舅,他也不好太过摆架子,说起来大家不过都是依附在李家的羽翼之下罢了。“这是还没有吃饭就回来了?” 慕容锦赔笑,“不敢让表舅久等,如果早知道表舅要过来,我就不出去了。表舅可用过晚饭了,不如去偏厅一起用一些?许久不见表舅,不如将道明也叫过来,咱们畅饮几杯。来人,去叫表少爷过来,让他带着功课,给表舅看看。” 不等李运说话,慕容锦已经让人去叫李道明了,这完全是一副家里人叙旧的样子。 “哦?道明贤侄也在峦城?这我倒不知了。”李运笑了笑。 李道明的爹李长恩也是一位侍郎,但他的脾气比较古怪,在官场中比较另类,向来不与人交好。说好听了是洁身自好,说难听了是有些孤芳自赏。这些年若不是看在他哥哥李长河的手腕上,向李长恩这样不懂变通的官员恐怕早被打压到犄角旮旯去了,哪里还能保住是三品侍郎的官位。 李运有些看不上李长恩,对于见李道明就显得兴趣缺缺。 慕容锦将李运的表情都收在眼底。 没片刻,李道明便匆匆赶了过来,他不认识李运,愣着看了他两眼,在慕容锦的提示下才冷淡的喊了一声伯父。 李道明心里在想着,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伯父啊?怎么跟他爹 他大伯的名字都靠不上呢? “舅舅请上座。”慕容锦命人将饭食摆在了偏厅,又请李运上座。 李运是吃了饭来的,就推辞了一下。 慕容锦一笑,也不再想让,又对李道明说到:“道明,将你的功课给舅舅看看。” 慕容锦确实饿了,他把李道明叫过来就是想让他帮着挡一挡李运,好给他点时间吃饭。 其实他也可以跟李运边吃边谈的,但他觉得那一定会让他胃疼,浪费了叶柔儿的好手艺。亏得李运还有点识趣,没有真的坐在上首。 李道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将他最近所做的几篇文章拿出来给李运瞧了瞧。 论才学,李运也是有一些的,他粗粗的看了看李道明的文章,发现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呆呼呼的,但文章却还做的不错,于是便赞赏了两句。 李道明是小孩子心性,有人赞扬他就高兴,于是看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伯父也顺眼了几分。 “伯父谬赞了,小侄的文章写得不好,让伯父见笑了。”李道明谦虚了一下,但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一看就是很得意。 “道明要参加秋闱,依舅父看,他有几分把握?”这边两人在讨论文章之际,慕容锦已经吃饱了,叶柔儿的手艺还是那么的好,让他从胃到心都是那么的舒服。 人吃饱了脾气一般也都会好一些,所以慕容锦这时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恼火了。 “必中!”李运哈哈笑道,说了句吉祥话。 李道明更加高兴,笑呵呵的看着李运,“借伯父吉言。我大伯派了一个很厉害的先生来管教我,我应该让他来听听伯父的话,好让他不要管我管的那么严。” 李运心中一动。他离京之时,李长河曾跟他说过一月前派到峦城一人,住在慕容锦府上,那人很有才,让李运多听那人的意见。 “哦?这位先生现在何处啊?他将道明贤侄教授的很好,我倒想见一见他,不知能否请他过来?” “去叫吴先生过来,就说京城来的李大人要见他。”慕容锦笑吟吟的看着李运,“舅舅,这位吴先生很有才,我看让他教授道明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不如就让他跟在舅舅身边,辅助舅舅主导救灾之事吧。” 一开始慕容锦还真以为这位吴先生是李长河派来教授李道明的,可是后来慕容锦发现这位吴先生行迹有些可疑,暗中派人去打听了才知道,他哪是什么教书先生,原来是李长河手下的一位主簿,现在丁忧在家,两年孝期未满不易出山,这才被李长河派到了峦城来,以教授李道明的名义,实际就是让他盯着这边的动静。 慕容锦心里膈应的不行,他这位舅舅可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就这么明晃晃的将人安排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正好趁此机会将人给送出去,派给李运使用。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丁忧未满,就夺情复起,李长河要如何替吴先生争功劳。 第162章 实干之才 没用多一会,吴先生就被请到了前厅。 “吴先生,这位是从京城来的李大人。”慕容锦介绍李运,却并未说他是皇上御封的钦差大臣,他是打定了注意要把李运的身份定位在私人交往上,这样李运也就没办法用钦差大臣的身份来压慕容锦了。 李运默默的看了慕容锦一眼,对他的介绍有些不满意。他看不透慕容锦心中所想,但还是笑容满面的跟吴先生见了礼。 “见过李大人,在下青州吴毅。”吴先生三十四五岁,仪表堂堂,颇有风度,躬身朝李运作揖,态度不卑不亢。 他是李长河手下的主簿,相当于李长河的贴身秘书,这些年也见识过不少的京城重臣,于接人待物、梳理关系上颇有些才华。 李运一直外放在地方上,是最近这半年攀附上李家,才被调回京城在户部任职的。而吴毅丁忧在家一年多时间,所以两人并不认识。 不过吴毅作为李长河的秘书,耳长目明,他倒是对李运略知一二。 “原来是吴先生,早闻吴先生大才,一直无缘得见,没有想到今日却在这里偶遇,李某真有相见恨晚之感!”李运站起身来,又慎重的朝吴毅拱了拱手,爽朗的笑道。 “李大人太客气。” 慕容锦在旁看着两人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心中冷淡,也颇为厌烦,他最烦这些场面话。 “吴先生请坐。”李运倒当起了主人,也不用慕容锦招呼,就请吴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本官奉命到禹州地界督导蝗灾一事,正愁手下没有能人,不想就遇见了吴先生,这可真是天意啊天意!”李运非常高兴,哈哈大笑。 “确实,吴先生在家中教导道明学问实在是大材小用,正当灾荒用人之际,吴先生为万民百姓考量,正应当出世。方才我与李大人商议过,想让先生跟随李大人去禹州督导灭蝗之事,还望吴先生不要推辞。”慕容锦也微笑着望着吴毅。 李道明本来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要把这严厉无比的吴先生送走,他立刻精神了起来,也赶忙朝吴毅说到:“先生请放心,道明已经知道要好好的做学问,秋闱下场绝不给家门丢脸。吴先生尽管去做大事,让先生教我这些时日,实在有些大材小用,学生心中也颇为过意不去,先生就跟 李大人去吧,百姓正是需要先生的时候。” 吴毅望着李道明满意的点点头,沉吟片刻才抱拳对李运说到:“承蒙李大人不嫌弃,吴毅不敢不从,全凭李大人的吩咐。” “好好好!”李运高兴的携了吴毅的手,有吴毅的帮忙,本次他在禹州一定能博取一份大功,他日班师回朝,皇上一定会重重的嘉奖他,今后必定官运亨通啊。 李运再看慕容锦也无比的顺眼,觉得他很懂的做事,竟然主动将吴毅献了出来。吴毅虽然是李长河的人,但现在安排在慕容锦的府上,就要受慕容锦的管束,他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见到人的。 却没想到慕容锦这么识趣,不用他开口已经将人给让了出来,不错,实在是不错。 或者李家也早跟他打过招呼了吧?李运想着,心中对李家又感激了几分,事事都安排的如此妥当,这是平白送他一份大功劳啊,日后他平步青云,自然要记得这份恩情。 李运再看慕容锦,笑容满面的想着,看来这孩子也不是李长河口中说的修佛修傻了,那么的不懂人情世故嘛。 “……前两日我就到了峦城,就是想先了解一下灾情的实际情况,听闻你在春旱中出力甚多,我也想问问你的想法,可惜不巧,我来的时候你正好出城去了,听说你去主持秋收了?现在才五月末,秋收尚早吧?”客套了好一阵,总算是聊到了正事上,李运便向慕容锦问起了提早秋收的事情。 “不瞒舅舅,今春旱情实乃五十年未遇的大旱,早有经验丰富的老农预测过恐怕会有蝗灾,我也曾将情况报给司农寺少卿,只是不知为何这事并未得到重视。近日又听闻南方诸州蝗灾兴起,一夜之间饿殍遍地,我担心不日蝗灾便要在本地兴起,又问了几位老农,这才有了提早抢收粮食的想法……不过我游说了几日,最终也只是我们家自己的一个庄子提早收成而已,其他人家担心减产,所以还没有动起来。” 慕容锦向李运介绍起峦城目前的情况,他虽然憎恶朝堂之上的那些争斗,但事已至此,还是先想办法解决问题吧。 抛开他本人对李运和李家的恶劣感受,他们手中毕竟握有实权,如果他们这时肯做些实事,虽然有些晚了,但亡羊补牢 还是能有很大的帮助的。 “此事真有这么严重?我一路行来,禹州地界上并不见蝗虫啊,而且各地水利设施齐备,田地灌溉及时,旱情也不严重,你是否有些多虑了?禹州乃是国之粮仓,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妄动啊……”李运皱眉,捋着两撇山羊胡子,对慕容锦说的话不怎么相信,对他的做法也不赞同。 “只是你们家的庄子早收便早收了,你切勿再去别家游说,当心民心恐慌,到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别的地方可以乱,禹州这里千万不能乱!” “舅舅,正因为禹州乃是粮产重地,才不得不重视,此时抢收还能收回七八成粮食,若是再过几日,恐怕就会颗粒无收啊。舅舅若不信,我可以叫几位有经验的老农来,向舅舅回话。” 慕容锦就知道李运没有那么轻易就被他说动,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此重要的事情,关系国计民生,李家那位当家人为何全不在意,就派了李运这样一个完全不懂农务的人过来,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农事也跟朝堂上的事一样,只用阴谋诡计就能解决嘛?这些人是耍阴谋耍的糊涂了。 “怎可凭几个平头百姓的话便冒然行事?你啊!”李运笑了,看着慕容锦叹息了一声,神态中颇有几分面对小辈人的自负,“你啊,就是年纪小,没遇到过事,应该到朝堂上去历练几年就懂了!” 慕容锦眼中多了几分讽刺的意味,去朝堂上历练,历练什么?这些人耍心术到如此地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国家的灾难。 他有些淡漠的望着李运又说到:“其实,禹州本地的旱情和蝗患之所以能得到控制,还全赖本地官员的上下齐心。若是南方各地的官员也能早些得到消息,齐心协力的对抗灾患,又何苦将灾情闹到现在这样严重的地步。此前朝堂之上就真的没有一人提起过旱灾?舅舅说的历练,我倒不明白,朝堂之上都是历练什么的。” 李运自负的神态便是一滞。 慕容锦笑了笑,望着李运又道:“当着舅舅的面,我心中想什么也不用隐瞒。灾患之所以能如此严重,全因有人想独善其身!朝堂之上争斗不止,却不曾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有人就是想借着灾荒闹市,打压对手,壮大势力,全然 不顾百姓的死活,在其位而不谋其政,简直可耻、可恨!” 李运的脸一阵红白。 “我不懂农事,但在峦城几个月也知道灾情严重,我便有些不懂,各地官员司农,倒不如我想的明白?若是他们不明白,那又有何脸面受朝廷的俸禄?舅舅被皇上御封为钦差大臣,督导禹州的灾情,想来舅舅应当是懂的吧?否则皇上又怎么会派舅舅过来?我便先替禹州百姓谢过舅舅了,若能平安度过本地灾荒,到时候我一定听舅舅的话,去朝堂之上好好的历练历练。” 慕容锦朝李运一拱手,说是谢谢李运,但眼神却透着冷淡,态度也并不恭敬。 李运有些隐怒的瞪着他,方才慕容锦所说的那番话,根本就是在埋怨李家人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为了私利不顾百姓死活。更实在映射他什么都不懂。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但是李家好也就是他们这些躲在李家羽翼下的人好,慕容锦虽然名为淮安王的嫡孙,但他孤儿寡母毫无根基,这些年还不是依仗着李妱华娘家的关系?他又有什么立场这样指责李家的做事方法。 “你这话说的糊涂,朝堂之上的事你不懂,红口白牙,随口一说便是乱议!”李运强压着怒气,又看了吴毅一眼,询问其他的意见来。 “依吴先生看,本地的灾患真的有那么急迫?” 吴毅也不懂农事,他被李长河派到峦城来就是帮着李运搞人际关系的。而李运从户部出来,算账管钱是一把好手。李家之所以把他弄到禹州来,也是想让他仔细的把好本次赈灾救济的粮食财务,如果能从中大捞一把就最好了。 有之前打下的底子,大家都认为禹州的灾患肯定很轻,根本不足为惧,所以李运来的时候心中是很轻松的。 没想到刚见到慕容锦就被他给扔了一个大炸弹,说禹州会跟别的地方一样颗粒无收,第一时间真让李运有些震惊了,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以为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吴毅虽然不懂农事,但他到底在峦城呆了一个月了,知道这些日子慕容锦是如何废寝忘食的在疏导灾情,从慕容锦的行为也能推测出灾情的一二,所以他远比李运要慎重。 “不瞒李大人,灾情确实很严重,救灾刻不容缓。”吴毅正色,很慎重 的说到。 “哦?”李运也惊奇了,慕容锦的话他未必信,可吴毅是李长河极力推荐的人,他的意见李运不得不慎重的考虑。“往年可曾有过提早抢收的情况?” 吴毅摇摇头,有些为难的看着李运,“吴某这些天一直在府上,并未出门了解情况,一时倒有些说不清楚。不如明日吴某陪李大人去县衙走一趟,将这些年的地方志都翻看一下,查看一下往年的情形,或许能有所得。毕竟此事重大,马虎不得啊。” 李运闻言也是点点头,“好,那明日便去县衙。” 吴毅又看看慕容锦,恭敬的拱手道:“公子,你方才所说的那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农,吴某也想当面跟他们详谈一次,不知公子可否代为安排?” 他毕竟跟慕容锦相处了一段时日,知道慕容锦的脾气,这些天将他的辛苦和操劳都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些敬佩。吴毅偶尔跟慕容锦谈话,便知道他并不是不学无术的草包。而慕容锦也不是个浮夸的黄口小儿,他说话做事很有分寸,他说灾情严重那应该就是真的很严重。 慕容锦一直身处救灾的第一线,所以他的意见很重要,应该好好的考虑。 慕容锦一笑,“随时可为吴先生安排。” “那……不知可否马上派人去接几位老农过来?” 慕容锦倒没想到他这么急切,一时有些诧异的看了吴毅一眼,“现在?” “对,现在。灾情刻不容缓,如果能早一刻明白现在的情况,便可早一刻想出应对之法。” 没想到这吴毅还是个务实的人。 再结合之前他管教李道明之时的严厉,慕容锦对他的感觉一时倒有些说不清楚了。原本因为他是李长河安插在他眼皮底下的人而产生的那点厌恶,就有些淡了。 慕容锦是个务实的人,他自然喜欢这等雷厉风行的作风,当即笑意也真挚了几分,立刻命人去城外请那几位年高的老农过来问话。 再看吴毅,他心中也隐隐有了一点期待,期盼着这吴毅真的是一个实干之才,或许在他的辅助之下,禹州的百姓真的能得到一些实惠。 毕竟私人恩怨都是小事,让百姓受惠才是大事。 慕容锦探究的望着吴毅,感觉有点复杂,他忽然有些不确定,将吴毅送给李运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第163章 来票大的 慕容锦心中生出了几分爱才之心,心想,如果这吴毅是他的人该多好…… 天色已晚,李运又被慕容锦编排了一阵,心中不悦,便不想再在这府上呆着。问了吴毅的意见,就带着吴毅回到了李运下榻的驿馆。 今夜他要与吴毅秉烛夜谈,至于吴毅的行李包裹,以后再来取就是了。 而慕容锦派人去接来的那几位老农户,也被送到了驿馆。 送走了李运,慕容锦也是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就不该指望朝堂之上那些自私自利的人能为百姓考量,而派过来一个实干、能干之人。 这李运,用叶柔儿的话讲,就是来禹州镀金来的,他们把这场灾祸当成是一个升官发财的契机,这可真是万民之祸。 第二日一早,刚吃过早饭,就有人来回报,说李运带着吴毅两人去了县衙。 慕容锦又问昨日那几个老农,听说昨夜那几个老农就歇在驿馆,与吴毅谈了大半个晚上,这时还在驿馆里等着没走呢。 慕容锦心中又生出一点希望,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也似被清风吹散了一些。 “走,去妙香阁。” 一大早,妙香阁的门板还没有全卸下来,就迎来了今日的第一波客人。 这些天活计也熟悉了,知道慕容锦的身份不同,赶紧将他迎了进去带上二楼,叶柔儿却还没到。 于是慕容锦便在二楼最东边的包间里靠窗眺望,像叶柔儿每天都在做的那样,等待着。 晨光透过薄雾,温柔的洒在峦城的大街小巷上,微微湿润的青石板路上,远远的现出一抹淡青色的身影。 细棉布的直缀,头发在头顶束了,用同色的帕子包住,那人远远的看着就是一个小书生的模样。等走的近了,才能看出来粉白的脸上带着一点笑模样,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股机灵。 叶柔儿似乎感觉到一束温柔的目光,抬起头来,不其然看见二楼的窗口露出慕容锦含笑的面容。 她高兴的抬起手来朝他挥了挥,眼神比之朝阳还要更加的明亮。 没多一会,便听见外面的楼梯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包间的门吱呀的开了,俏皮的小书生蹦跳着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早?” “不早了,是你这个掌柜的在偷懒,你看这街上的店铺都开了。” 叶柔儿嘿嘿一笑,她不知道慕容锦这么早就会来,一早上还跟乔琰一起去看了看新租下来的一个铺位,打算开糕点铺子的,所以过来的有些迟了。 “昨天跟钦差大人谈的如何?他来了你是不是就能轻松些了?”没有废话,叶柔儿立刻进入正题,她不光是关心慕容锦操劳与否,也关心灾情的进展和百姓的生计。 慕容锦叹了口气,又笑了笑,“谈的不好,但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哦,怎么说?”叶柔儿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慕容锦细细的跟她说起来昨天与李运见面的情形。 叶柔儿听着,眉头一会皱起一会又舒展开来。 这钦差大臣怎么这样啊,她原来看电视剧,皇上派到各地的钦差大臣可都是能臣啊。 这么重要的事,皇上怎么派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啊? 而且听慕容锦那意思,这位李大人不但不懂农务,还自视甚高,十分的务虚。看来这事不好办啊。 “不过我将教授道明学问的吴先生派给李运差事了,这个吴毅倒是一个很务实的人……” 慕容锦又说起吴毅的事,昨夜他睡不着也捉摸了一阵,今早又听闻了吴毅昨夜与老农的彻夜长谈,所以慕容锦心中对吴毅的影响已经大为改观,现在已经将他视为一位良才了。 “哦?照这么说,这位吴先生到还不错!你说他是谁派来的?” “……是我舅舅。”慕容锦有些无奈,他不想跟叶柔儿说家中那些明争暗斗的事,宅门大户,亲情比不上权利。 看出他的无奈,叶柔儿也就不再深究,这些日子断断续续的她也从段阳那里听闻了不少慕容锦家中的事,知道了他有不少的“极品亲戚”。 “管他是谁派来的,如果他能做事,就应该好好的利用他。你心中是否已经有了主意?” 慕容锦一笑,他就知道叶柔儿最知道他的心思,“确实有些想法,我倒有些后悔,将他派给李运了,若果早知道他是这样的能才,我应该将他留在身边才是。” “没事,等过了这回,你看看他的本事,也让他看看你的本事,以后才好说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其实有才之人都是惺惺相惜的,也许他出去历练一下,便觉得你是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主,自己来投奔你呢。就算他不 投奔你,你也可以拉拢他。我总觉得,像他这样有才干的人心中都是有抱负的,他也希望能被人赏识。” 慕容锦笑道:“你这么觉得?我就怕我给不了他要的东西,毕竟他在舅舅那里更有前途。” “别这么不自信,我看好你!”叶柔儿挑挑眉毛,朝他竖起大拇指。 虽然知道她只是在安慰,但慕容锦却真觉得心中安稳了不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笑道:“好,就借你吉言!” “这几日你在城外都忙了什么?”叶柔儿自信的瞧着他的脸庞,昨天初见时的那种疲惫之意已经消散了不少,他又如清风霁月神采奕奕,让她放心不少。 “说起这事,才是我心中大患!” 慕容锦便对叶柔儿说起他倡议抢收,但是却无法推行之事。 这又过了一夜,情势又危急了一分,如果这钦差大臣是个能臣,就应该听从他的建议,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号令禹州境内所以县衙行动起来,立刻抢收粮食。 可是现在李运和吴毅还在县衙察看往年的县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得出结论来。 他们再犹豫,便又过了一天。蝗灾实在是不等人啊。 叶柔儿咬唇想了一会,“那个,我有个特别大胆的法子,不过有些冒险……” “什么法子?” “伪造文书!”叶柔儿压低了声音在慕容锦耳边说到。 慕容锦瞬间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叶柔儿。 叶柔儿朝他点点头,“伪造一份钦差大臣的文书,传下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好半天,慕容锦眉头皱起。 “这……”他必须承认,叶柔儿想事实在是太大胆了,这个法子真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放在慕容锦自己身上,他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但被叶柔儿一说,他心中猛然一动,蠢蠢不安分起来。 “实在不行,将钦差大臣绑架了!”叶柔儿又下狠招,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一记手刀。 钦差大臣啊,皇帝陛下御封的,见钦差如见皇帝,叶柔儿却轻描淡写的说要将他绑架了。 饶是慕容锦这般淡定,听了她这话,脸色也是大变。 但……这真是一个好办法啊…… 慕容锦不受控制的心动了。 叶柔儿挑挑眉毛,轻声问:“怎么样?可行吗?其实也不用把他绑架 了,就把他控制起来,不让他跟外面人接触就行,然后以他的名义下达政令。这法子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事,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岂止是骇人听闻啊,简直是要把人吓死。 慕容锦立即用眼神制止住她,“柔儿,这话你可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绑架钦差,乃是杀头的大罪!” 叶柔儿点点头,“你放心,我只对你才说的,跟外面人说不着的。” 知道慕容锦的心里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就转过这个弯来,叶柔儿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给慕容锦侦查倒水,让他自己好好的思考一下。 慕容锦毕竟是个古人,天地君亲师的条条框框实在很难跳出来,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有些太难了。明知道这是解决这事最快的方法,但他却不敢,也不能做。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是用钱财去贿赂这位大人了。多少银子能打动他?”见慕容锦想的愁苦,两条飞扬的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叶柔儿便换了口气,又给他出了个法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朝堂上那些争斗,最后还不是为了权,而权最终又会落在黄白之物上。 慕容锦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摇了摇头道:“不行,钱财恐怕他不会收。而且……我手中能用的财物也有限……” 他的脸色就沉了几分,看的叶柔儿又心疼起来。 她这庆国第一有钱女子的愿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成,看慕容锦这样忧心,她却帮不上忙,那感觉真的非常的不好。 两人相对无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无奈。 “崔先生他们家那边的灾情如何了?”叶柔儿有些日子没有见过崔光正了,赵家的事了之后崔光正就回清河郡去了。 而借着崔家的势力,清河郡的抗旱和灭蝗工作也开展的不错。 “清河郡在禹州北面,蝗灾兴起要比禹州晚,他们还有时间。几日前我已飞鸽传书给崔先生,让他们也就快组织人手,抢粮秋收。只是清河郡天气不像这里,稻子才刚开始抽穗,这时抢收恐怕损失很大。” “皇上派了三个钦差大臣,清河郡那边没有派人吗?有没有可能让崔家上奏,提议抢收,也许皇上会听呢?”叶柔儿又提议到,自己也觉得这想法不太靠谱,但死马当活马医 ,怎么也要试探一下。 慕容锦摇头,“不行。清河郡灾情并没有那么严重,由崔家提议,实在是太过冒险。而且崔家百年门阀,行事一直低调谨慎,他们不会为了我的一个请求就冒然上奏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人,不好办事啊。 商量了好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慕容锦心情有些低落,叶柔儿也是连连叹气。 慕容锦又坐了一下就离开了,比起在这里冥思苦想而不得法,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前脚刚走,叶柔儿也跟在他后面离开了妙香阁,她去找段阳了。 左思右想,还是绑架钦差大臣这个方法最靠谱! 卸掉了管理妙香居的担子,段阳现在又恢复了自由身,重新跑到了城南的驿站去坐起了车夫。 “段大叔,我找你有事。”叶柔儿来到巧,段阳正闭着眼靠在车辕上歇着,没有出车。 其实他出车的时候很少,因为他那一张冷煞的脸孔,一般人是不敢靠近他的。没有客人上门段阳也不愁,他是枢密处的暗使,往来搜集消息,越是品流复杂,人来人往的地方越方便他,他呆在城南驿站,也不过就是个幌子。 段阳睁开眼睛,哦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叶柔儿眨眨眼,一路上她想了好久,不知道是应该跟段阳说实话,还是骗他去帮忙。 如果告诉他实话,她怕段阳不敢。毕竟段阳是个古人,他心中应该跟慕容锦一样的看重皇权,对钦差大臣恐怕有很多的顾忌。 但骗他吧,叶柔儿又觉得有些不好,段阳对他那么好,她却骗他去做杀头的事,这实在是让人有些心寒的,事后段阳会如何想她? 一直到了段阳的跟前,叶柔儿还在犹豫。 “段大叔,我想让你去帮我绑个人……”她压低了声音伏在段阳耳边轻声说道。 段阳的虎目中闪过一丝疑惑,看了她一眼,“什么人?得罪你了?” 叶柔儿咬着嘴唇,“……这个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倒没有得罪我。” “那是得罪慕容锦了?” 叶柔儿脸红摆手,“也不是。” 段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人在哪?” 呃,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叶柔儿有些诧异,拉着段阳的袖子,有些抱歉的看着他,“这人,绑了他可是杀头的大罪……” 第164章 装神弄鬼 段阳闻言神色也是一变。 峦城此地,什么人有这么高的身份,绑了他居然会有杀身之祸?虽然绑架本来就是大罪,但段阳的第一反应还是这人的身份极为不同。 “是……上面派下来的?”钦差大臣四个字在嘴边转悠了一圈,换成了别的字。 叶柔儿点点头,谨慎的四下里看了看,又说道:“我也不是要绑了他,我只是想困住他一两天……” “困住他做什么?”段阳神色郑重,疑惑的打量了叶柔儿两眼,“到底怎么回事?” 叶柔儿便把段阳拉到了一旁,认真的跟他说起了城外抢收粮食一事。此时重大,耽误不得。而且叶柔儿相信,依段阳的消息灵通,他肯定已经得知了南方各地的灾情。 “……别的地方蝗虫已经把粮食都啃光了,用不了一两天蝗虫就会飞到这里,再不赶紧收粮就来不及了。可是这位大人他根本不懂这些事,再让他耽误两天,黄瓜菜都凉了。段大叔,我知道我的想法有点太惊世骇俗了,可是我也不是要害他,我这也是在帮他,等到蝗虫来了他就知道这抢粮的决定是正确的了,到时候这功劳还不是记在他的头上,他本来就是来抢功劳的,我送他一份大功劳,到时候他还得感谢我……” “胡说。”段阳打断她的话,“他怎么会感谢你,绑架钦差这是杀头的大罪,就算他这时不说,日后也会找到别的时机报复,倒时你们全家人的性命都要不保。你有没有想过,这法子虽然是你想出来的,但最后责任还是要落到慕容锦的身上,事情完了之后他又怎么会放过慕容锦?就算今天我帮你绑了他,没用慕容锦出面,但他心中会不清楚这事跟慕容锦有关?” 叶柔儿无奈的摊摊手,“那可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昏官祸害老百姓啊!” 段阳慎重的想了想,“这事不可轻举妄动。绑他这事不行,但我倒可以去见见他。慕容锦的意见他不听,但也许我的提议他会重视一些。” 叶柔儿眼睛一亮,拉着段阳求到:“段大叔,你带我去吧,我也要见见他。” 段阳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也并无不可,“好,就带上你,但你不要随意乱说话,他不会信你的。他现在还在县衙?咱们现在就过去。” 叶柔儿心中一喜,赶快上了马车,跟段阳两人赶往了县衙。 就见一见李大人,劝他一劝? 叶柔儿才不这么想,她是下了狠心要把钦差给绑了,既然慕容锦和段阳都不敢做,那就只能她自己做了。 她摸了摸腕子上的佛珠,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县衙内,李运正在大厅中喝茶,曹御小心翼翼的陪在一边,而吴毅却是埋在一堆文书中,在翻看往年峦城的地方志,查找过去这些年蝗灾的记载。 昨夜吴毅确实彻夜秉烛与那几位老农详谈,而李运只听了一会就疲倦的去休息了。今天一早也是吴毅提议赶紧到县衙察看文献,而李运还是根本未放在心上。 他只当吴毅是想在他面前表现忠心能干,那他就做出一副明主的姿态,默许了就是。 有衙役来报,伏在曹御的耳边说了两句话,曹御神色一变,马上起身朝李运躬身一揖道:“李大人,有枢密处的大人想要拜会李大人。” 李运放下茶杯,“哦?峦城……倒有枢密处的眼线?”他有些疑惑,峦城只是个小城,又非边关,怎么会有枢密处的人呢? 但李运也是不敢怠慢,站起身来嘱咐了吴毅一声,又对曹御说到:“曹大人,准备一间清静的房间,屏退下人,让人远远的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随意靠近。” 枢密处的密使与钦差大臣的对话,那自然是要背着人秘密进行的,曹御得令,不敢怠慢,赶紧就下去准备了。 没片刻,衙役就引了李运来到县衙后面一个僻静的院子,院门口停了一架马车。 李运挥挥手让那个衙役退下,他抬脚刚想迈步进院子,就挺近那架马车里传出一人的说话声,有些稚嫩的嗓音被刻意的压低了,但还是能听出是一个女声。 “李大人,慢行。” 李运就停下了脚步,狐疑的看向那架马车。 车帘被掀了一个小缝,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叶柔儿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她又压低了声音故作深沉的说到:“请李大人上车一叙,我家主人在车上等候。” 李运更加疑惑,但还是朝着那马车走了过去,心想枢密处的人行事作风果然很奇特。 大黑马神骏的打了两个嚏,前蹄在青石路面上刨了刨,李运左右看了看,四下都没有人,他便抬手掀了帘子。 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兜头盖了下来,李运什么都还没看请,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身子一轻,一阵天旋地转。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声传来,马车晃了一晃,李运刚刚还落在马车外的半个身子刷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远处的差役似乎听见这边有声音,朝这边看了一眼,却只见大黑马拉着马车静静的立在院外,并未有任何的异常。 叶柔儿紧张的都快窒息了,一瞬之间已经带着李运来到了异空间里。 一整块布还包裹在李运的头顶,他惊慌失措的挣扎着,三把两把就将遮住眼睛的东西给扯掉了,这才发现是一块兽皮,他的脸上被扎的生疼。 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目瞪口呆。 前一刻,他分明还是在峦城县衙的后宅,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来到了一片稻田中间?放眼四望,荒无人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运完全傻了,怔怔的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中见到的事情,可是眼睛闭了又睁开,往复几次,眼前的景致却还是没有变化。 他这才相信自己是被瞬间移动,来到了这里,心中大骇,慌张转过身去看是什么人带他来到此处? 叶柔儿头戴一顶巨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又刻意的低了头,所以李运只看见了她头顶包着头发的淡青色帕子,却看不清她的脸。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为何将本官劫持到此处!你可知本官是谁,你这是死罪!”李运吓的声音都变调了。 “李大人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本是天 宫中的仙子……”叶柔儿一边编瞎话,心里一边抽抽。 之前她哄着段阳将她也带到了县衙,在马车之上她脑子就一直在快速的转动,她本来想趁着李运的不防备,一把抓住他将他带到异空间里,逼迫着他写下文书交出印鉴,等到事情结束再把他放回去的。 可是段阳说无论是谁绑架了钦差,那最后的责任都会算在慕容锦的身上,这一点让叶柔儿不得不慎重考虑。有异空间这么个地方,想要将李运给困住其实一点也不难,难得是事后如何让他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她一边想一边转着腕子上的珠子,忽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时代的人不是都相信神鬼之说吗?那她何不就装神弄鬼一下,将这位李大人给糊弄住呢? 所以马车到了县衙的内院之后,叶柔儿就对段阳说她还是不进去见钦差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庶民,又是个小姑娘,带上她恐怕会让钦差大臣不高兴,让段阳自己去见钦差,回来再告诉她结果。 段阳不疑有他,也觉得叶柔儿这样说很有道理,所以便将她留在了马车之上,自己进了院子到房中去等李运了。 叶柔儿在马车上一阵倒腾,找出了座位底下斗笠带上,又掀了座位上铺着的兽皮,这才趁李运毫无防备的时候,一下蒙住了他的视线,将他给带进了异空间里。 “仙、仙子?”李运诧异的盯着她,声音变调,又尖又哑,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鸭。 叶柔儿点点头,斗笠在李运眼前晃了晃,“没错,李大人看看眼前还不明白吗?这里并非人间,乃是神农大帝的后园。” 李运又茫然四顾,吓得朝后退了一步,差一点掉进了路边的水田地里,颤抖着问:“神、神农大帝?” 他的脑子都晕了,神农大帝,这可是传说中才有的人物,难道他现在真的到了神仙住的地方? 叶柔儿矮身,揪了一根稻苗递到了李运的面前,“李大人请看这稻苗,人间的稻穗哪里能结的这般丰硕呢?” 李运傻愣愣的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稻穗,没错,这样的稻穗他从未见过…… 不对不对,他五体不勤,连稻苗都不认识,人间的稻苗到底长得多大他根本不知道。 李运缓了缓神,他虽然在书中也读到过很多怪力乱神之事,但他这半辈子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所以他有些不相信。 但是,眼前发生的事又要如何解释呢?难道大白天的他在做梦不成? 李运下意识的就掐了自己一下,好疼,所以根本不是做梦。 他更晕了。 但李运到底是个朝廷命官,又不是无知妇孺,所以没有那么容易就被糊弄,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有些镇定下来。 “姑娘,你不要欺骗本官,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将本官掳至此处?只要你将本官好好的放回去,本官答应你,一定既往不咎。” 叶柔儿也不管他,径直朝前往远处的院子跑了过去。 李运大急,喊了她两声最后也只好跟着她朝那院子跑过去,他心里也有点侥幸,也许到了那院子找 到了别的人,就能明白眼前的情况了。 可是让李运失望的是,等到了院子里才发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院子也是空无一人。 有缘无需请,无缘请不来,客请自便。 李运看着大门上贴着的那副古朴的对联,心里一时有些恍惚,这对子的意境配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又在影响着他的心智,显得这一切更加的匪夷所思。 叹息了一声,李运也是抬腿迈进了院门。 叶柔儿站在正屋,有神仙桌的那间房间里等着李运。如果突然变化的空间还不能影响李运的想法,那么她要用神仙桌再给李运一个打击,相信他见识了神仙桌的奇特,想法应该会稍微有所改变。 “姑娘,你不要再戏耍本官。本官乃是钦差大臣,奉圣上之名来本地办事,你这样冒然将本官掳来,到底所谓何事?” 看出叶柔儿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所以李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在叶柔儿面前又摆起了官威。 “李大人,我并不是什么姑娘,我乃是神农大帝座下的司农仙子。” 李运无奈,“好,那请问仙子姑娘,让李某到此到底所谓何事啊?” “李大人请坐。”叶柔儿让了一下,这屋子里的座椅板凳还是她后来带进来的,这时看着房子里满满当当的,早不复叶柔儿第一次来似的那么冷清。 李运便在旁边坐下了,放眼四下打量着房中的摆设,桌椅板凳都是很低劣的木头制成的,哪有半点仙气。 “李大人,是不是觉得本仙子在骗你?”叶柔儿在神仙桌旁坐下了,手指摸索着神仙桌上意动食来的几个小字。 李运嘲讽一笑,“不敢,仙子。” “李大人请看。”叶柔儿曲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这桌子看似平常,但其实乃是仙物,李大人不要眨眼。” 叶柔儿说着,心中默想着热巧克力…… 呼的一阵青烟,桌子上便出现了一个晶莹透亮的玻璃杯子,杯中装着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吼!”李运眼睁睁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忽然冒出一个东西来,又吓得一声惊叫,险些从凳子上折了下去。 叶柔儿对神仙桌变出来的东西非常满意,很好,还变出了玻璃杯,这真是太棒了!这时代根本就没有玻璃,李运见了玻璃杯应该又是一番惊叹,对他的心理又是一番冲击。 “李大人,你可见过此物?”叶柔儿将那杯热巧克力端到了李运的面前。 李运不错眼珠的盯着那个晶莹剔透的杯子,同时也闻到了杯中热巧克力的那种异香,心中惊涛翻滚不停。 “这……这是什么?”他抬手接过那个杯子,放在手中看了好半天,晶莹剔透,光滑异常,真比最上等的羊脂玉杯更让人惊叹。 “此物人间可有?” 李运沉吟半晌,却只能老实摇头说到:“本官见识浅薄,并未见过此物,但也不能说人间就没有。” 叶柔儿又敲了下神仙桌,问道:“那,像这样的桌子,人间可有?” 这下李运不说话了。 似玻璃这样通透的宝玉人间也许真的有,只是李运没有见到 过。但是会变东西出来的桌子,人间确实是没有。 “李大仁不妨尝尝看,此杯中之物,可不是人间易得,能延年益寿……”叶柔儿继续编。 李运闻了一下,热巧克力虽然香浓,但颜色黑乎乎的,着实有点像药,所以李运不敢喝,他怕是毒药。 叶柔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杯子,仰头将巧克力喝了下去,啊,真香啊! “你!”李运又惊异了。 叶柔儿喝完了,一抬手啪的一声就将那玻璃杯给摔在了地上。 “啊!”李运惊叫,那么好的东西,那么稀奇的物件,这小姑娘怎么一下子就给摔了,她想干什么! 叶柔儿大笑着走出了房间,一边走一边说,“李大人,神农大帝一番好心,本来想许你一番造化,只可惜你不懂得珍惜。既然你一时想不明白,那你便在此处好好的琢磨琢磨吧。” “哎,你干什么去?”李运追着她出了房门,却瞧着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子忽然就不见了。 李运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这,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刚才他明明没有眨眼睛的啊! 一瞬间,大黑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甩了甩脖子,抖了抖毛,打了两个嚏。 叶柔儿忽然消失之后,又忽然出现在了马车之上,心脏还在不受控制怦怦的跳动,她冒险将李运留在异空间里,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掀了斗笠,她深吸了一口气,撩开窗帘朝外面看了看。她和李运离开的时间尚短,所以并没有人发现李运失踪的事。衙役仆人们只当李运进了院子在和段阳密谈,而段阳却认为李运贵人事忙,一时还没赶过来。 叶柔儿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等过了十二点,她再进异空间一次,看看这回能不能说动李运。 方才当着他的面摔了那个玻璃杯,应该对李运也是一个触动。叶柔儿心中忽然又闪过一个想法。 她记得道觉和尚曾说过,异空间里带出来的东西期限是一百天,她也记录过,三个多月前从异空间里带出来的坛子确实在一百天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就消失了,化成了一滩水。 那么她能不能用异空间里的东西骗一骗李运呢? 也许可以给他一个玻璃杯,告诉他用这个杯子喝水可以延年益寿,然后再警告他,若他不信奉神农大帝,那么大帝必然要惩罚他,百日之后就会收回赏赐给他的仙物。 李运事后如果敢找慕容锦的麻烦,那么一百天的时候玻璃杯忽然消失,对他也是一个警告。到时候再想办法吓他一吓,也许他便会信了,而不敢再找慕容锦的麻烦。 毕竟抢收粮食到最后的功劳也还是记在他的身上,慕容锦半分好处也捞不着的,这是逼迫着他做事,也不是害他,所以应该不能结下大仇才是。 今天也是太急了,一切都是她临时起意,行事过于仓促。叶柔儿根本没时间好好的筹划,所以难免想的不周到。她决定回去之后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要怎么利用手中掌握的东西,将这钦差大臣给好好的套住,不但要骗他这一时,最好能骗他一辈子。 第165章 思维发散 段阳在房间里等李运,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院子外面马车还安静的停在那里,车厢的帘子掀开了一点,从里面露出叶柔儿半张小脸,正有些天真无辜的看着段阳。 “李大人还没来吗?”叶柔儿故作不知的询问道。 段阳点头,“我去问问,你在此等候。” “好。”叶柔儿乖巧答道。 她倒不担心段阳知道李运失踪之后会怀疑到她,因为她只是一个身单力薄的小丫头,又压根没离开这里,根本没有能力将李运给掳走。 也许段阳会怀疑到慕容锦的身上? 叶柔儿坐在马车上静静的等着,没片刻,只听见外面人声吵吵嚷嚷的朝这边过来了。她立刻掀了帘子,探出半边身体来,惊异的朝人流过来的方向望去。 四五个官差跟在段阳的身后一溜小跑着朝这边奔过来,除了段阳的一张冰山脸,其余个人神色都是惊慌失措,毕竟钦差大人无故忽然失踪,这可是大事。 “怎么了?”叶柔儿装作懵懂疑惑的样子,瞪圆了眼睛瞧着段阳,心中默念着淡定淡定…… 段阳浓眉深锁,朝她看了一眼,低声道:“李大人失踪了……” 他神色有些凝重,深深的看着叶柔儿,有些欲言又止。 叶柔儿眼睛瞪得更大,“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 她装的太像,所以段阳也没法怀疑她。 段阳的猜疑一下子便落到了慕容锦的身上。能在县衙内,守卫森严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李运给掳走,除了慕容锦,段阳想不出峦城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就算是慕容锦,段阳也有些不相信。他对慕容锦身边侍卫、暗卫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其中好像并没有那样的能人。 “你在车上等着,不要随意走动,县衙已经戒严,要仔细的搜查。”段阳又嘱咐了叶柔儿一句,叶柔儿点头应是,老实的坐回了马车内。 查吧,就算能把峦城翻过天来,也找不到李大人的踪影。 没多一会曹御颤着一身肥肉,满头大汗的也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吴毅和一众衙役差官。 那个引领李运到院门的差人也被叫过来仔细的问话,听闻李大人完好无损的迈步进了院子,众人的眼睛便都朝段阳看了过去。 段阳脸色阴沉冰冷,“李大人确实没有进屋。” 众人便纷纷收回了目光,不是相信了他的话,而只是迫于他的威势。 “查!仔细的查,将这府里的每一寸地皮都翻过来,除非是神仙来了,否则李大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曹御一边擦着汗一边叫嚣着,指挥得众人团团转。 有个侍卫略有疑惑的回忆了下,当时听见的那一声短促的叫声,他有些不确定,当时他转身来看什么也没发现,所以他怀疑当时是幻听了,可是李大人忽然的失踪,又让他觉得也许当时确实是听见了一声惊呼…… “你怎么了?”他旁边的兄弟见他冷着,便捅了他一下,那侍卫缓过神,想了半天,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人耳语。 “李 大人到门口之后,我好像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可是我回头看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现,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真的?那快告诉曹大人啊,万一你没听错呢!” 这个细节立刻被禀报给了曹御。 “你真的听见了一声呼救?”曹御紧张的问道,又朝旁边黑着脸的段阳看了一眼,“段大人,你在屋子里可曾听见那一声惊叫?” 按理说段阳距离李运更近,如果侍卫听见了那声喊,那按理段阳也应该听见。 段阳凝眉沉思,当时他在屋子里,确实没有听见。 “我没听见,不过如果当时李大人确实曾经呼救,那么马车上的人应该会听见的。”段阳指了指旁边安静停着的马车。 叶柔儿正从马车的窗子中探出头来,见众人都望着她,就做出沉思回忆的样子,过了一会才很慎重的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有听见……” 曹御被吓得不轻,最后下了命令,府里完全封锁,所有人今天都不许离开衙门半步,就连段阳和叶柔儿也不准离开。 段阳和叶柔儿都没有意见,只是让人去叶柔儿家中报了个信,两人便被安排着在县衙后宅里住下了。 私下里,段阳又慎重的询问了叶柔儿一次,当时真的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叶柔儿果断的摇头。 “……段大叔,你说会不会是公子让人把钦差给掳了去?”叶柔儿还故部迷魂阵的征求段阳的意见,小脸上一片凝重,“公子明明说他不会做的……而且时间那么短,他哪来得及安排?” 段阳瞧了她一眼,沉默着思考了半天,才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也许李大人只是在府中走动,并未被人掳走。”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真是挺不可思议的……难道还有人跟我一样想掳走他?段大叔,你说,会不会是这个李大人跟人有仇啊?” “他已经在峦城住了好几天,要是私仇应该早已寻仇了,何必要在县衙这样守卫森严的地方动手?”段阳沉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选在县衙动手,确实有些冒险,到底是怎么把人给弄走的呢?段大叔,你说对方到底知不知道李大人是来见你的呢?什么人这么自信,能在你面前不出声响的将人给掳走?这也太大胆了……这么做,很明显是陷段大叔你于不义之中,难道……” 接下来的话叶柔儿就没有说了,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难道那个掳走李大人的人,其实是跟段阳有仇?所以才故意的陷害段阳? 段阳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可是他最近实在没有接到消息,不知道哪个跟他有恩怨的人到了峦城。 叶柔儿心里也很忐忑,她一边发散思维胡乱猜想着,想要将段阳的思路引向别的地方,最好能将慕容锦给摘出来。而另一边她也被自己胡乱猜想的东西吓了一跳,不细想不觉得,这样一想她确实是将段阳陷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段阳对她那么好,可是她却做了这样的事,她心里觉得非常的过意不去,微微惭愧的低下了 头。 先不管外面的人是如何急切的在寻找李运,且说叶柔儿离开了异空间个,将李运一人独自的留在那里之后,李运真是又急又怕。 如果说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全不知情,所以还不觉得太神奇,那么眼睁睁的瞧着叶柔儿凭空消失掉,这对李运来说可真是一个极大的震撼。 他追着叶柔儿的身影跑了两步,在她消失的地方仔细的检查了好半天,可是地面、空中都没有半点异常,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就是在他眼前瞬间不见了。 街头卖艺变戏法的还要用块大布遮挡一番,同时放出一点烟尘来做掩饰,而刚才这人消失的却是这么干脆。 李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啊! 李运烦躁的在异空间的院子里折腾了好半天,心中也在期盼着刚刚凭空消失的人会再次突然的出现,可是时间过去了好半天,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运更加的急了,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绕着房前屋后的又转了半天,怀着侥幸心理盼望着能见到一两个活人,可是除了田地里的青蛙飞虫,这个世界里就在没有别的活物了。 顶着炙热的大太阳,李运朝着远处的山走了好半天,等终于走到了山脚下,才发现这山实在高的有些离谱,如果光靠他自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爬到山顶去。而且爬到山顶又如何,他也不知道山外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空间,四面环上,完全是被封闭了起来,除了平地中间的那个小院,完全没有半点人类活动的踪迹。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那个女子说的是真的?她真是神农大帝座下的什么仙女?而这里真的是神农大帝的后园? 李运疑惑着,又顶着大日头回到了平地中间的小院内。 屋子里,碎掉的玻璃杯在反射着太阳光,更显得晶莹剔透。李运蹲了下来,捡起一大块碎玻璃,在手中仔细的查看了好半天,最后确定,这样的宝石,他之前确实从未见过,甚至根本没有听说过。 所以这也许真的是神物吧?也只能是神物吧? 他又疑惑的去看了看那张变出了东西的桌子,很快便在桌子上发现了一行小字:神仙桌,意动食来。 神仙桌! 李运大骇,围着桌子转悠着看了好半天,那一行小字既不是写上去的,也不是刻上去的,隐隐的浮在桌子的表面,好像是立体的一般。 这样奇妙的字迹,更是让李运的心思乱了几分。 意动食来,他望着那四个字,听见肚子咕噜噜的叫唤了一声。 他饿了。此时已经过了午时,他又走了很远的路,所以早就觉得腹内空虚,有些手脚无力。 看着那四个字,他脑海中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然后就觉得更饿了。 可是神仙桌已经被叶柔儿用过了一次,这时候他再如何执念,也是不可能变出食物来的。 李运泄气的在旁边坐下,只觉得头晕眼花,疲惫不堪。他有些后悔,早些时候 为什么不跟那个姑娘好好的说话,结果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管她是不是仙女呢,应该先问明白她要干什么,然后哪怕是虚情假意的应许了她,让他带自己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才是上策啊。 脑子里刚浮现鬼地方这三个字,李运又觉得有些害怕,赶紧正色的朝诸天神佛赔礼道歉,想着仙境,仙境,这里是仙境…… 那姑娘既然敢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没有捆绑他,那显然是不怕他跑掉的,可见这个地方真的很难逃的出去吧? 李运心中又灰心丧气了几分。 外面,县衙内的搜查还在进行中,可惜忙碌了大半天,一直到夕阳西下,这钦差大人还是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段阳作为第一嫌疑人,他和叶柔儿被曹御恭敬的请到了上房,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监禁。段阳的脸色深沉冰冷,叶柔儿一阵天南地北的胡乱猜疑之后,自己也觉得这么做实在不太厚道,于是也就老实的闭上了嘴。 熬着,好不容易熬到了掌灯的时间,李运还没有找到。 曹御又往段阳的房中,想再问问段阳的意见。虽然李运失踪段阳是最大的嫌疑人,但依曹御那么没有主意的性子,他实在有些扛不住钦差大人失踪,而他搜查无力的责任。 比起他的无能,枢密处的大人在这样的事上自有一番手段,曹御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段大人,依你看,这李大人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段阳脸沉如锅底,“曹大人还在怀疑段某?” 曹御赶紧摆手,擦擦冷汗又说到:“非也非也,本官只是想征求一下段大人的意见,毕竟枢密处的手段咱们都是知道的。找了这半天,李大人还是全无踪迹,本官觉得李大人恐怕已经被带出了县衙,依段大人看,这带走李大人的到底是何人呢?” 段阳也认为李运早被带出了县衙,他心中最大的疑惑还是落在慕容锦的身上。但是全无证据,他也不能对曹御说就是慕容锦劫走了李运,绑架钦差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按道理,依慕容锦的性子,他也不像是能这样做事的人。 可是慕容锦毕竟嫌疑最大,段阳也不可能轻易的排除他。 “曹大人,先不要猜测是谁劫了李大人,只想想峦城本地有能力劫走李大人的,都有谁?” 曹御一怔,“这……峦城这里虽然有些富商大贾,但家中的护院大多是些莽夫,身上虽然有些功夫,但那些高来高去的强人,却是没有的……这要说有能力劫了李大人的,恐怕……只有淮安王府的人……不过,本官绝对没有说这人就是他们劫走的意思!” 曹御知道段阳与慕容家是有些关系的,他哪敢在段阳的面前直接说怀疑慕容家。 段阳点头,“确实。” 听段阳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曹御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想起不久前强人当街射杀囚犯的事,脸上一白道:“段大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有强人当街一箭射死了刺客的事?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所为?” 段阳凝眉思考,他也不是没 想过那些人。事后他调查过,那日在茶楼闹事,要刺杀慕容锦的那三个刺客的来历,隐隐的指向淮安王府中的某些人。尤其是后来当街一箭杀人的人,那样的身手,那样的射术,还有他用的那只箭,都表示着他大有来历。 段阳调查了一阵,只当这是淮安王府中无谓的争斗,事情查到了一定的地步,再查下去恐怕就会引起某些人的警觉了,所以段阳也就停了手。这些事到底是慕容家的私事,既不关乎国体,也不涉及社稷,虽然牵连着一点叶柔儿,但也没多大关系,段阳兴趣缺缺。 这时被曹御再提起,段阳心中转了几个个儿,也不免画了混。 “无论如何,曹大人应该亲自到慕容府上去,探看一下情形。”段阳向曹御建议道。 曹御连连点头,“好好,本官这就去。” “不要打草惊蛇。”段阳又嘱咐了一句,他觉得曹御肯定做不到不漏声色。 曹御讪笑,“不如,段大人辛苦一趟,跟本官一起走一趟?” 段阳瞥了他一眼,“怕不方便,曹大人还是自己去吧。” 曹御很为难,但好在还有一个对慕容锦了解颇深的吴毅,主动请缨要跟曹御一起去。曹御大喜,赶忙带着人去了慕容府。 段阳沉思着,眉头紧皱。 叶柔儿凑过去,小心问道:“段大叔,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段阳也不瞒她,“确实有些想法。柔儿,你与慕容锦做打算,是在什么时候,周围可有别的人听见?” “是今天一早,大概辰时三刻,在妙香阁里,当时铺子刚开门,并没有客人,我们又在包间里,说的很小心,应该没有别人听见吧?段大叔,你是不是怀疑有人要栽赃嫁祸给慕容锦?” 叶柔儿的心狂跳着,她多希望大家的想法都能朝这个错误的方向过去,那样就可以将慕容锦和段阳都给彻底的给摘出来了。他们两个,叶柔儿是一个都不想牵连。 段阳沉思片刻,“是有这种可能。这个李大人,其实可以算是跟慕容锦同一阵营的,也许有人觉得他到了峦城会帮助慕容锦,所以便先下手为强,将人给掳了去,试图阻碍这里赈灾的进展……” “啊?”叶柔儿惊异的瞪大眼睛,激动道:“是谁啊?怎么这么坏?他们就不管百姓的死活嘛!” 段阳冷冷嘲讽一笑,“百姓?他们向来不放在眼中。” 嘲讽笑意转瞬就凝固住,段阳叹了一口气,说别人不管百姓死活,他自己不也是一样? 当日他没有答应慕容锦替他传递旱情,一来是他的职责不允许,如果被皇上发现他们枢密处的人跟官宦有交往,恐怕生疑。二来也是觉得灾情并不严重,他认为就算耽误一下也无妨。而且慕容锦明显有利用他的嫌疑,他心中有气,怎么愿意被他随便利用。 可是现在回头去看,段阳也有些后悔了,若早知灾情会如此的严重,他本来可以有两全之法,将消息安全的传回京城,送到皇帝陛下的案上的。 可惜都是他考虑不周。 哎,现在说后悔,都没有用了。 第166章 可疑之人 慕容府内已经掌灯下钥,这个时候曹大人忽然到访,令府中人都疑惑不已。 慕容锦在前院大厅里接待了曹大人和吴毅。 “曹大人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听说你将我师妹叶柔儿请到了县衙,不知这丫头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丫鬟们给曹御和吴毅上了茶,慕容锦淡淡的看了曹御一眼,微笑着开口。 傍晚的时候慕容锦又去了趟妙香阁,可是却没见到叶柔儿,问了店小二才知道,原来叶柔儿去了县衙,被留了下来,恐怕晚上就要在县衙过夜了。 慕容锦立刻派人去了县衙打探消息。 可是派去的人却进不去县衙,县衙四周都已经被封锁了起来,差官们全副武装虎视眈眈的盯着往来的每一个人,行为稍有可疑之人就被差官给扣起来审问,而且峦城四门也早早的就关了,守门的兵卫们也严格了许多。 看样子是出了什么大事。 慕容锦又派人去了城南驿站找段阳,结果也是一无所踪。叶柔儿好歹还让人回家报了个信,段阳孑然一人,谁也不知道他哪去了。 想起早上叶柔儿那个无比大胆的提议,慕容锦的心中非常的不安,他直觉叶柔儿被县衙给关起来,肯定跟钦差大臣有关。 而且段阳也失踪了,难道叶柔儿求着段阳去对钦差大臣不利了?她真的如此大胆? 慕容锦惊诧万分,但想到叶柔儿这样的大胆都是为了他,心中又有些说不明的甜蜜温柔。 慕容锦正在家中着急的时候,曹御便上门了。慕容锦隐约猜到他的来意,再见吴毅也跟着他一起,两人的神色都很慌张,就更加肯定是钦差李运出事了。 可是慕容锦不能表现出提前知晓的异样来,越是这样的时候他越是要保持镇定,他相信就算是叶柔儿和段阳真的被抓了,也不见得就能把他给牵连出来。 现在首要的就是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想办法把叶柔儿和段阳给解救出来。 按理说,依段阳的手段和身份,他不应该被困住啊? 慕容锦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曹御清了清嗓子,满面带笑的瞧着慕容锦,心中非常的为难,这到底要怎么说,才能又打听了情况,又不惹怒慕容锦呢?斟酌了好半天,又给吴毅使了好半天的眼色,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曹御才开口说道:“ 这叶柔儿啊,她并没有犯什么错,只是近日峦城不怎么太平,下官怕叶姑娘有什么危险,这才让叶姑娘在府上小住一晚,公子不用担心。不过下官此次来,确实有一事想听听公子的意见……” 慕容锦点点头,笑道:“多谢曹大人替我师妹考虑了,只是她一个小丫头,哪用曹大人如此的重视?曹大人有什么事尽管说,锦一定知无不言。” “不敢不敢,”曹御搓搓手,这是他紧张时候的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又看了看吴毅,“公子最近可听闻有什么身手高强的人到了峦城?” 慕容锦略一凝眉,不解问道:“身手高强的人?曹大人怎么有此问?我并未听说。” “啊……”曹御又搓搓手,陪笑道:“公子,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您身边最为得利的侍卫,您能不能帮下官查问一下他们今日的行踪呢?” 慕容锦沉吟片刻,深深的看了曹御一眼,略有不悦道:“曹大人,你可是对我的侍卫有什么怀疑?城中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你这样欲言又止,这事可是与我府上有关?曹大人,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呢?” 曹御频频朝着吴毅使眼色,那意思你既然毛遂自荐的跟我来了,怎么不说话呢? 慕容锦的目光也朝吴毅看了过去,“吴先生,到底是何事?为何你独身回到府中,可是钦差李大人出了什么事?虽然你本不是我们王府里的人,但是我亲自将你引荐给李大人使用的,怎么这才一天时间,李大人便出了事吗?” 慕容锦这话说的狠,一下就点出了肯定是钦差出了事,而且话中隐射吴毅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虽然跟着李运,但慕容锦要想拿捏他还是有立场的,所谓一仆二主,当着慕容锦这个旧主的面,吴毅不该有所隐瞒。 吴毅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身朝慕容锦一揖。 “公子,请屏退左右。” 慕容锦沉着脸挥了挥手,伺候的丫鬟下人们便鱼贯退了出去。 “说吧。” “不瞒公子,确实是钦差李大人出了事,李大人中午在县衙无故走失,至今查无所踪。” “什么!”慕容锦低喝了一声,星眸圆瞪,剑眉竖起,“舅舅怎会无故走失?还是在县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声低呵,让曹御的屁股赶紧离了 板凳,又听见慕容锦口称舅舅,他就更是冷汗涔涔了。 他怎么忘了这茬,这李运是李妱华的娘家人,是慕容锦的舅舅啊。 想到了这一层,再想想慕容锦这些天在峦城的作为,曹御想当然的认为慕容锦跟李家是一伙的,李家已经控制了禹州的形势。既然大家都是一伙的,那钦差李运到了峦城,和慕容锦自然应该是互相帮助的关系。 慕容锦又怎么会绑架李运呢?这绝不可能发生。慕容锦没有动机啊,绑架李运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曹御这样想着,对慕容锦的猜疑就没了,再也不敢怠慢,赶紧将李运失踪的前前后后都仔细的跟慕容锦说了。 慕容锦一张俊脸似千年寒冰,心中却是波涛澎湃。 李运突然失踪了,在叶柔儿和段阳的跟前,这不由得他不产生怀疑,会不会是叶柔儿和段阳联手见李运给掳了? 可是听曹御的描述,上午慕容锦从妙香阁离开之后不久,叶柔儿就和段阳去了县衙,按道理说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仔细的筹划。 他是相信段阳颇有手段的,可是即便手眼通天,想要在县衙里悄无声息的掳走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慕容锦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面色越发的凝重,各种疑虑和思索之色全不作假,曹御和吴毅二人就算再会察言观色,也看不出假来。 “曹大人是不是怀疑我府上的人将舅舅掳走了?”慕容锦从沉思中抬起头来,郑重的看着曹御问道。 “不敢不敢,下官怎么敢做次怀疑,请公子不要见怪,只是……只是这峦城小地,各家的胡院门手段都很低,要说本事最大的,那还得是公子您身边的人……” 慕容锦摆摆手,“曹大人,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断不会绑架李大人,他既是钦差,也是我的舅舅,我对李大人礼遇恭敬还来不及,又怎会加害于他?不过为了避嫌,我就将我身边的侍卫都叫来让李大人盘问。” 慕容锦既然做此表态,曹御当然高兴,他在心中感慨了一下慕容锦的心性果然和善,这要是一般的王公贵族子弟,知道被他一个小小的县官怀疑,多数会仗势欺人的将他给轰了出去,哪能像慕容锦这样的配合他的调查啊。 不过他心中已经免了慕容 锦的嫌疑,觉得就算盘查他的侍卫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然,不一会慕容锦便将他身边的侍卫都叫了过来,呼啦啦的站了一堂,然后一个一个的仔细的盘查了白天的行踪,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疑。 曹御一无所获,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更晚,便告辞要走了。 “曹大人慢行,我想去县衙探视一下叶柔儿,不知道可否?师叔膝下只有这一个徒儿,临走之时让我代为照顾,我实在不放心,怕她一个小姑娘,猛然遭逢这样的事故,心中害怕,没有个依靠。还请曹大人行个方便。” 曹御讪笑,脸上猥琐之色一闪而过,“自然没有问题,公子这便与我同去?” “曹大人先行,我略作准备,稍后到县衙拜访,多谢曹大人通融。”慕容锦朝曹御略一拱手。 曹御赶忙还礼,笑容满面说道:“公子真是个可靠的人啊,道觉大师将叶姑娘托付给公子照顾,可真是好眼光!” 慕容锦没理会他的殷勤,让下人将曹御和吴毅都给送了出去,而他则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又为叶柔儿和段阳各带了一身换洗的衣物,这才乘了马车赶到了县衙。 叶柔儿还跟段阳被光在同一间屋子里,天色越来越晚,叶柔儿的心也越来越急,这要是一晚上她都要跟段阳在一起,那岂不是没有机会进入异空间吓唬李运了? 方才段阳还跟她说,晚上怕县衙里不安全,所以让叶柔儿去里间休息,而他就在外面值夜。 这怎么行?没有她自己在屋里睡觉,而让段阳去外面站岗的道理。 可是叶柔儿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段阳的决定还是没有改变。 这时见叶柔儿连连的打了好几个哈欠,段阳就站起身来,对叶柔儿说到:“你早点休息,我去外面,有事就喊我。” “段大叔,这不行啊!”叶柔儿可怜兮兮的看着段阳,“你这样我怎么能休息好?我得多没心没肺的,才能眼瞧着你在外面受苦,自己却傻乎乎的睡觉啊。我也不睡了,咱们就在这坐着吧。” 段阳冷峻的面上浮现一丝笑容,“柔儿不用担心我,一两晚不睡与我没有任何影响。你听话,早些歇息吧,明日还不知是什么情形。” 叶柔儿还想说点什么,段阳已经迈步走了出去。 叶柔儿无奈 的叹气,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她真的不能安心在屋里睡觉。 她刚走出去,就见一个差官引着几个人进了院子,中间一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白衫在月光下隐隐发光,正是慕容锦。 “公子!你怎么来了?”叶柔儿惊喜的叫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了他身边,明眸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我担心你,过来看看,你可吃了晚饭?”慕容锦上下的打量了她两眼,见她好好的一根毫毛也没有少,心中才安心不少。 “吃过了,我在这里好好的,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慕容锦点点头,又看向那边的段阳,抱拳问候道:“段先生。” 段阳点点头,也走了过来,问道:“这里的情况公子可都了解了?不知公子有何见解?” 慕容锦赏了那个带路的差人一块碎银子,又让侍卫站在门口守着,这才让叶柔儿把他推进了房中,认真的与段阳讨论起现在的情况。 段阳怀疑慕容锦,慕容锦怀疑段阳,两人彼此怀疑着,试探着对方的反应,让一旁的叶柔儿感觉非常的好笑。 “好了,你们俩,就别再互相试探了。这事肯定不是段大叔做的,我可以保证!”叶柔儿对慕容锦说到,然后又转头对段阳说:“这事也肯定不是他做的,他根本就不同意对付李大人,而且也没有时间,我相信他,段大叔我跟你打包票,不是他。” 段阳与慕容锦彼此对视,然后各自无语的避开了目光。 “依我看,这人肯定是被公子你们家那谁谁谁的人给劫走了!”叶柔儿抱着臂,信誓旦旦的说到,“就是上次在茶楼杀人的那伙人,他们的武功高强,只有他们有那么大的胆子,既然敢刺杀你,那自然也敢绑架钦差。肯定是有人害怕李大人跟你结成统一阵线,所以就先下手为强。而且也只有他们那样的身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给劫走,除此之外,这小小的峦城还有谁敢找钦差的麻烦呢?” 慕容锦和段阳同时看着叶柔儿,心中同时想到——敢找钦差麻烦的,还有你叶柔儿。 可是她虽然敢,却没有那个手段。 两人都笑了下,然后将叶柔儿从嫌疑人的名单上给划掉了。 而且,叶柔儿所怀疑的对象,确实非常的可疑,他们既有手段,也有动手的理由。 第167章 蝗虫来了 慕容锦不宜在县衙停留太久,他见叶柔儿和段阳无事,又讨论了一下现在的形势,将怀疑的首要嫌疑人定在了他家中不安分的那几房人身上之后,也就打算回去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他还是将身边的侍卫留了两个给叶柔儿。 叶柔儿大喜,有了这两个侍卫在外站岗,段阳就可以回房中睡觉去了,叶柔儿要进入异空间就方便了许多。 “好,就听你的,有事一定要大声呼叫。”段阳也没再坚持,难得叶柔儿对他一片孝心,不忍他熬夜守卫,他也就去休息了。 夜色浓重,月华清亮,叶柔儿侧耳听着更鼓声,终于过了子时,到了第二日的凌晨。 她扒着窗子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四下里黑漆漆一片,偶有虫鸣啾啾,侍卫远远的守着,全副武装的身上,甲胄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晕。 叶柔儿缩回身子,摩擦着腕子上的珠串,转瞬又来到了异空间之内。 李运饿的头昏眼花,又久等叶柔儿不见,困乏饥饿的堆在椅子上,就快昏死过去了。 叶柔儿换了慕容锦为她准备的一身裙装,踏着月色清辉而来,身姿婀娜,裙裾飘摇,真有几分仙气。 只可以李运饿晕了,正闭着眼根本没看见。叶柔儿在他身前站了一会,李运才猛然惊醒看见眼前人,唬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李大人,这么久可想的明白了?”叶柔儿含笑询问,昏暗之中一双眸子闪闪发亮,更显诡异神秘。 这……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仙? 李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瞪大眼睛想看清叶柔儿的面目,偏偏房中昏暗,叶柔儿又特意隐在阴影中,五官似拢着薄雾轻烟,根本看不分明。 “仙子,你可来了!快放我出去吧,仙子到底要让我做什么,我一定照办就是!”李运这时也不摆谱了,什么官威,什么文人风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一门心思只想把这姑娘笼络住了,先放他出去再说。 “哦?李大人真的这么想?你信了我是神农大帝座下的仙子?”叶柔儿在黑暗中呲牙一笑,一口小白牙也闪着冷光,更让李运心惊胆战。 这时代像叶柔儿牙口这么好的也少见,毕竟洁牙的细盐在民间也不普及。叶柔儿也是依仗着原身的年 纪小,刚换过牙不久,她穿越过来之后破费了一番功夫仔细的保养了一口瓷白的小牙,因为她爱笑嘛,笑起来一口参差不齐的黄板牙那是多么的煞风景。 “信了信了,不敢瞒骗仙子!”李运长身一揖,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 叶柔儿却围着他转了一圈,神态悠闲,淡定自若,更让李运觉得她胸有成竹。叶柔儿轻声笑问到:“李大人可觉得腹中饥饿?不知有什么想吃的?” 李运吞咽了下口水,他确实饿,脑中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一只烤的焦黄酥嫩的烤鸡…… 呼的一阵青烟,神仙桌上蹦出衣物,焦香扑鼻,不正是一只烤鸡! 李运惊骇,但因为早前已经见识过了神仙桌的本事,所以这时倒也并没有初时的惊慌。 不过早前是叶柔儿做主变出的东西,所以李运还想着这是她事先做好的套,但此时变出的却是他心中所想之物,这就不可能是叶柔儿提前预备下的,所以这只烤鸡比起之前叶柔儿变出的那杯热巧克力,还让李运咋舌。 看来这桌子真的是宝物啊!李运眼红不已。 但想到之前他怎么冥想也没用,心中又很遗憾。再好的宝贝用不了也白搭,只有这姑娘来了才能用,所以,她真是仙子吧? 李运眼馋的看着桌上的烤鸡吞咽口水。 叶柔儿一笑,“李大人不必拘谨,这是神农大帝赏赐给你的,一场造化,李大人可不要辜负了。” 李运闻言,也不再计较,赶紧掰了个鸡腿咬了一口。 嗯……这辈子他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鸡啊,那可真是外焦里嫩,咬一口唇齿留香啊! “仙子也请食用……”李运让了让叶柔儿。 叶柔儿摆了摆手,“李大人不必客气,这是你的造化,未得大帝恩赐,婢子也不敢擅越。” 李运胡乱塞了两口,觉得那阵饥饿劲过去了,这才摆正了姿态,慢声细语的问叶柔儿道:“仙子将我带到这里,到底是什么机缘啊?” 叶柔儿唬了他这一会,也该进入到正题了。 “李大人,你可知人间干旱,蝗虫四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运一愣,他想了千个万个理由,但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要跟他说灾荒的事。“为了什么?在下愚钝,还请仙 子明示。” 于是叶柔儿便编造了一个神农大帝座下仙子不小心打翻了灯盏,天火炙烤,致使今春人间大旱的神话故事。 “竟有这样的事!”李运愕然。他虽未必相信叶柔儿是仙女,但也觉得她身份颇为神秘,恐怕鬼啊怪啊的是跑不了的了。 “李大人也知,天上才一刻,人见已千年,等发觉这灯盏倒了,人间早已蝗灾兴起,不可回天了。神农大帝可怜人间百姓生活不易,为免百姓涂炭,特命人托梦给慕容锦公子,令他引导抢粮之事。却不想,这慕容锦行事颇为拖沓,竟久久不能将大帝的旨意传达下去。大帝看李大人乃是一个能臣,这才命本仙子来与李大人一叙,让李大人回去之后马上带人抢粮,或可立下大功一件,救无数百姓的性命,乃是大大的功德。” 叶柔儿说完,李运久久的没有出声。他在想,这慕容锦提议抢收粮食原来是本神仙托梦了吗?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李大人,可是还有什么疑虑?大帝允诺,若李大人日内将大帝旨意传下去,则会赏给李大人两盏天冰玉盏,用此物饮水,可延年益寿,百毒不侵。”叶柔儿继续诱惑到。 “天冰玉盏?” 叶柔儿蹲下捡起了一块碎玻璃,“这就是天冰玉。” 李运顿悟,他就说嘛,这样晶莹通透的宝玉,肯定不是人间之物。 有那两只天冰玉盏最引诱,李运的心思终于活络了。 “好,我就听仙子一言,回去之后马上命人抢粮,还请仙子在大帝面前多多替我美言。” 叶柔儿心中欢喜,却憋着不敢笑,故作清高姿态又说到:“李大人一言九鼎,可不要糊弄本仙子,他日若发现大人没有依照今日誓言,恐怕大帝也要发怒降罪。” “不敢不敢……”李运忙道。 “另外,我附身在人间一个女孩的身上,这事乃是秘密,你回去之后且不可大肆声张。” 李运赶紧并了四指发誓道:“今日之事我若泄露半句,定叫我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叶柔儿也不怕他回去之后瞎说,今日之事太过奇特,李运肯定一时转不过来弯的,不敢造次。而只要将眼前的事糊弄过去了,后面叶柔儿有的是别的招数来应付他,大不了再将 他给抓到这空间里来拘着,三五次之后总能让李运怕了。 “好,你且闭了眼,我这就带你出去。记得,千万不要睁眼,莫要惹怒了满天神佛,治你个不敬之罪。” 李运忙闭上了眼睛,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轻,忽悠的一下。 他也不敢睁眼,多了好半天见仍无动静,便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仙子,什么时候带我出去啊?” 他还当自己在异空间里,那知道已经到了外面。久久不见回音,李运才犹豫的动了动眼皮,挤出一条缝。 叶柔儿捉着李运的衣袖,搓动珠子,一瞬之后回到了外面。 只不过叶柔儿回到的是她离开的地方,曹御安排她睡觉的那个房间。 而李运回到的是他失踪的地方,当初小院外停着马车的地方。 “什么人!”正在衙门里四处巡逻的差官很快发现了傻呆呆站在路中间的李运,呼喝着跑了过来。 李运听见声音才敢完全的睁开眼睛,却见四周黑漆漆,他隐约认出似乎是当时他被掳走的地方,而那个掳走他的姑娘还是仙子的,还哪有踪影? “李大人!是李大人!”差官跑了过来,惊异的发现无故失踪的李运又无故出现了,一时又惊又喜的叫喊了起来。 没用片刻,县衙里灯火通明,曹御衣冠不整的匆匆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吴毅,连带着听见信的段阳也赶了过来。 至于叶柔儿,她本就是跟着段阳的一介布衣,这样的事还轮不到她靠前,她自然是留在房中等消息。 “快,快让人发布告示,天亮了马上抢粮秋收!”李运醒悟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命人去写告示,让惊慌奔过来的众人都是一愣,都以为他疯了。 “李大人……”曹御一脸惨白的上下看着李运,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了。 李运怒了,吼道:“还不快去!来人,给禹州知府送信,八百里加急,让全禹州都行动起来,一刻也不许耽搁!谁敢阻挠,杀无赦!” 不许旁人询问他是如何失踪的,失踪期间又发生了什么,李运只是以雷霆手段发布了抢粮秋收的告示,一夜之间传遍了禹州的大小乡镇。 有那不愿意配合的,李运找了几个带头挑刺的将人家全家老小都给下了监牢,家中 二十岁以上男丁都狠狠的打了一通板子。 这么惩治了两三家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忤逆钦差大人的旨意,乖乖的将还没有成熟的粮食都给收割了。 百姓们一边收粮,一边叹气心疼,但想到那位李大人的严苛手段,也只能咬牙忍了,毕竟比起损失的粮食,还是小命更重要。 李运又调集了禹州驻扎的兵勇来帮忙抢收,有那故意磨磨蹭蹭的,就让兵勇一哄而上将他们地里的粮食给割了充公。 一时间人人胆战心惊,再也没人敢懈怠磨蹭。 寅时起,亥时歇,经过了六天不分昼夜的抢收,禹州境内的粮食终于被收的差不多了。 这一日,夕阳西下,割完了最后的一簇秧苗,老农抬起汗津津的脸孔,冲着夕阳擦了擦汗,又回头看了看尚堆积着没来的急放入谷仓的粮食,沉重的叹了口气。 这一收,可损失了至少三成啊,老农感到非常的心疼。这上边派下来的钦差大臣是不是疯了,这么逼着他们将没熟的粮食就给割了,简直就是瞎胡闹。 老农捶了捶劳累酸疼的腰,走到了地头想歇歇气,眼瞧着南边天际飞过来一片乌云,看样子今晚或者明天是要下雨啊。 可是南天那片乌云看着有些奇怪,老农不免多看两眼。 这会也没有风,怎么那云飘得这么快呢?遮天蔽日的,好像没用多久已经把半个天空都遮住了。 老农还在愣愣的看着那片黑云,听见远处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声音鬼哭狼嚎的喊了一声——蝗虫! 蝗虫来了! 黑云攒动,铺天盖地的蝗虫席卷而来,来势比最倾盆的暴雨还要凶猛,战场上最为恐怖的箭雨也没有如此密集,顷刻之间,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足有一扎长,长相凶残恐怖的节肢动物,噼里啪啦的落在田间地头,也落在农户们的身上,带着倒刺的坚硬后足刮伤了人类脆弱的肌肤,翅膀震动,嗡鸣声响彻田地,犹如凄风夜雨里的鬼嚎。 一时间,四野便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虫毯,密密麻麻,让人头晕目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尖叫着,抱头逃窜。没用多一会,那些还没收割的稻苗就被蝗虫席卷一空,而收割了还没来得及放入粮仓的稻穗也难以幸免,被啃食了个干净。 第168章 不能回去 蝗虫过境,片草不留,更有那凶猛的,将躲避不及的人畜都给咬的遍体鳞伤。 呆在家中的妇孺都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猛然袭来的黑云就像是鬼故事里的妖风,仿佛要把天地间的一切都吞噬掉。有人张着嘴巴忘记了哭泣,等到那蝗虫落在了身上,才猛然醒悟过来,嗷的一声哭嚎了起来。 哭声一片片接连响起,顿时遍地哀鸿,喊叫声惊天动地。 “放鸡鸭,鸣锣埋土!”不知谁谁喊了一声,然后当当当的敲响了锣鼓。 这喊声和锣声好像一声惊雷,将痴傻呆愣中的人们惊醒,在极度的震惊恐惧之后,终于想起了一整个春天县衙都在宣讲的灭蝗之法。 于是家家户户都开了鸡笼,鸡鸭鸟禽振翅齐飞,追着蝗虫捕杀啄食。 更多的锣鼓被敲响,蝗虫受惊,振翅跳跃着想要逃避噪音的干扰,却落入了田地边早挖下的深坑,然后被泥土掩埋在坑中。 无数的口袋在空中挥舞着,将半空中的蝗虫给兜在布袋里,然后被砸成了泥屑。 火把也被点了起来,将蝗虫朝预定的方向驱赶着,然后蝗虫被聚拢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久久不散。 发生在禹州境内最南向家镇的灾情立即被传回了禹州城。钦差大人李运早已从峦城离开,赶到了禹州城坐镇。 若说前几日他还对这抢收粮食抱着一丝怀疑的话,那现在他心中可就只剩下一句万幸万幸了! 灾情凶猛,李运听了也是脸色煞白,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他坐在太师椅上仍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神仙,真的是神仙啊! “快,赶紧传令下去,让各地做好准备,蝗灾马上就到!”李运的声音都发颤了,他真的从来没又想到,蝗虫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厉害,原来书中所写赤地千里并不是夸张之说。 他现在真是庆幸,亏了有神仙保佑他啊,这是祖上积了德。 本来耽搁了六七天的时间,粮食抢收的差不多了,蝗虫还半点影子看不见,李运都有点后悔自己被戏耍了,整日的担心禹州粮食减产的事会变成他的罪过,昨天夜里没人的时候还偷偷骂过什么妖女害人。 没想到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就突发变故,蝗潮就来袭了。 这一下,他的腰杆一下就挺直了! 看看,还是他钦差大人李运能预判天机,时间算的刚刚好,刚收完粮食就来了蝗虫,这一下,看谁还敢不服! 等他日班师回朝,圣上一定会大大的嘉奖他,这可真是天降红雨,祖坟冒青烟啊,哈哈…… 不过一切还都得感谢仙女的提点。 趁着没人,李运赶紧暗自祷告了两句,脸上的苍白忧虑也已经消散,变得红光满面。 一时间,李运心里转了七八十个弯,踌躇满志的想象着他日自己风光无限的景象,美的都不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 峦城,慕容锦也已经接到了消息。 比起李运的暗自庆幸,慕容锦则更多的是忧心。虽然说粮食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但是毕竟还没有全收完。而且蝗虫过境,无论是叶子还是杆茎全不放过,地里剩了半截的稻苗,本来是可以二次抽穗的,现在也被蝗虫给啃了个干净,恐怕对来年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这时代可没有种子公司,所有的粮种全靠农户自留,此时收割的粮食还没有成熟自然不能作为来年的种子使用,而本来指望的二茬粮食,现在也被蝗虫啃食了干净,这让慕容锦如何能不忧心。 而且蝗虫来势如此凶猛,如果不全力消灭,用不了多少时间蝗虫就会飞过禹州,朝北面各州府而去,形势根本不容乐观。 想到这里慕容锦重重的叹了口气,蝗虫大军还没有抵达峦城,外面看着风平浪静,但总觉得这样的平静之下隐藏着无限的危机。 一双温柔的小手抚上他的眉心,轻轻的替他舒展了眉头,“怎么又皱眉?像个小老头了。别担心,灾报上不是说向家镇已经组织人手全力灭蝗了嘛?蝗潮来的突然,他们没有准备才会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现在消息已经传了下去,各地都严阵以待,灭蝗的效果肯定要比向家镇强上许多的。你别在担心了,事已至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做的咱们都已经做了。” 慕容锦轻轻一笑,果然觉得宽心不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确实,他能做的,这一春天已经全做了,这时再忧心也不可能让事态更好。 “说起来,这下钦差大人该不会再害怕提早收割的事了吧?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正在笑的合不拢嘴,盘算着将来回去皇上要如何赏赐他呢?” 听出她话中的促狭之意,慕容锦也是笑了起来,在她手上捏了捏,“你竟敢随意拿钦差大人开玩笑,小心他把你抓去杀头。” 叶柔儿哈哈笑,“开个玩笑算什么,别的我也不是不敢……” 慕容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及时制止她道:“那事,切不可再提。” 那事,指的是叶柔儿想要绑架李运的事。慕容锦和段阳都以为那只是叶柔儿脑中的想法而已,没人知道,叶柔儿已经干过了。 李运被叶柔儿从异空间放出来之后,果然如同他答应叶柔儿的那样,绝口不提大半日的时间他去了哪里。他的身份高,他不追究,别人自然就不敢再问。而且接下来李运就雷厉风行的开始安排抢粮的事,被人也就更没有机会去追查当日的事了。 慕容锦也想不通,为何李运失踪过一回之后,忽然就强势主张要抢粮了。但这毕竟是他本来的计划,现在不用他费口舌就解决了,慕容锦自然高兴。至于这背后的原因,他一时想不明白,追查了一阵也查不出个究竟来,便放下了。 叶柔儿笑着点了点头,“你放 心,我肯定不会跟人说的,我又不傻。” “你啊,我就是怕你太精了。”慕容锦无奈的瞧着她,“毕竟隔墙有耳,万事还是要小心。” 叶柔儿知道他这是在关心她,甜蜜的点点头,几绺不听话的青丝便从鬓边散落下来,擦着她的脸蛋随风轻轻飘荡着。 慕容锦抬手将那几绺青丝别在她的耳后,指间在她脸颊上流连了片刻,触感细腻润滑,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令人爱不释手。 脸皮厚如叶柔儿也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了。她又不是绝色美人,可怎么总是能然慕容锦看痴了呢?有时候就连叶柔儿自己也想不明白,慕容锦到底爱她哪一点。 还是说果然爱情都是盲目的?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滑啊?”叶柔儿被他碰的有点痒,嬉笑着缩了脖子。 能养出这样的肤质,才不枉费她每天小山一样的用着美白嫩肤的药材,什么山药薏米,茯苓白术的,在加上一天两碗羊奶,一杯蜂蜜水,她的皮肤要是不好才奇怪呢。 慕容锦诚实点头,“只是觉得你变得很快,好像一天便是一个样了,人都说女大十八变,我怕我会认不出你来……” “怎么会?天天见的,哪会忘掉啊?”叶柔儿笑嘻嘻的看着他,却见他的眼中藏着一点愁绪,有些微怔。“怎么了?” 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慕容锦漆黑的眸中笑意微敛,缓缓开口道:“等过些天,这里的灾情稳定了,我想回京城一趟,这一次想要做些实事,恐怕就没有那么快回来。” 叶柔儿大惊,圆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慌张的望着他,怎么她从来没听慕容锦提过这件事? “什么时候走?”几乎是颤抖着,她好不容易才问出这几个字。 他们才在一起多久?短短的两个月而已,怎么就要分离了呢? 叶柔儿知道这时候她应该镇静的听慕容锦说话,他要回京城做的是大事,她应该支持,而不应该像个裹脚布一样的缠着他,阻碍他。 所谓温柔乡英雄冢,慕容锦这样英伟的男儿自当闯一片天地,她怎能将他困在儿女私情里。 可是心中就是哀伤,一瞬间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叶柔儿可怜兮兮的看着慕容锦,说不出的委屈。 “瞧瞧,不过就是一说,你就要哭了,让我怎么能放心的走?” 晶莹的泪珠在睫毛上一颤,咕噜噜的滚落,慕容锦几乎能听见那滴泪落在地上的滴答声。 叶柔儿猛的冲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呢喃道:“先别说,今天先别说,我不想听。” 她不想听,只当不听便不知道,这消息与她真是一个惊天巨雷。她还没有变成庆国第一有钱的人,她还有很多新鲜的想法没有跟慕容锦分享,她还没来的及让他知道她有多爱他,她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恋爱的甜蜜,怎么他就要走了呢?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紧紧的搂着 慕容锦的脖子,感觉他的手臂收拢,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叶柔儿心尖一颤,猛然想到他的腿,对,他的腿还没有治好,他怎么能回京城去呢?那不是羊入虎口,等着被人拿捏嘛! “你不能回去!”她抬起头,郑重的凝望着慕容锦深泓一样的双眸。 她的脸色是如此的郑重深沉,让慕容锦一滞。他知道叶柔儿虽然会为了他的离开而掉眼泪,但她绝不是不明大义的痴缠小女儿,怎会如此坚决的阻止他回京的决定呢? 她一定有别的原因。 “为何不能回去?” 叶柔儿稚嫩的脸上浮现一抹忧色,沾了泪的睫毛还是湿漉漉的,更显得明眸清澈,灵动异常。 “因为你的腿,你的毒,还没有解!” 慕容锦怔怔的看着她,眉心又凝了起来,过了好半响才叹了口气,无奈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叶柔儿点头,审视着他的神色,见他略微黯然,却也没什么异色,才稍稍放了心,在他身前蹲了下来,抬起脸来看着他。 “本来我也以为你是伤了腿的,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我只当你是贵人,自然要娇贵些,所以才多耽误了一些时间。可是后来……段大叔告诉我,说你并不是伤了腿,而是中了毒。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 慕容锦有些落寞无奈道:“原来是从段先生那知道的,那你自然也知道了我家中的事?” 那样诡异阴沉的内府争斗,暗藏着无限的腌渍阴谋,慕容锦真的很不想让叶柔儿听闻,真怕她被吓着。依他看来,叶柔儿的聪敏都在外处,于这种阴暗的争斗很不适应,她就算呆在峦城的慕容府里都觉得憋闷,更不用说京城那座真正的淮安王府了。 叶柔儿点点头,“我都知道,所以我也明白你身处的险境。你本无意与他们争夺,这时何苦回去让人生疑?他们能对你下毒第一次,自然也能下第二次!我听说……”叶柔儿眼中忧虑一闪,下面的话就不太敢说了。 “听说什么?是不是我爹的事?” 慕容锦心中一疼,想起有缘为父子却不得见的父亲,饶是再如何修身养性,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心中的沉痛和愤怒也几乎要压制不住,喷薄而出。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清冽的眼眸微微泛红。 叶柔儿握住他的手,心疼的也红了眼圈,原来他都知道,他知道他爹是被人用毒害死的。那他是如何能隐忍装作不知的?杀父之仇不得报,他心中该是如何的痛苦愧疚。 在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怎样深沉的心思,叶柔儿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可是她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这人心中藏着什么,她都愿意陪在他身边。 “你别这样。都是我,是我不该提起这事。”她轻声抚慰着,一点一点掰开 他的拳头,将自己的手掌塞了进去,“你为何要这么憋着,一个人憋着,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过了好半天,慕容锦的沉郁之色才慢慢的散了,握着叶柔儿的手也慢慢的卸了力。他静静的看着蹲在他身前的少女,她的脸蛋还那么稚嫩,身量还那么纤细,又怎能承受他心中深藏的秘密。 他总在想,他之所以喜欢叶柔儿,选择叶柔儿,也是受了那些阴谋诡计的影响,怕了有人会在他卧榻之上耍阴谋。他本能的厌憎那些盘根错节的裙带关系,厌憎大宅门里教养出来的心机深沉的女子,一想到下半辈子每时每刻都要被自己枕边人算计,他就觉得不寒而栗,觉得这一辈子都干干净净,当个六根清净的和尚才好。 直到他遇见叶柔儿,那么聪明,那么剔透,也那么单纯。 论容貌气质她真的并不出色,可就是那份难得的天真烂漫,让慕容锦卸下了心防。 尤其是经过了茶楼的事,慕容锦发现段阳和叶柔儿的关系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段阳没把叶柔儿当成主子听命行事,他们与西王府的虽然有些关系,但很显然他们非但不想利用,还在刻意的回避。 段阳不肯为了叶柔儿帮他,那么今后他自然也不用为了叶柔儿而屈从别人的差遣,这样一撇干净,一切都明着来的行事风格,真是令人畅快。 “弄疼你了吧?”慕容锦握着她的手,小心的摸了摸,方才无意识之间他手中用上了力气,叶柔儿的手掌被他捏的青紫一片。 他是知道自己的手劲的,这样的伤就算没伤到骨头,也是痛入心扉的。“快找个大夫来看看,别伤到了骨头,抹些药膏。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叶柔儿温和一笑,甩了甩手,确实疼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没事的,不用在意。” 慕容锦还是让人去请了大夫,又拉着她坐下,正经的对她说道:“你为我好,我自然知道。可是你还小,不懂王府里的那些事,我也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我知道你担心,可是这些事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多问,这些事说到底只能我自己办,你也帮不了我。我怕会吓着你,所以才一直没有跟你说。” “我知道的,我没有怪你瞒着我的意思。可是我不是那养在深闺里的娇花,我胆子很大的,我也许并不想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你应该放心把身上的胆子分给我一些,我能帮你的。”叶柔儿很想告诉他,她并不是十五岁,她不是小孩子了,那些阴谋诡计,家斗还是宅斗的,她往日不上心是因为不敢兴趣,并不代表她不懂。 她好歹是个后世穿越而来的灵魂,接收了后世庞杂的信息,又早早的踏入社会自力更生,她自有一套出事之法,心计谋略未见得就比慕容锦差。 她不是解语花,供他闲时逗弄。她其实是女诸葛,可以随他征战沙场。 第169章 毒发 叶柔儿的手最后还是受了伤,被大夫抹上了药膏,又用细棉纱仔细的包了起来,一只小手包成了个馒头样。 慕容锦非常的愧疚。 叶柔儿却没什么在意的,不过就是青紫了一点,都是慕容锦太计较,才会包的那么夸张。 “不过,我正好可以借着机会偷懒个几天呢。也算是惩罚你了,不给你做好吃的了!”叶柔儿笑嘻嘻的挥舞了一下‘小白馒头’,就势又说道:“要是真觉得抱歉,那你就答应我,暂时先不要回京城啊?” 他眼中的愧疚之色便更加的浓了,强颜笑了一下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暂时不回去。等这边的事完了,我再考虑。” 其实他本来也没有说马上就回京城,所以如此答应叶柔儿,也不算是哄骗。 叶柔儿又哪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但她方才那一说不过就是为了让他心里好受点,也没想着这样便能将他劝下,只假装听了他的话很高兴,飞快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慕容锦的脸就红了,有些不自在的调转了目光。 最近他总是避免与叶柔儿有太过亲近的举动,因为他发现自己会产生一些难以抑制的冲动,尽管很想将她抱在怀中温存,但他还是忍着,顶多是拉着她的手,捏一捏,揉搓两下过过瘾。 可是叶柔儿好像全然感觉不到他的刻意小心,时不时的就会跑过来挑唆他一下,当他心痒难耐的时候,她自己却无辜的眨着大眼睛,一派天真活泼,真让人拿她没有办法。 她舍不得他回京城去,他又如何舍得与她分开呢? 叶柔儿真是每天都在变化着,他真不知道一旦离开,将会错过多少精彩。 叶柔儿回到家中,玉容看见她包扎起来的手吓了一跳,抓着她上下左右的检查了好半天。 叶柔儿解释,说搬桌子的时候不小心被挤了一下,没大事,就是有些青紫而已。 还是将玉容给心疼的眼泪汪汪的。 她如今在家中当个闲散太太,越发的多愁善感了。“店里不是有那么多伙计吗,哪用得着你一个东家去搬东西,你是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不行,明日我要到你的店里去看看,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一个女孩儿,不听你的差使啊?” “哎呀,娘,你想多了。我是东家,他们是活计,他们敢不听话我早将他们辞退了,店小二还不好找吗?我何苦惯着他们。我真没被人欺负。是我自个不小心,怪不得别人。娘,你就好好的在家歇着,要是有空也可以去串串门子,大小姐前些日子不是还想叫你进去说话呢……” 叶柔儿光顾着劝解玉容了,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是慕容锦有一天说起来,李妱华觉得在府中有些烦闷,想让玉容进府去陪陪她。 “大小姐什么时候说让我进府去了,柔儿你怎么知道?”玉容果然抓住这话追问了起来。 “啊……就是前两 天,那府里的人在街上碰见我说的,我那店铺不是离他们府上不远嘛,也经常能看见府里的人。”叶柔儿眼珠一转就编了个谎给遮掩了过去。 他们从慕容府上搬了出来,玉容是不允许叶柔儿再见慕容锦的,她以为两人已经断了。 “府里的人?是谁啊?内宅的丫鬟婆子都是不能出门的,外宅的人又怎么知道夫人想我,柔儿,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娘?” 叶柔儿赶忙否认,“没有,娘你想哪去了!就是二门上的冯妈妈,云桃她娘,云桃现在也调到了夫人跟前伺候,所以她才知道夫人那边的信。二门上的婆子也偶尔能出门的。” 玉容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叶柔儿嘿嘿一笑,凑过来抱着玉容的腰,将脑袋靠在她怀中撒娇。 “娘,我的手好疼,你给我吹吹……” “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玉容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冲着那只包裹严实的小手吹了又吹。 “娘,我听说南边起蝗虫了,蝗虫还啃了人,这几天咱们也都小心一点吧,要是见到南边有乌云飘过来,就赶紧把门窗都紧闭了,可千万别让虫子进了屋,把小虎给咬着。我弟弟胖墩墩的跟个大包子似的,那蝗虫肯定眼馋!”叶柔儿靠在玉容的怀中,又想到从南边传回来的灾情,便朝玉容嘱咐着。 如今他们住的这个园子,花草树木茂盛,一旦蝗虫来了,他们这个园子肯定是避不过去的。 这园子里人又少,白天只有玉容带着小虎,加上乔真和二丫两个孩子,再有就是两个粗使的婆子和大门上两个护院,要是蝗虫真来了,这么大个院子光凭这么几个人,那肯定是应付不过来的。 所以叶柔儿必须要提前做好安排。第二天就把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叫到了一处,认真的嘱咐了一遍蝗虫来袭的注意事项。并不顾众人奇怪的眼神,强拉着大伙一起做了两次演习。又从外面买了一群鸡鸭鹅,散养在了草木茂盛的花园里,这才算是稍稍的放了心。 安顿好他们家里的事,叶柔儿又想到慕容锦府上应该也做一次蝗虫来袭的演习才好,他们府里人虽然不少,但都没遇上过这么大规模的蝗灾,一时也难免会慌张,所以这提前的演练真是必须的。 叶柔儿把这个点子对慕容锦一说,慕容锦也竖起拇指称赞她想的周到。又推而广之,觉得这城中各家都应该做一番演练才好。 这一春天,慕容锦一直在乡间推广灭蝗之法,倒是疏忽了城镇中的百姓。蝗虫来了可不管你是农户还是贵人,一样会扑棱着翅膀落在你的身上,那些个贵妇小姐们要是见了那铺天盖地的蝗虫,还不给吓晕死过去啊。 时间紧迫,这个演练必须马上进行。而能组织这么大规模行动的,那自然还是要县衙牵头,发布告示,广而告之。 所以慕容锦片刻没有耽误的就去找曹御了。 曹御也已经接到了钦差李运发下来的公文,知道南边蝗虫着实厉害,也正在庆幸峦城有慕容锦率先行动,这才保住了七成的粮产。他心中早将慕容锦当成了个未卜先知的活神仙,这时见了慕容锦,自然是礼遇有加有求必应。 于是峦城县衙连夜发布了公文告示,一是科普了蝗虫来袭时的应对之法,二是要求百姓明日午时,鸣锣为号,进行一次灭蝗的预演。 告示贴在了峦城的大街小巷,名门望族家里还单独派人去做了通知,可谓准备周全。 第二日午时,锣声震天响,全城的百姓按照之前告示讲述的那样,进行了规避,预演了一下灭蝗的各种方法。 各家有条不紊,进退得当,收效非常大,慕容锦感到相当的满意。 可是这满意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天傍晚,峦城南山顶,黑云压境,蝗虫大潮终于到了峦城境内。 面对蝗虫这种丑陋的虫子,又有铺天盖地的数量,即便提前做了心理建设,真到实际面对的时候,人类的心中还是会忍不住的发颤。城中的妇孺比乡野村姑不知道娇气多少倍,好多人在看见这虫子的第一眼就吓得晕死了过去。剩下的即便没有晕倒,也是呆若木鸡失了行动力。 好在刚刚演习过,人们到底是反应快了很多,一时间城里城外锣鼓声响成一片,做了一整个春天的准备,这轰轰烈烈的灭蝗行动,直到此时才终于展开了。 蝗虫从南边飞过来的时候,恰巧叶柔儿正在妙香阁二楼依窗眺望,所以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那片可疑的黑云,这锣声便是从妙香阁里第一个传了出去的。 叶柔儿一边命人敲锣示警,一边喊着关闭门窗。铺子里尚有几个看书下棋的客人,他们急着想要回家去,叶柔儿怕他们被蝗虫堵在半路上,又是好一通劝慰,让大家暂时在店里躲避,等这阵虫潮过去了再出门。 仍有不听劝的还是匆匆出了铺子回家去了,不过后来叶柔儿再见这人的时候,见他脸上多了一些狰狞的疤痕,想来就是那日在外面被蝗虫给围攻了。 叶柔儿躲在妙香阁里,外面震天的锣声也掩盖不住蝗虫落在各处的噼啪声,翅膀震动的嗡鸣声。 她心急如焚,不知道家中玉容带着孩子究竟如何了?慕容锦这时候还在县衙里没出来,他总不会不听劝的还要跑到外面去吧?还有段阳,乔琰,他们俩今天去了巡铺面,也不知找不找得到地方躲避…… 峦城到底是禹州境内准备最为充分的县城,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行动的质量都比别处强了不止一点半点,经过三天昼夜不停的绞杀,蝗虫被消灭了大半,再离开峦城往别处飞走的虫子,就比虫潮刚刚兴起之时少了许多,虽然还是灾祸,但已经势微,不足畏惧了。 蝗灾过后,百姓们才又打开了紧闭的门窗,走上了街头,人人脸 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警示的锣鼓声也变化了调子,变成了喜庆的丰收锣鼓。 百姓们自发的来到了县衙前,跪倒在地山呼着曹大人英明! 曹御激动的颤抖。 为官五年,他哪里受到过百姓这样的拥戴?他本来只是个胆小怕事碌碌无为的昏官,哪成想有一天百姓会如此厚爱他! 这真是老天爷显灵,给他送来了慕容锦这样一个贵人啊! 曹御涕泪纵横,噗通跪在慕容锦的面前,就差抱着他的腿哭嚎,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慕容锦了。 慕容锦对曹御这样的做派很是不喜。 但经过这些天的交往,他也看出来了,这人就是个窝囊没骨气的,要说坏心眼曹御并没有,但才干和担当那也是没有的。 这人要是利用好了,有人管着,倒也能干些事,比如说命他连夜发个告示之类的,他也做的挺好。就像个石碾子一样,只有用上力他才滚一滚,否则就只能死气沉沉的占着县令这么个窝。 要说县令也不是什么大官,但是掌管一县的人财物,却是有些实权的。 慕容锦看着曹御,心中就有了一些计划。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曹御虽然不才,但这样送上门来投奔他,也算是一份意外所得,他也不应该拒之门外,应该善加利用才是。 曹御没才干,在他身边安置一个有才干的辅佐着不就行了嘛,总比再收复一个七品县令要省事的多。 慕容锦打定了主意,对待曹御的态度又温和了几分,笑着将他搀扶了起来,亲切安抚了两句,又说一定将他的功劳回禀皇上,到时候大大的封赏他。 曹御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二次给慕容锦跪倒,又表了一通忠心。 慕容锦这才离开县衙回到了府中,这几日他也着实是疲累了,心里想着应该去见见叶柔儿,但回去后略作梳洗便乏的有些睁不开眼了。 他知道叶柔儿不是那种计较细节的女子,便派了一个小厮去妙香阁看看,给叶柔儿报个平安。 这厢他挨着枕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再睁眼,南窗外的日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娘怎么亲自过来了?”慕容锦一睁眼,便瞧见南窗下正捧着一卷经书在看的李妱华,正想翻身坐起来,只哪知才略将头离了玉枕,就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心里发慌,半分使不出力气来。 慕容锦闭上眼睛,深呼吸的好半天,才算是将那晕眩的感觉略压下去一些。他想可能是睡了太久又没有吃饭的缘故。 到了他这个年纪,大户人家讲究多,便是母子也要避嫌,等闲母亲是不进儿子的卧房的。所以李妱华这样在房中等他醒来,实在是令他有些惊异了。 李妱华听他说话,赶紧放下佛经,急急的走到他的床前,关切问道问道:“锦儿,你醒了?” 李妱华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看的慕容锦一愣。 “母亲为何难过?”慕 容锦问了一声,便瞧着李妱华的眼泪珠子扑簌簌的滚了下来。 慕容锦再看房中丫鬟婆子的脸色,却见各人都垂下了头,悲戚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妱华见他一脸无辜茫然,再也忍不住用帕子遮口,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的儿,到底是谁这般恨你,要对你用毒?” 慕容锦后来才知道,他这一觉可睡的时间长了些,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中间病况紧急,有几次都没了脉搏。 幸亏去年他中毒之后在这些事上多留了心眼,身边安置了一个貌不惊人但于用毒、解毒一事上颇有手段的随从,旁人都不知道那随从的本事,就连李妱华也当他是个不起眼的下人。 这事只有齐叔和苏苏才知道。可惜齐叔被慕容锦安排去了别的地方巡视产业,而苏苏那日跟慕容锦谈过之后,心情郁闷,称病整日里躲在房中不见人,这些天倒也没到慕容锦的身边伺候。 所以慕容锦毒发的第一时间,这个善用毒的随从并没有得到消息,也没能近慕容锦的身。 一直到了第三日,慕容锦还呆在屋子里不出来,这大夫流水一样的换,各种汤药都被送进了他的房中,这人才得了信,不顾人的阻拦,闯进了慕容锦的卧房。 这一看可不得了,去年冬天本来已经被压制住的毒性,这回不知怎的又发作了起来,而且来势凶猛,再用过去的方法都已经压制不住了。 使劲折腾了好一阵,这才算把慕容锦从鬼门关给救回了一条小命。 不过,如今他不止是腿不能动了,这全身从胸部以下,都没了知觉,瘫痪在床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慕容锦只醒了一刻,就又晕了过去。 李妱华一颗慈母心疼得肝肠寸断,她一直不知道慕容锦的腿是被人下毒才弄坏的,还以为他真是去年冬天回京的时候半路给摔了,虽然那时她也哭了好几日,觉得好端端一个儿子就成了个残废实在可惜,但他们到底是王侯贵族,整日里被人伺候着,就算是不良于行也没什么打紧。李妱华在佛前颂了几天经,又被人劝慰着,心里慢慢也就放下了。 如今猛然知道她的儿子是被人毒害的,又想起新婚不久就被人毒死的世子爷,真恨得心痛如绞,恨不能将那些恶人乱刀分尸,将其魂魄投入阿鼻地狱,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她也知道慕容锦中毒之事事关重大,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如今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是她自己的心腹,而苏苏再也顾不得羞愧,也赶到了慕容锦的病榻前伺候着。 且不说这府里的人围着慕容锦中毒之事如何心焦,外面的叶柔儿这已经七八天没有见到慕容锦了,当日他从县衙回来只派了个人来报信,她还可以理解慕容锦太劳累了,回去之后要陪伴母亲。可是这都又过了好几天了,怎么还不见他的人呢? 叶柔儿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第170章 不得见 叶柔儿站在妙香阁二楼的包间中,倚窗而立,眺望着不远处慕容府大门。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天,可是这已经又到了傍晚,那边府门却仍然不见任何熟悉的人影。不单单是慕容锦,连他身边贴身的几个护卫随从,也是半个不见。 但这一白天提着药箱的大夫她倒是看见了好几个,这分明就是府上有人病了。 会是谁呢?慕容锦,还是李妱华? 她心中焦急,有些等不下去了。 自从搬出了慕容府,她还从来没有再上门过,一是为了避嫌,二来也没什么必要,因为总是慕容锦主动来找她的。 这府上大门、侧门上守卫的小厮侍卫叶柔儿都是认识的,去年冬天她进府里卖蘑菇和五香粉大家早都熟悉了,更何况她还在这府上住过一阵子。但是叶柔儿他们如今已经从府里搬出来了,那再要进去,总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叶柔儿琢磨了一下就有了主意,亲手做了两盒糕点,准备从侧门进去,先去找伙房上的王管事,然后看情况再说。她在府里住了那么久,各处总还是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的。 本以为侧门上的人跟她都熟悉了,应该没人会拦着她,可哪知今天这侧门上守门的可不是什么小厮,而是换成了正经的侍卫,叶柔儿一敲门,就被拦在了门口。 “叶姑娘,不好意思,夫人吩咐闲外人一律不许进府。叶姑娘如果找王管事,可以去正门上通报,自然有人把王管事叫出来同你说话。” 守门的侍卫语气还算是温和,但态度却是很将坚决的。 叶柔儿有些愣住,又陪笑道:“高侍卫,我刚做了两盒果子,是夫人最爱吃的,我想送进去给夫人的。” 那侍卫姓高,跟叶柔儿也是认得的,往常叶柔儿陪着慕容锦出行的时候,这高侍卫也经常随行。 这时却忽然跟叶柔儿撇清了关系,让她越发觉得奇怪,更认 定这府里肯定是出事了。 高侍卫看了看她提着的食盒,略微有些为难,但李妱华吩咐下来,任何人非请勿入,他也不敢怠慢。 “叶姑娘,你看这是夫人吩咐下来的,咱们也是奉命办事,要不你将这食盒放下,我让人送进去给夫人。夫人要是想见你,自然会叫你进去回话,你稍等可好?” 叶柔儿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她本来想说这糕点是给李道明的,依李道明那爱吃的性子,若知道她来送果子,肯定会叫她进去的。 但是她要避嫌,一个小姑娘无缘无故向一个小少爷讨好,定会引人猜疑的。慕容锦倒未必会疑心他,但总有那喜欢嚼舌根的长舌妇,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糕点被送进了府中,叶柔儿忐忑的等着。 不一会就有小丫头跑到侧门来,赏了叶柔儿一个装了碎银子的小荷包,说是夫人赏给她的,谢谢她的果子。 但是没有要她进去的意思。 叶柔儿这心就冷了一半。 她又不死心的跟高侍卫套了半天话,一无所获,最后还引起了高侍卫的警惕,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叶柔儿没办法,这才悻悻的回去了。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被拦在这府门外,想要见一见慕容锦都这么的难。 原本以为两人之间那么亲密的距离一下子就被拉大了,让她再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可是她叶柔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想想去年冬天,她还只是一个卑微的卖蘑菇的小女孩,两眼一抹黑的,最后还不是被她进了慕容府,见到了慕容锦,还博得了他的喜爱嘛。 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遇见这么点挫折就打退堂鼓的。 叶柔儿左思右想,觉得李妱华不见她,但却一定会见玉容,所以这事还得回家去求玉容帮忙走一趟。 叶柔儿回到家中,斟酌着词句对玉容说道:“娘,我瞧着那边府里有些不大 对劲,这几天总有大夫进进出出的,我捉摸着是不是夫人前些天被蝗虫给吓病了?” “有这样的事?”玉容听闻也有些担忧,她对李妱华还是有很深的主仆感情的。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今天我给府上送了两盒新制的果子,没想到在小门上就被侍卫给拦了下来,不让我进去。娘,你说这事是不是很古怪?” 玉容便瞪了叶柔儿一眼,轻轻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好好的,你怎么又往他们府上去?” 叶柔儿疼的皱了眉头,又依偎在玉容身边讨好说到:“没有,娘你别误会,这不是最近几日咱们的糕点铺子要开业嘛,夫人跟公子对咱们有恩,我总要去打个招呼的。那果子是送给夫人的,又不是给别人的,娘,你放心,我知道避讳的。” 玉容又说教了几句,话题转来转去,又被叶柔儿给转到了她怀疑夫人生病的事上。 玉容扛不住叶柔儿的软磨硬泡,心中也确实担心李妱华的身体,第二日便梳妆打扮,递了帖子走大门正式的求见了李妱华。 没想到这样正式的求见,仍然被挡了下来,只说李妱华事忙,不想见客。 来给玉容回信的是付嬷嬷,最得李妱华信任的,除了给玉容回话还送了一匹布给她,说谢谢叶柔儿昨天的果子,夫人说等改日不忙了,再叫玉容去说话。 玉容也是悻悻而归。 而叶柔儿就站在妙香阁里,将那门前发生的事都收进了眼底,心中越发没了底。 她也怀疑过,是不是她跟慕容锦的私情被李妱华发现了,所以不让慕容锦来见她,还顺带着也恼了玉容,连玉容也不见。 可是这说不通的。 慕容锦虽然孝顺,但他向来独立,他的事李妱华就算是管也多是劝慰,而不可能将他监禁起来。慕容锦定然能找到机会给她送信的。而且若真是为了他们俩的私情,李妱华更应该把她叫到跟前去 ,说教一番才是,又怎么会不见她? 再看来往不绝得大夫,那定然是府里有人病了。 要是按叶柔儿自私的想法,她自然希望病的是李妱华,而慕容锦在事疾。 可是这解释不通啊,事疾再忙也不能连给她报信的时间都没有。 叶柔儿的心沉到了底,心中虽然不远相信,但也几乎肯定这必然是慕容锦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她简直快要急死了。这么一堵院墙就将她隔绝在外,一点消息也得不到,她真后悔从那府中搬出来。现在如果还在府里,她又何苦这么一筹莫展啊! 叶柔儿正愁得没办法的时候,忽然见那边府门前停下了一架马车,多日不见的齐真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抬了手将齐叔也扶了下去。 叶柔儿好似忽然看见了救星,急匆匆的下了楼,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了慕容府的大门口。 好在齐叔他们刚从外地回来,车上装了不少的东西,这时候正在门前卸货,所以被叶柔儿赶上了。 “柔儿,你这是怎么了?别急别急,慢慢说。”齐真眼尖,立刻看见了脸涨的通红的叶柔儿。 叶柔儿跑的太急,呼哧呼哧的喘气,一时话都说不明白了,把齐叔和齐真都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齐爷爷,小齐叔叔!”叶柔儿喘了好半天才算是顺过气来,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上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如果去参加奥运会,说不定都能跑过博尔特了。“我是有点事想同你们说,我准备新开一个铺子,想问问你们的意见呢。” 她没敢直说要进府去,只盼着齐叔听了她的话感兴趣,邀请她一起进去详谈,那她便顺理成章的能进府里去了。内院的人她认识的更多,到时候在便宜行事。 “哦?你那家妙香阁开的怎么样啊?不请我去坐坐?”齐叔走的时候妙香阁正在装修还没有营业,他对那店铺也挺好奇。 叶柔儿神色一僵,她不是要请齐叔去妙香阁里坐谈啊,她是想进府去啊。“齐爷爷,你刚从外面回来,舟车劳顿的,怎么敢再让您劳累。改日我备了好酒好菜再请您过去,我今天就是有点想法想跟您和小齐叔叔商量下,要不咱们进府去谈?” 齐叔面色有些为难,“今天怕是不太方便。我们刚回来,也要向夫人回禀,今个怕是没有时间听你的事了,不如明天你再来?” 叶柔儿一听,又要再等一天,她哪里还有耐心在等啊。“没事的,齐爷爷我也好些天没进去会我的小姐妹了,你去给夫人回禀,我去找我的小姐妹聊聊天,行吗?” 齐叔哈哈一笑,“那行,就这么办,走,跟我进去吧。” 齐叔是半路上得了李妱华的信,让他赶紧回来的。但李妱华怕会泄露秘密,信中什么也没写,所以齐叔急匆匆回来,却并不知道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把叶柔儿当自己人,所以也没觉得把她带进府里去有什么不妥。 可是叶柔儿搀扶着齐叔的胳膊走到了门口,却被侍卫面带笑容的拦下了。 “齐叔,夫人吩咐,这几日外人一律不准进府。您看,叶姑娘进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齐叔在府中的地位超然,侍卫对他的态度自然略有不同。 齐叔和齐真听侍卫这样说,也都是一愣。再想到李妱华的急召,表情就凝重了几分。 叶柔儿杵在门前,都快憋不住的掉眼泪了,这可怎么是好,怎么什么招数都用了,怎么就是不让她进去呢?这到底是在防着她什么啊! 齐叔有些为难,抱歉的看了看叶柔儿说到:“柔儿啊,你还是先回去,明日我定到妙香阁去,你放心。” 眼泪就在叶柔儿的眼圈中滚了一滚,生生的被她给憋了回去。她只能点点头,然后眼瞧着齐叔和齐真的身影消失在府门李,然后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走掉了。 第171章 偷偷进府 可是又过了一夜,第二日齐叔并未如约定那样到妙香阁来,叶柔儿白白准备了一桌好吃食。 不过齐叔还算讲究,特意派了人到妙香阁来通知了叶柔儿。叶柔儿失望焦急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又看着那一桌子的吃食觉得浪费,就全部放进了食盒,送到了慕容府的门口,说是她孝敬齐叔的。 食盒进了府,她却进不去。 叶柔儿叹着气,却见一个有些胖、穿的很鲜艳的婆子,领了一群十来岁的小丫头,摇摇摆摆的进了慕容府。 恩?怎么那人就能进去呢? 那个婆子叶柔儿有些印象,不就是当日到她家里去想劝着玉容让她嫁人冲喜的孙婆子吗? 她是个人牙子啊。 叶柔儿便想门口的侍卫打听起这孙婆子来了,既然是等闲一律不准进府,那这孙婆子又怎么能进去呢? 侍卫待叶柔儿很客气,就跟她解释,府里要买丫鬟,这孙婆子就是带了人去相看的。 叶柔儿心中一动,买丫鬟?府里主子少,李妱华和慕容锦都是个清淡的性子,这丫鬟只多不少,她在府里住了些日子,没觉得哪里缺人啊。这时候忽然要买丫鬟,恐怕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吧? 眼珠一转,她就有了打算。 这慕容府里的人嘴巴严得很她没法收买,可这人牙子就另说了,她们跟媒婆一样,最是走街串巷说八卦的,使点银子就能撬开她们的嘴。 叶柔儿便留了心,瞧着那婆子进去了一个多时辰,又领着那群小姑娘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样子这趟买卖是没能成功。 那婆子刚走到妙香阁的门前,就有个机灵的活计窜了出去,笑呵呵的拦住那婆子,将她请上了二楼。 “孙妈妈,真是好久不见,刚我瞧着想您,我一时还没敢认,瞧您最近这是越发的年轻了!”叶柔儿亲自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迎接孙妈妈,满脸带笑的对孙妈妈说着吉祥话。 孙妈妈瞧了她一眼,有些想不起她是谁了。 这也不怪孙妈妈,当初叶柔儿又瘦又小,跟个皮猴似的,谁也想不到这才大半年她就长高了这么多,人也变得精神漂亮了许多,这会又做了小书生的打扮,一点没有当初的模样了。 “哎呦,小姐说笑了,老婆子瞧着姐儿才是 好气色!”孙婆子虽然认不出叶柔儿来,但并不妨碍她说吉祥话,她是个惯会看人的,一眼就看出叶柔儿是女扮男装的,又瞧着她也算气派富贵,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姐,所以这脸上也笑出了褶子。 “孙妈妈快里边请。”叶柔儿将孙婆子让进了包间,自然不是她常跟慕容锦独处的那间。 房中早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孙妈妈一看就高兴了。 她这样的婆子走街串巷,也经常有贵人赏她酒水,求得无非就是她口中那点八卦,所以孙婆子一看这阵仗心里就明白了,这位小姐必然是要跟她打听事,于是便老实不谦虚的入了座。 “姐儿这么善待我老婆子,倒让老婆子有点心难安了,姐儿有话不妨直说,老婆子也是个爽利人。” 酒过三巡,孙婆子放下了筷子,笑呵呵的看着叶柔儿。 “孙妈妈,我看你刚从慕容府里出来,他们家可是要买丫头?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叶柔儿这才提起正题。 孙婆子眯着眼睛嘬了一口酒,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的说到:“他们家这买丫头的要求可奇怪了。姐儿打听这个做什么?” 叶柔儿便笑了笑,又拿出一个荷包来推到了孙婆子的面前,孙婆子接过去颠了颠,那份量很让她满意,足有十两了。 这才又笑逐颜开的凑近了叶柔儿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到:“他们家说要那刚来了癸水,但还没破身子的小丫头……” 叶柔儿一愣,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 孙婆子还在说着,“我好不容易挑了几个周正的丫头送进去,可谁知道还有那更奇怪的等着,他们把小姑娘的指头挑破了,每人都朝碗里滴了两滴血,神神秘秘的拿走鼓捣了半天,又来告诉我说他们一个都没看上,你说这可多气人!” 恩?还要验血这么神秘? 叶柔儿皱了皱眉,心中有个朦胧的念头一闪而过,却有些抓不住。 “我怎么琢磨着,他们这好像是要给少爷挑通房的丫头,这大户人家啊讲究就是多!” 叶柔儿朝孙妈妈笑了笑,什么挑通房丫头,这婆子也太会想了。她又问道:“那相看丫头的人是谁啊?是夫人还是他们家的少爷啊?” 孙妈妈哈哈笑道:“那哪能呢, 能派个管事婆子来就不错了。” 叶柔儿心中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主动给孙妈妈斟了一杯酒,笑道:“不瞒妈妈,其实我听说那府里的风景可好看了,我一直想进去看看,但是没机会。我想求妈妈一件事,你看,下次能不能把我也带进府里去给他们相看相看?” 孙妈妈闻言一愣,酒杯都递到了唇边又放了下来,“这……” 叶柔儿便又递了银子过去,这次是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妈妈我就进去看看,万一他们挑中了我,你就说我的卖身契不在你的手里,到时候我自己跟他们谈,不管谈成谈不成,最后都有妈妈一份功劳,你就带我进去吧!” 孙妈妈眼瞧着那张二十两的银票,目光有些发直,乖乖,这姐儿出手好大方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孙妈妈也是个大胆的,不就是带个人进府里转一圈吗,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天去?府里那么多的侍卫守着呢。 孙妈妈看在银子的面上,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叶柔儿的要求。 “多谢孙妈妈!”叶柔儿高兴极了,三十两银子虽然花的心疼,但为了进府去,她豁出去了。 约定了细节,第二天孙妈妈再带人进府去的时候就把叶柔儿也给捎上了。 叶柔儿特意的换了身朴素至极的粗布衣裳,剪了长长的刘海遮住半张脸,又用劣质的香粉将一张嫩白的小脸涂得惨白,这不细细看,还真认不出她来了。 做好了一切准备,叶柔儿跟在孙妈妈后面,垂着头缩着肩膀,做出一副小家子气的害怕模样,顺利的进了慕容府。 孙妈妈这回一共带进来六个女孩,由外院的管事领着,过了第一道垂花门,就让她们在那边一个小院等着。 真巧,这小院就是当初崔光正在府上借助的时候,他们住的那个院子。 叶柔儿使劲垂着头,生怕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认出她来。 不过好在最近府中已经来了好几拨人牙子,带进来不少小丫头,最后却没有一个人留下来,这院子里的人也就麻木了,对这回来的六个小姑娘也没甚好奇心,粗粗的看了一眼之后就都各自忙去了。 叶柔儿惴惴不安的等着,偷眼朝四处喵。 她知道最后一定会被人认出来,但是她 还指望着能见到高层点的人物呢,最好是慕容锦身边的人。 她猜这挑丫鬟必然是为了慕容锦,那他身边的人总要来看一看吧,没准就是苏苏。 虽然苏苏与她有嫌隙,但这时她也只能指望苏苏了。 这会儿正是晌午,大日头晒的到处都亮晃晃的,她们站在院子里没遮没拦的,各人都被晒得头晕眼花,叶柔儿身边一个小丫头长得非常的瘦小,这才晒了一会就有些头晕,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幸好叶柔儿手疾眼快的扶了她一把。 两人这边一动,正巧被进门来的人给看见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妱华身边第一得利的付嬷嬷。 付嬷嬷眼睛在叶柔儿的身上一转,有些疑惑,“你,把头抬起来。” 叶柔儿心都提到嗓子尖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孙妈妈说的管事婆子竟然是付嬷嬷。通常情况下买几个丫头这样的事,哪里需要出动付嬷嬷。 这也是叶柔儿大意了,因为这回显然不是买普通的丫鬟。 付嬷嬷是多厉害的人,她就算装扮的再好,也定然是逃不过付嬷嬷的眼睛。 叶柔儿叹了口气,慢慢的抬起了头。 付嬷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付嬷嬷平常一副慈眉善目的摸样,但作为李妱华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又岂是好说话的主?叶柔儿的心中可从来没觉得她是个和善的,她觉得宁可得罪李妱华也不要得罪这位付嬷嬷的好。 这时候付嬷嬷冷着一张脸,严肃的看着她,叶柔儿就觉得心慌,控制不住的有些害怕。 “你过来。”付嬷嬷淡思思的说到,叶柔儿赶紧垂了头迈了小碎步跟着她进了屋子。 “付嬷嬷安好。”一进了屋子叶柔儿就卸了伪装,赶紧讨好的叫了付嬷嬷一声,又规矩的给她福了礼。 付嬷嬷严厉的看着她,“叶柔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柔儿既然敢进到府里来,就早做好了被人认出的准备,她是宁可被人扭送着压到李妱华的面前,也要知道慕容锦到底是怎么了。 “付嬷嬷,还请您息怒。这几天我一直在求见夫人,可是夫人一直不见我,我这也是没办法,才用了这个法子进来的。” “你求见夫人做什么?” 叶柔儿垂头,斟酌着说辞,如果是被别人发现 了,她自然早编好了一番谎话,可是面对付嬷嬷,她不得不考虑,到底是说谎话还是说真话。 “说!”付嬷嬷忽然提高了声音,怒呵了一声,把本来就心慌的叶柔儿给吓得一抖。 “嬷嬷,你别生气,我说……”叶柔儿硬着头皮,一狠心,决定实话实说。 “我开了一家叫妙香阁的茶楼,公子无事的时候总是到茶楼喝茶,可是这一连有十来天没见公子了,这几天又见府里不时有大夫进出,我担心是不是公子病了,所以想来看看……” 付嬷嬷的眉头皱的更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眼神锐利的打量着叶柔儿,在捉摸着她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你为何如此关心公子?” 叶柔儿脸发烫,也不敢抬头,声音虽然低但却坚定的说到:“不瞒嬷嬷,我心仪公子!” 付嬷嬷早猜到了原因。叶柔儿与慕容锦之间的私情,其实早在苏苏去向李妱华打小报告之前,付嬷嬷就有所察觉。她是李妱华的心腹,李妱华可以清心寡欲的专心佛事,她可不能像主子那样的清闲,主人越是不管事,她越是要耳聪目明。 她是李妱华的乳母,慕容锦在她眼中就跟自己的孙儿一样,对于慕容锦身边的女子,付嬷嬷又怎会不上心。包括叶柔儿他们搬出去之后,慕容锦总去妙香阁的事,其实付嬷嬷都是知道的。 她虽然不太明白慕容锦这么喜欢叶柔儿的原因,但付嬷嬷的心态跟这时代的大多数人一眼,觉得叶柔儿不过就是个姑娘,慕容锦喜欢她,纳了就是。虽然这叶柔儿于规矩教养上有些欠缺,但日后好好的教就是了,反正也不是正妻,将来也不管家,差一些也无妨的。 所以对于慕容锦跟叶柔儿的事,付嬷嬷睁一眼闭一眼,秉着顺其自然的心态。 但她没想到,这叶柔儿居然这般大胆,竟然亲口说出喜欢慕容锦的话,还为了慕容锦不顾门禁,偷偷的混进了府。 这样的女子,在付嬷嬷看来,实在是有些不知羞耻了。 “胡说!”付嬷嬷严厉的呵斥了一声,“你一个小丫头,竟敢口出狂言,公子是何等人物,也是你这样的人可以肖想的吗!你娘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竟让你做出如此不知检点的行为!” 第172章 留后手 “嬷嬷慎言!” 叶柔儿涨红着脸,有些恼怒的看着付嬷嬷,又气又急,胸口剧烈的起伏。 她尊敬付嬷嬷,所以才对她诸多的畏惧。若论身份,她既不是这府中的婢女,也不是付嬷嬷的子女,凭什么要听她这样的没头尾的教训? 她与慕容锦本就是两情相悦,怎么就不知羞耻了?纵是不知羞耻也轮不到付嬷嬷来管教! 教训她还罢了,又扯到玉容身上去,这真真是踩到了叶柔儿的痛脚。 叶柔儿的性子从来不是刚烈强横的,但人人有底线,涉及到她厚爱的家人,但凡被人碰了一指头她都是要炸毛的。 “你!”付嬷嬷大怒,这丫头竟然敢跟她顶嘴,她心中本来只有三分的不高兴,也一下子提高到了七分。“真是不知羞耻!你这就给我滚出去,到院子里跪着!” “嬷嬷这又是何道理?府里不是要买丫鬟嘛,我跟着人牙婆子进来,名正言顺,嬷嬷不想要我就应该正当的把我打发出去,莫名其妙就要罚我,请问嬷嬷我又不是这府里的婢女,嬷嬷有什么权利发落我?” 叶柔儿也豁出去了,她没想到一开始就能遇见付嬷嬷这个级别的。 昨天她想了一夜,留了后手,预备着见到管事一层的人物之后才拿出来,然后便有大半机会应该能见到李妱华。 可是现在先遇见了付嬷嬷,她心中就有些没底了。付嬷嬷的身份太高,权利太大,叶柔儿不知道手里的东西到底能不能混过付嬷嬷的法眼去。 如果过不了她这关,那见李妱华和慕容锦,就全是做梦。 她不过就是想见见慕容锦,怎么就这么难! 现在也只有不管不顾的将事闹大了,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付嬷嬷拢不住了,才能捅到李妱华那里去。 叶柔儿一半是真生气,一半是故意与付嬷嬷打对台,所以态度很强硬的梗着脖子,半分不肯在付嬷嬷的面前低头。 付嬷嬷受人尊敬惯了,哪受过这个,李妱华在她面前都客气的留三分颜面。付嬷嬷一时急怒冲上来,抬起手啪的一声就重重的抽了叶柔儿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下手极重,叶柔儿被打的头晕眼花,嘴角流血,半边脸眼瞧着就肿了起来。 这一下将她打的摔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付嬷嬷犹自愤怒不息,指着她的鼻子怒道: “你这小蹄子,好不懂规矩,今天我就替你爹娘教训了你!来人啊!” 付嬷嬷喊了一声,马上就有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听付嬷嬷吩咐道:“去,叫人去把她娘给我叫过来。” 叶柔儿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个得了命令的小丫头,阴测测道:“不许去!我娘早不是这府里的下人,凭什么听你们的吩咐?你们这也欺人太甚了,我要见夫人!” 付嬷嬷气急,一把扭了叶柔儿的胳膊,“好,你要见夫人我就带你去见夫人,夫人也不会饶了你!” 付嬷嬷这也是被气糊涂了,否则绝不可能这个时候带叶柔儿去见李妱华,李妱华正为了慕容锦的事伤心欲绝,哪有闲心理会这样的杂事。 叶柔儿闻言却是心中一喜,生怕付嬷嬷忽然反过滋味来,还一直在加火添柴,嘴里喊叫着夫人如何如何,就被一个强壮的婆子压着,朝后宅走了过去。 这条路越走叶柔儿心中越高兴,这分明就是朝慕容锦住的院子过去了。 叶柔儿的一颗心激动的都快跳出来了,就算是她第一次在这府里被慕容锦召见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激动。 她一路上都在嘚吧嘚说个不停,反而等到了慕容锦的院子外面,她就禁了声,双眼飞快的在院子外面扫视着,观察着外面的守卫情况,试图从侍卫的分布中查探出蛛丝马迹,生怕遗漏了任何的细节。 此刻慕容锦的院子外面守卫极其森严,可谓五步一岗,一只鸟儿也休想轻松的飞进飞出。 付嬷嬷这一路上都在被叶柔儿蹿火,也是等到了这院子外面,才有些醒过神来。叶柔儿都说了她心仪慕容锦,怎么还能把她带到慕容锦的跟前呢?更何况公子现在是那个状况,夫人心里都够乱的了,哪有闲工夫处置一个小丫头?现在把叶柔儿带过来,实在太不适合了,她怎么一时就被气糊涂了呢,险些着了叶柔儿的道。 付嬷嬷有些后悔,脚下步子就慢了下来,在院门口迟疑的停了下来。 叶柔儿一看她要停,心中一急,一甩膀子就挣脱了身后压着她的婆子,两步冲进了慕容锦的院子。 叶柔儿这一路走来嘴上就没停过,但身上却很规矩,所以那婆子也就放松了警惕,手上也没有太用力,这一时不查就被叶柔儿给挣脱了,只来 得及喊了一声,就瞧见叶柔儿一阵风样的冲进了慕容锦的院子。 付嬷嬷和那个婆子都是一愣,暗自诧异,难道是叶柔儿的速度太快,所以门口的侍卫没来得及反应? 其实不是,守门的是宋城,他明知道叶柔儿是慕容锦的心肝宝贝,又怎么会拦着她。 叶柔儿见宋城没有拦着她,心中更是欢喜,知道这些天没了慕容锦的消息,定然不是他有意避着她。 她什么都能承受,除了慕容锦避着她。之前一直担心不已,现在终于有些放心了。 只要他的心还在,便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闯。 “谁!”她刚冲进院子,还没有站稳身形,廊下的两个侍卫就抽出了钢刀,其中一人正是林漠。 “是我,叶柔儿。”叶柔儿赶紧站直了身体,也许是那钢刀太晃眼,她不由自主的就举起了两只胳膊,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 林漠见她头发凌乱,半边脸颊高高肿起,穿的奇怪不说,动作也滑稽,一下也是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钢刀收回,林漠朝叶柔儿走了两步,看向她身后跟着进来的付嬷嬷。 “将这丫头给我压住了!”付嬷嬷怒气冲冲的指着叶柔儿,朝林漠吩咐到。 林漠扫了叶柔儿一眼,却没有听付嬷嬷的命令,他是淮安王派给慕容锦的贴身侍卫,在军中是有品级的军官,可不受这内院人的辖制。除了慕容锦,即便是李妱华的命令在林漠这里也要打个折扣。 那为什么林漠和宋城又对叶柔儿格外开恩呢?一是有慕容锦的面子在,二也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叶柔儿也在慕容锦的心腹那里积攒了些人情。 林漠与宋城心中不约而同的想,人已经病成那样,吉凶难料,让她进去也是见最后一面…… 既然已经进了这院子,叶柔儿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她才不管付嬷嬷在身后是如何的跳脚,只急急的对林漠问道:“是不是公子出了什么事?” 林漠微点了点头,又对付嬷嬷一抱拳,恭敬说到:“请付嬷嬷稍等,公子吩咐了如果叶柔儿来了,就带她进去。” 付嬷嬷诧异的瞪着林漠,慕容锦那日回来一闭眼就昏了过去,后来醒来只有片刻,哪曾做过这样的吩咐?这个林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撒谎帮叶柔儿? 叶柔儿这个丫头到底使了什么 法子,不但得了慕容锦的欢心,就连他身边最铁面无私的侍卫也给收买了! 这可不得了,付嬷嬷一时心中警铃大作! 可眼下也没有办法,付嬷嬷只能眼睁睁的瞅着林漠将叶柔儿送进了屋。 她连大声的呵斥都不能,因为公子还在那屋里躺着昏迷不醒呢。 叶柔儿轻手轻脚的进了堂屋,外面伺候的丫鬟看见她都是一愣,她们自然是认识叶柔儿的,但却没想到这时候会见到她。 叶柔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呆愣的丫鬟弯了下腰,轻声道:“夫人可在里面?我有事求见,劳烦姐姐替我通报一声。” 丫鬟赶忙打了帘子进到里屋去禀报李妱华去了,没多一会李妱华就出来了。 短短几日,李妱华就憔悴了许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妱华对于在这里见到叶柔儿感到非常的困惑,她明明吩咐下去,外人不得入内的,这叶柔儿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叶柔儿噗通就给李妱华跪下了。 她虽然是个现代人,对下跪这事打从心里排斥。但她又是个讲求实际的,没有女儿膝下有黄金的想法,只要有用,下跪还是抱大腿,对她来说都没问题。 这也是她前世孤苦伶仃混出来的生活经验,如果温饱都成问题,那过分的自尊就只能是负累。 “夫人,我是硬闯进来的。”叶柔儿冷静说到,虽然跪着,但脖子和脊背挺得笔直,又很无谓的直视着李妱华。 叶柔儿这人的性子,如果伸头一道缩头也是一刀的话,那肯定是要伸头试一下脖子的硬度的,尽管心里很害怕,但该做的事一样不落。 胆小和无谓这两件截然相反的事,却总能在她身上和谐统一。 李妱华皱了眉头,凝重的看着她,“你有什么事?” 叶柔儿的目光朝着内室紧闭的门看了一眼,“我想见公子一面。公子在我这里留了一封信,他说以防后患,要是他有什么事,就让我拿着信来见夫人。” 李妱华惊异,“什么信?” 叶柔儿低头,从容的掏出一个竹筒,用火漆印记密封了,显然是一封密函。 这就是叶柔儿留的后招,昨天夜里连夜模仿着慕容锦的笔迹写下的一封信。 她手里还有个后招,那是模仿了道觉和尚的字迹写的,说的是慕容锦身上的毒。 叶柔儿担心如果真是慕 容锦身上的毒出了问题,她自己近不了身,所以才借用道觉的名义,写了一封信,这些天她看过了道觉留给她的医书,里面有很多现成的养气补血的方子,她打算用那些方子先糊弄一阵,就算是不能治好慕容锦的毒,但至少也是没有坏处的。 有了慕容锦的密函,再加上道觉和尚的书信和方子,叶柔儿相信李妱华怎么也会信任她一二,她就有了近身呆在慕容锦身边的机会。有了近身的机会,才能再图以后。 李妱华本来坐在椅子上,这时就欠了欠身子,想要站起来去接过那个竹筒密函。 叶柔儿却只把那竹筒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就又放回怀中,郑重的看着李妱华说到:“夫人,请先让我见公子一面。我这里还有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 李妱华眼睛一亮,这大庆国谁人不知道觉大师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乃是不世神医,如果他真的给叶柔儿留了什么东西,或许能救慕容锦一命。 “可以。”李妱华只迟疑了一下,就做了决定。 事已至此,叶柔儿孤身闯进来显然是对事情有所察觉了,再瞒着也没什么意义。至于叶柔儿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李妱华宁愿信真。 但就算是假的她也不怕,更不怕叶柔儿把慕容锦的情形传出去,叶柔儿闯进来容易,再想闯出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她既然进了这府里,就再没有轻松出去的道理。 不管叶柔儿手中那封密函是真假,恐怕她都要在这府里呆上一段日子了。 打定了注意,李妱华便领了叶柔儿走进内室。 叶柔儿一眼便瞧见躺在病榻上,昏沉不醒的慕容锦,眼睛里就起了一层水汽。 慕容锦平日里如美玉般无暇的面孔,这时已然覆上了一层青灰之色,双眼紧闭,薄唇抿成一条线。十来天米水未进,纵是铁打的汉子也熬成了枯骨,更何况慕容锦从来都是清俊的,这时已然形销骨立,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死气。 叶柔儿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如枯木一般,了无生气的人就是慕容锦!那个温润无垢,芝兰玉树般的男儿,怎会病成这个样子? 她也顾不得李妱华会怎么想,急扑在慕容锦的身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枯瘦僵硬,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叶柔儿的眼泪扑簌簌滚落,一时疼的心都要碎了。 第173章 纯阴之体上 付嬷嬷也跟在李妱华的身后进了里屋。 叶柔儿哭的很悲切,又将李妱华的伤心也勾了起来,跟着哭了一回。付嬷嬷赶紧上前劝慰着。 关于叶柔儿如何顶撞了她,现下可不是告状的好时机。方才叶柔儿的话付嬷嬷也都听见了,如果她手中真有道觉和尚留给她的救命良方,那谁还顾得上计较她的莽撞行为。 “他为何会这样?可是毒发了?”叶柔儿掉了两滴泪,也知道这时不时伤心难过的时候,又抬起头来询问起李妱华。 听见她说毒发,李妱华又是一惊,暗道这丫头竟然比她这个当娘的还知道内情,看来她说慕容锦和道觉留了信给她,应该是真的了。 李妱华稳了心神亲手搀扶起叶柔儿,她现在把希望都寄托在叶柔儿的身上,对待她的态度自然是不一般。 “好柔儿,你怎么知道公子中毒的事?是不是你师傅留了药方给你?” 叶柔儿擦了擦眼泪,她也没想到慕容锦竟然病的这么重,“夫人,公子这样昏迷了几天了?” “今日已经是第八天了……”李妱华又抹了抹眼角,充满希望的瞧着叶柔儿,“你可有法子?” 叶柔儿哪有什么法子,她原以为可以用养气补血的方子先糊弄一阵的,现在看来这个法子是行不通了。 不过她如果说没办法,恐怕一时就会被请出这屋子去,所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有办法。 “师傅确实留下两个方子,我也只能尽力一试……” 她的话音还没落,李妱华已经激动的握紧了她的手,满眼的惊喜,“真的?” 叶柔儿只得沉重的点点头。 她又从怀中拿出仿造的那个竹筒密函,“这是公子留给我的,请夫人过目。” 李妱华将那竹筒接了过去,拆开来看,果然是慕容锦的字迹。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用慕容锦的口气写了他对叶柔儿的信任,并说如果他真的毒发昏迷,则一定要让叶柔儿随身伺候,一应汤汁药物都要经过叶柔儿的手,旁人他都不信任。 李妱华看了那信又落了一回泪,想到慕容锦中毒这么久竟然一直都瞒着她这个当娘的,可见心中对这家中的人是有多么的不信任。既然慕容锦说了只信任叶柔儿,也罢,那就让她在跟前伺候吧,比起这府里的其他人,叶柔儿这个乡下丫头可能 真的更清白些。 “柔儿,你是个懂事的,我就将公子跟前的事都托付给你,你可……你可一定要把他给救回来,呜呜……”李妱华拉了叶柔儿的手,悲戚戚的嘱托了两句,又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说起来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无能,护不住儿子的周全,才将一个强壮的儿郎折腾成现在这样生机全无,这莫非是老天爷在惩罚她? “夫人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的照顾公子。这些天都请了哪些大夫来看,都给公子用了什么药?”叶柔儿过了第一关,心中却还是沉重压抑。 如果不能解了慕容锦的毒,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样一点点没了生机,刀子割肉般,真令人痛不欲生。 医术,她只懂些皮毛,道觉和尚留给她的丹药引,讲的主要是药食同源以及强身健体、养气补血的方法,比起治病救人,更重保健养生。 可即便她不懂,也要先看看这些天大夫都是怎么说的,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李妱华满心的希望都寄托在叶柔儿的身上,赶紧让人把这些天给慕容锦看过病的大夫都请了过来。 为了保密起见,这些大夫被请到了慕容府上之后就没被放出去,都被拘在这府里暂住着。所以没用多一会,六个大夫就都被请了过来,个个愁眉苦脸。 他们都看不明白慕容锦到底得了什么病,观其脉象除了有些忧虑过甚,肝气郁结,再无其他症状,所以这几个大夫都给开了疏肝理气的药。 药不对症,当然一点用也没有。 叶柔儿听他们六个一说,就知道他们帮不上忙,略问了两句就让他们走了。 难道真的没人懂解毒? 叶柔儿正愁着,外面又进来一个人,李妱华一见他进来,就急忙站了起来询问道:“可有合适的?” 那人有些沉郁的摇了摇头。 李妱华呆愣着跌坐回椅子里,神思恍惚的说道:“再找,再让人去找,峦城没有就去禹州找,总能找到……” 叶柔儿心中一动,找什么?她又朝那人看去,只见此人约莫四十多岁,身材矮小,面色微黑,看外貌似乎有些南疆人的特征。 叶柔儿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叶柔儿,而且目光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好奇玩味,然后慢慢的变成了惊讶,似乎还参杂着一丝狂喜。 叶柔儿在他那样的 目光下忍不住愣了愣,心想这人是谁啊?怎么从前好像没在府里看见过呢? 难怪她不认识,这人一直被慕容锦低调的收在身边,在外院干一份不太重要的差事,平日里也不在人前晃悠。 叶柔儿与他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这位姑娘是谁?”那人看了叶柔儿半天,对于忽然在慕容锦的病房中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也是心怀疑惑。 李妱华缓过神来,“这是道觉大师的关门弟子,大师给她留了方子,我让她在这屋里伺候。柔儿,这位桑先生是苗疆神医,他有些解毒之法,你们在一起商议商议……” “桑先生好。”叶柔儿躬身给他行了个礼。 桑先生却还愣愣的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说道:“这位姑娘可否滴两滴指血给我?” 滴血,叶柔儿几乎已经忘了这茬,她原本就猜测着府里这买丫鬟的行为与慕容锦有关系,这时听见桑先生说要她的血,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哪有不从的道理。 很快就有小丫鬟拿了一支白玉碗来,叶柔儿刺破了中指,挤了几滴鲜红的血液滴在那碗中。 桑先生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开了盖子,从瓶中倒出一物放入碗中。 叶柔儿也探头朝那碗中看过去,没想到桑先生放进碗中的竟然是一只黑乎乎的软体虫子。 看起来有点像水蛭。 桑先生凝神静气的看着碗中的水蛭,只见那黑乎乎的虫子嗅着血腥味,慢慢的朝着碗中那几点鲜红色的液体蠕动着爬了过去,然后那鲜红的液体便一点一点被吸进了水蛭的体内,白玉碗底变得干干净净。 “找到了!纯阴之血!”桑先生的眼底绽放精光,惊喜不已的高呼着,一把捉住叶柔儿的手,拉着她到了李妱华的面前,“夫人大喜,纯阴之体找到了!” 叶柔儿不明所以,但见桑先生这样狂喜,便猜到或许是她的体质特殊,正是救慕容锦一命的关键,心下真是又惊又喜,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真的!”李妱华也被这巨大的喜讯冲击的热血翻涌,凄然无助的双目猛然睁大,惊喜的看着叶柔儿,“她、她她就是纯阴之体吗?” 桑先生面带喜色的点都,郑重道:“是,她就是!” 李妱华一把拉住叶柔儿,浑身都在颤抖着, 干涸的眼底又涌出热泪,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叶柔儿,叶柔儿,你可愿救我儿一命?” 叶柔儿忙不迭的点头,“愿意,夫人我愿意!” 李妱华嚎啕大哭,一把将叶柔儿揽在了怀中,“我儿有救了!” 叶柔儿也激动,虽然不知这救慕容锦的法子到底是什么,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愿意去试。 “夫人,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救公子要紧!”桑先生出身提醒两个哭成一团的女子。 “对对,桑先生说的对,叶柔儿你真的愿意救锦儿?只要能将锦儿救过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李妱华虽然还在哭着,但脸上已经有了喜色,有些哀求的望着叶柔儿。 叶柔儿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她说让李妱华娶她当儿媳妇,李妱华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但现在可不是说那个的时候。 “夫人我愿意的,只要能救回公子,我什么都愿意,请您放心。” 李妱华感激的点头,哭着露出一丝笑容,又对桑先生说道:“你快跟她说说要怎么办!” 桑先生指着那白玉碗中的黑色水蛭对叶柔儿说到:“叶姑娘,要救公子的命全在此物身上。你莫怕,此物只是吸血,并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叶柔儿点点头,水蛭这东西看着很恐怖,但吸血的时候其实既不痛也不痒。如果真的让水蛭吸她一点血就能救回慕容锦,那在她眼中这水蛭不但不可怕,还有些可爱起来了。 水蛭可以入药,这事她是知道的。 “我不怕,桑先生抓紧时间吧,要我怎么做?”叶柔儿面容肃穆,当即挽了袖子,露出半截白玉无瑕的小臂。 桑先生不免多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全无害怕恐惧,为叶柔儿的胆色叫了一声好。一般的小姑娘看见这毒水蛭都要吓得面色如土,更不要说让这东西贴身吸血了。 “你若是觉得怕,便用帕子蒙了眼睛。”桑先生用银筷子挑起了那只水蛭,最后又安慰了叶柔儿一声。 叶柔儿轻轻一笑,眼里又浮了一层水雾,“一想到能救公子的命,我就欢喜的不行,哪会害怕,我恨不能让它把我的血吸光。桑先生,来吧。” 乌黑油亮的软体虫子落在叶柔儿的雪白皮肤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柔儿眼睛不眨的看着那丑陋的虫子,仿佛看见勃勃的生机正 慢慢注入那黑色的小虫体中,然后再过不久,那些生机又会转入慕容锦的身体里,让他重新焕发出生命力。 她的眼前又被水雾朦胧,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妱华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见叶柔儿哭了起来,以为她疼了,怕了,赶忙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好孩子,不哭,不怕,你的大恩大德我们都会记得,今后你就是我的亲生闺女!” 叶柔儿知道她误会了,擦了擦眼泪对李妱华展颜一笑道:“夫人,我不是害怕,这一点也不疼。我是高兴的,早知道我的血能救公子,我就早点来了,何苦还让他受那么多的苦……” “我的儿……”李妱华听她这样一说,也是忍不住悲戚的又哭了起来,心中又疼又悔,这叶柔儿早几日就说要见她,都被她给推了,是她这个做娘亲的害了儿子啊。 “夫人,叶姑娘,都不用难过,公子很快就会没事的。”桑先生从旁劝着。 没用多一会那水蛭就吸足了血,变得肥胖了许多,桑先生命人燃了一把香,在水蛭旁熏烤了一会,水蛭受热便从叶柔儿的手臂上掉了下去,落在了白玉碗中。 “这样就行了吗?”叶柔儿用细纱布捂住仍在流血的手臂,水蛭吸血同时会将蛭素注入伤口,阻止血液凝固,所以被水蛭叮咬的伤口一时半会是没法止血的。 桑先生拨弄了一下白玉碗中的黑色虫子,抬头对叶柔儿笑道:“就先用这一条试一试,若有用,再继续。” 叶柔儿点头,“好。” 桑先生拿了那条水蛭去做药了。 叶柔儿和李妱华心急如焚的坐在病房中等着。过了半个时辰,桑先生就煎好了送了过来。 叶柔儿以为会是一碗汤药,没想到却是一个洗澡用的大木桶,里面盛满了浓黑的药汁。 原来是要给慕容锦做药浴。 慕容锦的病房门窗紧闭,那汤汁犹在冒着热气,没片刻便使得房中水汽氤氲,而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房中,熏得人没法呼吸。 这样恶劣的环境,若放在别的时候李妱华是绝不肯停留片刻的,可是这时她却好像忽略了不适的感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浴桶中昏沉的慕容锦,脸色时急时忧。 她紧紧的攥着叶柔儿的手,将她的手攥的生疼。 但叶柔儿也顾不上那些,她的全部注意力同样都在那浴桶之上。 第174章 纯阴之体中 木桶中升腾起袅袅的水汽,乌黑的药汁仿佛正被什么东西搅动着,在木桶中缓慢的翻腾,水面上冒出一个又一个大大的气泡,水泡越涨越大,然后爆裂开来,轻微的波波声不绝于耳。 那汤汁竟好似是被放在火上煮沸一般,没多一会水面翻滚的越发剧烈,水蒸气也越来越多,房中水汽浓重,视线都被浓稠的水汽所阻碍,一两步之外的东西都有些看不清了。 叶柔儿和李妱华都使劲的睁大眼睛看着那桶奇怪的药汁,当她们发现那药汁乌黑的颜色似乎是在慢慢变淡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揉了揉眼睛,好像有些不相信。 按理说水汽这样蒸腾,木桶中的药汁应该更加浓缩,乌黑的颜色应该更重才是,怎么会变浅了呢? 可是她们俩都没有看错,那药汁的颜色确实是越来越浅了。而且若是仔细的看,就能发现那水中的颜色好像正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被慕容锦所吸引,离他的身体越近的地方颜色越深,而桶边的药汁几乎已经变透明了。 叶柔儿与李妱华紧紧的互相握着双手,也都发现了那药汁的变化,知道这是药汁中的有效成分正在被慕容锦吸收着。看眼前的奇景,这药浴果然是有效的。 两人欣喜的互看了一眼,望见彼此红彤彤的眼睛中都是满满的希冀。 桑先生一直在木桶旁观察着桶中汤药颜色的变化,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桶水的颜色已经淡的看不太出来,几乎全部都变为清澈透明。 而且水面的沸腾翻滚也已经停止,房中的水汽渐渐的消散,视线重新恢复了清明。 “桑先生,怎么样?”李妱华急急的问道。 桑先生用手试了试水温,“夫人放心,这法子有效!” 李妱华喜不自禁,眼含热泪双手合十的念了句阿弥陀佛…… 叶柔儿长长的疏了一口气,刚才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一点,只要有效就好。 下人进来伺候着慕容锦换了干净的衣裳,又放回到床上躺着。 慕容锦还是昏迷不醒,方才吸收了汤汁中那么多乌黑的颜色,这时却一点也看不出来都吸到哪里去了,脸色依然是那么的苍白。 “夫人,这法子有效,只是要救回公子,非一日片刻之功,须得九九八十一天才可将毒蛊彻底清除。在下有一言,不得不事前对夫人 和叶姑娘说明。”桑先生又拿了一个小瓷瓶来,倒出里面的黑色水蛭,“往后这八十一天,都需要叶姑娘以鲜血饲育这毒蛭,若只是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这么长时间,每日大量失血,恐怕会有损叶姑娘的身体,轻则伤及五脏,重则累及性命!” 李妱华刚有些喜色的脸庞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她有些惴惴不安,不敢看叶柔儿。这事其实她都知道,但是方才却没有告诉叶柔儿,一是不知道这法子有没有效果,二也是藏了私心,怕叶柔儿一旦知道了,会拒绝救治慕容锦。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知道会伤到叶柔儿,可是比起慕容锦的性命,她这个当娘亲的,心中也不免藏了私, 哪知叶柔儿好像根本不明白这会对她造成多大伤害似的,干净利落的又挽起了袖子,将手腕伸到桑先生面前,“先生只管取,我身体好着呢,只要能救回公子一命,莫说是要我的血,要我的命也行。我的命,本来就是公子救回来的!” 李妱华一把抓住叶柔儿,又是激动,又是感激,“柔儿,柔儿,你放心,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补身子,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记在心里,往后一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来疼!” 叶柔儿安抚的朝她微微一笑。 心中却有些无奈叹息。 她永远也不能指望打破李妱华心中森严的等级,能让她说出感恩的话来已经不容易了。 在李妱华看来,她一个小小的仆人之女,乡野村姑,能得主人的一句当成亲生女儿,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很恩惠,就应当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的。 可是叶柔儿来自现代,谁的命不是命,她不觉得谁的命比她更值钱。 但是她救慕容锦全是自愿,跟李妱华没什么关系,她感激也好,不感激也罢,叶柔儿都不受影响,该怎么做还会怎么做。 其实方才第一次用水蛭吸血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过了,慕容锦病的这么重,肯定不是一只小水蛭就治好的。 恐怕她要捐出不少鲜血来。这时桑先生的话,不过是证实了她的想法而已,所以叶柔儿既不慌张,也不意外。 反而很安心。 只要能解慕容锦的毒,她愿意多多贡献自己的鲜血。 而且,这时她表现的越大度无私,在李妱华那里便多留一分好,日后再说别的事 ,也会容易些。 桑先生又略带赞许的看了叶柔儿一眼,含笑道:“叶姑娘请坐。你还要养好精神体力,公子的毒还要全靠你,你可不能倒下。一会儿叶姑娘还是喝些糖水,吃些东西才好。” 叶柔儿点点头,坐了下来,如果真要多次被水蛭吸血,那恐怕最后她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的。叶柔儿想起道觉和尚留给她的那本丹药引,不禁哑然失笑,难道师傅早就料定今日之事?所以才会留给她那么多补气养血的方子? 黑黑的水蛭又伏在叶柔儿的手臂上,她低头看了一眼,丝毫也不觉得那东西丑陋恐怖。 桑先生盯着那只毒水蛭没有说话,李妱华一直在旁边有些爱怜的抚摸着叶柔儿的头顶,轻声的感谢着。 就连付嬷嬷也亲自去冲了红糖水,和颜悦色的递到了叶柔儿的唇边。 叶柔儿的半边脸还肿着。 付嬷嬷的目光在她脸上一转,有些讪讪的笑道:“柔儿姑娘的大恩大德老婆子都记在心中,下辈子做牛做马的来报答姑娘。” 付嬷嬷这话说的比李妱华还恳切。 也是,李妱华一个大小姐,就算是感谢叶柔儿,也不可能纡尊降贵到下辈子做牛马。但是付嬷嬷不同,她本来就是一个仆人,这辈子都是做牛马的,这时候替主人站出来表示一番忠诚,真是合适。 叶柔儿也不准备为难付嬷嬷,付嬷嬷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这人没什么坏心眼,一心都在李妱华和慕容锦母子俩身上。之前付嬷嬷打了她,那也是叶柔儿故意的挑唆。 冤家宜解不宜结,叶柔儿用另外一只手接过了糖水,朝付嬷嬷微笑道:“谢谢嬷嬷。嬷嬷快不要说那样的话,折了我的寿,咱们都好好的活着,下辈子也都好好的活着,还在一处,你说好不好?” 一笑泯恩仇,付嬷嬷也抹了抹眼角,只要叶柔儿能救回慕容锦,那她老婆子受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方才急切没有来得急问,这时得了一点空,叶柔儿才向桑先生问道:“先生,公子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啊?” 桑先生一边盯着那只水蛭一边慢慢的给她解释道:“公子所中并不是毒,乃是蛊。” 叶柔儿惊讶,蛊?这世上真有蛊嘛? 桑先生便跟她讲起了慕容锦所中的这蛊虫的来历。 南疆人善巫蛊之术,历代圣女 更是用蛊的高手。百年前南疆与中原汉人修好,当时的皇帝为了安抚苗人,便将他最疼爱的小公主下嫁给苗人的国王。 小公主温柔善良,又知书达理,来到苗疆之后尽心尽力的履行她公主的职责,爱重夫君,体贴百姓,短短的两年就赢得了苗人真心的爱戴,汉人与苗人之间进入了和平时期。 但和平是短暂的。 历代苗人国王与圣女都是夫妻,这一代的国王迎娶了汉朝的公主之后,便冷落了苗疆圣女。圣女妒恨成狂,便给那个国王种了蛊。 “这个蛊,和公子所中的蛊便是同一种。”毒水蛭吸足了血,被桑先生用火烤了下去,而故事也讲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为什么要给国王下蛊啊?圣女不是应该恨公主,给公主下蛊才对嘛?”叶柔儿捂着伤口,对圣女下蛊的对象感到非常的困惑。 “我去煎药,等下再与你说可好?” “我跟先生同去吧。”叶柔儿知道留在这房中也做不了什么,李妱华亲自守在慕容锦的面前,而付嬷嬷和好几个丫鬟也都呆在房中,她根本靠近不了慕容锦的病床。 于是桑先生便带了叶柔儿一起去煎药,这药煎起来倒也不怎么费事,就是所需的药材非常多,足有九九八十一种,再加上那只吸足了血的水蛭,总共八十二味药。 “公子现在昏迷不醒,药汁实在灌不下去,所以才用药浴的方法,等过两天公子醒过来,就可内服外用,双管齐下了。”桑先生一边熬药一边给叶柔儿解释。 叶柔儿点头,见桑先生有条不紊的朝大锅中扔药材,似乎对这方子非常的有把握。 “桑先生快继续说那圣女下蛊的事。” 那蛊虫是圣女用九九八十一种剧毒之物养起来的,解蛊也需用到九九八十一种药材,另外再加一种最重要的药引,便是用纯阴之血饲育的毒水蛭。 这蛊虫是圣女专门针对了公主才养出来的,因为纯阴女体非常的难得,而公主就恰巧是纯阴女体,她的血便是纯阴之血。 听到这里叶柔儿皱了皱眉,这圣女好傻啊,她给国王种下一只蛊虫,只有公主能解,那她这不是变相的给了公主一个表现的机会,让国王欠公主一条命,以后更加的对公主好吗? “圣女这么大费周章的,似乎是在给人做嫁衣裳啊? ”叶柔儿摇了摇头,觉得圣女的思路她不是很能理解。 桑先生微笑道:“做嫁衣裳?你想的简单了。百年间苗疆一直都流传着这无心蛊的故事,我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亲手解一回,说起来这都是托了叶姑娘的福。我也想看看,这蛊,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以令人无心忘爱。” 叶柔儿觉得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心中一惊,“无心?忘爱?桑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你不是问,为何圣女的蛊虫不是下在公主身上,而是国王的身上吗?那是因为圣女想看看,公主到底是有多爱重国王。因为要解这蛊,需要公主不停喂养毒水蛭八十一天,公主体弱,失血过多是会要了她的命的。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那也是损耗寿元,恐怕下半生就要卧病在床了。” “而且,损耗寿元还不是最重要的。这蛊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国王救过来之后却会对公主忘情弃爱,再不认识她是谁,有生之年都不会再爱上公主。所以这蛊,其实就是圣女用来考验公主和国王之间的感情的,可谓狠毒至极!” “什么!”叶柔儿惊叫了起来,脸色剧变。 老天,快点告诉她,事实不是她想的那样,一定是她狗血电视剧和YY小说看多了! 如果公主救了国王,国王会忘了她,那么她叶柔儿救了慕容锦,难道说慕容锦也会忘记她?!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她想多了! 对,一定是她想多了! 叶柔儿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喃喃问道:“先生,你的意思是用我的血救了公子,公子醒来便会忘了我是谁?” 她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这么狗血的事肯定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可是桑先生却看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恩,公子醒了便不会再认得你了。” 叶柔儿惊愕的愣在当场,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将她心中因为能救回慕容锦而升起的那一丝欢愉,给彻底的浇灭了。 她只觉浑身麻木,僵硬的望着桑先生,“先生你是说笑的吧?你莫要吓我……” 桑先生觉得她的反应有些过度,还微笑着安慰她道:“你放心,公子认不出你来也没什么要紧,只要夫人知道你的功劳,记得你的好,一定会好好的感谢你的。” 叶柔儿一瞬间跳了起来,惊叫到:“不!” 第175章 纯阴之体下 谁要李妱华记得她的好,谁又在乎李妱华报答不报答她! 叶柔儿此刻真是惊吓的肝胆俱裂,只觉得手脚冰冷,一颗心沉沉的下坠,仿佛永远也沉不了地。 脑子里一片混乱,只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念叨着:慕容锦会忘了你的,慕容锦会忘了你的…… 忘了……忘了难道就不能再重新认识? 叶柔儿好像忽然看见了一线曙光,赶紧敛了心神,充满希冀的看向桑先生说到:“桑先生,你是在骗我的吧?这无心蛊只是一个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蛊?一定不会的,那都是传说……那就算那国王忘了公主,凭公主的聪明贤惠,也一定会让国王再爱上她的,圣女这计划根本就行不通!” 桑先生正在搅拌着汤药,没有留意叶柔儿神色间的异常,叹了口气又道:“圣女这无心蛊狠毒至极,哪是那么容易就解的?这蛊不但可以让国王忘记公主,而且会令国王厌恶公主,只要公主进入国王身边五丈之内,都会令国王恶心呕吐,那他又怎么会再爱上公主?有生之年国王对公主都只能避之而唯恐不及!” 叶柔儿脑中轰的一声,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被炸得干净。 她呆呆的望着桑先生,心中惊惧无限,眼前那一锅沸腾的药汁仿佛变成了她的催命符般,让她受不了的想要躲避。 她僵硬着身子朝后退了一步,却一脚拌在门槛上,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哎,你怎么了?摔着了没有?”桑先生赶紧过来扶起她,却见她目光呆滞,面无血色,犹如一个失了魂魄的木头人,手掌磕破了皮在流血都毫无感觉。 桑先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前一刻还好好的在听他讲故事呢,这怎么忽然就丢了魂呢? 结合之前的事,桑先生心思一动,就将叶柔儿的心思给猜了个差不多。暗想,定是这叶姑娘心仪慕容公子,本想借着这回救了慕容公子的命,好博一个亲近的机会,否则怎么会那么痛快的不顾自己的身子,献出鲜血来呢。 而刚才得知慕容锦救过来之后会不记得她了,这一辈子都再没有机会,她一时失望难过,才会失魂落魄吧? 哎,这情之一字啊,少年人总是逃脱不过去的。 桑先生便叹了一口气,也替叶柔儿觉得委屈,这般有情 有义有胆色的女孩儿,如果没有这事,应该是有机会亲近慕容锦的吧? 现在倒好,赔了鲜血又折了机会,任谁也会受不了的。也不怪这小姑娘难过。 桑先生自然知道慕容锦病倒之前是如何的风采翩然,少年慕艾,本就是人之常情。 他将叶柔儿搀扶了起来,让她在凳子上坐了,有些不忍心的劝慰了两句,还是刚才那套说辞,无非就是李妱华会感激叶柔儿的,会赏赐她的,只希望叶柔儿能看在那些感激和赏赐上,心中好过一点。 不过也只说了两句就住嘴了。 他一个中年男人,跟叶柔儿又不熟悉,即便是猜到了叶柔儿的心思,也没有妄言相劝的道理。现在只能将叶柔儿晾在一边,让她自己冷静冷静了。 药汁翻滚,那一大锅的药浴很快便熬好了。 叶柔儿呆坐在一旁,任凭小厮们提着木桶从她身前来回的走过,她仿佛看不见也听不见。 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和恐慌,这时她的心已经慢慢的沉寂了下来。 就算慕容锦醒来之后会忘了她又如何?这算她这辈子都在没有机会亲近慕容锦又如何?难道她就能为了这个原因,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而不管吗? 不,她狠不下心。 心中一片酸涩凄苦,眼泪就止不住的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叶柔儿痛苦而无助的用双手蒙住了眼睛,将身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一颗心仿佛在油锅中煎过又扔进冰层之下,死的不能再死。 前世今生两辈子都从来没像此刻这般绝望过。 擦破的手掌又沾了泪,泪水血水混在了一起,沿着掌心慢慢的向下滑去,滑过了手腕,然后沾在叶柔儿腕上的那串佛珠上。 血丝渗入木珠的纹理之中,荧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叶姑娘,咱们走吧,回屋去。”大锅中的药汁已经都被提走,桑先生轻声的喊了叶柔儿一声。 叶柔儿狠狠的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下心神说到:“好。” 水汽氤氲,浓黑的汤汁犹在沸腾翻滚,慕容锦垂着头靠在桶壁上,苍白虚弱的好像随时会咽了那口气。 叶柔儿的视线又模糊了起来。 那汤汁中的乌黑之色越来越淡,就好像她与慕容锦之间的牵绊也在慢慢变淡,终到最后一刻,会淡的消失不见。 如软刀子割肉,一分分,一寸 寸,令人痛不欲生。 她很想知道,那位公主在做选择的时候是否也跟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样? 她又想起上元节那日,在进城的路上她给乔真的讲的那个童话故事,为王子历尽千辛万苦的小美人鱼,她最后到底有没有变成海上的一片泡沫?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与小美人鱼一样,面临如此两难的选择。 不,这根本不是两难的选择,因为她根本没得选择。 她能不救慕容锦吗?她不能。 所以这与她,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只是这答案来的太艰难,太痛苦,太过折磨人。 九九八十一天,她要忍着心中巨大的痛苦,一日一日将慕容锦的生命救回,然后看着他一天天的忘了她,一天天的厌恶她,与君终成陌路,此生再无可能。 这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绝望,伤心,她恨,不甘心。 到底是谁,要用这么狠毒的法子去害慕容锦? 无心蛊难解,因为纯阴之血太过难得。 就算找到了纯阴之血,一般的女子定然不肯舍了半条命去救人,只有真正关爱慕容锦的人才会舍身救他。 可是舍身的结果却是那么残酷,谁又会爱他爱得那么无私无畏? 这毒,未免也太毒辣了,如此将人拿捏着,还不如直接给个痛快! 慕容锦又泡了一会药浴,幸亏有那么多的仆人伺候着,又将他收拾干净给安置在了床上。 叶柔儿又挽了袖子,让桑先生放了一回血。 这药浴每天要折腾九回,也就是叶柔儿要放九回血。 小小水蛭虽然看着不起眼,但一次也要吸掉不少血,一日九次,怎么也有一大碗了,数量肯定超过了200CC。 叶柔儿呆呆的看着手腕上那条小黑虫,脑中一片浆糊,悲喜惊愕已经都慢慢消散,只剩下一片麻木。 “柔儿,你心善,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李妱华揽了叶柔儿的肩,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改日我一定到松山寺去替你点一盏长生灯,报答你对锦儿的救命之恩!” 叶柔儿抬头朝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这不是客气,你救了锦儿的命,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怎能不报答?知恩不报,有违天理。柔儿,你想要什么,你有什么要求只管告诉我,我都答应你! ” 叶柔儿摇头,苦笑,“我没有所求,只求公子能快点好起来……” 说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李妱华也悲戚的擦了擦眼角。 等到桑先生去煎药的时候,李妱华就命人在外间摆了午饭,再也不顾叶柔儿的身份卑微,将她引到了桌边坐下。 桌上山珍海味的摆满了各色佳肴,但叶柔儿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柔儿,你快吃啊,把这汤喝了,这是特意给你炖的,最是补血养身的。” 这些天为着慕容锦,大家都是吃不下睡不着,今日猛然得了一丝希望,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摆了饭。又为着叶柔儿失血,所以李妱华特意命人炖了补血的当归乌鸡汤,这时由苏苏盛在了细瓷碗中,李妱华亲手放在了叶柔儿的面前。 叶柔儿于呆愣中醒悟过来,微微欠了欠身,然后端起那碗汤喝了个精光,又将空碗递给苏苏道:“再来一碗。” 未来的路途还很遥远漫长,这时她还不能倒下。 吃过了午饭,叶柔儿又让人去给玉容她们报了信,只说她要在这府上住两天,让玉容安心。 叶柔儿不敢告诉玉容,她要连续八十一天失血,怕玉容会担忧。而且一旦让段阳知道了,恐怕段阳会闯上门来阻止她。 如此叶柔儿在慕容府中住了两天。 到第三天的时候,慕容锦的病似乎终于有了一点起色,他的睫毛开始微微的颤抖,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一般。 叶柔儿不敢想,一旦慕容锦睁开眼睛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她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抽疼。 每多看慕容锦一眼,她心上便多一道伤口。一道一道,层层叠叠,早将她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似乎终于疼的受不了,她觉得再待下去,恐怕就要疼死了,叶柔儿转身毅然走了出去。 再多看一眼又能如何呢?总有看不见的那一天。也许,她应该从现在开始学习适应,未来会没有慕容锦的日子。 其实想想,她好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而与慕容锦相识的这短短时日,不过就是她两辈子生命中的一个小片段而已。 过去没有他,她不是也活的很好?所以,未来没有他,她也会活的很好的。 他和她,各自都会活的很好,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彼此。 日光透过大树的枝桠在地面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因为那树前些天被蝗虫给啃光了叶子,所以显得枝桠稀疏,树影也有些颓败萧索。 才是盛夏,却显出几分秋意。 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一袭月白色的身影在叶柔儿的身边蹲了下来,苏苏轻轻的叹了一声,“你怎么蹲在这大日头底下,仔细一会被晒晕了……” 叶柔儿笑了下,将手中正握着的那朵红色的凤仙花递给苏苏,“还记得那天姐姐领人种凤仙花,感觉这才几天的功夫,花已经开的这么好了。” 苏苏接过那朵花,指间碰了碰叶柔儿的手指,惊讶问道:“怎么手这么凉?” 明明是盛夏,她又蹲在午后最炽烈的阳光下,一双手怎么会冰冷如斯? 苏苏一惊,拉住她的双手握在手中,只觉得那两只小手好像是三九天的冰块一般,一丝热气也没有,简直跟病榻上慕容锦的手一样的冰冷。 “柔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快,快叫大夫来给你看看……”苏苏慌了起来,拉了叶柔儿急匆匆的就要回去房中。 叶柔儿微微用力的拉住她,苦笑道:“姐姐别慌,我没事,失了血是这样的,所以我才在太阳底下晒着啊。姐姐陪我呆一会吧,我有话跟姐姐说。” 苏苏狐疑,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她的脸色。 叶柔儿本来就很白,这时更显得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又大又黑。 “真没事,大夫每天都给我号脉呢。”叶柔儿拽住苏苏,不让她去叫人,午后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她是真的有话要对苏苏交代。 “好吧,那你也让人搬了凳子坐着啊,这么蹲着多累。”苏苏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 确实午饭前大夫才给叶柔儿号过脉的,说她身体没事。 苏苏命人搬了凳子过来,两人一个坐在阴凉里喝酸梅汤,一个坐在日头下喝热糖水。 “姐姐,往后,我恐怕不能再见公子了……”叶柔儿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滚烫的红糖水,却觉得无论是水的温度,还是太阳的温度,都没办法传进她的心底去。 苏苏一愣,不太明白叶柔儿的意思,“不见公子?为什么?” 她不明白,叶柔儿刚救了公子的命,往后在夫人和公子面前正有大把的好前程呢,她怎么说不见公子了呢? 叶柔儿翘起唇角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寂寥。 第176章 名分 “这不可能!”苏苏的手指发抖,几乎端不住手中的茶碗。她瞪大了眼睛惊讶愕然的看着叶柔儿,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的事情。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毒蛊,怎么这么巧就只有叶柔儿才能解公子的毒蛊?叶柔儿这一定是在说笑的吧?她平日就惯会说故事的。 叶柔儿微微一笑,水汪汪的大眼睛便化作一弯月牙状的清泉,然后有滴泪滚了出来。 微风轻拂,吹动她鬓边的碎发,越发显得那笑容充满了无奈和哀伤,而那滴晶莹的泪珠,在阳光下很是剔透璀璨,凄美的惊心动魄。 “所以,往后我就不能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叶柔儿擦掉那滴泪,云淡风轻的朝苏苏笑了下,有些俏皮的小口小口抿着红糖水。 可是看在苏苏的眼里,却让她的心骤然疼了起来。 她知道叶柔儿没有在撒谎,她说的都是真的。 三天了,她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明知道每多救一次便把慕容锦推得更远,可却还是要坚持,她该有多伤心。 “姐姐,往后还要请你多照顾他……我知道我没立场说这话,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哪里轮的到我来求姐姐,而且你本来也将他照顾的很好。可是,就当是我不懂分寸吧,请姐姐看在过去的那些情面上,接受我的嘱托,也好让我去的安心一点……” 叶柔儿轻声的说着,低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在盛夏午后炙热的阳光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弱无力。 “不……” 苏苏忽然明白为什么叶柔儿的手指会那样的冰凉,莫说是她,就是自己听到这个残酷的消息,也是手脚冰冷,头皮发麻,根本都没办法接受。 “柔儿你别说了!这不行,这对你太不公平!凭什么你拼着一条命救回他,却要离他远远的,不,这太不公平了……” 按理说她不是应该觉得高兴吗?慕容锦会忘了叶柔儿,叶柔儿再也没办法魅惑他了,那自己就会变成从前那个备受慕容锦信任的贴身大丫鬟,慕容锦还会宠爱她,还会依照夫人的意思纳她为妾,这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 可是为什么听到叶柔儿那样说,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心疼,心酸,想要哭呢? 苏苏的眼泪涌了出来,心中五味杂陈,是说不清楚的复杂感觉。但 她可以肯定,其中并无任何一点开心愉快之意。 “姐姐说傻话,什么公平不公平,是我愿意救她的,也没有人逼我。可能我们的缘分本来就是这样安排的吧,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情,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否则怎么会让我遇见他……” 也许冥冥中真的就是这样安排的,否则为何慕容锦刚被下了这样的毒蛊,她就穿越来了这里呢?这就是缘分,躲不过的。 “柔儿,你不能这么傻,你这样没人会知道的!不行,我要去告诉夫人,这对你太残忍了!”苏苏猛的站了起来,急匆匆就要闯进内室去。 她也不知道要跟李妱华说什么,难道还能让叶柔儿放弃救治慕容锦吗?可是她就是憋不住,想要告诉李妱华,叶柔儿心仪慕容锦,慕容锦也爱重叶柔儿,他们两情相悦,可却要被生生的拆散,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叶柔儿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裙子,求道:“姐姐别去,你知道没有用的,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比起他的命,我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我就安心了。” 苏苏的眼泪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她也知道这事无解,只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接受结果,实在是太让人不甘心了。此时她才真正的佩服起叶柔儿,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叶柔儿,她不可能这般义无反顾,就算是要救,也不可能无欲无求。至少,她会去求李妱华一个恩典,求她给自己一个名分。 苏苏心中猛然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应该去向李妱华为叶柔儿求一个名分啊! 对,名分! 她好像忽然找到了努力的方向,擦了眼泪,紧紧的握着叶柔儿的手,正色说道:“柔儿你放心,我这就去求夫人,让她给你一个名分,往后你就是公子正儿八经的妾室,就算他忘了你了,再也不亲近你了,也不能亏了你的名分!” 啊? 叶柔儿呆愣了一下,继而有些啼笑皆非,不得不说苏苏的想法真是跟她南辕北辙。 名分?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分,更别说是妾室了。 慕容锦爱重她的时候她都不愿做妾,现在舍了半条命出去救他,而且马上就要被他嫌弃了,反而要去求一个妾室的名分,这不是太过荒谬了吗? 可是趁着叶柔儿呆愣的那一瞬,苏苏已 经挣脱了叶柔儿的手,飞快的跑进了屋子,噗通一声干脆的跪在了李妱华的面前。 “夫人,请你看在叶柔儿舍身救治公子的份上,给她一个名分!” 李妱华正趁着中午这片刻的安静在南窗下诵念佛经,为慕容锦祈福,半闭着眼睛在抚捻佛珠,猛然被苏苏这一出给吓了一跳,徒然睁开双目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 苏苏双眼通红,情绪有些激动,跪着向前蹭了两步,伏在李妱华的脚边哀声说道:“夫人,你有所不知,叶柔儿与公子两情相悦,可是用了她的血救回公子,公子便会忘了她是谁,从此对她厌恶。明知道会这样的结果,叶柔儿却没有半点怨言,可见她深明大义,对公子更是全心全意!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夫人怎能不怜惜!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公子!夫人,奴婢斗胆求夫人开恩,给叶柔儿一个名分,可怜她一片深情……” 苏苏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拉着她的裙角泣不成声,往日对叶柔儿的嫉妒怨恨,这时都变成了怜悯同情。 “夫人……”叶柔儿也走了进来,刚才苏苏的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竟让她无法打断,这时只能有些尴尬的看着李妱华。 “苏苏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你心仪公子?” 李妱华的目光在叶柔儿脸上扫过,叶柔儿有些尴尬的垂下了头,当着慕容锦的娘亲,她还是会有些别样的情绪,略感羞涩的点头道:“是,我喜欢公子。” 李妱华看着她苍白的脸蛋便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道:“哎,可怜你一片痴心,倒是我粗心大意了。” 桑先生自然早跟她说过这毒蛊解毒之后的事。 李妱华扶起了苏苏,“别哭了。你是个好的,幸亏你来告诉我,否则就要辜负叶柔儿的心意了。你说的对,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的确配得上慕容家!” 叶柔儿一惊,知道李妱华误会了,生怕她红嘴白牙的说出让她做妾的话来,赶忙说到:“夫人你误会了,不是我让苏苏姐姐来说的,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李妱华款步走到她面前,温柔的拉了叶柔儿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你,许你一个贵妾的名分,一定三媒六聘的把你娶进门。如果锦儿真的不愿意亲近 你,将来也一定想办法过继个孩子在你名下,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往后,你就是我们慕容家的人。” 叶柔儿被她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三媒六聘,什么过继个孩子,这都是哪跟哪啊! 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分,也没想着慕容锦都厌恶她了,还要死皮赖脸的缠着。可是李妱华这么一说,却好像对她是多么大的恩惠一样。再怎么名正言顺,衣食无忧,她不还是个独守空房的妾吗? 谁要那么悲催的过下半辈子啊! “夫人,我并无意进门做妾,请夫人不要误会。我是自愿救公子的,并不想挟恩邀宠。至于以后的事,我没有想过那么长远,眼前我只盼着他好起来,一切都等他好了再说。如果他将来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对我心生厌恶,那我也没必要再呆在他面前,远远的避开就是了。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进门做妾,还是免了吧。” 话尽于此,叶柔儿相信李妱华是个明白的,应该不需要她把话说的太露骨。 果然李妱华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愣,叶柔儿居然不愿意,这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慕容锦吗,怎么会不愿意进门呢? 看她的样子,言之凿凿,并不像是假意推辞,难道真的是误会了? 李妱华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了苏苏,不明白这差头是从哪出的。 苏苏也有些呆愣的看着叶柔儿,心里有些替叶柔儿着急,夫人亲口许下的三媒六聘的承诺,这跟正妻都是一个待遇了,这么好的机会,叶柔儿为什么要拒绝呢,这个傻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啊! 难道她还真的想做慕容锦的正妻,八抬大轿的进门不成?就算是她救了慕容锦的命,李妱华也绝不可能答应的。 “好妹妹,你在说什么胡话,夫人已经答应了要给你名分,你还不赶快谢恩,你还在犹豫什么啊?你可千万不要犯傻!”苏苏急走了两步来到叶柔儿的身边,重重的捏了捏她的手,试图让这傻丫头清醒过来。 叶柔儿非常无奈的笑了,“谢谢姐姐为我着想,可是我真的不想啊,我也不需要什么名分。”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觉得空头妾室的名分那么重要?谁看中谁拿去好了,反正她是不要的。 “你再好好的想想,要不回去跟你娘商 量商量,柔儿啊,这时候你可不能犯糊涂啊!”苏苏摇着她的胳膊规劝着。 李妱华也是温柔的看着她,充满怜爱的朝她微笑着,“柔儿不要害羞,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我这就让人去请你娘过来,我们好好的商量商量。等锦儿好一些了,就把喜事办了,也算是为锦儿冲冲喜。” 叶柔儿头疼,感觉非常的无语,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害羞吗?她连喜欢慕容锦都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啊。一个两个都拎不清状况,真是瞎凑热闹。 本来她就伤心难过,现在还来给她添乱,真让她心里的火气噌噌的往上窜,不耐烦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要是夫人真的想感谢我,比起给我个名分,倒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划算。”叶柔儿使劲的压着火气,沉声说道:“比起一个守活寡的小妾,我还是觉得黄白之物更合我的心意。” “你!”李妱华和苏苏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叶柔儿非但不稀罕这个妾的名分,还对其嗤之以鼻,连守活寡这样粗鄙的言辞都说了出来。 尤其是李妱华的脸上更是神色一变,守活寡?淮安王世子早亡,她就是守了半辈子活寡的人,可是平时谁敢在她面前说出这三个字来,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叶柔儿这话可谓是狠狠的刺到了李妱华的痛处。 李妱华有些恼怒,又顾忌着慕容锦的性命还要依靠叶柔儿,所以才不得不强压了怒火。 但面对叶柔儿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温柔笑意,秀美紧锁,眼含薄愠。 活寡妇三个字一出口,叶柔儿也有些后悔,矮子面前不说短话,她这是重重的打了李妱华的脸,难怪她会生气。 叶柔儿有心挽回,但却找不到什么话说,也不能解释说不是在讽刺李妱华,那样只会越说越错。 叶柔儿很无奈,方才的恼火还憋在心里,这又惹了李妱华,平添一桩罪过,越发的没法发泄心中的怒火。 一口浊气憋在胸腹,让她膈应的都快吐了。 李妱华一甩袖子在软榻上坐下了,吩咐苏苏道:“去叫齐叔过来,看叶姑娘想要多少银子。” 苏苏不敢迟疑,眼神复杂的看了叶柔儿一眼,便匆匆的去找大管家齐叔了。 李妱华冷淡的看着叶柔儿说到:“今日是你不愿进慕容家的门,往后可不要后悔!” 第177章 午后惊雷 李妱华沉着脸坐在南窗下,微微垂着头,目光斜向下落在自己平展的裙摆上。 浅碧色的裙摆上绣着一支聘婷的荷花,有一只彩蝶落在盛开的花瓣上,色彩鲜艳,神态活泼。 她便想起那年夏天,她还是一个十六岁的烂漫少女,新婚丈夫英伟而温柔,两人并肩漫步在荷花池边,遥望着池中悠然盛放的荷花,只觉得无比的惬意满足。 然后她忽然觉得有些反胃恶心,那人便像个孩子似的慌了手脚,急匆匆的让人请了大夫来看。得知他马上要当爹的时候,向来稳重的少年郎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也不顾众人的目光便把她抱在了怀中,小心翼翼的仿佛正捧着世上最贵的珍宝。 那个怀抱,宽阔而温暖,令人无比的心安…… 李妱华的鼻子一酸,手指攥住裙子上那只蝴蝶,五脏六腑都疼的抽了起来。 前尘往事都被守活寡这三个字给勾了起来。 若不是那些恶人害了她的夫君,害了她孩子的爹,她又怎么会守活寡? 那些人不但害了她的丈夫,还要来害她的儿子! 新仇旧恨一并勾起,李妱华又恨又怒,牙齿咬的咯吱响,手指绞着裙子,恨不能把那只肆意的蝴蝶当成那些恶人给撕碎了。 叶柔儿默默的站在一边,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刚才也是一时脑了,顺嘴就说出来了,人在急怒的时候那还有那么多的顾忌,自然是什么解恨,什么很顺嘴就说什么。话赶话的说道哪里了,根本就不能代表心中的真实想法的。 如果李妱华是那尖酸刻薄的性子,急头白脸的把心中的怒火朝叶柔儿发泄出来,那没准叶柔儿的气性会更大,激动中还不一定闹成什么样。 可偏偏李妱华的性子是那么的温和,她生气了,发怒了,顶多就是摔个茶杯,冷着脸自己呆一会,更多的怒气还都是憋在了自己的心里,生着闷气。 后来又因为想起了前尘往事而心酸的默默垂泪,更显得弱势委屈。 叶柔儿不怕人强势,就怕李妱华这样水一样的性子,温吞吞正捏在她的软肋上。这事 本来就是她做的不对,又见李妱华被气的直掉眼泪,她自己心里的那点火气就一下子全消了,反而泛起了许多的愧疚。 这毕竟是慕容锦的娘亲啊,她怎么能惹他娘伤心呢?儿子这样她都够上火的了,自己还来添什么乱。 而且,恐怕她心中真的认为贵妾是最好的报答了,也是一片好意。 还没等别人来劝,叶柔儿自己就劝上自己了,不但不生李妱华的气了,反而处处为她着想了起来,于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莽撞,愧疚不已。 时间越久,那愧疚就越多,多到她有些手足无措,在李妱华面前都快站不住了。 苏苏很快便请了齐叔过来,想来她在路上已经对齐叔交代过了这边的情况,所以齐叔一进屋就先给叶柔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到外面去。 叶柔儿正愁无法自处呢,得了齐叔的眼色,刚想脚底抹油开溜,却听李妱华开口道:“叶柔儿你别走,当着齐叔的面,你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吧。” 她话中明显还带着怒意,又有些委屈,竟像个少女般的在耍小性子了。叶柔儿只得停下脚步,无奈的使眼色朝齐叔求情。 齐叔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又给李妱华施礼说到:“夫人,不如咱们到外面说话吧,别在这吵着公子养病。” 李妱华的眼神就朝病榻上的慕容锦看过去,他眼睛紧紧的闭着,仿佛正陷入最深沉的梦境中,也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苏苏赶紧帮着劝说,“是啊夫人,咱们还是去外面吧。叶柔儿的手像冰块一样的冷呢,她失了血,最怕凉,夫人还是先让她去太阳底下晒着暖和一下吧。” 好像是担心李妱华不相信似的,苏苏拉着叶柔儿的手放在李妱华的手背上。 那冰凉的手指一碰到李妱华的皮肤,就让她也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凉?” 事有轻重缓急,本来因为叶柔儿的顶撞而生出的怒气,以及心底勾出的那些酸涩,这时便都被叶柔儿的身体状况给挤到了一边去,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李妱华略带焦虑的摸了摸叶柔儿的手,“快去晒 着,苏苏,赶紧把补品炖了端过来。” 叶柔儿抬眼朝李妱华笑了笑,陪着小心的反握了她的手,安慰道:“夫人别急,我没事的。谢谢夫人疼我……夫人,您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给您赔礼道歉……我只是无心的。夫人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要不,您打我一下吧!” 叶柔儿说着便捉了李妱华的手,轻轻的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 她的脸也是冰冷的。 那小小的脸蛋,前几天还如水蜜桃一般鲜嫩多汁,这才三天的功夫,就失去了新鲜的颜色,变得苍白而憔悴。 李妱华的心一酸,这孩子就算再不懂事,再气人,她也是豁了性命在救慕容锦啊,就冲着这一点,她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本来就是要感谢她的,谢礼自然是要她喜欢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既然叶柔儿不愿意要那个贵妾的位置,那又何必非得逼着她呢? 也许她是真有别的所求。 算了,罢了,叶柔儿对慕容锦有救命之恩,儿子的命都在叶柔儿的手中攥着,又何必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她的心呢。 以怨报德,实在有违天良。 李妱华吐了心里那口浊气,神色也缓和了下来,“我没有生气,你也无需再自责。许你做贵妾本来是想为你打算,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听她这么说,叶柔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我自然知道夫人是为了我好,谢谢夫人,只可惜我没有那个福气。” “不要再说了,快去歇着吧,午后还要辛苦你。齐叔,咱们也去外面。” 嘱咐了丫鬟们好好的看着慕容锦,李妱华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慕容锦的病房。 日头照的到处一片白花花的晃眼,李妱华有好多天都没出过房间了,站在廊下缓了一会才适应了外面的明亮的光线。 “夫人,不如到园子里走一走吧,也走走病气,可别公子的病还没好,你却倒下了。”付嬷嬷从旁劝道。 李妱华点点头,桑先生说申时才为慕容锦泡药浴,这会才未时一刻,去园子里散散心也好。 虽说已经原谅了叶柔儿的无心之语,可是李妱华心中因想起了前尘往事而涌起的惆怅酸涩,还未完全散去,也确实需要好好的消散消散。 由齐叔和付嬷嬷陪着李妱华,慢慢的朝后院的花园走了过去。 苏苏目送着李妱华走远,才返身回去找叶柔儿。 叶柔儿还是坐在原先她们两人聊天的地方,指间无聊的转着一片树叶,眼神空洞而茫然,早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柔儿,你到底是为什么啊?夫人一片好意,既然许了你一个贵妾的位份,你干嘛不答应?你怎么这么傻啊!”苏苏轻轻推了她一把,满脸忧虑的替她着急。 叶柔儿缓过神来,无奈的朝她一笑,“苏苏姐姐,我没有傻,我也不是故意拿乔,我是真的不想当什么贵妾啊。方才我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我心里的大实话,我实在不愿一辈子毫无希望的守着,那一点意义也没有。” “怎么会没有意义!”苏苏是没法理解叶柔儿的心思的,只是一味的替她着急,觉得她就是年龄小,想不明白事。“你不是喜欢公子吗,难道你不想嫁给他吗?往后公子就算不记得你了,你也能呆在他身边,时时都能见到,这难道不好吗?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没个身份,你往后还怎么见他啊,你见不到啊!” “见不到,那就不见吧。”叶柔儿抬起头,望着树梢上一片摇摇欲坠的绿叶,轻轻的笑道:“反正他已经忘了我,我干嘛还往他跟前凑呢?我是喜欢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但感情的事只有单方面的付出是不行的,我实在没必要那么委屈自己。可能我会一直喜欢他,也有可能我会遇见另外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呢,我真的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苏苏一愣,觉得叶柔儿这话简直太过惊世骇俗,什么叫喜欢上另外一个人?那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苏苏简直被她吓到了。 在苏苏看来,叶柔儿连命都不顾的去救慕容锦,那对慕容锦必然是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也不会改变的深情,她必然是 一个有情有义的烈女子,又怎么会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下贱之人? 可是方才那些话,就那么轻飘飘的从叶柔儿的嘴里说了出来,她的神态是那么的自然淡定,好像是在说中午吃青菜,晚上吃米饭一般。 这、这能一样吗? 一边在为了慕容锦拼命,一边又在想着别的男人,叶柔儿这到底是痴情种子,还是薄情寡义? 苏苏糊涂了,神色复杂的看着叶柔儿,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不解,叶柔儿端起茶杯朝她一笑,“苏苏姐姐,是不是觉得我这么想有些对不起公子?好像是背叛了他一样?” 苏苏有些无措的别开了眼光,她确实觉得叶柔儿这么想有些辜负慕容锦。 叶柔儿苦笑,“难道我就应该一辈子记挂着他,郁郁而终吗?凭什么呢?苏苏姐姐,就像你说的,这对我不公平啊。我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有权利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而且我知道,慕容锦他一定也是这样希望的。我们没有缘分,这已经很悲哀了,完全没有必要再人为的加重这种悲哀。人生一世,需要在意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还有娘,还有弟弟,比起夫人给我的那个名分,他们显然更为重要。姐姐,我并不傻,我知道孰轻孰重。” 苏苏捉摸着她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人生一世,需要在意的事还有很多?叶柔儿这般肆意飞扬的一番话,就好像是在苏苏封闭的世界里开了一扇窗,虽然那窗子只是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但外面世界的繁华与宽广,却已经经由那条缝隙,在苏苏的眼前铺展开来。 苏苏微愣的看着眼前的叶柔儿,她那苍白而憔悴的脸上,一双黑眸灵动而闪耀,眼神既温柔又坚定。 午后的庭院里十分安静,空气安静的仿佛凝滞,没有风,树梢垂着,画面好像被瞬间定格。 然后忽然就传来一个小丫头带着哭音的喊声,少女尖而细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劈开了沉闷的午后时光,在每个人的耳畔、心中留下轰然的炸响。 “醒了!公子醒了!” 第178章 醒了 哐啷一声,叶柔儿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害怕是她听错了,但看见同样是一脸惊喜的苏苏,这才猛的站了起来,提着裙子急匆匆的跑进了房中。 可是身影却在掀开门帘的那一瞬顿住了。 慕容锦醒了,那么,他还记得她吗? 心底一阵不能控制的慌乱,叶柔儿的胳膊抬起,维持着半掀帘子的动作,猛然在门口定住了身形。 紧跟在她身后一两步远的苏苏,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停下来,小跑着控制不住惯性,直接撞在了她的背上。 苏苏哎呀的叫了一声。 叶柔儿本来就是猛人停住前冲的势头,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易,在加上苏苏前冲的惯性,她小小的身子哪里还能停的住,两个身影就叠在了一起,踉跄着朝门里跌了进去。 叶柔儿正掀着帘子的手就拽了帘子一下。薄纱的门帘本来就只是个装饰,用来阻拦一下小飞虫还算勉强,又哪能承受住两个小姑娘的体重。 叶柔儿情急之下手上用力一扯,那薄纱帘子以及用来压帘子的珠翠金属挂件,就尽数被她给扯了下来,稀里哗啦的一阵混乱响声,珠翠风铃叮当滚了一地,夹杂着小丫头的几声惊呼。 叶柔儿和苏苏齐齐摔倒在门口,帘子蒙头盖脸的裹在她们二人身上,两人手忙脚乱的挣扎着,好半天才从帘子里钻了出来。 这一摔倒就搞出了好大的动静。 小丫头跑过来把叶柔儿和苏苏都给扶了起来,叶柔儿呆呆的站在门口,有些懵。 方才她还在犹豫着要如何面对醒来的慕容锦,这一下也就不用再想了。跌倒之前的那一瞬间,叶柔儿正百转千回的想着,是不是应该低调的隐藏在人群中,若慕容锦已经忘记了她,自然不会对她表现出特别的态度,那她也就当自己是个普通的丫鬟,也没必要在他面前刻意的去提醒什么了。 也许提醒只会换来他的厌恶吧。 与其痛不欲生,两相怨恨,还不如潇洒来去,不带走一片浮云。 可这一摔倒,那些考量就都算不得数了,就算慕容锦不认得 叶柔儿了,他也会好奇这个莽撞摔倒的丫鬟到底是谁,不认识也要从新的认识一番了。 叶柔儿心怀忐忑,惴惴不安的望着慕容锦,那样子既惊喜又慌张,小心翼翼的,还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委屈,明眸中敛着薄薄的水雾,眼圈带鼻尖都微微的红了,仿佛下一刻眼中的水汽就要化作晶莹的泪珠,滴答滚落。 床上的人非常的虚弱,消瘦的脸庞越发显得鼻梁挺直,墨眉如剑,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精神尚有些混沌,一贯深邃的目光透出几分疑惑,正半睁着眼睛朝叶柔儿看过来。 那眼中的几分疑惑之意,让叶柔儿的心咯噔的一下,眼泪控制不住的就落了下来,之前想好的什么潇洒来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尽数化为虚无,只剩无法承受的伤心,一瞬间感觉好像天都塌了一般。 原来提前做再多的准备也是不够用的,她根本就没法承受被他忘记的伤痛。 “……柔儿。”两片失去血色的薄唇轻轻开阖,病榻上苍白虚弱的慕容锦发出一声极轻极低的声音。 叶柔儿的眼泪正挂在腮边,她有些呆愣,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慕容锦,不敢相信刚才听见的声音真的是慕容锦在叫她。 是她幻听了吧? 那薄唇仍闭着,哪有开启过的样子。 直到慕容锦努力的撑起了眼皮,双眼睁大,眼中困惑之意褪去,直勾勾的望着叶柔儿,又张了张嘴吧,却发不出声音来,才让叶柔儿猛的醒悟过来。 她飞身扑倒了慕容锦的床边,激动的拉住他枯瘦的手贴在脸上,眼泪滚滚滑落,千言万语憋在心中,开口只化作了一句:“是我,是我……” 慕容锦还没有忘记她,至少此时还没有忘记她。 激动中又满含着悲伤,叶柔儿紧紧的握着那只手,双目含泪的望着慕容锦,贪婪着他眼中浮现的那一抹安慰之意,本来以为再也没有这样亲近他的机会,可哪成想,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又为她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那怕只是一点点时间,哪怕只是再多一次机会,她也已经感天谢地,惜福不已 。 不同于叶柔儿紧拉着慕容锦的激动,这屋子里别人的激动和忙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苏苏在门口跌了一跤,站起来之后就忙着吩咐丫鬟快去园子里寻李妱华回来,又派人赶紧去把桑先生和一众大夫都给请过来,小厨房那边早备下好消化的汤水补药也赶紧热了端过来,趁着慕容锦清醒的这一刻,赶紧给他灌下去一点米水才是正事。 这时代又没有输液挂水,这十来天慕容锦一直昏迷着,全靠一勺勺的硬往下灌米汤才保住了一条命,否则不用毒蛊发作,就是饿也把他饿死了。 苏苏偷眼去瞧那厢紧紧相依的两个人,心中除了遗憾和惋惜,竟然生不出半分嫉妒之意来,她只是觉得那两个人都那么可怜,绝配般的可怜。 慕容锦仍是很虚弱,叫了叶柔儿名字的那一声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这时只能虚弱的躺着,只有一双眼珠还能带着些活泛气的转一下。 他的手被叶柔儿紧紧的握着,他试图动一动手指反握回去,却发现半分使不上力气,从胳膊到手掌都是一片麻木,没有一点知觉。 他恍惚回忆起,上一次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四肢的不对劲,看来不是他的记忆出错,是他真的毒发了。 也不知道他毒发几天了。 桑先生就歇在厢房里,根本不用人去请,这边小丫鬟那声公子醒了的尖叫声,他同样也听见了,只不过是比叶柔儿和苏苏晚了那么几秒,桑先生就冲了进来。 “快,将这药丸放在口中含着。”桑先生从小瓷瓶中倒出一粒散发着异香的小药丸,掰开了慕容锦的嘴放进了他口中,又急匆匆的对慕容锦解释道:“公子的毒蛊发作了,你已经昏迷了十天,不过你放心已经找到了解蛊的法子!” 慕容锦虽然醒来,但却不能保持长时间的清醒,这一次也只维持了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被强惯了一碗滋补的药,就又晕了过去。以至于李妱华被人找回来,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正见到他的眼睛轻轻的合上,但任凭李妱华如何呼唤,慕容锦却再 也没有睁开眼睛。 李妱华只能伤心的伏在慕容锦的身上大哭,只恨自己错过了他清醒的那短短一瞬。 “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公子既然醒了,能喂下药去,这病好起来也就快了。明天他还会醒过来的,用不了十天,他每日就可清醒大半日了。”桑先生从旁劝慰道,脸上带了几分喜色。 “真的?”李妱华闻言抬起头来,眼中透出渴望,见桑先生自信满满的点头,这才止住了眼泪,双手合十,一再的念叨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这次她是下定决心,就算是天崩地裂,她再也不离开慕容锦的病房了。 “叶姑娘,咱们继续吧?”这折腾了一回,时间已经过了未正,也到了让毒水蛭吸血的时候了。 叶柔儿恋恋不舍的松开慕容锦的手,擦干了眼泪跟随桑先生到了外屋,挽起袖子露出细细的小臂,粉白的手腕上有水蛭吸血后留下的细细伤口,那些伤口本应该是细不可见的,却因为伤口太多积累在一起,这时也隐约能看出一点来了。 叶柔儿白嫩的小臂上满布着淡红的印记,看起来有些可怜。 “给你的那种药膏一定要按时抹,这毒水蛭的毒性可比一般的水蛭强很多,若是不按时抹药,恐怕毒素会留在你体内,积少成多也会让你半身麻痹的。”桑先生没有急着倒出水蛭来吸血,而是先仔细的帮叶柔儿检查了一下。 叶柔儿点头,“恩,我都按先生交代的,每个时辰抹一次药的,晚上都没有停,先生放心吧。” 检查了一番,见确实没有大碍,桑先生这才倒出了水蛭。 “先生,刚才公子好像还认得我……”叶柔儿抽了抽鼻子,喃喃的说着,“先生不是说,他会不记得我的吗?难道在骗我?” 桑先生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傻,我又没说公子马上就会忘了你的。” 叶柔儿惊愕,心猛地提了起来,不会马上忘了她?那就是说她还有时间?叶柔儿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急急问道:“先生!不会马上忘了我是什么意思?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不记得我?” 桑先生摇头,“这我也不好说,关于这无心蛊的记载实在太少,这蛊又太过神秘,我也只是偶然间得到了这解蛊之法,这还是第一次解无心蛊,所以结果到底如何,我也实在没法说的清。” 叶柔儿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她多怕桑先生说慕容锦明天再醒来就会不记得她了,只要没从他口中听见明天这两个字,就让叶柔儿的心中又多了一分希望。 哪怕只有明天也好,让慕容锦还记得她,还能那般亲切的叫她的名字,那般依恋亲切的看着她,她便谢天谢地了。 如果明日复明日,能一日日的复下去,那该有多好。 她又在做白日梦了。叶柔儿又吸了吸鼻子,抬腕抹了抹眼泪。 抬手间衣袖滑落,露出她手腕上那串个头匀溜,打磨的非常光滑的佛珠,桑先生的眼前一亮,出口赞叹道:“欸,你这串佛珠的品相倒十分不错!” 自从上次在松山寺被道觉和尚认出她晚上的佛珠后,叶柔儿对这佛珠隐藏的非常小心,从不肯轻易于人前显示,就算是这几天一直挽了袖子让水蛭吸血,叶柔儿都始终把佛珠藏的很好,这还是第一次被桑先生看见。 叶柔儿赶忙垂下手,用袖子拢住手腕,掩饰道:“是我师傅给我的,他亲自开过光的,让我片刻不离的带着,说是可保平安。” 其实桑先生并没有看出那串佛珠的奇特之处,只是难得见一个小姑娘腕带佛珠,处于好奇多看了一眼,又顺嘴夸了一句而已。 “哦,那你可要好好的带着,长者赐自然是好东西。”桑先生是苗人,并不信佛,对佛家的东西没什么研究。他也并不知道叶柔儿的师傅是谁,只当是哪个庙里爱受人香火的贪财和尚,所以也没把叶柔儿那句保平安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如果他知道叶柔儿的师傅就是名扬四海,医术超群的道觉大法师的话,那他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恐怕会立刻拉着叶柔儿,跟她仔细的探讨一番这无心蛊的解法。 因为关于这无心蛊的所有事,桑先生都是从道觉和尚那里听来的。 第179章 巧合 又放了一回血,之后叶柔儿按照桑先生嘱咐的那样,仔细的在伤口上抹了药膏。 那药膏呈淡绿色半透明的啫喱状,闻起来并无药味,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是叶柔儿前世曾见过的芦荟胶。 叶柔儿不免多看了两眼。 据她所知,这芦荟原产于非洲,中华大地上原是没有的,大航海时代之后才传入了中国,依照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现在科技发展显然还没有达到海航时代的水准,那么这像芦荟胶一样的东西,到底是哪来的呢? 她起了好奇心,便去向桑先生求解,心里隐约有点说不太明白的异样期盼。 “哦,这个药膏啊,这叫做芦荟胶!抹在伤口上,最能消肿止痒,收敛皮肤,最好的就是一点毒性没有,什么人都能用。” 果然是芦荟胶!叶柔儿有些吃惊,又追问道:“这东西先生是从哪得来的?” 桑先生便露出了向往缅怀的表情,“此物乃是从一位得道高僧处得来,高僧不但佛法高深,更是杏林高手,医术出神入化,据说此物是从西域很遥远的地方传到中原的……” 还没等他说完,叶柔儿已经激动的喊了起来,“是不是道觉法师?” 桑先生一愣,继而点头道:“是道觉大师,怎么,叶姑娘也听过他的名字?” 桑先生以为道觉的医书高明,名冠五洲,所以叶柔儿才会听说过他的,哪知叶柔儿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大吃一惊。 “道觉大师就是我师傅!” “什么?!你,你竟然是道觉大师的弟子?”桑先生不敢置信的看着叶柔儿,上下的打量着她。 他就说嘛,这等重情重义,又颇有担当的小姑娘实在难得,怎么会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又见她这几日对调养生息的方法颇有研究,于养血补气上颇有心得,桑先生就猜测着她的必然来历不凡,果然啊果然!若她是道觉大师的弟子,那她的表现就确实没什么可惊讶的了,有那样一位名师,在加上小姑娘自己的聪慧,难怪小小年纪就能懂得那么多的医理,行事做派也很有大家风范。 大家风范,这纯粹是桑先生在知道了叶柔儿的师傅是谁之后,强加在叶柔儿头上的赞美。这几天叶柔儿除了哭,就是叹 气,再不就是发呆,跟大家风范这四个字,可是没有什么关系。 桑先生再看叶柔儿的眼光就多了不少艳羡,能拜在道觉大师的门下啊,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事,至少他就是磕破了头也没能求来,这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他没多余的时间去思考那些事,桑先生马上想起了无心蛊,这蛊本来就是道觉法师教他解的,那么作为道觉法师的亲传弟子,叶柔儿怎么会不知道解蛊之法呢? “你真的是道觉法师的弟子?那你怎么会不知道无心蛊?”桑先生不是怀疑叶柔儿撒谎,他就是觉得有些不明白。 叶柔儿一愣,她是道觉法师的弟子跟她不知道无心蛊有什么关系?但她脑子一转,马上就猜到了这其中的关键,简直不敢相信心中所想的那个大胆的假设。 “难道我师傅会解无心蛊?!”几乎是颤抖着,叶柔儿时间压抑着声音,才没让这一声变成撕心裂肺的喊叫。 桑先生点点头,又狐疑的看了看叶柔儿,“这无心蛊的解蛊之法本来就是道觉法师教给我的。” 原来三年前,道觉和尚游历到了南疆苗人的领地,用出神入化的医术救治了正饱受瘟疫折磨的苗人,挽救了上万苗人的性命。并用闻所未闻的方法,教苗人如何种痘预防瘟疫。道觉和尚用神奇的医术和无穷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一方民众,被苗人奉为医仙。 桑先生就是那时候被道觉救活的人之一,当时他们全寨人都感染了瘟疫,几十口人,半月之间死亡大半。桑先生他们家祖孙三代十几口人,只剩下他一个病的昏迷不醒,眼瞅着也要撒手归天。 当时没人敢靠近他们居住的寨子,只有道觉和尚孤身前来,不顾自己的安危,硬是凭一人之力,从他们寨中救回了七条人命,桑先生自然是其中之一。 桑先生本身就爱好歧黄之术,又精通苗蛊,他有心拜道觉为师,跟他学习医术,可是道觉却不肯收他,只是传了他无心蛊的解蛊之法,并嘱咐他到庆国都城去投奔淮安王的嫡孙慕容锦。 桑先生感念道觉的救命之恩,对他的吩咐自然不敢懈怠,辗转到了庆国,又走了很多门路这才到了慕容锦的身边。 道觉和 尚曾经吩咐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苗人的身份,但若有缘,请他尽量救慕容锦一命,所以桑先生才隐姓埋名的跟在慕容锦的身边做了一个杂役。后来发现慕容锦中了毒,被人下了蛊,这才挺身而出帮他暂时压制住了毒蛊。 但因为当时找不到纯阴之体的女子贡献鲜血,所以也只能暂时压制毒蛊,而没有办法彻底的去除,导致慕容锦半身麻痹,无法自由行走。一直到前些天,不知道为什么慕容锦忽然毒发,要不是叶柔儿巧合出现,恐怕他就真要一命归西了。 叶柔儿听完桑先生所说心中大感惊讶。 原来是道觉法师安排了桑先生到慕容锦的身边,难道他早就预料到慕容锦会被人下毒蛊?慕容锦的毒蛊是去年秋天被人种下的,而道觉却早在三年前就做了安排,这事又作何解释?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巧合? 不,这绝对不是巧合。 叶柔儿凝眉,想起了道觉和尚的来历。 道觉和尚可不是个普通人,他本来就在这世界活了一世,而后穿越去了现代,又到了别处活了一世,最后又回到这世界从头开始。 说起来,这可是他的第四世了。 那么,他对这个世界的走向和历史的进程自然是很了解的,所以如果他知道慕容锦将会中毒蛊,并提前做出预判,那也就不奇怪了。 也许他也知道三年前的苗疆会有瘟疫发生,他还知道今年春天庆国会大旱起蝗灾。 也许他还知道很多很多的事。 道觉和尚曾说过,此世已非彼世。当时叶柔儿只当是他活了几辈子心态不同,顿悟了而已。现在细细的想来,这世界的改变又怎会少了人为干预的因素?道觉和尚知道历史进程,他就算不愿意改变时空,也总会不自觉的,想要小范围的拯救一些人,也许慕容锦便是其中之一。 猜测到了道觉和尚的想法,回头再去想他做的那些安排,就觉得一切都明白了。 道觉很显然是想要救慕容锦的,所以他去了苗疆,救下桑先生,教给他解无心蛊的方法,并让他投靠到了慕容锦的身边。而恐怕在那之前,道觉就针对无心蛊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甚至还搞到了芦荟胶这样的东西。 而在那之后 ,道觉又担心慕容锦会被无心蛊所伤,所以才辗转到了峦城,恐怕其目的就是想要看一看慕容锦。而至于叶柔儿,也许只是他无意之中遇上而已,又看在她穿越而来,拥有那串宝贝佛珠的缘份上,这才破格收了她当徒弟。后来还留给她一本医书,偏偏就是讲养气补血的,恐怕这也是道觉为解慕容锦的毒所做的又一重安排吧。 他竟然事事都为慕容锦安排好,这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柔儿百思不得其解。 但现在没时间去想道觉和尚会做这样的安排,到底有何深意,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心思都放在这无心蛊上。 叶柔儿心里有个疑惑,这些天一直没有问,这时向桑先生问道:“先生,你说解蛊所需的纯阴之血是非常罕见的,我隐约记得你看见我的时候似乎就很意外,难道当时你就看出来我是纯阴之体吗?这其中有什么关键?” 桑先生点头,“你记得没错,我见你第一眼确实就猜出你乃是纯阴之体,所以才感到惊喜。这纯阴之体非常的难得,一般人确实无法凭一眼就分辨出,但我却因幼时的一点奇遇,可以一眼看透,纯阴与纯阳之人,周身会伴有特殊的光晕,只有我才能看的见。”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开了天眼?而她之所以是纯阴之体,难道是因为她穿越而来,乃是另外一个魂魄? 叶柔儿只略好奇了一下,也就没有再深究。如果一年前有人跟她说什么穿越、异空间,什么无心蛊、纯阴之体之类的东西,她肯定会嗤之以鼻。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她真的神奇的穿越了,这大大的改变了她的观念,原本从不相信的东西现在也都能很快就接受了,如果她能拥有一个独立的异空间,那么桑先生拥有一双特殊能看人的眼睛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不知道觉和尚有没有这个看人的本事,当时他有没有看出叶柔儿乃是纯阴之体呢? 恐怕道觉并没有看出来吧,否则当时他为何不告诉叶柔儿,让她去解慕容锦的毒蛊,反而让慕容锦的病情被耽搁了这么久,差一点就酿成了祸事。 叶柔儿心中隐有些松快。 说实在的,如果道觉和尚明明看出了她乃是纯阴之体,可以解慕容 锦的毒蛊,然后才收了她当徒弟,并给她留了医书,还隐晦的鼓励她跟慕容锦在一起的话,叶柔儿真会觉得心里不舒服,有一种自己完全被人当成了一味药在对待的感觉,会有一种被人算计和利用的不爽。 而且她也会不自觉的猜测,这些事到底道觉有没有告诉慕容锦?慕容锦是不是也因为知道了她能救他的命,所以才会对她百般的爱恋? 他的那些温柔,那些甜蜜誓言,他们之间那些美好的记忆,到底是真还是假? 一想到那个可能,就让叶柔儿心底发寒,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她使劲的晃头,硬生生的止住了那个可怕的猜想。 不会的,一定是她想多了,道觉并不知情,他是真的觉得跟自己有缘份,所以才收她为徒的。而道觉之所以鼓励她跟慕容锦在一起,也一定是看中她聪明伶俐,觉得她好才会想要撮合她的因缘的。至于留给她的那本医术,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让她留着调养那个救了慕容锦的人的。 而她会成为那个救了慕容锦的人,这只是巧合,一切都只是巧合。 世上真会有这样的巧合? 叶柔儿又忍不住的要想,想的脑仁生疼,精神恍惚。 “叶姑娘,难道道觉大师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这无心蛊的事?”桑先生追问道。 叶柔儿缓缓摇头,“没有说过,其实我与师傅相处时间很短,也许师傅看我在蛊毒上没什么天赋,所以才没跟我说吧。不过他倒教了我很多养气补血的法子,倒跟先生这解蛊之法相辅相成,互为辅助。” 桑先生了然的点头道:“这就是了!大师佛法高深,算无遗策,他一定是算到了这一桩,所以才教了叶姑娘。哎,我之前还一直担心姑娘的身体会承受不住每日失血,现在知道姑娘乃是师从道觉大师,那我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哈哈……”桑先生是真的不再担心,颇为快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叶柔儿也陪着笑了笑,但心里却没他那么畅快,总觉得有块石头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让人非常难受。 她真恨不得一时到了道觉大师的面前,亲自问上一问,他这些神秘兮兮的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深意? 第180章 态度 叶柔儿左思右想捉摸不透这其中的关键,因为心头的那一点疑惑,使得下午慕容锦醒过来的喜悦都笼罩了一层阴云。 但他醒过来这事总还是好的。 叶柔儿站在门口朝房中看了看,李妱华正守在慕容锦的病榻前,亲自用丝帕在给他擦脸。一抬头正撞见叶柔儿若有所思的目光,李妱华一愣,示意付嬷嬷去叫叶柔儿过来。 “柔儿,说起来你也有三天没回家了,虽然让人送了信回去,但你娘肯定还是很担心你,不如吃了晚饭你让人去把你娘请过来,这么大的事也不能总是瞒着她,你说呢?”李妱华亲切的看着叶柔儿,脸上满是喜色,慕容锦已经醒过来一次,桑先生说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这让李妱华一直提着的心也落了地。此时也有了多余的心思管别的事,这头一遭,就是叶柔儿的问题。 八十一天,每天都献血,这在医疗条件很差的年代里是有可能要人命的大事,虽然叶柔儿一早表示她的身体很好,她自愿救慕容锦,但事关重大,李妱华也不能不考虑叶柔儿家人的想法。 刚开始是事急从权,顾不得多想,而且毕竟用的血很少,不会伤害到叶柔儿的身体。但现在证明这法子有效果,往后就要坚持用下去,所以必须要跟玉容说明白。 下午那会在花园里,付嬷嬷也已经劝过了李妱华,关于慕容锦与叶柔儿之间的私情也通通都告诉了李妱华。 李妱华闻言十分的惊愕,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儿子那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竟然会喜欢叶柔儿这样粗俗的乡下丫头,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她对慕容锦和叶柔儿之间的事其实也略有察觉,之前苏苏又曾到她面前告状,但李妱华并没有太过放在心里,她只当儿子迷人,招女孩儿们喜欢,叶柔儿对慕容锦恐怕只是单相思而已,不足为患。 即便是刚才苏苏跪在她面前,替叶柔儿求一个贵妾的名分之时,李妱华还是认为这只是叶柔儿对慕容锦的一厢情愿而已。 可付嬷嬷却告诉她,事实恐怕不是这样的,不是 叶柔儿单相思,她跟慕容锦是两情相悦,这让李妱华如何能不吃惊。 她本不相信,但付嬷嬷言之凿凿,将私下里打听到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说给了李妱华听。 事实胜于雄辩,由不得她不相信。 回想起前段时间,慕容锦也曾多次在她面前称赞过叶柔儿的聪明懂事,李妱华的心里又信了几分,看来她对自己的儿子真是太不了解了。 付嬷嬷又说,既然他们两个两情相悦,那恐怕公子本来就是想纳叶柔儿为妾的,所以刚才夫人许给叶柔儿贵妾的名分,她才会那么的不在乎。 叶柔儿对慕容锦这是救命之恩啊,用本来就属于她的贵妾名分来报答她,确实不太容易打动她的心。 李妱华有些懵了,立时担忧了起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果他们给出的条件不足以打动叶柔儿的心,那她改变心意,不再救治慕容锦了怎么办? 李妱华见多了利益往来,人都讲究等价交换,不对等的交易做得了一时,却绝做不了一世。 她可不相信叶柔儿会一无所求的舍命救慕容锦,就算是有一腔爱意作为支持,可莫要忘了,慕容锦中的这毒蛊是很奇怪的,他醒了之后是会忘记叶柔儿的,到那是叶柔儿一腔爱意得不到回应,仅凭着一颗真心她还能坚持多久? 一想到叶柔儿坚持不下去的结果,李妱华的心都凉了,顿时惊慌的没了主意。 幸好还有付嬷嬷从旁帮她分析。 既然叶柔儿不要贵妾的名分,提出了银钱的补偿其实也算是合理的要求。 当务之急,不应该在意她为什么不肯当贵妾,只要是她还有所图,那就说明还有希望,就应该想办法来满足她。 哄着把她留在府里,让她答应继续救治公子,这才是第一要务。 但光是哄着也不是长远之计。人心易变,叶柔儿只是一个小姑娘,她没遇上过什么大事,现在懵懂的答应救人其实并不是理智思考之后的结果,一旦她想明白了得失,觉得自己的付出与回报实在很不相称,到时候她反悔了,不想救了,总不能强行绑 了她抽她的血。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立刻跟她们家大人说明白,也就是跟玉容说明白,真金白银的拿出慕容家的诚意来,打动了玉容的心,然后再立个字据,双方都觉得安心,那就不用怕万一了。 李妱华深以为然,觉得付嬷嬷说的非常对。 可是还没等她们商量好要用什么条件说服玉容,就来人禀报说慕容锦醒过来了,李妱华急匆匆赶回来却只见到慕容锦合上眼睛的那一瞬,一时忙乱就把这事给岔过去了。 等到问明白了慕容锦的情况,又折腾着给他泡了一回药浴,心思安定了下来,李妱华才又重新想起了这事,只觉得心急火燎,一刻也耽误不得,恨不能现在就跟玉容定了未来七十八天的每个细节。 叶柔儿想了想,说到:“恩,确实要跟我娘说明白的。不过我还是回家一趟吧,除了要告诉我娘一声,我也要安顿一下生意上的事。” 确实应该告诉玉容一声,虽然说玉容并不是她亲娘,但这舍命的事她不可能掠过玉容不说,况且骗的了一时,骗不了永久,往后的几个月她都要呆在慕容锦的身边回不了家,而她的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与其让玉容什么也不知道的瞎担心,还不如明白的跟她说了。 对于连续失血八十一天这件事,叶柔儿是做好了准备的,她也相信自己的身体完全可以挺过去,现在就只剩下说服玉容了。 李妱华又跟付嬷嬷商量了下,她们的本意是不想让叶柔儿出府,怕慕容锦卧病的消息传出去,也担心叶柔儿出去了就改变主意不再回来。 但慕容锦救命的关键又都在叶柔儿的身上,李妱华听了付嬷嬷的分析之后,现在对叶柔儿是百依百顺,生怕叶柔儿会觉得不顺心。 “柔儿啊,还是接你娘进来吧,你的身子也需要好好的养着,就别乱跑了。在者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你娘了,我也想找她说说话。生意上的事,如果你觉得不放心,就让齐叔和齐真去帮你先管着,你说这样好吗?”李妱华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小心翼翼,望着 叶柔儿的目光甚至透漏出一丝祈求的味道。 叶柔儿看在眼里又怎会不懂,她明白李妱华的担忧,这些天凡是给慕容锦看过病的大夫,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都还拘在这府里没放出去呢,李妱华这是担心会走漏风声。 也罢,看她这么可怜,就顺了她的意思吧。叶柔儿很大度的想着,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瞧着李妱华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赶忙就吩咐人驾了马车去请玉容过来。 只用了半个时辰玉容就被请过来了,李妱华当然不可能在慕容锦的病房这里见她,还是让人把玉容带到了她原来住的院子里。 玉容一进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李妱华身边正陪着她喝茶的叶柔儿。 “柔儿!”玉容也顾不得见到李妱华要讲究的礼仪了,急走了两步来到叶柔儿身边,抓着她的手急切的说到:“你可急死娘了!” 叶柔儿三天前冒充卖身的小丫鬟进了慕容府,这事玉容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叶柔儿被付嬷嬷识破了身份,又哭喊着打闹了一回,可把带她进府的牙婆子孙妈妈给吓坏了。不过事后慕容府并没有追究孙婆子的责任。 但叶柔儿忽然让人送信回家,说要在慕容府里住两天,这让玉容哪能放心的下,再想到前两天慕容府里的戒备森杨,玉容就更有不好的联想,当晚就把这事对段阳说了。 段阳连夜找到了孙婆子,都不用严刑逼供,只一个冷煞的眼神抛过去,孙婆子就什么都说了。 段阳是什么人,峦城里哪有他不知道的消息,虽然慕容府上下戒备森严,李妱华以为消息瞒的一丝不漏,但还是被段阳知道了,他既然知道慕容锦身上有毒,那现在自然也能猜到慕容府的戒严所为何事,那必然是慕容锦的毒发作了。 再结合孙婆子说的话,什么每个小丫头都要刺破手指头滴血,段阳就想到了要解慕容锦的毒恐怕跟什么稀奇的体质有关。 但他也没有想到叶柔儿的身上,他以为慕容家只是为了保住消息不外泄,所以才拘了叶柔儿的。他没办法对玉容说 明这事的缘由,只能马虎的告诉她叶柔儿在慕容府里没事,让她不用担心。 玉容哪能不担心,她这两天是吃不下也睡不着。 如果只是平时,叶柔儿说在慕容府上呆两天就呆两天了,可是这时候那府上很明显是出了事,叶柔儿可跑过去凑的什么热闹啊!玉容简直是操碎了心,在家中坐卧不宁的又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那府里的消息,说让她过去说话。玉容什么也来不及安排,连小虎都只是胡乱的交给了乔真和二丫看着,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路上她才想起来,万一她到了那府上也被拘着不让出来,可怎么办?到时候谁来管小虎? 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担惊受怕的不知如何是好,又操心叶柔儿不知道如何了,一路上都是六神无主。 好不容易见了叶柔儿,见她好好的坐在那里喝茶,玉容的一颗心才算是稳了稳。 “娘,我没事啊,你来的真快!”叶柔儿笑呵呵的拉着玉容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 为了不叫玉容瞧出破绽来,方才她还特意在脸上抹了些胭脂,好让苍白的脸色红润一些。而且也一直用热茶温着手,所以玉容拉着她也不觉得她的手凉。 玉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才笑吟吟的给李妱华施礼问好。 “快坐。”李妱华面目和善的请玉容坐下说话,玉容在她身前伺候惯了,虽然已经除了奴籍,却不敢太放肆,推辞了好半天,最后才在秀凳上挨了半个身子。 “玉容,你莫怪柔儿,前两天是我把她留在这里的。”李妱华温和的对玉容说到,旁边的付嬷嬷亲自给玉容斟了杯茶,把玉容惊得赶忙又站了起来。 叶柔儿叹了口气,蹭了过去挨着玉容,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按在了绣凳上做稳。在面对李妱华的时候,玉容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奴性,每每让叶柔儿觉得无奈。 “娘,你好好的坐着吧,夫人有正事要跟你说呢!”她抱着玉容的胳膊呵呵的笑着,心想,不知等下听到要她舍了半条命去救慕容锦的时候,玉容又会是什么态度? 第181章 哄骗 “玉容,我确实有要紧事要同你说,你且安稳的坐着。”李妱华笑容温和,对玉容的态度十分的亲切。 可是却因为这态度太过温和亲切,而让玉容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来,赶忙恭敬的欠了欠身说到:“大小姐,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口中对李妱华这样说着,一手却攥紧了叶柔儿,紧张的手心里都出了汗。 李妱华的目光有些飘忽的朝叶柔儿看了看,叶柔儿很淡定的垂着头,乖巧的坐在玉容的身边,依靠在玉容的胳膊上,一副小女儿姿态。 李妱华鼻子微微一酸,见她们母女这般亲密,更显得她此刻境地凄惨。 长长的叹了口气,李妱华落寞说到:“玉容,说起来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当年,世子爷忽然离世,我本想跟了他去的,若不是顾念着府中有了世子爷的骨肉,想为世子存一丝血脉,我恐怕也不会活到今日……” 说起往事,李妱华又忍不住悲伤了起来。当年世子被奸人所害,英年早逝,她确实悲痛欲绝,想要为世子殉葬守节,若不是她身边的奶嬷嬷、婢女们劝着守护着,她也不会活到现在,而当年劝慰着她的人中也有玉容。 李妱华悲伤难以自抑,泪珠扑簌簌的滚落,秀丽温婉的面容上笼罩了一层悲戚之色,熬了几日本就苍白的容颜显得越发憔悴。 “大小姐……”玉容含泪唤了她一声。 李妱华哭得这般伤心,同她一起经历过那段艰难岁月的玉容又怎会不动容,眼底也隐隐有了泪光,轻声安慰道:“大小姐莫要伤心,虽然世子爷不在了,但你还有锦公子,你为世子保住了一丝血脉,世子泉下有知,也会感谢你的。” 李妱华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悲切切的抬眼看着玉容,忍不住哭嚎道:“玉容,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锦儿,锦儿他也被人下了毒!如今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眼看着也要撒手离我而去了……玉容,我的命为何这么苦!” 玉容惊愕,诧异道:“什么!公子,他怎么会被人下了毒?” 她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叶柔儿,后者肯定的对她点点头,“娘,是真的。公子他确实被人下了 毒,这些天一直都昏迷不醒,如今已经有十来天了。暂时还没有找到下毒之人,夫人怕走漏消息,这才一直紧闭府门,严谨任何人出入。” 玉容被这消息吓到了,错愕的呆愣了一瞬,然后马上意识到了李妱华所处的境地,情真意切的开始替李妱华感到难过和委屈,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大小姐,这可怎么好……到底是谁要害公子?公子中了什么毒?当年咱们发现的晚了,没能把世子爷救过来,这一次可一定要把公子给救回来啊!大小姐,这时候您可不要太难过,如今公子这个样子,一切还要靠您安排,您可不能倒下啊!” “玉容,我的心好疼啊……”李妱华一把揽住玉容,两人抱头相拥,痛哭不已。 两人悲切的哭了好一阵,付嬷嬷才上前劝慰道:“玉容啊,如今已经找到了给公子解毒的法子,你且劝着夫人不要哭了,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才是正经。” “真的找到了解毒的法子?”玉容一听又惊又喜,赶紧扶着哭得浑身无力的李妱华坐稳了,“大小姐,快别难过了,既然找到了解毒的法子,那就赶紧给公子解毒吧,这定是世子爷在天之灵的保佑!” “是啊,定然是世子爷的保佑,夫人你快别难过了。”付嬷嬷也帮着安慰李妱华,又对玉容说到:“玉容,你说说,夫人往日待你如何?” “大小姐待我如亲姐妹,我一辈子都念着大小姐的好处,没有一天敢忘记……”玉容有些微愣,不知道这话题为何会忽然转到了这里,付嬷嬷这话很明显是意有所指,这是什么意思? “有你这句话,那一切就好办了!”付嬷嬷凝重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微笑着望着玉容说到:“如今就是你报答夫人的时候了。玉容,如果你有法子能救公子的命,你可愿意?” 玉容茫然的看着付嬷嬷,又见李妱华眼含着热泪,满脸期盼的望着她。 那目光太过灼热,让人忍不住就想要避开。 玉容心中警铃大作,面色瞬间严肃了几分,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如果能用的我命去换公子的命,那玉容一定毫不犹豫!” 李妱华急切的抓住她 的手,热切道:“玉容,我的好玉容!有你这番话,也不枉你我主仆一场,我替锦儿谢谢你!” 玉容心中咯噔的一声,替慕容锦谢谢她?谢她做什么?难道说要解慕容锦的毒,真的需要一命换一命不成? 她有些慌了,呆愣的半跪在李妱华的面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柔儿在心中叹了一声,要是让李妱华和付嬷嬷说,还指不定把玉容给吓成什么样呢。她这个献血的还没怎么样,说不定就先把玉容给急死了。 算了,自己的娘自己心疼,要救慕容锦本来就是她的决定,不甘李妱华的事,所以还是由她自己跟玉容说吧。至于李妱华要如何感谢玉容,那她就管不着了。 叶柔儿伸手将玉容给扶了起来,轻声的对她说道:“娘,你先坐下,听我细说。” 待玉容稳当的坐下了,房中几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叶柔儿的身上。李妱华和付嬷嬷隐含着期待,玉容则是满心的疑惑和警戒。 叶柔儿慢声细语的讲述着慕容锦所中之毒蛊,她本来就善于讲故事,这时又为了打动玉容的心意,自然将公主与苗疆国王的爱情故事渲染的极其轰轰烈烈,又把无心蛊说的神乎其神,却惟独将解蛊的方法给粗略的讲了讲。 “……公子所中的毒蛊便是这无心蛊。娘,要解无心蛊需要用纯阴之体女子的鲜血做药引,而这纯阴之体的女子非常稀有,万人中也未必有其一。可是碰巧,女儿我便是纯阴之体,我的血,便可以为公子解毒,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一早安排好的缘分?”叶柔儿微笑着,明眸中闪动着调皮的光彩,好像正因为老天爷这种奇妙的安排而感到喜悦。 “娘啊,我能救公子,我也想救公子,咱们就救他吧,你说好不好?”她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摇着玉容的衣袖,笑嘻嘻的看着她,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玉容下意识的就想点头,可是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她皱了眉头,目光从叶柔儿、李妱华和付嬷嬷的脸上一一扫过,疑惑的问道:“就只需要柔儿的血做药引,便可以救活公子吗?如此简单而已?” 若真是如此简 单,那李妱华完全没必要做那样的一番铺垫,先是以情动人,然后又是挟恩图报,这事恐怕另有内情吧。 叶柔儿点头,笑道:“对啊,就是用我的血做药引,真正要救公子还需要八十一味名贵的药材,足足需要八十一天,才能把他的毒蛊给彻底的解了。不过,其实也不用八十一天了,因为我已经瞒着娘,先救了他三天了,嘿嘿……”叶柔儿俏皮的一笑,机灵的眨着大眼睛,有些讨好似的看着玉容,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娘,你不会怪我吧?其实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不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总要试过了才行。不过幸好这法子有用,我能救公子,将来我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叶柔儿很是骄傲的扬起了下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玉容有些看不过眼去,忍不住嗔了她一句:“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瞎说,在大小姐面前胡说什么呢!大小姐,柔儿她不懂规矩,你千万不要怪罪她……” “不不不,柔儿没有没有瞎说,她真的是锦儿的救命恩人。玉容,我、我心中有愧,为了救锦儿的命,却要用叶柔儿的鲜血,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还请你莫要怪我……”李妱华又是哀伤又是愧疚的低头垂泪。 她没有想到,叶柔儿居然肯这样帮忙说服玉容。 她明知道叶柔儿这样说无异于在欺骗玉容,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为了救慕容锦的命,她又没办法不自私。 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向佛祖忏悔,这一切的恶因都在她的身上,如果真的有因果报应,那么就都报应在她的身上好了。只要能让慕容锦熬过这一关,往后她一定日日为玉容和叶柔儿祈福,情愿折了自己的寿元补偿给她们母女。 “大小姐,你不要这么说,我怎么会怪你。如果真的是用柔儿的血就能救回公子,那我们自然是愿意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小姐和公子都对我们有恩,我们本来就应该报恩,您可千万不要再说别的,咱们担不起。” 听玉容这意思,就是答应了。 李妱华猛然一块石头落了地,喜极而泣,拉着玉容的手不住的感谢道:“玉容,救 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一定替你和柔儿点两盏长明灯,往后日日在佛祖面前替你们诵经祈福,只求佛祖保佑你们长命百岁!玉容,我的好玉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柔儿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付嬷嬷,快,把东西拿过来。” 李妱华吩咐了一声,付嬷嬷便拿过来一个小木匣,那是早准备好的谢礼,木匣里装了十张二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只通透碧绿,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绿玉镯子。 “玉容,这些银票你拿着,这镯子就给柔儿……” “大小姐,这如何使得!”玉容一见那么多的银票就惊了,又看见那只绿玉镯子,更是不敢接受。 那镯子玉容认识,本是李妱华出嫁的时候,她的娘亲送给她压箱底的陪嫁,价值不菲不说,更从李妱华曾祖母那一辈传下来的的家传之物,只传给每一代的长房嫡女。 李妱华没有女儿,这镯子将来自然是要传给儿媳的。 依玉容看来,这时候她拿出这只镯子来给叶柔儿,实在是有些不合适,太过贵重不说,这意义也很不寻常。 玉容心中又是咯噔一下,暗想,莫不是大小姐想让叶柔儿给慕容锦做妾吧? 她有些忧虑的瞧了叶柔儿一眼,见她小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意,越发觉得心中所猜测不假。 当即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玉容急的眼睛都红了。 虽然慕容锦的身份高贵,但玉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让叶柔儿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她的傻女儿啊,不知从李妱华那里得了什么保证,犹自不知愁的笑的那么开怀!她怎么不想想,慕容锦那样的身份,那样的人物,怎么是她们高攀的起的? 就算是得了李妱华的保证,让叶柔儿进了门如何?没有夫君的宠爱,又是那样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叶柔儿在那样风云诡异的大宅门里可谓寸步难行,到那时她要如何生存? 宅门深深,深似海,有多少心高气傲的女人最后都落得个红颜枯骨的凄惨下场。 一想到女儿正站在火坑、悬崖边,下一刻便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玉容便再也受不了的惊叫出声。 “不行!这不行!” 第182章 不缺银子 “大小姐,这万万使不得!这东西实在太过贵重,柔儿身份卑贱,实在承受不住大小姐如此的厚爱,还请大小姐收回成命!”玉容吓得脸色都白了,有些惊慌的看着李妱华,只觉得她手中那只碧绿的玉镯如烫手山药一般,根本就不敢伸手去接。 “玉容你莫要推辞,我说使得便使得,柔儿于慕容家有救命之恩,莫说是一只镯子,就是金山银山,只要柔儿开口,我们一定尽力做到!”李妱华不由分手的将那个木匣塞进了玉容的手中,玉容接又不敢接,不接又怕摔坏了那宝贝镯子,一时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夫人,这镯子我确实不能要。太扎眼了,我既不能带,也不可能典当了换银子,就算是夫人赏了我也是无用,还请夫人收回去吧。”叶柔儿淡定从玉容手中接过那个木匣,留下了那些银票,而将那镯子放在了桌上推到李妱华的面前,很直接的就给拒绝了。 她也想的很明白了,既然慕容锦会忘了她,而李妱华对她本来也不算喜欢,恐怕日后她们与慕容家便再无瓜葛了。 既然李妱华想要清清楚楚的算明白,那就算明白吧。这样也好,李妱华会觉得放心,而她也大可不必再低声下气的陪着小心。 一边想让她救慕容锦的命,一边又觉得她身份低贱,不堪入眼,他们这种矛盾的态度叶柔儿也觉得受够了。 凭什么她救了慕容锦的命,却还要处处看人脸色?一想到未来不知道哪一天慕容锦就会彻底的忘了她,叶柔儿就越发委屈,难过,恨不能从今往后的每分每秒都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可是按如今这个态势,这个最后的愿望根本就是个奢望,难道她要为此遗憾一辈子不成? 叶柔儿觉得心口闷闷的,一口气堵着,胸腹都异常烦闷,身上犹如压了千斤重担般,连喘一口气也觉得异常的困难。 不,她才不要如此虚耗她与慕容锦的最后时光,什么镯子银票,其实她通通可以 不要,只要李妱华能答应让她时刻守着慕容锦就好。 不管慕容锦还能记得她几天,她都只想好好的,快乐的,没有遗憾的度过剩下的时光。 可是如果她不要银票李妱华又会不放心,所以她还是收了吧。 叶柔儿将那只玉镯推了回去,拒绝的话也说得干脆,没留半分情面,态度竟然十分的倨傲,让李妱华心中十分的不愉。 下意识的,她还是将叶柔儿当成了她们家的奴婢,所以觉得叶柔儿此举非常的无理,非常的不识抬举。 李妱华的脸就冷了几分,淡漠的瞥了叶柔儿一眼,沉声对付嬷嬷吩咐道:“既然叶柔儿不要,那就先收起来,再拿两千两银票来给她吧。” 玉容有些无措,觉得叶柔儿这样对待李妱华真是太失礼了,伸手拽了拽她的衣服,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给李妱华赔不是。 叶柔儿冲着她安抚的一笑,又对李妱华说到:“夫人刚才说就是金山银山只要我开口也尽量满足,不过请夫人放心,我也不是那贪得无厌之人,我不会要金山银山的。这两千两银子虽然多,但比起公子的性命来,我却觉得只是九牛一毛。而且夫人恐怕还不知道,如今妙香居的生意开遍了庆国,这生意我占了其中两成,若真算起进项,每月怕是也有千八百两,所以这银子么……我并不缺。我不要夫人的这只镯子,实在不是为了银子。” 叶柔儿微笑着,看向李妱华的目光坦荡清澈,小小的脸蛋上满是自信的神采,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干练果断。 李妱华在叶柔儿略带骄傲的目光注视下微微一惊。 她一下有些不确定了,本以为用两千两银票做奖赏,叶柔儿她们肯定会感恩戴德,可如今看来,这银子怕是给的少了。 银子给的少了不要紧,还可以再加。怕就怕因此让叶柔儿觉出了轻视怠慢之意,心中不快,不肯再救慕容锦了。 可是李妱华又有些怀疑,难道叶柔儿她们家每个月真的能有两千两的进项不成? 要知道两千两在他们淮安王府,那也是很大的一笔银子了。当年李妱华的嫁妆,加在一起也不过折价八千两,这还是看在她是长房嫡女,又是嫁进王府的份上,才特意厚备的。 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如果能有两千两的嫁妆,那便是很不得了的了。 似乎是看出了李妱华的怀疑,叶柔儿唇角的笑意越深,又道:“夫人如果不信我的话,大可以叫齐叔过来问问,这妙香居的生意公子占了四成,崔先生占了三成,我占了两成,额外还有一成,留了打点宫里的门路。这账目清清白白,可不是我能随便瞎说的。” 李妱华便看了付嬷嬷一眼,两人具是望见彼此眼中的震惊。她们久居内宅,对外面的事不甚了解,虽然都知道叶柔儿搞出了什么五香粉还是十三香的,只当那是不起眼的小东西,哪里想到这调料的买卖如此赚钱。 倒是她们疏忽,小瞧了叶柔儿了,两人这时都有些后悔。 虽然说士农工商,商人只排在最末,没什么社会地位,但谁又能真的抵挡住真金白银的诱惑?王侯世家说起来好听,其实内里都是一本烂帐,各府都是清水衙门,中馈空虚,当家主妇们往往都是打肿了脸在冲胖子而已。 若不是囊中羞涩,李妱华又何至于只拿出两千两来报答叶柔儿?想当初赵牧打残了杜广林,还赔了五千两呢,难道慕容锦的命不比杜广林的金贵多了吗? 说起来还是李妱华手里没钱啊。 李妱华面色有些讪讪的,当着叶柔儿的面有些下不了台,看向叶柔儿的目光也没有了方才那般理直气壮。 叶柔儿达到了目的,也不再继续纠缠,她并没有要故意为难李妱华的意思。 其实她不怪李妱华看低她,这个时代的环境就是这样,等级森严尊卑有别,李妱华这般只是正常反应,如果她像个现代人一样的对叶柔儿感恩戴德,那才是奇了怪了。 点到即止的说了两句,叶柔儿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夫人,金 山银山都有价,但在我看来公子的命却是无价的。我不愿意用黄白之物去衡量公子的性命,我觉得那对他是一种亵渎,对我也是一种亵渎,我是真心要救他,一片赤忱可对天地言明,还请夫人相信我。” 李妱华脸色红白交替,微赧不知该如何接叶柔儿的话了。好在付嬷嬷站了出来帮腔,面带笑容的替李妱华接下了叶柔儿的话,为她解了围。 “柔儿姑娘自然是性情中人,这咱们都省得的!夫人也没想用银子抵消了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姑娘如此慈悲,咱们也不能不表示一下诚意啊!”见叶柔儿微笑着没有答话,付嬷嬷又转过头来对玉容说到:“玉容啊,你看这银子你们就先收下,买点补品替柔儿姑娘补补身子也好啊,你若不收下,夫人这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为了公子的病,夫人已经操碎了心,你又怎么忍心再让她心中不安呢?玉容啊,你就先收下吧!” 李妱华的目光朝玉容这边瞟了一眼,便又尴尬的调转了方向,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叶柔儿母女了。 原本任她拿捏的婢女下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她想要用钱来压人,没想到却被人反压了一头。 久居上者的自尊和骄傲让她没办法一时片刻就认清现实,贫贵高低位置的交替呼唤,让她感到十分的不适应。 玉容更是无措,她的反应倒是跟李妱华有些相似,不过一个是不肯屈尊,一个是不敢倨傲。 “付嬷嬷放心,这银子我收下了,但夫人刚才说的再拿两千两给我,却是不必了。如果夫人真的想要谢我,那不如答应我一个条件。”叶柔儿拍拍那一沓银票,让付嬷嬷安心的同时,也向李妱华抛出了她的交换条件。 “什么事,你只管说!”付嬷嬷看了李妱华一眼,她自然知道李妱华此时心里的矛盾别扭,哪肯让李妱华受委屈,赶紧一力承担的接过了叶柔儿的话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叶柔儿一笑 ,也不计较李妱华的沉默,这时候付嬷嬷便是代表了李妱华,跟她说也是一样的。 不过她想要陪在慕容锦身边这话,叶柔儿却不想让玉容听见。 叶柔儿便对玉容说道:“娘,夫人这些天一直为了公子的是担忧不已,要不你陪着夫人去说说话?” 玉容凝重的看了她片刻,很明显叶柔儿是要支开她,单独跟付嬷嬷谈条件,这让玉容如何能放心。 而且刚才那样的折损李妱华的面子,便相当于已经跟她闹翻了,玉容面对李妱华也是十分的为难尴尬。 方才叶柔儿与李妱华正面过招的时候,玉容真是有些惊慌。 一头是数十年主仆情谊的大小姐,一头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两人会成敌对状态,让她左右为难。 两相比较,大小姐待她再如何,又怎能超过叶柔儿去?所以玉容只犹豫了那么短短一瞬,就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叶柔儿这边。 玉容相信叶柔儿,她聪慧过人,又向来与人为善,轻易不会与人发生争执。所以既然叶柔儿选择针锋相对的与李妱华开战,那必然是有她的原因,肯定是李妱华做了什么事,让叶柔儿心中太过委屈了,所以才逼得向来乖巧的女儿,不得不亮了亮稚嫩的獠牙。 玉容很为难的看了看李妱华,心中挣扎着,到底要不要陪着李妱华出去,曲意逢迎也好,赔礼道歉也好,让她出了方才在叶柔儿那里受的气。但玉容想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她若那样做了,确实可以让李妱华消气,可是又有谁来让叶柔儿消气? 叶柔儿早就跟她说过,如今她已经不再是谁家的奴仆了,她是正经的叶太太,他们家是这峦城的大户人家,为了柔儿小虎,还有乔家兄妹,她也要学着挺直了腰板做人。 而且她还真怕叶柔儿一时犯了糊涂,提出什么不靠谱的要求来,例如要嫁给慕容锦…… “不,娘不走,柔儿你有什么要求便在这里堂堂正正的提出来,娘,为你做主!” 第183章 变色 玉容的双目闪动着坚毅的神采,紧紧的握着叶柔儿的手。 李妱华一愣,做主?玉容竟然当着她的面,说要为叶柔儿做主? 她愣了那么一瞬,然后便是满心的挫败。是啊,玉容早已不再是当年随身伺候她的小丫头了,她脱了奴籍,又得了叶柔儿和乔琰这样会赚银子的一双儿女,做了正经有钱人家的当家主妇,她自然是有底气说出做主这样的话来。 况且现在是他们求着叶柔儿来救慕容锦的命,难道还能不让玉容做主不成? “娘!”叶柔儿心中也是大为感动,她没想到玉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最了解玉容身上的奴性,也最头疼她这种奴性,所以更能体会玉容说出这话来到底有多难得。 “柔儿,你心里想什么娘都知道。可是娘告诉你,娘是绝对不会让你进慕容家做妾的!”玉容紧紧的捏着叶柔儿的手,掷地有声的说到:“如果你真铁了心要进他们家的门,那娘豁了这张老脸去,也要为你求一个正妻的名分!” 叶柔儿更是惊愕感动,一瞬间泪湿了眼眶。 玉容表情严肃,神色庄重,转过身又对李妱华说到:“大小姐,请您原谅玉容的僭越。锦公子是人中龙凤,仙人一般的人物,若放在平日里我自然不敢如此自不量力,可是如今公子病了,只有柔儿能救他的命,况且用的又是柔儿的血。我常听故事里讲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所以我才敢想让锦公子娶了柔儿。如果大小姐同意,那柔儿就是救她的夫君,莫说要她的血,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不应该有二话。可是如果大小姐不同意,那么就请大小姐另请高明吧。柔儿一个女子,若传出去无名无分的以身救人,坏了她的名节,往后谁还敢娶了她去?请大小姐体谅我这做娘的心,大小姐是如何心疼锦公子的,玉容便是如何心疼柔儿的,同样都是做娘,大小姐必然能懂我的心意。” 玉容这一番话说的不急不缓,她本来就是极聪慧有 手段的女子,往日之所以唯唯诺诺,那都是因为对自己身份的不自信。此时反正跟李妱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已经得罪了她,再也没有重修旧好的可能,那还不如硬着头皮的护住女儿,也不枉费落下个恶奴欺主的骂名。 “你!”李妱华的脸色一阵白似一阵,抬手指着玉容气的浑身颤抖。 反了,反了!如今谁都敢跟她唱对台了,玉容不过是有了薄薄的家底就敢如此跟她叫板,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妱华怒火攻心,羞恼交加,颤抖着想呵斥玉容两句,可是刚一站起来,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单薄的身子颤巍巍的就朝后跌了过去。 “夫人!”付嬷嬷惊叫一声,赶紧在后面架住了李妱华绵软的身子,她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壮实,李妱华的体重压在付嬷嬷的身上,她也止不住的一阵踉跄,两人差点一起摔倒。“来人,快来人!” 付嬷嬷高声呼叫着,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呼啦啦的奔进来一群,大呼小叫的抬了李妱华去内室休息,又派了伶俐的小丫头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好在如今这府上就住了好几位大夫,没片刻就请了人来,给李妱华上下的好好检查了一番。 李妱华只是操劳过度,又急怒攻心,只需吃上两副养身安神的药,好好的休息一下就行了。 听了大夫的诊断,付嬷嬷和叶柔儿母女都松了一口气。 仆妇们都在内室伺候李妱华去了,叶柔儿和玉容被凉在了隔间。玉容身上的那一点勇往直前的气势,也因为李妱华的晕倒而被吓得消失无踪。她紧紧的攥着叶柔儿的小手,脸色苍白,有些六神无主。 叶柔儿便安抚她道:“娘,你别着急,夫人这些天一直为公子的病担心,她只是操劳过度了,休息一阵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玉容讷讷的点头,没过片刻又伸着脖子朝那边张望,片刻也坐不稳当。 叶柔儿叹了口气,劝她道:“娘,要不你先回家去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夫人一时片刻也醒不过来,就算是醒过来也要静养,恐怕暂时不想见你的。” 玉容有些慌张的看着她问道:“他们能放我回去吗?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叶柔儿轻轻笑道:“我还要救公子,暂时走不开的。娘你放心回去,谁要是敢不让你走,我就不救慕容锦了。走,我们这就跟付嬷嬷去说。” 叶柔儿拉着玉容走了过去,让小丫头叫了付嬷嬷出来说话,付嬷嬷神色不悦的走了出来。 “嬷嬷,天色晚了,我娘要回去了,还请嬷嬷派驾马车送我娘回去吧。”叶柔儿云淡风轻的说到,腰板拔得笔直,仿佛没有看见付嬷嬷那难看的脸色。 付嬷嬷脸色铁青,“回去?玉容,你刚把夫人给气的晕了过去,难道还想没事人一样的走?!你把这府里当成什么,你又把夫人当成了什么?你们不要太嚣张!” 玉容被付嬷嬷骂的脸色越发苍白,羞愧的垂下了头,刚想认错却被叶柔儿给拽了一下。 叶柔儿也不生气,就那么淡淡的一派从容的站在付嬷嬷的面前,半天才仰着下巴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嚣张又如何?嬷嬷在我面前不也是这么嚣张吗?难道说求人的可以嚣张,被求的反而要低三下四了不成?好啊,不让我娘回去,那我们便在这府里好好的住着吧,也不是没住过。” 付嬷嬷被她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偏这时候桑先生又派了丫鬟过来叫叶柔儿过去,一日九次药汤,今日还差着一次,又到时候要叶柔儿鲜血了。 叶柔儿似笑非笑的望着付嬷嬷,对桑先生派过来的那个丫鬟说到:“你去告诉桑先生,我娘来了,我要陪着我娘,让他等等。” 付嬷嬷紧握着拳头,胸膛激烈的起伏,但想到昏迷不醒的慕容锦和李妱华,也只能暂时的忍住了那口气,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才总算压住了心中的怒火,让人去了准备马车,送玉容回家去。 叶柔儿一直把玉容送到了府门处,又给了那赶车 的小厮一两碎银子,又嘱咐玉容道:“娘,你明日要是得空再过来。你也看见了,他们现在求着我,所以不敢对我如何,你就放心回去吧。” 玉容心里忐忑不安,拉着她的手不放,又觉得自己来了这一趟非但没有帮到叶柔儿,反而惹怒了李妱华,只恨自己没用,就会扯后腿,对叶柔儿多了几分愧疚歉意,“柔儿啊,要不娘还是留下来陪着你吧?” 叶柔儿笑着扶了她上马车,“娘,你放心的回去,我自己在这里就够了,小虎还在家里等着你呢。公子病得很重,我要是这时候走了,恐怕夫人会更心慌。我留在这,也是给她吃个定心丸。” 玉容想想也是,要是叶柔儿走了,恐怕李妱华才会真觉得跟他们决裂了,到时候又是一番惊吓。她叹了口气,轻声的嘱咐叶柔儿自己小心,要是大小姐醒过来,不妨先退一步,让大小姐缓过这口气来,可千万别激怒了她,把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中。 叶柔儿点头,“娘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我自己。莫说他们现在不敢对我如何,就算是他们想把我捉起来,别忘了我还有这个宝贝呢……” 叶柔儿朝她晃了晃腕子上的那串佛珠,然后忽然惊异的叫了一声,“咦?” 原本那珠串的十八颗珠子只有一颗呈现特殊的颜色,可是这时却有三颗都是变了颜色,让叶柔儿又惊又喜。 变了颜色就是被激活了啊!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怎么了?”玉容见她神色惊异变化,也朝她晚上的珠串看过去。 因为只有叶柔儿才能看出珠子颜色的变化了来,所以玉容并未看出那珠串有何异常。在玉容看来,那十八颗珠子一样的光滑均匀。 叶柔儿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到:“娘,好像是又激活了两颗珠子,不过我也是刚刚发现,等没人的时候我再好好的研究研究。” 玉容惊异,“真的?” 叶柔儿笑着点头,“真的,这样你更应该放心了!娘你快 回去吧,天都晚了。” 目送着玉容的马车越行越远,叶柔儿才转身返回了内院,直接去找了桑先生放血。 难得李妱华和付嬷嬷都不在,只有苏苏在守着慕容锦。 苏苏如今对待叶柔儿非常的怜悯同情,见叶柔儿走了进来,苏苏便对她笑了笑,然后很识趣的走了出去,把安静的内室都留给了叶柔儿。 叶柔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一整日折腾下来,她也觉得非常的疲惫。 定定的望着慕容锦半响,他昏睡中的面容苍白无神,叶柔儿伏下头来靠在他的肩旁,眼角又泌出一滴泪来,轻声自语道:“怎么办,我把你娘气的病了,你会怪我嘛?这事是我做错了,她到底是你娘,我实在不应该忤逆她的……你醒过来骂我好不好?我这么不懂事,你应该要教训我的啊,你怎么能不说话呢……” 酸楚的眼泪润湿了她的眼角,又落在了他的肩头,润湿了他的薄衫。 “瞧瞧我,把你的衣服都给弄湿了。”叶柔儿抬起头擦了擦眼角,轻轻的笑了下又自言自语说到:“不过湿了也没关系,反正等下又要泡药浴,还是要换的……说起来,我都还没有给你做过一件衣服,从前是因为我不会做,往后就是我不能做了。” 她又哭了起来,轻轻的摸索着他身上那件素缎的衣服。 像这样贴身的衣物一向都是苏苏为他打理的,让叶柔儿很是妒忌。曾经也半真半假的吃醋过,还说要亲手做一件给他穿的。她还记得当时慕容锦的眼睛是如何的闪亮,还一脸促狭的打趣她:你要为我做衣服?可不要将两只袖子都给缝上了,前后不分才好啊! 她知道自己的针线不好,做的女红根本拿不出手,所以便是一个小小的荷包也没有送过他,如今想来,若那一天他们真的分开了,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件东西可以留作念想。 分开,那便是他忘记了她,又哪里需要什么东西做念想啊。 叶柔儿忍不住悲从中来,大哭不止。 第184章 往事 再说玉容这边坐上了马车往家里走,一路上越想越不对劲。 之前叶柔儿说要用她的血做药引救治慕容锦,玉容本来是有些担心的,但是还没等她细问,就被别的话给岔过去了,这一打岔后来玉容就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想想,不知道用叶柔儿的血做药引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容凝眉思忖着,叶柔儿说已经瞒着玉容救了三天了,那应该已经用过叶柔儿的血了啊,怎么她说还要留在那府里,而且往后的七十八天都不能离开呢? 这又是何道理?难道说每一日都要用叶柔儿的血做药引?那到底需要多少血啊? 玉容忍不住担心起来。气血乃是生命之根本,失了血肯定是会影响人的健康的,而且这血气于女子更是重要,血气不足的女人往往会身体单薄,于子嗣上非常艰难。 为了救慕容锦一命,如果只是需要用到叶柔儿一点血也就罢了,毕竟是一条人命,慕容家又对他们有恩。可是要真是九九八十一天,每一天都要叶柔儿献出一碗血来做药引,那可真会要了她的命的! 叶柔儿的身体本来就很单薄虚弱,她怎么能禁得住这样的折腾。 这事就算不会要了她的命,那也必然会伤及身体的根本,让她小小年纪就落下一身的毛病,这后半辈子可要怎么办?更何况柔儿还没有嫁人,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伤了妇科,影响了生育,这后半辈子就更没有了指望,那可就更不得了了。 玉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本来觉得当时提出让叶柔儿做慕容锦的正妻是有点过分的请求,可是这一回过味来,却觉得那要求不但不过分,反而正是应当。 而且她还应该再加上一条,如果叶柔儿因为这事而影响了子嗣,那么就要从慕容锦小妾通房生的孩子里选一个,养在叶柔儿的名下作为嫡子。 马车晃晃荡荡的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已经入了夜,四下里一片安静,路边的宅子里偶尔传出两声犬吠声,玉容靠在车厢里表情凝重,心里头七 上八下的没个安稳,她合计着明日一早定要再去慕容府,好好的与李妱华商量商量。 不,不是商量,而是要求。管不了李妱华会如何生气,她都必须要表明态度。 她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用力,这时她可不能糊涂,断不能用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去做人情。大小姐对她的恩情,同叶柔儿对慕容锦的救命之恩,根本没法比。而且她想要报答大小姐的方式还有很多,日子还长着呢,她的眼光要放长远些,此时还是女儿最重要。 玉容叹了口气,有些落寞,虽然这女儿并不是她亲生的。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似乎正在跟什么人说话。玉容疑惑的将帘子挑了个缝,借着车头灯笼的微光,恍惚看见路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仔细看,原来是段阳和乔琰,玉容便掀开了帘子。 “大娘,你回来了。”段阳正在跟车夫说话,而乔琰看见马车的帘子掀开,就马上走到了车窗旁。 这里距离叶家尚有百余丈,想来是乔琰心中焦急,便和段阳特意到了这里来接她的。 玉容心中一暖,温和的笑着答了乔琰一声,弯腰下了马车,朝段阳福了一福,又对那车夫说到:“有劳小哥,就到这里吧,你且回去复命吧。” 那赶车的小厮点头应是,乔琰又掏了几分碎银子赏了他。小厮非常的高兴,觉得这趟差出的很值,得了叶柔儿和乔琰的两份赏钱,笑逐颜开的对玉容说到:“太太安心,我就回去给叶姑娘复命了。” 他本是慕容家的仆人,哪里轮得到向叶柔儿复命,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讨两句口彩罢了。 玉容也不与他计较,打发了他,便和段阳乔琰三人一起慢慢的家去了。 “姐姐怎么没有跟大娘一起回来?”乔琰很担心叶柔儿,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到了家中,等关起了门才急切的询问了起来。 玉容知道不能将慕容锦病倒的消息传出去,就算是家里人也不行,于是掩饰的笑了笑道:“那边府上夫人身体有些不适,吃不下饭 去,柔儿的手艺好,便留在那伺候着呢。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她过几日就回来了。” 乔琰闷闷的点了点头,眼光就朝段阳瞟了过去,他不相信玉容的话。但他是个懂规矩的,明知道玉容在说谎话,那也没有当面顶撞质问长者的道理,所以他盼着段阳能替他刨根问底。 段阳自然看懂了乔琰眼中的意思,沉吟了片刻说道:“乔琰你先回去吧,我还有话要跟太太说。” 乔琰一愣,看见段阳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无奈的给玉容施礼,有些不情愿的走了。 等乔琰离开了,段阳才开门见上的对玉容说到:“太太有话不妨直说,柔儿到底留在那边府里干什么?这几日峦城的大夫都被慕容府给请了去,大家都在传说府里有人得了重病,是不是慕容锦病了?” 玉容心中一晒,有些尴尬。她自从知道段阳乃是枢密处的官差后,就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男女有别,她又有些畏惧官威,所以面对段阳的时候总觉得手足无措。 她这样的表现更加深了段阳的疑虑,又追问了一句:“柔儿是不是留在那边照顾慕容锦?” 玉容有些慌张的睃了他一眼,不知道段阳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如此直白问话,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成?玉容不免惊慌,在心中暗骂叶柔儿行事不知隐藏,如果连段阳这样的爷们都知道了她与慕容锦的事,那外面指不定有多少人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呢,这孩子做事怎么会这么没有分寸! 玉容心中又急又恼。 不管心中如何猜想,玉容面上还故作镇定的遮掩道:“不是的,是夫人病了,柔儿在那边照顾夫人呢。” 段阳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又说道:“太太不用瞒着我,柔儿的事我都知道。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跟太太说明我的身份,我与柔儿的娘,本是故交。” 玉容徒然瞪大眼睛,惊愕的望着他,心思澎湃起伏。 她一直很奇怪,叶柔儿怎么会认识的段阳,而且段阳还对她们那么好! 因为最 初见到段阳是跟乔家兄妹一起的,而乔家兄妹一看就是很有来历的,所以玉容一直就在怀疑,段阳是不是乔家的故交,只是他一个单身的男人,实在没办法照顾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所以才让乔家兄妹跟着她们娘三一起生活。后来又见段阳跟着乔琰一起做生意,就更加深了玉容的误会。 虽然她也曾疑惑段阳对叶柔儿是不是太好了一些,但又安慰自己,那不过是段阳感谢叶柔儿心善,又瞧着她聪慧机敏讨人喜欢罢了。 玉容甚至还为此隐隐的自豪过,觉得自己的女儿真是人见人爱。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实与她所想实在大相径庭,这段阳原来是柔儿亲娘的故人! 玉容震惊的看着段阳,目光在他脸上游移不定,当日在京郊破庙里遇见柔儿亲娘的情景在她脑中不断闪现,那女子苍白憔悴的面容,无助的眼神,梨花带雨的哭求,都在她脑中走马灯一样的闪过。 “怎么会?你怎么会认识柔儿的亲娘?段先生,这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段阳站了起来,敛衽朝玉容一拜,行了个大礼。“多谢太太将柔儿抚育成人。” 玉容慌忙站起身来,想要避开段阳的这一拜。 但段阳坚持要给她行礼,又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柔儿,若不是太太,柔儿哪有命活到今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太太受我一礼。” “不不不,我可当不起先生的礼……”玉容慌张不已。段阳可是朝廷命官,官身岂能拜她一个小妇人,这实在是太折煞她了。 段阳又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来递到了玉容的面前,“这玉佩是柔儿娘随身之物,当日留了一半在孩子身上,请太太过目。” 玉容颤抖着接过那半块玉佩,果然正是当日柔儿的亲娘摔碎的那块,一半放在了叶柔儿的襁褓中,另一半放在了她双胞胎姐姐的襁褓中。 如今这半块玉佩出现在她眼前,那柔儿的双胞胎姐姐呢? “果然是唐小姐的玉佩!段先生你果然是唐小姐的故人 ?那……那个孩子呢?柔儿不是还有个双胞胎的姐姐吗?那孩子现在在哪?”玉容激动不已,想到当日的情景又忍不住为可怜的唐小姐鞠了一把同情泪。 段阳沉声道:“那孩子没有柔儿幸运,没能活下来,生下来没有一个时辰就没了。” 啊?玉容又是一惊,继而默默的叹了一声,其实她也应该想到了。 当日唐小姐被人下了药,不得已才在破庙里产下不足月的双胞胎女儿,又恐被仇人追来母子三人都会没命,这才哀求着在土地庙中躲雪的玉容抱走了稍微健康一点的小女儿。 纵然柔儿比她的胞姐健康,但玉容将她养大也着实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早些年玉容与叶大力赚到的每一文钱都用来给叶柔儿抓药看病了。这年代看病是很费钱的,所以他们两夫妻明明很能干,但家中却始终一贫如洗,非但没有攒下一点家产,反而要到处借债过日。 两夫妻为了叶柔儿可谓吃尽了辛苦,为了柔儿这个养女,甚至迟迟不肯要亲生骨肉,直到叶柔儿过了十岁身体渐渐的好了起来,两夫妻还完了外债,这才满心欢喜的决定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可谁知道玉容自从怀了小虎就开始生病,更是险些死于难产。这才有了后来叶柔儿的原身为了给玉容补身子进山采药,却不知什么原因被叶柔儿给穿越了过来的事。 然后便是叶大力不幸死于矿难了。 “那,唐姑娘她……”玉容的话问到一半,但看见段阳脸上悲愤哀伤的表情,后面的话不用问她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当日她用棉袍裹了初生连哭都不会的叶柔儿,匆匆的离开了土地庙,一口气跑到了山脚才敢回头去看,却见山上火光冲天,将整片夜空都映的通红一片。 好好的土地庙,又是大雪翻飞的隆冬时节,怎会无端起了大火? 定是唐姑娘的仇家找了过来,一把火将土地庙烧了个干净。 依当时唐姑娘那样的情况,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想来定然已经在那场大火中香消玉殒了。 第185章 珠子 玉容忍不住又朝段阳的脸上看过去。 这位段先生,虽然肤色黝黑,气质冷煞,但真看五官,倒也是浓眉大眼,饱满方正…… 她心里头有个念头忍不住的就要冒出来——难道他其实是叶柔儿的亲爹? 这念头一起,玉容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叶太太不要误会,柔儿与我并无血缘关系。”似乎是看出了玉容的疑虑,段阳坦荡说到。 这话令得玉容面上一晒,有些拘谨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太太可否明言告知,叶柔儿到底被何事耽搁了?慕容府上是否有事?”段阳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对玉容表明身份,为的就是能获得玉容的信任,从而知道更多叶柔儿的消息,所以就立刻问了出来。 玉容想了想,在替慕容家保守秘密和找人商量女儿前途之间,终于还是被心里那点不安稳给说服,老老实实的对段阳说了慕容府里的事。 段阳沉吟片刻,严肃的表情在跳动的烛火之下越发显得深沉,“你是说只有叶柔儿的血才可以救慕容锦?那到底需要多少血?如果只是做药引,难道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段阳一阵见血,立刻找到了这事的关键所在,让玉容佩服不已,同时也觉得她找段阳商量,还真是找对了人。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时我心慌意乱的,一时竟没有来得急细问。段先生,我总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慌,你说,这事会不会是柔儿故意在隐瞒什么?” 玉容不知道叶柔儿与慕容锦之间的事,但段阳却是知道的。早在叶柔儿还是单相思的时候,他就敏锐的发现了这丫头的心思,后来更是知道她私下里与慕容锦的交往,一来是他手眼通天,二来叶柔儿也没打算要瞒着他。所以当玉容都察觉到这事有蹊跷的时候,就更不要说段阳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要救慕容锦必然没有那么简单,必然要叶柔儿付出惨重的代价。 只是这个代价到底是什么,他一时还没办法想清楚。 不过想不清楚也不要紧,想不清,就去问清楚。 “叶太太先不要急,不如明日我送你去慕容府上,再向叶柔儿详细的问明。事情没有那么急迫,想来只是一晚上,应该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还是等明日问明白了再说吧 。” 玉容点点头,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又想到她想让叶柔儿嫁给慕容锦做正妻的事,玉容望向段阳的目光便多了几分问询探究。 她想问问,叶柔儿的亲生爹娘到底是何人? 当日她根本没有来得及细问叶柔儿的亲娘唐小姐,只知道那女子相貌美丽,虽然被人下了药,落魄到在土地庙中生产,但观其言谈举动,仍是能看得出来家教良好,是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女子。而且唐小姐行事极为果敢,面临险境之时当机立断,全无闺阁女儿的慌张胆怯,可见乃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再结合段阳的官老爷身份,玉容难免要猜测,叶柔儿的真正出身也许也是相当不凡。 那么用叶柔儿原本的那个身份,有没有可能更配得上慕容锦一些呢? “段先生,有件事我想问一问,不知柔儿的亲生爹娘,他们到底是何人啊?” 烛火一跳,灯芯处发出嘶的一声轻响,段阳的眼皮也随着一跳,目光幽沉,如不见底的深潭,过了半响,才沉声说道:“这事本来不应该对叶太太有所隐瞒,只是叶柔儿的身世涉及甚广,实在不是一时可以说的清的。但段某可以向叶太太保证,她亲身爹娘都是行端坐正的人物,并不是作奸犯科的小人,当日被奸人所害性命堪忧,实在是不得已才放弃了亲生女儿。而且当日之事已经解决,并未留下后患,也不会为叶太太招来祸事,还请叶太太放心。” 玉容知道段阳是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段先生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当日我看着唐小姐似乎出身不凡,而这些年来柔儿却无奈跟着我们在乡下贫苦度日,我始终觉得心中不安,有些愧对唐小姐的嘱托,这些年来都是我们委屈了柔儿。如果能让柔儿认祖归宗,想来今后能让她的生活更好些……段先生,其实我有个想法,我想让慕容锦公子娶了柔儿,只是这身份上怕有些不合适。” 段阳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玉容一眼,让慕容锦娶叶柔儿?段阳自然知道身份上不是问题,可是玉容不是他,玉容并不知道叶柔儿的出身,所以她能做样的打算,实在是很令人吃惊。 看出了段阳的诧异,玉容便有些失望,她以为段阳诧异是因为叶柔儿的出身并不太好,于是叹气道: “段先生是不是也觉得,这事是我贪得无厌了?” “不会。如果真的是叶柔儿才能救慕容锦,那么以姻缘为条件,也算是合情合理。”段阳敛了神色,暗想若是叶柔儿知道了玉容的这个打算,说不定会如何高兴呢,如此一来可就趁了她的心愿了。 想了一下,段阳又说到:“不如明日去慕容府上,便将此事挑明了吧?段某受故人之托,也希望叶柔儿能得到一个好归宿。慕容锦,确实不错。” 听段阳这样说,玉容又有些高兴起来,心里的不安也略微消散,“段先生也觉得锦公子好吗?如果真的能让柔儿嫁进慕容家,想来她娘也会高兴的吧?” 段阳点头,想着师妹应该会喜欢慕容锦做她的女婿吧,她自己就喜欢那种清风霁月的男子。 说定了明日一早便再去慕容府,段阳便起身告辞离去。玉容安顿了小虎,yi夜自是辗转难眠。 叶柔儿偎在慕容锦的病榻前痛哭了一阵,直到夜深了,守夜的丫鬟婆子抱着被褥在外间铺了,苏苏才沉默的走了进去,好言劝慰着拉了她回去歇了。 苏苏给叶柔儿的房里安排了一个值夜的小丫头,叶柔儿洗漱完毕见那小丫头也抱了被褥准备在长塌上睡觉,她赶忙走过去拦下了那小丫头。 “你这是做什么,你还真把我当正经的小姐伺候起来了?你若是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怕是yi夜都睡不安稳呢!” 叶柔儿还准备夜深人静的时候探看一下灵珠的秘密呢,她哪能让人睡在她的脚边上。况且这些小丫头都是值夜惯了的,夜里睡觉都很轻,一点动静就能醒过来,叶柔儿可不敢在她身边搞小动作。 小丫头有些拘谨,如今她们都知道只有叶柔儿才能救公子的性命,苏苏又嘱咐她一定要伺候好叶柔儿,她哪里敢不将叶柔儿当成主子好好的伺候啊,生怕稍有怠慢,被叶柔儿告到苏苏或者是付嬷嬷那里去,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无论叶柔儿怎么劝,小丫头只是咬着嘴唇使劲的摇头,就是不肯离开叶柔儿。 叶柔儿扶额,觉的话说的太多,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小丫头耳聪目明,赶紧去倒了一碗茶来捧到了叶柔儿面前。 小丫头规矩的站在她面前,一双眼睛有些拘谨不安的看着她,那副模样像极 了家中的二丫。 那丫头也总是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她,生怕被人挑出点错来。 叶柔儿的一肚子闷气就没法发作了,只能无奈的拿过了那碗热茶,也不嫌烫嘴,咕噜噜的喝进了肚子。 对付二丫,说道理是说不通的,但板起脸来下命令却很好用。 叶柔儿想通了这点,也不再跟小丫头套什么近乎,讲什么咱们都是苦孩子不用互相作践的大道理,她只是放下了茶碗,皱着眉头略带不悦的看着小丫头说到:“你去外面睡,我睡觉轻,你不要在这里吵着我休息,我休息不好明日便没办法为公子治病,这个责任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小丫鬟泫然若泣的瘪了嘴,小声道:“奴婢不会发出声音的,绝不会打扰叶姑娘休息。” 叶柔儿皱眉,“让你去外面你就去外面,哪有那么多废话!你睡觉没声音,可是我睡觉有声音,我怕说梦话被你听去,难道你想打探我的秘密不成?你快去外面,我不叫你不许进来,要是敢不听话,我就让付嬷嬷把你打发出去!” 小丫鬟吓得脸色惨白,跌跌撞撞的抱了被子就跑了出去。 叶柔儿松了口气,无奈的笑了笑。她也不想当恶人,可是这六月处的天,正是白天最长夜晚最短的时候,再磨蹭下去,她今天晚上就不要想去一探灵珠的究竟了。 幸好这天气热,外面跟屋里也没什么区别,她倒不怕小丫头睡在廊下会冻病了之类的。 大不了明天一早在苏苏面前夸小丫鬟几句,替她讨点赏赐罢了。 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完全的安静了下来,叶柔儿又站在窗边朝外面的小丫鬟嘱咐了两遍,没有她的传唤一律不得进屋来。 听见小丫头委屈的答应了,叶柔儿这才放下心来,回到了榻上,放下了帘子,然后轻轻的摩挲着腕上那串佛珠。 十八颗木珠,原本只有一颗珠子呈现出淡粉色的玉石质地,可此时却有另外两颗也变了颜色质地,一颗呈现淡淡的黄色,一颗呈现淡绿色。 有了过去的经验,叶柔儿伸出两根手指,在那颗淡黄色的珠子上轻轻的捻动了一下。 一瞬间,眼前淡黄色荧光闪耀,叶柔儿忍不住被那光华刺的微微闭上了双眼,然后下一秒她便觉得身体轻盈的好似飞了起来。 这种感觉她 已经很熟悉了,以往每次转换空间都会有这种腾云驾雾般的晕眩感,初时她还不太习惯,但现在却早已经适应了。 片刻时候,那种晕眩感消失无踪,叶柔儿重新感觉到脚踏实地,她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可是眼前所见却令她有一瞬的恍惚,她身处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当中,而不远处静静矗立着一个独门小院。 叶柔儿哑然失笑,怎么会呢,这分明就是原来的那个异空间。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她错了,这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个异空间。 她分明记得,原来的那个异空间里,无论外面季节如何变化,那里都始终是夏初的样子,那里的大片稻田也始终是绿油油的,丝毫不见成熟的迹象。 可是此时她身边水田地里的稻穗,分明已经黄了。 她蹲下去揪下一穗,在指间捻了捻,更加确定无误,这稻子真的熟了。 远远望去,被微风吹动起伏不停的大片稻田,在皎洁的月光下好似金子般在微微发光。 叶柔儿心中欢喜不已,隐约觉得她好像摸到了这灵珠异空间的一点门道。 如果粉色的珠子能开启夏季,而黄色的珠子能开启秋季,那么绿色的珠子是不是可以开启春季,而将来也许还有一颗白色的珠子可以开启冬季? 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捻动那颗绿色的珠子了,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那个念头,而是急急的朝山谷中个独门小院跑了过去。 如果夏季的异空间里有一张神仙桌,那么秋季的异空间里,又会有什么样的宝贝呢? 还是说仍是那张神仙桌? 只短短一段路,叶柔儿却想了很多,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然后看见大门上仍是那副客请自便的对子,只是小院里空荡荡的,被她后带进异空间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心跳的越发激烈,忐忑的推开了正房紧闭的那扇房门。 屋子里有些暗,当叶柔儿仍然发现原本正对着门口的那张神仙桌,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在墙角那处,放着一个硕大的瓦罐,表面漆黑,非铁非陶。月光透过窗子,水银泻地般泼洒在那个大黑瓦罐上,令其好似在幽幽发光一般。 叶柔儿慢慢的走了过去,上下左右的将那大黑瓦罐仔细的探看了一番,很快便在瓦罐的罐口发现了三个小字。 药王鼎。 第186章 异境 药王鼎?! 叶柔儿盯着那三个小字愣了一下,继而才是控制不住的狂喜。 这可真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 要说她现在最缺什么,那必然是能活命救人的东西,而就在这个时候偏偏让她发现了药王鼎,不得不说老天爷还真是厚爱她。 叶柔儿担心自己眼花了,还特意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的看过去,以隶书书写的药王鼎三个字还是明明白白的刻在大黑瓦罐的罐口,一清二楚。 叶柔儿高兴的都快蹦起来了,她丝毫不关心这所谓的药王鼎到底原属于哪个药王,她现在只关心这个鼎要如何使用。 可惜啊可惜,这药王鼎并没有附赠一个使用说明书。叶柔儿围着那口巨鼎看了好半天,只是看情形猜测这东西是用来熬药的,但至于它具体有哪些妙用,却是无法得知了。 不过既然敢叫做药王鼎,那最起码的作用,比如提高药效什么的,应该还是具备的吧? 叶柔儿心中欢喜,首先想到用这鼎给慕容锦熬药,药效提高,一定能更快的清除他体内的毒蛊。而且用这鼎熬出来的养血补气的药效果一定也特别的好,叶柔儿吃下去之后必能事半功倍,再不用担心她的身体撑不住损耗而倒下了。 这鼎,可真是及时雨啊。 人常说是药三分毒,这鼎既然敢称药王鼎,那应该也能将药剂里的三分毒性去除掉吧? 叶柔儿越想越开心,笑眯眯的看着那鼎心里都乐开了花,还忍不住在想,如果用这口巨鼎熬出来的药能包治百病就好了…… 这口鼎非常的巨大,足有半人多高,鼎下有 三足支撑,而且看那三足又互相连接,好似在鼎下形成了一个灶膛,看起来应该是烧火热用的。 叶柔儿围着药王鼎观看,捉摸着,要是用这个鼎给慕容锦熬药,一次熬出来的汤汁就能够他泡一次药浴了,也省的桑先生用小瓦罐一炉一炉的看着了。 不过她又有些犯愁起来。 这鼎在异空间里,按照她过去的经历,就像神仙桌不能拿到外面的世界去用一样,这鼎,应该也不能拿到外面去的。 叶柔儿微微皱起了眉头,若是必须在这个空间里才能用药王鼎,那还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慕容锦每天必须要泡九次药浴,而这鼎虽然巨大,但熬出来的药汤也只够他一次浸泡的。可是这空间每天又只能进入一次,她要如何才能让慕容锦每天九次的药浴都使用这药王鼎熬制出来的汤药呢?而且还要熬制她自己的补血药。 这实在是个难题。 叶柔儿心中一动,有个念头不由的浮现出来,但转瞬就被她摇摇头给否决掉了。 不行,她不能把慕容锦带进这个空间里来。 先不说李妱华会不会同意,带慕容锦进来要如何安置的问题,只说带他进来之后,要如何对他解释这里的一切?难道还能像骗钦差李运那样的装神弄鬼欺骗他不成?慕容锦可不是李运那样迂腐的蠢材,他是不会相信的,到时候就只能全盘托出,对他言明这异空间的秘密了。 不是叶柔儿不信任慕容锦,她既然能把异空间的秘密跟玉容分享,那么按照她与慕容锦的亲密程度,把这个秘密跟慕容锦分享也是迟早的 事,她相信慕容锦虽然会感到惊讶,但肯定不会将她视为妖孽,而且还会帮她保守秘密的。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他们二人亲密无间的感情基础上,而现在,慕容锦也许马上就会不认得她是谁,完全忘记他二人之间那些甜蜜的过往,说不定还要厌憎她。如此一来,叶柔儿哪还敢将异空间的秘密告诉慕容锦啊。 叶柔儿发了一会愁,不过也没有太过担忧,毕竟现在她已经有了药王鼎,比起原来已经好了很多。至于要如何利用药王鼎,她一时还想不太明白,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事总会有办法的,也许明天可以和玉容好好的商量下。 叶柔儿从不认为玉容是个无知妇孺,相反,她相信玉容一定比她有更多的生活智慧。 这样想着,她就先将这个空间里的事放了下来,又抬起了手腕,看了看那颗淡绿色的珠子,深吸了一口气,二指捻动。 她准备要进入另外一个空间了。 绿光大盛,叶柔儿合上双眼,然后便感觉清洌的空气夹着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 轻轻掀开眼帘,叶柔儿望着眼前的景致不由得会心一笑。 与她预测的完全相同,这个空间仍是在那个山谷之中,只不过极目远眺,入眼具是刚刚冒芽的嫩绿,稻苗只略高处水面寸余,很显然是刚刚插秧不久的。 这里果然是一片早春时节的景象。 叶柔儿不禁缩了缩脖子,她穿着薄薄的夏衫,在这早春的静夜里冻得哆嗦了一下。 她现在的身体可禁不起风吹草动,叶柔儿不敢在外面久留,赶忙小跑着奔向不远处的院落 ,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好奇,不知道那房子里等着她的又将是什么样的大宝贝。 推开紧闭的房门,叶柔儿瞪圆了双眼在屋子里逡巡,可是这房中既没有神仙桌也没有药王鼎,她站在门口看了好半天,却没有发现什么多余的物件。 心中难免有些失望,难道是她过于奢求了?也许并不是每一个异空间里都有一个宝贝吧。 想想也是,如神仙桌、药王鼎这样的宝贝是多么的难得,哪能如此随意的就被她给得到了,那样也显得宝贝们太不珍贵了。 叶柔儿心中虽然还是略感失望,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旁边,月光照不到的墙面上挂着一面平展的铜镜。 叶柔儿自我安慰的想通了之后也就不在计较。 房中并无任何的取暖设备,温度也不比外面高多少,所以叶柔儿还是觉得很冷。 慕容锦的命还要靠她来救,这时候她可是一点事也不能有的。叶柔儿不敢在这个空间里多逗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感染风寒,所以又捻动了珠子,出了异空间。 一瞬间热浪袭来,虽是夜深人静的午夜,但这盛夏的六月天气,仍是闷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廊下静悄悄的,在外面值夜的小丫头想来已经睡着了,并没有人发现她刚刚的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 叶柔儿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唇角带了几分笑意,几天以来一直压在她心口的大石也好似微微松动了一些。 脱衣躺下,借着珠串明亮的光华,叶柔儿有些愣愣的看着手腕上那串珠子。 这三颗珠子异空间的开启, 都是在她无意识的状态下,并没有第一时间被她发现,所以她还是有些不确定这异空间到底是如何开启的。 不过叶柔儿也不笨,联想到她的体质血液之特殊,她便有了一些猜测,想着或许她的血便是开启异空间的媒介。 猜测不如实践,叶柔儿说干就干,悄无声息的下了地,在针线篓里找了一根绣花针,在指头上轻轻一刺,一滴殷红的血珠便在她如玉般的指尖泌了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滴血珠抹在一颗未开启的珠子上,叶柔儿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珠子接下来的变化。 光华流转,原本是木质的珠子忽然好像水珠一样流动了起来,那滴鲜红色的血滴便如泥牛入海,融化在那水滴之中,消失不见。 而那水珠表面隐隐闪现出五色的光华,明灭闪动了片刻,才又慢慢归于平静。 而那颗原本木质的珠子此时却变了颜色,呈现出汉白玉般的质地,幽幽的散发着光芒。 白色的珠子散发着无色的光芒,正如叶柔儿此前猜测的一般,继春夏秋之后,她终于又得到了一粒代表冬天的白色宝珠。 叶柔儿心跳加速,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捻动那颗白色宝珠,进入它所代表的那个冬季的空间里去看看,可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依她此时着装,进入春季的空间尚觉得寒冷无比,要是一下子跑到寒冬里去,恐怕她真会被冻感冒的。 在这个时代,感冒可是会死人的,叶柔儿可不想去冒险。 所以她忍住了,反正珠子就在这里,异空间也在这里,是跑不掉的,她又何必急在一时。 第187章 加油 第二日一早,晨光还显出微微的蓝色,就听见院子里一阵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有小丫头在喊着公子醒了! 叶柔儿咕噜一下从榻上翻坐了起来,困倦疲乏一扫而空,赶忙整理了衣衫跑了出去。 看天色,不过早上五六点钟的样子,慕容锦居然这么早就醒过来了,实在出乎大家的意料,只片刻功夫,李妱华等人也匆匆的赶了过来。 叶柔儿就住在慕容锦院子的厢房里,所以她仍是比李妱华早到了一炷香的时间。 桑先生又在慕容锦的口中放入了一枚药丸,丫鬟婆子们忙成一团,不过人人脸上都带着点喜色,虽然脚步匆匆,但动作还是很轻,几乎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因为昨日哭的太狠了,所以此刻叶柔儿的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 慕容锦的目光在她脸上仔细的扫过,叶柔儿紧张的立在一旁,心跳如鼓,却连呼吸声都敛了起来。 背后浸出一层冷汗来,她好怕慕容锦已经忘了她。 不过下一秒病榻上虚弱的人儿就朝她眨了眨眼,显出一个极微小的笑容,嘴唇动了一下。 叶柔儿心头猛然一松,觉得方才好似凝固住的血液又重新在她体内奔流了起来。 苏苏递了一碗温水给她,叶柔儿感激的朝她笑了笑,然后亲自用小银勺一点一点将温水喂进慕容锦口中。 他的目光片刻不离的望着她,让叶柔儿又是欢喜又是酸楚,唇角翘着明明带着笑容,眼角却有两地晶莹的泪珠悄悄滑落。 桑先生还是从旁讲解治疗的进程,絮絮叨叨的,也不管只专注的看着叶柔儿的慕容锦到底有没有听的进去。 喂了半盏清水之后,又有丫鬟端过来熬好的汤水。 慕容锦现在太虚弱,如人参那样的药 虽然最能提气,但对他而言却是太过凶猛了,怕是过犹不及。 所以此时端过来的这汤水只是米汤和蔬菜汁。米汤是用精米慢慢熬化了的,用细纱布过滤了几遍,润滑如油。蔬菜汁是叶柔儿和桑先生一起商定的种类,有青菜,也有新鲜的药材,最是滋补脾胃,对现在的慕容锦来说这就是救命良药。 叶柔儿正想喂他汤水之时,李妱华就匆匆赶了过来。 叶柔儿盼望着慕容锦能醒过来,李妱华也是同样盼望着。将心比心,这么高兴的时刻,如果被李妱华看见叶柔儿在慕容锦的病榻前围前围后,估计她会觉得有点碍眼。 于是叶柔儿很有眼色的站了起来,她不想这时候故意到李妱华面前晃悠,坏了她的好心情。 所以叶柔儿默默的退到了一旁,将手中那碗汤水又交回苏苏的手中。 苏苏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安抚,还略带着一点无奈。 叶柔儿了然,感激的又朝她笑了笑。 慕容锦醒了,而且他还认得她,对叶柔儿而言就是天大的好消息。至于别的,并无法影响她分毫。 李妱华焦急的看着慕容锦,眼中的担忧一览无遗,她赶过来的时候很匆忙,只披了一件外衣,鬓发来不及束,显得有些散乱。 双目更是泛着红血丝,面容十分憔悴。 慕容锦看着她,慢慢的眨了下眼睛。因为含了一枚药丸,又有了半碗清水垫底,他的精神倒比刚醒过来时好要好一些。 失血的薄唇轻轻开阖,慕容锦发出一声虚弱而低微的声音,声音虽不复平日里如美酒般醇厚悠扬,但李妱华、叶柔儿,以及这屋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在听见他声音的一瞬间,都泪湿了眼眶。 “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没事 ,我就快好了。”他慢慢的说着,这短短的句子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李妱华的眼泪滚碌碌滚落,用帕子擦掉他嘴唇边的一滴水珠,柔声道:“快别说话了,好好的歇着吧,娘知道你孝顺,你快养好了身子,娘就不用担心了……” 说着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付嬷嬷就在一旁劝慰着,苏苏也帮忙劝着,又指着手中那碗汤说到:“夫人,快别难过了,先把这汤给公子喂下去吧。” “对对,快,喂他吃点东西!”李妱华忙擦了眼泪,让出了位置,苏苏便用小银勺舀了一勺汤,送到了慕容锦的唇边。 慕容锦喝下了那勺汤,目光却越过众人朝站在旁边的叶柔儿看了过去。 那意思,分明是想让叶柔儿过来喂她。 叶柔儿迟疑着看了李妱华一眼,见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轻手轻脚的走上前来,接替了苏苏的位置,一勺一勺的,给慕容锦喂起了汤水。 李妱华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昨夜与付嬷嬷彻夜长谈的一些事又浮上心头,她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默认了叶柔儿在慕容锦跟前的地位。 她原本不相信的,但这时见了儿子的反应,还哪容她再有置疑,原来慕容锦是真的与叶柔儿两情相悦啊。 慕容锦虚弱的眼底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目光就定在叶柔儿的脸蛋上,很听话的将一碗汤都喝了进去。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叶柔儿甜蜜又有些窘迫,脸颊飘起了两片红云,眼底还带着一丝湿意。 这一番,他醒来也大约有半个时辰了,比起昨日已经长了不少。 李妱华便问桑先生,慕容锦大概会持续多久的清醒时间。 “公子身体很好,平日又注重调养,如今虚弱只是因为多 日水米未进的缘故,只要好好的养着,一两天功夫就能恢复大半了。这毒蛊发作最紧要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今后只需要慢慢的解毒,应该不会再因为毒蛊的缘故而昏厥,请夫人放心吧。” 李妱华闻言很是安慰的点点头,如此说来慕容锦往后大半时间应该都是醒着的了,只不过身体比较虚弱,需要养着罢了。而毒蛊却要慢慢来,一时也是急不得的。 又说了一会话,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李妱华在说,慕容锦在听,偶尔才发出轻微的声音来附和一两声,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慕容锦就显得很疲累,慢慢的闭上眼睛,一会便沉沉睡了过去。 李妱华叹了口气,心中虽然难过,但比起前几日那样没个着落已经好了很多。 因为慕容锦现在只是沉睡着,与前些天的昏迷自是天差地别。 李妱华静静的坐在塌边端详了一会,慈爱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看他确实睡的安稳,又朝伺候的人嘱咐了两句,这才在付嬷嬷的搀扶下,回去梳洗吃早饭了。 临走到门口时,李妱华特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叶柔儿一眼。 叶柔儿规矩的立在慕容锦病榻前,微垂着头。 李妱华顿了一顿,然后冲着叶柔儿嘱咐了一句:“你也去歇着吧,别累坏了身子。” 叶柔儿抬起头,触碰到李妱华柔和的目光,心中一跳,难道她已经不为昨天的事生气了吗? 心中疑惑着,叶柔儿还是屈膝朝李妱华福了一福,轻声答应着。 等李妱华一走,苏苏就将人都给打发到了外面去,特意只留下叶柔儿一个人在房中看着慕容锦。 叶柔儿感激的拉着她的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一时彼一时, 慕容锦突如其来的这场病,一下子将苏苏心中对叶柔儿的那点嫉妒全部给打散了。 虽然苏苏还没来的及仔细的想清楚她的内心,但此时此刻,她还是觉得叶柔儿比她更适合,也更有资格呆在慕容锦的身边。 慕容锦睡的很沉,呼吸清浅悠长,想来此时已经在黑甜的梦乡里。 他的眼睫仍是那般黑长浓密,双眼闭合着,睫毛落下,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跳动,如两片黑羽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慕容锦的容颜本是皎洁如玉,此时因病而苍白虚弱着,虽不复往日那般翩然飞扬的神采,但消瘦的脸庞反而平添一分病弱的美感,看起来就像是一件精美易碎的艺术品。 叶柔儿半伏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指头距离他的皮肤一厘米,仔细的描画着他从额头到鼻梁,又到下巴的那条曲线,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有时候想,如果不是这张可堪入画的脸,她还会不会如此喜欢慕容锦? 忍不住就想到初见那时,他隐在轿帘里只露出雪白的衣袍和靴子,还有一只如美玉雕琢过的手掌。 她得承认,一开始她就是被慕容锦出众的外表给吸引了。 虽然当时连他的脸都没有见到。 可是她却在梦里见到了他。所以他们之间的缘分,必定是冥冥中早已安排好的。 可是既然他们的相遇、相知都是上苍的安排,那又何必让他身中无心蛊呢? ……也许这只是上苍对他们的考验吧! 如果能过得了这关,或许往后便是繁花似锦的一片坦途。 轻轻握着慕容锦的手,叶柔儿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而坚定的说到:“如果这是对我们的考验,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度过的。慕容锦,我们要加油!” 第188章 钦此 吃过了早饭,桑先生又为叶柔儿取血。 叶柔儿便细细的询问了熬制药浴所需要的药材,以及慕容锦醒过来之时,桑先生让他含着的药丸成分和药效。 “那依先生看,解蛊之后的后遗症,也就是会让公子不记得我是谁的这个症状,有没有方法可以避免,或者缓解呢?所谓是药三分毒,这些症状会不会是药里带的毒性造成的?如果可以把药的毒性去掉,那有没有可能就避免那些症状?” 叶柔儿试探着问出自己的疑惑,然后满心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的望着桑先生。 桑先生沉思着,一会蹙眉,一会撇嘴,他在认真的思考叶柔儿这个观点。 苗人擅蛊,也擅用毒,桑先生自然知道以毒攻毒乃是一种奇特的疗法,有时候为了救人活命,不得不饮鸩止渴,把毒药当成解药,解一时之困,而后却往往会留下另外一个病根。 例如这次给慕容锦解蛊用的这种毒水蛭,本身就是一种罕见的剧毒之物,但为了压制无心蛊,却不得不用。 桑先生觉得叶柔儿的这种说法或许有一定的道理。 但当日道觉和尚教给桑先生解蛊之法的时候,只说了必须要用这种毒水蛭,但却没有细说,这毒水蛭可不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或者怎样可以减轻这毒物的毒性。 而将这毒物的毒性减轻之后,还能不能保持药效,这就更无法说的清楚了。 桑先生只是按照道觉和尚教他的方法在做,对这治疗的方法他不敢擅自改动。 沉吟了半天,他才很谨慎的对叶柔儿说到:“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我却不能确定,这后遗症到底是不是因为药物里的毒性所致,按理说,这解蛊所用之法应该是以毒攻毒,所以一旦将药物中的毒性去除,也许就会破坏药效,便不能解蛊了。” 叶柔儿便露出失望之色,颓然的长叹了一声。 “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对无心蛊实在知之甚少,不能解答你的问题,要是道觉大师在这里就好了……”桑先生不忍心看叶柔儿这般失望,便安慰了她两句。 叶柔儿微笑了下,垂头思考着。 她当然知道这事问道觉和尚最为稳妥,可是一来,她不知道道觉现在在哪里,根本联系不上他。二来,她心中那个疑虑还没有解开,像一个疙瘩一样 的堵在她心里,让她不愿意、也不敢这时候去找道觉。 她害怕戳破那层窗户纸,从道觉的口中听见他说自己只是被利用的道具。 如果事实真相真如她脑补出来的那样,那她将要如何自处?只略一想象,她就觉得无形中有只大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痛的生不如死。 比起道觉利用她,她更害怕慕容锦利用她。 趁着桑先生熬药的空,叶柔儿在他的指导下也捡了一份药材,足足有两个大包。 桑先生问她拿这些药材要做什么? 叶柔儿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我的血这么特殊,那没准将来还要替人解无心蛊呢,所以我先学学怎么熬药。或者我也可以给人下无心蛊作为要挟!诶,桑先生,你觉得我这个点子如何?要是用无心蛊要挟个位高权重之人,到时候我狭恩图报,想要什么他不都得满足我啊!” 桑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虽然确实可以用它来要挟人,但解蛊却太麻烦,你若真这么做了,那只能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有些得不偿失。而且这无心蛊太过毒辣,我看你可不是那种心肠歹毒之人。” 叶柔儿只是笑了笑,继续低头捡着药。 这无心蛊确实毒辣,而且比起要人性命来,恐怕更注重控制和要挟,也不知到底是何人给慕容锦中下这蛊,而那人到底又有何要求呢? 按理说,慕容锦这样闲云野鹤的性子,哪有值得人图谋的地方啊。 除非对方也是一个痴心女子,贪图慕容锦的美色。 不过想想更不可能。 也许这事段阳会知道。 叶柔儿捡好了药,抬头看了看天色。刚过巳时,估计玉容也快过来了吧,也不知道段阳会不会跟她一起过来。 正想着,就有小厮到了外面回禀,说玉容来了,被夫人请去前厅了,让叶柔儿也过去呢。 叶柔儿便提着那两大包药材,跟着小厮去了前面花厅见玉容。 她捉摸着,李妱华没有让玉容进后院去,而是安排在前厅,那么来的应该就不止玉容一个人,而且同行应该是个男人,不方便进后宅的。 果然,等她进了花厅,就见玉容和段阳正坐在那里喝茶。而李妱华并未出现,只是派了她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在这边接待着。 “柔儿。”一见她进来,玉容就站了起来,奔了两步拉 住她的手,担心的上下打量着她,好像只一晚上没见,叶柔儿就能发生什么事似得。 叶柔儿将两包药放在一边,嘻嘻的朝玉容和段阳笑着,打了声招呼,“娘,段大叔,你们来的好早啊。” 不管她心中有多大的压力,在面对玉容的时候,叶柔儿永远都是一副轻松的笑脸,有些调皮的撒着娇。 玉容见她神态间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又拉着她唠叨的询问着吃不吃得饱,穿的暖和不。 叶柔儿扑哧一笑,摇着玉容的胳膊晃了晃,“娘,瞧你说的,这府里还能短了我的一口吃食不成?而且这大夏天的,怎么可能冻着啊……啊切!” 正说着,叶柔儿只觉得鼻子一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愣了一瞬之后,才抱着玉容的胳膊耍赖道:“娘,你看,都是你说的!” 玉容也笑,被她这样一闹,心中那点担忧都飞的云消雾散了,“好了,娘这不是担心你嘛,不问了不问了。” 叶柔儿嘿嘿的笑,心下却暗中警觉,莫非昨天晚上她还是着凉了?等下可要想着熬点姜汤驱寒。 闹了一阵便开始说正事,当着段阳的面,玉容也不太好意思直接跟叶柔儿谈论她婚嫁之事,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去,她所说的用她的血做药引,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柔儿吸了吸鼻子,小心的瞟了段阳一眼,她觉得在玉容面前编谎话很简单,但要想骗过段阳去,恐怕有些难。 脑筋只转了一下,她还是维持着在玉容面前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只说每一天都需要用她的血做药引,所以一直到慕容锦的毒彻底解除之前,这七八十天,她都必须呆在他身边。 玉容听了果然很吃惊,眉头紧皱问道:“每一天都要你的血?那要多少,一滴还是一碗?长此以往,你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住?救人是好事,可总不能为了救人,伤了自己的性命吧?柔儿,你快跟娘说实话,现下到底是何情况?” 叶柔儿赶忙否认,“没有的事,娘,你又自己吓唬自己,哪有一碗血那么多,要是真要一碗,那我全身的血也不够给他治病的!” 又瞥了段阳一眼,叶柔儿继续说道:“你放心,需要的很少很少的,但也不是一滴。恩,大概四五滴吧。” 说着,叶柔儿又把手指头送到玉容的眼 皮底下,那指间上还留着她昨晚用绣花针刺破的痕迹。 “娘,你看,我就从这指头里滴出几滴来,你看这伤口就知道了,哪有多少血。平日里我绣个花,指头被针刺破了,都比这流出来的多。” 玉容仔细的看了叶柔儿的手指头,见只是一个针尖大的伤口,她自然是不相信的。 活命救人,即便只是每天几滴血,受伤的伤口也不会只是针尖大小。 玉容不放心的又拉着叶柔儿,掀了袖子去看她的手臂,只见她细白的胳膊上散布着几块红斑,看起来好像被什么虫子叮咬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柔儿你可不要骗娘,这气血乃是人之根本,可马虎不得!” 叶柔儿笑嘻嘻的拉下袖子来,轻描淡写的说道:“娘,你真聪明,果然骗不了你!不过你放心,真的不需要多少血的,保证不会伤到我的身体。只是要用一条小小的蚂蝗来吸血罢了。蚂蝗咬人也不疼不痒的,我都没什么感觉。” 作为一个农妇,玉容自然是知道蚂蝗这种虫子的。 水田地和河流里都有蚂蝗,只要到了水边,不知不觉中就会被这虫子给吸附在身上。而且诚如叶柔儿所说,蚂蝗吸血确实不疼不痒,没什么感觉。 这下玉容是相信了的。但还是抱着叶柔儿心疼的摸了摸头,又埋怨了她几句。 叶柔儿插科打诨的劝慰着,又对段阳说到:“段大叔,家中这些日子就劳烦你多为照应了。” 段阳沉默的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凝重,看的叶柔儿有些发毛。 她就知道段阳是不容易骗过去的。 “既然只有你的血可以作为药引,那慕容锦便欠你一条命,你打算让他如何报答你?”段阳直来直往,开门见山的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他知道叶柔儿肯定会是不计代价的救治慕容锦的,所以与其关心要怎么救,不如来关心下救治之后的事情,那样更实际一些。 叶柔儿一窘,想到昨天玉容义正言辞的说要让慕容锦娶她做正妻的事,脸上有些发烧。 “额,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呢。段大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他其实不是为了让他报答我,你知道的……” 当着长辈的面说小女儿心思,叶柔儿饶是脸皮厚,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不求回报,那是你心善, 但我和你娘可不会看着你吃亏。你娘她的意思是让慕容锦娶你。如果慕容夫人同意,那我愿意替你们做个见证,今日就把这事给定下来吧。” 叶柔儿大窘,脸红的发烫,害羞的僵在一边愣了一下。 眼神飞快的扫了一下陪在旁边的李妱华的大丫鬟,那丫鬟也正朝她看过来,眼中难掩惊色。 叶柔儿无奈扶额,这段大叔说话也太过直来直往了吧! 段阳说完也不看叶柔儿的脸色,只是自在的端起了茶杯,浅酌了一口。 沉吟片刻,又说到:“如果慕容家不愿意娶你进门,那你也就不用再救慕容锦了。似这等不知感恩回报之人,救了也是白救,何必浪费力气。” 段阳的话掷地有声,一瞬间屋子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在旁伺候的大丫鬟微微变了脸色,朝着门外的小丫鬟使了个颜色,那小丫鬟便急匆匆的朝后院跑了过去。想来,应该是去给李妱华通风报信去了。 段阳眼观六路,自然将这些都收入了眼底,唇角一勾,浮现一丝讽刺的笑意。 看来他们家是不愿意让叶柔儿进门啊。这些人,平白捡这么大个便宜还不自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若他们知道了叶柔儿的真正身份,只怕是求她嫁进门都有些不敢开口呢。 段阳放下茶杯,沉默的看着叶柔儿。 虽然他觉得叶柔儿身份高贵,嫁进没落的淮安王府是委屈了她,但想到她血统背后的那些诡异风云,段阳又觉得趁现在没人知道,早早的将叶柔儿嫁了也很好,这门亲事毕竟是最合她自己的心意。 现在将她的亲事定下来,板上定钉,也省的将来真相大白之后,有人要利用她的身份做文章,在她的婚事上拿捏她。 再如何风光的高门大户,都不如叶柔儿自己高兴来的重要。 想必,他的师妹,叶柔儿的亲娘,也会赞同他的这种安排吧。 想到那韶华早逝的可怜女子,段阳又忍不住惆怅了一下,心中对叶柔儿的亲爹,那个护不住妻儿的废物,更多了几分怨恨。 远在京都的废太子府上,废太子姜昕正敬重的撩袍跪倒,恭迎圣旨。 传旨太监笑容满面,慢慢展开明黄色的绢布,尖细的声音显得非常愉悦,大声的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立皇子姜昕为太子,钦此。 第189章 姜晖 远在峦城的段阳并不知道被他鄙视的那个男人已经重新获得了圣上的chong爱,再次登上了太子的宝座。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会影响他今日要做的决定。 在他看来,早在十五年前,姜昕在逃亡的路上与怀有身孕的唐立婉分队而行之时,唐立婉肚子里的孩子就再跟姜昕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小丫头跑去后宅,将这边段阳所说之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李妱华。 李妱华长久的沉默,手中捧着一本佛经,视线落在那经卷上,却再也无法从那些高深的佛理中找到昔日宁静的感觉。 她愣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放下了经书,好似将心中的包袱,以及长久以来深入骨髓的矜持高傲,也一并慢慢的放了下来。 罢了,如今形势不由人。 既然叶柔儿真能救慕容锦的命,而慕容锦又喜欢她,那她这个当娘的也不必再固执己见。叶柔儿虽然与她想象中的儿媳妇相去甚远,但此时此刻,经历丈夫被人毒害,儿子又被人毒害之后,李妱华的心中除了愤怒,也生出了绵长的无力与挫败感。 有时候想,若她只是生在普通人家该多好,既不必理会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也不用在后宅之中平衡利益纠葛,只做一 个深闺妇人,养儿育女,含饴弄孙,本分又安稳,也许那样的人生会比她现在幸福许多。 她累了,倦了。 “咱们去前面见见玉容和段先生吧。”李妱华站了起来,淡淡的对付嬷嬷说到,神态间并无被逼迫的无奈,只是一片平和宁静。 “夫人,不如还是让奴婢去吧。”付嬷嬷有些不忍,昨天李妱华被玉容的无理要求气的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付嬷嬷为了安抚她,便与她彻夜长谈,言明了现在的情况,条陈利弊。 付嬷嬷劝着李妱华,让她先顾忌着眼前的情况,就先答应了玉容的要求,先把慕容锦的命救下来再说。 而至于慕容锦好起来之后,将来到底让不让叶柔儿进门,从哪个门进,这都还是有转寰的余地。 就算是最后迫不得已将叶柔儿娶进门,叶柔儿没有任何的靠山背景,到时候也只能任凭李妱华这个婆婆拿捏,大不了再找个理由让她下堂就是了。 这后宅里的事学问大了,杀人也可不见血,所以大可不必为了将来可掌控的事,耽误了眼前的急迫。 李妱华越听越沉默,原本眼中还燃着两团怒火,最后也慢慢的熄灭了,只是神色恍惚的望着薄纱灯罩里跳动的烛火,如老僧入定,又像个没人 气的泥菩萨一样。 见她如此颓然灰心,付嬷嬷心疼的抹了两滴眼泪。 她是看着李妱华长大的,虽然名义上他们是主仆,但在付嬷嬷的眼里,李妱华就跟她亲闺女一般。 她知道李妱华心善,根本不是那种阳奉阴违之人,李妱华若真是答应了玉容让叶柔儿嫁给慕容锦,那必然就是一言九鼎的,根本不可能采用她提议的那些肮脏手段。 莫说叶柔儿还对慕容锦有救命之恩,就算是对一个陌生人,李妱华也不会使用什么腌渍手段,否则这些年在王府也不必忍气吞声,与青灯古佛为伴了。 若真用了付嬷嬷的方法对付叶柔儿,那便是以怨报德,实在是有损阴德,将来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如果可以,付嬷嬷也不想做恶人。 但为了李妱华,为了慕容锦,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所以付嬷嬷想代替李妱华去与玉容协商。那么将来就算要反悔,也是她这个做奴婢言而无信。就算是要追究责任闹起来,一命抵一命,那也是她一条贱命不值钱。就算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她也愿意。 李妱华淡淡一笑,“不必了,嬷嬷,这就是我们娘俩的命,认了吧。” 她既然无法对叶柔儿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就更不可能让付嬷嬷替她承担罪过。 付嬷嬷的手有些干燥粗糙,李妱华拉着她的手,想起年幼时这双手是如何的慈爱温柔,携着她走过多少风雨荆棘,眼底浮起一抹湿意。 “走吧,咱们去见一见亲家去。”李妱华笑了笑,好像回到了往日在奶娘跟前撒娇的少女时光,那般无忧无虑,还如年幼时那样,牵着付嬷嬷的手,朝门外走去。 前厅中,叶柔儿窘迫的用小手扇了两下风,试图让烧起来的脸颊降降温,她抬眼朝李妱华的大丫鬟笑道:“姐姐辛苦,这房中太过闷热,能否请姐姐替我取两把扇子来?” 大丫鬟心思玲珑,知道叶柔儿这事有话要私下里说,不方便让在她旁听着,于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去了外面。 见她走远了,叶柔儿才对玉容说到:“娘,昨天我也没来的及跟你说,其实公子这病会有个后遗症的,他好了之后会忘了我是谁,如果我靠近他的身边,还会令他产生厌恶!” 玉容惊异的瞪大眼睛,“什么?怎么会这样?” 叶柔儿垮了脸蛋,“事实就是如此,只能说这毒太过狠辣了。” 玉容震惊的看着叶柔儿,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那她还怎么嫁给慕容锦啊! 段阳的神 色也是一凛,虎目中寒光一闪,沉声问道:“难道慕容锦中的是无心蛊?” 叶柔儿闻言愣了一下,怎么段阳不知道慕容锦中的是无心蛊吗?叶柔儿还以为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方才还很不解,为何段阳也会提出让她嫁给慕容锦的要求来。 “段大叔你不知道吗?”叶柔儿疑惑的问,“我还以为你知道,正想问问你,可有什么方法可以减轻无心蛊的后遗症呢。” 段阳的两条浓眉紧紧的皱起,脸沉的如锅底一样黑,手掌落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五指用力,顷刻间那花梨木扶手便如泥胎一样被他捏的断裂开来。 叶柔儿和玉容见他如此气愤都吓了一跳,然后恍惚间听见段阳压低了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他咬牙切齿的说到:“姜晖!你好,你很好!” 姜晖是谁? 玉容和叶柔儿自然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两人疑惑不解的对视了一眼,叶柔儿探寻的问道:“姜晖是谁?段大叔,难道就是他给慕容锦下的毒吗?” 正在这时,李妱华与付嬷嬷携手走了进来。 李妱华的脸上原本带着一点和煦的笑意,却在听见姜晖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敛去。她猛地停下了脚步,一瞬间脸白如纸,惊愕道:“姜晖?!” 第190章 说定 李妱华脸色煞白,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又惊又怒。 姜晖,竟然是姜晖,她早应该想到啊! 那人一向心狠手辣,谦谦君子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副腐烂的心肠,如恶魔一般阴鸷狠毒,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憎恨他们母子,用这等恐怖下作的手段毒害他们! 是了,是他,一定是他! 急怒攻心,李妱华控制不住的晃了晃身子,眼睛一闭,大颗的泪珠已经滚滚而落。 玉容本来对姜晖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了,但一见李妱华这般反应,她脑中立时电光火石的一闪,尘封已久的记忆被瞬间搅动,姜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玉容惊愕的问了出来:“难道是……吴王?!” 付嬷嬷赶忙扶了摇摇欲坠的李妱华坐下,服侍她喝了一口热茶。 厅中五人除了叶柔儿不明所以,其余四人显然都是知道姜晖其人的,而且观四人脸色,显然都对这个姜晖没有什么好印象。 李妱华缓了过来,急急朝段阳追问道:“段先生,真的是他对锦儿下毒的吗?” 段阳的脸色仍是冷煞如冰,皱眉点点头,沉声道:“除了这位吴王殿下,还有谁会用这样毒辣的手段。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早知今日,当年就该——” “段先生慎言!” 三两秒间,玉容已经回忆起了当年的事,传闻当年吴王被人斩断了一只手臂,后来不知为何却对行刺他的人未予追究。所以在听见段阳说什么早知今日,当年就该如何的时候,玉容脑中瞬间就有了一些联想,她吓得变了脸色,几乎可以肯定当年行刺吴王的事与段阳扯不开关系,生怕段阳此时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所以赶忙出声阻止。 段阳虽然是枢密处的官员,身份与一般官员不可同日而语,但涉及皇子藩王,又岂是可以随便议论的。虽然无论段阳说什么,这厅中五人都并不会外传,但到底还要防备着隔墙有耳。 段阳愤恨的闭上了嘴,但很显然,他心中的意念并没有因噤声而停止,反而是一瞬间杀气喷涌而出,令壁上的烛火也不受控制的暗了一下。 李妱华呆愣的坐在椅子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愤怒与害怕。 “为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还要 来害我们母子……”过了好半天,她才讷讷的低声喃道,不是真的想问一个答案,只是在发泄心中的惶恐与茫然。 “大小姐……” “夫人!” 玉容与付嬷嬷几乎同时出声,两人的声音中均是满满的担忧。 李妱华凄然一笑,低声道:“我没事。” 叶柔儿一直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她虽然不知道吴王姜晖是何人,但看来这人与段阳和李妱华都是有仇的。 这倒奇了,与段阳有仇很好理解,可李妱华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又怎么会与人有仇呢? 不过她虽然无比好奇,可也知道长者秘闻不是可以随便打听的。而且当务之急也不是梳理过去的恩怨情仇,而是讨论如何救慕容锦,并最大可能的减轻无心蛊的后遗症。 轻轻的咳了一声,叶柔儿唤回大家的注意力,轻声柔和的说到:“我觉得吧,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应该先把公子给救回来再说。” 玉容赶忙附和说道:“柔儿说的没错。大小姐,还是先把公子给救回来,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吧。只要人好好的,将来总会有报仇雪恨的一天。” 李妱华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虽然话题被转移了,但说到这里却没人再往下接话了,厅中倒沉寂了下来。 玉容想的是叶柔儿说的后遗症问题。可是她还有些不确定,觉得为了那么没谱的后遗症放弃了这门亲事,实在可惜,所以一时犹豫着没有说话。 而李妱华虽然已经放下心中的门第观念,准备接受叶柔儿做她的儿媳妇,但到底也不是特别的心甘情愿,而且她身份高贵,自然没有先开口的道理。 段阳沉默,他心中还在想着要如何找姜晖报仇雪恨的事。 付嬷嬷的眼珠转了转,寻思了片刻才笑着开口对玉容说到:“玉容啊,关于你昨天说的事,昨天晚上夫人想了想,觉得你说的也算是有道理,所以就准备答应了。可是你看,如今公子还病着,这事也不能急在一时,眼前还没法子一下就将这事给办成了。方才你也说,咱们还是要先救人,然后才能再说以后的事,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玉容站起来朝付嬷嬷躬身点了下头,付嬷嬷连忙回了个礼。 如今玉容的女儿要与李妱华的 儿子谈婚论嫁,那玉容的身份自然是不同了,所以再不可能按照往日的规矩对付嬷嬷行礼,玉容对她点头致意,也算是看在付嬷嬷的辈分上,对她足够敬重了。 “嬷嬷说的是,我们也是这个意思。”玉容说着,瞟了叶柔儿一眼。 叶柔儿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玉容的眼神给制止了,只好老实的压下心中的想法,准备听看看玉容要如何安排。 “公子在病中,一时无法成礼,而柔儿年龄也还小,我也想再留她几年,所以这婚事也不急在一时。不过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不应有毁,可是为救人命,柔儿却也只能舍身以血救人了。救人虽是善事,可也要讲究名正言顺,若柔儿与公子之间不能定下婚嫁之约,恐怕日后别人都要议论,说柔儿不顾孝道,以父母之恩,惠他人之身。况闺阁女儿身体的一丝一毫都珍贵无比,咱们虽然是小户人家,但柔儿也是清白女儿身,除非是未来的相公,否则是万万不能这般舍身相救的。” 玉容说着便拉起了叶柔儿,让她在李妱华的面前跪了下来,又说到:“大小姐,您与公子对咱们有恩,如今公子遭难,我们本应不求回报的尽力相救。玉容自知出身卑微,是不敢高攀王府的,但这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僭越提了这样的要求。大小姐,如果您不同意这门亲事,那柔儿救治了公子之后,为全贞洁之名,恐怕也只有身死和遁入空门这两条路可走了。毁了柔儿的一生不说,可到时别人要如何议论王府,议论公子?只怕到时候咱们两下都落不到好处。玉容也正是想到了那样的结果,才不管不顾的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还请大小姐仔细的思量,玉容说的话,到底有没有几分道理?” 沉默半响李妱华才站起来,缓缓走到叶柔儿的身边弯腰将她扶了起来。又从腕子上褪下一个通体碧绿的玉镯,套在了叶柔儿的手腕上,轻柔一笑道:“好孩子,这镯子给你吧。” 玉容一愣,她从前是李妱华的贴身婢女,又怎会不认得这只绿的好似要滴出水来的玉镯,那是李妱华压箱底的首饰,乃是当年淮安王世子向李妱华下定所用之物。价值不菲倒还在其次,主要是这镯子的意头。 从来定下儿女姻缘之时都要交换信物,信 物又多以玉佩玉镯朱钗等物为多。 李妱华此时给了叶柔儿这只镯子,那意思就是同意了这门亲事,这可真是让玉容又惊又喜。 “柔儿,还不赶快谢谢大小姐!”玉容满面笑容的推了傻愣愣的叶柔儿一把。 叶柔儿垂头,怔忪的看着腕上那抹翠绿,她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又有些不明白。 李妱华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娶她当儿媳妇? 玉容怎么丝毫不管方才她说的无心蛊后遗症,只顾着说定这门亲事呢? 叶柔儿一边为着李妱华的应允而暗自欢喜,一边又为着将来那些不确定而感到头痛不已,所以她的反应就是呆呆的,抬起头来看看玉容又看看李妱华,好像有些不确定目前的情况一般。 玉容又推了她一把,叶柔儿这才恭谨的给李妱华行了个礼道:“谢谢夫人赏赐。” 付嬷嬷笑道:“傻孩子,这不是赏赐。” “这自然是夫人的赏赐。长者赐不敢辞,此物贵重,柔儿一定好好保管,请夫人放心。”叶柔儿却坚持,她心中百转千回,一瞬间已经转了千八百种心情,最后还是对未来不确定的担忧战胜了其他想法,令她不敢随意答应李妱华。 李妱华笑了笑,对付嬷嬷说到:“随她吧,只要她喜欢就好。” 玉容欢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有心感激李妱华两句,又觉得似乎也不太合适,那样一来就好像这婚事是李妱华施舍给他们的一样,显得两家是那么的不平等。 玉容现在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要大着胆子,挺直了腰杆做个有身份的阔太太,所以感谢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她生生给咽了回去。只顾着拉着叶柔儿咧嘴笑,眼睛里的欢喜愉快一览无遗。 而叶柔儿却在李妱华和付嬷嬷没有看见的角度,对玉容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轻轻的捏了捏玉容的手,示意她有话要说。 玉容愣了一下便想到叶柔儿实在担心那无心蛊的后遗症,于是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又转头去跟李妱华说话。 “大小姐,其实我心里还有顾忌,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有话不妨直说,这里也没有外人。”李妱华挑眉看了段阳一眼,后者沉默如山的坐在那里没有动,并没有回避的意思。李妱华便知道段阳跟叶家关系非同一般,今日就是 作为长辈陪同玉容一起过来的。 如此一来她心中难免有些疑问,据她所知,这叶大力是个本分老实的农夫,本来是她陪嫁庄子上的一个仆人,他怎么会认识段阳这样的朝廷命官呢? 李妱华自然不会想到,段阳之所以跟叶家有关系,那是因为叶柔儿的原因。 玉容笑道:“也不知是不是我多虑了,毕竟我就柔儿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想的要多一些,大小姐您可别见怪。方才柔儿跟我说,公子这病好了之后恐怕会遗留一些症状,比如会忘记一些人和事,还有可能会对柔儿心生厌恶,不知柔儿所说是真是假?不知何人为公子医治,方不方便请他过来细细的说一下呢?” 李妱华点头,确实应该将这治疗的方法、注意事项以及将来会产生的后果,都仔细的跟玉容讲明白,毕竟叶柔儿只是一个小姑娘,还是需要玉容来为她做主。今日之前之所以未对玉容说明,细纠起来倒是她们疏忽了,也是因为事发突然忙乱而导致的礼节上的失误。 既然知道是失误就要尽力弥补,于是派了丫鬟去请桑先生。 可过了一会那小丫鬟却独个回来了,进了大厅禀告道:“夫人,桑先生说又到了时间为公子治疗,请叶姑娘去帮忙,他此刻无法抽身。” 叶柔儿这才注意到时间,原来已经耽误了这么半天,可不是又到了要取血的时辰了嘛。 她连忙站起身来就向往后宅去,可是玉容却叫住了她,说道:“柔儿等一下。大小姐,既然正好到了为公子治疗的时辰,那方不方便我也跟着一起过去看看呢?” 李妱华想了一下,却见叶柔儿站在玉容的身后使劲的朝她使眼色,似乎是不想让玉容跟去。 李妱华不免一愣,然后立刻想到昨天晚上那场谈话。当时叶柔儿遮遮掩掩的隐瞒了不少细节,并未对玉容说明白救治慕容锦需要耗费她多少鲜血,以及将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怎样的损害。 她应该是怕玉容知道了实情会担心吧? 李妱华心中泛起一丝别样的情绪,似乎是为了叶柔儿的孝心而有些感动。同时也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略感赧然。 叶柔儿隐瞒玉容的时候,她也没有对玉容说明白,甚至还为了玉容不会阻止叶柔儿救慕容锦而略感高兴,如此自私,真是罪过。 第191章 金牌 “大小姐?”见李妱华许久没有说话,玉容忍不出声提醒。 玉容有些奇怪,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为何大小姐要考虑这么久啊? 叶柔儿在身后拉了拉玉容的衣角,说到:“娘,为公子医治的桑先生乃是苗疆神医,先生规矩很大的,轻易不见外人。如果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带你们过去,恐怕先生会恼怒……” 玉容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倒觉得有些歉意了,笑笑又说到:“是我考虑不周了,奇人异士是应该规矩大些,如此我便不去了。柔儿你快过去吧,别让神医等着急了。” 叶柔儿笑嘻嘻的应了,匆匆往后宅去了。 李妱华有些微愣的望着叶柔儿的身影出了大厅,消失在影壁之后,默然在心中叹了一声,开口对玉容说到:“玉容,其实柔儿是怕你会担心,所以才如此说的。桑先生为人很和气,也不讲究什么规矩。本来此事涉及柔儿,早应当让他当面向你来讲清楚,只是我为了锦儿的病急的糊涂了,才耽搁了这么几天,还望玉容你莫要怪罪。” “大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这可是折煞玉容了……”玉容慌忙站起来,连称不敢当。 李妱华又说到:“此时桑先生要为锦儿医治,怕是不太方便招呼你,不如等一会桑先生得空了,再叫他过来让你问话可好?” 玉容受宠若惊,哪里会说不好。李妱华对她真是太客气了,让她一时坐立不安,十分的不适应。 没有什么话题可说,厅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玉容在暗自捉摸着,既然李妱华给了叶柔儿一个镯子下定,那按理说她们家也应该回赠一个什么东西的。可是玉容愁啊,虽然这两个月她们家富裕了起来,叶柔儿和乔琰 也孝敬了她不少金银首饰,但那些东西跟李妱华的玉镯相比,根本上不得台面,拿不出手啊。 这可如何是好! 玉容急的额角都泌出一层薄汗,频频的看向段阳。 她想着既然段阳是叶柔儿娘亲的故人,那不知道他手中可有唐小姐的东西,可以拿来替叶柔儿下定的呢? 段阳感觉到了玉容焦急的目光,疑惑的看向她。 玉容尴尬的一笑,不知该如何让段阳明白她的心思。 很显然段阳这大老粗没有看明白玉容的眼色。 玉容无奈,只得略感歉意的对李妱华说到:“大小姐,按理说您把那镯子给了柔儿,我也应当送个物件给公子才是,可是您那镯子实在太过贵重,我这边一时倒不好拿什么出来了……” 李妱华安抚的朝她笑了笑,“不妨事。” 段阳这才明白过来玉容在急什么,略一思忖,便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来,放到了玉容旁边的桌子上,低声道:“就用此物下定吧。” 那金牌约莫三寸长,两寸宽,厚约半指,纯金打造,拿在手中只觉得沉甸甸的。金牌表面刻着龙纹,玉容看见吓了一跳,再仔细看才发现那龙爪只有四指,原来只是金蟒。 不过就算只是蟒,也足够令玉容惊讶的了,这可是王侯才能用的图示。 金牌另一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唐字。 玉容抬眼看了段阳一眼,心道,难道唐小姐竟然出身于王侯之家吗? 段阳见她疑惑,朝她略一点头,示意她安心。 玉容便真的安下心来,笑着将那块金牌递到了李妱华的跟前,说到:“大小姐,这块金牌就送给公子吧。” 李妱华道了一声好,接过了那块金牌,放在手中仔细的看了看,神色却是微微一变,抬眼 目光惊疑不已的在玉容和段阳的身上扫过。 作为京中贵妇,李妱华自然比玉容更懂得这金牌的来历。 之前她虽然并没有见过这牌子,但也早听说过皇帝陛下曾御赐给大将军唐立恒一面蟒龙金牌,以彰其功。 唐立恒乃西王府赘婿,不可称郡王,但皇帝却破格赐他郡王才可使用的金牌,可见对其爱护之心。 李妱华没有想到,这枚传说中的金牌竟然会作为叶柔儿下定的信物,此时被送到了她的眼前。 “这……此物怕是不合适吧?” 一瞬间,李妱华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她忽然想起叶柔儿并不是玉容的亲生女儿,那难道说叶柔儿竟然跟唐立恒有什么关系不成? 这一回换做玉容安抚的朝李妱华笑了笑,“大小姐尽可放心。您也知道,柔儿并不是我亲生的……” 话也不用说的太明白,这一句不是亲生的,再加上这么一块特殊的金牌,已经将叶柔儿的真实身份勾勒的呼之欲出。 李妱华握着那块金牌,心中百转千回,心情真是复杂难言。 她已经放下了身份门户之见,准备死心塌地的接受一个小户女子做儿媳妇了,可哪知事情峰回路转,叶柔儿的背后忽然冒出了唐立恒。 虽然并不是跟唐立恒扯上关系就能让叶柔儿一下子变成名门淑女,但门户观念在上流社会中本是根深蒂固的存在,李妱华即便是已经说服了自己,但难免还会担心,慕容锦会不会因为娶了小户人家的女儿,而被周围的人嘲笑鄙夷。 而这金牌的突然出现,立时让李妱华心中安定了不少。 虽然还不清楚叶柔儿与唐立恒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既然段阳能把这块独一无二的金牌拿出来替叶柔儿撑腰,那李 妱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将来就算有人要拿叶柔儿的出身来说事,恐怕西王府还有唐大将军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她们竟然跟西王府做了亲戚。 想到世子亡故的这十八年来,她们母子在淮安王府里过的憋屈日子,李妱华真是百感交集。 今后若有了西王府和唐立恒的助力,想来慕容锦的路也会更好走一些吧? 李妱华一方面有些惊喜,一方面也有些惭愧,觉得有些对不住叶柔儿,对不住玉容。 她本以为自己是清高之人,这些年来也因为诚心礼佛而更加的无欲无求,此时却因为一块金牌以及叶柔儿的出身之事,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原来她心中还藏着这么多的怨愤不平,她本性里跟那些浅薄的妇人一样,喜欢踩低就高,世俗无比。 她忽然觉得自己无比的丑恶,自己都对自己生出了厌烦鄙视之意。她心中充满着罪恶感,心跳慌乱,一时坐立难安,恨不得马上跪倒佛祖面前,忏悔自己犯下的罪恶。 李妱华脸色有些发白,目光慌乱的看了一眼付嬷嬷,手指微微颤抖的拉着付嬷嬷的衣袖。 付嬷嬷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怎么忽然之间就这样了,忙扶住了她,抚着后背为她顺气。 “怎么了这是?”玉容也赶忙走到了李妱华面前,关切的询问。 李妱华拉住玉容的手,忽然悲切的哭道:“玉容啊,我、我对不起你……” 玉容不明所以,只能温声细语的劝慰着。 李妱华只是拉着玉容低低的哭泣。 这些天她本来就着急上火,吃不下睡不着,身体早就有些不堪负荷了。 付嬷嬷看她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急忙叫了人进来,又对玉容和段阳 说了声抱歉,就让人七手八脚的把李妱华给架回了后宅。 呼啦啦一群人离去,偌大的大厅中就剩下玉容和段阳,显得有些安静空旷。 玉容愣了一会,正想问问段阳那金牌的来历,又有小丫鬟走马灯一样的进来给两人重新换了热茶。 这一打扰就将玉容想要问出口的问题给憋了回去,略一思忖,再开口时已经换了问题。 “段先生,听你方才说到无心蛊,不知道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个无心蛊到底是什么毒?我见柔儿始终遮遮掩掩,刚才大小姐又是那样表现,我这心里感觉很不踏实。莫非这毒有何不妥?” 没有追问那金牌的来历,是因为玉容看出来段阳并不想公布叶柔儿的身世,虽然她不太理解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她不想让段阳感到为难。而且玉容虽然好奇,但叶柔儿的出身到底如何,对玉容来说根本没有差别,知道和不知道并不太重要。 反而是这无心蛊,才是当下最应该重视的东西。 玉容不笨,她没那么容易就被叶柔儿给骗了,她之所以不点破叶柔儿的遮掩那是因为相信女儿的聪慧,给她留面子,但并不代表玉容不会通过别的途径了解事情的真相。 如果叶柔儿隐瞒的事真的很重要,那玉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段阳抬眼看了玉容一眼,目光难得的柔和。因为玉容并没有追问那金牌的来历,他便想这个小妇人心思可算玲珑。 难怪会将叶柔儿教的那样好,段阳心中对玉容满怀感激。 对于这无心蛊,段阳确实有所了解。他没有叶柔儿那些顾忌,所以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全数都告诉了玉容。 玉容越听越激动,表情越来越忧虑,惊愕道:“柔儿这是不要命了!” 第192章 药鼎 段阳沉默不语。 在他看来,为了救慕容锦,叶柔儿确实是有些不要命了。 这性子,简直跟她娘如出一辙。 当年他就阻止不了唐立婉,如今他也不想去阻止叶柔儿,因为几乎可以肯定,他根本阻止不了。 玉容微微怔忪了片刻,对叶柔儿真是又恨又怜,这丫头怎么会这么傻! 再想到之前叶柔儿的闪烁其词,玉容心中更是气的不行,她这分明就是先斩后奏!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主意了? 难道真的是儿大不由娘? 玉容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自从叶大力亡故,她就觉得叶柔儿仿佛yi夜之间长大,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过去虽然女儿也聪明懂事,但跟现在的叶柔儿可简直没法比。 叶柔儿是一日比一日有本事,也一日比一日更不需要她这个娘来教导了。 可是这能怪谁? 说起来全都是因为她这个做娘的不顶事啊。 玉容想着,心中充满了挫败感,无奈而颓然的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样独立刚强的叶柔儿份外的可怜,忍不住伤心的默默垂泪,无声的哭了起来。 日上三竿,院子里的青砖地面晒的滚烫,砖缝里的一株杂草也被晒得有些颓萎,叶片耷拉着。 没有风,抄手回廊上挂着的遮光竹帘纹丝不动。 大厅里一片安静,只有玉容有些压抑的哽咽声,几不可闻。 段阳沉默的低头望着门口的地面,房门敞开着,日头照进了厅中丈余。跟门口那片刺目的光明比起来,更显得这大厅里有些发暗。 因为暗,也因为静,所以显得有些凉意。 再加上玉容的哭声,凉意更加的湿重,令人沉郁感伤。 心硬如段阳,也不免泛起了淡淡的感伤,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玉容哭了好一会,才渐渐制住了眼泪,心头的伤感却久久挥之不去。 又过了一会,叶柔儿便回来了,她身旁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进门后礼数周全的分别给玉容和段阳行了礼,叶柔儿介绍到这位便是桑先生。 玉容微笑着朝桑先生点头致意,段阳也站了起来略一拱手。 叶柔儿瞧着玉容的眼睛有些红肿,不免一愣。 玉容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饱含的意味太过复杂,让叶柔儿诧异之余,心中咯噔一下。 因为心中没底,所以她再看向玉容的目光也就有点飘忽闪烁了 。 方才过来的路上叶柔儿已经跟桑先生打好了招呼,希望他不要对玉容说实话。 可见玉容这样的反应,令叶柔儿不由得猜测,或许她已经从段阳那里知道了真相。 四人落座,段阳便向桑先生问起了慕容锦所中无心蛊的情形。 玉容只是愣愣的看着叶柔儿不说话,然后时不时的垂下眼帘去叹气,或者用帕子在眼角轻拭。 叶柔儿就明白,她果然已经全部知道了。 可是玉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她继续救慕容锦,这倒令叶柔儿感到惊奇了。 “娘……”她依偎过去,撒娇的拉了拉玉容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抬起眼看着玉容。 玉容的眼圈又红了,捏着她的手无声的感慨了良久,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作三个字,便陷入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傻闺女……” 段阳和桑先生便停下交谈,朝她母女二人看了过来。 叶柔儿抬手替玉容擦掉眼泪,心中也是很难过,她觉得有些抱歉,对不起玉容。 她只想到要救慕容锦,却没有顾忌玉容一颗慈母心,实在是很不孝顺。 “娘,别难过了,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身体很好的,真的。”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这样苍白无力的安慰玉容而已。 “你这傻孩子,你要是万一有什么事,你可让娘怎么活啊……”玉容抓着叶柔儿的手,悲伤难以自抑。 除了得知叶大力死讯的时候,叶柔儿还从没有看过玉容这般悲伤的哭泣,一时有点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擦着她的眼泪,连声劝慰。 “娘,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你别担心!那什么,段大叔你先跟桑先生聊着,我陪我娘去园子里走走……” 叶柔儿有心想跟玉容说一下异空间里药王鼎的事,又顾忌着段阳和桑先生,所以便拉着玉容出了大厅,朝后花园走去。 叶柔儿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到:“娘,我跟你说,我又开启了三颗珠子,每颗珠子都能开启一个空间,我还在其中一个空间里发现了一个叫药王鼎的宝贝!娘,有了药王鼎自然药到病除,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玉容听了果然抬眼,一时停止了哭泣,讶然道:“真的?” 叶柔儿点点头,又四下里看了看,将玉容拉到了一处假山背后,僻静无人的地方,对她说到:“ 娘,我现在就带你进去看看,看了你就相信了。” 玉容郑重点头。 两人再次确定周围无人察觉,叶柔儿这才捻动那颗黄色的珠子,牵着玉容的手将她带进了秋季的异空间。 “这,不还是原来的那地吗?”玉容睁开眼,诧异的看着眼前一片金色的稻穗。 “不是的。娘你细看,这里的稻穗都是成熟的,这里是秋天,是用这可黄色的珠子进来的。而原来的那个地方还是夏天,是用这颗粉色的珠子进去的。” 叶柔儿抬腕,指着那两颗颜色不同的珠子对玉容解释道。 但看在玉容的眼中,那十八颗珠子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粉色、黄色之分。 叶柔儿也不多说,拉着玉容朝谷中的院落走过去。玉容看了那院中的摆设,似乎才看出一些差别来。 因为原来的那个空间里有叶柔儿带进去的东西,而这个院子里却没有。 等推门进了正房,见房中并无神仙桌,而只在墙角有个大黑瓦罐,玉容才真的相信了叶柔儿的话。 那瓦罐的罐口果然刻着三个字“药王鼎”。 说刻着也不准确,就跟神仙桌上的字迹一样,这药王鼎三个字也是浮在瓦罐表面的,犹如立体。 若不是这三个特别的小字,玉容还真怀疑是叶柔儿随便找了个什么罐子来糊弄她的。 但有了这三个字,她就相信了,这真是无价的宝贝药王鼎。 一时间好像地狱到天堂,玉容激动的拉着叶柔儿,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有了这药王鼎,那她就真的不用再担心损耗鲜血会伤了叶柔儿的性命了。 过了好半天才略略平复了心情,玉容问道:“这药王鼎要怎么用啊?可跟神仙桌一样,能凭空的变出药物来?” 叶柔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昨天半夜我好不容易避开人才进了这空间,发现的这鼎,因为怕人发现我忽然不见了,所以不敢久留,匆匆忙忙的就出去了,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的研究呢。” 玉容点点头,叶柔儿没编瞎话骗她,让她深感安慰,可见这女儿还是跟她一条心的。 经玉容的提醒,叶柔儿便对着药王鼎,试着在心中想象了一下补血养气的神药。 片刻之后,只见药王鼎黝黑的罐身上隐隐浮现出明黄色的印记。那印记越来越亮,越来越多,最终汇聚在一起,却是变成了几行 字迹。 叶柔儿与玉容对视一眼,均是心中大喜。 原来那些字迹汇集起来便是一张药方,记录的是一些药材名称及用量。 想来若按照这药方抓药,然后在这药王鼎中熬制成药,那必然能制成补血养气的神药来! “娘,我刚刚冥想的是补血养气的神药,你看这里的几味药,跟师傅留给我的补血方子是一样的,看来这药王鼎也是用意念催动的,只要有了方子,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叶柔儿高兴的几乎跳起来,玉容也是难掩兴奋的一直在笑。 可过了一会那鼎身上的字迹却越来越黯淡,好像要消失一样。 叶柔儿哎呀的叫了一声,忙乱的想要找什么东西把那方子给记录下来,可是这空间里干干净净,哪有可供她书写之物。 忙了好一会,笔纸都没有找到,而那鼎身上的字迹已经完全的消失,鼎身重新恢复成了黝黑光滑的状态。 叶柔儿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哎,我还没有全记下来呢……” 她又试着重新冥想了一下,可是鼎身并没有任何变化,可见这鼎与神仙桌一样,都是每日只能启动一次的。 玉容笑了下安慰她道:“没关系,下次记得带齐了东西再来就好了。反正知道了这宝鼎的使用方法,倒也不急在一时了。” 叶柔儿尽管有些遗憾,但也只好如此了。 其实若不是顾念着要先安抚玉容的心,她本来想要冥想的是解无心蛊的良药来的。 两人担心突然消失行踪会被人怀疑,所以也不敢久留,叶柔儿又捻动了珠子,带着玉容出了异空间。 假山后仍是很安静,四下无人。 娘俩若无其事的从假山后走了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最大的难题被解决了,让人觉得身心都无比的轻松,玉容这才有些埋怨的掐了叶柔儿一把,瞪眼道:“你这孩子,以后有事可不许再瞒着娘了!” 叶柔儿嘶嘶的抽着气,撒娇的着摇晃玉容的手臂,狗腿的嘿嘿笑着怕马屁道:“不敢了不敢了,我以后什么事都跟娘说的,娘啊,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娘!” “就会耍贫嘴!”玉容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戳。 “不过我还真有件事要跟娘商量下。”叶柔儿挽着玉容的手臂,两人挑着阴凉地,慢慢的在花园里走着。 “什么事?” 叶柔儿正色,眉 心微微皱起,有些忧虑道:“娘,我想用这药王鼎救慕容锦。可是你知道,这鼎不可能带出来,我也不敢让人知道这鼎的存在,这事可怎么办?” 玉容一听,这还真是个问题。 不过她马上又想到件事,“这鼎一日只能用一次,你要是用它来救公子,那你自己的补血药怎么办?不行,我不同意!你救人可以,但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 叶柔儿愣了一下,又呵呵笑道:“娘,还是你最好了,心疼我。” 玉容瞪她,“别耍贫嘴,没用的,我是不会同意的。既然桑先生有方法救公子,你又何必非得动用那宝鼎呢?” 叶柔儿无奈的揉了揉鼻头,她不是想着用那鼎能减少一些后遗症嘛。 玉容虽然嘴里说着不让她用药王鼎,但心里却在细细的思考着这件事,过了一会说道:“你只是想用那鼎治好这病的遗留的病根吧?其实你也不必急在一时。当下只先把公子的病治好了,然后再用宝鼎去治病根不就行了吗?娘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好好的,公子也好好的,到时候什么难题都能解决,所以你千万不可不分轻重,顾此失彼。” 叶柔儿好似醍醐灌顶,一瞬间福至心灵,感觉豁然开朗。 是啊,她太过心急了,这事没必要非要一起办,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一步一步来就好了。 如果药王鼎真能治疗无心蛊的后遗症,那么此时用和以后用,都是一样的。 眼前还是应该要分清楚轻重缓急。 果然,玉容还是比她有主意! 叶柔儿的脸上浮现灿烂的笑意,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佩服玉容,由衷的夸赞道:“娘,你真是太聪明了!” 她眼中满是崇拜的看着玉容,本有些苍白憔悴的脸蛋又浮现出健康的红晕,笑嘻嘻的抱着玉容的胳膊,娇俏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玉容抬起手轻轻的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爱怜的摸了摸她嫩滑的小脸蛋,慈爱的微笑道:“娘只盼着你能聪明些,莫要再做傻事就好。” 叶柔儿就着她温柔的掌心蹭了蹭,像只被顺了毛的小猫咪般乖巧,嘿嘿的笑着,紧紧的搂了玉容的腰,靠在她怀中依偎着,感觉无比的安心。 好似漫天云彩都散了,风雨之后出现彩虹,母女两个静静的依偎着,只觉得无比的畅快、开怀。 第193章 失忆 望着满满一桌子的碗碟,叶柔儿却觉得一点食欲也无。 整日里三大碗涩苦的药汤灌下去,再好的胃口也要倒尽了。 派来服侍她的小丫鬟夹了一块炖的稀烂的牛肉到她碗碟里,叶柔儿低头看了一眼,却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酸水往上涌有些反胃。 她赶紧捂着鼻子转过脸去,挥挥手让小丫鬟把那碗撤了。 叶柔儿无奈的想着——让你整日里假装虚弱没有胃口,这回却真的伤了胃不用装了,可谓现世报。 这是为慕容锦解无心蛊的第二十八天。 叶柔儿听从了玉容的安排,每日里都偷偷的用药王鼎熬养血补气的药来吃,那药果然神奇。 如今已经连续取血一个月,但叶柔儿却丝毫没有觉得伤身,每日里仍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玉容每日里都会到慕容府中来看她,前几天看她实在是太过生龙活虎了,就偷偷的拧了她的胳膊,埋怨她傻。 “你这孩子忒傻,宝鼎神药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每日里那么多血流出去,哪个好人会像你这样精神?你这样让别人看着定会生疑。你装也装着点啊!再说了,你这是豁出命去救人,你得让人感觉到啊,如此轻描淡写的,谁还记得你的功劳?” 叶柔儿被玉容骂的讪讪傻笑。 不过仔细一想,玉容说的也很有道理。 正常来说她是应该虚弱一些的。 所以自那一天之后,叶柔儿就偶尔装做头晕的样子,然后懒洋洋的趴在那不愿意动,成天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可她没想到这补血的药吃多了,虽然身体很强壮,但却伤了胃。 叶柔儿捉摸着是不是把这补血的药停两天,先给慕容锦配两幅治疗后遗症的药呢? 已经一个月了,解这无心蛊的后遗症 却还没有显现出来,慕容锦还没有失忆。 而且他现在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基本上白天都是清醒的状态,一日三餐胃口也很不错,人又已经养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只不过身子都还麻痹着不能动。 他这样,身边自然少不了人伺候着。 叶柔儿主动请缨,要求贴身照顾慕容锦。 但她不是慕容锦的丫鬟,这么做实在是于理不合。 慕容锦的院子封闭着,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在这院中走动。而这少数几个人又都知道慕容锦的命是叶柔儿救回来的,而且不久的将来慕容锦还会忘了她,所以便都觉得叶柔儿很可怜,对她不免就多了几分放纵和怜惜。 再说她已经跟慕容锦定了亲,早晚都是慕容锦的人,关起门来过日子,那些规矩其实也没必要太计较。 而且慕容锦现在这样子,就算是有心想做什么不容于礼教的事,那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大家也就默认了叶柔儿贴身跟在慕容锦的身边。 除了晚上睡觉,其余时间她爱怎样便怎样。 李妱华就是这样想的,付嬷嬷就是这样跟下面人交代的,苏苏更是有意无意的催动着。只吩咐这院子里的人嘴巴严一点,不要传出去就好了。 叶柔儿自然是很高兴的。 那一日两家交换了信物,叶柔儿却并不知道段阳用一块金牌替她下定。 她还不知道,如今李妱华已经彻底承认了她这个准儿媳的身份,早已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慕容锦,才同意娶她进门的。 所以其实叶柔儿心中一直都还有些忐忑,她总觉得将来慕容锦好起来之后,他们家可能会翻脸不认帐。 这一日两人吃过了午饭,叶柔儿让人搬了两把摇椅放在廊下,她与慕容锦两人坐在廊下乘凉。 六月底天气正是最热的时候,即便是在阴凉处,旁边又放了冰盘,但仍然热的人难受。 叶柔儿轻轻的摇着扇子,在两人之间扇着风。 慕容锦怕她累,就道:“别扇了,我不热。” 这时间本来应该是睡午觉的,但叶柔儿见慕容锦的精神很好,就忍不住要跟他说两句悄悄话。 “快一个月了,你真的还认得我吗?会不会已经忘了些什么,你自己却还不知道?”她有些委屈的看着他,最近她很执着于这个话题,无时无刻都觉得没有安全感。 慕容锦微笑道:“好像没有,你多虑了。” “什么叫好像没有?”叶柔儿急了,凑过去追问道:“快说说我们第一次见面!” 慕容锦朝她眨眨眼睛。 叶柔儿这下真急了。 往日说起这个话题,她让慕容锦回忆两人之间的过往,慕容锦便都依了她,用那悠扬好听的声音娓娓将那些相处的细节一一道来,最后才会有些促狭的看着她笑。 可是这一次,他却只是看着她,似乎有些无从开口。 叶柔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这事很严重,慕容锦不可能是在开玩笑。 尽管她不愿意相信,但这无心蛊的后遗症终于开始显现,慕容锦开始失忆了。 “别哭,别急,我慢慢想……”慕容锦满怀歉意的望着她。 想要安慰她一下,可是身体却动不了,连替她擦眼泪这样动作都没法完成,更不要说将她拥在怀中抚慰了。 叶柔儿难过的哭了一场,更加下定决心,今天就开始用药王鼎给慕容锦做药。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等的,等慕容锦的毒蛊彻底解了,她的身体没问题了,再开始治疗慕容锦的失忆症。 可是等到真的发现慕容锦失忆了,她才知 道,这种滋味竟然是如此苦涩,让她简直没法再多等一分一秒。 她扛不住这种折磨。 叶柔儿泪眼朦胧的看着慕容锦,委屈的心都要碎了。 而慕容锦的脸上表情更是复杂难言,混杂着愧疚歉意,无奈失落,惆怅以及慌张。 他也很难过,没有想到后遗症这么快就会出现,心中对叶柔儿真是充满了千般负疚。 “要不先别治了吧,反正如今我已经醒过来了,这毒蛊也解了一些,性命倒也无忧。柔儿,咱们就先停一停,还有别的法子。”慕容锦抬眼定定的望着她,明明叶柔儿就在眼前,可他却分明感觉有些遥远,这感觉让他心中非常的不安。 他不想失去叶柔儿。 虽然他也盼望着好起来,能如从前一样矫捷健康,可是如果这是以失去叶柔儿为代价,他想,那他宁愿先这样瘫着。 叶柔儿却使劲的摇了摇头头,眼泪珠子被她甩的乱飞,坚定道:“不!不能停。你放心,我有法子治这失忆症,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慕容锦叹气一声,他以为叶柔儿只是在安慰他而已。 这后遗症,连道觉师叔都说不知道如何治,叶柔儿又怎么能有法子治呢。 他已经打定了注意,晚些时候要跟桑先生商量下,让他先把治疗停下来。 慕容锦记得道觉跟他提过,要解他的毒蛊虽然必须用纯阴之血为药引,但却不必只用一人的血。 当时他也询问过,若用不同人的血为药引,是否还会造成同样的后遗症? 道觉只是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尽管道觉说了不知道,但慕容锦却在心中记下了。 他想着不管是谁用鲜血为药引救了他,他都肯定是要好好报答人家的,不可以忘记对方,更不可 以厌憎对方。 他倒从来没有想过,叶柔儿就是那个纯阴之体能救他的人。 在这件事上,叶柔儿思维发散,想的委实有点太多了。道觉和尚也不知道她的体质特殊,所以没人如她想象中那般提前算计她。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巧合,都是缘分。 “过来。”慕容锦打定了主意,温和含笑的看着叶柔儿,示意她坐到他身边来,拉住他的手。 虽然他的手还是不能动,但最起码是有感觉的。他喜欢被她拉着,与她十指紧扣。 叶柔儿听话的挪了过去,拉住他的手,还将头轻轻的靠在他肩上。 还好,他只是刚开始有些失忆,但还未讨厌她。 一想到将来会被他讨厌,叶柔儿的眼圈又湿了。 不,她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都是我不好。”慕容锦轻声道歉,“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柔儿,相信我。” 这只是苍白的诺言。会不会忘记,这事并不依慕容锦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叶柔儿自然也知道。 但她还是点点头,柔顺的恩了一声,却将眼泪滴在了他肩头的衣衫上。 “别哭,我真的不会忘记你的。你听我说,这世上纯阴之血的人虽然少见,但却并非只你一人。道觉师叔也曾更我说过,年少时他在京中也曾遇见过两位妇人,便是这纯阴之体,如果她们膝下有女,那女儿也会是纯阴之体。我可以回到京城去找到她们,求她们为我解毒,到时你便可不受影响。柔儿,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我曾与你提过,想要回京城一趟吗?” 叶柔儿抬起头,有些微愣的看着他。 慕容锦温柔的目光爱恋的在她脸上划过,轻声道:“那时京中已经传回了消息,说找到那两个妇人还有她们的女儿了。” 第194章 有贼 叶柔儿又惊又喜,又疑心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她说谎,急急追问道:“真的?”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慕容锦,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来。 但慕容锦很镇定,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和的回视着他,目光中没有一点闪烁不定。 “真的。”他说。 虽然只是两个字,却让叶柔儿心中大定。 “我的本意是等这边秋收之后就赶回去的。却不想这病会忽然发作,竟然没有给我准备的时间。柔儿,幸好有你,否则今日哪还有我的命在。” 每每想起当时他病的凶险,叶柔儿也总会觉得后怕。 他很诚挚的看着叶柔儿,一丝不苟道:“柔儿,谢谢你。” 他的态度太过郑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叶柔儿轻轻的揽着他的肩膀,吸了吸鼻子,斜着眼睛瞪他:“你确实要谢谢我的。不过人都说大恩不言谢,我救了你的命,难道你直说一句谢谢就算了?” 慕容锦便笑了起来,眼睛闪亮,轻声道:“那以身相许可好?” 叶柔儿毫无羞意的呵呵笑道:“算你识相!” 又细细的追问起那京都那两个妇人的情况来。 “那两个妇人,其一有女三人,其一有女二人,如不出意外,这五女应该都是纯阴之体。”慕容锦简略的介绍道。 叶柔儿安静的听着,见他只三言两语之后便没了后话,诧异道:“就完了?具体的呢,这两个妇人都是什么人,出身如何,如何才能说动他们为你医治?总不能……” 叶柔儿撅起了嘴巴,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慕容锦。 话虽然没说完,但慕容锦却知道她的意思——总不能每个救你命的女子,你都以身相许吧! 慕容锦忍不住就想逗一逗她 ,故意欲言又止,表情复杂的看着叶柔儿。 叶柔儿表情微愣,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过了好一会,才皱眉道:“不行!不用她们,有我在,哪用得着她们!” 慕容锦绷不住的哈哈大笑。 叶柔儿知道自己被骗了,气的脸颊飞红,忿忿在他胸前捶了两下,怒道:“你怎么这么可恶,讨厌,讨厌死了!” 慕容锦一边笑一边告饶,其实对她那两下粉拳根本不以为意。 若不是他此时还四肢麻痹着,定要捉着她的手,将她制住,亲一亲那透粉的小脸蛋…… 慕容锦想着,不免就为此时身不能动而感到了万分遗憾。 叶柔儿顾忌着他还是个病人,也不过随意捶了他两下就停了手,嘴上还不依不饶道:“看你病着先不跟你计较!等你好了的,到时候一定狠狠的打你一顿,报了今日之仇,好让你知道什么叫谋杀!” “谋杀什么?谋杀亲夫吗?”他的眼睛更加闪亮,笑吟吟的看着她,促狭道。 叶柔儿又气又羞,闹了个大红脸,背过身去不理他。 慕容锦无奈叹了一声,幽道:“是我不好。只是你要不理我,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谁让我不能动,不争气呢……” 那语气说不出的幽怨。 叶柔儿心头一软,她本就不是真的生气,听他这话倒担心起他会敏感忧伤,赶紧又转过身去。 可却见他正一脸春风得意的瞧着她笑,哪有什么幽怨哀伤,都是装出来的。 叶柔儿咬牙切齿,恨不能咬他一口解恨。 最后她真的咬了他一口,不过是咬在他唇上罢了,可惜没讨到什么便宜,倒差点将舌头给赔了。 胡闹了一阵,叶柔儿晕头转向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却仍是想起了方才没有说完的 话题,继续追问起京都中那些人来。 慕容锦叹了一声,心道,找这么聪明的女子为伴也有坏处啊,什么事都骗不过她去。 京中有人能解他的无心蛊没错,可是那些人却不是好相与的。 叶柔儿见他不愿多说,只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这无心蛊本来就更重控制人,那种蛊之人既然是想控制慕容锦,那么必然要将纯阴之体的女子也控制在他手中,恐怕那些女子背后之人,便是给慕容锦种蛊的幕后黑手。 所以虽然已经找到了那几个能解蛊的女子,但慕容锦真要想解蛊,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叶柔儿握着慕容锦的手,紧了紧,似在无声的给他安慰。 难怪当时慕容锦说想回京都一趟的时候,表情是那样的复杂感慨。 京都于他而言犹如龙潭虎穴,可是他又不得不回去。当时如果慕容锦真的按计划回到了京都,等待他的又不知是什么艰难复杂的境况。 这样一想,叶柔儿倒有些感谢朝廷上那些官员的不作为了。 若不是他们拖着,始终不肯拿个主意出来抗旱灭蝗,导致今春各地灾情严重,慕容锦也不会为百姓考量而耽误了回京的行程,后来更因为操劳过度而致使毒蛊提前发作了出来。 这才让叶柔儿有了救治他的机会,不但令慕容锦暂时摆脱了下蛊之人的控制,更因此卖了李妱华一个恩情,使得日后两人的道路更加顺畅。 果然,是福是祸都不是一下子就能说的清的。 此事于万民而言,自然是祸事,但于慕容锦来说,倒可谓福气了。 叶柔儿脑子一动,这些念头也不过是转瞬之间。她温柔的笑了笑,说到:“虽然能救你的人确实不止我一人,但是我却不 想让她们救你呢,我只想让你欠着我一个人的恩情。我不许你回京城,你答应我!” 慕容锦只温和的望着她,却不肯点头,心中也是在不停的挣扎。 他又何尝想让那些人救他。 但若只是让叶柔儿来救他,一是太过耗费心血会伤了叶柔儿的身体,二来他也忧心将来的事。 他虽然惜命,但一想到要忘记她,今世不得亲近,他就很慌张,很害怕,很心痛。 大丈夫顶天立地,是不应该为儿女私情所牵绊的,所以他心中的忧虑无法对人言。 最近几日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幕僚心腹都劝他安心在峦城养病,不要再想回京都的事了。 可他自己却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尤其是今日,发现他已经开始失去一些记忆的时候,他的心便又朝着回京城偏向了几分。 他看着微风拂动下,她微微飘动的碎发,唏嘘不已的叹息了一声。 “可是我不想忘了你,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 叶柔儿一瞬间又酸楚的红了眼圈,觉得这真是她听过最感人的情话。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复又在他脸庞上亲了亲,郑重其事道:“不会的,你不会忘了我的。我有法子治你这失忆症,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他轻轻说道,不过实在安慰她而已。 叶柔儿握拳,深呼吸,正准备将异空间里药鼎的事告诉慕容锦,耳中却听见斜上方的屋顶传来一声轻响。 似乎是瓦片碎裂的声音。 她疑惑的抬眼去看,眼睛里却只捕捉到稍纵即逝的一道黑影。 叶柔儿惊出一身冷汗,警觉的将慕容锦挡在生后,高声喊道:“房顶有贼!” 她这一声惊叫,立刻便引来了侍卫。片刻间,五六个带刀护卫已经冲 进了院子,团团围在慕容锦的身边,将他给保护了起来。 紧接着旁边厢房中的丫鬟婆子也给惊动了出来,一阵风似的将慕容锦又给挪回到了房间里,还慎重的关紧了门窗,生怕不知从哪里就会射来一只箭。 叶柔儿惊魂未定。 她喊了那一声之后,立刻就有功夫好的侍卫飞身跃上了房顶,缀着那贼人追了过去。 房顶上确实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也不知道那人在房顶上潜伏了多久,若不是有一块瓦片不小心被他踩裂,发出了声音,恐怕他还会一直在那潜伏下去。 大白天的就敢潜伏在房顶上,这贼人定然身手不凡。 不过叶柔儿仍是想不明白,就算是他身手很高,那也完全没必要大白天行动啊,怎么这么急,都不能等到晚上了? 慕容锦却是若有所思,俊眉微皱。 过了半个时辰,追出去的侍卫便接连回来了。那人果然身手不错,几吸之间就逃出了很远,侍卫慢了一步,到底是让他给跑了。 只是经过了这一次,府里又加强了安全巡视,慕容锦这院中的侍卫也加多了班次,还特意在房顶增加了一个岗哨。’ 过了好久,叶柔儿的心跳才算是平静下来,忍不住一阵后怕。 幸亏那人只是潜伏着,而没有伤人的意思。那时候他要真存了心思杀人,恐怕慕容锦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是冒着危险进府来,却不伤人,那这人的目的何在呢?叶柔儿不免仔细回忆,当时她与慕容锦到底有没有说到什么秘密。 叶柔儿紧张的看着慕容锦,“这人还会不会再来?” 慕容锦安抚的朝她笑了笑,“别担心,他不会杀我的。如果我猜得没错,恐怕不日这府上就要有客人登门了。” 第195章 安排 叶柔儿一愣,却是有些不明白慕容锦话中的意思。 慕容锦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眼神示意她附耳过来,叶柔儿便听话的伏低了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听慕容锦说到:“其实那边一直有派人盯着我的情况。” 那边还能是哪边?那自然是给慕容锦下毒之人了。 叶柔儿惊讶,低声问:“你难道早知道是谁要害你?” 慕容锦轻轻点了下头,又继续说道:“是,我知道。还记得前些时候茶楼里发生的那件事吗?” 叶柔儿自然不会忘,当时那满眼血腥的场景,现在想起来还时常令她感觉到后怕,“你是说,那次的事也是那些人做的?他们要杀你?” 慕容锦微笑,却是摇了摇头,“是他们做的没错,但却不是要杀我。而只是为了给我一些警告。” 叶柔儿忍不住一阵心颤,直勾勾的看着慕容锦,他到底身处什么样的危险境地当中啊?那些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害他? 慕容锦又说到:“其实你应该也有所察觉了,我身上中的这毒蛊,与其说是想要害我的性命,不如说是在威胁我。他们不敢轻易伤我性命,但又害怕我不受他们控制,所以才会几次三番的搞些小动作来警示一下。” 说到这里,慕容锦讽刺的冷笑一声,眼含讥讽不屑,“只可惜我却不是那么贪生怕死之辈,不可能乖乖就范。他们想要控制我,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叶柔儿心里一紧,握着他的手又加重了些力道,关切道:“你可千万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慕容锦安抚的一笑,有道: “那是自然,我虽然不怕死,但却不能因为这些宵小之辈的算计而伤了性命。你放心,我都有安排,他们若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叶柔儿那里能放心,再追问其中细节,慕容锦却是不肯说了。 叶柔儿又问,为何说过几日就要有客上门了?慕容锦便对她解释,那边既然一直留心他的情况,自然发现了这府中闭门谢客的异状,然后便会把消息送回京都,等京都那边做出反应,派了人过来,可不差不多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嘛。再加上今天有人潜伏在房顶来探听消息,那人身手不凡,定不是普通的探子,所以慕容锦猜测着,那边派来主事之人,恐怕已经离峦城不远了。 听他这样一解释叶柔儿就明白了大半,紧张问道:“那可怎么办,要是那边派了人过来,可会对你不利?” 慕容锦摇头,“不会,如今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况且今天那人也没有探听到什么,那些人不知底细,是不可能轻易动手的。” 叶柔儿努力的回忆刚在在外面,她与慕容锦到底都说了些什么,这一回想才惊觉,他们那方谈话中可真涉及到了不少的秘密,比如京中那两个妇人的五个女儿之类的,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关于那五个女子的事,可定让那个探子听去了!要是他们对那五个女子动手可怎么办?” 慕容锦却自信满满的一笑,“你多虑了。其实那五人本就是受对方控制的,是他们用来牵制我的筹码,他们怎么会自伤?而且我是故意让那探子听去的,好让对方知 道,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底细,不可能轻易上当。” 叶柔儿一愣,然后便注意到他说的故意让那探子听去,疑惑道:“故意?难道你早知道有人在房顶上偷听?” 慕容锦但笑不语,叶柔儿恍然大悟。 难怪从事发到现在他一直都很淡定,原来这事根本就是他刻意纵容下才发生的。这时回想起来,叶柔儿才发现,当时无论是冲进院子护卫、还是追着那探子的侍卫里并未有林漠、宋城这样的高手,所以这探子可不就是刻意被放进来的嘛。说不定慕容锦早安排了人跟着那个探子了。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叶柔儿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但心中还是后怕,有些埋怨道:“既然你都有了安排,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刚才我差点吓死了!” 慕容锦看着她笑,“不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事办了,可我没想到那人功夫那般不济,竟然会让你发现了行踪,说起来也真是阴差阳错了。不过有了今日这番动静,这事看起来更真,那些人也能少了些疑心。柔儿,你可真是我的福将!” 叶柔儿瞪了他一眼,说白了,还不是慕容锦怕她演技不好,一不小心漏了陷嘛。 慕容锦怕她真生气,轻声赔礼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我一定都提前告诉你,好不好?你千万别生气,瞧这嘴巴上都能挂个酱油瓶子了……” 苏苏碰巧走过来叫叶柔儿,不小心听见了慕容锦这话,一时没有绷住,噗嗤的笑了一声,又赶忙闭了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 是她眼睛里促狭的笑意是如何也骗不了人的。 苏苏可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家公子还有这般油嘴滑舌小意讨好的时候,这可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叶柔儿脸一红,站了起来瞥了慕容锦一眼说道:“不跟你说话了,我去找桑先生!” 又到了要为叶柔儿取血的时候了。 叶柔儿也曾问过桑先生,为何不一次性的多取一些,这样每天九次,实在是很麻烦,难道是必须要最新鲜的血才可以? 桑先生解释,并不是必须现取现用,只是这毒水蛭毒性太强,每次取血都会朝叶柔儿的身体里注入少量毒素,若是一下子注入的毒素多了,恐怕叶柔儿会麻痹昏厥过去。而若是每个时辰取一次,虽然麻烦了不少,但是却可以让肌体自己将那少量毒素运化吸收掉,对叶柔儿的身体伤害也小一点。 叶柔儿这才明白,原来这么麻烦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可见这位桑先生虽然平日里不言不语,但其实为人还是很善良热心的,否则他不说,谁也不知道不能一次取太多血。现在偏采用了这样麻烦的法子,为的是叶柔儿的健康,劳累的却是桑先生自己,所以叶柔儿还是很感激桑先生的。 当天晚上,叶柔儿挑了时间再次进入异空间,用意念催动药王鼎,想要看看治疗无心蛊后遗症的药方。 药王鼎果然不负期望,金光闪动,浮现出一个药方来。 叶柔儿赶忙将方子给记了下来,可是这方子里却有一味药材非常的陌生,乃是仙人指。 叶柔儿学医也有段时间了,虽然道行浅,但却是 看过了几本药典,对普通的药材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可是她却从未听说这仙人指。 第二日叶柔儿在慕容锦的书房里翻了一天的药典,已然查无所获。 叶柔儿皱眉呆坐,心道,难道这仙人指真的是仙人的手指头不成?否则为何所有的药典里都没有记载呢? 这可把叶柔儿给愁坏了。 她点灯熬油的又费了好几天时间,将慕容锦书房中所有的医书都给翻了个遍,只可惜仍是一无所获。 叶柔儿不免垂头丧气,而更令她丧气的则是慕容锦失忆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 七月初四的这天一早,叶柔儿如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到慕容锦的房中陪着他一起吃早饭。 但慕容锦却愣愣的看了她半天,然后问身边的苏苏她是谁? 叶柔儿一瞬间如遭雷劈,呆立当场,心慌害怕的身子如筛糠般颤抖不停。 苏苏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慕容锦说道:“公子,你近日所吃之药有些遗症,会让你短暂的失忆。她是叶柔儿啊,你再好好想想……” 慕容锦的表情却仍然是那么的茫然,想了好一会似乎觉得头有点不舒服,然后就抬手在额角按了一按。 跟前伺候的几个人都呆住了,然后苏苏就高兴的叫了起来:“公子,你的手能动了!” 满院子的人都沸腾了起来,没多一会李妱华也得了信赶了过来,大家都沉浸在慕容锦胳膊恢复了知觉的喜悦当中。 只有叶柔儿一个人黯然的站在人群外,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只觉得心头被硬生生的剜掉了一块,疼的她痛不欲生。 第196章 七夕 因为慕容锦的病有了进展,所以李妱华心情大好,当即吩咐付嬷嬷拿银子,要将这府里伺候的下人们打赏个遍。 只是却被付嬷嬷给阻止了。 “夫人,如今这府内上下并不知公子中毒卧病的消息,前些天闭府已经闹得人心惶惶,此时不宜再张扬,难免被有心人利用。不如就只赏赐这院子里伺候的人吧。老奴知道夫人心善,想要赏赐下人们为公子讨个吉祥,不如等到中元节的时候再赏吧?左右也不差这几天了。” 李妱华略一思忖,觉得付嬷嬷的话也有道理,便打消了大赏的念头,只将慕容锦院子里伺候的人重赏了。 叶柔儿自然也是得了重赏,李妱华特意从压箱的首饰盒里挑了两只蝴蝶振翅的朱钗。 那蝴蝶翅膀乃是赤金打造,薄如蝉翼,翅膀上又用极细的金丝盘成了花纹,中间还镶嵌着各色的宝石珠翠,翅膀下还安装了银制的小弹簧,翅膀和触须都是随着人的动作颤巍巍摆动,说不出的活灵活现。 叶柔儿心绪烦闷,六神无主,心思根本不在这朱钗上头,但见到这么精巧的朱钗还是难免呆了一瞬。 这朱钗可比真的蝴蝶还漂亮。 饶是她这个现代人也得承认,在这么落后的条件下,仅凭手工打造出这么精致的蝴蝶来,那匠人的手艺真可谓登峰造极,简直神乎其技。 叶柔儿呆呆的看着盒子里这两只蝴蝶钗,内心却是五味杂陈。如今再好看的朱钗与她而言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愣愣的想,如果这盒子里放着的不是这蝴蝶钗,而是神仙指,那该有多好…… 叶柔儿呆愣着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还是苏苏见她一副傻样,轻轻的拽了拽她的一角,才 让她缓过神来。 叶柔儿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屈膝朝李妱华福礼道:“谢夫人赏赐。” 李妱华并不知道今早发生的事,所以不了解叶柔儿的心情,只是方才那一瞬间叶柔儿的呆愣自然没有逃过李妱华的眼睛,她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到底是养在农户家啊,纵然是出身高贵,可这眼界还是太低了,怕是要找个人来细心教导下才行。 她如今倒不是看不上叶柔儿,只是觉得她一个好好的大小姐被养成这样,有点替她觉得惋惜罢了。 李妱华温和笑道:“好孩子,今后我还有更好的东西给你。过几日就是七夕乞巧节,曹夫人说要办个千金宴,到时候你便与我一同去吧!” 李妱华是想带叶柔儿去见见世面,感受一下流社会小姐太太们之间的交往,也学习一下大家闺秀的礼仪。可是叶柔儿如今哪有那样的心思去强颜欢笑,于是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夫人好意,柔儿心领,只是柔儿不想去,还请夫人见谅。” 李妱华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下不来台,她这也算是主动示好了,没想到叶柔儿却不领情。早年在京城中,若是谁家有宴席,长辈们也会带上家中最得chong的女孩去,这是一种殊荣。而且各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难得有机会出门交友,所以自然是人人争着那出门的机会,何尝见过想叶柔儿这样,送上门的机会她还推辞的。 其实这也是李妱华想差了,叶柔儿并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她出门的机会多得是,那千金宴一听名字就是太太小姐们勾心斗角的地方,叶柔儿最烦勾心斗角,她避之唯恐不及,哪还会愿意去凑热闹。 至于李 妱华想的什么学习一下别家小姐的礼仪,见识一下世家之间的交往,叶柔儿却并没有想到那一层去,因为她不觉得自己仪态差见识浅薄。 见李妱华脸色有些不好看,苏苏心里有些替叶柔儿着急。李妱华不知道,苏苏却是知道叶柔儿现在的心情的,于是赶紧走到李妱华身边,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了慕容锦失忆的事。 李妱华闻言恍然大悟,有些怜惜的看了叶柔儿一眼,也就不再怪她不知好歹了。 想了想,李妱华又道:“那不如七夕那日让玉容带着小虎和乔家兄妹,一起到这府里来过节吧。他们在家中也是冷冷清清的,过来了大家也好在一处热闹热闹。” 这个提议深得叶柔儿之心,虽然玉容隔三差五的过来这边,但她确实好久没有看见小虎和乔家兄妹了,还真是想他们。而且叶柔儿的心里将他们都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情绪低落的时候,当然还是想要自己人陪在身边了。 到了下午,慕容锦睡了午觉醒过来,却又忽然认得叶柔儿了。 如此大起大落,叶柔儿简直没办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感受,只是靠在慕容锦的肩头呜呜的哭,让慕容锦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不已。 “如今我的手也能动了,我要将咱们的事记录下来,那样即便我暂时忘记了你,一看那笔记也会想起来。柔儿你说这样好不好?” 慕容锦用刚刚能动的右手抚摸着叶柔儿的头顶,一下一下轻轻的安慰着,提出了一个笨法子。 叶柔儿擦干眼泪,如果他要失忆是不可逆转的事,那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至少有了那些笔记在,可以证明他们之间确实有过一段感情,就当是对过往的凭吊也好。 凭吊,想到这两个字,她不禁又悲从中来。 于是这个下午,丫鬟们将文房四宝都搬到了慕容锦的病榻前,慕容锦支撑着身体,很费力的回忆着两人的过往,然后将之一一变成了墨迹。 叶柔儿陪在他身边伺候笔墨,与他一同回忆着,若不是因为后方有失忆这头洪水猛兽在追赶,才使得这场回忆变得有些急切悲壮,否则这个下午倒真是难得的宁静美好时光。 许多年以后,叶柔儿还时常会想起这个下午,忍不住也要泪盈眼眶。 七夕那日,玉容果然如约带着小虎和乔家兄妹登门拜访。 因为叶柔儿不肯去千金宴,李妱华也就不想去了,但慕容锦又劝她出去在众人面前露个面,省的别人对他们府里的情形妄加揣度。 李妱华听了慕容锦的话,一早上就打扮妥当,带上随身的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去曹府参加千金宴去了。 李妱华不在,玉容见到叶柔儿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一家人在一起欢欢喜喜的待了大半日。 玉容交给叶柔儿一个木盒子。 叶柔儿打开来看,见里面装了一些瓜果,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她有些不明白玉容的意思,刚要开口问一声,旁边乔真就兴高采烈的说到:“姐姐,姐姐,明天看看咱们俩的盒子里,谁的蜘蛛结的网多!” 叶柔儿猛然醒悟,原来这是本地过七夕的一个风俗,让蜘蛛在瓜果上织网,网越多,则说明那个小姐越心灵手巧。 这个风俗每个女孩都懂,原来的叶柔儿自然也是懂的。幸好刚才她没有问出口,差一点就露馅了。 叶柔儿朝着乔真笑,逗她到:“那自然是我们真真的蜘蛛结的网多啊,谁不知道真真最心 灵手巧,织女娘娘一定最喜欢真真!” 乔真欢喜的咯咯笑。 虽然乔真的年纪小,但那针线可比叶柔儿强多了。尤其是最近有了二丫的陪伴之后,乔真的女红更是突飞猛进。二丫家中贫穷,早早的母亲就带着他们姐妹几个做绣活贴补家用,那手艺自然是很好的。今日乔真就亲手绣了一个葡萄纹样的荷包给叶柔儿,那绣工看着可不像一个七岁小女娃的。 叶柔儿摸了摸乔真的头顶,手工这事可真是天生的,想来这事也是遗传,韩夫人当年应该也是女红高手才是。 小虎如今也是越长越快,只一个多月没见,叶柔儿觉得他就想是大白馒头一样的,发起来了。如今更是长了本事,总是跃跃欲试的想要站起来,奈何腿脚还是软,即便是被人扶着站了起来,也是前后左右的乱晃,随时一副摇摇欲坠的摸样。 只是那一张欢喜的大胖脸,如何也跟摇摇欲坠、弱柳扶风这样的词汇搭不上边。 乔琰如今在外面虽然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但回到家中,却能卸下面具,变成一个不怎么活泼的少年,他很喜欢小虎,有机会的时候就将他抱在身边,温和的逗着。 叶柔儿看着他们欢喜的笑脸,再想起去年的境遇,只能感叹此一时彼一时。 她心中自然也是很欢喜的,无论如何,她还有家人,家人富足平安,这就是最令她安慰的事。 一家人正在这边团聚着,慕容府的门外却来了三驾马车。 一个老管事模样的人上前叩门,对前来应门的青衣小厮道:“请小哥帮忙回禀一声,就说二公子带着二少奶奶,来给夫人和大公子请安了。” 不出慕容锦所料,果然有客登门了。 第197章 来者不善 门房上的小厮闻言一愣,心中疑惑,脚下却不敢耽搁,赶紧一溜小跑的进去给外院大管事报信去了。 外院大管事梁秉是跟着李妱华一起从京都过来的,听闻小厮回禀对方乃是二公子和二少奶奶,也是疑惑不解。 二公子?难道是淮安王二儿子的长子慕容铭?只是这位二少奶奶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们半年前离京之时,这位二公子可是未曾定亲的,世家规矩森严,就算是在他们离京的这大半年里,慕容铭定了亲,那也断没有这么快就娶亲的道理。 是以梁秉一时间对来着何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既然对方报名是京都来的,那也不敢怠慢,赶紧一面朝内院去给慕容锦送消息,一面亲自应了出去。 待到梁秉感到了府门口,只见大门外的台阶下听着三架甚是豪华气派的马车,马车旁跟着十来个随扈,另有两匹高头大马,马山端坐着两个黑衣冷脸的武士,竟是到了他们府门前,也没有按规矩下马来。 梁秉朝那些人扫了一眼,心中极为不快,但又没有见到正主,不知对方到底是那座大神,只得赔了小心,走到第一架马车前躬身行礼,恭敬道:“小的梁秉,不知二公子远道而来,接应来迟,还请二公子赎罪。” 马车帘子动了动,梁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却不见有人上前打帘子,他心中更是纳闷了,不知这马车里的人到底是何意。 过了许久,才听见那车里的人说话到: “原来是梁管事,你辛苦了。” 那声音却让梁管事一愣,他听出来并不是府上二公子慕容铭的,那声音他很陌生,似是从来也没有听过。 梁秉心中的不悦又增加了几分,暗道是何人不知好歹,胆敢冒充二公子的名号到此撒泼! 如此想着,梁秉的腰便直了起来,不似方才那般恭敬了,沉声道:“二公子突然造访,为何没有先派人来通禀一声?倒显得府上接到不周了。” 这也是最令梁秉不悦的地方,大户人家的规矩繁复,岂是随便什么人想要登门拜访就能登门拜访的,须得先递了名帖来,主人家给你面子就见一见,若是不给面子,那就只能吃闭门羹,怕是连个体面点的管事都见不到的。 而梁秉自然是这府里最体面的管事之一,一想到这些人用二公子的名头骗了他,让他巴巴的赶了过来,他心里就有气。 “哦?怎么才半年不见,大伯母和大哥竟然这样冷淡了,连自家人都要守那些规矩不成?还是说大伯母和大哥不想见我,所以故意让你出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若是如此,那我也就不就去打扰了,只是回去之后还要找人评评理,怎的我这个慕容家的二公子,到了慕容府的门前,却要受一个奴才的脸子!” 马车里再次传出话音,只是这次却换了另外的一个人,而梁秉在听到这人声音的时候,脸色又是一变,不自觉又将直起来的腰弯了下去。 这一次说话的人,正是慕容 铭二公子。 随着他这不客气的话音,也终于有小厮走过来打了帘子,露出慕容铭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来。 梁秉冷汗涔涔,偷眼朝马车中看过去,果然见马车中除了慕容铭,还有另外一位年轻的公子,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想来方才第一句话就是那位公子说的。 慕容铭冷哼了一声,下了马车,然后便径直的朝着府门中过去,看也没看梁秉一眼,只冷淡的说了一句:“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自己去领二十板子吧。” 人还没进府,已经给了这府中外院大管事一个下马威,可谓狠狠的打了这府中众人的脸面。 梁秉咬牙,暗恨自己大意了,这位二公子一向手段毒辣,而且不知道跟谁学的,最喜欢用些内宅女人的手段。如今日这般,故意用别人来引得他的误会,然后转身再治他一个不敬之罪,这般下作龌龊的手段,哪里像是一个世家公子所为,要说是后宅女人争chong倒还差不多。 不过说起来也难怪这位二公子如此做派,他可不就是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嘛。 世家中,要是有庶子先于嫡子出生,那是很没有脸面的事情。当年王爷也是为了顾忌着二儿子的脸面,才硬是瞒了人,将这位二公子说成是二少奶奶所出,为此还隐瞒了慕容铭的年纪,真说起来,慕容铭的实际年龄却比慕容锦还大上一岁。 梁秉在慕容铭这里吃了个苦头,却不敢忤逆他,只得生生 受了,回头果真去领了二十板子。 只是此刻他还走不开,在慕容铭身后愣了一瞬之后,赶紧招呼人,张罗着将这三架马车都给接进了府里,外院的归外院,内院的归内院。 峦城这边的府邸虽说只是一座别院,但这府邸的规模却是不小,所以要安置下慕容铭他们一行人,还是很宽裕的。 而这第二架马车之上还真坐了一位衣着光鲜的新妇,梁秉拿不准她的身份,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得派人去叫了内院的管事嬷嬷来,让她安置这位贵妇。 李妱华出京之时,身边没带多少得利的下人,因此最初才会让玉容帮忙管着后宅,只是后来玉容搬了出去,这管家的差事就落在了另外一个顾嬷嬷的身上。顾嬷嬷是个老成实在的,干活是一把好手,但手腕却不行,也亏得这边府上人口简单,事情少,所以这一段她管家以来倒也没出什么纰漏。 这位不知何人的新妇人被顾嬷嬷派人给接了进来,暂时就安置在了西边一所靠水的院子里,又按照往常在京中小姐们的定制,给她指派了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四个粗使婆子去伺候着。 这事做的很合规矩,本来没有什么纰漏,可那两个大丫鬟刚被派过去,就听说她们得罪了这位少奶奶的奶嬷嬷,而这位少奶奶当下就翻了脸,命人毫不客气的掌了两个大丫鬟的嘴。 等顾嬷嬷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正撞见那两个大丫鬟被人从房里拖了出来,扔进 了院子里,而两人更是已经被打的脸皮红肿嘴角流血,连句囫囵话也说不清楚了。 顾嬷嬷心下大急,知道这位恐怕是来者不善了。虽然已经派了人去曹府请夫人回来,只是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 再说,即便是夫人回来了,难道还能亲自过完这府里下人的安排不成,还得是她这个管事嬷嬷把这胆子担了。 顾嬷嬷犹豫了一下,本来想进去问问这位奶奶到底有何不满意,但又一想,恐怕这时候就是她进去也讨不了好,没准还得一并被这位奶奶给发落了。 打了两个大丫鬟,虽然下了这府上的面子,但到底无妨。但要是发作了她这个管事嬷嬷,那可就是下的夫人的面子了。 顾嬷嬷再傻,也知道不能这时候往枪口上撞,所以就止住了脚步,只是站在外面廊下,高声对身后人吩咐道:“定是这两个不懂事的丫头顶撞了少奶奶,还不赶紧把她们两个带走,省的在这里碍少奶奶的眼!” 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的人使眼色,那些人也不是瞎的,立刻轻手轻脚的把两个可怜的丫鬟给抬了下去,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顾嬷嬷又对着屋里朗声说到:“少奶奶别生气,老奴立刻换两个懂事的来伺候少奶奶,您走了这一路也累了,先歇了吧!” 说完也不等那边房中有话,便急忙忙的出了院子,忙不迭的走掉了。 而顾嬷嬷离去的方向正是今日玉容进府,与叶柔儿一家团圆的那个小院。 第198章 针锋相对 顾嬷嬷急匆匆的奔了玉容所在的这个院子而来,玉容与叶柔儿一家人正在屋子里高高兴兴的说话,见她面有急色的赶了过来,额头上满是汗水,众人都以为慕容锦那边出了什么事,一时间纷纷变了脸色。 待到顾嬷嬷说明了来意,玉容这才松了一口气,略带安慰的朝叶柔儿笑了笑,方才那一刻叶柔儿紧张的抓着她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可见心里是非常紧张的。 “玉容啊,你说如今可如何是好?刚才从外院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二公子在门口就将大管事梁秉给发落了二十板子,如今这位奶奶又在内院发脾气,眼瞧着他们这是来者不善,没安好心啊!” 玉容点点头,略想了想就有了主意,淡笑对顾嬷嬷说到:“顾嬷嬷先别着急,这里到底是咱们的地盘,还能让那些人翻了天去不成。瞧他们这样子定是有备而来,想要先声夺人,趁着咱们没反应过来,想要落了夫人的脸面。顾嬷嬷,你心里可得有个思量,咱们做奴婢的没脸就没脸了,但是却万万不可以让夫人丢了脸面。” 顾嬷嬷连连点头,她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怕一个处理不好丢了李妱华的面子,所以才不敢轻易行动。听玉容分析的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顾嬷嬷才有了点底气,又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要不再选两个懂事的一等丫鬟过去伺候着?” 玉容却挑眉一笑,摆手道:“不忙。既然人家是打定了注意要来挑刺的,恐怕嬷嬷您就是将天上的仙女给他们送过去,也能让人家跳出毛病来。既然如此,那何苦再上赶着去找没脸呢。要我说,不但不给她送大丫鬟,连之前派过去的粗使丫鬟婆子也收回来。” 顾嬷嬷一愣,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玉容。 玉容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这里到底是夫人娘家陪嫁的园子,在这里夫人才是主人,她们不过是客人,她们高兴就在这住着,不 高兴大可搬了出去,谁求着她们来的不成?” 玉容这意思是让顾嬷嬷尽情的慢待着那边,不去理会她们的幺蛾子,这主意可让顾嬷嬷心里有些吃惊了,迟疑道:“这,怕是不好吧?万一传了出去,说咱们夫人慢待亲戚,岂不是坏了夫人的名声?” 玉容嗤的一声笑,鄙夷道:“亲戚?哪来的亲戚?二公子进门的时候不是自己说这里是慕容府吗?那大家自然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他们这些晚辈自然是要听长辈的安排,又哪来那么多废话,顾嬷嬷你的安排自然就是代表夫人的心意,他们若有不满,就是对长者不敬。若说坏了名声,那也是坏了这位不知所谓的二少奶奶的名声。” 顾嬷嬷仍是有些不太明白,玉容又安慰她道:“咱们夫人一心向佛,最是宽厚慈悲,活菩萨一般的人物,哪能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诋毁的了的。顾嬷嬷你放心,在峦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敢对夫人和公子不敬。尤其是这一阵子蝗灾刚过,如今百姓们正是对公子赞不绝口之时,谁若敢在这时候对咱们府上说一句不敬的话,百姓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把她淹死,咱们可不用怕谁。” 听她这样说,顾嬷嬷脸上才带了几分笑意。玉容这话确实不假,如今慕容锦在民间正是名声大盛之时,人人都称道慕容锦乃是佛前灵童转世,否则怎么可能提前预判蝗灾,并带着大家提前秋收呢。 民以食为天,谁能让大家吃饱,谁就是活菩萨,这是最朴素的信仰。 玉容又仔细的跟顾嬷嬷交代了几句,话还没有说完,慕容锦那边就派过来一个小丫头找顾嬷嬷。 那小丫头也不避人,当着叶柔儿他们一家人的面就讲了慕容锦的吩咐:“公子说了,让顾嬷嬷给那位姑娘安排个清净点的院子。因着前几天家中才遭了贼人,怕是不太安生,所以让嬷嬷多派几个身手利落的婆子过去伺候 着,至于近身伺候的丫鬟,这内院里的丫鬟本来就少,又都是夫人用惯了的,恐怕一时抽不出人手。公子已经让人去叫了牙婆,等下牙婆带了人进来,就让那位姑娘自己挑选,嬷嬷只把卖身契收着就行了。要是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让人去外院问苏苏姑娘。” 顾嬷嬷这还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慕容锦这意思是让她多派人去把那位姑娘盯住了,至于伺候的好不好什么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而且慕容锦有个词用的很有意思,他称呼那位为姑娘,而不是什么二少奶奶,这里面就透露了个讯息,恐怕这位二少奶奶并不如名头上那么名正言顺。 难道其实是个妾? 玉容猜测着,和顾嬷嬷对视了一眼,见她眼中也有疑惑,知道两人心中所想大同小异。 顾嬷嬷得了慕容锦的命令,立刻脚底生风的去安排了,而那边慕容锦派来的小丫头却还站着没有走,只笑嘻嘻的看着叶柔儿。 这小丫头虽然只是慕容锦院子里一个粗使丫头,但为人却很聪明伶俐,叶柔儿见她似乎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便把她拉到了一旁,轻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那小丫头未语先捂着嘴巴笑了两声,然后才凑到叶柔儿的耳边说到:“公子说,让你想办法把李家姐妹引到这位二少奶奶面前……” 说完又捂着嘴巴一阵笑。 叶柔儿先是一愣,转瞬却明白了慕容锦的安排,想一想也是如同那小丫头一般,呵呵的笑了起来。 李家姐妹,自然就是李秋红、李秋霜二人,不得不说,慕容锦这个安排还真是一石二鸟。 上次端午节诗会,李家姐妹着实出了一把风头,没两天,二女的才名就传遍了这峦城的大街小巷。 为此,李家人在外谈生意做买卖,都觉得脸上有光,腰杆子挺直了不少。 可是后来蝗灾来袭,还哪有人有闲情逸致品诗论词,所以李家姐妹的才名 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被人们忘记了。 好不容易等到蝗灾过去,民间又开始歌舞升平,李家姐妹的大名又被人提起,可是这一次令李家姐妹名声大噪的却不是才气,而是丑闻。 当日端午诗会上,李家姐妹那首歪诗虽然被慕容锦给截留了下来,但其实在送到慕容锦的手上之前,那诗作却已经在女眷那边被传阅过了。 但到底因为传阅的范围比较小,女眷们又对此不甚在意,所以一时到没什么人发现这首诗有问题。 直到蝗灾结束,各府巧立名目重开宴会,这首深藏不漏的歪诗才在一次宴会中,不小心被某位小姐的哥哥当众念了出来。 那首诗遣词造句甚是绮丽华美,一般人若不注意非但看不出毛病,还会觉得作诗之人很有才华。但若是真正的文人大家,那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乃是一首藏头歪诗,而且诗作当中描绘情景真细究起来,似乎是有关风月场所,这样的一首诗,怎么可能是闺阁小姐所做。 一时间李家小姐找人代笔,还代出了一首淫词艳曲之说不胫而走,李家姐妹的名声立刻从云头跌落,摔的七零八落。 纵是秋红秋霜二人脸皮再厚,也要羞得躲起来,不敢出去见人了。 而此时又正逢慕容锦毒发,慕容府闭门谢客,李妱华要整肃慕容锦身边的人,便借着这个由头,将二女拘在了内院,把她们给禁了足。 如今这禁足差不多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而今日又恰逢七夕,所以这二姐妹正是抓耳挠腮想要重新出头的时候。 而就在这时候,如果让她们知道了园子里来了一位京都的“二少奶奶”,那么依着这两位的性子,那肯定是要上门去巴结一番的。 可是她们却不知道,这位二少奶奶并不是什么娇客,而是恶客。她正想找茬生事却无从下手呢,这两位李妱华娘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姐就巴巴的送上门来,用来打脸那真是 再趁手不过。真可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要说这位二少奶奶也真是个人物,三言两语,没有几句话的功夫,就找了李家两姐妹一个错处,然后令人大呼小叫着将两人给捉了起来,非要拿到李妱华面前去狠狠的治她们的罪。 而李妱华的马车此时才堪堪到了二门口,人刚从马车上下来,那边就有丫鬟跑过来禀报,说二少奶奶拿了李家姐妹,正往二门上来呢。 李妱华面色不悦,正想迈步进门,旁边却有一个丫鬟过来福礼道:“夫人,公子说有事请您过去。” 那丫鬟也是慕容锦院子里的,一直就守在这二门口在等李妱华,慕容锦吩咐她,如果内院没事就让夫人进内院去,如果有事,就先将夫人请到他院子里去。 小丫鬟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吩咐做了。 李妱华迟疑的朝二门里看了一眼,顾嬷嬷知道她担心,赶忙站出来道:“夫人放心,这里有奴婢在。公子说了,如今外院住着外男,让咱们把这二门看严了,闲杂人等没有夫人的命令,一律不准出入。” 像是在给顾嬷嬷的话注解一样,不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队亮甲银盔的侍卫昂首阔步走来,为首一人正是慕容锦贴身四大护卫之一卫驰。 卫驰走到李妱华面前,抱拳一礼,朗声道:“末将领命把守此门,任何人没有夫人命令,不得随意出入,请夫人放心。” 李妱华颌首示意,会心而笑。 只一个顾嬷嬷她确实担心守不住这二门,但有了卫驰和这一队侍卫,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妱华相信此时就是一只小鸟,没有她和慕容锦的命令,也休想平安无事从这二门里飞进飞出。 远远的,她似乎看见二门里吵吵嚷嚷着走过来一群人。 李妱华看着那边微微一笑,却是转身又上了马车,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走吧,先去公子那边看看。” 第199章 将计就计 李妱华去了前边看慕容锦,而气势汹汹压人而来的二少奶奶却被二门上的侍卫给拦了下来,言明没有夫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二门。 李家姐妹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见了顾嬷嬷也再不复往日的嚣张,只是哭喊着求顾嬷嬷救她们。 顾嬷嬷假装不知情的看着李家姐妹红肿的脸颊,诧异惊叫,“表小姐,是谁把你们打成这样?来人啊,还不快把表小姐搀下去,好好的伺候着,快去叫大夫过来!” 说着旁边就冲过来几个身强体壮的粗使婆子,不由分说将李家姐妹从那位二少奶奶的仆人手下给抢了下来,然后前呼后拥着,大呼小叫的将人给带走了。 搞得那位二少奶奶愣在当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确实不是慕容铭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是被人送给慕容铭当妾的。但因为慕容铭并未娶妻,而且有意抬举她的身份,所以这一路上对外都称呼她为二少奶奶。 尤其前两日到了禹州地界上之后,慕容铭还极其认真的跟她说过,让她到了这边府上尽可能的端出正牌二少奶奶的架子,他们到峦城来可不是什么探亲访友,而是来找晦气,欺负人的。这边府上的当家主母李夫人,那就是个心慈面软任人欺负的,你就是啐到她脸上,她都只有给你赔礼道歉的份。 慕容铭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觉得李妱华母子为了慕容锦的小命,必然不敢对他以及他背后之人又丝毫的违逆。而且往年在京都的时候,李妱华就因为寡居修佛的原因,处处都对他们二房的人隐忍退让,久而久之,二房的人就都不把她这个长房嫡媳放在眼里了。 可是他们没有却想到,峦城这边的事情并不 在他们的算计之内,因为有了叶柔儿这样的一个变数,所以实际上他们已经威胁不到慕容锦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送张姑娘回去!”眼瞧着那边李家姐妹已经被人给送走了,顾嬷嬷又是眼一瞪,大声嚷道:“张姑娘虽然还没有名分,但早晚都是要抬了姨娘的,你们这帮没眼色的,还不赶紧的伺候着!” 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少奶奶姓张,顾嬷嬷站在二门口这么大声的一嚷嚷,这府里就人人都知道了张姑娘的身份,姨娘都只能算是半个主子,更何况还没抬了姨娘的,那就是个通房丫头。 于是人人脸上都多了几分鄙夷,对待张姑娘再没有刚开始的恭敬劲,连推带搡的将张姑娘和她身边那几个仆人给请回了偏僻的小院,又将院门一关,就给禁足了。 而没用了一个时辰,李家表小姐被慕容铭二公子一个通房丫头给打晕了的消息,就传遍了峦城的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他们只听说过谪仙一样的慕容锦大公子,而这位二公子又是何方神圣,他的什么通房丫头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胆敢打伤李家上门做客的表小姐? 在这峦城,谁不知道李家跟慕容府乃是姻亲啊,这位二公子的通房丫头也太霸道了吧。 于是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在百姓孜孜不倦的八卦之下,不但将这位二公子和他的小妾给扒了个底掉,就连往年在京都的时候,慕容府中二房欺压长房寡嫂幼子之事,也纷纷浮出了水面。 当然这些事的发生都是在慕容铭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等他发现这峦城上至官员士绅,下至贩夫走卒都对他投以鄙视目光的时候,惊愕之后再做补救却已 经晚了。 而内院这边张姑娘也有些慌了神,这怎么跟计划中的好像不太一样呢?她赶紧让人想办法给外院的慕容铭送消息,可是身边的人出去了半个时辰,却是被人给打的昏迷不醒又送了回来。 张姑娘带着身边的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刚要闹起来,李妱华身边的付嬷嬷就亲自带了刑房的人过来,将张姑娘身边的这四个仆人都给狠狠的打了一顿。看那架势,若不是拿不到卖身契,恐怕当时就要将这四人给打死了扔出去。 打完了人,付嬷嬷很高傲的看着吓得脸色苍白的张姑娘,气定神闲道:“姑娘既然进了我们府门,就应该知道这府里的规矩,应该时刻小心谨慎,怎可如此没有规矩。你既然是二公子的房里人,管教你自然是二夫人的责任,我们夫人也无意越俎代庖。不过你也应该知道身份,我们夫人也是二公子的长辈,你不要以为有二公子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不分尊卑大小,李家乃是夫人娘家亲戚,李家表小姐在这府上做客,岂是你这样卑贱之人可以随意得罪的!你这样的贱婢,就应当打一顿再发卖了出去。只是我们夫人心善,一向爱护晚辈,看在二公子的面子上才饶你一命,只当是你身边的人不好,才挑唆着让你办了错事。你心里可要明白,这是夫人对你的恩德,你要好自为之,若是再想兴风作浪,不妨掂量掂量你的骨头几斤几两,可够这板子打几下!。” 张姑娘吓得花容失色,眼睛都不敢朝那带血的板子上看一眼,死命的掐着手心,才没被院子里行刑的血腥场面给吓晕过去。 付嬷嬷说完,冷冷哼了一声,就又带着刑房的人撤了。听着身后这边院子里主 仆五人嚎啕大哭,付嬷嬷真是觉得这十几二十年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一直被二房人欺压而憋的生疼的胸口,也立时舒坦了不少。 张姑娘想要在内院掀起什么风浪,那是再也不能够了。 但收拾一个张姑娘,到底不是慕容锦的本意。就算是慕容铭,也不过是个眼高手低,一肚子坏水被人当枪使的废物而已,根本不是慕容锦的真正敌人。 慕容铭在门口给了管事梁秉一个下马威自然不算完,他听背后之人说慕容锦如今已经瘫痪成了个废人,他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所以他进府之后连安顿都顾不上了,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慕容锦,想要当面恶心一下他。 慕容铭以为自己的安排很好,他偷偷摸摸的来,马车到了府门口里面的人还没有得到信,而他一进门就赶到慕容锦面前去,慕容锦就算是有心想要遮掩,也是来不及准备,所以他一定能目睹慕容锦最狼狈的一面。 可是他却想错了。 小厮引着他急匆匆来到了慕容锦的院子,院门口的侍卫刚想阻拦慕容铭,却被他先一步行动,朝身后两名黑衣武士一挥手,那两人立即一左一右的挡在他身侧,与守在院门口的侍卫对峙了起来。 慕容铭见侍卫被黑衣武士制住,心中快慰哈哈笑着,又高声的朝院子里喊道:“大哥,二弟来看你来了!” 说着,慕容铭潇洒一甩手中折扇,在侍卫愤怒焦急的目光注视下,一把推开眼前紧闭的两扇大门,昂首阔步就往里面走了进去。 可就在他推开大门,一只脚刚迈过了门槛,大半个身子还呆在门外的时候,却听得嗖的一声响,眼前忽然急速飞来一物,还没等他反应 过来,只觉得左眼一阵剧痛。 “啊!”慕容铭又惊又疼,立刻捂着眼睛高声叫了起来,只觉得掌下一片湿热粘腻,似乎是有鲜血汩汩而出。 突生变故,周围也一片惊呼之声,那两个黑衣武士也放开了守门的侍卫奔到了慕容铭的面前,见他鲜血披面,也都吓了一跳,赶紧护着他退后了几步。 方才那打伤慕容铭的暗器分明就是从门里飞出来的,黑衣武士是负责保护慕容铭的安全的,自然要带着他远离危险之地。 “有刺客!” 叫喊声,脚步声,铠甲刀剑摩擦声接连响起,不知从哪又冒出来几队全副武装的侍卫,举着亮晃晃的刀剑呼啦啦直奔这边而来,一瞬间就将慕容铭和那两名黑衣武士给围了起来。 慕容铭暗叫不好,一边在两个武士的协助下朝后退,一边高声的叫喊着报出了身份,就怕那些护卫趁乱冲上来,乱刀将他当成刺客给砍死。 “不要乱动,我是慕容铭!我是二公子,谁敢乱动!”慕容铭的眼睛剧痛,他躲在两个武士的身后,背靠一棵大树,捂着左眼,用仅存的右眼吃力的朝周围扫视了一圈。 那些侍卫只是表情冷漠的盯着场中三人,虽然架着刀剑,但却也没有再上前的意思。 慕容铭忍着剧痛,又道:“我大哥呢,快让我大哥出来说话!” 这时候他知道慕容锦是他大哥了。 可是令他失望,慕容锦这个大哥却没有出来见他。 有个头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高声喊道:“这两个黑衣刺客伤了二公子,不要让他们跑了!大家一起上,速速将这二个贼人拿下,莫要让他们再伤了二公子!” 言罢,那人身躯一扭,已经举刀朝左侧黑衣武士砍了过来。 第200章 栽赃嫁祸 慕容铭大惊失色,即便是方才那门里射出暗器伤了他的眼睛,他也只认为这是巧合,而根本无法相信这是有意针对他而来的。直到此时,那侍卫头领睁眼说瞎话,明目张胆的栽赃嫁祸,将他的保镖说成了杀手,并真刀真枪的冲杀过来,他才猛的醒悟过来,知道慕容锦这是有备而来,做好了绳索等他来吊死,而今天这事恐怕无法善终了! 这一想明白,可把慕容铭给吓出了一声冷汗,惊觉自己这一条小命说不好就要交代在这里,当即吓得后背紧紧贴在大树上,将身体缩成了一团,躲在黑衣武士的身后,同时大声呼叫了起来。 “他们不是刺客,不是刺客!他们是我的护卫,谁敢动手,都停手!慕容锦,慕容锦你出来!” 可是此地都是慕容锦的人,大家心知肚明今天就是要陷害慕容铭,谁还管他嘴里喊得什么,在那个侍卫头领的带头之下,一时杀声四起。 又冲出来几个身手高超的,与那两个黑衣武士战在了一起。 双拳难敌四手,那两个武士本来武功很高,但每人都要同时对付两三人,还要顾忌着保护慕容铭,渐渐就有些招架不住,应付起来十分的吃力。 破风声呼啸而至,一柄钢刀挟雷霆之势,披面朝慕容铭砍来。 正与黑衣武士交手的一个侍卫,趁着那武士应付不暇之际,拧身冲过了他的阻拦,直接杀到了慕容铭的身前。 “啊!” 慕容铭不顾形象,像个娘们似的高声尖叫了起来,他背靠大树,已经退无可退,眼瞧着那钢刀就要砍到他的脑门上,他吓得双腿发软,身子一歪,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这一下虽然狼狈不堪,但却是让他避过了那凶险的一刀。 可是一刀避过,一刀又至。 慕容铭吓得连眼睛上的伤也顾不得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围着那大树转了大半圈,虽然又将第二刀给避了过去,但却已经与那两个黑衣人拉开了距离,彻底脱离了他们俩的保护。 慕容铭一抬眼,正看见四周的侍卫举起手中武器,凶神恶煞的一起朝他招呼过来。 他知避无可避,心中一片死灰,尖叫着,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直到此时,他才无比后悔,当初没有听淮安王的话好好学习武艺。 可是等待中的剧痛并没有如期而 至。 慕容铭紧闭着双眼,感觉身边乱糟糟的,有无数刀剑几乎就是擦脸而过,他似乎都能感觉到那利刃上冰冷的煞气,面皮好似都被那煞气冻住了,但却始终没有一把武器落在他身上。 慕容铭又惊又喜,连忙睁开右眼,却觉一片刺目的亮光,无数把雪亮的刀剑就架在他的脖颈之上,而那片白光,正是刀剑反射着天空中的太阳,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而另一侧,那两名黑衣武士终于不敌侍卫的群攻,先后发出几声短促的疾呼,又噗噗声不停响起,利刃穿透血肉,再与骨骼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声音。 两个武士高大健壮的身体如破麻袋般摔倒在地,片刻之后已然了无生气。 慕容铭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灭了下去,这一次是彻底的绝望了。 “小心保护好二公子!”还是先头那个侍卫首领喊了一声。 可紧接着,似乎他的喊声就是信号一样,房顶之上忽然蹦出另外一个黑衣人,飞射出一只铁箭,直朝慕容铭面门而来。 脖子上架着钢刀,慕容铭真是再无闪避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箭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射来。 啪的一声轻响,关键之时从旁飞射出一颗石子,撞在那铁箭之上,铁箭去势为变,但箭头的方向却是偏了一偏,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了慕容铭的面前,擦着他的右脸颊,嗖的一声飞了过去。 虽然没有一箭射穿慕容铭的脑袋,但也带走了他右脸颊上一块血肉,立时鲜血奔流,让慕容铭原本就满脸是血的状况更加吓人。 慕容铭惊吓过度,只觉得胯下一热,腥臊之气弥漫,竟是吓尿了裤子。 侍卫们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即便是在首领不疼不痒的训斥下停住了嘲笑,但看向慕容铭的表情却是无比的鄙夷嘲讽。 淮安王一世英名,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孙子! 相比之下,众人更是觉得他们追随的慕容锦运筹帷幄,少年英雄,顿时心中又自豪了几分。 “二公子受了伤,快将二公子抬走医治,保护二公子的安全!”护卫头领振臂一呼,立刻有两个护卫上前架了慕容铭,干净利落的将他给带到了旁边一个小院,扔进房中关了起来。 而这边两个黑衣武士的尸首也被抬走,片刻之后门前的 血腥痕迹已经被打扫干净,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公子,为何不一箭杀了他?”小院里,林漠与宋城贴身守卫了慕容锦,他们对于方才那一幕感到十分的不解,既然有机会可以直接射杀慕容铭,为何公子却安排人发出暗器将铁箭打偏,饶了慕容铭一命呢? 慕容锦却低头看着自己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有些微微出神。过了一会才抬起头,解释道:“他终究是我二弟,就算他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总要顾忌着祖父,留他一条性命。况且今日将他救下,更说明刺客与我并无关系,他日就算是有人问起来,我也有话可说。” 林漠和宋城对视一眼,然后又默默调转目光,两人都还是觉得慕容铭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今日放他一马,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不过他们是不会置疑慕容锦的安排的。 而且诚如慕容锦所说,今日这么凶险的情况之下,他们却还是保住了慕容铭的一条狗命,那确实可以将自身的嫌疑撇的一干二净,他日就算是要到金銮殿上去对峙也不怕。 而且慕容锦今日这番栽赃嫁祸设计的很是严谨,刚才射向慕容铭用的那只铁箭,与那日当街射杀茶楼刺客的铁箭是同一种。 峦城人都可作证,当日有人在茶楼刺杀慕容锦,后来却被同伙射杀灭口。 而这次射向慕容铭的铁箭与上次是同一种,就可以证明刺杀慕容锦与慕容铭的,那是同一伙人。 这一伙人,自然是跟慕容锦没什么关系的。 “与慕容铭同来的那个人,可安排妥当了?”慕容锦又问。 宋城点点头,答道:“已经派人看管了起来。” 慕容锦很放心,那人只是一个文士,是被派到慕容铭身边出谋划策的,本身手无缚鸡之力,只要严格的看管起来,不让他与外界互通消息就不足为患。 前院的这一番厮杀,其实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此时后院的‘二少奶奶’才刚刚打完两个大丫鬟的脸,顾嬷嬷正为不知该如何对待她而感到头疼万分。 慕容锦安排完了前院的事,才又派了小丫头去后院交代顾嬷嬷,并指使叶柔儿顺便设计一下李家姐妹,将她二人也给收拾了一顿。 做完了这一切,慕容锦又在桑先生的安排下泡了一回药浴。 他这边全都收拾妥当了,那边 李妱华也回来了。 慕容锦本来不想这么快就让李妱华知道前院的血腥之事,所以想着要是那位张姑娘不闹事,就先让李妱华回去歇着,然后他再慢慢的将慕容铭所做之事以及慕容锦自己的计划告诉李妱华。 可是李妱华回来的有点快,顾嬷嬷手段有点绵软,那位张姑娘还没有被彻底的收拾住。 慕容锦担心李妱华会被张姑娘给气到,所以只得让人先把李妱华请到他这边来了。 李妱华进屋的时候,慕容锦正半靠在南窗边,有些吃力的在写着什么。 “你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吩咐下面人做就是了,何必强撑着身子,非要自己写呢,你这才刚有些好,可千万别累着了!”李妱华忍不住就埋怨了两句。 慕容锦放下毛笔,淡然笑道:“母亲回来了。儿子不累,才写了几个字而已。我跟别的病人不同,四肢都是好的,不过是麻痹而已,还是需要多动动,勤加练习,才能好的更快一些。要是不活动,就像柔儿说的那个,什么肌肉萎缩退化,便是毒蛊解了,恐怕这身体也是不听使唤了。” 李妱华便在一旁坐了下来,上下瞧了他几眼,见他精神很好,看起来神采奕奕,心中放心,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意,“你的身体自己知道,柔儿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娘只是怕你累着了。” 慕容锦点头称是,保证绝不会过分操劳让李妱华担心。 母子二人说了两句家常,话题才转到了不请自来的慕容铭身上。 “老二怎么会突然来了?这时候他来干什么?”李妱华十分想不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慕容铭怎么会离开京都,突然在峦城冒了出来。 她跟慕容锦母子二人能潇洒离京,那是因为对淮安王的爵位不感兴趣,可是二房的人一向最在意名利,这时候身为二房嫡子的慕容铭不在京都牢牢盯着情势,忽然跑到峦城来做什么呢?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慕容锦也不打算再瞒李妱华,老实讲到:“关于我毒发之事,他应该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此次前来,应该是来确认我的情况的。” 李妱华皱眉,薄蕴,心中对二房之人非常的鄙夷,他们母子都已经表明了态度,不想去挣那份家业了,怎么这些人还不肯放过他们呢! “怎么我听付嬷嬷说 ,这次跟老二一起来的是什么二少奶奶?老二什么时候成了亲的?” 慕容锦笑道:“二弟并没有成亲,来的也并不是什么二少奶奶,不过是底下人见这位张姑娘得chong,便讨好她乱叫而已,母亲不用放在心上。” 李妱华闻言极其不悦,恼怒道:“这老二也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下人不懂事乱叫就罢了,他也就纵容着!还让这女子到我们这里来招摇撞骗,他怎可这般目无尊长肆意妄为,难道我们在他眼里就如此好欺负!” 慕容锦低头抿了一口茶,说到:“娘也不用生气,老二也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这位张姑娘并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女子,乃是吴王所赐。” 再一次听到吴王这两个字,尽管李妱华极力克制着,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一瞬间愕然,僵硬道:“吴王?为何吴王要赏赐美女给老二,他们怎么会有关系?难道你中毒之事,是吴王授意,二房动的手?” 慕容锦一愣,他并没有跟李妱华说过是谁给他下的毒,所以心中很奇怪,为何他一说吴王送美女给老二,李妱华就能联想到他的毒上去。 虽然事实却是如此,但慕容锦是知道李妱华性子的,他的娘亲虽然也很聪明,但心思可是从来没有放在阴谋诡计上头,是不可能靠自己做出那样的猜想,得出那样的结论的。 慕容锦诧异问道:“可是有人跟您说起过什么?为何母亲会认为是吴王跟那边联手害我?” 李妱华讷讷道:“是段阳,无意间说起是吴王对你用毒。我一直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不知吴王是如何给你下毒的,直至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是他们!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二房他们竟然会勾结外人要害了你的性命,心肠竟然如此狠毒,简直猪狗不如!” 李妱华盛怒,啪的一拍桌子,拂袖将茶碗扫落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她咬着牙,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害了你还敢找上门来,真当我们母子都是泥菩萨不成!这一回我就要让他们知道,杀人偿命这四个字怎么写!” 说着李妱华就要叫人,慕容锦赶忙将她拦住,“母亲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正要与你说这事,儿子心中早已有了计划,正想好好跟母亲商量一下。” 第201章 恩怨纠葛1 李妱华闻言缓缓停下脚步,巨大的愤怒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双目泛红,隐隐闪动着水光,连呼吸也比平时重了许多。 要按她自己所想,这时候真想冲到慕容铭的面前,不管不顾与他拼个头破血流,什么世家体面,什么长辈矜持,什么贵妇风范,在李妱华的愤怒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人家都杀上门来了,她还哪有那么多无所谓的顾忌。 可是即便她如此愤怒,却还是为着慕容锦的话停住了脚步,她虽然相信慕容锦有能力对付慕容铭,但却忧心他太过心善,会草草的放过慕容铭。 “你与娘说,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慕容铭他这样心狠手辣,你可千万不要再顾忌什么骨肉亲情!他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娘真是后悔,这些年为何要让你看那么多修身养性的佛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孤儿寡母就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自保都难,这些年都是娘错了,一味的隐忍退让,可是却不知道这些畜生狼子野心,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要让我们平静度日……娘真的错了,所以锦儿你可千万不能重蹈覆辙,再犯跟娘一样的错误!” 李妱华边说着,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此刻对于过往这十八年来的隐忍退让,她是真的很后悔。 “娘亲不要难过,也不要担心,儿子心中自有计较。”慕容锦轻声安慰了李妱华两句。 李妱华用帕子抹了眼泪,又追问起慕容锦到底有什么安排。 “……这一次二弟应该是领了吴王的命令,到峦城来找试探我的情形的。估计是仓促之间来不及细做安排,所以他们这一次带的人手不足,除了二弟和张姑娘,还有一位叫方知卓的谋士,是 吴王的心腹,我已经派人将他看管了起来。” “什么二弟,慕容铭那个小畜生也配叫你一声大哥嘛!”李妱华忿然怒道。 慕容锦微笑着安抚了她两句,“娘亲别生气,我叫他老二就是,儿子也是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其实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一早就防备着他呢。方才怕娘担心所以没有说,其实老二刚一进门,碰巧就赶上了府里又闹刺客,却是把他给伤到了,如今他人就在隔壁院子里,尚在昏迷不醒。” 李妱华讶异的瞪大眼睛看着慕容锦,“碰巧赶上了刺客?” 慕容锦淡然微笑着,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让李妱华心中大定,惊讶不见,只剩下了好奇。 “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锦便小声将之前他陷害慕容铭的事说了。 原来早在慕容铭刚一到禹州地界的时候,慕容锦这边就得到了消息。如今他手上的人手还是不够用,虽说对京都那边的情况了解不够细致,但是禹州地界上的事,却都逃不过慕容锦的眼线。 慕容铭以为他的行动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其实早已经落在了慕容锦的监视之下。而且慕容锦对慕容铭的脾气很了解,知道他来了之后肯定要到他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守株待兔。 而且也正是怕李妱华在家中被血腥刺激,所以才一早劝了她去参加曹夫人的七夕宴。 慕容铭果真如他料想那般,迫不及待的自己就跳进了陷阱里。 虽然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慕容锦还是心软的留了他一条小命,但是慕容铭却是伤了左眼,毁了容,又折了两个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 而且因为遇刺受伤,所以慕容锦可以名正言顺 的将他给禁锢起来,美其名曰保护他的安全,断了他与吴王之间的联系,这才是慕容锦真正想要的结果。 李妱华听说慕容铭的左眼受伤,恐怕会失明,右脸颊缺了一块肉,变成了一个丑八怪,顿时解气的击掌叫好。 “好,太好了!就让他也尝尝被人谋害的滋味!对了,不能光是对付慕容铭这个小畜生,他带来那个什么姑娘,也不能让她好过,我就让付嬷嬷去收拾她一顿!” 李妱华毕竟吃斋念佛久了,她觉得让慕容铭吃这么大个亏就已经很解气了,倒没有想让他丢了性命。而她能想到的对付张姑娘的办法,也不过是让付嬷嬷带人去将她贴身伺候的人打了一顿,并警告她安分守己而已。 可见归根到底,李妱华的性子还是太慈善了。 过了最初的气头,李妱华慢慢冷静下来,才开始思考慕容铭此番到峦城来的真正目的。 如果真是吴王经由二房人给慕容锦下的毒,那他们所求到底为何呢? 李妱华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吴王姜晖阴鸷深沉的面容,像毒蛇信子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湿冷的目光,不由得脊背透凉,浑身一颤,脸色如纸一样苍白。 当年只有十五岁的李妱华,因为被赐婚给淮安王世子,所以进宫去谢恩,在御花园中第一次见到了吴王姜晖,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是那时那人留在她心里恐怖的印象却根深蒂固,多少年都挥之不去。 虽然之后数次再见到姜晖之时,那人总是一副谦和温驯的模样,可是李妱华却知道那只是姜晖的面具,真正的吴王殿下狠毒阴森。 而且他有个怪癖,喜欢折磨女子,尤其是别人的妻妾。 想到这,李妱华又打了个寒颤,往事 如噩梦一般,让她冷汗涔涔。 “娘亲可是身体不适?”见李妱华脸色惨白,慕容锦担忧的问道。 儿子醇厚的声音将她从阴森的回忆中唤回,李妱华掩饰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姜晖手段毒辣,心思深沉,他既然盯上了她们母子,那不管是为了什么,恐怕她们都无法轻易脱身了,这时候再去想害怕是没有意义的,既然躲不掉,那为今之计,只有迎头顶上。 李妱华想的明白,放下茶杯神色已经恢复如常,郑重对慕容锦说到:“吴王此人城府极为深沉,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锦儿你对这人可有了解?你可知,他为何要害你?” 慕容锦担忧的看了看李妱华,见她虽然脸色仍是有些苍白,但神情却不似方才那般恍惚了,又听李妱华说起吴王,再联想到他这几年暗中打探到的一些关于吴王的消息,自然就联想到了吴王那不可告人的怪癖。 他心中一滞,眉心微蹙,难道说当年姜晖曾经骚扰过李妱华不成? 慕容锦心中升起一阵恼怒和恨意,但却不能当着李妱华的面表现出来。 尽力的压下那股怒火,慕容锦缓声慢慢的说起他与姜晖的过节,这其中掩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娘亲可还记得四年前,黄河水患,儿子去赈济灾民那一次?” 李妱华点头,她当然记得,只有十四岁的慕容锦第一次出远门,这一走就是小半年。 离家出门的时候,李妱华觉得慕容锦还是个心思单纯善良的小小少年,可是半年之后他风尘仆仆的赶回家中,李妱华却觉得儿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变得非常冷静深沉。 她说不出那种改变到底是 好还是不好,但却觉能感觉出来儿子成熟了,心中装了事情,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与她无话不谈了。 难道说,就是那一次出门,慕容锦跟姜晖之间有了纠葛? “就是那一次儿子救了一个人,那人临死之前交给儿子一样东西,让我不小心知道了吴王的一个秘密……” 李妱华瞪大眼睛,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她心中所想还是姜晖的那些腌渍事,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什么秘密?” 慕容锦压低了声音,缓慢而郑重道:“黄河泛滥,冲垮了村庄,有农户逃进了山里,却不想在大山深处发现有人私造兵器。而且,还将兵器偷偷贩卖给南疆苗人和北疆蛮族……” 李妱华大惊失色,私造兵器已经是大罪,再加上里通卖国,这可是死罪! 姜晖竟如此大胆? 可是他已经贵为吴王,皇帝只有他和废太子两个儿子。自从十三年前太子被废,文武百官一直认为皇帝百年之后,将由姜晖来继承大统,所以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还要私造兵器通敌卖国呢? 李妱华对朝堂之上的事没有研究,也没有什么政治敏感度,所以她非常想不通姜晖的所作所为。 可是当年只有十四岁的慕容锦却知道,姜晖这可不仅仅是私造兵器通敌卖国,他这是要造反谋逆。 慕容锦救下的那人是个朝廷密探,他被姜晖的人一路追杀,仅剩最后一口气,在将地图和两封密信交到慕容锦手中之后就断了生机。 慕容锦知道事关重大,他手中握着重要证据不敢再多做停留,立即改变路线,想要将证据送回京都送到皇上面前。 可他们的队伍才走了没一个时辰,就遭到了伏击。 第202章 恩怨纠葛2 当时正是黄昏时刻,黑云压境,暴雨倾盆,天地间昏沉一片。 慕容锦还记得那时的每一个细节,押送粮食的队伍在暴雨闪电中,艰难行进在泥泞的山路中,路边都是一人多高的蒿草。雨滴砸落在地面上滴滴答答的声响连成一片。 因为运粮队伍忽然调转了行进的方向,众人不明所以,又赶上山路难行,所以在杂乱的脚步声中也夹杂着低低的抱怨,拉车的牛马不时的发出低鸣,闷哼着费力将车架拖出泥泞。 整个粮队的行进速度非常缓慢,山路边湿漉漉的杂草在黑云闪电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诡异莫测,队伍中的气氛有些压抑沉闷。 就在这时,借着昏暗天色的掩护,忽然从山道两旁的杂草丛中窜出数十黑衣弓箭手,他们沉默一言不发,在运粮队伍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箭矢已然铺天盖地激射而来。 惊雷声中,噗噗噗、笃笃笃的声响不停响起,人们惊呼哭喊着,牛马受惊中箭,掀翻了沉重的车架,一瞬间整个队伍已经乱成了一团,数名仆役在第一波箭雨中被射成了刺猬,气绝而亡。侥幸躲过第一轮箭雨的人纷纷寻找隐蔽之处,在暴雨和杀机之下抱头鼠窜,狼狈躲避。 慕容锦当时正在一架马车之上,与心腹的随从在讨论接下来的行程,忽然听得外面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之声,他刚想掀了帘子去看,却听得拉车的骏马一声凄厉的嘶鸣,然后天翻地覆,马车就被整个掀翻在地。 慕容锦极力的控制住身形,借着翻到的马车掩护去看外面的情形,入眼只见一片血腥凄惨,整个运粮队伍的三百多名仆役依然死伤大半,剩下的人也多少负了伤,恐惧的躲在车架之后,慌乱而无助。 当时只有十四岁的慕容锦性子还没有现在这么沉稳,他一眼看见外面的惨状,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出去。 可他身形刚一动,就听见身边人大声疾呼着小心,然后一人猛的窜起挡在了他的身前,片刻之后,那人已然身重数箭,瞪着双眼直挺挺倒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替他挡箭的小厮是从小就跟在慕容锦身边的心腹,陪他读书,陪他习武,两人虽是主仆,实则如兄弟一般亲近,可是他却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留下,就这么突然死在了慕容锦的面前。 慕容锦又惊又怒,抱着那人湿冷的尸身狂吼了一声,红着眼睛就要窜出去与那些人拼命。 可是他身边的人哪能看着他陷入险境,四个贴身侍卫同时扑过来,将他死死的护在身后,不禁制住了他的行动,还捂上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半点声音。 第一轮箭雨攻击过后,黑衣弓箭手收起了弓箭,拔出刀剑从山坡上冲杀了下来,山路上想起一片惨叫声,鲜血喷洒,残肢乱飞,顷刻间又有数十人在冲杀中殒命。 紧急之时,护卫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急匆匆从各个 防线汇集到慕容锦藏身之处,拼死保护着他,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为慕容锦争取到了短暂的时间。 眼前惨状让慕容锦从急怒中恢复冷静,敌众我寡,这时候并不是逞意气与人拼命的时候,当下也就不再犹豫,立即在侍卫的掩护下,匆匆的逃出了那条小径。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杀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凌晨,整个队伍就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慕容锦知道这些黑衣弓箭手肯定是冲着他手中的东西来的,他们一次击杀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 慕容锦原本的打算,是想找到当地的官员,然后将他手中的东西送回京都去,可是经过了这一番厮杀,慕容锦不会再信任任何的地方官员。能在山中私造兵器而不被人知道,慕容锦不相信这其中没有地方官员的参与,所以本地官员肯定早被收买,与这意图造反之人沆瀣一气,他若是找上官府,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慕容锦思量再三,他手里的东西太重要,当然应该立刻送回京都去,可再看看身边这十几个人的伤势,若是再有一次昨夜那样的刺杀,他们这一行十几人的性命恐怕都要交待了。 为今之计,只有反其道而行之。 那些人以为慕容锦要将证据送回京都去,必然会在回京的路上设下埋伏,慕容锦他们想要平安,那就一定不能此时回京都。 所以慕容锦决定,带着这十几个人往西北走,偷偷的去北疆找正驻守在边关的淮安王,然后再通过淮安王的渠道将证据送回京都去。 慕容锦想的明白,既然山中的铁矿私造兵器已经暴漏了,那么即便此时将证据呈给皇帝,等皇帝让人去山中察看的时候,证据必然已经被销毁。 所以此时他手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铁矿和藏兵器的位置,而是那两封私通外敌的书信。只要有这两封信在,那么想要钉死那谋逆之人,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打定了注意,慕容锦便带着人偷偷的调转方向,朝北疆而去。 一路兜兜转转,他们又逃过了几次追杀,历时一个多月,这一行十几人终于来到了淮安王驻军的地界。 他们一踏入淮安王管辖的地界,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就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某个夜晚,慕容锦他们临时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却有人用箭射过来一封信,信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但那信里透露出的意思,却是让慕容锦惊骇不已。 信中说淮安王已经中毒,命不久矣,要想要解药,就用慕容锦手中的东西去换。 慕容锦本来是不相信的,但等他们进了淮安王在边城的府邸,见到了卧病在chuang虚弱不堪的老王爷,就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下人说,老王爷一向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却在半个月前突然病倒,而大夫竟也查不出老王爷所患为何病症。 慕容锦就知道,那人势力极大,恐怕 不止是淮安王,整个慕容家怕是已经都落入了他的算计当中。 但想要凭借威胁,就让慕容锦交出手里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容易。慕容锦知道如果他真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那么到时候被动的就是他了,恐怕那人不会轻易放过慕容家,为了以防万一会对他们赶尽杀绝,而他手中的两封信就是他们唯一的护身符,非但不能交出去,还应该利用它与那人谈条件。 可当时慕容锦并不知道这些秘密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恰巧,道觉和尚正好游历到了北疆,慕容锦便去求他给老王爷看病。 历经两世,道觉和尚知道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传出了淮安王在边城暴毙的消息,而后边关风云变色,北疆蛮族一日之间连取边关五城,烧杀抢掠无数,百姓生灵涂炭。 而后来才传出,淮安王乃是中毒而死。 所以道觉这个时候游历到了北疆,也是存着心思,想来救淮安王一命,进而保得边关安宁,使百姓免遭战火涂炭,也算是一份福德善举。所以当慕容锦来找他的时候,道觉自然是欣然前往。 有道觉在,他知道淮安王中了什么毒,也知道如何解毒,自然是药到病除,将命悬一线的淮安王给救了回来。 慕容锦和淮安王自然对道觉和尚感恩戴德。其实这已经不是道觉和尚第一次救淮安王了,早在二十几年前,淮安王身受重伤,那是就是道觉用外科手术的方法救了淮安王一命。 淮安王的毒解了,暂时没有了生命之虞,必然要去追查到底是何人下毒害他,这一查,就牵出了吴王姜晖。 慕容锦这才知道,原来私通卖国,意图造反之人原来是吴王姜晖,他不敢怠慢,赶紧将手中握着吴王证据之事告诉了老王爷。 道觉和尚本是方外之人,按理说他应该不问世事,不理会朝堂之上的权势纠葛,但道觉和尚活了四辈子,见识了太多东西,心态又跟普通的和尚不同。 道觉知道,上一世吴王造反是成功了的。可是他做了皇帝之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荒淫奢侈,南疆和北疆更是兵祸不断,百姓民不聊生。 如果有可能,道觉和尚当然不想让他造反成功,比起残暴的姜晖,温和的废太子姜昕,似乎更适合在这个和平的时代做一个明君。 而且道觉知道姜昕也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无能怯懦,上一世姜晖当政两年之后,就是姜昕起兵讨伐,不声不响的就结束了姜晖短暂的帝王生涯。而后姜昕平定四方,启用能臣,庆国又重新变得和平富庶。 而能否阻止姜晖造反,这关键的两环,一是手握重兵把持着北国门的淮安王。而另一环,则是南疆与苗人对敌十数年的唐立恒大将军。 道觉和尚知道的这些事,自然无法对慕容锦言明,他只能旁敲侧击,提到了废太子姜昕和唐立恒大将军,说到要与势力庞大 的吴王对抗,非得将几方的势力联合起来不可。淮安王与唐立恒把持着庆国的军队,吴王想要发动政变,必须要控制住军队。而废太子姜昕身份尴尬,又与吴王之间有复杂的恩怨,所以若是能将这三方的势力联合起来,必然可以暂时与吴王抗衡,制约他的行动。 慕容锦想了想,觉得道觉的提议非常正确,于是便将那两封通敌的密信,一封悄悄送给了唐立恒,一封送给了姜昕,本来是各自为政的三方势力,便立即被拴在了统一条绳子上。 吴王姜晖得知消息之后气炸了肺,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隐忍不发,伺机寻找漏洞,想要各个击破。 姜晖虽然恨极了慕容锦,但为了大计,还是想方设法的想要拉拢住淮安王一脉。他看的明白,淮安王老迈,早晚有一天要将手里的权利交出去,而他的三个儿子却都不争气,这淮安王的爵位恐怕最后还是会落到他的孙子,慕容锦的头上。 而慕容锦,恐怕是不会受他的拉拢的。 如果不能拉拢,那就只能控制。所以吴王姜晖便找到了吃里扒外的淮安王二儿子,很轻易的就说动了他们,趁慕容锦不备,给他中下了无心蛊。 其实这毒蛊并不是去年慕容锦离开京都时被中下的,而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种下,只是淮安王一直身体很好,所以还没到威胁慕容锦的时候,所以吴王一直没有发动蛊毒而已。去年刚一入秋,淮安王因风寒入侵,却是大病了一场,这才有了慕容锦毒发之事。 慕容锦也才知道,原来家中二房的人竟然如此狠毒,已经投靠了吴王,而且为了荣华富贵一点骨肉亲情也不顾念。 幸好道觉和尚早有防备,在南疆游历的时候就派了个通晓苗医的桑先生到他身边,及时压制住了他的毒蛊,给了他一年缓冲的时间。 而这一年,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废太子姜昕已经复起,重新被立为了太子。 北疆蛮族经历了去年冬天一场大雪,冻死牲畜无数,元气大伤。 南疆苗人虽然仍是不时骚扰边境,但经过了今春的这一场大旱,还有夏天的这场蝗灾,恐怕也是缺衣少食,自顾不暇了。 一切都在朝着对吴王姜晖不利的方向发展,所以吴王姜晖再也等不急了。 他不能杀了慕容锦,所以才屡次三番的派来杀手试探,想要提醒慕容锦他的命还攥在吴王的手中。 可是慕容锦根本不为所动,他早已不是四年前那个单纯无忧的少年了,这四年来他也积攒了自己的力量,虽然不足以对抗吴王,但是想要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最近这一年来,吴王多次刺杀慕容锦都是无功而返。 不过吴王对慕容锦最大的威胁还是在他身中的无心蛊上,京都中那几个纯阴之体的女子就都掌握在吴王的手中。 慕容锦本来打算实在不行就拼个鱼死 网破,可哪知似乎是冥冥中天注定的,竟然让他遇见了叶柔儿。 此时慕容锦还只知道叶柔儿是他救命的福星,却还不知道,叶柔儿身世的秘密不仅关系到了西王府唐大将军,还关系到了太子姜昕,竟是将他们这个原本不太牢固的关系链,给牢牢的固定住了。 听完了慕容锦的叙述,李妱华惊骇万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过了好半天,才有些艰难的低声说道:“这么说来,若是没有柔儿,你原本竟想要拼死也不与吴王低头吗?所以你才瞒着娘,不肯告诉我你中了毒?” 慕容锦安慰她道:“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找到别的人可以救我。而且吴王那边也不是铁桶一块,我本来打算实在不行,就找人掳了那几个女子来。” “你哪有打算!你这就是在骗我,你若是早有打算,又怎么会陷入昏沉人事不知?若是没有柔儿,你恐怕早已……”李妱华后怕不已,难过的又掉了眼泪。 过了半天李妱华才平复了情绪,忽然想起当日下定之时,段阳拿出的那块金牌来。原本她只觉得这事关叶柔儿的出身,能证明她并不是乡野村姑,可这时候听了慕容锦的叙述,知道了慕容家与西王府那边的同盟阵线,她忽然意识到,那块金牌的意义恐怕比她认为的要大的多。 因为玉容和段阳都说叶柔儿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那金牌被玉容仔细的收了起来,并没有告诉慕容锦。李妱华觉得,现在却必须要告诉慕容锦了。 “锦儿,有一事娘并未同你说。你可知叶柔儿并不是玉容亲生的?那一日说到下定,段先生就拿出了一块金牌来,那金牌竟然是西王府唐大将军的,原来叶柔儿竟然是唐将军的血脉,这事你知道吗?” 慕容锦微笑着点点头,“我确实有过这样的猜测,早有传闻,说这些年唐将军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个孩子,我初见叶柔儿,便觉得她与苏玉婵长得极为相像,后来知道她娘玉容乃是府里的旧人,我便暗中打探了一下,得知十五年前玉容还没有与叶大力成亲,那叶柔儿自然不可能是玉容和叶大力亲生,所以我也有所猜测。后来又见叶柔儿身边有段阳,就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只是我见他们似乎都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的想法,也就没有过多的干预,毕竟这事他们的家务事。” 玉容却有些焦急道:“那你为何不早点告诉娘啊?要是知道她是唐将军的血脉,娘对她自然会有所不同!” 慕容锦却笑了笑,又道:“娘,柔儿是不是唐将军的血脉又有何关系呢?儿子却是觉得柔儿已经很好了,而且我真希望她身世的秘密永远保持下去。娘,你莫要忘了,唐将军乃是入赘之人,柔儿即便是认了他,身份恐怕也很尴尬。我实不想让她陷入家族争斗之中,身不由己。我希望她永远单纯快乐就好。” 第203章 以逸待劳 李妱华闻言愣了愣,随即释怀笑道:“你说的对,柔儿这样确实已经很难得了,她与西王府和唐大将军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倒是娘心思狭隘了。” 母子两个相视一笑,想起单纯善良的叶柔儿,笼罩心头的压力和阴云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如今老二被吴王派到了这边,他们定然是来者不善,你打算要怎么办?”李妱华又问道。 慕容锦胸有成竹道:“母亲不要担心,此时主动权在我手里,我不急,反而是他们要着急。太子复起,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圣心难测,诸位王公大臣们一时间应该也不好判断,不知该支持哪位皇子,恐怕吴王此时正忙着与太子斗法,无暇顾及我们这边。” 李妱华却是皱了眉头,“你只一味敷衍我罢了,你说的这都是大道理,可具体的,你究竟有何打算?老二和那个姓方的谋士就这么一直关着?后院里那位张姑娘,又是什么来历?你不与我说清楚,却只是让我放心,我如何能放心得了啊!” 李妱华一边说着,一边不悦的瞪了慕容锦两眼,慕容锦便温和的笑了起来,赔礼道:“是儿子错了。如今老二受了伤,就先将他拘着关在院子里,也断了他与吴王那边的联系。他到底是姓慕容,血浓于水,但凡有机会,我总不能看着他被吴王牵连,落得个凄惨的下场。而那位方知卓,儿子却是另有安排。吴王生性多疑,儿子打算利用此人,行离间之计……” 慕容锦粗略的与李妱华讲了下他的计划,听得李妱华连连点头,脸上浮现赞许的笑容,对他的一番安排感到非常的满意。 等到府上的事都安排妥当了,慕容锦就派人到县衙去报官,说府上 又遭了刺客的袭击,只不过这一次受伤的是刚到峦城的慕容二公子,而行刺的刺客共有三人,其中两人已经被当场击毙,只一人逃走,却留下了使用的箭矢。 曹御亲自带着捕头到慕容府上做了一番查探,认出那刺客留下的箭矢与当日在街上灭口刺客用的箭矢,乃是同一种,便坐实了这两批刺客乃是同一伙人。 在峦城地界上接连出现这样凶残的刺杀行动,这次还伤了慕容家二公子,曹御又急又怕,连连告罪。 慕容锦却温和的安慰他,不但没有怪罪他管制不严,还话里话外的暗示他,这些刺客身手如此高强,又用的是特制的箭矢,恐怕是大有来历,并非是普通求财的贼人,恐怕背后还牵连着不得了的势力。 而这样不得了的势力,自然不是曹御一个小小的县令可以对抗的,所以这两起刺杀事件,也不应该留在县衙侦破,而是应该写好了折子,递到京都去。 曹御深以为然,对慕容锦感恩戴德,连夜写了奏折,将这两起刺杀事件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连同证物一起送到了京都,请求朝廷下派能人到峦城来侦破此案。 而慕容铭一行人虽然是低调抵达峦城,进府没有一刻钟就被各种看管了起来,但峦城的大街小巷却是流传着关于他们一行人的各种八卦。 这些八卦最早是关于二公子的妾室欺负了峦城李家两位小姐,然后又牵扯出了慕容二公子的身世,更甚者,最后还隐约的提到这位美妾来历不明,原本是某位权贵养来专事迷惑人心的“瘦马”。而这权贵之人之所以会将瘦马送给慕容二公子,就是想要慕容家手中的兵权。 消息反馈回慕容府,慕容锦听了都有 些愣住,进而有些哭笑不得,他虽然憎恨慕容铭净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所以想要以牙还牙,让人散了一些对慕容铭不利的消息出去,可是他也没想到百姓们的八卦的热情居然如此之高,YY的本事更是匪夷所思,大家自动脑补出的东西,竟然与事实高度相似。 连慕容锦都不得不怀疑,难道除了他,还有别的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成? 慕容锦想的没错,确实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是别人,正是在叶柔儿嘱意下,段阳和乔琰的有心为之。 这一日,慕容锦刚泡了药浴,叶柔儿正拿了一块棉巾替他擦头发,外院大管家梁秉匆匆而来,禀告道外面有一位叫袁源的举子递了名帖,来求见慕容铭二公子。 慕容锦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倒是叶柔儿一下就想起来,这位袁公子不就是当日端午诗会上,死活要逼慕容锦作诗的那位嘛。 因为当日这位袁公子的所作所为,叶柔儿对整个袁家的印象都不太好,后来袁家果然又托人来问乔琰的婚事,叶柔儿便让玉容果断的回绝掉了。 经叶柔儿的提醒,慕容锦也想起了这位恃才傲物的袁公子,淡然一笑对梁秉说道:“既然是位举人老爷,又与老二有旧,那你就把人带去瞧瞧老二吧。不过老二刚吃了药,怕是没什么精神,你让人看小心的伺候着便是。” 梁秉得了命令,躬身退下,走的时候背影还有点一瘸一拐。 慕容锦不免摇头苦笑,怎么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死心眼,那天慕容铭耍了通威风,让梁秉去领二十板子,这个老实的梁秉后来还真去领了罚,怎么如此的死心眼。 叶柔儿也感叹了一句,“梁管事可真是个老实 人啊!” 慕容锦抬眼笑着看了她一眼,打趣道:“他是个老实人,可有人就不那么老实了,你倒是说说,为何喝了你的药,老二这几天精神如此不济,整日的昏睡着?” 叶柔儿扬眉,呵呵笑道:“那是我的药好,二公子要多休息才能快点好起来。” 慕容锦只是瞧着她笑,却没有指责她私下里搞的小动作,拉住她的手捏了捏,似是劝慰开解般说道:“他那样的人不值得你花心思对付,莫要为他坏了心情。” 叶柔儿含笑点头,亲密的搂了他的脖子,蹭了蹭,喃喃说道:“我听你的,可是不整治他一下,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我手上实在没有毒药,否则非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慕容锦拍了拍她的脸颊,温和道:“不要为他生气,他如今这样子,你又怎知他不是生不如死?留他一条命在吧。” 叶柔儿不说话,只紧紧的抱着慕容锦,过了好半天才闷声道:“可是我一想起他下毒害你,我就恨得不行!要是将来你真的忘了我,那我一定会杀了他!我说到做到,慕容锦,你要是想保住他的一条命,那你就不要忘了我!” 慕容锦有些无语,也有些无奈,“怎么说的好像他比你重要似的?柔儿,在我心里没人比你重要,我不会忘了你的。不信,你考考我,看我可还记得?” 叶柔儿埋首在他肩上,悄无声息的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慕容锦暂时还没有忘了她,那是因为他每天都拿着那本小册子,像背书一样的认真翻看。 虽然他还能说出两人之间的过往,可是叶柔儿不知道他心中到底真的还能记住多少,那些甜蜜的感觉,又怎么是苍白的文字可以记录的。 她很害怕,觉得他们之间共同的回忆正在慢慢消失掉。 而每每想到这些难过的事,她就更加憎恨跨院里躺在床上装死的慕容铭!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叶柔儿心里自然是恨极了慕容铭,巴不得一碗毒药让他七窍流血,然后再五马分尸,将其挫骨扬灰。 可是慕容锦要顾念着骨肉亲情,要留着慕容铭一条命。 而且叶柔儿也只是那样想一想罢了,真让她下毒手杀人,她其实是下不去手的。 可是要不了慕容铭的性命,却也不能让他好过。所以她用珍贵的药王鼎替慕容铭求了一副“安神”的秘方,每日亲自熬了药给慕容铭灌下去,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昏迷不醒,整个一个活死人的状态。 慕容锦知道她的小动作,却没有阻止。 也正是见慕容铭如此,慕容锦才放心让袁源进去看他,面对一个植物人,袁源即便想与他通消息,私下里做些什么手脚,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而且让人知道慕容铭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好,想来峦城这边久久没有动静,吴王殿下应该是更加着急了。 慕容锦做好了准备,这时以逸待劳,就等着那边再出招呢。 果然,袁源见了慕容铭没两天,一直呆在禹州城处理蝗灾善后工作的钦差大臣李运,再一次出现在了峦城慕容府的大门外。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吴毅。 慕容锦听到禀报,却是微微皱眉,手指在金丝楠木桌面上轻轻的敲了敲,沉吟了半响。 他想到吴王会再派人过来,但是没有想到会是李运。他不免要猜测,难道除了慕容家的二房,吴王竟然还买通了李家人不成? 慕容锦苦笑,这种腹背受敌,四处杀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第204章 兵来将挡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慕容锦虽是个性子柔和的,但事到如今,被所谓的血脉亲人算计至此,泥菩萨也是有三分脾性的,所以再没有老老实实被李家拿捏的道理。 即便是李妱华,原本因为李家是她的娘家,当家的又是她嫡亲的哥哥,原本她总想着她们孤儿寡母的没个照应,所以才寄希望于娘家,与娘家十分亲近,可却不曾想,别人却将他们母子当傻子一样的玩弄于鼓掌之间,甚至为了自己的前程,如此恶毒的想要谋害她儿子的性命,真真是禽受不如。 所谓骨肉亲情,也不过是人际关系的一种罢了,无非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若一方自私自利,损人利己只顾谋划自身的利益,那再亲近的关系怕是也要一刀两断了。 而且再怎么嫡亲的大哥,也不可能亲过亲生儿子去。 所以当得知李运登门的时候,李妱华真气的差点喷出心头的一口血去,自此一颗心对娘家是冷的透透的了,还不等慕容锦去问她的意思,她已经率先开口表态道:“你自管按你的计划办,管他是姓李还是姓什么,你都不要有所顾忌。说到底将来归于黄土之下,娘要入的也是慕容家祖坟,跟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两句,已经气的哭了起来,怒骂道:“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李家清流之家,即便我一后宅妇人,也知道李家之根本在于忠君,他李长河竟为了一己私利,置家族利益于不顾,这些年他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妱华这话说的没错,朝堂之上群臣自有阵营划分,如李家这样的诗书世家,一向以清流自居,家中子弟全凭本事,走的是科举仕途,标榜的就是忠君仁义,既 不送女儿入宫邀chong,也不会在夺嫡之争中随便站队。因为李家祖宗很明白,无论朝代如何更替,谁坐了九五之尊位,总是需要能臣治理朝政的,所以李家只要本分的做好自己的官位,忠心皇帝,那么便能长久的立于不败之地。 李家一向是如此做的,所以百年来也是圣chong不衰。 可是直到十四年前,李妱华的爹在奉旨监察科举舞弊案之时,突然暴毙而亡,李家两个儿子,李长河和李长恩才刚入官场不久,不过是五六品小官,于是李家在朝堂之上突然出现了权利的断层。 而那场科举舞弊案,最终以太子姜昕被废而结束,朝堂之上便只剩下姜晖一位皇子。 李长河到底是年纪轻,又急于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便背弃了组训,一心一意的站到了吴王的阵营中,妄图他日有从龙之功。 而吴王姜晖果然对李家恩chong有加,李长河如今三十八岁的年纪,已经官居吏部尚书,距离入阁拜相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而在李长河看来,这一步很快就会到来的,因为当今圣上已经年逾六十,恐怕没有多少好日子了。 圣上因为春旱之事急病了一回,朝臣上表,再三请立储君。却不知废太子姜昕使了什么法子,竟又突然出现在了世人面前,还一出现就得了圣chong,复又被立为太子,简直让吴王一党措手不及。 说起来,虽然过去十四年朝堂上只有一位吴王,但皇上却并不喜欢这个儿子,所以耽误了这么些年,即便朝臣再三催促早立储君,皇上却一直没有任何表示。 其实皇上没有表示就是最好的表示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里面的门道。 而吴王也正是 觉得承袭一事怕是不顺遂,才起了谋逆造反之心。却不想,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被慕容锦给搅黄了。 当日事情败露,吴王不是没有想过一举起事的。可他手中实在没有兵权,而且正赶上黄河泛滥,灾民遍地,各州府为了防止灾民作乱均是严防死守,布置了两倍于平日的兵力,吴王就算是有心想要举兵造反,可天时地利人和却是一点也不占,成事是半分把握也无。 好在他严密的看住了慕容锦的行踪,没有让他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回京都去,这就给了吴王一点周旋的时间,虽然后来通敌的证据被送到了姜昕和唐立恒的手中,但这两人也是人精,无凭无据只有一封信,是没办法把吴王钉死的,所以俱都隐忍不发。 可是自那之后的四年,吴王姜晖也实在过的胆战心惊,越发一门心思的想要将兵权揽在手中。 但这兵权可不是那么好揽的,当今圣上兵马起家,登基之后却行雷霆手段,将当日随他一起举义的武将杀的杀,贬得贬,天下兵权尽数收在自己手中。只留下了妹婿淮安王和亲弟弟西王两家,一家镇守西北,一家镇守南疆。 而这两家如今也都被皇上圈养的人才凋零,小辈中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武将了。 吴王姜晖将算盘打了又打,最后还是决定对淮安王家下手。 唐立恒的妹妹唐立婉曾为废太子侧妃,怎么看都是太子党,想要让唐立恒支持姜晖,无异于痴心妄想。 而淮安王慕容家,虽然近年逐渐势微,但却是个中立派,而且家中唯一出彩的孙辈慕容锦,娘舅却是不折不扣的吴王党,所以对慕容家下手是再合适不过的。 吴王盘算好了,便向慕容家伸出了 橄榄枝,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可老王爷是个明白的,慕容锦也是个明白的,绝不可能投靠到吴王麾下。 但除了老王爷与慕容锦,淮安王这一脉别的子弟却是巴不得能得到吴王的看重,所以这里应外合暗中毒害慕容锦的事进行的无比顺利。要不是老王爷四年前中过一会毒格外谨慎,恐怕这时候早被害的丢了性命了。 有了李妱华这样明确的态度,慕容锦对付起李家来便再无后顾之忧。 李运到底是朝廷命官,他不可能像对付慕容铭那样直接喊打喊杀。但既然是朝廷命官,那自然有别的更正经的法子可以拿捏他。 就如这一次李运奉旨到禹州来督办赈灾灭蝗一事,各地大小官员忙不迭的孝敬了他许多银钱宝物,姬妾美女,李运还算是个清廉的,只选择性的收了那么点意思,但这些举动也都被慕容锦的人给查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收受贿赂还是次要的,更主要的,则是在赈灾款项的利用。 李运原本就在户部就职,是个惯会做账,又懂得省钱、生钱之人,李家将他派到这受灾最轻的禹州地界,原本就是打算让他从中周旋,大捞特捞一笔。李运也真个不负众望,将朝廷下发的赈灾款项截留了七、八分,狠狠的赚了一大笔,孝敬到了吴王跟前。 他这番动作自然也逃不出慕容锦的眼皮子,虽然慕容锦这阵子都病着,但他洒到外面去的人可都还好好的。 李运前脚从禹州城出发,这边关于李运贪赃受贿的证据,已然送到了慕容锦的书房。 慕容锦客气的将李运请进了府内。 李运尚不知情,犹自摆出了一副钦差大老爷的威仪,端着舅舅的架子,皱着眉头很不客气的看了慕 容锦一眼,沉着脸道:“听说你二弟过来了?怎么不见他的面?” 慕容锦微笑道:“二弟被刺客所伤,正在静养,怕是不太方便见客。” 李运故作不悦道:“这是什么话。我是你舅舅,也是他舅舅,长辈来了他理应出来相见,否则也太不把你母舅家放在眼里了!” 这话要是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李运是在为慕容锦和李妱华撑腰。 只有慕容锦在心中冷笑,“二弟实在受伤严重,不能起身。既是自家亲戚,也不用讲那些虚礼,还是让他好好的养着吧。” 说到底就是不让李运见到慕容铭。 李运好生气恼,上下打量慕容锦。 他也是接到了吴王的密令,说起慕容锦卧chuang不起了,让他来看看情形。可是这一见,慕容锦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跟两个月前并无什么不同,虽然人是瘦了些,但精气神十足,实在不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 见不到慕容铭,李运又说道:“听说跟慕容铭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叫方知卓的?早前吴毅便跟我说过,这位方知卓乃是他的一位至交好友。我也听闻过这位方知卓的才名,早想一见,不知他现在何处?就叫过来一聚吧。” 慕容锦笑道:“方先生确实大才,现正歇在府中。不过方先生乃是吴王殿下跟前第一谋士,身份高贵的很。如随意把人叫过来,倒显得有些礼数不周。不如表舅移步亲自去到方先生的院子,也好显得表舅礼贤下士,爱才惜才。” 李运想了想就同意了。 方知卓虽然不在朝为官,但到底是吴王跟前的红人,他日吴王一旦登基,方知卓必然贵不可言,与其那时再去拍他的马屁,倒真不如现在对他恭敬些。 第205章 非礼勿动 慕容锦毫不迟疑,立刻命人带了李运去找方知卓。 等李运走远了,叶柔儿的身影才从内室里闪了出来,她探头偷偷的看了看李运昂首挺胸的背影,有些担心的问慕容锦:“就这么让他去见方知卓?他可是钦差大臣,咱们也不能像对二公子那般把他拘起来,要是等下他见到了方知卓,替他传递了消息可怎么办?” 慕容锦只笑呵呵的看着她,目光有些专注,直看得叶柔儿有些发毛,忍不住拢了拢鬓角,不自在的问:“怎么了?怎么忽然这样看着我?” 慕容锦很惬意的笑了起来,眼角似带着一缕春风般,温柔醉人。 他心里琢磨着叶柔儿用到的那两个字——咱们。 他喜欢听她说咱们,很坚定,很自然的语气。 一瞬间只觉得方才因为李运而坏掉的心情便好了许多,觉得心头一片暖融融的,浑身每个毛孔都说不出的舒坦。 在受够了血脉亲人的背叛之后,没想到还有人愿意毫无原则站在他同一阵营,跟他不分彼此毫无芥蒂的说咱们,实在无法不令他感动。 其实老天对他还是很厚爱的,他想或者自己上辈子真的是积了德的。 而这辈子就更应该好好珍惜,才不辜负上苍的这一番厚爱。 当即伸出手来,拉过叶柔儿的小手,无限温存的捏了捏,含着笑意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还替她压了压鬓角的一朵珠花。 “不要光是笑啊, 神秘兮兮的,快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啊?”叶柔儿不知道他所想,又觉得他的目光实在烫的有些灼人,一时有些急了,脸蛋上飞起两朵绯云。 慕容锦胸有成竹的样子,淡笑道:“咱么不怕。李大人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好了,想通消息便通消息吧。方知卓此人与吴王一样多疑,我正想利用这点,李大人就亲自送上门来,正合我意。其实有些事如果是我告诉方知卓,恐怕他还不信,倒不如借了李大人的嘴,到了方知卓那里,即便是打了个折扣,他要是能信个七八分,那么我筹划的事情就会好办的多了。说起来,我到要谢谢李大人,实乃及时雨啊。” 他虽然口称李大人,但语气里可没有半分尊敬之意,只是冷淡疏离,心中对这所谓的表舅是厌烦透了。 听他说了一番话,云里雾里的,叶柔儿只觉得晕晕乎乎,不甚明白。但她无条件相信慕容锦,见他胸有成竹,也就放下心来。 方知卓精明,但他有再多的心眼,不了解外面的形势也无法使出计谋来。而李运虽然消息灵通,但此人却实在很愚钝。慕容锦正是要利用李运的愚钝,让他把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传递到方知卓的耳中,从而引导方知卓做出错误的判断,使事情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果不其然,李运见了方知卓,倒豆子似的将外面的消息通报给他,这些消息有些是真 的,而还有些就是慕容锦命人放了出去,误导李运的。 方知卓正急于无法与外界通消息,就盼来了李运。他心中存着疑惑,不明白慕容锦为何会如此轻易的让李运来见他,所以自然对李运带进来的消息半信半疑。 这一迟疑,便将一些事给耽搁了下来,为慕容锦的安排留足了时间。 方知卓不敢全信李运,也不能不信,一边犹豫着,一边又让李运帮忙继续收集消息。 如此往来了两三日,李运终于从吴王心腹哪里得来了一封密信,亲手交到了方知卓的手中,方知卓这才信了几分。 方知卓又做了些安排,李运便依言匆匆的去了。 慕容锦早派人密切注意着他们的消息,李运这边一回到驿馆,又是信鸽又是信使的,马不停蹄送出去好几封信,这些举动当然都落在了慕容锦这边眼线的眼中,转个身就都告知了慕容锦。 这些信当然没那么容易送出去,半路上就都被慕容锦的人给截了,悄悄的送到了他书房的案几之上。 慕容锦一封封的拆开来看,叶柔儿在旁边支着头看他看信,见他一会蹙眉,一会又是浅笑,心思也跟着起起伏伏,过了好半天,直等他将信全看过一遍,才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怎么样?” 其实她很想问这些信都是给谁的,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想到古代那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什么后宫不得 干政说,叶柔儿就生生的忍住了。 她虽然不是后宫的什么人,慕容锦也不是皇帝,但是想来古人男尊女卑观念根深蒂固,也许慕容锦也不喜欢她问东问西的吧? 男人嘛,都喜欢装高深莫测。 这是最近玉容给她灌输的观念。 叶柔儿本来对这种观念深不以为然,但有李昭华在那里做着榜样呢,不由得叶柔儿也上了点心。李妱华对儿子那可是全心信任,对慕容锦所做的这些事是一点也不过问的。 即便是段阳,若叶柔儿问的深了,他的态度也会明显的敷衍起来,说一句女孩子家问那么多做什么,好好的倒学的心大了。 搞得叶柔儿非常无语,她不知道心大有什么不好,难道小家子气才好? 可是情势逼人,既然大家的观念都是如此,那叶柔儿也只得做些忍让,暂且退一步,假装贤惠淡定了。 别的她到不怎么在乎,但有一天苏苏说的一句话,叶柔儿确实听进了心里去。 苏苏说,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公子自然都是有办法的。 叶柔儿担心她问的太多,显得不信任慕容锦,恐怕慕容锦也会不高兴的吧。 如今她也学会了患得患失了。 慕容锦抬头看她,跳跃的烛火下,两只眼睛显得格外明亮,笑问道:“你怎么不问里面写了什么,是给谁的?” 叶柔儿无辜的眨眨眼,心想难道你会读心术吗?怎么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 呢? 慕容锦哈哈一笑,抬手在她秀美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说道:“全部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偏还装着一副贤惠样,快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表情有多有趣!” 叶柔儿皱眉摸了摸鼻子,用眼角睃了他一眼。 那娇嗔的小模样,竟然还有了些妩媚的味道。 看的慕容锦不由得一怔,愣愣的看了她两秒。 烛心啪的一声轻响,打破了一室的沉静,慕容锦一晃神醒悟过来,淡淡的扬起了一个笑容,轻声道:“幸好我们已经订了亲,你这模样,可莫要让别人看见,否则我定要学那个什么妇人,将一大缸醋当毒药喝下去。” 叶柔儿后知后觉,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这是说的甜言蜜语,慢腾腾的红了脸,咬着嘴唇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惜又娇媚,毫无气势可言。 倒是逗得慕容锦哈哈大笑,长臂一揽,就将她拽了过去,抱在怀中满是怜惜的揉搓了一番。 叶柔儿迷迷糊糊的想着,既然他肯主动的亲近她,那是不是说明他的记忆还残存着大部分?他的心意并没有改变呢? 如果他已经忘了她,只是靠着那本笔记才如背书一样的记着,那对她应该只是温和守礼的,如这种——非礼勿动之举,应该是不会做的吧? 这样想着,叶柔儿越发的欢喜,十分开心就变成了十二分,幸福而珍惜的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只盼着他的热情永远不要消失才好。 第206章 封妻荫子 最后昏头涨脑的叶柔儿早将心中的好奇给扔到了一边,哪里还管着李运那些信到底是什么内容,又是写给谁的。 爱写给谁就写给谁,只要一切都在慕容锦的控制之中就好了!苏苏说的很对,他自然都是有办法的。 但后来慕容锦还是为她解释了一下那些信件,态度很是自然,看样子并不讨厌她知道的多一点,懂得多一点,问的多一点。 那信中涉及到许多人物关系,还有朝廷中错综复杂的形势,听得叶柔儿惊骇不已。 跟当初段阳与她讲解朝中文武阵营的对立不同,这一次慕容锦讲述的东西涉及到更多的人,以及更加细致而错综复杂的关系,各大世家之间又互相限制,关系盘根错节,而各家内部更是微妙的划分出不同的阵营。 其中形势复杂深奥,真是不可言尽。 叶柔儿努力专心的听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其实脑中关于朝堂之上的人物关系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 等到慕容锦说累了,叶柔儿赶紧递上了一杯热茶,然后支起脑袋无限崇拜的看着他,觉得他能理清楚这么复杂的关系,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过了一会,叶柔儿又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听你这么一说,就觉得头都大了。万分庆幸我只是一个农家女,不用在这关系网中挣扎。我只是想一想,都替你觉 得累,这么复杂的关系,你到底是怎么梳理出来的?按理说你也没在朝中做官,我还以为你应该不关心官场上的事呢。” 慕容锦抿了口热茶,按了按有些发紧的眉心,很是无奈的苦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可以,其实我也想远离这些复杂的关系,实在伤脑筋的很。可是食君之禄,为君解忧,我们王府既然受了朝廷的俸禄,作为府中一员,我身上自然也担着一份责任。我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与别人不同,虽然不用走科举之路,可是也没有当一辈子富贵闲人的道理,日后总免不了要领一份差事,但凡是有一点进取心的,也不可能真的对朝政不闻不问。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当初,我确实是对王位有些企图心的。” 说道这里,慕容锦的表情便有些失望落寞,心情也是复杂难言,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再说下去,只悻悻然的叹了一声,苦笑不已。 叶柔儿站起身,在他身后轻轻按揉着他的额角,安慰道:“这有什么可笑话的,在我看来,那个王位就应该是你的。如果将来是你继承了王位,那你肯定会对你那几位叔叔好的,将来也会让他们过舒服日子。可若是让你二叔他们家继承了王位,那我看,你们这其余的几房人就都没有好日子过了!若是你在那个位置,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为朝廷和百姓做事,可是若换了别人,恐怕只想着锦衣玉食,不会想着忠君爱国,不过是尸位素餐罢了。所以,于公于私,我都觉得你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 慕容锦拉住她忙碌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笑道:“你是这样看我的?在你心中我竟那么好?柔儿,我很高兴,有你这一番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其实那不过是过去年龄小时的一点意气之争,现在我早已没有了那种想法。好男儿当建功立业,不应该躺在祖宗基业上坐享其成,若我真有本事,便是不承爵,难道将来就不能自己挣下一份功业不成?” 叶柔儿呵呵笑,搂了他的脖子,“就是这个道理!在我心里你当然是最好的。” 慕容锦拉住她的手,很是一本正经的说到:“只是若我不继承王位,恐怕就不能让你当王妃了。不过我立下誓言,将来一定会为你挣一个诰命回来,你一定要相信我。” 叶柔儿一愣,继而感动不已,满心柔情蜜意扑倒他怀中。 诰命? 这与她而言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啊。 想起偶然间看到的李妱华那华丽繁复的一品诰命夫人服饰,真是巧夺天工般的美丽。叶柔儿只看了一眼,就被震撼的呆了好半天,眼珠都舍不得错开一下。 女孩哪个不爱华服美衣,而那些诰命夫人的服饰却不是 有钱就能穿得到的,那不仅是美丽的服饰,更是荣耀和地位的象征。一想到将来有一天她也会有那般美丽的服饰,叶柔儿便觉得心尖一颤一颤的。 她虽然不是一个眼皮子浅的势力之人,但此刻也不能免俗的无限憧憬起来。 发了好一会呆,一直到慕容锦在她脸蛋上掐了一下,她才从畅想中清醒过来。 对上他诚挚微笑的双眸,叶柔儿忍不住有些害羞,他这是在许下封妻荫子的美好誓言啊。 古人含蓄,也许这在他们心中,就是同我爱你这三个字一样重要的表白吧? 作为一个一路苦过来的小女娃,叶柔儿对另一半的要求其实很低,她原本以为就是找个看对眼的,然后两个人互相扶持着,一起奋斗过好小日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温饱平安。 遇见慕容锦这样风神俊秀的男子,是她从前根本没有奢望过的。现在又被他许下了这样诚意十足的诺言,真令她受chong若惊,感动开心的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了。 心中欢喜到极致,她忍不住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 抬起头轻轻在他唇角亲了亲,有些羞涩喃声说到:“我当然信你,全世界我最相信你!” 虽然对全世界这个新鲜的词汇还有些陌生,但慕容锦很聪明的选择没有这时候去发问。 如此和谐的气氛下,当然要做一些合 适宜的举动才好。 至于别的煞风景的事,傻子才会提呢。 很显然无论是叶柔儿还是慕容锦,都不是傻子。 关于那些信件,叶柔儿听说慕容锦找人伪造了假的,又重新发了出去。 叶柔儿还自荐去伪造信件,她想着自己模仿笔迹的功夫一流,这时候正好用来帮慕容锦的忙,可真见了慕容锦手下那个专业伪造信件的,叶柔儿才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决定还是先把自己那两把刷子藏起来,不要班门弄斧了。 这伪造信件,实在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光会模仿笔迹可是不成的。 叶柔儿对那位异士的手法叹为观止,同时对慕容锦的才干又有了新的认识,能将这样的奇人异士收在麾下,可见他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些天一个更加全面的慕容锦形象渐渐被叶柔儿勾勒了出来,原本他在她心中只是一个心地纯善的贵公子,现在才知道,他也是胸中有沟壑,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多星。 没人会嫌弃自己的心上人太能干,这样的慕容锦显然是更有魅力的,叶柔儿以为她已经足够喜欢他,可是现在却发现还远远不够,她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加心动。 越心动,也越担忧,诚惶诚恐,一秒也不敢想未来的日子。 叶柔儿如鸵鸟般的选择了逃避,不愿想就不去想,反正眼前的日子还是很开心的。 第207章 断货 最后叶柔儿也没搞懂朝中那复杂的形势,又加上对慕容锦充满了信心,她也就不再理会李运和方知卓的阴谋诡计了。 只是暗地里还是又求到了段阳的跟前,豁出脸皮去在段阳面前耍了一通无赖,最后总算求得段阳萧杀冰冷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答应一定帮她留意着朝堂之上的动静,一旦有涉及到吴王或者淮安王家的,一定会暗中告知慕容锦。 叶柔儿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开来,晚上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好吃的来讨好段阳。 眼瞧着慕容锦的毒蛊正慢慢的被解开,而他所谋的正事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虽然那味名为仙人指的药材叶柔儿还没有找到,但这几日,她到底觉得心静了下来,也有了心思去理会旁的事情。 这才发现她原来存在异空间里的辣椒不知不觉中已经所剩无几了。 前阵子峦城这边妙香居里的辣味小菜就已经卖断了货,只因她心乱如麻,所以乔琰就没有用生意上的事来烦她,只是跟大山和春妮商量着,先停了店里的供货,就当是吊一吊食客的胃口也好。 果然这三五日来,每天都有很多人特意去店里询问,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辣味小菜的供应?平日里不觉得,这一断货,才觉出已经习惯了这小菜的味道,实在是有些放不下了。 乔琰将这消息告诉了叶柔儿,叶柔儿一边高兴菜品卖的好,一边也有点发愁这辣椒供应不上的问题。 去年她只在山中发现了 一处辣椒,当时她将整片的辣椒都摘了下来,放在以空间中存储了起来慢慢用。本来以为在那附近应该还会再有别的植株,可是她后来又找了好久,却始终再无发现。 前些日子眼见着辣椒存量越来越少,乔琰也雇人去山中仔细的搜寻了一阵,可同样是无功而返。 这一次,如果不是送往京城的专用调料马上就要断货,乔琰才不得不来询问叶柔儿,恐怕叶柔儿一时半会还是注意不到这个问题的。 说起来,辣椒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原产中原大地江南水乡,那稀有的一片辣椒,也不知道是如何因缘际会被鸟儿飞越千山万水带到了这里,又得了多少天地灵气,与水土互相适应才长成的,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得。 本来叶柔儿也是有心要自己种植的,可是自开春以来,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有些忙不过来,又寄希望于山中还能再发现别的植株,所以便把自己种植的事给耽误了下来。 那树椒山中那丛辣椒估计已经长了许多年,叶柔儿本来还指望今秋再去采摘,可是前阵子闹的那场蝗灾,蝗虫却是连山中的这片辣椒也没有放过。乔琰按照叶柔儿描述的地点去找过,只见光秃秃的植株上,稀落落挂着几只被虫子咬的残缺不全的青辣椒,哪里还能指望的上。 叶柔儿为辣椒的来源而发愁不已,他们妙香居才刚刚接上专用这条线,正是借着皇商的名头飞速发展的时候,这时候如 果在专用之物上出了差错,那实在是不得了的大事。 没准就会丢了刚到手的皇商名头。 叶柔儿刚松缓下来的心,一时又紧了起来。 慕容锦知道了就安慰她,“不要急,大不了就不做宫里的生意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又不是等这份银子吃饭。妙香居如今发展的很好,各地也开了百余家的分店,便是没有皇商的名号,也不怕经营不下去。你且安心,没必要为此担忧。” 叶柔儿却没法放心,这不过是慕容锦在安慰她而已,如今他筹谋的事情正在进行,没有银子可是万万不行的。叶柔儿现在确实不缺银子吃饭,她也知道慕容锦自有别的渠道赚银子。但妙香居本小利大来钱快,而且目标比较小,他的对头们就算是想要压制慕容锦,在生意上打压妙香居,但因为他们有皇商的名头,对手到不太好明目张胆的下手。可是一旦他们失去了专用这一噱头,那恐怕市面上立即就会出现别家的十三香调料。 说到底,这十三香还是五香粉的调料,虽然配料比较复杂,但到底也不是多么的高科技,想要仿造还是很容易的。叶柔儿的资历浅,如果有别的大商家加入了竞争,到时恐怕会以本伤人,将叶柔儿这个创始人给挤出市场。 所以皇商这一名号不能丢,这一门买卖也必须好好的经营。 叶柔儿一心一意的筹划,这不仅仅是在帮慕容锦的忙。 她也想有自己的一番事业,这是她的 理想抱负。她不是古代人,做不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依附男人活命的小女人。她也不像古人,看不起商人,觉得做买卖是很低三下四的活计,她可是实实在在的喜欢做生意赚钱,每天都很俗气的期盼着能数钱数到手软。 所以她必须要好好的经营妙香居,也必须要弄到辣椒。 她用辣椒籽在异空间里试着种了下,因为不知道哪个空间的温度气候比较适应辣椒的生长,所以她在春夏秋的三个空间里都播种了,只是这种子发芽,再等植株长大、开花、结果的过程,实在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 叶柔儿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等待。辣椒并不难种,应该很快就会发芽的,这一点她倒是信心满满。 仔细的培好土,又给那几个浅坑浇了一次水,叶柔儿看着还没有绿芽冒出的土坑发呆,不免就想到了茫茫大海之外的另外一片大陆。华夏大陆上寻不到的辣椒,在墨西哥那里可是随处可见的稀松平常之物。 但叶柔儿不确定,这里的航海科技,是否已经到了可以横跨大洋的程度。据她所知,上一世的历史上,是哥伦布将辣椒从美洲大陆带回了欧洲,后来才逐渐传遍了欧亚各国。而中华大地直到十五世纪的大明朝才引进了这种奇异的调料,据说还是从海上带回来的,所以某些地方又将辣椒称为海椒,番椒。 而她不太清楚,按照这一世的历史发展,这里现在到底应该算是什么朝代 ,科技是否已经能够造出适合航海的大船,大航海时代是否已经到来?皇帝对大海的另一边是否也充满了憧憬和征服欲? 正巧,这一日慕容锦收到了道觉大师送回来的信,他乘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一段时日,刚登上了陆地,就送了信件回来。 道觉大师行踪不定,慕容锦联系不到他,只能等他到一处安定下来之后送消息回来。道觉在书信中也有一两句提到叶柔儿这个挂名的弟子,所以叶柔儿借着关心师傅的名头,便问起了航海的事。 道觉离开了峦城,一路往东乘船出海,叶柔儿从他信中的只言片语判断,他恐怕是跑到日本去了。 因某种众所周知的原因,叶柔儿对日本这个国家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所以她对道觉大师这出海第一站选择日本,颇有些不以为意。 怎么不往西走,去东南亚换点香料宝石象牙之类的也好啊,小小的日本,有什么。 叶柔儿这是以一个商人的眼光在看待道觉大师的出海之行,所以颇替他觉得有些不值。 慕容锦看了她一眼,笑问道:“你是在担心师叔吗?听闻倭国人乃是当年始皇帝东行寻找仙药侍者的后人,或许他们在炼制丹药上有些独特之法也未可知,也许师叔是去学习医术的吧。” 叶柔儿挑挑眉,细不可查的瞥了瞥嘴。 慕容锦没有放过她这些细小的表情,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你似乎有些不认同?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第208章 脑补 叶柔儿赶紧摇头,浅笑道:“没有,我只是担心师傅。听闻海上风浪巨大,大船摇晃不停,不知道师傅他的身体可能承受得了,我只是有些担心他老人家。说到医术,师傅自己就是不世神医,想我中华大地,人杰地灵,难道我们的医术会不如倭国?而且我听说倭人又奸又坏,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会不会被欺负……” 叶柔儿又说了一些历史上倭寇伪装成海盗,烧杀抢掠之事,她带了主观情绪,添油加醋将那些残暴的行为说的越发的严重。 她说的一本正经,小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连慕容锦都被她说的有些担忧起来。正色问她:“倭人果然如此残忍?这些消息我竟然从未有听闻,还一直以为倭国只是东海小国,蛮夷无知,对我朝乃是心悦诚服,所以才甘心朝拜岁贡,却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狼子野心,而我沿海居民竟然被欺负至此!实在匪夷所思!你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若确有此事,那定要回禀圣上,当早作决断才好。” 叶柔儿一怔,眨眨眼睛,不知该如何回复他。无凭无据的事,当然是不能随便说给皇上听的。 过了好半天,叶柔儿才解释道:“早前村子里有人去海边做生意,我只是听了他们带回来的一些传闻,我也不知真假。若是朝堂之上还没有消息,那想来情况并不想传闻的那样严重。但海盗凶残,这是一定的。或许也不是倭人,只是海盗而已,也许朝廷早派了水军过去剿匪也说不定呢。” 慕容锦点点头,心中却是留了意。他出身军门,一直对兵部的布防等事极为上心,在他印象中,水军那边可从未有过剿水匪的行动,不知是水 军瞒而不报,还是海盗却是不太严重。 不过他是个谨慎之人,今天既然听到了不好的传闻,那就必须要去查探个究竟,心中才会安心。 他比叶柔儿更敬重皇权,所以也更加慎重,转头就派出人去沿海搜集倭人犯边的消息了。 其实此时日本海盗还没有那么嚣张,只是偶尔偷偷摸摸的有些小打小闹,但本地渔民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海盗在当地人那里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但庆国国力昌盛,对周边小国的一点点不敬也是容不下的。而庆国军人闲适了十余年,正是急于建功立业之时,慕容锦这边刚一打探出消息,立刻便传回了兵部。 在有心人的主导之下,海匪的任何一点小罪都被放大成了烧杀抢掠的恶行,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对倭国举兵之呼声汹涌四起。 叶柔儿本是无心的一番话,却是引得兵部集合力量重新在海边布防,将倭人海盗给狠狠打击了一番。此后倭人海盗一蹶不振,再不敢侵犯中华边境,这就是后话了。 叶柔儿又顺势问起来本朝水军的实力,她知道要想航海通商,只凭借民间的力量是很难走的远的,必须要借用国家武器,有军队的力量支持才行。但她也不敢问的太明白,因为普通农家女虽然对大海和海的另一边会有所向往,但绝不会对海军建制这种事上心的,她若问的太多,实在太可疑了。 慕容锦却是个问玄音之雅意的聪明人,一听她打听,虽然不知她为何会好奇,但仍是知无不言的与她详细说了一番,还又找出了几本相关书籍给她看。 禹州辖地水路纵横,本地驻守的兵勇也多属水军,所以隔日,慕容锦还特意召来本地驻军 中的几个水兵小将来家中聚会,还特意让叶柔儿换了侍女衣服,跟在身边随身伺候,为的就是让她亲耳听一听水军之事。 叶柔儿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不疑心,但慕容锦不疑心,还顺着她的心意做事,她自然是高兴的很,心中也甜丝丝的,觉得这世上简直再没有比慕容锦更合心意的人了。 她乐得在慕容锦这里讨便宜,既然有机会了解水军实力,她自然是竖起耳朵来仔细的听了一番。才了解到,原来本朝水军还真是发展的很不错呢。 等那几个水军小将走了,叶柔儿就对慕容锦隐晦的提起开海禁,派出通商使节的事。 慕容锦听闻,果然眼睛一亮,叶柔儿只是略提了一个头,他已经举一反三的想到了不少事。 先是派兵去剿水匪海盗,在沿海之地树立庆国国威;然后再派出军队护航的使船,去宣传中华文化;再行通商之事,使蛮夷小国见识大国风物,加强经济交往,强国富民。 若真这样一步步走下去,沿海各国必然对大庆国心悦诚服,那前景可是相当乐观的。 慕容锦当下心思大动,兴致勃勃的与叶柔儿谈了好半天,真真起了要发展海事的心思。 叶柔儿有些瞠目结舌,不得不承认,慕容锦的头脑确实很好,他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 这航海通商之事,应该是第一次提起,可是他也能立即说出许多门道和关键,可见他平时知识涉猎极广,学识相当之渊博。 叶柔儿还想着要如何旁敲侧击不动声色的把郑和下西洋的事说给他参考,可慕容锦不用她提醒,已经将事情谋划了个七七八八,与叶柔儿知道的历史上郑和下西洋的计划竟然惊人的相似。 而 后,慕容锦又等不急的叫了几个谋士过来,连夜开工,干净利落的拟了一个折子。并计划好第二日,就借一个沿海小地布政使的名义,将那个开海禁、发展海运、派使者海外宣威的折子递了上去。 动作之快,让叶柔儿咋舌不已。她从来不知道,慕容锦办起事来竟然还是个急性子,这一通事情做下来,真真与他平时温润平和的样子有些不搭呀。 说起来,原来她还真没什么机会见识他做事的样子,等那几个谋士走了,她还有些愣愣的看着他,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 慕容锦一转头,正对上她探究的视线,微笑道:“怎么了?是否我有何事做的不太妥当?” 慕容锦不是一个独断的人,他也跟别的男人不同,从没有看不起女人的意思,他喜欢遇事多问问别人的意见,尤其是遇见叶柔儿之后,他总觉得她看事的视角很独特,观点也很新奇,虽然有时也不是期待她能说出什么门道,但当做多一个参考,开拓一下想法也是好的。 叶柔儿呵呵笑,想了一下才理清自己心中想法,直言说道:“不是,你的计划很周全,让我钦佩不已。只是没见过你这样着急的样子,一下子有点不适应,觉得这有点不像你。” 慕容锦便理了理袍子,又是那副悠闲到极致的贵公子摸样,一手支头,隔着桌子微笑望着她,轻声问道:“那,在你心中,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柔儿可与我说说?” 叶柔儿便在他对面坐下,也一手支起了下巴,想着慕容锦应该是什么形象,然后脑海中猛然出现了一个站在云头,白袍翩飞,慈悲俯视着尘世的谪仙摸样。 细看,那分明是观世音菩萨。 她却是自己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噗嗤一笑道:“说起来,好像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哦?那到底是什么样子?” 叶柔儿憋着笑,描述着心中所想,慕容锦听了也哈哈的笑了起来,摸了摸鼻子道:“怎么听起来这么像观音大士?难道我头顶还有个光晕不成?” 叶柔儿看着他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坐在轿子里,我真的觉得你是在发光的!” 慕容锦想了想,却笑道:“只是观音大士座下有金童玉女,而我身边,一个是浑身湿透的黑脸侍卫,一个是一脸皱纹的老管家,实在是没得比啊!” 叶柔儿哈哈笑起来,“你这么一说更有趣了,我会忍不住脑补更多的!” 慕容锦笑吟吟的看着她,“闹补?这词倒是新鲜。” 叶柔儿问,“你能理解这词的意思?” 慕容锦点点头,“多半吧。跟你呆在一起的时日多了,有些词本是不懂的,现在习惯了也就懂了。想来是我的样子不够鲜活,才让你不得不在加以想象的意思。不过没关系,往后咱们相处的日子长了,你便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便再也用不着脑补了。” 他说着,探过桌子来拉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叶柔儿点头,又摇头,“不用,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我却是不嫌弃跟你呆在一起的日子长的,越长越好。” 他看着她,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我也这样想,越长越好。” 最近,他总是时不时的许下类似的诺言。 叶柔儿自然是愿意听的,但因为有那个失忆的魔咒在那里,所以这些誓言便似多了几分悲怆之意,总是让她忍不住鼻酸,缓缓红了眼圈。 第209章 做法事 正是因为担忧做不到,所以才要不停的立下宏愿,好像这样说的多了,就能给自己信心一样。 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二天,叶柔儿忽然发现玉容没有进府来,这可有点反常,她不免有些担心起来,正想派人回家去问问,前院来报,说乔琰过来了。 乔琰一身素缟,看的叶柔儿一愣,然后转瞬想起来,今天正是七月十四,传说中的鬼节。 “姐姐。”乔琰循着礼仪,敛衫躬身,很规矩的给叶柔儿行了个礼。这些日子他又长高了许多,一身素色麻衣,倒越发显得高挺俊秀,颇有几分少年初长成的味道。他本就有些少年老成,表情惯常就是不苟言笑的,近半年来又跟着齐叔学习做生意,胸怀眼界都开阔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也更加的淡然内敛,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少年。 叶柔儿不免感叹,人比人气死人啊,跟乔琰比起来,这府中那位已经十四岁,马上就要下场参考的李道明表少爷,可真是天真懵懂的一塌糊涂。 “你怎么来了?可是家中有什么事?”叶柔儿顾不得感慨太多,有些担忧的问起家中之事来。 “姐姐不用担心,大娘和小虎都好,只是今天刚去城外寺庙为我爹娘和叶大叔做了一场法事,大娘有些难过,说今日就不过来看姐姐了。” 叶柔儿一怔,点点头,有些落寞羞愧。 说起来,叶大力过世这么久,当初是迫于无奈只能草草将他安葬,后来他们的生活好了,本应当是为叶大力重办丧事的。 但本 地有讲究,新亡第一年是不能挪坟的,所以叶大力小小的坟头就还在荒山中孤零零的戳着,玉容为这事不知道伤心难过了多久。 叶柔儿身为一个穿越人士,实在不太懂古代的这些祭奠规矩,其实古人有为亡故之人做法事的规矩,生祭死祭都可,清明鬼节也好,有心的人家便到佛寺中捐些香火钱,再请几位得道高僧,为亡者悼念一番,一是寄托生者的哀思,二也是安抚亡灵,盼他们早登西方极乐世界。 可这样的规矩叶柔儿是不懂的,也没有人告诉她。 玉容心中应该是一直在想这件事,可是她却没有对叶柔儿说过。 玉容是个很重礼法之人,若在原来也就罢了,叶柔儿虽然不是叶大力亲生,但到底也受了他一场养育之恩,作为苦主去为叶大力做一场法事,祈祷祭奠一番也无不可。 可是现在不同了,段阳找上了门来,叶柔儿的身份立刻高贵了不少,她乃是王侯贵族家的小姐,而玉容和叶大力,说白了本是贱籍奴仆出身,就算是养育了叶柔儿一场,那也是不敢贪恩图报的,让叶柔儿去祭奠叶大力,在玉容看来,实在有些尊卑不分,于礼法不合。 更何况,叶柔儿现如今还与慕容锦订了亲,是半个慕容家的人了,恐怕慕容家的人是不愿意承认叶柔儿跟叶家的关系的。而叶柔儿的一颗心又全在慕容锦的身上,她自然万事以慕容锦所想为第一准则,到底还愿不愿意以子女的身份去祭奠叶大力,这让玉容实在有些不敢揣测。 玉 容憋着心思观察了叶柔儿好几天,却不见她主动提起祭奠叶大力的事,心中原本还抱着的一点点小希冀,也就完全的散了。 其实这可完全是玉容错怪了叶柔儿,并不是她贪慕虚荣,如今变了身份就不念旧情了,而是她确确实实对这些事半点不懂。 可如今见了乔琰这个样子,又听他说刚去做了法事,聪慧如叶柔儿,立刻便察觉到了这其中的问题。 古人以逝者为尊,祭奠先人是很重要的事,而做法事这样的大事应当是子女出面为好,可玉容为何会提都没跟她提? 叶柔儿只略一思忖,便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心中顿觉羞愧。 最近她的心思是完全的放在了慕容锦的身上,对家中的事实在是关心不够,其实细细回想玉容这几天的表现,叶柔儿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玉容那些欲言又止的希冀,以及挥之不去的淡淡哀伤,她不禁在心中怒骂自己,怎会如此的粗心大意! 想来玉容应该是很失望的吧。 “这法事只做一天吗?我竟糊涂的把这事完全忘记了,这可如何是好!”叶柔儿焦急的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娘她一定埋怨我了吧?我真是太不孝了!” “姐姐别急,法事要做七天呢,明个你再去也成的。今天我瞧着姐姐没有归家,也觉得有些奇怪,便先安抚了大娘,说按规矩第一日只我带了小虎我们两个男儿过去便可。明日姐姐再同大娘一起,带了乔真过去就行。到时姐姐也看看我请的法师有何不 妥,若想办的大一些,也可再添些香油,多请几位高僧,办场一个月的法事也是可以的。不过,咱们如今只是商贾之家,法事不合适办的太大,姐姐再考虑考虑就是了。” 乔琰不知道叶柔儿与叶大力并不是亲生,他虽然无法完全理解玉容为何不将办法事的事告诉叶柔儿,但他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所以便略动了点心思,先将玉容给安抚下了。 叶柔儿简直要为乔琰办事的妥帖感动的落泪了,连声称好。 她这边也不敢怠慢,赶紧去请了府里很懂规矩的妈妈过来,仔细的询问了若按本地规矩,他们这样的人家为叶大力做法事都有哪些讲究,规模多大为好,时间多长合适,事无巨细,一一都问的妥当了。 其实乔琰的安排就已经很好,他是个做事仔细的,这些事都是提前打听过的。叶柔儿问了一番,对乔琰越发的满意,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大街上白捡来的弟弟,实在是个大宝贝。 叶柔儿准备好,又跟李妱华打好了招呼,准备明日回家,带上玉容和乔真一起去庙中。 李妱华知道了,又添了一份礼,让叶柔儿明日一同带回去。 玉容和叶大力虽然都是李家出去的奴仆,按规矩,李妱华是主人,有喜事可以赏银添礼,但白事是不太适合出面的。但如今既然有叶柔儿这层关系在这,两家也算是姻亲,李妱华添上一份礼,也是看在叶柔儿的面子上,显得对她很重视很满意。 这一层意思叶柔儿却是不懂的,好在有送 礼过来的付嬷嬷隐晦的提点了她一下。 叶柔儿坐在灯烛下整理明日的礼单,昏暗的烛光令她有些眼睛发酸,捏了捏鼻梁,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心累。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玉容隔心。 但这事就这样潜移默化的发生了。 如今她的身世还大半隐藏在昏暗中没有明说,她和慕容锦的关系也才刚刚起步,没有正式的确立,她的身上就已经莫名其妙的多了许多规矩枷锁,她的生活不知不觉中也有了各种变化。 她好像正慢慢从那个单纯的农家女身份中脱离出来,将要面临更为复杂的人事关系,处理很多繁复冗杂的利益纠葛。 这实在非她所愿,那样的生活,也实在非她所想。 可是她似乎没有什么办法,因为她活在这个社会中,是个社会人,受社会规则的约束和影响,没办法凭个人喜好而随心所欲的活着。 这让她觉得心累不已。 而这都不过刚刚是个开始而已。 可仅仅这样的一个开始,真正的大风浪还没有来临,就已经让她先见之明的觉得心累了。 继而生出淡淡的无力感,似乎还有一丝丝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慌。 细想起来,她从来不是一个有宏图大志的人,她所求的一切,不过是一家人简简单单,健健康康,温饱无忧,单纯的活着罢了。 她是想赚钱,赚很多钱,可那是为了让他们活的更自在。如果金钱和地位带来的是疲累和束缚,那么金钱和地位,还会那么的馋人吗? 她坐在烛火下,微微发起了呆。 第210章 解开心结 第二日一大早,叶柔儿就让桑先生帮她取血,因为她要出府一整天,所以必须要一次性的取足今日所用之血。 九条水蛭吸血的血量可着实不少,饶是叶柔儿近段时间补身补的很勤,气血充足身体强壮,到了第七条水蛭吸够了血,她也觉出一些不舒服了。脸色有些苍白,额角也沁出细密的浮汗,忍不住有些头晕恶心,不得不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要不,还是先停下来,等你晚上回来再取吧?”桑先生见她实在不舒服,便出言劝道。 叶柔儿闭眼睛躺了一下,将最初的那阵眩晕给缓了缓,朝桑先生安抚的笑了笑道:“没关系的,我壮的跟头牛似的,桑先生尽管取。我想着许久没有回家,今晚就住在家中也说不定呢,所以还是把今日的量取足的好,不要耽误了公子的治疗,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见她坚持,桑先生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命人将煎好的汤药拿过来,等叶柔儿苦着小脸将那碗温热的汤汁给喝下去之后,他才又将最后的两条水蛭放在了叶柔儿的小臂上。 叶柔儿垂着眼睑,安静的看着手臂上那两条黑色的虫子,从前她觉得这东西真是恶心恐怖,多看一眼都要难受好半天,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为这丑陋的虫子做噩梦,心理阴影到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总觉得身上有东西在爬。 可这些日子,天天与这些小东西接触,久而久之,她竟然已经习惯了,这时候愣愣的看着它们在她雪白的小臂上蠕动,竟然不会觉得害怕恶心,反而略觉有些好奇,好奇这 些小东西是如何将她的气血化为良药,而救了慕容锦的命的呢? 有时候她觉得,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可真是潜力无限啊,不管是什么,似乎只要是时间久了,便会觉得习以为常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颤抖了一下。 若是将来慕容锦忘了她,恐怕她也会慢慢习惯那种日子吧?若是慕容锦厌憎她了,恐怕她的情绪也会由激动到漠然,最后也会习以为常吧? 她怔住,然后猛的闭上眼睛,努力的将心中那股悲伤的情绪压制了下来。 她不要去想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她会找到那味仙人骨的,一切都会有办法的,她和慕容锦是不会成为陌路人的。 本以为她回家是小事,而去庙中为叶大力办法事也是小事,可真到叶柔儿出了慕容府门,见到外面那早已预备好的几架马车以及两队侍卫的时候,她才知道她想的有点简单了。 如今峦城这边形势不明,吴王的人马在城中伺机而动,整个慕容府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被人监视着,所以此时叶柔儿出府归家再去庙中办法事,这一趟其实是有些危险的。 虽然叶柔儿为慕容锦治病这件事并未被外人知道,在别人眼中叶柔儿不过是个被慕容锦chong爱的小丫头罢了,吴王的人马到不一定会找她的麻烦。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叶柔儿对慕容锦有多重要是无需赘言的,所以慕容锦真是为她的这次出行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但将自己身边武功高强的侍卫都派了出来,还特意准备了三架一摸一样的马车,用来混淆视听 。 叶柔儿见了眼前的架势,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等到这一队人马到了叶家,这么大的阵仗也是吓了玉容一跳。 “娘,我回来了。”叶柔儿笑吟吟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亲热的拉住玉容的胳膊,撒娇般的摇了摇。 “怎么忽然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玉容狐疑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一队人马,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脸上的关切之色一览无遗。 叶柔儿笑嘻嘻抱着她的胳膊,“没事没事,娘别担心,什么事也没有。我是特意回来接您去松山寺的,咱们去给我爹做法事。” 玉容一愣,错愕之后眼底迅速的浮起了一点水光,却被她微微低头垂眼给掩饰了过去,口不对心的说到:“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让你特意回来一趟干什么,如今公子这病正在关键时候呢,你可耽误不得……” 叶柔儿红了眼圈,“娘,你在说什么啊!为我爹做法场怎么还不是大事了?公子的病要紧,可我也不是一步离不开,跟我爹的事比起来,他那才是真的没什么要紧。身为子女,我为我爹守孝才正是应该,若是为了给公子治病就耽误了为我爹祈福祭祀,那我成了什么人了?爹爹他如此命苦,一生操劳,我这个不孝女没让他享过一天福,连给他风光大葬一场都不行,每次想到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荒山中,我的心里……我的心里就如万剑钻心一样的疼!娘,我好想念我爹……” 叶柔儿扑在玉容的怀中哭着,一半是为了玉容与她生分的委屈,另一半是真的在为叶大 力这个可怜人而伤心难过。 玉容的眼圈红了又红,轻轻搂着怀中的叶柔儿。 十五年恩爱夫妻,日子虽然一直过的清苦,可是叶大力对她真是好,夫妻二人多年没有红过一次脸。眼瞧着有儿有女,日子马上就要熬出头了,可谁曾想,那人却忽然撒手人寰,就这么死了。玉容心中的哀戚悲伤,真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当日若不是看在小虎年幼的份上,玉容真想一头撞在石头上,就那么随叶大力去了。 玉容轻轻抚摸这叶柔儿的头顶,叹息了一声:“柔儿,你有孝心,你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叶柔儿抬头,替她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珠,轻声安慰道:“娘,你今日说话为何如此见外?” 玉容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却是有些闪躲,“哪有,娘怎会跟你见外,你这孩子又说胡话……” 叶柔儿见她这样掩饰,心中却是万分难过,决定要开诚布公的与玉容谈一下。虽然现下时机并不是很好,但她怕在耽搁下去,玉容心中的疙瘩会越结越大,终有一天会到了解不开的地步。 叶柔儿擦了擦眼泪,拉住玉容的手,正色说道:“娘,我有话要对你说。你莫要再多心,你是我娘,爹是我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莫说我如今还叫叶柔儿,就算他日我改名换姓,你们仍然是我爹娘,是谁也亲不过的。” 玉容一愣,有些错愕的看着她,叶柔儿便继续说道:“娘,有些事咱们今日便说开了吧,没错,我已经从段大叔哪里知道了,我并不是你和爹亲生的,可那有什 么关系?你们养了我十五年,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生爹娘。我知道我的亲娘已经过世了,我爹虽然还活着,但我见都没有见过,生而不养,我与他是没什么关系的,我也不准备认回他。听段大叔说,他也是另有妻儿的人,想来他心中也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吧。我们虽然是血缘上的父女,但却是真正的陌生人,我怎么可能以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而疏远了您和小虎呢?娘,您养了我十五年,难道还不知我的脾气秉性?我若是那种不分是非的浑人,你又怎会如此疼我呢?所以,娘,您往后可莫要再因为这些事与我生分,我是您的女儿,一辈子都是,谁也改变不了,而且,我也只会是您的女儿,其他旁人,纵然是王侯将相,那与我叶柔儿也是没有一点关系的,娘,您听明白了吗?我姓叶,这辈子都姓叶,我的亲人只有娘和小虎,若是你们不认我了,那我就成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寡之人,便没有再活下去的道理了。娘,您是想要我以死明志吗?” 玉容哽住,定定的望着一脸凝重的小女儿,听她这一番话下来,早已感动的泪水涟涟。 水光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狠狠的擦了擦眼睛,一把将叶柔儿搂在了怀中,哭道:“柔儿,娘的好女儿!是娘错了,娘怎会不认你,娘认你,娘再也不会疑心你了!” 叶柔儿抱住玉容,埋首在她怀中。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了一场,好半天才互相劝慰着止住了哭声,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是一脸的心疼。 玉容那心结算是暂时解开了。 第211章 再上松山寺1 做法事其实是件挺麻烦的事,但这麻烦主要是在寺庙里,出钱办事的金主却只需要将银子给了,然后到了吉时去拜一拜就成。 叶柔儿不懂规矩也无妨,自然有那伶俐的知客僧帮忙讲解,按照人家划好的路子,她只需要敛了神色,郑重其事规规矩矩的跪拜上香即可。 而且乔琰真是个办事仔细的,寺庙中上下打点的清清楚楚,让叶柔儿、玉容与乔真到了法事现场没有觉出半分不适来。 玉容就对叶柔儿夸赞道:“小琰真是个好孩子,难得他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的周全,想来他爹娘泉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了。” 叶柔儿点头,拉着乔真的小手低头朝她一笑道:“真真,你哥哥真能干!” 乔真眉开眼笑,高兴的一咧嘴,却马上用小手捂住了嘴巴,窘迫不安的眨着大眼睛,委屈的看向叶柔儿。 她昨个刚掉了第一颗门牙,正是一张嘴就漏风的时候。小丫头爱美,觉得那黑洞洞的门牙洞丑死了,昨个刚掉了牙的时候还大哭了一场,现在虽然已经无奈的接受了门牙漏风的事实,但却是不肯张口说话,也不肯咧嘴笑的。 方才听见叶柔儿和玉容夸乔琰,她一个没注意就咧嘴笑了开来,这时正在懊恼后悔不已。 叶柔儿被她的小模样逗得绷不住笑,又怕这一笑就让乔真更加窘迫,只得拼命忍着,也学她的样子用手捂住了嘴,只留 下一双弯弯如月的笑眼。 “没事没事,大家都要掉牙的,真真别难过,过些日子就长出来了,没人会为这个笑话你的。不信你看那边那位小师傅,跟你一样大小,不也掉了颗门牙吗?你看人家,还在大大方方的念经,也没见人盯着他看呀。” 玉容眼光正扫到那边一个念经祷告的小和尚,年纪大约也在六七岁,正在摇头晃脑的跟着前面的师兄一起念经,嘴巴开合之间,也能看见没有长好的门牙洞。小和尚圆滚滚的身子裹在僧袍里,神色庄重,偏脸含稚气,真是说不出的可爱有趣,连那漏风的门牙都别有一番天真的稚趣。 乔真朝那小和尚看过去,似乎是被他那份专心给打动了,慢慢的放下了捂着嘴巴的小手,只一心一意的盯着那小和尚看。 小和尚摇头晃脑的念了一阵,许是有些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那嘴巴张开,门牙的大洞更是一览无遗。 乔真都看呆了,瞪大了眼睛。 那小和尚一抬眼正瞧见乔真愣愣的看着他,惊了一下,以为自己偷懒犯困被人给瞧见了,窘迫的赶紧低下了头,又四处瞧着可有掌管戒律的师兄发现了他,那样子真是说不出的逗趣。 乔真抿嘴噗嗤一笑,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小和尚,心里却很高兴,对丢了颗门牙之事也不那么计较了。 上香跪拜,又听了一段经文之后,便是供奉祭奠的仪式 了。 玉容见了李妱华备下的那份礼吓了一跳,她可比叶柔儿懂这些事,往年又在府中管着事,自然知道这样的红白喜事随礼都是有定制的。 先说李妱华为主,他们为仆,主人能送仆人一份礼,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厚待。 再看李妱华送的那份礼的规制,那更是让玉容吃了一惊。王侯贵族家的交际之人可分为三六九等,而这礼品的规制自然也就分为三六九等。玉容知道,李妱华这份礼是看在叶柔儿的份上才送的,表示他们很看重叶柔儿,自然也就看中姻亲。可是叶柔儿如今还未过门,叶家又是比慕容家低了不知道多少的门第,按理说只一份薄礼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可李妱华的这份礼,却是按照府里通家之好的交往规矩送的吧。 不但礼物厚重,而且还有许多表示亲近之意的物件,实在是有些太抬举他们家了。 玉容拿着那份礼单觉得有点忐忑,“怎么大小姐竟送了这么大一份礼?这可如何是好,这有些过了,咱们实在是担不起啊……” 她口中这样说着,脸上表情也是有些忐忑,但眼睛角眉梢却是翘起了三分,可见心中还是非常高兴的。 叶柔儿笑了笑,安抚道:“夫人当然是有她的道理,既然送来了,咱们受着就成,有什么担不起的。我爹,那将来不也是慕容锦的爹吗?说起来就算是让他来祭拜一番也是应该的, 收点礼又怎么了。娘你且放心吧。” “你这孩子,说的哪门子胡话!”玉容赶忙打断她,嗔了她一眼,就是借她十个八个胆子,她也不敢让慕容锦叫他们夫妻一声爹娘。 “这丫头,说话越发没有规矩,也不嫌害臊,你这还没进门呢,说的哪门子张狂话,也不知哪里学来的!”玉容抬手半真半假的在叶柔儿屁股上拍了一下。 虎着脸继续说叫到:“难得大小姐如此看重你,你可要万事小心,说话行事都规矩谨慎些!他们府里规矩大,可不比在家。也怪我没把你教好,今日倒是提醒了我,赶明我还得找个懂规矩的人来好好教你,也省得将来你进了门让人笑话!” 叶柔儿哎呦一声,捂了屁股可怜兮兮的看着玉容。 她可真是冤枉啊,李妱华这份礼不合适她昨天就知道了,还为了这事愁得大半宿没睡着觉,她这不是为了安抚玉容才胡说的嘛。天地良心,她如今在慕容府中不知道多懂规矩,哪有一点不谨慎。 “我知道了娘,我以后一定小心,绝不会出错的,你快放心吧。我多聪明你还不知道吗?”叶柔儿舔着脸夸了自己一番,又抱着玉容的胳膊撒了通娇,这才算是把这茬给揭了过去。 不过玉容回去之后,还真是找了一个早年在宫里当过差的老嬷嬷去教叶柔儿规矩,这些都是后话了。 祭祀过后,叶柔儿又添了不少香 油钱。 因为叶柔儿是道觉大师的弟子,所以松山寺的主持还特意让人来叫了她去说话。叶柔儿在那知客僧的引领下一路往后山而去,路上还在想,因为道觉大师的地位实在太崇高,所以连带着她这个挂名弟子的地位也显得崇高了起来,这可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想着又觉得有些好笑,佛门禁地,她这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亵渎佛祖。 主持和尚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僧,长得慈眉善目,一脸的和善。松山寺的香火虽然旺盛,但本地却没有什么名门望族,一般的富商人家来上香还请不动主持的亲自接见,所以这些年来老和尚独自在后山修禅,倒是很清闲,也越发养的仙风道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半仙之态。 叶柔儿见了老主持也不由得心中肃然起敬,恭谨的弯腰行礼道:“见过宁悟大师。” 主持和尚是宁字辈,比道觉和尚矮了一辈,他受了叶柔儿这一礼,然后才温和笑道:“叶施主不必多礼,老朽可担不起你一声大师,叶施主若不嫌弃,便唤老和尚一声师兄即可。” 叶柔儿抬起头,笑道:“大师说笑了,小女只是因缘际会才摆在师傅门下,但实在没什么佛性,怎敢在大师面前张狂。” 宁悟很满意的点点头,呵呵一笑,也不再纠缠于称谓问题。捋着颌下的几根胡子,抬手指了旁边的一个蒲团让叶柔儿坐了。 第212章 再上松山寺2 宁悟的禅房内静静燃着一炷香,那香可跟外面大殿里用来祭拜的香不同,不但味道清幽,也没有那么多的烟尘呛人。更因为这清幽的香味,使得这间俭朴的禅房似乎也奢华了不少。 叶柔儿仔细的闻了一闻,心下感叹,这佛门禁地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啊,这老主持可真有钱。 似这等名贵的香,肯定是价值不菲的。就是李妱华屋子里用来熏香的,也不见得就比这里用的香更好了。 所以说什么清净自持,不过都是给外人看的表象罢了。 叶柔儿心中如此想着,脸上仍是温婉恭敬的朝宁悟笑了笑,“大师这禅房真是清幽,小女到了此处也觉得茅塞顿开,有豁然开朗之感,实在是沾了大师的光了。” 宁悟捻须一笑,轻轻抬手屏退了一旁的小僧人,室内便只剩下叶柔儿和他两个人。 叶柔儿本来以为宁悟和尚只是因为道觉大师的原因,才将她叫过来客气一番,两人在一起谈论之事也不过就是闲话家常罢了。可那能想到,宁悟和尚这一开口,却是掷地有声,让叶柔儿受了一惊。 “叶姑娘,当日道觉大师离开之时曾有话交代,言今春必有大灾荒,贫僧本是半信半疑,但却不想真被道觉大师言中。贫僧始知,道觉大师佛法高深,已然亏得天机。当日大师还曾留下一言,说今春大灾必然导致明春农事受阻,而这一切解决的关键,却在叶姑娘的手中。不知叶姑娘可否指点一二,道觉大师所说之事是否属 实啊?” 明年春天农事会受阻?而解救的关键在她的手里? 叶柔儿一愣,一时片刻没有完全理解这话的意思,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宁悟和尚。 宁悟和尚和蔼微笑着,用那双仿佛看透尘世的眼睛静静的端详着叶柔儿,叶柔儿却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 她最怕这种眼光,好像她的一切秘密都被人知道了似的。 而且说起来奇怪,这老和尚虽然看起来也是慈眉善目的,但叶柔儿总觉得他的目光审视的味道太浓,似乎有些咄咄逼人,老和尚似乎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的和善。 她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神色不动的回视着宁悟,不解问道:“哦?师傅竟有这样的话留下吗,我倒是不知道。可否请大师明示一二,明年春天农事为何会受阻呢?” 宁悟捻着胡须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是老僧没有说清楚,让叶姑娘不解了。” 老和尚笑眯眯的为叶柔儿解释了起来,神态安详,言语缓慢,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又消散了。 叶柔儿只当是她自己想多了。 原来今年春天大旱,后来又遇上百年不遇的蝗灾,所以粮产收成大大的减少。而南方各个产粮的州府之中,除了禹州在慕容锦和李运的主导之下抢收了粮食,其余各地差不多都是颗粒无收。禹州虽然抢回了一些收成,但到底粮食还没有完全成熟,种子根本无法作为明年的粮种,所以今年这场灾荒必然会影响到明年的 春耕。 叶柔儿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她心思一动,便想通了道觉大师为何说解决的关键掌握在她的手中了。 那是因为她腕上这串佛珠,以及佛珠内的那个代表着秋季的异空间。那空间里的粮食都是成熟了,如果能收割下来,倒是完全可以作为明年春季的粮种。 可是那空间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对于叶柔儿个人来说,那空间是很大的,想凭她一己之力将空间中的粮食都收割下来,那着实需要很长的时间。 可若是对整个禹州,甚至是庆国来讲,那空间又是很小的,就算将空间中出产的粮食全部作为粮种,那也不够一个州府耕种之用。 所以叶柔儿又有些不明白,道觉和尚留下的这话到底还有何深意?就算她将空间中的粮食都收了下来,又如何能解明年春天的农事之困呢? 而且她记得清楚,当日道觉大师离开峦城的时候,叶柔儿这个代表秋季的异空间还没有开启呢!道觉大师又怎么能够确定,她一定会在蝗灾之后开启这个异空间呢? 再说,关于她的异空间之事,那是秘密中的秘密,她可是连慕容锦都没有告诉的,道觉大师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就将这事告诉了宁悟和尚呢? 宁悟和尚到底哪里值得他这般信任? 叶柔儿越发的狐疑,皱着眉头沉默的思考着,良久也没有给宁悟和尚回话。 宁悟见她不说话,就很耐心的等了一会。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见叶柔儿还没有说话的 意思,宁悟才和蔼一笑,慢声细语道:“叶姑娘可是有什么想不通?这里有大师留下的一本札记,或许会对叶姑娘有所帮助。” 说着,宁悟便从怀中拿出一本已经被翻的破烂不堪的札记来,递给了叶柔儿。 叶柔儿恭敬的接了过去,那札记很薄,只有寥寥数页,叶柔儿一目十行的看过去,很快便翻完了。 与其说是札记,不如说是道觉亲手抄录的几个故事,有佛经故事,也有民间传说。 其一是盘古开天辟地,以血肉化为山川河流的故事。其二是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 叶柔儿看完这两个故事,不禁哑然失笑。这道觉大师还真是信任她的智慧啊! 用如此隐晦的方法提醒她开启异空间的方法,那万一她是个傻的,根本看不懂怎么办? 不过隐晦点也好,她看不懂,别人也看不懂,自然就少了很多麻烦。 宁悟见她一脸无奈的苦笑,知道她必然是有所顿悟,问道:“叶姑娘可是从这札记中看懂了什么?” 叶柔儿缓缓合上那本札记,抬头看向宁悟,“大师,这本札记看笔迹确实是我师傅亲手所写,不知他当日为何将这札记交给大师的时候,可还有别的话交代?” 宁悟捻着手串,又念了句佛偈,才缓缓说道:“说起来惭愧。当日道觉大师所预言的灾荒之事,贫僧并未完全放在心里,是而也未将大师交代的关于叶姑娘之事放在心上。直到蝗灾来临,才知大师的安排实乃早窥天机。贫僧便命 人去寻找叶姑娘,可惜一时片刻竟未寻得,后来才得知姑娘进了慕容府。贫僧又派人几次到府上打扰,却始终无缘得见姑娘,这才将道觉大师的嘱托一直耽误了下来,实在是惭愧啊惭愧……” 叶柔儿一听就来了火,感情道觉大师早就做了安排,可是全都被这自以为是的老和尚给耽误了。 什么几次到慕容府去寻她,这事她怎么从未听说? 这不可能是慕容锦在隐瞒她,因为玉容也从未提起过什么松山寺的和尚在找她的事。可见这老和尚的话根本做不得真。 叶柔儿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蹙着眉头问道:“我师傅当日到底还有何话交代?关于明年春耕之事,到底又是怎么说的?宁悟大师,事到如今,还希望你实话实说,以免再耽误大事。” 这宁悟和尚简直是问一句说一句,一点痛快话也没有,真真讨厌。而且他显然私心太重,根本不想表面看起来那般仙风道骨。 叶柔儿敢肯定,这本札记肯定是道觉留给她的,却被这宁悟给截留了下来,还差点就给翻烂了。 可惜啊,他就算是将这札记给翻烂了也没用。 一切的关键都在她手中这串佛珠上,宁悟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道觉大师留下的这本札记中根本就没有解决明年春天农耕之事的方法,而只是留下来用以启发叶柔儿的。 宁悟听见叶柔儿这样说,不免脸上一晒,捻着珠串的手指也是顿了一顿,看着叶柔儿沉默了两秒。 神色却是有些不悦了。 第213章 再上松山寺3 宁悟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佛珠串,不动声色的看了叶柔儿两眼,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冷淡严苛。 “叶姑娘这话老衲倒是有些听不懂了。听叶姑娘的意思,似乎是老衲的原因,才影响了百姓福祉?这话,还请叶姑娘慎言。松山寺建成百年,一直守护地方百姓,祈福避祸,传颂佛法。老衲自问,问心无愧,不知今日为何却要在此听叶姑娘的训斥!倒是叶姑娘,老衲看在你是道觉大师的弟子份上,才特意诚心来问,可是叶姑娘不分轻重,只一味隐瞒那能拯救万民的方法,老找老衲的麻烦,却不知叶姑娘这又是为何?你心中可有一点慈悲心肠,可有将百姓万民的生计福利放在心上?若是道觉大师见了今日的叶姑娘,不知他可会后悔当日一念动而收你为徒?叶姑娘,你实在枉费了道觉大师的一番心意!” 叶柔儿听了这一番话,真是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这老秃驴,真是好厚的脸皮,好利的牙口,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颠倒是非黑白,也亏得他能说的出口。 当下不由得冷笑一声,翻身从蒲团之上站了起来,冷着脸道:“既然如此,话不投机半句多,宁悟,我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有没有慈悲心肠,那是我的事,我师傅是不是后悔收了我,那是他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告辞!” 叶柔儿气呼呼一甩袖子,看也不看宁悟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宁 悟出声喝住她的脚步,叶柔儿转过身去,冷冷的看着宁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就这么走了?真不准备将那可解明春农事之困的方法公布出来?叶柔儿,你心中真是一点慈悲之意也没有?” 叶柔儿好笑的上下看了宁悟几眼,讽刺道:“出家人不是六根清净吗?宁悟大师怎的修了一辈子佛还没法看透世间事?佛经上不是说生死福祸都是缘吗?生死之事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其他的?我看你还是好好的侍奉佛祖吧,至于民间的疾苦,那自然有皇帝和文武百官来操心,就不劳动大师你了。” 说罢,叶柔儿再不理会宁悟,转身推开了禅房的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正赶上一阵清风吹来,将寺中香火之气吹拂到了叶柔儿的鼻下,熏得她一皱眉。 什么劳什子的世外之地,什么劳什子的方外之人,照她看来这里的烟火气真比市井小巷更为浓烈,这里的人也更是道貌岸然、俗不可耐。 叶柔儿等不及小僧人的引导,急匆匆的回到了玉容和乔真休息的小跨院。 方才吃了斋饭,玉容散了发休息了一会,这时刚重新净了面挽了发髻,见叶柔儿急匆匆的回来,还满脸怒色,玉容一愣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主持大师要见你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叶柔儿返身将禅房的门关紧,好似要将身后那一片烟火气也关在门外,她气鼓鼓的坐下,有心要将方才在宁悟那里发生的事告诉玉容,但又一想, 玉容对这佛啊神啊的是很尊敬的,如今他们还要在这松山寺为叶大力做法事,所以这时候不能让玉容知道这寺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反正他们做法事的银子也给了,额外供奉给庙里的香油钱也给了不少,只需熬过这接下来的几天,往后再不与这破庙来往便是了。 “到底怎么了?可是法事出了什么问题?” 见叶柔儿只闷声不说话的坐在那里,玉容忙又问道。她见叶柔儿如此恼怒,但却不跟她说话,还以为是法事出了问题,而叶柔儿怕她担心所以才不说。 “没事,娘,你别担心。是我自己的事,刚才去见宁悟大师,路上遇见个不懂事的香客,吵了两句嘴。现在没事了。”叶柔儿随口扯了个谎话,扬起笑脸朝玉容笑了笑。 “真的?”玉容仍是担心,狐疑的打量叶柔儿。 她的女儿她知道,最是一副和善的心性,遇人先笑三分,这半路上与陌生人吵嘴的事,她是不大相信的。 “真的。您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去前面看看,那些和尚有没有好好的为爹爹念经。” 等玉容到了前面为叶大力做法事的偏殿,见和尚们还在诚心实意的念着经,完事妥帖并无差错,她才稍稍安心。 但转头看叶柔儿,却还是绷着一张小脸,满脸的郁闷不畅快,玉容就知道叶柔儿说的什么与人吵了两句嘴是假的,恐怕她还有别的事在瞒着。 默默叹息了一声,玉容牵起叶柔儿的手,拍了拍道:“柔儿啊,莫不是 你如今大了,也与娘隔心了?怎么你有什么事也不肯告诉娘了?” 叶柔儿正有些厌憎的看着那些闭着眼睛念经的和尚,听见玉容这话,从自己的心绪中缓过神来,转过头微怔的看着玉容,诧异道:“娘,我哪有与你隔心?” “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在为何事生气?莫要再骗娘说跟人吵了嘴,娘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怎么会信你!” 叶柔儿撅着嘴,有些委屈,“是与人吵了嘴嘛……” “那是何人啊?为何事吵得?” 玉容不停追问,叶柔儿躲躲闪闪的掩饰了好半天,她都不肯放弃。最后还有些落寞的红了眼圈,又说到叶柔儿与她隔心的话。 叶柔儿见她要落泪,怕再隐瞒下去反而惹出更多的麻烦,只得无奈的将在宁悟哪里发生的事,挑拣着对玉容讲了。 玉容听了,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心,诧异问道:“宁悟大师怎会如此行事?那手札是道觉大师留给你的,为何他要私自留下?还有,若道觉大师离开之时真的有交代过关于今春的灾荒,那为何蝗灾来临之前这松山寺一点预警也没有?” 叶柔儿方才倒没有想到以寺庙的名义提前预警灾荒之事,这会儿听玉容提起来,她略一想,就更加的生气。 这时代民众愚昧,大多相信些鬼神之说。而本朝佛教兴盛,为百教之首,有时候大寺庙中德高望重的僧人一句话,在百姓中比官员的话还更有效。 而似今年春天大旱,夏秋必有蝗灾这样的事, 以现在人的认知和科技水平,若要提前预警,总有点神幻的色彩在里面,比起官员来公布,倒真是不如寺庙啊,道观啊之类的机构来公布,更能得到民众的信任和支持。 叶柔儿此前也曾疑惑过,为何道觉大师对蝗灾之事没有什么安排,按理说他不是这样漠然的人。到了此时,叶柔儿才想明白,原来道觉大师不是没有安排,他是将这事安排给了松山寺,安排给了宁悟老和尚。 可是这宁悟老和尚许是不太相信道觉的预言,又担心万一预警错了,会降低松山寺在百姓中的威望,从而影响这庙里的香火,所以竟将这事给压了下来。 叶柔儿气的咬牙启齿,当初慕容锦是费了多大的力去游说百姓预防蝗灾提早秋收啊,为此她还冒险去绑了朝廷钦差。最后虽然是取得了一点效果,可却还是损失了不少。 而且慕容锦也因为操劳过度,而致使体内毒蛊发动,差一点就要丢了性命。 当时情况之危机,叶柔儿只要一想起来就仍是怕的心尖颤。 可是原来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若是当初有这松山寺的帮助,用寺庙的名义发出预警,那以松山寺香火之鼎盛,信众之众多,恐怕百姓早就闻风而动,官府半分力气也不用多花,大家就能平安的度过这场天灾。 可是这宁悟老和尚却为了一己私利,为了那些浮名利禄,选择了最保守的一条路,而牺牲了百姓的利益。 现在还满口慈悲为怀的虚情假意,真是可恨之极! 第214章 生祠 叶柔儿气的小脸紧绷,咬着牙咒骂道:“老秃驴!” 她的声音很小,但仍是被玉容一把拽了过去,用手捂住了嘴巴,扯着她出了为叶大力做法事的偏殿。 等到将叶柔儿拉到了没人的地方,玉容才松开了手,瞪了叶柔儿一眼道:“你这孩子,也不看看刚才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又说胡话!” 叶柔儿深呼吸了几下,目光透过层叠的枝桠,忿忿然的瞪着后山的方向,闷声道:“什么普度众生,全都是假的。那老秃驴刚才还想诓骗我,想要知道哪里能得到明年春天的粮种。他是做梦,我才不会告诉他!” 玉容皱眉,她隐约觉得这事有些重大,又细问起宁悟到底是如何说的。 叶柔儿便愤愤然的将刚才与宁悟对话的内容细细的讲了。 玉容听罢沉思了片刻,忽然拉住叶柔儿的手道:“柔儿,咱们还是快些下山去吧。方才你言语顶撞了宁悟,他估计是被气到了,所以没有反应过来。可等他什么时候反应过来,怕是会找咱们麻烦。他在你身上又有所图,万一真灭着良心起了什么歹心,咱们怕是应付不来,还是赶紧收拾收拾下山去的好。” “可是我爹的法事还没完呢……”叶柔儿早想快点从这松山寺离开了,可是又顾念着玉容的心情,所以才没有开口。 “不怕,咱们给够了银子,他们定会好好为你爹念经超度的。这松山寺能香火旺盛这么些年,那自然还是有些道行的。这个宁悟既然私心这么重,那他必然好面子,肯定不会将这事宣扬出去的,只要咱们下了山,他就拿咱们没办法。大不了回去之后再为你爹办一场法事,这次咱们把和尚请回家去,再不到庙里来了。咱们还是快走吧,再迟怕就走不掉了。” 听她这样说,叶柔儿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当下跟负责做法事的和尚交代了两句,又带上乔真,在慕容府侍卫的护卫下,匆匆的下山去了。 一路快马加鞭,直到山中那座庄严肃穆的佛庙被掩映在绿树丛林中,只剩一个小小的尖顶,叶柔儿这才吩咐侍卫放缓了速度。 她坐在马车中挑帘,回望山顶露出的那个小小尖顶,在日光的辉映下显得金光闪烁,山林中又缭绕着缠棉不散的香烟。古刹青山,真说不出的庄严肃穆。 叶柔儿摇头叹了一声,本是一座好好的佛光宝刹,真是可惜了。 她将目光从那处收回,又放眼朝开阔的原野望过去。 蝗灾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当日被啃咬的只剩枯杆的树木也重新长出了枝叶。田地里庄稼收割后的痕迹还在,矮矮的金黄色稻茬子隐在乱蓬蓬的野草中,枯萎与生机交相辉映,到底是显出一副颓败的景象。 若在往常,这时第二茬庄稼应该正长得好,农户们应该在田地里忙碌才是。 可是如今的原野里,只剩下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在阳光下肆意的生长着,而庄稼却是长不出来的。 远远望去,田间地头上偶见一两个农夫,愁眉苦脸的蹲在那里望着颓败的田地发呆。 民以食为天,这粮食减产了,人就要挨饿了。对老百姓来说,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闹心的事了。 叶柔儿放下了帘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马车忽然放缓了速度,然后慢慢的在路边停了下来。 叶柔儿一愣,与玉容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难道是松山寺的人追来了,要难为她们? 叶柔儿坐在车里没动,这次被慕容锦派过来随她上山的侍卫头领是林漠,叶柔儿相信若是松山寺的人来找麻烦,不需要她出面,林漠一定可以处理的很好。 过了一会,果然听见林漠的声音在马车外面响起。 原来并不是松山寺的人追了过来,而是他们遇上了一队庄户人家的牛车翻到在了路边,堵塞了前方的交通。 那牛车上装了满满一车的木石材料,林漠正让人帮忙去搬运,想来用不了多久道路就能畅通了。 “说起来,这事还与公子有些关系呢。”林漠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 叶柔儿好奇,挑来帘子问道:“怎么说?” 原来那拉着满满一牛车木石材料的牛车,是要往东山脚下一处正在修建的生祠处送的。 而说来巧合,那处生祠不是别人的,正是本地百姓为了七生法师而修的。 “七生法师?”叶柔儿一愣,七生不是慕容锦的佛号吗?难道这生祠是给慕容锦修的? 林漠笑道:“正是咱们公子。那些村民说了,公子定是佛前金童转世,才能提前预知蝗灾之事,救了民众之困。村民们感激公子的恩德,所以要为公子修建一座生祠,日日祭奠,不敢忘恩。 村民们还说,他们早听闻七生法师的仁德事迹,七生法师乃是国师大弟子,定然是佛法高深,早得国师真传的,他们还指望明年春天七生法师能再施恩德,保佑本地风调雨顺,田地大丰收呢。” 叶柔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 她跳下马车,好奇的朝前面围着的一群人看过去。 那些村民赶着十几辆牛车,牛头上都挂着大红花,牛车上也绑了大红的绸子,各个脸上笑容满面,显得喜气洋洋。 翻倒的牛车很快就被拉了起来,木石等材料也重新装在了车上,村民们对帮忙的侍卫感恩戴德,又听说这些侍卫是慕容府上的,当下又是一阵欢呼似的感激和道谢。 叶柔儿静静的看着,眼角眉梢满满都染了笑意,唇角也飞扬的翘了起来,心中与有荣焉的涌起一股骄傲自豪之感。 慕容锦虽然施恩不图报,但若能看见百姓如此真心感恩,想来他心中也会高兴的吧? 叶柔儿笑呵呵的想着,老百姓也真不傻,知道供奉真正对他们有恩的人。松山寺名声再大又如何?在这事上还不是落了下风。若是被宁悟那老秃驴知道了这事,还不气的他吐血? 嘿嘿,叶柔儿真是越想越开心。 回程的路上,叶柔儿忽然明白了宁悟为何会跟她提起道觉大师离开时有所安排的事了。 若按宁悟本来的意思,他应该是会将道觉大师的安排一瞒到底,半句也不会对叶柔儿提起的。 可是如今蝗灾初定,人人都在念叨着慕容锦的好,想着要报慕容锦的恩。而松山寺,在这场蝗灾中只想着明哲保身,结果却没有占到半分好处,所以威信、风头都被慕容锦这个国师大弟子给压了一头。 如今又有村民主动为慕容锦立生祠,想来这松山寺的香火应该也是受了一些影响的吧? 若是将来再让慕容锦解决了春耕粮种之事,到那时恐怕峦城香火第一旺盛的庙宇就不再是松山寺,而是七生法师的生祠了。 松山寺上的和尚们这是急了,才不得不找到了叶柔儿的头上,以为她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好哄骗,妄想借着道觉大师的名头,先慕容锦一步从她这里讨到便宜。 可惜他们都不明真相,所以这如意算盘也就打错了。 在这事上叶柔儿是断不可能上当的, 不管是出于何意,道觉也绝不可能告诉别人叶柔儿有灵珠的事。所以宁悟才说了三两句话,还没等借道觉的名义耍阴谋诡计,就被叶柔儿给打断了。 莫说是用道觉大师留下的话做幌子,就是道觉大师本人在这里,叶柔儿恐怕也更愿意将粮种交给慕容锦,让他拿去做功德,而不是便宜了什么寺庙。 叶柔儿这一路上都是笑着的,她打定了主意要将异空间里的粮种交给慕容锦,让他在百姓那里做更多的功德,也让更多的人感激七生法师,而让那个市侩的松山破庙去干瞪眼去吧! 她几乎可以想象,当本地信众都去七生法师的生祠祭拜的时候,松山寺上那帮老秃驴的表情该是何等的精彩,看他们还怎么维持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假象。 叶柔儿的本意是今晚归家,在家中住一晚的,可是等马车进了峦城,玉容就让她回慕容府去。 “你且回去吧,不用担心娘。如今形势不明,咱们还是万事小心的好。今天公子借了侍卫给你,咱们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早都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就算原来没人注意到你,如今一来恐怕也会被惊动了。你还是去那边府上安全一些,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还是小心为上,千万别冒险。” 叶柔儿还想说什么,玉容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再过一个月,等公子的病好了,你还怕没有家去的日子吗?到时候娘就将你关在家里学规矩,你想往外跑,娘也是不让的!” “娘!我已经够规矩的了,还学规矩啊!你不用圈着我,到时候我天天在家陪着娘!”叶柔儿摇着玉容的手笑闹了两句,又搂着乔真在她小脸上亲了两口,这才跟玉容道别回到了慕容府。 其实娘两的话说开了,隔阂不在,玉容又会天天进府来看叶柔儿的,所以这分别倒也不用太在意。 叶柔儿掀开书房门帘的时候,书房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影子似的黑衣人。那人见叶柔儿进来,又将身影朝角落里隐了隐。 慕容锦正放下了笔墨,抬头朝她看过来。 叶柔儿早已见怪不怪,知道这个存在感稀薄的黑衣人是慕容锦养的探子,她原来也是见过的。 但见慕容锦在处理正事,她还是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慕容锦扬眉朝她舒朗 一笑,示意她不用回避。叶柔儿这才放心大胆的走了进去。 慕容锦轻轻吹干了信上的墨迹,将那封信仔细的折好,装进了信筒里。 叶柔儿轻车熟路的烧好了印泥压在信筒上,又瞧着慕容锦拿出贴身的印鉴,盖在了印泥上。 “不是说晚上在家中吗,怎么又回来了?”慕容锦将那封信交给探子送了出去,才闲下来跟叶柔儿说话,拉着她的手,将她抱在膝上揽住了。 叶柔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笑吟吟的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越看越顺眼,世间怎会有这样风姿卓绝的男儿呢? 她最爱慕容锦那一双眼睛,通透温润,仿佛能明晓这天下之事,偏又多情温柔,永远带着慈悲的善意,让人见了便会忍不住的亲近。 “在看什么?”他有些不解,为何今日这丫头着了魔般的盯着他看,不过他能看懂她眼中的沉醉和爱慕,只觉得心上一片温软,满心的柔情蜜意,将揽了她的手臂紧了紧。 叶柔儿抬手轻轻覆上他的双眼,掌心因为他睫毛的颤动而有些微痒,“闭眼……” 慕容锦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便觉两片温热柔软的唇瓣覆上了他的眼皮。 轻如羽翼的细吻在他眼睫间落下,然后慢慢辗转,落在他舒朗的眉心,高挺的鼻梁上,细细密密,无限爱怜的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他浅笑的唇畔。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怀中人儿温香软玉的亲近。 她的吻却总是游移在他唇角,如蜻蜓点水,轻轻的沾一下就走,扰的他心头痒痒的,蠢蠢欲动。 终于是受不了她的磨蹭,双臂揽紧了她纤细的腰肢,反客为主的将她压在了怀中,夺回了这场温存的主动权。 许是忌讳着他的失忆症,所以叶柔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主动的亲近于他了。如今再一次得她投怀送抱,他自是欣然受之,美美的饕享了一番。 一番缠棉过后,叶柔儿笑吟吟的大眼中多了几分妩媚的水色,脸蛋酡红的又在他唇角亲了亲,仍是目不转睛的脉脉凝望着他。 “怎么如此看着我?”慕容锦却是有些不解了。 她唇边笑意越浓,轻声道:“我在看佛前金童转世的七生大法师呢。大法师,你可知,为了此生与你相见,小女子前世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呢……” 第215章 求佛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这本是席慕蓉的一首诗,被叶柔儿信手拈来,未经大脑的就说了出来。 诗中意境是很凄婉美好的,但这时候被叶柔儿说出来,却让她和慕容锦之间一时陷入了沉寂,两人都愣了一下。 前世与今生,小女子与大法师,这些词语放在一起本就有种诡异的味道,又赶上二人刚刚缠棉过后的此刻,这诗词的意境就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越发显得旖旎艳丽。 叶柔儿从未想过她随口胡乱说的一句话,竟能透出这般轻佻挑逗的意味来,当即也是傻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呆住了,傻愣愣的看着慕容锦。 原本就是酡红的一张脸,越发的涨红,热的好似要燃烧了起来。 慕容锦也是愣了一下,却见叶柔儿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显得有些傻气无辜,又透出些委屈和天真,无措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他便想起了叶柔儿第一次主动亲他的时候,也是这般有些莽撞,却透着一股实诚劲,让人由衷心生爱怜,为她恨不得将一颗心都化成水了。 他只愣了一瞬,眼角眉梢便飞扬了起来,笑道:“哦?原来你我之间竟然有这样的缘分?” 叶柔儿窘迫不已。 天地良心,她可真不是什么浪荡女子,这话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她也是始料未及的。 她羞愧的垂下头去,不敢看慕容锦的眼睛,有心要解释一下,却又觉得说多错多,根本无从开口。心中慌乱的想着,只求他千万不要因这一句话而轻视了她,将她看做轻佻的女子才好。 慕容锦挑起她的下巴,与她额头抵着额头的蹭了蹭,又在她脸蛋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我家柔儿上一世原来是个仙子啊,否则怎么能在佛前求了五百年呢?可你却不知,我上一世也在佛前求了一千年呢……” 他的吻复又细密的落下,爱恋的在她眼角眉梢划过,轻声在她耳边耳语道:“柔儿,你我的缘分,又岂止是前世的千百年……我要我们生生世世,永远都纠缠下去。答应我,下一世还要与我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叶柔儿被 他亲的头晕目眩,眼里浮起一层水光,紧紧的搂着他的肩,点头哽咽道:“好!” 他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脊背上,将她柔软娇小的身体抱在怀中,呢喃道:“我真想马上就娶你过门,柔儿,我们成亲好不好?马上成亲好不好?” 叶柔儿刚下下意识的点头,却马上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大惊失色的推了他一下,俏脸却是越发的红了,眼神闪烁着再也不敢看他,“这怎么行!我、我才十五岁……” 说着已经羞的不行,赶忙用双手捂住了脸颊,自欺欺人的躲了起来。 慕容锦却欺近她,在她耳边说到:“怎么不行?当年我祖母十一岁便嫁给了祖父,十四岁已经诞下大姑姑……” 十一岁! 我的老天爷! 叶柔儿简直要晕过去了,不管她心中再如何渴望与慕容锦亲近,也不管她的心理年龄到底是几岁,可她这具躯体才只有十五岁,却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在这个时代也不乏十五岁就嫁人的例子,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叶柔儿是如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么早就嫁人的,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咬着嘴唇,躲避着他喷在她耳边颈侧的温热气息,满脸通红又心跳如鼓的想着,十五岁,最起码也要十五岁,等她及笄了才行…… 转瞬又意识到自己正在胡思乱想的是什么,真是羞的大脑充血,恨不得立即晕过去,或者干脆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一辈子也没脸出来见人了。 慕容锦逗了她一阵,心情愉悦的欣赏着她窘迫的闭着眼睛,不停躲避着他袭击的样子,只觉得心情大好,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世间怎么会有叶柔儿这样的大宝贝,天真莽撞的时候无法无天,羞涩窘迫起来又如此纯情无辜。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欺负,然后再紧紧的抱在怀中,好好的疼爱一番。 “你欺负我!” 过了好半天,叶柔儿才从羞涩中缓过神来,恼怒的扬起小拳头捶了他一下。 慕容锦捉住她屋里的粉拳,放在唇边亲了下,赔礼道:“我错了,娘子莫要生我的气。” “谁是你娘子!”叶柔儿躲闪着又瞪了他一眼,心中却为这个称呼而甜蜜不已。 娘子,嘿嘿, 娘子!这两个字好像比老婆听起来更甜蜜哦…… 她想笑又拼命忍住,半边脸不停的抽搐,最后终于是没忍住,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埋首在慕容锦的肩头笑个不停。 慕容锦虽然不明白她这奇异的笑点到底在哪里,但是却能直观的感受到她愉悦的心情,陪着她一起呵呵的傻笑了一阵。 待到笑闹了一阵终于平静下来,叶柔儿像只听话的小猫般,柔顺的靠依靠在他怀中。耳中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觉得甜蜜又心安。只盼这样静好的时光一直持续下去,永远也不要有人来打扰才好。 她仍被他揽在怀中,坐在他膝上,却忽然觉得身下那双腿似乎是动了一下…… 叶柔儿一惊,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慕容锦,身子却是僵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她生怕刚才是她觉察错了,他的腿并没有动过。 慕容锦的双眼含笑,漆黑的眸中似乎嵌入了九天星辰,亮晶晶的格外闪耀,此刻正温柔的望着她,然后肯定的朝她点了点头。 “你没弄错,我的腿,今天开始有感觉了。” 一瞬间叶柔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怕是自己幻听了,但一股狂喜还是抑制不住的从心中爆发出来,眼底迅速的被水雾笼罩,她不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说真的?” 慕容锦点头,唇角笑意越浓,“真的,我的腿很快便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便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你,你说可好?” “不要开玩笑!”叶柔儿恼他这时候还要说些玩笑话,举起拳头又要捶打他。可是拳头还没有落下,欢喜的眼泪却是先一步落了下来。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喃喃说着,心脏砰砰的狂跳着,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扑在他怀中喜极而泣。 “一会哭一会笑,你这丫头莫不是高兴疯了?”慕容锦捧着她哭得花猫一样的脸蛋,点了点那挺俏的小鼻子,笑呵呵的揶揄道。 “是,我是疯了,为你疯了!慕容锦你可要对我负责!”她的腮边还挂着泪珠,已然咧嘴笑了开来,欢喜不已地从他膝头上跳了下去,手掌贴着他的袍子放在了他腿上,高兴叫到:“再动一下我看看,是真的有感觉了吗?” 慕容锦听话的动了动腿。 其实他的腿今天才刚刚有点知觉,说是动,也只能是极小幅度的动一下。若不是叶柔儿手掌紧紧的贴在他的腿上,光凭眼睛看,恐怕是很难发现他的腿动了的。 不过虽然只是很小幅度的动了一下,已经很让叶柔儿满意了。 她抬起头,整张小脸仿佛被一种瑰丽的光晕笼罩,双眸中仿佛有两束火花在闪耀,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勃勃的生机。 “真好,真好!慕容锦你太棒了!”她跳起来,飞快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慕容锦脸一红,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正被母亲炫耀般的奖赏着呢? 他的毒蛊在慢慢解开,所以他的腿也在慢慢恢复知觉,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嘛。 这丫头,真是……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搞得好像天大的事一样。 不过,她的愉悦是那样明显,她的幸福是那样有感染力,慕容锦在她灼灼的注视下,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她燃着火花的目光点燃了,不由也觉得自己的腿能恢复知觉仿佛是这天下最伟大的事一样,即刻也胸怀激荡,满腹豪情,无限感慨起来。 “会好的,你莫要着急,我很快便都会好起来的。”他拉住她的手,坚定说到。 这也是誓言,但与往常他总说的那些不一样,这一次他格外坚定,格外自信,因为这誓言他必然能够实现。 叶柔儿笑着重重点头,又蹲下来忙碌的替他按揉着双腿,嘴里欢喜的念叨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要是知道你的腿有知觉了,我就不会坐在你腿上了。这刚恢复了知觉,可要好好的养着,不能累着了……我挺沉的呢,最近我又长胖了,坐了那么久,没有压坏吧?……你感觉怎么样?可是觉得疼或者麻?我帮你按按,疏通一下经络能好的快一点……” 慕容锦拉住她,笑道:“不用,我很好,既不疼也不麻,你快别忙了。你忘了我是习武的吗?我自有一套内功心法可以疏经通络,所以很快我便能站起来了。柔儿,你高兴不高兴?” 叶柔儿使劲点头,笑意止不住的从她眼中流淌出来,“高兴,我高兴!” 又是一通止不住的傻笑。 她银铃般的笑声 在小小的内室飘荡开来,让每一个角落都染上了欢愉的色彩。慕容锦沉浸在她的笑声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光亮了起来,在没有一丝阴霾。 直到外面有人敲门,苏苏的声音响了起来,提醒慕容锦又到了吃药的时间,房中这笑的跟傻子似的两人才算是从狂喜中恢复了过来。 “桑先生说我的腿恢复知觉之后,便不用再麻烦的泡药浴了,只需内服便可。” 见苏苏端进来的是一碗汤药,叶柔儿有些不解,慕容锦便为她解释到。 叶柔儿眉开眼笑的点头,眼瞧着他喝下了药,赶紧从贴身的荷包里挑了一颗蜜饯递到他嘴边。 慕容锦一时不查,被她将蜜饯塞进了口中。甜死人的蜜饯比苦涩的汤药更令他受不了,俊脸整个都皱了起来。 他凝眉看向叶柔儿,“你爱吃这个?怎么还贴身带着,这么甜……” 叶柔儿难得看见他这个样子,像个小孩子似的挑嘴,眉眼都皱了起来,俊朗的面容显出一种平常看不见的稚气,是那样的可爱。 叶柔儿真想有个照相机,把他此刻的样子给照下来留念。 她觉得他此刻这样子,比往常那飘飘欲仙的佳公子摸样更加可亲。 笑嘻嘻的又挑了一颗蜜饯扔进自己口中,叶柔儿解释道:“原来我也不爱吃这么甜的,但最近不是在吃药吗,汤药实在是太苦了,一般的蜜饯根本压不住汤药的苦味。我又娇气,不想吃苦,这也是没办法,才改了口味的。” 慕容锦正皱着的一张俊脸缓缓恢复,有些抱歉的望着她,轻声说道:“柔儿,谢谢你。为了我,让你吃苦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向你保证,这一生,我必不负你!若有违誓言,必然天……” 还未等他说完,叶柔儿已经慌忙捂上了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吗?慕容锦,我不需要你立下誓言,我相信你。” 他静静的望着她,她稚气的脸上表情既坚定又温柔,有一种淡然又莫名令人心安的魔力。 他怔怔的看着她,有些失神。 好半响,才动了动哽住的喉头,无限感慨的说道:“柔儿,也许我上辈子真在佛前求了一千年吧……” 否则,又怎会如此幸运的遇见你? 第216章 癖好 事实证明,玉容的某些担忧还是不无道理的。 这边慕容府上的大小事宜确实一直被人严密的关注着,早上府门前整装待发的队伍自然也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叶柔儿上了马车归家不久,这事就传到了李运的耳中。 李运此番再次回到峦城没有再住在驿馆,而是在县令曹御的热情邀约下,住到了曹御的府上。 其实住在曹府对他行事有诸多不便,但他又担心住在外面驿馆安全会没有保障——虽然关于慕容二公子的事对外一概宣称是遭了刺客,但李运心知肚明这下手的人是谁。 不得不说,慕容锦这次出其不意的下了次狠手,很是让李运吃惊。 其实李运与慕容锦并不算熟识。他调任京都的日子很短,又是后来才攀附与李家的,虽然他名义上是李妱华的堂兄,但到底是远房亲戚了,往年跟慕容家并没有任何的交往。他对慕容锦的了解,一大半都是从别人口中的来的。 心善,仁义,温和,这是京都人在描绘慕容锦的时候常用的三个词。所以在李运的印象中,慕容锦就是个没什么性格,容易拿捏的软柿子。 可这软柿子忽然硬了起来,还不声不响的让一向狡猾的慕容铭吃了个大亏,这怎能不让李运觉得意外? 可他也就是仅仅有点感觉意外罢了。 慕容家的二房是如何欺压大房的,慕容锦母子这些年在二房手里吃了多少亏,这些李运都是有所耳闻的。他总在想,若是换了他在慕容锦的位置,恐怕早就忍不住要对慕容铭下手了。 所以这次慕容锦出手对付慕容铭,他也觉得可以理解。 不过可以理解是一回事,不做防备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运虽然自持钦差大人的身份,又自觉往日没有什么对不起慕容锦的,一再安慰自己慕容锦未必会对他下手,但到底心中还是有些怕了。 尤其是他刚返回峦城,住在驿馆的当晚,驿馆就莫名其妙的走了水。这不得不让他警觉,于是立即搬到了曹御的府上。 曹御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能与钦差大臣亲近,这是他求也求不来的好机会。不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李运,还十分知情知趣的送上了两个美貌的丫鬟…… 李运接到消息,说慕容家门口有动静,阵仗很大,但出门的却是个小丫头的时候,两 个美貌的丫鬟刚伺候着他吃过了早饭。 “小丫头?是谁?”李运皱眉一问。 他了解这边慕容府上的情形,正经主子只有李妱华和慕容锦,旁人都是仆役,那这摆了好大阵仗出门去的丫头又是谁? “是个叫叶柔儿的丫头,是本地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她娘原是在故世子夫人身边当差的。这次回到峦城之后,她娘又重新进府当了一阵差。后来这个叶柔儿不知什么原因被道觉法师收为俗家弟子,变成了慕容锦的师妹。然后没过多久,他们一家子就出府另立了门户,还开了两间铺子,置了不少良田。属下推测,这买房子置地的钱,都是府里赏赐的。” 说着,密探递上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仓促间调查来的叶柔儿的身世背景。 “另外,叶家还收了一对兄妹为义子女,这对兄妹本姓韩,与当初赵家失势有很大的关系。” 赵家失势的事李运知道,当初在朝堂之上皇上还为此贬斥了高御史,这背后似乎也有淮安王府的影子。不过到底是些小事,他也没太在意,像这种明争暗斗朝堂上时有发生,不足为奇。 李运接过那张纸看了看,有些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这丫头似乎很受chong?妙香居……这不是慕容锦的买卖吗?这丫头也经营着一间?一个小丫头,哪懂什么经营之道,想来这店铺的背后肯定是慕容锦。妙香阁,这妙香阁又是怎么回事?” “妙香阁说是一家茶楼,但这茶楼很是怪异,里面放了不少书,说是供人随意参阅。这店铺虽然才开业短短时日,但在本地学子中却是小有名气,不少文人雅士无事时都喜欢到这店铺中去坐坐,谈经论史,又或者抒发政见,到是笼络了不少人。” “哦?”这一次李运被吊起了胃口。 庆国民风比较开化,律例也并未禁止平民谈论国事,往年还曾有过皇帝陛下微服私访,到文人雅士聚集之处招揽人才的美谈,所以这庆国的文人多喜欢聚在一起指点江山。而且达官贵人也喜欢到这种文人聚集的地方去转转,有时候只是资助一下有天赋的清贫学子,有时候遇见有真知卓识的也会想办法举荐。 这样的地方李运过去也是去过的,而且他知道,现在跟在他身边的吴毅,早年就是与李长河相识 于一处小酒肆。 所以听到探子说这妙香阁已经成文文人学子聚集之地,李运的脑中立刻警觉了起来。 他想,这一定也是慕容锦的安排,用来从峦城本地招揽一些奇人异士。而这店铺明面上的老板叶柔儿,不过是慕容锦的一个障眼法罢了。 按理能得慕容锦如此的信任,担任这个明面上的老板,可见这个叫叶柔儿的丫头应该也是有些本事的。 可是,这丫头居然只有十五岁。 李运摇了摇头,有些轻蔑的笑了笑。 一个十五岁的农家女,却被慕容锦给推到了前头,可见他手下可用之人实在是不多啊。难怪会急着从峦城这里招揽人才。 李运又问了一些关于妙香阁的事情,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个叶柔儿出了府去了哪里?” “她先是回了趟家,然后带上她娘和妹妹去了松山寺。这几天他们家正在松山寺为她爹叶大力做法事。” “松山寺……”李运指间轻轻敲击着桌面,思忖了一会。 这慕容锦是大国师的弟子,与松山寺也算是有些渊源。叶柔儿此番出府去松山寺,难道真的只是为她爹做法事这么简单? 李运脑洞大开,不由得想的有些远了。 松山寺在峦城建立两百余年,香火鼎盛,庙中僧众早已超过了百人,其信众更是不计其数。而且松山寺虽是一座佛寺,但着实是财大气粗,寺中财产到底有多少具体没人知道,但从寺庙宏伟的建筑和庙中佛像的不破金身也可窥一斑。而且松山寺占据着整个东山,以及东山脚下的一大片肥沃土地,不说良田千顷也差不多了。 放眼整个峦城,若说起最大的地主,从前是赵家,赵家倒了之后就是李家,可若真细究起来,恐怕这松山寺才是闷声发大财的土财主,这峦城一半的佃农都在给松山寺种地。 李运想起松山寺这些隐藏在明面下的实力,顿觉形势严重,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他倒不是担心一个松山寺为慕容锦所用,松山寺虽然有些实力,但还不足以跟吴王抗衡。 可李运想到的是,这庆国可不止松山寺这一座寺庙,若是千百个寺庙私底下都与慕容锦有联系,那这事可就大了! “此事重大,我要立即修书一份,必须快马加鞭送回京去!” 李运想到这里,自己先怕的 抖了一下,不知不觉已经颈上发凉,惊出了一身冷汗。 事关重大,接下来要如何行事,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他一刻也等不得,要立刻将这些事禀报上去。 李运写了一封密信送了出去,心中还是觉得不安。对于这个叶柔儿,他也从最开始的不甚在意变得关注了起来,觉得有些地方很是奇怪。 他想了想,招来一个丫鬟,让她去请曹御过来。 从密信上看,这大半年来叶柔儿可没少搞事,所以县令曹御应该也对她有点印象的吧? 李运想对了,曹御还真是对叶柔儿有很深刻的印象。 这印象不是来自于最初叶柔儿跪在堂下痛哭房契丢失之事,也不是来自叶柔儿与赵家的恩怨,甚至于都不是叶柔儿与枢密密使的不寻常交往。 而是来自于慕容锦对叶柔儿的chong爱。 曹御始终深刻的记着,当日端午龙舟赛上,叶柔儿与慕容锦二人那不同寻常的亲密,以及他从这些亲密举动中猜测出来的,慕容锦不可告人的变tai癖好。 他觉得慕容锦有恋童癖…… 其实曹御这完全是冤枉慕容锦了。 叶柔儿毕竟已经十五岁,这在古代绝对是一个可以定亲嫁人的年纪,慕容锦爱慕于她,绝对跟恋童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叶柔儿表现出的智慧风度,总让人会忘记了她的年龄。 可叶柔儿吃亏就在她长了一张极其天真无辜的小脸,又有些瘦弱,所以虽然穿女装的时候已经很有些娉婷窈窕的味道,但穿男装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就是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孩。 任谁看了也绝对认为她的年龄不超过十岁。 当日在禹州的酒楼里初遇崔光正的时候,叶柔儿还装过乔琰的弟弟,崔光正一点也没有怀疑,可见她扮演男孩的时候是减龄的,装嫩毫无违和感。 曹御就是这样被她骗到了,他并不知道叶柔儿的真实年龄已经十五岁。 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所以在听到李运询问叶柔儿的时候,曹御很是诡异的一笑,脸上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表情。 他本想做一个颇有深意的表情,可脸太胖,做出来就只剩下了猥琐。 李运看着他这般表现就是一愣。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他没有想到的事? “李大人为何忽然会问起这个叶柔儿呢?这个叶柔 儿么,说起来下官倒不是很熟悉,不过慕容公子就一定很熟悉。叶柔儿么,她与慕容公子可谓关系匪浅……”曹御谄媚一笑,目光闪烁。 他的表情实在是猥琐,让李运越发狐疑,很自然的就做了一点不太好的联想。 “本官也正是听闻了一些传言,所以才找你来详问,这叶柔儿本是个农家女,是怎么跟慕容府扯上关系的?这其中到底有何缘由?本官也是怕慕容锦一时不查被人利用。” 曹御欲言又止,呵呵笑了两声,恭维道:“大人真是爱护后辈。” 李运有些不耐烦了,“你有话直说,慕容锦乃是本官的外甥,你对本官还有何隐瞒?叶柔儿一个小小农家女,到底有何本事?” 曹御清了清嗓子,犹豫道:“都是些无根无据的传言,下官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说!” 曹御这才期期艾艾的,隐晦的提起了关于慕容锦和叶柔儿的传闻。他当然不可能对李运说这些事都是他的猜测,便只能说成是街头巷尾的传闻。 李运听了却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慕容锦是何等家室出身,本身又是何等的人才样貌,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还用得着恋童? 况且慕容锦在京都也是很出名的佳公子,长到十八岁的年纪却是清清白白,一点桃色秘闻也没有传出来过,那是最正经不过的好儿郎了。 这样的慕容锦,怎么可能才来到峦城短短时日,就传出了这等不堪的流言? 这事太不可思议!李运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李运很想当然的就将这也当成了慕容锦的一种障眼法,他必然是为了隐藏什么真相,才不惜如此自毁名誉,做出这等假象。 而且李运是知道叶柔儿真正年龄的,慕容锦喜欢一个十五岁的女子,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哪里就恋tong了! “荒谬!”李运当即变了脸,怒喝了一句。 曹御吓得赶紧站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事说出去没人会相信,赶紧连番赔礼,诺诺称罪。 “好了,你回去吧,此事再不可对人提起!”李运不悦的摆了摆手,打发走了曹御。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反常即为妖,这事处处透着古怪。他已经认定了这个叶柔儿必然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他必须要把这丫头的来龙去脉给弄个清楚才行! 第217章 自毁前程 不过,叶柔儿只是一个内宅小女子,李运一个官身大老爷去打探她的消息,却是有些难的。若是太过张扬,大张旗鼓,又怕会被慕容锦知道。 经过了今天这件事,李运如今对慕容锦是有种很深的忌惮的。 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但隐约觉得慕容锦并不如别人告诉他那般不成气候,这内里怕是还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他隐隐窥得一角,深觉忧虑。 李运想了半天,他并非真对叶柔儿这个人感兴趣,他想要知道的无非是慕容锦究竟想要借着叶柔儿做些什么罢了。这些事动用他手下的人恐怕会打草惊蛇,最好还是能有深宅妇人来做。 他就想起了那位随慕容铭一起来到峦城的“二少奶奶”张氏。 这张氏被慕容锦给拘禁在了府里,但李运打听了一番,知道慕容锦也并未难为她,还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过是将她给禁了足而已。 这女子本是吴王送给慕容铭的,所以李运相信她应该也是有些本事的,若是让她在内宅使些手段,了解一下这个叶柔儿的底细,她应当也是有些办法的吧? 李运打定了主意,便立即起身前往慕容府,又去见了方知卓,将他这番盘算都告诉了方知卓。 方知卓听完心中也不免打鼓。他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任何一点小事都有可能被他疑神疑鬼成天大的事,更何况李运告诉他的这些,有鼻子有眼,实在让他不能不绞尽脑汁的盘算。 方知卓被关在慕容府,他却是没有见过叶柔儿的。慕容锦其实并未完全禁他的足,他也可以在前院略作一些走动,除了不让他见慕容铭,不让他出府去,旁的倒也不曾慢待他。 方知卓出不了府,但平日里也没少在府中打探消息,时刻注意观察着府里的丫鬟仆从,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叶柔儿这个名字。 可见是慕容锦有意在隐瞒着他。这样一来,更显得叶柔儿的身份神秘莫测。 “这个叶柔儿确实应该加以关注。你且回去,我自有办法通知张氏,让她查探一番。你那边先不要轻举妄动,以防打草惊蛇。”方知卓说到,他安排起李运做事来没有半分迟疑,也没将他钦差大臣的身份放在眼中。 李运略感不快,但也没有表露出来,起身告辞离去。 这厢叶柔儿正在为慕容锦的腿恢复了知觉而感动不已,外面却忽然来人禀报,说李妱华正往这边过来。 叶柔儿赶紧起身,抓紧时间整理了一下仪容。方才她又是哭又是笑的,这一张小脸蛋早就花了,头发也有些散乱,更别提衣服揉出了多少褶子。 虽然李妱华同意了她跟慕容锦的亲事,但他们两个私底下的这种亲密举动还是不要让李妱华撞见的好,不然彼此都会觉得尴尬。 叶柔儿刚收拾妥当,李妱华已经款款走了进来,看见她随侍在慕容锦身边,便慈祥的朝她笑了笑,“柔儿 回来了,不是说今日要归家吗?” 叶柔儿便将玉容的话说了一遍,李妱华很满意的点头,赞道:“你娘真是个再妥当不过的。” 慕容锦便问起她忽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方才张氏的贴身嬷嬷来求见我,说是张氏身体不适,求我找个大夫给她看看。我本未放在心上,可是方才大夫看过之后却说张氏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而且胎像有些不稳。张氏的嬷嬷便到我面前哭求,要我放她出府去松山寺为张氏祈福。我本来不想答应,可是那老嬷嬷却在我院子里要死要活的哭闹,我担心事情闹大了不好,就让人先将她关了起来,才来问问你的意思。” 李妱华面露愁色,“虽然这都是老二做的孽,可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我想还是先为张氏保胎,至于那嬷嬷说的去松山寺祈福,还是不要答应她,你看这样可好?” 慕容锦笑道:“这事娘看着办就行了。” 李妱华点点头,又说道:“孩子当然还是要尽力保住的好,否则将来有一天咱们回了京城,这事传扬出去,你二婶那里怕是还要闹。倒不是怕她闹,毕竟是一家人,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只是这些日子张氏都很听话,今日这忽然闹起来,我总觉得里面似乎另有内情,所以想着还是跟你说一声。以防万一。” “娘说的是,这事我知道了,会派人仔细盯着她的,娘放心吧。” 说起来如今大事都是在外面,正按照慕容锦预测的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心内笃定,先机都握在他的手中,料定峦城这边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这张氏就算想要闹腾,也只能在内宅里折腾一番,也是影响不了什么的,慕容锦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本着与人为善的想法,慕容锦又说到:“既然张氏怀有身孕,那还是暂时解了她的禁足吧,只要不出府,要去哪里就随她去。” “那老二那边呢?怕不怕她帮着传递消息?”李妱华尚有所疑虑。 慕容锦胸有成竹,释然一笑,“不怕。想来事情到底如何也就在这一两天了。祖父已经收到消息,二叔和三叔那边,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李妱华点头,目光看向叶柔儿,满意微笑。 叶柔儿疑惑不解,怎么这里面还有她的事?慕容锦说的淮安王已经收到了消息,那是什么消息? 李妱华只略坐了一会就走了,又嘱咐了慕容锦要爱惜身子,千万不可操劳过度。 等她走了,叶柔儿才从规矩的站姿中释放出来,又亲密的靠在慕容锦的身边问道:“你和夫人在说什么事?我怎么有些不明白呢?” 慕容锦温柔的看着她笑,又是那种很神秘的样子,越发吊起了叶柔儿的好奇心,拉着他的手追问不停。 “这事,我怕说了会让你不高兴……”慕容锦拉着她的手,微微有些歉意。 叶柔儿更是好奇,什么事会让她不高 兴?慕容锦说的是不高兴而不是伤心,可见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不过听他跟李妱华谈话说到的,这事应该会对他有所帮助,助他脱离二房与三房人的争斗。 那应该是好事才对啊。 “说嘛,快说,到底是什么事?我答应你,绝不会不高兴的,你不说我才会不高兴!” 慕容锦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缓缓说道:“我让人送信给祖父,说了与你定亲之事。” 恩?怎么会是这件事? 叶柔儿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不解,这事与助他逃脱二房三房的争斗有什么关系? 可她没空疑惑太长时间,转瞬便开始担忧,淮安王会不会不同意他们的亲事? 慕容锦将她懵懂迷惑的样子尽数收在眼底,安抚道:“你不要担心,祖父对你这个孙媳很满意。” 叶柔儿愣了一下,又红了脸蛋,狡辩道:“谁担心了,我才没有担心,是你在担心吧……” 慕容锦笑道:“是,是我在担心。” 叶柔儿吃了定心丸,注意力又转到前面的问题,“你说的就是这件事?可是我为何要为这件事而不高兴啊?” 慕容锦眼中又露出歉意来,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柔儿,还记得当初我曾与你说过的话吗?” 叶柔儿摇头,他曾说过许多话,这时指的又是哪一句呢? 慕容锦叹道:“我曾说过,我出身王侯贵族,我的婚姻之事是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的。如我这样的世家子弟,婚姻之事早已超脱了男女私情,而变成了为家族利益服务。” 叶柔儿点头,这点她懂。 慕容锦望着她,叶柔儿无辜的眨眨眼睛。 有些艰难的,慕容锦缓缓说道:“可是我执意要娶你,这便等于是背叛了家族……” 说到这里,叶柔儿才猛然间醒悟了过来。 若是慕容锦与一个毫无根基的农家女定亲的消息传回京都,那就相当于判了慕容锦今后在权势征途上的死刑。那他也就再也没有争夺淮安王王位的资格了。 而二房三房的人之所以一直对他们母子如此忌惮,不就是怕淮安王将来将这王位传给慕容锦吗?如今他自毁前程,主动放弃了竞争,那二房和三房还哪有闲工夫把心思花在一个毫无威胁的人身上,两方人早就跑一边去斗的你死我活了。 这样一来慕容锦确实就从无谓的家族争斗中脱身了。 可是叶柔儿还是想不明白,这跟她高不高兴,有何干系? “就是这事?为什么我要因为这事不高兴啊?”她问道,小小的脸蛋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睫毛跳动的好像两把小扇子在上下翻飞,懵懵懂懂并不作假。 慕容锦无奈的看着她,原来这件事都是他想多了,自己吓唬自己,而这丫头有些时候神经真是粗壮如牛。 他本来以为她会为这事而稍稍有点自卑,没准还会为了耽误他的前程而自责内疚。 可她的反应真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她如此坦然,并没有半点自怜自艾。既没有自卑的觉得她农家女的身份配不上他,也没有小心眼的替他忧虑前程。 她既自信,又充分的信任他。 这样的叶柔儿,真好。 慕容锦心中愉快,嘴角又向上弯起,扬起一个迷人的笑容,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 “我的柔儿果然与众不同!是我想错了。” 玉容回家之后就对乔琰说了松山寺别有用心一事,两人商量了一番,第二日就将法事给挪到了家中。好在他们家如今住着个很大的园子,莫说是十个八个的僧人,就是来个百八十个也是能容的下的。 叶柔儿听说了这事也就放下心,回想起来她还真是有些后怕。当时在庙中,若那些和尚起了歹意,玉容她们三个女眷还真是不太好脱身。即便是身边带着慕容锦给她的两队侍卫,但古刹清静之地,侍卫们要是冒然动手,恐怕传扬出去就不好听了,可能还会给慕容府的名声抹黑。 幸好她们反应及时,飞快的下山去了。 不过叶柔儿总觉得这事没完,松山寺的那些和尚既然知道她有办法能弄到粮种,那是绝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她的。 所以这几日叶柔儿一直在想,要用个什么方法把粮种交给慕容锦,而却不引起他的怀疑呢? 不过在做这事之前她还必须先把成熟的粮食给收割下来才行。 叶柔儿想过了,要是光凭她一人之力想要把异空间里的粮食全部收割下来,那累死累活也至少要一个月时间。可她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只能抽空每日进空间呆上那么一小会,这一小会功夫也就刚够她用药王鼎熬一剂药,根本没有时间去收割粮食。 可是把收割之事交给别人她又不放心。如今唯一知道异空间秘密的就是玉容,莫说玉容的身子骨还很弱,就是她能干,叶柔儿也不想让她去受那份累。 想来想去,叶柔儿灵光一闪,这一天便跟玉容说起,想要找几个不识字的哑巴来给她干活的事。 玉容也觉得这么做靠谱,而且需要这种人干活的事恐怕并不会只有这一次,倒不如做个长远的打算。所以玉容回去之后就托了人牙子,很快便从外地买进了两个哑巴仆人。本是一对兄弟,分别叫阿一、阿二,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虽然不会说话也不识字,但人却是很勤奋的。 又观察了几日,觉得这二人很值得信任,玉容才让叶柔儿抽空回了趟家,叶柔儿看了之后也觉得很满意。 为了不让两人起疑心,叶柔儿用黑布蒙了两人的眼,又带着他们在房前屋后的走了好一阵,才寻了个机会悄无声息的捻动灵珠,拉着他二人进了秋季的异空间。 解开蒙着眼睛的黑布之后,两个哑巴发现他们已经身处完全的陌生的坏境之中,都是愣了一下。刚才明明还在主人家的后院,怎么走了一阵就到了这里呢?难道主人家的后 院有密道,可以穿过山岗,直到这里? 因为此时外面也是秋季,内外季节相同,两人倒也没有太起疑心。而且他们不是峦城本地人,对本地的地理环境也不太熟悉,所以虽然看着异空间内被群山包围的这片平地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叶柔儿吩咐到:“你们就在这里干活,把这些成熟了的稻子收下来。若是干的好另有赏赐。不过有件事我要提前说,这片风水宝地是我们家祖上留下来的,外人并不知道,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保密,切不可对外人说起,明白吗?” 两个哑巴使劲点头,比比划划的表示他们一定会保密,请主人放心。 叶柔儿满意的点头,就让二人去干活了。 异空间里的稻子长得十分茁壮,稻穗足有普通稻穗的两倍长,且粮食颗颗饱满,一点也没有被虫子啃食过的痕迹,田间地头更是一棵杂草也没有。 两个哑巴都在心里惊叹,这确实是风水宝地啊,难怪主人家要如此保密,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抢破头。 两人自动自发的就替叶柔儿这异空间找了解释,卖力的干起了活。 叶柔儿站在地头看了一会,他二人确实很勤恳本分,手底下也很有两把刷子,干农活都是好手,只短短时间已经收割了一片稻田。 照这个速度下去,收割完这异空间内的稻子有个七八天也足够了。 叶柔儿放他们干活,自己则走进房中去用药王鼎熬药去了。今天她熬的不是自己的药,而是慕容锦的。 自从慕容锦不用再泡药浴改喝汤药,要偷偷的将他的药换成药王鼎熬制的就简单多了。叶柔儿已经给桑先生打了差不多两个月的下手,如今桑先生也很放心将熬药的活交给她,这就更方便她偷偷调换。 所以现在她是一天熬自己的,隔天熬慕容锦的,这样两人都能吃上药王鼎熬出的药。 熬完了药,叶柔儿站在门口瞧了瞧,地头上已经堆起了几堆稻草垛,两个人还猫着腰在地里干着活,并没有丝毫的懈怠。 她也不闲着,从屋里找了个木桶,轻车熟路的沿着田埂小路走向了一边山脚下的泉眼处,打了一桶水。 阿一抬头,看见叶柔儿提着个水桶,微有些吃力的走在田埂上,赶忙放下手中的镰刀,小跑着跑到她身边接下那小水桶,比比划划着示意叶柔儿不要干活,有事吩咐他们兄弟两个就行了。 叶柔儿推辞了一番,阿一执意帮她把水桶拎回了小院。 “谢谢你阿一。”叶柔儿朝他友好的笑了下,虽然这两个人已经卖身进了他们家,但叶柔儿这个现代人主仆观念并不浓,她还是更愿意把二人看做是给她打工的工人,大家彼此平等,那自然要客客气气的。 阿一受chong若惊,咧着嘴傻笑着,诚惶诚恐的跑回了地里。 叶柔儿心情极好,唇角轻扬,哼着小曲去给她的辣椒秧浇水去了。 第218章 遇劫 辣椒已经种下去七八天的时间了,这时种子刚刚发芽,细嫩的秧苗破土而出,只小小的三辆片嫩叶挂在细弱的枝干上,显得有些弱小,可又带着勃勃的生机。 叶柔儿哼着小曲,仔细的给每株秧苗都浇上了水。她播种的时候撒的比较密集,虽然最后并不是每个种子都发了芽,但此时植株的密度到底还是太大了。她很耐心的减了苗,按照十厘米半径之内只留一颗秧苗的密度,将过于密集的植株连根拔起,又移植到别的地方。再耐心的给苗根培了培土,用脚踩出明显的地垄沟。 本来只有五米见方的一小片辣椒地,经过她重新整修后变大了两倍。 前世她可没种过什么东西,但是她见过别人种植辣椒等蔬菜。 她上高中的时候,学校打更的老爷子很喜欢侍弄农活,在门卫小房的门前还开垦了一小片菜地,种了些辣椒番茄小白菜之类的。叶柔儿总看那老爷子在小小的菜园子里转悠,不知不觉就将他种菜的方法给记住了。 现在秧苗还小,等到秧苗再长大一点的时候,就要想办法在这周围再种些花,到时候引得蜜蜂蝴蝶过来采蜜授粉,才能保证辣椒顺利的结出果实来。 还要搭起架子来,修剪枝干,施肥除虫……反正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 叶柔儿擦了擦鼻尖的薄汗,微笑想着,事情多怕什么,反正日子也还长着呢。 这一小片辣椒地开垦在正房的西山墙后,上午时有阴凉,下午又能保证充分的日照,正适合小苗的成长。 叶柔儿蹲在阴凉忙活了半天,却也没觉得太热,只是蹲的腿有点麻了。 她站起来敲了敲后腰,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感叹着这才干了多一会啊,她竟然 就觉得有些腰酸腿疼了。可见最近真是日子过得太舒坦,身体早丢了当初背着十几斤蘑菇走山路的记忆。 她又想到最近这几日慕容锦正在积极的锻炼,想要让腿快点好起来。 只是他的腿都废了一年了,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恢复的。叶柔儿想到他在做恢复训练时的那股坚韧,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其实她之所以跑到这异空间里侍弄秧苗也有躲着慕容锦的原因,不是她不想见慕容锦,而是她看不得他那般吃苦,会忍不住心疼。 但又知道他那样做是对的,是必须的。她非但不应该阻止还应该多加鼓励。 可是她实在做不到看他疼的脸色煞白,冷汗直流,所以只好又当起了鸵鸟,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躲起来了事。 她呆愣了片刻,才甩甩头挥去那些伤感,这些伤痛都只是暂时的,而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好的! 叶柔儿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只见那两个哑仆的身影掩在黄灿灿的稻田里,正在热火朝天的干着活。 叶柔儿当然不可能一直陪他们呆在异空间里。为了方便,她和玉容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小院的东厢房,安置了chuang铺被褥还有做饭的简单炉灶,就让两个哑仆住在异空间里,一直到收割完地里的稻子,再将他们带出去。 眼瞧着就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叶柔儿将两个哑仆叫了回来,将米面肉菜都交代清楚,又看着两人生火做饭。见一切都没有问题了,她这才放心的出了异空间。 药王鼎所在的正房已经被她锁上了,所以她倒不担心两人会在异空间里搞出什么幺蛾子。当初她都敢留李运在异空间里呆着,更不用说两个听话的哑仆了。 果然,第二日叶柔儿再进到异 空间里去看,两个哑仆规规矩矩的在地里干活,小院内更是一切正常,就连她的辣椒苗都长高了几分。 如果日子一天天的都这么顺心,那该有多好啊。 可惜这只是她的美好愿望,外面正有一大堆人转着弯弯绕的心思想找她的麻烦呢。 她是用了午睡的借口逃开了别人的视线进的异空间,只在那里呆了一小会就匆忙出去了,这刚刚出来还没来得急收拾仪容,就听得外面有些杂乱的脚步声朝她的屋子方向而来,然后便想起了急急的敲门声。 “叶姑娘快醒醒,出事了!” 叶柔儿一惊,慌忙开了门,却见外面站着两个她并不认识的婆子,面色似乎很焦急的对她说道:“叶姑娘你快去看看吧,前面闹起来了,说是你们家的妙香阁茶楼出了人命呢!” 叶柔儿听这话又是一惊,妙香阁出了人命? “公子呢?他可知道了?”她下意识的问道。 “知道了,公子已经知道了,正在前面问话呢,叶姑娘你快过去看看吧!” “哦,哦,好的,我这就去!”她不敢耽搁,赶紧随了那两个婆子匆匆往前面去了。 路上叶柔儿又问了问具体的细节,可是两个婆子一问三不知,只是催着她快点快点。 他们三人走到垂花门的时候,守内宅的侍卫还对叶柔儿点了点头。 叶柔儿迈出了垂花门又走出去几步,忽的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 若是妙香阁真的出了什么事,人也不会闹到慕容府上吧? 况且就算是闹到了慕容府上,慕容锦也不可能让两个陌生的婆子来叫她吧? 而且刚才看那几个守内宅侍卫的脸色,哪有半点出事的样子。 不对,这事不对! 叶柔儿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那两 个婆子问道:“二位妈妈是在哪里当差的,怎么我原来没有见过呢?” 两个婆子陪笑道:“我们就是前院门房上粗使的婆子,哪敢当姑娘一声妈妈。姑娘快点走吧,公子还在前边等着呢!” 叶柔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两人的脸色,瞧出方才答话之时两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事分明就是有诈! 叶柔儿再不肯往前一步,飞快的转身朝垂花门口的侍卫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给我抓住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婆子!” 两个婆子没想到她会忽然毫无预警的转身逃跑,愣了一瞬之后也紧跟着叶柔儿的脚步,朝她这边飞身扑了过来。 叶柔儿更没有想到这两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婆子身手竟然会如此利落,本是她忽然发力奔跑,两个婆子在后追赶,可是她才跑出去两三步,那两个婆子已经欺近她的身边,一把将她给捉住了。 叶柔儿大惊失色,知道今天这是有人专门冲着她来的,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了。 她被捂着嘴巴,惊恐的睁大眼睛,使劲的在两人手下挣扎。 可是忽然那婆子出手如电,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她就觉得一阵刺痛,然后身子就失去了知觉,胳膊腿都不听她的指挥了。 “你们做了什么!快放开我!” 她的叫喊还没有说完,那婆子又抬指在她喉下一点。 叶柔儿只觉得这一下疼的她差点背过气去,咽喉里仿佛堵了什么东西,然后便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叶柔儿知道她这是被点穴了,这手功夫段阳也曾经使过,难道这两个不起眼的婆子竟然是跟段阳一样的高手? 叶柔儿欲哭无泪,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会忽然惹上两个武林高手呢?最狠妇 人心,这两个婆子不会要了她的命吧? 想到这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当然她现在也动不了了。 而那边守门的侍卫也发现了叶柔儿这处的动静,在她转身奔逃喊出那一声的时候,侍卫们已经将刀剑纷纷出窍,叫喊着冲了过来。 可惜因为叶柔儿离他们比两个婆子远,所以到底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叶柔儿被两个婆子掳住,其一还抖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抵在了叶柔儿的脖颈处。 侍卫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言辞威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此行凶!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快点放了她,或可饶你二人不死!” 两个婆子哈哈大笑,一改方才唯唯诺诺的样子,拖着叶柔儿朝后急退了几步,背靠在高高的院墙之上,高声道:“凭你们几个小子也想拦住奶奶?想要我们放了这丫头也容易,让慕容锦亲自来做交换!” 几个侍卫哇哇大叫,但却是顾及着拍伤到了叶柔儿,因而不敢轻易上前。但也不能让这两个贼妇跑掉,已经有人飞快的跑去调兵遣将,没用片刻,已经又有数十侍卫奔跑而来,里里外外将叶柔儿三人给围了起来。 而慕容锦也终于得到了消息,在众人的拱卫下出现在了现场。 叶柔儿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即便心里急得不行,也只能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急切的朝这边看过来。 身旁随侍慢慢散开一条路,露出人群后昂首站立的英伟男儿。 “柔儿莫怕,有我在。” 慕容锦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白袍玉带,墨发银冠,少年君子如青松一般挺立在那处。 醇厚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声虽不高,却似穿过重重障碍直抵叶柔儿的心底,一瞬间让她原本惊恐慌乱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第219章 谁是公主 一瞬间,叶柔儿泪盈于睫。 他站起来了!他竟然站起来了!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竟然将从一个瘫在轮椅上的废人重新变成了眼前这个毓秀神风的英伟男儿,这简直是奇迹。 这必须是奇迹! 她又惊又喜,几乎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境,恨不能立刻扑倒他身边,上上下下将他看个仔细,真真实实的触摸一下他的腿,好让她知道这并不是她在发梦。 可是那贼婆手中的匕首却又朝她的脖颈压了压,锋利的刀刃碰到她细腻的肌肤,立即就在她白净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不要过来,否则就给这个丫头收尸吧!”那贼婆恶声喊道。 尖锐的刺痛让叶柔儿马上清醒了过来,意识到当前的危机。这时候她可不能哭,更不能露出软弱的模样让他担心。而且她坚信慕容锦一定会救她,也一定能救她,那还有什么好怕,又何必要流眼泪。 叶柔儿拼命忍着眼底的酸楚,将刚刚涌起的一分水光压了下去,坚定的望着人群里的他,朝他眨眨眼,露出三分笑意。 “这丫头莫不是吓傻了,怎么这时候还在笑!不许笑!”另一婆子看着叶柔儿威胁道。 叶柔儿才不理会她,半分眼角余光也不给她,只是定定的看着慕容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自是一番两人才看得懂的交流。 她让他别担心,他也让她莫害怕。 “这位高手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要绑我们府中的一个丫头?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候当然是不需要慕容锦亲自去与两个贼婆讨价还价的,大管事梁秉早先一步站了出来,拱手一抱拳,很是客气的对那两个贼婆说到。 “没误会,我们今日就是来找这丫头 的。梁秉你也不用扯谎,她是你们府里的丫头?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容易就被你骗了?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那个婆子跳着脚指着梁秉的鼻子骂道。 而两外一个用匕首抵着叶柔儿的婆子,显然脾气更坏一点,“老家伙你滚到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慕容锦,你想不想让这丫头活命?” 梁秉脸色一变,怒道:“姓于的老虔婆!你今日做出这等事,就不怕给你主子招来祸事?” 原来这个没有功夫的婆子姓于,叶柔儿脑筋飞快的转动,猛然想起来,张氏带进府的贴身妈妈就是姓于,莫不是眼前这人? 很快她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于婆子哈哈笑道:“呸!你的主子死了我的主子还活的好好的!” 梁秉大怒,知道这于婆子背后恐怕不是一个小小的张氏这么简单,恐怕连慕容铭都算不得她的主子。事到如今也不用在惺惺作态的讲和了! “两个不知好歹的贼婆子,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今天你二人插翅也别想飞出这府门,弓箭手!” 随着梁秉的一声怒喊,两旁墙头房顶上呼啦啦涌出一群弓手,铁弓利箭,蓄势待发直指场中两个贼婆,只要梁秉抬起的手臂一挥,恐怕上百只箭矢就会如暴雨般激射而出。 “尔敢!要不怕这丫头一起被射成刺猬,你们进尽管来啊!到时候太子得知他唯一的女儿竟死在你们府上,慕容锦,你就不怕连累的整个慕容家被诛灭九族吗?” 什么?这贼婆子在说什么? 听闻此语,场中众人都是愣了一瞬,什么太子唯一的女儿,谁是太子唯一的女儿?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看向场中央同样有些懵的叶柔儿,与上一刻时刻警惕的关 注不同,这时众人的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惊讶。 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是太子殿下的女儿!那不就是郡主了?等太子登基,那这叶柔儿不就变成公主了? 原来叶柔儿是公主! 难怪公子一直对她那么好! 众人心中各有所思,看着眼前的叶柔儿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既新奇又惊讶。虽然护卫们还保持着刚才的阵型没有动过,但场中却隐隐有了一点骚动的迹象。 慕容锦眉头微蹙,这贼婆子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太子,什么女儿? 他一直在看着叶柔儿,看见她眼中的茫然和疑惑,很显然她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 且不管叶柔儿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但此时此刻都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两个蠢妇,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梁秉看了看慕容锦的脸色,最先反应过来,又高声骂道:“今日此地就是你二人的葬身之地,莫要再胡言乱语,不让你们见识一下慕容府的实力,你们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商绍!” 随着梁秉的一声怒吼,破风声呼啸而来。 那压着叶柔儿的贼婆只听见嗖的一声嗡响,知觉不妙,手上用力将叶柔儿朝她身前推搡,想要抵挡住迎面激射而来的暗器。 可那知那暗器似乎是长了眼睛一般,嗖的一声擦着叶柔儿的耳畔飞了过去,噗的一声直接打在贼婆露出的耳朵上。 “啊呀!”那贼婆惊出一声冷汗,又痛的大呼了一声。 她的耳朵被一枚锋利的飞刀狠狠击中,在她耳朵上留下了一个大豁口,鲜血立即披面留下,疼的她半个头颅都好像被掀开了一样。 贼婆心中激怒,正想狠狠的在叶柔儿耳朵上也来上一刀报仇雪恨之时,却不料 想第二道破风声比她的思维还快,已经呼啸着飞射而来。 贼婆来不及细想,猫腰一矮身…… 当的一声,一枚小小的石子准确的击中了架在叶柔儿脖子上的利刃,小小的石子却带着极大的劲道,直接将匕首从那婆子手中震飞开来。 那婆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让叶柔儿挡在她的身前,察觉到第一枚暗器的时候她已经又朝叶柔儿身后躲了一躲,几乎是同时她手中的匕首就向上挑去,想要割伤叶柔儿。 可是谁能如此神奇,竟然预先判断出了她的动作,而后再激射出一枚暗器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要想做到这一点,这两枚暗器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的。 可是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地上,那哪里是什么暗器啊,那分明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子! 不对!这石子并非同那枚飞刀一起发出来的,那飞刀是从左侧而来,而这石子却是从正面而来。方才她为了躲避从左侧而来的飞刀,不得已将叶柔儿提到了她身体的左侧,所以正面之人才能出手,所以正面之人才能一击得中,将她…… 贼婆没办法再想下去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右侧正暴露在那暗器高手的面前,她惊恐不已,正想调整一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愕然的瞪大眼睛,尸身轰然倒地,她死也没想明白,这个用暗器的高手到底是谁? 她们来之前已经将慕容锦身边的实力调查的清清楚楚,他手下确实有一个善用飞刀的侍卫叫做商绍,所以从最开始双方对峙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留心着这个叫商绍的侍卫,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躲开他那神乎其技的飞刀暗器。 可是谁成想,原来这个商绍只是个幌子,她真正应该忌惮的人却在另一面。 是谁?到底是谁? 那贼婆死不瞑目。 叶柔儿失去了背后的支撑,被点了穴道麻痹的身体不听使唤的朝地面跌去。 惊慌中她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接连打在她的身上。 眼瞧着就要摔在地上,她下意识的闭眼惊呼,伸手去缓了一下…… 欸?! 虽然她还是没有喊出声音,但是她的手脚却是活动自如了,她这伸手的时刻可真是极其关键,避免了她迎面倒地,摔个结实的狗吃屎。 她心中大喜,也顾不得管身上哪里摔的痛不痛,手脚并用的顺势朝前一滚。 于婆子眼瞧着同伴瞬间死在眼前,她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旁的侍卫们已经杀气腾腾的冲了上来,转瞬已经将她踢到在地,给五花大绑的捉了起来。 有人从地上扶起惊呼未定的叶柔儿,她一眼也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场景,生怕那死的透透的贼婆会忽然跃起再将她制住,尽管脚下发软手脚还是不怎么听使唤,她还是尽全力用最快速度奔到了慕容锦的身边。 “唔!唔!”她的哑穴还没有解开,只能从喉咙里使劲的发出呜呜的声音来表达意思。 慕容锦脸色一松,微蹙的眉心缓缓平复,张开双手将她扶住,几枚小小的石子从他手心中掉落,咕噜噜的滚入到了路边去。 “有点疼,忍着点。”他轻声说道,抬手如电在她喉下一点。 叶柔儿又体会了一把差点噎死的感受,捂着脖子拼命的咳嗽了好几声,才惊讶的抬起头来,哑着声音,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你会点穴?你还会暗器?不不不,这都不重要,你、你的腿,能站住了吗?” 第220章 生不如养大 慕容府派去的人到了叶家的时候,玉容刚悠闲的睡醒午觉,净面束发,又用叶柔儿孝敬她的上好胭脂抹了面。而乔真和二丫两个正在廊下逗着小虎,试图教会他喊姐姐。 小虎已经九个月了,已经到了要往外冒话的时候。他仰着胖脸,拍着两只胖爪子,晃晃悠悠的扶着围栏站了起来,伸手去抓乔真头上的一朵珠花。乔真一躲,他就如一个肉球一样的跌在乔真怀中,嘎嘎的笑着,咿咿呀呀的叫着,跟两个小丫头玩的不亦乐乎。 窗外吹进一丝凉风,池塘里的荷花正在盛开,风里似乎都有了一些清幽的味道,驱散了一点秋老虎的燥热之感。 玉容从镜子里看那两个丫头逗着小虎,欣慰的一笑,刚在心中感叹世事难料,如今这日子过得属实太舒坦了,却见外面仆妇匆匆而来,说慕容府上来人了,不知有何事,只让她赶紧过去一趟。还提到段先生,也让请找了回来,一起过去。 玉容一愣,她上午刚去过那边府上了,一切正常啊,这才刚过了一个时辰,歇了个晌午,会有什么事呢? 但涉及到那边府上的都是大事,玉容不敢耽搁,赶忙吩咐人去叫了段阳回来,两人一去进了慕容府。 玉容一下马车就觉得今天这府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仆人们都摒神静气,行走匆匆。更奇怪的是,许多平日里相熟的人见了她却都表现的有点奇怪,各个笑容诡异,还带着一点好奇和小心翼翼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这才短短的一会功夫,关于叶柔儿可能是太子独女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传遍了这府中的各个角落。 所以待玉容和段阳进府的时候,人人都缩着头在背后好奇的打量着,原来这玉容竟然曾入过太子殿下的青眼啊! 那些一直跟在玉容的身边从京都过来的仆人们,不禁想到了十多年前王府里的一则传言,以及玉容是如何从李昭华身边离开,最后不得已嫁给了穷小子叶大力的陈年往事。 原来当初传闻玉容未婚产女的传闻都是真的啊!可谁能想到那孩子的爹竟然是太子殿下啊。 不过细想想,太子殿下与世子本就是至交好友,所以太子殿下看中了世子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知道这则传闻的人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有人说这玉容傻啊,既然孩子是太子殿下的,那她为何当时不说,还要带着孩子嫁给叶大力这个穷鬼?又有人说,你才傻,当时太子殿下被废,命都差点保不住了,玉容哪敢说啊。 众人点头,深以为然。原来就是这样才让太子殿下的血脉遗落民间的。就说嘛,这叶柔儿聪明伶俐人精一样的,怎么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原来是天家血脉……所以夫人和公子才会对这丫头格外的好,所以道觉大师才会收她当弟子的吧? 似这样的讨论和猜测在 府里的每个角落里发生着,各种小道消息迅速的在府中扩散开来。 玉容一路狐疑着,和段阳一起被请到了李昭华待客的小花厅。 两人刚坐下,丫鬟的茶还没有端上来,李昭华已经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就让玉容愣在了当场。 “玉容你可来了,我来问你,这叶柔儿的亲生爹爹到底是何人?你可莫要再骗我!” 玉容呆愣了片刻,她怎么也没想到叫他们过来竟然是要问这事,而且李昭华如此匆忙,还带着一丝慌张,这是怎么了? 她忐忑不安的看了段阳一眼,叶柔儿的亲爹?这事她不知道啊。她只知道她娘姓唐,应该是出身不凡的大家闺秀,还极有可能是王侯之家。可是关于叶柔儿的爹,很显然段阳是知道的,但他不愿多说。 李昭华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段阳,她拿出当日为叶柔儿下定的那块蟒纹金牌,急切问道:“段先生,你可否告知,这枚金牌原属何人?他与叶柔儿又是何关系?” 段阳拧眉,“夫人为何忽然有此一问?这枚金牌用做叶柔儿定亲的信物,夫人当日已经同意了,如今可以有意反悔?” 他说道这里已经有些不悦。当日是慕容家求着叶柔儿救命的,怎么如今慕容锦的命救回来了,说好的九九八十一天疗程已经过了大半,马上就要结束了,而慕容家这时候是要反悔了吗? “不不不,先生莫要误会,我们并无反悔之意。我已认定叶柔儿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这事绝不会变,而且此事已经禀明了王爷,得到了王爷的认可,玉容,段先生,请你们放心。”李昭华赶紧解释,这事上可不能误会。 当叶柔儿还是个父母不详的农家女时,他们慕容家都认可了这个儿媳妇,那就更不要提叶柔儿如今还有可能是天家的骨血,他们家怎么可能会反悔呢。 “那是为何忽然要问起这事呢?”玉容不解问道,“大小姐,非是我不告诉你,我实在是不知啊。当年我就曾说过,我只知道柔儿的娘姓唐,但其他的就都不知道了。大小姐,玉容没有骗过你啊。” 李昭华也知道自己过于急迫,问的有些唐突了,抱歉的笑了笑道:“怪我没有说清楚。玉容你先别急,听我跟你说……” “什么?柔儿受伤了?”玉容一听叶柔儿被刺客劫持,还受了一点轻伤,马上就急了起来。 “莫急莫急,柔儿没事,方才已经找了大夫来看过了,伤口也已经包扎过了,她马上就会过来的。” 李昭华的话音刚落,叶柔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花厅外,伴随着她略带沙哑,但明显很亢奋激动的声音。 “娘,段大叔,你们来了!你们见过公子了吗,你们看见他的腿已经好了吗?段大叔,公子他会还会暗器呢!” “柔儿!”玉容激动的站起来,急忙朝她走了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 上下仔细的打量着。 叶柔儿脖子上被匕首划破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白棉纱仔细的围着她纤细的脖颈绕了几圈,外表乍一看还有点唬人,可把玉容给吓得魂都差点没了,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这可怎么好!竟然伤在脖子上,伤口深不深,流了多少血?你怎么不好好歇着还到处乱跑!” 叶柔儿拉住她,笑嘻嘻道:“娘,我没事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划破点皮而已,一点都不疼。要我看不用包扎都行的,但是苏苏一直坚持要包上,说省的碰脏了。我这就解开来给你看看……”说着她就要动手去解脖子上的棉纱。 玉容哪能让她乱来,赶紧压住她的手,又急又气道:“你这孩子又要胡闹,你要把娘给吓死才甘心吗!” 见叶柔儿真是生龙活虎一点事没有,玉容心中大石落了地,却再控制不住情绪,抱着她的肩呜呜的哭了起来。 “真是吓死娘了!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贼人,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啊……” 李昭华抱歉道:“这都是我们疏忽了,是一时不查才让那贼人混了进来。” 原来自从知道了张氏怀孕之后,李昭华就解了她的禁足,这几天张氏只在后宅略作走动,倒也很安分。她唯一提出来的一个要求,就是让李昭华帮忙寻两个稳妥点的稳婆。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正常要求,李昭华未做他想,就托人帮忙找了两个颇有名气的稳婆,好带进来给张氏安安胎。 昨天是那两个稳婆第一天登门,张氏看过之后便挑了一个留用。 可哪能想到,那稳婆今日却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有功夫的贼人,跟张氏的贴身老仆妇一起劫持了叶柔儿。 刚才慕容锦已经派人火速去那稳婆家中捉拿同伙,可派去的人却发现那稳婆家里大门紧闭,在柴房里藏着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幼童的尸首。 经邻居辨认,正是稳婆夫妻和他们没满四岁的小孙女。 所以进府来劫持叶柔儿的那个贼婆根本就不是稳婆,她是杀了稳婆一家之后又冒名顶替的。 这稳婆本是曹县令夫人介绍过来的,再往前查,又是袁家介绍给曹夫人的。 所以这恶婆子的来历便不言而喻了。 慕容锦大怒,已经调集了人手往袁家去捉拿罪魁祸首了。 而家中这边就留给了李昭华,除了要查明到底是谁要害他们,还有一件事也是相当重要,需要查个清楚。那就是当时贼婆子当众喊出的那一句话,揭示了叶柔儿的真正身份是太子的独女,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的多了,叶柔儿这次竟然没有感到有多害怕,又或者是慕容锦双腿复原的消息太过惊喜,让她瞬间忘记了生死一线的恐怖。反正这时候的叶柔儿只沉浸在慕容锦双腿复原,又身怀绝世武功的惊喜当中,双目还因为兴奋而在熠熠闪光,完全忘记了当下还有她的身 世秘密需要解释这件事。 或者说在叶柔儿的心里,她从来也没有把自己的身世当成一件多重要的事,她亲爹是太子也罢,是村夫也好,对她来说那都不重要。 可是这事对别人来说却很重要。 李昭华微笑走过来,拉住叶柔儿的手温柔的说道:“好孩子,刚才让你受惊了。既然已经见过了你娘,你还是回去好好的歇着吧,也让你娘安心。记得把大夫开的压惊药喝了。” “对对对,柔儿你还是赶快回去歇着。”玉容也连忙劝道,她已经知道叶柔儿没有大碍,那就不用再把她留在跟前了,还是回去安心静养为好。 她这可怜的女儿啊,一天天操劳不停,真是苦命。她如今即便受了惊,受了伤又能如何?该给慕容锦治病不还要治病,那是一顿也耽误不得的。 想到这里玉容是真有点埋怨李昭华了,怎么就能让一个贼婆冒充了稳婆进府呢,这也太不小心了!万一叶柔儿真出了什么事,可到那里去找后悔药啊。 “夫人我没事,娘你看我好好的……”叶柔儿正在兴头上,慕容锦有要事要忙,她不能硬将人拦下,憋了一肚子的话正想找人倾诉,怎肯听话的回去歇着。 她又不累歇什么歇啊。 “听话!你是要让娘心疼死吗?”玉容严厉的绷紧了脸,又爱又恨的斥责了一声。 “娘……你别生气。”叶柔儿被吓了一跳,又看玉容哀肃的表情,也意识到这时候恐怕玉容是没心情听她讲慕容锦身上的奇事的,于是赶紧听话的闭上了嘴,凑到玉容怀中蹭了蹭,又对段阳调皮的眨眨眼。“我这就回去,回去躺着!”她笑嘻嘻的摆了摆手,迈着轻快的脚步退出了花厅。 玉容真是拿她没办法,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哎,她也不求别的,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就行啊。 等叶柔儿走远了,李昭华三人重新落座,才又提起了叶柔儿身世的问题。 “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贼人为何要劫持柔儿啊,难道是知道了柔儿为公子治病的事?这事不是一直很保密,没有外人知道吗?”玉容觉得这事真是蹊跷,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叶柔儿此番回府来一直扮作丫鬟模样,贴身伺候慕容锦,没事压根不会走出慕容锦的院子,怎么那贼人就能盯上她,还混进了慕容锦的院子呢? 这事实在蹊跷,非李昭华一句疏忽就可以解释得了。 “其实,这贼人并不知道她为锦儿治病的事。她想方设法进到府里来不是为的旁的,而是单为叶柔儿而来!玉容,你不知道,那贼人在劫持柔儿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她说,叶柔儿乃是太子的独女!” 玉容瞪大眼睛,愕然的愣在当场,什么?李昭华在说什么,她没有听错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傻愣愣的看着李昭华,又想到这事似乎问段阳更合适,于是转过头去 ,茫然的看着段阳讷讷问道。 李昭华的视线也看向了段阳,“段先生,这事可是真的?” 室内仿佛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肃寂,两个妇人都看着段阳,想从他肃然无波的面容上看出个答案。 仿佛是过了一世那么长,两人都紧张的快要不能呼吸了,段阳紧紧抿着的唇角才微微动了动,平淡的说了一个字:“是。” 室内两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惊愕的呆愣住了。 是真的,原来竟是真的!叶柔儿竟然是太子独女,天家血脉! 玉容缓了好半天才找回思维,颤抖的又问了一遍:“段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太子,太子就是柔儿的亲爹?” 段阳点头,眉心蹙起,“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但他确实是柔儿的生身父亲,这点是没法否认的。” 玉容猛的站了起来,激动道:“怎么会,他怎会不知自己还有个女儿?去告诉他呀,段先生你难道没有告诉他吗?” 玉容不理解段阳与太子之间的恩怨情仇,她只是想到了那破庙里惨死的唐小姐,想到了年幼体弱几次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叶柔儿,想到了这些年他们夫妻付出的辛苦。她不明白,如果柔儿的亲爹是太子,那为何不告诉他?如果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在这世上,这些年他们又何必受这些苦? 还有叶柔儿的亲事,若她是太子独女,想要什么样的儿郎不行,她们又何必做那狭恩图报的小人,时时刻刻都不得安心! 玉容激动的在花厅中来回走动,老天爷啊,她竟然抚养了太子独女,天家公主!她竟然还让人喊了她十五年的娘! 当消息得到了确认,除了一开始的惊愕,李昭华倒是很快的就平静了下来,她劝住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的玉容,“玉容,你先别急,再听段先生怎么说,这事恐怕另有隐情。” 想到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吃的苦,玉容哀戚哭道:“有什么隐情也不能阻碍血脉至亲啊,大小姐,大小姐你不知道,这些年柔儿她吃了多少苦……她是公主啊,她怎么能跟着我吃苦……” 玉容是个死脑瓜,她只认伦理纲常,天地君亲师,君王皇权在她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虽然她含辛茹苦养了叶柔儿,但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功,只是惶惶然觉得让叶柔儿受苦了,负疚不已。 李昭华一边劝着玉容,一边又对段阳说道:“段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啊,玉容是个认死理的,如今她怕是要愧疚死了。” 段阳站起身来,对着玉容深深一拜,“叶夫人,生娘不及养娘大,你不但将柔儿养育成人,还对她有救命之恩,乃是这天下她最应感激之人,你莫要再觉得愧疚。若是愧疚,也应当是她亲爹感到愧疚才对,不能护得妻儿周全,又哪有资格听人喊一声父亲!” 这话说的及其大逆不道,李昭华和玉容都惊讶的看向他。 第221章 桥上等三年 庆国,京都,初秋,寅正。 昨夜狂风大作,乱云层层叠叠的堆砌着,将半个天幕都沉沉遮住。太阳刚从地平线上跃出,努力从乱云中透射出一束光,投射在京都那片建筑群上,将高墙楼宇拉出了长长的银子。漫天翻滚的黑云映衬下,皇宫越发显得宏伟壮观,让每个从那午门前走过的人心中都不由自主的升起深深的敬畏。 昏暗的天光下,雄踞的宏伟黄城如一头沉睡中的凶兽,潜伏着,暗藏无限危机。 车架停在高高的院墙外,内侍垂着头,恭敬上前打了帘子。 车内的男子起身,抻了抻并无褶皱的玄色滚金边外袍,越过内侍伸过来的手,径自下了马车。 “太子殿下,仔细风大,还是披上一件斗篷吧。”内侍收回递出去的手,好像并不觉得被人嫌弃了,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亦步亦趋的跟上前面的男子,颇为关心的提醒了一句。 太子大踏步的朝前走去,衣袖在烈烈晨风中飘然而动,袍角翻飞,呼呼作响。 内侍弓着身子在后面小步跟随着,偷偷抬眼去看前面那瘦而挺拔的身影。 威仪天成,贵不可言。 这就是太子殿下啊。 世人都道吴王好风姿,可若跟太子相比,内侍觉得,吴王到底还是少了些什么。 也许少的就是那种舍我其谁,名正言顺的底气。 毕竟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啊。 内侍一边想着,一边恭谨的引领着太子来到了奉天殿。虽说是引领,但他可不敢走在太子前头,只敢跟在他的身后,不时小声的提醒两句。 奉天殿外,宫女太监们跪在两旁,见太子走了进来,那些伏低的身影越发恭谨,头垂的更低,几乎要擦着地面了。 太子目不斜视大步向前,目光看向大殿门口唯一站着的那个内侍。 皇上身边最为得力的大太监德喜赶紧上前两步,迎上了太子,躬身行礼轻声道:“殿下来了,快进去吧,皇上正等着呢。” 昏暗的殿内,纱幔层层挑开,太子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清冽的晨风都被挡在了外面,殿内安静至极,香炉内熏着顶级的香,可仍无法掩盖殿内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腐朽的味道。 宽大的龙榻之上,当今皇帝陛下正卧病浅眠。宫灯照耀在他暗黄消瘦的脸颊下,曾经英武不凡,威震海内的真龙天子,此时也不过是个虚弱而濒死的老人而已。 “父皇。”太子撩袍跪倒,轻轻唤了一声。 本以为龙榻上的人不可能被唤醒,可是随着他这一声呼唤,皇帝缓缓张开浑浊的双眼,沉重的呼了一口气,缓慢道:“来了,起身吧。” 德喜上前刚要搀扶,太子已经自己站了起来。他略一愣神,复又低头退了下去,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肯跪,肯称一声父皇,那是他们父子之间尚有情分,但却再也不必为了那一丁点情分而给他们这些太监一点好脸色。 太子殿下原就不喜内侍啊,这十几年来没人提起,他险些都要忘了。 太子起身,就远远的站在离龙榻几步远的地方,微垂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 德喜偷偷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敢多看,回身使了个眼色,小太监赶忙端了个锦凳过来。 “坐吧。”龙榻上的人又缓慢说道,声音低沉沙哑,气息不足。 “谢父皇。”太子行拱手礼,然后便坐了下来。 伺候的宫女太监已经都被皇上赶出了殿外,父子两个一坐一卧,隔着远远的距离,沉默着。 “你还在怨朕?”过了许久,皇上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然后太子站了起来,“不敢。” “呵……”皇上似乎是想笑,可他现在着实是气力不足,所以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呵响,便有些喘不上气来,不得已的停住了。缓了一会才又道:“怨吧,朕不在乎。” “是。”太子恭敬答道。 德喜简直如芒在背,心惊胆战,恨不能也退出这大殿去,不要听他们父子之间这最后隐秘的谈话。 大殿内仿佛又陷入了无边的沉寂,皇上睁着昏花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头顶梁上繁复精美的雕刻花纹。 就在德喜以为他又昏睡了过去的时候,皇上又说道:“朕死后,你要将朕的江山保住。你怨朕也罢,恨朕也罢,祖宗基业不可丢,这是你生为姜家男儿的本分。” 他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长长的句子说下来,更加气力不足,猛烈的喘息着。 “是。” 还是那短短的一声应答,听不出喜怒哀乐。 “朕……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是。” “朕没有对不起你。” “是。” “唐氏女留不得。” 这一次,久久没有回音。 太子垂着头,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当中,五指紧握成拳。“留得留不得,如今婉儿已经不在了,父皇安心吧。” 皇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这短暂的交谈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气力。 唐氏女本是祸水。 若不是她,他两个儿子本来兄友弟恭,又怎么会反目成仇? 还有那段家的小子,本是封王拜相之才,却因为唐氏女而自我放逐,远走天涯。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女子。 可是她死了死了,还是扰的这朝堂之上不得安宁。若早知如此,他也不必为了弥补而抬举他的亲哥哥了。 如今可好,这偌大的皇城,上千禁卫军,已经全部落入了他人之手。他的好儿子,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亲手将他这个缠棉病榻的父皇架空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 “……你退下吧。” “是。” 太子缓缓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去,大踏步走出了奉天殿。 又一阵秋风刮过,几片早早凋零的秋叶打着旋落在殿外的白玉台阶上。 太子止住了脚步,回身凝望,高高的大殿门上朱漆匾额高悬,奉天二字隐有金光闪动。 奉天吗? 太子微微一 笑,那就奉天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那些朗声的唱诺还在耳边回响,而奉天之名,下旨传召的皇帝,却要换一个人来当了。 太子姜晖昂然阔步,身影穿过长长寂寥的永巷,行过一道又一道朱漆大门,抬脚跨过那些高的不合常理的门槛,将那些宏伟而荒芜的宫殿甩在身后。 他的身影最终登上了皇城最高点,俯瞰着,将这座凶兽一般恐怖的皇城尽收眼底。 从今以后,这里便是他的。 这天下也是他的。 可是烈烈寒风吹的他衣袍呼呼作响,为何他遥看着这世间最华美的宫殿,手握着这天下的权柄,却从心底里生出无边的寂寞呢? 他的视线缓缓越过金碧辉煌的殿宇,向更远处雾气昭昭的青山望去。 那处,埋葬着他这一生最爱的一个女人。 婉儿,你可看见了? 当年那个身怀有孕,却仍大义凛然的女子,执意为饵,为他引开敌人的追击,最终以生命为代价,替他某得了一线生机。 流转经年,他的眼前好像还能看见她那秀美而坚毅的面容,他的耳畔好像还在回响她的声声劝解。 ——我相信你会是这天下最英明贤德的君王。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为万民计! 姜晖猛的捂住心口,那温柔的声音一遍遍敲击着他的胸膛,让他痛不可挡,几欲心裂。 婉儿,婉儿,你若看见今日的孤,可还会觉得孤能做这天下最英明的君王? 孤已经负了你的生命,又哪敢再称贤德。 婉儿,若没有你在身旁,孤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当日情深浓处你曾说过,若先亡,必在奈何桥上等孤三年。 如今三年又三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五年。孤贪生怕死,竟一直苟活于人世而没有去找你。 婉儿,你是否早已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忘却前尘往事,转世投胎去了? 孤百年之后,又该如何? 孤家寡人,原来这就是孤家寡人! 太子姜晖仰面悲怆,潸然泪下。 城墙下,随从们纷纷背过身去,不敢也不忍看那道悲伤至极的身影。 十四年忍辱偷生,卧薪尝胆,今日终于扬眉吐气,功成名就。 过了许久,一队禁卫在一个金甲罩身的年轻小将带领下匆匆而来,行走间铠甲哗啦响成一片,正沉默等候的侍从们纷纷朝他们看过去。 “报!殿下,吴王府邸已被重重包围,吴王却闭府不出,不肯听召。接下来要待如何,还请殿下示下!” 城墙上寂寥的身影缓缓回过身来,太子神情肃然,朗声道:“皇上病重,传召各皇子皇女,三品以上王公大臣入宫侍疾,若有违令者,以谋逆罪论处。吴王身为皇子,却不以身作则,为天下表率,如此罔顾人伦,不忠不孝,不究其罪,天理难容。五城兵马指挥使何在?” 城下站立的数人中,一武将抱拳而出,高声应道:“臣,五城兵马司魏颖,听候太子殿下令下 。” 太子拾阶而下,眉宇疏朗,正色凛然道:“你速调集一千兵马,吴王他既不肯出来,那就闯进去将他捉出来!” “末将领命!”魏颖高声听令,声震寰宇,转身调齐了人马,杀气腾腾直奔吴王府邸而去。 天边浓重的云幕正在缓缓散去,日光倾泻而下,普照在京都宽阔的街道上,驱散了昨夜乍起的北风带来的阴冷,为皇城高挑的屋檐镀上了一道耀眼的金边。 沉睡了壹夜的百姓接连醒来,推开门户走上街头,庄严肃穆的都城内外再一次熙攘热闹了起来。 玄武大街上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早早开门的商户们好奇的抬头看去,转瞬间那马蹄声已经到了身边。八匹高头大马上端坐着杀气凛然的武将,带领着身后二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兵卫,一阵风一样的从街头掠过,商户们一个愣神的功夫,那阵风已经从长街的这一头吹向了那一头。 “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出动了这么多兵勇?”人们走上街头,交头接耳的谈论着,猜测着。 这条长街上有一家叫妙香阁的店面,此时刚刚卸下了门板,伙计正在打扫门前的落叶,准备着今天的营业。 听见马蹄声伙计也抬起头好奇的看过去,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等那队人马走远了,才回头对掌柜的说道:“我瞧着怎么好像是奔了钟鼓楼大街去的呢?这是哪位大臣家里又出了事,这回的阵仗瞧着可是不小啊。” 掌柜的嗤笑道:“反正不是奔着咱们淮安王府,你管他是奔谁去了呢。手下抓紧些,等下客人该上门来了。这人哪,无论什么时候都还得吃饭,咱们才不管他们怎么闹呢。快点扫完了地,把新腌制的小菜摆出来……” 伙计嘿嘿笑着,加紧了手下的动作。 掌柜的这话说的有道理,人活着,可不什么时候都得吃饭嘛。这不,说话间来买调料的客人就上门了。伙计赶紧陪着笑脸,将人给请进了店铺。 不管朝堂之上如何风起云涌,见惯了起伏涨落的京都人并未放在心上,只要这庆国还是庆国,百姓还能安稳的有口饭吃是,谁还管城头今年又挂哪家大王旗。 京都的百姓都如此淡定,那些远离帝国权势中心的地方,对皇权更迭的敏感度更低,人人关心的第一要务,还是吃饱饭。 禹州,栾城,郊外。 刚刚落成的一座小小祠堂外,不大的院子里跪满了人。信众不分男女老幼,各个面带虔诚之色,口中不停念念有声。 “大慈大悲七生大法师,老汉张三,乃是张村村正,求七生大法师大发善心,赐我们张村一些粮种吧。等到来年丰收之时,一定再立祠堂,供奉七生大法师香火不断……” 一个老头虔诚的念了一遍,恭恭敬敬的伏地磕了三个头,又跪着蹭到了前面,在香炉中供奉了三炷香。 做完了这一切,张老汉才觉得心里稍安,弓着身子退 出了祠堂的院子,他空出的位置很快又被后来的人填上,重复着方才他的一番动作。 叶柔儿坐在马车上,将帘子掀了一个小缝朝外看去,见张老汉出了祠堂的院子,她才让跑腿的小厮追了上去,将张老汉叫到她跟前问话。 其实她本想自己去叫张老汉的,但是自从上次被贼婆劫持了,段阳便再不肯让她随便行动,必须时刻都在他的保护之下才行。像这样香火鼎盛却又人员杂乱的地方,段阳本来是不同意她来的,在叶柔儿的一再坚持下,段阳才亲自驾了慕容锦那辆精铁特制的马车带她过来,不过却再三叮嘱叶柔儿,无论如何也不可下马车去。 张老汉不知何人叫他,惴惴不安的随着小厮走到了僻静处,一眼看见了那辆朴素的马车上缀着的莲花纹饰,当下激动的颤抖不已。 “这、这可是慕容家的马车?”张老汉激动的差一点就给这马车跪了,如今栾城人都知道这辆缀着莲花纹饰的马车是慕容锦公子,也就是七生法师的马车。 叶柔儿挑来帘子,朝张老汉灿然一笑,“村长大叔,是我啊,叶柔儿啊。” “叶、叶柔儿?真的是你吗,叶家丫头?哎呀这才多久没见,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张老汉愣了一下,然后也认出了叶柔儿。 要说这大半年的叶柔儿变化可真大,若不是她自己先报了名字,即便是走在街上迎头碰上了,张老汉也不敢认这是叶家那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 “你娘她还好吧?听说你们搬到城里去住了?丫头,你怎么在慕容公子的马车上啊?这是慕容公子的马车吧?”张老汉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叶柔儿呵呵笑,“村长大叔,我娘她很好,还让我给你带好呢。你看的没错,这是慕容公子的马车。哎,村长大叔,你过来一些,我有话要给你说。” 叶柔儿招招手,村长犹豫的看了一眼黑煞神一样的段阳,见他没有反对,才笑呵呵的凑到了马车跟前,隔着窗子跟叶柔儿说起了话。 “……什么?真、真的?叶家丫头,你可莫要骗小老儿!” 张老汉激动的叫了起来,叶柔儿赶紧竖起一跟指头来,示意他不要叫喊。 “村长大叔,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是公子说的,这粮种有限,实在不能每家都给,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这事别的村还不知道,我是先来偷偷的告诉你的,你回去之后也不要声张,赶快把人手组织起来,先把水渠修起来,到时候粮种自然就会发到你们手中的。公子说了,若是哪家能出牲口干活,也能算一份,分粮种的时候多分一份。” 张老汉还有些不信,叶柔儿便拿出了一个小荷包来,将里面饱满的粮种倒在了张老汉的手心上,“你看看这种子,比不比你们原来用的强?我没必要骗你呀!” 张老汉捡了一粒种子放在口中咬碎了,高兴道:“真是好种子啊!” 第222章 妙计施恩 张老汉在叶柔儿的再三保证下,才小心翼翼的拿着那个装种子的小荷包,兴高彩烈的回去组织人手修沟渠去了。 临走是叶柔儿还在叮嘱他,这个消息千万要保密,切不可让别的村人知道了。 等张老汉走了,叶柔儿又在祠堂外看了会热闹,挑着那叩拜的特别虔诚的,而且一看就是家中极其贫困的,让小厮去偷偷送了一人一小荷包种子。 非是她小气,不肯多给,而是怕动静太大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五天前,城南靠山屯一户人家起的早,惊讶的发现自家门前放着一个布袋子,打开来看,竟然是半袋子稻种!掂量着足有十来斤重。 这可解了这户人家的燃眉之急啊!虽说他们家在蝗虫来之前就抢收了粮食,损失的比较少,但是这来年春天如何种地,可一直是最让他们为难的事。没想到啊,他们正为难着,却有大善人施恩不图报,默默的给他们送来了粮种,还连个姓名也没有留下,这可是救了他们一家人的命啊! 这家人拿着粮种当即就跪在院子里,哭天抢地的给那不知名的大善人磕起了头。 他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邻居,各家各户纷纷出门,然后神奇的事相继发生,又接连有几家人在门前也发现了半袋粮种。 而村头老牛家更是整整的一袋! 这一下整个靠山屯都沸腾了起来,大人小孩都从屋里跑了出来,房前屋后的开始寻找着,看自己家是不是也被送来了粮种。 一两家发现了粮种还没有什么规律,可是发现粮种的人家越来越多,最后超过了十家,这些人家的共同点也就显露了出来,原来这粮种可不是随便给的,这里面有规律呢。 而这规律,就是凡事被赠 送了粮种的人家,都在最近为七生法师修建生祠这件事上出钱出力了。 至于这老牛家,他们家可是第一个提出来要为七生法师修祠堂的人,所以他自然就比别人家得的多了。 众人恍然大悟,跪倒在地又是一通感恩戴德的叩拜。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原本就香火旺盛的七生法师祠堂更加的热闹了起来,全村老少都齐奔到祠堂去诚心叩拜了起来,恨不能在自己家中也为大法师立一个长生牌位。 得了粮种的人自然是越发的相信了七生法师大慈大悲,而没得粮种的人只恨自家没赶上修祠堂的盛事,这时候更不敢稍有懈怠,唯恐再被人落下。 而靠山屯的人因为诚心叩拜七生法师被赠与了粮种的事也是不胫而走,当天太阳都没下山,就传遍了整个峦城的大街小巷。 但是这事刚传开也只当是个新鲜事,这十里八村的人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但是第二天一早,城北唐家庄一个老农家的门口也发现了半袋子粮种,这就由不得人不相信七生法师的神奇了。因为这老农心特别的诚,昨天听到靠山屯的消息之后,连夜就出发去上香了。结果今天一早就得了粮种,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这粮种竟然真的是七生大师的恩赐。 于是乱哄哄的,这十里八乡的都动了起来,没用两三天的功夫,这边生祠的香火已经比松山寺那破庙旺了不知道几百倍。 叶柔儿对此很是满意。 这一切自然不可能是慕容锦所为,都是在叶柔儿的属意下,别人帮她来完成的。 关于叶柔儿是公主这件事,目前还只控制在小范围内,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但如今她的身份到底是不同了,再加上刚发生了被人劫 持这件事,所以李妱华和慕容锦商量了下,在她身边加派了不少的人手。 这些人里有负责服侍她的奴仆,也有帮她办事跑腿的小厮,还有负责她安全的侍卫。 叶柔儿虽然还不习惯被人伺候,但给她加派了人手之后却是方便了她做事。 如今她是主子了,主子让手下做事自然不用解释那么多,所以叶柔儿很高兴的指挥着手下的这些人帮她去赠送粮种。 而且她事先跟这些手下说的明白,如今既然归在了她的手下,那就要忠心与她,她吩咐他们做的事只需要对她一人交代,无论是李妱华还是慕容锦,如果问起来都要保密。 李妱华自然是不会过问这些事的。 而慕容锦,叶柔儿知道他知道,也知道他满心的疑惑,但每次他刚想要提起这个话头,叶柔儿就佯装不悦的问他,可是不相信她?若是如此,还是把派到她手下的人给收回去吧。 这撒泼耍赖的手段本是不入流的,偏偏对慕容锦还挺好使。 搞得叶柔儿偷偷的照镜子,美滋滋的想,难道这就是色令智昏? 其实这不过是基于慕容锦对她的信任,相信她做事自有一番道理,而且肯定不会害他就是了。 靠山屯的人本来也想杀鸡宰鹅的亲自到慕容府上去叩谢一番,但当初送给他们粮种的袋子里都留了纸条,施恩不图报,让他们不要声张。 既然是恩人的主意,村里人自然要遵守,也只能在生祠那边多多供奉香火,为慕容公子祈福延寿了。 其实这几日送出去的粮种并没有多少,但越是这种少数人才能得到的恩赐,越具备轰动的效果。 人心是种很奇怪的东西,若是家家户户都能得的东西,便显得不那么珍贵了,恐怕 还会有人计较自己得的少了,别人得的多了,或者还会因此生出事端来,完全忘记了这本来就不是应得的。 这种事叶柔儿早看的清楚。 她在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食堂有个传统,会在过节的时候为每个学生准备一只免费鸡腿。但有一年却因为这鸡腿有大有小,而在学生中引发了几场不必要的争吵,最后差点还砸了食堂的玻璃。学校不得不将这项福利叫停,最后大家都没得吃了,这才作罢。 叶柔儿深深觉得那些个闹事的人真是吃饱了撑得!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所以她深知要合理利用手中的资源,不要施恩不成反遭恨,每个人若想从她这得到粮种,都必须要付出点什么来换才行。 这也是她为何要跟张老汉说,让他回去组织人手修沟渠的原因。 张村是个很穷的村子,又在山里面,交通不太便利。村里人一年到头就指望着地里刨食,全是靠天吃饭。 可是这天哪能说的准,今年旱、明年涝、后年又闹虫灾,所以这张村的人一直都很穷,可以说是十里八乡最穷。 尤其是去年那一场采石场的矿难,小小的村子几乎家家都有人受伤,而且这伤的还几乎都是家中的壮劳力,再赶上今年春天的旱灾,夏天的蝗灾,这张村人一年的日子就别提有多苦了。 叶柔儿有了粮种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张村,她虽然不是原来的叶柔儿,到到底也跟村里人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但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叶柔儿捉摸着她就算是给足了村里人粮种,也只能解明年春耕之困,别的恐怕帮助不大。 这实在不是她的本意。 怎么才能更好的帮助到村里人呢?叶柔儿 跟玉容谈起了这事。 玉容在张村生活了十几年,对村里的情况自然比叶柔儿熟悉很多,而且说到农耕之事,叶柔儿就更不如玉容有经验了。 玉容说到,其实村子里一直想要修一条沟渠,将村头小河里的水引到田里去。这样可以很大程度上的缓解旱灾的影响。 可是村里实在太穷了,这修沟渠的事年年提,年年不成,指望着县衙拨款修沟渠,那恐怕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叶柔儿一听,便有了要为张村修沟渠的想法。 其实要修沟渠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不过是钱和人的问题。 叶柔儿打听了一下需要多少钱,才弄明白根本不需要多少钱,而且这些钱里又有一大半是要发给工人的人工费。 这就好办了。 叶柔儿如今虽然还没有成为庆国第一女富翁,但这点小钱,一二百两银子她还是随随便便就能拿的出来的。 而这人手的组织,她就用粮种来做诱饵,同时也拿粮种来做酬劳。到时候多劳多得,恐怕人人热火朝天,最后还得感谢慕容公子仗义赠种子。 但一个村有一个村的特点,这张村是缺沟渠,而别的村依水而建,并不缺水,所以叶柔儿也才一再的告诫张老汉,千万要保密,不要把这消息露给别的村知道。到时候万一每个村子不管需要不需要,都修起了沟渠,那不是劳民伤财吗。 叶柔儿如今干劲正足,她怀中熊心万丈,想要多多借着这次的机会为百姓们办点实事呢。 想到七生法师祠那香火鼎盛的样子,叶柔儿嘿嘿一笑,打了帘子又朝东山望了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觉得今日东山上露出的松山寺塔尖,并不如原来那样香烟缭绕,仙气十足呢。 第223章 矫情 叶柔儿的马车在回城进城门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峦城南门外的官道上往日并没有什么人流,可是今日不知是怎的,竟然出现了好几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二三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随扈,还有几十辆装满了箱子的马车,长长的队伍在城南的管道上延伸出去,将南门给堵的结结实实。 往来的老百姓们都站在路边看热闹,议论纷纷的猜测着,这到底是哪家人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不过看那些马车车厢上缀着的纹饰又有点陌生,原来好像没在峦城本地见过,所以也许这些人是外地人? 外地人到峦城来做什么呢?看他们那些装货的马车上,箱子高高叠起,车轮更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可见车上装载的货物很重。所以他们是来买卖的吧?不知道是做什么买卖的,老百姓们能不能买的起。 百姓们围观的热情很高涨,峦城其实是个小地方,平日里也见不到什么新鲜事,所以有一点点小事就能勾起大家八卦的玉望。 而跟百姓们闲情逸致不同,守城门的兵丁这时候都快哭了。 这进城门是要验身的,各个大商户家中都发了门牌,进城门出示门牌,然后按月的交城门税,官老爷则不受这个限制。而小货郎、行脚商人,或者是过路的商队要带货进城去,每次也要交城门税。 这是大庆国的律例,又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守城卫兵瞎定的规矩,可是这规矩竟然在这一队人面前说不通了。他们既不交钱也不证明自己的官身,就那么嚣张跋扈的说要进城,卫兵刚说了一句不行,就有个面相凶恶的随扈走上前来,一个打耳光把他牙都抽活动了。 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冲撞守城卫兵! 从城门里呼啦啦的又跑出来十几个卫兵,端起了长枪就在城门口跟那队人对峙了起来。 说是对峙,可是看两边的气势却差的太多。那十几个守城卫兵虽然端着枪,但面容惴惴神色慌张,而被枪指着的那队人,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几个明显是头领的人物正聚在一起说话,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段先生,前面路都堵上了,进不去了,咱们绕道吧!”有探路的小厮跑回来禀报了一声,段阳点点头,转过身去跟叶柔儿商量了一下。 “你留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柔儿点头同意,又吩咐那小厮留在此处看看事情的发展。 段阳调转马头,绕路往西城门而去。 这只是件小事,叶柔儿虽然也挺好奇,但还没怎么放在心上。马车从西城门顺利的进了城,这条路要路过叶家,叶柔儿索性就让段阳将马车赶回了家。 “回来了。”玉容见她回来也没奇怪,这几天为了发粮种的事叶柔儿经常会寻了借口出府,捎带着回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恩,娘我回来了。哎呦,这傻小子在啃什么呢?”叶柔儿笑吟吟走进来喊了一声娘,一眼看见那边小虎正扶着围栏颤巍巍的站着,小手里抓着一块东西正往嘴里塞呢。 “不用管他,是块萝卜,他这几天就爱啃东西磨牙。”玉容瞧了一眼没有理会。 小虎正在长牙,见叶柔儿盯着他看,就炫耀的张开嘴,给她展示粉粉的牙床上刚冒出来的米粒小白牙。 “呦,俺家小虎越发出息呀,长牙牙吃饭饭。”叶柔儿摸了摸他的小胖脸逗弄了一会儿,小虎极爱笑,嘎嘎笑着,还很慷慨的把萝卜块递到叶柔儿面前,那意思好东西要分享,让 叶柔儿也啃两口。 叶柔儿哈哈笑,作势咬了两下。这傻小子,谁稀罕你那涂满了口水的萝卜啊。 “怎么不给他弄个苹果什么的,这萝卜有什么好吃的。”叶柔儿问玉容,她们家又不是吃不起苹果。 “他不爱吃那个,就爱啃萝卜。随他去吧,左右不过是磨牙,也吃不进肚里去。” 叶柔儿点点头,对小虎说道:“你倒是好养活!” 小虎哪听得懂,见叶柔儿对他笑,以为是在夸奖他,呀呀叫着,手舞足蹈。 “叫姐姐,快叫姐姐!”叶柔儿也玩起了乔真和二丫每天的游戏。 玉容笑道:“那你就别指望了,真真教了他好久了,这傻小子才不会叫。看着挺聪明的,开口却这么晚,白长个大脑壳,可惜是空的!” 叶柔儿不乐意了,“谁说的啊,我们小虎这是贵人语迟。是吧小虎?咱们将来是要考状元的,封王拜相呢,咱是一语千金的主,那能随便就开口呢,对吧?” 小虎哪懂,就傻乎乎的笑,啃他的萝卜。 玉容听在耳中却是若有所思,过了一会问道:“那事,你真的想明白了?” 叶柔儿回头看她,“哪事啊?” 玉容瞪她一眼,“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 叶柔儿嘿嘿一笑,她当然知道玉容说的是什么事。玉容说的是让她认回她亲爹的事。 这事叶柔儿没打算主动。 “娘,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我不会主动的。若他想认我,那自然会来认我。若是他不想,那我也就当没有这回事,照样过我的日子,无所谓啦。” “怎么无所谓,那能一样吗?”这事说了好几回了,每一次都是玉容急的不行,而叶柔儿老神在在,根本不放在心上。 “怎么不一样,还不是三饱一个倒,我们如今是吃不上饭了,还是没有地方睡觉啊?干嘛要改变呢。” 玉容叹了一口气,“话是这样说,可是那是你亲爹啊,你就不想见见他?何况,你本来是多尊贵的身份,哪能……” “娘!”玉容还没说完就被叶柔儿给打断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姓叶,一辈子都姓叶,您是我娘,叶大力是我爹,我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哪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 玉容又感动又无奈,叹气不已。 叶柔儿又说道:“娘,这事你不要再提了,我已经决定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段大叔能找到我,吴王手下的人也能查到我的身份,难道那人他会不知道?” 那人自然是指的太子殿下。 玉容又叹气,是啊,别人都知道了,太子又怎会不知道。这也不是过去他被废黜的时候,怕会牵连所以才不敢来认下亲生女儿。如今太子已经复起,权势滔天,可对叶柔儿这个流落民间的女儿却始终不闻不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柔儿拍怕玉容的肩,安慰道:“娘啊,咱们不需要仰仗别人就能过的很好了,又何苦要去自寻烦恼呢。女儿只想一辈子守着娘,守着弟弟妹妹好好的过日子。” 玉容闻言嗔了她一眼,“呦,你这话我可不信,守着我和小虎过日子?你这丫头就嘴上会卖乖,你不要你的慕容公子了?” 叶柔儿红了脸,“娘,你怎么这么爱吃醋,我们一起守着你还不行吗!” “行行行,那有什么不行,我乐不得呢!”母女两个一番笑闹,算是把太子亲爹这件事给暂时放下了。 可这件事不止是玉容担心,李妱华也在担心。等叶柔儿回府之 后,李妱华也在谈论间又提到了这事,而且跟玉容的嘴上说说不同,李妱华已经派人把这个消息直接送回了京都太子府上。 对此,叶柔儿感觉有点不高兴。 这是她的私事,李妱华明明知道她的态度,可还是违背了她的本意,越过她去联系了太子那边,名义上还说是为她好。 这真是让人无比的憋屈! 叶柔儿从李妱华那处出来的时候撅着嘴巴,脸拉的老长。她郁闷的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难处的婆媳关系?她明明呕得要死,可是却没办法发作出来,真真要把人憋死了。 她带着这种负面的情绪,以至于到了慕容锦的面前,第一次露出了泼辣蛮横的样子,挥舞着小拳头在他身上狠狠的凿了一顿。 自从慕容锦的腿慢慢恢复,而她又知道他身上有功夫,所以如今对待这人也不像原来那样小心翼翼的了。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慕容锦任凭她发泄了一通,才捉住她的手,将人给禁锢在怀中。 叶柔儿撅着嘴,瞪眼看着他,你娘惹我了,这句话就在嘴边盘桓,但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就算慕容锦再大度,再变通,接受能力再强,他到底也是个古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百事孝为先,她又如何能在他面前说他母亲的不是呢? 说了恐怕也是白说,没的在两人中间制造隔阂,又让他为难,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吧。 她泄了气似的软了身子,搂着他的脖子委屈的不行。 “……是不是母亲做了什么,让你受委屈了?”她没说,但是慕容锦却猜了出来。 这府里能让叶柔儿受委屈而说不出口的人,也只有李妱华了。 叶柔儿伏在他肩上,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 “是不是她说让人送消息回京城的事啊?这事,确实是母亲做的不对,也难怪你不高兴……” 叶柔儿吸吸鼻子,有人chong着,这原本的八分委屈忽然变成了十分,好像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眼泪都下来了。 “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已经私下里将消息给截了下来,并没有送回去。” 叶柔儿抬起头,惊喜的看着他,“真的?” 慕容锦笑着点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柔儿瞬间就不觉得委屈了,甩了甩眼泪,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慕容锦你怎么这么好!” 看着怀中人那么明媚的笑脸,慕容锦觉得他做一切都值了,心情也畅快明朗了起来。 “柔儿,这事上你能不能不再对母亲生气?她这么做,也有她的一番考量。身为人臣,得知天家血脉流落民间,确实是有责任要上奏的,这本来就是臣子的份内事。可是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母亲她都是为了我,她是关心则乱,才忽略了你的感受。她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合适,但我身为儿子,却没办法苛责她的一颗慈母心,柔儿,你能大度一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生气了吗?” 叶柔儿点点头,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再揪着不放,那就显得她小气了。 慕容锦很认真的看着她,“谢谢你柔儿,我知道这事上是你吃了亏,有苦说不出。不过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答应你,等过了这阵子,等母亲平静下来,我一定会好好的跟她谈谈。母亲并不是不通大义之人,只是这一阵子事情太多,让她心中有些乱了。” 叶柔儿点头,“好,我相信你。你 莫要为难,我没什么的。其实想想,就算是夫人把消息送回去也没什么的,是我一时没想开。” 慕容锦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尖,赞道:“我的柔儿果然深明大义。” 叶柔儿俏脸一红,“原先怎么没发现,你还这么会甜言蜜语的哄人。慕容锦我真看差了你……” “是么?那恐怕也已经晚了。而且我只哄你一个。” 两人嬉笑温存了一会,慕容锦又说起了正事。 “袁家的人已经招供了,事情也已经差清楚了。你猜,他们是如何推断出你的身份的?” 叶柔儿一手托腮,“想不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锦微微一笑,“说起来,实在是误打误撞,你还记得早前府上有个叫山杏的丫鬟?” 山杏? 叶柔儿一愣,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她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就是最初他们和崔光正刚到府上,被派到院子里伺候的一个丫鬟,后来因为造谣生事,被当家管事的玉容给发卖了出去的。 这事怎么还能扯上她呢?八竿子打不着啊。 “原来这山杏后来被袁家买去了,袁家人还抬举她,到了袁源的身边伺候。前些天那边忽然要调查你的身份,这问到了这丫头的头上,她胡言乱语,说了些四六不着的昏话。也是无意间,就牵出了段先生。那边就从段先生身上下手,然后才猜测出了你的身份。这实在是误打误撞啊。” 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叶柔儿真是哭笑不得。 她还记得那山杏当初可不就是造谣玉容和段阳有染吗。慕容锦的话说的很含蓄,所谓四六不着的昏话,恐怕是山杏在袁家人面前说的话不定怎么难听呢。 叶柔儿真恨,当初玉容已经是网开一面,对山杏从轻发落了。可这人竟然如此不识好歹,非但不感恩,还暗地里恨上她们了,在这里摆了他们一道,这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早知如此,当日还不如一狠心就断了她的退路,真将她卖到勾栏里去,她这样的贱人,根本配不上别人对她好心。 叶柔儿简直气的牙痒痒,“这个山杏现在在哪?要怎么处置她?” 慕容锦道:“已经跟袁家人一起下了牢狱。你安心,这一次不用咱们出面,曹御自然会将这事办的妥妥帖帖。” 这是自然,由曹御夫人介绍给李妱华的稳婆忽然变成了杀手,这事差点把个胆小的曹御吓死,他正千方百计的想要弥补过失,所以根本不用这边府上说一句话,就已经雷厉风行的将涉案人员一并捉拿归案,压在大牢里,狠狠的折磨了一番泄恨。 “那张氏呢?”叶柔儿又问。 那一日若不是张氏的贴身妈妈出力,贼婆也不可能那么轻松的就掳了叶柔儿去。 这也怪李妱华心软,那张氏总在李妱华面前抱怨,说是害喜的厉害,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听说公子那边小厨房上有个厨娘手艺很好,问能不能借来一用。 李妱华自然不可能让叶柔儿去伺候她,张氏就哭哭啼啼,她的贴身妈妈就要死要活。李妱华被吵的心烦不已,又想到慕容锦说过,有不好办的事就都推到他的身上,于是就扔下一句话,说大公子那院子里的人她管不着,让她们自己去求慕容锦。 张氏的贴身妈妈就日日到慕容锦的院子门口去哭求,前院后宅的来来回回,一来二去,不但跟二门混了个脸熟,就连叶柔儿的作息规律也摸了个清楚。 叶柔儿本来是一天十二个时 辰都在院子里呆着的,但是那几天她每天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在异空间里,一边侍弄她的辣椒一边看着两个哑仆收割,所以为了避人,叶柔儿就在后宅里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歇午。她哪想到会被人盯上,有杀手要劫持她啊。 就这么凑巧,偏偏她只在侍卫眼皮底下离开了一会,就被人给劫了。 那伪装成稳婆劫持她的贼婆其实也是大意了,原本吴王那边派她过来也不是要立即行事,而是让她再打探一下消息。可是这婆子立功心切,竟然冒然行事,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给收复了。 吴王这边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搭上了贼婆的一条命,还牵连出袁家一家人,拔出萝卜带出泥,原本在这峦城埋下的人手就不多,这一次几乎是被一窝端了个干干净净。 “张氏已经重新被关了起来。她的命能留到几时,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慕容锦面色渐冷,肃然道:“你放心,害你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叶柔儿抬手覆上他的眉眼,“别生气,不值得。也别为他们脏了你的手。” 一想到那日的千钧一发,慕容锦就觉得心中的恨意和怒气掩藏不住的喷薄而出。有什么事尽管都可以冲着他来好了,他不介意与吴王真刀真枪还是阴谋诡计的交锋,可是牵连一个无辜的女孩算什么本事!吴王此人可真是越来越卑鄙了! “你说……”叶柔儿琢磨了一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的看着慕容锦,“如果他们真是从段大叔这里推测出我的身份的,那你说,那人会不会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啊……” 那人?慕容锦想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她的亲爹,太子殿下。 “确实有这种可能。” 叶柔儿想了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展颜笑道:“这么说,也许他不是不要我,而是根本不知道有我吧?这么想,心里觉得舒服了呢。” 慕容锦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娇小的身子给紧紧的抱住,“恩,他自然是还不知道,柔儿这么好,他怎么会不要你?” 叶柔儿鼻子一酸,喃喃道:“原本以为我真是一点不在意的,可是现在才知道,我还是有点在意的,只不过我不肯承认罢了。慕容锦,你说我是不是很矫情啊?” “不是,你又坚强又独立,好的不能再好了。” 她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他一下,“净挑好听的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刚吃了蜜不成?” 慕容锦低头吻了下来,闷笑道:“刚才没吃,现在吃也不晚……” 过了好久,叶柔儿红着脸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大眼睛闪闪发亮,坚定道:“慕容锦,我决定了,你还是把消息送回京去吧,万一他真的不知道我的存在,因而错过了呢?我想了想,其实我还是很想有个爹爹的。” 她确实很想有个爹,弥补她前世今生的遗憾。 而且她爹是太子,将来会是皇上呢!若说不开心,那只能是假的吧? “你真的想好了?”慕容锦正色问道。 叶柔儿点头,“想好了!他是我爹啊,这事是假不了的吧?他认不认我,那是他的事,可是我真的很想认他。我原来不敢承认,那都是因为我太矫情了。慕容锦,你不知道在我们那有一句话,贱人就是矫情。我又不是贱人,所以我当然不能矫情了,你说对吧?” 明明是一句骂人的话,可是慕容锦听了却哈哈大笑。话糙理不糙,不是贱人当然不用矫情。 “好,我这就让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回去!” 第224章 圣旨到 不过,还没等慕容锦行动,外面就来人禀报,说京都太子府上来人了,指明要见叶柔儿姑娘。 叶柔儿一惊,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 来了,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她实在还有点没有准备好,那可是太子府上的人啊,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来人?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慕容锦笑着安慰她,“不用担心。看这日子,想来太子殿下刚一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的派了人过来,可见心中是很急切的。父女亲情,血脉至亲是没办法抹杀的,你只要安心就好。既然能代表太子殿下,那来的应该是个稳妥的人物,定然是殿下身边极为得力的,你不要紧张。” 叶柔儿心跳虽然有些急,但眼角眉梢的喜气却是藏都藏不住。慕容锦说的对啊,来的这么快,可见她爹真是很急着要见她呢,若不是身为太子公务繁忙走不开,恐怕他会自己过来的吧? 她有紧张又激动,她爹派人来接她了呢,搁谁能不高兴。 慕容锦又对大管事梁秉吩咐道:“将人请到前面大厅去,先好好的伺候着,这边叶姑娘更衣之后马上就过去。再派人到叶家去,请叶夫人和段先生过来。” 梁秉得令,飞快的去忙了。 等叶柔儿梳洗打扮换了身漂亮衣裳,才在慕容锦的陪同下,四平八稳的来到了大厅。 见她走了进来,原本坐在厅中的几人都站了起来,各怀好奇的朝她看了过来。 叶柔儿眼光一扫,将这些人给看了个遍,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刚才坐在上首的是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打眼一看是笑眯眯的模样,显得挺和善。 “大公子,许久不见,大公子越发神采奕奕了。”那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主动朝慕容锦拱了拱手,眼睛在慕容锦身上转了一圈就落在了叶柔儿的身上。 “原来是陶公公,慢待了,还往陶公公见谅。”慕容锦陪笑也还了个拱手礼。 原来是个太监。 叶柔儿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这可是她来了古代遇见的第一个太监呢,难怪面白无须,有点虚胖。 陶公公微一侧身,避让过了慕容锦的还礼,哈哈笑道:“不敢不敢。”又问。“这位,可是叶柔儿叶姑娘?” 慕容锦便为二人介绍,叶柔儿很客气随和的也喊了一声陶公公。 “哎呦,奴才可不敢当您这声称呼,您就叫奴才得善吧。”陶公公得善很夸张的表演了下受崇若惊,点头哈腰的朝叶柔儿笑。 叶柔儿努力压下心头的紧张,面上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和蔼道:“公公客气。” 就这么几句往来话,还是刚才在后面她现跟苏苏学的,否则见了这边来人,各个面上端着,她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慕容锦朝她安抚的笑了笑,又请陶公公和众人重新落座。 这一次叶柔儿坐在最上首,慕容锦次之,陶公公再次之。 剩下的两个男两女分别上前施礼问好,叶柔儿仍是很紧张,只记得他们太子府上管事的,两个男人都是太监,两个女人是有品级的宫女,但官职名称她是没有记住。 太子府与普通官员的府邸不同,府中管事的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都是有品级有官名的,这些知识对叶柔儿来说完全陌生,她半点不知。 叶柔儿跟他们一一问好。她虽然是太子独女,但如今还没有认亲,她只是个白身的小村姑,所以也就很自谦的客气了一下。 几个人都慌张称不敢当。 叶柔儿偷偷瞟了眼慕容锦,他正微笑看着她,眼含鼓 励,让她安心。叶柔儿就慢慢的安定了下来,脸色和缓,笑容也真挚了几分。 “不知陶公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慕容锦还是打着官腔的问了下。 陶公公站了起来,朝叶柔儿深深一揖,笑道:“奴才恭喜叶姑娘,贺喜叶姑娘,次方前来,乃是奉了皇上的圣谕,来给叶姑娘赐婚的。” 什么? 叶柔儿和慕容锦都愣了一下,彼此看了一眼,他们都没听错吧? 不是认亲,而是赐婚? 陶公公满面带笑的看着二人。 慕容锦迟疑了一下,才又问道:“圣上赐婚?不知是哪户人家?” 陶公公躬身,慢声细语道:“这可是个好人家,天赐的因缘,别家求都求不来的。乃是北辽东院大王的独子,耶律阿丸殿下。” 什么? 叶柔儿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慕容锦抬手压住她,俊脸已经沉了下来。 “陶公公可能搞错了,叶柔儿与在下早有婚约,圣上一番美意,恐怕叶柔儿不能接旨了。” “哦?竟有这事?咱家倒是不知了。不过大公子啊,这圣上赐婚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作罢的,皇上乃真龙天子,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如今恐怕也只能委屈大公子您与叶姑娘退婚了。若是大公子不嫌弃,咱家定然在皇上面前为公子美言几句,到时大公子再求得皇上为你另择一位贤妻,岂不两厢和美?” 胡说八道! 叶柔儿再也忍不了了,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陶得善的鼻子问道:“你不是说你们是太子府派来的吗?怎么又传圣旨,你把话说清楚了!” 陶得善赔笑道:“叶姑娘稍安勿躁,皇上说了,为了让叶姑娘风光出嫁,特令太子殿下收叶姑娘为义女,出嫁之礼按公主例……” 还没等陶得善说完,叶柔儿已经怒的抬手就将桌上的茶碗给扫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响,滚烫的热茶泼了陶得善一身。 “你!”陶得善没想到叶柔儿竟然性子这么烈,这一下没躲开,给烫的直跳脚,怒指着叶柔儿气的想骂人。 “我什么我!你敢用手指我,信不信我把你手剁了!”叶柔儿怒吼了回去,气的胸膛起伏,眼底泛红。 慕容锦也是怒视着陶得善,沉声喝道:“陶得善,你敢!” 陶得善被烫的呲牙咧嘴,但到底不敢真的犯上,忿忿然的收回了手指。身旁另外一个太监正上前帮他掸衣服上的茶水,陶得善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指桑骂槐道:“小蹄子,反了你了!” 叶柔儿大怒,两步走到陶得善跟前。她虽然个子矮了一些,但是仰头怒视着他,气势可是一点不弱。“阉货你骂谁!你敢再说一次,信不信我让你下辈子还断子绝孙!只会指桑骂槐,你真不配当个男人。” 这简直就是对太监最大的侮辱,陶得善嗷的一声就叫唤了起来。他在皇宫中也是有头脸的人物,虽然不及得喜在皇上面前得chong,但也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简直骂的他祖坟都快冒青烟了。 他刚一叫唤,还没等怎么样呢,叶柔儿就朝他猛扑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啪的抽了他三个大耳瓜子。 陶得善当时就被打蒙了,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柔儿。 叶柔儿这是气急了,但也是有恃无恐。 她料定慕容锦肯定不会让她吃亏。再者,她眼角的余光已经瞧见了,门外段阳和玉容已经走了过来,马上就要进来了。 有段 阳和慕容锦在,叶柔儿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惹不过就跑呗,她是有异空间的人,她真躲起来,哪个能找的到她? 反正她是不会去嫁什么鬼东院大王的独子的! 说的好听,还赐婚,实际上不就是和亲吗?好啊,她这公主没当成,福利没享受到,来不来的就先要为国牺牲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不同意,她坚决不同意!管你什么皇上还是老子的,都给本小姐滚一边去,谁稀罕认你们,谁稀罕当你们天家的倒霉鬼啊。谁爱当谁当,爱谁嫁谁嫁,想强迫她?没门! 左右已经这样了,她今天就来个鱼死网破,痛快一回也算是赚的! 陶得善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刚想还手,可是手还没等抬起来,那边就飞过来一个茶碗,精准的打在了他的手肘上,疼的他啊的一声尖叫,半个身子都疼酥了,这一下骨头怕是都被打粉碎了。 慕容锦站起来,他的腿虽然已经好了起来,但到底还是不那么灵活,跟不上叶柔儿的脚步,但他手底下还有暗器绝技,杀人夺命都是一瞬间的事,保护叶柔儿不吃亏那是不成问题的。 段阳也已经飞快的奔入了厅堂,闪身挡在了叶柔儿的面前,不由分说抬脚就是一记窝心踹,直将陶得善踹的飞了起来,噗通摔在了地上,咯喽一声,就背过了气去。 另外那四人慌的不行,呼天抢地的跑过去抱住陶得善,抬眼看着段阳和慕容锦,吓的瑟瑟发抖。 早知道这趟不是什么好活计,可是也没有料到这些人竟然这么凶,竟然一照面就喊打喊杀,这可如何是好啊?他们几个的小命不会要交代在这里了吧?虽然他们是有皇命在身的,可是天高皇帝远,这些人真要反了天,皇上也救不了他们啊。 “大公子,大公子息怒!”一个太监最先醒悟过来,赶忙对慕容锦哀求道。又抬眼看了看段阳,猛然发现这个粗衣破衫的汉子怎么这么眼熟? 太监想了一下,猛的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哀求道:“侯爷啊,西平侯饶命啊,我们也是奉旨办事啊……” 段阳一脚将他踹翻,怒道:“闭嘴!” 那太监果然不敢再哭喊,只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哭的涕泪横流。 我的老天爷,来之前怎么没人告诉他们,西平侯这个煞星在这里啊?要是知道西平侯在这里,太子妃就是给他们再多的封赏,他们也不会接下这趟差事啊,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西平侯是谁啊,那可是连太子都敢打,废了吴王一条胳膊的人啊,还曾经闯进宫去,跟皇上他老人家拍过桌子,最后也只是被废了爵位而已,这么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们哪惹得起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字不差的说,要是敢有一句谎话,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段阳回望了一眼委屈的偎在玉容怀中哭泣的叶柔儿,恶狠狠对那太监喝道。 “是是是……”太监一叠声的称是,赶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将这事从头到尾给说了一遍。 原来这赐婚的旨意确实是皇上下的,而这赐婚的主意,却是太子妃康氏的。最重要的,此事太子并不知晓。 太子正妃康氏,出身于庆国最为有名望的簪缨之家,祖上曾出了五位状元,两位首辅,二位丞相。康氏家族屹立几百年,无论朝代如何更替,康家始终能为帝王所用,在朝堂之上把持着滔天的权柄。 如今庆国朝堂上的两位首辅 大臣,其一便是康家如今的当家人,也是太子妃的父亲。 当年太子被废,众人都以为康氏一族会被牵连,进而失去皇上的信任,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皇上不但没有为太子之事怪罪康氏,反而对他们越发倚重。 这其中的缘由众人一直有所猜测,后来便隐有传闻,说当日太子之所以被废的最主要证据,原来便是康氏大义举证的。 若这个传闻真的属实,那如今太子复起,恐怕便不会有康家的好果子吃了。 尽管康氏仍然是太子正妃,但谁都知道,当年康氏便不受崇,太子独爱唐氏女。而且太子被废之后,正妃康氏第一时间搬回了娘家,虽然名义上还没有与太子和离,但夫妻关系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 这样的康家,这样的太子妃康氏,怎么可能乐见太子认回亲生女儿呢? 康氏一直憎恨唐立婉,这些年来一直活在唐立婉的阴影里,所以当吴王的人透漏给她,唐立婉居然还有个亲生女儿活在世上的时候,她如何能放过这个报复的机会。 正好北辽派使者来求亲,康氏便使了手腕,让内宫的妃子在皇帝跟前吹了吹风。 皇上本来就厌恶唐氏女,如今唐立恒又辅佐太子架空他,心中自然更恨。皇上本就是寡情之人,他对叶柔儿这个亲孙女也没什么亲情,再想到如今他能用来恶心儿子的手段也只有这个了,便恨然同意了康氏的提议。 这一次皇上不但派来了宣旨太监,还连送亲的仪仗都一并带了来,就等着宣旨后迅速的将叶柔儿嫁到北辽去,到时候木已成舟,太子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了。 康氏这招真是毒辣,若是成功,恐怕她就算是被太子杀了,到时候也会躺在棺材里笑。 可惜他们都没有见过叶柔儿本人,不了解她的脾气秉性,不知道她可不是一个软弱无力任凭别人主宰她命运的小女子,而且她身边还有慕容锦,还有段阳。 太监断断续续的说着,这里面的许多内情他并不是特别清楚,所以说的有些笼统。 但光凭这些表面的证据,段阳也可以推断出事情的真相,知道这事是太子妃康氏私下里搞的鬼。 段阳恨极,啪的一拍桌子,卡啦一声,一张上好的黄梨木桌子便四散崩裂开来。 碎木屑飞起噗的扎进了另外一个女官的大腿上,那女官啊啊的哭喊着,吓的晕了过去。 “找死!”段阳忿然低语,虎目微眯,杀气乍现。 康氏毒妇,想当年就没少用下作的手段坑害唐立婉,要不是看在她一介女流的份上,段阳早就将之一刀砍翻。如今她又来毒害唐立婉的女儿,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段阳再不可能心慈手软,康氏毒妇必须以命抵还! 不过,当务之急还不是这个毒妇,而是皇上的赐婚。虽然这是皇上的昏招,可是皇命不可违,必须要想个名正言顺的法子避过去。 叶柔儿一怒之下想的简单,大不了就躲进异空间去,可是这一躲能躲多久?她倒是可是躲进去,可是别人怎么办,玉容小虎,乔家兄妹,还有慕容府这一大家子人,难道都能跟她一起躲进去吗? 皇上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是皇上,他已经颁下的诏书就是天命不可违,纵然是太子知道了这事,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恐怕也不能随意的更改皇上的旨意。否则朝堂之上的言官御史就会汹涌而起,用吐沫星子恶心死人。再逼急了,还有可能有人当朝死谏,在史书 上搞臭太子的名声。 这种代价是哪个君王也不愿意承受的。 而这就是古代,就是皇权大于一切的封建社会。 “将这几个人送回驿馆,派人严加看管起来,不许他们踏出驿馆一步,谁要敢私自接近他们,杀无赦!”段阳转头对慕容锦冷然说到。 慕容锦点头。 好在皇上和康氏对峦城这边的情形不了解,又是私下低调行事,所以派来的人少,也没有派兵护送,只有康氏以太子府的名义,派来了二十几个随扈。 这点人手在慕容锦眼里根本不够看,把他们看管起来不费什么力气。 叶柔儿已经过了最初的愤怒和委屈,平静了下来。她满心期盼着这是她的太子爹派来接她的,可哪成想竟然是这么个情况,真是怒极反笑,有一种荒唐无比的感觉。 “如今可如何是好啊?”玉容也没了主意,忧心的搂着叶柔儿不停的安慰着。 段阳沉默片刻,对玉容说道:“为今之计,只有让叶柔儿和慕容锦速速完婚。皇命也不可能拆人夫妻,命一个已婚妇人和亲北辽,北辽也不会答应。” 玉容一听,立即高兴了起来,她自然是愿意让叶柔儿与慕容锦迅速完婚的,“好好好,就这么办吧!” 又对慕容锦笑道:“公子你可愿意立即同柔儿完婚啊?不过这事还是要问过大小姐才行!” 慕容锦极为难得脸上一红,含笑朝叶柔儿瞄了一眼。 叶柔儿正在惊愕间,被这个决定震得大脑发麻,又见慕容锦朝她看过来,星子一般的黑眸饱含无数深情。她一下子红了脸,忽然慌张了起来,缩着头朝玉容怀中钻去,将脸蛋给埋了起来。 慕容锦笑意更浓,站起身来朝玉容躬身一拜,“小婿……全凭岳母做主。” 说罢,俊脸已经红透了,尴尬的咳了一声做掩饰,忙道:“我这就去请母亲过来。” 玉容高兴不已,拍着叶柔儿的背道:“好,快去,我们跟大小姐好好的商量一下!” 慕容锦红着一张脸躲了出去,只把偌大的厅堂留给了玉容母女和段阳。 玉容止不住笑意对叶柔儿说道:“这下可好,你既不用嫁到北辽去和亲,还可以和你心心念念的公子成亲,你可高兴了?” “娘……”叶柔儿羞的不行,躲在玉容怀中不肯抬头,嚷道:“我不嫁,我才不嫁。我、我……我还要给我爹守孝呢,我一年热孝期还没有过呢!” 她似乎是猛然想到了这点,一下子从玉容怀中抬起了头。 玉容闻言也是顿了一下。 过了半天才又拉着叶柔儿的手,温和道:“好孩子,娘知道你孝顺,你爹也知道你孝顺。你莫要为此忧愁,你爹泉下有知,他也更愿意看你高高兴兴的嫁给心仪之人。什么也比不上你活的高兴,只要咱们过的开开心心的,你爹他在地下也就安心了……” 玉容泪水涟涟,但这泪水不是委屈和难过的泪水,而是感动和欣慰的泪水。 叶柔儿又偎在她怀中,轻轻为她擦掉眼泪,喃喃道:“娘,你别伤心。” “娘不伤心,娘这是高兴的!”玉容笑了起来,“娘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能和大小姐做亲家呢,这都是多亏了柔儿你,你真是娘的好女儿,娘都是享了你的福啊!” 叶柔儿紧紧抱着她,又是酸楚又是开心,心头好似小鹿在乱跳,是真的吗?难道她真的就要嫁给慕容锦了吗?这一些来的太突然,怎么好像是做梦一样呢? 她偷偷咧嘴笑,这样的梦真好啊…… 第225章 要求不过分吧 喜庆的锣鼓从清晨开始便在叶家的园子里奏了起来。 天色才刚刚蒙蒙亮,昨夜了无睡意睁着眼睛到天亮的叶柔儿就被人从被窝里给拽了起来。 一大群丫鬟婆子在喜婆的催促下,端着喜服和首饰匣子鱼贯走进了她的房间,开始为她装扮。 叶柔儿瞪着两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梳妆台前,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被丫鬟们伺候着。 直到今时今日,她和慕容锦成婚的大日子,她还始终觉得这件事是如此的不真实。 怎么真的就走到了这一步呢?这几天她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偷偷的伸手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尖锐的刺疼让她皱起了鼻子,好疼啊,原来这都是真的。 她止不住的想要傻笑,从黄铜镜中望见自己恍然呆愣的面容,真是说不出的傻气。 怕被人瞧见她脸上的笑意,她拼命忍着,垂下头,眼睫似两道帘,遮住了她眼中跃然的喜色。 手指毫无意义的抚摸着身上大红喜服上精美的绣花,她有些紧张的微微出了薄汗。 还是觉得恍惚如梦境。 抬起眼偷偷的打量了一下房中忙碌的人们,每个丫鬟婆子的脸上都是笑容满溢。而室内的装饰也早已换了全新的大红色,那么热烈的颜色,呼啦一下的全都冲入她的眼底,晃得她有些晕头涨脑。 叶柔儿呆坐在梳妆镜前,神思怔忪。眼前人如走马灯般旋转不停,而她却似乎独自隔绝在另外一个时空,时光缓慢,悠然似要静止。 朱钗的流苏在空中缓慢晃动,将窗口透入的一缕晨光割裂成细碎的光影,钗子上宝石晶莹剔透,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华,灼目耀眼。 厚厚的粉朴子在喜娘的手中轻轻一抖,莹白粉末飞飞扬扬飘散在空中,升腾翻滚,携着醉人的香味,如轻烟迷梦缓缓散开。 玉石珠宝在大红绸子铺垫的盒子中滚动,叮咚的撞击在一起,声声脆响,嘈嘈切切,梵音悦耳。 轻纱飘过,人影晃动,香气四溢着,笑言层层荡开。 叶柔儿安静的坐在那里,眼前的每一动,似乎都被无限的放慢,耳畔的每一声,又被无限的放大。 云衫倩影,暗香浮动,笑语嫣然,都令她有种迷幻般的醉意。 全福夫人手拿银梳,理顺了她一头浓密的乌发,笑吟吟念叨着吉祥话。 一梳身长健,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地…… 她恍惚的听着,只如隔世梦境。 然后便是一顶颇有分量的凤冠压了下来,她才从恍然一梦中悠然转醒。 昨夜刚下过第一场秋雨,晴空碧蓝,是水洗过一般的通透。这是个很好的兆头,预示着今日果然是难得的黄道吉日。 叶柔儿从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直到日上三竿,才算是在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助下终于打扮妥当。 她抬眼看了一眼镜中人,然后愕然愣住。不确定那桃腮杏眼,含羞带怯的小美人真的是她吗? 大红喜服足有八层,堆金砌锦,如一团闪着霞光的红云,将她娇小的身躯拱卫在其中,衬得她小小的脸蛋也染上了红色的光晕,娇美异常。 她呆住,这根本不是她从喜铺里选的那件喜服。 “大嫂子,这喜服……不是我选的那件啊,这是从哪里来的?”叶柔儿拉住喜铺里派来操持婚礼的大嫂,疑惑问道。 那妇人笑道:“新娘子,这喜服自然不是咱们铺子里的,这么美的喜服咱们铺子可做不出来。这衣服啊,是新郎官昨天才送来的,说不让告诉您,要给您个惊喜!小娘子 您可真是好福气啊,新郎官可真是个会疼人的!这么美的喜服,小妇人我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今天也算是托了您的福气,让我们也开了眼了!”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就一起笑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应和着,还不停的夸赞着,再美的衣服也要新娘子好看才撑的起来,今个这新娘子可真美的像仙女一般。 叶柔儿的脸蛋越发的红,一半是羞的,另一半则是为了慕容锦这份贴心的心意感动的。 她有自知之明,她自然不是什么天仙级的美人,不过是清秀佳人罢了。可这件华美异常的喜服,却真是世间难得,就是配下凡的仙女也毫不失色。 说起来这时代的规矩本来应该是女孩子自己绣嫁衣的,可是叶柔儿哪里会做那个。而且他们的婚礼决定匆忙,时间也来不及,如此她的喜服便只能从喜铺中挑一件凑合一下。 可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一生只穿一次的华服,若是凑合,实在太可惜了。叶柔儿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也仅仅是小小的遗憾一下罢了,婚事突至,她陀螺一样的忙乱着,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这些考虑细枝末节。 可她没有想到,慕容锦竟然会如此贴心的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份惊喜。 这么短的时间,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总不能让她相信,这是慕容锦早早准备好的吧? 她慢慢的抚摸着手掌下绵软顺滑的细纱,心中因不确定而空荡荡的地方,都被满溢的幸福充满,直让她唇角勾起,眼睛弯成最美的两瓣月牙。 “新娘子饿不饿?先用这个垫垫,可要小心,莫要弄花了妆容。”喜婆端过来一个小碟子,上面放着几块小点心。 叶柔儿太过紧张,并不觉得饿,但还是在喜婆的劝说下吃了两块。大家都对她说后面的礼仪还多着呢,莫要饿的没有力气拜堂。这时若不吃,恐怕就只等晚上洞房花烛才有的吃了。 洞房花烛…… 叶柔儿拿着点心的手指不由得一僵,因为这四个字,心又猛的提了起来。 噼啪乒乓! 爆竹声轰然炸响,而滴滴答答吹了一早上的鼓乐唢呐也忽然声势大振,合着鞭炮噼里啪啦的脆响,响彻了整个叶家的上空。 院子里传来几声激动的叫喊声:“新郎官来了,接亲的队伍来了!” 叶柔儿陡然坐直身子,紧张的也朝门口看去。 来了!真的来了吗? 可是这时候接亲的队伍还在叶家门外,她又哪里能看得见。眼光所及,不过是丫鬟婆子又一阵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呼小叫着给她穿鞋,蒙上喜帕,又张罗着跑动跑西。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叶柔儿更加紧张了。 她掀开红帕急问道:“我娘呢?怎么我娘还不过来?” “哎呦,您可不能自己掀了帕子啊!”喜娘赶忙跑过来压下她的手,重新给她蒙上了帕子,又解释道:“太太刚刚不是来过了吗,还拉着您的手说了半天的话呢,您怎么都忘了?这会儿太太在前面招呼客人呢,一会出门前会让您拜别太太的。” 叶柔儿惊讶,玉容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怎么都没发现?刚才她只顾着恍惚的做梦了。 她惴惴不安的问喜婆:“我娘她不过来了吗?要到出门的时候才能见她吗?我、我想我娘了,能不能让她现在过来?” 喜婆笑道:“您别怕。太太这时候忙的过不来,新郎官就要进门了,她要在前面受礼啊。您稍安勿躁。” 叶柔儿哪能安稳的下来啊,她简直坐立 难安,度秒如年。偏偏大红盖头遮着她的视线,她只能低头看见自己身前半米的地方,一群丫鬟婆子看着她,管着她,她心里再着急也使不出办法。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就在叶柔儿以为她再也等不下去的时候,忽听得喜婆清了清嗓子,屋里屋外乱哄哄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去。 叶柔儿刚要问怎么了,就听喜娘高声唱道:“吉时已到,请新嫁娘拜别祖宗父母了!”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将她从椅子上架了起来,小心搀扶着,也是步步引导着,陪着她一起出了屋子,慢慢朝前面走去。 叶柔儿木偶一样的被两人搀着,听见喜娘又在她耳边叮嘱着等一下的礼仪,还教导她如何哭才能既有气氛又不破坏妆容。 叶柔儿紧张的听着,恍惚觉得这话之前喜婆已经说过了,可是她半个字也没有记住。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傻成这样,不就是成个亲吗,至于吗,至于吗? 一个小人儿在她脑海中狂点头,一脸恨铁不成钢道:至于! 叶柔儿有翻白眼的冲动。得,这一晃神的功夫,喜婆刚说了什么,她又没有听进去。 好在她虽然早已经慌的六神无主,可是古代的婚礼中也不需要新娘子有什么主意,她只需要在丫鬟的搀扶下当个听话的娃娃就行了。 “拜!” 喜婆一声令下,两个丫鬟手上微微一用力,叶柔儿就跪在了身前的软垫子上,伏低了身体拜了下去。 然后叶柔儿终于听见了玉容的声音,带着一点哭音:“柔儿,你嫁到慕容家要好好的过日子,孝顺婆婆,服侍丈夫,早日为夫家开枝散叶,继承香火……” 叶柔儿本来就要哭出来了,可是听见玉容说的这番话,她又满头黑线,窘的灵魂出窍。 早日开枝散叶……继承香火…… 她只觉得额角默默垂下几滴汗,几只乌鸦排着队嘎嘎在她头顶飞过。 其实这样的场面话喜婆早教了玉容一套文绉绉的说辞,可是玉容也跟叶柔儿一样的激动,又哭得眼泪滂沱,哪里还记得那些套话,只记得那么个大概的意思罢了。 好在这样的时候大家都理解她的心情,也没有人会过分挑拣她。 拜过了玉容,又在叶大力的牌位前上了香,就算是辞别了父母。 叶柔儿垂着头,视线还是只能看见身前半米的距离,然后看见有一双靴子出现在视线里,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乔琰躬身一拜道:“姐姐,兄弟背你出门。” 前几天乔琰刚过了生日,因他有一半异族血统,所以个子倒比叶柔儿这个姐姐还要高一些。 小少年在她身前伏低了身子,虽然脊背痩削,但那认真的姿态却充满着让人信任的力量,好像他的背真能托起千斤,托起姐姐一生的幸福。 叶柔儿轻轻附身在乔琰背上,少年稳稳站起,步伐坚定的背着她,慢慢的走出了叶家大门。 喜婆在她身边唱着礼词,叶柔儿听见身后传来哗的水声,那是玉容在喜婆的提示下泼出了一盆水,水中铜板叮叮咚咚的滚在叶家大门前的青石板路上,早已围在旁边等候的小孩子们高声叫喊着涌了上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身后又一次响起玉容的声音:“柔儿,好好过日子……” 忍了一早上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乔琰的背上。 “姐姐大喜的日子,莫要哭。我会照顾好大娘的,姐姐放心吧。”乔琰轻声大安慰道。 叶柔儿越发觉得酸楚。 她原本 不属于这个世界,玉容不是她的娘,乔琰也不是她的弟弟,那原本也不是她的家,又明知道这些不过就是婚礼的过程,并做不得真,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还是觉得这么伤心? 鞭炮声再一次响起,唢呐锣鼓齐响。 眼前的红帕一抖,身下的花轿腾空而起,在街坊们一片欢呼喝彩声中,迎亲的队伍欢声笑语着,启程归去。 叶柔儿独自一个坐在晃悠悠的花轿中,她之前听喜娘说,有的轿夫会故意摇晃轿子来戏弄新娘子,可是她的花轿只是有点轻微晃动,是完全正常的节奏,害的她白担心了一场。 也是她慌乱了,这些轿夫都是慕容锦手下的侍卫临时充当的,又怎么会跟普通轿夫那样顽劣,慕容锦早吩咐了他们要四平八稳的抬着轿子,千万不可让轿子里的人觉出不适。 叶家到慕容府本来只是短短的一小段路程,但是这迎亲也是有讲究的,不能那么直接的把轿子抬回去,必须要出了城门在城外绕上一圈,算是禀明了各位神仙,然后再把新娘子接回去,才能保证两夫妻受神仙保佑,一辈子平安顺遂。 花轿晃悠悠的出了峦城南城门,左右无人,叶柔儿偷偷的掀开了喜帕,又将花轿的帘子挑了一个小缝,小心翼翼的朝队伍的前面望过去。 影影绰绰的,人群中露出前面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俊逸身影。 高冠玉带,大红的喜服如云霞拱卫,将他身前的半边蓝天都映的霞光蔚然。原来不止是白衣能让他翩然如谪仙,便是这俗气的大婚礼服,也能让他穿出不凡出尘的味道,这就不是衣服的原因了。 她的目光透过帘子的缝隙追逐着那道耀目的身影,唇边缓缓的绽开了一朵笑容,欢喜从心底炸开来,让她热血沸腾,生出几分勇敢。 男方家中的礼节更为繁琐,然而叶柔儿却奇异的比在家中时还多了几分淡定。 到了府门前,先是新郎官象征意义的射轿门,这个自然是难不倒慕容锦,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顺利完成。 叶柔儿早又仔细的蒙好了喜帕,在喜娘高声的引导下,斯文的伸手搭在喜娘的手腕上,被她搀扶着下了轿子。 怀中被塞入了一朵大红绸花,叶柔儿紧紧的抱着,知道绸花的另一头就牵在慕容锦的手中。 喜帕里视线所及之处,忽然出现了另外一抹大红,借着宽大袖子的掩饰,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慕容锦温和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莫怕,跟着我。” 叶柔儿唇角勾起,轻轻嗯了一声。 在主婚人的引导下,叶柔儿由慕容锦带领着,完成了三拜九叩的成婚大礼,在众人高声喝彩声中被送入了洞房。 接下来的礼节仍然极其繁琐,但因为身边有慕容锦陪着,叶柔儿觉得很心安。 “请新郎官揭喜帕,称心如意!”喜娘将秤杆递到慕容锦手中,笑吟吟的说着吉利话。 慕容锦笑着接过秤杆,干净利落的将叶柔儿头上的喜帕挑落,露出喜帕下粉装玉成的一张俏脸。 房中看热闹的人大声笑闹着,喊着新娘子好漂亮啊! 这样的氛围下,叶柔儿也不免娇羞了起来,她抬起头飞快的睃了慕容锦一眼。 她今日上了重妆,越发显得眸如点漆,唇若春花,增添了几分妩媚,与平日的样子大为不同,这样含情脉脉的一眼看过来,让慕容锦的心也突的一跳,乱了一拍。 洒了一chong的花生甜枣桂圆莲子,喜娘又 念叨了一番早生贵子。 闹的叶柔儿原本就涨红的脸蛋越发通红一片,几乎陷进大红的喜服里拔不出来了。 最后喜娘又递过来一只饺子。 叶柔儿知道这是重头戏来了,小小的咬了一口。 喜娘笑问道:“生不生啊?” 叶柔儿掩着嘴,那个字是死活也说不出口。 倒是慕容锦哈哈一笑,爽朗大声道:“生!” 众人鼓掌大笑,叶柔儿羞恼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早知道古人的婚礼上都逃不过这一桩,可是真轮到自己的时候,才知道要说出那个字是需要多厚的脸皮。 慕容锦母子在峦城本地也没有什么正经亲戚,所以来闹洞房的倒是府中得力的嬷嬷丫鬟居多,等喝过了合卺酒,吃过了生饺子,众人也不分尊卑的条戏过了一对新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被喜娘给赶出了洞房,只留新人独自说几句悄悄话。 看着房门被从外掩上,叶柔儿可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说真的,虽然叶柔儿在现代也没结过婚,不过她觉得这古人的婚礼可比现代的婚礼折磨人多了。 “累了吗?”慕容锦拉住她的手握住,温言笑问道。 叶柔儿摇摇头,想了下又点点头,此时只有他们两个,她最好从这一刻恢复成原来的那个自己,否则这一晚上还不定要怎么尴尬呢。 “累啊,这凤冠好沉,说实在的,我的脖子都快断了。”她有些夸张的托了托头顶的凤冠道。 慕容锦抬手,小心的为她摘掉凤冠放在了一边,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脖颈,缓慢的揉搓着,“辛苦你。” 叶柔儿转头朝他笑了笑,“不辛苦,还挺好玩的……”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玩?” 叶柔儿呵呵一笑,缩了一下脖子,“就是还挺有趣的嘛。” 慕容锦也笑,“哪里有趣?”说着又从chong褥上拾起一枚花生,问道:“这个有趣吗?” 叶柔儿装不懂的傻笑,抓过他手中的花生就扔进嘴里,“哎呀,我快饿死了。” 慕容锦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装傻,这小丫头明明已经连耳朵后面都红了,还在这硬撑着。 “恩,我也饿。”他勾起唇角,拇指擦过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脸来,附身想要吻上那如春花般娇嫩的唇瓣。 可是叶柔儿却忽然想受惊的兔子一样蹦了起来,一把将他推开,噌的窜到了桌子的另一边,惊慌的瞪大眼睛盯着他。 好像他是要吃人的怪物一般。 “那个,我、我有话要说!”她紧张的结结巴巴,小手紧紧的攥着喜服的前襟,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 慕容锦简直要被她的小模样逗的笑出来,还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疑惑的看着她,“什么事?不过也不急在现在说。娘子,难道你没有听过春宵一刻值千金吗?” “啊!”叶柔儿惊的叫了起来,“不许说,不许说!” 慕容锦忍俊不禁,看着她笑了出来,逗趣道:“什么不许说?春宵?” 叶柔儿脸憋得通红,可怜兮兮的看着慕容锦。 “好了,不闹了,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遵守约定,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嘛?”过了许久,慕容锦才朝她伸出手。 “真的?” “真的。我从没有骗过你。”他郑重道。 叶柔儿松了一口气,慢慢朝他蹭了蹭,又蹭了蹭,见他真的没有什么不轨举动,才终于放下心来坐回了他身边。 说真的,爱她就要尊重她。要求慕容锦在她及笄之前不要碰她,这个要求,其实也不算太过分吧? 第226章 洞房花烛 其实是叶柔儿想多了,这个时候婚礼刚完成,但待客却未开始,外面还满院子的高朋贵友等着新郎官去招待呢。 也就只有这么一时半刻的功夫,是留给他们二人说两句悄悄话,至于什么一刻千金,那都不是现在的事。 两个人只坐了一小会,说说笑笑的功夫外面就有人催促,前面已经开席,让新郎官去待客。 慕容锦拉着叶柔儿的手,安抚道:“我去了,恐怕少不得要喝酒,回来还不定到什么时辰呢。你……你不用等我,晚了就先歇了吧,也累了一天了。” 叶柔儿的脸又是一红,抬眼看他,装出一副淡定的口吻道:“好,你去吧,少喝点。” 慕容锦笑吟吟看着她,看的她又有些慌张,尴尬的催促道:“快去,快去。” 他就哈哈笑着站了起来,正了正衣冠走了出去,又叫了外面的丫鬟进去伺候叶柔儿梳洗更衣。 “少奶奶,奴婢们伺候您更衣吧。”一排四个丫鬟鱼贯而入,笑盈盈拜倒在叶柔儿跟前。 叶柔儿端正了身子,脊背发直的受了她们这一拜。往后她的身份就不一样了,要端庄持证,主仆有别,再不能像以往一样跟丫鬟婆子们不分尊卑的闹在一起了。尽管很不适应,但也要努力的尝试改变。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往后若她真的认回了亲爹,当了公主,那时候的阵仗气派自然更大。 前面酒宴开始,欢声笑语的热闹声音朦胧的传进后院。李妱华也在婢女的服侍下卸了装扮,换上家常舒适的衣服。 付嬷嬷递上一杯热茶,笑道:“恭喜夫人,当婆婆了。” 李妱华接过茶杯,舒心一笑,“是啊,往后我就是婆婆了,这一件大事终于做完了,我也可以松口气了。奶娘,你也别忙了,坐下陪我说说话。” 付嬷嬷笑着应了,陪坐在旁边的绣凳上,感慨道:“这一晃可真快,老婆子我还记得当年小姐才那么一丁点,抱在奴婢怀里咬着小拳头的样子。后来小姐嫁给了世子爷,再生下大公子,就跟昨天似的。如今大公子都成亲了……想想,再用不了多久,小姐就要做祖母了吧?” 李妱华笑,“哪有那么快,少奶奶还没有及笄呢。” 想了想又摸了摸脸颊,“是啊,真是快,如今我也老了吧?” 付嬷嬷笑起来,“小姐怎么会老,小姐还跟花儿一样呢。” 主仆两个欢声笑语,付嬷嬷又说到:“大公子真是个有福的。早先谁能想到,这少奶奶竟然是那种身份,可见还是大公子有眼光。小姐现在可算是能放心了。” “少奶奶自然是个好的。她对锦儿有恩,便是没有后来这事,我也对她放心。”李妱华笑,这话是真的,也是假的。 她原来虽然已经接受了叶柔儿,但心里头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这不甘心让她每次看见慕容锦都有点白璧微瑕的遗憾。虽然后来她已经任命了这种遗憾,认命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但午夜梦回,她总免不了要叹息一声。 为了让慕容锦高兴,李妱华将这种淡淡的遗憾情绪掩藏的很好,对叶柔儿也格外的和蔼,但身为她最贴身的嬷嬷,付嬷嬷当然明白她心中所想。 直到后来忽然捅出叶柔儿的真正身份来,李妱华心里的这最后一点阴霾才忽然间完全消散了。这时候她对叶柔儿真是再没有任何一点不满意,从心里往外的替慕容锦感到高兴了。 付嬷嬷掩嘴笑:“小姐,我还想到个事!我看少奶奶的 身子是真的好,底子强壮,应该是个好生养的!” 李妱华一愣,也噗嗤一笑,“这你也会看?我怎么只看着她瘦瘦弱弱的,没瞧出身强体壮来呢。” “哎呦我的小姐,您这要求也太高了,少奶奶这还不算是身强体壮啊?这都两个多月了,每天给大公子治病,若是一般娇小姐恐怕早就病倒了,哪能像少奶奶这样精气神十足啊。说起来这还是公子的好福气!” 李妱华点头,这话说的没错,如此看来叶柔儿确实是个身强体壮的。原本说到要取血八十一天,她还担心到最后会让叶柔儿重病不起,就算是慢慢调理好了,只怕也会落得个病歪歪的底子,一辈子恐怕都会受到影响,于子嗣上那就基本不用指望了。 这也是最初李妱华为何不想同意娶叶柔儿为慕容锦正妻的一个原因,王侯贵族家们对嫡子的身份极为看中,若是正妻无所处,那实在是很大的一个罪过。可若只是个妾,那有没有生养就没什么要紧的了。 可这叶柔儿真是让人惊叹,也不知道她的身子是怎么长的,这都两个多月了,每日失血那么多,她偏偏就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是那般神采飞扬,这事可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一定是世子爷泉下有知,在保佑大公子呢。”付嬷嬷感慨道。 李妱华苦涩一笑,世子爷吗?这一晃已经十八年了,世子爷恐怕早已又托生为一条好汉。 “是佛祖保佑。”她微笑道。 “是,是佛祖保佑,这些年小姐潜心向佛,佛祖都看在眼里呢。” 李妱华站起来,“即是佛祖要有,我要再去佛堂念两遍心经。嬷嬷与我同去吧。” “好好好,奴婢也去求求菩萨,让菩萨保佑大少奶奶的肚子早点有动静!”付嬷嬷哈哈笑着,扶了李妱华一起往后面佛堂去了。 一路上都能听见主仆两个细碎的笑声。 “大小姐啊,您可别小瞧奴婢,奴婢就是会看这个。当年外院老王家的新媳妇,老奴就说了是个好生养的,您瞧怎么样,可不就是一儿一女,好事成双的。” “真的?那可真要借你吉言……” “真的真的,老奴可从来不说假话,大小姐就瞧好吧,少奶奶这么有福气,一定能三年抱俩,一举得男!” 叶柔儿并不知道她的新婆婆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肚子之上,急火火的等着抱孙子了。她如今的注意力都放在喜庆的婚房内,那唯一的一张榻之上。 只有一张,确实只有一张,虽然尺寸很大,睡上三个人也不嫌挤。 几乎是心惊胆战的,她坐在那里竖耳听前面喧闹的声音,这么吵,宴席应该正进行到高兴的时候,慕容锦一时片刻应该回不来吧?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不想见慕容锦,这可真是始料未及。 她甚至起了个念头要回家去。 本来啊,他们这么急匆匆的完婚就是为了个名分,名分而已,如今已经拜过堂了,名分已经有了,那就算完了呗。至于其他的,那不急在一时,不急的。 她如此想着,跳起来推开门就要往外走。 “少奶奶您要做什么,叫奴婢一声就行了,不用亲自出来。”刚一开门立刻就有丫鬟笑容满面的过来答话。 “哦,没什么,我什么也不要。你们在这呆着吧,不用管我,那什么,我回家一趟。” 什么? 丫鬟们瞪大了眼睛,慌忙将她拦下,“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这可使不得!” 哪有大婚当天就回家去的啊 。 叶柔儿挠挠头,讪讪笑道:“不行啊?不行吧?其实我也知道不行……” 这可怎么办啊,她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吓得门外丫鬟婆子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叶柔儿无奈,只得站起来冲她们摆摆手,“起来吧,跟你们闹着玩呢,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丫鬟忙应声道:“少奶奶想吃什么?都是备下的,很快就能做好。” 叶柔儿摸摸肚子,是觉得饿了,但却没什么胃口,“不论什么,随便摆上来吧。” 丫鬟应声去了,叶柔儿又被请进了新房去枯坐,真是笼中鸟儿一样。 她气闷的想,难怪人家都说古代的婚礼女人很着罪,果然是这样啊。初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本来就紧张,还要这样一个人枯坐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真是太折磨人了。 她抬眼朝门口看过去,按理说这门口应该是她陪嫁的丫鬟,可是他们家没有丫鬟,又担心临时从牙婆那买来的不放心,所以现在用的都是慕容锦原来院子里的人。 可是慕容锦原本就喜欢用小厮多过丫鬟,大丫鬟只有苏苏一个,伺候他们小夫妻实在不够用,所以李妱华做主,从慕容锦院子里原本的二等丫鬟里又提了两个丫鬟上来,还从她贴身的人里选了两个,共四个人,专门送过来给叶柔儿使用。 慕容锦院子里的那俩个叶柔儿自然是很熟的,但李妱华院子里那两个,只是彼此见过,并不熟悉。 这陪嫁丫鬟可是有很多讲究的,叶柔儿不禁想起了她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本宅斗小说,那些美貌的陪嫁丫鬟,可都是妻子用来固chong的好工具,有时候也是婆婆用来恶心媳妇的好工具。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浑身恶寒的一抖,赶紧收回了审视着那几个丫鬟的目光。她这都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啊,慕容锦不是说了吗,没有别人,此生只有她一个。 叶柔儿美滋滋的想,难得他一个古人竟然有这么开化的思想,真是孺子可教。 很快,小厨房那边就送来了饭菜,叶柔儿才神不守舍的胡乱吃了几口,旁边就有丫鬟提醒她道:“少奶奶只略吃一点垫垫肚子就好,可莫要吃的太多。” 叶柔儿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她,是李妱华派过的人,“为何?” 那丫鬟抿嘴笑,脸上微红,轻声道:“公子被灌了酒,怕是没吃什么东西,等下回来了少奶奶还是陪着再吃一点,省的夜里闹腾……” 叶柔儿也闹了个大红脸,这筷子真是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最后生闷气,啪的一声扔了筷子。 那丫鬟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她,吓得面色一僵。 叶柔儿知道跟她也解释不清楚,挥挥手把她打发了出去。 那丫鬟出了门,跟另外一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里捉摸着,这位少奶奶闹什么闹呢?刚拜完堂要回家,还生气的摔筷子,这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不能吧? 她们两个都是从李妱华那边拨过来的,自然早就知道叶柔儿这么个农家女入了公子的眼,只是一直没机会好好的了解叶柔儿罢了。 一个农家女嫁给了他们大公子这样的人物,会不满意? 这绝对不可能。 那她这是闹什么闹呢? 俩人心里都各自琢磨了一番,然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答案,立威。 这不是在闹呢,这是在她们几个仆人面前耍威风呢。 两个丫鬟不由得朝另外那两个原本就在慕容锦跟前伺候的丫鬟看过去,只 见她们眼观鼻的端正的站着,好像丝毫没有觉察出这位少奶奶在耍威风。 两个丫鬟挺了挺身板,彼此看了一眼,各自浮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消磨了好半天,直到天色有些暗了,前面的喧嚷声却并没有减小,反而还传出了锣鼓吟唱声,叶柔儿问了才知道,原来还请了当红的戏班子过来唱戏,这宴席非得闹到三更半夜不可。 这时再想想慕容锦临走的交代的那句话,叶柔儿才知他可能真的不是客套,是真的让她先歇息了。 可是这样可以吗?会不会不合规矩? 管他什么规矩呢。 叶柔儿想了下打定主意,三下两下的脱了喜服,吩咐到:“我先生睡了,要是公子回来了让轻轻点,别吵着我睡觉!”叶柔儿恶狠狠的对众人吩咐到。 这? 众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的看着叶柔儿砰的一声关了房门,然后屋子里的灯火一暗,这位新少奶奶好像真的没有等公子,就自己先睡了。 “这……不管吗?”丫鬟看了眼房门,偏头对另一个问道。 另一个笑了笑,“管?怎么管?没看见别人都没管吗?咱们是新来的,跟着她们准没错。” 两个丫鬟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学着样子,齐齐转过身去,如门神一样的守在了婚房的门口,竟默认了叶柔儿这种不合规矩的做法。 叶柔儿起初只是想装装样子躺着。她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面这对洞房花烛夜,虽然已经提前跟慕容锦说过了,不到及笄的那一天不能圆房。可是说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不知道要如何来应对,所以只能缩起来躲着。 她料定了慕容锦是个君子,如果看见她已经睡了,定然不会再来吵她,那这第一晚就算是混过去了。 只要混过了第一晚,那后面就更好混了。 她是这么想的,只装睡就好了,可是躺在绵软又熏得香香的被子里,却不知不觉的有了困意,昨天一晚没合眼的倦意席卷而来,竟让她昏昏沉沉的真睡了过去。 苏苏是在酉时初刻过来的。 这些日子她看着叶柔儿照料慕容锦,看着两人情深意浓,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可是那一刻在新房里,慕容锦挑开新娘大红的盖头,当看见两人相视幸福微笑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口一疼,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于是她悄悄的躲了出去。本来吗,这样大喜的日子,她身为慕容锦的大丫鬟事情就是很多的。 可是在前面忙了好半天,东跑西颠的,她又忘记了那一刻在新房里的不自在。也许是来来往往的人都笑的太开心了,热闹的气氛太有感染力了,不知不觉就将她心中的那一丝丝不适给悄悄化解了,她忽然觉得很通透,豁然开朗,内外都很轻松的感觉。 也许这才是真正放下的感觉? 她是真心的,觉得今天是一个喜庆的吉日了。这些日子她与叶柔儿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想到这时候叶柔儿正一个人在新房里,恐怕会觉得很孤单,她这个好朋友当然应该去陪伴一下。 苏苏忽然笑了起来,将身边的事都扔给了别人,急匆匆的又跑到新房这边来看叶柔儿。 可是来到了新房这边却是一愣,怎么院子里静悄悄的,正房好似还吹了灯,只微微透出一点昏暗的光来。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弄的这般寂寥? “怎么回事?”苏苏皱眉不悦的看向守门的几个丫鬟。 几个丫鬟忙施礼,压低声音说到:“少奶 奶说是累了,先歇息了。” 累了,先歇息了?哪有新婚夜不等新郎的新娘子? 苏苏一听简直是大吃一惊。 “这可怎么行,等下公子回来了怎么办?”她说着就要抬手去敲房门。 丫鬟却将她给拦了下来,低声道:“说了,等下公子回来让轻点,别吵着她睡觉!”丫鬟原本就是在慕容锦这边伺候的,想到方才叶柔儿那故作凶狠的模样呵呵的笑了起来,“你没看见,柔……啊,少奶奶刚才的样子有多威严,可吓死人了。” 她笑的那么开心,哪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 苏苏作势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嘴上没个把门的,再叫错小心挨板子!” 她们平日里与叶柔儿笑闹惯了,柔儿长柔儿短的,这一下子要改叫少奶奶,还真是挺不习惯。 “真这么说的?”苏苏挑眉再问。 说让公子轻点别吵醒她?这么大胆? 丫鬟使劲点头,憋着笑。 苏苏忽然也噗嗤的笑了出来,抬头看了看装饰一新的新房,叶柔儿啊叶柔儿,可真有你的! 这下可有趣了,等下公子回来听到这消息,还不定怎么精彩呢。 哎呀,她可真想看看,一贯泰山崩于面前而声色不动的公子,发现自己被新婚娘子给关在了洞房外面的时候,脸上那种悠闲自在的表情是否还能挂的住? 苏苏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公子会看上了叶柔儿。跟这样的女子在一起,生活恐怕会时时精彩吧。 “那等下公子回来了,你可记得把少奶奶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她。素梅你可记得,如今你是少奶奶的人了,那自然要唯少奶奶的命是从,你晓得吧?” 一改平日的端庄,苏苏贼兮兮的朝那丫鬟挑了挑眉毛,两人心照不宣,捂着嘴巴呵呵笑了起来。 “那我先走了,你们伺候好少奶奶。公子回来记得上一碗醒酒汤。”苏苏又交代了几声,看看院子里各处都很妥当,就放心的走了。 在院子里顾忌着怕吵到少奶奶睡觉,她的笑声还是压抑的,走到了门外终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机会看公子吃瘪了,这都是托了少奶奶的福啊,少奶奶可真是威武霸气! 院门口的侍卫不解的看着她,等她走远了,才窃窃私语的议论着,苏苏姑娘这是怎么了,这笑的也太吓人了,不像是得了封赏才笑的。难道说她被公子成亲这事给刺激疯了? “闭嘴,别瞎说!”林漠冷着脸走了出来,“苏苏姑娘的事也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 侍卫们听话的闭上了嘴巴,只有宋城抬手搭上了林漠的肩拍了拍,压低声音说到:“哎,你要是喜欢人家,你就跟公子说啊。你要是不说,我告诉你,那我可要说了……” 林漠一个肘拐击了过来,宋城哈哈一笑敏捷的跳开,又道:“那我可真的去说了?苏苏……” 他刚要喊,林漠一个蹿步飞身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人给拽到了拐角阴暗处,黑暗中传来两人拳来腿往霹雳乓啷的几声轻响。 丫鬟们安静又跃跃欲试的等待着看慕容锦惊讶的变脸。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她们大失所望。 慕容锦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看见新房已经关门吹灯,又听丫鬟回禀了那些话,慕容锦却是哈哈的笑了两声。 不过也就是笑了两声,他就想起叶柔儿说莫吵了她睡觉,于是就止住了,和颜悦色的吩咐道:“我睡书房,你们好好伺候少奶奶。” 第227章 燕草如碧丝 叶柔儿这一觉睡的昏沉,一直到午夜时分,值夜的丫鬟进来更换燃尽的红烛,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声响,她才猛然间从塌上弹了起来。 怎么竟然睡着了?什么时辰了,天都黑了吗?是慕容锦回来了吗? 她茫然的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换蜡烛的丫鬟。 丫鬟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叶柔儿睡得好好的,却猛然间弹了起来,就好像惊了魂一样。 “少奶奶您怎么了……”丫鬟醒悟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叶柔儿看清了她的样子,缓缓松了一口气,“哦,没事没事。什么时辰了?” “快到丑时了。”丫鬟答道。 已经这么晚了吗?叶柔儿竖起耳朵来倾听,外面早已没了热闹的锣鼓声,四下里一片静悄悄,偶有秋虫啾啾鸣叫两声。 “那个……公子还没回来吗?”叶柔儿抱着被子,有些忐忑的又问道。 丫鬟笑盈盈走过来,倒了杯茶递给她,“公子早回来了,怕吵了少奶奶您歇息,所以去书房睡了,您放心吧。” “哦……”叶柔儿低头抿了一口茶,掩饰掉眼底的慌张。 还好还好,他果然如她所想那样守规矩,真是个谦谦君子。 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打发了丫鬟,拢了被子重新躺下。 可是这一次却是睁着眼睛,了无睡意。 不知道书房那边冷不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喝多了酒,半夜里会不会觉得头疼口渴? 她辗转反侧的想着,又自己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这府里能服侍他的人那么多,又不差她一个,难道慕容锦还能因为没有她的服侍而受委屈不成? 真是自乱阵脚。 说白了,还是矫情。 一边害怕他回来会发生点什么,一边又有点小期盼,那么矛盾又心口不一,叶柔儿啊叶柔儿,你还真是别扭。 她暗自腹诽着,捂着被子一会笑一会恼,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了。 天才蒙蒙亮,院子里早起的婢女刚一走出来,叶柔儿就扑腾的从床上蹦了起来,麻利的穿好了衣服,也推门走了出去。 婢女没想到这么早她就自己起来了,站在廊下愣了愣,才慌张跑过来,“少奶奶您怎么不叫奴婢伺候,这么早就起了?” 叶柔儿呵呵笑着摆手道:“睡醒了就起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说着就要抬脚往外走。 婢女哪敢不管她,赶紧跟上了,“少奶奶您这是要去哪?一大早的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叶柔儿再次摆手,“不用,我已经洗过了。要不你就跟着我吧,我想去书房看看,公子昨天喝了酒是不是不舒服。” 婢女听话微微一笑,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两人踏着晨露朝慕容锦的书房走了过去。 路上又路过那片翠竹林,叶柔儿想起当初她牵着乔真的手,站在细雨中与慕容锦隔窗遥望,相视而笑的场景,忍不住翘起唇角,微笑了起来。 “咦,书房里好像有人,这么早,会是谁?”婢女忽然说道。 叶柔儿抬眼望去,透过晨雾,果然见竹林外的书房院内似乎正有人在进进出出。 这么早,除了洒扫的仆人,大部分人还都在睡梦中,怎么这边会如此忙碌呢?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柔儿加快了脚步,匆匆的走了过去。 侍卫守在门口,见叶柔儿过来了恭敬的施礼问好,但却拦住了她身后的婢女,不让进去。 “你在这里等着吧。”叶柔儿回身吩咐了一声,慕容锦的书房是他处理正事的地方,只有他的心腹才能靠近,一般人是不允许随意接近的。 书房内果然有人,叶柔儿看了一眼,认出是慕容锦手下两个心腹的谋士。 “你来了。”慕容锦抬起头朝她微笑,眼睛似乎有些红,但精神却格外的好,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叶柔儿也笑了笑,又跟两个谋士见过礼。如此也好,有这两个某是在,也省的她还要为新婚第一天的见面而尴尬别扭。 “正想派人去叫你,又怕打扰了你休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慕容锦笑道,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哦? 是什么好消息?”叶柔儿还没听到那个好消息,但光看慕容锦这么高兴,她就已经感到开心了。 “昨夜刚刚收到消息,吴王姜晖里通卖国,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已经被关押进了天牢。” “真的?”叶柔儿瞪大眼,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当然是真的。”两个谋士肯定的点头,爽朗大笑道:“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有如此雷霆手段,吴王一党负隅顽抗,但也不堪一击,恐怕用不了多少时日,吴王余孽便会被彻底清除。” 叶柔儿大喜,激动的说到:“吴王倒了,再也不会有人来害你了!” 慕容锦笑道:“对,再也不会有人来害咱们了。” 两个谋士也是哈哈大笑的恭喜慕容锦。 “不仅仅是不再害我。”慕容锦又说道:“吴王作乱十年,如今树倒猢狲散,那些依附在他羽翼下的贪官污吏也可一并整治了。朝堂上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大变革,吴王党这些扰乱了朝政十余年的乱臣贼子,必将被彻底清除!如此,实乃天下百姓之福!” 他隐隐有些激动,熬了壹夜的双眼虽然有些泛红,但却透出前所未有自信的光芒。 叶柔儿看着他,也感染了他的激动,笑道:“确实是天下百姓之福!” 几人都感慨良多,为这个消息振奋不已。 但此时也还不是庆祝的时候,还有很多的事需要处理,慕容锦与两个谋士又商议了很久,若不是李妱华久等不见新人去斟茶,派了人来察看,恐怕这一天就都要忙过去了。 两个谋士笑着站起来告辞:“是我等疏忽了,竟忘了公子还有要事,还请少奶奶赎罪。” 送走了两个谋士,慕容锦拉住叶柔儿的手,双目灼灼发光,“柔儿,我有一事要与你商议,我们回京都去吧!” 回京都,这早在几个月前就在慕容锦的计划当中,若不是后来忽然毒发耽误了行程,此时他正应该在京都筹谋策划,参与到朝堂之上的这场大变革当中。 错过了一次,再不能错过第二次,叶柔儿知道他的心意,明白他的急切,所以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他的提议。 “回去也好。”段阳如此说道,指着堂下畏畏缩缩的太监得善,“把他们一起带回去。来的时候已经委屈了陶公公,不敢大张旗鼓,这回去的时候一定不能慢待陶公公,要一路吹奏着,让天下人都见识下皇恩浩荡。” 当日被段阳一脚踢得晕死过去,今天又被逼迫着再次来到慕容府上宣读和亲圣旨的陶得善,闻言再也站不住,噗通的跪倒在地痛哭哀求道:“侯爷饶命啊,段侯爷。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若真是一路吹打着回去,恐怕用不了到京都,走到半路上他们就得丢了性命。圣上早已经许诺了,干完这趟差事就不用再回宫了,到时候只需要拿着这些年攒下的家当和太子妃的赏赐,改名换姓找个地方藏几年,等过了这个风头,他们就又能风风光光的过日子了。 他们知道这事有些风险,可谁也没想到会丢了性命啊。 陶得善一行人痛哭流涕,哀嚎不停。 段阳冷冷一哼,懒得理会这些刁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敢冒这个风险,那就要承受这个风险带来的后果。 回京的队伍在他们成亲的三日后启程,不同于上一次叶柔儿站在路边目送着慕容锦离开,这一次她也登上了去京都的马车,陪着他一起前往那座繁华的都城。 玉容带着乔家兄妹来给叶柔儿送别,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登上了马车,拉着她的手有些无语哽咽。 这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而再见之时,恐怕叶柔儿早已换了一个身份,变成了天家的公主。 叶柔儿似乎知道玉容心中所想,笑着安慰她道:“娘,你别担心,也别着急,等我到了京都安顿好就派人来接你们。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京都团聚。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了,我还要看着我们小虎抓周呢,到时候在京城抓周,也沾一沾京城的贵气,娘你说好不好啊?” 玉容含泪点头,“恩,好 ,沾沾京城的贵气。” 段阳牵马走了过来,对玉容保证道:“叶太太放心,段某一定护的叶柔儿周全。” “好,我相信段先生,辛苦先生了。”玉容施礼道谢,抹了抹眼泪,又让乔家兄妹也过来跟段阳道别。 依依话别之后,轻车简从的队伍终于启程出发,叶柔儿将头探出车窗,遥遥的朝着城门驿站那越来越小的几道身影挥手作别。 启程三日,一行人快马加鞭已经离开了禹州地界。 叶柔儿挑帘朝外看去,与禹州内河道纵横不同,此地官道两边已经换了另外一种风景,群山连绵起伏,峰峦叠嶂,层层不绝。 慕容锦放缓了骏马的脚步,回头朝马车这边看过来。 叶柔儿招招手,他便催马赶过来,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下?” 叶柔儿摇头,抬手示意他低下头。 慕容锦听话的弯下腰来,叶柔儿笑嘻嘻从他头顶摘下一小片枯叶。 “我不累,我坐马车怎么会累。我是担心你啊,你的腿才刚好,桑先生真的说这样骑马也没问题吗?” 慕容锦微笑道:“没事,骑马也不算什么,本来就要多加练习腿才会好的快一点。” 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叶柔儿也知道,在复健这种事上慕容锦是很坚持的,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好到这种程度,桑先生每天都在感叹慕容锦的恢复速度。 碧空万里,山风清爽,慕容锦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长发随风而起,衣袍烈烈飞扬。 叶柔儿抬头看着他,那样的神采奕奕,飞扬自信,整个人英气十足,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颓萎阴沉,灿烂明朗就如那晴空中炽烈的太阳,照的他周围也一片光华透亮,简直令人不能直视。 原来这样的慕容锦才是百分百真实的慕容锦。 叶柔儿抬头看着他,简直感动的快要落泪了。她真庆幸老天让她遇见了慕容锦,让她救治慕容锦,让她见识到这样如神祗般令人心潮激荡的男子。 而这个男子,现在是她的夫君呢,这真是想一想也要从梦中笑醒。 “傻笑什么呢?”慕容锦见她不说话只是望着他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刮了刮她的鼻尖。 “呵呵,就是想笑,没有原因不行吗?”皱起鼻子,叶柔儿拉住慕容锦的手,一个人在马车里,一个人在骏马上,两人牵着手相视一笑。 “想不想骑马?”慕容锦挑眉看她。 叶柔儿眼睛一亮,骑马?使劲点点头,明知故问到:“跟你一起吗?我不会呀,怕掉下来呀。” 慕容锦笑开来,伸手一拉,在叶柔儿惊呼声中,已将她腾空拽起,下一刻已经安置在骏马之上。 “驾!”慕容锦双腿在马腹上一夹,高声轻啸,身下骏马仰脖嘶鸣一声,欢快的迈开四蹄在山路上飞奔先前。 骏马扬蹄如飞,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至,身旁的景致飞速向后倒退,山野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一切都是有些新奇的体验。叶柔儿背靠在慕容锦的怀中,迎着风高声欢笑,“快一点,再快一点!” 原来千里追风就是这种感觉,难怪男人们都喜欢追求速度的刺激,这样无拘无束的在天地间飞驰的感觉可真是爽快啊! 慕容锦收紧手臂,将她整个小心的护在怀中,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她给跌出去,这种放纵奔驰的感觉对慕容锦而言也实在是久违了。 他想起端午那一日,他只能坐在轿子里看叶柔儿像个欢快的小鹿一样,在花丛中蹦蹦跳跳,那时他的心中是多么的失落和遗憾。可仅仅是三个月后,他竟然奇迹般的又能纵马奔驰了,他真该为此感谢老天对他的厚待。 只为了今日能令她如此欢畅一笑,也不枉费他这些天来那如同自虐般的复健,因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身后侍卫们拍马追赶而来,一声声清啸伴着轰鸣的马蹄声,在这小小的山谷中久久回荡,虽不是辽阔的大草原,但也有几分纵横天地间的潇洒不羁。 这一程跑的有些远了,一时欢畅没有注意脚程,便错过了歇脚的驿站,一行 人只得在路边安营扎寨。 追随慕容锦的这些侍卫们大多数是淮安王从边关军人里挑选出来的,对行军安营之事自然是很熟悉,当下麻利的支起了帐篷,架起了锅灶,准备起火做饭。 叶柔儿的兴奋心情还没有平复,眉眼间扔带着那种欢纵的笑意,安营扎寨她帮不上忙,即便是苏苏也只是动口不动手的指挥一下,那边用不上她,去了也只是帮倒忙。 不过她眼睛朝四下一扫,就发现营地周围长着许多野菜,倒是可以拿来晚上加个菜。 趁着大家忙乎的功夫,叶柔儿也很快就挖了一篮子野菜。她挽起了袖子来到锅灶旁,对那个负责做饭的侍卫吩咐道:“今天我来做饭,让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少奶奶这可使不得,您快去歇着,这些事交给属下来就行了!”侍卫惶恐的阻止她。 叶柔儿摆手,“没事,你不用那么拘谨。我做饭很好吃的,你来给我打下手。” 侍卫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叶柔儿已经麻利的动起手来,又指挥着他帮忙烧柴。 临时露营的饭食与在府里的不同,讲究的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所有的野味都是侍卫进山临时现打的,野鸡野兔子就扒了皮直接架在火上烤。 往日里这些人做的烤肉也没那么多讲究,不过就是烤熟了而已,最多撒上一点盐。可今天有叶柔儿这个调料大王在,这烧烤自然就做的复杂多了。 “哎,少奶奶这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香?” 这边撒好了调料的肉刚一散发出香味,整个营地里的人就都被这奇异的香气钩引,伸长了脖子看了过来。 叶柔儿有些得意的微微一笑,又指挥着侍卫将野兔翻动着,在另外一面又刷上她自制的辣椒酱。 她异空间里的小辣椒终于结出了果子,可是还没有到变红变干的时候,所以只能做成酱料。 待到这些野味烤好了,众人早已等的望眼欲穿,眼巴巴的瞧着那烤的金黄酥脆,散发着异香的美食,差点没将舌头给吞下去。 野菜瞧着挺大一篮子,可洗干净炒了就只剩下一盘,既然不够大家分,叶柔儿也就没有往外拿,直接让苏苏端着送到了慕容锦的桌上。 “辛苦你。”慕容锦早见识过叶柔儿的手艺,自然不会像那些人一般迫不及待。 “一点不辛苦,应该的。快尝尝这个,做的太少了,不够分,所以我就偷偷的拿来了,你要偷偷的吃,不叫他们瞧见!”叶柔儿贼兮兮道。 苏苏正在布菜,闻言也是抿嘴一笑。 慕容锦不由的笑意弥漫眼底,“怎么让我吃独食吗?那可一定要小心了。不过,这是什么菜,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 叶柔儿笑道:“那是,你们王府里自然是不吃这个的,这就是路边随便长的野菜,其实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那你确定这菜能吃,没有毒性?”慕容锦虽然这样问着,但手下已经开动,毫不迟疑的夹了起来送进口中,又赞道:“很好吃。” “那是自然,我做的,当然好吃了!”叶柔儿挑挑眉,自信的说到。别的她不敢保证做的最好,但说到做菜,她遇见的人还没有能超过她去的。 主仆三人正在说说笑笑,旁边走过来一人。 “段大叔!”叶柔儿抬头一看是段阳,立即高兴的叫住他。 这几日的行程中段阳一直快马走在前面探路,虽然与他们同行,但就像个隐形人一样的,几乎看不见踪影。 “段先生请坐下一起吃饭吧。”慕容锦也招呼他。 段阳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那边围着篝火笑声不断的人群,说到:“不了,我去那边。” 望着段阳走远的身影,叶柔儿默默叹息了一声。 此番她随慕容锦回京都,势必是要见到她的亲爹的。能不能父女相认之事且不谈,就只说父女相见一事,叶柔儿知道,段阳对当朝太子其实是有很大意见的,若是按照他的意思,恐怕他并不愿意让叶柔儿见太子。 可是当叶柔儿决定跟慕容锦一起回京都之后,段阳却什么阻拦的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收拾行装 ,一路上保护着她往京都而去。叶柔儿知道,段阳的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 “为什么叹气?”慕容锦问道。 叶柔儿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段大叔。” 慕容锦拍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段先生会明白的。” “恩,我想也是。” “不说这个,说点高兴的,这菜到底叫什么,味道实在不错。往后应该叫王府的厨子也学学这道菜,说不定又能成为一道名菜。”慕容锦指着那野草道。 叶柔儿知道他这是故意在转移话题逗她开心,当然不能辜负他的一番美意,于是抬起下巴骄傲道:“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做了都这么好吃的,一定要经我的手才行,不是菜好吃,是我的手艺高超!” “是是是,少奶奶的手艺真是天上地下一绝,便是皇宫里的御厨也比不上呢!人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少奶奶您可是无米也成炊,可见真是天下第一巧妇,奴婢实在佩服的很啊!”苏苏接口夸赞道。 叶柔儿哈哈笑,自傲道:“那是当然!” 苏苏又道:“不过这么好吃的菜却没有名字,实在可惜,若是别人问起来也没法说,少奶奶,不如您给起个名字吧?” “好啊!”叶柔儿眨着眼睛冥思苦想,脑子里忽然蹦出了几个字,让她憋不住的噗嗤一笑。 “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叶柔儿笑道:“我刚刚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叫做燕草如碧丝,是不是很好听?不过这名字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别人用过的。说到这名字,还有一个故事呢……” 叶柔儿笑呵呵的讲起了琼瑶奶奶那个真假公主大闹皇宫的故事。 一个调皮捣蛋的假公主,一个贤良淑德的真公主,那么精彩又跌宕起伏的剧情听得苏苏眼睛发直,一直捉着叶柔儿的胳膊不停的追问着后来的剧情。 晚饭早已吃完,帐篷外点绕了一小堆柴火,驱散着夜晚山谷中的潮气。柴火发出噼啪的碎响,偶尔飞窜出一两个火星。 苏苏又往火堆中扔了几块干柴,回头又问道:“接下来呢,紫薇死了吗?真的拔刀了吗?” 故事正讲到高超处,紫薇为了救皇上,舍身挡刀命悬一线。 叶柔儿呵呵一笑,伸了个懒腰道:“后来么……后来的事明天再告诉你!” “啊!”苏苏叫了起来,像个孩童似得摇晃着叶柔儿的手臂,“少奶奶,我的好少奶奶,别明天了,就现在告诉我吧!不知道这结果,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叶柔儿抬手点了点苏苏的鼻尖,也想是对付小孩子似的,逗道:“就不告诉你,好让你有个念想。明天你要是听话呢,我就告诉你,你要是不听话,那我就再也不给你讲故事了!” “啊……”苏苏垮了脸,过了好一会才忽然意识到叶柔儿的年龄要比她小,怎么两人在一起反倒她像个小孩子,而叶柔儿却像个大人了。“少奶奶,你取笑奴婢,不理你了!” 看着苏苏一扭一扭的跑了,叶柔儿呵呵笑了阵,走到慕容锦身边,劝道:“光线太暗了,小心伤了眼睛,别看了。” 慕容锦听话的放下书,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安慰道:“不要担心。” 叶柔儿疑惑的看着她,不要担心,担心什么?没头没尾的。 慕容锦也看着她,火光映的他脸色如金子般闪亮,一双黑眸深沉温柔,两团小小的火焰在其中跳耀。叶柔儿甚至能从那火焰中看见她自己小小的剪影,傻乎乎的表情。茫然的看着他。 “不用担心此番进京之事,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定然不像故事里的皇帝那样,连自己的女儿也认不得……” 啊!原来是这事。 叶柔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头扑在慕容锦的怀中,抱着他的腰猛笑道:“我没担心,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真是的,她不过随口讲了个故事消磨时间而已,竟然会让他想到别处去,真不知道该赞赏他心思细腻,还是要笑他联想力丰富才好。 不过细想想,好像她这时候说那故事,还真是十分应景呢。 第228章 下马威 返京需要二十多日的路程,而他们一行人快马加鞭,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傍晚十分就抵达了京都外的小镇。 慕容锦下命令晚上就在小镇上歇息,先派人回王府通知一声,明日一早他们一行人再进城。虽说进京是回家,可也不能像慕容铭那样不经通传,就冷不丁的出现在大门口。 慕容锦预测着,估计这时淮安王府中应该有些乱。 这几年二房的人野心勃勃,投靠在了吴王麾下,一直在替吴王办事。如今吴王一倒,恐怕二房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而他们淮安王府恐怕也会被牵连,如今形势有些不妙。 这当口,一直隐忍着没有发作的三房人恐怕就要跳出来了,从吴王失权到如今已有二十日,恐怕淮安王府内如今是三房人在掌权了。 想到这里慕容锦不禁摇头苦笑,三叔三婶这一家人他十分了解,二叔那人还多少有些抱负,而他的三叔吗,则是那种完全靠祖宗庇佑才能活的下去的纨绔子弟。 偏三叔那一家子人还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三叔一直郁郁寡欢,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怀才不遇。而三婶更是长久被二婶压迫,心中十二万分的委屈。 如今他们一家子掌了权,那可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必然是要抖一抖微风,耍一耍气派,好好的扬眉吐气一下。 慕容锦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如今王府里定然是一副鸡飞狗跳的乱象了。 “咱们明日回府恐怕会受一些冷遇,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了。”慕容锦如是对叶柔儿说到。 “别担心,我早有准备。我一个农家女猛然嫁进你们家,他们瞧不起我才是正常的。要是对我礼遇有加,那倒是反常了,恐怕咱们还要费一番心思,好好琢磨琢磨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呢。不过你们王府不会进门就让我去跪祠堂吧?我听说当家主母经常用这招整治人。” 慕容锦一笑,“那倒不会。咱们回府要先去拜见二叔二婶,但我想二叔他们如今定然没有脸面出来见人,恐怕就是避而不见。如今家中应该是三叔三婶掌家,他们如今贵人事忙,恐怕也是没时间见我们的。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叶柔儿点头。 大户人家都讲究礼仪脸面,新妇上门而没人接见是极为没有脸面的事情。要是赶上个心眼小的,被人拒之门外,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脸面出现在人前了。 可是是不凑巧,这个新妇偏偏是叶柔儿。对她来讲王府那些人不见就不见呗,这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叔叔婶婶,又不是她正经公爹公婆。正好她也不想见呢,这还正合了她的心意。 当夜就歇在了小镇上。 苏苏整理着包裹,帮叶柔儿挑拣着明日要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首饰。虽然说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但她作为慕容锦明媒正娶的妻子,第一次出现在王府众人面前,还是要争取一个华丽的登场。 慕 容锦走进来,看见叶柔儿正把一件水蓝色的曲裾朝身上比量。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你的衣群多是素雅的蓝色?” 叶柔儿的神情一滞,缓缓回头,微怔的看着他。 慕容锦见她这般神情,也不由的一滞,有些歉意的问道:“是我又忘记了什么吗?真抱歉……” 叶柔儿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其实并不是我特别喜欢蓝色,而是你喜欢我穿蓝色。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曾送过我一套衣裙便是蓝色的。” 她说着在包裹里挑拣出那套天青色襦裙,指给慕容锦看,“看,就是这一套,你还记得吗?” 慕容锦想了想,过了一会还是歉意的摇头,“真抱歉,我好像忘记了。我还是写下来,写下来就不会忘记了。” 他的神态有些窘迫,颇有些讨好的意思。 叶柔儿笑着拉住他的手,温柔的依靠在他怀中,安慰道:“没关系,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吗,写下来就好了。我没怪你,你也不用觉得歉意,你自己也不想这样的。” 最近他忘的事越来越多。好在这并不是一日之间发生的,过了最初那时的惊慌,慢慢的叶柔儿和慕容锦两人都开始习惯了起来。 忘记了不要紧,记在本子上,晨昏定省一般的经常拿出来看,重新再记起来就好了。 而最让叶柔儿感到高兴的,则是传闻中的那另外一项后遗症始终没有出现。 慕容锦从来没有对她露出过任何一丁点的厌憎之色。 她偷偷的想,这究竟是药王鼎的功效,还是说治疗没有完成,所以后遗症要晚点出现? 九九八十一天的疗程,直今日,已经过了八十天,只剩明日的最后一天。一切就都会见分晓了。 八月的京都已然进入了秋季,晨雾弥漫的清晨,空气带着湿漉漉的寒意,令叶柔儿不由的缩了缩脖子,拉紧了身上的披风。 马车缓缓驶入京都城门,鳞次栉比的房屋,宽阔而四通八达的街道,往来忙碌的商贩,交错而行的车马轿抬映入眼帘,大庆国最为繁华富庶之地,京都风光如一副锦绣画卷缓缓在叶柔儿眼前展开,令她惊叹的瞬间失了心神。 “少奶奶快看,那是咱们的妙香居啊!”苏苏对京都的街景自然是熟悉的,但大半年未见,她也发现了一些新鲜。就比如这玄武大街上新出现的那家挂着五彩的棋子,店门装饰的富丽堂皇,名叫做妙香居的店铺。 叶柔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远眺,果然见高高的旗杆上悬挂着一溜彩旗,北风正起,将那些彩旗吹展开来,五色斑斓,远远的就能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这样独特的旗子自然就是妙香居特有的,每一面不同颜色的棋子都代表着妙香居中独家经营的一味调料,城中独此一家,别无二店。 “哇,生意真好啊,这么早就有客人上门了!”苏苏兴高采 烈的笑道。 叶柔儿也很高兴,看来京都人已经习惯了妙香居中售卖的各种调料以及特制小菜,短短半年这边已经打开了销路,京城到底是庆国第一繁华都市,这里妙香居的生意可比峦城那边好多了。 慕容锦骑马走在前面,听见两人高兴的在马车中叽叽喳喳,也回过头来笑道:“先别急,咱们先回家略作休整,然后再带你来逛。” 叶柔儿笑着摆手,“我不急,反正这些铺子也跑不了,还是先忙正事要紧。” 既然已经来了京城,逛街什么的总有机会,现下才没有时间顾这些无用的小事。 淮安王府正门紧闭,只开了一个侧门,府内二管事带着两个小厮在此等候。 慕容锦早料到此番归来定然受到冷遇,回头对马车中的叶柔儿歉意一笑,亲自扶了她下了马车。 “大公子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二管家笑着迎了上来。 无论如何,即便长房在王府中再失势,也改变不了慕容锦是王爷最疼爱的嫡长孙这一事实。二房三房人或许还可以扔点冷脸子,但作为下人,这府上任何人也不敢对慕容锦稍有不敬。 慕容锦点点头,神色不变看了二管家一眼,“二叔三叔可在家中?” 管家有些抱歉道:“回大公子,二老爷正病着,三姥爷一早出门去了。” 慕容锦早有预料,微微一笑,抬腿迈步上了台阶,边走边说道:“既然二叔病着,那我们就先不过去打扰了。三叔忙着,三婶应该也很忙,你去问问可有时间见一见大少奶奶?” 二管家忙不迭的跟上,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盛装打扮的叶柔儿,心想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农家女大少奶奶了。可是看这落落大方的气度,怎么也不像是个粗鄙的农户出身啊。 “大公子,三夫人这会恐怕也正在忙着,要不我先带少奶奶过去候着?”二管家小心问道。 慕容锦脚步停了下,摆摆手又继续往前走,“不用,既然三婶忙着,那大少奶奶就先不过去打扰了,你去回禀一声。” 这?二管家抬头小心的看了慕容锦一眼。 家里长辈不肯见新少奶奶那是要给新少奶奶个下马威,作为晚辈,明知道却也只能受着。可是大公子不让新少奶奶去拜见长辈,这就不免让人做另外一番联想了,难道大公子也是心中不喜这位少奶奶,所以根本不给她堂堂正正见礼的机会? 二管家这样想着,又瞟了一眼叶柔儿,刚想感慨这女子也是个苦命人,却正巧叶柔儿也朝他看过来,目光平静而淡然,还朝他微微一笑。 二管家赶紧敛了神色,恭敬的垂下了头。他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一则这位少奶奶看着并不粗鄙,二则大公子的性子一向温和,也不是会给自己妻子难堪的人。 所以这事必然另有内情。 在大宅门里混迹了半生的二管家,立即敏锐的察觉到,恐怕大公子和大少奶 奶此番回京,并不像府里人猜测的那样,是因为大夫人的娘家李家失势,而不得已回来讨好新掌权的三房人的。 他怎么瞧怎么觉得温文尔雅的大公子神色淡定自信,颇有些春风得意之感。哪有半点母家失势的颓废之意。 而在这王府的内院,三夫人许氏的院子里正一派热闹的景象,丫鬟婆子各个面带恭敬的笑容,正在听新掌权的三夫人训话。每日上午各处管事婆子回话之后还要听主子训话,这是三夫人掌权之后立下的第一条规矩。 训了半天,三夫人许氏满意的看着院子里众人恭敬的眼神,轻轻撩了下眼皮抬了太手,她的贴身婢女立即会意,扬着下巴高傲的对院中人说道:“都散了吧,小心当差。” 众人诺诺称是,鱼贯走出了许氏的院子。 许氏装模作样的揉了揉额角,喝了半盏茶才慢悠悠问道:“大公子可进门了?” 门上的婆子赶紧回话说慕容锦已经回来了。 许氏淡淡一笑,嗯了一声,等着那婆子按她预设好的剧本说出下一句。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话,许氏有些不悦的抬眼瞥了她一眼,“怎么,你还有事?” 那婆子惴惴不安的站着,有些无措道:“没,没事……” 没事? 许氏越发不悦起来,瞪了那婆子一眼,怎么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明白,不就是一句“大少奶奶在外面候着呢,三夫人你看要不要请进来”,昨个都教了她了,怎么今个还不会说,真是蠢货! 被许氏瞪了一眼,婆子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许氏新当家,正是威风八面的时候,这些日子稍有不快就赏人板子,婆子可不敢惹她不高兴。 可是这事她也没办法啊,这位大少奶奶根本就没按许氏估计的那样,规矩的在门外等着被她接见,人家直接就跟着大少爷回房去了,这让她怎么陪许氏演戏啊。 婆子没办法,只得哆哆嗦嗦道:“回夫人,刚刚大少爷说了,夫人事忙,让大少奶奶先不过来打扰了……” “什么?”许氏猛的从贵妃椅上坐直了身子,诧异道:“没来?” 婆子惴惴不安的点头,“是,没来。” 许氏有点愣住,这一出她实在没有预料到。慕容锦的性子平和,平日里对她们这些长辈很是尊敬,又讲规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慕容锦竟然会不让新少奶奶来她面前立规矩。 这,是慕容锦觉得新妇拿不出手,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许氏同二管家一样,也是一下子就想歪了。 不过这么一想也对,一个粗鄙的农家女也不知怎么的就走了狗屎运,莫名其妙嫁给了慕容锦。这么不般配的婚姻,就是慕容锦那个菩萨性子也受不了了吧? 许氏想到这里,用帕子掩嘴一笑,又高兴了起来。心想,让你平日里装的一副淡定无争的面孔,怎么样,这回也不得不露出本性了吧? 又抬抬手指让那婆子 起来,“起来吧,忙你的去,多大点事。” 那婆子如同得了赦免般爬了起来,点头哈腰的退出了院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没出半日,大少奶奶进门而没有被长辈招见的消息就传遍了王府的每个角落,丫鬟婆子们本来就对这位新少奶奶感到好奇,这一下就更要忍不住的聚在一起八卦一下了。众人都在议论着,这位农户出身的少奶奶,到底是有多么的粗俗不堪,才会被大公子嫌弃,连长辈的面都不让她见。 不管府中的谣言传的如何厉害,这边慕容锦和叶柔儿已经安定了下来。 叶柔儿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一双眼睛笑吟吟的看着丫鬟婆子们在房里出出入入,忙碌着将原本属于慕容锦的房间,按她的要求重新布置着。 “苏苏姑娘,这个梅瓶是大少爷最喜欢的,你看……”一个婆子抱着一个白瓷梅瓶询问着苏苏的意见。 “不用,还放在那边吧,让人摘几支花插进去,少奶奶喜欢屋子里有花。”苏苏看了一眼,又指挥着把那花瓶放了回去。 一只花瓶有什么打紧的,这些婆子眼皮子也太浅了,怎么这半天还没看出来少奶奶在大公子跟前的地位,还自以为是的以为大少奶奶不受chong,可真是蠢的没救了。 这边忙碌着,外面跑过来一个小丫鬟来给叶柔儿回话:“大少奶奶,小厨房那里菜都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过去?” 叶柔儿放下茶杯,“哦,那现在就去吧。苏苏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厨房。” 这一路上马蹄匆匆,在吃食上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家都受了不少苦头,叶柔儿瞧着慕容锦都瘦了。如今已经到了家中安顿下来,那自然再不能虐待自己的胃,所以叶柔儿准备亲自动手做两个菜,犒劳犒劳。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叶柔儿走远的背影,亲手做饭?大少奶奶没有搞错吧,大户人家的女眷哪能做那些粗活,这也太自降身价了。 苏苏瞧着众人那吃惊的表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才哪到哪,日后还有你们吃惊的时候呢。你们以为大少奶奶粗鄙?等她的公主身份公之于众,有你们惊掉下巴的那一天。 过了晌午,三夫人许氏睡醒了午觉,闲来无事又起了心思。她琢磨着,既然慕容锦嫌弃糟妻拿不出手不想让大家见,那她就偏不能入了他的意,偏要将这位大少奶奶拉到众人面前,让大家见识一下,好好的羞辱一下长房那对母子。 “去,把大少奶奶请过来,到家了,哪能不出来见见人呢。”许氏淡笑着吩咐道。 婢女得令,趾高气扬的跑到慕容锦这边来传三夫人口信,可是却被拒之门外。 婢女简直不敢相信,匆匆跑回去,“夫人,那边说大少奶奶跟着大公子出门了。” 出门了? 许氏惊讶不已,羞于让自家人看见,却敢带出去给外人见? 第229章 父女相认 其实说叶柔儿跟着慕容锦出门并不太贴切,应该是慕容锦陪着叶柔儿出门了。 刚吃过午饭,王府的门口就迎来了稀客,也是贵客,乃是太子府长史。 门房上的人大惊失色。 往日里二老爷与吴王走的近的时候,吴王府上的大管事也没有亲自等过淮安王府的门。如今吴王倒了,太子复起风头正劲,像太子府长史这样握有实权的太子近臣,俨然已经成为京中各达官贵人巴结的对象,如今怎么会亲自登门,到他们王府来呢? 门上的人不敢怠慢,恭敬的请长史大人进门喝茶。 可是长史大人笑容可掬的摆摆手,十分矜持的拒绝了,还极为客气的说到:“下官怎敢,还是在此处等候为好。还请小哥费神,帮忙向慕容锦大公子通禀一声,太子殿下有请。太子听闻大公子新婚,所以也请带少奶奶同去。” 我的妈呀,门房上的小厮被长史大人这一声小哥叫的腰一软,差点跪碎了膝盖。还好长史大人眼明手快,亲手将他给扶住了。 小厮慌得脑子都糊涂了,哪敢怠慢,赶紧一溜烟的跑进了府里,直接把这信送到了慕容锦那边。 要不怎么说他慌的糊涂了呢,按规矩,这样的消息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府里的掌权人三老爷。 可小厮完全忘记了还有三老爷这么个人物,一边跑一边还高兴,真是托了大公子的福啊,真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能被长史大人客气的称呼一声小哥,还亲手扶了他的胳膊,哎呦,这一辈子可算是值了! “太子府上的长史?”听见这个消息,叶柔儿有些意外,但好像也在意料当中。因为段阳真的让慕容锦安排人,看着陶得善他们一路吹打着往京都而来,此时应该已经走到了半路。以太子殿下的耳聪目明,这时也应当得到了消息。 所以,太子是已经知道了他还有个女儿吗? 叶柔儿看了看慕容锦,该来的都回来,但还是不由得有点紧张。 慕容锦淡然微笑看着她,安抚道:“不用担心。长史乃是掌管太子府上内务之人,是太子近臣。” “哦,是近臣啊。”叶柔儿点点头,既然派了近臣来接,还礼数周到,那想必此行应该会有个好结果吧。 再抬头时,她脸上已经换上了明媚的笑容,干净利落道:“那咱们就去太子府上走一趟吧!” 夫妻二人也没有告诉别人,低调了出了府,上了太子府接人的马车,悄悄的往太子府上去了。 而这边门上的小厮看着远去的马车还在悠悠的发呆,完全忘记了要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通知三老爷和三夫人。 直到等三夫人许氏想起来要找叶柔儿这个大少奶奶麻烦的时候,才发现找不见人了,问了一圈,最后才从神情恍惚的小厮口中得知,慕容锦夫妇竟然被太子殿下给请走了!还是太子府长史大人亲自带了马车来接 的! 我的老天爷,这又是什么情况? 三老爷与三夫人当时就呆了。好不容易捱到吴王倒台,二房失势,他们三房终于掌权,有望继承王位了,怎么忽然间慕容锦又抱上了太子的大腿,斜刺里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慕容锦他亲娘舅李长河不是一直跟着吴王摇旗呐喊吗?李家不是吴王一党吗?李家这次也倒了啊,慕容锦他们母子俩不是应该跟二房一样缩起脖子过日子吗,他不是急匆匆的回来想要巴结住他们三房的吗,怎么忽然慕容锦又跟太子有了瓜葛?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夫人许氏当时就坐不住了,再也不能在家中摆她的臭架子,急匆匆上了马车,赶紧回娘家福国公府去打探消息了。 可是福国公府对此事也是一问三不知,许氏又急又怒,委屈的什么似的,扑倒在国公府人的膝下嚎啕大哭。 “母亲,女儿怎么如此命苦……我们老爷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以为这下子终于有好日子过了,可哪知他这侄子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关键的时候就出来搅局啊,母亲啊,女儿的命好苦……” 福国公夫人也是连连叹气,又看不惯许氏这等一哭二闹的做派,板了面孔呵斥道:“没出息,哭有什么用!你也说女婿这是得了机会了,那就要抓紧了,慕容锦再厉害能有什么用,娶了那么一房媳妇,妻族一点不能依靠,完全是个负累,他哪能跟你们比!你又不知太子殿下把他们叫过去到底是何事,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先自乱了阵脚,别哭了!” 许氏抽抽搭搭,慢慢止住了哭声,想想母亲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慕容锦自从娶了那个农家女,那他基本上就是断送了前程,应该不值的他们担忧才是。即便他搭上了太子这条线,恐怕也闹不出多大的风波来,顶多也就是求个自保而已。 许氏又听了国公夫人的一番嘱咐,越发觉得是她们自己乱了阵脚,回到娘家丢人现眼,有些羞恼起来。 她又把这些帐都算在了慕容锦的头上,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给他点颜色瞧瞧,好让他知道知道如今这府里到底是谁当家主事。 叶柔儿微垂着头,安静的跟在慕容锦的身侧,在长史的引领下,从容的踏进了太子府邸的大门。 与她想象当中的富丽堂皇不同,太子府虽也是雕梁画栋装饰精美,但格局精巧,繁简得当,给人一种俭朴的感觉。但细看去,那每一处所用之物又都颇为不凡,彰显这主人贵气的同时,又透出厚重的底蕴。 也许这便是传说中的低调的奢华。 叶柔儿一边走着,一边放眼四望。说来奇怪,她本来还有点紧张,可在踏入这府门的那一刻,那紧张的感觉却忽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淡定。 借着宽大袖子的掩饰,慕容锦回身轻轻拉住她的手。 叶柔儿抬头,报以浅浅微笑。 长史将二人带至一处偏殿便退了出去,示意二人自己进去。 慕容锦扬眉看去,偏殿外本该有人伺候,可此时却是空空如也。想来应该领了命令,刻意回避了的。 再次拉住叶柔儿的手,慕容锦轻声道:“不要怕。” 叶柔儿点头,“恩,不怕。” 两人携手踏入偏殿内,空旷的厅堂中有一男子正凭窗而立,锦袍金冠,贵气天成。 这应该便是太子殿下了。 听闻脚步声,太子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叶柔儿的身上,柔和而平静的端详着她。 叶柔儿微垂着头也能感觉到那两道审视的目光,虽不咄咄逼人,但却因那人以生俱来的贵气,而使得这目光也充满了压力。 “臣慕容锦,携妻叶氏,拜见太子殿下。”慕容锦朗声说到,拉着叶柔儿双双跪倒在太子面前。 叶柔儿是很反感跪来跪去的,但既然这人是太子,又是这身体的父亲,那么跪一下倒也是应该。 见他二人跪倒,太子微微露出笑容,淡然道:“平身吧,不用拘谨。” 殿内并没有伺候的人,太子便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微笑看着叶柔儿说道:“你给我倒一杯茶来,可好?” 你,我,这样两个称呼本来不该出现在太子接见臣工与家眷的场合,但这时候说出来,却是那么的合适,殿内的三个人似乎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叶柔儿抬起头来,静静的望着太子的眼睛,微笑道:“好啊。” 她走到桌旁,拿起茶杯和茶壶,倒了一杯茶,动作缓慢而镇定,期间手指没有任何颤抖。 复又端起那杯茶,行到太子面前。 太子已经稳稳的坐在了太师椅上,含笑看着她的动作。 叶柔儿举起茶杯递到他面前,恭敬道:“您请喝茶。” 太子却没有接,慢慢说到:“跪下吧。” 叶柔儿抬眼看着他,见他始终面含微笑。 想了想,叶柔儿将茶杯叫到慕容锦手上,自己敛裙跪倒。然后又从慕容锦手中接过茶杯,再次高高举起,递到了太子面前,“您请喝茶。” 太子仍是没有接,又道:“你叫我什么?” 叶柔儿再抬头,见太子眼含鼓励,又隐隐带着期盼的看着她,于是便绽开一朵笑容,轻声道:“父亲,请喝茶。” 这一次太子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缓缓的接过那杯茶,很珍视的,慢慢饮了一口。然后双眼闭上,仰起头如豪饮美酒般,将那盏温茶一饮而尽。 沉默良久,再睁眼,太子已是双目微红,眼泛泪光。 他亲手将叶柔儿搀扶了起来。 “好。真好。” 太子欣慰的看着他的女儿,神情微微有些激动,似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了这三个字。 好,真好。 好在他们还有个女儿,更好在这女儿如此风华气度,不愧为 她的女儿。 叶柔儿静静的望着眼前的男子,方才走入大殿的那一刻,这男子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单,虽锦衣蟒袍,但却难掩那份惆怅寂寥。让她一见之下,不由得心脏抽紧,狠狠的痛了一下。 也许这便是父女连心吧,虽然她并不是真正的叶柔儿,可这身体里流淌着的是这男子的血脉。血脉相连,在相见的第一眼,她便认定了这是她的父亲。 她感觉从内心深处对这男子有种亲近的玉望,丝毫没有第一次见面的陌生感,这种亲近与熟悉似乎都深植在这身体的最深处,然后在父女二人相视的那一刻,瞬间爆发了出来。 “父亲。”叶柔儿又叫了一声。 太子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潸然而泪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太子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如铁的男子,他温润而多情,敏感而仁慈,年轻时也曾如文人墨客一般伤春悲秋过。本来以为他的人生会那样平稳的过下去,手握天下大权,做一个仁慈而宽厚的君王,不求千秋功业,只求国泰民安。 可是十几年的那场变故,众叛亲离,令他安稳的生活瞬间崩塌。在他最绝望无助的时刻,他最心爱的女子挺身而出,甘愿以命抵命,换的他一息生机。 从得知爱妻亡故的那一刻,太子的世界就完全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心思单纯,一心只追求诗词精美的文弱书生,他手握了钢刀,卧薪尝胆,十几年忍辱负重,筹谋策划,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将仇人都踩在脚下。 但这份得之不易的功业却令他感受不到半分欣喜,长夜孤寂,殿宇清冷,这偌大的天下,他竟找不到一人来分享,何其悲哉。 可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老天竟如此厚爱与他,竟庇佑着他与婉儿的女儿平安长大,他姜昕在这世上终于有了亲人,再也不是孤家寡人,这如何能不令他激动感慨,继而泪如雨下。 叶柔儿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前哭的孩童一般的男子,初见时太子给她留下的那高贵冷静的形象轰然崩塌,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寻回骨肉的普通父亲而已。 叶柔儿求助的看向慕容锦,慕容锦笑着朝她摇摇头,这时候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太子冷静下来,唯有让他哭,默默的陪着他哭。 过了好一会,太子才忍下了眼泪,再次欣喜若狂的看着叶柔儿,激动的不知该如何对她。好像叶柔儿不是一个大姑娘,而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孩童,太子是初见婴儿的父亲,显得惊喜而慌张。 “你……叫柔儿?”太子问道。 叶柔儿点点头,“是,我叫叶柔儿。” “哦,”太子点点头,并未因叶柔儿说她姓叶而感到丝毫不快,“叶家有功,我会重重的赏赐他们的。你看,赏赐什么为好?” 叶柔儿笑着微微一福礼,“不论什么,只要是您赏赐的,他们一定会高兴 。我养父已经不在了,如今只有养母和一个弟弟,他们还在禹州府呢。” 太子高兴道:“好,将他们接到京都来,我要看一看,是何人将你养的这样好。”停了一下,太子又颇为感慨道:“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叶柔儿点头,“恩,段大叔也这样说。” 说到段阳,太子不由得一滞,然后有些无奈而抱歉说道:“是我这个父亲不称职,竟然不知道你尚在人世,这些年委屈你了。” 叶柔儿笑吟吟的摇头,“不辛苦。我……女儿过得很好。” “往后父亲会补偿你的。”太子遗憾的叹气。 叶柔儿有些娇羞的指着慕容锦,“……这是女儿的夫君。” 太子又对慕容锦和蔼微笑,又念了两声好。 东一句西一句,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但一下子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最后也不过是化为一个欣慰的眼神。 但这父亲到底是认下了。 回程的路上叶柔儿还有点恍惚,不知道怎么会这么顺利的就父女相认了,原来她担心过事并没有发生。 她曾幻想过会有人置疑她的身份,然后便可如电视剧演的那样滴血认亲,最后她会淡定的说一句这亲不忍也罢,然后转身飘然远去,让多疑的太子后悔不已。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太子只是一个激动的父亲,急于想要弥补过去这些年的缺憾。 太子问她,“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叶柔儿笑着摇头拒绝,她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需要。 可是后来忽然想起来,有一物,确实是她需要的,仙人指。 若这世间真的有仙人指这一味药,那么由太子调动全国上下之力共同寻找,就一定会找出来。 可若是动用了全国的人力也找不到这味仙人骨,那便是这世上根本没有这样东西。 如此她也就死心了。 “好,你回去等好消息吧,父亲定然为你寻得这一味天下奇药!”太子誓言旦旦说到。 “仙人指,到底是何物,有何用处?”慕容锦不解的问她。 叶柔儿抬眸微笑看着他,却反问道:“慕容锦,你如今到底还急不得我们之间的事?若没有那个笔记,是否已将我完全忘记了?” 慕容锦静静的看着她,半响,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发誓道:“我永远不会忘了你。” 叶柔儿静静的依靠在慕容锦怀中,享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微垂的眼睫却沾染了一丝泪光。 若她猜得没错,恐怕他这时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些过往。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她便可放心的将她所有的秘密都倾心相告,反正隔天醒来的时候,他再也不会记得从她口中听到过何等奇异之事。 “慕容锦,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仙人指是一味药,它能治好你的失忆症……”她从他怀中抬起头,笑吟吟的看着他,扬起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在他眼前晃了晃。 第230章 躲起来搞鬼 三夫人许氏从娘家回到了淮安王府,问了底下人得知慕容锦和少奶奶去了太子府邸竟然还没有回来。 这一去已经好几个时辰,许氏不由得猜想可能慕容锦夫妇是在太子府空等,根本见不到太子的面。 太子贵人事忙,寻常一品大员也不是时时都能见他的面,更何况是慕容锦这个既无功名也无官职的小子,怕是只能在太子府的门房上傻等罢了。 可是转念又一想也不对,这不是慕容锦去求见的太子,而是太子府上派了长史来接的人,求见与召见,这其中可是有天地之差。 许氏等着等着,自己又开始心慌起来,在娘家时国公夫人劝慰她的那些话越想越不对劲。女人直觉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一次恐怕他们三房又捞不到好处了。 直至华灯初上,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慕容锦他们还没有回来。许氏再也坐不住,忙令人快去寻三老爷回来。 三老爷还没有寻回来,门上来报,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回来了。乘坐的仍然是太子府车架,而且是被太子府上长史大人亲自送回来的。 随车而来的,还有许许多多的赏赐。 许氏惊愕的站了起来,只觉得气血呼的上涌,一阵头晕,不敢相信的问道:“赏赐?什么赏赐?” 能得到太子的赏赐,说明慕容锦真的入了太子的法眼,许氏心里最后的一点侥幸顷刻间荡然无存。 完了,这下完了。 她腿上一软,跌坐在椅上,呆愣了起来。 三老爷正在外与人饮酒到兴起,就被家中小厮给叫了回来,心头很是不悦,所以回到府中对许氏也没有个好脸色。 “什么事你就急匆匆让人寻我回来?如今外面多少事需要我周旋,今日好不容易请到御史台张大人,他答应了要上折子参老二一本,正说到正事上,就被你叫了回来,快说,你到底有什么急事?” 三夫人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刚一张嘴立刻就委屈的哭了起来,“老爷啊,你先别管二老爷他们了,你还是先管管你的好侄子吧!” 三老爷见她哭着说不到正题上,更加恼火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慕容锦他怎么了,你一个当长辈的难道还拿捏不住他?你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许氏听他这么说,气的连哭都忘了,站起来指着三老爷的鼻子骂道: “我起幺蛾子?我也想安安稳稳的当我的诰命夫人,可是你有那本事给我挣一个回来吗?你还好不容易请到御史台张大人,御史台有个屁用!我告诉你,你的好侄子如今抱上了太子殿下的大腿,今个可是被请到了太子府上作客呢!” “什么?”三老爷一听这消息也是惊呆,冲着许氏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早说!” 许氏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得自己这辈子嫁他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窝囊憋屈的又开始哭了起来。 又是哭又是闹的,好半天三老爷才弄明白今天这事情的始末,有些傻眼的呆呆坐在一旁,心中也没有了主意。 “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许氏抹了眼泪,赌气的冲三老爷喊道:“你不是说这次十拿九稳的吗?老爷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请封的折子?” “爹的事我哪能做的了主……” 三老爷刚一说,许氏那边已经抓起手边的茶碗朝他扔了过来,怒骂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拍着心口跟我爹打包票!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为了你,我们福国公府扔出去多少银子?哎呦我的命,我的命,往后我可哪还有脸面回娘家啊!” 三老爷早没了刚回来时的意气风发,一声不吭的坐在那,任凭许氏又是摔又是哭的跟他闹。这些年他一直仰仗着岳丈福国公府,许氏又是个极泼辣的性子,所以三老爷十分惧内。 等许氏哭够了一抹眼泪,恨铁不成钢的对三老爷吼道:“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啊,你还不快去打听打听,慕容锦到底是怎么攀上太子殿下的!他如今是反了天了,从昨天到今天,这都回来两天了,他可曾到我们面前见礼?他的眼里还哪有你这个三叔!” 这时候想起来慕容锦回来两天还没见到了,也不想想昨天一早慕容锦夫妻刚回来的时候,是谁摆着架子不肯见人的。 三老爷如同得了圣旨一般,立刻站了起来,慌道:“对对对,我这就去打听打听。你不要急,慕容锦的底细还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子帮他搭上的太子,咱先不动他。不过,他不是带了媳妇回来了吗,就是那个农家女,你先把他媳妇叫过来好好立规矩,也算是敲山震虎,好让他知道这府里还有咱们这些长辈 ,让他不要太过嚣张!” 三老爷慌张的走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打听消息去。 许氏擦干了眼泪对仆从吩咐道:“去,把大少奶奶叫过来。” 一个婆子领命去了,没多一会又独自回来了,战战兢兢的给许氏回话:“三夫人,大少奶奶已经歇下了,说是时辰晚了,就先不过来了……” 许氏已经在丫鬟的伺候下净了面,重新梳妆打扮了,正想着要怎么好好整治整治这个粗鄙的农家女,好给慕容锦点厉害瞧瞧,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当即错愕的愣住了。 歇下了?不肯来? 昨个新媳妇没来她跟前见礼许氏还高兴,以为是在下新媳妇的脸面,如今她才知道啊,都是她想错了。那不是在下新媳妇的脸面,那是在下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啊! 人家这是根本不承认他们三房当家主事的地位啊! 许氏这肚子里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蹭的就窜了起来。啪的一拍桌子,对她的贴身李嬷嬷吩咐道:“反了天了!你亲自去,多带几个人,去将那个不懂规矩的贱婢给我带过来,她要是不来,就将她押过来!我倒要看看,如今这府里我说话到底还算不算数!” 李嬷嬷得了命令,回头挑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气势汹汹的就奔慕容锦他们居住的院子去了。 而慕容锦和叶柔儿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就连方才回话说她歇下了,今日就不去见三夫人的话也不是他们俩说的,而是守在门口替二人把门的苏苏传的话。 从太子府回王府的路上,叶柔儿在马车之上终于敞开心扉,将灵珠以及异境的秘密告诉了慕容锦。 她说不上这么做到底是因为她足够信任慕容锦,还是因为她已经认下了太子爹觉得后顾无忧,又或者是因为今日已经是为慕容锦解毒蛊的最后一天,明日之事不可预测的原因,总之她就是心一横,趁着心头的一股激勇,把这秘密和盘托出了。 她说的时候有些不敢看慕容锦的表情,一直低垂了眼帘,视线落在马车轻轻摇晃的帘子上,手指紧紧的绞着衣袖,手心因为紧张而有些汗湿。 慕容锦轻轻的抬起手,挑起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正视他的眼睛。 “说完了?” 叶柔儿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又飞快的闪 躲开,“说完了。” “恩,是这样啊。” 他的手掌温柔的擦过叶柔儿的脖颈,轻轻的放在她脑后,将她的头压向他的怀中,另外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腰。 慕容锦轻轻搂着她,似乎有些晃神,过了一会又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道:“原来是这样。” 叶柔儿埋首在他怀中,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耳畔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那样有力,那样平稳,好像并没有因为听见这样奇异的事而产生任何波动。 他,难道不吃惊吗? “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叶柔儿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的脸。 慕容锦笑了起来,眉眼一片舒朗快慰,“当然会觉得惊讶,不过这样一来有很多事也能想明白了。” 叶柔儿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睛,想看清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可那浅笑的眸子里装满了温柔和欢欣,并没有她一直担忧的惊异,愕然,还有疏离。 她猛然松了一口气,漾出一抹笑意,裂开嘴笑了。 慕容锦看着她放心的笑了开来,幽暗的车厢中,一双眼儿如月牙弯起,满含欢喜依恋的看着他,令人不由得心潮激荡,不忍辜负了她的信任。 她又依靠在他怀中,用比方才欢快的语气描述着异境中的事。 慕容锦微笑着,安静的听她讲着。叶柔儿抬起头,扬起脸来笑嘻嘻看着她,耳上翠玉坠子轻轻摇晃,画出几道优美的弧线。 他的手指忍不住抬起,拨了拨那流苏的耳坠,又觉得她小小的耳垂非常可爱,爱恋的摸了摸,惹得叶柔儿有些麻痒的缩了脖子闪躲,呵呵的笑了起来。 慕容锦紧了紧手臂,低头吻住那咯咯笑个不停的人。 “你想不想进到灵境中看一看?”叶柔儿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慕容锦点头,又摇头,“想,不过不急,等回家再说。“ 叶柔儿重重点头,所以一回到王府,就迫不及待的拉了慕容锦躲进房中,想要带他进灵境去开开眼。 慕容锦没她那么毛躁,安排了侍卫守在院子外面,又交代苏苏在门口看着,任何人不得进到房中打扰。 所以当三夫人那边派人过来叫叶柔儿的时候,两人已经偷偷的进了灵境。 李嬷嬷带着人就要往慕容锦院子闯,守门的 侍卫双枪一架,气势汹汹将人给拦在了门外。 “大胆!还不退下,我们是三夫人的人,受三夫人的命令,请少奶奶去回话,你们敢拦着!”李嬷嬷横眉立目的吼道。 侍卫们冷冷的看着她,不为所动,长枪架在一起挡住了门口,不肯让路。 李嬷嬷跳了起来,招呼身后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喊道:“给我往里闯,我看谁敢拦着,我们是三夫人的人!” 说着就带头迈步上前,要拨开侍卫的长枪。 “退下!”侍卫低吼一声,手中长枪一摆将李嬷嬷给拨到了一边,紧接着枪杆一抖,雪亮锋利的枪尖就直至李嬷嬷的咽喉。 李嬷嬷狼狈的跌在地上,啊的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朝后退了两步。 侍卫冷冷的收回长枪,砰的一声,将枪杆一顿,在门前的青石长砸下一个深坑。 那些婆子们吓的哇的大叫,你推我搡的朝后退开。 “你们要造反不成!我们是三夫人的人,三夫人命我们来带大少奶奶去回话,你们怎么敢拦着,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了!你们要造反吗?” 李嬷嬷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侍卫们跳着脚的喊道。 侍卫们笔直的站在门口,连眼神都欠奉一个。 李嬷嬷不敢往里硬闯,就站在门外大声的叫喊,一定要把这边的阵势闹大,好让慕容锦落得个不敬尊长的名声。 苏苏守在房门口,听见外面婆子越来越难听的叫喊声微微蹙了眉头,召唤了小丫头过来吩咐道:“什么人敢在院外吵吵嚷嚷,让林漠把人都绑了,扔进柴房关起来,怎么这么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小丫头得令,一溜烟的往院门口跑去了,伶俐的将苏苏的话学给了林漠听。 林漠的脸上一阵青白,再看向门口叫唤不停的几个婆子已经眼含怒火,厉声喝道:“何人胆敢在此刮躁,都给我绑起来!” 胆敢挑战他的权威,让苏苏置疑他的办事能力,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婆子,可算是撞上了林漠怒火的枪口,连求饶都没来得及,就被呼啦啦冲上来的侍卫给捆了个结实,直接扔进后院的柴房关了起来。 门外可算是清静了,苏苏满意的笑了笑。 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苏苏忍不住好奇的想知道,慕容锦和叶柔儿两人悄悄的躲在里面,到底在搞什么鬼呢? 第231章 呆子 李嬷嬷被林漠给关进了柴房,没用多一会,这消息就传到了三夫人的耳中。 许氏大怒,气的浑身直哆嗦,慕容锦简直欺人太甚,居然敢对她的人动手,他眼里可哪还有她这个长辈在! 这是公然的挑衅! 绑了她的人,就相当于直接对她宣战,她要是就这么偃旗息鼓,那无异于不战而降,这阖府上下的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今日这个场子许氏如果不能找回来,那往后她也没脸在这府中继续混了。 许氏怒不可遏,呼喊着让人去纠集了二十多个护院,由她亲自带头,气势汹汹的朝慕容锦这边来了。 她就不相信了,慕容锦还真敢罔顾人伦不分尊卑的顶撞她,就算是他攀上了太子又怎样,太子也要讲道理,也要奉行孝义,这事要是被太子知道了,恐怕太子还会因为慕容锦不讲孝义而厌恶他。如果真能达到那种效果,那就太好了。 许氏这一行人匆匆而来,为了涨声势还特意放弃了灯笼,改为火把照明,护院们在慕容锦院子外面一字排开的站好了,火把照的门前院里都一片铮明瓦亮。 林漠冷冷的目光扫过那些狐假虎威的护院,最后停在被丫鬟扶着手臂高傲的昂着头颅的许氏身上,眉心微皱,忍着不悦沉声问道:“三夫人,你这是何意?” 许氏不屑的瞄了他一眼,心想一个小小的侍卫那配跟她说话,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高傲的朝前一步,高声嚷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挡三夫人的路,快让开!” 林漠双眼微眯,冷冰冰扫了丫鬟一眼,目光又转回到三夫人身上。“三夫人,你想进去?今日恐怕不行。” 那丫鬟怒道:“ 不行?你说不行就不行吗?我们偏要进去,来呀,给我闯进去!” 那些护院们呼喊着就要往里冲。 林漠刷拉抽出腰间宝剑,怒喝一声:“谁敢动,莫怪我不客气!任何人胆敢再往前一步,杀—无—赦!” 他这一声立刻吓住了往前冲的护院,众人立刻踌躇了脚步,有些犹豫的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气的柳眉倒竖,抬手指着林漠鼻子骂道:“你敢!反了天了,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里是淮安王府!你敢在此杀人?你得了谁的命令!不用怕他,我今日倒要看看,我偏要进去,慕容锦他当真敢杀我吗!” 许氏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抬脚往里走,她的丫鬟一左一右的护着她,抬手就要拨开挡路的林漠。 林漠冷哼一声,右手握剑,左手持剑鞘,横着朝那丫鬟推了过去。 丫鬟毫无还手之力,被林漠这一下推的蹬蹬蹬朝后猛退了好几步,直接撞在了许氏的身上,又压着她一起狼狈的跌在了地上。 “哎呦!”许氏毫无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丫鬟也惊叫着压在她身上,两人滚成一团。这一下跌的结实,疼的许氏眼冒金星,她真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侍卫竟然真的敢对她动手,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 旁边的丫鬟婆子赶紧上前把许氏给搀扶了起来,许氏又惊又怒,指着林漠怒骂道:“反了天了!你敢动手,你完了,我要了你的命!来人,来人,快把这蛮子给我打死!” 护院们眼睛一闭,嗷嗷喊着冲了过来。 看这侍卫对三夫人的架势就知道,他们冲上来也是白搭,他们连三夫人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对他们这些普通的护院呢!护院们冲上 去之前已经做好了被踹翻在地的准备,但明知道结果会是那样,他们却还不得不上,三夫人有命,他们不得不从。 果然没用一个照面,这些护院就被齐齐踹翻,哀嚎着倒地,火把木棒丢了一地。 三夫人被婢女拖拽着朝后退了几步,险些被飞起来的火把给烧到,啊呀呀的惊叫了好几声,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被收拾的满地找牙。 三夫人呆愣了片刻,忽然嗷的一声叫了起来,然后在众人惊愕不已的眼光中,疯狂的扯开了发髻,披头撒发如泼妇一般朝林漠冲了过去,扭着林漠的衣襟又踢又骂,嚎啕大哭。 林漠皱着眉头,到底没敢真的动手将三夫人给直接推倒,只是不动如山的认她踢打着。好在他穿了轻甲,拳头打在他的盔甲上,林漠还没觉得疼呢,三夫人自己却先手疼的受不了了。 “慕容锦,你个不孝的逆子,你给我出来!慕容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你再不出来,我就在你这门前一头撞死!”许氏嚎啕大哭着,作势就要往门前撞。 林漠哪能真让她在这撞,莫说是撞死,就是撞伤了,也会坏了慕容锦的名声。 门外闹的不可开交,苏苏在院子里自然是听见了动静,也有些着急了。三夫人不是下人,可以随便就绑起来,她毕竟是主子,还是慕容锦的长辈,这要真闹大了,恐怕也不太好收场。 可是这外面闹的这样大的动静,房间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公子和少奶奶到底在干什么啊? 苏苏急的在门前转了两圈,几次抬起手想要敲门,最后都还忍住了。 这边动静闹的这样打,若是公子想要出来,那自然早就出来了。既然他 没有出来,那就说明他不想出来,或者觉得没有出来的必要。 苏苏这样一想,底气又足了起来。再听外面的动静,这心中也是起了怒气。 过去这府中是二老爷二夫人当家,就看着夫人和大公子脾气好欺负他们。好么,如今二老爷失势了,三老爷一家又跳出来了,也想骑在公子的头上,这也太欺负人了! 闹吧,让三夫人在外边闹吧,闹的越大越好,看到时候是谁不好收场!这些倒霉催的,也不知道打听打听,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们可是谁都不怕了!还想欺压在他们头上,真是瞎了狗眼! 苏苏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又吩咐小丫头去给外面的林漠送信,让他把门守好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若是让三夫人带人冲进门来,那林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大家同是慕容锦的心腹,但林漠是有品级的侍卫,而苏苏只是个丫鬟,这样的吩咐本来是有点不合适的,但偏偏林漠就是吃她这一套。 听见苏苏的话,林漠就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起来,回身夺过一个侍卫手中的长枪,砰的一声插在了许氏身前的青石板上,将那块青石给穿了个窟窿,枪尖完全没入青石中,枪杆还在微微的颤动。 许氏和丫鬟们都啊的一声尖叫,被他这一手硬功夫给吓的心惊胆战。 乖乖,那可是真真的石头啊,就这么随便一插,就把枪给插进去了? 那些护院们更是脸色发白,暗自思忖着,若是他们也耍这一手,枪尖能不能在石头上留下个白点都成问题。 难怪一直有传言,说老王爷疼爱大公子这个孙子,在他身边安插了真正的高手,往日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今日这一见 可真算是开了眼了,原来传言果然非虚啊! 这砰的一声响后,外面忽然间就沉寂了下来。 三夫人忘记了哭闹,丫鬟婆子们更是吓没了胆,护院们丢盔卸甲的围在三夫人身边,警惕的看着场中间那个高大威武的身影。 林漠昂然挺立,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慑力。 “三夫人请回吧。”林漠冷冷道。 许氏回过神来,眨眨眼,她不可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那代表着她怕了,她输了。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今天这阵仗其实就是她输了,可是她不甘心。 许氏咬着牙,狠声吩咐道:“翠平,去给我搬把椅子过来。今儿我还就在这不走了,我要看看,谁敢驱赶。堂堂的淮安王府,还真能反了天不成!” 丫鬟得令去了,三夫人硬着头皮理了理头发衣衫,故作镇定的走到林漠身前两三步的地方站住了,仍是趾高气扬的说到:“有种你就把我杀了。我就在这坐着,我等着,看看我的好侄子到底什么时辰才肯见我这个婶娘。” 林漠冷哼一声,抖了抖衣袍,威风凛凛的转身走回了门里。 神经病,爱在门口坐着就坐着吧,只要她不想往这门里闯,谁有闲工夫去搭理她! 林漠走进院子,朝正房那边廊下看去,遥遥的望见苏苏那窈窕的身影,也正朝他这边看过来,似乎是笑了笑。 林漠粗犷的脸庞染上一抹红色,脚步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一句你放心,又觉得这话很没有道理,于是又闭上了嘴。尴尬了好几秒,还是什么也没说,一扭头走掉了。 苏苏站在廊下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声呆子,有能耐这辈子都别到她跟前来,也别跟她说话! 第232章 猜度 许氏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强撑着架势,端坐在椅子上,恼怒的瞪着对面那些个威风凛凛的侍卫,恨得牙根直痒痒。 老王爷真是偏心啊! 她看着那些侍卫淡漠的连眼神都不往他们这边飘一下,心中深感委屈。 同样都是王府的子弟,慕容锦还是个小辈,怎么老王也就舍得往他身边派这么多高手。而他们三老爷身边却连个能用的人手都没有。这些日子三老爷要在外面应酬,跟着的人还是她回娘家福国公府求来的。 真是越想越不服气,越想越不甘心。 许氏忿忿的绞着手中的锦帕,一双眼睛瞪着那边都快喷火了。 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感受到她浑身的怒火,一个个缩了脖子大气也不敢出,不过心中都同时在想着一个问题,若是大公子真的一晚上不出来,难道三夫人真的要在这里等一晚上不成? 不过很快他们的这个顾虑就被打消了,因为那边紧闭的院门忽然打开,侍卫们肃然向两旁闪开,从门内走出个俊秀挺拔的身影。 风度翩翩,潇洒俊逸,正是慕容锦。 慕容锦不急不缓的走出门口,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站定了,隔着远远的距离朝三夫人这边躬身一揖,不骄不躁的喊了一声:“三婶。” 三夫人腾地站了起来,迈着大步朝他冲过来,怒吼道:“慕容锦!你这孽障,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慕容锦挺直了脊背,居高临下的看着侍卫们挡在他前面将三夫人给拦了下来,温和道:“三婶,更深露重,小心身子。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今日实在是晚了,恐有些不方便。” 许氏撕打着拦在她前面的侍卫,哭嚎道:“慕容锦,你这么对长辈,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嘛!慕容锦你不怕遭报应吗!” 慕容锦微微笑了笑,目光温和的望着如泼妇一般的许氏。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脸上也并没有任何嘲讽之色,可是许氏身后的仆从一瞬间却都觉得羞臊不堪,不敢抬头去看台阶上的慕容锦,恨不得立时拉着许氏跑掉。 许氏扭打不过侍卫,只能跳着脚不停的骂骂咧咧。 慕容锦又说道:“三婶这又是何必,你明知这样并不能奈我何,但却失了你的体面,让人看了笑话,实在得不偿失。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许氏哪肯走,又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来,直直的朝侍卫们撞过去。 可是才刚迈开腿,就觉得脚踝一阵剧痛,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 慕容锦无奈的摇摇头,捻了捻两根手指。 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跟这些人撕破脸皮,可是他们好像永远也不懂适可而止的道理,永远那般贪得无厌,急功近利。 他在心中喟叹了一声,望着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许氏,终于是收起了面上的和缓,冰冷的沉下了脸色。 “三婶,你可知为何我回来之后一直不去见三叔,也不让内子去见你吗?”他慢慢的踱 步下了台阶,走到了许氏面前。 许氏抬头,一眼望见他眼中的冰冷,不免愣了一下。 这样浑身充满威压的慕容锦是她从未见过的,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以至于她以为自己刚刚看错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的看了看。 慕容锦颀长的身影高高伫立在她面前,面色冰冷,眼神漠然。 “还能为什么,你就是数典忘祖,不分尊卑!”许氏忘了哭,忿忿的问道。 慕容锦冷冷的笑了一声,蹲下去,亲手将许氏扶了起来。 许氏耍脾气的一甩手,想要挣开慕容锦的搀扶。 可是慕容锦本来虚扶着她的手掌却忽然用上了力,许氏这一下没有甩开,直接被慕容锦给拽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你敢对我动手!”许氏怒道。 慕容锦松开了手,有些讽刺的看着她,反问道:“难道你以为我不敢?” 许氏一愣。 一抬头,慕容锦的目光冰冷如刀,许氏不由得浑身一凛。 “三婶,你难道不好奇,当日那碗药为何没有毒死我吗?”慕容锦压低声音说到。 一瞬间,许氏只觉得后背上冷汗涔涔,惊愕的瞪着慕容锦,慌张道:“什么药?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许氏心中惊慌不已,眼神闪躲着不敢去看慕容锦。 那碗药,她当然记得那碗药!她也奇怪,那碗据说能夺人性命的剧毒,怎么会没能毒死慕容锦呢? “三婶,你可以不承认,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如此,你还觉得我尊卑不分,数典忘祖吗?还是你认为我真的那么大度,这样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许氏硬撑着吼道:“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要害你的是老二他们,你要报仇应该去找他们!” 慕容锦摇摇头,“你放心,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二叔有错,难道就能掩盖三婶你做过的事吗?” 许氏哆哆嗦嗦的站着,脚踝一阵阵剧痛,这一会已经肿起老高。 “那你想怎样?”许氏此刻有些后悔要来找慕容锦的晦气了。 但又一想到慕容锦不过是个娘舅家已经倒了,没什么势力可依靠的小辈而已。 她就算是算计过他又怎样,无凭无据的,他难道真敢对她怎样不成? 慕容锦看着她,如同在看个白痴一样,“我想怎样,难道三婶你还不明白吗?” 许氏愣愣的看着她,她是不明白啊,慕容锦想怎样? 慕容锦讽刺的笑了,无奈的摇摇头,这般蠢笨的无知妇人,他真的不屑于对她动手。 慕容锦转身,潇洒的迈步又朝院门走进去,冷冰冰扔下一句话:“别来烦我。往后老老实实的在府中过日子,王府不在乎多养几个闲人。” “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许氏还在他身后叫嚣,可等慕容锦的身影真的停了下来,回过头冰冷的瞥了她一眼,许氏又噤若寒蝉的闭上了嘴。 别来烦我,多养几个闲人…… 许 氏被人给抬回了自己的院子,脑子里乱哄哄的还在回想着慕容锦扔下的那句话。 想到他最后那个压迫感十足的眼神,许氏忍不住浑身一抖,猛的从塌上弹了起来。 这一下又不小心碰到了脚踝,疼的她尖叫了一声。 许氏忍着疼,慌乱的招呼人,“快快快,去找老爷回来!” 这已经是一天之内的第二次,慕容三老爷被许氏给匆匆的找了回来。不同于第一次他回来时的不悦,这一次三老爷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却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所以面对许氏的时候有点唯唯诺诺,底气不足。 许氏魂不守舍的躺在塌上,三老爷一进门看见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赶忙走进了关心的问出了什么事。 许氏惊魂未定的一把拉住三老爷的手,连声道:“老爷,他知道了,他知道了!这可怎么办!” 三老爷一头雾水,“什么事?谁知道了,知道了什么啊?” 许氏一头扎在三老爷怀中哭了起来,“老爷啊,都是我的错啊,当初不应该听信老二家的,给慕容锦下毒药啊!” “什么!”三老爷闻言大吃一惊,这事他可是真不知道。 许氏继续哭道:“我不知道啊,都是老二家的骗我,说那药是剧毒,喝下去再没有活命的可能,我都是听信了他们的谎话,我这都是为了老爷啊……” “你闭嘴!”三老爷一把推开许氏,怒不可遏道:“你这狠心的毒妇!你竟然给锦哥下毒,他是我亲侄儿啊,你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大哥!” 三老爷痛心疾首。 要说三老爷虽然也觊觎世子之位,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但他其实真没有多少害人的心肠,只是愤恨自己生不逢时,没有投生为嫡长子罢了。 而且他对死去的世子大哥也比较有感情,从来没有想过要毒害慕容锦,从而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他真没有想到,许氏竟然有这样的胆子,背着他和二房人狼狈为奸,一起毒害慕容锦。 难怪慕容锦跟他越来越不亲近了,难怪慕容锦回来之后都不来给他们见礼了。 三老爷终于明白这事情的缘由,气的团团转,恨不得抽许氏两个打耳光出气。 “老爷,老爷,你要救我啊,慕容锦他要杀了我啊,你看我的腿,他真的想要杀了我啊,老爷你要救我啊!”许氏被三老爷摔了个趔趄,又爬起来抱住三老爷哭喊着,掀了裙子露出红肿的脚踝给三老爷看,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三老爷看见许氏肿的老高的脚踝,又听见她说慕容锦要杀她,也是吃了一惊。 他虽然气许氏恶毒,但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三老爷又一直惧内,在许氏面前软习惯了,所以到底也没把许氏怎么样。 等到最初的震惊过去了,三老爷有些呆傻的坐在一边,许氏抽抽搭搭的靠在塌上哭。 “……他是真的要杀我啊,老爷你是没看见,他手底下那 几个侍卫,各个都是武功高强,我真是要吓死了……” “闭嘴!”三老爷吼了一声,“你既然敢对他下毒,难道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 许氏哭道:“那怎么办,后悔有什么用,该做不该做都已经做过了,我已经知道错了……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吧!” 三老爷唉声叹气,“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去负荆请罪,求他的原谅了。” 许氏抬起泪眼看着三老爷,“可是他说不要去烦他……” 三老爷瞪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了?谁让你去招惹他的!” 许氏不乐意了,“我没有招惹他啊!不是老爷你说的,让我去找那个农妇的麻烦嘛,我哪知道慕容锦会这么护着她!” 三老爷微微一愣,“慕容锦护着她?” 许氏擦着眼泪,“是啊,可不是护着她吗,我连面都没见到,就被慕容锦给打出来了,老爷,我真冤枉啊……” 三老爷都懒得理她了,她还冤枉,那这世上就没有不冤枉的人了,这个女人可真能恶人先告状。 “你说,当初给他下的是什么毒?”三老爷皱眉问道。 许氏低下头,“二嫂说是叫无心蛊。” 无心蛊…… 三老爷脑子里想着这三个字,隐隐约约好像曾在哪本风俗志上看过这个,但又有点想不起来了。 忽然脑子里猛的闪过一段记忆,三老爷茅塞顿开,呼的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 许氏惊讶的看着他,“老爷,你知道什么了?” 三老爷来回在地中央走着,念叨着:“无心蛊,原来是无心蛊!我知道锦哥为何要娶一个农家女了!” 三老爷指着许氏骂道:“你这无知蠢妇,被人骗了!无心蛊,这不是一种立刻要人命的剧毒,而是一种巫蛊!你被老二他们给利用了!” 许氏眨眨眼,等着听他的下文。 “……你是说,这个农妇有可能替慕容锦解了毒蛊,所以慕容锦才娶的她?”许氏惊讶无比,也忘记了哭。 三老爷点头,“肯定是这样!否则以锦哥的人才,大嫂怎么会同意他娶一个粗鄙的村姑。定然是因为这村姑对他有救命之恩,不得已才必须要娶她!难怪啊,难怪慕容锦替这村姑出头,不让你见!” 三老爷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脸上带了一丝喜色,对许氏说到:“若我猜的没错,这村姑为了救慕容锦,此时必然已经病的奄奄一息,恐怕没几天好活了!锦哥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最是个重情义的,他对这村姑即便一点情义也没有,也必然对她礼遇有加,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又怎会让你找她麻烦。” 许氏也爬了起来,赞同道:“对啊,慕容锦是这个脾气。我就说嘛,他今天这态度真的太奇怪了。老爷,你猜的一定没错!” 三老爷自以为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哈哈笑了两声,又觉得此时还不到笑的时候,赶紧敛了神色,正色对许氏说到:“如今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咱们就有的放矢了。夫人,我记得大舅兄家的五姑娘还没有婚配吧?” 许氏一愣,不明白三老爷这思维跳跃的,为何忽然又提到了她娘家大哥的五女儿。 三老爷又道:“你真笨!既然这村姑已经没几天好活了,那锦哥将来自然还要续弦的。可是哪家的闺女愿意给一个村姑的牌位上香?锦哥今后的婚事怕是难了。” 许氏恍然大悟,“老爷的意思,是想让五娘给慕容锦续弦?那怎么可以,五娘可是我大哥的嫡女,将来大哥承爵,五娘想找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没有,何苦要给人做续弦!” 三老爷一拍桌子,“你这蠢妇!如今你得罪了他,不趁着这个机会给他赔罪,让大嫂出了这口气,你以为将来能有咱们的好果子吃?你想想,要是锦哥将你下毒的事告诉老爷子,你我在这家中哪还有立足之地!” 许氏吓得一抖,委委屈屈的低下了头。 是啊,若是慕容锦将她下毒的事告诉了淮安王,莫说是三老爷承袭爵位,恐怕老王爷立刻就会将他们一家人给赶出王府,再不管他们的死活。 许氏又哭了起来,“可是我哥嫂怎么会舍得五娘啊,好好的一个嫡女给人做填房,还要在那个村姑面前立规矩,这实在是太委屈五娘了。” “委屈个屁!”三老爷又吼了起来,“将来锦哥承了爵位,她就是正经的王妃,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许氏又是一愣,“慕容锦承爵?慕容锦怎么可能承爵!老爷?” 三老爷哀叹了一声,恨恨的指着许氏道:“都是你这蠢妇害的我,莫非你以为事到如今,这事还能瞒得住?你以为老爷子还会奏表请封我为世子?你不要再做梦了!只求大嫂能出了这口气,锦哥能既往不咎,留我们一家人一条活路,就已经是神仙保佑了!” 三老爷的话如当头一棒敲在许氏头顶,惊得她浑身麻痹,三魂七魄都离体而飞,顿时失了力气,颓然呆愣住了。 叶柔儿并不知道三老爷夫妻两个已经给她判了死刑,正眼巴巴的瞧着慕容锦服下了最后一碗汤药,满心忐忑的看着他。 “怎么样?”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仔细的观察着慕容锦的神色。 慕容锦放下水碗,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勾唇一笑,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叶柔儿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贪恋着他怀中的温暖。 怎么可能不害怕,她多怕这一碗药喝下去,立时在他脸上见到怔然或厌恶的表情。 “也许是药效没有那么快吧。慕容锦,我再带你进异境去吧,刚才带你去的是秋天,还有春夏冬另外三个异境呢,你想不想去看看?” 慕容锦点点头,“好啊。不过不是现在,明日,后日,大后日,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柔儿,你不要急。” 叶柔儿偷偷在他衣襟上蹭掉泪珠,她怎么可能不急呢。 第233章 天家气度 夜静谧美好,两人安静的相拥在一起,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暖,惟愿这一刻的安宁平静能永远不被打扰,直到永久。 可是这样的愿望总是难以实现的。 过了许久,门外再次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叶柔儿依依不舍的松开环抱着他的手臂,从慕容锦怀中抬起头来,微笑着,眼中却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去开门。” 慕容锦点头,又轻轻的抱了她一下,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 门外,桑先生早已等候多时,他身后还站着一众人,苏苏,林漠,宋城等等,都是慕容锦的心腹。 院子里鸦雀无声,众人都安静的注视着叶柔儿,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叶柔儿平静的笑了笑,又对桑先生微微颌首,说了一声先生请进吧。 这是为慕容锦解毒蛊的最后一步,需要桑先生用为他针灸,将他体内的最后一丝毒素清除。 而在针灸治疗的过程中,慕容锦将会陷入到昏睡当中。再醒来之时,他的毒蛊就将被彻底解除。 而那时,他是否还记得叶柔儿,是否会对叶柔儿产生厌恶之心,这谁都没有办法预测。 慕容锦拉着叶柔儿的手轻轻捏了捏,“真的没事,这笔记就放在枕旁,我醒来一定会看。” 叶柔儿满怀依恋的看着他,也重重的回握了他的手,“好,我放心。不过我也不怕你忘了我,不认账。”叶柔儿挑眉笑了笑,有些俏皮的说到:“我如今也是有靠山的人了,你跑不掉的。” 难得这时候她还会开玩笑,慕容锦知道她很紧张,其实他自己也很紧张。 “没错,我跑不到,永远都是你的。”眨眨眼,慕容锦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目光温柔。 桑先生最后又检查了一下银针,回身对慕容锦说道:“公子,开始吧。” 慕容锦点头,叶柔儿便松开他的手,站起来让开位置。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目光痴迷的纠缠在一起。 半个时辰之后,慕容锦终于抵不过针灸的效力,视线渐渐迷失了焦距,最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叶柔儿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不知等他再睁开眼时,两人之间是否已经是另外一番光景? 她缓缓后退,一寸寸靠近了门口,终于是眼一闭,心一横,转身决然的走出了门外。 守在外面的众人见她神色凄绝的走了出来都是一愣,苏苏上前道:“少奶奶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叶柔儿摇摇头,对众人说道:“放心吧,桑先生说很顺利。慕容锦已经睡了过去,等明日醒来,便全好了。” 众人的表情都是一松,心中十分高兴。 叶柔儿也挤出一丝微笑,步下台阶缓步朝她的卧房走去。 苏苏一愣,跟在她身后追问道:“少奶奶这是要去哪,不在公子身边守着吗?” 叶柔儿摇摇头,“不了,这边有你们在我很放心 。苏苏,替我好好的看着他。” 苏苏虽然不明白这最后的关头她为何不守在慕容锦的身边,但见叶柔儿的神情那般惆怅,她也不忍心再追问,重重的点头,向叶柔儿保证到:“少奶奶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看着公子。” 叶柔儿回到了卧房,平静的脱簪散发,净面更衣,铺C睡觉。闭上眼睛黑暗来袭,对明日未知之事的恐惧如黑洞一样拖拽着她,令她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 不怕,我不怕! 她紧闭着双眼,握紧了手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道。 能找到解药,一定能! 她洗脑一样的在心中重复着这些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松下来。 她相信,老天爷一定会厚待她的,既然让她来了这里,遇见了慕容锦,那必然没有让他们悲惨结局的道理。 即便他忘了她,厌恶她也没有关系,她还有太子爹,就算是用强的,她也要留在慕容锦身边。 他是她的,只能是她的,必须是她的。 黑暗中,她紧紧闭着眼,无声说到我不怕,我一点也不怕。 也许这种心理暗示真的很管用,到了最后叶柔儿竟然真的放松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黑夜褪去,黎明到来,叶柔儿猛的惊醒。 天光才微微放亮,院子里守了壹夜的人都略显疲惫,但每个人都尽职的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丝毫松懈。 叶柔儿推开门缓步而出,门轴的吱呀声打破了黎明的宁静,廊下守着的人都朝她这边看过来。 望见那边紧闭的房门,叶柔儿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慕容锦还没有醒来。 此刻她心中的感觉很复杂。 怕他醒来,又怕他没有醒来,总之都是折磨。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结果完全不在她的能力控制之内。 除了听天由命的等待,叶柔儿想,也许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可做。 而且她也实在没办法就这么傻傻的等着,好像在等待宣判,心中一刻也不能平静,度秒如年。即便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了一晚上,她仍然怯懦胆小,她真的不敢直面他醒来之后的后果。 她得找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她必须得躲出去。 马车从王府侧门驶出,二管家恭敬的送了马车出门,等到马车转过了街角消失不见,才忍不住倦意打了个呵欠。 侧门的小厮好奇的问道:“这么一大早的,少奶奶是要去哪啊?” 二管家回过身来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主子们要去哪也是你能问的?越发没个规矩!” 小厮立刻禁了声,点头哈腰的恭送了二管家。 其实二管家心里也纳闷,这么一大早的,天还没亮透,公子那边就派人来吩咐他备车。他不敢怠慢,依依不舍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本来以为要用车出门的是大公子,可后来才发现竟然是新进门的大少奶奶。 传闻大少奶奶是禹州那边一个乡下村姑,在这京成无亲 无故,无依无靠,这么一大早孤身一个人出门,二管家实在想不明白她要去哪。 昨天晚上三夫人那边闹的事可全都到了二管家的耳中,二管家越发觉得这次大公子回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二管家是个精明人,现在形势不明,将来府里到底谁当家主事还没个定数,这时候他可不能随便站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虽然对这位新少奶奶的出身颇有些看不起,二管家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老实厚道的样子,恭敬的将人给送出了门去。 二管家又掂量了一下手心里的那个荷包,微微一笑。别说,这位新少奶奶也是个妙人,这打赏的荷包份量还真挺足。 太子府邸,一大清早门前就车水马龙的一番热闹景象,各位王公大臣的车马轿子在太子府门前的大街上排起了长队。 圣上卧病,命太子监国。太子乃是当今庆国名符其实的第一人,而太子府也取代了那座巍峨的宫殿,成为了京中权利的中心。 绘制有淮安王府纹饰的马车走到了街尾便寸步难行,赶车的小厮无奈回禀道:“少奶奶,前面过不去了。” 帘子打起,叶柔儿扶着丫鬟的手臂下了马车。晨风吹动幂蓠的轻纱,叶柔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平静说到:“走过去吧。你回去吧,不用在这候着了。” 赶车的小厮张着嘴眨眨眼,走过去?前面可是太子府啊,守卫森严,哪能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靠近的?搞不好,就要被人打一顿踹出来的。 太子府这里可不是能随便来看着玩的,这少奶奶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但少奶奶不懂事,这几个侍卫和丫鬟怎么也不懂事?竟然半点异议也没有,就这么跟着少奶奶往前走了? 小厮惊讶的瞪大眼睛,那几人的身影很快就被前方的守卫给拦了下来。小厮想着,这下过不去了吧,该回来了吧。 可是令他惊讶的是,那些守卫们盘问了两句,却忽然一改态度,后面急匆匆的跑过来一个明显是头领的将士,亲自恭敬的引了少奶奶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了。 小厮脑子嗡的一声,懵了,怎么回事? 小厮傻愣愣的站在马车旁,有点不知所措了,他到底是应该听少奶奶的话回去,还是在这里等着下一刻少奶奶就被人给赶回来? 叶柔儿拿出昨日太子赐予的金牌令箭,本该一路畅通无阻,但侍卫首领不敢让她真的自己步行过去,忙令人去通报,很快就见长史大人急急奔来,亲自带了轿子来迎接叶柔儿。 “劳烦你。”叶柔儿含笑朝长史微微点了下头。 长史慌忙侧身避让过,“下官不敢当,请您上轿。” 堵在路上各府上的车轿里透出若干探究的眼神,众人心思各异的朝这边看过来,纷纷诧异,这位能让长史大人亲自出门来应的小娘子,到底是何人呢? 这其中有两道 视线便来自福国公府的马车,老国公捋着颌下的几缕美髯,神色凝重的皱眉问道:“你看的清楚,那个女子真的是坐淮安王府的马车来的?” 马车外骑着骏马的福国公世子许大老爷郑重点头,“爹,我看的没错,确实是那府里的马车。” 因为俩家是姻亲,所以当叶柔儿乘坐的淮安王府马车停在接尾的时候,就被眼尖的福国公府随从给发现了,禀告到了世子的面前。 世子听到禀告一愣,因为淮安王府这些年有些落魄,除了驻守在边关的老王爷,府中子弟再没有在朝中担任要职的。这种时辰,为何会有淮安王府的马车出现在太子府门前大街,实在是有点敏感。 再想到昨日妹妹许氏回家的哭闹,说慕容锦被太子请了去,福国公世子不由的警惕了起来,命人看住了那边叶柔儿的马车。 所以叶柔儿从马车上下来,被侍卫引着过了关卡,又有长史亲自带了轿子来接,这一系列事都没有逃过福国公府的耳目。 老国公眉头皱紧,若有所思道:“怕是那边府上真的要变天啊。玉娘这一次,怕还是不能如愿啊。” 玉娘,是三夫人许氏的闺名。 世子没有说话,目送着叶柔儿上了轿子,由长史引着直接进了太子府正门。 这样的待遇,实在是不能不令人侧目。 太子起的很早,他初掌国事,很是勤勉,这时间正在跟心腹大臣议事。 听见长史来报,说叶柔儿来了,太子本来因为国事繁重而有些深沉的脸色立即愉悦了起来,面上一片欣喜,忍不住笑着对下面几个心腹大臣说到:“是孤的女儿来了,诸位臣工可想一见?” 作为太子心腹,这些人自然是听闻了太子寻回了遗落民间独女的消息,见太子如此高兴,自然是从善如流,纷纷起身恭贺道:“恭喜殿下父女相认。” 太子哈哈大笑,传叶柔儿觐见。 大臣们原本没有将叶柔儿这个流落民间的女子看的太重,又都听说她自小养在农户家,所以虽然是为了捧太子殿下的欢心,但心中都有些不以为意,先入为主的认为必然将要看见一个唯唯诺诺的村姑。 窈窕的身影款款的走了进来,掀开幂篱,露出叶柔儿淡然浅笑的清秀面容,她从容上前,朝太子盈盈一拜,喊了一声父亲。 太子忍不住的露出笑容,走下宝座,亲自扶起了叶柔儿,慈爱的对她说到:“柔儿,你来的正好,快来见一见列位臣工。” 从叶柔儿的身影步入议事大厅,厅内的几位大臣就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位完全颠覆了他们想象的村姑。 这样的气度,这样的风姿,真的是自小被养在农户家的? 叶柔儿从容的转过身,视线从几位大臣面上一一扫过,笑容淡定,态度不卑不亢。 其实叶柔儿这种做派之所以能震住诸位大臣,倒不是她真的如何气度天成, 天生贵气,而完全是得益与她现在的身份,太子独女。 叶柔儿是个现代人,在现代的礼仪中,交流时直视对方的眼睛是基本的礼貌,叶柔儿也正是遵循了这种基本的现代礼仪。 可是在古代,女子们讲究贤良温婉,含羞带怯,正常情况下都要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轻易不能与人有眼神的交流。 当然也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身份高贵的天家女子,才能挺胸抬头,俯视众生。 叶柔儿纯属是阴差阳错的,因为遵循了现代礼仪,而让大臣们看出了她身上浑然天成的天家气度。 “恭喜太子殿下,公主殿下真是贵气天成,实乃我庆国女子之典范!”一位年纪的大臣向前一步,朗声恭贺道。 太子越发高兴,哈哈大笑。 显然这位大臣的话取悦了太子。 其实太子还没有继位,太子的子女只能封郡王郡主,而不能封亲王和公主。 可是太子只有叶柔儿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又流落在外,太子心中深感愧疚,自然是想要给女儿最好的东西,最高的封赏。 太子有心要给叶柔儿公主的封号,这事虽然有点违制,但只要他提出来,别人也不会反对。 可是要由太子开口提起这事,怎么看都有点落了下乘。 而这位率先出列,一张嘴就喊了叶柔儿一声公主的李大人,显然是摸透了太子的心理,这马屁一下子就拍对了地方,让太子殿下浑身舒坦。 此时厅中都是太子的近臣心腹,并不是奸佞小人,但这时候也都会心一笑,纷纷出声附和着,称了太子殿下的心意。 三言两语之后,叶柔儿的公主尊位就已经定了下来,被封为柔嘉公主。 叶柔儿跪倒谢恩,她实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得了封号,有点意外。不过封了就封了,她也没怎么在意,郡主还是公主,有没有封号,对她来讲也没什么不一样。 如今她最看重的可不是这些虚名,她急不可耐的想知道,那味叫仙人指的药,到底有没有人知道? 提到这事,太子有些歉意,“我儿莫急,孤已经发下皇榜,重金之下必能有所收获,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其实昨日忘了问你,这仙人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叶柔儿听到目前还没有消息,心中微微有点失望,不过一想也是,古代通讯不发达,就算是皇家发布的消息,也没有那么快就传遍四海,想来是要花费一些时间的。 “父亲,这仙人指其实是一味药材,但女儿也没有见过,也不知它到底有何功效,所以一时实在说不清楚。” “哦,原来是药材。我儿放心,即便是再珍惜的药材,孤也一定替你找到,不知这味药是用在什么方子里的?孤现在就将太医们传召过来,让他们参详一下。” 叶柔儿点头,这下正合她的心意。她这么一大早的赶过来,也就是想通过太子联系御医,让他们帮忙看看那方子。 第234章 挑刺 清晨时分,正是太医院交接班的时候,昨夜在皇宫里候了整夜没敢合眼的太医院院正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桌案旁还站立着几位太医,俱都神色凝重。 院正面前的桌案上笔墨纸砚齐全,可是他提笔沾了沾墨,盯着那洁白的宣纸,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下笔写药方。 皇上不能死,也不能活,太子有密令,只能让那位九五之尊不死不活的躺着。 这事难啊,院正愁的恨不能抹了脖子自己先死了。死了就不用管这些事了。可是他想死很简单,那家中老老少少的一大家子人,恐怕也难活命了。 院正大人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门外有内侍匆匆来传太子殿下的召唤,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速到太子府听召。 屋子里的太医们发出一阵乱糟糟的议论声,不知道太子这么急传召他们所为何事,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院正颤巍巍站起来,长叹了一声,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只能认命。 一众太医跟随在院正的身后鱼贯而行,各个神色愁苦,如丧考妣。 叶柔儿在太子府一处偏殿接见众位太医,她等的很着急,所以太医们一进门她就稳不住神的站了起来,朝前迎了几步。 一位年长女官立即拦下了她,恭谨道:“公主殿下稍安勿躁。” 叶柔儿停住脚步,也知道自己这是太急了,有些乱了礼数。她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了,应该矜持的端坐在上首,等着太医们给她施礼才是。 太医们被带到这偏殿,抬眼看见隔着纱帘,上首坐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年纪应该很轻,隐约却见梳着妇人头。 五官虽看不大清楚,但也能觉察出这女子他们从前都没有见过。 太子指派来伺候叶柔儿的女官为她介绍道领头的院正,“公主殿下,这位便是太医院院正陆大人。” 众太医这才知道,上面这个女子竟然是公主。 可是他们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位公主?皇上子嗣单薄,膝下只有太子和吴王两个皇子,公主有三位,但最年轻的也已经年过三十,什么时候又多出了这么一位年轻的公主呢? 不过不管心中多么疑惑,礼数却还是要周到,太医在院正的带领下,高呼公主千岁,跪倒而拜。 “诸位大人不用多礼,平身吧。”叶柔儿端着架子生受了这一拜,看着院正颤巍巍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她抬眼看了那女官一眼,用眼神询问,可以给太医们赐座吗? 女官微微点头,叶柔儿松了一口气道:“赐座吧。” 太医们又是谢恩,然后诚惶诚恐的在椅子上挨了半个屁股。 叶柔儿看着他们的样子,都替他们觉得累,心想皇家的这个饭碗可真是不好端啊,还是她开个小店钱比较好赚。 “诸位大人,这里有一个方子,请大家参详参详。”叶柔儿坐在帘子后面不出声,女官已 经替她说了话,又命婢女将药方分发到太医们的手中。 众人接过那方子认真的看了起来,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奇异,然后忍不住三两人一起低声的讨论了起来。 “这方子上记有一味药材,名为仙人指,诸位大人不知有谁了解这药材的来历疗效?若有知情者,公主殿下必然重赏。还请各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女官说完朝殿外招了招手,便有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卫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箱子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震得大殿似乎也颤了两颤,可见箱子的重量很重。 众人的眼光都被这两只箱子吸引,等到箱子盖哗啦一声打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闪烁,整个大殿都被映照的金碧辉煌,差点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那两个箱子里竟然装的是满满一箱金元宝,足有万金。 太医们呆了一瞬,然后又是一阵小小的议论声,一边瞄着那堆巨额财宝,一边更加认真的看起了手中的药方。 院正的视线缓缓从药方上扫过,忽然眉毛一动,眼角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这方子……好像似曾相识啊。 除了那味仙人指,药方中所用的其他几味药材也都是珍惜难得之物,太医们看着这个价值万金的方子也都是啧啧称奇,聚在一起讨论着各种药材的药性,推断着这方子的来历和药效。 叶柔儿等的心急火燎,却又不敢贸然出声催促,打断了众人的思路。 过了好半天,太医们好像终于是研究完了那药方,议论声渐渐的小了。 “诸位大人可有定论?”女官又问道。 众人沉吟片刻,互相看了两眼,一个年纪略轻的太医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躬身一礼道:“殿下,依微臣看,这药乃是活化气血,散瘀化结之用,主治……” 叶柔儿认真的听着,那太医引经据典说的头头是道。好在叶柔儿此前也研究了几本医术,对医理略知一二,否则真怕听不懂。 等那太医说完了,叶柔儿朝女官点了点头,女官高声道:“赏!” 婢女走上前去,赏给太医一个大大的金元宝,那太医面有得色,喜不自禁。 这样就赏了?其余个人神色惊讶,纷纷后悔刚才故作矜持,没有第一个站出来说话。 那太医其实只是经由方子上的几味药材推断了一下药理,说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对叶柔儿帮助不大。但好在他开了个好头,他之后太医们终于是不再矜持,纷纷站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 说的东西越来越全面,可是关于那味仙人指,却始终没有人给出答案。 叶柔儿听着,心里渐渐开始有些失望,这大殿里汇集的可是庆国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若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仙人指,难道说这世上真的没有这东西吗? 等到所有人差不多都发表过一番意见,殿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都汇集到了院正陆大人身上。方才他 一直沉默不语,神色恍惚,似乎在努力的思索着什么。 “陆大人,此方,你可有何见解?”女官点名到院正的头上。 院正充耳不闻,仍是沉浸在他的思考当中,旁边的太医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院正才猛然从沉思中醒悟过来,有些呆愣的抬头看着纱帘后面的叶柔儿。 叶柔儿注意到他这不同寻常的反应,心里呼的又涌起了巨大的希望,忍不住出声问道:“陆大人,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院正的神色有些怪异复杂,他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仍是那般颤巍巍的孱弱模样,躬身一礼道:“公主殿下,这药方,微臣似乎见过……” 叶柔儿猛的站了起来,朝前走了一步差点就掀开帘子走出去,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陆大人曾见过这方子?在哪里,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之下?” 院正有些犹豫迟疑,神色略带不安,“这……殿下赎罪,微臣有些想不起来了……” 什么?想不起来了? 叶柔儿愣住,“别想不起来啊,陆大人你再好好的想想!” 院正甚是惶恐,又是躬身一拜,“请殿下赎罪,微臣可以确定这方子确实曾经见过,应当是在一本古籍之上。只是这方子实在不常用,微臣鲁钝,是以有些记不清了,不敢胡乱揣测。殿下若能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回去翻遍古籍,一定能找到这方子的来历。” 叶柔儿又惊又喜,连声道:“好好好,陆大人你快回去,好好的找一找!” “臣不敢怠慢,还请殿下稍安勿躁,一月之内,微臣一定给殿下一个答复。”院正毕恭毕敬答道。 “要一个月啊?”叶柔儿听到要这么长的时间,不免有些着急。 院正低头答是,眼角余光却朝那女官扫了一眼。 女官何等精明,自然是将他这一举动看在眼里。 女官亲自将太医们送了出去,院正陆大人果然慢行了几步,最后与那女官说了几句话。 等送走了太医们回来,女官就对叶柔儿回禀道:“殿下莫要责怪陆大人,他也实在是分身乏术。” “哦?”叶柔儿不解。 女官便说到院正陆大人掌管太医院,公务繁忙,而今圣上又卧病在c,每日都需要院正大人亲自照料,陆大人实在是忙的脱不开身,就连自己身上有病都没有时间医治,所以虽然有心要为公主殿下办事,恐怕这时间上也真的是腾不出空儿来。 叶柔儿闻言也很无奈,难怪方才她见院正那副摇摇欲坠的摸样,原来是自己也病了啊。 女官见叶柔儿一副自责难受的表情,微笑着提议道:“殿下不必为难。其实陆大人年逾古稀,也该是时候退位让贤,提拔一下有干才的新人来为皇室效力了。” 叶柔儿一愣,“这话怎么讲?” 那女官微笑着为她续上一杯香茗,温声道:“殿下有所不知,陆大人年事已高,早已上表请辞,只是圣上龙体欠安,就将 他的请辞折子压下了。” 叶柔儿面色平静的抬眼看着女官,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思索着,女官对她说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难道她刚顶上了公主头衔,就被人盯上了,要走她的门路上位? 这样的事,以后恐怕只多不少,她忽然觉得压力山大。 叶柔儿以为女官这样说,是因为有人看中了太医院院正的位置,想要托她的关系将陆大人给顶下去。 她不知道这其实是陆大人为了保命,真的有心告老还乡。 “……若是公主殿下所求,太子殿下必然应允,到时陆大人卸了一身担子,也好专心为公主殿下办事。”女官仍在慢声细语的给叶柔儿指明道路。 叶柔儿放下茶杯,平静问道:“是谁看中了太医院院正之位,托了你来做说客?” 女官神色一滞,吓得噗通跪倒。 “请殿下明察,并没有人托奴婢做说客,奴婢也不敢妄论政事,奴婢多嘴,奴婢该死,请殿下赎罪!”女官一改方才笑语言言的摸样,哆哆嗦嗦的匍匐在叶柔儿的面前,真的是吓的够呛。 叶柔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觉得很累,很没意思。她只是个公主的壳子,内里又不是真的公主魂魄,她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恹恹的挥了挥手道:“你起来吧。这样的话不要再说,陆大人鞠躬尽瘁操劳半生,我怎能随意令人取代他,如此一来不是要乱了朝纲,寒了人心。此话莫要再提,我就当从来没有听过。” 女官连声告罪,瑟瑟抖着站了起来,果然再不敢出声了。 叶柔儿又闷坐了半天,想到陆太医说一个月内必然给她答复,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忐忑。 不过有的期盼总是好事。 太子很忙,并没有时间长久的与女儿呆在一起培养感情,倒是早命人收拾出一处华美的宫殿,指给叶柔儿居住。 若是按太子的意思,叶柔儿就应该住在太子府里。可是叶柔儿已经嫁人了,太子府只是她的娘家,出嫁女哪有常住娘家的道理。 叶柔儿在太子府中呆到了掌灯时分,她一直忐忑的等待着王府那边的消息,可是这一整天都没有人来告诉她慕容锦醒了。 叶柔儿一颗心越来越慌乱,坐立难安,终于再也待不下去,好不容易挨到了晚膳之后,便向太子请辞要回淮安王府去。 太子深感惆怅。 “怎么慕容锦没有来接你?”太子左思右想,终于找了个茬。 跟丈母娘看女婿都越看越顺眼不一样,几乎所有的老丈人看女婿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越看毛病越多,太子也是如此。 即便是慕容锦的家室样貌才干样样出众,但太子看他还是各种不顺眼,觉得自己这么好的女儿是在是亏本了。 太子昨日忙着跟女儿相认,忘记了找女婿的茬。今天一早也是光顾着高兴,忘记了问为何慕容锦没有陪叶柔儿一起来。 到了这时候叶柔儿要走了,太子终于是 想起来这事了,眉心微蹙,有些不悦,“是不是你在他家受了委屈?” 叶柔儿赶忙摇头摆手,“没有的事,您不要多想。是我想来看您的,有他在旁边反而碍眼。” 叶柔儿笑呵呵说到,这一句他在旁边碍眼正拍在太子的心窝上,让他深感欣慰。心里比吃了一勺蜜糖还要甜,立即换了脸色,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叶柔儿不敢将慕容锦的实情告诉太子,生怕太子一怒之下要杀了王府里那些恶人。虽然叶柔儿也恨那些人,但他们毕竟是慕容锦的血亲。血浓于水,慕容锦是一个家族观念很强的人,心善又十分重视亲情,她不想让他失去亲人,心中留有遗憾。 太子亲自扶了叶柔儿的手,依依不舍的将她送上了马车,信誓旦旦保证到:“孤一定为你修一座最舒适的公主府,明日便着令工部挑选能工巧匠,即日开工。我儿放心,很快你便有自己的府邸,到时自由自在,全凭你做主。” 叶柔儿呵呵笑起来,自由自在这四个字很合她心意,“女儿谢过父亲。” 早上来的时候,叶柔儿只有一辆低调的马车,晚上回去的时候,叶柔儿仍然是乘坐马车,但这一次却不再低调。 高头大马开路,数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往淮安王府而去,引得路上百姓纷纷侧目围观。 慕容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悠长的梦,缓缓醒来,似乎有些怅然若失。 “公子,你醒了!”身边响起丫鬟惊喜的声音,下一秒苏苏欢喜的笑脸已经映入眼帘。 慕容锦揉了揉额角,也许是这一觉睡了太长时间,令他有些晕眩乏力,“什么时辰了?” 苏苏忙倒了一碗温水递过来,“刚过酉时。公子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桑先生过来!” 慕容锦喝了半碗水润了喉,眼前的景致清晰了起来,他挑眉有些疑惑问道:“这是王府?我们怎么回来了?” 苏苏刚要去叫桑先生,听他这话呆愣了一下,小心的问道:“公子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慕容锦皱眉,“什么意思?我不记得什么?” 苏苏眨眨眼,猛然想起他枕边那本笔记,赶忙拿起来递给慕容锦道:“公子你先看看这个,我现在就去叫桑先生!” 看着苏苏飞奔出去的背影,慕容锦疑惑的打开了手中的那本笔记,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可他的神色却越来越郑重起来。 这字迹明明是他所写,可是这笔记上所写之事,怎么如此的陌生,他半点也不记得了呢? 叶柔儿,她是谁? 他疑惑的看着那个名字,脑子里一片空白。 可刚一细想,就觉得好像有一把巨锤猛的砸到他头上,令他一阵剧痛,头晕目眩,不得不痛苦的捂着太阳穴,再也不能想下去了。 笔记从他手中滑落,摊开的页面上叶柔儿那三个字像魔咒一般,令他痛不欲生。感觉再多看一眼,再多想一下,他的头颅就会炸开一样。 第235章 撕心 慕容锦失忆了。 他不仅忘记了叶柔儿,忘记了跟叶柔儿有关的一切,同时也忘记了过去这一年里发生的所有事。 他的记忆停留一年前的初秋,他带着忠心的仆从出了京都往南面禹州方向游历而去,不想却在半路上忽然毒发。 他记得自己在昏迷的前一刻是在一艘船上。所以他醒来之后才会有那一问,怎么又回到了王府? 慕容锦痛苦的呐喊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侍卫,房门被砰的撞开,急色匆匆的众人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 那本记录着慕容锦与叶柔儿相遇相知过程的笔记掉在地面上,被纷至沓来的鞋子踩在脚底,捻乱成废纸。 过了许久,脑中那恐怖的剧痛才慢慢褪去,慕容锦脸色煞白,浑身冷汗的躺在C上,让桑先生仔细的给他做着检查。 桑先生二指放在他手腕的脉搏上,低垂着眼睛,神色郑重。 慕容锦心腹的侍卫谋士随从婢女挤在一旁,全部都屏息凝气,不错眼珠的看着这边二人的情形,生怕一个不小心发出声音而打扰了桑先生诊脉。 桑先生诊治了半天,终于是缓缓松开了手指,抬起头来面带笑容道:“恭喜公子,这毒蛊已经完全解了。” 围观的众人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又听桑先生继续慢声细语的解释着,说慕容锦原本被堵塞住的七经八脉已经全部通顺,如今身强体壮,可谓无病无灾。 焦急等候了一天一晚的众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各个面带喜色的朝慕容锦恭贺道:“恭喜大公子!” 慕容锦翻身坐起,方才那阵剧痛已经完全消散,好像那只是他的幻觉,现在他觉得头脑清明,身子爽快。 可他知道那不是幻觉,方才那一刻的剧痛如雷劈斧凿,真令他痛不欲生。 “桑先生,既然我已经好了,为何方才会忽然感觉那般剧痛?”慕容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皱眉不解问道。 桑先生看了一眼苏苏,“方才公子醒来,你可是提到了任何与少奶奶有关的事?” 苏苏愣了一瞬,“是给公子看了一本笔记,可那是公子自己写的,他从前也时常拿出来看。” 桑先生点点头,叹息道:“那就对了。这无心蛊果然狠毒啊。” 慕容锦不解,什么少奶奶,那是谁? 可他刚一想,脑子又针扎一样的疼了起来,身子一晃,险些要站立不住。 “公子!”众人见他身形摇晃,齐声惊呼。 苏苏忙上前,与桑先生一左一右的扶了他坐下。桑先生道:“公子不要急,放松,脑子里什么也不要想。” 慕容锦深深的呼吸,努力的平复脑中那好似要炸开的感觉。 苏苏看着他那么难受的样子忍不住哭了起来,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因为慕容锦想到了跟叶柔儿有关的东西,所以才会这样痛不欲生。 这狠毒的无心蛊,那发明了无心蛊的狠毒女人!果然天下最毒妇人心! 过了一小会,慕 容锦再次平静了下来,只是他脑中一片空白,好像被生生的挖了一个大洞。 “公子,你只需听我说,什么也不要想。你脑中之所以会剧痛,乃是因为你失忆了,却偏要想起不能想的人和事。” 慕容锦神色凝重,“继续说。” “公子被人下了无心蛊,这蛊可以解开,但却会留下不适之症。” 慕容锦凝眉,“这便是不适之症?你不是说我已经完全好了吗?” 桑先生点头,“你确实已经好了。这也确实只是不适之症,这病症虽然凶猛,但却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公子,只要你不要再试图想起跟少奶奶有关的事,你就不会再痛。” 慕容锦眉头凝紧,强迫他的思维远离了那个危险的方向,“不想就行了嘛?” “对,不能想,也不能见,只当这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便会没事了。” 苏苏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抬手捂住嘴唇,转身跑了出去。 只当这世上没有这个人,这是何等残忍的要求! 苏苏冲出门外,一眼却看见了正站在人群后,神色凄惶,颓然呆愣的叶柔儿。 “少、少奶奶……” 院子里的人听见苏苏喊了这一声才发现叶柔儿已经回来了,人群慢慢转身向两边散开,给叶柔儿让出了一条通道。 叶柔儿回到府中,才走到这边院子外面就听见里面传来慕容锦凄厉而痛苦的吼声,她心神俱颤,甩开身后追随的丫鬟,提着裙子狂奔而来。 奔到屋檐下,正听见桑先生的话——只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她这个人,慕容锦便会没事了。 她猛的顿住脚步,呆愣在外。 所以,果然人是不能有侥幸心理的,她叶柔儿虽然被穿越大神照顾,一路顺风顺水,但也没有永远走运的道理。 他们果然逃不过这无心蛊的诅咒。 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当她隔着院墙就听见了慕容锦那一声声痛苦不堪的嘶吼声,她还是觉得这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昨夜还温存的环抱着她,在她耳边诉尽衷肠的有情亻,此时却忽然连她的名字也听不得了,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没有人告诉过她后果会是这么严重,不是失忆吗?她以为即便是忘记了也可以重新再认识的。 虽然说他会厌憎她,可她没想过竟然是这样的厌憎之法。原来提起她的名字,说到她的事,听见她的声音,见到她的面容,这一切都将让慕容锦痛的生不如死。 人群让出的通道是那么短,慕容锦就在她几步之遥的房间内,可叶柔儿却连抬脚迈步的勇气都没有。 桑先生挡在她与慕容锦之间,隔绝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彼此不得见。 慕容锦正在低头沉思,他没有看见外面这个摇摇欲坠的女子。 桑先生一路挡着慕容锦的视线走了出来,歉意的对叶柔儿躬身一拜,低声说道:“少奶奶 ,您暂时还是避一避吧。等公子缓过了这劲,再从长计议。” 叶柔儿颓然的朝后退了两步,避一避?她要避去哪儿? 她裂开嘴,想如往常那般,逞强的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可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动,眼泪倾泻而下。 “少奶奶……”苏苏不敢大声喊她的名字,含泪奔了过来不顾身份的拉住了她的手。 叶柔儿脸色苍白踉跄后退,嘴里讷讷的说道:“好,我去避一避……我不让他难受,我不能让他难受……我走了,你们好好的照顾他。” 她压抑着哭声,落寞的转过身,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出了人群。 桑先生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头叹息,哎,这毒蛊可真是作孽啊。 苏苏甩掉眼泪,追着叶柔儿的背影跑了出去。 慕容锦犹自沉浸在震惊当中,魂游天外,正低头思索着桑先生的话,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也不知叶柔儿已经为他心碎神伤,痛入心肺。 他觉得这事很是匪夷所思,他一觉醒来被告知已经娶了妻子,而更离谱的事,他还要当这个妻子根本不存在。 其实他完全忘记了过去一年里发生的事,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有叶柔儿这么一个人,让他不再想起叶柔儿本是件简单之极的事。 只要周围的人谨慎小心,不要在他面前说到这个人,他便永远也不会想起曾有那样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孩。 而无心蛊的遗留之症也就不会伤他分毫。 可偏偏谁也不知道这无心蛊的后遗症竟然是这样的强烈,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不知道要在他面前隔绝叶柔儿的所有信息。所以在他醒来的那一刻,苏苏才会给他看了那笔记。 那一瞬,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在他空白的脑海里烙上了那个名字,唤醒了他灵魂深处的记忆。 他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个人,再怎么当做根本不存在?这是不可能的。 慕容锦的脑子里乱糟糟一片,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而且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焦躁,令他心神难安。 他脑子不受控制的要去想那个做了他妻子的女人,可想一下就如针扎般痛疼。他不得不一遍遍的默念着心经,试图让高深的佛偈暂时压制住混乱的思绪。 可心里那股焦躁却越来越强烈,如烈火烹油一般煎熬着他,他紧闭了双眼,嘴唇翕动,飞快的念着心经。 ——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他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佛法高深莫测,心内却好似住着一只妖魔,狰狞着要将他的心撕裂,冲破佛法的樊笼,让他形神俱灭。 慕容锦身姿摇摇欲坠,脸色越发苍白,眉心全是冷汗,拼尽全力在做着抗争。 可那妖魔还是冲了出来,狰狞 着张开血盆大口,一抓撕碎了他的心神。 慕容锦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脑海里猛然闪现出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那样娇俏动人…… 如雷劈一样的痛苦再次袭来,他瞪大双眼直直的跌了下去,昏厥之前的最后一刻,声如细蚊的喊了一声:柔儿! “公子吐血了!公子!”院子里想起一声急迫的高喊。 桑先生猛然回过神来,再也无心去哀叹这一对有情亻的遭遇,赶紧快步奔进了房中。 叶柔儿已经走到了门外,听见这一声叫喊,也猛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惶恐的瞪大眼睛看向院子里。 人群呼的重新合拢,密密层层的挤在了慕容锦的房门口,她只能看见一个个急切的北影,阻绝了那屋子里所有的光线。 她有心想要回头去看,可刚抬脚却又收了回来。 她去看什么呢,她能帮上什么忙呢?她去了只能让他更痛苦。 她所能做的,在昨天晚上那最后一剂药被慕容锦喝下之后,已经都结束了。 以后只能看老天是否怜悯她,赐给她那味名唤仙人指的神秘药材。 “走吧,快走!”她决然转身,将那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甩在身后,捂上了耳朵拔腿狂奔起来。 她不要听见他撕心叫喊,不要看见他痛苦的挣扎。 可是她能去哪呢,这里是京城,这里是淮安王府。 她来到这里才短短的两日,她还没有来得及熟悉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一殿一宇,她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处,哪里才离慕容锦足够的遥远,让他远离被她近身的伤害。 跑的远了,终于听不见那边院子里乱糟糟的呼喊声,她的脚步才慢慢停了下来,茫然的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府邸。 “少奶奶,您先去大夫人的院子歇息一下,那边清静。”苏苏留着眼泪,扶着叶柔儿的胳膊,心里难过的不行。 她已经没法分辨,到底是那边身体上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慕容锦更可怜,还是这边强撑着心碎难过,却只能默默躲避起来的叶柔儿更加可怜。 叶柔儿点点头,声音飘忽道:“好……” 脚下却忽的脚下一滑,整个人狼狈的摔倒在鹅卵石路面上。 “少奶奶!”婢女们一阵惊呼,涌上来七手八脚的将她搀扶了起来。 叶柔儿的膝盖摔破了皮,鲜血打湿了裙子,渗出一片殷红的痕迹。 她愣愣的低头看着裙子上的血迹,嘴唇哆嗦着动了动,抓着苏苏的手,可怜兮兮的哭道:“好疼啊,苏苏,好疼啊……” “少奶奶……”苏苏抱住她,搂着她呜呜的哭了起来。 下人们齐心协力将她给抬到了原来李妱华的院子里,又清理了伤口,仔细的包扎过。 叶柔儿拥着被子缩成一团,一抽一抽的抹着眼泪,两只眼睛红肿的桃子一样。 苏苏绞了一条热帕子,轻轻替她擦掉了眼泪,安慰道:“您先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当初公子昏厥不治,多少大夫都说治不 了了,不也被您从鬼门关前抢回来了吗?您是公主,天家血脉,漫天神佛都一定会庇佑您的。公子也是吉人自有天相,所以您放心,这关肯定能过去的。” 叶柔儿抽了抽鼻子,给自己打气加油道:“恩,肯定能过去的!” 她哭了一大通,最初的激动已经平缓,所有负面的情绪都随着眼泪宣泄了出来,她平静下来,又变成那个永远都满怀着希望,用乐观坦然的态度面对一切磨难的叶柔儿。 “我没事了,你不用陪着我,还是回去照顾慕容锦吧。”叶柔儿接过热帕子狠狠的擦了擦脸,擦净了眼泪,也擦净了低落。 苏苏当然也担心慕容锦那边的情况,可这时候她觉得叶柔儿更加需要人陪。 桑先生已经说过了,慕容锦身强体壮,无病无灾,只要没人在他面前提起叶柔儿就好。 而纵观慕容锦身边的所有亲信,最不能自抑控制不住想要提起叶柔儿的,恐怕正是苏苏自己。 所以苏苏摇头道:“奴婢还是陪着您吧,过去公子身边怕又会说错话,做错事。” 苏苏的神色也有些黯然,她心中也非常的自责,是她在没有了解清楚情况之下,就冒然给慕容锦看了那本笔记,令他承受了巨大的痛楚。这都是她的错。 慕容锦失忆也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之前他就已经慢慢的遗忘掉了很多事,所以才会养成了一个看笔记的习惯。苏苏不过是遵循着他的习惯行事,只是没有想到今日的情况与往日大有不同,好心办了坏事。 叶柔儿拉着她坐在chuang边,两个情绪低落的人相视无言,同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其实今天也有好消息的。”沉默了良久,叶柔儿忽然开口道。 苏苏一怔,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恭敬跪倒,笑道:“奴婢又愚钝了,都忘记要恭贺柔嘉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柔儿一笑,让苏苏起身。 这事在别人看来实在是可喜可贺,但叶柔儿想说的却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事。”她又让苏苏坐下,“早上我不是告诉你要去太子府求一味药,用来治慕容锦的失忆之症吗?是那药,有了一点消息。” 苏苏惊喜道:“真的?您快说说!” 叶柔儿先是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其实也算不上是确切的消息。我这里有一张药方,而太医院院正陆大人说,曾经在古籍上见过那张药方,他回去之后会帮我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那方子的出处。这方子上有一味药材十分难得,我翻遍了药典也没有找到任何记载,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陆太医能帮忙找到了。可是他说要一个月的时间,我真是有点等不急了。” 苏苏听着,眉毛挑了起来,眼珠咕噜噜的转,心思飞快的转动着。 等叶柔儿说完了,苏苏眉心蹙了蹙,犹豫半天仍是忍不住说道:“奴婢觉得这陆太医是在故意拖时间呢!” 第236章 下套 叶柔儿一愣,急问道:“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拖时间?” 苏苏认真的想了想,理清了思绪,慢慢的给叶柔儿分析道:“您说这药材非常的珍惜,一般的医书上都没有记载,普通的医者也都没有听说过,就是宫里的御医也讲不出门道来。而陆院正却曾经见过,那必然是在一本很稀奇的医书上。您想啊,即便这陆院正家中藏书无数,这稀奇的医书又能有几本?这书必然是被他珍而重之的好好收藏着,他根本不用遍翻古籍,只需要在特定的几本书上去找那药材的来历便可,怎么会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他这不是在拖延,又是为何呢?” 叶柔儿听着苏苏的分析,心中的疑惑感也越来越强。苏苏所言很有道理,确实是这么回事。 要翻遍天下藏书当然需要很长的时间,可若只是在特定的书上找点东西,那恐怕连一个晚上都用不着。 这陆太医果然在拖延时间,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说那两箱子黄金还不够打动陆太医的心吗? 叶柔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苏苏又说道:“依奴婢看,这陆太医恐怕是对您另有所求。” 叶柔儿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求了太子拿出万两黄金作为赏赐,可他仍然要拖延时间,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我又能给他什么呢?” 苏苏微微一笑道:“您太过自谦了。您贵为公主,能给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有时候银钱并不是最能令人动心之物,权势、名声更能令人动心。而且像陆院正这样的资历很深的太医,恐怕也是不缺钱的。他想要什么,给他便是了。” 叶柔儿闻言信心满满,当即就要派人去叫陆太医来问话,却被苏苏给拦下了。 “别急,你这样直来直往的恐怕不行,陆太医是不敢直接跟您替条件的。这事,只能私下里打听。”苏苏劝道,又为她分析了一下这其中的弯弯绕。 如果叶柔儿冒然的宣陆太医来问话,恐怕这事很快便会到了太子的耳中。而一旦惊动了太子,恐怕陆太医那点小心思便藏不住了。 太子怎么会容忍一个小小的太医任意玩弄权术,要挟公主?这实在是对皇权的一种藐视。 天地君亲师,这天底下就是皇室最大,能为皇室鞠躬尽瘁是身为太医的无上荣耀,是他的职责所在。而陆太医竟敢以此为要挟,想要谋求私利,实在是胆大包天,论罪当诛。 太子一怒,陆太医恐怕难逃诏狱。 面对这么严重的后果,陆太医居然还敢走这步险棋,可见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一旦真走到了最后那步,关于那药方的事陆太医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只能承认是他医术不精,却贪功冒进,欺骗了公主。 这虽然也是大罪,却不至于连累家人。 总比承认是藐视皇权,株连九族要好。 所以这事必须要瞒着太子,私下里进行。 叶柔儿不解,“那陆太医怎么能断定我一定会如他所愿,他就不怕我将这事告诉太子吗?而且,一旦我达成所愿,他就不怕我秋后算账吗?” 苏苏摇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富贵险中求,想要成为人上人,总是要冒一冒险的。” 叶柔儿不赞同,“不对,我觉得他这不是在求富贵,陆太医已经年过古稀,再富贵又能享用几年呢。人老求稳,他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 “也许是为子孙牟利?” 叶柔儿想起那女官对她说的话,便转述给苏苏听,“我当时还以为是有人要顶了陆太医的位置,难道是我想错了,其实这是陆太医的意思?他是不是想让他的儿孙顶他的位置啊?” 苏苏轻轻笑道:“这些老东西,一个个的都修炼成了人精。奴婢愚钝,是绕不过他们去。您也不用费心猜了,还是让人去查一查他家里的底细,一切就清楚了。” 叶柔儿长叹一声,深感无力。苏苏说的对,这些个老人精的想法,走一步看十步,步步都在算计当中,她确实猜不透,也没法跟上他们的节奏,多想无益,不过是耗费心神而已。 太子给叶柔儿的人不能用,叶柔儿只能求助于慕容锦的手下。 好在虽然慕容锦已经忘了她,但手下人仍尊敬她为主子,为她办事尽心尽力,只用了一晚时间,关于陆院正的调查结果便送到了叶柔儿的面前。 “他祖上曾有人在苗疆行医?”在众多的信息里,叶柔儿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一条,心上不由得一喜。 之前她也曾担心过,这陆院正是根本没见过那方子,只不过是为了邀功而故意逞强。这时知道他祖上曾有人做过苗医,叶柔儿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了大半。 因为无心蛊就是出自苗疆,那么她手中那张药方出自苗疆的可能性也很大。陆院正应该没有说假话,他是真的曾见过那方子,知道那方子的来历。 再往下看,叶柔儿目光停住——陆太医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从族人中过继了一个儿子,生了两个孙子,年纪尚小。 最重要的是,陆太医家中无论女婿还是儿子,都没有学医的,无人可以继承他的衣钵。 那么此前关于陆太医是想退位给儿孙的猜测,便都不成立了。 那么他这么费心费力,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是在玩什么呢? 叶柔儿惆怅的放下那些消息,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 如果能跟慕容锦商量一下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能想明白。只可惜……哎! 想到慕容锦,叶柔儿不免又唉声叹气了一番。 昨天慕容锦吐血晕厥过去直到半夜才又转醒。 人都有一种生物本能,会自觉的回避痛苦。叶柔儿不知道慕容锦是不是疼的太厉害了,让他的身体自发的做出了某种规避的反应。 当他再次醒来之后,慕容锦把他已经娶妻之事也 忘记了。 忘记了也好。 这一次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叶柔儿,全部的人都闭上了嘴,只当这世上从来没有过一个叫叶柔儿的女子。 而叶柔儿,堂堂的庆国柔嘉公主,淮安王府明媒正娶的少奶奶,却只能躲藏在王府后宅一个偏僻的院子里,敛气收声,全当自己是一个透明人。 她把自己当透明人那是为爱牺牲,心甘情愿,这不代表着府里别的人可以看轻她,也将她当成透明人。 而偏偏这王府里就有那不开眼的,偏偏要找她的麻烦,触她的逆鳞。此人正是王府如今的当家主母,三夫人许氏。 不同于叶柔儿那边的偏僻冷清,三夫人许氏的院子了很是热闹,丫鬟们鱼贯而行,将一道道美味佳肴摆上了宴席。 许氏志得意满的坐在上首,看着身边如花似玉的几个侄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贴身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俯首在许氏耳边低语了两句,许氏脸上笑意越深,赞许的朝丫鬟点点头,又招呼几个侄女不用拘谨,有什么想吃的再吩咐厨房去做。 许氏听了三老爷的建议,虽然心里老大不情愿,但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得不把心思打到了她嫡亲的侄女许五娘的身上。 许氏知道她大嫂是个厉害的人物,她不敢直接对大嫂说想介绍许五娘去给慕容锦做填房,只能打着想跟侄女亲近亲近的名义,邀请许五娘到王府来做客。 许氏的大嫂没有多想。 许氏好不容易当上了王府的当家主妇,想要在娘家人面前显摆显摆,接娘家的女孩过去玩两天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在接到了许氏的邀请后,许氏大嫂不但准许了许五娘去玩,还大度的让府里的庶小姐们也一同去淮安王府做客。 许氏的目光从五娘的身上扫过,略带惋惜,又停留在她身边的四娘身上,心思微微一动。 许四娘刚满十六岁,样貌随了她的姨娘,长的是如花似玉,娇媚动人。虽是庶女出身,但她的姨娘颇得许氏大哥的宠爱,故而对这个庶女的婚事也格外看重了一些。许四娘高不成低不就,至今也没能选定一门可心的亲事。 许氏不由的起了心思,想着若是让她来给慕容锦做继室么,倒也不算吃亏。 许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嫡亲的侄女五娘嫁做填房有点可惜,而且她大嫂那一关实在是不好过。 可若是换做这个庶出的四娘,国公府应该会同意的吧。 而且比起只有十四岁,面容还很稚嫩的许五娘,许四娘更为貌美,显然更能笼络男人的欢心。 如此想着,许氏亲热的朝四娘笑起来,指着席上的一道菜让丫环换到了四娘的面前,“我记得四娘最爱吃这道菜,姑妈没有记错吧?” 四娘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没想到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姑妈竟然会记得她的喜好,赶紧站起身来盈盈一拜,莺声燕语的谢道:“谢谢姑妈想着侄女。侄女为姑妈绣了两条帕子,还请姑妈不要嫌弃。” 说着,许四娘回身从婢女的手中拿过两条锦帕,恭敬的递到了许氏的面前。 许氏越发高兴的笑了起来,“瞧瞧,咱们四姑娘可真是个贴心人。看看这绣工,四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这女红也做的这样好。” 四娘脸一红,娇羞的模样更显妩媚。 许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两条帕子,见四娘的绣工果然很出众,心中对她越发满意。 往日里她是有些看不上这些给点脸面就往上爬的庶女的。可是今日换了视角,才觉得果然像许四娘这样知情识趣,有眼色的女子才更惹人怜爱。 瞧瞧这四娘多懂事,她不过是少少给了点脸面,便立即顺势凑了过来,还能适时的拿出点礼物来孝敬她,可见是早就有所准备的。 虽然这帕子是有点小家子气,但也难为她能有这一番心意。 哪像五娘,自持嫡女的身份,小小年纪就一派老成持重,端庄倒是端庄,可怎么看都觉得少了一点晴趣,算不上讨喜。 等吃过了饭,许氏打发了几个侄女去歇午,却惟独将四娘给留了下来。 四娘很贴心的服侍许氏脱簪散发,许氏便亲热的拉了她的手,唤了一声我的儿,三言两语的便将话题绕到了四娘的亲事上。 四娘表面上羞怯的红了脸,心里却在突突的狂跳,知道重头戏来了,许氏终于要说到正题上了! 会是谁呢?许氏这明显是要给她说一门亲事,可是,会是谁呢? 四娘有些期待,又有点害羞,内心忐忑不已。 许氏却话锋一转,没有顺着四娘的推测说下去,反而唉声叹气了起来。 四娘关切的问道:“姑妈为何如此惆怅?” 许氏便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我是在为你大表哥不值啊!” 四娘反应了一会才想明白大表哥是谁,心中猛然一动,脉搏更加急速的跳动了起来。 慕容锦,竟然是慕容锦! 许四娘的脑海里浮现那张俊逸非凡的面容,激动的脸颊绯红,尽管已经拼命的在压抑着,可声音还是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了。 “大……表哥,怎么了?” 许氏眉心一跳,似笑非笑的望向四娘,看她这反应就知道此事有门,原来这小妮子私下里竟然心仪慕容锦。 不过想想也是,哪个少女不怀春,慕容锦那样的容貌风度,确实是很召女孩们喜欢的。 许氏一边观察着四娘的反应,一边又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你大表哥他啊,不得已娶了一个农户出身的病秧子!” “啊?”四娘愕然瞪大眼睛,同时也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的那点希冀,吃惊问道:“大表哥什么时候成亲的?怎么会娶一个农家女?” 许氏长吁短叹,“你大表哥的命苦啊,他被人下了毒,正巧被这农家女给救了,他不得已为了报恩才娶了她,说起来也真是可惜了你大表哥的一表人 才啊!” 四娘呆愣住,她到底是小女娃,心思没有那么深沉,这大喜大悲的刺激已然让她没法再掩饰情绪,眼底浮现了蒙蒙的水雾。 “哎呀,我的儿,你可真是个多愁善感的,怎么还哭了?”许氏惊讶道。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四娘忍不住就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梨花带雨,更显娇美。 许氏笑着搂了她在怀里,安慰道:“你大表哥若是知道你如此替他难过,也一定会感激你的。快别哭了。早知你如此心软,我就不跟你说了。其实你也不用太为你大表哥难过,人都有命数,那女人到底是个低贱的出身,注定了这辈子就没命享福,恐怕她这少奶奶也当不了几天了,老天爷也是看不过眼,就要收了她。” 四娘闻言止住了眼泪,抬起头来迷茫的问道:“这是怎么说?” 许氏笑道:“那女人伤了身子,怕是没有几天好活了。只可怜了你大表哥,再怎么说也是娶过妻的人了,往后想要再娶一个名门闺秀怕是难喽……” 四娘心中重新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花,原来那女人就快死了!这可真是苍天有眼啊! 她的心怦怦的跳着,等那女人死了,慕容锦一定会再娶的。原来许氏要跟她说的是这个!的确啊,哪个高门大户家的女儿会愿意做填房。 可是她愿意啊!她不介意做填房啊!以慕容锦那样的才貌,若不是填房又岂能轮的到她? 四娘忍不住激动起来,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在为她铺路!填房怕什么,慕容锦跟那粗鄙的村姑之间也没有感情,凭她许四娘的聪明和容貌,只要有了名分,还怕不能拢住慕容锦的心吗? 四娘激动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一抬眼,忽见许氏别有深意的笑望着她,好像已将她的心思全部看透。四娘忍不住脸一红,羞涩的垂下头去。 许氏拍着她的手道:“四娘啊,你大表哥心里愁苦啊,还需要咱们多多开解。你们兄妹年纪相仿,应该能谈得来。你素来是个体贴的,得空也帮着劝解他几句才好。你不知道,那村姑实在是粗鄙不堪,你大表哥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如今已将她赶到了偏院去住着了。” 四娘羞怯的点点头,小声答道:“侄女全听姑妈的,要是能开解到大表哥,为他纾解一点烦忧,四娘也就别无所求了。” 许氏满意的呵呵笑了起来,又亲热的搂了四娘耳语着交代了一番,说的四娘面红心热,娇羞不已。 午后三老爷回到了家中,许氏忙不迭的将最新安排说给他听。 三老爷对四娘这个庶女身份略感不满。慕容锦是他的亲侄子,他自然希望慕容锦能娶个望族嫡女。 庶女么,怎么看都是有点委屈慕容锦了。 许氏辩解道:“五娘虽然是嫡女,但到底年纪小,不解风情,容貌也不及四娘。而且长幼有序,四娘的亲事还没定,我大嫂也不会同意让五娘先成亲的。时间耽误的越久,中间越会出错。其实四娘也有四娘的好处,她是庶女,要求自然低一点,我想着先让她嫁进来当妾,稳住慕容锦的心,等将来那村姑没了,再将四娘扶为正室。” 三老爷沉吟片刻,觉得许氏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有叮嘱道:“这事一定要快办,确实耽误不得。四娘就四娘吧,她愿意当妾正好,大不了将来再为锦哥求娶别家嫡女。” 许氏不高兴道:“这是怎么说呢,我们国公府的女儿,便是庶女给他做填房也已经万分委屈,做妾不过是权宜之计,老爷您可不能这么诓骗我们。” “你懂什么!”三老爷吹胡子瞪眼,“你知道他跟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 “也不怪你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晌午才听说的,是从钦天监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太子寻回了流落在民间的独女,正命钦天监挑选良辰吉日,祭拜天地,告慰祖宗,好正式册封为公主。” “竟有这样的事?公主怎么会流落民间,这事,跟慕容锦又有什么关系?”许氏不解问道。 三老爷故弄玄虚的一笑,想到朝中正流传的那个传闻,说慕容锦是寻回公主的有功之臣,不免与有荣焉,脸上浮现了几分得意之色。 “……竟然是这样!”许氏听了三老爷转述的传闻,面色惊异不定。“我就说嘛,没名没分的,他怎么能进得了太子府,原来是有功之臣!” 这样一想,便能解释的通了。难怪那日太子府长史会亲自上门来亲慕容锦。 三老爷捻着颌下的几缕美髯,得意道:“那是自然。就凭这样的关系,你还怕锦哥日后不能飞黄腾达吗?你说,他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莫说是你们国公府的嫡女,就算是天家的公主,我看也未必不可!” 许氏讪讪一笑,也得承认三老爷这话恐怕没错。 不过三老爷夫妻也只是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他们并不知道那公主已经嫁进了他们家,正憋屈的呆在王府偏僻的角落里。 如此一来,许氏心中更是打定了注意,要让四娘去钩引慕容锦。最好赶紧将生米煮成熟饭,坐实了这段姻缘才好。 她琢磨了一阵,又想到个事,“老爷,昨个那村姑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您可知道她去了哪?我听说是去了太子府。呆了一整天,晚上又被太子府的人给送回来的,一路上很是风光。你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三老爷不以为意的捻了捻胡子,“这有什么奇怪的。男女有别,虽说是锦哥寻回了公主,但为了公主的清誉,对外就要说是锦哥媳妇找回来的。不过锦哥这媳妇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不知进退,怎么能让太子府派了车架将她送回来呢!” 借给许氏几个脑袋她也想不到那个被她看不起的村姑就是公主,所以也觉得三老爷这话说的有些道理。 忍不住嘲讽一笑道:“那样粗鄙的出身,她能懂得什么,真是给咱们王府丢脸!也难怪慕容锦生气,将她给赶到偏院去了。” “竟有这事?”三老爷好奇,听许氏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叶柔儿是如何被慕容锦给赶了出去,如今悄无声息的被禁足在了院子里,像个透明人一般。 三老爷连连摇头道:“不堪用啊,真是不堪用,只可惜了锦哥。大嫂也不知怎么想的,即便这村姑对锦哥有救命之恩,可也用不委屈锦哥娶她啊,多给些银钱就是了!简直是妇人之仁,不知所谓。” 许氏最喜欢听人贬斥李妱华,自然是附和着三老爷说了几句。 三老爷又郑重叮嘱许氏,“那事你抓紧办,晚了恐怕就被别人给钻了空子!” 许氏神色一凛,忽然有了几分危机感。她不敢怠慢,赶紧安排人给慕容锦下套去了。 叶柔儿皱着眉,呆呆的看着桌上那些凌乱的纸张,试图从那些字迹中归纳推断出有用的信息,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房门推开,苏苏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点俏皮的笑意,不由分说的拉起了叶柔儿,将她带到了窗边。 “您看!” 叶柔儿抬眼望去,窗子外正能看见一片荷花池。 北方冷的早,这时候池塘里的荷花已经完全败了,只留下片片枯萎的荷叶,层层叠叠的铺满了整片池塘。风一吹,破败的荷叶掀起,露出底下荡漾的水波。 日光下虽然水光潋滟,透出几分明媚之意,但到底还是那些半折的花枝和枯叶更招人眼。 秋风瑟瑟之下,整片池塘显得有些萧索。 叶柔儿不知道苏苏想让她看什么,但眼前这寂寥的景致只能平添她心中忧愁,令她原本就很郁闷的心情更加的愁苦烦躁。 她随意的看了几眼,就想转身走开。 可苏苏却抓着她的胳膊,央求着不让她走:“您再看看!” 叶柔儿无奈只得停下来,顺着苏苏的手指再次朝外看去。目光随意的从荷塘上扫过,却在某一处忽然的顿住。 咦? 叶柔儿猛然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她却忽然矮身蹲了下去,躲在了窗子底下。 荷塘上修有曲折迂回的游廊,而在那游廊的远端,此时正有一个白衣潇洒俊逸的身影昂首走来。 风姿皎如芝兰玉树,除了慕容锦还能有谁。 叶柔儿整个身体都缩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躲在窗子底下,仍有些不放心的抬头,小声的问苏苏:“他没看见我吧?他没有头疼吧?快快,把窗户关上,别让他看见我……” 苏苏看见她这种夸张的反应真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心里又很难过。 她矮身,陪着叶柔儿一起蹲在了窗子底下,安慰道:“您别担心,没事的。隔着这么远呢,公子没看见您,他好好的,也没有头疼。” 叶柔儿这才松了一口气,紧张的表情慢慢舒缓下来,拍着心口道:“刚才吓死我了!真怕我来不及躲避,又害的他头疼了。” 苏苏看着她,眼圈红了红,心中万分的难过。 过了一会,叶柔儿又有点忍不住好奇心了,对苏苏说到:“你起来替我看看,他在干什么?荷花都枯了,他来这有什么事啊?” 苏苏笑了笑,“是我骗了公子来这里的,就是想着让您远远的看上几眼,知道他没事,您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苏苏……你真好!”叶柔儿感激的看着她,如果不是怕闹出太大的动静招来慕容锦的注意,她真想跳起来给苏苏一个大大的拥抱。 “没想到却把您吓了一跳,是我莽撞了。”苏苏有些歉意道。 叶柔儿挑眉一笑,神态欢愉,“没有没有,其实我看见他了,”她竖起了一根手指,高兴的说到:“虽然只看了一眼,不过,已经很满足了!他看起来真的一点事也没有,我就放心了。” 苏苏别过头去,偷偷擦掉眼泪,再转过来时已经换上了笑意,小声的对叶柔儿说到:“奴婢有个办法,不如您带上幂篱?就算是被公子看见了,隔着幂篱也不怕的。” 叶柔儿想了想,有心动心,又有点不确定,“要是他问起我是谁,可怎么回答?” 苏苏略一思忖道:“那恐怕只能委屈您一下了,就说是借住在府上的女眷,可以吗?” “他不会追问吗?” 苏苏摇头,“公子守礼,对女眷,他不会过分打听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事,对府上多了一位女眷也不会起疑心的。” 叶柔儿对这提议十分动心,终于拍板道:“好,那就这么办了!”又急忙催促苏苏道:“快把面纱给我拿来,一会他该走了!” 带上了长长的幂篱,叶柔儿整个上身都被轻纱所包裹,莫说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算是眼前的人也无法将她的容貌看清。 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再三确认不会出错,叶柔儿这才放心大胆的站了起来,重新向窗子外面望了过去。 一片残荷中,慕容锦白衣翩翩,长身玉立,似无意间闯入凡尘的仙人神祗。潋滟明灭的水波映在他俊美非凡的面孔上,那样明朗璀璨。他浑身上下好像都笼罩在一层金光中,灼灼闪耀,令人不敢直视。 叶柔儿贪婪又满足的凝望着他,不知不觉又泪湿了眼眶。 慕容锦在游廊上站了一会儿,敏感的觉察到有人正盯着他看。 他不由的警惕了起来,进入戒备状态,不动声色的在掌心握住两枚莲子。 凭着感觉,慕容锦转头,锐利的目光越过遍地残荷,朝池塘的另外一边望过去。 视线里人影闪过,有一个罩着青色幂篱的女子飞快的躲进了窗后。 慕容锦紧绷的肌肉缓缓松弛下来,勾起唇角自嘲的笑了笑,原来只是一个害羞的小娘子,是他太过疑神疑鬼了。 不过他记得那边的院子因太过偏僻,所以一直空着没人居住,不知道这个在 屋子里仍然要蒙着轻纱的女子又是谁,怎么会住进那个院子里呢? 回身叫过小厮,慕容锦问道:“那边的院子里,住着什么人?” 小厮一愣,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话来。那边的院子里住着少奶奶啊,他怎么敢直说。 “恩?怎么回事?”小厮这一支吾,倒勾起了慕容锦的好奇心。 小厮也很伶俐,赶忙低头掩饰道:“小的不知道,小的这就去打听!” 慕容锦看着他一溜烟跑走的背影,感觉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他因为中毒失去了一年的记忆,可是醒来之后,怎么觉得他身边的人都有些怪怪的呢? 比如说从前贴身伺候他的大丫鬟苏苏,自打他醒过来就总是不见人影。还把他骗到这荷塘来,说什么这里精致优美,能助他恢复记忆。 这一片萧索的枯荷有什么好看的,若不是好奇想看看她到底在耍什么把戏,慕容锦才不会来这里闲逛。 只是他在这站了好一会,除了那边隔着窗子在偷窥探他的小娘子,并没有发生别的事。 难道说,苏苏就是为了那个带着幂篱的神秘小娘子,才把他骗到这里来的? 慕容锦不由得对那边屋子里的人更加好奇了起来。 小厮一溜烟的绕过了荷塘,跑到了这边门口,焦急的问苏苏:“适才公子见这边有人隔窗相望,就问我这院子里住着什么人,苏苏姐姐,我要怎么说啊?公子莫不是起了疑心?” 苏苏淡定道:“你急什么,隔得这么远,少奶奶又带着面纱呢,公子哪能看的清。你回去告诉公子,就说是借住在这边的远房亲戚,因是女眷,身上又有些不舒服,就不与公子见礼了,请公子勿怪。” 小厮回去将这话转述给慕容锦,慕容锦语气淡淡的哦了一声,果然没有再追问下去。 小厮不由松了一口气。 慕容锦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忽然笑道:“怎么你如此紧张?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既然是借住的远房亲戚,怎好慢待,我还是过去见一见为好。” “啊?”小厮闻言,惊讶的抬头。 这反应自然更加勾起慕容锦的好奇心,袍袖一甩,迈步就朝那边走了过去。 小厮急的一脑门子汗,跟在慕容锦身后差点跳了起来。 叶柔儿缩在窗子后面,躲了一会,又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却见慕容锦原来站立的地方已经空了,心上涌起一阵失望。 刚想摘了幂篱,视线一转,却见慕容锦正带着小厮两人转过了池塘,正往这边走过来,她吓得惊叫了一声,赶紧招呼苏苏。 “他怎么朝这边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不能让他见到我啊!”她急的团团转,不知道应该躲去哪里。 苏苏也吓了一跳,慕容锦这个反应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以她对慕容锦的了解,知道这边住着不陌生的女眷,他不是应该避嫌吗?怎么反而朝这边来了呢? “别急,别急,快看,公子没有过来,他被人拦住了……咦,那是谁?” 苏苏探头朝外看,正看见小径上冲出一个窈窕的女子,一头朝慕容锦撞了过去,也拦住了慕容锦的脚步。 苏苏刚想说这是哪个聪明的丫头,冲出来的真是时候,却忽然发现那女子跌在了路上,摔得甚是狼狈,但却衣着华丽,根本不是丫鬟。 许四娘倒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站起来。 方才她闭着眼睛冲出来,本想撞在慕容锦的怀里,可那知道慕容锦身姿灵巧的一闪,许四娘收不住脚步,只能狼狈的摔在他脚边。 这一下摔的很疼,许四娘强忍着,不忘拿着腔调娇滴滴的痛呼了几声,酝酿了半天情绪,然后柳眉微蹙,杏眼泛红的抬起头,含羞带怯的看了慕容锦一眼,十分幽怨的说道:“大表哥,你怎么不拉妹妹一下?” 慕容锦神色冷然的朝后退开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漠然道:“这位姑娘,我们认识吗?” 许四娘一愣,委屈的眼圈更红,语气越发幽道:“大表哥,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许家四娘啊……” “原来是许四小姐。失礼了。”慕容锦神色平淡,并未因听见她自报家门而表现出任何热络,也没有上前扶起许四娘。 许四娘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期盼中的亲切关怀,尴尬的红了脸,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还要尽量的维持着姿态的优美。 “许四小姐怎么会一个人到了这里,你的丫鬟呢?”慕容锦冷眼旁观着,朝许四娘跑出来的小径看过去。 小径上空无一人,并没有许四娘的丫鬟。 许四娘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含着眼泪委屈道:“我不甚与丫鬟走散了。大表哥,方才在那边好像有一条蛇,我受了惊吓才会跑出来,冲撞了表哥,还请大表哥不要怪罪……”说着又撩了眼皮,飞快的睃了慕容锦一眼。 要是个多情的,见了许四娘这样妩媚妖娆的姿态,恐怕早已经酥了骨头,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慕容锦哪是那种贪色之人,他一点也没有被打动。面对娇花一般的许四娘,他不但没有产生任何怜香惜玉的情绪,反而觉得她那惺惺忸怩的姿态份外碍眼。 慕容锦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心中有点厌烦。 “表哥……”许四娘娇滴滴的又喊了一声,“我迷路了,表哥能送我回去吗?” 慕容锦没有回应她脉脉含情的目光,视线穿过许四娘朝她身后望去,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苏苏,你来的正好,替我送许四小姐回去。” “奴婢遵命!”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应答,许四娘诧异的转过头去,瞧见一个俏丽的丫鬟含笑而来。 来者正是苏苏。 苏苏笑吟吟的屈膝给慕容锦施礼。待转头看向许四娘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就一点笑意也没有了,皮笑肉不笑,阴测测对许四娘说道:“四小姐,请跟奴婢走吧!” 第237章 发飙1 “你要做什么?”许四娘被苏苏脸上那咬牙切齿的笑容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就想往后退。却被苏苏毫不怜香惜玉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力气之大让她不由的痛呼了一声。 “奴婢送许四小姐回去啊,您不是迷路了吗?”苏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两眼,目光停在许四娘的脖子上,讽刺道:“四小姐,这里风大,你穿的如此单薄,还是赶紧随奴婢走吧。” 许四娘羞恼的红了脸,这个季节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可她为了钩引慕容锦故意穿了一件很单薄的夏衫,而且将领口开得很低,不但露出了诱人的粉颈,就连里面穿的那件肚兜的系带都若隐若现,看在人眼中真是说不出的妖娆。 呸,下贱坯子! 苏苏在心里骂了一句,狠狠的用眼神剜了许四娘一眼,手上一用力,将许四娘给拽了个趔趄。 “大表哥,大表哥!”许四娘慌忙的朝慕容锦喊了两声,她觉得这丫头好像要撕了她一样,真怕就这么被她给拽到了哪个偏僻的角落,吃了暗亏。 慕容锦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听见她叫,又耐着性子停下脚步,转身淡然的看着她,“许四小姐还有事?” 许四娘红着眼圈,泫然若泣道:“大表哥,方才慌忙之中跌了一跤,妹妹好像不慎伤了腿……” 伤了腿,那就是自己走不动了。 许四娘目光殷切的看着慕容锦,娇柔又羞怯。暗想着,如果能说动慕容锦抱着她回去,那就太好了。 苏苏偷偷往窗子那边的叶柔儿瞄了一眼,掐着许四娘的胳膊更加用力,恨不能掐死她。 这样明目张胆的当着叶柔儿的面钩引慕容锦,就是苏苏也恨得牙痒痒,更何况是叶柔儿了,恐怕早气的七窍生烟了。 慕 容锦想了想,挑眉笑道:“如此,恐怕就不好移动了。这边院子里正住着女眷,许四小姐不如先到这边院子里稍做歇息,再让大夫来看过才好。” 许四娘愣了一下,却听苏苏慌张的叫了起来:“不行!” 慕容锦却有些玩味的看了苏苏两眼,“为何不可?” 目光却有些严厉了起来。 许四娘出现的时机实有点微妙,让慕容锦误会了这一切都是苏苏的安排。 他以为苏苏故意把他骗到这偏僻的池塘边,就是为了给许四娘制造机会。 再加上之前在屋子里仍带着面纱的神秘女子,让慕容锦有种被人给算计了的感觉。 谁都不喜欢被人算计,慕容锦尤其不喜欢。 而且算计的手段还如此低劣,目的如此荒谬,更是让他隐隐的有了些怒气。 他倒想看看,那边偷窥探他的到底是什么人。苏苏,许四娘,还有那个神秘的女子,她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苏苏紧张的脸色都变了,她一定不能让慕容锦去叶柔儿的院子。一旦他与叶柔儿相遇,慕容锦又要痛不欲生。 可慕容锦不顾她的阻拦,已经迈步朝前走去,又命令苏苏扶着许四娘跟上。 “公子,您不能过去,那院子里住着女眷,恐怕不太方便!”苏苏拖着许四娘,焦急的在慕容锦身后喊道。 “没关系,既是自家亲戚也不用太过迂腐,我正好过去见礼。”慕容锦大踏步的向前,眼瞧着就来到了院门口,长臂一抬,就要推开那两扇紧闭的院门。 “不行!”苏苏几乎是凄厉的叫了起来,也顾不得许四娘了,提着裙子飞快的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慕容锦的面前。 院子里叶柔儿紧张的抓着领口,慌张的不知要藏去哪里才好。 慕容 锦的脸色沉了下来,有些威严的看着苏苏,“你让开。” 苏苏咬着嘴唇使劲摇头,脑子在飞快的转着,到底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说服慕容锦赶紧离开。 说里面的人生病了?恐怕慕容锦不会信,一定会让人去请大夫过来瞧病才算。 怎么办,怎么办? 苏苏急的一脑门子汗。 慕容锦又说了一遍,让开。 苏苏死扛着就是不肯走。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喝道:“什么人胆敢在外喧哗!” 说着,院门刷的打开,走出一个黑衣黑脸神色冷然的男子。 苏苏心里一松,激动的喊了一声:“段先生!” 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段阳。 慕容锦打量了段阳两眼,他已经不认识段阳了,略感疑惑的问道:“在下慕容锦,不知先生名讳,这厢有礼了。” 段阳瞪了他一眼:“原来是大公子。不知大公子有什么事?” 慕容锦皱眉,这人好没有礼貌,到底是什么人? 苏苏虽然好奇段阳怎么会在这里,不过看见他从里面走出来,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脑子也转的飞快,立即有了一个主意。 她压低声音提醒慕容锦道:“公子您忘记了,这位是西平侯……” 段阳冷冷一哼,“不敢当,段某一介草民,并不是什么西平侯。” 慕容锦恍然大悟。他虽然不认识段阳了,但对十几年前皇上削了西平侯的爵位,将他贬为平民的事还记得很清楚。只是没有想到,这位有点传奇色彩的侯爷,竟然会出现在他家后院。 难道刚才那个带着幂篱的女子是西平侯的家眷?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他失礼了。 想到这里,慕容锦温和有礼的朝段阳 拱了拱手,笑道:“不知先生在此,是锦无礼了,还请先生不要介意。” 段阳冷漠的点了点头,“无妨。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是许四小姐伤了腿……”慕容锦一回头,发现许四娘又摔在了地上,正嘤嘤的哭着。 原来苏苏刚才拖着她跑的急了,后来又甩开她,许四娘猝不及防再次跌倒。 可是这一摔比之前那一下更重,原本并没有伤到的腿这回也是真的伤到了,许四娘这次不是装的了,是真疼的在掉眼泪。 “呀,四小姐!”苏苏夸张的叫了一声,跑到了许四娘的身边。看见她摔得那么惨,心里真是解气。 “恐怕不太方便。”不等慕容锦开口,段阳就冷冷的拒绝了他。 虽然叶柔儿住进了淮安王府,又认回了太子爹,但段阳还是担心她的安全,一直隐在暗中在保护她。 之前许四娘纠缠慕容锦的情形,段阳自然也是看在了眼中,对许四娘当然没有任何好感。若不是看在她乃是一个弱女子的份上,段阳恐怕早已出手,打她一顿泄愤了。 这时自然更不可能让许四娘进到叶柔儿的院子里去救治,她瘸了残了才最好。 慕容锦未开口的请求被堵了回来,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对许四娘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情,是她自作孽。 可苏苏却跟段阳想的不一样,她原本就想等慕容锦走了,就将许四娘带到叶柔儿的面前,好好的整治一下这个胆敢觊觎慕容锦的狐媚子。 最好叶柔儿能拿出公主的威仪,打她一顿板子才好。 “先生请等一下!”苏苏高声叫住段阳欲关门的动作,装模作样陪笑道:“四小姐伤的很重,又脏了衣服,实在不宜移动。还请先生通融一下,借步让 四小姐进去稍作歇息,奴婢替四小姐谢谢先生了!” 说着,苏苏就朝段阳盈盈一拜,偷偷的给段阳使了好几个眼色。 段阳看了一眼慕容锦,“院中有女眷,就不方便请公子进来了。” 慕容锦笑道:“无妨,多谢先生通融。今日是锦失礼了,再向先生赔罪。” 段阳摆了摆手,让苏苏扶着许四娘慢慢的挪进了门里,然后毫不留情的当着慕容锦的面,砰的关上了门。 碰了一鼻子灰,慕容锦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摇头苦笑。 “多谢段先生!幸亏您在这里,太好了!”等慕容锦走了,苏苏才高兴的对段阳道谢。 “恩。”面对苏苏,段阳的态度要温和的多,但也只是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目光锐利的扫了许四娘一眼。 许四娘何曾见过段阳这样浑身煞气的凶人,被他瞧了一眼险些吓得魂都没了。 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着陌生而又明显对她充满敌意的人,许四娘身上疼,心里怕,嘤嘤的啜泣不停。 苏苏连拖带拽的将她给弄进了叶柔儿的房间,忿然的一掼,将她给推倒在屋子中央,骂道:“你好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钩引我们公子!” 许四娘惊讶的看着苏苏,不明白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哪来的胆子,竟然如此对她!心里又惊又怒,虽然害怕,但还是撑着面子呵斥道:“贱婢!你竟然如此对我!” 苏苏冷笑一声,转身对叶柔儿说到:“殿下,您看这个贱婢要如何处置?” 殿下? 许四娘愕然愣住,抬头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女子,头上带着轻纱幂篱,遮着容貌看不太清楚,只觉得身形玲珑,仪态大方,看起来虽然年轻,但却颇有气度的样子。 第238章 发飙2 这年轻的女子是谁?为何会被恶丫头尊称为殿下? 方才在门口,许四娘也听见了慕容锦与段阳的对话,猜测着那个凶狠的西平侯应该是这女孩的父亲。 不过是个侯爷而已,又怎么能跟他们福国公府比。 许四娘想着,心里很有底气。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对叶柔儿说道:“这位姑娘有礼了,我祖父乃是福国公,我父亲是国公世子,这府上三夫人是我姑母。请问姑娘是谁?” 她的态度有些傲慢。 苏苏嗤笑了一声,用眼角蔑视的瞪了许四娘一样。这自不量力的小蹄子,还敢在公主面前摆家室,吓唬谁呢! 隔着面纱,叶柔儿认真的打量着许四娘——十五六岁的年纪,花一样的容貌,体态婀娜妖娆,实在是一个尤物。再加上那楚楚可怜的娇弱气质,莺声软语的妩媚态度,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骨头也要不可控制的软上三分吧? 不知道慕容锦的骨头有没有软啊? 大表哥,刚才这女人叫的好亲热啊!慕容锦是笑了吧,慕容锦刚才一定是对这个女人笑了! 越想,她这心里的怒火就越不受控制的噌噌窜了起来。 她不但有怒气,还有几分委屈,更有一点被人比下去的不自信,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充斥在她心中,复杂难言。 “跪下!”叶柔儿冷冷的呵斥道。 许四娘一愣,什么?跪下? 有没有搞错?她爹不过是个侯爷,她就算是有封号,也顶天是个县主,怎么敢在她这国公府小姐面前摆架子? “让你跪下,你没听到吗?”苏苏上前一步,怒斥。 许四娘硬气的挺直了脊背,“你到底是谁?我凭什么要跪你?你不过是借住在王府而已。我看在姑妈的份上,已经对你够客气 的了,你休要再胡搅蛮缠,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掌嘴!”叶柔儿又道。 苏苏上前不由分说,左右开弓啪啪啪抽了许四娘几个耳光,顿时就将许四娘给打蒙了。 许四娘再次摔倒在地上,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柔儿,“你竟敢打我!” “已经打了,你要如何?” 许四娘嘴角流血,脸颊红肿,发丝散乱,十分的狼狈。 这样子看起来才顺眼了。 叶柔儿冷哼一声,这时才慢慢的摘下幂篱,从容的放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居高临下的斜睨着许四娘,心里非常的解气——把你打成猪头,看你还怎么娇滴滴的钩引人。 “我要了你的命!你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以报今日之辱!”许四娘凄厉喊道,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苏苏,她说要杀了我,这是什么罪?”叶柔儿很无辜摊了摊手,问苏苏。 “禀殿下,此乃犯上谋逆,论罪当斩。”苏苏大声禀告道。 “你胡说什么!什么犯上谋逆,你这个贱婢,我要让姑妈将你杖毙!”许四娘嚎叫着,她觉得这两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既然是两个疯子,那么她们什么都有可能做的出来。 许四娘看着苏苏那嘲讽的目光,忽然害怕了起来,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了院子里。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我是国公府小姐,快去告诉三夫人!这里有两个疯子!” 院子里有两三个下人,闻声朝她看过来。 若许四娘此时不那么慌张,她一定能发觉这些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白痴。 谁是疯子啊,你才是疯子呢。 叶柔儿带着苏苏,慢悠悠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冷眼旁观着许四娘慌不择路的在院子里乱闯,抓着那两 个下人大呼小叫的命令着。 “既然许四小姐说了,你们就听她的,去把三夫人请过来吧。”叶柔儿吩咐道。 下人避开许四娘,恭敬的问叶柔儿:“殿下的意思,是传唤三夫人过来问话吗?” 这是太子赐给叶柔儿的人,就怕她不太懂这些规矩,被人给欺负了去。下人这意思是提醒叶柔儿,以她的身份不应该跟三夫人说请。 叶柔儿想了下,点点头,“对,我是这个意思。” 许四娘愣愣的看着那下人出了门,他们这院子里的人都是疯子吗?听听那说的是什么,传唤! 这疯女人当她自己是谁啊,她真当这天下是西平侯的?简直不知所谓! “你这个疯女人,等姑妈来了有你的好看!”许四娘快意的笑着,恶狠狠瞪着叶柔儿。 叶柔儿慢慢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张又红又肿的脸忽然笑了。其实她最讨厌打耳光这种惩罚方式,觉得很伤人自尊心。不过此时看着许四娘,她才明白原来打脸真的是最解恨泄愤的。 “方才,你说你祖父是谁来着?你父亲又是谁来着?”叶柔儿笑眯眯的问许四娘。 “怎么,你现在知道怕了?我祖父乃是福国公,我父亲乃是国公府世子!”许四娘气急败坏,觉得真倒霉,竟然遇见了一个疯子。 叶柔儿夸张的拍了拍心口,“哦,我好怕。” 抿嘴一笑,叶柔儿又说到:“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祖父是谁?我父亲又是谁?” “是谁?” 叶柔儿清了清嗓子,凑近了许四娘,故意压低声音说到:“我祖父,乃是当今圣上。我父亲,乃是当今太子。至于我姑母吗,乃是当朝公主……你说,我是不是很怕你啊?” 难怪人都喜欢装X用家室压人啊,这种感觉 真是爽啊!叶柔儿看着许四娘一瞬间呆愣石化的表情,真是爽到要飞起来了。 “哦,对了,方才你好像还问了我是谁?我叫叶柔儿,你最好记住了。还有,你,往后离我的男人远一点!” 许四娘震惊的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 她祖父是皇上,她爹是太子,那她不就是公主了?可她怎么姓叶? 这个疯女人在胡说什么啊! 疯了,她一定是疯的! 她会是公主?瞧瞧她的穿着打扮,哪个公主会穿成她这样啊?恐怕公主的侍女都比她穿的华丽一千倍! 许四娘好像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忽然哈哈的笑了起来,差点将眼泪都笑了出来。 许四娘觉得她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疯女人一定是在做梦当公主,而这院子里的人为了不让她发疯,只好陪着她一起耍游戏。 难怪他们住在这么偏僻的院子里,还阻拦慕容锦进来。而这个女人又奇奇怪怪的,在屋子里还带着幂篱,这根本就是在耍家家酒呢。 真倒霉啊,竟然让她遇上了一个疯子! 许四娘哈哈笑着,眼睛里满是怨毒,思量着一会三夫人来了,她要如何报复刚才在这个疯子那里受到的屈辱。 “哦,那请问,你的男人又是谁啊?”许四娘又问。 叶柔儿看着许四娘从惊愕到狂笑的转变,不悦的皱起了眉毛,有点不爽。 果然她本质就是个屌丝,装X这种事做起来真是业务不熟练,说出来都不能令人信服。 还是打脸来的更直接啊! 叶柔儿哼了一声,决定不跟许四娘纠缠了,简明扼要的吩咐道:“把她给我关起来。” 听了仆妇的禀告,许氏有些惊讶的反问道:“谁?” 仆妇一脸焦急,“公主 殿下,柔嘉公主!” 许氏猛的站了起来,满面震惊:“柔嘉公主?她怎么会在我们府上?观荷园不是让那村姑住着呢吗?怎么又出来一个公主?你没听错?” 仆妇诺诺道:“没听错,开始奴婢也不相信,可是那人拿出了御赐的令牌,确实是柔嘉公主!夫人,你快更衣吧,公主传唤,可不敢耽误啊……” 许氏也慌张了起来,一番人仰马翻,赶紧收拾了仪容,匆匆的随着那侍者往叶柔儿住的观荷园去了。 僻静的王府角落,观荷园的门仍是紧紧的闭着,院子里清清静静。 许氏的随从都留在了外面,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冷清的院子中间,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公主殿下的传唤。 可是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叫她。许氏已经站的腿软脚麻,那一日被林漠推倒伤到的脚踝更是隐隐作痛,令她的身子有些不能自控的摇晃了两下。 这是故意在给她难堪呢啊,许氏冷汗涔涔的想着。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这府上竟然不知不觉间住进了一个公主!难怪那村姑日日都要往太子府上去,原来这一切都是障眼法,其实真正要去太子府的,是公主殿下才是。 如此看来,慕容锦与公主殿下的交情恐怕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至于那个粗鄙的村姑…… 一想到这里,许氏不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打狗还需看主人,那村姑虽然粗鄙,但到底跟公主扯上了关系,就不是那么好惹的了。 难怪那女人不肯到她面前立规矩,原来背后是有这样的依仗。 怎么会这么好命啊!许氏非常羡慕,同时也很无奈。 她错过了最佳时机去攀附公主,现在追悔莫及。不知这时再做打算,还来不来得及? 第239章 发飙3 直到此时此刻,许氏也没敢想公主与村姑可能是同一个人。她只在心里捉摸着,等会见了公主,要如何谄媚才能改善公主对她不好的印象,重新博得公主的欢心。 叶柔儿坐在屋子里生闷气,没人过来提醒她三夫人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 方才盛怒之下打了许四娘几个耳光,并未能发泄掉叶柔儿心里的负面情绪。反而被许四娘后来的那一阵哈哈大笑,搞的心中更加的烦闷。 她已经摆明身份了,可是人家只会觉得她是疯子。 所谓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许四娘对她的嘲笑只能说明,她这所谓的公主连虚有其表都算不上。 叶柔儿气闷又委屈,恨不能真像只疯狗一样,找点什么东西磨磨牙。 她之所以会这么生气,许四娘当着她的面妖媚的钩引慕容锦只能算是一半的原因。而另一半,归根究底,是叶柔儿的不自信。 她害怕慕容锦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尤其是在已经忘记了她的情况之下。 许四娘并不足为患,她即便再面赛桃花,慕容锦也不会看上她。 可这世界上除了许四娘还有很多别的女人,别的聪慧伶俐,雍容华贵,贞淑娴静,又出身名门的女人。这些女人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叶柔儿,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力。 这些女人有太多机会从她手里抢走慕容锦。而她,甚至没有办法名正言顺的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她相信慕容锦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可问题是,他失忆啊,他已经忘记她了。 到底要怎么办,那药到底能不能找到,如果一直找不到,难道她就一直这样躲闪着不见他?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越想越烦躁,越想越委屈,压根 就把许氏在外面候着这事给忘了。 “段大叔呢?他走了吗?”叶柔儿忽然想起段阳。 比起太子殿下,一直无怨无悔的陪在叶柔儿身边的段阳,更能给她父亲般的安全感。所以在慌乱没有头绪的时候,叶柔儿首先就先到了他。 “没有,段先生一直在暗中保护您呢。”苏苏答道,对段阳这种无怨无悔的付出也感到十分的好奇,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内情,才能让曾经桀骜不驯的西平侯如此鞍前马后为叶柔儿操劳。 苏苏能看明白,这肯定不是因为叶柔儿的公主身份。 “我要跟段大叔说说陆太医的事,或许段大叔能知道陆太医到底想干什么。”叶柔儿迈步朝外走,出了门才发现院子中间孤零零站着个中年美妇。 听见动静,许氏赶忙低头敛气,恭敬的微微弯了腰。她出身国公府,受过正统的礼仪教育,于礼节上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她甚至没有用余光去打量上房走出的人,尽管她心里真的很好奇。 “这是谁?”叶柔儿问苏苏。 苏苏一愣,有些好笑道:“是三夫人啊,殿下您忘了,刚才传唤她来问话的。” “哦。”叶柔儿这才想起来。瞟了许氏两眼,她没有再理会,而是径直的往段阳那边去了。 苏苏一笑,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仍留下许氏一个人礼数周到的半弯着腰,孤零零站在院子里。 许氏只觉得人影一闪。又等了好半天,她的腰都有些酸了,却还不见人出声问话。许氏终于忍不住,抬头偷偷的朝上房看了一眼,可是惊讶的发现,那边早已经没有了人。 是她眼花了,还是刚才根本就没有人出来过啊? 许氏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飞快的四处睃了两眼,终于 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慕容锦身边的大丫鬟苏苏。 “那边的丫头可是苏苏?你过来。”许氏小声的喊苏苏,睃了一眼走在苏苏前面穿蓝色衣裙的女子,没有放在心上。 她把叶柔儿也当成了个丫鬟。 苏苏转头冷淡的看着许氏,没有理她的召唤。 许氏不悦的皱眉,暗骂这个小蹄子,以为攀附上了公主就了不起了吗?不还是个贱婢!看以后有机会怎么收拾她。 许氏的想法很简单,这院子里公主还有公主的仆从她都得罪不起,而看在公主的面子上,那个村姑暂时也不能得罪。不过除此之外,原本就是属于他们王府的丫鬟仆人,那就是攥在她手心里的蚂蚁,毫不费力就能捏死。 “就是你,过来,没听见我在叫你吗?”许氏提高了声音,骄横的又对苏苏喊道。 “刮躁。”叶柔儿停下脚步,瞪了许氏一眼,“让她闭嘴,跪着反省。” 苏苏心里立刻就有了底气,十分威风的呵斥道:“放肆!公主面前,竟敢大呼小叫。惊扰了公主殿下,你可知罪!还不跪下!” 许氏被她这威风八面的气势吓了一跳,赶紧收敛了形色,害怕真的惊扰到公主。同时也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跪下。 可等了半天,除了苏苏,并没有别人代表公主出来呵斥她。 许氏不由得恼怒,这贱婢,假借公主之名,竟敢对她如此无礼!还敢让她跪下?还指不定谁让谁跪下呢! “你等着,早晚要你好看,你这小蹄子,找死!”许氏咬牙切齿的骂道。到底不敢放开声音喊,所以显得不太有威慑力。 “公主有令,让你跪下反省,你敢抗旨不遵?”苏苏不理她的威胁,高声呵斥许氏,又喊道:“来人 ,三夫人既然不能自己跪,就帮她一把!” 原本冷清的院子里,随着苏苏这一声喊立刻窜出来两个粗使婆子,压着许氏噗通的跪倒在青砖路面上。 “你!你敢假传公主旨意,你这贱婢!”许氏磕的膝盖生疼,更重要是被两个粗使婆子压着,颜面尽失,羞愤至极。 叶柔儿瞥了瞥嘴,对苏苏说到:“我懒得管,你看着办吧。看在慕容锦的面子上,别弄死就行。” “好嘞,您就放心吧。”苏苏清脆的应答,目送叶柔儿进了段阳的屋子,然后才噙着一丝冷笑,走到了许氏的面前。 “你这贱婢,你不得好死!”许氏惊怒难堪,翻来覆去只剩这句话,眼神无比怨毒的瞪着苏苏。她没有听到叶柔儿对苏苏说的话,所以不知道已经大难临头了。 苏苏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氏,“三夫人,你要是识趣就应该立刻闭上嘴。看在公子的面上,我也许会心软的手下留情。” “呸!”许氏是绝不可能对一个丫鬟低头的,硬气的啐了一口。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许氏脸颊一片火辣剧痛。 她养尊处优,细皮嫩肉,哪里受过这个,惊的目瞪口呆,脸上立刻红肿了起来。 苏苏甩甩打疼的手掌,她跟着慕容锦,平时也是根本没机会这样打人,所以扇耳光这项业务,也不是很熟练。打疼了许氏的同时,也打疼了她自己的手。 不过即便是疼,那心里也解气。 一想到是这个毒妇给慕容锦下的毒,苏苏就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这毒妇,慕容锦哪用得着在生死线上徘徊,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最后还要跟叶柔儿一起忍受失忆之症的折磨。 更不用说,这毒妇还不知悔改,又指使下贱坯子许四 娘去钩引慕容锦,引得叶柔儿伤心难过。 这毒妇,即便是死一千遍,也难抵其罪。 只是打她一顿,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许氏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发疯一般就想扑上去跟苏苏拼命。奈何那两个粗使婆子紧紧的箍着她,她非但没有伤害到苏苏一分一毫,反而又被狠狠的扇了几个耳光。 打的她是眼冒金星,耳中嗡嗡直响,更不要提脸颊又红又肿,猪头一般。 “把她扔进柴房,跟她的好侄女关在一起,不许给她们吃饭!”苏苏忿忿然的吩咐道。 两个婆子得令,一人一条胳膊,拖着许氏就给扔进了柴房。 那柴房里,许四娘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被塞上了破布。见三夫人许氏也被打的嘴角流血扔了进来,许四娘只能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拼命的摇着头,发出意思不明的呜呜哭声。 “四丫头!”许氏一见许四娘这个狼狈相,也是惊呆了。 好在她没有被绑起来,嘴里也没有塞上破布,所以赶紧扑到许四娘身边,替她去了嘴里的破布。 又想替许四娘解了绳子,可是那绳子又粗又结实,绑的非常紧。许氏弄了两下就折了指甲,疼的哇哇叫,只得停手了。 “姑母……”许四娘见到了亲人,委屈的哭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有去找慕容锦吗?”许氏的脑子里都是懵的,她想不明白,她们姑侄两个怎么会到了这步田地呢。 “姑母,这院里住这个疯女人,说她是公主,一见面就打了侄女,侄女好冤枉啊……” “你见到了公主?”许氏忙问道,恼火的训斥许四娘:“先别哭了,说正事!” 许四娘吓得停住,眼泪汪汪的看着许氏,“公主?难道那疯女人真是公主?” 第240章 发飙4 段阳所在的厢房内,叶柔儿将陆太医之事简明扼要的与段阳说了,急切的等待着他的分析。 段阳沉吟片刻才说到:“这个陆太医,其实是姜昕的人。” 叶柔儿有些意外。 并不是意外吴王的人能坐上太医院院正这么重要的位置。而是意外吴王都失势了,陆太医居然没有被牵连,居然还稳稳的坐着院正的位置。 她不由得想,这事,难道她的太子爹并不知道?所以才让陆太医钻了空子? 段阳摇头,“不是。陆太医早年曾救过姜昕一命,后来姜昕力荐他坐上了院正的位置,故此他与姜昕之间的关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子自然也是知道的。” 叶柔儿就更加的不明白了,“那为何还要用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电视剧看多了的原因,总觉得太医院院正是个极重要的位置,可谓一念定人生死,难道事实上并不是吗? “我告诉你这事,并不是让你替太子担忧。连自己的妻儿都能当做筹码去算计的人,又何须你替他操心。”段阳对太子的偏见根深蒂固,看见叶柔儿为太子操心伤神,他略感不悦。 叶柔儿莞尔一笑,讨好道:“段大叔你别这么说嘛。他毕竟是我爹啊,我为他操心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若一点不担心他,那不是没心没肺不忠不孝吗?我这么体贴又善良,那都是遗传自我娘的啊,你说对吧?” 段阳撇嘴,“此话也有些道理。不过遗传是什么意思?” 叶柔儿摸了摸鼻子,嘿嘿笑着岔过话头,“先别管它是什么意思了,咱们还是研究陆太医到底想干什么吧。我忽然想到,陆太医是吴王的人,他祖上又出过苗医,难道说,给慕容锦下毒蛊跟他有关系?” 段阳点头,“我刚才便是要提醒这事,可你却只想着为你爹分忧解难。可见在你心里慕容锦还是抵不上你的太子爹啊!” 这样编排公主和太子,若是换了别人肯定不敢说。但段阳毫无顾忌的说了,叶柔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 “段大叔,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妒忌呢?这可真是难得!” 段阳的脸一下子红了,圆睁着眼睛瞪了叶柔儿一眼,“胡说,我有什么可妒忌的!” 叶柔儿又讨好道:“你别生气,是我胡说呢。不过,段大叔,虽然我从来没有 说过,可是在我的心里,我一直也是把您当成父亲在依赖。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比起太子,我感觉跟您更为亲近。尤其是在我爹叶大力过世之后,我们孤儿寡母真是无依无靠,这段时间段大叔您能在我身边,真的让我感到很安全,很放心。如果没有您,又哪有如今的我呢?” 叶柔儿说的很动情,这番话并不是为了讨好段阳,而确确实实是她的心里话。想到过去这一年来,段阳是如何在她身边护她周全的,叶柔儿不禁泪光盈盈。 段阳的脸越发的红了,他非常不善于面对这样的状况,为了掩饰他的紧张和拘谨,他只能更加严肃的板起了面孔。 直至叶柔儿的眼中有了泪光,最后忍不住感慨的哭了起来,段阳才无措的慌了手脚。 “你这丫头,好好的怎么又哭了起来。快不要哭了,给人看见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尤其是你那太子爹,他本来看我就不顺眼……” “他没有看你不顺眼,是你看他不顺眼,他一直在问你的事呢!”叶柔儿打断段阳的话,适时的替太子说了两句好话。 在她心里,非常的希望太子和段阳能够冰释前嫌。但这事恐怕很难做到。 叶柔儿从蛛丝马迹中猜测着,段阳跟太子两个,应该算是情敌。 “他问我的事,难道不是想问我怎么还没死吗?”段阳黑着脸道,见叶柔儿又委屈的憋了嘴,随时要大哭的样子,赶紧服软转移话题:“好好好,我与他的事暂时放下不提,还是赶紧说说陆太医吧。” 叶柔儿擦了擦眼泪,其实她比谁都着急要说陆太医,“所以刚才我猜的没错,是他帮助吴王给慕容锦下的毒吧?” 段阳点头,“确有此事,其实无心蛊不禁解毒麻烦,下毒也很麻烦,需要连续九日,才能成功的种下蛊虫。所以当日慕容锦被种蛊,他身边那些所谓的家人实在是功不可没。他的亲舅舅,亲叔叔婶婶,兄弟姐妹,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清清白白的。” 叶柔儿的眼泪一瞬间又落了下来。可怜的慕容锦啊,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样看重血脉亲情,可那些被他看重的人竟然如此回报他!叶柔儿真恨不能将那些狼子野心的畜生全部杀光。 “你莫哭,这些人早晚有一天要得到报应。”即便是作为一个旁观者, 段阳对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也是十分的不齿。 “可是慕容锦又不忍心杀他们,只是揍他们一顿,实在不能让我解恨!”叶柔儿忿忿道。 段阳冷笑了一声,“有些恶人即便是杀了也不能解恨。若真想惩罚,倒是让其生不如死才更痛快……” 这几句话说的阴测测,令人不寒而栗。连叶柔儿看见段阳眸中迸射的狠戾杀气,也不由得微微一颤。 作为枢密处的密使,庆国最阴狠的特务,段阳自然有很多的手段可以令人生不如死。 “我吓到你了吗?”见叶柔儿神情有点呆愣,段阳收敛了一身杀气。 叶柔儿摇头,“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陆太医,他做了那样的恶事,现在似乎还有恃无恐,胆敢要挟我……这,实在太过反常了。段大叔,你说有没有那种可能,他正被折磨的生不如死,这是在故意惹怒我,但求速死呢?” 不得不说,叶柔儿的猜测在某种意义上与陆太医的计划不谋而合。 陆太医确实夹在太子和吴王当中生不如死。 皇帝确实病了,但病不至死,若好好的医治,完全可以恢复健康,重把朝政。 可是皇帝病倒初期,是吴王下令要往死了治,陆太医昧着良心将皇上越治越重。 可哪曾想就在吴王要达成所愿的时候,沉寂了十几年的废太子却忽然复起,一下子杀了吴王党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掌权,倒没有要求太医院将皇上治好。 私下里太子召见了陆太医,下了一个很奇怪的命令,太子要让皇上活着,但是必须昏迷不醒。并且承诺将来事成之后,会赏陆太医一个全尸。陆太医若敢稍有不从,则一定会让他全家老小为他陪葬。 陆太医明知他将不得好死,而且还会被当成是吴王谋逆弑君的罪证,可是他却只能努力的活着,为了家人不敢自裁。 他本来已经心如死灰,可那天忽然得到公主召见,听闻她急着要寻一味药材,陆太医的心里忽然又有了希望。 当时情况紧急,陆太医也来不及细想,只能仓促间决定铤而走险。 如果叶柔儿能如他所愿,求太子免了陆太医的院正之职,那卸任之后的陆太医会乖乖的自尽。 若叶柔儿不能如他所愿,倒时他就领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也是一死了事。 无论是哪种结局,陆太医 都是难逃一死,可是他却可以保得家人的平安,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是如此计划的,可是苦苦等了两天,却始终不见公主如他所愿的再次召见他,真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如果他只求速死,那我怀疑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仙人指,都是在诓骗我!”叶柔儿又惊又急,一想到那种可能,这心里就慌得乱了套。 她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陆太医那,如果陆太医真的在骗她,那她就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了。 “无谓再多做猜测,此事你放心交给我。不论陆太医是想死还是想活,都容不得他做主!我保证,只要他不说出实话,不交代出仙人指的下落,我就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段阳一拍桌子,虎目精光一闪,又一次起了杀意。“你在此等候,我去会一会这个陆太医。明日一早定然给你一个答复!” 段阳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收拾了行装,难得穿上了一身枢密处四品密使的官服,拿了腰牌直接进宫去找陆太医了。 叶柔儿忐忑不安的在家里等着,这壹夜必然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而在柴房里,许氏有些呆愣的看着许四娘,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有些愚蠢,但却不是傻子。 如果听了许四娘的一番描述,她还想不到所谓的公主就是一直被她看不起的村姑,是慕容锦明媒正娶的妻子的话,那她就真的成了一只蠢猪。 “姑母,你怎了?你快说话啊!难道那个疯女人真的是公主吗?怎么可能?” 许氏忽然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抬起手,啪的给了许四娘一个耳光。 “你住嘴!你才是疯女人!” 许四娘被打懵了,连哭都忘了哭,傻傻的看着三夫人。过了好一会才憋了瘪嘴,呜咽着哭了出来,“姑母,你为什么打我……” “我打你,我要打死你这个祸害精!你这个小贱人,你竟敢去钩引驸马,国公府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你别叫我姑母,我没有你这样狐媚的外甥女!”许氏高声的叫骂着。 在许四娘震惊的目光中,许氏转身大力的拍打着柴房的门,嗷嗷的哭喊着:“殿下,公主殿下!臣妾不知道这小贱人做下的丑事,她虽然出身国公府,但只是个姨娘生的,她不懂规矩,冲撞了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狠狠的 责罚她!” 外面有人狠狠的踹了柴房的门一脚,怒斥道:“休得吵闹,再敢叫嚣拔了你的舌头!” 许氏脚软的摔倒在地上,哭咧咧的继续求饶告罪,话里话外将许四娘痛骂了一顿,还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了许四娘的身上。 刚开始许四娘是完全的傻了,可听着三夫人说的越来越离谱,里里外外将她爹、她嫡母、她姨娘都给卖了个底掉,也终于醒悟过来。 恨意骤起,许四娘也不甘示弱的哭喊了起来。 “公主殿下,公主明察!民女是被许玉娘诓骗的,她诅咒公主殿下命不久矣,还设计陷害民女与驸马被公主误会,公主明察啊,民女与驸马毫无关系!民女是被她害的,民女实在是冤枉啊……许玉娘,你这不知廉耻的老东西!你个毒妇,贱人!” 这姑侄两个在柴房里唱戏一样的哭喊着,互相辱骂,真是好不热闹。 许氏仗着手脚麻利,又捡起那块破布塞住了许四娘的嘴巴,这才在这场滑稽的骂战中又占了上风。 苏苏站在廊下,听着这边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泼脏水,十分鄙视的撇了撇嘴。 两个都是贱人,都不是好东西。 又命人去堵了许氏的嘴巴,省的她那些污言秽语脏了公主的耳。 天色渐渐的黑了,许氏的仆妇们在观荷院外等了好几个时辰,都着急了起来。 有那聪明伶俐的就提议,还是赶紧去找三老爷回来看看。 三老爷不用找,这时正慌慌张张的下了马车,一路脚步匆匆的往后院行了过来。 一进院子,三老爷就焦急问道:“夫人呢?国公府的小姐们呢?” 丫鬟们正着急,赶紧禀告:三夫人被公主殿下传唤,去了观荷园。而国公府四小姐,午后独自去了园子里赏花,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三老爷暗叫了一声不好,看来他还是回来的晚了啊! 方才在酒席上,有个消息灵通的人扔出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大内副总管陶得善,在回京的路上,自裁了。 众人纷纷侧目,好奇的追问起细节。 这时一位平日里有点高傲的上峰姗姗来迟,拍着三老爷的肩膀,说出来的话令三老爷目瞪口呆。 ——立信啊,真是恭喜啊!大家同僚一场,怎么你家亲侄儿尚了公主这样的喜事,你却没有跟大家说呢?实在是太见外了啊! 第241章 发飙5 立信是三老爷的字。 若在平时能得上峰如此亲切的对待,三老爷一定会美出花来。可今天这种情况下,三老爷却只是惊出一身冷汗。 草草的应付了众人的恭维,顾不上上峰的挽留,三老爷匆匆的赶回了家中。 没想到还是晚了啊。 三老爷仰天长叹,这是天要亡他啊。好好的国公府四小姐怎么会忽然失踪?他老婆又怎么会被公主传唤? 这是实情败露,公主发怒了! 他心底发凉,也不知道他那婆娘,和四小姐现在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三老爷不敢耽搁,也顾不上什么文人的体面,拔脚就往外跑去找慕容锦了。 路上一边跑一边还在琢磨,既然那个村姑就是公主,那慕容锦本应该将之捧在手心里珍而重之,怎么敢将人给赶到了僻静的观荷园呢?他这侄子也太过大胆了,如此辱没天家公主,那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可是更惊奇的是,这位公主竟然还悄无声息的忍下了,这到底是因为真爱呢,还是在积蓄怒火,然后猛烈的爆发? 可无论是哪种,他那愚蠢的婆娘都是触犯了公主的逆鳞,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更甚者,还有可能导致他们这一房人都被牵连。 如今看来,不得不丢卒保车,壮士断腕了啊…… 三老爷心里想着,来到了慕容锦的院子外。如同三夫人一样,他也被挡在了外面。 “锦哥不在吗?”三老爷问道。 守门的仍然是林漠,冷声道:“三老爷请回吧,公子不见客。” “我不是客!他连我也不肯见?你这蠢材,还不快去通传!”三老爷恼怒道,但到底没敢往里硬闯。 门口的侍卫们威武的站着,谁也没有动。 “你、你们!好好好,谁让我有求于人呢, 既然他不肯见我,那我也只能学市井狂徒,扯着嗓子喊了。你们都别拦着,谁也别拦着!”三老爷说着,作势拉开了架势。 侍卫们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原本也没想拦他。 三老爷骑虎难下,极其尴尬的动了动嘴唇,到底学不来粗声大气的撒泼,浑身僵硬的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最终三老爷还是败下阵来,耍泼的一撩袍子,一屁股坐在了院门口的台阶上,瓮声瓮气道:“他不见我,我就在这里等!我不信他还能永远不出门!” 慕容锦确实不可能永远不出门。这一次他返回京都可不是光看热闹的,他有很多正事要做。 他醒来之后,幕僚们已经又仔细的为他分析过朝中的形势,也将他们之前所做的部署重新讲给他听了。 慕容锦虽然失去了一年的记忆,但他不是变傻了,聪明才智仍在,很快便重新掌握了全部情况,决定要去走访几位大人。 他要出门,仆从们自然要提前去打点,发现三老爷在门口坐着,确实很碍事。 林漠与宋城两人略一商量,有了一个办法。 “你们要干什么!”三老爷惊恐的看着大踏步朝他扑过来的几个侍卫,刚发出一声怒斥,就被人给捂上了嘴。然后便觉得四脚离地,身体腾空,直接就被人给平举了起来。 三老爷吓得使劲挣扎。可他五体不勤,向来以文士自居,论力气哪能比得上四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呢。 所以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三老爷就被抬走了。 “三老爷不要害怕,咱们带你去个好地方。”带头的宋城说到,话中带着几分揶揄之意。 三老爷听了更加害怕,难道他们竟敢私下谋害他这个堂堂的三老爷不成?这可是王府啊。 几个侍卫 脚下健步如飞,很快便来到了王府角落一处偏僻的园子外面,正是叶柔儿如今居住的观荷园。 叩了门,宋城与守门的侍卫耳语了两句,一挥手将三老爷放了下来,被这边的侍卫给带进了院子里。 “这是哪?”三老爷惊恐的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园子,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踏足过这个地方了。 侍卫不说话,沉默的推着他往前走,来到了后院的柴房门口。 “三老爷请吧。”开了柴房的门,侍卫冷漠的说到,见三老爷躲闪着不肯往里走,凶狠的上去推了他一把。 三老爷摔进门里,又惊又怒的喊道:“你们竟敢如此对我!” 侍卫懒得理他,冷漠的转过身去。 “呜呜……呜呜……” 三老爷的身后传来女人的呜咽声,他回头去看,这才发现昏暗的柴房里还五花大绑的捆着两个女人,正是三夫人和许四娘。 “夫人,你们怎么也被关在这里?”三老爷赶紧派去来去把二人嘴里塞的布拿掉。 “老爷……”许氏受了惊吓,看见三老爷放声痛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三老爷并不是老救她们的,也是被人给关进来的,不由得大惊失色。 “老爷,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你见到了公主吗?” 三老爷已经弄明白这里就是观荷园,哀叹了一声,“没有。我听说你被公主传唤了,便知道事情不好。本想求慕容锦说个情,可哪成想他根本不肯见我,还将我给关到了这里!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惹怒,恐怕不会放过咱们的。” 许氏呜呜的哭,又泄愤似的踹了许四娘一脚,骂道:“都是这个贱人害的我!” 许四娘忿忿的瞪着许氏,对这个阴险势力的姑母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事已经做了?四丫头,你是怎么得罪了公主?”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三老爷可不想听这两个女人无聊的互相埋怨。 许四娘也哭了起来,她钩引慕容锦被公主给抓了个现行,这样的丑事她如何能当着三老爷的面说。 三夫人骂骂咧咧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反正结论就是许四娘不会办事,连累了他们。 三老爷哀叹一声,比起三夫人,他还算是心存良善,“你不要再说了,这事也怪不得四丫头。若不是你的撺掇,她怎么会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事已至此,谁也脱不开干系。” “那怎么办啊,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许氏抓着三老爷的胳膊六神无主的哭着。 借着昏暗的光线,三老爷看着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三夫人,不由得有些心虚。 丢卒保车,他也是无奈之下才只能作此打算。 “我试着去求求公主殿下,你们在这里老实的等着,再不可闹事。”三老爷嘱咐道,起身拍了拍柴房的门。 这一次他无比客气的跟外面的侍卫打着商量:“两位辛苦了,你们看方不方便替我向公主殿下通传一声,请殿下拨冗一见?到底是一家人,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不妨让我到殿下面前说说清楚才好。二位,还请帮帮忙……” 三老爷从怀中拿出两张银票,从门缝里塞了出去。 “等着,好好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侍卫拿了银票,派了一人去前面通传了。 其实公主也没说不见三老爷。让他先来柴房见这两个女人,也算有原因的。省的三老爷一时弄不明白情况,又到公主面前去胡言乱语,反而惹公主生气。 三老爷很快便被带到了叶柔儿的面前。 隔 着纱帘,叶柔儿正襟端坐,等三老爷按君臣之礼拜过了,才冷冷道:“三老爷,君臣之礼不可不守,你莫要觉得委屈。” 三老爷赶紧道:“不委屈,不委屈,殿下威仪,臣心悦诚服。” 叶柔儿又道:“不请自来,你有什么事。” “殿下,臣是为内子来告罪的。内子不懂事,冲撞了公主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叶柔儿冷笑,喝道:“冲撞?你说的到轻巧。你倒是说说,她是如何冲撞我的?” 三老爷避重就轻的赔罪道:“都是臣治内不严,内子不懂规矩,她并不知道殿下……就是殿下,故而犯下大错,实在不值得饶恕。殿下,臣知罪了。” “既然不值得饶恕,那就不要饶恕了。三老爷,你在刑部当差,想必这庆国律例早已烂熟于心。我来问你,你觉得论例,你的夫人许氏,该当何罪啊?而你治内不严,又该当何罪啊?国公府教女无方,又是何罪?” 一瞬间三老爷冷汗涔涔,之前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这位公主出身市井,必然不太懂规矩,或许可以骗得过这次。可此时听了叶柔儿的三句问话,他心里那点侥幸荡然无存。 糊弄不过去啊!罢了。 三老爷噗通跪倒,诚惶诚恐道:“臣有罪,自请免职。国公府教女不严,按律……削爵一等!臣妇无德,臣,要休妻。” 顷刻间,丢官的丢官,削爵的削爵,这惩罚不可谓不狠。 但叶柔儿仍然不解气。他们这些人的官位本来就得之容易,又什么可惜!而许氏那毒妇,心狠手辣,奸佞阴险,只落得个被休的惩罚,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休妻?三老爷对夫人还真是情深意重!可你对慕容锦为何就一点善心也没有!” 第242章 杀心 平生第一次,叶柔儿动了杀心。 她有杀人之权,有杀人之刀,更有杀人之由。三夫人许氏下毒杀人,论罪当诛,她不用为此而感到有心理负担。 还有二房那一对恶毒夫妻,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们就是仗着那点血缘关系,一而再,再而三的残害慕容锦。 今日她便要让他们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道纲常,谁也别想逃过。 隔着薄薄的纱帘,叶柔儿看着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三老爷,冷冷嗤笑了一声。 “我允你休妻。不过为何要休妻,三老爷总要说个明白。国公府家的小姐,岂是你随便就可以休的?这事关先皇后的脸面,天下人可都在看着呢,三老爷你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苏苏立即会意,笔墨纸砚都摆在了三老爷的面前。 三老爷看着眼前的笔纸,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这是让他给许氏定罪啊,还要白纸黑字的写下来,一分一毫不容抵赖。 许氏有罪,有死罪,若要杀她很容易。 杀就是了,一杯毒酒或者三尺白绫,便可轻松要了她的性命。 人杀了也就完了,对外随便找个理由,这是京中贵族圈办事的规矩。 这样的事,从来都不会白纸黑字的落下实证。 许氏是先皇后的侄女,给她定罪关乎皇室的体面,她死不足惜,可是皇室的体面却容不得玷污。 莫说是许氏这样的罪,便是犯上作乱,妄图改朝换代的吴王,不也只是被定了个不孝悌的小罪嘛。 三老爷不敢下这个笔,他要是真那么做了,国公府绝不会放过他,皇室也不会放过他。 看来是他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丢卒保车,他以为休妻已经是很重的责罚 ,虽不能令公主完全消气,但她看在慕容锦的面子上,应该也会愿意退一步,维持王府表面上的和睦。 看来都是他想错了。 “三老爷是不会写,还是不想写?”叶柔儿站起来,从纱帘后走了出来。 “求公主殿下开恩……”三老爷瑟瑟发抖的跪在叶柔儿脚边,不敢抬头。 “开恩?呵呵……你求我开恩,可是你们又何尝对慕容锦开过恩?既然你们敢做,那就应该想到过后果,三老爷莫非还觉得有退路?简直可笑之极。写!” 叶柔儿怒喝一声,一脚踢翻了笔墨,宣纸四散飞扬,墨汁溅了三老爷一头一脸。 “三老爷对夫人真是情深意重。呵呵,我忽然有点好奇,不知道如果令夫人也面对同样的状况,她会不会对三老爷也如此的情深呢?” 叶柔儿冷哼了一声,又道:“我与三老爷打个赌,赌三夫人不会对你心软。若我输了,我就放你们一码。可若是我赢了,三老爷不但要亲书许氏罪状,更要自请去西蛮做个使者,如何?” 西蛮,乃是庆国西北面气候很恶劣的一个草原部族,相传那里的人茹毛饮血,过着很原始的生活。 向三老爷这样富贵惯了的人,真要把他派到西蛮去,那比直接要了他的命更令他痛苦。 “不不不,殿下开恩啊,殿下!”三老爷惊慌的哭求着,被侍卫给塞住了嘴巴拉入了后堂。 这赌局,是公主殿下提出来的,容不得他拒绝。 许氏很快就被带到了堂前。 根本不用叶柔儿如何的逼问,只是略作了一点提示,许氏就心领神会,一股脑的将她犯下的所有错都推在了三老爷的身上。说所有的主意都是三老爷出的,而她不过是嫁鸡随鸡,为了恪守妇道, 才助纣为虐的帮了三老爷。 这种颠倒黑白的本事,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而且许氏果然如叶柔儿预料那般,非常痛快的便提笔开始书写三老爷的罪状,最后还哭求公主为她做主,准她与三老爷和离。 叶柔儿冷笑不止,令人带出了面如死灰的三老爷,让他们夫妻两个当堂对决。 本以为会看见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可是令叶柔儿意外的是,面对许氏如泼妇一样的辱骂,三老爷只是垂头丧气的发着呆,一言不发。 最后叶柔儿问三老爷可愿赌服输? 三老爷重重的跪倒,闷声道:“殿下英明,臣服输,臣愿自请去西蛮为使。” “那很好。”叶柔儿点头,又命人重新给三老爷摆上了笔墨纸砚。 三老爷匍匐跪地,深深一叩说到:“请殿下赎罪,这罪书,臣还是不能写。许氏已然犯下大罪,便是身死也不能抵消其罪过。若臣再将她的罪状写下,更令皇族颜面扫地,加深她的罪过。臣不是为了许氏求情,而是为了天家的颜面。还请殿下三思。” 三老爷长拜在地。 虽然还是同样的姿势,可不知怎的,叶柔儿却似乎从中看出了一点类似于风骨的东西,令她神思一滞。 她对许氏的杀心仍在。 可是经过了刚才的这场闹剧,她已经觉得很疲累了。 丑恶的东西总能令人感觉颓唐,失望,心累。 她也从最初的激动中慢慢冷静了下来。细想,其实三老爷的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天家,皇室,享有这世上最崇高的尊严和荣光,同时也有责任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护这份尊严和荣光。不仅是为了皇族自己,更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能有一个美好的希冀。 天地君亲师,这是几千年传承下来的 思想,在这时代早已深入人心。 虽然叶柔儿自己并不觉得皇族本身有什么值得崇敬的,但入乡随俗,她得要适应这个时代的现状。 “你先下去吧。”叶柔儿摆摆手对三老爷说到。 看着他平静起身,恭敬的施礼,叶柔儿又说到:“西蛮荒凉之处,还等待着三老爷去广布我朝天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老爷可不要食言。” 三老爷微微苦笑,又施礼道:“谢殿下。臣,定不辱命。” 三老爷已经听出,说到这里,公主对他的敌意已然消散了不少。最后这句话其实是为了他好,公主似乎担心他会心灰意冷的寻了短剑。 “那我呢?公主殿下,臣妾怎么办?臣妾已经按照殿下的要求,将他的罪状全都写下来了,殿下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见三老爷头也不回的走了,许氏又急的哭嚎了起来。 叶柔儿厌恶的瞟了她一眼,一个字也不想跟她说,只把许氏交给了女官。 杀人这样的事当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她也不想让苏苏沾手。 而且比起苏苏来,叶柔儿觉得太子赐给她的女官显然更加心狠手辣,更适合做赐死许氏这样的脏活。 三尺白绫结束了许氏短暂的一生。第二日一早,她被丫鬟发现吊死在了自己的卧房中。而她的手中,攥着一封休书。 许氏的灵柩被福国公府接了回去,摆了三日灵堂便草草的下葬。 外界都在猜测为何国公府会如此低调,也没有找三老爷的麻烦。坊间传闻很多,但也只是些猜测,谁也说不清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 但很快,关于许氏和国公府的传闻便淡了下去,因为京中有了更大的热闹可看,人们也有了更多的谈资可以议论。 因为皇家又新添 了一位尊贵的公主,更难得的是,这位公主出身民间,身世很是神秘。 天王贵胄,身世离奇,这都是最令人新潮澎湃的东西,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能激起民众八卦的好奇心。 京都繁华的街道上,人群拥挤在长街两边,翘首以盼着皇家祭天队伍的经过。 叶柔儿端坐在高高的公主銮驾之上,身着华丽的公主礼服,凤冠霞帔,威仪无双。 随着队伍的行进,两旁围观的群众纷纷跪倒在地,山呼着公主千岁。 威武的侍卫手执长枪一直在维护秩序,斥令所有人都低下头去,莫要触犯公主天威。 可仍有那忍不住好奇的,勇敢的抬起头朝公主殿下望过去,可能只是看见了公主銮驾上雕刻着的一朵美丽纹饰,还没来得及看见公主的容颜,就被侍卫给压了下去。即便如此,那人仍然发出连串的赞叹,向身旁人描述着他想象中的公主是如何美丽又高贵。 叶柔儿平静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她面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既不会影响她的威严,又显得很和蔼慈祥。真有一两个人得幸瞧见了她,也真是会折服于公主殿下的高贵仪态之下。 可是五彩描金凤袍之下,她紧紧攥着的拳头出卖了她此刻真实的感觉。 她很紧张。 视线越过人群,得益于这銮驾的高度,她可以很轻松的看见都城外那片连绵起伏的青山。 她就要去祭天了,昭告天下,也告慰祖宗,从今以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大庆朝一品公主,封号柔嘉。 可是这并不是令她感到紧张的原因。 她之所以会紧张,那是因为她就要去到天坛,进入到那座宏伟建筑的内部,满骗过所有人,去搜寻她梦寐以求的一个东西。 那当然就是仙人指。 第243章 祭天1 青山苍翠,峰峦叠嶂。在巍峨的高山之巅,一座巨大的白色建筑群静静矗立。 御林军在山下层层把守,方圆几里之内早已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威风的皇家依仗队伍缓缓而来,士兵们玄色的甲胄在烈日下烁烁闪光。 从山下远望,黑色的队伍沿着上千级汉白玉台阶缓缓而上,犹如一柄势大力沉的开山铁剑,沉稳而有力的劈开了那座庞大的白色建筑。 黑与白的极致对比,庞大与锋利的互相较量,充满了一种令人肃然的庄严美感,使得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由的屏息凝气,心神激动。 叶柔儿下了公主銮驾,手捧金典,在礼官的唱和中拾阶而上。 山风呼啸,吹开她绣金描凤礼服的裙裾,如华美的羽翅在她身后迎风而展。高高耸起的发髻上,金凤衔环的步摇微微颤动,环佩叮当而响,如金击翠玉,随着她的步伐和风吹,谱成一曲独特的悦耳乐章。 宽阔的广场之上,只有叶柔儿一个人的身影在缓缓而行,显得有些孤单寂寥,又令人觉得威严而庄重。 叶柔儿行至广场中心,在祭天的铜鼎香案前恭敬跪倒。 身后传来兵卫们甲胄碰撞的呼啦巨响,所有人都随着她的动作附身跪倒。 广场周围八面巨大的铜鼓同时敲击,声震天地,仿佛要召唤天上地下所有的神明,使之为这祭天大典做个见证。 礼官悠长而富有韵律的唱和再次响起,被山风吹送着,在广场和青山间徘徊而去,久久不散。 兵卫们山呼海啸般的吼声骤然而响,一声一声,整齐划一,比最响的礼炮声更震人耳膜。 本来叶柔儿是只在意能不能在天坛底下的密室里找到仙人指的,对这祭天祭祖封为公主的仪式并 不太感兴趣。 但真到了天坛,面对这令人惊叹的宏伟建筑群,感受到现场所有人的那份庄严肃穆,她也不由得被感染,心生凝重,一丝不苟的在礼官的提示下进行着繁复的祭拜仪式。 仪式很复杂,步骤很多,而且需要持续很长时间。 叶柔儿跪在香案前,渐渐觉得膝盖很疼,烈烈寒风吹透了她的华服美衣,令她觉得阴寒彻骨。 一想到这样的仪式要做足七天,她心里那份庄重不由得就淡了几分,开始有点不耐烦起来。 好不容易进行完了第一轮,也是最重要的告天仪式,日头已经行过了中天,微微有些偏西了。 叶柔儿被女官搀扶了起来,双腿酸麻,膝盖更是疼的不听使唤。 “殿下忍一忍,太医正在候着,是现在宣太医吗?”女官禀告道。 叶柔儿点点头,“宣陆院正。” 女官领命去了,叶柔儿被带入了一座宫殿,这是她接下来七天将要住的地方。 很快陆院正便听宣而来,为叶柔儿把了脉,开了一剂祛风驱寒的药,又献上了外用的活血化瘀的药膏。 叶柔儿屏退了侍立的女官,只留下陆太医。 “午后我就会进入大殿,到时我会假意晕厥。按计划会宣你进殿医治。你一定要说服礼官,不能将我抬出大殿,只能就地医治,如何才能令人信服,陆大人想好理由了吗?” “臣已经想好了,请殿下放心。”陆太医诺诺道,说了一套医理给叶柔儿听,很是高深莫测,玄之又玄的样子。 叶柔儿听不懂,她估摸着礼官也听不懂,所以应该会信了陆太医的话。 叶柔儿看了他一眼,幽幽道:“陆大人,你要记得,这不光是为我,也是为你自己,为了你的儿孙。” “臣明白 ,臣一定会尽心尽力,请殿下放心。” “恩,你下去吧。”叶柔儿令陆太医退下,独自揉着酸疼的膝盖,看似发呆,实则脑子里在飞快的想着事情。 那一日段阳进宫去找陆太医,几番逼问之下陆太医仍是不肯透露关于仙人指的分毫。 段阳急了,拔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陆太医非但不害怕,还梗着脖子非常硬气的逼视着段阳,叫嚣着让他快点一剑杀了他。段阳若是不敢,那他就是个XX养的懦夫。 段阳一怒之下削掉了他的官帽,宝剑擦着陆太医的头皮,直接割掉了他的发髻,令陆太医披头散发的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可即便如此,陆太医还是哈哈大笑,视死如归般的不停用言语挑衅着段阳。 他这样的态度实在非常反常。 段阳的心里就笃定了几分,陆太医果然如他猜测的那般,是在一心求死。 他有很多种方法能让人死,当然也有同样多的方法可以让人生不如死,或者死不了。 段阳收起了宝剑,从容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扔在了陆太医的面前,冷笑道:“陆大人还是先看看这个,再求死不迟。” 陆太医颤巍巍的打开那个小布包,瞬间呆愣住。 “你将他们怎么了?”陆太医厉声喝问,脸白如纸。 那包裹里有他老发妻的一把银梳,有他给两个女儿添嫁妆的两枚玉佩。更有他两个小孙子从小戴在脖子上的两只长命锁。 “没怎么样,只是公主殿下请他们去做客而已。”段阳面色平静的说到。 “公主殿下?”陆太医呆呆的问,又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到段阳身边,抓着他的脖领子急声问道:“你真的是公主殿下派来的?你有何凭证!” 段阳黑脸一沉 ,他明明一开始就说明了来意,说奉了公主之命,来问问陆太医到底如何才肯交代仙人指的下落的。 可惜这老鬼被迷了心窍,根本不相信。现在又一副急切的模样扑了过来,早干什么去了。 段阳冷笑,“凭证?不知这个可不可以当做凭证。” 说着,他又拿出一个小铁盒,放在了陆太医的手心中。 陆太医疑惑的打开小铁盒,看到里面那截鲜血淋漓的断指,心惊胆寒的嗷的一声叫了起来,慌张把那铁盒给扔掉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陆太医苍白着脸问道。 作为一名医者,他其实见惯了断肢残臂,本来是不害怕的。 但段阳将铁盒交给他的时候,他以为里面是公主的信物,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猛然见到那么狰狞的东西,也难怪他会害怕。 “陆太医没有仔细看吗?”段阳慢悠悠的将铁盒捡了起来,拿起那根断指又在陆太医眼前晃了晃。 陆太医这才看清,那残指上带着一枚红宝石的戒指。 那戒指他很熟悉,正是吴王姜昕一直戴在手上的。 难道说,这断指是吴王的? 陆太医心惊胆战的看了段阳一眼,这人曾经一刀劈断了吴王的胳膊,再砍掉他一只手指头,又有何不敢。 虽然吴王身在天牢,但陆太医可不会怀疑段阳的本事,他充分相信段阳若是想要吴王身上的任何东西,他都可以轻松拿到。 “这便是公主殿下的信物,陆太医,你看这信物可还合你的心意?”段阳将那鲜血淋漓的短指放在陆太医手中,还抓过他的衣襟,在上面擦干了手上的血迹。 陆太医忍着恶心看着他的动作,默默的将那截断指又装回铁盒里,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段阳,我 的家人真的被公主带走了吗?”陆太医最后再次确认问道。 段阳冷笑,“被谁带走真的有那么重要?我只问你,这仙人指,到底是何物?你若还在意你的家人,那就如实的告诉我。否则,哼,陆大人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陆太医曾经见过几个被枢密处拷问过的犯人,想起他们那惨不忍睹的下场,陆太医浑身一颤,冷汗淋淋。 他忍受着心理折磨,苦撑着不敢死去,不就是为了家人的平安吗? 如今他的家人都落在了段阳的手里,面对的是枢密处无所不用其极的酷刑,死都是最好的结局,生不如死恐怕才是他的家人最后的下场。 他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陆太医暗叹了一声,时也命也,脚下一软就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段阳,老夫可以告诉你仙人指的下落,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了,唯独家人还不能放下。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我死了,将我的家人护送出京都,送到苗疆去?告诉他们隐姓埋名,以后再也不要踏入中原腹地!” “苗疆?”段阳凝眉,“你竟敢与苗人勾结?我来问你,慕容锦的无心蛊,是不是你给姜昕的?” 陆太医无奈苦笑,苍老颓然的脸上露出怅惘的表情,目光似乎穿过了厚厚的墙壁,看向了远方某个未知之地。 “我陆家祖上本就是苗族,若不是百年前中原犯我疆土,将先祖擒到中原,我们又何尝愿意背井离乡?” “百年前?被擒至中原?”段阳神色一凛,想到了某种可能,冷声问道:“难道你先祖是苗疆圣女同族?” 陆太医笑了笑没有答话,又缓缓说到:“你若能答应我,我现在就告诉你仙人指的下落。” 第244章 祭天2 段阳嗤笑一声,“事到如今,还由得你在这里讨价还价?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陆太医苦笑着摇了摇头,“西平侯你还和从前一样的武断。我若真不说,你除了能让我们全家一起死,你还有别的方法吗?从我告诉你这个秘密,我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你想死,可你的家人倒未必想死。我记得当年姜昕的断臂是被道觉大师医治的吧?不知我如果将你那粉雕玉琢小孙儿的一条手臂也斩断,如今又有谁可以替他医治?” “你敢!”陆太医怒喝。 段阳冷冷睨了他一眼,“段某平生未尝有不敢之事,陆太医你要试一试吗?” 陆太医憎恨的看着他,“难道你心里就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嘛?对一个孩子下手,算什么本事!” 段阳懒得跟他进行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冷声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陆太医颓然的靠在墙上,如失了心的人偶一般,好半天才颤抖着开口问到:“那东西是解蛊的药引,方子是我祖传的,公主殿下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难道我族人还有仍在这世上的吗?” “你无需询问太多,只说仙人指到底是什么,从何处寻得?” 陆太医神色恹恹,萎靡不振的说到:“祖宗曾留下一个秘方,里面记载着仙人指,其实这仙人指并不是一味药草。仙人指,顾名思义自然就是仙人的手指头。” 段阳不由皱眉,仙人的手指头?这世上都是凡人,又哪来的仙人! “你不用惊讶,祖宗的密录里确实是这么说的。这世上有没有仙人我是没有见过,不过我们苗疆倒是一直有个传说……” 陆太医慢声细语的讲述起苗疆的传说。 相传,苗疆圣女乃是九天神女 ,一次到尘世历练,爱上了当时的苗疆王子,为了王子而留在了人间。这样的行为触犯了天条,玉皇大帝知道后,就派了天兵天将来将神女给捉了回去。 神女虽然被带回了天上,但她却已经为王子诞下了一个女儿,此女半仙之体,天生不凡,被封为苗疆圣女。 许多年之后,圣女离世,苗疆哀痛。本以为永失圣女,但神奇的事却发生在圣女唯一的女儿身上,她本是一个凡人,但其母离世那一刻却忽然如神仙附体一般有了神力。 自此圣女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虽然血脉越来越稀薄,神力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就是与常人无二了。但苗疆人还是对圣女尊崇有加,圣女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种精偶像。 故事讲完了,如果叶柔儿在,她一定会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跟所有的神话传说千篇一律。 段阳没什么浪漫的细胞,对苗疆所谓的圣女也没什么敬畏之感,皱眉问道:“你是说,仙人指便是你们苗疆圣女的手指头?你未免太看得起那所谓的圣女,她算得哪门子的仙人!” 陆太医又道:“如今的圣女,自然是算不得仙人。但当初九天神女的女儿,则是真正的半仙之体。若能得她的骸骨,就一定可以达成公主所愿。” 段阳也沉默下来,若这个传说是真的呢?若那个圣女的手指骨真的能解了慕容锦失忆之症呢?苗蛊本就是个很神秘的存在,根本不能按常理来推断。 如今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总要试一试才行。 可最重要的问题是,那女人的骸骨在哪里?据段阳所知,苗疆的圣女传承至少数百米年了,那女人的骸骨是否早已化为尘土,消失不见了呢。 “那骸骨在哪里?” 段阳问道。 陆太医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神神秘秘道:“这更是我们苗族的秘辛。圣女的骸骨一直供奉在圣堂之内,千年来不朽不坏。” “圣堂?苗疆的圣堂?”段阳思索着,皱起了眉头,“不可能,圣堂里空无一物。” 其实早年间,当段阳还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侠客,也曾艺高人胆大的独闯过苗疆的圣堂,但在里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圣女的遗骸。 陆太医一愣,“你曾经去过圣堂?怎么可能?圣堂建在高山之巅,有毒蛇猛兽守护,山下常年弥漫着毒气雾霾,你怎么可能进得去?” 段阳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陆太医絮絮叨叨的念了一通,没有得到段阳的答复,有些讪讪的闭了嘴。 “说正经事,圣堂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圣女骸骨,你可不要骗我。” 其实陆太医确实想要骗一骗段阳的。若段阳真想去苗疆圣坛寻找骸骨,也许陆太医的家人还有机会被他带回去。 可既然段阳已经去过了圣堂,这个骗局便行不通了。 陆太医叹息一声,才无奈的说出了实情:“这本是我苗族奇耻大辱,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告诉你……相传,百年前中原汉人侵入苗疆之时,就抢走了圣女的骸骨。” 他说着,又戚戚然留下了几滴眼泪。 “然后?”段阳催促。 “然后,便把圣女的骸骨放在了天坛之下的密室里,用阵法永久的镇压着圣女的灵魂,使其不能超脱……”陆太医哭的更悲切了。 天坛之下的密室? 段阳沉默的思索着。天坛乃是天家祭天之用,大殿用巨大的石块垒积而成,精钢浇筑的巨大铁门,非一人之力可以打开。 若圣女骸骨真的被压在大殿之下的密 室里,恐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没办法偷出来的。 “真的在天坛之下?”段阳又确认一遍,陆太医点头。 “若不是被压在天坛之下,实在没有办法偷出,我苗族人又岂能让圣女骸骨一直留在中原。” 段阳觉得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圣女骸骨对苗人的意义非凡,若真是放在别的地方,还真难说不被苗人给偷回去。 “我便信你一次。”段阳将陆太医从地上给提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衣袍。 “那我的家人呢?”陆太医急忙问道。 “如果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会保你家人的平安,所以为了他们着想,你千万不要耍什么花招。” “可是你要怎么证明?难道你还能令天坛开启不成?” “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了。你还是想一想,要如何才能保住皇帝陛下的命吧。” 冷笑一声,段阳转身离去。 似陆太医这等存有二心的异族,吴王竟然敢将之推举到了太医院院正之位,其谋逆之意可见一斑。 段阳回到王府,将陆太医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叶柔儿。 “他的意思,这仙人指还是一个解蛊的引子?慕容锦的蛊不是已经解了吗?”叶柔儿听了很心惊。 费了这么多力气好不容易解了慕容锦的蛊,结果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他所中无心蛊确实已经解了,但这蛊毒就毒在这点,用你的血作为他解蛊的药引,本身就是在给他下另外一个蛊。”段阳解释着从陆太医那里听来的话。 叶柔儿闷闷的坐着,“那就算是找到了仙人指,我怎么知道解蛊的同时不失又给他下了新蛊?” 段阳道:“不能确定。但除了此法,你还有别的退路吗?” 叶柔儿颓然呆立,沮丧道:“没 有……” 若有别的方法,她早就试了。 两人正在房中探讨着,有丫鬟跑到门外,神态匆忙。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叶柔儿问。 丫鬟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在叶柔儿的催促下才禀告道:“殿下,大公子回来了,说是……又晕了。” “什么?”叶柔儿蹭的站了起来,“又晕了?好好的,怎么又晕了?” 丫鬟摇头,“奴婢也不清楚细节,好像是大公子去了西王府上,在那边见到了什么人,就忽然头疼了起来,然后晕了过去。” 叶柔儿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她离得远远的,隐形人一样的藏了起来,慕容锦还会头疼晕倒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不见不想她就没事了吗,他的无心蛊到底解没解啊? “你快去,找个跟慕容锦一起出门的小厮来,我要仔细的问一下!”叶柔儿吩咐道。 丫鬟一阵风似的去了。 段阳却在一边沉默不语,眉心微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段大叔,你在想什么?”叶柔儿问。 段阳沉吟道:“如果是在西王府晕倒的,那我倒能猜出个七八分。西王府唐大将军是你母亲的亲哥哥,他有一个女儿,比你年长一岁,长得非常像她的亲姑姑,也就是你的母亲。而你,长得也很像你母亲。所以,慕容锦应该是看见了小郡主苏玉婵,想到了你,才又一次疼的晕了过去。” 叶柔儿急了起来,“他为什么要去西王府啊!真是急死我了!” 段阳微垂了眼皮沉默不语。他在想一件事。 小郡主苏玉婵今年十四岁,闺阁女儿养在内宅,外男轻易不得见,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慕容锦的眼前呢? 这事透着古怪,恐怕背后有人居心叵测在操控。 第245章 祭天3 小厮很快就被叫了过来,细致的讲起慕容锦到西王府之后发生的事情。 太子忽然掌权,朝中能够信任的人手并不多。 唐立恒作为他的内兄,自然是最受信任之人。而且唐立恒也不负他的所望,在京郊屯兵十万,为太子夺权立下汗马功劳。 西王又是太子的亲叔叔,所以太子掌权之后的很多公事就交给了西王府的几个子侄。 慕容锦今日就是为了筹集粮食赈济灾民之事而去西王府的。 王府长孙苏玉琅如今就在户部担任着要职。他年少有为,是小辈里最为出色的青年才俊。 慕容锦与苏玉琅二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一见面相谈甚欢。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西王府小郡主苏玉婵却忽然闯了进来。 慕容锦一看见苏玉婵,就猛然愣住,然后便开始头疼,抱住头颅痛苦不堪,最后就晕厥了过去。 说到这里,小厮微微一顿,似乎是有些不确定的说到:“不知是不是小的着急听错了,公子昏厥之前,似乎是喊了一声殿下的名字。只是公子的声音很小,小的也没有听的很清楚。” 叶柔儿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所以他是因为想起了她,才疼的受不住晕死过去的吗? 不是说会完全忘记她吗,怎么他还能想起她的名字来呢?若他能在看见苏玉婵的第一眼,发现头开始疼痛的第一时间就停止去想,那他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吧? 他这是何苦,明明已经忘了,又何必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疼的晕厥了过去,叶柔儿简直不能想象,那到底是怎样难以承受的痛苦。当日她看慕容锦给双腿做复健,就觉得他对自己太狠心了,但即便是那样的痛苦,慕容锦也没有晕厥过去。 可见想起她的时 候,那痛苦比当时要强烈一千倍,一万倍! 段阳也坐在旁边听着小厮的禀告,追问道:“小郡主闯进去之前无人通传吗?” 小厮仔细的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通传。小的记得很清楚,当时苏大少爷还呵斥了她一声没有规矩。” 段阳又问:“那她可说了是去干什么的?” “苏大少爷呵斥了她一声,然后公子便开始头疼,当时有点混乱……哦,小的想起来了,小郡主很委屈的哭了,还说是苏大少爷让人叫她过去的!” 段阳看了叶柔儿一眼,让那小厮退了下去。 段阳说到:“这事,很奇怪。” 叶柔儿一愣,“哪里奇怪?” “苏玉琅明知有慕容锦在,为什么会命人去叫苏玉婵呢?这实在说不通。淮安王府与西王府也算不上特别交好的关系,若是叫家中其他男子来见慕容锦,倒还说的过去。可小郡主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实在很不合规矩。这里面肯定另有内情。” 叶柔儿抬起泪眼,惊讶问道:“难道是有人故意让苏玉婵在慕容锦面前出现,好令他头疼的?” 段阳点头,“有这种可能。” “是谁?是苏玉琅吗?”叶柔儿又有些怒了。 她实在想不到,这京都里处处都是陷阱,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别人,我也不能妄下定论。不过,你在太子府见的几个大臣里,应该就有这个苏玉琅吧?”段阳仔细的思量着,他也是许久没有回京,虽然这边消息一直不断,但到底还是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 叶柔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殿内有十几个人,我都不认识。确实是有两个年级很轻的大臣。” “应该有他,另一个应当是去年恩科的探花郎。 ”段阳推测道。 叶柔儿想了想,又疑惑问道:“段大叔,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西王是皇上的亲兄弟,那怎么他们家姓苏,不姓姜呢?” 段阳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然后才道:“说到这个,我不禁要感慨,难怪自古皇帝陛下都称孤家寡人。没错,西王确实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至于为什么他们家姓苏,而不姓姜,那是因为他跟你舅舅一样,都是入赘到了苏家的。” 苏家武将出身,后来更是出了一位天下兵马大元帅,掌管着前朝的百万兵马。后来却被奸臣陷害,苏家被抄家灭门,只有一位小姐在老仆的保护下逃了出去。 苏小姐后来拿着兵符寻得苏元帅的心腹,起兵造反,剑指朝堂上那位昏庸的皇帝。 那时当今圣上,便在起兵造反的将领之中。 姜家兄弟本有三人,老大就是当今圣上,善于谋略。老二是能征善战的武将,老三是最小的弟弟,就是后来的西王。他文武都不甚出色,却生的极为俊朗。 姜家三兄弟虽然是最早响应号召起兵之人,但到底出身比较草根,在造反的队伍中始终也没有什么大发展。 兄弟几人一商量,想到了一个捷径。 便由当时还未娶妻的老三对苏小姐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最后还真是打动了美人的芳心。 其实苏家小姐也算得上是个雄才伟略的当世奇女子。但这时代的主流价值观还是要女人在家相夫教子,起义军始终被一个女人领导,名声上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随着打下的江山越来越大,起义军内部也渐渐有了一点质疑的声音。 苏小姐仔细思量之后,对姜家三弟提出要他入赘改姓苏的要求。 姜家兄弟又是一番算计,最后还是那无上的 权力比祖宗姓氏更有诱或力,三弟一狠心就改姓入赘。 姜家兄弟终于借由苏小姐掌握住了实权,也在大小战役中逐渐露出了头角,兄弟三人慢慢混成了义军的头领。 历经五年,起义军一路披荆斩棘,终于直捣黄龙,杀入前朝都城,掀翻了宝座上的皇帝。 一日之间改朝换代,就到了各路人马论功行赏分猪肉的时候。 起义军一直是打着为苏大将军报仇、诛灭昏君的名义,也一直尊苏家为首领,这时理所应当的应该由苏家人来当新朝的皇帝。 可是苏家已经没有男丁了。 苏小姐虽然在成亲之后接连诞下了两儿一女,但是新朝刚立,百废待兴,一个幼稚孩童根本没法担起重任。 最后也是经历了一番你争我夺的殊死斗争,姜家兄弟凭借这些年攒下的兵力人手,以及过人的胆识谋略,终于笑到了最后。 姜家三弟已经改姓了苏,一个抛弃了祖宗入赘为婿之人,哪有资格为万民表率当皇上。 所以最后登上皇帝宝座的,就只能是他两个哥哥。 长幼有序,当今的圣上终于一步登顶。 新君登基之后便下旨追封苏大将军为帝,又封二弟弟为东王,三弟弟为西王,永享王权,也算是给足了大家面子。 听到这里叶柔儿已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东王?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东王?” 段阳又是一笑,“东王一家早因谋逆罪而被满门抄斩,坟头上的荒草都长得老高,早已没人再提起了。” 叶柔儿惊得合不上嘴。 东王因为谋逆被满门斩首,西王府虽然还在,但儿子辈的男丁已经尽数战死沙场,只留一个女儿再次招赘,便是永享王权,荣华富贵又能如何呢? 皇帝陛下的心,可真是 狠!对待亲兄弟手足,都能如此心狠手辣,斩草除根。 难怪提起这事,段阳要别有深意的嗤笑。 天子,天之子,难道皇上还真以为他是上苍独一无二的儿子,根本无兄无弟吗? 叶柔儿想到这事件背后掩藏着的丑恶真相,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生在帝王之家,王侯贵族之中又有什么好? 看看皇帝两个兄弟的下场,再想一想这淮安王府中为了权力你死我活的争斗,她真是觉得不寒而栗。 她忽然间有些后悔。 或许她不该来到京都,也不该与太子父女相认。 这公主的头衔代表着无限的尊荣,同时也要承受着数不清的阴谋。 叶柔儿觉得她虽然有那么点小聪明,也带着一点后世学来的做人道理,但真跟这京都里的人比起来,她显然是太过单纯,也太过心慈手软。 许氏,在叶柔儿眼里已经是极罪大恶极之人了,可是放在这偌大的京都看看,恐怕在别人眼中许氏做下的那些恶事不过是些入不得眼的小事而已,她的所有恶毒心肠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罢了。 叶柔儿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这都城繁华外表下处处都是危机和陷阱,简直令人寸步难行。 难怪慕容锦要离开京都,难怪慕容锦无数次的跟她说过喜欢她的心思单纯,更喜欢峦城那里的安逸清静。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在这样恐怖的地方生活久了,都会忍不住的想逃离,对宁静的田园生活充满了向往吧? 叶柔儿暗暗的下了个决定,等治好了慕容锦,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荣华富贵和权势,在真正美好的生活面前,那都是浮云。 离开这里,凭她和慕容锦两个人的能力,赚一份安稳的生活简直轻而易举。 第246章 祭天4 包裹着精钢的厚重石门被轰然打开,灰尘都被震动起来,在光线里翻滚飞扬。 尘封的大殿又一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上一次天坛大殿打开,还是三十年前新朝建立,新皇登基。 叶柔儿深吸了一口气,在礼官的指引下昂然步入了巍峨的大殿。 大殿修建的极其宏伟,内部空旷高达数十米,抬头望去倒锥形的殿顶绘有繁复精美的纹饰,体态妖娆而飘逸的飞天散布在顶棚的各个角落。一幅幅美妙的画卷穷极了人类对天庭最为美好的想象。 便是叶柔儿这个后来人,抬头看过去也不由得为之赞叹。 “殿下,请上香。”礼官提醒道。 叶柔儿缓步上前,恭敬的在大殿九座香炉里都插上了香,一一拜了过去。 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着叶柔儿跪拜祷告的轻轻话音,所有的礼官宫人都屏息凝气,神情肃穆。 叶柔儿用眼角余光朝大殿门口看了一眼,肃然而立的侍卫群中段阳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叶柔儿再次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跪拜完毕要站起来的时候,忽然身子一晃,然后神智全无的跌落在地。 “殿下!”殿内响起礼官的惊呼,一声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徘徊。 “快传太医!”又是一阵高呼,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陆院正提着药箱急跑而来,嘴里喊道:“勿动!不要挪动殿下!” 正要将叶柔儿扶起来的宫人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停下了动作。 陆太医慌慌张张道:“不可移动!千万不要移动。容我先诊查一下。” 礼官和宫人不明所以,但见陆太医神色极其凝重,也不敢大意,乖乖的依照陆太医的吩咐行事。 陆太医装模作样,认真的在叶柔儿两只手腕上摸了半天 脉,神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越皱越紧。 “陆大人,公主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礼官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陆太医的表情实在是凝重的有点吓人了。 陆太医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没有回答礼官的话,却是吩咐正跪在叶柔儿头前撑着她半个身子的宫人退后,“你快将公主殿下放下来,必须要躺平!” 宫人看了礼官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叶柔儿,让她整个平躺在地面上。 “陆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了?”礼官又一次问道。 陆太医回身一边打开药箱一边恶狠狠的对礼官说到:“说了你也不懂!我现在没功夫给你解释,照我说的做就行了!殿下这病症来的凶猛,我必须要给殿下施针,用金针先吊住她的一口气。你们速速退后,不要耽误我治病!” 礼官被他这不客气的语气呛的一愣,感到非常不悦。 陆太医已经拿出了金针,似疯癫了一般对他吼道:“快让开!耽误了大事,你我都要没命!殿下这口气马上就要没了!” 礼官吓了一跳,被陆太医凶狠的态度吓得退后了两步。 术业有专攻,礼官对医术实在没什么研究,这一下真是被陆太医给唬住了,慌张对众人说道:“快退开,都退后!” “退远些!”陆太医拿起一根金针扎入了叶柔儿头顶的某个穴位,又厉声喊道。 叶柔儿躺倒的位置非常妙,众人这一退,就都退到了门口。 陆太医三针下去,长长的疏了一口气,这才对礼官解释道:“大殿久为开启,阴气过重,而殿下本就气血两虚,此前又受了些风寒,导致邪风入体,才会晕厥了过去。” “哦,原来如此。”礼官点点头,又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陆 太医故弄玄虚的说了一大通医理,将礼官说的如坠云雾里,最后才下了个结论:“……故而不能移动。” 礼官完全迷糊了,都忘记了这‘故而’二字之前是什么因由,只是洗脑似的接受了陆太医下的这个结论。 不能移动就不能移动吧,反正公主本来就是要在这大殿内跪地祷告两个时辰的,又有陆太医的说辞,将来就算是追究起来,那也有陆太医在前面顶着。 其实能让礼官相信陆太医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礼官想不到陆太医撒谎的理由。陆太医没必要害公主,所以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再者,这殿内阴气本来就重,就不要再让宫人们在此伺候了,怕会冲撞了公主。”陆太医又提议道:“不如挑选两个阳气足的侍卫在门口把守着,这事你比我在行。” 礼官点头,看着陆太医感激的露出了笑容。 公主莫名在祭天时昏倒,这是很不吉利的,将来若是追究起来,他们钦天监的人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减轻罪责,将功折罪。 而陆太医这个提议刚好点醒了礼官,医术他不懂,但五行八卦之事,他懂啊。 作为钦天监的礼官,他是很信阴阳调和,相生相克之说的。 礼官手里有公主殿下的生辰八字,要挑选几个与公主相生的侍卫,确实手到擒来。 很快,按照生辰八字,命势与公主相生的四个侍卫便被挑选了出来。 礼官打量了一下这几人,除了一个年级稍微有些大,其余三人还真是相貌堂堂,威武不凡。 那是自然,这三个相貌堂堂的侍卫自然就是慕容锦身边最为信任的三个侍卫长,林漠,宋城和商绍。 而那个年纪有点大的,自然就是段阳 。 他们四人早已改了身份混进了祭天侍卫的队伍当中,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 宫人们鱼贯退出了大殿,四人被礼官带了进来,按照礼官的要求站在了大殿东南西北四个生位上。 “陆大人,不知能否将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本官?”安置好了侍卫,礼官又想起了陆太医。 陆太医说出他的生辰八字,那自然是与叶柔儿相生的,礼官很满意。 “哎呀!”礼官忽然叫了一声,飞快的在掐指算着什么,然后忽然脸色大变。 “怎么了?”陆太医明知故问道。 钦天监的礼官有好几位,但这位礼官却是由叶柔儿钦点的,之前就是算好了他的生辰八字与叶柔儿有那么一点点相克。 礼官脸色惶恐,有口难言,他不敢说他的生辰与公主相冲,也许公主忽然晕倒,便是跟他有关。 陆太医很是助人为乐的说到:“大人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不如先去休息一下,此处有我,大人请放心吧。” 礼官顺坡下驴,“有劳陆太医,下官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等礼官走了,陆太医拔掉了叶柔儿头顶的三根金针。 叶柔儿翻身坐起,揉了揉头顶,方才她还真怕陆太医铤而走险,一针要了她的命。 看来陆太医还是很在意他的家人的,没有临时犯浑。 “大人,殿下醒了!”陆太医跑到门口去,朝外面还没有走远的礼官喊了一声。 礼官的脚步不由得一滞,转身有些尴尬问道:“好了?” 他刚一出来,公主就好了?难道真的是他的原因吗?一想到那种可能,礼官的冷汗都下来了。 “是,已经醒了,不过此时还不能移动,老夫再为公主施针。大人,暂时还不是不要打扰公主殿下 才好。” “好好好,有劳陆太医了!”礼官谢道,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这时候再让他进去,万一公主一见到他又晕倒,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陆太医要为公主就地施针,命人在大殿内支起了帐子,同时也隔绝了外面众人的视线。 “我要为殿下施针,你们在外面候着,不要进来打扰。” 命闲杂人等都退到了大殿外十米开外,确认暂时不会有人进来打扰,叶柔儿、陆太医和段阳三人才在帐子的掩护下,偷偷的来到了大殿一座雕像的背后。 “段大叔,确定就是这里?”叶柔儿有些紧张的问。 段阳摇头,“不能确定,但只能一试。” 天坛祭天大殿已经存世数百年,并不是本朝才修建。经历了数个王朝的更替,大殿修建时的图纸早已不知所踪。 段阳也是想尽了办法,遍寻蛛丝马迹,才推测出密室通道有可能在这座雕像之下。但他也只是推测,实在不能确定。 “好,那就试一试!”叶柔儿点点头,三人开始在雕像周围仔细的查找机关。 叶柔儿看见雕像底座上有几个可疑的凹洞,轻声喊道:“段大叔,你来看!” 段阳和陆太医都看过来。段阳抬手拂过底座上的灰尘,有更多的凹洞露了出来。 “有十八个凹洞,别的雕像上并没有。可能这便是机关。”看着那一排凹洞,三人猜测着扭动机关的方法。 叶柔儿忽然灵光一闪,将手腕上的珠串摘了下来,在凹洞前比量了一下。 大小尺寸刚刚合适,而且也正好是十八颗。 段阳和陆太医也都朝这串佛珠看过来,此刻三人心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不如把这手串拆了,将珠子一颗一颗放进凹洞里去试试。”段阳提议道。 第247章 别有洞天 叶柔儿低头看着那微微闪着荧光的手串,心头略过一丝不舍,但还是重重的点点头,毫不迟疑的说到:“好!” 这珠串曾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但跟慕容锦比起来,她显然还是更在意慕容锦。 她不能确定,这珠串一旦拆开了会有什么后果。但为了慕容锦,什么后果她都愿意试一试。 段阳从她手中接过手串,用力一拽,意外的是手串却没有崩断。 “恩?这串珠子的绳子好结实,不知是什么做的。”他又用力拽了一下,仍是没有拽开。 段阳拿出贴身的匕首,那匕首看起来很朴素,但一出窍,就有一道刺目的寒光闪过,当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 可即便是那样的利刃,也没能一下隔断手串的绳子。段阳更加的好奇,问叶柔儿:“这手串你从哪里得到的?这绳子真是古怪。” 叶柔儿难掩复杂的情绪,勉强笑了笑,“是我师傅给我的,我也不知道。” 使劲割了几下,那坚韧的绳子还是磨不过锋利的钢刃,终于断了。 段阳将断掉的绳子从珠子里抽了出来,细细的端详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也许是某种动物的筋?” “别管它了,还是赶紧看看机关!”陆太医催促道。 他将绳子交给叶柔儿,叶柔儿低头细瞧,不由得笑了笑。 那不是什么动物的筋,难怪段阳会不认识,那是现代科技打造出来的复合材料。虽然叶柔儿也不懂那材料到底是什么,但她可以肯定这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 也许这些珠子原本不是用这绳子穿起来的,是那个老尼姑用现代的材料做了替换。 段阳没再理会绳子的事,他将十八颗珠子一一放入凹洞中。 最后一颗珠子放进去,忽然雕像底座发出 咔咔的钝响。巨大的雕像好像被激活了一般,开始缓慢的转动。 咔咔的声响越来越大,灰尘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大殿内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担心这样大的声音会惊动外面的人。 雕像还在缓慢的转动,已经转过了半个身子,露出底座下一个森森的黑洞。 叶柔儿的心倏地提了起来,心里在不停祈祷着:快一点快一点! 忽然,轰隆的一声巨响,整个大殿都剧烈的颤抖了两下,几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一瞬间尘土四散飞扬,呛得几人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 等尘土微微落了下去,眼前视线清晰起来,几人再朝大殿门口看过去,却发现不知从哪里忽然掉下来一块巨石,将大殿的入口给完全的封死了。 方才那声巨响和烟尘,便是由这巨石掉落而引起的。 几人同时愣住。 过了几秒,叶柔儿才摊摊手说到:“好吧,现在有个好消息,至少外面的人暂时进不来了,我们有了很多时间。林漠你们三个也不用再装腔作势了,都过来吧。” 段阳微微一笑,赞许的看了叶柔儿一眼。安慰道:“别担心,一定有别的办法出去。” 叶柔儿笑了笑,点头道:“段大叔在我身边,我不担心。” 那石像并未受巨石降落的影响,还在缓缓转动,终于将它底座下的密道完全的露了出来。 “下去吧。”段阳拿出火折子,在前面开路。 “稍等一下,我想看看能不能把珠子收回来。”叶柔儿说到。 这些珠子对她真的很重要,她习惯了有这些珠子在身边,那能给她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不仅仅是心里上的,最重要这些珠子在关键时刻真的能救人命。 叶柔儿不知道沿着那条密道走下去会面对 什么情况,但她想,或许在危机时刻珠子里的异空间能帮他们一把。 段阳从密道里退了出来,“好,你试一试,要是拿出来机关不关闭,那就都取下来吧。” 叶柔儿点头,小心翼翼的抠出了一个珠子。 大殿内安安静静,石像并没有移动,机关也没有合上。 叶柔儿高兴的笑了起来。 “慢慢来,不要急。”段阳嘱咐道。 叶柔儿非常有耐心的一颗一颗将珠子抠了出来,石像始终没有再次移动,看来一旦机关打开,就不再需要珠子留在凹洞里了。 叶柔儿用那条坚韧的绳子重新将珠子穿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只穿了那四颗已经开启了异空间的珠子,其余十四颗她仔细的收了起来。 将四颗珠子的手串套在腕上,叶柔儿顿觉安心了不少,说到:“走吧!” 段阳开路,林漠随后。叶柔儿在中间,后面是宋城和商绍压着陆太医,一行六人沿着密道的台阶走了下去。 密道里非常的黑,几只火把照亮的范围有限,众人都有些小心翼翼。 唯独叶柔儿借着那四颗珠子的光芒,能将这密道里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故而脚步走的非常坚定。 “殿下小心些。”走在叶柔儿前面的林漠不时的提醒着她。 叶柔儿恩了一声,目光在密道两边的墙壁上扫过,喊了一声:“等一下,林漠火把举高一点。” 林漠不明所以,仍是将火把举了起来。 叶柔儿指着石壁上方,“看,那里好像有壁灯。” 几个人都抬起头,高举着火把,果然看见石壁的上方均匀分布着一些凹槽。只是凹槽的位置很高,举着火把也触不到。 “商绍,你来试试。” 幸好三个侍卫里商绍是用暗器的高手,他将火折子吹了吹 ,瞄准壁上的凹槽刷的扔了出去。 噗的一声轻响,火种沾到了灯油,凹槽里迅速绽出一束火苗。 然后那火苗又沿着石壁迅速的散布开去,在石壁上绘出一道橙黄色的火线。火光闪烁着将密道照亮。 用同样的方法又点燃了另一边石壁上的油灯。 光芒大绽,众人终于看清了脚下的路,不用在小心翼翼了。 “这密道好长,不知要通向何处。”顺着墙壁上两道火线的指引,叶柔儿朝前望去,根本看不到火线的尽头。 又朝前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火线仍不见尽头。 天坛本是建在高高的山顶之上,所以他们六人此刻其实已经进入到了山腹的深处。 又走了一会,前方两条火线终于显出不同,开始朝着相反的两个方向延伸出去。慢慢的,一座巨大的人工山洞展现在六人的眼前。 六人依次走下石阶,面对着巨大山洞中心的高台,讶异的停下了脚步。 “那是什么?玉雕还是……”叶柔儿抬起头,有些惊叹的看着高台上那个犹如用一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人形雕塑。 她有些不确定,那到底是真的玉雕,还是圣女的骸骨。 陆太医已经涕泪横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嚎道:“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陆太医的哀嚎声在山洞里回荡,四周石壁上有松动的石头稀里哗啦的滚落下来。 “闭嘴!”段阳瞪了陆太医一眼。 这个山洞也不知道建成了几百年,年久失修,原本坚固的结构也有些不稳定。如果他们发出的声音过大,则很有可能震塌这里,到时一个也跑不掉。 宋城和商绍一左一右的架住陆太医,捂着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太大的声响。 “你想死不要紧,不要害了别 人。若是我们出不去,你的家人也别想好好的活!”宋城揪着陆太医的衣服低声威胁道。 陆太医满脸悲伤的点点头,二人放开他,他果然不再大声哀嚎,只是扑倒在地,对着那高台上的玉雕不停磕头。 高台高约三米,周围空旷没有任何辅助。 叶柔儿围着高台转了两圈,有些无奈道:“这么高,上不去啊。” 段阳审视了一下,朝后退开几步,然后助跑,蹬地。在叶柔儿惊讶的目光中,他的身体腾空而起,不可思议的一跳,就跃上了三米高的高台。 “哇哦!”叶柔儿瞪大眼睛赞叹了一声,这简直比撑杆跳还给力。 段阳跃上高台,来到那玉雕跟前。 方才没得比较不知道尺寸,这时有段阳在旁边作为参照物,才能看出来玉雕完全是一个真人的比例。 难道这真是圣女的骸骨?传说中的不朽不坏? 段阳却否定了叶柔儿的猜想,“是真的玉,不是什么圣女的骸骨。” 不知为何听见这话叶柔儿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不是真的圣女骸骨。 她可以从骷髅堆里挑拣几块手指骨,却不想从这玉雕上掰下一根手指来,那好像有点太有破坏性了。 段阳纵身一跃又跳了下来,还踢了陆太医一脚,“又不是真的圣女骸骨,你哭什么哭!” 陆太医颤巍巍抬起头,有点愣住,“不是?那圣女骸骨在哪里?” 段阳挑眉,“你问我?” 陆太医被他杀气的眼神吓了一抖,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没有想到。先祖密录上确实说圣女的骸骨就在天坛大殿底下的密室里,我绝对没有骗你!” 段阳冷哼一声,“我料你也不敢。” 他迈步朝一边石壁走了过去,招呼叶柔儿道:“这里似乎有一扇门。” 第248章 癫狂 段阳接了林漠手中的火把高举着照亮了那处石壁。 原本隐藏的一扇石门便显露了出来。 陆太医也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兴奋的看着那道石门催促道:“快找找机关在哪里?是怎么打开的?” 他倒显得比别人还急了。 段阳将火把夹在石壁的缝隙里,跳上去使劲推了推石门。 石门上的灰尘被震得落了下来,但门却没有动。 “也许是横着推的?”叶柔儿说到。 段阳寻了两个着力点,横着左右用了用力,石门果然微微松动了一些。 但石门太沉,经年累月没有开启过,机关也有点锁死了,非他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推动。 林漠和宋城也跳了上去帮忙推,在三个人的齐心协力之下,石门终于是缓缓的划开,露出里面一间小小的密室。 段阳率先迈步走了进去,火把一晃,就将整个密室给照了个透亮。 “这里倒有一副骸骨。”段阳说到,叶柔儿闻言一颗心又呼的提了起来。 搭着宋城的手,叶柔儿被拉上了石阶,也看清了密室的内部。 在小小的约三米见方的密室内部,静静的堆着一副枯骨。 枯骨穿着一身苗族女子的传统服饰,衣服因年代久远已经有些看不出颜色了,头冠和首饰上也布满了锈迹,不再闪闪发光。 “这就是圣女的骸骨?”叶柔儿有些不确定。 陆太医也被拽了上来,他愣愣的看着那副骸骨,刚想要嚎啕大哭,就被商绍眼明手快的捂住了嘴巴。 陆太医老泪纵横,又噗通跪倒,匍匐着爬到了那副骸骨身边,双手颤抖着,却不敢触碰那副骸骨。 “陆太医,你有什么方法能确定这就是圣女的骸骨呢?”叶柔儿蹙眉问道。 “我有感觉,这一定就是圣女的骸骨,一定 没错!”陆太医肯定道。 叶柔儿叹了口气,空口无凭啊。 这陆太医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方才见了外面的玉雕他都误认为是圣女了。 “不如再找找看,如果没有别的密室,那就只当这个就是圣女的骸骨吧。”叶柔儿摊摊手,对段阳和三个侍卫说到。 几人都同意她的方法,分头去找别的密室了。 陆太医哭泣不止,匍匐着,无比虔诚的跪在那副骸骨之前。 叶柔儿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试图去劝他别哭了。 她把目光定定的放在了那副骸骨的双手之上。 如果这真的就是圣女的骸骨,那么这骸骨的手骨,便是仙人指吗?有了她的手指骨,就能治好慕容锦的失忆之症吗?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人类的遗骸,可是她竟然没有感到害怕。 她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伸手想要摸一摸那骸骨的双手。 可是她还没有碰到那副骸骨,陆太医忽然凄厉的喊了一声,一把将她给推开了。 “你要干什么!不许你碰我族圣女的骸骨!”陆太医激动的朝叶柔儿怒吼着。 叶柔儿一时不察,被他这猛然一推给推的倒退了好几步,身子一下撞在了石壁上,这才停了下来。 可是就在她撞上石壁的那一刻,原本敞开的石门缓缓移动,然后越来越快,在叶柔儿的一声惊呼中,竟然哐啷一声巨响,自己关上了。 “啊!”叶柔儿惊叫着,爬起来赶到门边的时候,石门已经完全锁死。 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她一撞碰到了什么机关? 叶柔儿拼命的拍打着石门,可凭她一人之力是没办法打开石门的。 不过段阳和林漠等四人都在外面,他们看见石门关上,一定会想办法再把石门打开的。 她这样自我安慰着。 可 是,身后忽然传来陆太医疯癫一般的哈哈大笑。 那张狂的笑声在小小的密室里飘荡,配合着此时的情景,令叶柔儿觉得毛骨悚然。 她慢慢的转身,背靠在石门上,警惕的瞪大双眼,看着似乎是已经疯了的陆太医。 同时,她的手指也触碰到了腕上的灵珠。 暗想着,如果陆太医要对她不利,她就立刻进到异空间里去躲避。 陆太医停止了狂笑,站在那副骸骨的身前,怨愤的瞪着叶柔儿。 “殿下,公主殿下!恭喜你,终于找到了我族圣女的骸骨。可是真是可惜啊,你永远也不能带走她!” 叶柔儿瞪着他,平静说到:“陆太医,你疯了吗?你忘了你的家人还在我手里,你就不怕他们被你害死吗!” 陆太医哈哈干笑了两声,表情有些狰狞道:“怕,我当然怕!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人固有一死,为了保护圣女的骸骨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叶柔儿觉得他是真的疯了。 “死得其所?为保护圣女的骸骨?你好像忘记了外面还有人,他们一会就能将门打开,到时候不但你要死,这副骸骨我也要带走。” “不可能,他们打不开,这门已经被我从里面锁死了!”陆太医狰狞的笑着说道:“锁死了,永远打不来了,你永远出不去了……” 叶柔儿脸色一变,有些激动的反驳道:“你撒谎!不可能!” 陆太医狞笑着侧开了身子,露出了那副骸骨之下的一个秘密机关。 难怪刚才他一直匍匐在那里,原来他不是在痛哭,而是在摆弄机关。 叶柔儿真是后悔莫及,她真是警惕性太低了! 两人隔着两米的距离,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叶柔儿还抱着希望,想要打倒陆太医重新获得机关的掌控 权,也许那样就可以再次开启石门。 陆太医一甩袖子,拿出了早藏着的匕首,猛然朝叶柔儿扑了过来。 叶柔儿迅速作出反应,两指搓动腕上的珠子。 瞬间光芒大盛,她身子呼的一轻,然后便转换了空间。 “啊!”叶柔儿痛呼了一声,捂住了被刺伤的左肩。 刚才她已经足够快了,可是密室实在太小,她和陆太医之间的距离也实在太短,她到底没能完全躲过陆太医那猛然的一刺,还是受了点伤。 叶柔儿深呼吸了几口,渐渐平复了心跳。 她的运气还不错,慌忙之间随意的挑了一颗珠子,来到的是有神仙桌的那个空间。 捂着肩膀,她慢慢朝空间中心的小院走去。 有了神仙桌,她至少吃饭不愁,可以在空间里安全的呆上一阵。 而陆太医在外面那间小小的密室里,既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他坚持不了几天的。 现在打不过他也不要紧,大不了等他死了,叶柔儿再出去。 到时候就没人跟她抢那机关了,她可以打开石门,带着圣女的骸骨出去。 只是不知道段阳和其他三人发现石门打不开,又会急成什么样。 而等太子知道了天坛发生的事,派人将大殿门口的巨石挪开,沿着那条密道进入山腹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 太子会一怒杀了段阳和林漠他们吗?他会不会再继续追究下去,然后迁怒到慕容锦的身上? 叶柔儿坐在小院里,忧心忡忡的想着。 不,她不能等陆太医饿死,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异空间里,天色已经暗了,看时辰估摸着已经到了酉时。 叶柔儿脑子飞快的盘算着,从祭天大殿门口掉落巨石到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而从天坛这里往返京都一 趟,大约需要四个小时。 叶柔儿捉摸着,礼官们未必会在巨石掉落的第一时间就送消息回京都,应该是组织人手去挪动巨石,看挪不动了,才会将消息禀告给太子。 而太子派人来,再想办法挪动巨石,这又会耽误一些时间。 但肯定不会很长时间,最多也就是一两个时辰。 所以留给她搞定陆太医的时间,也是不多了。 她必须赶在太子到来之前,将圣女的骸骨带上地面,掩上密道的入口。 可是怎么才能搞定陆太医呢? 叶柔儿绞尽脑汁的想着。 陆太医发现她凭空失踪,应该会大吃一惊。按常理推断,他首先会怀疑石门开了,叶柔儿跑出去了。当发现石门还是紧闭着,他应该会疯癫一般的在密室里随意的挥动匕首。 所以这时候她还不能出去,出去了也很可能别陆太医误伤。 要等他折腾够了,累了,心灰意冷了,那时她再忽然出现。也许会杀陆太医一个措手不及。 叶柔儿想着,就站起来在周围寻找着趁手的武器。 然后她看见了一直存放在这个空间里的石碾子,还有堆放在房里的十三香的配料。 一个绝妙的点子浮现在她脑中,也许她可以自制一种生化武器,胡椒粉。 打定了注意,叶柔儿开始磨制胡椒粉。 做这个她是很在行的。 而且为了不被呛到,她还准备了蒙面的纱巾,这一次刚好都能派上用场。 紧急的制作了几包胡椒粉,叶柔儿穿戴好防呛装备,心跳加速的,又一次捻动了珠子。 荧光一闪之后,她又忽然出现在密室里,将陆太医吓了一跳。 “哈哈!原来你在这里!”陆太医刚举起匕首,就被一物砸中了面门。 纸包炸开,呛人的烟雾瞬间将陆太医包围起来。 第249章 大师兄 夜风呼啸,树影婆娑。 两队飞驰的骑兵护着一架马车,正在山道上策马疾行。 骑兵是太子的亲随,而马车上拉着的是护国大法师道明和尚。他同时也是这天下最负盛名的阵法大师,对奇门遁甲之术非常精通。 一个时辰前,太子才接到了公主在祭天仪式上出事的消息,大惊。 祭祀的礼官果然如叶柔儿猜想的那般,发现巨石落下挡住了大殿的出口之后,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召集人手,试图用人力将那块巨石推动。 但这块巨石内有机关,根本不是蛮力就可以动摇的。 经过了大半个时辰的努力,又是推,又是撬,刀砍斧凿都试过了一遍,那块巨石始终未曾一动分毫。 礼官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这件事报给了太子。 太子知道叶柔儿被关在了大殿里,急的坐立难安。若不是群臣死命的拦着,恐怕他就要自己纵马,亲自赶到现场去了。 可谁也说不清楚这一次公主被困,是不是吴王余党的阴谋,也许他们正虎视眈眈的等着太子送上门去。这么敏感的时刻,群臣哪敢让太子去以身犯险。 这时最重要是找一个懂得机关的高人亲临现场指挥,将那块巨石移开救出公主。 太子去,于事无助。 说到懂机关的高人,则非护国大法师道明和尚不可。 立刻就有臣子出列,愿代表太子殿下去西山皇家寺院请道明大师出山。 从京都去一趟西山寺院,又耗费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所以道明和尚一行人赶到天坛的时间,比叶柔儿预计的还要晚一点。 叶柔儿将包裹着胡椒粉的纸包扔了出去,立刻举着竹筐的盖子当做盾牌挡在了身前。 陆太医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他的匕首也不是吹毛断发的利刃。 所以尽管那竹编的盖子不怎么结实,但也略胜于无。 叶柔儿举着那盖子,硬抗了陆太医了胡乱中挥出的几次劈砍,拼尽全力的将陆太医给撞了个趔趄。 叶柔儿深知,论起力气她肯定不是陆太医的对手。所以绝对不能恋战,必须三两下搞定。 陆太医踉跄后退,哗啦一声将身后那堆骨骸给撞散了架。 “啊!我要杀了你!”陆太医怒吼着,刚用手胡乱的在眼睛上擦了两把,又有更多的纸包朝他飞过来,更有一个纸包直接飞进了他的嘴里,令他受不了的佝偻身体,干呕了起来。 叶柔儿纵身轻巧一跳,越过了在地上痛苦翻滚的陆太医,顺手抄起骨堆里的一节腿骨,大叫着,对准陆太医的后脑勺狠狠的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事后回想起来,叶柔儿也不知道当时她哪来的那股狠劲。像个杀人狂魔般,也不知道砸了到底几千几百下,一直砸的陆太医脑壳崩裂,血浆蹦飞,了无生气的不动了。 最后叶柔儿脱了力,胳膊酸疼的举不起来,手也握不住那节腿骨,晃晃荡荡的跌坐在地上。 她剧烈的喘着粗气,抬脚踹了 踹陆太医,后者的脑袋都被砸烂,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叶柔儿还不放心,捡起陆太医那柄匕首,朝着他要害的部位狠狠又刺了几下,终于确定他是真死了。 小小的密室里弥漫着胡椒粉刺鼻的味道,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叶柔儿乏力的在地上坐了一会,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等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又抱着那个已经破了的盖子进了异空间,扔掉了蒙脸的纱巾。 她要收拾妥当了才能开机关,否则段阳他们几个人会起疑心的。 等叶柔儿再出去,她已经过了刚才那阵急勇,看见陆太医死后的惨状,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她干的。 她想若是再来一次,她恐怕未必能复制刚才的过程。 费力的搬动机关,石门喀啦啦的打开,外面急的几乎要发疯的四人猛冲了进来。 “段大叔!”叶柔儿扑进段阳的怀中,后怕的呜呜大哭起来。 看见叶柔儿平安无事,而陆太医已经死了,还死的那么惨,四人提起来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点。 “别怕,没事了!”段阳轻轻的拍了拍叶柔儿的头顶,林漠等三人齐齐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论规矩,叶柔儿这样扑在段阳的怀中是很不合适的。但这时候哪个不开眼的会去提醒她呢。 宋城过去踹了陆太医一脚,狠狠啐了一口,“这老狗,死了倒便宜他了!” 他们都看见了石台下的机关,自然能想明白刚才是陆太医动了手脚,将他们都给关在外面的。 幸好叶柔儿没出大事。 否则他们真是死一万次也没法补救。 “不要再耽误了,快点带上这骨骸,离开这里。”段阳一边安慰叶柔儿,一边吩咐三人做事。 密室里还弥漫着很重的胡椒粉味道,但几个人都刻意的忽略掉心头疑惑,谁也没有问。也没人问叶柔儿是怎么打倒的陆太医。 来的时候是六个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五个人,却多了一具骸骨。 叶柔儿已经没了力气,伏在段阳的背上,被他背上了山顶。 他们从密道里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人还没有打开石门,五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密道要不要封起来?”叶柔儿问段阳。 段阳想了想,“先不要。陆太医的尸首还在下面,一会等石门打开了,正好可以用他做个幌子。” 叶柔儿点点头,“好,那咱们先想好了出去要怎么说,不能穿帮了。” 五人聚在一起,七拼八凑的编了一个陆太医秘密启动机关,将公主劫持进山腹密室的故事。 安排好了所有的细节,叶柔儿才想起问段阳他们有没有找到别的密室? 段阳摇头,“没有,我们四人大致寻找了一遍,并未发现别的密室。后来石门忽然关上,就顾不上了。” 叶柔儿轻轻点头,“没关系。既然知道了这里有密道,再派人下去好好的搜查就是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道明大师终于找到了开启石门的机关。 机关喀 啦啦的转动,巨石缓缓的朝大殿外倾斜而倒。最后轰的一声巨响砸在殿外的平台上,将大殿外的平台砸的粉碎,更震得整座山峰似乎都颤了几颤。 “公主殿下!” 上百名侍卫穿过滚滚的烟尘,急速冲入大殿,嘴里高呼着保护公主殿下。 叶柔儿被段阳等四人围在中间,肃然而立,平静的看着冲进来的侍卫将他们围住。 “殿下,臣虎贲营校敢,救驾来迟,请殿下赎罪!”领头的侍卫首领单膝跪地请罪。 礼官也匆匆的跑了进来,看见叶柔儿好好的站在大殿里,他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一边连连称罪,一边也是喜极而泣。 “平身吧,我没事。”叶柔儿平静说到,又指着身边段阳四人道:“刚才陆太医意图对本公主不轨,幸得这四人相救。陆太医已经伏法,这四人救驾有功,往后他们就是本公主的亲随。” “是,全凭公主吩咐。太子有命,请柔嘉公主移驾回京。”来接应的臣子说到。 叶柔儿点点头,带着段阳等四人直接回京都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祭天的仪式就没必要再进行下去。 何况公主受封,本就不必非要到天坛告诫上苍。是叶柔儿为了要取得圣女的骸骨,而特意求到太子的面亲,才获准破例到天坛祭天的。 如今她既然已经取得了圣女的骸骨,那还在乎什么祭天,什么公主受封。 叶柔儿只想赶快回到淮安王府,试一试这圣女的手指骨到底是不是所谓的仙人指,到底能不能治好慕容锦的失忆之症。 上次从西王府回去,慕容锦昏睡了一天壹夜才幽幽转醒。不出所料,他再一次失忆了,不记得自己去过西王府,也不记得他为何会晕倒。 虽然说慕容锦醒来之后表现的很正常,但叶柔儿仍是止不住的担心。 人脑又不是电脑,记忆能像存贮般说删除就删除。何况就是电脑硬盘,用的次数多了,那也会出现坏道,早晚有一天要报废的。 叶柔儿很担心,慕容锦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晕倒失忆,会对他的大脑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而且更令叶柔儿担心的是,她没办法把慕容锦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 可他只要是出门,就难免会被人提起他娶了公主之事。 只要提起一次,慕容锦就会头疼一次。虽然不是每一次都晕倒,但叶柔儿知道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痛疼本身也极度消耗人的精神和体力。 慕容锦醒来之后,叶柔儿远远的看过他,总觉得他有些恹恹的,精神不如往常。 她想着过去那个丰神俊朗,即便是双腿残废之时,也仍是那般神采奕奕,脸上永远没有一丝一毫颓废之意的慕容锦,不知心疼的哭了几回。 马车还在官道上飞驰,叶柔儿的一颗心却早已飞回了王府,去到了慕容锦的身边。 一路畅通无阻,公主銮驾回到了京城。 “先去太子府。”叶柔儿吩咐道。 尽管很着急, 但叶柔儿也不能直接回王府去,而且她知道太子此时应该也很担心焦急。 虽然叶柔儿对太子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他到底是这肉身的亲生父亲,对她也是百般宠爱。 因为她的原因而令太子担忧,叶柔儿还是觉得有些自责。 这些日子她都在感慨京都里的人心复杂,其实细想想,她自己不也是一样吗。这样利用太子对她的包容和宠爱,不也是一样的无耻和自私吗? 叶柔儿不敢再往下想,她深感愧疚。 太子府,通禀的人早已将消息传到。太子心急如焚,亲自到了太子府门前等着叶柔儿的车架。 直至亲眼见到叶柔儿被婢女扶着下了马车,太子这一颗高悬的心才算落了地。 太子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忍不住眼圈泛红,关切问道:“我儿,你肩上的伤重不重?快让太医来看看。” 叶柔儿朝太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安慰太子道:“父王不用担心,儿臣没事,小伤而已。不过是被巨石阻了门,在大殿里多呆了一会罢了。” 太子叹息一声,事情哪像叶柔儿说的那样简单。陆太医挟持公主之事他已经知道了。 “你不用隐瞒,听说你被刺中了左肩,还是赶快让太医诊治一下。”太子又殷切说到。 叶柔儿笑着点点头,听话的进了太子府。 太医来替叶柔儿诊脉,她左肩上被陆太医刺中的伤口很浅,在山上已经简单的包扎过了。 太医开了一副压惊的药,又让医女重新给叶柔儿的伤口抹了清凉的药膏。 太子召见了护卫公主有功的四个侍卫,看见段阳的时候,惊讶的愣住了。 “怎么会是你?” 段阳拱手一抱拳,朗声道:“臣,枢密处密使段阳,见过太子殿下。” 无论他心里对太子有何不满,现在是作为君臣相见,段阳也得全了礼数。 而且他也不想多废口舌引起太子的疑虑,给叶柔儿惹麻烦。 “……免礼。”太子感到有些不习惯。 因为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段阳这样平静守礼的对他,到底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自从婉儿嫁给他,段阳再见他就是一副黑脸。 而他遭人陷害被废之后,段阳不用顾忌君臣之礼,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蔑视。 更不要提婉儿惨死之后,段阳见到太子,简直恨不得要杀之而后快。 段阳昂首肃立,只有目光微垂。 “诸位爱卿护卫公主有功,孤有重赏。”太子恢复了平静,对四人说到。 “谢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四人跪倒谢恩,山呼千岁。 太子本来想问巨石落下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段阳的出现令他措手不及,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太子赞许的看了看林漠等三人,就令三人退了下去,只留下段阳一个人。 “你,是什么时候找到她的?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吗?”太子迟疑的问道。 他非常怕听到段阳肯定的回答,因为那表示他这个当 爹的又一次输了,又有了一个让段阳蔑视他的理由。 段阳的视线落在身前半米之处,平静回答道:“臣是一年前才找到公主的。这一年一直在公主身边。” 太子松了一口气,才比他早一年。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大殿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博远为何要劫持公主?”太子又问。 陆博远就是陆太医。 段阳不卑不亢,将叶柔儿他们提前想好的说辞对太子讲了一遍。 他的态度实在太好,令太子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外表看起来无比冷酷的段阳,也经常用这样平淡的语气,给他们讲述那些无比新奇的江湖之事。 那时,太子还只是一个向往江湖生活的小小少年。他的弟弟姜晖,还会追在他身后喊着哥哥,而不是时刻想着除掉他。 那时,唐立恒只是个怪力少年。而他的妹妹唐立婉,她应该只有十岁,还粉雕玉琢的像个娃娃一般。她时常会换上男装跑出去玩,还一本正经的跟他说:圣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 想到唐立婉那人小鬼大的调皮模样,太子忍不住微微露出了笑意。 段阳已经说完,仍是方才那副样子,昂着头,垂着眼。 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太子好半天才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往日的温情记忆令他有些怅然若失。 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太子说到:“大师兄,多谢你。” 大师兄,这真是久违的称呼。 便是段阳心硬如铁,听见这三个字,也有一瞬间的晃神。 “婉儿也会感谢你。”太子又说到。 段阳猛的抬眼朝太子看去,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他真想嘲讽太子两句,可刚才那声大师兄言犹在耳,令他想起婉儿笑吟吟的问他:大师兄,我嫁给姜昕好不好…… 嫁给姜晖好不好? 段阳每每想到那情景,都后悔的撕心裂肺。 如果他当时能说一句不好,如果他能明白的说出心悦二字,那故事的结局又将会是怎样? 这些年他无数次的想,无数次的假设,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 “大师兄,回来帮帮我吧,我需要你。”太子起身,慢慢走到段阳跟前,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 太子没有再自称为孤,就想要抛弃掉君臣的身份,跟段阳交心的谈一谈。 可段阳没有心情跟他交心。 他朝后退了一步,躲开太子的手,冷声道:“臣无才无德,不敢当殿下厚爱。臣愿辞官,解甲归田。” 说着,段阳从怀中掏出枢密处密使的腰牌,递到太子面前。 “大师兄,这又是何必?罢了,就当我没有说过吧。”太子有些失望的叹息了一声,挥挥手,让段阳退下了。 叶柔儿吃完了药,来向太子辞行。 “我儿受了伤,今夜就歇在这里不行吗?”太子非常的不舍。 叶柔儿轻轻一笑道:“儿臣已经出嫁了呀。况且驸马在家中一定也是非常担心。” 第250章 以身试毒 叶柔儿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知道公主在祭天过程中出了事,人家驸马肯定也是非常担忧的。太子实在没有理由强留住她,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放叶柔儿回王府去了。 “快点!”一上马车,叶柔儿就急切的催促着车夫。 马蹄踢踏,沿着长街一路响过去,没用多一会叶柔儿就回到了王府。 “慕容锦呢?”仍是低调的走了王府的侧门,回到那个偏僻的观荷园,叶柔儿一边解下披风,一边询问道。 “公子刚从户部右侍郎家中回来,正在书房议事呢。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哎呀,殿下受伤了?”苏苏答道,接过叶柔儿的披风,一眼看见她礼服左肩上那块干涸的血迹,惊的叫了起来。 “没事,小伤而已,已经在太子府包扎过了。快摘了这些首饰,重死了。”叶柔儿安抚了苏苏,又问起慕容锦。 苏苏手脚麻利的替她拆了头发上的饰品,打散了头发,帮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殿下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叶柔儿满意的晃了晃僵硬的脖子,拉开外衣让苏苏看了看她包扎完好的肩膀,“太医都说了没事,你还有什么担心的。慕容锦今天怎么样,又头疼了吗?” 苏苏看了包扎放下心来,有些高兴道:“公子今天没有头疼。殿下的法子果然有用!” 叶柔儿闻言松了一口气。 前几天慕容锦出去总会被人提起尚公主之事,慕容锦压根不记得他尚了公主,一想之下就会头疼。叶柔儿烦心不已,最后想了个法子。 关于慕容锦婚配这样的事,其实别人也只是见面时会客套的提两句,并不会太深入细致的纠结到底有没有完婚之类的细节。 叶柔儿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决定用含 糊其辞的方法暂时蒙蔽住慕容锦。 她让人告诉慕容锦,太子有意赐婚,将独女柔嘉公主许配给他。而这位柔嘉公主此前流落民间,慕容锦从来没有见过。 慕容锦便信了。还问他的心腹,如何才能令太子打消念头,他实在不想娶一位素未谋面的公主,然后沦为无事生产的富贵闲人。 谋士们纷纷无语。 所以现在慕容锦是在为将娶公主而为难着,却不在害怕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公主之事了。 “殿下您怎么会受伤?祭天仪式不是要做足7天吗?”苏苏关切问道。 关于要借着祭天的名义去取仙人指之事,叶柔儿也没有瞒着苏苏,于是简单的讲了一下在山中发生的事。 听到陆太医用匕首刺向叶柔儿,苏苏惊得瞪圆了眼睛。她抚着胸口后怕道:“幸亏殿下有神仙保佑!这老匹夫实在可恨!殿下你是如何躲过去的?” 叶柔儿挑了挑眉,这个问题嘛,一直没人仔细的问她,说实在的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反正就是躲过去了,就想你说的,我有神仙保佑啊!”她哈哈笑着,迅速转移话题,压低声音对苏苏说到:“那东西,我拿到了!” 苏苏双眼放亮,忐忑问:“仙人指吗?” 叶柔儿笑着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荷包,打开之前又看了看苏苏说到:“你不要害怕啊。” 苏苏早有心理准备,点点头,“不害怕!” 荷包被打开来,露出里面几块小小的骨头。 当时在山洞密室里光线昏暗不觉得那骨头有什么奇特,这时屋里灯火通明,叶柔儿才发现那几块指骨的颜色竟然接近透明。 “这就是仙人指吗?”苏苏也难掩惊奇,她已经做好了准本要看见恐怖的骨头,可这些接近 透明的骨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也许是,也许不是,现在还不能确定。要试过才知道。”叶柔儿叹气,“苏苏,刚拿到这些骨头的时候,我恨不得立刻跑回来熬药给慕容锦喝,可是现在我忽然有点犹豫了……” “殿下在犹豫什么?”苏苏问。 叶柔儿也有些不确定,或许她的期望太大,所以害怕失望吧。 而且一想到陆太医那副疯癫的样子,她难免要忧心,这所谓的圣女骸骨会不会另有玄机?万一慕容锦之后又出现什么别的症状,那要怎么办? “我想等天坛那边传来消息再说,也许山腹里还会发现别的密室呢,万一这副骸骨不是什么圣女的骸骨,而是假的,或者有毒的呢?我不敢给慕容锦用啊。”叶柔儿皱眉说道。 苏苏很理解她的想法,“那就再等一日吧,殿下,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稳妥些才好。” 两人说了一会话,段阳敲门走进来,开门见山问道:“你已经制了药吗?” 叶柔儿摇头,“还没有啊。” “为何?” 叶柔儿又将她的疑虑讲了一遍。 段阳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心神不宁的歇了壹夜,第二日叶柔儿正在吃早饭的时候,段阳一身风尘的从外面走进来,说到:“山腹里又仔细的搜过了一遍,没有发现别的密室。另外这骸骨应该没有毒。” 叶柔儿一愣,难道段阳昨天一晚上没睡又回到山上去了?还有他怎么知道骸骨没有毒呢? 段阳牛饮了一碗热茶,又说道:“我已经试过了,你可以放心的给慕容锦用。” “你试过了?”叶柔儿惊得站了起来,“段大叔,你怎么试的?” 段阳淡然道:“把骨头磨成了粉,直接吃下去了。已 经过了一晚,我还好好的。所以,那骨头没有毒。” 叶柔儿愣愣的看着他,眼底渐渐涌上热意,鼻头酸涩。 他竟然一声不吭的就以身试毒!还跑出去一整晚,万一那骨头要是真有毒,他在外面毒发了,可怎么办? 叶柔儿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段大叔,你怎么能拿你自己冒险呢?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这个人,在对人好之前,就不能先好好的考虑考虑他自己吗! 叶柔儿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抱住段阳哭了起来。 “你……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早就不哭鼻子了。你真是……一点也不像她。莫学你爹,动不动就哭!”段阳恶声恶语的说着,但却没有推开叶柔儿。 叶柔儿委屈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吼道:“就哭!就哭!” 段阳无奈的闭了嘴。 哭了好一会,叶柔儿才止住了眼泪,抬起红彤彤的兔子眼瞪着段阳,扬手狠狠的在他胸前捶打了一下,威胁道:“你要是再敢这么冒险,我就永远也不认你了!” 段阳看着她,嘴角抽了抽,默默的撇开了头。他才不会承认,看见叶柔儿如此在意他,令他感觉心中暖意融融。 “我这就去制药,段大叔,谢谢你!”叶柔儿又大大的拥抱了段阳一下,再抬头脸上已经带着满满的笑。 药王鼎下柴火噼啪作响,叶柔儿拿着一把扇子不停的扇着风。 鼎中的药汁渐渐沸腾了起来,屋子里飘散着淡淡苦涩的味道。 叶柔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些药的味道前所未有的好闻。擦了下额角的汗水,她继续全神贯注的给柴火扇风。 她已经等不及要将药熬好。 计时用 的沙漏完全漏光,叶柔儿舀了一盆水将药王鼎下的柴火浇灭。又用布垫着,极小心的将药王鼎倾斜,倒出了已经熬得很浓稠的药汁。 历时一个时辰,她终于熬好了第一副药。 将药带出异空间,交给苏苏送到了慕容锦那边,叶柔儿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过了一刻钟,苏苏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叶柔儿紧张的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她心里想着,药效没有那么快的,除非是毒药才会立竿见影。但看苏苏的表情,也知道那药不是毒药。 “公子喝了!”苏苏喘着气说道,“喝完了就出门去了!我拦不住啊!” 叶柔儿这才站了起来,表情有些凝重。 出门去了嘛?万一这药有什么不适反应,在外面发作了可怎么办? “去了哪里啊?谁跟着呢?”叶柔儿有点后悔,她不应该冒然给慕容锦用药,都还没有跟他身边的人打过招呼。 早知道会这样,她应该先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商议一下的,她实在是太不淡定了! “去了京郊的禅院,昨晚道明大师不是回京了嘛,公子是一定要去见一见的。能跟着的都跟着去了,殿下放心,我跟他们说了,那边会随时传消息回来的。” “哦。”叶柔儿点点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慕容锦是道明和尚的弟子,他去拜访师傅这也是应该的。 可干嘛非得选在这个时候啊! 叶柔儿心焦不已,在院子里团团转。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忽然一阵嘈杂。 叶柔儿抬头去看,守门的侍卫带着一个小厮急急跑进来。 那小厮叶柔儿认得,是慕容锦贴身伺候的人。 那小厮声色慌张,叶柔儿吓的脸色一变。 小厮噗通跪倒喊道:“殿下,公子朝这边过来了!” 第251章 结局 “他、他朝这边来了?”叶柔儿紧张的舌头打结,声音都哆嗦了,拉着苏苏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苏苏也急了起来,忙问:“公子想起来了?他恢复记忆了?” “不是,没有!”小厮慌张回答,“是太子殿下来了!” 把苏苏气的上去就踹了他一脚,怒吼道:“好好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出门,刚走到街角就遇见了微服出行的太子殿下!他亲自到王府来看望公主来了!” “什么?太子来了?”叶柔儿立刻慌张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天她一直很小心的在太子面前装样子,隐瞒了慕容锦失忆的事情,可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怎么办?她急的团团转。 太子来看望她,她肯定不能躲起来。但她不躲起来,又会害的慕容锦头疼晕倒,到时候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快,快把我的幂篱拿过来!”匆忙之中叶柔儿也想不到太好的办法。 她胡乱的用胭脂将脸蛋涂红,带上了幂篱,对大家吩咐道:“一会我会装病,你们尽量想办法将慕容锦拦在外面,就说我怕丑,不想让他看见,只让太子一个人进来!” 众人点头应是,外面已经传来了侍者的通禀声,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太子只带了简单的随从,在慕容锦的陪同下踏入了观荷园。 看了看这俭朴的小院,太子略有不悦的皱起了眉头,竟然让他的女儿住在这样的地方,这王府的人实在是太不知所谓了。 亏得他的宝贝女儿还一直在他面前夸赞慕容锦。 太子颇有威仪的瞪了慕容锦一眼。这个女婿他真是越看越不顺眼,一路行来一问三不知,看起来傻兮兮的! 搞得慕容锦更加一头雾水。 他实在不明白,所谓的柔嘉公主怎么会住在他们府里呢?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啊。 他失去记忆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而太子这一路上问的诸如公主昨夜睡得可好之类的话,他都不知要从何答起。 只能一边观察着太子的表情,一边偷眼看随从的提示,懵懵懂懂的糊弄到了这里。 慕容锦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迷糊过。 院子里黑压压跪了一地人,太子却没有发现叶柔儿的身影,问道:“公主在何处啊?” 一个宫人恭敬道:“回禀殿下,柔嘉公主身体不适,正在房中歇息,请殿下赎罪。” “公主病了?快带我去看看!”太子一下急了起来。 宫人起身为太子带路,一边走一边轻声对太子回禀道:“公主殿下说不让驸马进去……” 太子瞪眼:“为何?” 宫人赔笑道:“奴婢愚钝,奴婢猜着,殿下许是怕病中气色不好,失了颜色……” 太子闻言一愣,然后又忍不住回头瞪了慕容锦一眼,这完全就是在妒忌、迁怒。 宫人引着太子前行。没有传召,慕容锦自然是站在院子里不敢动,这倒令苏苏等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父王,您怎么来了?”房内,叶柔儿刻意压低声音,装出沙哑的嗓音,有气无力的给太子施礼。 “快躺下,病了就要小心歇着。怎么在房里还带着幂篱?”太子慈爱的问道。 婢女在叶柔儿身后塞了靠枕,叶柔儿半仰着,虚弱道:“总躺着也头疼,女儿容貌不整,不敢见人,还请父王赎罪。” 太子令人去传太医。又关切道:“父女之间,不用多礼。你这样脾气倒真跟你母妃一样,有一次也是病了,担心不够美貌,便不肯见人。其实你们都是多虑。西子捧心别有风情,而我儿便是在病中,也难掩倾城之姿。” 叶柔儿小声的笑了起来,很娇羞的喊了一声父亲。 听在太子耳中,格外的令他心软。 太医应召而来,给叶柔儿把了脉。这些天叶柔儿一直忧心过重,脉象上确实有所征兆,忧思过甚,阴虚火旺,昨天在山上又受了一点风寒,若不是她身体底子还不错,放在一般的娇小姐身上,还真就是病倒了。 太医向太子回禀了病情,又开了方子亲自去煎药,叶柔儿便催促太子回去。 “国事繁忙,女儿怎敢耽误父王正事,您还是回去吧。等下女儿吃了药,便好好的睡一觉,请父王放心。” 太子确实没多少时间,又担心他在这里叶柔儿不能好好的休息,所以又嘱咐了几句,便起驾回去了。 临走之时,太子又盯着慕容锦看了好长时间,不悦道:“孤将最心爱的公主托付与你,你这就是这样照顾公主的吗?若不是你们照料不周,公主怎会生病?慕容锦,你真是太令孤失望了!若不是公主求情,孤一定要治你的罪!你回去好好的反省。” 慕容锦听着太子的呵斥,一头雾水。 等送走了太子,慕容锦才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围一片沉默,众人都低着头,躲避着他探寻的目光。还有人转移话题, 催促他道:“公子,还是赶紧出门去见道明大师吧,大师该等急了……” “先不去了。”慕容锦皱眉道,转身沿着来时路又朝观荷园的方向走,“你们一个个欲言又止,显然有事在瞒着我。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只好亲自去公主面前问个明白。” “公子,不可啊!”众人追在他身后试图阻拦他。 “为何不可?”慕容锦有些生气了,推开拦在他身前之人,拔腿狂奔。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非常的急切,好像有什么在催促着他马上去找出事实的真相。 他颀长的身影如一道流光,迅速甩开了身后众人,几番闪转腾挪,他又冲到了那片颓败的荷塘前。 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有一幕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在他脑海中闪现。 水波晃动,将少女娇媚的面容映照的亮晃晃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闪闪发亮,笑颜如坠着珠宝玉石般璀璨夺目。她调皮的笑着,嗓音清脆道:你以为是看你吗?才不是呢,我是看你眼睛里我的倒影,这是谁家的闺女啊,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是啊,是谁家的闺女呢?长得真好看啊。 他猛然顿住脚步,心跳声噗通噗通,每一下都如重锤撞击着他的胸膛。 他的视线好像慢慢模糊,又好似越来越清晰,眼前这片枯萎的荷塘仿佛一瞬间焕发了生机,翠绿的荷叶在碧波上舒展开来,那个少女撅着嘴巴,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刻意做出的狠辣摸样,虎虎生风的抬手一挥道:她们要是敢碰你一下,我定将她们的手剁掉。你知道的,我刀工很好的! 我刀工很好的,我刀工很好的…… 那声音不停的在慕容锦脑中回响,令他困惑不已。 是谁,那少女是谁? 越来越多的场景在他脑海中闪现,少女笑着,双眼明亮,生机勃勃,信誓旦旦道:我要做这庆国最有钱的女人! 她双颊酡红,害羞带怯的朝他瞟过来,粉唇娇嫩……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他说:是抹了蜜吗?有点甜。 那男人又是谁? 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有什么东西被禁锢住了,正要疯狂的冲出来。 记忆排山倒海的冲过来,如惊涛骇浪瞬间将慕容锦淹没,他拼命的压着胸膛,感觉下一秒心脏就会破体而出。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如溺水的人快要不能呼吸。 他仿佛同时置身虚幻与现实的两个空间,身体几乎不受控制,他想要拔足狂奔,可是脚下却如同灌了铅。 眼花缭乱的场景如闪电般一道又一道朝他劈过来,而他的心跳声就如雷鸣一般轰隆巨响。 他脚步踉跄着,身影摇晃着朝观荷园走过去,身后的众人追赶上来,大声的呼喊着他,可是他却听不见。 他神志不清,表情茫然的朝前走着,又人扑上来拽住他的胳膊,抱住他的双腿,可是他都感觉不到。 脑海里的少女忽然哭了起来,泪眼婆娑,令人好不心疼,她一声声的唤着:慕容锦,不要忘了我…… 然后他又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他一遍又一遍的郑重许诺:柔儿,我不会忘了你……柔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柔儿…… 柔儿! 他脑子猛然想起了那个名字,柔儿,叶柔儿! 红绸牵着他和她,他们身穿着大红的喜服,双双步入洞房。大红的盖头掀开,露出那张粉装玉成的俏脸。 他想起来了,柔儿,叶柔儿,那是他的妻。 慕容锦慢慢停下了脚步,虚幻与现实的两重空间再次合二为一,他眼前的一切再次清明了起来。 他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院门上观荷园三个字的牌匾,慢慢疑惑的问道:“柔儿住在这里吗?” 听见柔儿这连个字,他身后的随从们都吓傻了,纷纷伸出双手做出托举的动作,生怕下一刻慕容锦就忽然抱住头颅,痛苦的嘶吼着,然后晕厥过去。 可是一秒,两秒,三秒…… 过了好一会,慕容锦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微微仰着头看着院门上的牌匾,虽然表情略带茫然,却并没有抱住头,也没有痛苦的嘶吼。 “……公子?公子?”身旁的人小心翼翼的喊了他两声,不知他这又是什么新的魔障。 慕容锦眨眨眼,收回目光,又转头问道:“我的笔记呢?” 笔记? “我似乎忘了一些事,但后来都记录了下来,那本笔记呢?”慕容锦又问。 随从们一片安静,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刚才听见慕容锦说柔儿的时候,大家伙还以为是幻听。可现在他又提到了那本笔记,众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看,总不能他们都听错了吧? “你们这是怎么了?”慕容锦轻轻笑了笑,双眸瞬间亮了起来,一改方才的迷茫困惑,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公子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慕容锦点头,笑道:“恩,想起来了。只 怕还想的不全,所以才要看看笔记。” “那,没有觉得头疼?” 慕容锦抬手敲了敲额头,“是有些疼。” 众人刚刚舒缓的表情瞬间又紧张了起来,纷纷担忧的看着他。 慕容锦却是愉快的一笑,“疼一下怕什么,至少证明这颗是脑袋,不是什么闷葫芦。” 说着,他抬手敲响了紧闭的院门。 “大公子请回吧,公主殿下不见客。”门里侍卫说到。 慕容锦又是微微一笑,“可我不是客。段先生在吗,可否请他来一见?” 侍卫应了一声,片刻之后院门打开,段阳走了出来。 他站在台阶上举高临下的看着慕容锦,皱眉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慕容锦躬身深深一拜,“段先生,我来接柔儿回去,我已经好了。” “你好了?”段阳微微惊异,不由瞪大了眼睛认真端详着慕容锦。 慕容锦从容微笑着,郑重答道:“是,已经好了。还请段先生通融,让我进去。” 段阳挑眉,“真的好了?你要我如何信你?” 慕容锦笑着,抬脚走上了台阶,很是亲热的对段阳说道:“先生不用如此戒备,我真的已经好了。已经让柔儿等了太久,咱们还是不要再耽搁了。难道真要我跪下来求先生不成?” 段阳冷哼道:“那倒不必,只要你不辜负她,段某也不会无故为难你。” 说着,段阳侧了侧身,让出了一条道给慕容锦。 慕容锦含笑抱拳,道了一声多谢,然后阔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人见慕容锦进来,都满脸紧张戒备的围了过来。 段阳随后走了进来,朝众人摆摆手,示意大家让开。 正房内,叶柔儿刚洗掉脸上的红胭脂。 小丫头端了铜盆出来倒水,一眼瞧见慕容锦,吓的手上一松,铜盆带水哐啷一声洒了满地。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苏苏听见声音,掀了帘子走出来。正准备呵斥那小丫头两句,却看见慕容锦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她吓得惊呼了一声,转身又跑进了屋里。 慕容锦摆摆手,屏退那个吓傻了的丫头,迈步走进了正房。 “公子,你、你不能进去!未经传召,怎能擅闯公主寝室!”苏苏慌张跑了过来,拽住慕容锦的袖子,死命的把他往外拽。 慕容锦的袖子险些被她给扯掉。 “苏苏,我好了,我想起来了,没事了。”慕容锦说到。 苏苏震惊的愣住,瞪大眼睛看着他。 慕容锦微笑着点点头,拽了拽衣襟,开玩笑道:“你将本公子的衣服都弄乱了,等下让少奶奶罚你。” “公子!”苏苏又惊又喜,高兴的瞬间红了眼圈。 “嘘!”慕容锦竖起一指,示意她不要出声,摆摆手让她也退了出去。 叶柔儿紧紧的抓着幂篱,大气也不敢喘的躲在睡榻之下,心砰砰的跳。 她气的想骂人,慕容锦怎么会忽然就跑进来了?外面的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嘛! 慕容锦掀了帘子走进内室。 叶柔儿太紧张,C幔都在微微发颤,所以慕容锦一下子就找到了她藏身之地。 “柔儿,我来了。”他温柔说到,慢慢靠近。 叶柔儿一惊,险些啊的叫出声音,死死的咬住嘴唇。 她没有听错吧?慕容锦是喊了她的名字吧?她极度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不起,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忘记你,可是我还是食言了。柔儿,你能原谅我吗?”慕容锦慢慢靠近睡榻,在脚踏边蹲了下来,隔着c幔对她说道。 叶柔儿紧紧的咬着嘴唇,眼泪已经不可控制的倾泻而下,她不敢相信。 她想说她不怨,可是她怕这都是假象。她怕只要一开口,慕容锦听见她的声音,他便会被剧痛袭击。 在百分百肯定之前,她不敢冒险。 “我已经好了,你别怕,出来好吗?”慕容锦看着那瑟瑟抖动的布帘,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他竟然将叶柔儿害到这步田地,实在令他自责不已。 “这些天委屈你了。柔儿,我要掀开帘子,你不要怕好吗?”他慢慢的撩起布幔的一角,露出c下裹得严严实实,缩成一团抖个不停的叶柔儿。 “出来好吗?”慕容锦将手伸进去,发出邀请。 叶柔儿知道跑是跑不了了,可是她不敢跟慕容锦有任何接触,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使劲的摇摇头,又摆手示意他退后。 慕容锦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叶柔儿的惊呼声中将她给拽了出去。 然后紧紧的将她搂进了怀中。 叶柔儿死命的挣扎,慌张的捶打着他的胸膛。 慕容锦有力的胳膊死死的禁锢着她,压制住她挣扎的动作,一把扯开那碍事的幂篱,附身吻住了她惊呼的嘴唇。 从来没有过的急切,他吸允着她的唇瓣,极尽霸道,根本不容叶柔儿反抗。 叶柔儿的脑子嗡的一声,好像一瞬间就被击垮,僵硬着忘记了反抗。 霸道的亲吻慢慢温柔 下来,他一下又一下的啄着她的脸颊,额头,眉毛,眼睛,万分爱怜,千般珍惜。 “柔儿……柔儿,别怕,是我。”他抱紧她,伏在她耳边温柔说着,“我好了,我全好了。对不起。” 叶柔儿靠在他肩上,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紧闭的眼中滚落。 她不敢相信,那温柔甜蜜的亲吻,那温暖安全的怀抱,这一定是在做梦。 她抬起手,慢慢抚过他的后背,紧紧的搂住慕容锦的腰。 如果这是做梦,那她为何不享受一点呢。 “慕容锦,真的是你吗?你别骗我,我会受不了……”她呜呜的哭着,拼命汲取着那怀抱中的温暖,恨不能将自己挤进他的身体里。 “是我啊,当然是我,我不会骗你,我从来不会骗你。”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在她头顶印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她颤抖仰起脸,轻轻亲了亲他的下颌,用双唇代替眼睛,一寸寸慢慢吻过他的轮廓。 那样熟悉,的确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他的气息又压了过来,将她密密的包围。 直至两人都气喘吁吁,才恋恋不舍的停了下来。 抵着他的额头,叶柔儿双手捧住慕容锦的脸,仿佛是不认识他了一般,认真而虔诚的看了他好久。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一切都那么熟悉,又好像有点陌生。 失而复得的无限喜悦又令她眼眶发热,她一边留着眼泪,一边笑着无限温存的喊着他的名字。 “慕容锦!” “恩。” “慕容锦!” “我在。” “慕容锦!” 他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顶,溺爱道:“真是个傻丫头。” 她抱着他的脖子撒娇,感觉所有的生命力又都回到了身体里,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快乐过。 她欢喜的又是哭又是笑,恨不得要仰天大喊几声,好让全世界都能感受到她的欢愉。 院子里的人都悄悄的退了出去,谁也不想打扰到他们二人的独处。 整整一天时间,叶柔儿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的紧紧扒在慕容锦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一直到了晚上,她还紧紧抱着慕容锦舍不得放开。 慕容锦轻轻笑着,伏在她耳边逗她:“公主殿下是要我留下来侍寝吗?我求之不得……” 叶柔儿羞红了脸,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快走快走,明早再来伺候!” 慕容锦哈哈大笑,点了点她的鼻头,“早些歇息吧。明早我陪你吃饭。” “明早见。”恋恋不舍的将他送到门口,一直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廊下,叶柔儿才叹了一声关门。 回过身,脸上又带着笑意,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快点天亮了。 按照药王鼎提供的方子又吃了三天药,慕容锦是真的好了,他完全恢复了记忆。 叶柔儿每天都在傻笑,除了笑,她已经不会做别的表情了。 以至于苏苏看着她无奈的说:“殿下,您再这样笑下去,奴婢就要担心您是不是被种了什么蛊了。” 叶柔儿才不理她的揶揄,眉开眼笑道:“你就不用为我X心了。苏苏啊,过几天你就满十七了,我看也是时候操心一下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了。你觉得林漠这个人怎么样?” 苏苏的脸一红,僵硬道:“殿下在说什么,奴婢可听不懂。” “哦?听不懂……难道你还想着你们公子不成?” 叶柔儿本是一句玩笑,苏苏听了却脸色一白,噗通就给她跪下了,“奴婢绝没有那种心思,请殿下明察!” 叶柔儿有点尴尬,忙扶起了她,抱歉道:“哎呀,我开玩笑的,我胡说的,你别生气。” 苏苏垂头答道:“奴婢不敢。” 这事闹的,叶柔儿后悔莫及,都怪她这几天高兴糊涂了。 等慕容锦从外面回来,叶柔儿就跟他说起这事,慕容锦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啊,是不是在家里太闲了,怎么忽然关心起苏苏的婚事来了?难道你还在担心她对我有企图不成?” 叶柔儿躲过他的手指头,皱了皱鼻子,“我哪有!天地良心,我是真的觉得她和林侍卫挺般配的。” 慕容锦将她抱在膝上,想了想道:“林漠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但苏苏并不是卖身为婢的,她是自由身,她的婚事还要她家中做主,咱们也只能略作撮合。不如得空我问问林家的意见,如果他们有这个意思,咱们就做个媒人,正式的去苏家求亲。” “好啊,你快问问林家。”叶柔儿立刻高兴起来。 可慕容锦问过之后,林家那边返回来的消息却不是很好。 林漠本人当然是心仪苏苏的。但林家簪缨氏族,却嫌苏苏的出身低。而且林家最近正有意为林漠求取福国公府的一位庶女。 “福国公府?是谁?”叶柔儿一听是许家,就瞪圆了眼睛。 慕容锦笑了一下,很无奈道:“许四娘。” “什么?!”叶柔儿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许四娘! 那天让人吊死了三夫人许氏,叶柔儿也不想再牵连无辜。许四娘已经被打了一顿,又吓得快傻了,也算是得到了报应。所以叶柔儿就让人低调的将她送回了国公府。 过了这么些天,她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了,谁知道这时候她又冒出来恶心人。 许四娘想嫁林漠? 呸!国公府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桩亲事说出去许四娘是低嫁,林家是高攀。 可那只是现在。 以林漠的才干,又有公主的提携,一飞冲天是指日可待,也许三五年之后就会成为天子近臣。 别看林漠和他的父亲现在在林家不得势,可将来林家的这个爵位落到谁头上,还不一定呢。 许家想占这个便宜,没门。 更不要说叶柔儿还看许四娘不顺眼。林漠是慕容锦的心腹,他的妻子将来也会成为叶柔儿的心腹,叶柔儿怎么可能让许四娘那种妖娆狐媚的女子靠近她。 狗改不了吃屎,叶柔儿就不相信许四娘嫁人之后就会老实,一旦因为她的一点小心思,真令慕容锦和林漠两人之间出现什么隔阂,那可就真要了命了。 所以她决不允许许四娘嫁给林漠。 “那林漠呢,他愿意娶许四娘?”叶柔儿气鼓鼓的问。如果林漠看许四娘美貌就动了心,那他也就配不上苏苏了。 慕容锦摇头,“哪能。林漠还是心仪苏苏,只不过他闷葫芦一个,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叶柔儿点头,“那就好办了。这事交给我来办吧,我最近还真是挺闲的呢!”她摩拳擦掌,露出了一丝狞笑。 两日之后,福国公府接到圣旨。 太子妃康氏收国公府四小姐为义女,封许四小姐为明丽郡主。着令明丽郡主和亲北辽东院大王独子,耶律阿丸。和亲之礼依郡主例,三日后出嫁。 国公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其实许四娘只是个庶女,封了郡主这本是极其荣耀之事。就是和亲北辽,她一个庶女嫁过去做名正言顺的世子妃,将来还是王妃,那也算是她赚到了。 可这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的简单。京都多少王侯贵族的女儿都到了婚配的年龄,若论起身份,许四娘这个庶女不知要排到几百名开外去。就是这样不起眼的许四娘,怎么会忽然被朝廷惦记上呢? 再想想前阵子猝死后低调发丧的许玉娘,京都的各种八卦猜测,一日之间又蜂拥而起。 达官贵人们同时看出了门道,这是福国公府失势的征兆啊! 官场黑暗,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国公府刚有一点失势的征兆,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落井下石。 许四娘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迫和亲,而她才离了京都没几天,福国公府便因为私造兵器,里通卖国之罪,被抄家下狱。 许四娘还算是因祸得福,逃过了这一劫。 林家总算是看明白了风向,巴巴的准备了丰厚的聘礼,到苏苏家里去求亲了。 苏家小门小户,原本的打算是让苏苏给慕容锦做妾,也算是攀附权贵。没想到现在又有元平侯林家的少爷来求娶苏苏为正妻,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苏家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苏苏和林漠的婚事便定了下来。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叶柔儿这才有机会见识了一下古人成亲的过程,说起来当时她和慕容锦两人的婚事实在是太仓促了些,所有的程序几乎都省略了。 婚期定在明年的五月,叶柔儿单独封了一千两银子给苏苏做嫁妆,额外又赏了她许多首饰。高兴的好像是自己要成亲一般,整天叽叽喳喳的忙里忙外。 慕容锦便问她:“你这样热心,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婚事上留了遗憾?” 叶柔儿笑呵呵摇头,回想起他们成亲的场景。 朝霞般绚烂的嫁衣,俊美无双的新郎官,还有亲人们最诚挚的祝福,一切回想起来还都像做梦一样。 而最重要的是,大红绸的另一边牵着的是他,与她交拜天地的人是他,挑开她喜帕的人是他,那她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我没有遗憾。”叶柔儿搂着慕容锦的脖子,动情的说到:“我这辈子最高兴,也是最有成就的事,就是嫁给了你,慕容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了无遗憾。” “慕容锦,”她捧住他的脸,认真的看着他,无比虔诚的说到:“我爱你。” 我心悦你,这才是古人表达爱意最正确的字眼。可是尽管词汇陌生,却完全不影响慕容锦听懂了叶柔儿的告白。 她的表情那样诚挚,含情的双眸似要滴出水来,诉不尽的柔情蜜意似乎都融汇在那短短的三个字当中,一瞬间就打动了慕容锦的心。 情话永远不用学,只要发自真心,便可无师自通。 慕容锦轻轻吻住她的红唇,呢喃道:“我爱你,只爱你,永远爱你。”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