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剑仙老婆打辅助》 第一章 稀饭?息焕! “诸古今万剑,吾辈奉列祖列宗之命,大雪封山十万年,祭血骨之炉以开坛铸胚,剑祖在上,唯求一剑荡天下邪魔,开万世太平。” 风雪浩荡,通天雪峰上火光一片,祭祀场的中央供奉着一尊山头般大小的巨坛,息焕渺小的身姿跪在巨坛脚下,祷词响彻天地间,一阵风雪袭来。 “息焕,你别再练剑了。”大雪中立在身前的高大老者语气沉重且坚决。 俯身低头的息焕眼神难以置信,没人看到他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绝望。 “准确来说我是要你开始学铸剑。” 息焕没有说话,稚气未开的面庞上开始滚落豆大的泪珠。 老人没有理会身后男孩的默默流泪:“白家不缺练剑的天才,玥儿能成为的剑道第一,你也可以,但有些事情,你能做的玥儿不行......这以天山为中心的十三座剑峰秘境,是只有历代白家家主才能进入的禁地,你要知道,今日你能进入此地,不是白家选了你,是十三剑峰选了你。” “是,家主,我是白家的养子,白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男孩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不掉眼泪,通红的小手深深的嵌在雪地里,年幼的眉眼间眼神近乎决绝。 白发老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高大的肩膀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你和玥儿,都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小孩,在爷爷眼里,你姓不姓白其实不重要,但焕儿,你开慧早,而且你是男孩子,比玥儿要懂事的多,你曾经和爷爷说过,你要保护玥儿一辈子。” 男孩擦了擦眼泪鼻涕,用力点头。 “那如果爷爷私心的告诉你,如果你没有肩负起家族给你的众望,玥儿甚至白家,都会死,这样的重担,你愿意扛吗?” 男孩没有一丝犹豫的点头,想到那个记忆中永远是温馨的家,他的目光逐渐清澈起来:“从今日起我便是十三位剑祖的铸剑师!息焕发誓一定会努力成为东陆最好的铸剑师,走遍天下给十三位剑祖铸造出世上最好的剑身!” “不,不仅是爷爷,就连十三位剑祖也不希望你这样。记住,你是白家的养子,但不是白家的剑奴。就像你最初握剑时说得要做那天下第一,你此生只要铸造出一柄剑就足矣。” 息焕闻言动容,他抬头望去,满头白发的老者风雪夜中回头,鹰一般的眼神直直望向他: “你要铸一柄定世之剑。” 息焕猛的回过神来,虚脱了一般扶额,周围是喧闹的草市,又是这副画面,是最近太累了吗?息焕抵住太阳穴,熟悉的头疼感涌了上来,他此刻坐在一处早餐铺子上,喧闹的草市上行人络绎不绝,想到来南淮此行的目的,他才算真正镇定下来。 是最近太懒散了吗?老家伙们开始催进度了?息焕心里嘀咕着,打算赶在拍卖会前填一下肚子,可一摸口袋才想起本来就没多少的银两入城时便被叫花子小鬼摸走了。 正发愁饭钱时,一道身影吸引了息焕的视线。 “这破地方能有宝贝?”息焕自言自语道,目光却追随着一名寒碜的年轻人走到铺子前,在息焕的眼里,年轻人身上的锐气倒是比铺前悬着的那几十把铁剑还有锐一些。 “哟,还真有!不愁这顿了!”息焕感叹道。 “吃不吃啊!”一声河东狮吼从身后传来,早餐铺老板娘一看又是位占位不消费的厚脸皮,破骂道。 息焕吓得转头,妇人看见男人一张女人见了都喜爱的脸,立刻变了腔调:“客官!吃点什么啊?” “呃,一碗粥吧......能便宜点不?” “......” 李时淼苦恼的站在店铺前,眼神纠结又犹豫的游移着,面前各式各样的长剑短剑映入眼帘,乱花渐欲迷人眼般拉扯着他的心神。 在这个以剑客最为耀眼的江湖,人人都渴望成为一名风流快意的剑侠,李时淼也不意外,今天是他下定决心步入江湖的第一天,而最为人追捧的剑客成了他的目标。所谓万事开头难,李时淼在选剑这件事上已经犹豫了半天了,老板也从一开始兴致冲冲的热情介绍过后,通过青涩少年支支吾吾的言语中看出了他的囊中羞涩后变成了撒手不管。 李时淼知道剑道一途多有瓶颈,没想到第一天就让他遇上了个大的,兜里没有几两银子的他不奢望有一把绝世名剑,只保佑能够选一把称心称手的好剑,面对各种花哨剑鞘的他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 “这把也看着不错啊......老板这柄剑几两钱?”李时淼第十二次问道,店铺的老板闻言十分不耐烦的嗤鼻:“六两银子一口价。” “六两啊......”李时淼捂了捂袋子里的一两银子和几枚铜钱,早已被浸手汗浸湿。老板见状抽了抽嘴角,像这样兜里没几个钱又嚷着要一剑成名的穷光蛋他可见多了,可江湖真是这么好混的?见得多了店铺老板也全当撞见个包袱,快点推掉就好了。 “你要是兜里真没几个钱,喏,看见那个桶了吗?桶里的剑五百文一把,自己挑去。”老板眼神瞥了眼门口的角落,李时淼顺着看过去,破旧的木桶里插着锈迹斑斑曲直不一的数十把破剑。 “老板,你这一看就是废铁啊......五百文一把也太......”李时淼苦笑着摇摇头。 “啧!你个穷小子又不想花钱又想有把好剑,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老板没好气的骂道:“走江湖可没你想的那么光鲜,就好比卖剑的店铺也分三六九等,我这样的小铺子哪里比得上太平街上的大铁匠铺,你既然来了我家店,就证明你也是末尾之流,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出道时嘴里一口一口豪气干云,混不了两三年就没了声响。要我说你随便拣把铁剑就得了,穷讲究啥啊?” 李时淼哈哈的赔笑着,脚步已经来到了那个木桶前,望着和旁边铺子上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那桶剑,李时淼犹豫的伸向其中一把。 “我要是你,我不会选那把剑。”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草市上人流纷杂声音喧闹,可是那道声音在李时淼耳中却是分外的清晰。他茫然的回身望去,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看到街对面早餐铺子上坐着一个清爽俊朗的男人,即使身穿着一袭青衫,他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他,对方手里端着一碗稀饭,看了他一眼后便起身缓缓走来。 “刚才是你在说话?”李时淼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男子,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喝茶一般抬手吸了一口手中的米汤。扫了一眼那桶废剑:“江湖分高低贵贱,但并非出身决定好坏,就跟这剑一样,不论是在太平街的万剑阁,还是在这草市里,都只看一样东西:胚子。” “神神叨叨,你谁啊?不买别在门口站着啊!”老板眼看又来一个麻烦货,脸色一黑。 男人并没有理会老板的出言不逊,看着李时淼有条不紊的说道:“一个人的出身,只决定了他在别人眼中的成色,但真正能成器与否,还是得抛开表面的锈迹来看。” 说着男人弯腰从桶中抽出一把三尺长剑递给李时淼:“如果我是你,我会选这一把。” 李时淼看着男人递过来的剑,上面的铁锈相比于其他分外的重,红褐色的一层厚厚的盖在剑身上,很难让人怀疑男人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先生,何出此言啊?”李时淼依旧礼貌的询问。 “你还信他?这种神神叨叨的江湖骗子我见多了!”老板越看男人越不顺眼:“像你这种草根游侠,大部分都是这种人的下手对象!” “一柄剑,好坏与否是看不出来的,他山之石以攻玉,优劣是对比出来的。”男人笑着朝李时淼伸出一只手:“这位少侠如若信我,可否给我一两银子?” “看看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老板哈哈叫了起来,幸灾乐祸的看着男人。 李时淼犹豫的拿着那只手,紧紧的攥了攥袋子里那唯一一两银子,面前男人的那双眼睛很清澈,李时淼有种说不出的冲动,他缓缓的伸出插在袋子里的那只手。 “你你你!你还真信啊!”老板不成器的看着李时淼受骗上当,大叫糊涂的同时却并没有出手阻拦。 男人接过那两银子递给老板,笑眯眯的说:“一柄剑五百文,两柄就是一千文铜钱就是一两银子,我算上手上这柄,再挑一把。”说着转身从木桶里抽出另一柄长剑插在地上。 那是一柄几乎崭新的铁剑,放在木桶里就是称得上捡漏的宝贝,如果不是因为剑身中断的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老板也不会把它弃在木桶里。 “还算有点眼力,但不多。”老板小声嘀咕着。 男人把手中的碗交给李时淼,同时接过他手中的红锈剑,此刻店铺门口的三人都来了精神,老板和李时淼盯着男人弹了弹红锈剑,铺子里顿时响起了清脆的金属嗡鸣声。 耳畔的剑鸣还没消散,李时淼就看见男人猛然从地上抽出那把铁剑,右手倒提铁剑向上削去,慢动作一般放缓的画面里男人左手握着的红锈剑也沉沉挥下。 两柄剑钝得称不上剑锋的剑刃擦在一起,迸发出的火花煌煌照亮了三人的脸,霎时间一声更为刺耳的出鞘声压过了嗡动的剑鸣响起,老板痛苦的捂上了耳朵,李时淼恍神的功夫男人已经结束了手中的动作。 他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仿佛刚才发生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的事情都是幻觉,只有痛苦捂着耳朵的老板在证明男人所做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先生?”李时淼刚要出声,男人把剑递上前去打断了他。 他接过那柄已经毫无锈迹的长剑,剑身是罕见的褐红色,难怪有锈的时候看上去分外的严重。长剑三尺有余,入手全重不到寻常铁剑的一半。一股暖意从剑柄上传来,李时淼欣喜的看着手里的宝贝,激动得看着闷声喝稀饭的男人手忙脚乱。 “这柄鸱血以龙胆钢铸造,我不知道他的前主人是谁,但是这柄妖剑需要以血喂养,如果长期没有见血,就会变成刚才那副破败的样子,少侠,修剑一途历来有个说法,用剑者与剑互为磨刀石,虽然这柄鸱血是把好剑,但同样有着不小的隐患,用与不用,取决于你自己。当然,如果拿去太平街卖,万两白银也不在话下。” “用!当然用!”李时淼手指轻轻抚过长褐红色的剑身,仿佛在欣赏一位绝世美人一般痴痴说道。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时淼的这副痴相,意料之中一般点点头。 “不......不可能!龙胆钢!怎么可能!”店铺老板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柄长剑,他转头打量四周的挂剑,像他这样的小铺子可能所以货加起来都比不上那柄龙胆钢。 “你......你到底是谁!” 李时淼也缓过神来抬头看着男人,发觉对方早已被早餐铺的老板娘抓了回去结账,三十几岁的妇人拉扯着男人回去结账,一双大手毫无客气的在男人身上揩着油。 “老板娘别扯!我不欠你饭钱!小兄弟,你要是想报恩!你就帮我结了这顿饭钱!”男人狼狈的试图从老板娘怀中站稳身形,李时淼跟上几步问道:“先生大恩在下无以为报,敢问大名?” “我叫息焕!” “稀......饭?” “息焕!天下第一女剑仙的男人!息焕!”男人气嚷出声,周围的百姓们顿时笑声一片。 【新人开坑,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诸古今万剑,吾辈奉列祖列宗之命,大雪封山十万年,祭血骨之炉以开坛铸胚,剑祖在上,唯求一剑荡天下邪魔,开万世太平。” 风雪浩荡,通天雪峰上火光一片,祭祀场的中央供奉着一尊山头般大小的巨坛,息焕渺小的身姿跪在巨坛脚下,祷词响彻天地间,一阵风雪袭来。 “息焕,你别再练剑了。”大雪中立在身前的高大老者语气沉重且坚决。 俯身低头的息焕眼神难以置信,没人看到他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绝望。 “准确来说我是要你开始学铸剑。” 息焕没有说话,稚气未开的面庞上开始滚落豆大的泪珠。 老人没有理会身后男孩的默默流泪:“白家不缺练剑的天才,玥儿能成为的剑道第一,你也可以,但有些事情,你能做的玥儿不行......这以天山为中心的十三座剑峰秘境,是只有历代白家家主才能进入的禁地,你要知道,今日你能进入此地,不是白家选了你,是十三剑峰选了你。” “是,家主,我是白家的养子,白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男孩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不掉眼泪,通红的小手深深的嵌在雪地里,年幼的眉眼间眼神近乎决绝。 白发老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高大的肩膀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你和玥儿,都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小孩,在爷爷眼里,你姓不姓白其实不重要,但焕儿,你开慧早,而且你是男孩子,比玥儿要懂事的多,你曾经和爷爷说过,你要保护玥儿一辈子。” 男孩擦了擦眼泪鼻涕,用力点头。 “那如果爷爷私心的告诉你,如果你没有肩负起家族给你的众望,玥儿甚至白家,都会死,这样的重担,你愿意扛吗?” 男孩没有一丝犹豫的点头,想到那个记忆中永远是温馨的家,他的目光逐渐清澈起来:“从今日起我便是十三位剑祖的铸剑师!息焕发誓一定会努力成为东陆最好的铸剑师,走遍天下给十三位剑祖铸造出世上最好的剑身!” “不,不仅是爷爷,就连十三位剑祖也不希望你这样。记住,你是白家的养子,但不是白家的剑奴。就像你最初握剑时说得要做那天下第一,你此生只要铸造出一柄剑就足矣。” 息焕闻言动容,他抬头望去,满头白发的老者风雪夜中回头,鹰一般的眼神直直望向他: “你要铸一柄定世之剑。” 息焕猛的回过神来,虚脱了一般扶额,周围是喧闹的草市,又是这副画面,是最近太累了吗?息焕抵住太阳穴,熟悉的头疼感涌了上来,他此刻坐在一处早餐铺子上,喧闹的草市上行人络绎不绝,想到来南淮此行的目的,他才算真正镇定下来。 是最近太懒散了吗?老家伙们开始催进度了?息焕心里嘀咕着,打算赶在拍卖会前填一下肚子,可一摸口袋才想起本来就没多少的银两入城时便被叫花子小鬼摸走了。 正发愁饭钱时,一道身影吸引了息焕的视线。 “这破地方能有宝贝?”息焕自言自语道,目光却追随着一名寒碜的年轻人走到铺子前,在息焕的眼里,年轻人身上的锐气倒是比铺前悬着的那几十把铁剑还有锐一些。 “哟,还真有!不愁这顿了!”息焕感叹道。 “吃不吃啊!”一声河东狮吼从身后传来,早餐铺老板娘一看又是位占位不消费的厚脸皮,破骂道。 息焕吓得转头,妇人看见男人一张女人见了都喜爱的脸,立刻变了腔调:“客官!吃点什么啊?” “呃,一碗粥吧......能便宜点不?” “......” 李时淼苦恼的站在店铺前,眼神纠结又犹豫的游移着,面前各式各样的长剑短剑映入眼帘,乱花渐欲迷人眼般拉扯着他的心神。 在这个以剑客最为耀眼的江湖,人人都渴望成为一名风流快意的剑侠,李时淼也不意外,今天是他下定决心步入江湖的第一天,而最为人追捧的剑客成了他的目标。所谓万事开头难,李时淼在选剑这件事上已经犹豫了半天了,老板也从一开始兴致冲冲的热情介绍过后,通过青涩少年支支吾吾的言语中看出了他的囊中羞涩后变成了撒手不管。 李时淼知道剑道一途多有瓶颈,没想到第一天就让他遇上了个大的,兜里没有几两银子的他不奢望有一把绝世名剑,只保佑能够选一把称心称手的好剑,面对各种花哨剑鞘的他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 “这把也看着不错啊......老板这柄剑几两钱?”李时淼第十二次问道,店铺的老板闻言十分不耐烦的嗤鼻:“六两银子一口价。” “六两啊......”李时淼捂了捂袋子里的一两银子和几枚铜钱,早已被浸手汗浸湿。老板见状抽了抽嘴角,像这样兜里没几个钱又嚷着要一剑成名的穷光蛋他可见多了,可江湖真是这么好混的?见得多了店铺老板也全当撞见个包袱,快点推掉就好了。 “你要是兜里真没几个钱,喏,看见那个桶了吗?桶里的剑五百文一把,自己挑去。”老板眼神瞥了眼门口的角落,李时淼顺着看过去,破旧的木桶里插着锈迹斑斑曲直不一的数十把破剑。 “老板,你这一看就是废铁啊......五百文一把也太......”李时淼苦笑着摇摇头。 “啧!你个穷小子又不想花钱又想有把好剑,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老板没好气的骂道:“走江湖可没你想的那么光鲜,就好比卖剑的店铺也分三六九等,我这样的小铺子哪里比得上太平街上的大铁匠铺,你既然来了我家店,就证明你也是末尾之流,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出道时嘴里一口一口豪气干云,混不了两三年就没了声响。要我说你随便拣把铁剑就得了,穷讲究啥啊?” 李时淼哈哈的赔笑着,脚步已经来到了那个木桶前,望着和旁边铺子上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那桶剑,李时淼犹豫的伸向其中一把。 “我要是你,我不会选那把剑。”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草市上人流纷杂声音喧闹,可是那道声音在李时淼耳中却是分外的清晰。他茫然的回身望去,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看到街对面早餐铺子上坐着一个清爽俊朗的男人,即使身穿着一袭青衫,他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他,对方手里端着一碗稀饭,看了他一眼后便起身缓缓走来。 “刚才是你在说话?”李时淼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男子,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喝茶一般抬手吸了一口手中的米汤。扫了一眼那桶废剑:“江湖分高低贵贱,但并非出身决定好坏,就跟这剑一样,不论是在太平街的万剑阁,还是在这草市里,都只看一样东西:胚子。” “神神叨叨,你谁啊?不买别在门口站着啊!”老板眼看又来一个麻烦货,脸色一黑。 男人并没有理会老板的出言不逊,看着李时淼有条不紊的说道:“一个人的出身,只决定了他在别人眼中的成色,但真正能成器与否,还是得抛开表面的锈迹来看。” 说着男人弯腰从桶中抽出一把三尺长剑递给李时淼:“如果我是你,我会选这一把。” 李时淼看着男人递过来的剑,上面的铁锈相比于其他分外的重,红褐色的一层厚厚的盖在剑身上,很难让人怀疑男人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先生,何出此言啊?”李时淼依旧礼貌的询问。 “你还信他?这种神神叨叨的江湖骗子我见多了!”老板越看男人越不顺眼:“像你这种草根游侠,大部分都是这种人的下手对象!” “一柄剑,好坏与否是看不出来的,他山之石以攻玉,优劣是对比出来的。”男人笑着朝李时淼伸出一只手:“这位少侠如若信我,可否给我一两银子?” “看看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老板哈哈叫了起来,幸灾乐祸的看着男人。 李时淼犹豫的拿着那只手,紧紧的攥了攥袋子里那唯一一两银子,面前男人的那双眼睛很清澈,李时淼有种说不出的冲动,他缓缓的伸出插在袋子里的那只手。 “你你你!你还真信啊!”老板不成器的看着李时淼受骗上当,大叫糊涂的同时却并没有出手阻拦。 男人接过那两银子递给老板,笑眯眯的说:“一柄剑五百文,两柄就是一千文铜钱就是一两银子,我算上手上这柄,再挑一把。”说着转身从木桶里抽出另一柄长剑插在地上。 那是一柄几乎崭新的铁剑,放在木桶里就是称得上捡漏的宝贝,如果不是因为剑身中断的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老板也不会把它弃在木桶里。 “还算有点眼力,但不多。”老板小声嘀咕着。 男人把手中的碗交给李时淼,同时接过他手中的红锈剑,此刻店铺门口的三人都来了精神,老板和李时淼盯着男人弹了弹红锈剑,铺子里顿时响起了清脆的金属嗡鸣声。 耳畔的剑鸣还没消散,李时淼就看见男人猛然从地上抽出那把铁剑,右手倒提铁剑向上削去,慢动作一般放缓的画面里男人左手握着的红锈剑也沉沉挥下。 两柄剑钝得称不上剑锋的剑刃擦在一起,迸发出的火花煌煌照亮了三人的脸,霎时间一声更为刺耳的出鞘声压过了嗡动的剑鸣响起,老板痛苦的捂上了耳朵,李时淼恍神的功夫男人已经结束了手中的动作。 他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仿佛刚才发生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的事情都是幻觉,只有痛苦捂着耳朵的老板在证明男人所做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先生?”李时淼刚要出声,男人把剑递上前去打断了他。 他接过那柄已经毫无锈迹的长剑,剑身是罕见的褐红色,难怪有锈的时候看上去分外的严重。长剑三尺有余,入手全重不到寻常铁剑的一半。一股暖意从剑柄上传来,李时淼欣喜的看着手里的宝贝,激动得看着闷声喝稀饭的男人手忙脚乱。 “这柄鸱血以龙胆钢铸造,我不知道他的前主人是谁,但是这柄妖剑需要以血喂养,如果长期没有见血,就会变成刚才那副破败的样子,少侠,修剑一途历来有个说法,用剑者与剑互为磨刀石,虽然这柄鸱血是把好剑,但同样有着不小的隐患,用与不用,取决于你自己。当然,如果拿去太平街卖,万两白银也不在话下。” “用!当然用!”李时淼手指轻轻抚过长褐红色的剑身,仿佛在欣赏一位绝世美人一般痴痴说道。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时淼的这副痴相,意料之中一般点点头。 “不......不可能!龙胆钢!怎么可能!”店铺老板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柄长剑,他转头打量四周的挂剑,像他这样的小铺子可能所以货加起来都比不上那柄龙胆钢。 “你......你到底是谁!” 李时淼也缓过神来抬头看着男人,发觉对方早已被早餐铺的老板娘抓了回去结账,三十几岁的妇人拉扯着男人回去结账,一双大手毫无客气的在男人身上揩着油。 “老板娘别扯!我不欠你饭钱!小兄弟,你要是想报恩!你就帮我结了这顿饭钱!”男人狼狈的试图从老板娘怀中站稳身形,李时淼跟上几步问道:“先生大恩在下无以为报,敢问大名?” “我叫息焕!” “稀......饭?” “息焕!天下第一女剑仙的男人!息焕!”男人气嚷出声,周围的百姓们顿时笑声一片。 【新人开坑,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二章 走啊,回家成亲 “谢谢哈”看着意犹未尽的老板娘走远,息焕转头不好意思笑了笑:“出门是带了钱的,应该是草市上被人摸走了,这里比较乱。” “公子客气了,选剑之恩不是一碗米粥可以应付的,”李时淼弯腰致谢:“在下李时淼,住在城西,现在临近正午,公子肚子想必也没填饱。我知道附近有一酒家,虽然不比海天楼,但胜在菜品用心,公子可否赏脸?” “吃饭倒是不必。”息焕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摇头拒绝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去太平街的万剑阁。” “万剑阁?公子可是为了今日的开剑大典?”,李时淼闻言来了兴趣:“前几日我也听闻消息,万剑阁主今日要在南淮城总店拍卖一柄古剑,传闻此剑孕于东南龙潭,是由一位隐世的门洛人打造。一出世就吸引了各派剑宗的注意力!” 息焕坦诚道:“没错,我也想看一看那柄传说是龙骨开锋的名剑。” “可是万剑阁阁主不是下了规矩,此番拍卖,虽是公开为万剑阁做宣传,但是参与拍卖者需要自身实力达标才可有叫卖资格,宝剑赠英豪,如若没有各大剑山名门弟子那样的实力,商贾巨富子弟再富可敌国,也是没有资格出价的。”李时淼惋惜道:“可惜我是既没实力,也没财力......” 息焕笑眯眯得安慰道:“我也不是哪家的贵胄,你不也老叫我公子吗?见世面嘛,但看一看总归是好的。” 李时淼点了点头,很快从泄气中振作起来,改口道:“那息大哥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早点去占个好位置吧?” 息焕点了点头,转瞬一步便走出了十步快外。 李时淼汗颜,心里不禁嘀咕:“看上去是个靠谱人,没想到也是急性子啊。” 吐槽的时间息焕快而稳的脚步早已快消失在人海里,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李时淼只能用衣服裹住还没有剑鞘的鸱血赶忙追了上去。 息焕的每一步看上去不大,可是细看却是惊人的缩地成寸,在神奇的步法下宛如仙人般游移在人群中,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李时淼已经远远地被甩在了后头。 一丝笑意挂在息焕的嘴角,仿佛自言自语般念叨:“李时淼,你我缘分本就不多,此行又山高路远,不拉你入局便是最大的善缘。” 话音刚落,息焕便猛的刹住脚步,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长街上迎面走来的女子一惊,一抬头发现是位俊俏郎君,一瞬间脸红地连连低头扶鬓。 息焕眉头微皱,感知范围内有一股明显异于常人的气息直奔李时淼而去,本就习惯眯着的眼睛显得愈发的狭长。 不是什么善茬啊,帮人帮到底吧…… 息焕无奈的谈了口气,正当面前女子以为男人要有所行动时,期盼着抬头,才发现那道过目不忘的身影早已转身消失在人海里。 “这位少侠,你听老道我跟你分析嘛!你别不耐烦!”红鼻头老道士死死拽着李时淼的手,后者急切的看着息焕消失的方向:“老前辈我兄弟在前面走散了,我真不算卦。” “老道我不是要少侠算卦,老道我是看少侠面色发黑,恐怕有大劫将至啊!”老道士夸张的挥手恐吓道。 李时淼不耐烦的看着这个一身破旧道袍,脑袋被一圈扎眼红布裹满的老道士,用力一扯挣脱了老道士那双枯瘦却格外有力的手:“老前辈请适可而止,在下不想和前辈有冲突。” 红鼻头老道士牛头不对马嘴的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你怀里的那柄龙胆钢是捡到宝了?命格不正,因福得祸啊!” 李时淼一愣,悄悄裹紧了怀里的鸱血,低头确认没有露出边角以后谨慎的正眼打量了一眼老道士。 红鼻头老道士眼见年轻人上了套,趁热打铁说道:“龙胆,龙阳之所居,龙息毗邻之府。性火极阳,你李时淼虽生辰为阳,但已经是五行缺水之相,若是再加上这极烈的龙胆,怕是否极泰来,早晚要有横死之祸啊!” 李时淼闻言冷汗涔出,先不说这老头说出了他的名字,光是这后者生辰八字的分析就已经有些神乎了。 “少侠,走江湖,无外乎是在千千万万大大小小的道路上做选择,有时候你所看到的,未必就是对你有利的,眼见高山却穷之不得,要学会做取舍。” 老道士搓了搓鼻子,正色道:“老道我也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眼见这等祸患在少侠身上,实在是不忍眼睁睁看少侠步入歧途,如若少侠愿意将这柄龙胆钢交托给老道,老道愿意以本门一宗秘传口诀作交换,这笔买卖也是我俩的善缘,少侠你不亏的。” 李时淼犹豫的看了眼怀中的长剑,老道士的一番言论搞得他有些头晕。 老道士眼见有机可乘,赶忙接着说:“你李时淼出身贫寒,本就没有宗门作依傍,可知这修行路上想入门有多艰难?寻常武夫的花拳绣腿和真正的宗派修行,可是天壤之别!我鸿雁山观已经百年未收江湖子弟,得了我观的心法便相当于入了我观的山门,这样一份大机缘你若错过?” 红鼻头老道士伸出左手手,李时淼知道对方在等自己作抉择,额头的密布的汗缓缓流下。 “哎?老道士,什么时候鸿雁山观的道士会舞剑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息焕突然出现在两人身旁,伸手盖在老道士的手腕上。 “息大哥!”李时淼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往息焕身后站了一步。 老道士不悦道:“你是什么人?我鸿雁山观容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息焕玩味看了眼老道士,说:“轮不轮得到我指手画脚另说,只是我不明白,鸿雁山观门规第一条便是不收俗世子弟,入观弟子必须三岁前上山,老前辈若真想收我这位朋友入观,难不成老前辈是鸿雁山观的山主,可以自作主张吗?” “这个我会去以后自会向山主申请!”老道士吸了吸鼻子,眼看软得不行便准备来硬的,那只笼在袖子里的右手默默掐诀,打算好好教训教训面前这个碍眼的男人。 气息在谈话间无声流转,对面二人却丝毫没有察觉,红鼻头老道士心念微动,两股清气直指二人而去,在息焕身前一丈开外却被一股锐意无比的兵铁气绞得粉碎。 老道士闷哼一声再起一口气,照面以来首次正眼看待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这一次换作双手掐诀,谨慎的打算先探一探男人的深浅。 “开!”老道士怒喝一声,再开眼却意外的孤身处在一片通天雪山的峰顶,四周一片白雪苍茫。红鼻头老道士疑惑之余仅仅是一瞬间,十三道锐可撕天的杀意从四周无垠的暴雪中射来。 “啊啊啊啊——”一片惨叫声中四周的景象散去,回过神时红鼻头老道士发觉体内十三处窍穴已经尽毁。 无可名状的恐惧几乎快压垮了他,看着面前二人相视一笑,红鼻头老道士强撑住不让自己倒下,强弩之末般放下狠话:“李少侠,江湖上的机缘,错过了下次再想遇见可就难了!老道士我姓侯名德榜,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息焕闻言只是笑笑,看着老道士转身逃去,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息大哥......”李时淼的眼圈有些红:“算上刚才你已经帮了我两次了,都说萍水相逢滴水之恩,我实在报答不了这份厚恩。” 息焕拍了拍年轻游侠的肩膀,眯眼笑了笑:“去万剑阁吧,晚点要迟到了。” 李时淼的眼圈更红了,这是长街尽头传来一阵惊呼声,二人闻声望去,远处的城头一排身形俊逸的白衣剑修御剑踏空而来,世间都闻修剑者御剑飞行便是天下大风流,有多少人穷尽一生也完成不了这一风光?而这队伍远远望去为首的竟是一名青丝女子,脚踏一柄通体雪白,一抹红线镶在剑身的飞剑,俊秀的面庞在一众本就出尘的同伴中显得格外光彩。 “东岭白家!”人群中有人辨认出了身份惊呼道。 “东岭白家?是那个出了东陆第一女剑仙的白家?” “对啊对啊,封山百年没消息,一出山就出了个东陆第一的白玥魁!”人群里有人已经泛起了桃花眼。 “好美啊,要是是我老婆,让我主内都行!我做梦都能笑醒。”有人花痴道。 “哈哈哈哈哈,要真是你老婆,晚上还有时间做梦吗?” ...... 李时淼的眼中熠熠闪光,看着那道风流说不尽的身影仿佛看见了日后的自己。 回过神来他看见息焕也在直勾勾看着那道白衣倩影,李时淼想起什么似得打趣道:“息大哥,你不是说你老婆是天下第一女剑修吗?难不成这白玥魁真是你老婆?” 见他不说话,李时淼也不忍戳穿他,安慰着勾住息焕的肩膀老气横秋道:“没事,走江湖,谁还每个遐想了,梦想这东西总归要有的,万一哪天真实现了呢?” “第一,我不走江湖,走江湖的是我老婆。”息焕竖起一根手指:“第二,我们必须赶快走,不然我老婆就要来捉我回家了。” “你老婆?在哪呢?在哪呢?”李时淼四望无人,顺着息焕的目光望去,那一队仙人般的剑修正迎风而来,那名为首威名震震的女剑修势头隐隐下坠,朝着二人的方向飞近。 “你老婆———你老婆?你老婆!”李时淼的声音逐渐不自然起来。 在福禄街上众人一片惊叹声中,东岭白家的队伍快而稳的凌空停在二人面前的空中。 “东岭白家白月开。” “东岭白家白静初。” “东岭白家白画生。” “东岭白家白山桥。” “东岭白家白安平。” “东岭白家白毅。” “见过姑爷!” “见过姑爷!” “见过姑爷!” ...... 长街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李时淼脑袋一片空白着挂在息焕的肩膀上,支支吾吾的吐着“兄弟”、“你老婆”之类的词语。息焕抬头看着为首的女子不说话,女子低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良久,白玥魁撅嘴转过头,不情愿得说出了那句日后震惊整个南淮城乃至东陆的话: “走啊,回家成亲了。” 【感谢喜欢,感谢支持!】 “谢谢哈”看着意犹未尽的老板娘走远,息焕转头不好意思笑了笑:“出门是带了钱的,应该是草市上被人摸走了,这里比较乱。” “公子客气了,选剑之恩不是一碗米粥可以应付的,”李时淼弯腰致谢:“在下李时淼,住在城西,现在临近正午,公子肚子想必也没填饱。我知道附近有一酒家,虽然不比海天楼,但胜在菜品用心,公子可否赏脸?” “吃饭倒是不必。”息焕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摇头拒绝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去太平街的万剑阁。” “万剑阁?公子可是为了今日的开剑大典?”,李时淼闻言来了兴趣:“前几日我也听闻消息,万剑阁主今日要在南淮城总店拍卖一柄古剑,传闻此剑孕于东南龙潭,是由一位隐世的门洛人打造。一出世就吸引了各派剑宗的注意力!” 息焕坦诚道:“没错,我也想看一看那柄传说是龙骨开锋的名剑。” “可是万剑阁阁主不是下了规矩,此番拍卖,虽是公开为万剑阁做宣传,但是参与拍卖者需要自身实力达标才可有叫卖资格,宝剑赠英豪,如若没有各大剑山名门弟子那样的实力,商贾巨富子弟再富可敌国,也是没有资格出价的。”李时淼惋惜道:“可惜我是既没实力,也没财力......” 息焕笑眯眯得安慰道:“我也不是哪家的贵胄,你不也老叫我公子吗?见世面嘛,但看一看总归是好的。” 李时淼点了点头,很快从泄气中振作起来,改口道:“那息大哥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早点去占个好位置吧?” 息焕点了点头,转瞬一步便走出了十步快外。 李时淼汗颜,心里不禁嘀咕:“看上去是个靠谱人,没想到也是急性子啊。” 吐槽的时间息焕快而稳的脚步早已快消失在人海里,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李时淼只能用衣服裹住还没有剑鞘的鸱血赶忙追了上去。 息焕的每一步看上去不大,可是细看却是惊人的缩地成寸,在神奇的步法下宛如仙人般游移在人群中,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李时淼已经远远地被甩在了后头。 一丝笑意挂在息焕的嘴角,仿佛自言自语般念叨:“李时淼,你我缘分本就不多,此行又山高路远,不拉你入局便是最大的善缘。” 话音刚落,息焕便猛的刹住脚步,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长街上迎面走来的女子一惊,一抬头发现是位俊俏郎君,一瞬间脸红地连连低头扶鬓。 息焕眉头微皱,感知范围内有一股明显异于常人的气息直奔李时淼而去,本就习惯眯着的眼睛显得愈发的狭长。 不是什么善茬啊,帮人帮到底吧…… 息焕无奈的谈了口气,正当面前女子以为男人要有所行动时,期盼着抬头,才发现那道过目不忘的身影早已转身消失在人海里。 “这位少侠,你听老道我跟你分析嘛!你别不耐烦!”红鼻头老道士死死拽着李时淼的手,后者急切的看着息焕消失的方向:“老前辈我兄弟在前面走散了,我真不算卦。” “老道我不是要少侠算卦,老道我是看少侠面色发黑,恐怕有大劫将至啊!”老道士夸张的挥手恐吓道。 李时淼不耐烦的看着这个一身破旧道袍,脑袋被一圈扎眼红布裹满的老道士,用力一扯挣脱了老道士那双枯瘦却格外有力的手:“老前辈请适可而止,在下不想和前辈有冲突。” 红鼻头老道士牛头不对马嘴的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你怀里的那柄龙胆钢是捡到宝了?命格不正,因福得祸啊!” 李时淼一愣,悄悄裹紧了怀里的鸱血,低头确认没有露出边角以后谨慎的正眼打量了一眼老道士。 红鼻头老道士眼见年轻人上了套,趁热打铁说道:“龙胆,龙阳之所居,龙息毗邻之府。性火极阳,你李时淼虽生辰为阳,但已经是五行缺水之相,若是再加上这极烈的龙胆,怕是否极泰来,早晚要有横死之祸啊!” 李时淼闻言冷汗涔出,先不说这老头说出了他的名字,光是这后者生辰八字的分析就已经有些神乎了。 “少侠,走江湖,无外乎是在千千万万大大小小的道路上做选择,有时候你所看到的,未必就是对你有利的,眼见高山却穷之不得,要学会做取舍。” 老道士搓了搓鼻子,正色道:“老道我也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眼见这等祸患在少侠身上,实在是不忍眼睁睁看少侠步入歧途,如若少侠愿意将这柄龙胆钢交托给老道,老道愿意以本门一宗秘传口诀作交换,这笔买卖也是我俩的善缘,少侠你不亏的。” 李时淼犹豫的看了眼怀中的长剑,老道士的一番言论搞得他有些头晕。 老道士眼见有机可乘,赶忙接着说:“你李时淼出身贫寒,本就没有宗门作依傍,可知这修行路上想入门有多艰难?寻常武夫的花拳绣腿和真正的宗派修行,可是天壤之别!我鸿雁山观已经百年未收江湖子弟,得了我观的心法便相当于入了我观的山门,这样一份大机缘你若错过?” 红鼻头老道士伸出左手手,李时淼知道对方在等自己作抉择,额头的密布的汗缓缓流下。 “哎?老道士,什么时候鸿雁山观的道士会舞剑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息焕突然出现在两人身旁,伸手盖在老道士的手腕上。 “息大哥!”李时淼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往息焕身后站了一步。 老道士不悦道:“你是什么人?我鸿雁山观容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息焕玩味看了眼老道士,说:“轮不轮得到我指手画脚另说,只是我不明白,鸿雁山观门规第一条便是不收俗世子弟,入观弟子必须三岁前上山,老前辈若真想收我这位朋友入观,难不成老前辈是鸿雁山观的山主,可以自作主张吗?” “这个我会去以后自会向山主申请!”老道士吸了吸鼻子,眼看软得不行便准备来硬的,那只笼在袖子里的右手默默掐诀,打算好好教训教训面前这个碍眼的男人。 气息在谈话间无声流转,对面二人却丝毫没有察觉,红鼻头老道士心念微动,两股清气直指二人而去,在息焕身前一丈开外却被一股锐意无比的兵铁气绞得粉碎。 老道士闷哼一声再起一口气,照面以来首次正眼看待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这一次换作双手掐诀,谨慎的打算先探一探男人的深浅。 “开!”老道士怒喝一声,再开眼却意外的孤身处在一片通天雪山的峰顶,四周一片白雪苍茫。红鼻头老道士疑惑之余仅仅是一瞬间,十三道锐可撕天的杀意从四周无垠的暴雪中射来。 “啊啊啊啊——”一片惨叫声中四周的景象散去,回过神时红鼻头老道士发觉体内十三处窍穴已经尽毁。 无可名状的恐惧几乎快压垮了他,看着面前二人相视一笑,红鼻头老道士强撑住不让自己倒下,强弩之末般放下狠话:“李少侠,江湖上的机缘,错过了下次再想遇见可就难了!老道士我姓侯名德榜,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息焕闻言只是笑笑,看着老道士转身逃去,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息大哥......”李时淼的眼圈有些红:“算上刚才你已经帮了我两次了,都说萍水相逢滴水之恩,我实在报答不了这份厚恩。” 息焕拍了拍年轻游侠的肩膀,眯眼笑了笑:“去万剑阁吧,晚点要迟到了。” 李时淼的眼圈更红了,这是长街尽头传来一阵惊呼声,二人闻声望去,远处的城头一排身形俊逸的白衣剑修御剑踏空而来,世间都闻修剑者御剑飞行便是天下大风流,有多少人穷尽一生也完成不了这一风光?而这队伍远远望去为首的竟是一名青丝女子,脚踏一柄通体雪白,一抹红线镶在剑身的飞剑,俊秀的面庞在一众本就出尘的同伴中显得格外光彩。 “东岭白家!”人群中有人辨认出了身份惊呼道。 “东岭白家?是那个出了东陆第一女剑仙的白家?” “对啊对啊,封山百年没消息,一出山就出了个东陆第一的白玥魁!”人群里有人已经泛起了桃花眼。 “好美啊,要是是我老婆,让我主内都行!我做梦都能笑醒。”有人花痴道。 “哈哈哈哈哈,要真是你老婆,晚上还有时间做梦吗?” ...... 李时淼的眼中熠熠闪光,看着那道风流说不尽的身影仿佛看见了日后的自己。 回过神来他看见息焕也在直勾勾看着那道白衣倩影,李时淼想起什么似得打趣道:“息大哥,你不是说你老婆是天下第一女剑修吗?难不成这白玥魁真是你老婆?” 见他不说话,李时淼也不忍戳穿他,安慰着勾住息焕的肩膀老气横秋道:“没事,走江湖,谁还每个遐想了,梦想这东西总归要有的,万一哪天真实现了呢?” “第一,我不走江湖,走江湖的是我老婆。”息焕竖起一根手指:“第二,我们必须赶快走,不然我老婆就要来捉我回家了。” “你老婆?在哪呢?在哪呢?”李时淼四望无人,顺着息焕的目光望去,那一队仙人般的剑修正迎风而来,那名为首威名震震的女剑修势头隐隐下坠,朝着二人的方向飞近。 “你老婆———你老婆?你老婆!”李时淼的声音逐渐不自然起来。 在福禄街上众人一片惊叹声中,东岭白家的队伍快而稳的凌空停在二人面前的空中。 “东岭白家白月开。” “东岭白家白静初。” “东岭白家白画生。” “东岭白家白山桥。” “东岭白家白安平。” “东岭白家白毅。” “见过姑爷!” “见过姑爷!” “见过姑爷!” ...... 长街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李时淼脑袋一片空白着挂在息焕的肩膀上,支支吾吾的吐着“兄弟”、“你老婆”之类的词语。息焕抬头看着为首的女子不说话,女子低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良久,白玥魁撅嘴转过头,不情愿得说出了那句日后震惊整个南淮城乃至东陆的话: “走啊,回家成亲了。” 【感谢喜欢,感谢支持!】 第三章 客从雪岭来 “哈哈,玥儿,我和我这位兄弟就是看一眼,哪用得着大家一起陪着啊。”息焕讪笑道,还不忘悄悄回头给众人使眼色。 此刻一行人来到了太平街的万剑阁前,白玥魁的玉手箍住息焕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以二人为首的队伍阵仗颇为浩大。 “我夫君离家三年连封信都没有,难得一见我不应该细心照料,好表达我这小娘子的相思之情吗?”白玥魁没有回头,语气冰冷的说着颇为肉麻的话。 “对啊对啊!姑爷你就放心吧!本来山上长老们就交代大家要来这边露面,但是只要姑爷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大家也愿意!”队伍里一个面貌甜润的少女蹦蹦跳跳的嚷道,身边的师兄师姐纷纷捂嘴偷笑。 息焕用力瞪了一眼没有眼力见的傻妞白月开,扭头看见白玥魁快步走在前面的身影,偏偏攥着他的小手力气一点也不小,一看就是一副赌气的模样。 “玥儿,你又长高了?都快跟我一般个儿,出落得更像个大姑娘了。”息焕感叹了一句。 白玥魁的脸唰得一红,脚步落下半步,没好气说道:“少贫嘴!这些还用你说?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啊对!我娘子现在可是东陆第一女剑仙,这要是再加个东陆第一美人,我不得羡煞旁人啊!”息焕真是逮到什么说什么,厚着脸皮打哈哈。 “油嘴滑舌!在外面是不是没少欺负别家闺女!”白玥魁转身,凑到息焕面前质问道。 “哪能啊!你也知道你夫君是个多老实的人,从来没干过偷腥的勾当!”息焕一脸正气,底气十足拍着胸脯说。 “我作证!姑爷虽然看着不正经可从来不敢调戏别家闺女!都是别人调戏他!”白月开眼见要起争执赶忙劝解。 看着脸黑无语的息焕和转过身索性不再牵手的白玥魁,队伍里的李时淼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白月开不解为何周围同们都对她投来无语的目光,逮着队伍里唯一一个资历比她小的李时淼问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李时淼看出这丫头是真傻了,丢下一句“对也不对”便跟上了息焕。 “息大哥,本来以为你在吹牛,没想到你来真的啊,换别人我可是想都不敢想,你是这个!”李时淼大大方方的给息焕比了个大拇指。 息焕给了个得意的眼神,指了指前面步伐越走越快的白玥魁,暗示李时淼现在保命要紧。 一行人就这样打打闹闹走进了万剑阁的大门。 此刻的大厅内一片喜庆,布置得恢宏大气,各色摆件装饰彰显出万剑阁这座东陆着名交易行的大气。息焕一行人的到来很快吸引力会场里大批嘉宾的注意。 李时淼注意到大家目光转过来时,除了息焕以外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息焕的身边靠了一步。 白月开干脆直接坦言道:“山上待得久了,有些怕生很正常!”说完又挨近了他一步。 “这白家人,该不会......都社恐吧。”一个荒诞的念头诞生在李时淼心头。 大典的负责人很快迎上前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金边绿绸的发福老头,一脸福气相,身后跟着一位样貌有八九分相像的胖子。左手边则是一位素衣玉面的男子。 “欢迎欢迎!东岭的贵宾远道而来,大家刚好也在讨论诸位进城时的英姿呢!在下是万剑阁的创始人贾宜,这位是犬子贾一斤,身边这位是七十二剑峰暂居在我万剑阁的门客。”贾宜挨个介绍到。 身旁的男子闻言像众人施礼:“在下七十二剑峰第六十二峰峰主,刘瑛,见过各位。” 息焕作为代表正欲开口:“贾阁主......” “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女剑仙白小姐了吧!久闻大名!都说女子修行本就较男子更为艰苦,白小姐出山便成是东陆第一,在下佩服!” 刘瑛丝毫没有理会息焕这个“陪衬”,下意识得把白玥魁当作一行人的代表殷勤赞美起来。 李时淼面色略显不悦,转头看着息焕,对方见状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丝毫不悦。 白玥魁面对奉承丝毫没有反应,既然此行是陪息焕观剑,那就理应是息焕做主。 “贾阁主......” “白小姐你好,本公子同样久仰白小姐的仙姿已久,虽自幼起便刻苦习剑,可惜根骨普通,到现在依旧还是未成为开锋境剑士。” 名叫贾一斤的胖公子再次打断息焕道:“本公子虽修为平平,但家境还算殷实,在这东陆三洲也勉勉强强算个富甲,白小姐若是有需要本公子出钱的地方,只要不是连买三座城,都别跟我贾一斤客气!” 白玥魁闻言扯起嘴角笑了笑,冰雪美人难得开心的样子晃得两位年轻人心神一颤,息焕却是心惊胆战般抓住白玥魁的手腕,这副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哪是冰山消融啊,这分明是老婆生气了要拔剑砍人的征兆啊。 “玥儿,不可!”息焕挡在白玥魁身前,隔开了贾一斤二人的视线。 “这位家仆这么没有眼力见的吗?莫不是想抢了主子的风头?”贾宜面色不悦道,这个年轻人几次插嘴他都看在眼里,看见息焕对白玥魁动手动脚他便出生训斥道。 “贾阁主误会了。”人群里的白毅无奈的上前一步,作为队伍里年纪最大的师兄大场面还是需要他作表率:“这位便是我们东岭白家的女婿,白玥魁师妹的丈夫。” 白毅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的传遍了整个会场,周围的人群先是寂静了几秒,很快议论声便嗡嗡响起。 息焕眯眼小小饶了饶头,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转过身,规矩的行礼:“白家息焕,见过贾阁主贾公子,久闻万剑阁藏品丰富,今日代表白家前来观剑,也是希望和在座各位同道混个面熟,我东岭百年未曾下山,今日诸位大哥能以礼相待,鄙人不胜感激。” “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外人能代表白家了?百年前承蒙护国将军白山的荫蔽,东岭在江湖上的地位便非同一般,时至今日?堂堂白家千金,号称东陆第一女子剑仙的白小姐未曾开口,你息焕就当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人群里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李时淼冷眼看去,一行紫袍高冠的道人走了出来,为首的黑发男子面色不善得看着息焕,身旁跟着的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则是对上了李时淼的目光。 黑发男子依旧不饶人:“息姑爷身上倒是一丝气息都没有啊,不是我们江湖中人吧?不会是个连筑胚期都未到的俗人吧?那白小姐的口味可真是独特了!” 此言一处嗤笑声四起,显然有明眼人很早就看出息焕的修为一般了,如果那白玥魁气息在这群剑修眼里是通天柱来比喻的话,身旁的息焕连柱上的蜉蝣都算不上。 “你的名字。”白玥魁将正欲开口的息焕拽到身后。 “漓山大峡谷少宗主蛟江漓!”黑发男子看着白玥魁眼神炽热,能够吸引到心仪女子的注意力然他血流加快。 白玥魁点了点头:“我夫君说了,各位同道能敬白家一尺,白家便铭记在心。但若是有人敢欺我族人,白家便还他一丈。我东岭向来恩怨分明,也不容得他人随意践踏。今日你侮我夫婿,念你少不更事,我斩你一条手臂,以警示江湖。” 少女轻描淡写但说出这番话,蛟江漓身旁老者直接跨出一步,怒喝道:“放肆,小丫头你敢!今时不同往日,你东岭真当还是百年前的国姓大宗了!” “白画生!”不需要白玥魁出手,白毅直接叫出这位队伍里负责干“脏活”的寡言男子,后者已先一步掠至蛟江漓身畔,手腕一抖五尺细剑便从袖中弹出,直指惊怒的漓山少宗主。 “欺人太甚!年轻人不讲武德!”老者嘴上怒斥着,心中压力却卸下不少,若真是那白玥魁出手,虽说是晚辈后生,但到底是东岭那群隐世怪物的孩子培养出来的剑魁,即使他是活了百年的老怪物,也担心会是棘手的麻烦。 没想到自负的小丫头根本不想出手,这倒让老者和蛟江漓乐开了花。 “贱人!看江爷爷怎么教训你们这群山民!”蛟江漓后掠开战场,得势般大笑。 “呵,忌惮我白玥魁师出东岭,他白画生就是别家山头的人了?”息焕听见老婆低语,无奈的拍了拍她,引得少女又是炸毛般瞪了他一眼。 会场中老者面对形如飘叶的男人只是打出简单的一记直拳,浑圆的拳风中形意圆满,近距离的白画生甚至能感觉到光线在拳头周围波动。 “画展!”东岭剑客深知这拳不可硬接,展剑身前,宛如泼墨般溅出一缸黑色剑气,裹挟着拳风消散在素白的剑身上。 细长的软剑不住嗡鸣震动着,接下这一招的白画生则是吐出一口淤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李时淼担心的看着场中即刻分出高下的二人,不等他开口息焕便安慰起来:“放心吧,画生虽修为不是队伍里最高的,但说到杀人技,东岭的年轻人里没人敢在他面前称第一。” 就像息焕口中说的那样,转身卸力的白画生又递出一剑,这中正平和的一刺却在老者准备一掌硬接时绽开,一时间千万条墨色花丝般的剑气笼罩了漓山老者。 “点菊丝。”白画生一气接一气,再递剑,墨色的“菊花丝”穿过老者刺向身后的蛟江漓,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斩下少宗主的左手! “花拳绣腿!”漓山老者怒喝一声,不需要任何技巧以力压技,一身罡气举手画圆间绞碎了白画生精心绘制的一笔。 未能得逞的白画生不得不拉开距离,面色凝重的将目光放在江老头这块硬骨头上。 “年纪轻轻就惦记着些旁门左道,殊不知一力降十会的道理,这就是白家的年轻翘楚?可笑!” 就在老者准备出再出一气时不想异象横生,从会场穹顶上亮起的一道寒光,晃得所有人的视线一暗,下一刻从天而降,速度快到连蛟江漓都没有反应过来,恍惚间他看见一道人影转瞬落至他的身前,手中的大锏起落,势如闪电,顷刻间右臂分离。 “啊啊啊啊啊啊江爷爷!”漓山的少宗主惨叫声响彻整座万剑阁,连带着那条落下的手臂震惊了四方看客的心。 “少宗主!”老者撕心裂肺的喊道,眼珠赤红的瞬间,白画生闪身到了息焕身后,低声道:“不是我,是外人出手!” “我知道,”息焕面色凝重看着那个在蛟江漓身前缓缓站直的身影: “是朝廷的人。”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哈哈,玥儿,我和我这位兄弟就是看一眼,哪用得着大家一起陪着啊。”息焕讪笑道,还不忘悄悄回头给众人使眼色。 此刻一行人来到了太平街的万剑阁前,白玥魁的玉手箍住息焕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以二人为首的队伍阵仗颇为浩大。 “我夫君离家三年连封信都没有,难得一见我不应该细心照料,好表达我这小娘子的相思之情吗?”白玥魁没有回头,语气冰冷的说着颇为肉麻的话。 “对啊对啊!姑爷你就放心吧!本来山上长老们就交代大家要来这边露面,但是只要姑爷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大家也愿意!”队伍里一个面貌甜润的少女蹦蹦跳跳的嚷道,身边的师兄师姐纷纷捂嘴偷笑。 息焕用力瞪了一眼没有眼力见的傻妞白月开,扭头看见白玥魁快步走在前面的身影,偏偏攥着他的小手力气一点也不小,一看就是一副赌气的模样。 “玥儿,你又长高了?都快跟我一般个儿,出落得更像个大姑娘了。”息焕感叹了一句。 白玥魁的脸唰得一红,脚步落下半步,没好气说道:“少贫嘴!这些还用你说?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啊对!我娘子现在可是东陆第一女剑仙,这要是再加个东陆第一美人,我不得羡煞旁人啊!”息焕真是逮到什么说什么,厚着脸皮打哈哈。 “油嘴滑舌!在外面是不是没少欺负别家闺女!”白玥魁转身,凑到息焕面前质问道。 “哪能啊!你也知道你夫君是个多老实的人,从来没干过偷腥的勾当!”息焕一脸正气,底气十足拍着胸脯说。 “我作证!姑爷虽然看着不正经可从来不敢调戏别家闺女!都是别人调戏他!”白月开眼见要起争执赶忙劝解。 看着脸黑无语的息焕和转过身索性不再牵手的白玥魁,队伍里的李时淼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白月开不解为何周围同们都对她投来无语的目光,逮着队伍里唯一一个资历比她小的李时淼问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李时淼看出这丫头是真傻了,丢下一句“对也不对”便跟上了息焕。 “息大哥,本来以为你在吹牛,没想到你来真的啊,换别人我可是想都不敢想,你是这个!”李时淼大大方方的给息焕比了个大拇指。 息焕给了个得意的眼神,指了指前面步伐越走越快的白玥魁,暗示李时淼现在保命要紧。 一行人就这样打打闹闹走进了万剑阁的大门。 此刻的大厅内一片喜庆,布置得恢宏大气,各色摆件装饰彰显出万剑阁这座东陆着名交易行的大气。息焕一行人的到来很快吸引力会场里大批嘉宾的注意。 李时淼注意到大家目光转过来时,除了息焕以外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息焕的身边靠了一步。 白月开干脆直接坦言道:“山上待得久了,有些怕生很正常!”说完又挨近了他一步。 “这白家人,该不会......都社恐吧。”一个荒诞的念头诞生在李时淼心头。 大典的负责人很快迎上前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金边绿绸的发福老头,一脸福气相,身后跟着一位样貌有八九分相像的胖子。左手边则是一位素衣玉面的男子。 “欢迎欢迎!东岭的贵宾远道而来,大家刚好也在讨论诸位进城时的英姿呢!在下是万剑阁的创始人贾宜,这位是犬子贾一斤,身边这位是七十二剑峰暂居在我万剑阁的门客。”贾宜挨个介绍到。 身旁的男子闻言像众人施礼:“在下七十二剑峰第六十二峰峰主,刘瑛,见过各位。” 息焕作为代表正欲开口:“贾阁主......” “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女剑仙白小姐了吧!久闻大名!都说女子修行本就较男子更为艰苦,白小姐出山便成是东陆第一,在下佩服!” 刘瑛丝毫没有理会息焕这个“陪衬”,下意识得把白玥魁当作一行人的代表殷勤赞美起来。 李时淼面色略显不悦,转头看着息焕,对方见状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丝毫不悦。 白玥魁面对奉承丝毫没有反应,既然此行是陪息焕观剑,那就理应是息焕做主。 “贾阁主......” “白小姐你好,本公子同样久仰白小姐的仙姿已久,虽自幼起便刻苦习剑,可惜根骨普通,到现在依旧还是未成为开锋境剑士。” 名叫贾一斤的胖公子再次打断息焕道:“本公子虽修为平平,但家境还算殷实,在这东陆三洲也勉勉强强算个富甲,白小姐若是有需要本公子出钱的地方,只要不是连买三座城,都别跟我贾一斤客气!” 白玥魁闻言扯起嘴角笑了笑,冰雪美人难得开心的样子晃得两位年轻人心神一颤,息焕却是心惊胆战般抓住白玥魁的手腕,这副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哪是冰山消融啊,这分明是老婆生气了要拔剑砍人的征兆啊。 “玥儿,不可!”息焕挡在白玥魁身前,隔开了贾一斤二人的视线。 “这位家仆这么没有眼力见的吗?莫不是想抢了主子的风头?”贾宜面色不悦道,这个年轻人几次插嘴他都看在眼里,看见息焕对白玥魁动手动脚他便出生训斥道。 “贾阁主误会了。”人群里的白毅无奈的上前一步,作为队伍里年纪最大的师兄大场面还是需要他作表率:“这位便是我们东岭白家的女婿,白玥魁师妹的丈夫。” 白毅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的传遍了整个会场,周围的人群先是寂静了几秒,很快议论声便嗡嗡响起。 息焕眯眼小小饶了饶头,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转过身,规矩的行礼:“白家息焕,见过贾阁主贾公子,久闻万剑阁藏品丰富,今日代表白家前来观剑,也是希望和在座各位同道混个面熟,我东岭百年未曾下山,今日诸位大哥能以礼相待,鄙人不胜感激。” “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外人能代表白家了?百年前承蒙护国将军白山的荫蔽,东岭在江湖上的地位便非同一般,时至今日?堂堂白家千金,号称东陆第一女子剑仙的白小姐未曾开口,你息焕就当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人群里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李时淼冷眼看去,一行紫袍高冠的道人走了出来,为首的黑发男子面色不善得看着息焕,身旁跟着的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则是对上了李时淼的目光。 黑发男子依旧不饶人:“息姑爷身上倒是一丝气息都没有啊,不是我们江湖中人吧?不会是个连筑胚期都未到的俗人吧?那白小姐的口味可真是独特了!” 此言一处嗤笑声四起,显然有明眼人很早就看出息焕的修为一般了,如果那白玥魁气息在这群剑修眼里是通天柱来比喻的话,身旁的息焕连柱上的蜉蝣都算不上。 “你的名字。”白玥魁将正欲开口的息焕拽到身后。 “漓山大峡谷少宗主蛟江漓!”黑发男子看着白玥魁眼神炽热,能够吸引到心仪女子的注意力然他血流加快。 白玥魁点了点头:“我夫君说了,各位同道能敬白家一尺,白家便铭记在心。但若是有人敢欺我族人,白家便还他一丈。我东岭向来恩怨分明,也不容得他人随意践踏。今日你侮我夫婿,念你少不更事,我斩你一条手臂,以警示江湖。” 少女轻描淡写但说出这番话,蛟江漓身旁老者直接跨出一步,怒喝道:“放肆,小丫头你敢!今时不同往日,你东岭真当还是百年前的国姓大宗了!” “白画生!”不需要白玥魁出手,白毅直接叫出这位队伍里负责干“脏活”的寡言男子,后者已先一步掠至蛟江漓身畔,手腕一抖五尺细剑便从袖中弹出,直指惊怒的漓山少宗主。 “欺人太甚!年轻人不讲武德!”老者嘴上怒斥着,心中压力却卸下不少,若真是那白玥魁出手,虽说是晚辈后生,但到底是东岭那群隐世怪物的孩子培养出来的剑魁,即使他是活了百年的老怪物,也担心会是棘手的麻烦。 没想到自负的小丫头根本不想出手,这倒让老者和蛟江漓乐开了花。 “贱人!看江爷爷怎么教训你们这群山民!”蛟江漓后掠开战场,得势般大笑。 “呵,忌惮我白玥魁师出东岭,他白画生就是别家山头的人了?”息焕听见老婆低语,无奈的拍了拍她,引得少女又是炸毛般瞪了他一眼。 会场中老者面对形如飘叶的男人只是打出简单的一记直拳,浑圆的拳风中形意圆满,近距离的白画生甚至能感觉到光线在拳头周围波动。 “画展!”东岭剑客深知这拳不可硬接,展剑身前,宛如泼墨般溅出一缸黑色剑气,裹挟着拳风消散在素白的剑身上。 细长的软剑不住嗡鸣震动着,接下这一招的白画生则是吐出一口淤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李时淼担心的看着场中即刻分出高下的二人,不等他开口息焕便安慰起来:“放心吧,画生虽修为不是队伍里最高的,但说到杀人技,东岭的年轻人里没人敢在他面前称第一。” 就像息焕口中说的那样,转身卸力的白画生又递出一剑,这中正平和的一刺却在老者准备一掌硬接时绽开,一时间千万条墨色花丝般的剑气笼罩了漓山老者。 “点菊丝。”白画生一气接一气,再递剑,墨色的“菊花丝”穿过老者刺向身后的蛟江漓,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斩下少宗主的左手! “花拳绣腿!”漓山老者怒喝一声,不需要任何技巧以力压技,一身罡气举手画圆间绞碎了白画生精心绘制的一笔。 未能得逞的白画生不得不拉开距离,面色凝重的将目光放在江老头这块硬骨头上。 “年纪轻轻就惦记着些旁门左道,殊不知一力降十会的道理,这就是白家的年轻翘楚?可笑!” 就在老者准备出再出一气时不想异象横生,从会场穹顶上亮起的一道寒光,晃得所有人的视线一暗,下一刻从天而降,速度快到连蛟江漓都没有反应过来,恍惚间他看见一道人影转瞬落至他的身前,手中的大锏起落,势如闪电,顷刻间右臂分离。 “啊啊啊啊啊啊江爷爷!”漓山的少宗主惨叫声响彻整座万剑阁,连带着那条落下的手臂震惊了四方看客的心。 “少宗主!”老者撕心裂肺的喊道,眼珠赤红的瞬间,白画生闪身到了息焕身后,低声道:“不是我,是外人出手!” “我知道,”息焕面色凝重看着那个在蛟江漓身前缓缓站直的身影: “是朝廷的人。”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第四章 金错剑 “朝廷的人?”李时淼看着那位身穿黑色鳞袍的男子,青绿色的眼珠子回头冷冷的一瞥,警惕的扫了一眼被众人小瞧的息焕,吐气如寒:“朝廷雪走营燕子青执法,违碍者斩立决。” “漓山大峡谷少宗主蛟江漓,行为跋扈,祸害江湖,今大楚王朝雪走营办案,斩其子一臂,特此警示!”人群中走出一位黑袍白面的公公。 竟是直直朝着息焕走来:“咱家薛平见过白家女婿息大师,早先听闻白家子弟还未下山时,息大师便早已孤身入世,圣上本意是勿要扰了息大师修行。今南淮城碰面实属是巧合,白家原本也是想教训这出言不逊的恶徒,咱家擅自出手也算给息大师省了麻烦,还望体谅。” 呵呵,朝廷这手,伸得可真够远的,都管到江湖事上来了。息焕见怪不怪,面不改色的打了个照面:“薛公公这话说得,朝廷帮忙出手,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这江湖!什么时候是朝廷的了!”江老头此时双眼几乎快滴出血来,被当众欺辱不说,蛟江漓本就是他从小护到大的少爷,更是整个大峡谷资源重点投注的对象,事已至此让他回去如何向宗门交代。 他几乎是一步就跨至燕子青身旁,双拳带起两道水气砸向竖起双锏的燕子青,后者灵巧的挑开拳势后撤,江老头得以护在蛟江漓身前。 “别以为老夫我会信了你们那套狗屁说辞,朝廷什么德行江湖上人尽皆知,随便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在我家少爷头上,这白家好大的面子!值得朝廷这样子出手拉拢!”江老头心痛的扶助已经说不出话的蛟江漓骂道。 身为东道主的贾宜此刻出声:“朝廷办事一向公私分明,此次拍卖会是在下特意委托朝廷前来帮忙维护会场秩序,万剑阁内禁止私斗,这是成立以来总所周知的规矩。此番虽白家动手在先,可念在不知规矩初犯,下不为例。你漓山寻衅滋事,理应担起责任。” 江老头闻言则是大笑起来:“好一个下不为例!这东岭的山民身上哪块骨头这么香?值得你富贾三洲的贾阁主和朝廷这般跪舔!在座的各位都看清楚了,看看这帮朝廷的走狗都是怎么袒护主子的!” “漓山恶蛟,你护主心切咱家可以理解,但你真以为卸你家少爷一臂只与今日之事有关?”薛公公面色不善的瞪着江老头,微微眯起的双眼中寒光流转:“你家少爷三日前城南私斗虐杀草民六人,真当在这南淮城是你漓山的地盘,可以草菅人命了?” 息焕眯眼打量后者的反应,薛公公的话明显戳中了江老头的痛处,逼得他硬生生把到嘴的话噎了回去。 “既然违背了万剑阁的规矩,蛟少爷现在也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那么来人,送漓山大峡谷的客人出去。”贾宜拍了拍手。 燕子青侧身摊手:“请。” 江老头知道自己吃了哑巴亏,可一想到少爷的伤势,还是打碎牙齿往下咽,走出去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白玥魁:“今日各位所作所为,漓山记下了。” “姑爷,需不需要斩草除根?”白画生站在息焕背后问道。 “你打得过他吗?”息焕朝远处的燕子青努了努嘴,白画生闻言一愣,最后还是摇摇头。 息焕点了点头:“江老头那条恶蛟修行千年,朝廷的那位官爷也是仗着有薛公公撑腰才敢动手,既然我们已经占了便宜,就别做的太绝。” 虽然会场的秩序在贾宜阁主的运作下恢复正常,可息焕能感觉到某些态度已经转变了,之前还准备上前问好的许多门派此刻都躲得远远的,不再把目光投在他们这群新面孔身上。 感觉到腰被身旁的人戳了戳,息焕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白玥魁,少女面无表情的传音给他:“下山前爷爷说过,离山下的朝廷,特别是白家远一点。” 息焕点头,朝廷和万剑阁很明显已经是一丘之貉了,现在看来是想把他们也绑上船。朝廷的态度很令他意外,又或者说是山下白家的态度,要比意料之中热拢得多。 而几步之外的薛公公已经转过身来,女子般白净的面庞上表情颇为和蔼。对方明显是想和他们一起进入会场,这样子白家和薛平的关系便做实了。 双方紧绷时李时淼一步站在息焕身前:“息大哥,这种事情你不方便做,让我这个外人来。” 息焕一愣,李时淼这么做他当然好做人,可是李时淼啊李时淼,对方可是朝廷,你一个草根游侠跟朝廷对着干,是真不怕那个燕子青吗。 可李时淼站的很坚决,即使白月开上前拽他他也不走,薛公公注意到了这个不怎么起眼的游侠,和蔼的目光霎时多了几分冷意。 黑袍太监的脚步越来越近,息焕依旧没有动,白玥魁看了眼自家男人,她当然知道息焕不是那种把朋友推出去送死的人,气氛紧迫,以李时淼和薛公公为两点的直线上晃悠悠的闯进了第三个外人。 两边齐齐看着这个横挡在东岭众人前的紫衣身影,看起来像是某家纨绔子弟的男子背对着薛平,丝毫不顾忌朝廷太监已经拉下来的脸,简简单单行礼:“诸位少侠仙子姐姐们好,在下百里长青,大家也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不介意的话由我为大家带路如何?” “愣着干嘛干嘛,走。”息焕路过李时淼身旁时一把拎住他,才发现李时淼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抖成了筛子。 白月开直接咧开嘴嘲笑道:“呵,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怕就直说大不了推姑爷出去嘛!” 路过的众人纷纷捂嘴掩笑,李时淼讪讪得摸了摸鼻子。 “这位兄弟,”李时淼回头看见是队伍里一直沉默寡言的白安平像他搭话:“你做事情的初衷是好的,但是身在江湖走,还是要量力而为,若非如此,往往容易弄巧成拙。” 李时淼愣了一愣,还是恭敬的抱拳点头。 拍卖会场是个宽阔的圆厅,百里长青径直带着众人走向前排一处坐下。拍卖会正进行到一半,多为一些古董玉器,随着各个门派落座前排,逐渐有内行人才识货的珍品被推上高台。 之前还在竞拍的普通人纷纷起身退出会场。 拍卖主持人也变成换了身金绿色丝袍的贾一斤,没有过多的开场白,很快就呈上了第一件拍品。 息焕和百里长青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左手边是被他硬拉过来的李时淼,白玥魁等人则是坐在三人后面,火速吃起了茶点。很显然他们对接下来的拍品不感兴趣。 百里长青没有像薛平那样热拢得和息焕示好,反而和隔着高台正对面的刘瑛打起了小眼神,百里长青先是指了指身旁的息焕,再一根手指摇了摇指了指对面。皮笑肉不笑的刘瑛见状撇过头去不再理会百里长青的挑衅。 “息先生不用感谢我,”百里长青自顾自的开口:“是我要感谢息先生才对,想进这下半场拍卖会是要看资格的,我和息先生一样,是个一点修为也没有的普通人,所以我才需要借你们作门槛进来,至于薛平那只老猫,你放心不会对我怎么样。” “百里公子是有什么心仪的拍品?”息焕换了个话题。 百里长青点点头,转身又开始探头探脑的找起熟人来。 李时淼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刚才迫于薛平的压力他没有在意这个名字,现在安稳下来后他倒是越听越耳熟,想了半天以拳击掌大悟道:“哦!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阁下是南淮城主淮安公的次子,那个有名的废......阔少!百里长青!” 说到后半段李时淼突然意识到谈话不妥,可是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哪知百里长青认真的点点头指了指自己:“没错,我就是南淮城百姓津津乐道的那个废物,我除了有钱没什么长处。” 李时淼尴尬的拱手道歉,身旁的息焕搭在椅子右把手上的那只手却悄无声息的放了下去。 百里长青歪头撑在右手上,两个人的动作隔开了一个很大的距离。 “息先生不用担心才出虎口又进狼窝,我和我爸他们不一样,不关心这些周旋的心计。白家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个稍微有几个臭钱的阔少罢了。” 身后气氛有些凝滞,百里长青感觉道一股寒意,连忙补上两句:“当然你们山上的白家是个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爹只跟我说过,山下已经没有白家了。”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很大。 “息焕,看剑。”白玥魁的声音点醒了正在思考的息焕,高台上的拍品陆续被拍出,此刻四周灯火似乎都被有意调暗,一箱沉木暗紫的剑匣被推了上来。 贾一斤正色道:“相信很多贵客今天都有着同一个目标,都说天下名剑龙潭出一半,因为其独特的地理环境,龙潭分为上上下下十八潭,越往下的潭口越容易出名剑,而今天的这柄剑,便是十八潭中一处不知名小潭产出,铸造它的匠人,是天下闻名的门洛人,天生擅长冶铁锻造的矮人种族。” 侍从在解说中打开了匣门,机括触发弹出了那柄众所期待的名剑——大龙须。 剑匣本就高大,可弹出的阔剑丝毫不低于匣身,剑长四尺半,雪白的剑身上游龙般雕琢着两列门洛铭文,灯火映照下剑刃反射着暗金色的寒光。 坐席上不断响起断断续续的称奇声,贾一斤满意的扫视了一眼台下众人的反应,轻轻敲击手中的梆子:“宝剑赠英豪,各位道友过目以后对于此剑的价值在心中应该也有了估算,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进入竞价环节,最后再强调一遍,本次竞拍只收取金错剑钱,不收普通金银!” 现场一片哗然,贾一斤口中的金错剑钱,是只有剑修圈子里才流通的一类古币,其价值本身就非一般古董可以堪比,无法用金钱估量,而万剑阁居然要求拿这种珍惜货币来作筹码,相当于一下子便洗刷掉了一大批没有底蕴的下层门派。 “每次竞拍不得少于一枚金错剑钱,起拍价,一枚金错剑,现在开始!” 【天寒大家多添衣哦,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朝廷的人?”李时淼看着那位身穿黑色鳞袍的男子,青绿色的眼珠子回头冷冷的一瞥,警惕的扫了一眼被众人小瞧的息焕,吐气如寒:“朝廷雪走营燕子青执法,违碍者斩立决。” “漓山大峡谷少宗主蛟江漓,行为跋扈,祸害江湖,今大楚王朝雪走营办案,斩其子一臂,特此警示!”人群中走出一位黑袍白面的公公。 竟是直直朝着息焕走来:“咱家薛平见过白家女婿息大师,早先听闻白家子弟还未下山时,息大师便早已孤身入世,圣上本意是勿要扰了息大师修行。今南淮城碰面实属是巧合,白家原本也是想教训这出言不逊的恶徒,咱家擅自出手也算给息大师省了麻烦,还望体谅。” 呵呵,朝廷这手,伸得可真够远的,都管到江湖事上来了。息焕见怪不怪,面不改色的打了个照面:“薛公公这话说得,朝廷帮忙出手,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这江湖!什么时候是朝廷的了!”江老头此时双眼几乎快滴出血来,被当众欺辱不说,蛟江漓本就是他从小护到大的少爷,更是整个大峡谷资源重点投注的对象,事已至此让他回去如何向宗门交代。 他几乎是一步就跨至燕子青身旁,双拳带起两道水气砸向竖起双锏的燕子青,后者灵巧的挑开拳势后撤,江老头得以护在蛟江漓身前。 “别以为老夫我会信了你们那套狗屁说辞,朝廷什么德行江湖上人尽皆知,随便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在我家少爷头上,这白家好大的面子!值得朝廷这样子出手拉拢!”江老头心痛的扶助已经说不出话的蛟江漓骂道。 身为东道主的贾宜此刻出声:“朝廷办事一向公私分明,此次拍卖会是在下特意委托朝廷前来帮忙维护会场秩序,万剑阁内禁止私斗,这是成立以来总所周知的规矩。此番虽白家动手在先,可念在不知规矩初犯,下不为例。你漓山寻衅滋事,理应担起责任。” 江老头闻言则是大笑起来:“好一个下不为例!这东岭的山民身上哪块骨头这么香?值得你富贾三洲的贾阁主和朝廷这般跪舔!在座的各位都看清楚了,看看这帮朝廷的走狗都是怎么袒护主子的!” “漓山恶蛟,你护主心切咱家可以理解,但你真以为卸你家少爷一臂只与今日之事有关?”薛公公面色不善的瞪着江老头,微微眯起的双眼中寒光流转:“你家少爷三日前城南私斗虐杀草民六人,真当在这南淮城是你漓山的地盘,可以草菅人命了?” 息焕眯眼打量后者的反应,薛公公的话明显戳中了江老头的痛处,逼得他硬生生把到嘴的话噎了回去。 “既然违背了万剑阁的规矩,蛟少爷现在也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那么来人,送漓山大峡谷的客人出去。”贾宜拍了拍手。 燕子青侧身摊手:“请。” 江老头知道自己吃了哑巴亏,可一想到少爷的伤势,还是打碎牙齿往下咽,走出去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白玥魁:“今日各位所作所为,漓山记下了。” “姑爷,需不需要斩草除根?”白画生站在息焕背后问道。 “你打得过他吗?”息焕朝远处的燕子青努了努嘴,白画生闻言一愣,最后还是摇摇头。 息焕点了点头:“江老头那条恶蛟修行千年,朝廷的那位官爷也是仗着有薛公公撑腰才敢动手,既然我们已经占了便宜,就别做的太绝。” 虽然会场的秩序在贾宜阁主的运作下恢复正常,可息焕能感觉到某些态度已经转变了,之前还准备上前问好的许多门派此刻都躲得远远的,不再把目光投在他们这群新面孔身上。 感觉到腰被身旁的人戳了戳,息焕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白玥魁,少女面无表情的传音给他:“下山前爷爷说过,离山下的朝廷,特别是白家远一点。” 息焕点头,朝廷和万剑阁很明显已经是一丘之貉了,现在看来是想把他们也绑上船。朝廷的态度很令他意外,又或者说是山下白家的态度,要比意料之中热拢得多。 而几步之外的薛公公已经转过身来,女子般白净的面庞上表情颇为和蔼。对方明显是想和他们一起进入会场,这样子白家和薛平的关系便做实了。 双方紧绷时李时淼一步站在息焕身前:“息大哥,这种事情你不方便做,让我这个外人来。” 息焕一愣,李时淼这么做他当然好做人,可是李时淼啊李时淼,对方可是朝廷,你一个草根游侠跟朝廷对着干,是真不怕那个燕子青吗。 可李时淼站的很坚决,即使白月开上前拽他他也不走,薛公公注意到了这个不怎么起眼的游侠,和蔼的目光霎时多了几分冷意。 黑袍太监的脚步越来越近,息焕依旧没有动,白玥魁看了眼自家男人,她当然知道息焕不是那种把朋友推出去送死的人,气氛紧迫,以李时淼和薛公公为两点的直线上晃悠悠的闯进了第三个外人。 两边齐齐看着这个横挡在东岭众人前的紫衣身影,看起来像是某家纨绔子弟的男子背对着薛平,丝毫不顾忌朝廷太监已经拉下来的脸,简简单单行礼:“诸位少侠仙子姐姐们好,在下百里长青,大家也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不介意的话由我为大家带路如何?” “愣着干嘛干嘛,走。”息焕路过李时淼身旁时一把拎住他,才发现李时淼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抖成了筛子。 白月开直接咧开嘴嘲笑道:“呵,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怕就直说大不了推姑爷出去嘛!” 路过的众人纷纷捂嘴掩笑,李时淼讪讪得摸了摸鼻子。 “这位兄弟,”李时淼回头看见是队伍里一直沉默寡言的白安平像他搭话:“你做事情的初衷是好的,但是身在江湖走,还是要量力而为,若非如此,往往容易弄巧成拙。” 李时淼愣了一愣,还是恭敬的抱拳点头。 拍卖会场是个宽阔的圆厅,百里长青径直带着众人走向前排一处坐下。拍卖会正进行到一半,多为一些古董玉器,随着各个门派落座前排,逐渐有内行人才识货的珍品被推上高台。 之前还在竞拍的普通人纷纷起身退出会场。 拍卖主持人也变成换了身金绿色丝袍的贾一斤,没有过多的开场白,很快就呈上了第一件拍品。 息焕和百里长青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左手边是被他硬拉过来的李时淼,白玥魁等人则是坐在三人后面,火速吃起了茶点。很显然他们对接下来的拍品不感兴趣。 百里长青没有像薛平那样热拢得和息焕示好,反而和隔着高台正对面的刘瑛打起了小眼神,百里长青先是指了指身旁的息焕,再一根手指摇了摇指了指对面。皮笑肉不笑的刘瑛见状撇过头去不再理会百里长青的挑衅。 “息先生不用感谢我,”百里长青自顾自的开口:“是我要感谢息先生才对,想进这下半场拍卖会是要看资格的,我和息先生一样,是个一点修为也没有的普通人,所以我才需要借你们作门槛进来,至于薛平那只老猫,你放心不会对我怎么样。” “百里公子是有什么心仪的拍品?”息焕换了个话题。 百里长青点点头,转身又开始探头探脑的找起熟人来。 李时淼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刚才迫于薛平的压力他没有在意这个名字,现在安稳下来后他倒是越听越耳熟,想了半天以拳击掌大悟道:“哦!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阁下是南淮城主淮安公的次子,那个有名的废......阔少!百里长青!” 说到后半段李时淼突然意识到谈话不妥,可是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哪知百里长青认真的点点头指了指自己:“没错,我就是南淮城百姓津津乐道的那个废物,我除了有钱没什么长处。” 李时淼尴尬的拱手道歉,身旁的息焕搭在椅子右把手上的那只手却悄无声息的放了下去。 百里长青歪头撑在右手上,两个人的动作隔开了一个很大的距离。 “息先生不用担心才出虎口又进狼窝,我和我爸他们不一样,不关心这些周旋的心计。白家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个稍微有几个臭钱的阔少罢了。” 身后气氛有些凝滞,百里长青感觉道一股寒意,连忙补上两句:“当然你们山上的白家是个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爹只跟我说过,山下已经没有白家了。”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很大。 “息焕,看剑。”白玥魁的声音点醒了正在思考的息焕,高台上的拍品陆续被拍出,此刻四周灯火似乎都被有意调暗,一箱沉木暗紫的剑匣被推了上来。 贾一斤正色道:“相信很多贵客今天都有着同一个目标,都说天下名剑龙潭出一半,因为其独特的地理环境,龙潭分为上上下下十八潭,越往下的潭口越容易出名剑,而今天的这柄剑,便是十八潭中一处不知名小潭产出,铸造它的匠人,是天下闻名的门洛人,天生擅长冶铁锻造的矮人种族。” 侍从在解说中打开了匣门,机括触发弹出了那柄众所期待的名剑——大龙须。 剑匣本就高大,可弹出的阔剑丝毫不低于匣身,剑长四尺半,雪白的剑身上游龙般雕琢着两列门洛铭文,灯火映照下剑刃反射着暗金色的寒光。 坐席上不断响起断断续续的称奇声,贾一斤满意的扫视了一眼台下众人的反应,轻轻敲击手中的梆子:“宝剑赠英豪,各位道友过目以后对于此剑的价值在心中应该也有了估算,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进入竞价环节,最后再强调一遍,本次竞拍只收取金错剑钱,不收普通金银!” 现场一片哗然,贾一斤口中的金错剑钱,是只有剑修圈子里才流通的一类古币,其价值本身就非一般古董可以堪比,无法用金钱估量,而万剑阁居然要求拿这种珍惜货币来作筹码,相当于一下子便洗刷掉了一大批没有底蕴的下层门派。 “每次竞拍不得少于一枚金错剑钱,起拍价,一枚金错剑,现在开始!” 【天寒大家多添衣哦,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第五章 私房钱 拍卖会现场陷入一片不同于先前的死寂,很显然金错剑钱的门槛对于一般剑修比意料中得还要大得多。 “纯钧山出价一枚金错剑。”终于有人喊出了开拍以来的第一次报价。 “七十二剑峰出价两枚金错剑。”这一次喊价的是位熟人,那位万剑阁的客卿刘瑛峰主竟然也开始跟价。 “蜀山出价三枚金错剑。” “七十二剑峰出价四枚金错剑。”拍卖会现在的竞争虽然有些慢热,但也逐渐激烈起来,刘瑛咬得很死,但每次出价幅度也只仅限于一枚金错剑。 百里长青饶有兴致但看着刘瑛志在必得的态势,苦恼的抓了抓头发:“金错剑啊,仙家器物,我爹就是再有钱也凑不出来啊......” 此时大龙须的价格已经被哄抬到十三枚金错剑,竞争对手始终是刚开始出手的那几家。很显然这座拍卖场的大头已经显而易见了。 李时淼看着场上如火如荼得打着,忍不住问道:“息大哥,你不也是奔着大龙须来得吗?难道你甘心不和他们争一下?还是说这柄大龙须你看不上?” 息焕咧嘴:“看不上倒不至于,只是这柄剑看上去貌似有些古怪,教我铸剑的二师傅就是门洛人,他们最忌惮的就是在剑身上附字。一旦一柄剑附字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一件冥器,要么是一件法器。两种结果都不太好就对了。另外这柄四尺半的阔剑东岭也没有合适的剑修用,最重要的是,我没钱。” 最后一句惊得连百里长青也从椅子上抓起来:“哈?你们东岭堂堂百年大宗,连枚金错剑都拿不出来?你别扮猪吃老虎啊息兄!” 息焕笑嘻嘻压手示意二人声音小点,刚才的插曲已经引起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他摸了摸下巴想起什么似的:“其实家里之前是有很多,但是金错剑除了作为古币流通意外,还是特别好的金属媒介,这是我老师告诉我的,后来我就全拿去练习锻了......” “锻......锻了?”李时淼和百里长青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总之,现在是一枚也拿不出来了。”息焕有些遗憾,他想起那个败家师傅,其实是他浪费的金错剑更多,要不是有他这个徒弟挡着,爷爷早就把师傅撕了。 息焕看着场上竞拍还在继续,百无聊赖的搓手,李时淼也跟着他一起搓手。东岭这边的门面一时间显得颇为寒酸。 咚得一声闷响砸在息焕手边的茶几小方桌上,发出钱币碰撞的厚重声响。那是一袋金丝白粗麻呢钱袋,被挤开的袋口满满漏出几枚形似小剑的符币,通体金黄,小巧精致。 “这这这这这这这!”百里长青发出一连串不解释的结巴。 “想买就买!”白玥魁双手环抱窝在黄花梨木靠椅上,看着自家男人兜里摸不出几两钱得窘态有些想笑。 “老婆!你哪来这么多钱?”这一袋钱币少说也有七八十枚,场上现在最高竞价也才十五枚金错剑,相当于现在其他几家记起来可能都没东岭有钱! “少废话,私房钱!”白玥魁给出了个含糊的回答。 就是这么一笔仙家巨款,却被随意装一个小破袋子里,息焕拿起袋子翻看了一眼,袋口绣着一枚圆润生气的“衍”字,这不就是白家现任家主白衍生的字吗? “玥儿......”息焕语气一柔:“你又偷翻爷爷屋子了?” “我可没说是我的私房钱!”白玥魁被息焕当众戳穿,气鼓鼓得别过头去。 息焕凝视着手里满满一袋金错剑,犹豫审视展台上那柄气势灼人的大龙须。 “喂!息兄!这还犹豫什么?我要有这么多金错剑,十柄大龙须我也包了!”百里长青向来是个败家性子,见不惯息焕这般精打细算的模样。 大龙须固然好,可先不说有没有坑在身上。但是这一袋品质上佳得金云母镔铁,要是全当货币花出去,不是又浪费了好多锻造材料?息焕眼里锻造材料明显比大龙须更重要一些。 白玥魁脚尖轻轻一点李时淼的椅背:“小李子,你去竞拍,搓搓那个刘瑛的锐气!” 被白玥魁一点轻轻推出得李时淼,座椅摩擦地砖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响,刚要落槌成交的贾一斤看向这个生面孔。 东岭先前的动静不小,早已有许多人注意到这边巨款的出现,刘瑛也不意外,所以他才咬牙往上加了三枚金错剑,就是妄图在东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拿下大龙须。眼看就要以十八枚金错剑的价格成交,不想半路杀出个李时淼来,刘瑛此刻眼神逐渐阴翳下来。 李时淼还从未上过这般大场面,在场几百人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这是年轻游侠初出江湖第一次受得如此多的关注,一时间大脑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位小兄弟,你若是要竞拍,就出价。”贾一斤提醒。 “三......三。”李时淼犹豫着报出一个数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四周隐隐响起嗤笑。 “这位小兄弟,竞价是不能少于当前十八枚的价格的。”贾一斤无语得看着土包子一般的李时淼。 “三十枚金错剑。”李时淼报出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价格,一次加价十二枚。 身后传来一声哭天喊地的惨叫声“败家子啊!”息焕两眼一闭就要打算昏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玥魁和白月开二人则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倒不是心疼钱,而是李时淼喊价以后众人的反应颇为滑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二人看得颇为开心。 李时淼缓了缓,将自己从座位上撑起来:“我是帮我兄弟出价,我李某人虽然见识不多,但既然我兄弟和我说这柄剑好,我就觉得他值这个价,如果有人能出价更高,那我就割爱。” 此言一出,四周看不见的阴影角落中,许多人默默松开了手。 刘瑛有些气岔,瞪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得草根游侠,他得底线是二十枚金错剑,但李时淼给出一个远超他底线份量的价格,现在只有蜀山和纯钧合作才有可能压过东岭的那三十枚金错剑。 但剑道自古都是名门自负,哪里会舍得在借钱这件事上拉下脸来做以多欺少的勾当,更何况事后大龙须如何瓜分也是个难题。 拍卖会现场出现的大反转带来了第二波寂静,东岭变态的出价方式让不少人汗颜。 “你倒是成交啊!”百里长青向来看不惯贾一斤这个跟自己一样有钱的死胖子,出口训斥道。 回过神来的贾一斤扭头看了一眼和薛平坐在一起从容喝茶的父亲,在贾宜点头后开始倒数: “三十枚金错剑一次。” “三十枚金错剑两次。” “三十枚金错剑三......” “三十五枚金错剑!” ...... 有些小门派哗然出声,一天之内出现了两次天价,这大龙须当真这般名贵? 刘瑛瘫倒在椅背上,脱力得垂下手,他看着薛平那对狐狸般的小眼睛。就在刚才电光火石间薛平传音入耳,和他达成了一笔交易,他替朝廷出手一次,朝廷借给他十五枚金错剑,几乎没有犹豫的,他便答应下来。 可是刘瑛现在后悔了,给朝廷做事,永远不会有轻松的活计,真需要他出手的那天,对手的实力肯定不会在他之下。 “李时淼!快出价五十枚!”白月开也被刺激的热血起来,兴奋的催促李时淼加价。 这一句话像是盆冷水般泼在拍卖会现场。所有人再次看向那个把拍卖会节奏带偏的少年。 不少人都瞥见过白玥魁的那袋金错剑,数量肯定远远不止三十枚,没人把白月开的话当玩笑,他们相信东岭有这个实力。 “五......五。”又是熟悉的喊价方式。 “这位兄弟,竞价是不能少于当前价格的。”贾一斤耐着性子温柔提醒道。 “害......算了!我要是真喊出来我兄弟得心疼死!说了割爱就割爱。”李时淼起身挠头,拖着椅子回到了息焕身边。 一时间包括贾一斤在内所有人都被李时淼这个无赖的举动给整无语了,合着情绪都到这了你说你不干了?别人刘峰主怎么办? 刘瑛紧紧攥着双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眼神狠狠剐在下等游侠的背影上。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百里长青和薛平贾宜三人大笑出声。 只有息焕泪眼婆娑的望着李时淼,此刻他的身影就像是征战归来一般高大。 “时淼啊!哥没看错人!你要是出价五十枚我真的会给你吊起来抽的。”息焕捧着那袋分文不少的金错剑小心翼翼放进袖袋中。 李时淼听的后背发凉,转头抱拳道:“不好意思白姑娘,还是让给那刘瑛了。” 白玥魁难得微笑点头:“无妨,大丈夫就应当懂得知进退。” 最终大龙须在贾一斤第三次询价中落槌成交,刘瑛成为了本场拍卖会,甚至是万剑阁所以拍卖会中屈指可数得天价成交者。 失去了名剑大龙须的光环,整场拍卖会的气氛顿时萎靡不少,特别是上一轮的竞拍得主刘瑛,灰白着脸早已消失在了台下。 对于已经失去心仪目标的息焕来说再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整理了一下衣袍便打算领着众人离场,白月开却颇为郁闷:“姑爷,你说我们东岭这么有钱,你来一趟啥也不买,还被那什么刘瑛给抢了风头,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息焕有些好笑的给了小丫头一脑瓜崩:“什么败家性子,出门非得花点钱才罢休?多学学你玥魁姐姐,勤俭持家有道!” 白玥魁听到夫君的马屁并没有多开心,郑重其事的想了想还是觉得白月开的话有道理:“不行,今天还是得给我白家撑点场面。” 突然转性子的两女让息焕三人有些哭笑不得,百里长青出来提议道:“这样吧,拍卖会已经临近尾声,后面的拍品相比之前都不会太差,下一件拍品无论是什么,我们拍下就走怎样?” “行!”二女爽快答应,息焕倒是没有异议,只要不动他的金错剑,大不了到时候花百里长青的钱。 “那么,接下来请让我们呈现最后一件拍品!”贾一斤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身后随之出现一座巨大的幕布盖着的长方体箱子。 如同大龙须出场一般周围的火光再次调暗,不同的是甚至还要夜明珠的高光借用镜子照在幕布上,超规格的现场布置都在暗示这一件拍品的份量相比于大龙须只高不低。 “好东西啊。”李时淼这种土包子都看出来最后一件拍品的不同凡响。 “最后一件重磅拍品!也是万剑阁落户中洲来得首次拍卖尝试!”贾一斤说着扯开幕布,精铁锻造的宽大铁笼内竟然是数名衣不蔽体的少女,每一位都是放在花楼可以顶替花魁的绝美姿色,即使是在简陋拥挤的铁笼内,她们出现的一瞬间还是让众人不禁眼前一亮。 “来自云洲的奴隶!” “什么!女人!”白月开满脸羞红的破声道。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拍卖会现场陷入一片不同于先前的死寂,很显然金错剑钱的门槛对于一般剑修比意料中得还要大得多。 “纯钧山出价一枚金错剑。”终于有人喊出了开拍以来的第一次报价。 “七十二剑峰出价两枚金错剑。”这一次喊价的是位熟人,那位万剑阁的客卿刘瑛峰主竟然也开始跟价。 “蜀山出价三枚金错剑。” “七十二剑峰出价四枚金错剑。”拍卖会现在的竞争虽然有些慢热,但也逐渐激烈起来,刘瑛咬得很死,但每次出价幅度也只仅限于一枚金错剑。 百里长青饶有兴致但看着刘瑛志在必得的态势,苦恼的抓了抓头发:“金错剑啊,仙家器物,我爹就是再有钱也凑不出来啊......” 此时大龙须的价格已经被哄抬到十三枚金错剑,竞争对手始终是刚开始出手的那几家。很显然这座拍卖场的大头已经显而易见了。 李时淼看着场上如火如荼得打着,忍不住问道:“息大哥,你不也是奔着大龙须来得吗?难道你甘心不和他们争一下?还是说这柄大龙须你看不上?” 息焕咧嘴:“看不上倒不至于,只是这柄剑看上去貌似有些古怪,教我铸剑的二师傅就是门洛人,他们最忌惮的就是在剑身上附字。一旦一柄剑附字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一件冥器,要么是一件法器。两种结果都不太好就对了。另外这柄四尺半的阔剑东岭也没有合适的剑修用,最重要的是,我没钱。” 最后一句惊得连百里长青也从椅子上抓起来:“哈?你们东岭堂堂百年大宗,连枚金错剑都拿不出来?你别扮猪吃老虎啊息兄!” 息焕笑嘻嘻压手示意二人声音小点,刚才的插曲已经引起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他摸了摸下巴想起什么似的:“其实家里之前是有很多,但是金错剑除了作为古币流通意外,还是特别好的金属媒介,这是我老师告诉我的,后来我就全拿去练习锻了......” “锻......锻了?”李时淼和百里长青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总之,现在是一枚也拿不出来了。”息焕有些遗憾,他想起那个败家师傅,其实是他浪费的金错剑更多,要不是有他这个徒弟挡着,爷爷早就把师傅撕了。 息焕看着场上竞拍还在继续,百无聊赖的搓手,李时淼也跟着他一起搓手。东岭这边的门面一时间显得颇为寒酸。 咚得一声闷响砸在息焕手边的茶几小方桌上,发出钱币碰撞的厚重声响。那是一袋金丝白粗麻呢钱袋,被挤开的袋口满满漏出几枚形似小剑的符币,通体金黄,小巧精致。 “这这这这这这这!”百里长青发出一连串不解释的结巴。 “想买就买!”白玥魁双手环抱窝在黄花梨木靠椅上,看着自家男人兜里摸不出几两钱得窘态有些想笑。 “老婆!你哪来这么多钱?”这一袋钱币少说也有七八十枚,场上现在最高竞价也才十五枚金错剑,相当于现在其他几家记起来可能都没东岭有钱! “少废话,私房钱!”白玥魁给出了个含糊的回答。 就是这么一笔仙家巨款,却被随意装一个小破袋子里,息焕拿起袋子翻看了一眼,袋口绣着一枚圆润生气的“衍”字,这不就是白家现任家主白衍生的字吗? “玥儿......”息焕语气一柔:“你又偷翻爷爷屋子了?” “我可没说是我的私房钱!”白玥魁被息焕当众戳穿,气鼓鼓得别过头去。 息焕凝视着手里满满一袋金错剑,犹豫审视展台上那柄气势灼人的大龙须。 “喂!息兄!这还犹豫什么?我要有这么多金错剑,十柄大龙须我也包了!”百里长青向来是个败家性子,见不惯息焕这般精打细算的模样。 大龙须固然好,可先不说有没有坑在身上。但是这一袋品质上佳得金云母镔铁,要是全当货币花出去,不是又浪费了好多锻造材料?息焕眼里锻造材料明显比大龙须更重要一些。 白玥魁脚尖轻轻一点李时淼的椅背:“小李子,你去竞拍,搓搓那个刘瑛的锐气!” 被白玥魁一点轻轻推出得李时淼,座椅摩擦地砖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响,刚要落槌成交的贾一斤看向这个生面孔。 东岭先前的动静不小,早已有许多人注意到这边巨款的出现,刘瑛也不意外,所以他才咬牙往上加了三枚金错剑,就是妄图在东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拿下大龙须。眼看就要以十八枚金错剑的价格成交,不想半路杀出个李时淼来,刘瑛此刻眼神逐渐阴翳下来。 李时淼还从未上过这般大场面,在场几百人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这是年轻游侠初出江湖第一次受得如此多的关注,一时间大脑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位小兄弟,你若是要竞拍,就出价。”贾一斤提醒。 “三......三。”李时淼犹豫着报出一个数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四周隐隐响起嗤笑。 “这位小兄弟,竞价是不能少于当前十八枚的价格的。”贾一斤无语得看着土包子一般的李时淼。 “三十枚金错剑。”李时淼报出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价格,一次加价十二枚。 身后传来一声哭天喊地的惨叫声“败家子啊!”息焕两眼一闭就要打算昏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玥魁和白月开二人则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倒不是心疼钱,而是李时淼喊价以后众人的反应颇为滑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二人看得颇为开心。 李时淼缓了缓,将自己从座位上撑起来:“我是帮我兄弟出价,我李某人虽然见识不多,但既然我兄弟和我说这柄剑好,我就觉得他值这个价,如果有人能出价更高,那我就割爱。” 此言一出,四周看不见的阴影角落中,许多人默默松开了手。 刘瑛有些气岔,瞪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得草根游侠,他得底线是二十枚金错剑,但李时淼给出一个远超他底线份量的价格,现在只有蜀山和纯钧合作才有可能压过东岭的那三十枚金错剑。 但剑道自古都是名门自负,哪里会舍得在借钱这件事上拉下脸来做以多欺少的勾当,更何况事后大龙须如何瓜分也是个难题。 拍卖会现场出现的大反转带来了第二波寂静,东岭变态的出价方式让不少人汗颜。 “你倒是成交啊!”百里长青向来看不惯贾一斤这个跟自己一样有钱的死胖子,出口训斥道。 回过神来的贾一斤扭头看了一眼和薛平坐在一起从容喝茶的父亲,在贾宜点头后开始倒数: “三十枚金错剑一次。” “三十枚金错剑两次。” “三十枚金错剑三......” “三十五枚金错剑!” ...... 有些小门派哗然出声,一天之内出现了两次天价,这大龙须当真这般名贵? 刘瑛瘫倒在椅背上,脱力得垂下手,他看着薛平那对狐狸般的小眼睛。就在刚才电光火石间薛平传音入耳,和他达成了一笔交易,他替朝廷出手一次,朝廷借给他十五枚金错剑,几乎没有犹豫的,他便答应下来。 可是刘瑛现在后悔了,给朝廷做事,永远不会有轻松的活计,真需要他出手的那天,对手的实力肯定不会在他之下。 “李时淼!快出价五十枚!”白月开也被刺激的热血起来,兴奋的催促李时淼加价。 这一句话像是盆冷水般泼在拍卖会现场。所有人再次看向那个把拍卖会节奏带偏的少年。 不少人都瞥见过白玥魁的那袋金错剑,数量肯定远远不止三十枚,没人把白月开的话当玩笑,他们相信东岭有这个实力。 “五......五。”又是熟悉的喊价方式。 “这位兄弟,竞价是不能少于当前价格的。”贾一斤耐着性子温柔提醒道。 “害......算了!我要是真喊出来我兄弟得心疼死!说了割爱就割爱。”李时淼起身挠头,拖着椅子回到了息焕身边。 一时间包括贾一斤在内所有人都被李时淼这个无赖的举动给整无语了,合着情绪都到这了你说你不干了?别人刘峰主怎么办? 刘瑛紧紧攥着双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眼神狠狠剐在下等游侠的背影上。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百里长青和薛平贾宜三人大笑出声。 只有息焕泪眼婆娑的望着李时淼,此刻他的身影就像是征战归来一般高大。 “时淼啊!哥没看错人!你要是出价五十枚我真的会给你吊起来抽的。”息焕捧着那袋分文不少的金错剑小心翼翼放进袖袋中。 李时淼听的后背发凉,转头抱拳道:“不好意思白姑娘,还是让给那刘瑛了。” 白玥魁难得微笑点头:“无妨,大丈夫就应当懂得知进退。” 最终大龙须在贾一斤第三次询价中落槌成交,刘瑛成为了本场拍卖会,甚至是万剑阁所以拍卖会中屈指可数得天价成交者。 失去了名剑大龙须的光环,整场拍卖会的气氛顿时萎靡不少,特别是上一轮的竞拍得主刘瑛,灰白着脸早已消失在了台下。 对于已经失去心仪目标的息焕来说再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整理了一下衣袍便打算领着众人离场,白月开却颇为郁闷:“姑爷,你说我们东岭这么有钱,你来一趟啥也不买,还被那什么刘瑛给抢了风头,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息焕有些好笑的给了小丫头一脑瓜崩:“什么败家性子,出门非得花点钱才罢休?多学学你玥魁姐姐,勤俭持家有道!” 白玥魁听到夫君的马屁并没有多开心,郑重其事的想了想还是觉得白月开的话有道理:“不行,今天还是得给我白家撑点场面。” 突然转性子的两女让息焕三人有些哭笑不得,百里长青出来提议道:“这样吧,拍卖会已经临近尾声,后面的拍品相比之前都不会太差,下一件拍品无论是什么,我们拍下就走怎样?” “行!”二女爽快答应,息焕倒是没有异议,只要不动他的金错剑,大不了到时候花百里长青的钱。 “那么,接下来请让我们呈现最后一件拍品!”贾一斤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身后随之出现一座巨大的幕布盖着的长方体箱子。 如同大龙须出场一般周围的火光再次调暗,不同的是甚至还要夜明珠的高光借用镜子照在幕布上,超规格的现场布置都在暗示这一件拍品的份量相比于大龙须只高不低。 “好东西啊。”李时淼这种土包子都看出来最后一件拍品的不同凡响。 “最后一件重磅拍品!也是万剑阁落户中洲来得首次拍卖尝试!”贾一斤说着扯开幕布,精铁锻造的宽大铁笼内竟然是数名衣不蔽体的少女,每一位都是放在花楼可以顶替花魁的绝美姿色,即使是在简陋拥挤的铁笼内,她们出现的一瞬间还是让众人不禁眼前一亮。 “来自云洲的奴隶!” “什么!女人!”白月开满脸羞红的破声道。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第六章 云洲铁翼 “女人?”息焕懵了,但队伍里有人没懵。 一条白色帕子落在眉眼间,白玥魁绕着息焕脖子吐气如寒:“我和月开出去聊会天儿,回来之前别让脏东西落眼里了夫君。” 说完笑着转头拎起白月开就走了出去,众人看见白月开生无可恋的表情,便知道这丫头八成是活不过今晚了。 白静初也起身跟着二人一同离开,三女站起的画面冲击力竟丝毫不弱于台上那边。 “息兄,嫂子走了,放心大胆看!”眼看白玥魁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边,百里长青善意的提醒道。 息焕依旧是正襟危坐的样子,摇了摇头:“不看了,我已经看完了,你们看她们的臀部。” 李时淼嘴上说着还得是息大哥,讲的就是一个快准狠,一边顺着息焕的指引看过去。 展台上的贾一斤恰巧也在此刻接过助手手中的木棍,伸进牢笼里掀开其中一个女人本就不多的衣摆,本以为接下来的画面将会及其香艳,可当众人看见女人臀部上方的脊椎处却脸色一白。 那团羽绒般雪白的部位之前一直被李时淼混淆成女人的衣摆,在贾一斤木棍的挑拨下展开,竟然是一对从脊椎上分化出的羽翼。 人群中有识货的惊叹道:“是云胤!” “没错,这位道友好眼力,”贾一斤点头开始介绍:“这就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云胤。” 人群里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李时淼不解的询问:“息大哥,这云胤是啥,为什么还会有翅膀?” “云洲位于东陆东北角,那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即使到现在也鲜有人知道那片森林的最深处是什么光景,云胤就是那片森林土生土长的精灵,相比于一般的飞鸟走兽,云胤更难被追寻到踪迹,素来都有三年隼六年凤,九年胤的说法。”息焕简略的介绍了一下。 百里长青玩味得摸索着扳指:“贩卖异族挑起不和,这可是大罪,万剑阁敢当薛平和雪走营的面做这种勾当,真是稀奇。” 在白帝王朝建立初期,便和云洲起过摩擦,一开始战况势均力敌,可是很快云洲便出现了一支奇特的部队,一支由云胤组成的弓箭手部队。当他们降临在战场上时局面很快发生了改变,白帝先锋的六千兵马竟然被六百人的云胤部队给生吃,世人谓之——云洲铁翼。 贾一斤耐心的讲解着:”雄性云胤翅膀生于背部,其羽如钢,能断寒铁,是天生的战士,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云胤有一只专门的女武神部队便是由女性组成,雌性云胤只要稍加培养,便可以快速成为一名合格的护卫。买回去无论是主外还是主内,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展台下有心动的人提问:“贾少主,我朝素来和周边关系和睦,敢问你在这做买卖云胤的非法勾当,朝廷知道了该当何罪?” 薛平抢过贾一斤的话头走上展台:“我朝素对于此类事物确实严格监管,但是这批云胤是玉面将军玉叔横亲自前往云洲平叛抓获的逆贼,不在我朝律法约束范围内。” 听闻玉叔横的名号,许多人的疑虑也随之打消。当他们把目光重新放在笼内时,一道金色的闪光却慌乱了众人的视线, 贾一斤里铁笼相隔甚近,以至于笼内变动暴起的瞬间他还在转头看着薛平,他只能看见薛平突然向他踏步而来,然后视角便横移出去。 当贾一斤从地上爬起来时已经是五米开外,笼内笼外薛平钳制着云胤少女伸出去的手,发力拧转下响起骨裂声,少女惨叫一声松手,那柄贴身藏在裙摆下的短匕首随之落地。 铁笼的嗡鸣声还在抖动,足以见的少女刚才的突袭力道有多大。 “别伤了成色!薛公公!”展台在贾宜担心的提醒道。 薛平冷冷看着少女不松手,那条被拧断的手竟然还有力气反手扣住白面宰相的手臂。少女野兽一般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她用力攥紧铁栏杆,口中低声咒骂着晦涩难懂的语言。 拍卖会里的修行者内心多半是震撼的,如果不是肉眼可见很难相信在那样一具花瓶般的身体里能蕴含着这般强大的力量。 薛平手腕微微一震,在强大内力的反震下少女跌倒在笼内,即使跌坐在地上她依旧不忘张开双手羽护身后无力反抗的同伴。 贾一斤缓过神来心有余悸的走到薛平身旁,下意识的站在了离铁笼更远的那一侧,宣布道:“次竞价不得少于一千两白银!” 这一次相比于大龙须的竞拍场面则要火热得多,甚至有不少散修和江湖行者都加入其中,云胤的强大有目共睹,抛开自身实力,不少人也是奔着那国色天香的容貌去的。 百里长青也在出价者的行列中,年轻的公子哥似乎是受到了李时淼的影响,出手尤为阔绰,很快在百里长青的努力下第一位云胤的价格就已经涨到了恐怖的十万两白银。 息焕默默的推出了前排三人的行列,面露难色的皱着眉:“云洲平叛?现在坊间流传得不是那玉叔横才是天下最大的反贼吗?功高盖主裹挟幼帝......” 白毅凑上前说道:“姑爷,你是担心事情没万剑阁说得那么简单?” 息焕点头,无论如何这些奴隶都不是他们应该碰的。 “可惜了。”白毅惋惜的感慨:“姑爷你看不到,刚才那名云胤少女虽用的是匕首,可是出招却是实打实的剑把式,而且基础肉眼可见的好,若是救下来好生教导,也算是行了一件大好事。” “那确实可惜了,不过经过刚才一番闹剧,很多宗门想必也应该会注意到那名少女,接下来她的拍价,只高不低。” “这么可惜,自己也出出价啊。”清冷的身影从身后响起,白毅和息焕二人几乎同时作势要起身,却被回来的白静初和耳朵红肿的白月开一人一手压了回去。 白玥魁摘下息焕脸上的帕子,一脸认真的坐下,伸出白皙的手指点了点百里长青:“让冤种头子去买,全买下来。” 已经陷入舌战的百里长青红着脸懵懂的回头:“啊?嫂子你认真的?现在就开始给息兄纳妾了?” “呵呵。” “放心吧嫂子!小弟我穷的只剩钱了!那些背剑的穷光蛋每一个能打的!”短短二字作用却十分有效,百里长青回头又是五万两的抬价喊了出去。 息焕蹑手蹑脚的从前排绕到白玥魁的身边,乖乖坐下,笑盈盈的说:“老婆,你一个我都应付不过来,哪还需要纳妾呐!还一下子就是六个.......你看这?” 白玥魁的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气得直接踹了一脚息焕,息焕也不喊痛,揉了揉继续给白玥魁端茶倒水。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不像臭男人只知道妻啊妾啊的!”白月开在讨好这方面也不输给息焕,卖力的给白玥魁揉起肩膀来。 百里长青这边成功以十五万两白银的价格拿下了第一位云胤奴隶,他确实没有吹牛,论有钱这方面在场能压他一头的怕是只有身为东道主的贾一斤才能叫板。 当第二位云胤开始竞价时,贾宜的嘴唇微动。这个细节落在息焕眼里。 “看来这位贾阁主好像不太希望我们掺手这些人的事情啊。” 百里长青闻言挑眉:“不希望也没用,他能让贾一斤那肥猪现在滚下来和我竞拍吗?” “贾一斤不能亲自下,但能找人替他下来。”李时淼好心提醒道,百里长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来了我也不怕!富贾三洲的万剑阁,一年的流水也比我南淮城大不了多少!” 可是百里长青很快就碰壁了,接下来的三位奴隶竞拍中,接连出现大买家以高价力压百里长青,头一次出价都是似曾相识的十万两白银! 那些之前唯唯诺诺的门派好似突然有了底气一般,竟也敢几万几万的抬价。 百里长青脸色难看苦着脸道:“万剑阁这是在卖人情啊......” 白玥魁不说话,只是盯着那名金发少女,如果不能买下她的话,白玥魁起码不希望她落在某些心术不正的修行者手里。 “下一个,四号拍品,也是这群云胤里年纪最小的一位,起拍价......” “十万。”百里长青再一次先发制人,他似乎也明白白玥魁分外看中这名少女。 “十一......” “十五万。”百里长青甚至没有给对方报价的机会,只要有人意图抬价他就五万五万的加,到了最后百里长青几乎是自己在跟自己抬价。 “二十五万!”这对百里长青来说也是一个及其夸张的数字了,随着他最后一次喊价,整个拍卖场变得无人问津。 薛平面色不动嘴唇嗡嗡道:“看来咱们百里公子是势在必得啊。” 贾一斤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轻蔑的微笑,打心底没有将这个淮安国公的废物儿子放在心上,如果此刻他在台下,只要他愿意,五十万两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二十五万一次!” “二十五万两次!” “二十五万三次!成交!”贾一斤手指的小槌落下,伴随着清脆的敲击声,拍卖会的圆顶碎裂塌陷,一道道灰色身影电射进拍卖会场。 “护卫!”贾宜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如同云胤少女的那次突袭一般,那些灰色身影身穿亮银色的盔甲,脸覆叉羽面具,落地便展开铁灰色翎羽的双翼开始屠杀。 那对翼展宽大的双翼和展台上铁笼内的云胤奴隶如出一辙,这是一支云胤组成的队伍!他们从大会开始前就潜伏在上方准备有计划的突袭,许多还未反应过来的剑修甚至还未提气便倒在三人一组呼啸而过的铁翼下。 为首的一名身高接近七尺的云胤缓缓落下,手中握着一柄双头白银长枪,他缓缓摘下叉羽状面具,露出一张满是横肉的脸,用撇脚的东陆官腔喊道:“保护好公主!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中洲人知道铁翼的厉害!奥萨门塔乌里甘!” 【最近小降温,大家记得多添衣,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吧!】 “女人?”息焕懵了,但队伍里有人没懵。 一条白色帕子落在眉眼间,白玥魁绕着息焕脖子吐气如寒:“我和月开出去聊会天儿,回来之前别让脏东西落眼里了夫君。” 说完笑着转头拎起白月开就走了出去,众人看见白月开生无可恋的表情,便知道这丫头八成是活不过今晚了。 白静初也起身跟着二人一同离开,三女站起的画面冲击力竟丝毫不弱于台上那边。 “息兄,嫂子走了,放心大胆看!”眼看白玥魁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边,百里长青善意的提醒道。 息焕依旧是正襟危坐的样子,摇了摇头:“不看了,我已经看完了,你们看她们的臀部。” 李时淼嘴上说着还得是息大哥,讲的就是一个快准狠,一边顺着息焕的指引看过去。 展台上的贾一斤恰巧也在此刻接过助手手中的木棍,伸进牢笼里掀开其中一个女人本就不多的衣摆,本以为接下来的画面将会及其香艳,可当众人看见女人臀部上方的脊椎处却脸色一白。 那团羽绒般雪白的部位之前一直被李时淼混淆成女人的衣摆,在贾一斤木棍的挑拨下展开,竟然是一对从脊椎上分化出的羽翼。 人群中有识货的惊叹道:“是云胤!” “没错,这位道友好眼力,”贾一斤点头开始介绍:“这就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云胤。” 人群里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李时淼不解的询问:“息大哥,这云胤是啥,为什么还会有翅膀?” “云洲位于东陆东北角,那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即使到现在也鲜有人知道那片森林的最深处是什么光景,云胤就是那片森林土生土长的精灵,相比于一般的飞鸟走兽,云胤更难被追寻到踪迹,素来都有三年隼六年凤,九年胤的说法。”息焕简略的介绍了一下。 百里长青玩味得摸索着扳指:“贩卖异族挑起不和,这可是大罪,万剑阁敢当薛平和雪走营的面做这种勾当,真是稀奇。” 在白帝王朝建立初期,便和云洲起过摩擦,一开始战况势均力敌,可是很快云洲便出现了一支奇特的部队,一支由云胤组成的弓箭手部队。当他们降临在战场上时局面很快发生了改变,白帝先锋的六千兵马竟然被六百人的云胤部队给生吃,世人谓之——云洲铁翼。 贾一斤耐心的讲解着:”雄性云胤翅膀生于背部,其羽如钢,能断寒铁,是天生的战士,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云胤有一只专门的女武神部队便是由女性组成,雌性云胤只要稍加培养,便可以快速成为一名合格的护卫。买回去无论是主外还是主内,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展台下有心动的人提问:“贾少主,我朝素来和周边关系和睦,敢问你在这做买卖云胤的非法勾当,朝廷知道了该当何罪?” 薛平抢过贾一斤的话头走上展台:“我朝素对于此类事物确实严格监管,但是这批云胤是玉面将军玉叔横亲自前往云洲平叛抓获的逆贼,不在我朝律法约束范围内。” 听闻玉叔横的名号,许多人的疑虑也随之打消。当他们把目光重新放在笼内时,一道金色的闪光却慌乱了众人的视线, 贾一斤里铁笼相隔甚近,以至于笼内变动暴起的瞬间他还在转头看着薛平,他只能看见薛平突然向他踏步而来,然后视角便横移出去。 当贾一斤从地上爬起来时已经是五米开外,笼内笼外薛平钳制着云胤少女伸出去的手,发力拧转下响起骨裂声,少女惨叫一声松手,那柄贴身藏在裙摆下的短匕首随之落地。 铁笼的嗡鸣声还在抖动,足以见的少女刚才的突袭力道有多大。 “别伤了成色!薛公公!”展台在贾宜担心的提醒道。 薛平冷冷看着少女不松手,那条被拧断的手竟然还有力气反手扣住白面宰相的手臂。少女野兽一般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她用力攥紧铁栏杆,口中低声咒骂着晦涩难懂的语言。 拍卖会里的修行者内心多半是震撼的,如果不是肉眼可见很难相信在那样一具花瓶般的身体里能蕴含着这般强大的力量。 薛平手腕微微一震,在强大内力的反震下少女跌倒在笼内,即使跌坐在地上她依旧不忘张开双手羽护身后无力反抗的同伴。 贾一斤缓过神来心有余悸的走到薛平身旁,下意识的站在了离铁笼更远的那一侧,宣布道:“次竞价不得少于一千两白银!” 这一次相比于大龙须的竞拍场面则要火热得多,甚至有不少散修和江湖行者都加入其中,云胤的强大有目共睹,抛开自身实力,不少人也是奔着那国色天香的容貌去的。 百里长青也在出价者的行列中,年轻的公子哥似乎是受到了李时淼的影响,出手尤为阔绰,很快在百里长青的努力下第一位云胤的价格就已经涨到了恐怖的十万两白银。 息焕默默的推出了前排三人的行列,面露难色的皱着眉:“云洲平叛?现在坊间流传得不是那玉叔横才是天下最大的反贼吗?功高盖主裹挟幼帝......” 白毅凑上前说道:“姑爷,你是担心事情没万剑阁说得那么简单?” 息焕点头,无论如何这些奴隶都不是他们应该碰的。 “可惜了。”白毅惋惜的感慨:“姑爷你看不到,刚才那名云胤少女虽用的是匕首,可是出招却是实打实的剑把式,而且基础肉眼可见的好,若是救下来好生教导,也算是行了一件大好事。” “那确实可惜了,不过经过刚才一番闹剧,很多宗门想必也应该会注意到那名少女,接下来她的拍价,只高不低。” “这么可惜,自己也出出价啊。”清冷的身影从身后响起,白毅和息焕二人几乎同时作势要起身,却被回来的白静初和耳朵红肿的白月开一人一手压了回去。 白玥魁摘下息焕脸上的帕子,一脸认真的坐下,伸出白皙的手指点了点百里长青:“让冤种头子去买,全买下来。” 已经陷入舌战的百里长青红着脸懵懂的回头:“啊?嫂子你认真的?现在就开始给息兄纳妾了?” “呵呵。” “放心吧嫂子!小弟我穷的只剩钱了!那些背剑的穷光蛋每一个能打的!”短短二字作用却十分有效,百里长青回头又是五万两的抬价喊了出去。 息焕蹑手蹑脚的从前排绕到白玥魁的身边,乖乖坐下,笑盈盈的说:“老婆,你一个我都应付不过来,哪还需要纳妾呐!还一下子就是六个.......你看这?” 白玥魁的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气得直接踹了一脚息焕,息焕也不喊痛,揉了揉继续给白玥魁端茶倒水。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不像臭男人只知道妻啊妾啊的!”白月开在讨好这方面也不输给息焕,卖力的给白玥魁揉起肩膀来。 百里长青这边成功以十五万两白银的价格拿下了第一位云胤奴隶,他确实没有吹牛,论有钱这方面在场能压他一头的怕是只有身为东道主的贾一斤才能叫板。 当第二位云胤开始竞价时,贾宜的嘴唇微动。这个细节落在息焕眼里。 “看来这位贾阁主好像不太希望我们掺手这些人的事情啊。” 百里长青闻言挑眉:“不希望也没用,他能让贾一斤那肥猪现在滚下来和我竞拍吗?” “贾一斤不能亲自下,但能找人替他下来。”李时淼好心提醒道,百里长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来了我也不怕!富贾三洲的万剑阁,一年的流水也比我南淮城大不了多少!” 可是百里长青很快就碰壁了,接下来的三位奴隶竞拍中,接连出现大买家以高价力压百里长青,头一次出价都是似曾相识的十万两白银! 那些之前唯唯诺诺的门派好似突然有了底气一般,竟也敢几万几万的抬价。 百里长青脸色难看苦着脸道:“万剑阁这是在卖人情啊......” 白玥魁不说话,只是盯着那名金发少女,如果不能买下她的话,白玥魁起码不希望她落在某些心术不正的修行者手里。 “下一个,四号拍品,也是这群云胤里年纪最小的一位,起拍价......” “十万。”百里长青再一次先发制人,他似乎也明白白玥魁分外看中这名少女。 “十一......” “十五万。”百里长青甚至没有给对方报价的机会,只要有人意图抬价他就五万五万的加,到了最后百里长青几乎是自己在跟自己抬价。 “二十五万!”这对百里长青来说也是一个及其夸张的数字了,随着他最后一次喊价,整个拍卖场变得无人问津。 薛平面色不动嘴唇嗡嗡道:“看来咱们百里公子是势在必得啊。” 贾一斤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轻蔑的微笑,打心底没有将这个淮安国公的废物儿子放在心上,如果此刻他在台下,只要他愿意,五十万两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二十五万一次!” “二十五万两次!” “二十五万三次!成交!”贾一斤手指的小槌落下,伴随着清脆的敲击声,拍卖会的圆顶碎裂塌陷,一道道灰色身影电射进拍卖会场。 “护卫!”贾宜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如同云胤少女的那次突袭一般,那些灰色身影身穿亮银色的盔甲,脸覆叉羽面具,落地便展开铁灰色翎羽的双翼开始屠杀。 那对翼展宽大的双翼和展台上铁笼内的云胤奴隶如出一辙,这是一支云胤组成的队伍!他们从大会开始前就潜伏在上方准备有计划的突袭,许多还未反应过来的剑修甚至还未提气便倒在三人一组呼啸而过的铁翼下。 为首的一名身高接近七尺的云胤缓缓落下,手中握着一柄双头白银长枪,他缓缓摘下叉羽状面具,露出一张满是横肉的脸,用撇脚的东陆官腔喊道:“保护好公主!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中洲人知道铁翼的厉害!奥萨门塔乌里甘!” 【最近小降温,大家记得多添衣,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吧!】 第七章 混战 息焕在袭击的第一时间便将众人聚集到身边,面对灵活的云胤东岭的剑修没有贸然出击。 “撤退!敌人目标不是我们!”白毅下令道,众人开始低身朝着会场外冲去,身边不断响起剑修的惨叫声,云胤的进攻虽然有序但是极为血腥,几乎是泄愤一般无差别的攻击着会场里的所有人。 此外有火势从屋顶蔓延开来,看样子他们是想制造混乱带走铁笼内的女人。白画生和白安平配合着白静初三人掩护着队伍撤退,很快便有一只三人队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无声息的飞掠而来。 东岭的三人默契的出剑,点到即止的停下了云胤的追击。长剑砍在那对铁羽上竟丝毫不占半点上风,从铁翼上传来的巨大冲击力一时间压的三人齐齐后退。 白画生不信邪般画展开自己的素剑,,泼墨般的剑气宛如一条蛟龙撞向最近的一名云胤,对方简单的收起双翼包裹全身,剑气冲荡下铁羽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小心!”白静初敏锐的意识到云胤气机的变化,手中双剑流转轻松挑开面前云胤的长枪。 白画生闻言收势,身前的那名云胤震开双翼,露出一张已经拉满到极致的长弓,上面搭载着数根从双翼上摘下的铁翎羽!一轮簇射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爆开,即使白画生挥剑画圆也难以尽数抵挡。 数道血雾在白画生的身上炸开,强撑着铁翎羽冲击力的他一步站住,几乎是命换命般的斩出两道剑气在云胤的腹部。 白毅几乎是一个闪身来到白画生身旁,一手将还要强撑着的他甩回队伍。 “不要恋战!” 展台上薛平对着那名七尺云胤,混乱的会场内只有这两人保持着静止的状态,白面太监没有理会周围的惨叫声,他知道现在更急的是这些入侵者。 燕子青的身影在周遭游动,速度丝毫不亚于滑翔的云胤,每次挥起双锏便会有一名云胤随之落地。 最后终究还是七尺云胤没有沉住气,他挥动双翼凌空踏前一步,身形一黑便出现在薛平的上方,双头长枪画着熊熊的枪风落在薛平头上,白面太监面对势大力沉的这记突刺握拳硬接,枪头和拳头相撞的瞬间七尺云胤又是连出七枪,枪声雷动。 薛平同样不甘示弱的连出七拳,拳拳震在枪尖上,不同于漓山江老头的拳风硬中带柔,薛平的拳意要显得更为武夫得多,硬中取力,一股无往不前的气势在他身上越来越盛。 天下武器皆有自己的圆,一切攻守便在这方圆之内。七尺云胤在接连几波对轰中逐渐感觉手中长枪的圆正在缩小,白面太监在实力上明显是稳压他一头。 念及此处的他强提一口气,欺身向前硬逼着薛平后退,一对铁翼宛若滚刀般,配合着收敛攻势的长枪对薛平步步紧逼。 火势越来越旺,燃气的黑烟遮盖下远处的燕子青同时遭到六人围攻,被包围在铁翼中间的他迎来了白画生面对过的第一波簇射,密密麻麻的血雾升起,燕子青半跪在地拄锏而立,嘹亮的口哨声响起,更多身穿黑色鳞袍的雪走营护卫加入了战场。 薛平背靠铁笼退无可退,七尺云胤找准机会双翼交叠斩向面前的太监,下一刻薛平身为武者的强劲之处便有了体现,面对削铁如泥的铁翼白面太监伸出双手硬接这一记斩击,锋利的铁翎羽却切不开宛若金刚的双手。 被抓中双翼的云胤一下子有些慌乱,薛平没有给他丝毫的反应机会,勾手成爪,十指缓缓勾进了云胤的双翼,留下十道暗红色的血迹。 眼看太监就要生撕了自己,云胤发力炸毛,竖起的翎羽寒光闪烁,同时手中的双头枪再次声如雷动,面对云胤的临死反扑薛平不得不松开手堪堪躲过。 双翼挥动间带出两道细长的寒光,轰鸣声中轻而易举的切开了铁牢笼。 “救人!”那名身材高大的云胤首领发号施令,四周的队伍立刻向中心收拢。 进入会场的雪走营护卫围成一圈,还有不少剑修也加入了围剿这群云胤的行列,以纯钧山为首的剑修率先做出了反击,数道飞剑封锁住拍卖会的上空。身后的雪走营护卫抽出背后只有军队才能配备的机括弩搭箭齐射。 十字箭头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不亚于强弓拉满的蓄力一击,一时间云胤挡在身前的铁翼上纷纷留下伤口。 云胤首领冷静的命令下属带上受伤的女性云胤,自己从伙伴手中小心接过那名金发的少女,大声喊道:“撤退!” “别让他们走了!”贾宜气急败坏的嚷道,众人纷纷上前压近。 围成一圈的云胤争气划一的聚拢起双翼,薛平等高手在内瞬间察觉到气流流向的改变。就在他们想开口挽救时几十名云胤的宽大铁翼瞬间展开,弹射而起,疯狂涌入的空气裹挟着火势一瞬间席卷了最靠前的那批人,万剑阁的大厅内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的爆炸。 听着身后建筑传来的震动声李时淼回头,恰好看见火光大放的一幕。 他们一行人刚刚撤离到大街上,官兵的支援已经封锁了万剑阁门口。几十道灰色的身影划起在万剑阁的上空。 “放箭!”迎接刚刚逃出生天的云胤们的是一轮活力十足的齐射,相较于之前的弩箭这一次因为的距离的原因铁翼的防护作用发挥了出来。但这也导致了云胤群出现了短暂滞空。 下方万剑阁燃起的浓重黑烟内闪出数道身影,面色难看的薛平,御剑飞行的蜀山剑修徐良、纯钧山的大剑仙宋长卿三人为首,领着十几名修行者借着这次滞空追上了那群云胤。 “登楼境修士随我来!”天空上传来的号召一呼百应,撤出火场来到太平街上的众多修行者中不断有能够御剑飞行的剑修加入队伍。从城内远看,平地而起的飞剑不对聚集壮大,士气隐隐追上了那伙如灰鹰群的云胤。 白玥魁抽出那柄点血山莲,轻轻一跃便落在雪白的剑身上:“白毅,安平,随我来,其他人照顾好同伴和伤员。” 这是关乎中洲剑修脸面的事情,作为名声显赫的东岭一脉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无论之前白玥魁对那名金发少女有没有动过恻隐之心,云胤敢在南淮城的底盘上对他们这群修士出手,便要做好承担怒火的代价。 息焕坐视三人离去,虽然没有带上受伤的白画生,但这样的组合已经十分令人放心了。他转头看向众人,先是对百里长青拱手道:“感谢百里兄弟出手解围,大恩不言谢,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百里长青不知从哪掏出一柄折扇,轻轻拍着掌说道:“改日就不必了,两日内尽快。” 一番话搞得众人有些云里雾里,息焕微微一愣,但还是郑重得点头答应下来。接着便转身看向李时淼,草根游侠懂事的摆摆手:“息大哥,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江湖多过客,咱们有缘再见。” 息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郑重其事道:“那柄鸱血,切记不可主随剑心,做那嗜杀之辈,你天资不弱,往后的道路也远不止这一洲之地,我建议你可以去西边看看,如果那观山草堂不要你这根好苗子,你就来东岭找我。” 李时淼闻言便红了眼眶,用力点点头。 “还有,白安平的话虽然不好入耳,但也是硬道理,以后孤身在外,量力而为。” “息大哥,保重。” “保重。” 离别匆匆在即,三人在万剑阁门口告别,李时淼大踏步的向城西走去,再回首时太平街上依旧是一片混乱的局面,人群中那一队白衣渐行渐远。其实他有些舍不得,但他知道以后一定会再相见,短短一日便经历了很多寻常人一生难得一见的光景,有些人站在那里便是一副美景,为此他会付出一生去追寻那些人的脚步。 “息大哥,等我。”李时淼内心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也要成为真正的剑客。 白玥魁三人御剑的速度放眼整个队伍也是名列前茅,很快便追上了为首的薛平三人。 “白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啊!”蜀山徐良长老捋着有些花白的山羊胡子大笑道,同时不忘从袖口弹出数道飞剑,替众人挡下从方落在的第一波剑雨。 “徐长老承让了。”白玥魁废话不多,默默掐诀,通体雪白的名剑点血山莲凌空划出一道耀眼的红线,直直射向上方黑压压一片的云胤。 直到最后双方相距不过三十米的时候,白玥魁才横移止剑,收剑入鞘再出鞘。剑身从雪白剑鞘内亮出的一瞬间四周天地间竟隐隐有剑气汇聚。 宋长卿虽有心赞叹这一起手势气连天地,可也不免有些着急白玥魁孤身一人冒进的冲动行事。 上方的云胤围成一团,张开的铁翼遮挡了身后的景象,面对白玥魁在这小天地内亮起的剑气,他们竟然没有选择做出阻拦,而是全体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双手朝天的姿势。 点血山莲出鞘的速度不快,剑身抽出一半时四周的剑气已经有了实质,南淮城的上空天气仿佛也随之改变,乌泱泱的雨云以白玥魁和云胤为中心汇聚而来,几次呼吸间天色便昏暗了下来,云层中隐隐有雷鸣作响。 背着白画生在长街上疾驰的息焕看见异象,以他的视力想看清天空上的景象不难,纳闷道:“我去,我老婆这么厉害了?” 白静处却在一旁声音难以置信的呢喃道:“不对,这不是小姐的招式......” 一抹耀眼的闪电照亮了天地间,先是骤然一暗,之后便亮起了刺眼的白。 息焕强忍着刺痛去看那道树状的叉形闪电,仿佛是一柄倒立的矛一般屹立于天地间,矛柄的部分越过围成一圈的云胤,将白玥魁和身下的几十名剑修穿刺在一起。 万物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一般,几秒之后轰隆隆的雷鸣声从云层上传来,黄豆般的大雨从天上落下,一同坠落的还有一具具通体焦黑的剑修尸体。 “不仅仅是云胤,还有巫祝!!”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息焕在袭击的第一时间便将众人聚集到身边,面对灵活的云胤东岭的剑修没有贸然出击。 “撤退!敌人目标不是我们!”白毅下令道,众人开始低身朝着会场外冲去,身边不断响起剑修的惨叫声,云胤的进攻虽然有序但是极为血腥,几乎是泄愤一般无差别的攻击着会场里的所有人。 此外有火势从屋顶蔓延开来,看样子他们是想制造混乱带走铁笼内的女人。白画生和白安平配合着白静初三人掩护着队伍撤退,很快便有一只三人队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无声息的飞掠而来。 东岭的三人默契的出剑,点到即止的停下了云胤的追击。长剑砍在那对铁羽上竟丝毫不占半点上风,从铁翼上传来的巨大冲击力一时间压的三人齐齐后退。 白画生不信邪般画展开自己的素剑,,泼墨般的剑气宛如一条蛟龙撞向最近的一名云胤,对方简单的收起双翼包裹全身,剑气冲荡下铁羽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小心!”白静初敏锐的意识到云胤气机的变化,手中双剑流转轻松挑开面前云胤的长枪。 白画生闻言收势,身前的那名云胤震开双翼,露出一张已经拉满到极致的长弓,上面搭载着数根从双翼上摘下的铁翎羽!一轮簇射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爆开,即使白画生挥剑画圆也难以尽数抵挡。 数道血雾在白画生的身上炸开,强撑着铁翎羽冲击力的他一步站住,几乎是命换命般的斩出两道剑气在云胤的腹部。 白毅几乎是一个闪身来到白画生身旁,一手将还要强撑着的他甩回队伍。 “不要恋战!” 展台上薛平对着那名七尺云胤,混乱的会场内只有这两人保持着静止的状态,白面太监没有理会周围的惨叫声,他知道现在更急的是这些入侵者。 燕子青的身影在周遭游动,速度丝毫不亚于滑翔的云胤,每次挥起双锏便会有一名云胤随之落地。 最后终究还是七尺云胤没有沉住气,他挥动双翼凌空踏前一步,身形一黑便出现在薛平的上方,双头长枪画着熊熊的枪风落在薛平头上,白面太监面对势大力沉的这记突刺握拳硬接,枪头和拳头相撞的瞬间七尺云胤又是连出七枪,枪声雷动。 薛平同样不甘示弱的连出七拳,拳拳震在枪尖上,不同于漓山江老头的拳风硬中带柔,薛平的拳意要显得更为武夫得多,硬中取力,一股无往不前的气势在他身上越来越盛。 天下武器皆有自己的圆,一切攻守便在这方圆之内。七尺云胤在接连几波对轰中逐渐感觉手中长枪的圆正在缩小,白面太监在实力上明显是稳压他一头。 念及此处的他强提一口气,欺身向前硬逼着薛平后退,一对铁翼宛若滚刀般,配合着收敛攻势的长枪对薛平步步紧逼。 火势越来越旺,燃气的黑烟遮盖下远处的燕子青同时遭到六人围攻,被包围在铁翼中间的他迎来了白画生面对过的第一波簇射,密密麻麻的血雾升起,燕子青半跪在地拄锏而立,嘹亮的口哨声响起,更多身穿黑色鳞袍的雪走营护卫加入了战场。 薛平背靠铁笼退无可退,七尺云胤找准机会双翼交叠斩向面前的太监,下一刻薛平身为武者的强劲之处便有了体现,面对削铁如泥的铁翼白面太监伸出双手硬接这一记斩击,锋利的铁翎羽却切不开宛若金刚的双手。 被抓中双翼的云胤一下子有些慌乱,薛平没有给他丝毫的反应机会,勾手成爪,十指缓缓勾进了云胤的双翼,留下十道暗红色的血迹。 眼看太监就要生撕了自己,云胤发力炸毛,竖起的翎羽寒光闪烁,同时手中的双头枪再次声如雷动,面对云胤的临死反扑薛平不得不松开手堪堪躲过。 双翼挥动间带出两道细长的寒光,轰鸣声中轻而易举的切开了铁牢笼。 “救人!”那名身材高大的云胤首领发号施令,四周的队伍立刻向中心收拢。 进入会场的雪走营护卫围成一圈,还有不少剑修也加入了围剿这群云胤的行列,以纯钧山为首的剑修率先做出了反击,数道飞剑封锁住拍卖会的上空。身后的雪走营护卫抽出背后只有军队才能配备的机括弩搭箭齐射。 十字箭头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不亚于强弓拉满的蓄力一击,一时间云胤挡在身前的铁翼上纷纷留下伤口。 云胤首领冷静的命令下属带上受伤的女性云胤,自己从伙伴手中小心接过那名金发的少女,大声喊道:“撤退!” “别让他们走了!”贾宜气急败坏的嚷道,众人纷纷上前压近。 围成一圈的云胤争气划一的聚拢起双翼,薛平等高手在内瞬间察觉到气流流向的改变。就在他们想开口挽救时几十名云胤的宽大铁翼瞬间展开,弹射而起,疯狂涌入的空气裹挟着火势一瞬间席卷了最靠前的那批人,万剑阁的大厅内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的爆炸。 听着身后建筑传来的震动声李时淼回头,恰好看见火光大放的一幕。 他们一行人刚刚撤离到大街上,官兵的支援已经封锁了万剑阁门口。几十道灰色的身影划起在万剑阁的上空。 “放箭!”迎接刚刚逃出生天的云胤们的是一轮活力十足的齐射,相较于之前的弩箭这一次因为的距离的原因铁翼的防护作用发挥了出来。但这也导致了云胤群出现了短暂滞空。 下方万剑阁燃起的浓重黑烟内闪出数道身影,面色难看的薛平,御剑飞行的蜀山剑修徐良、纯钧山的大剑仙宋长卿三人为首,领着十几名修行者借着这次滞空追上了那群云胤。 “登楼境修士随我来!”天空上传来的号召一呼百应,撤出火场来到太平街上的众多修行者中不断有能够御剑飞行的剑修加入队伍。从城内远看,平地而起的飞剑不对聚集壮大,士气隐隐追上了那伙如灰鹰群的云胤。 白玥魁抽出那柄点血山莲,轻轻一跃便落在雪白的剑身上:“白毅,安平,随我来,其他人照顾好同伴和伤员。” 这是关乎中洲剑修脸面的事情,作为名声显赫的东岭一脉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无论之前白玥魁对那名金发少女有没有动过恻隐之心,云胤敢在南淮城的底盘上对他们这群修士出手,便要做好承担怒火的代价。 息焕坐视三人离去,虽然没有带上受伤的白画生,但这样的组合已经十分令人放心了。他转头看向众人,先是对百里长青拱手道:“感谢百里兄弟出手解围,大恩不言谢,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百里长青不知从哪掏出一柄折扇,轻轻拍着掌说道:“改日就不必了,两日内尽快。” 一番话搞得众人有些云里雾里,息焕微微一愣,但还是郑重得点头答应下来。接着便转身看向李时淼,草根游侠懂事的摆摆手:“息大哥,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江湖多过客,咱们有缘再见。” 息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郑重其事道:“那柄鸱血,切记不可主随剑心,做那嗜杀之辈,你天资不弱,往后的道路也远不止这一洲之地,我建议你可以去西边看看,如果那观山草堂不要你这根好苗子,你就来东岭找我。” 李时淼闻言便红了眼眶,用力点点头。 “还有,白安平的话虽然不好入耳,但也是硬道理,以后孤身在外,量力而为。” “息大哥,保重。” “保重。” 离别匆匆在即,三人在万剑阁门口告别,李时淼大踏步的向城西走去,再回首时太平街上依旧是一片混乱的局面,人群中那一队白衣渐行渐远。其实他有些舍不得,但他知道以后一定会再相见,短短一日便经历了很多寻常人一生难得一见的光景,有些人站在那里便是一副美景,为此他会付出一生去追寻那些人的脚步。 “息大哥,等我。”李时淼内心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也要成为真正的剑客。 白玥魁三人御剑的速度放眼整个队伍也是名列前茅,很快便追上了为首的薛平三人。 “白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啊!”蜀山徐良长老捋着有些花白的山羊胡子大笑道,同时不忘从袖口弹出数道飞剑,替众人挡下从方落在的第一波剑雨。 “徐长老承让了。”白玥魁废话不多,默默掐诀,通体雪白的名剑点血山莲凌空划出一道耀眼的红线,直直射向上方黑压压一片的云胤。 直到最后双方相距不过三十米的时候,白玥魁才横移止剑,收剑入鞘再出鞘。剑身从雪白剑鞘内亮出的一瞬间四周天地间竟隐隐有剑气汇聚。 宋长卿虽有心赞叹这一起手势气连天地,可也不免有些着急白玥魁孤身一人冒进的冲动行事。 上方的云胤围成一团,张开的铁翼遮挡了身后的景象,面对白玥魁在这小天地内亮起的剑气,他们竟然没有选择做出阻拦,而是全体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双手朝天的姿势。 点血山莲出鞘的速度不快,剑身抽出一半时四周的剑气已经有了实质,南淮城的上空天气仿佛也随之改变,乌泱泱的雨云以白玥魁和云胤为中心汇聚而来,几次呼吸间天色便昏暗了下来,云层中隐隐有雷鸣作响。 背着白画生在长街上疾驰的息焕看见异象,以他的视力想看清天空上的景象不难,纳闷道:“我去,我老婆这么厉害了?” 白静处却在一旁声音难以置信的呢喃道:“不对,这不是小姐的招式......” 一抹耀眼的闪电照亮了天地间,先是骤然一暗,之后便亮起了刺眼的白。 息焕强忍着刺痛去看那道树状的叉形闪电,仿佛是一柄倒立的矛一般屹立于天地间,矛柄的部分越过围成一圈的云胤,将白玥魁和身下的几十名剑修穿刺在一起。 万物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一般,几秒之后轰隆隆的雷鸣声从云层上传来,黄豆般的大雨从天上落下,一同坠落的还有一具具通体焦黑的剑修尸体。 “不仅仅是云胤,还有巫祝!!”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第八章 迁怒 南淮城大雨倾盆,那一道天空树般的闪电炸响后天空恍若泼水一般落下了雨珠,李时淼躲在一处偏僻的巷弄里,借着面积不大的屋檐抬头担忧的看向万剑阁那边。 “息大哥他们,应该没事吧,这怪天气......” “先担心一下自己吧。”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身旁不远处,李时淼顿时背后一凉。对方来得悄无声息,那些豆大的雨珠打在男子撑起的黑伞上,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李时淼下意识的搂紧怀中的鸱血,对方看到李时淼的小动作,呵呵笑了两声,略微抬起伞沿,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别担心,我看不上你那柄生锈的小东西,毕竟我可是刚刚花了大价钱,才勉强拿下这柄大龙须的啊。” 刘瑛说罢反手向身后一扯,落下一箱沉重的剑匣,轻轻一拍那金丝缠柄的金刃阔剑便弹了出来。一时间整条巷子内的雨珠都被风撕裂一般碎成千千万万粒,剑气满盈! 李时淼不说话,暗自后退两步,怀中的鸱血却随着大龙须的出鞘不住的发出嗡鸣声,仿佛在不服气的宣战。 刘瑛没有理会李时淼的小动作,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仙家最忌因果循环,你一个贫苦凡人进来掺和什么。李时淼,若你是那东岭白家子弟,我今日便咬咬牙放你走了,可人在江湖,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就不要去争。你可知你随随便便抬价的十五枚金错剑,随便挑出一枚能值多少仙丹法籍?白家小儿不识货挥霍无度,你也当自己是那阔少爷了?” 李时淼闻言一怔,瞬间明白了对方找上门来的原因。 刘瑛心疼的看着身前的那柄大龙须,即使入手便能感知到此非凡铁,可一想到背后付出的代价,他便恨不得将面前的草根游侠千刀万剐。 “此结既是由你而起,你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雨势浩大,朦胧的窄巷内双方都站立不动,一人撑伞一人抱剑。 刘瑛微微弹动手指,李时淼反应迅速弓身发力,整个人向后弹了出去。刘瑛抬起的右手按在大龙须的剑柄处,剑身转动。 李时淼刚涌起的求生念头,被雨幕中射来的两道雨剑无情扑灭。双腿一软的跪倒在地上,被穿透而过的小腿鲜血汩汩流出。 被雨水打湿的碎发盖在李时淼的眼帘上,他强拄着鸱血不让自己趴在地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明明刚走出第一步,他万万不甘心就在此地倒下。 “真可惜,连这座南淮城都走不出去啊......”李时淼惨笑着看向远处收剑入匣的男人。 刘瑛嫌弃的看向血流不止的少年:“你自刎吧,别脏了我的手。” 尽管事已至此,但他还是不想直接和少年的死扯上关系。没有理会少年怨毒的眼神,刘瑛转身离去,他不担心少年会苟延残喘,雨幕中的雨剑再次聚起,三步之内少年不动手他便会亲自结果了他。 第一步,李时淼全身放松将重量全压在鸱血剑上。 第二步,少年颤巍巍的掬起一捧血水浇筑在剑刃处,红锈剥落。 第三步,刘瑛挥手出剑,面对裹挟在雨水中难以辨人的水剑,李时淼荡起一剑血水,仿佛剑随心动般满地的鲜血汇聚在剑身处,少年嘶吼着发力,像是雨夜中嘶吼的野兽。几步之内欺身至撑伞男人的背后。 金件清脆的交击声中刘瑛负剑而立,手中再次出匣的大龙须上响起嘹亮的龙吟声。李时淼被震得上身后仰,强忍住虎口撕裂的剧痛,晃荡着再次将一剑鲜血甩向身前的男人。 刘瑛不耐烦的轻啧一声,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伸向强弩之末的少年。不是他不想用别的招式,这柄诡异的阔剑入手以后便龙吟不止,剑身上传来的重量越来越重,仅仅是几下挥砍耳边早已尽是龙吟,振聋发聩,干扰的刘瑛心神不宁。 大龙须的剑尖和剑刃一般呈暗金色,宛若龙须般有浮动的花纹汇聚于一点。游龙般的剑气荡开了雨幕,撞击在鸱血浸润过献血以后暗红色的剑身中段。无需持剑者发力龙须剑尖便炸开一股冲力,鸱血剑刃上的鲜血在冲击下四溅开,李时淼能清晰感觉到手中长剑在止不住的哀鸣。 刘瑛心念一动,带着着剑尖在鸱血狭窄的剑身上一划而过,暗金色的龙须尖不断发出嘹亮的剑鸣,在一处剑身薄弱出剑鸣转龙鸣,鸱血剑胚最脆弱的七窍所在被亮了出来。 从大龙须上传来的破碎剑气汇聚在剑尖,李时淼甚至还来不及收剑,手中的长剑就脱手掉落,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压下了窄巷内的杂音,少年游侠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跌坐在积水中,面前的鸱血剑上裂痕密布。 刘瑛松开滚烫的剑柄,再看一眼掌心,细密的龙鳞慢慢消散,心有余悸的他看向少年那柄躺在地上已经沦为废铁的龙胆钢,眼神中抑制不住的惊喜:“我收回前言,这柄大龙须,三十五枚金错剑也不换!” 男人大笑着,张狂的笑声在逐渐暗下来的雨巷内回荡,少年呆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那柄一两银子换来的破碎长剑,眼中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白玥魁三人灰头土脸的落在太平街上,这边不少伤员已经得到安置,路边接连搭起了雨棚,不少受雷击之伤的剑修在这里接受临时的救助。三人的样子此刻有些好笑,被天雷劈过的头发根根竖立宛若一团蓬球。其他落地的人员也没好到哪里去,蜀山道长徐良的山羊胡子怎么也捋不直。 三人走进街旁临时搭建起的遮雨棚下,白画生的伤口已经做了简易的包扎。高大健壮的白山桥之前一直没有存在感,在这种需要后勤的场面开始担任起了主力,忙前忙后的操持着琐事。 白玥魁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揪住白月开问道:“息焕呢?” 白月开翻了个白眼,牛头不对马嘴道:“小姐,你都这样了还担心姑爷呢?你没受伤吧!我老远看到那道天雷都吓得心慌呢!那么大一道,就算是那些牛鼻子道士登楼境渡劫也不过如此吧!” “小姑娘不用担心,”徐良道长领着宋长卿也走进了棚子:“多亏了白姑娘关键时刻出手阻挡,我们这波最靠前的剑修才有反应时间,联手起剑阵才幸免于难。只是可惜了白姑娘,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牺牲了件贴身法器吧。” 白玥魁翻开手腕露出一条零零碎碎掉落的玉珠子,有些惋惜道:“大家没事就好。” 宋长卿调节气氛道:“今日一战,东岭的实力算是得到证明了,白姑娘刚才扩散雷劫击落的五名云胤已经交由薛公公运送回京,此番袭击事件不小,这群云洲土着居然联手巫祝,布置下这般严密的突袭计划,朝廷那边的说法是接下来会严查此事。” 白玥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街上大雨如注,丝毫减小的趋势,如瀑的水声扰得人心烦。 白静初看出了自家小姐的担心,提醒道:“小姐,姑爷一个人急匆匆出去了。” 走得这么急,少女看了一眼手腕上零碎不堪却又不忍心脱下的玉珠子,不禁有些焦虑。 刘瑛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转头看向身后那道凭空出现的人影,对方气息平稳,并无丝毫恶意流露,但男人还是小心的一手攥住霸道阔剑的剑柄,即使掌心处很快传来烙铁般的烧灼感。 “刘峰主不必多虑,在下巫季,西蜀散修一名,拍卖会在下也在现场,但是刘峰主可能对在下这种小人物没什么印象。”那道人影抱拳向前,露出一头标志性对红发和黢黑的肌肤。 刘瑛看见是西蜀昆仑氏着名的红发黑身,不耐烦道:“我和阁下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巫季倒也不见外,咧开一嘴白牙笑道:“刘峰主和在下不熟没关系,但在下想和刘峰主做笔买卖,在下想要刘峰主手里那柄大龙须,但奈何没钱,一分钱也没有,所有拍卖会上没有竞拍。作为代价便是刘峰主以后可以随意号令在下三次,不论是杀谁,在下定当全力而为。” 刘瑛有些无语,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傻大个自顾自说着一大堆白日梦般的废话,他什么实力?配得上三十五枚金错剑的大价钱。要不是他刘瑛脾气好,这种愣头青放外面早死上十七八次了。 巫季依旧还是咧嘴笑着,似乎察觉诚意不够,一步闪身至刘瑛身前,挺直身体鞠躬道:“还请刘峰主在在下身上下注,回报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面对男子突如其来的逼近刘瑛吓了一跳,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男人下意识后退一步,巫季那具高大黢黑的身体内蕴藏的力量,在举手投足间泄露出来。 刘瑛抓念一动,看着傻大个老实憨厚的模样,一个大胆的念头诞生在心里。 他郑重的咳嗽两声:“既然你想做买卖,可你又没资本,那你便要拿出诚意来。我身后的这个废物和我有些过节,但我不方便出手,你替我杀了他,事成以后来万剑阁找我,我们再详谈。” 巫季一听对方肯松口,连连道谢:“刘峰主放心,杀一个没有身份的草民轻而易举,换句话说,刘峰主顾忌的因果在下可不在意。” 刘瑛点点头,一拍剑匣便消失在了窄巷内,留下红发男子和少年二人对峙。 眼看肥羊消失,巫季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审视起地上的李时淼:“在下认得你,出价很阔绰的普通人,老实说在下很羡慕你,要是当时在下也有那一袋金错剑,在的报价一定比你还高,反正花的又不是在下的钱,马上你就要死了,你要庆幸,身上的这条狗命还能在最后发挥出如此大的价值。” 李时淼低头不说话,放弃挣扎般看向地上的鸱血。 巫季迈动双脚走向少年,口中喋喋不休:“在下苦练沉淀数十年,就是渴望有朝一日能获得一柄趁手的阔剑,如果今日那个刘峰主不松口,就算是抢在下也会抢过来,你和在下不一样,你的目标太狭隘了,真正的江湖不属于你这样的井底之蛙,早点退出吧。” 红发男子走至少年身前,期待着少年会有一两句遗言留给他。 “喂!我说,你们把我兄弟当什么了?”李时淼的背后一道身影气喘吁吁的躬身走来,口中呼出的热气蒸发起一片水雾。 巫季心中浮起一丝不妙,那道身影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杀意渐盛。 “喂,李时淼,这就把刚立下的约定给忘了?可别让我小瞧你啊!”息焕撩开被雨水打湿的长发,瞪视数丈开外的红发男子。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南淮城大雨倾盆,那一道天空树般的闪电炸响后天空恍若泼水一般落下了雨珠,李时淼躲在一处偏僻的巷弄里,借着面积不大的屋檐抬头担忧的看向万剑阁那边。 “息大哥他们,应该没事吧,这怪天气......” “先担心一下自己吧。”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身旁不远处,李时淼顿时背后一凉。对方来得悄无声息,那些豆大的雨珠打在男子撑起的黑伞上,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李时淼下意识的搂紧怀中的鸱血,对方看到李时淼的小动作,呵呵笑了两声,略微抬起伞沿,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别担心,我看不上你那柄生锈的小东西,毕竟我可是刚刚花了大价钱,才勉强拿下这柄大龙须的啊。” 刘瑛说罢反手向身后一扯,落下一箱沉重的剑匣,轻轻一拍那金丝缠柄的金刃阔剑便弹了出来。一时间整条巷子内的雨珠都被风撕裂一般碎成千千万万粒,剑气满盈! 李时淼不说话,暗自后退两步,怀中的鸱血却随着大龙须的出鞘不住的发出嗡鸣声,仿佛在不服气的宣战。 刘瑛没有理会李时淼的小动作,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仙家最忌因果循环,你一个贫苦凡人进来掺和什么。李时淼,若你是那东岭白家子弟,我今日便咬咬牙放你走了,可人在江湖,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就不要去争。你可知你随随便便抬价的十五枚金错剑,随便挑出一枚能值多少仙丹法籍?白家小儿不识货挥霍无度,你也当自己是那阔少爷了?” 李时淼闻言一怔,瞬间明白了对方找上门来的原因。 刘瑛心疼的看着身前的那柄大龙须,即使入手便能感知到此非凡铁,可一想到背后付出的代价,他便恨不得将面前的草根游侠千刀万剐。 “此结既是由你而起,你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雨势浩大,朦胧的窄巷内双方都站立不动,一人撑伞一人抱剑。 刘瑛微微弹动手指,李时淼反应迅速弓身发力,整个人向后弹了出去。刘瑛抬起的右手按在大龙须的剑柄处,剑身转动。 李时淼刚涌起的求生念头,被雨幕中射来的两道雨剑无情扑灭。双腿一软的跪倒在地上,被穿透而过的小腿鲜血汩汩流出。 被雨水打湿的碎发盖在李时淼的眼帘上,他强拄着鸱血不让自己趴在地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明明刚走出第一步,他万万不甘心就在此地倒下。 “真可惜,连这座南淮城都走不出去啊......”李时淼惨笑着看向远处收剑入匣的男人。 刘瑛嫌弃的看向血流不止的少年:“你自刎吧,别脏了我的手。” 尽管事已至此,但他还是不想直接和少年的死扯上关系。没有理会少年怨毒的眼神,刘瑛转身离去,他不担心少年会苟延残喘,雨幕中的雨剑再次聚起,三步之内少年不动手他便会亲自结果了他。 第一步,李时淼全身放松将重量全压在鸱血剑上。 第二步,少年颤巍巍的掬起一捧血水浇筑在剑刃处,红锈剥落。 第三步,刘瑛挥手出剑,面对裹挟在雨水中难以辨人的水剑,李时淼荡起一剑血水,仿佛剑随心动般满地的鲜血汇聚在剑身处,少年嘶吼着发力,像是雨夜中嘶吼的野兽。几步之内欺身至撑伞男人的背后。 金件清脆的交击声中刘瑛负剑而立,手中再次出匣的大龙须上响起嘹亮的龙吟声。李时淼被震得上身后仰,强忍住虎口撕裂的剧痛,晃荡着再次将一剑鲜血甩向身前的男人。 刘瑛不耐烦的轻啧一声,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伸向强弩之末的少年。不是他不想用别的招式,这柄诡异的阔剑入手以后便龙吟不止,剑身上传来的重量越来越重,仅仅是几下挥砍耳边早已尽是龙吟,振聋发聩,干扰的刘瑛心神不宁。 大龙须的剑尖和剑刃一般呈暗金色,宛若龙须般有浮动的花纹汇聚于一点。游龙般的剑气荡开了雨幕,撞击在鸱血浸润过献血以后暗红色的剑身中段。无需持剑者发力龙须剑尖便炸开一股冲力,鸱血剑刃上的鲜血在冲击下四溅开,李时淼能清晰感觉到手中长剑在止不住的哀鸣。 刘瑛心念一动,带着着剑尖在鸱血狭窄的剑身上一划而过,暗金色的龙须尖不断发出嘹亮的剑鸣,在一处剑身薄弱出剑鸣转龙鸣,鸱血剑胚最脆弱的七窍所在被亮了出来。 从大龙须上传来的破碎剑气汇聚在剑尖,李时淼甚至还来不及收剑,手中的长剑就脱手掉落,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压下了窄巷内的杂音,少年游侠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跌坐在积水中,面前的鸱血剑上裂痕密布。 刘瑛松开滚烫的剑柄,再看一眼掌心,细密的龙鳞慢慢消散,心有余悸的他看向少年那柄躺在地上已经沦为废铁的龙胆钢,眼神中抑制不住的惊喜:“我收回前言,这柄大龙须,三十五枚金错剑也不换!” 男人大笑着,张狂的笑声在逐渐暗下来的雨巷内回荡,少年呆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那柄一两银子换来的破碎长剑,眼中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白玥魁三人灰头土脸的落在太平街上,这边不少伤员已经得到安置,路边接连搭起了雨棚,不少受雷击之伤的剑修在这里接受临时的救助。三人的样子此刻有些好笑,被天雷劈过的头发根根竖立宛若一团蓬球。其他落地的人员也没好到哪里去,蜀山道长徐良的山羊胡子怎么也捋不直。 三人走进街旁临时搭建起的遮雨棚下,白画生的伤口已经做了简易的包扎。高大健壮的白山桥之前一直没有存在感,在这种需要后勤的场面开始担任起了主力,忙前忙后的操持着琐事。 白玥魁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揪住白月开问道:“息焕呢?” 白月开翻了个白眼,牛头不对马嘴道:“小姐,你都这样了还担心姑爷呢?你没受伤吧!我老远看到那道天雷都吓得心慌呢!那么大一道,就算是那些牛鼻子道士登楼境渡劫也不过如此吧!” “小姑娘不用担心,”徐良道长领着宋长卿也走进了棚子:“多亏了白姑娘关键时刻出手阻挡,我们这波最靠前的剑修才有反应时间,联手起剑阵才幸免于难。只是可惜了白姑娘,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牺牲了件贴身法器吧。” 白玥魁翻开手腕露出一条零零碎碎掉落的玉珠子,有些惋惜道:“大家没事就好。” 宋长卿调节气氛道:“今日一战,东岭的实力算是得到证明了,白姑娘刚才扩散雷劫击落的五名云胤已经交由薛公公运送回京,此番袭击事件不小,这群云洲土着居然联手巫祝,布置下这般严密的突袭计划,朝廷那边的说法是接下来会严查此事。” 白玥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街上大雨如注,丝毫减小的趋势,如瀑的水声扰得人心烦。 白静初看出了自家小姐的担心,提醒道:“小姐,姑爷一个人急匆匆出去了。” 走得这么急,少女看了一眼手腕上零碎不堪却又不忍心脱下的玉珠子,不禁有些焦虑。 刘瑛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转头看向身后那道凭空出现的人影,对方气息平稳,并无丝毫恶意流露,但男人还是小心的一手攥住霸道阔剑的剑柄,即使掌心处很快传来烙铁般的烧灼感。 “刘峰主不必多虑,在下巫季,西蜀散修一名,拍卖会在下也在现场,但是刘峰主可能对在下这种小人物没什么印象。”那道人影抱拳向前,露出一头标志性对红发和黢黑的肌肤。 刘瑛看见是西蜀昆仑氏着名的红发黑身,不耐烦道:“我和阁下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巫季倒也不见外,咧开一嘴白牙笑道:“刘峰主和在下不熟没关系,但在下想和刘峰主做笔买卖,在下想要刘峰主手里那柄大龙须,但奈何没钱,一分钱也没有,所有拍卖会上没有竞拍。作为代价便是刘峰主以后可以随意号令在下三次,不论是杀谁,在下定当全力而为。” 刘瑛有些无语,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傻大个自顾自说着一大堆白日梦般的废话,他什么实力?配得上三十五枚金错剑的大价钱。要不是他刘瑛脾气好,这种愣头青放外面早死上十七八次了。 巫季依旧还是咧嘴笑着,似乎察觉诚意不够,一步闪身至刘瑛身前,挺直身体鞠躬道:“还请刘峰主在在下身上下注,回报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面对男子突如其来的逼近刘瑛吓了一跳,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男人下意识后退一步,巫季那具高大黢黑的身体内蕴藏的力量,在举手投足间泄露出来。 刘瑛抓念一动,看着傻大个老实憨厚的模样,一个大胆的念头诞生在心里。 他郑重的咳嗽两声:“既然你想做买卖,可你又没资本,那你便要拿出诚意来。我身后的这个废物和我有些过节,但我不方便出手,你替我杀了他,事成以后来万剑阁找我,我们再详谈。” 巫季一听对方肯松口,连连道谢:“刘峰主放心,杀一个没有身份的草民轻而易举,换句话说,刘峰主顾忌的因果在下可不在意。” 刘瑛点点头,一拍剑匣便消失在了窄巷内,留下红发男子和少年二人对峙。 眼看肥羊消失,巫季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审视起地上的李时淼:“在下认得你,出价很阔绰的普通人,老实说在下很羡慕你,要是当时在下也有那一袋金错剑,在的报价一定比你还高,反正花的又不是在下的钱,马上你就要死了,你要庆幸,身上的这条狗命还能在最后发挥出如此大的价值。” 李时淼低头不说话,放弃挣扎般看向地上的鸱血。 巫季迈动双脚走向少年,口中喋喋不休:“在下苦练沉淀数十年,就是渴望有朝一日能获得一柄趁手的阔剑,如果今日那个刘峰主不松口,就算是抢在下也会抢过来,你和在下不一样,你的目标太狭隘了,真正的江湖不属于你这样的井底之蛙,早点退出吧。” 红发男子走至少年身前,期待着少年会有一两句遗言留给他。 “喂!我说,你们把我兄弟当什么了?”李时淼的背后一道身影气喘吁吁的躬身走来,口中呼出的热气蒸发起一片水雾。 巫季心中浮起一丝不妙,那道身影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杀意渐盛。 “喂,李时淼,这就把刚立下的约定给忘了?可别让我小瞧你啊!”息焕撩开被雨水打湿的长发,瞪视数丈开外的红发男子。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第九章 搬山罗刹 白家女婿?巫季是认得息焕的,雨巷中出现的第三人让巫季原本唾手可得的局势发生了改变。面对这个身份不一般,却毫无修为的男人,巫季那对赤红色的眸子来回游移。他一向不在乎宗门关系的条条框框,息焕的出现并不是他放弃大龙须的原因。 “昆仑氏这几年是近亲杂交出问题了?怎么看起来都这般痴头呆脑的。”息焕出言挑衅道,默默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眼看红发男人丝毫没有动怒,依旧警惕着防范四周,息焕不动声色,心中明了这是个耐得住性子的麻烦人物。 “别猜了,我一个人来得。”息焕缓步走到李时淼身边,昆仑氏男人闻言依旧狐疑着没有把目光从四周移开。 明明看上去是个老大粗的性子,做起事来这般小心翼翼。这种人往往是最麻烦的角色。息焕一步踏过李时淼,将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少年和巫季隔开,雨幕里一身长衫的他就是一堵墙,若是不能跨过他,巫季便休想动身后少年一根手指头。 “息大哥,别管我了,你和我一样没有修为,打不过他的。”李时淼咳出一口淤血,试图劝说息焕先撤离此地。 息焕对上巫季那双终于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眸子,口中对着身后人说道:“时淼啊,剑碎了可以再铸,但命只有一次,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千万千万要保持住求生本能,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别再轻易说出这种看淡生死的话来,大哥不爱听!” 巫季呵呵一笑,对于这种惺惺相惜的豪言壮语他没有多大的感触,行走在外他只相信凭实力说话,拳头大于一切,李时淼那看似感人的遗言,落在他眼里便是弱者最好的证明。感知到四周并没有东岭其他人的气息,他终于放下心来决定下手处理这落难兄弟。 “在下从西昆仑下山以来,便立志若是没有遇见配得上在下的趁手好剑,那便一剑不出,可惜了白家女婿,死在我一身拳法之下,真是给你剑修大宗丢人啊。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打紧,你个连剑修都称不上的废人,还贪图什么死得其所。” 红发男子躬身屈膝,身形射出。砸向傲立在雨中的息焕。后者没有躲闪,多退一步身后便是倒地不起的李时淼,巫季的攻势眨眼近在咫尺,右手出拳路数诡异,宛如游蛇般咬向息焕的左肋。 修行之人仗着一身气力,即使是简简单单的拳脚功夫也不容得掉以轻心,息焕深知其中道理,哪怕挨上一下他就是下一个倒地不起的李时淼。 巫季的这一记摆拳行踪诡异,其中蕴含的气息随时可能爆发出来提速变向。息焕挤出十二分的力气侧身粘在巫季宽阔的胸膛上,寸劲爆发的瞬间转身扯开那记摆拳,男人失去平衡,踉跄中一拳砸在侧面的石墙上,轰鸣声中墙上出现了一口大坑。 “有点拳脚在身上。”巫季甩了甩吃痛的右手,白家女婿这一下充分暴露了他的实力,这一手卸劲放在外家拳脚上也是小宗师级的招式,怎么说也有个二乙武夫的小境界。想来必定是白家不放心自家人在外吃亏,灌输了一些寻常人也能用的招式,配合上一些金丹妙药炼就了一身远超寻常武夫的坚韧身体。 巫季明白还是得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呼吸之间转变路数。息焕却是率先发难,几步奇特的脚法闪至巫季高大的身躯前,转身发力推出一掌标准的崩劲,大雨中发生了诡异的一幕。红发昆仑人高大的身躯竟被相较之下颇为小巧的长衫少年靠了出去。 息焕的动作快到巫季也没用反应过来,等他明白问题出在那诡异脚法上时人已经重重摔在雨坑中,胸口一阵胸闷气短,五脏六腑的滋味都不好受。 李时淼强吊着一口气,大量失血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模糊中他看见自家大哥频繁使用的右手不住的颤抖,即便如此息焕还是架起标准的八劲起手式,堤防昆仑男子的反扑。 右手臂处传来的阵痛让息焕额间浸出了一层细汗,混杂着雨水流不坏沾上了一点关系,打在上面有种碰到铁板的错觉。 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昆仑氏人种的原因,让息焕在和以往对手对比之下,能明显感觉到巫季的肉体强度远超同境修行者。 息焕小声道:“时淼,你跑得动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家女婿!这就不行了?”巫季的听觉远超常人,眼看白家女婿气势一泻,他心里刚产生的敬佩之情荡然无存。 “我承让,换做是同境武夫的情况下我打不过你,但修行者就是靠实力说话,天下也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要怪就怪你迈不进这道门槛,永远是个门外汉!” 红发男人这一次不再留手,一身气息流转,迸发出的强大力量快如闪电般撞在息焕侧面,以同样一招靠山劲将其顶飞出去。 李时淼看着息焕的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跌倒在雨中滑出数丈,又快速爬起,被冲劲撞击的整条右臂无力的怂拉在身前,明摆着就是骨裂的状态。 “息大哥,你快跑,你自己也说了,不要逞强,做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闭嘴!”息焕不耐烦的打断:“输不了,这种货色,我下山前就可以一个打十个!” 巫季闻言轻蔑一笑,没有废话追击上前,彻底了断面前嘴硬的白家女婿:“叫你那剑仙小娘子出来会会在下还差不多!” 雨幕静止,巫季带着拳风的拳头近在咫尺,无形的领域隔开了息焕与外界的联系,悬挂着的雨滴肉眼可见的凝结,寒气从四周扑面而来。 息焕睁眼,暴风雪肆虐的雪山之巅那口遮天蔽日的剑坛出现在眼前。 不容他停息片刻,行礼跪拜道:“诸古今万剑,除魑魅,斩魍魉,不平之处斩不平,十三剑祖在上,息某唯求一剑之力!求诸位剑祖恩准!” 风雪骤停,雪白的视野中风波平息,十三道雪峰的身影在四周浮现。 古老而又悠扬的声音从九天之上落下。 声音如古钟般轰鸣敲响:“既然如此,投剑集议开始,诸位表决。” “此为铸剑人该行之事。未通过。”有五道声音否定道。 “此为奉行天道之战。未通过。”有三道声音否定道。 “此为与妖邪之战。未通过。”有两道声音否定道。 “此为与比自身强者之战。通过,未通过。”有两道争执道 “此为生存之战。通过。”有一道声音肯定道。 息焕俯身拜谢,不论最后决议如何,剑祖中终究有一位愿意施以援手。 “投剑集议结束,第一禁制解除,投剑——搬山罗刹。” 声音回荡消失在九天之上,十三峰的身影相继消失在视野中,漫天大雪再次飞起,很快视野里仅存西南一峰傲立在雪中久久未消散。 “小火炉子!回回也就你牛爷爷肯帮你了!没了你爷爷我看看那十二个老家伙谁愿意出手可怜你!”一道苍老的声音炸响在四周,相比于刚刚庄重威严的古音,这道声音显得格外亲切。 大雪中一道巨人的身影缓缓浮现,牛角马面,青金色的肌肤坛在其面前也如同山丘一般,遮天蔽日的身躯缓缓弯腰,那张骇人的妖邪面庞呼出一道重重的粗气,滚烫的气息仿佛要把息焕满头黑发给点燃一般。 “感谢老祖大恩!”息焕恭敬的拜服下去。 巨人缓缓抬起比雪峰还要大的手掌,朝着息焕压了下来,四周光线暗淡,天地压缩。 再次睁眼时,雨巷中的时间开始流动,雨珠落下,出拳,昆仑男子和息焕双拳硬碰硬的砸在一起,雨幕中炸起两圈水幕,一声闷响中。 手上传来的巨力将巫季直接震飞出去,翻滚出数十丈后才勉强停下,昆仑人难以置信的抬头,那个一直被他轻视的白家女婿低头站在雨中,上身衣物被褪至腰间,露出一身精壮饱满的肌肉,骨骼爆鸣声中那条骨裂的右手悄悄复位,少年的身躯夸张的膨胀起来,肌肉虬扎,肌肤在高温下变成诡异的青金色,暗金色的纹路浮现在全身,少年的额头上长出恶鬼般的两只犄角,那双异化成金色的鬼眼抬头看向巫季,一股凉意在昆仑人的身后冒起。 龙潭潭深百丈,相传底部深渊直通冥府,有妖首人身之兽镇守潭底,身高千丈,力拔山河,天生恶鬼道。可开山卸岭,善掘良铁,其息之烈,寒铁化浆,龙潭铸剑人谓之——搬山罗刹。 巫季有些后悔遇上了这么一号怪物了,他从牙缝中吐出一口浊气,轻微扭动那只对拳的左手,硬生生的将骨折的手臂复位。男子呼吸运气,黢黑的皮肤随着几次呼吸蜕变出一层金属光泽,本就十分高大的身躯逐渐隆起,,满头红色长发无风自动,宛如恶鬼降身般气势攀升。 “我不知道你这种把戏叫什么,但我们西昆仑的神通,肯定不比你的差,同是肉身神通,就让我看看是你的青面兽厉害,还是我的昆仑赤鬼更胜一筹!” 巫季的信心并没有因为息焕的那一拳而溃散,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放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在西昆仑下山以后,他便是靠着这招赤鬼变在大大小小数十此生死战中胜出,这是属于西昆仑的特殊血脉,是他们这群天生的狂战士受到的赐福,阿嬷从小便是这般教导他,身体里流淌着的赤血,便是他最好的底牌。 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在巫季心中强烈燃起,那种棋逢对手的战栗快感让他期待接下来的厮杀,浑身的肌肉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瓢泼大雨中息焕鬼化的身影突然消失,巫季赤红的双眸瞳孔放大,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健壮的胸肌上凭空多出了数道拳印。 一口鲜血哗的喷出,巫季难以置信的伸手,息焕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身后,青金色的利爪拽起赤鬼的长发,抡了出去。 青面獠牙的少年吐出一口白气:“我刚才有点没听清,你们西昆仑什么更胜一筹?”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白家女婿?巫季是认得息焕的,雨巷中出现的第三人让巫季原本唾手可得的局势发生了改变。面对这个身份不一般,却毫无修为的男人,巫季那对赤红色的眸子来回游移。他一向不在乎宗门关系的条条框框,息焕的出现并不是他放弃大龙须的原因。 “昆仑氏这几年是近亲杂交出问题了?怎么看起来都这般痴头呆脑的。”息焕出言挑衅道,默默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眼看红发男人丝毫没有动怒,依旧警惕着防范四周,息焕不动声色,心中明了这是个耐得住性子的麻烦人物。 “别猜了,我一个人来得。”息焕缓步走到李时淼身边,昆仑氏男人闻言依旧狐疑着没有把目光从四周移开。 明明看上去是个老大粗的性子,做起事来这般小心翼翼。这种人往往是最麻烦的角色。息焕一步踏过李时淼,将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少年和巫季隔开,雨幕里一身长衫的他就是一堵墙,若是不能跨过他,巫季便休想动身后少年一根手指头。 “息大哥,别管我了,你和我一样没有修为,打不过他的。”李时淼咳出一口淤血,试图劝说息焕先撤离此地。 息焕对上巫季那双终于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眸子,口中对着身后人说道:“时淼啊,剑碎了可以再铸,但命只有一次,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千万千万要保持住求生本能,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别再轻易说出这种看淡生死的话来,大哥不爱听!” 巫季呵呵一笑,对于这种惺惺相惜的豪言壮语他没有多大的感触,行走在外他只相信凭实力说话,拳头大于一切,李时淼那看似感人的遗言,落在他眼里便是弱者最好的证明。感知到四周并没有东岭其他人的气息,他终于放下心来决定下手处理这落难兄弟。 “在下从西昆仑下山以来,便立志若是没有遇见配得上在下的趁手好剑,那便一剑不出,可惜了白家女婿,死在我一身拳法之下,真是给你剑修大宗丢人啊。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打紧,你个连剑修都称不上的废人,还贪图什么死得其所。” 红发男子躬身屈膝,身形射出。砸向傲立在雨中的息焕。后者没有躲闪,多退一步身后便是倒地不起的李时淼,巫季的攻势眨眼近在咫尺,右手出拳路数诡异,宛如游蛇般咬向息焕的左肋。 修行之人仗着一身气力,即使是简简单单的拳脚功夫也不容得掉以轻心,息焕深知其中道理,哪怕挨上一下他就是下一个倒地不起的李时淼。 巫季的这一记摆拳行踪诡异,其中蕴含的气息随时可能爆发出来提速变向。息焕挤出十二分的力气侧身粘在巫季宽阔的胸膛上,寸劲爆发的瞬间转身扯开那记摆拳,男人失去平衡,踉跄中一拳砸在侧面的石墙上,轰鸣声中墙上出现了一口大坑。 “有点拳脚在身上。”巫季甩了甩吃痛的右手,白家女婿这一下充分暴露了他的实力,这一手卸劲放在外家拳脚上也是小宗师级的招式,怎么说也有个二乙武夫的小境界。想来必定是白家不放心自家人在外吃亏,灌输了一些寻常人也能用的招式,配合上一些金丹妙药炼就了一身远超寻常武夫的坚韧身体。 巫季明白还是得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呼吸之间转变路数。息焕却是率先发难,几步奇特的脚法闪至巫季高大的身躯前,转身发力推出一掌标准的崩劲,大雨中发生了诡异的一幕。红发昆仑人高大的身躯竟被相较之下颇为小巧的长衫少年靠了出去。 息焕的动作快到巫季也没用反应过来,等他明白问题出在那诡异脚法上时人已经重重摔在雨坑中,胸口一阵胸闷气短,五脏六腑的滋味都不好受。 李时淼强吊着一口气,大量失血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模糊中他看见自家大哥频繁使用的右手不住的颤抖,即便如此息焕还是架起标准的八劲起手式,堤防昆仑男子的反扑。 右手臂处传来的阵痛让息焕额间浸出了一层细汗,混杂着雨水流不坏沾上了一点关系,打在上面有种碰到铁板的错觉。 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昆仑氏人种的原因,让息焕在和以往对手对比之下,能明显感觉到巫季的肉体强度远超同境修行者。 息焕小声道:“时淼,你跑得动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家女婿!这就不行了?”巫季的听觉远超常人,眼看白家女婿气势一泻,他心里刚产生的敬佩之情荡然无存。 “我承让,换做是同境武夫的情况下我打不过你,但修行者就是靠实力说话,天下也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要怪就怪你迈不进这道门槛,永远是个门外汉!” 红发男人这一次不再留手,一身气息流转,迸发出的强大力量快如闪电般撞在息焕侧面,以同样一招靠山劲将其顶飞出去。 李时淼看着息焕的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跌倒在雨中滑出数丈,又快速爬起,被冲劲撞击的整条右臂无力的怂拉在身前,明摆着就是骨裂的状态。 “息大哥,你快跑,你自己也说了,不要逞强,做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闭嘴!”息焕不耐烦的打断:“输不了,这种货色,我下山前就可以一个打十个!” 巫季闻言轻蔑一笑,没有废话追击上前,彻底了断面前嘴硬的白家女婿:“叫你那剑仙小娘子出来会会在下还差不多!” 雨幕静止,巫季带着拳风的拳头近在咫尺,无形的领域隔开了息焕与外界的联系,悬挂着的雨滴肉眼可见的凝结,寒气从四周扑面而来。 息焕睁眼,暴风雪肆虐的雪山之巅那口遮天蔽日的剑坛出现在眼前。 不容他停息片刻,行礼跪拜道:“诸古今万剑,除魑魅,斩魍魉,不平之处斩不平,十三剑祖在上,息某唯求一剑之力!求诸位剑祖恩准!” 风雪骤停,雪白的视野中风波平息,十三道雪峰的身影在四周浮现。 古老而又悠扬的声音从九天之上落下。 声音如古钟般轰鸣敲响:“既然如此,投剑集议开始,诸位表决。” “此为铸剑人该行之事。未通过。”有五道声音否定道。 “此为奉行天道之战。未通过。”有三道声音否定道。 “此为与妖邪之战。未通过。”有两道声音否定道。 “此为与比自身强者之战。通过,未通过。”有两道争执道 “此为生存之战。通过。”有一道声音肯定道。 息焕俯身拜谢,不论最后决议如何,剑祖中终究有一位愿意施以援手。 “投剑集议结束,第一禁制解除,投剑——搬山罗刹。” 声音回荡消失在九天之上,十三峰的身影相继消失在视野中,漫天大雪再次飞起,很快视野里仅存西南一峰傲立在雪中久久未消散。 “小火炉子!回回也就你牛爷爷肯帮你了!没了你爷爷我看看那十二个老家伙谁愿意出手可怜你!”一道苍老的声音炸响在四周,相比于刚刚庄重威严的古音,这道声音显得格外亲切。 大雪中一道巨人的身影缓缓浮现,牛角马面,青金色的肌肤坛在其面前也如同山丘一般,遮天蔽日的身躯缓缓弯腰,那张骇人的妖邪面庞呼出一道重重的粗气,滚烫的气息仿佛要把息焕满头黑发给点燃一般。 “感谢老祖大恩!”息焕恭敬的拜服下去。 巨人缓缓抬起比雪峰还要大的手掌,朝着息焕压了下来,四周光线暗淡,天地压缩。 再次睁眼时,雨巷中的时间开始流动,雨珠落下,出拳,昆仑男子和息焕双拳硬碰硬的砸在一起,雨幕中炸起两圈水幕,一声闷响中。 手上传来的巨力将巫季直接震飞出去,翻滚出数十丈后才勉强停下,昆仑人难以置信的抬头,那个一直被他轻视的白家女婿低头站在雨中,上身衣物被褪至腰间,露出一身精壮饱满的肌肉,骨骼爆鸣声中那条骨裂的右手悄悄复位,少年的身躯夸张的膨胀起来,肌肉虬扎,肌肤在高温下变成诡异的青金色,暗金色的纹路浮现在全身,少年的额头上长出恶鬼般的两只犄角,那双异化成金色的鬼眼抬头看向巫季,一股凉意在昆仑人的身后冒起。 龙潭潭深百丈,相传底部深渊直通冥府,有妖首人身之兽镇守潭底,身高千丈,力拔山河,天生恶鬼道。可开山卸岭,善掘良铁,其息之烈,寒铁化浆,龙潭铸剑人谓之——搬山罗刹。 巫季有些后悔遇上了这么一号怪物了,他从牙缝中吐出一口浊气,轻微扭动那只对拳的左手,硬生生的将骨折的手臂复位。男子呼吸运气,黢黑的皮肤随着几次呼吸蜕变出一层金属光泽,本就十分高大的身躯逐渐隆起,,满头红色长发无风自动,宛如恶鬼降身般气势攀升。 “我不知道你这种把戏叫什么,但我们西昆仑的神通,肯定不比你的差,同是肉身神通,就让我看看是你的青面兽厉害,还是我的昆仑赤鬼更胜一筹!” 巫季的信心并没有因为息焕的那一拳而溃散,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放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在西昆仑下山以后,他便是靠着这招赤鬼变在大大小小数十此生死战中胜出,这是属于西昆仑的特殊血脉,是他们这群天生的狂战士受到的赐福,阿嬷从小便是这般教导他,身体里流淌着的赤血,便是他最好的底牌。 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在巫季心中强烈燃起,那种棋逢对手的战栗快感让他期待接下来的厮杀,浑身的肌肉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瓢泼大雨中息焕鬼化的身影突然消失,巫季赤红的双眸瞳孔放大,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健壮的胸肌上凭空多出了数道拳印。 一口鲜血哗的喷出,巫季难以置信的伸手,息焕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身后,青金色的利爪拽起赤鬼的长发,抡了出去。 青面獠牙的少年吐出一口白气:“我刚才有点没听清,你们西昆仑什么更胜一筹?”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第十章 邀请 太平街——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为首的一名高大军官在雨棚前勒马,队伍随之停步。 从马车内钻出一位年近花甲的佝偻老人,在一名青衣童子的搀扶下撑伞走向棚内。周边驻扎的护卫看见二人皆是侧身让开,畅通无阻。 雨棚内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徐长老领着一群人上前行礼。那佝偻老人身旁的童子见状傲气的扬了扬下巴,朱唇皓齿,生的一副瓷娃娃模样,朗声道:“淮安国府使者到,还不速速行礼!” “翠翠!不得无礼!给诸位前辈道歉!”老者呵斥道,不顾童子的不服气,一手将其向前推了一推。 名为翠翠的童子被推到大家面前,抬头望见众人黑压压的身影,原本高傲的气势一泻千里,很快隐隐有了泪花在眼中打转,却依旧不肯低头道歉,梗着脖子站在那,直挺挺的宛如一株荷叶,惹得一众大战后的修士们心头顿感轻松。 徐长老看见如此有灵气的女娃娃,也不恼火,乐呵呵笑道:“无妨无妨,小娃娃年少无知,老家伙们难道还要一般计较?” 青衣童子闻言冷哼一声,眼看老人没有生气计较,便转身躲到老人身后,不敢再去看那群气态脱俗的山上修行者。 小孩子的闹剧转瞬即逝,佝偻老人正式行礼过后,徐徐说道:“在下是国府管事郑均,此处万剑阁事变,在南淮城内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感谢各位仙人前辈的仗义出手,若是仅靠南淮城一方势力,此次难免不会这般草草收场。淮安国公听闻这次有不少英雄受伤,对此国公深感愧疚,诚请各位高人荐临国府,府内已经备好了宴席,还请各位能给南淮城一个做出补偿的机会。”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这淮安国公打得是什么算盘。 郑老管家早就料到会有这般反应,赶忙解释道:“此次设宴无关乎朝廷的态度,仅仅是南淮城主一人主张,众高人不必担心背后会被下套,淮安国公虽然有心准备了一些薄利,来表达此次出手相助之情,但若是高人们不愿意下榻,国公也吩咐过在下莫要强求,来去皆随意,重要的是切记不可伤了高人们的脸面。” 看着老管家诚恳的眼神,这般高龄还是亲自出面邀请,身旁只带着一名无垢童子,这般诚意摆在眼前,便是宋长卿这种一向主张稳重之辈也不忍拒绝。 徐长老隐隐被推到了主事人的地位,环视一圈,确定众人皆神色放松,便拱手行礼道:“既然淮安国公如此诚意,老夫我也不忍拒绝,我辈修行者手中有剑心中有正气,若总是这般小心翼翼,难免会遭到其他修道者的嘲笑,真有什么阴谋诡谲,尽数招来即可!诸位道友对不对?” 郑老管事闻言坦然一笑,还礼之后便侧身邀请道:“那么众为仙家高人,请随我来,南淮这场大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我早已命府上配备了马车,伤员一事后边会安排仆役来接送到府上,到时候会有专门的医师给各位剑侠治疗,大家移步国府一叙!” 言罢拱卫着马车的护卫纷纷让步,一列车队从后方驶至郑老管家的马车身后,车队整齐马匹精良,足以可见那位淮安国公对于这班剑修的重视程度。 人群纷纷走向那队车马,不少人抬起负伤的同门,一是免去了淮安国府的麻烦,二也是希望早点得到修养。 东岭的七人站在原地不动,仿佛潮水中的礁石般尤为显眼,身旁路过的修行者对此目不斜视,虽然白玥魁出手保得大家逃过一劫,可若不是为了众人你白玥魁就当真不出手了?在那个节点她才是最靠近危险中心的一人。 这次拍卖会下来以后很多人都差不多明白了一点,这群久居山上的年轻人脾气可不好惹,其中也少有愿意正经行一礼以表谢意的,但大多还是早早登车避免节外生枝。 白玥魁靠近郑老管家,低声说道:“郑管事,我们队伍中还少了我夫君,恐怕横生枝节,还需尽快找到他,这次宴席我们东岭就不参加了,还望跟淮安国公转达一声歉意。” 少女不是给脸不要脸的人,该有的情面还是要给的,所以一向寡言少语的她还是郑重措辞,礼貌的婉拒了这份邀请。 老人并没有表露出惊讶之情,反而微微摇头:“白姑娘多虑了,若是担心息先生的安危,大可放心,府上已经派了修行高手去迎接息先生了,此刻差不多应该也已经见面,在去往国府的路上了。” 少女闻言面色一沉,老人那种祥和真诚的脸,在她眼中瞬间变了模样。 “不论如何,白姑娘也是要找令夫的,不妨先随大家一起去国府,请放心南淮城的实力,一定会安安全全把息先生送到姑娘手上。” 老人话语平静,却逼迫的白玥魁不得不在心中做出抉择,如果息焕真的如郑老管事说的那样,那淮安国府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必须走一遭。 白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后,低声提醒道:“小姐,姑爷实力不俗,安危自不必担心,再者这淮安国公我也有所耳闻,清正明洁,是难得的一方明君,若是真有什么麻烦会沾惹,有蜀山道长他们在,我们也有个照应,不妨先去探一探究竟。” 话语落在郑老管家耳中,便显得格外悦耳,当下便笑着点头。 白玥魁微咬朱唇,最后还是点点头:“好,那便去看一看那淮安国公,是怎样一个清正明洁。” 众人上了最后一辆马车,马车不算小,但车内只能堪堪坐下五人,白山桥和白安平二人坐在车厢外,车内众人还带上了受伤的白画生。 确定了周围被屏蔽了感知后,白毅看向白玥魁:“小姐,我们接到姑爷就马上走?” 少女掀起帘子,心事重重的看向窗外大雨长街:“淮安国府能派人去接应息焕,背后一定和这一连串事情有关联,我们进了国府,都小心行事,先找到人再说。” 所有人的心里不由得浮起一层阴云,大雨滂沱,寂静的夜色里南淮城的暗巷中显得更为幽暗阴寒。 雨巷中拳风猎猎,时不时传出阵阵轰鸣,息焕搬山罗刹所化的法身气势愈战愈勇,几次短暂的交手下来几乎碾压般黏着巫季的昆仑赤鬼后退数十丈。 少年微微喘气,胸口处仿佛有火龙在气府窍穴处游走,在冲击到那一处处禁锢着的雄关要隘窍穴后又不得不气馁散开,一时间少年体内仿佛有一股需要发泄的无名之火,只能靠着一次次挥拳才能打散,维持心神在一个清醒的状态。 远处陷入墙中的昆仑赤鬼颤巍巍的将自己的身躯从墙内拔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一道道深陷进体内的拳印触目惊心,左腿腿骨甚至被搬山罗刹下的息焕用膝盖顶裂,靠着一身妖邪般的自愈能力才勉强吊住一口气。 巫季那双赤红色的眼眸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光彩,满眼惊恐的望向不远处那个恶鬼般的身影,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是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形态,不断倚墙退向小巷深处。雨水冲刷着赤鬼身上的鲜血,汇聚成一股股细流,和不远处息焕身上冲刷下来的青色血液汇聚在一起,从天空上俯瞰小巷,便成了一副青红分明的诡异画卷。 息焕吐出一口灼热的吐息,仅仅一口便在雨巷中蒸腾起大片的白雾。雾气中四周视野消失,巫季只能靠着感知拼命搜索着对方的身影,风雨中有一道难以察觉的微风卷动,昆仑赤鬼立刻凭借这一丝异动作出反应,多次交手下来他再也不敢硬接那力气变态,远非常人的搬山拳意,只能拼命操控巨大的身躯躲闪,墙上虚影闪过,一连串砸出五口大坑,震得这一面石墙摇摇欲坠,小巷内烟尘四起,能见度到达了极低的程度。 息焕强忍住胸口那股火龙气息冲击经脉,行经四肢百骸的痛楚,双拳化掌,挥动一记拨云手荡开四周的雾气烟尘。少年不敢暴露的一点,是表面上他呈碾压之势追着巫季打,事实却是他比巫季还要着急,若是不早点结束战斗脱离这具搬山罗刹的法身,他很快便会被法身所蕴含的那股气息冲跨内府。 几番拨手下来视野明清,息焕重新找到了那道赤红身影,看见男人的一刻那双金色鬼眼中竖瞳却剧烈收缩起来,宛若一根金针般在黑色眼底震动。 巫季半跪在地,半死不活的捂着胸口一道伤及心脏的拳印,刚才搬山罗刹的那五拳,看似五拳,实则在第四拳到第五拳之间,还藏着额外一道拳印,躲闪不及的巫季被正中心口,若不是求生欲望驱使,他早就被第五拳一砸碎头颅,暴毙在这窄巷中了。 视野模糊的他再次哇的吐出一口淤黑鲜血,一大口黑血泼水般浇在身下倒地不起的李时淼头上,瞬间那名草根游侠便成了一身浓稠黑红的血人。 巫季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在胸口响起,沙哑而阴沉:“呵呵,息大姑爷现在能好好停下来说说话了吧!”那双鬼爪尖锐的大手颤巍巍的高悬在李时淼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息焕黑着脸咬牙,巫季的话怎么也进不了双耳,胸口的火龙鼓捣出振聋发聩的回声,响彻在体内,从几处窍穴上传来的剧烈冲击感痛的他几乎昏厥过去,哪里还能听得见旁人的言语。 脑海中唯一能记得的只有巫季那双悬在李时淼头顶的鬼手,牵制着息焕不上前出拳。 巫季没有理会少年痛苦的模样,全身气息流转,力所能及的去治愈周身的伤口,四肢粗壮心思敏捷的昆仑男子此刻也明白了,这是一场和时间赛跑的比赛。 “想不到世界上竟会有这般匪夷所思的人物,别的登山人都是在这修仙大道上拼命拾级而上,登阶上楼,只为了能离天上的神仙更进一步。你息焕倒好,甘愿做个一丝修为也没有的废物,也要拼命压境不让自己进入这登神大道!真是让我开眼啊!” 昆仑男子喋喋不休道,远处的青鬼罗刹已经跪伏在地,四肢深深嵌进土地中,狠狠的以头抢地。 “这所谓的搬山罗刹,已经不是凡间术法可以比拟,你每用一次,便是一次冲击境界的契机,对他人来说裨益无穷,没想到对你这个另类来说却成了毒药,现在我只要眼睁睁看着你彻底失去禁制,是选择爆体而亡还是当着我面升境入道,不论是哪种情况,我都有办法弄死你,这一场比试,已经是死局了!” 李时淼深埋在雨水中的脸呛进了不少血水,他拼命提起气力,希望能够仰起头来,那只悬在头顶的鬼爪气息近在咫尺,他知道现在必须有一死,才能破局。 息焕在一片嗡嗡声中轰然到底,李时淼涕泪纵横看向远处那个才结识不久的大哥,血水雨水灌进鼻腔中,他甚至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巫季的另一只手已经擒住他的脖颈,致使他连反抗的气力都没有。 恍惚间他看见一抹绿莹莹的光在大雨中跳动,飞近了才辨认出那是一只翅膀荧光色黑底绿纹的蝴蝶,是南淮城夏天才有的月神夜蝶,每年盛夏灯会,淮河两岸花灯流水,荧光般的月神夜蝶正值繁殖期,在淮水上双双起舞,那副场面恍若置身水天环境,是南淮人才能体会到的美景。 “不对,大雨中怎么会有蝴蝶。”这是李时淼昏迷前最后想的事情。 雨幕中一声娇喝响起:“白家姑爷!还不出手!” 点点荧光顶着大雨在小巷中升起,就连巫季都不免出现一刻的恍惚,下一秒夜蝶化作的荧光带出了一条极细的线,画在昆仑赤鬼那高悬的左右手上,巫季怔怔低头,双臂上皆是出现一道整齐的切割面,那双鬼手悄然斩断。 远处传来一声爆鸣,巫季来不及抬头,那股气势恢宏的罡风已至身前,青面獠牙的搬山罗刹那张在阴间都能震慑邪祟的脸庞近在咫尺,息焕一拳挥出,拳风力可搬山!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太平街——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为首的一名高大军官在雨棚前勒马,队伍随之停步。 从马车内钻出一位年近花甲的佝偻老人,在一名青衣童子的搀扶下撑伞走向棚内。周边驻扎的护卫看见二人皆是侧身让开,畅通无阻。 雨棚内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徐长老领着一群人上前行礼。那佝偻老人身旁的童子见状傲气的扬了扬下巴,朱唇皓齿,生的一副瓷娃娃模样,朗声道:“淮安国府使者到,还不速速行礼!” “翠翠!不得无礼!给诸位前辈道歉!”老者呵斥道,不顾童子的不服气,一手将其向前推了一推。 名为翠翠的童子被推到大家面前,抬头望见众人黑压压的身影,原本高傲的气势一泻千里,很快隐隐有了泪花在眼中打转,却依旧不肯低头道歉,梗着脖子站在那,直挺挺的宛如一株荷叶,惹得一众大战后的修士们心头顿感轻松。 徐长老看见如此有灵气的女娃娃,也不恼火,乐呵呵笑道:“无妨无妨,小娃娃年少无知,老家伙们难道还要一般计较?” 青衣童子闻言冷哼一声,眼看老人没有生气计较,便转身躲到老人身后,不敢再去看那群气态脱俗的山上修行者。 小孩子的闹剧转瞬即逝,佝偻老人正式行礼过后,徐徐说道:“在下是国府管事郑均,此处万剑阁事变,在南淮城内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感谢各位仙人前辈的仗义出手,若是仅靠南淮城一方势力,此次难免不会这般草草收场。淮安国公听闻这次有不少英雄受伤,对此国公深感愧疚,诚请各位高人荐临国府,府内已经备好了宴席,还请各位能给南淮城一个做出补偿的机会。”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这淮安国公打得是什么算盘。 郑老管家早就料到会有这般反应,赶忙解释道:“此次设宴无关乎朝廷的态度,仅仅是南淮城主一人主张,众高人不必担心背后会被下套,淮安国公虽然有心准备了一些薄利,来表达此次出手相助之情,但若是高人们不愿意下榻,国公也吩咐过在下莫要强求,来去皆随意,重要的是切记不可伤了高人们的脸面。” 看着老管家诚恳的眼神,这般高龄还是亲自出面邀请,身旁只带着一名无垢童子,这般诚意摆在眼前,便是宋长卿这种一向主张稳重之辈也不忍拒绝。 徐长老隐隐被推到了主事人的地位,环视一圈,确定众人皆神色放松,便拱手行礼道:“既然淮安国公如此诚意,老夫我也不忍拒绝,我辈修行者手中有剑心中有正气,若总是这般小心翼翼,难免会遭到其他修道者的嘲笑,真有什么阴谋诡谲,尽数招来即可!诸位道友对不对?” 郑老管事闻言坦然一笑,还礼之后便侧身邀请道:“那么众为仙家高人,请随我来,南淮这场大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我早已命府上配备了马车,伤员一事后边会安排仆役来接送到府上,到时候会有专门的医师给各位剑侠治疗,大家移步国府一叙!” 言罢拱卫着马车的护卫纷纷让步,一列车队从后方驶至郑老管家的马车身后,车队整齐马匹精良,足以可见那位淮安国公对于这班剑修的重视程度。 人群纷纷走向那队车马,不少人抬起负伤的同门,一是免去了淮安国府的麻烦,二也是希望早点得到修养。 东岭的七人站在原地不动,仿佛潮水中的礁石般尤为显眼,身旁路过的修行者对此目不斜视,虽然白玥魁出手保得大家逃过一劫,可若不是为了众人你白玥魁就当真不出手了?在那个节点她才是最靠近危险中心的一人。 这次拍卖会下来以后很多人都差不多明白了一点,这群久居山上的年轻人脾气可不好惹,其中也少有愿意正经行一礼以表谢意的,但大多还是早早登车避免节外生枝。 白玥魁靠近郑老管家,低声说道:“郑管事,我们队伍中还少了我夫君,恐怕横生枝节,还需尽快找到他,这次宴席我们东岭就不参加了,还望跟淮安国公转达一声歉意。” 少女不是给脸不要脸的人,该有的情面还是要给的,所以一向寡言少语的她还是郑重措辞,礼貌的婉拒了这份邀请。 老人并没有表露出惊讶之情,反而微微摇头:“白姑娘多虑了,若是担心息先生的安危,大可放心,府上已经派了修行高手去迎接息先生了,此刻差不多应该也已经见面,在去往国府的路上了。” 少女闻言面色一沉,老人那种祥和真诚的脸,在她眼中瞬间变了模样。 “不论如何,白姑娘也是要找令夫的,不妨先随大家一起去国府,请放心南淮城的实力,一定会安安全全把息先生送到姑娘手上。” 老人话语平静,却逼迫的白玥魁不得不在心中做出抉择,如果息焕真的如郑老管事说的那样,那淮安国府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必须走一遭。 白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后,低声提醒道:“小姐,姑爷实力不俗,安危自不必担心,再者这淮安国公我也有所耳闻,清正明洁,是难得的一方明君,若是真有什么麻烦会沾惹,有蜀山道长他们在,我们也有个照应,不妨先去探一探究竟。” 话语落在郑老管家耳中,便显得格外悦耳,当下便笑着点头。 白玥魁微咬朱唇,最后还是点点头:“好,那便去看一看那淮安国公,是怎样一个清正明洁。” 众人上了最后一辆马车,马车不算小,但车内只能堪堪坐下五人,白山桥和白安平二人坐在车厢外,车内众人还带上了受伤的白画生。 确定了周围被屏蔽了感知后,白毅看向白玥魁:“小姐,我们接到姑爷就马上走?” 少女掀起帘子,心事重重的看向窗外大雨长街:“淮安国府能派人去接应息焕,背后一定和这一连串事情有关联,我们进了国府,都小心行事,先找到人再说。” 所有人的心里不由得浮起一层阴云,大雨滂沱,寂静的夜色里南淮城的暗巷中显得更为幽暗阴寒。 雨巷中拳风猎猎,时不时传出阵阵轰鸣,息焕搬山罗刹所化的法身气势愈战愈勇,几次短暂的交手下来几乎碾压般黏着巫季的昆仑赤鬼后退数十丈。 少年微微喘气,胸口处仿佛有火龙在气府窍穴处游走,在冲击到那一处处禁锢着的雄关要隘窍穴后又不得不气馁散开,一时间少年体内仿佛有一股需要发泄的无名之火,只能靠着一次次挥拳才能打散,维持心神在一个清醒的状态。 远处陷入墙中的昆仑赤鬼颤巍巍的将自己的身躯从墙内拔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一道道深陷进体内的拳印触目惊心,左腿腿骨甚至被搬山罗刹下的息焕用膝盖顶裂,靠着一身妖邪般的自愈能力才勉强吊住一口气。 巫季那双赤红色的眼眸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光彩,满眼惊恐的望向不远处那个恶鬼般的身影,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是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形态,不断倚墙退向小巷深处。雨水冲刷着赤鬼身上的鲜血,汇聚成一股股细流,和不远处息焕身上冲刷下来的青色血液汇聚在一起,从天空上俯瞰小巷,便成了一副青红分明的诡异画卷。 息焕吐出一口灼热的吐息,仅仅一口便在雨巷中蒸腾起大片的白雾。雾气中四周视野消失,巫季只能靠着感知拼命搜索着对方的身影,风雨中有一道难以察觉的微风卷动,昆仑赤鬼立刻凭借这一丝异动作出反应,多次交手下来他再也不敢硬接那力气变态,远非常人的搬山拳意,只能拼命操控巨大的身躯躲闪,墙上虚影闪过,一连串砸出五口大坑,震得这一面石墙摇摇欲坠,小巷内烟尘四起,能见度到达了极低的程度。 息焕强忍住胸口那股火龙气息冲击经脉,行经四肢百骸的痛楚,双拳化掌,挥动一记拨云手荡开四周的雾气烟尘。少年不敢暴露的一点,是表面上他呈碾压之势追着巫季打,事实却是他比巫季还要着急,若是不早点结束战斗脱离这具搬山罗刹的法身,他很快便会被法身所蕴含的那股气息冲跨内府。 几番拨手下来视野明清,息焕重新找到了那道赤红身影,看见男人的一刻那双金色鬼眼中竖瞳却剧烈收缩起来,宛若一根金针般在黑色眼底震动。 巫季半跪在地,半死不活的捂着胸口一道伤及心脏的拳印,刚才搬山罗刹的那五拳,看似五拳,实则在第四拳到第五拳之间,还藏着额外一道拳印,躲闪不及的巫季被正中心口,若不是求生欲望驱使,他早就被第五拳一砸碎头颅,暴毙在这窄巷中了。 视野模糊的他再次哇的吐出一口淤黑鲜血,一大口黑血泼水般浇在身下倒地不起的李时淼头上,瞬间那名草根游侠便成了一身浓稠黑红的血人。 巫季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在胸口响起,沙哑而阴沉:“呵呵,息大姑爷现在能好好停下来说说话了吧!”那双鬼爪尖锐的大手颤巍巍的高悬在李时淼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息焕黑着脸咬牙,巫季的话怎么也进不了双耳,胸口的火龙鼓捣出振聋发聩的回声,响彻在体内,从几处窍穴上传来的剧烈冲击感痛的他几乎昏厥过去,哪里还能听得见旁人的言语。 脑海中唯一能记得的只有巫季那双悬在李时淼头顶的鬼手,牵制着息焕不上前出拳。 巫季没有理会少年痛苦的模样,全身气息流转,力所能及的去治愈周身的伤口,四肢粗壮心思敏捷的昆仑男子此刻也明白了,这是一场和时间赛跑的比赛。 “想不到世界上竟会有这般匪夷所思的人物,别的登山人都是在这修仙大道上拼命拾级而上,登阶上楼,只为了能离天上的神仙更进一步。你息焕倒好,甘愿做个一丝修为也没有的废物,也要拼命压境不让自己进入这登神大道!真是让我开眼啊!” 昆仑男子喋喋不休道,远处的青鬼罗刹已经跪伏在地,四肢深深嵌进土地中,狠狠的以头抢地。 “这所谓的搬山罗刹,已经不是凡间术法可以比拟,你每用一次,便是一次冲击境界的契机,对他人来说裨益无穷,没想到对你这个另类来说却成了毒药,现在我只要眼睁睁看着你彻底失去禁制,是选择爆体而亡还是当着我面升境入道,不论是哪种情况,我都有办法弄死你,这一场比试,已经是死局了!” 李时淼深埋在雨水中的脸呛进了不少血水,他拼命提起气力,希望能够仰起头来,那只悬在头顶的鬼爪气息近在咫尺,他知道现在必须有一死,才能破局。 息焕在一片嗡嗡声中轰然到底,李时淼涕泪纵横看向远处那个才结识不久的大哥,血水雨水灌进鼻腔中,他甚至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巫季的另一只手已经擒住他的脖颈,致使他连反抗的气力都没有。 恍惚间他看见一抹绿莹莹的光在大雨中跳动,飞近了才辨认出那是一只翅膀荧光色黑底绿纹的蝴蝶,是南淮城夏天才有的月神夜蝶,每年盛夏灯会,淮河两岸花灯流水,荧光般的月神夜蝶正值繁殖期,在淮水上双双起舞,那副场面恍若置身水天环境,是南淮人才能体会到的美景。 “不对,大雨中怎么会有蝴蝶。”这是李时淼昏迷前最后想的事情。 雨幕中一声娇喝响起:“白家姑爷!还不出手!” 点点荧光顶着大雨在小巷中升起,就连巫季都不免出现一刻的恍惚,下一秒夜蝶化作的荧光带出了一条极细的线,画在昆仑赤鬼那高悬的左右手上,巫季怔怔低头,双臂上皆是出现一道整齐的切割面,那双鬼手悄然斩断。 远处传来一声爆鸣,巫季来不及抬头,那股气势恢宏的罡风已至身前,青面獠牙的搬山罗刹那张在阴间都能震慑邪祟的脸庞近在咫尺,息焕一拳挥出,拳风力可搬山!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十一章 蒲毓 搬山罗刹这灌注全身力气的一拳挥出,息焕只觉得胸中酣畅淋漓,一股无坚不摧的拳意在心中油然而生,那几乎把他压垮的磅礴气息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般,随着这一拳尽数涌出。若是有菩提寺的金刚武僧在场,一定会惊讶这一拳不论是拳势还是拳意,都隐隐摸到了上三境武者的门槛。 风雨飘摇的南淮城居民区内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一道赤红色的身影撞飞至窄巷外的长街上,落地滑出数十丈,又再次撞入对街的深巷中才堪堪停下。 息焕抬起那只承受不住力量过载的右手,骨骼尽数碎裂,此刻连握拳都做不到。那名叫巫季的昆仑氏生死不知,但摆在面前的还有另外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对手,少年喘着粗气倚靠在身旁的墙壁上,小心打量着巷口那个撑着一把油纸绿伞的女人。 女人刚才为了躲开昆仑赤鬼的身体不得不侧身,此时缓缓转正露出一张精致冷艳的桥俏脸,青色长裙勾勒出一具绿竹般纤细坚韧的身体。雨夜中一团团绿色的荧光环绕下让人联想到深山野林中的精怪。 息焕看到对方微微抬起伞沿,那双墨绿色的好看眸子冰冷毫无波动,翻掌在身前,很快那些闪着荧光的月神夜蝶便翩翩落在她的手中,汇聚成一团耀眼的光球,随着手心一翻,所有的荧光顺势收入了女人的袖口。 对方摆出了一副不太想打架的样子,息焕依旧不好确定有没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后手。片刻思索下他弯腰捞起地上昏死过去的李时淼,默默后退向窄巷中,打算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女人见状眉头露出一番鄙夷的神色,还是向前一步,开口道:“白家姑爷,请留步,小女是南淮城淮安国府的暗卫,国公已经派人迎接太平街上的众位仙家去往国公府赴宴,此番前来也是接应姑爷,还请姑爷留步。” 息焕闻言脚步一顿,身上的搬山罗刹法身再也无法维系,白气蒸腾中青鬼消逝,少年再度恢复成了一身精壮躯体的模样,破除法身后浑身上下皆是淤青伤痕,整条右臂已经呈现坏死般的青紫色。 青衣女子循循善诱道:“白家姑爷,马车已经备好,伤势要紧,若是不加以救治,你和你的那位同伴都会有危险,白姑娘此刻也在赶去国府的路上,还请姑爷能够相信小女子。” 息焕听到白姑娘三字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搬山罗刹卸去后那股吊住一口气的丰盈气息也随之消散,少年感觉体内现在一片空荡荡,一股沉重的脱力感涌上心头,伴随着那几处被猛烈冲击过的窍穴传来的阵痛,搬山罗刹的后遗症开始发作。 如果说之前那股火龙般的气息是可以促使少年破镜冲开关键窍穴的裨益良药,那么此刻这具失去底气的身躯内没有丝毫内力流淌,干枯的脉络内没有真气流转哺育涵养,宛若大旱过后干枯的河床死气一片,这对于一名尚未踏入登仙长梯的外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损耗。更别提那几处窍穴有一片联动的禁锢存在,息焕已经逐渐明白这种请神上身般的能力不能多用,起码在成为一名剑修前,每用一次都是对自己这具躯体的损耗。 青衣女子身后缓缓停下来一辆马车,息焕试着迈开腿,视线不由自主的开始模糊起来,迷迷糊糊中他重重摔倒在李时淼身旁,最后耳边响起的是青衣女子的自介: “小女子名叫蒲毓,见过姑爷。” 淮安国府,这片旧皇宫建筑朱墙金瓦,并没有因为一国之君的迁居而失去它原本的恢宏大气。在其中一片小小的山水院落内,一位两鬓斑白身着靓蓝四爪团龙袍的老人站在临水的窗榭前。身后一位身着紫袍的男人跪坐在屋内,大气不敢出。 老人轻微捻动手中的饵料,引得池内的金色锦鲤一阵翻涌:“都安排好了?” 男子俯首正声道:“都安排好了父亲,此刻那群剑修正在赶来的路上,府内上下都做足了准备,一定确保众仙家满意。” 老人微微点点头,还是觉得有点不满意:“什么时候这座王宫还需要这般大动干戈去请人了,放在以前,这淮安国府还没有降为这个府字时,有多少修行者都慕名前往,为的就是得到那位皇帝陛下的赏识。我淮安国公也不是要面子的人,只是时过境迁,难免有种虎落平阳的萧索感。” 紫袍男子诚惶诚恐道:“父亲请恕孩儿直言,自打入主南淮以来,父亲便励精图治,百姓无不拥护爱戴,父亲的明治有目共睹。山上仙人未曾切身体会,但民间口碑早已建起,相信有朝一日,淮安国公的威名一定能吸引那些真正有侠胆心肠的修行者前来投靠!” 老人闻言并没有表露出任何高兴的情绪,眼底的落寞不经意间划过水中的锦鲤。岁月不待人,年纪增长他越发体会到这句话中蕴含的法则。 “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呢?”老人突然想起一事。 紫袍男子面色犹豫,思量过后还是决定不替那个不成器的弟兄说好话:“长青他,近日应该是在南城那边......” 老人意料之中气的胡须抖擞:“整天在外厮混,除了挥霍父辈的积蓄还有什么本事!这种逆子,真是给我们百里家丢脸!” 紫袍男子对于父亲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百里长青自幼起便是不学无术,不论是做学问还是习武,抑或是经商技艺,从来没有一门愿意主动学习。父亲虽有恼火,可是家中长辈对这个小儿子自小爱护,从小便不允许打骂,渐渐的便极少有人再对百里长青作出管教。 “长青年纪尚小,不懂事是难免,还请父亲宽心,家中大事,有我这个兄长顶着就够了,劳累算不上,只要为了能让家人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常盛就知足了。”百里常盛小心措辞,为的就是让面前的父亲心中留下好印象。自幼起他便是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来培养,所有人都觉得会是他这名长子来继承淮安国公的大名。只有百里长盛自己知道,不论自己方方面面做的再好,声名上升的再快,自己的父亲永远不曾正眼打量自己过。 淮安国公好似北面那座常常紧闭的仪门,门后面的世界不曾对他开放。 紫袍男子言罢悄悄打量老人的反应,但那道记忆中一向高大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雕栏前,左手无名指轻轻敲击着黄檀木,良久未曾说话。这番话,放在寻常人家,说了任何父母都会开心,可是在这帝王之家,没有人会允许一名长子的目光看不到远方的白帝城。 “长盛啊,你是不是觉得为父从小就对长青那孩子不抱什么希望?” 老人随口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百里长盛目光一颤,左思右想也不敢给出答复。 “无妨,今后我们百里家,是盛是衰,就看这最后的落子收官了。” 窄巷前的那辆马车缓缓离去,对街那条昆仑赤鬼摔进的巷弄内,气若游丝的巫季已经恢复成了人形模样,他仰躺在积水的泥泞中,被斩断的双臂血流如注。那双惊惧的双眼中恐惧的情绪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愤恨。 “姓息的!你打断老子的登仙梯,废老子修为,还有那背后偷袭的贱人,你们都该死!老子一定折磨你们到死!”男人不顾浑身惨重的伤势,怒火中烧下还是呛出一口鲜血,随之留下的还有那双赤瞳中冒出的血泪。 “老子不能死......老子不能死!阿嬷!阿嬷救我!”绝望很快取代了愤怒开始占据这具体温渐渐流失的身体,巫季仰头看着大雨倾盆乌黑色的天空,即使黄豆般大小的雨水砸在眼珠子上也不曾闭眼。 “阿嬷......” “阿嬷!” “奸恶之心虽蒙垢,尚且不是无可救药之人,既然贫僧撞见了你,便没有不施以援手的道理。”声音自头顶传来。 巫季的视野里一颗光溜溜的脑袋遮住了半边天空,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俯瞰着他,没有悲悯也没有厌恶,扫视了一眼巫季那断面整齐的两臂,无奈的摇头。 行脚的和尚背着一筐带伞的竹篓,一身感觉的行者服,若不是头顶那两道戒疤,看上去就是个英气的游历书生。 光溜溜的脑袋消失了一会,再出现时带着巫季那两只断开的胳膊。和尚将两只断手放进背后的竹篓,从怀内瓷瓶中倒腾出一颗佛门金丹给巫季喂了下去,金丹一入口,巫季便感觉到一股暖意从内府涌起。 高大的身躯微微弯腰,单手拎起巫季那具巨人般健壮的身体。雨幕中高大的僧人拎着身材不比他瘦弱半分的男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不和谐的一幕渐渐拉远,二人就这么向城外远去。 “这位施主,此番过后,重新做人吧。” “闭嘴,臭和尚。” “施主,做人还是得口下积德!” “你先救好老子,老子再考虑考虑。” “......”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搬山罗刹这灌注全身力气的一拳挥出,息焕只觉得胸中酣畅淋漓,一股无坚不摧的拳意在心中油然而生,那几乎把他压垮的磅礴气息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般,随着这一拳尽数涌出。若是有菩提寺的金刚武僧在场,一定会惊讶这一拳不论是拳势还是拳意,都隐隐摸到了上三境武者的门槛。 风雨飘摇的南淮城居民区内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一道赤红色的身影撞飞至窄巷外的长街上,落地滑出数十丈,又再次撞入对街的深巷中才堪堪停下。 息焕抬起那只承受不住力量过载的右手,骨骼尽数碎裂,此刻连握拳都做不到。那名叫巫季的昆仑氏生死不知,但摆在面前的还有另外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对手,少年喘着粗气倚靠在身旁的墙壁上,小心打量着巷口那个撑着一把油纸绿伞的女人。 女人刚才为了躲开昆仑赤鬼的身体不得不侧身,此时缓缓转正露出一张精致冷艳的桥俏脸,青色长裙勾勒出一具绿竹般纤细坚韧的身体。雨夜中一团团绿色的荧光环绕下让人联想到深山野林中的精怪。 息焕看到对方微微抬起伞沿,那双墨绿色的好看眸子冰冷毫无波动,翻掌在身前,很快那些闪着荧光的月神夜蝶便翩翩落在她的手中,汇聚成一团耀眼的光球,随着手心一翻,所有的荧光顺势收入了女人的袖口。 对方摆出了一副不太想打架的样子,息焕依旧不好确定有没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后手。片刻思索下他弯腰捞起地上昏死过去的李时淼,默默后退向窄巷中,打算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女人见状眉头露出一番鄙夷的神色,还是向前一步,开口道:“白家姑爷,请留步,小女是南淮城淮安国府的暗卫,国公已经派人迎接太平街上的众位仙家去往国公府赴宴,此番前来也是接应姑爷,还请姑爷留步。” 息焕闻言脚步一顿,身上的搬山罗刹法身再也无法维系,白气蒸腾中青鬼消逝,少年再度恢复成了一身精壮躯体的模样,破除法身后浑身上下皆是淤青伤痕,整条右臂已经呈现坏死般的青紫色。 青衣女子循循善诱道:“白家姑爷,马车已经备好,伤势要紧,若是不加以救治,你和你的那位同伴都会有危险,白姑娘此刻也在赶去国府的路上,还请姑爷能够相信小女子。” 息焕听到白姑娘三字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搬山罗刹卸去后那股吊住一口气的丰盈气息也随之消散,少年感觉体内现在一片空荡荡,一股沉重的脱力感涌上心头,伴随着那几处被猛烈冲击过的窍穴传来的阵痛,搬山罗刹的后遗症开始发作。 如果说之前那股火龙般的气息是可以促使少年破镜冲开关键窍穴的裨益良药,那么此刻这具失去底气的身躯内没有丝毫内力流淌,干枯的脉络内没有真气流转哺育涵养,宛若大旱过后干枯的河床死气一片,这对于一名尚未踏入登仙长梯的外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损耗。更别提那几处窍穴有一片联动的禁锢存在,息焕已经逐渐明白这种请神上身般的能力不能多用,起码在成为一名剑修前,每用一次都是对自己这具躯体的损耗。 青衣女子身后缓缓停下来一辆马车,息焕试着迈开腿,视线不由自主的开始模糊起来,迷迷糊糊中他重重摔倒在李时淼身旁,最后耳边响起的是青衣女子的自介: “小女子名叫蒲毓,见过姑爷。” 淮安国府,这片旧皇宫建筑朱墙金瓦,并没有因为一国之君的迁居而失去它原本的恢宏大气。在其中一片小小的山水院落内,一位两鬓斑白身着靓蓝四爪团龙袍的老人站在临水的窗榭前。身后一位身着紫袍的男人跪坐在屋内,大气不敢出。 老人轻微捻动手中的饵料,引得池内的金色锦鲤一阵翻涌:“都安排好了?” 男子俯首正声道:“都安排好了父亲,此刻那群剑修正在赶来的路上,府内上下都做足了准备,一定确保众仙家满意。” 老人微微点点头,还是觉得有点不满意:“什么时候这座王宫还需要这般大动干戈去请人了,放在以前,这淮安国府还没有降为这个府字时,有多少修行者都慕名前往,为的就是得到那位皇帝陛下的赏识。我淮安国公也不是要面子的人,只是时过境迁,难免有种虎落平阳的萧索感。” 紫袍男子诚惶诚恐道:“父亲请恕孩儿直言,自打入主南淮以来,父亲便励精图治,百姓无不拥护爱戴,父亲的明治有目共睹。山上仙人未曾切身体会,但民间口碑早已建起,相信有朝一日,淮安国公的威名一定能吸引那些真正有侠胆心肠的修行者前来投靠!” 老人闻言并没有表露出任何高兴的情绪,眼底的落寞不经意间划过水中的锦鲤。岁月不待人,年纪增长他越发体会到这句话中蕴含的法则。 “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呢?”老人突然想起一事。 紫袍男子面色犹豫,思量过后还是决定不替那个不成器的弟兄说好话:“长青他,近日应该是在南城那边......” 老人意料之中气的胡须抖擞:“整天在外厮混,除了挥霍父辈的积蓄还有什么本事!这种逆子,真是给我们百里家丢脸!” 紫袍男子对于父亲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百里长青自幼起便是不学无术,不论是做学问还是习武,抑或是经商技艺,从来没有一门愿意主动学习。父亲虽有恼火,可是家中长辈对这个小儿子自小爱护,从小便不允许打骂,渐渐的便极少有人再对百里长青作出管教。 “长青年纪尚小,不懂事是难免,还请父亲宽心,家中大事,有我这个兄长顶着就够了,劳累算不上,只要为了能让家人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常盛就知足了。”百里常盛小心措辞,为的就是让面前的父亲心中留下好印象。自幼起他便是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来培养,所有人都觉得会是他这名长子来继承淮安国公的大名。只有百里长盛自己知道,不论自己方方面面做的再好,声名上升的再快,自己的父亲永远不曾正眼打量自己过。 淮安国公好似北面那座常常紧闭的仪门,门后面的世界不曾对他开放。 紫袍男子言罢悄悄打量老人的反应,但那道记忆中一向高大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雕栏前,左手无名指轻轻敲击着黄檀木,良久未曾说话。这番话,放在寻常人家,说了任何父母都会开心,可是在这帝王之家,没有人会允许一名长子的目光看不到远方的白帝城。 “长盛啊,你是不是觉得为父从小就对长青那孩子不抱什么希望?” 老人随口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百里长盛目光一颤,左思右想也不敢给出答复。 “无妨,今后我们百里家,是盛是衰,就看这最后的落子收官了。” 窄巷前的那辆马车缓缓离去,对街那条昆仑赤鬼摔进的巷弄内,气若游丝的巫季已经恢复成了人形模样,他仰躺在积水的泥泞中,被斩断的双臂血流如注。那双惊惧的双眼中恐惧的情绪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愤恨。 “姓息的!你打断老子的登仙梯,废老子修为,还有那背后偷袭的贱人,你们都该死!老子一定折磨你们到死!”男人不顾浑身惨重的伤势,怒火中烧下还是呛出一口鲜血,随之留下的还有那双赤瞳中冒出的血泪。 “老子不能死......老子不能死!阿嬷!阿嬷救我!”绝望很快取代了愤怒开始占据这具体温渐渐流失的身体,巫季仰头看着大雨倾盆乌黑色的天空,即使黄豆般大小的雨水砸在眼珠子上也不曾闭眼。 “阿嬷......” “阿嬷!” “奸恶之心虽蒙垢,尚且不是无可救药之人,既然贫僧撞见了你,便没有不施以援手的道理。”声音自头顶传来。 巫季的视野里一颗光溜溜的脑袋遮住了半边天空,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俯瞰着他,没有悲悯也没有厌恶,扫视了一眼巫季那断面整齐的两臂,无奈的摇头。 行脚的和尚背着一筐带伞的竹篓,一身感觉的行者服,若不是头顶那两道戒疤,看上去就是个英气的游历书生。 光溜溜的脑袋消失了一会,再出现时带着巫季那两只断开的胳膊。和尚将两只断手放进背后的竹篓,从怀内瓷瓶中倒腾出一颗佛门金丹给巫季喂了下去,金丹一入口,巫季便感觉到一股暖意从内府涌起。 高大的身躯微微弯腰,单手拎起巫季那具巨人般健壮的身体。雨幕中高大的僧人拎着身材不比他瘦弱半分的男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不和谐的一幕渐渐拉远,二人就这么向城外远去。 “这位施主,此番过后,重新做人吧。” “闭嘴,臭和尚。” “施主,做人还是得口下积德!” “你先救好老子,老子再考虑考虑。” “......” 【更新不易!喜欢的点个收藏吧!】 第十二章 夜宴 南淮城设有宵禁,只有在特殊的几块地区得以放宽。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马车飞驰,蹄铁敲打着石砖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 车内息焕惺忪着睁开眼,上身的伤势已经简单用伤药做了处理。虽然还是处在一副虚弱的状态下,但相比于之前那副吊着半口气的状态要好转得多的多。青衣女子安静的坐在对面,息焕醒来是只是微微掀开一点眼皮,很快便重新覆上。 息焕检查了一下身旁躺着不起的李时淼,双腿已经得到良好的止血处理。那柄裂痕密布的鸱血安静的放在他的身旁。少年这才放心下来,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这一番接触下来,起码可以认定对方短时间内对他们二人没有恶意,至于女子口中所说的淮安国府,息焕心里是觉得能避则避的。 “姑娘名叫蒲毓是吗?” 女人依旧闭眼没有回答,息焕碰壁以后也没用气馁,尝试着再询问道:“淮安国公是早就料到了,所以才会派你出现在这里来接应我?” “还是说,这一切,其实都在你们的掌控中?” “姑爷,我的任务只是接你回府,其他的,到时候你可以自行去问淮安国公。”青衣女子打断道,少年的喋喋不休让她有些不耐烦。 息焕怯怯的挠了挠脸,对方比他想的还要不近人情的多。 “蒲毓姑娘不是剑修吧?那些蝴蝶可不是什么常见的路数,能以蝶翼代刀,姑娘的身手一定很了得。”息焕还想试探些线索,哪知对方睁开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年只能悻悻作罢,犹豫再三还是感慨了一句:“那些蝴蝶还挺美的......” 蒲毓紧闭的双眼微微一颤,这一次真正打量了面前这个白家女婿一眼。转头看向窗外细不可闻的说:“月神夜蝶,很美的一种蝶类。” 相顾无言,车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息焕尝试着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蒲毓貌似只要和她的蝴蝶无关的话题便没有了兴趣,极少作出回答。马车弯弯绕绕不知行出多远,偶尔掀开帘子,路边的建筑越来越靠近城北,息焕心里估摸着应该快到了。 “蒲毓姑娘,无论怎么说,救命之恩还是多谢了,一开始误以为你也是前来袭击的凶手,误会一场真是抱歉。 青衣女子难得的回答道:“既然是淮安国公的吩咐,那你要谢便去谢他。” 蒲毓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远处的仪门隐隐可见,沿着直道他们很快就要抵达淮安国府的大门。 “你也不必抱歉,行事谨慎是好的,那种情况下换谁都会心有顾忌。”女人俯身向前,和息焕的距离一下子拉的很近,少年鼻尖传来女人身上一股淡淡的花香味,素雅清澈,是那种深山幽谷的气息。 息焕身体微微后仰,女人一下子兴起的热情让他有些不自然。 蒲毓继续咄咄逼近道:“况且刚才不杀你,我有我的原因,姑爷,你不能死在那种窄巷内,你只能死在淮安国府的大门前。” 息焕脸色猛然狰狞起来,一柄简朴的匕首深深扎在他的心口,鲜血汩汩流出,蒲毓下手很稳,也很狠。他死死攥紧女人持刀的手,想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呛出一口血沫。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息焕的气息逐渐弱了下去,男人的瞳孔放大,死不瞑目仰躺在车内,素色的长衫心口处绽放出一团红色的花。蒲毓起身扫了一眼。看向旁边多半也是死人一个的李时淼,将匕首收进小腿的贴身处。 马车在仪门前停下,门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恰好站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中,蒲毓下车以后恭敬的朝那身影缓缓拜下,刚要出声对方就抬手制止到。 那阴影中的人点点头:“从偏门入吧,那群剑修已经在府内了,不要声张。” 蒲毓拜手点点头,接替马夫驾车驶向偏门。 阴影中的人微微抬头,光线中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百里长青的视线从远去的马车上收了回来,投在远处青蓝夜色下的黑瓦房顶,嘴角抹去一丝止不住的笑意,此刻的他和纨绔不化的那个百里长青判若两人,眸子阴沉面色不善,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闲散模样,眉宇间的气势隐隐要追上那久经官场的淮安国公。 紫袍高冠收拾的得体大方的他转头看向身后那扇记忆中从未开启过的紫漆大门,整理了一下衣袖,抖抖肩膀顿感轻松。 “走咯,回家咯!” 百里长青大步迈出,仅是一步就重新恢复成那个南淮城人尽皆自的败家公子,男人脚步悠闲的踱步迈进门内,看门的仆役在他身后轻轻合上了那扇侧门。 淮安国府,来客已齐,今夜不再接待任何人。 几条街外的酒楼海天楼,三楼一处天字号客房内。薛平静坐在窗前听着雨打青瓦的声音默默饮茶。敞开的推窗外一道人影从屋顶落下,来人并不入屋,半跪在窗外的瓦顶上,禀报道:“淮安国公果然别有所图,已经擅自邀请那群剑修进了府内,大摆宴席招待,万剑阁一战的几十位剑修连同伤员皆以被送进国府,无一人缺席。” 薛平点点头:“既然老国公想要谋反,那府内的人,不论是主是客,都一概定作反贼,只要今夜进了淮安国府,一视同仁杀无赦。” 窗外谍子低头道:“禀告公公,属下有一事要补充,淮安国公的小儿子,城里臭名昭着的那个百里长青,好像有异动。” 薛平听到这个名字,略微有些意外:“细说。” “属下被分配的任务是盯梢住百里长青那个可疑的女侍从,先前她出府以后截了去接应白家女婿的车子,之后甩掉眼线,再出现时车上便出现了白家的那位女婿。在大门外属下亲眼看见他们没有按计划把白家女婿送入府内交给东岭众人。百里长青若是背着淮安国公另有图谋,那他恐怕是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薛平听完以后,联想起前几日那封送到他手上的那封迷信,纸张上记录着今夜种种淮安国公的计划打算。心中的线索逐渐串联成一个真相。 身后房门敲响,来者也没有等回应便径直推开了房门,燕子青脱下沾血的雨披随手丢在靠椅上,一身水气的他站到薛平的背后,背后挂着那两柄奇异的大锏。 “百里常盛传口信过来,说想面见公公,恳请公公赏脸。”燕子青声音沙哑。 薛平酌饮了一口冷下去的茶水,指节轻轻敲击桌板,眉头不悦的皱色道:“这一家子都没安好心啊,先退下吧。”说罢白面太监挥手撤退了那名谍子。 谍子应声后轻快的跳离此处的屋檐,雨夜中像是一直矫健的黑猫,快速奔向远处那座灯火亮起的府邸。 年轻谍子没有说的是,在刚才仪门外百里长青远眺的那一眼,他有一瞬间感觉对上了那双阴沉的眸子,黑色阴影下年轻谍子莫名感到一股紧张的情绪,这是没有证据纯靠感觉的线索,他所受的训练不允许他跟薛平讲述这种不称职的线索。 但年轻谍子内心深处明白一点,百里长青,一定看见他了。 淮安国府宴客的厅堂内,一派热闹的光景,觥筹交错主客尽环。宋长卿本是山上人,对于山下的这种宴席心里自然而然有些抵触。没想到淮安国公本人平易近人,很体贴的没有对这群山上仙家摆设酒池肉宴。宴席极为清雅,仆从简简单单数人,多位抚琴煮茗的乐师丫鬟,宴席上众人互相谈论各种文人清谈,天下大事。 为官者久居官场,难免沾染上些许山上人所厌恶的俗气功名。淮安国公举止间倒是少有那股子朝廷官人的浑浊杂气,对谈举手投足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 除了设宴招待,淮安国公这一次还额外准备了一些不俗的雅件赠送给众人。入手都是一些随身佩戴有益身心调理的配件,出手之阔绰,可见一斑。 白玥魁无心摆弄手中淮安国公赠送的凤羽玉佩,视线一直停留在厅堂外的院落内。 白月开看见自家小姐这般忧虑的模样,也没了食欲。上前牵住白玥魁的手拍了拍:“小姐,要不我们出门去找找吧,都半天了姑爷还没见到个影儿,连我这么大条的人,也有些担心了。” 白毅放下手中的杯盏,自家小姐他陪护到大,白玥魁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大致也有个准头。既然小姐无心在此次宴席,那便由他去和淮安国公知会一声。 隔着几座的淮安国公早早发觉东岭这一席人的气氛不对,简单思索便明白是和那个白家女婿有关,他轻轻挥手招来仆役,在耳边细语几句过后,面色也沉重了起来。 白毅起身,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扑进厅堂内,大厅的氛围被这个不速之客打断,青衣女子浑身血迹,气喘吁吁,那张俏丽的脸庞上布满了惊慌,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淮安国公见状大怒道:“蒲毓!谁让你闯进来打扰众位仙家雅兴的,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奴婢参加国公,大事不好了!”蒲毓扑通一声直接跪下,全身伏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奴婢奉命去迎接白家姑爷息先生,不曾想息先生半路遭遇刺客,奴婢每用,二人联手也不曾敌过那名刺客,为了保护奴婢,息先生他......” “他怎么了!”白玥魁身形一闪便蹿至蒲毓身前,狠狠箍住女人白净的手腕怒声道。 ““息先生被刺客伤及心口,奴婢没能救下息先生,只带回了一位李公子,望国公赎罪!” 南淮城设有宵禁,只有在特殊的几块地区得以放宽。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马车飞驰,蹄铁敲打着石砖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 车内息焕惺忪着睁开眼,上身的伤势已经简单用伤药做了处理。虽然还是处在一副虚弱的状态下,但相比于之前那副吊着半口气的状态要好转得多的多。青衣女子安静的坐在对面,息焕醒来是只是微微掀开一点眼皮,很快便重新覆上。 息焕检查了一下身旁躺着不起的李时淼,双腿已经得到良好的止血处理。那柄裂痕密布的鸱血安静的放在他的身旁。少年这才放心下来,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这一番接触下来,起码可以认定对方短时间内对他们二人没有恶意,至于女子口中所说的淮安国府,息焕心里是觉得能避则避的。 “姑娘名叫蒲毓是吗?” 女人依旧闭眼没有回答,息焕碰壁以后也没用气馁,尝试着再询问道:“淮安国公是早就料到了,所以才会派你出现在这里来接应我?” “还是说,这一切,其实都在你们的掌控中?” “姑爷,我的任务只是接你回府,其他的,到时候你可以自行去问淮安国公。”青衣女子打断道,少年的喋喋不休让她有些不耐烦。 息焕怯怯的挠了挠脸,对方比他想的还要不近人情的多。 “蒲毓姑娘不是剑修吧?那些蝴蝶可不是什么常见的路数,能以蝶翼代刀,姑娘的身手一定很了得。”息焕还想试探些线索,哪知对方睁开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年只能悻悻作罢,犹豫再三还是感慨了一句:“那些蝴蝶还挺美的......” 蒲毓紧闭的双眼微微一颤,这一次真正打量了面前这个白家女婿一眼。转头看向窗外细不可闻的说:“月神夜蝶,很美的一种蝶类。” 相顾无言,车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息焕尝试着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蒲毓貌似只要和她的蝴蝶无关的话题便没有了兴趣,极少作出回答。马车弯弯绕绕不知行出多远,偶尔掀开帘子,路边的建筑越来越靠近城北,息焕心里估摸着应该快到了。 “蒲毓姑娘,无论怎么说,救命之恩还是多谢了,一开始误以为你也是前来袭击的凶手,误会一场真是抱歉。 青衣女子难得的回答道:“既然是淮安国公的吩咐,那你要谢便去谢他。” 蒲毓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远处的仪门隐隐可见,沿着直道他们很快就要抵达淮安国府的大门。 “你也不必抱歉,行事谨慎是好的,那种情况下换谁都会心有顾忌。”女人俯身向前,和息焕的距离一下子拉的很近,少年鼻尖传来女人身上一股淡淡的花香味,素雅清澈,是那种深山幽谷的气息。 息焕身体微微后仰,女人一下子兴起的热情让他有些不自然。 蒲毓继续咄咄逼近道:“况且刚才不杀你,我有我的原因,姑爷,你不能死在那种窄巷内,你只能死在淮安国府的大门前。” 息焕脸色猛然狰狞起来,一柄简朴的匕首深深扎在他的心口,鲜血汩汩流出,蒲毓下手很稳,也很狠。他死死攥紧女人持刀的手,想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呛出一口血沫。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息焕的气息逐渐弱了下去,男人的瞳孔放大,死不瞑目仰躺在车内,素色的长衫心口处绽放出一团红色的花。蒲毓起身扫了一眼。看向旁边多半也是死人一个的李时淼,将匕首收进小腿的贴身处。 马车在仪门前停下,门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恰好站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中,蒲毓下车以后恭敬的朝那身影缓缓拜下,刚要出声对方就抬手制止到。 那阴影中的人点点头:“从偏门入吧,那群剑修已经在府内了,不要声张。” 蒲毓拜手点点头,接替马夫驾车驶向偏门。 阴影中的人微微抬头,光线中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百里长青的视线从远去的马车上收了回来,投在远处青蓝夜色下的黑瓦房顶,嘴角抹去一丝止不住的笑意,此刻的他和纨绔不化的那个百里长青判若两人,眸子阴沉面色不善,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闲散模样,眉宇间的气势隐隐要追上那久经官场的淮安国公。 紫袍高冠收拾的得体大方的他转头看向身后那扇记忆中从未开启过的紫漆大门,整理了一下衣袖,抖抖肩膀顿感轻松。 “走咯,回家咯!” 百里长青大步迈出,仅是一步就重新恢复成那个南淮城人尽皆自的败家公子,男人脚步悠闲的踱步迈进门内,看门的仆役在他身后轻轻合上了那扇侧门。 淮安国府,来客已齐,今夜不再接待任何人。 几条街外的酒楼海天楼,三楼一处天字号客房内。薛平静坐在窗前听着雨打青瓦的声音默默饮茶。敞开的推窗外一道人影从屋顶落下,来人并不入屋,半跪在窗外的瓦顶上,禀报道:“淮安国公果然别有所图,已经擅自邀请那群剑修进了府内,大摆宴席招待,万剑阁一战的几十位剑修连同伤员皆以被送进国府,无一人缺席。” 薛平点点头:“既然老国公想要谋反,那府内的人,不论是主是客,都一概定作反贼,只要今夜进了淮安国府,一视同仁杀无赦。” 窗外谍子低头道:“禀告公公,属下有一事要补充,淮安国公的小儿子,城里臭名昭着的那个百里长青,好像有异动。” 薛平听到这个名字,略微有些意外:“细说。” “属下被分配的任务是盯梢住百里长青那个可疑的女侍从,先前她出府以后截了去接应白家女婿的车子,之后甩掉眼线,再出现时车上便出现了白家的那位女婿。在大门外属下亲眼看见他们没有按计划把白家女婿送入府内交给东岭众人。百里长青若是背着淮安国公另有图谋,那他恐怕是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薛平听完以后,联想起前几日那封送到他手上的那封迷信,纸张上记录着今夜种种淮安国公的计划打算。心中的线索逐渐串联成一个真相。 身后房门敲响,来者也没有等回应便径直推开了房门,燕子青脱下沾血的雨披随手丢在靠椅上,一身水气的他站到薛平的背后,背后挂着那两柄奇异的大锏。 “百里常盛传口信过来,说想面见公公,恳请公公赏脸。”燕子青声音沙哑。 薛平酌饮了一口冷下去的茶水,指节轻轻敲击桌板,眉头不悦的皱色道:“这一家子都没安好心啊,先退下吧。”说罢白面太监挥手撤退了那名谍子。 谍子应声后轻快的跳离此处的屋檐,雨夜中像是一直矫健的黑猫,快速奔向远处那座灯火亮起的府邸。 年轻谍子没有说的是,在刚才仪门外百里长青远眺的那一眼,他有一瞬间感觉对上了那双阴沉的眸子,黑色阴影下年轻谍子莫名感到一股紧张的情绪,这是没有证据纯靠感觉的线索,他所受的训练不允许他跟薛平讲述这种不称职的线索。 但年轻谍子内心深处明白一点,百里长青,一定看见他了。 淮安国府宴客的厅堂内,一派热闹的光景,觥筹交错主客尽环。宋长卿本是山上人,对于山下的这种宴席心里自然而然有些抵触。没想到淮安国公本人平易近人,很体贴的没有对这群山上仙家摆设酒池肉宴。宴席极为清雅,仆从简简单单数人,多位抚琴煮茗的乐师丫鬟,宴席上众人互相谈论各种文人清谈,天下大事。 为官者久居官场,难免沾染上些许山上人所厌恶的俗气功名。淮安国公举止间倒是少有那股子朝廷官人的浑浊杂气,对谈举手投足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 除了设宴招待,淮安国公这一次还额外准备了一些不俗的雅件赠送给众人。入手都是一些随身佩戴有益身心调理的配件,出手之阔绰,可见一斑。 白玥魁无心摆弄手中淮安国公赠送的凤羽玉佩,视线一直停留在厅堂外的院落内。 白月开看见自家小姐这般忧虑的模样,也没了食欲。上前牵住白玥魁的手拍了拍:“小姐,要不我们出门去找找吧,都半天了姑爷还没见到个影儿,连我这么大条的人,也有些担心了。” 白毅放下手中的杯盏,自家小姐他陪护到大,白玥魁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大致也有个准头。既然小姐无心在此次宴席,那便由他去和淮安国公知会一声。 隔着几座的淮安国公早早发觉东岭这一席人的气氛不对,简单思索便明白是和那个白家女婿有关,他轻轻挥手招来仆役,在耳边细语几句过后,面色也沉重了起来。 白毅起身,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扑进厅堂内,大厅的氛围被这个不速之客打断,青衣女子浑身血迹,气喘吁吁,那张俏丽的脸庞上布满了惊慌,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淮安国公见状大怒道:“蒲毓!谁让你闯进来打扰众位仙家雅兴的,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奴婢参加国公,大事不好了!”蒲毓扑通一声直接跪下,全身伏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奴婢奉命去迎接白家姑爷息先生,不曾想息先生半路遭遇刺客,奴婢每用,二人联手也不曾敌过那名刺客,为了保护奴婢,息先生他......” “他怎么了!”白玥魁身形一闪便蹿至蒲毓身前,狠狠箍住女人白净的手腕怒声道。 ““息先生被刺客伤及心口,奴婢没能救下息先生,只带回了一位李公子,望国公赎罪!” 第十三章 玉氏之兽 大厅内气氛紧张,女人纤细的手腕被白玥魁勒出一道深深的血印子。即便如此白家小姐依旧不肯松手,她死死盯着面前这个清秀俏丽的女人,想从蒲毓的眉宇间搜出一丁点的线索。来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有没有在撒谎。 蒲毓抬起一直低着的脸庞,那双好看的眸子对上白玥魁的双眼,两女仅仅只是一个对视,白玥魁心中便涌起一丝不悦,下意识的就想要拔剑逼问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丫鬟。 淮安国公上前打圆场道:“白姑娘先别急,此事在我,是我下令去迎接令夫,却没有做足保护,害得息先生至此下场。” 说着他扶起白玥魁,眼看蒲毓跟着起身,气的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女侍从的脸上,响声清亮,蒲毓白皙的面庞上很快浮现出一道通红的掌印。女侍从一声不吭,低头不语站在那里,给人一副惭愧至极的模样。 白玥魁一言不发,依旧盯着蒲毓,白月开和其他几人纷纷站到自家小姐背后。淮安国公见状更加懊恼,再次一巴掌甩在女人侧脸:“愣着干嘛!带路!息先生的那位同伴在哪!” 这一巴掌的力道尤为重,女人的右脸很快肿起,火辣辣刺痛不影响女人说话的语气:“李公子暂时安置在奴婢的别院中,各位请随奴婢来。” 一行人很快赶至蒲毓私人的小院,院落干净整洁,虽然面积不大,却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一看就是主人有在用心照料。 一个侍卫竟然还有私人别院,这待遇可不是一般仆役比得上的。众人都觉得有些怪怪的。淮安国公则是给众人简单介绍了这名女侍卫。一听是小公子百里长青的贴身丫鬟兼扈卫,平时不仅负责照料百里长青的起居,同时也是一名内家修行者。所以地位自然而然要比府上其他仆役要高出许多,众人闻言心中的疑虑才勉强放下,只有白玥魁依旧面色不善的盯着前方的女人。 无论旁人如何解释,白玥魁始终相信最初对视的那一眼,那种女人心里的直觉让她始终不敢对这名叫蒲毓的丫鬟放下心来。 推门而入便看见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时淼,白玥魁一个箭步撞开蒲毓,快步走到床前,轻轻检查起来,李时淼的状态及其虚弱,受伤最严重的双腿处已经被裹上了膏药。 白静初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李时淼的伤势,确认并无大碍后向白玥魁点了点头:“是失血过多,并没有严重内伤。” 白家小姐并没有因此放下戒心,突然转身几步冲至缩在角落的女侍卫面前,一手擒住蒲毓白皙的脖颈,面色如寒,不客气道:“我没有多少耐心,我夫君现在和寻常武夫没什么两样,但凡有点实力的修行者都能对他下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立刻。” 淮安国公站在白玥魁的身后,面色为难的看着这名脾气不好的白家小姐,今夜的计划全都因为蒲毓的出现打乱,原本在他计划内白家女婿会被安全接送回府,这样子他才方便谈论接下来的事情。 白玥魁手中的力度丝毫没有留情面,被掐住的蒲毓张口想要说话,可是面前女子只是冷眼加重手中的力道,很快蒲毓的面色就泛起了血色。 “小姐......”白月开知道此刻自己小姐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着急,可是白玥魁现在的举动有些过于冲动,和平常那个一直沉稳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蒲毓被提在半空中的身体已经忍不住开始挣扎,两眼发黑的她摸索着提起自己的裙角,露出那双吹弹可破的小腿,小腿上触目惊心的分布着数道刀痕,下看之下伤口的边缘竟然结晶出玉石般的结晶,颇为诡异。 “咦?这是,玉蛊?”淮安国公面色一凝,一种不好的预感出现在他心中。 白玥魁随手甩开已经快要昏厥的蒲毓,女侍卫砸落在地不住的咳嗽吸气,再看向那名佩剑的白家小姐,眼中的不善已经转为了畏惧。 “玉蛊?”白月开好奇问到。 淮安国公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场面已经逐渐失去控制,语气中透露着不安道:“玉蛊是一种蛊毒,产自西南十万大山,而把它带到东陆闻名的,便是一只名为玉钗的刺客组织。” “玉钗?”白玥魁扭头,目标出现,少女的怒火仿佛找到发泄口一般,恨不得现在就杀出门去。 “玉钗,白帝王朝三大谍子机构之一,它的主人,是那个闻名天下的诸侯,西南十万大山的主人,玉叔衡。” 白帝城外的荒原上,一身软玉鳞甲的玉叔衡骑着通体玉石质地的奇特坐骑傲立在高地上,那匹玉兽状似岩羊,身高七尺,体长十尺有余。头顶一对巨大的盘角,面部却如狮虎般有着一口尖利的獠牙,全身都由玉石组成,透着一股温润清冽的玉光,普通的刀剑冷兵根本无法对这中行走的玉兽造成伤害。 玉兽——也就只有西南的十万大山深处,才能孕育出这种奇特的生物。 从高空俯瞰下去,两千匹玉兽排列整齐列阵在他的身后的山丘下。气势磅礴连成一片,恍若冷灰色平原上的一块巨大玉石,只需一道命令便可随时冲锋破阵。这就是名震东陆的玉骑营——西南和国公玉叔衡手握的东陆第一骑。 玉兽背上的玉叔衡远远眺望着乌云笼罩的函山关,这座东陆盛名的雄关铁壁自迁都以来逐渐成为东陆各国诸侯的聚焦点,如果不是皇旨昭告天下,谁都不会想到这片了无生机的孤山会成为东陆最高集权的中心。 “时明,你说进了这白帝城,何时才能再出来。”他回头对着身旁文官打扮的男人说道,那名男人在千万玉骑中孤身一匹雪白烈马,一头青丝倾泻而下,一身文人气息和周遭的军人将士尤为不符。倒也不是他不想骑一骑这有名的玉骑,只是玉兽看似温润实则性烈,不是深谙其脾性的和国勇士根本驾驭不住。 时明儒雅的笑了一下:“我答应过将军要让西南的玉骑踏遍天下的土地,将军要想走,不论是向南还是向北,只要身后的弟兄还在,便没有人胆敢阻拦。” 玉叔衡坚毅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光亮,他艰难的眨了一眼,修剪整齐的鬓角胡须也盖不住疮病一般逐渐蔓延的玉石,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白玉长在他的皮肤上,像是难以根治的恶疾。 时明想起一事:“南淮城那边,专门盯梢淮安国公的玉钗近日传来密报,山下白家近日恐怕有所动作,要对那位淮安国公下手了。” 西南诸侯若有所思,摩挲着胯下玉兽坑坑洼洼的背部,道:“淮安国公是个好国主,让玉钗保护好他,南淮城若是易主,白家会得势很多。” 时明想起那个远在南淮的男人,自从迁都白帝城以后,帝王朝会,二人便极少见面。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南淮城,那个名叫淮安国公的男人是唯一一个对玉叔衡行礼的男人。当时满朝文武都对这个来自南疆蛮夷的乡下诸侯颇为不顺眼。 在入宫前一身玉甲的玉叔衡在人群中仿佛是一尊孤鹰,周围群居结党的文官远远躲着,斜眼对他议论纷纷。只有那位一身紫袍的男人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顾旁人的指指点点,对这位前线立功的大将军行了一礼。 事后时明问玉叔衡那天早晨他们二人在宫门前说了什么,玉叔衡只是笑笑。西南诸侯说那天那个叫百里文山的男人其实没说什么别的,只是问了他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朝会,知不知道其实可以偷偷带点吃食在袖中,因为一次朝会往往很久,朝廷上渐渐便有了“偷吃”的风气。 这些都是后来玉叔衡回来以后告诉时明的,当时年轻诸侯刚刚立功,第一次体会到了朝会的感觉,他告诉谋士说那个叫百里文山的男人是他为数不多有好感的人,但他远居南淮,离十万大山相隔万里,二人可能注定是相逢淡如水。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远处天边乘风而至,像是一条白色的闪电一样落在二人身前。一身白色劲装的男人扑腾着收拢羽翼,那名云胤探子单膝下跪禀报道:“陛下传令恭迎将军凯旋而归,城门已开,将军随时可以入城。” 玉叔衡无声的望了一眼远处铁灰色天幕下的那座孤山,无论远眺多少次,他心中也丝毫泛不起任何涟漪,他知道那座一只沉寂毫无生气的山上,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有不少老面孔在那里明争暗抢,争夺着名为权柄的世间珍宝。在他心里那座孤山不论是是山顶还是山脚的风光,都比不上西南的那栋竹楼,太乱了,没有秩序的乱,所以他要用手腕扫清这些乱象,他向来不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如果可以,拳头就是他最大的道理。 “传令二十精骑随我进城,其余人驻地城外。” “将军,二十玉骑会不会太少了一点?”时明提醒他,白帝城中还有两股势力对他们虎视眈眈。 “时明,这白帝城还有能挡得住我们的人吗?” “……” “时明,这东陆还会有能挡得住我们的人吗?”玉叔衡再问。 “将军……” “列队,进城。”玉兽昂首嘶吼,战争号角般响彻荒原。 大厅内气氛紧张,女人纤细的手腕被白玥魁勒出一道深深的血印子。即便如此白家小姐依旧不肯松手,她死死盯着面前这个清秀俏丽的女人,想从蒲毓的眉宇间搜出一丁点的线索。来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有没有在撒谎。 蒲毓抬起一直低着的脸庞,那双好看的眸子对上白玥魁的双眼,两女仅仅只是一个对视,白玥魁心中便涌起一丝不悦,下意识的就想要拔剑逼问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丫鬟。 淮安国公上前打圆场道:“白姑娘先别急,此事在我,是我下令去迎接令夫,却没有做足保护,害得息先生至此下场。” 说着他扶起白玥魁,眼看蒲毓跟着起身,气的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女侍从的脸上,响声清亮,蒲毓白皙的面庞上很快浮现出一道通红的掌印。女侍从一声不吭,低头不语站在那里,给人一副惭愧至极的模样。 白玥魁一言不发,依旧盯着蒲毓,白月开和其他几人纷纷站到自家小姐背后。淮安国公见状更加懊恼,再次一巴掌甩在女人侧脸:“愣着干嘛!带路!息先生的那位同伴在哪!” 这一巴掌的力道尤为重,女人的右脸很快肿起,火辣辣刺痛不影响女人说话的语气:“李公子暂时安置在奴婢的别院中,各位请随奴婢来。” 一行人很快赶至蒲毓私人的小院,院落干净整洁,虽然面积不大,却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一看就是主人有在用心照料。 一个侍卫竟然还有私人别院,这待遇可不是一般仆役比得上的。众人都觉得有些怪怪的。淮安国公则是给众人简单介绍了这名女侍卫。一听是小公子百里长青的贴身丫鬟兼扈卫,平时不仅负责照料百里长青的起居,同时也是一名内家修行者。所以地位自然而然要比府上其他仆役要高出许多,众人闻言心中的疑虑才勉强放下,只有白玥魁依旧面色不善的盯着前方的女人。 无论旁人如何解释,白玥魁始终相信最初对视的那一眼,那种女人心里的直觉让她始终不敢对这名叫蒲毓的丫鬟放下心来。 推门而入便看见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时淼,白玥魁一个箭步撞开蒲毓,快步走到床前,轻轻检查起来,李时淼的状态及其虚弱,受伤最严重的双腿处已经被裹上了膏药。 白静初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李时淼的伤势,确认并无大碍后向白玥魁点了点头:“是失血过多,并没有严重内伤。” 白家小姐并没有因此放下戒心,突然转身几步冲至缩在角落的女侍卫面前,一手擒住蒲毓白皙的脖颈,面色如寒,不客气道:“我没有多少耐心,我夫君现在和寻常武夫没什么两样,但凡有点实力的修行者都能对他下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立刻。” 淮安国公站在白玥魁的身后,面色为难的看着这名脾气不好的白家小姐,今夜的计划全都因为蒲毓的出现打乱,原本在他计划内白家女婿会被安全接送回府,这样子他才方便谈论接下来的事情。 白玥魁手中的力度丝毫没有留情面,被掐住的蒲毓张口想要说话,可是面前女子只是冷眼加重手中的力道,很快蒲毓的面色就泛起了血色。 “小姐......”白月开知道此刻自己小姐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着急,可是白玥魁现在的举动有些过于冲动,和平常那个一直沉稳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蒲毓被提在半空中的身体已经忍不住开始挣扎,两眼发黑的她摸索着提起自己的裙角,露出那双吹弹可破的小腿,小腿上触目惊心的分布着数道刀痕,下看之下伤口的边缘竟然结晶出玉石般的结晶,颇为诡异。 “咦?这是,玉蛊?”淮安国公面色一凝,一种不好的预感出现在他心中。 白玥魁随手甩开已经快要昏厥的蒲毓,女侍卫砸落在地不住的咳嗽吸气,再看向那名佩剑的白家小姐,眼中的不善已经转为了畏惧。 “玉蛊?”白月开好奇问到。 淮安国公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场面已经逐渐失去控制,语气中透露着不安道:“玉蛊是一种蛊毒,产自西南十万大山,而把它带到东陆闻名的,便是一只名为玉钗的刺客组织。” “玉钗?”白玥魁扭头,目标出现,少女的怒火仿佛找到发泄口一般,恨不得现在就杀出门去。 “玉钗,白帝王朝三大谍子机构之一,它的主人,是那个闻名天下的诸侯,西南十万大山的主人,玉叔衡。” 白帝城外的荒原上,一身软玉鳞甲的玉叔衡骑着通体玉石质地的奇特坐骑傲立在高地上,那匹玉兽状似岩羊,身高七尺,体长十尺有余。头顶一对巨大的盘角,面部却如狮虎般有着一口尖利的獠牙,全身都由玉石组成,透着一股温润清冽的玉光,普通的刀剑冷兵根本无法对这中行走的玉兽造成伤害。 玉兽——也就只有西南的十万大山深处,才能孕育出这种奇特的生物。 从高空俯瞰下去,两千匹玉兽排列整齐列阵在他的身后的山丘下。气势磅礴连成一片,恍若冷灰色平原上的一块巨大玉石,只需一道命令便可随时冲锋破阵。这就是名震东陆的玉骑营——西南和国公玉叔衡手握的东陆第一骑。 玉兽背上的玉叔衡远远眺望着乌云笼罩的函山关,这座东陆盛名的雄关铁壁自迁都以来逐渐成为东陆各国诸侯的聚焦点,如果不是皇旨昭告天下,谁都不会想到这片了无生机的孤山会成为东陆最高集权的中心。 “时明,你说进了这白帝城,何时才能再出来。”他回头对着身旁文官打扮的男人说道,那名男人在千万玉骑中孤身一匹雪白烈马,一头青丝倾泻而下,一身文人气息和周遭的军人将士尤为不符。倒也不是他不想骑一骑这有名的玉骑,只是玉兽看似温润实则性烈,不是深谙其脾性的和国勇士根本驾驭不住。 时明儒雅的笑了一下:“我答应过将军要让西南的玉骑踏遍天下的土地,将军要想走,不论是向南还是向北,只要身后的弟兄还在,便没有人胆敢阻拦。” 玉叔衡坚毅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光亮,他艰难的眨了一眼,修剪整齐的鬓角胡须也盖不住疮病一般逐渐蔓延的玉石,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白玉长在他的皮肤上,像是难以根治的恶疾。 时明想起一事:“南淮城那边,专门盯梢淮安国公的玉钗近日传来密报,山下白家近日恐怕有所动作,要对那位淮安国公下手了。” 西南诸侯若有所思,摩挲着胯下玉兽坑坑洼洼的背部,道:“淮安国公是个好国主,让玉钗保护好他,南淮城若是易主,白家会得势很多。” 时明想起那个远在南淮的男人,自从迁都白帝城以后,帝王朝会,二人便极少见面。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南淮城,那个名叫淮安国公的男人是唯一一个对玉叔衡行礼的男人。当时满朝文武都对这个来自南疆蛮夷的乡下诸侯颇为不顺眼。 在入宫前一身玉甲的玉叔衡在人群中仿佛是一尊孤鹰,周围群居结党的文官远远躲着,斜眼对他议论纷纷。只有那位一身紫袍的男人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顾旁人的指指点点,对这位前线立功的大将军行了一礼。 事后时明问玉叔衡那天早晨他们二人在宫门前说了什么,玉叔衡只是笑笑。西南诸侯说那天那个叫百里文山的男人其实没说什么别的,只是问了他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朝会,知不知道其实可以偷偷带点吃食在袖中,因为一次朝会往往很久,朝廷上渐渐便有了“偷吃”的风气。 这些都是后来玉叔衡回来以后告诉时明的,当时年轻诸侯刚刚立功,第一次体会到了朝会的感觉,他告诉谋士说那个叫百里文山的男人是他为数不多有好感的人,但他远居南淮,离十万大山相隔万里,二人可能注定是相逢淡如水。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远处天边乘风而至,像是一条白色的闪电一样落在二人身前。一身白色劲装的男人扑腾着收拢羽翼,那名云胤探子单膝下跪禀报道:“陛下传令恭迎将军凯旋而归,城门已开,将军随时可以入城。” 玉叔衡无声的望了一眼远处铁灰色天幕下的那座孤山,无论远眺多少次,他心中也丝毫泛不起任何涟漪,他知道那座一只沉寂毫无生气的山上,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有不少老面孔在那里明争暗抢,争夺着名为权柄的世间珍宝。在他心里那座孤山不论是是山顶还是山脚的风光,都比不上西南的那栋竹楼,太乱了,没有秩序的乱,所以他要用手腕扫清这些乱象,他向来不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如果可以,拳头就是他最大的道理。 “传令二十精骑随我进城,其余人驻地城外。” “将军,二十玉骑会不会太少了一点?”时明提醒他,白帝城中还有两股势力对他们虎视眈眈。 “时明,这白帝城还有能挡得住我们的人吗?” “……” “时明,这东陆还会有能挡得住我们的人吗?”玉叔衡再问。 “将军……” “列队,进城。”玉兽昂首嘶吼,战争号角般响彻荒原。 第十四章 问剑南淮 小院内白毅等人安静的等在门外,白玥魁屏退了众人,独留淮安国公一人在屋内详谈。蒲毓安静的坐在院中凉亭内的石桌旁,放松的喝着茶水,仿佛刚才的生死攸关和她无关。 白月开怯怯的打量着那个身份不简单的侍女,对方感知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温柔至极,吓得白月开连忙躲闪开视线。可能是因为自家小姐的原因,或者是女人的直觉,让她心里下意识对这名女侍从有些戒备。 院门吱呀一声推开,门后探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小心打量着院内的几人,一队有灵气的大眼睛扑眨扑眨,看见石桌旁的那道身影后才怯生生的探出上半身来。 蒲毓看见那个小脑袋瓜,表情一下子温柔了下来,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身招手道:“怎么啦翠翠,这么晚还在外面跑?” 名叫翠翠的青衣童子看见女人招手,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两步跳到女人身旁,一把扑在女人的大腿上:“姐姐,爷爷今天要招待客人,没人陪我玩,我想听你讲故事。” 看着翠翠那张圆鼓鼓的小脸,颇为可爱,蒲毓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的双颊一下子就红了两团:“不行啦,姐姐今天这边也有客人哦,翠翠是不是还没跟各位哥哥姐姐问过好啊?” 翠翠闻言失落之前立马堆在脸上,不情愿的扒拉着小手,低头闷闷嘀咕起来。 蒲毓侧耳听了半天也没有听见小女孩在讲什么,干脆弯下腰侧耳凑近青衣童子:“翠翠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和姐姐分享分享?” 小女孩墨迹了半天,才双手围圈扒在女人的耳畔,压低声音道:“我不喜欢这群哥哥姐姐,他们看起来就好凶,在太平街上也是......” 蒲毓闻言无奈笑了笑,宠溺得揉了揉翠翠那扎了两个小团子的脑袋,见小女孩还是眉眼紧皱,干脆一把抱起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青衣童子得逞般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两手一翻,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红色花绳,期待着看向蒲毓:“毓姐姐,我们来玩翻花绳吧!前天我刚和小龙石头学的,但是刚学会,就被郑爷爷给禁足了,他说我贪玩没有好好读书,让我背下《小学》再出门......可那么多字,我这么笨哪里记得下来呀!!害得我没机会和小龙石头他们玩!” 女人一边熟练的翻起花绳,一边循循善诱道:“翠翠哪里笨了,翠翠是整个南淮城最聪明的小孩,只要用心一定会记下来的。到时候不就可以出去找小龙他们玩了?” 小女孩赌气的摇摇头,撒娇道:“嗯嗯嗯不是!郑爷爷一点也不懂我,读书的事情我不擅长,我想石叔叔那样学武,我的小胳膊可有劲了!毓姐姐你看!” 说着青衣童子炫耀似的伸出自己莲藕般的胳膊,努力想挤出两个小疙瘩来证明给面前的大姐姐看。 “郑爷爷是为了翠翠好,等翠翠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一定不要怪郑爷爷哦。”蒲毓依旧耐心劝导着,同时伸出双手,把一个好看的绳结送到翠翠面前。小女孩看着那个复杂的五角星立马两眼放光,来了精神,一下子便把女人的话抛在了脑后。 屋门这时突然推开,白玥魁一步踏出,刚好和抬头往这边张望的蒲毓对上眼。白家小姐神色复杂,说:“我先饶你一命,我夫君现在下落不明,若是最后死不见尸,你就下去陪他。” 淮安国公跟了出来,恢复了往日胸有成竹的神态:“白姑娘,既然话已经挑明了,那不妨就由我先牵线搭桥,派人去玉钗那边探探底细,玉钗虽然下手凶狠,但绝对不会做滥杀无辜的勾当,玉叔衡此人治军及其严厉,手下人员都极为遵守军纪,这一点你放心。” “不用了,”白玥魁挥手招来白家众人,一干人员在女子身后整齐排列:“这些弯弯绕绕蝇营狗苟是你们山下人的事情。我们不一样,下山前我爷爷交代过我一句话,若是遇见不平事,不需要有这么多顾忌,拔剑相问即可。” 六把长剑同时出鞘,院内顿时寒光大放,蒲毓赶忙捂住稚童的那双眼睛,以免受到惊吓。 淮安国公顿时慌了神,连连挥手劝导:“白姑娘!不可啊!不可啊!刚才屋内咱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玥魁拱手道:“感谢国公招待,此番设宴不胜感激,白画生是我门子弟,那位李公子是我夫君好友,就都先交付给国公照顾了,完事之后我们就来接走二人。” 淮安国公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行事居然如此蛮横至极不讲道理,纵使他如何劝诫,院内六人还是齐齐御剑而起,直冲府外而去。 雨夜中六人升至城中心上空,白玥魁提气传音,声音响彻整座南淮城,夜幕中所有人都听见耳边炸其一道惊雷:“我是白家长女白玥魁,再次向整座南淮城问剑,交出我夫君息焕,我知道你们这些暗处的老鼠在盯着,可有人斗胆出来一战!” 声音如惊雷滚滚在城内传出好远,满城风雨却无一人回应。 “偌大一座南淮城,当真都是鼠辈庸才,连个话事人都没有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有一道声音自城南响起,一名老者身影极速飞掠过来,风雨夜中闪电划过,照出一张熟悉的脸。 “东岭的小娘们!你爷爷我正好心中有气,既然你们这群仇家找上门来,那就让我这条漓山老蛟来会会你这个名不副实的东陆第一女子剑仙!” 漓山江老头雷雨夜踏空而行,夜空中一道白电再次划过,照亮老人背后,一道小山般大小的蛟龙头颅缓缓抬起。 女子剑仙无需多言,回应这个半路杀出来挑衅老蛟的只有一剑,点血山莲的剑光在城内亮起,漫天雷云皆惨白无色。 望江楼楼顶,百里常盛缓步登楼,面色凝重,每一步都需要极大勇气去迈出。登至楼顶看到那身黑衣身影后,男人郑重的行了一礼:“见过公公。” 薛平回头只是淡淡一瞥,早已离开酒楼在这边静候多时,远处那片天空上的盛况他刚好尽收眼底。漓山江老头的出现没有道理,这不是他的局,偏偏是他在这个节骨眼要搅局。薛平心中颇有不满,早知今日,当时就应该让燕子青废了那漓山少宗主的命。 百里常盛眼见黑衣太监没有反应,率先开口:“薛公公,这次我前来,是满怀诚意的。” 薛平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淮安国公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很失望吧。” 紫袍男子微微一愣,咬牙道:“父亲过于心高气傲,既然他放着好好的家业不要,偏要做那出头君子,那只能由我来守着家业和亲人。” 男子的语气很坚决,其中透露出的无奈和不甘心,更深层次的意味无人可知。 “我已经将父亲的图谋计划尽数奉上,这次云洲铁翼的袭击,背后也是受父亲指使。此外父亲暗中联系各方将军官员,意图颠覆朝廷的图谋,我也大概知晓一点,只要公公开金口,让父亲垮台后由我来继承南淮城主身份,我一定知无不言。” 薛平心不在焉,目光依旧定在远处上空的女子剑仙身上,此行奉命彻查淮安国公,上层还额外提了一嘴,若是能收拢住山上白家的心,便是皆大欢喜。 只可惜那名蒲毓侍女在国府门前的那一刺,断了薛平的念想。若是白家女婿没死,今夜大可彻查淮安国府,若是那群剑修没有表明心意归顺朝廷,大可一律按照逆贼处理。 可是白玥魁这蛮横霸道的一记无理手乱了雪走营的节奏,现在所有雪走营的信鸽的都按兵不动潜伏在淮安国府的四周,若是那漓山老蛟和白玥魁真要把南淮城搅个天翻地覆,朝廷没有不出手阻拦的道理。 “那咱家问你,,那个孩子在哪?”黑衣太监突然发问。 百里常盛微微一愣:“孩子?” “朝廷之前截取到一封密信,和国公玉叔衡有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最后的下落在南淮城附近,之后便不知所踪,咱家此番前来南淮,表面是盯梢淮南国公的一言一行,实际上是为了寻找那个孩子。玉叔衡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卜星司有预言不出三年南疆玉骑就会北上,届时以朝廷的国力恐怕难以抵挡,若是能找到那个孩子,说不定能制约玉叔衡三年,为朝廷博取养兵的时机。” 薛平揉了揉眉头,百里常盛的反应让他很失望,本以为到手会是个有用的棋子,结果吐出来的尽是些没有用的消息。 百里常盛疯狂思考着这一道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哪怕一点有关于那个玉叔衡的消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父亲瞒着他的要比他想的多得多。 黑衣太监冷冷的说道:“你所透露给朝廷的,朝廷其实早就知道,这也是我们准备问责淮安国公的证据。但朝廷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请回吧,大公子。” “不是的,公公,你让我想一想!我一定是漏了什么!那个老东西肯定有什么和我说了我没记住的!”百里常盛努力想弥补着什么,心中却已经开始咒骂起那个对他心存防备的男人。他不顾周围黑衣侍卫的阻拦想要上前几步,反而被挨了一脚直接踹下楼梯去。 男子一路滚至五楼,狼狈的爬起来,怔怔看着额头磕破滴在木板上的鲜血,口中念念有词:“没事的,南淮城肯定还是我的,百里长青是个废物,担不起重任,南淮城肯定还是我的!” 薛平略嫌聒噪的掏了掏耳朵,心中有个不合理的想法冒了出来,会不会淮安国公那个小儿子,要不这个大公子更好用些? 小院内白毅等人安静的等在门外,白玥魁屏退了众人,独留淮安国公一人在屋内详谈。蒲毓安静的坐在院中凉亭内的石桌旁,放松的喝着茶水,仿佛刚才的生死攸关和她无关。 白月开怯怯的打量着那个身份不简单的侍女,对方感知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温柔至极,吓得白月开连忙躲闪开视线。可能是因为自家小姐的原因,或者是女人的直觉,让她心里下意识对这名女侍从有些戒备。 院门吱呀一声推开,门后探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小心打量着院内的几人,一队有灵气的大眼睛扑眨扑眨,看见石桌旁的那道身影后才怯生生的探出上半身来。 蒲毓看见那个小脑袋瓜,表情一下子温柔了下来,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身招手道:“怎么啦翠翠,这么晚还在外面跑?” 名叫翠翠的青衣童子看见女人招手,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两步跳到女人身旁,一把扑在女人的大腿上:“姐姐,爷爷今天要招待客人,没人陪我玩,我想听你讲故事。” 看着翠翠那张圆鼓鼓的小脸,颇为可爱,蒲毓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的双颊一下子就红了两团:“不行啦,姐姐今天这边也有客人哦,翠翠是不是还没跟各位哥哥姐姐问过好啊?” 翠翠闻言失落之前立马堆在脸上,不情愿的扒拉着小手,低头闷闷嘀咕起来。 蒲毓侧耳听了半天也没有听见小女孩在讲什么,干脆弯下腰侧耳凑近青衣童子:“翠翠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和姐姐分享分享?” 小女孩墨迹了半天,才双手围圈扒在女人的耳畔,压低声音道:“我不喜欢这群哥哥姐姐,他们看起来就好凶,在太平街上也是......” 蒲毓闻言无奈笑了笑,宠溺得揉了揉翠翠那扎了两个小团子的脑袋,见小女孩还是眉眼紧皱,干脆一把抱起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青衣童子得逞般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两手一翻,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红色花绳,期待着看向蒲毓:“毓姐姐,我们来玩翻花绳吧!前天我刚和小龙石头学的,但是刚学会,就被郑爷爷给禁足了,他说我贪玩没有好好读书,让我背下《小学》再出门......可那么多字,我这么笨哪里记得下来呀!!害得我没机会和小龙石头他们玩!” 女人一边熟练的翻起花绳,一边循循善诱道:“翠翠哪里笨了,翠翠是整个南淮城最聪明的小孩,只要用心一定会记下来的。到时候不就可以出去找小龙他们玩了?” 小女孩赌气的摇摇头,撒娇道:“嗯嗯嗯不是!郑爷爷一点也不懂我,读书的事情我不擅长,我想石叔叔那样学武,我的小胳膊可有劲了!毓姐姐你看!” 说着青衣童子炫耀似的伸出自己莲藕般的胳膊,努力想挤出两个小疙瘩来证明给面前的大姐姐看。 “郑爷爷是为了翠翠好,等翠翠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一定不要怪郑爷爷哦。”蒲毓依旧耐心劝导着,同时伸出双手,把一个好看的绳结送到翠翠面前。小女孩看着那个复杂的五角星立马两眼放光,来了精神,一下子便把女人的话抛在了脑后。 屋门这时突然推开,白玥魁一步踏出,刚好和抬头往这边张望的蒲毓对上眼。白家小姐神色复杂,说:“我先饶你一命,我夫君现在下落不明,若是最后死不见尸,你就下去陪他。” 淮安国公跟了出来,恢复了往日胸有成竹的神态:“白姑娘,既然话已经挑明了,那不妨就由我先牵线搭桥,派人去玉钗那边探探底细,玉钗虽然下手凶狠,但绝对不会做滥杀无辜的勾当,玉叔衡此人治军及其严厉,手下人员都极为遵守军纪,这一点你放心。” “不用了,”白玥魁挥手招来白家众人,一干人员在女子身后整齐排列:“这些弯弯绕绕蝇营狗苟是你们山下人的事情。我们不一样,下山前我爷爷交代过我一句话,若是遇见不平事,不需要有这么多顾忌,拔剑相问即可。” 六把长剑同时出鞘,院内顿时寒光大放,蒲毓赶忙捂住稚童的那双眼睛,以免受到惊吓。 淮安国公顿时慌了神,连连挥手劝导:“白姑娘!不可啊!不可啊!刚才屋内咱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玥魁拱手道:“感谢国公招待,此番设宴不胜感激,白画生是我门子弟,那位李公子是我夫君好友,就都先交付给国公照顾了,完事之后我们就来接走二人。” 淮安国公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行事居然如此蛮横至极不讲道理,纵使他如何劝诫,院内六人还是齐齐御剑而起,直冲府外而去。 雨夜中六人升至城中心上空,白玥魁提气传音,声音响彻整座南淮城,夜幕中所有人都听见耳边炸其一道惊雷:“我是白家长女白玥魁,再次向整座南淮城问剑,交出我夫君息焕,我知道你们这些暗处的老鼠在盯着,可有人斗胆出来一战!” 声音如惊雷滚滚在城内传出好远,满城风雨却无一人回应。 “偌大一座南淮城,当真都是鼠辈庸才,连个话事人都没有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有一道声音自城南响起,一名老者身影极速飞掠过来,风雨夜中闪电划过,照出一张熟悉的脸。 “东岭的小娘们!你爷爷我正好心中有气,既然你们这群仇家找上门来,那就让我这条漓山老蛟来会会你这个名不副实的东陆第一女子剑仙!” 漓山江老头雷雨夜踏空而行,夜空中一道白电再次划过,照亮老人背后,一道小山般大小的蛟龙头颅缓缓抬起。 女子剑仙无需多言,回应这个半路杀出来挑衅老蛟的只有一剑,点血山莲的剑光在城内亮起,漫天雷云皆惨白无色。 望江楼楼顶,百里常盛缓步登楼,面色凝重,每一步都需要极大勇气去迈出。登至楼顶看到那身黑衣身影后,男人郑重的行了一礼:“见过公公。” 薛平回头只是淡淡一瞥,早已离开酒楼在这边静候多时,远处那片天空上的盛况他刚好尽收眼底。漓山江老头的出现没有道理,这不是他的局,偏偏是他在这个节骨眼要搅局。薛平心中颇有不满,早知今日,当时就应该让燕子青废了那漓山少宗主的命。 百里常盛眼见黑衣太监没有反应,率先开口:“薛公公,这次我前来,是满怀诚意的。” 薛平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淮安国公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很失望吧。” 紫袍男子微微一愣,咬牙道:“父亲过于心高气傲,既然他放着好好的家业不要,偏要做那出头君子,那只能由我来守着家业和亲人。” 男子的语气很坚决,其中透露出的无奈和不甘心,更深层次的意味无人可知。 “我已经将父亲的图谋计划尽数奉上,这次云洲铁翼的袭击,背后也是受父亲指使。此外父亲暗中联系各方将军官员,意图颠覆朝廷的图谋,我也大概知晓一点,只要公公开金口,让父亲垮台后由我来继承南淮城主身份,我一定知无不言。” 薛平心不在焉,目光依旧定在远处上空的女子剑仙身上,此行奉命彻查淮安国公,上层还额外提了一嘴,若是能收拢住山上白家的心,便是皆大欢喜。 只可惜那名蒲毓侍女在国府门前的那一刺,断了薛平的念想。若是白家女婿没死,今夜大可彻查淮安国府,若是那群剑修没有表明心意归顺朝廷,大可一律按照逆贼处理。 可是白玥魁这蛮横霸道的一记无理手乱了雪走营的节奏,现在所有雪走营的信鸽的都按兵不动潜伏在淮安国府的四周,若是那漓山老蛟和白玥魁真要把南淮城搅个天翻地覆,朝廷没有不出手阻拦的道理。 “那咱家问你,,那个孩子在哪?”黑衣太监突然发问。 百里常盛微微一愣:“孩子?” “朝廷之前截取到一封密信,和国公玉叔衡有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最后的下落在南淮城附近,之后便不知所踪,咱家此番前来南淮,表面是盯梢淮南国公的一言一行,实际上是为了寻找那个孩子。玉叔衡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卜星司有预言不出三年南疆玉骑就会北上,届时以朝廷的国力恐怕难以抵挡,若是能找到那个孩子,说不定能制约玉叔衡三年,为朝廷博取养兵的时机。” 薛平揉了揉眉头,百里常盛的反应让他很失望,本以为到手会是个有用的棋子,结果吐出来的尽是些没有用的消息。 百里常盛疯狂思考着这一道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哪怕一点有关于那个玉叔衡的消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父亲瞒着他的要比他想的多得多。 黑衣太监冷冷的说道:“你所透露给朝廷的,朝廷其实早就知道,这也是我们准备问责淮安国公的证据。但朝廷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请回吧,大公子。” “不是的,公公,你让我想一想!我一定是漏了什么!那个老东西肯定有什么和我说了我没记住的!”百里常盛努力想弥补着什么,心中却已经开始咒骂起那个对他心存防备的男人。他不顾周围黑衣侍卫的阻拦想要上前几步,反而被挨了一脚直接踹下楼梯去。 男子一路滚至五楼,狼狈的爬起来,怔怔看着额头磕破滴在木板上的鲜血,口中念念有词:“没事的,南淮城肯定还是我的,百里长青是个废物,担不起重任,南淮城肯定还是我的!” 薛平略嫌聒噪的掏了掏耳朵,心中有个不合理的想法冒了出来,会不会淮安国公那个小儿子,要不这个大公子更好用些? 第十五章 夜袭 小院内一道人影在门后探头探脑,一看架势和刚才的翠翠没有两样。百里长青小心翼翼打量着在亭子内坐着的淮安国公。后者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动向,不耐烦的呵斥道:“还不快滚过来!” 年轻人闻言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刚走进亭子内就挨了淮安国公一脚。“爹!别打!别打!”年轻人吃痛跳脚,躲开了老人后面略显不够解气,又补上的几脚。 淮安国公的胡须气的直哆嗦:“还知道回来!外面都什么样了!你心里没点数!现在知道回来了?” 百里长青没好气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特地来看看您老人家什么个状况,要是您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不得哭死,以后谁来给我买单哈?”说完还腆着笑脸凑到老人面前,气的淮安国公一巴掌拍开那张越看心里越来气的脸。 蒲毓对于二人间的相处方式早就习以为常,干脆眼不见心为净,起身道:“我去看看李公子的伤势如何。”身子却是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女人刚闭上院门,周遭的风雨声竟然也随之离去,整个小院内仿佛一处独立的小天地,霎时间清净无比。 父子俩几乎同时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面色严肃的两两对视。 淮安国公胡须嗡嗡抖动起来:“那封详细记载我罪行的谍报,是你故意透露给你哥的?” 百里长青不置可否,眉尖一挑,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眼看父亲面露不悦之色,百里长青率先辩解道:“他自作聪明,心里早有背叛爹的打算,我顺势而为助他一手,有何不可?要不让以他那短浅目光,猴年马月才能收集到爹那些故意泄露出的马脚?” 老人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年轻人那躲闪着目光的脸,良久过后年轻人终究是耐不住老人质询的目光,率先耷拉下脑袋,颓然道:“早点出局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哥哥也是个傻子,到哪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份?那薛太监说不定看哥哥没用,反而会留他一命,这样爹就起码......” “青儿!”老人忍不住一声怒喝打断了年轻人的碎碎念:“我说过了,这一步关乎东陆太平,若是你心存侥幸,到时候真打起仗来,几百万户家人离散,难道都要为你这一己私念买单?” 百里长青仿佛被呵斥声吓到一般,不再说话。 老人语气急转直下,委婉道:“爹从计划走这条扶龙路起,便作好了满门赴死的打算,让你作我百里家唯一一名幸存者,便是爹最后的私心。你让蒲毓在门前刺杀白家女婿,无非是为了诱导白家搅局,但在爹的计划内,翠翠本来就是要靠白家,也只能靠白家送出城去。你这番多此一举,要是到头来让那白姑娘知道了,以她那刚烈个性,会如何对你?对翠翠?” 百里长青看着院外砸在屏障上的大雨,这座别院内布置了隔绝外界感知的法阵,二人的谈话在这里不会被雪走信鸽和玉钗刺客监听,也就只有在这里他才不用一直装作那个纨绔的废物公子哥。 “爹,朝廷现在三方势力齐聚在那座孤山白帝城。先帝神秘驾崩,幼帝不成气候,给力许多权臣篡权的机会。其中又以玉叔衡为首的军党实力最为鼎盛,山下白家的阉党几代轮换,不臣之心早已昭显,只不过因为硬实力不足,才被玉叔衡强压一头。只有爹你那所属的唯一忠心的保皇派,看似名将良官荟萃,实际一盘散沙,早就人心涣散了。此番你以性命擂鼓警示天下,又有几人会清醒?不过都是些自欺欺人的懦夫罢了。” 淮安国公不再言语,心中之气倒不是不吐为快。有些事与其多说,不如多做。保皇派这些年沉寂已久,并非全是心气消散,他知道有其中有不少人都在蓄势,卧薪尝胆苦守在天下各地,等待号令天下待兴的那一天。 百里长青心中郁气倒是早已消散大半,起身拍拍衣裳准备离去,临门一脚他又再次退了回来:”爹,翠翠那个臭丫头,当真可以左右那玉叔衡?” 淮安国公自信的点头,甚至有些自负道:“白家想要玉叔衡的私生女死,早点天下打乱夺权。所以我们一定要把翠翠安全送回十万大山,只要玉叔衡见到这个女孩,起码三年,我们就有三年时间重新划定天下。” “玉叔衡那个枭雄,能因为一个小丫头就收起野心?” 淮安国公回忆起了一些往日情景,入神道:“他呀,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从一开始他便是那样的人,爹相信他。” “哦。”百里长青无趣的关上院门,法阵关闭,天空堆积的雨幕顷刻间撒下,院内淋淋漓漓如珠落琉璃。 这个大半辈子寄托在南淮这座雄城的老人没有急着离去,他坐在石桌旁安静的敲打着指节,遥望雨中,仿佛在等着某个约定相见的老友。 “该来了。” 就在隔音法阵落下的没多久,四周的屋檐院墙上多出了几道身穿黑色鳞袍的身影。 老人早就料到这群人会出现,临危不惧起身朗朗道:“诸位官爷,屋内还有我淮安国府的贵客,受朋友嘱托,还请各位高抬贵手,切勿伤及无辜。” 燕子青在雨幕中看向那个独自一人迎接雪走营的老人,他对这个老人的资料几乎可以算作倒背如流,今夜站在他们面前,燕子青比对着那个一封封密信拼凑起来清正和蔼的老人形象,面前的淮安国公满身沙场气息,肃穆的不像个暮年老人。 “老头我一辈子钻在庙堂,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个不谙关外事的官老头。连青儿都不知道,早年他还未出生时,我有幸啊,和那个你们现在十分忌惮的玉面将军出征塞北。那是我这个读书人第一次日行百里,第一次看大雪红沙场。现在想想,当真是过瘾啊!” 燕子青不愿废话,老人的心境他不想懂,身旁一名身材凹凸有致的雪走营信鸽打开一卷圣旨,昭告道:“朝廷密令,南淮城主淮安国公,暗中勾结叛党,颠覆朝廷,图谋不轨。雪走营哨鸽燕子青奉命彻查,今日起撤销百里文山南淮城主身份,查封淮安国府,缉拿城主百里文山,违令者斩,。” 说完之后那名女子收起卷轴退下,燕子青杀气渐起:“百里文山,那个孩子在哪,你若是不说,整座淮安国府上下三十七名孩童,雪走营一个都不会落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淮安国公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听见了吗各位!这就是阉党白家的手段!” 老人手中一直摩挲的玉件一闪一闪放出光亮,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中传出,竟然是隔空传音的仙家灵器:“好你个百里文山,作如初大局邀我们入席,我们山上人虽然不管山下事,你们这些庙堂朝野的勾心斗角更是厌恶至极,但事关天下百姓安定,我们如何坐视不理?你大可开口直言便是!” 淮安国府的各处,各路剑修三三两两汇聚在一起,先前百里文山和百里长青的谈话,早已通过这枚传音玉器递送到他们耳边,对于此番南淮风波局,他们也算有了一定了解。此刻所有人的身旁都有一两名孩童,是先前由郑老管事委托不同借口送来。淮安国府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燕子青暗叹一声不妙,低声传令给身旁的女信鸽,下令封锁淮安国府。 但百里文山哪里会给他机会,他高举手中玉器朗声道:“众仙家高人,既然事情缘大家都已知晓,那么现在正直南淮城大乱,漓山老蛟正在和那名东岭女子剑仙打得不可开交,朝廷的大部分兵力也部署在那处。若是有愿意出手相助者,请携带你们身旁的孩童,火速撤离城外!百里文山在此,谢过各位!” 淮安国府四处潜伏的谍子在暗处同时出手,目标齐齐对准各院的孩童,淮安国公话音刚落,十几道剑气冲天而起,风雨夜中气势如虹,四散向四方城外天地而去。 “助叛贼者一律是为同党处理!”燕子青气不可遏,徒劳大喊道。 又是十几道剑气冲天而去,高空中有人大笑道:“朝廷早已视我们这些不归顺的修行者为异类,与叛党又有何异?” 整座淮安国府剑气缭绕,不断有黑衣谍子暴起阻拦那些冲天而去的剑修,更远处朝廷暗中潜伏的修气高手也相继出手,腾空而起各自追着目标而去。 百里文山望着漫天剑光,终于卸去一身重担,轻松坐下,手中玉器响起一道熟悉的年迈声音:“文山小儿,早些你登紫金山烧香祈福,我当时就劝你卜一平安卦,可你偏偏不听,现在吃亏了吧!” 老人只是笑笑,一时间哑口无言:“年轻时候的事,现在哪还记得清啊,紫虚道长。” 玉器中的声音没好气哼哼道:“罢了,你年幼无知,老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若是此劫过后你相安无事,来紫金山,我给你再起一卦!走咯小娃娃,待会儿爷爷会飞的有点快,可别哭哦!” 玉器最终黯淡下去,百里文山想起一件开心的事情,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燕子青的身影重重落在院中石砖上,面对放弃挣扎的老人,他感觉到一丝羞愤和无力。 身旁女谍子紧跟上来,男人无奈的挥手:“带走。” 【天气降温,大家注意保暖!】 小院内一道人影在门后探头探脑,一看架势和刚才的翠翠没有两样。百里长青小心翼翼打量着在亭子内坐着的淮安国公。后者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动向,不耐烦的呵斥道:“还不快滚过来!” 年轻人闻言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刚走进亭子内就挨了淮安国公一脚。“爹!别打!别打!”年轻人吃痛跳脚,躲开了老人后面略显不够解气,又补上的几脚。 淮安国公的胡须气的直哆嗦:“还知道回来!外面都什么样了!你心里没点数!现在知道回来了?” 百里长青没好气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特地来看看您老人家什么个状况,要是您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不得哭死,以后谁来给我买单哈?”说完还腆着笑脸凑到老人面前,气的淮安国公一巴掌拍开那张越看心里越来气的脸。 蒲毓对于二人间的相处方式早就习以为常,干脆眼不见心为净,起身道:“我去看看李公子的伤势如何。”身子却是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女人刚闭上院门,周遭的风雨声竟然也随之离去,整个小院内仿佛一处独立的小天地,霎时间清净无比。 父子俩几乎同时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面色严肃的两两对视。 淮安国公胡须嗡嗡抖动起来:“那封详细记载我罪行的谍报,是你故意透露给你哥的?” 百里长青不置可否,眉尖一挑,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眼看父亲面露不悦之色,百里长青率先辩解道:“他自作聪明,心里早有背叛爹的打算,我顺势而为助他一手,有何不可?要不让以他那短浅目光,猴年马月才能收集到爹那些故意泄露出的马脚?” 老人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年轻人那躲闪着目光的脸,良久过后年轻人终究是耐不住老人质询的目光,率先耷拉下脑袋,颓然道:“早点出局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哥哥也是个傻子,到哪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份?那薛太监说不定看哥哥没用,反而会留他一命,这样爹就起码......” “青儿!”老人忍不住一声怒喝打断了年轻人的碎碎念:“我说过了,这一步关乎东陆太平,若是你心存侥幸,到时候真打起仗来,几百万户家人离散,难道都要为你这一己私念买单?” 百里长青仿佛被呵斥声吓到一般,不再说话。 老人语气急转直下,委婉道:“爹从计划走这条扶龙路起,便作好了满门赴死的打算,让你作我百里家唯一一名幸存者,便是爹最后的私心。你让蒲毓在门前刺杀白家女婿,无非是为了诱导白家搅局,但在爹的计划内,翠翠本来就是要靠白家,也只能靠白家送出城去。你这番多此一举,要是到头来让那白姑娘知道了,以她那刚烈个性,会如何对你?对翠翠?” 百里长青看着院外砸在屏障上的大雨,这座别院内布置了隔绝外界感知的法阵,二人的谈话在这里不会被雪走信鸽和玉钗刺客监听,也就只有在这里他才不用一直装作那个纨绔的废物公子哥。 “爹,朝廷现在三方势力齐聚在那座孤山白帝城。先帝神秘驾崩,幼帝不成气候,给力许多权臣篡权的机会。其中又以玉叔衡为首的军党实力最为鼎盛,山下白家的阉党几代轮换,不臣之心早已昭显,只不过因为硬实力不足,才被玉叔衡强压一头。只有爹你那所属的唯一忠心的保皇派,看似名将良官荟萃,实际一盘散沙,早就人心涣散了。此番你以性命擂鼓警示天下,又有几人会清醒?不过都是些自欺欺人的懦夫罢了。” 淮安国公不再言语,心中之气倒不是不吐为快。有些事与其多说,不如多做。保皇派这些年沉寂已久,并非全是心气消散,他知道有其中有不少人都在蓄势,卧薪尝胆苦守在天下各地,等待号令天下待兴的那一天。 百里长青心中郁气倒是早已消散大半,起身拍拍衣裳准备离去,临门一脚他又再次退了回来:”爹,翠翠那个臭丫头,当真可以左右那玉叔衡?” 淮安国公自信的点头,甚至有些自负道:“白家想要玉叔衡的私生女死,早点天下打乱夺权。所以我们一定要把翠翠安全送回十万大山,只要玉叔衡见到这个女孩,起码三年,我们就有三年时间重新划定天下。” “玉叔衡那个枭雄,能因为一个小丫头就收起野心?” 淮安国公回忆起了一些往日情景,入神道:“他呀,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从一开始他便是那样的人,爹相信他。” “哦。”百里长青无趣的关上院门,法阵关闭,天空堆积的雨幕顷刻间撒下,院内淋淋漓漓如珠落琉璃。 这个大半辈子寄托在南淮这座雄城的老人没有急着离去,他坐在石桌旁安静的敲打着指节,遥望雨中,仿佛在等着某个约定相见的老友。 “该来了。” 就在隔音法阵落下的没多久,四周的屋檐院墙上多出了几道身穿黑色鳞袍的身影。 老人早就料到这群人会出现,临危不惧起身朗朗道:“诸位官爷,屋内还有我淮安国府的贵客,受朋友嘱托,还请各位高抬贵手,切勿伤及无辜。” 燕子青在雨幕中看向那个独自一人迎接雪走营的老人,他对这个老人的资料几乎可以算作倒背如流,今夜站在他们面前,燕子青比对着那个一封封密信拼凑起来清正和蔼的老人形象,面前的淮安国公满身沙场气息,肃穆的不像个暮年老人。 “老头我一辈子钻在庙堂,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个不谙关外事的官老头。连青儿都不知道,早年他还未出生时,我有幸啊,和那个你们现在十分忌惮的玉面将军出征塞北。那是我这个读书人第一次日行百里,第一次看大雪红沙场。现在想想,当真是过瘾啊!” 燕子青不愿废话,老人的心境他不想懂,身旁一名身材凹凸有致的雪走营信鸽打开一卷圣旨,昭告道:“朝廷密令,南淮城主淮安国公,暗中勾结叛党,颠覆朝廷,图谋不轨。雪走营哨鸽燕子青奉命彻查,今日起撤销百里文山南淮城主身份,查封淮安国府,缉拿城主百里文山,违令者斩,。” 说完之后那名女子收起卷轴退下,燕子青杀气渐起:“百里文山,那个孩子在哪,你若是不说,整座淮安国府上下三十七名孩童,雪走营一个都不会落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淮安国公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听见了吗各位!这就是阉党白家的手段!” 老人手中一直摩挲的玉件一闪一闪放出光亮,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中传出,竟然是隔空传音的仙家灵器:“好你个百里文山,作如初大局邀我们入席,我们山上人虽然不管山下事,你们这些庙堂朝野的勾心斗角更是厌恶至极,但事关天下百姓安定,我们如何坐视不理?你大可开口直言便是!” 淮安国府的各处,各路剑修三三两两汇聚在一起,先前百里文山和百里长青的谈话,早已通过这枚传音玉器递送到他们耳边,对于此番南淮风波局,他们也算有了一定了解。此刻所有人的身旁都有一两名孩童,是先前由郑老管事委托不同借口送来。淮安国府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燕子青暗叹一声不妙,低声传令给身旁的女信鸽,下令封锁淮安国府。 但百里文山哪里会给他机会,他高举手中玉器朗声道:“众仙家高人,既然事情缘大家都已知晓,那么现在正直南淮城大乱,漓山老蛟正在和那名东岭女子剑仙打得不可开交,朝廷的大部分兵力也部署在那处。若是有愿意出手相助者,请携带你们身旁的孩童,火速撤离城外!百里文山在此,谢过各位!” 淮安国府四处潜伏的谍子在暗处同时出手,目标齐齐对准各院的孩童,淮安国公话音刚落,十几道剑气冲天而起,风雨夜中气势如虹,四散向四方城外天地而去。 “助叛贼者一律是为同党处理!”燕子青气不可遏,徒劳大喊道。 又是十几道剑气冲天而去,高空中有人大笑道:“朝廷早已视我们这些不归顺的修行者为异类,与叛党又有何异?” 整座淮安国府剑气缭绕,不断有黑衣谍子暴起阻拦那些冲天而去的剑修,更远处朝廷暗中潜伏的修气高手也相继出手,腾空而起各自追着目标而去。 百里文山望着漫天剑光,终于卸去一身重担,轻松坐下,手中玉器响起一道熟悉的年迈声音:“文山小儿,早些你登紫金山烧香祈福,我当时就劝你卜一平安卦,可你偏偏不听,现在吃亏了吧!” 老人只是笑笑,一时间哑口无言:“年轻时候的事,现在哪还记得清啊,紫虚道长。” 玉器中的声音没好气哼哼道:“罢了,你年幼无知,老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若是此劫过后你相安无事,来紫金山,我给你再起一卦!走咯小娃娃,待会儿爷爷会飞的有点快,可别哭哦!” 玉器最终黯淡下去,百里文山想起一件开心的事情,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燕子青的身影重重落在院中石砖上,面对放弃挣扎的老人,他感觉到一丝羞愤和无力。 身旁女谍子紧跟上来,男人无奈的挥手:“带走。” 【天气降温,大家注意保暖!】 第十六章 一掌覆城 城中心上空风云变幻,白玥魁走剑极快,绵延剑气如雨打潇潇,一气接一气,在不断出剑中剑意愈来愈强。摆明了要活生生以力取胜,彻底打得江老头没有还手之力。 作为一名女子剑仙,不同于其他仙子柔中取直,以利代力,以巧劲换刚劲。白玥魁从提剑起走的便是最为困难的养气之路。这条路上的剑修相比于剑术高深,更重剑气。养气之难,有甚者更是十年不曾剑出鞘,只为鞘中那形意未满的一口剑气。所以即使是在东岭这样的世代宗族里,也只有一小拨人选择踏上这条难以望见前路的修剑路。 修行初期,相比于钻研剑术的一般剑修。养气剑修破镜要更为艰难,术修重实力,只要在一场一场生死对拼中突破自己,对于自己的升境就有极大帮助。但气修则重积累,在下三境中战力也更弱,比不上一手杀人技傍身的术修,突破也重机缘。修行者中的下三境:筑胚境、炼气境、结丹境。是一名修士只要跨进了登仙大道这道门槛,都可以凭努力突破的。 但对于剑气修来说,下三境后的登楼境,则是刷掉一大批此路中人的天堑,若是没有天大机缘傍身能够一朝悟道。剑气畜养十余载也不得出,那一辈子自困成一名炼气境剑修,也怨不得其他人。 江湖中曾有人发问,气修剑士相比于术修剑士,到底谁才是剑道正途。这一问在当时的东陆三洲引发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各大门派各执己见,争执到最后上升成了关乎剑修大道根基存亡的问题。在东陆所有剑修分成两派僵持不下的关键时刻。最终站出来了两位当时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剑仙,一人以术证道,号称天下杀力第一。一人一气入升羽境大剑仙,距离传说中的野神仙境只差一步之遥。 二人各自代表一方提议相约一场比试,以此来决定剑术和剑气的孰高孰低。那场比剑当时在东陆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好奇究竟是那个名震天下的术修能够取胜,还是那名不见经传的羽升境剑仙能够夺魁。其中有绝大部分人,当时并不看好那名突然冒出来的气修,毕竟术修杀力第一是公认的事实,千百年来的铁律摆在那里,没有人觉得一名须弥境术修剑士,就一定会比高自己一境的气修弱。 那一场比试相约在东陆的仙家圣地七十二剑峰的最高峰,在那座极少人才能登顶的镇龙台上,悄无声息的展开了一场可以说决定天下剑道走向的比试。比试过程鲜有人知晓,山下围观的世人只知道最后双方都各出了一剑。 术修剑仙的那一剑其中蕴含千万剑术,合天下所学于一剑,看似化繁为简的一剑其中却蕴含千种变幻,合术到了最后那一剑中隐隐有了术和气之外的第三种东西——剑意。那气贯长虹的一剑自镇龙台上冲天而起,山上山下的观剑人在那一剑中都或多或少对于自己的剑道有了明悟,既然那一剑中蕴含千万种变化,那落在每个人眼里便是千万种解法。这就是观看高手对决的好处,能够从大家手中见真章,顶峰人随手挥出的一剑,对于山下人来说,便是一生一世不可多得的大机缘,或多或少都能以此来打磨自己。 而那名羽升境剑仙的一剑,却鲜少有人能从中看出什么不同寻常,那是同样气势磅礴的一剑,自上而下,七十二剑锋上方的云海被那一剑割裂出一道大裂口。登楼境十楼以上的剑修只知道那一剑剑气冠绝东陆,其中蕴含的剑意不比那名术修差分毫。 在场的只有寥寥十人看出了那一剑中蕴含的天道气息。镇龙台山巅一战最后的结果,是被七十二剑锋视若瑰宝的镇龙台在剑气相撞下轰然倒塌,只有山座根基尚且没有损毁。山上比试二人,气修大剑仙被斩断一臂:而那名术修,则是手中长剑脱手,甩出数十里插在某座山崖峭壁,时至今日,有传言那柄名剑依旧未被取回。 比试的结果,并没有为剑道术气两家分出个高下。但那一战后,江湖上便不再有人纠结剑道一途,究竟是走术还是炼气更好这个问题。因为那二位剑仙的一战,让天下习剑之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剑道的终点便是纯粹的剑意,可压天道的剑意。 而此时的白玥魁,虽然尚且是一名登楼境十一楼大剑修,可随着一剑一剑浑然天成的剑气倾泻而下,一种连挥剑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状态逐渐出现。江老头原本还能够以拳破气,随着时间流逝,从拳顶传来的凌人气息让他一身武者最为看中的气势逐渐倒了下去。 须知武道一途和剑道一途追根溯源都极为讲究气势。双方对决,若是稍有不慎一气不接,便是势垮如山倒,要想再从对决中占据上风,可就难了。 江老头心里现在才明白,之前在万剑阁这小娘们胆敢那般口出狂言的底气何在,东岭白家固然是一大靠山。可要是摘去那白家大小姐的名号,让自家那个连登楼境六楼都尚未完全迈入的少爷去抗衡,恐怕要比燕子青砍去一臂还要下场凄惨。 眼看那白姑娘马上就要以战养战,隐隐有突破的迹象。江老头肯定不能让对方如愿,狠心一咬牙,刚劲化柔劲卸开一道长虹剑气。全身气血倒流,搬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南淮城本就浩大的风雨雷电随着一声似龙非龙的吼叫声,短暂停歇后陡然变得更加刚猛,紫电青霜中一道百丈身影在降下的黑云中穿梭盘恒,那座先前被白玥魁剑气破散,宛如小山般大小的蛟龙头颅已经化作实形,水缸般大小的吃红眼眸锁定在女子剑仙身上,蛟龙看中猎物时的兽性在心中升起。 望着江老头被迫释放出的蛟龙真神,白玥魁停下了手中动作,刚才那一气过于长,纵使是她内力深厚如江河湖海,也稍稍有些勉强。她的本意是彻底以剑气养剑意,打散江老头身为武者的一身武意。纯粹武者虽然境界上没有修行者那般复杂高深,但因为某些大道法则,武者更容易练出一股气势意力,因为那股意气的纯在,常常有下境武者以下犯上的事情出现,武道一途,攀升极慢,远不及登仙大道,世间最强武夫,也只出了一个大罗汉赵开明。 可就是那六境巅峰的赵开明,死在其拳下的十二楼剑修,也是不胜其数。 身下城南,不断有修行高手冒了出来,将二人团团围住,隐隐呈现一个包围之势。南淮城暗处的朝廷势力和雪走营的高手,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江老头的百丈真身过于骇人,若真是放任二人在城内打斗,恐怕明天一早,半座南淮城都会沦为废墟,死伤者上千。 远处城墙上亮起一排金光,专门对付仙家高手的护城禁制开启,青天之上黑云下沉,连带着江老头的蛟龙真身也缩小了一些。 薛平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二位,城内打斗,已经违反了朝廷律令,若是现在收手,可以从轻发落。二位执迷不悟,殃及无辜,到时候可就是丢了身家性命的大事。” 江老头有些忌惮的扫视着周围,比试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没有收手的道理。他更害怕的是那个坐镇南淮城的高手,在他的信息里,一座南淮城,可不仅仅是雪走营在维护。 白玥魁没有江老头明了的那般清晰,她之嫌热闹不够大,放话全城道:“玉钗刺客,你们伤我夫君,今日我便讨要个说法,这一剑之后我若没有看见我夫君人,我便出剑到你们放人为止!” 女子说完以后荡剑身后,转手一剑砍出。不同于一往的剑气凌人,这一剑中杀意如尸山血海,不再是一鞘剑气冲斗牛的大道之气,而是杀伐果决的剑术蕴含其中。直冲面前踌躇不前的黑蛟而去。 江老头赤红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慌,心中咒骂白玥魁这个疯娘们的同时扭动身躯躲闪,庞大的百丈身躯在这快如疾风的一剑面前还是过于笨重,一闪而逝间蛟龙侧身血肉横飞,黑色的鳞片更是翻开炸裂。 江老头顾不上身体上传来的剧痛,很那伤及气府在体内肆虐的杀意。这条活了几百年的老蛟心中大震,他惊奇的只有一件事情,女子剑仙的那一剑没有丝毫剑气,取而代之的是炉火纯青般的剑术,放眼百年修仙界,这也是违反常理的存在。远处那个杀红了眼的女子剑仙,竟然是一名气术双修的恐怖存在! 黑蛟躲开的身影背后是南淮城从南到北的一条直道,作为南淮城的中轴线,在这条朝天大道便可从淮安国府的仪门直接望见那道楼阁高耸的护城门。不同于东西北的城门,南边的这座玄武门上楼阁常年紧闭,即使是城内高层将领,也极少踏足。 白玥魁的血色长虹在砍伤江老头之后不减反增,女子剑仙似乎还嫌不够,硬拼着气血上涌的风险再挥一剑,这一剑剑气长存,白色虹光很快追上了赤色剑气,气术合一,裹挟碰撞中砍向那座象征着南淮城门面的玄武大门。 途中不少高手纷纷出手,境界稍弱者直接被两股剑气绞碎爆体而亡。 就在那两道合一的剑气快要撞上玄武门楼阁时,一位白衣老人的身影从楼内飞出,立在城门前,老人一掌拍出,狂风暴雨中清风拂面而来,满城风雨向外逃散,连带着那气术合一的两道剑气也止步在城门前,难以前进寸步。 老人恼火道:“臭丫头,打归打,拆我家门作甚!真当我懒得出手教训你了!” 老人推掌,风雨雷电齐齐落向城外。 一掌覆城。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城中心上空风云变幻,白玥魁走剑极快,绵延剑气如雨打潇潇,一气接一气,在不断出剑中剑意愈来愈强。摆明了要活生生以力取胜,彻底打得江老头没有还手之力。 作为一名女子剑仙,不同于其他仙子柔中取直,以利代力,以巧劲换刚劲。白玥魁从提剑起走的便是最为困难的养气之路。这条路上的剑修相比于剑术高深,更重剑气。养气之难,有甚者更是十年不曾剑出鞘,只为鞘中那形意未满的一口剑气。所以即使是在东岭这样的世代宗族里,也只有一小拨人选择踏上这条难以望见前路的修剑路。 修行初期,相比于钻研剑术的一般剑修。养气剑修破镜要更为艰难,术修重实力,只要在一场一场生死对拼中突破自己,对于自己的升境就有极大帮助。但气修则重积累,在下三境中战力也更弱,比不上一手杀人技傍身的术修,突破也重机缘。修行者中的下三境:筑胚境、炼气境、结丹境。是一名修士只要跨进了登仙大道这道门槛,都可以凭努力突破的。 但对于剑气修来说,下三境后的登楼境,则是刷掉一大批此路中人的天堑,若是没有天大机缘傍身能够一朝悟道。剑气畜养十余载也不得出,那一辈子自困成一名炼气境剑修,也怨不得其他人。 江湖中曾有人发问,气修剑士相比于术修剑士,到底谁才是剑道正途。这一问在当时的东陆三洲引发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各大门派各执己见,争执到最后上升成了关乎剑修大道根基存亡的问题。在东陆所有剑修分成两派僵持不下的关键时刻。最终站出来了两位当时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剑仙,一人以术证道,号称天下杀力第一。一人一气入升羽境大剑仙,距离传说中的野神仙境只差一步之遥。 二人各自代表一方提议相约一场比试,以此来决定剑术和剑气的孰高孰低。那场比剑当时在东陆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好奇究竟是那个名震天下的术修能够取胜,还是那名不见经传的羽升境剑仙能够夺魁。其中有绝大部分人,当时并不看好那名突然冒出来的气修,毕竟术修杀力第一是公认的事实,千百年来的铁律摆在那里,没有人觉得一名须弥境术修剑士,就一定会比高自己一境的气修弱。 那一场比试相约在东陆的仙家圣地七十二剑峰的最高峰,在那座极少人才能登顶的镇龙台上,悄无声息的展开了一场可以说决定天下剑道走向的比试。比试过程鲜有人知晓,山下围观的世人只知道最后双方都各出了一剑。 术修剑仙的那一剑其中蕴含千万剑术,合天下所学于一剑,看似化繁为简的一剑其中却蕴含千种变幻,合术到了最后那一剑中隐隐有了术和气之外的第三种东西——剑意。那气贯长虹的一剑自镇龙台上冲天而起,山上山下的观剑人在那一剑中都或多或少对于自己的剑道有了明悟,既然那一剑中蕴含千万种变化,那落在每个人眼里便是千万种解法。这就是观看高手对决的好处,能够从大家手中见真章,顶峰人随手挥出的一剑,对于山下人来说,便是一生一世不可多得的大机缘,或多或少都能以此来打磨自己。 而那名羽升境剑仙的一剑,却鲜少有人能从中看出什么不同寻常,那是同样气势磅礴的一剑,自上而下,七十二剑锋上方的云海被那一剑割裂出一道大裂口。登楼境十楼以上的剑修只知道那一剑剑气冠绝东陆,其中蕴含的剑意不比那名术修差分毫。 在场的只有寥寥十人看出了那一剑中蕴含的天道气息。镇龙台山巅一战最后的结果,是被七十二剑锋视若瑰宝的镇龙台在剑气相撞下轰然倒塌,只有山座根基尚且没有损毁。山上比试二人,气修大剑仙被斩断一臂:而那名术修,则是手中长剑脱手,甩出数十里插在某座山崖峭壁,时至今日,有传言那柄名剑依旧未被取回。 比试的结果,并没有为剑道术气两家分出个高下。但那一战后,江湖上便不再有人纠结剑道一途,究竟是走术还是炼气更好这个问题。因为那二位剑仙的一战,让天下习剑之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剑道的终点便是纯粹的剑意,可压天道的剑意。 而此时的白玥魁,虽然尚且是一名登楼境十一楼大剑修,可随着一剑一剑浑然天成的剑气倾泻而下,一种连挥剑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状态逐渐出现。江老头原本还能够以拳破气,随着时间流逝,从拳顶传来的凌人气息让他一身武者最为看中的气势逐渐倒了下去。 须知武道一途和剑道一途追根溯源都极为讲究气势。双方对决,若是稍有不慎一气不接,便是势垮如山倒,要想再从对决中占据上风,可就难了。 江老头心里现在才明白,之前在万剑阁这小娘们胆敢那般口出狂言的底气何在,东岭白家固然是一大靠山。可要是摘去那白家大小姐的名号,让自家那个连登楼境六楼都尚未完全迈入的少爷去抗衡,恐怕要比燕子青砍去一臂还要下场凄惨。 眼看那白姑娘马上就要以战养战,隐隐有突破的迹象。江老头肯定不能让对方如愿,狠心一咬牙,刚劲化柔劲卸开一道长虹剑气。全身气血倒流,搬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南淮城本就浩大的风雨雷电随着一声似龙非龙的吼叫声,短暂停歇后陡然变得更加刚猛,紫电青霜中一道百丈身影在降下的黑云中穿梭盘恒,那座先前被白玥魁剑气破散,宛如小山般大小的蛟龙头颅已经化作实形,水缸般大小的吃红眼眸锁定在女子剑仙身上,蛟龙看中猎物时的兽性在心中升起。 望着江老头被迫释放出的蛟龙真神,白玥魁停下了手中动作,刚才那一气过于长,纵使是她内力深厚如江河湖海,也稍稍有些勉强。她的本意是彻底以剑气养剑意,打散江老头身为武者的一身武意。纯粹武者虽然境界上没有修行者那般复杂高深,但因为某些大道法则,武者更容易练出一股气势意力,因为那股意气的纯在,常常有下境武者以下犯上的事情出现,武道一途,攀升极慢,远不及登仙大道,世间最强武夫,也只出了一个大罗汉赵开明。 可就是那六境巅峰的赵开明,死在其拳下的十二楼剑修,也是不胜其数。 身下城南,不断有修行高手冒了出来,将二人团团围住,隐隐呈现一个包围之势。南淮城暗处的朝廷势力和雪走营的高手,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江老头的百丈真身过于骇人,若真是放任二人在城内打斗,恐怕明天一早,半座南淮城都会沦为废墟,死伤者上千。 远处城墙上亮起一排金光,专门对付仙家高手的护城禁制开启,青天之上黑云下沉,连带着江老头的蛟龙真身也缩小了一些。 薛平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二位,城内打斗,已经违反了朝廷律令,若是现在收手,可以从轻发落。二位执迷不悟,殃及无辜,到时候可就是丢了身家性命的大事。” 江老头有些忌惮的扫视着周围,比试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没有收手的道理。他更害怕的是那个坐镇南淮城的高手,在他的信息里,一座南淮城,可不仅仅是雪走营在维护。 白玥魁没有江老头明了的那般清晰,她之嫌热闹不够大,放话全城道:“玉钗刺客,你们伤我夫君,今日我便讨要个说法,这一剑之后我若没有看见我夫君人,我便出剑到你们放人为止!” 女子说完以后荡剑身后,转手一剑砍出。不同于一往的剑气凌人,这一剑中杀意如尸山血海,不再是一鞘剑气冲斗牛的大道之气,而是杀伐果决的剑术蕴含其中。直冲面前踌躇不前的黑蛟而去。 江老头赤红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慌,心中咒骂白玥魁这个疯娘们的同时扭动身躯躲闪,庞大的百丈身躯在这快如疾风的一剑面前还是过于笨重,一闪而逝间蛟龙侧身血肉横飞,黑色的鳞片更是翻开炸裂。 江老头顾不上身体上传来的剧痛,很那伤及气府在体内肆虐的杀意。这条活了几百年的老蛟心中大震,他惊奇的只有一件事情,女子剑仙的那一剑没有丝毫剑气,取而代之的是炉火纯青般的剑术,放眼百年修仙界,这也是违反常理的存在。远处那个杀红了眼的女子剑仙,竟然是一名气术双修的恐怖存在! 黑蛟躲开的身影背后是南淮城从南到北的一条直道,作为南淮城的中轴线,在这条朝天大道便可从淮安国府的仪门直接望见那道楼阁高耸的护城门。不同于东西北的城门,南边的这座玄武门上楼阁常年紧闭,即使是城内高层将领,也极少踏足。 白玥魁的血色长虹在砍伤江老头之后不减反增,女子剑仙似乎还嫌不够,硬拼着气血上涌的风险再挥一剑,这一剑剑气长存,白色虹光很快追上了赤色剑气,气术合一,裹挟碰撞中砍向那座象征着南淮城门面的玄武大门。 途中不少高手纷纷出手,境界稍弱者直接被两股剑气绞碎爆体而亡。 就在那两道合一的剑气快要撞上玄武门楼阁时,一位白衣老人的身影从楼内飞出,立在城门前,老人一掌拍出,狂风暴雨中清风拂面而来,满城风雨向外逃散,连带着那气术合一的两道剑气也止步在城门前,难以前进寸步。 老人恼火道:“臭丫头,打归打,拆我家门作甚!真当我懒得出手教训你了!” 老人推掌,风雨雷电齐齐落向城外。 一掌覆城。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十七章 暗棋 白衣老人的那一掌将白玥魁的合道剑气化为无形,随着老人的出现,整座风雨飘摇的南淮城顷刻间恍若神明坐镇,重新聚拢起来的暴雨狂风气势都暗暗弱了下来。 黑蛟江老头身形后退,忌惮着紧盯住那名出楼老者,三人隐隐呈三足鼎立之势,互相防范,都不敢贸然出手。白玥魁合道一剑挥出,心中大为敞开,丝毫不在意先前险象环生的互相对杀,对于老人一掌化气的功夫,少女丝毫没有气馁,对方可以坐镇南淮城,就证明实力一定查不到哪去。就算对方是须弥境修士又何妨,曾经有人告诉过她,如若一剑不曾管用,那便再出一剑,只要自己每一剑都比上一次要快要重,有朝一日神仙躯也能破开。 白玥魁相信自己的下一剑,老人绝对不会像先前那般轻松化解,心中战意不免强烈起来:“没想到南淮城还有老前辈这样的高手坐镇,属实是惊喜,老前辈可否报上名来?” 白衣老人闻言呵呵一笑:“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年纪轻轻如此猖狂,怎么会有让老人家先报名号的道理?嗯......不过猖狂的资本还是有的,可造之才!可造之才!” 白玥魁调皮的眨眨眼,二人之间的谈笑风生落在江老头眼里却是心惊胆战的高手过招。他不知道这个未经世事的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 先前他不敢在南淮城造次,有一点是因为此处并非漓山地盘,若是真起了冲突,无法保证会不会吃亏。但如果仅凭这一点,以他的护短性格,就算是拼着两败俱伤,也一定会从万剑阁咬下一块肉来,多少也不会吃那个哑巴亏。 真正让江老头收手的原因,是因为南淮城一直传说,自从迁都孤山白帝城后,先帝为表福荫,依旧在城内留下了两位十二楼以上的高手坐镇,其中一位是早些年江湖闻名的武道宗师,后来因为某种原因销声匿迹。 江湖上传闻此人早就身死道消,只有少部分高手知道。时过几十年,此人不仅没死,可能早就已经登顶登楼境巅峰,一只脚踏进那须弥境的半神仙境界。 江老头本来作为五境中武者,若真是遇上十二楼修士,自知也有一战之力,再不济也能凭借水术神通走江遁走,自家少爷早已转移城外,这是万全之策。可江老头不敢赌,若面前真是那南淮双柱之一的须弥境大修士,他连逃跑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白羊老头冷冷瞥了一眼猥琐在角落的百丈黑蛟,一脸鄙夷丝毫不带遮掩。这头老蛟修行百年,境界早已至瓶颈,想要前进半分,难如登天。之前那一战,他身居楼中,旁观许久。交手中便可以看出江老头气势早已全无,居然被一名十一楼女娃娃气势上打压,身为武者的一腔神意尽散。自身前途,通过这一战可见一斑,之后若是妄图想踏进五境巅峰,怕是难如登天。 此时面对他,江老头真身显像,在他面前更是宛若小虫一般盘踞一旁,连对面的女娃娃都敢大胆开口出狂言,这样的越老越畏缩的货色,白衣老者自然不屑一顾。 “老前辈,总得报个名号吧!,不然你死在我剑下,我连个炫耀的名头都说不出来:我死在你手下,当鬼连个怨恨的对象也报不出。”白玥魁双指摩挲剑身,点血山莲原本有些灰蒙蒙的剑刃在一抚一揩间崭新发亮。 老人闻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声如洪钟,回荡在南淮城这座四方天地内,引得江河之水晃晃荡荡,沸腾不止。整个人和整座城无形中有一条线连结在一起,江老头的赤眼竖瞳缩成一根细线,这一呼一吸间的神通,和那圣人与天地相通又有何异?只不过白衣老者坐拥的是一城之地,远未到与苍天大地同呼吸的境界。 “须弥境了!”黑蛟惊叹道,落在白衣老人耳里却没有丝毫神气可言。 “先帝垂恩于我,赠我一城气运造化,与自身修为相关联,所以我才能在这老而将死的岁数里迈过那道通天门。小丫头,切莫学了老身,修行之人靠的是自身,须知外力终有去时。若是出了这南淮城,我还是我,那个困在十二楼百年的大修士。”老人看见白玥魁的一身傲骨,发自心眼的喜欢,若是放在百年前,他一定丢了这南淮国柱的身份,也要收这女娃娃做弟子。 少女并不领情,不屑的笑了笑:“这还用你说,谁稀罕!” 以下犯上,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人也不别扭,还是止不住的笑意盈盈:“哈哈哈哈哈哈,好,有这觉悟就好!那就依年轻人的,我先报名号。老身华国舅,南淮镇国二柱。城外十二楼城内大须弥,小娃娃,记住了,在这城内,我一人即一城。” 白玥魁第一次正眼看向老人,提剑身前,认真一字一字吐道:“东岭白家,白玥魁,十一楼大修士。” 华国舅在听到东岭白家四字时,脸上一片恍然大悟,也是,只有那种地方才会出这种年轻的剑道天才,甚至连天才都不足以形容,该说是怪物才对。东陆人喜欢把七十二剑峰奉为剑修的洞天福地,须知在百年前东岭未关山门的时候,老一辈人都知道东陆剑修分两种,东岭剑修和其他剑修。 少女同样一身白衣,双方对垒,这一次白玥魁不再逾矩,率先一剑而出,去气取术,快剑走百丈,几乎一刹那就飞至老人身前。老人再次出掌,静水流深。 率先出招,以下犯上,初生蛟龙不怕虎。 江老头在二人出手的瞬间就遁身而逃,这不是他应该参与的斗争。白家女娃娃有什么依仗黑蛟尚且不知,他一身的护体法器早已留给了重伤的蛟江漓,本人身为蛟龙之属,想来不喜器物外力,今日对上那号称一人即一城的华国舅,百年前就是武道榜的前五,江老头权当自己走了霉运吃大亏,只要能逃走,就是万事大吉。 “想跑?当我南淮没有城规?”华国舅面对白玥魁至快一剑还能分出神来,左掌前拍接剑,右手捏爪,对着黑蛟遁走的方向虚空一握。那刚刚半身入水,已经逃脱大半的黑蛟身上多出了一道无形的手印,纵使他千般挣扎也无法逃脱,爪印五指的位置微微凹陷发力,鳞肉翻滚,江老头不禁嚎叫出声,蛟声嘶哑刺耳,如凶兽噩耗,闹的城内人心惶惶。 “聒噪东西。”白衣老人左手对剑,一掌将白玥魁推出数十丈。右手上翻抬起,黑蛟入水的那条南淮河支流水道开始颤动,随着华国舅的抬手,整条河水被抬至半空中,裹挟着黑蛟的百丈真身,形成一团黑龙盘饶的巨型水球。 华国舅右手捏蛟,左手掌心传来一阵刺痛,细看之下一道及其细微的血痕覆盖其上。华国舅当即有些惊讶,修行者若不是剑修武者,在登楼境九楼一下,身体素质都不可能跟前二者相比,所以修行者但凡十步之内对上剑修或者武者,下场都及其惨烈。 可一旦到了九楼以上的境界,一身玉胚就会再次蜕变,届时虽然还是比不上武者的金刚罗汉身、上剑修的一身剑骨金身,可想要伤害九楼以上的修士,也得先破了那后天玉胚才行。 华国舅身为须弥修士,身体素质早已发生质变,这及其细小的来自十一楼剑修的一道血痕,若是放在同境界剑修眼里,怕是在一身死魂散。 华国舅忍不住叫好:“好强的杀人技。” 白玥魁不客气的点头,收剑提掌,硬碰硬准备以掌会掌。 少女拍出的一掌平平无奇,与先前的滔天气势判若两人,就连华国舅也没看出其中道行,但还是继续一掌拍出,一步不退。 双掌相拍,没有天崩地裂的对撞,也没有暗藏玄机的较量。掌心处传来的只是最简单的力气,中正的不能再中正了,华国舅微微咦了一声,少女的声音已经在须弥境大修士一掌下倒飞出去百丈,眼看着身影就要消失在城头。 华国舅这才反应过来,气笑道:“也不全是傻子!还有这般小花招在里头!” 淮安国府避风塘,整座国府只有三处布置了遮蔽气机的阵法,一座在百里文山的房间内,一座在侍女蒲毓的小院。连国府上下仆役都不曾晓得,这最后一座阵法布置在这个三天两头不回家的小公子院内。 院内假山池水及其有讲究,一株参天巨柏将整座院子包围在内,抛开气机法阵,这也算是半个屏障。此时院内法阵已经运转,外人难以窥探其中,避风塘内的大树底下躺着一身血迹干涸的息焕,胸口处匕首造成的刀伤还未愈合,豁开的伤口内竟然结满了玉色结晶。 远看像是个内力填充玉石的假人,豁开了一道口子漏了馅。 蒲毓拉着翠翠匆匆赶进院内,青衣女子将小女孩带到息焕面前,转过身蹲下,抓住女孩的肩膀郑重道:“翠翠,想不想回家。” 女孩懵懂的点点头。 “那你待会就跟着这个哥哥,千万别跟丢了,记住,一定不要回头!” 翠翠不解:“可是,可是这个哥哥,他不是死了吗?”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白衣老人的那一掌将白玥魁的合道剑气化为无形,随着老人的出现,整座风雨飘摇的南淮城顷刻间恍若神明坐镇,重新聚拢起来的暴雨狂风气势都暗暗弱了下来。 黑蛟江老头身形后退,忌惮着紧盯住那名出楼老者,三人隐隐呈三足鼎立之势,互相防范,都不敢贸然出手。白玥魁合道一剑挥出,心中大为敞开,丝毫不在意先前险象环生的互相对杀,对于老人一掌化气的功夫,少女丝毫没有气馁,对方可以坐镇南淮城,就证明实力一定查不到哪去。就算对方是须弥境修士又何妨,曾经有人告诉过她,如若一剑不曾管用,那便再出一剑,只要自己每一剑都比上一次要快要重,有朝一日神仙躯也能破开。 白玥魁相信自己的下一剑,老人绝对不会像先前那般轻松化解,心中战意不免强烈起来:“没想到南淮城还有老前辈这样的高手坐镇,属实是惊喜,老前辈可否报上名来?” 白衣老人闻言呵呵一笑:“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年纪轻轻如此猖狂,怎么会有让老人家先报名号的道理?嗯......不过猖狂的资本还是有的,可造之才!可造之才!” 白玥魁调皮的眨眨眼,二人之间的谈笑风生落在江老头眼里却是心惊胆战的高手过招。他不知道这个未经世事的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 先前他不敢在南淮城造次,有一点是因为此处并非漓山地盘,若是真起了冲突,无法保证会不会吃亏。但如果仅凭这一点,以他的护短性格,就算是拼着两败俱伤,也一定会从万剑阁咬下一块肉来,多少也不会吃那个哑巴亏。 真正让江老头收手的原因,是因为南淮城一直传说,自从迁都孤山白帝城后,先帝为表福荫,依旧在城内留下了两位十二楼以上的高手坐镇,其中一位是早些年江湖闻名的武道宗师,后来因为某种原因销声匿迹。 江湖上传闻此人早就身死道消,只有少部分高手知道。时过几十年,此人不仅没死,可能早就已经登顶登楼境巅峰,一只脚踏进那须弥境的半神仙境界。 江老头本来作为五境中武者,若真是遇上十二楼修士,自知也有一战之力,再不济也能凭借水术神通走江遁走,自家少爷早已转移城外,这是万全之策。可江老头不敢赌,若面前真是那南淮双柱之一的须弥境大修士,他连逃跑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白羊老头冷冷瞥了一眼猥琐在角落的百丈黑蛟,一脸鄙夷丝毫不带遮掩。这头老蛟修行百年,境界早已至瓶颈,想要前进半分,难如登天。之前那一战,他身居楼中,旁观许久。交手中便可以看出江老头气势早已全无,居然被一名十一楼女娃娃气势上打压,身为武者的一腔神意尽散。自身前途,通过这一战可见一斑,之后若是妄图想踏进五境巅峰,怕是难如登天。 此时面对他,江老头真身显像,在他面前更是宛若小虫一般盘踞一旁,连对面的女娃娃都敢大胆开口出狂言,这样的越老越畏缩的货色,白衣老者自然不屑一顾。 “老前辈,总得报个名号吧!,不然你死在我剑下,我连个炫耀的名头都说不出来:我死在你手下,当鬼连个怨恨的对象也报不出。”白玥魁双指摩挲剑身,点血山莲原本有些灰蒙蒙的剑刃在一抚一揩间崭新发亮。 老人闻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声如洪钟,回荡在南淮城这座四方天地内,引得江河之水晃晃荡荡,沸腾不止。整个人和整座城无形中有一条线连结在一起,江老头的赤眼竖瞳缩成一根细线,这一呼一吸间的神通,和那圣人与天地相通又有何异?只不过白衣老者坐拥的是一城之地,远未到与苍天大地同呼吸的境界。 “须弥境了!”黑蛟惊叹道,落在白衣老人耳里却没有丝毫神气可言。 “先帝垂恩于我,赠我一城气运造化,与自身修为相关联,所以我才能在这老而将死的岁数里迈过那道通天门。小丫头,切莫学了老身,修行之人靠的是自身,须知外力终有去时。若是出了这南淮城,我还是我,那个困在十二楼百年的大修士。”老人看见白玥魁的一身傲骨,发自心眼的喜欢,若是放在百年前,他一定丢了这南淮国柱的身份,也要收这女娃娃做弟子。 少女并不领情,不屑的笑了笑:“这还用你说,谁稀罕!” 以下犯上,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人也不别扭,还是止不住的笑意盈盈:“哈哈哈哈哈哈,好,有这觉悟就好!那就依年轻人的,我先报名号。老身华国舅,南淮镇国二柱。城外十二楼城内大须弥,小娃娃,记住了,在这城内,我一人即一城。” 白玥魁第一次正眼看向老人,提剑身前,认真一字一字吐道:“东岭白家,白玥魁,十一楼大修士。” 华国舅在听到东岭白家四字时,脸上一片恍然大悟,也是,只有那种地方才会出这种年轻的剑道天才,甚至连天才都不足以形容,该说是怪物才对。东陆人喜欢把七十二剑峰奉为剑修的洞天福地,须知在百年前东岭未关山门的时候,老一辈人都知道东陆剑修分两种,东岭剑修和其他剑修。 少女同样一身白衣,双方对垒,这一次白玥魁不再逾矩,率先一剑而出,去气取术,快剑走百丈,几乎一刹那就飞至老人身前。老人再次出掌,静水流深。 率先出招,以下犯上,初生蛟龙不怕虎。 江老头在二人出手的瞬间就遁身而逃,这不是他应该参与的斗争。白家女娃娃有什么依仗黑蛟尚且不知,他一身的护体法器早已留给了重伤的蛟江漓,本人身为蛟龙之属,想来不喜器物外力,今日对上那号称一人即一城的华国舅,百年前就是武道榜的前五,江老头权当自己走了霉运吃大亏,只要能逃走,就是万事大吉。 “想跑?当我南淮没有城规?”华国舅面对白玥魁至快一剑还能分出神来,左掌前拍接剑,右手捏爪,对着黑蛟遁走的方向虚空一握。那刚刚半身入水,已经逃脱大半的黑蛟身上多出了一道无形的手印,纵使他千般挣扎也无法逃脱,爪印五指的位置微微凹陷发力,鳞肉翻滚,江老头不禁嚎叫出声,蛟声嘶哑刺耳,如凶兽噩耗,闹的城内人心惶惶。 “聒噪东西。”白衣老人左手对剑,一掌将白玥魁推出数十丈。右手上翻抬起,黑蛟入水的那条南淮河支流水道开始颤动,随着华国舅的抬手,整条河水被抬至半空中,裹挟着黑蛟的百丈真身,形成一团黑龙盘饶的巨型水球。 华国舅右手捏蛟,左手掌心传来一阵刺痛,细看之下一道及其细微的血痕覆盖其上。华国舅当即有些惊讶,修行者若不是剑修武者,在登楼境九楼一下,身体素质都不可能跟前二者相比,所以修行者但凡十步之内对上剑修或者武者,下场都及其惨烈。 可一旦到了九楼以上的境界,一身玉胚就会再次蜕变,届时虽然还是比不上武者的金刚罗汉身、上剑修的一身剑骨金身,可想要伤害九楼以上的修士,也得先破了那后天玉胚才行。 华国舅身为须弥修士,身体素质早已发生质变,这及其细小的来自十一楼剑修的一道血痕,若是放在同境界剑修眼里,怕是在一身死魂散。 华国舅忍不住叫好:“好强的杀人技。” 白玥魁不客气的点头,收剑提掌,硬碰硬准备以掌会掌。 少女拍出的一掌平平无奇,与先前的滔天气势判若两人,就连华国舅也没看出其中道行,但还是继续一掌拍出,一步不退。 双掌相拍,没有天崩地裂的对撞,也没有暗藏玄机的较量。掌心处传来的只是最简单的力气,中正的不能再中正了,华国舅微微咦了一声,少女的声音已经在须弥境大修士一掌下倒飞出去百丈,眼看着身影就要消失在城头。 华国舅这才反应过来,气笑道:“也不全是傻子!还有这般小花招在里头!” 淮安国府避风塘,整座国府只有三处布置了遮蔽气机的阵法,一座在百里文山的房间内,一座在侍女蒲毓的小院。连国府上下仆役都不曾晓得,这最后一座阵法布置在这个三天两头不回家的小公子院内。 院内假山池水及其有讲究,一株参天巨柏将整座院子包围在内,抛开气机法阵,这也算是半个屏障。此时院内法阵已经运转,外人难以窥探其中,避风塘内的大树底下躺着一身血迹干涸的息焕,胸口处匕首造成的刀伤还未愈合,豁开的伤口内竟然结满了玉色结晶。 远看像是个内力填充玉石的假人,豁开了一道口子漏了馅。 蒲毓拉着翠翠匆匆赶进院内,青衣女子将小女孩带到息焕面前,转过身蹲下,抓住女孩的肩膀郑重道:“翠翠,想不想回家。” 女孩懵懂的点点头。 “那你待会就跟着这个哥哥,千万别跟丢了,记住,一定不要回头!” 翠翠不解:“可是,可是这个哥哥,他不是死了吗?”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十八章 落子 蒲毓的手指轻轻从息焕胸口划过,少年胸膛处伤口的玉石结晶在被触动后,如同有生命般蠕动起来,息焕原本死人般惨白色的面庞随着那些结晶的蠕动一阵抽搐,肉眼难以察觉的血色渐渐浮起。 女人手指拨动琴弦般律动,随着气息的牵引那些玉石结晶的动作越来越大。“死去”的息焕全身开始尸变般抽搐起来,小女孩在一旁被面前的景象吓得不轻,既想退的远远的,又不敢一个人独处,只能死死扒住女人的裙摆,紧张的躲在其身后。 蒲毓手中动作没有停,开口不是对着翠翠,还是对着那具“尸体”说道:“我知道你还保留着五感,这是我在下蛊前特意为你留存的。先前淮安国公在避风塘内和我探讨的计划,你一定也全都听见了。先前刺杀你,是我不对。但相应的,我也避开了你的心口要害,让你逃过一劫。这就算我救你一命,这样说来,就是抵消了。” 息焕的精神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就像蒲毓说的那样,在马车内的那一匕首极其精准的避开了关键心口要害,这侍女不知用了什么神通道法,竟然让他陷入了一种假死状态。 之后他的身体从伤口贯穿的心口附近,开始长出了玉石一般的结晶,很快便蔓延到全身。这一切都发生在息焕假死的状态下。也不知道女人是故意还是失误了,没有封存住他的痛感,那段蛊毒发散全身的时间如同炼狱业火一般折磨,少年因此心中早有怨言,此刻听到青衣女子自说自话的两相抵消说法,气的在体内只想跺脚骂娘。 最终他的身体陷入一种类似“茧”的状态,元神困在这座身体做成的茧内,只能以旁观的视角看待周围的事物。 随着蒲毓驱动蛊毒的走势,息焕的身躯开始活化,青衣女子知道少年无法回答,接着说道:“现在的情况,我代表淮安国府想和你做一笔交易,不是和白家,单纯的和叫做息焕的铸剑师做一笔交易。待会我会撤掉种在你身体内的玉蛊,让你恢复行动能力,还你自由之身。相应的,作为解毒救了你一命的报答,你要为我们做一件事。” 少年的身体抽搐的更加剧烈,像是在用生命抗议这种不公平的交易法,如果他现在能跳起来,多少要给面前的女人唾两口。 女人也不在意息焕的防抗,随着她手中的动作加快,少年伤口处的玉石一股脑的往外钻出,很快就结成了脑袋般大小的玉石堆。远看少年的心口像是开了一簇玉花,分外诡异。 息焕从内景近距离打量着面前那个可以让生人假死的玉蛊,那一簇簇蠕动的玉石从体内钻出以后便化形成一团团小虫般蛹动的玉块,看的人头皮发麻。他对蛊毒的根本不了解,只知道这种出自南疆的邪术种类千变万化,各种奇异诡谲的蛊种层出不穷。面前蒲毓所说的玉蛊,在外人看来可以说是猎奇,想来在同类中,也是见怪不怪的一类。 “无论你答不答应这笔交易,马上我就会将你唤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家娘子正在为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人拖延时间,就在刚刚,已经惊动了城内最强的那个老人。你越早带着我身边的孩子出城,所有人就会越早脱离危险。朝廷的雪走营已经倾巢出动,甚至不惜调动了极少出手的悬金刀马,你是淮南国公亲定的最后一步暗棋,如果你不愿意合作,我能从你身体内取蛊,也能种回去。” 蒲毓双手一拢,在雨巷覆手收蝶的手法再次出现,这一次如同袋里乾坤,将那人头大小的玉蛊堆收入袖中消失不见。少年随着扎在心口的玉蛊脱离,猛然大吸一口气,溺水得救后的窒息感让他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久久不能平复。 “你大爷的!”这是息焕“死而复生以后的第一句话。 蒲毓歪着头认真看向他,女人早就料到少年的这般反应,准备等少年骂完以后再答话。 “你!”息焕看着青衣女子一脸真诚的模样,瞬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到了嘴巴的脏话又咽了回去,比挨了一拳打碎登仙大道的内伤还要难受。 蒲毓眼见少年受了挫,坐在树下闷闷不说话,也没有安慰,继续讲着自己的事情:“这玉蛊也不是烈蛊,作为温蛊对人体也能有益处。在你假死的这段时间内,玉蛊虫已经在你体内将你那破碎成七七八八的经脉窍穴大致修复了一遍。现在的你,虽然比不上巅峰状态,但也应该恢复了六七层,多问一句,你雨巷内那招法身神通,还能再用吗?” 息焕摸了摸心口,玉蛊的治愈能力果真强悍,全身虽然还称不上通体舒爽,但也不像搬山罗刹消失后那样如同灌铅般凝重痛苦,甚至心口处的刀伤都已经愈合了大半。 “变不了了,我还想多活几年,要两个娃呢。”少年松了一口气。 蒲毓脸色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失望,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骂道:“真是可惜,这样子的话以目前的局面看你跟个废物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我扛着你的尸体出城。” “谢谢你啊,不嫌弃我这个废物。”息焕插科打诨道。 庭院外传来一声震动,远处隐隐传来江水倒流的滔天声。 蒲毓一把提起息焕,牵着二人走向参天巨柏下方的池塘:“没时间了,国府内的雪走营谍子很快就会搜查到这边,我们走水中暗道从安河桥出去,我会一路护送你们,关键时刻你们不要管我尽力逃跑便是。” 息焕突然反手拽住前方的蒲毓,女人没反应过来踉跄退回一步,回头对上男人冷静下来的双眼:“帮你们淮安国府可以,东岭白家不是怕麻烦的人。百里文山跟朝廷对着干,其他人会害怕,但我们不会,山上白家做事向来有一杆秤,善恶心中有数,为了我们江湖人所说的那一点公平,或者是那黑白模糊的正义,即使这件事你不用玉蛊作威胁,我也会帮,拼上性命去帮。” 蒲毓有些不明就理,不知道这白家女婿突然在发什么癫。 “但是,”息焕转折道:“白家愿意帮,是我们的事,你们想把白家当枪打,就是你们的事情。我家玥儿现在拼着性命在外面和你们口中的南淮第一对杀,这笔帐。不可能就这么糊弄过去。淮安国公想拜托我们送这名叫翠翠的女童南下十万大山,白家可以帮这个忙,但在出城前,女孩是死是活,白家不会拼着性命去保护。我家娘子已经如此尽力,百里文山和你若是真把白家当冤大头了,那我们也不介意最后送一具尸体到玉叔衡面前。” 蒲毓闻言面露凶狠,皓齿紧咬看着突然变卦的少年,如果她想,现在便可以弃眼前人置于危险的淮安国府不顾,一个人带着翠翠出城。但出城后如何,她没法保证,南下之路遥遥万里,孤身一人保护翠翠,她没有这般大但决心和胜算。 青衣女子气恼的看着面前一脸无所谓的息焕,打定主意道:“好,那你可别死在出城路上了,息大姑爷!” 避风塘之外,淮安国府四处早已戒严,各座院落内不断有惨叫声传出,雪走谍子下手果决,遇上反抗的仆役将士根本不给谈话的机会,手起刀落间一院之内便以鲜血洒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反抗的女佣人老人,一个个也都被集中押送出府,被国府外等候多时的官兵马车押送会大牢内,听候发落。 明月清风堂前,这间淮安国公往日最喜欢拿出手招待贵客的精致厅堂内,四周仆役早就被遣散一空,空大的屋内孤身坐着一个名紫袍男子,正局促不安的掰数着手指,他的身躯因为过于兴奋而微微颤动不止,一想到接下来这座府邸就要易主归他,男人就恨不得今夜赶快过去,好早点安心收下这座南淮城主人的头衔。 “石将军!”百里常盛语气中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朝着屋外一尊安静伫立巍峨不动的身影喊道:“别在门前站着了,今日起你我二人便是同起同坐,我父亲往日怎么对你,我便加倍厚待,石将军,哦不,石叔叔,待会面见朝廷特使,可一定要给足面子!” 孤身一人庄重披甲镇守在外的石常不以为意,没有特意去思考百里常盛这个大公子所说的话。他今日镇守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和身后那位喜施小恩小惠、目光短浅的大公子分一杯羹的。多余的话他甚至懒得和那只井底之蛙解释,淮安国公今夜卸任前交给他最后一个任务,便是在这里确保一个人的安全。 风雨狠狠打在石常将军刚毅的面庞上,老将军极少眨眼,不敢有丝毫怠慢,死死盯住那道敞开的大门,门外乌云满天密布,整座院子没有屏蔽法阵保护,地势在整座国府中是最高位置,如同孤舟飘摇在风雨夜的南淮城中。 自打城内两面修士动手后,久违的一道闪电破空划过,门外的台阶上出现了一道人影,一人撑伞而行,紫衣大袖飘摇,丰神俊朗,气态威严。 “父......父亲!”不仅是石老将军,堂内的百里常盛第一时间也发现了这边的来客,那道身影和记忆中那个熟悉的男人重合,连神态气魄都有八九分相像。 撑伞紫衣人在门口屋檐下推开雨伞,露出一张和百里常盛七八分相似的脸。 “是你?是你!”辨认出男人模样的百里常盛突然歇斯底里起来,激动的站了起来指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百里长青,自己的那个废物弟弟。 “你来这里干什么!滚回去!滚回去!别在朝廷特使面前丢了我们百里家的脸!” 百里长青置若罔闻,他的身后突然又多了一个人,一身黑衣鳞袍的白面太监。薛平出现的出现,瞬间揪紧了场上两个的心,石常连呼吸都放缓了一息,手中长枪不自觉握紧,死死盯着离百里长青不过三步之遥的薛平。 上一秒还气急败坏的百里常盛,一下子没了火气,木楞着看向他心中期盼已久的薛公公。 朝廷太监和百里家长子之间,隔着一个百里长青。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蒲毓的手指轻轻从息焕胸口划过,少年胸膛处伤口的玉石结晶在被触动后,如同有生命般蠕动起来,息焕原本死人般惨白色的面庞随着那些结晶的蠕动一阵抽搐,肉眼难以察觉的血色渐渐浮起。 女人手指拨动琴弦般律动,随着气息的牵引那些玉石结晶的动作越来越大。“死去”的息焕全身开始尸变般抽搐起来,小女孩在一旁被面前的景象吓得不轻,既想退的远远的,又不敢一个人独处,只能死死扒住女人的裙摆,紧张的躲在其身后。 蒲毓手中动作没有停,开口不是对着翠翠,还是对着那具“尸体”说道:“我知道你还保留着五感,这是我在下蛊前特意为你留存的。先前淮安国公在避风塘内和我探讨的计划,你一定也全都听见了。先前刺杀你,是我不对。但相应的,我也避开了你的心口要害,让你逃过一劫。这就算我救你一命,这样说来,就是抵消了。” 息焕的精神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就像蒲毓说的那样,在马车内的那一匕首极其精准的避开了关键心口要害,这侍女不知用了什么神通道法,竟然让他陷入了一种假死状态。 之后他的身体从伤口贯穿的心口附近,开始长出了玉石一般的结晶,很快便蔓延到全身。这一切都发生在息焕假死的状态下。也不知道女人是故意还是失误了,没有封存住他的痛感,那段蛊毒发散全身的时间如同炼狱业火一般折磨,少年因此心中早有怨言,此刻听到青衣女子自说自话的两相抵消说法,气的在体内只想跺脚骂娘。 最终他的身体陷入一种类似“茧”的状态,元神困在这座身体做成的茧内,只能以旁观的视角看待周围的事物。 随着蒲毓驱动蛊毒的走势,息焕的身躯开始活化,青衣女子知道少年无法回答,接着说道:“现在的情况,我代表淮安国府想和你做一笔交易,不是和白家,单纯的和叫做息焕的铸剑师做一笔交易。待会我会撤掉种在你身体内的玉蛊,让你恢复行动能力,还你自由之身。相应的,作为解毒救了你一命的报答,你要为我们做一件事。” 少年的身体抽搐的更加剧烈,像是在用生命抗议这种不公平的交易法,如果他现在能跳起来,多少要给面前的女人唾两口。 女人也不在意息焕的防抗,随着她手中的动作加快,少年伤口处的玉石一股脑的往外钻出,很快就结成了脑袋般大小的玉石堆。远看少年的心口像是开了一簇玉花,分外诡异。 息焕从内景近距离打量着面前那个可以让生人假死的玉蛊,那一簇簇蠕动的玉石从体内钻出以后便化形成一团团小虫般蛹动的玉块,看的人头皮发麻。他对蛊毒的根本不了解,只知道这种出自南疆的邪术种类千变万化,各种奇异诡谲的蛊种层出不穷。面前蒲毓所说的玉蛊,在外人看来可以说是猎奇,想来在同类中,也是见怪不怪的一类。 “无论你答不答应这笔交易,马上我就会将你唤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家娘子正在为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人拖延时间,就在刚刚,已经惊动了城内最强的那个老人。你越早带着我身边的孩子出城,所有人就会越早脱离危险。朝廷的雪走营已经倾巢出动,甚至不惜调动了极少出手的悬金刀马,你是淮南国公亲定的最后一步暗棋,如果你不愿意合作,我能从你身体内取蛊,也能种回去。” 蒲毓双手一拢,在雨巷覆手收蝶的手法再次出现,这一次如同袋里乾坤,将那人头大小的玉蛊堆收入袖中消失不见。少年随着扎在心口的玉蛊脱离,猛然大吸一口气,溺水得救后的窒息感让他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久久不能平复。 “你大爷的!”这是息焕“死而复生以后的第一句话。 蒲毓歪着头认真看向他,女人早就料到少年的这般反应,准备等少年骂完以后再答话。 “你!”息焕看着青衣女子一脸真诚的模样,瞬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到了嘴巴的脏话又咽了回去,比挨了一拳打碎登仙大道的内伤还要难受。 蒲毓眼见少年受了挫,坐在树下闷闷不说话,也没有安慰,继续讲着自己的事情:“这玉蛊也不是烈蛊,作为温蛊对人体也能有益处。在你假死的这段时间内,玉蛊虫已经在你体内将你那破碎成七七八八的经脉窍穴大致修复了一遍。现在的你,虽然比不上巅峰状态,但也应该恢复了六七层,多问一句,你雨巷内那招法身神通,还能再用吗?” 息焕摸了摸心口,玉蛊的治愈能力果真强悍,全身虽然还称不上通体舒爽,但也不像搬山罗刹消失后那样如同灌铅般凝重痛苦,甚至心口处的刀伤都已经愈合了大半。 “变不了了,我还想多活几年,要两个娃呢。”少年松了一口气。 蒲毓脸色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失望,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骂道:“真是可惜,这样子的话以目前的局面看你跟个废物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我扛着你的尸体出城。” “谢谢你啊,不嫌弃我这个废物。”息焕插科打诨道。 庭院外传来一声震动,远处隐隐传来江水倒流的滔天声。 蒲毓一把提起息焕,牵着二人走向参天巨柏下方的池塘:“没时间了,国府内的雪走营谍子很快就会搜查到这边,我们走水中暗道从安河桥出去,我会一路护送你们,关键时刻你们不要管我尽力逃跑便是。” 息焕突然反手拽住前方的蒲毓,女人没反应过来踉跄退回一步,回头对上男人冷静下来的双眼:“帮你们淮安国府可以,东岭白家不是怕麻烦的人。百里文山跟朝廷对着干,其他人会害怕,但我们不会,山上白家做事向来有一杆秤,善恶心中有数,为了我们江湖人所说的那一点公平,或者是那黑白模糊的正义,即使这件事你不用玉蛊作威胁,我也会帮,拼上性命去帮。” 蒲毓有些不明就理,不知道这白家女婿突然在发什么癫。 “但是,”息焕转折道:“白家愿意帮,是我们的事,你们想把白家当枪打,就是你们的事情。我家玥儿现在拼着性命在外面和你们口中的南淮第一对杀,这笔帐。不可能就这么糊弄过去。淮安国公想拜托我们送这名叫翠翠的女童南下十万大山,白家可以帮这个忙,但在出城前,女孩是死是活,白家不会拼着性命去保护。我家娘子已经如此尽力,百里文山和你若是真把白家当冤大头了,那我们也不介意最后送一具尸体到玉叔衡面前。” 蒲毓闻言面露凶狠,皓齿紧咬看着突然变卦的少年,如果她想,现在便可以弃眼前人置于危险的淮安国府不顾,一个人带着翠翠出城。但出城后如何,她没法保证,南下之路遥遥万里,孤身一人保护翠翠,她没有这般大但决心和胜算。 青衣女子气恼的看着面前一脸无所谓的息焕,打定主意道:“好,那你可别死在出城路上了,息大姑爷!” 避风塘之外,淮安国府四处早已戒严,各座院落内不断有惨叫声传出,雪走谍子下手果决,遇上反抗的仆役将士根本不给谈话的机会,手起刀落间一院之内便以鲜血洒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反抗的女佣人老人,一个个也都被集中押送出府,被国府外等候多时的官兵马车押送会大牢内,听候发落。 明月清风堂前,这间淮安国公往日最喜欢拿出手招待贵客的精致厅堂内,四周仆役早就被遣散一空,空大的屋内孤身坐着一个名紫袍男子,正局促不安的掰数着手指,他的身躯因为过于兴奋而微微颤动不止,一想到接下来这座府邸就要易主归他,男人就恨不得今夜赶快过去,好早点安心收下这座南淮城主人的头衔。 “石将军!”百里常盛语气中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朝着屋外一尊安静伫立巍峨不动的身影喊道:“别在门前站着了,今日起你我二人便是同起同坐,我父亲往日怎么对你,我便加倍厚待,石将军,哦不,石叔叔,待会面见朝廷特使,可一定要给足面子!” 孤身一人庄重披甲镇守在外的石常不以为意,没有特意去思考百里常盛这个大公子所说的话。他今日镇守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和身后那位喜施小恩小惠、目光短浅的大公子分一杯羹的。多余的话他甚至懒得和那只井底之蛙解释,淮安国公今夜卸任前交给他最后一个任务,便是在这里确保一个人的安全。 风雨狠狠打在石常将军刚毅的面庞上,老将军极少眨眼,不敢有丝毫怠慢,死死盯住那道敞开的大门,门外乌云满天密布,整座院子没有屏蔽法阵保护,地势在整座国府中是最高位置,如同孤舟飘摇在风雨夜的南淮城中。 自打城内两面修士动手后,久违的一道闪电破空划过,门外的台阶上出现了一道人影,一人撑伞而行,紫衣大袖飘摇,丰神俊朗,气态威严。 “父......父亲!”不仅是石老将军,堂内的百里常盛第一时间也发现了这边的来客,那道身影和记忆中那个熟悉的男人重合,连神态气魄都有八九分相像。 撑伞紫衣人在门口屋檐下推开雨伞,露出一张和百里常盛七八分相似的脸。 “是你?是你!”辨认出男人模样的百里常盛突然歇斯底里起来,激动的站了起来指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百里长青,自己的那个废物弟弟。 “你来这里干什么!滚回去!滚回去!别在朝廷特使面前丢了我们百里家的脸!” 百里长青置若罔闻,他的身后突然又多了一个人,一身黑衣鳞袍的白面太监。薛平出现的出现,瞬间揪紧了场上两个的心,石常连呼吸都放缓了一息,手中长枪不自觉握紧,死死盯着离百里长青不过三步之遥的薛平。 上一秒还气急败坏的百里常盛,一下子没了火气,木楞着看向他心中期盼已久的薛公公。 朝廷太监和百里家长子之间,隔着一个百里长青。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十九章 易位 石老将军一步迈出,在雨地中踩出一洼水花。 “石叔叔,别紧张。”百里长青抬手示意对方停下,身后白面太监冷眼旁观着老将军护主心切的举动,心中泛起一阵乏味。偌大一座国府,聪明人反而凑不齐一只手。石老将军虚张声势的一步,自作聪明的想要警告薛平远离自家小主子。落在他这个上境高手眼里,和三岁小儿花拳绣腿没什么区别。 石常不过是个区区三境武夫小宗师的存在,薛平真想对百里长青下手,对方连迈开一条腿的机会都没有。 百里常盛在短暂反应过来以后急忙跑出堂外相迎,男人故意不去看那个碍眼的弟弟,隔着百里长青向薛平对话道:“薛大人,今日收网行动一切顺利,我已派人把守住各个偏门,只待朝廷问责,淮安国府上下听候发落,愿意配合大人审查。” 虽然还未名正言顺,但百里常盛的语气中已经有了当家作主的架势。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这偌大家业,不要徒增损失。既然马上就要当家作主了,就算现在是阶下囚,他出于义务也要做点主人该做的事情。 薛平已经不想再白费口舌去和这个局外人一般的大公子做客套了,淮安国公百里文山最后摊牌般的做法,结果是整座国府内做客的几十名剑修,无一人袖手旁观,皆是御剑飞天逃出府外。 少数修为尚浅的小门派,无法做到御剑来去自如,也是逾墙而走,拼着被朝廷逮捕的危险也要掩护同伴。曾有人扬言东陆三洲,唯中洲江湖最为平静乏味,没有丝毫侠气义气。更有人笑言这座江湖上的中洲剑修,一个个枯燥乏味,无趣至极的枯剑士,恰恰印证了中洲的那个“中”字,看似规规矩矩不曾做过错事,实际上说难听,就是平平无奇,庸人之相。 时至今日,雪走营的谍子配合那些江湖上朝廷雇佣的悬金刀马,拼劲全力也只能截小一小撮四散之人。那些落网剑修,赴死顽抗之人也在其中。只因为他们不确定自己身旁所带的孩子身份,是否就是那个能够安定天下三年的玉氏子弟。 子时将过,薛平手中得到的信息是雪走刀马总计截获剑修三十七人,孩童七名,杀敌三十一,折损谍子九十六。南淮城的风雨夜,看似是属于天上那三个顶峰仙人大展身手,然而暗巷弄堂间的杀人溅血,处处皆是。从上到下,江湖也是如此。 一想到这些,薛平看着百里常盛那副洋洋得意自我良好的样子,内心早已古井不波的老太监也难免泛起一阵恶心。幸好他最后没有选这个脑袋迟钝至极,一点蝇头小利便沾沾自喜的大公子。 黑袍太监的脚步默默退开几步,此番前来这清风明月堂,他本就是作为朝廷代表,做一个见证,至于大宅深院里豪门子弟的明争暗斗,他早就司空见惯,久拥铜臭难免厌烦,能不沾染就不沾染,这也是他选择成为雪走营一号管事的原因,出来走走看看,里那天下最为污秽聚集之地的龙气之土远些,何尝不利于自身武道再进一步? 百里常盛眼看着心中奉为明月的薛平撤开几步,那神情中貌似还隐隐约约透露着对他的嫌弃,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疯涨。 “哥,这不是你的局,别动。”百里长青金口一开,字字珠玑。 立在堂前有些手足无措的男人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指着百里长青的脸骂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了!你个好吃懒做的滥货,要不是我和父亲养着你,你除了披了张百里家的脸,有什么长处值得别人多看你一眼?现在父亲倒了,你还想趁机从我这个兄长处分一杯羹?你对薛公公花言巧语了什么!” 自家兄长出言恶毒,丝毫不顾及兄弟情面。百里长青也不气恼,弹了弹袖口处的水珠,诛心言论道:“前段时间那封记载父亲图谋计划的密信,你真当是阿旭衷心耿耿偷窥到以后给你的?他一个连郑老管事资历都不上的仆役,爹凭什么会把这桩大事轻易让他窥探?” 弟弟平淡的陈述了一个早就被人遗忘的细节,落在百里常盛耳中却比黑云之上滚滚雷声还要震惊心神。 百里常盛还是有些不相信,掐住自己的眉心努力理清思绪:“不可能,阿旭从小陪我到大,是看着我长大的,在他心里,我才是父亲最器重的接班人!” 百里长青笑了“你也知道他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面前的弟弟一改往日吊儿郎当闲散模样,那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让百里常盛感到分外陌生,一股说不明的愤怒从心中上涌至脑颅,气得他扶靠在身旁的紫檀柱上:“百里长青!你从小开始便用心歹毒,心思如此缜密,竟然连家人都算计!” 话说到一半,百里常盛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某件事:“不,不是你......是父亲......是他!”后面的话,百里常盛已经无法开口说出,他绝望的撑住身体,面色恶毒的盯着百里长青,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再统统吃下去,让百里文山那老头苦心经营的一颗棋子彻底消失。 “石将军,杀了他!我把整座淮安国府送给你!”百里常盛已经不顾及站在一旁的薛平,神智不清嚷道。 沉默良久如同一尊石像般站立不动的石老将军闻言向前走去,步态沉重,呼吸小心的盯着百里长青背后的黑袍太监。 在兄弟二人的注视下他走到百里长青面前,重重将手中长枪插进青石板地中,扛着雨幕单膝跪下抱拳道:“镇河左将军石常奉老国主之命,在此恭候少国主,保少国主平安之重担,今后由末将扛下。” 风向忽变,雨势突然朝向清风明月堂,将站在堂口的百里常盛泼倒在地,大雨声如鼓点,失势大公子口中呢喃之语,已经无法听清。 百里长青调整了一下仪容,对从此刻开始正式听属于自己的老将军下达了第一个命令:“石将军,把我哥哥带下去,交给燕子青将军连同我爹一并处理。” 薛平看着老将军离去的身影,啧啧道:“什么少国主,我还没开口,你自己就先坐上这个位置了?当真以为朝廷没有备用人选?” 百里长青陪着黑袍太监一同转身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幕中朦胧一片的天青色南淮城,笑意盈盈道:“这不是板上钉钉了嘛,只差公公一句话的事情。” “朝廷只想要个听话的傀儡,现在看来,你可比你哥哥要聪明不少。我怎么知道选了你,是不是恰好重了你们父子俩的下怀?还是那句话,选了你,你能给朝廷什么?” 一句话,藏了三个问题,有一个答案令黑袍太监不满意,百里长青就要跟身后的清风明月堂说再见。 百里长青掰着指头数道:“倒着回答公公,南淮是中洲结点,南淮兴衰对朝廷的影响很大,我能给朝廷的,是一座不亚于百里文山掌权下的南淮城,这一点,我哥哥办不到,其他人也不一定办得到,我之于南淮城,可比我那个极少迈出国府大门的哥哥熟悉多了。” “第二,之前所做图谋,确实是我和父亲有所配合,我的诚意,若是公公在我命人刺杀白家女婿之后还觉得不够。那我现在可以告诉公公另一件事。” 黑袍太监点头:“洗耳恭听。” 百里长青数着第二根手指头:“那个女孩,名叫翠翠,此刻正被父亲的一枚暗棋护送出城,他们三人,出发时间最晚。” 薛平表面不动声色,负于身后的右手却比了一个只有雪走营谍子才明白的暗号,周围几名藏匿的谍子得令以后立刻动身,将这个关键消息传播出去。 “你这样子,淮安国公要是知道了,会很失望吧。” 同样的一个问题,之前在望江楼上薛平也问过一次百里常盛。 百里长青摇摇头,很确定的说:“不,我爹会很骄傲,爹曾经说过,心软者不执权。既然我手段比我兄长的要狠,那就证明他老人家苦心经营的南淮城在我手里,一定会更强盛。如果他真的要失望,也一定是我没有担得起淮安国公这个名号。” 薛平对比了兄弟二人的回答,高下心中有数:“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百里长青竖起第三个手指,道:“公公想要老实的傀儡,坦白说我并不比我哥哥聪明多少,旁人觉得他愚笨,在我看来是他野心太大,图谋的尽是自己手掌可及之外的东西。以他的资质,谈不上一国之君。我只是先天条件比他好一点,但我不一样,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爹想要的是天下道义,想要的文人志气,那些虚无缥缈的仁义道德,我捏不住,书读的少,也看不上。我想要的,只是这一城之地。这也是我选择将那翠翠下落透露给公公的原因。从这一点上来说,我比我哥哥更适合接替这个位置。人一旦有了野心,便不再安于一席之地,我从小便懂得克己,这是公公能够选择我的原因。” “咬人的狗不叫啊。”薛平自言自语了一句。 黑袍太监决定要走了,从百里长青手中结果伞的时候他慢悠悠说道:“周围监视的谍子都走了,咱家也在这里说一句。选你百里长青,你给的第三个理由,咱家是不信的。至于你之后的要做什么幺蛾子,朝廷到时候自然会跟你算账。之所以选你,是因为咱家给百里文山,而不是淮安国公一个面子。有一点你错了,令堂的那些道理,比天还大。咱家不是读书人,但也略微知晓一点。东陆像百里文山这样的人太少了。” 话到后头太监已经走远,远处城区上空亮起了一剑,从城西到城东,如白电划破天空,一剑穿城。 “我知道的。”百里长青呢喃道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石老将军一步迈出,在雨地中踩出一洼水花。 “石叔叔,别紧张。”百里长青抬手示意对方停下,身后白面太监冷眼旁观着老将军护主心切的举动,心中泛起一阵乏味。偌大一座国府,聪明人反而凑不齐一只手。石老将军虚张声势的一步,自作聪明的想要警告薛平远离自家小主子。落在他这个上境高手眼里,和三岁小儿花拳绣腿没什么区别。 石常不过是个区区三境武夫小宗师的存在,薛平真想对百里长青下手,对方连迈开一条腿的机会都没有。 百里常盛在短暂反应过来以后急忙跑出堂外相迎,男人故意不去看那个碍眼的弟弟,隔着百里长青向薛平对话道:“薛大人,今日收网行动一切顺利,我已派人把守住各个偏门,只待朝廷问责,淮安国府上下听候发落,愿意配合大人审查。” 虽然还未名正言顺,但百里常盛的语气中已经有了当家作主的架势。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这偌大家业,不要徒增损失。既然马上就要当家作主了,就算现在是阶下囚,他出于义务也要做点主人该做的事情。 薛平已经不想再白费口舌去和这个局外人一般的大公子做客套了,淮安国公百里文山最后摊牌般的做法,结果是整座国府内做客的几十名剑修,无一人袖手旁观,皆是御剑飞天逃出府外。 少数修为尚浅的小门派,无法做到御剑来去自如,也是逾墙而走,拼着被朝廷逮捕的危险也要掩护同伴。曾有人扬言东陆三洲,唯中洲江湖最为平静乏味,没有丝毫侠气义气。更有人笑言这座江湖上的中洲剑修,一个个枯燥乏味,无趣至极的枯剑士,恰恰印证了中洲的那个“中”字,看似规规矩矩不曾做过错事,实际上说难听,就是平平无奇,庸人之相。 时至今日,雪走营的谍子配合那些江湖上朝廷雇佣的悬金刀马,拼劲全力也只能截小一小撮四散之人。那些落网剑修,赴死顽抗之人也在其中。只因为他们不确定自己身旁所带的孩子身份,是否就是那个能够安定天下三年的玉氏子弟。 子时将过,薛平手中得到的信息是雪走刀马总计截获剑修三十七人,孩童七名,杀敌三十一,折损谍子九十六。南淮城的风雨夜,看似是属于天上那三个顶峰仙人大展身手,然而暗巷弄堂间的杀人溅血,处处皆是。从上到下,江湖也是如此。 一想到这些,薛平看着百里常盛那副洋洋得意自我良好的样子,内心早已古井不波的老太监也难免泛起一阵恶心。幸好他最后没有选这个脑袋迟钝至极,一点蝇头小利便沾沾自喜的大公子。 黑袍太监的脚步默默退开几步,此番前来这清风明月堂,他本就是作为朝廷代表,做一个见证,至于大宅深院里豪门子弟的明争暗斗,他早就司空见惯,久拥铜臭难免厌烦,能不沾染就不沾染,这也是他选择成为雪走营一号管事的原因,出来走走看看,里那天下最为污秽聚集之地的龙气之土远些,何尝不利于自身武道再进一步? 百里常盛眼看着心中奉为明月的薛平撤开几步,那神情中貌似还隐隐约约透露着对他的嫌弃,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疯涨。 “哥,这不是你的局,别动。”百里长青金口一开,字字珠玑。 立在堂前有些手足无措的男人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指着百里长青的脸骂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了!你个好吃懒做的滥货,要不是我和父亲养着你,你除了披了张百里家的脸,有什么长处值得别人多看你一眼?现在父亲倒了,你还想趁机从我这个兄长处分一杯羹?你对薛公公花言巧语了什么!” 自家兄长出言恶毒,丝毫不顾及兄弟情面。百里长青也不气恼,弹了弹袖口处的水珠,诛心言论道:“前段时间那封记载父亲图谋计划的密信,你真当是阿旭衷心耿耿偷窥到以后给你的?他一个连郑老管事资历都不上的仆役,爹凭什么会把这桩大事轻易让他窥探?” 弟弟平淡的陈述了一个早就被人遗忘的细节,落在百里常盛耳中却比黑云之上滚滚雷声还要震惊心神。 百里常盛还是有些不相信,掐住自己的眉心努力理清思绪:“不可能,阿旭从小陪我到大,是看着我长大的,在他心里,我才是父亲最器重的接班人!” 百里长青笑了“你也知道他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面前的弟弟一改往日吊儿郎当闲散模样,那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让百里常盛感到分外陌生,一股说不明的愤怒从心中上涌至脑颅,气得他扶靠在身旁的紫檀柱上:“百里长青!你从小开始便用心歹毒,心思如此缜密,竟然连家人都算计!” 话说到一半,百里常盛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某件事:“不,不是你......是父亲......是他!”后面的话,百里常盛已经无法开口说出,他绝望的撑住身体,面色恶毒的盯着百里长青,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再统统吃下去,让百里文山那老头苦心经营的一颗棋子彻底消失。 “石将军,杀了他!我把整座淮安国府送给你!”百里常盛已经不顾及站在一旁的薛平,神智不清嚷道。 沉默良久如同一尊石像般站立不动的石老将军闻言向前走去,步态沉重,呼吸小心的盯着百里长青背后的黑袍太监。 在兄弟二人的注视下他走到百里长青面前,重重将手中长枪插进青石板地中,扛着雨幕单膝跪下抱拳道:“镇河左将军石常奉老国主之命,在此恭候少国主,保少国主平安之重担,今后由末将扛下。” 风向忽变,雨势突然朝向清风明月堂,将站在堂口的百里常盛泼倒在地,大雨声如鼓点,失势大公子口中呢喃之语,已经无法听清。 百里长青调整了一下仪容,对从此刻开始正式听属于自己的老将军下达了第一个命令:“石将军,把我哥哥带下去,交给燕子青将军连同我爹一并处理。” 薛平看着老将军离去的身影,啧啧道:“什么少国主,我还没开口,你自己就先坐上这个位置了?当真以为朝廷没有备用人选?” 百里长青陪着黑袍太监一同转身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幕中朦胧一片的天青色南淮城,笑意盈盈道:“这不是板上钉钉了嘛,只差公公一句话的事情。” “朝廷只想要个听话的傀儡,现在看来,你可比你哥哥要聪明不少。我怎么知道选了你,是不是恰好重了你们父子俩的下怀?还是那句话,选了你,你能给朝廷什么?” 一句话,藏了三个问题,有一个答案令黑袍太监不满意,百里长青就要跟身后的清风明月堂说再见。 百里长青掰着指头数道:“倒着回答公公,南淮是中洲结点,南淮兴衰对朝廷的影响很大,我能给朝廷的,是一座不亚于百里文山掌权下的南淮城,这一点,我哥哥办不到,其他人也不一定办得到,我之于南淮城,可比我那个极少迈出国府大门的哥哥熟悉多了。” “第二,之前所做图谋,确实是我和父亲有所配合,我的诚意,若是公公在我命人刺杀白家女婿之后还觉得不够。那我现在可以告诉公公另一件事。” 黑袍太监点头:“洗耳恭听。” 百里长青数着第二根手指头:“那个女孩,名叫翠翠,此刻正被父亲的一枚暗棋护送出城,他们三人,出发时间最晚。” 薛平表面不动声色,负于身后的右手却比了一个只有雪走营谍子才明白的暗号,周围几名藏匿的谍子得令以后立刻动身,将这个关键消息传播出去。 “你这样子,淮安国公要是知道了,会很失望吧。” 同样的一个问题,之前在望江楼上薛平也问过一次百里常盛。 百里长青摇摇头,很确定的说:“不,我爹会很骄傲,爹曾经说过,心软者不执权。既然我手段比我兄长的要狠,那就证明他老人家苦心经营的南淮城在我手里,一定会更强盛。如果他真的要失望,也一定是我没有担得起淮安国公这个名号。” 薛平对比了兄弟二人的回答,高下心中有数:“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百里长青竖起第三个手指,道:“公公想要老实的傀儡,坦白说我并不比我哥哥聪明多少,旁人觉得他愚笨,在我看来是他野心太大,图谋的尽是自己手掌可及之外的东西。以他的资质,谈不上一国之君。我只是先天条件比他好一点,但我不一样,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爹想要的是天下道义,想要的文人志气,那些虚无缥缈的仁义道德,我捏不住,书读的少,也看不上。我想要的,只是这一城之地。这也是我选择将那翠翠下落透露给公公的原因。从这一点上来说,我比我哥哥更适合接替这个位置。人一旦有了野心,便不再安于一席之地,我从小便懂得克己,这是公公能够选择我的原因。” “咬人的狗不叫啊。”薛平自言自语了一句。 黑袍太监决定要走了,从百里长青手中结果伞的时候他慢悠悠说道:“周围监视的谍子都走了,咱家也在这里说一句。选你百里长青,你给的第三个理由,咱家是不信的。至于你之后的要做什么幺蛾子,朝廷到时候自然会跟你算账。之所以选你,是因为咱家给百里文山,而不是淮安国公一个面子。有一点你错了,令堂的那些道理,比天还大。咱家不是读书人,但也略微知晓一点。东陆像百里文山这样的人太少了。” 话到后头太监已经走远,远处城区上空亮起了一剑,从城西到城东,如白电划破天空,一剑穿城。 “我知道的。”百里长青呢喃道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二十章 出剑其三 白玥魁先前假装硬接华国舅那一掌之后,便借力倒飞向城外。本想借此逃离向城外,当时她的以掠至西城城头上,只可惜南淮共主的华国舅反应也不慢,在相隔半座城的情况下凭借着和南淮城同气连枝的共鸣,以一手山水禁制单独启动布置在西城城门上。 面对华国舅借助地利释放出来的护城大阵,原本就是在城池建立初期委托仙家道长合力布置,作为护佑国的存在,朝廷在这座阵法上所下的心血可想而知。现在风水轮换,南淮城再也不是曾经声名赫赫的旧王朝国都,但这座耗费各大名门仙家齐力打造,投入不知多少法器仙材的阵法却没有被废弃,而是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华国舅这个合道一城的老人身上。 面对坚固无比一时难以破除的禁制,身形倒飞出去还未撞上大阵的白玥魁转念间便下定决心,她不可能把后背留给一位算得上半仙的大修士,与其浪费关键的那几次呼吸时间,彻底把形式上风让给白衣老者,不如回头再战,白玥魁打死也不愿意陷入对方的节奏中去。 因为强敌对拼,特别是高楼以上的修士,更加明白一气流转浑然天成毫无阻碍的重要性。想着少女已经将至城头,在空中腾挪转身过后白玥魁一脚重重的塌在那道没有定形的禁制屏障上。那看似虚无缥缈的落脚点随着重重的一踏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同时少女脚尖落点处的光线很明显的扭曲一块。 以小见大,足以见的少女身上卸下老者一掌的力度究竟有多大。远方华国舅依旧凌空傲立在城中央,面对自家屋子里这两只四散而逃的苍蝇。老者很自负的没有撒开脚丫子满屋追着打。他先前那般和白家小姑娘对话,看似狂妄自大,其实字字属实,绝无半句豪言。 只要没有跨过那圈护城墙,华国舅在全力放开实力战斗的情况下,在同境修士中也是无敌的存在。所以面对少女一息稍显凌乱的破绽,老人没有乘胜追击。反而负手站在原地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出招,他想看看,这个别开生面的江湖新秀究竟有多少惊喜可以给他。 白玥魁对于老人的期盼,回报的答案很简单。依旧是术剑起手的一招快剑,从西到东,一剑穿城而过。乌青色天空下闪电游蛇,映照着天空忽明忽暗。华国舅早就领教过小姑娘的剑术有多快,心中大致有所防备。 就在白玥魁出剑的一刹那恰逢电蛇从云层落下,天地一暗间还未亮起,一道白中带红的长剑残影已经刺到华国舅的身前一尺。比上一次更快,这是白玥魁不知道第几次让老人感到惊喜了,打到现在,凭借着百年修道经验,老人竟然一时间也估摸不出这白家女娃娃的极限在哪里。 “奇了怪哉!”华国舅忍不住吐槽道,同时身形一闪,这一次面对白玥魁更快杀力也更强的杀人剑,老人最终没有选择硬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老人第一次收起自负的心态,认真防备起这名对手。 白玥魁一剑已出,自己也无法控制住力道,只能顺势滑出百丈,几乎到了东边城墙头的区域才勉强止步。剑修握剑,非常忌讳无法控制力道,无论一身气力再过强大,即使有移山之力也一定不能全都挥注于剑上,能控制多少力道便用几分力,这是每一个初学者都要牢记的道理。 不为别的,剑身承载不住力道崩坏不可怕。误剑伤人,一招不成自乱阵脚,这些才是剑修的噩梦。 白玥魁身为一名有名有姓的女剑仙,自然不会不知道其中道理。但她依旧义无反顾的刺出了那一记倾尽毕生所学和浑身气力的一剑,本着两败俱伤的决心,就是为了看一看华国舅的底线在哪里。 白衣老人瞬身至几十丈开外,身上已经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在雪白的衣衫上如同一条分割线,画开了老人的心口。 白玥魁心满意足,在这种危急关头也能狠狠握拳庆祝,武痴一般的大心脏让她对比其他女子剑仙,让人觉得少女身上有一种和那些优雅女剑仙不同的特殊感。 手中长剑点血山莲不断嗡鸣,对于白玥魁刚才毫不顾忌剑身承载力度的一剑不断抗议。她只能无奈的以指节叩击在剑身的几处位置,利用息焕教给她的养剑术才让点血山莲逐渐稳定下来,免除了崩刃的危险。 那一手叩指磨剑的功夫,让华国舅不禁有些一愣一愣的。赶忙不耻下问道:“女娃娃还是个铸剑大家?还有这种神通在手。东陆什么时候有这种天才,不仅术气双修,还能兼顾铸剑!白家这是把一门宗室百年气运都砸在你头上了?” 白玥魁很诚实的摇了摇头,借着聊天的几下功夫坦言道:“这是我夫君教我的方法,我只会这个,他是一名铸剑师,天下最好的铸剑师。”这一首叩指是息焕精通以后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小技巧,而且只限于点血山莲这一柄剑。 因为只有长期使用,才能明白手中长剑的各种大大小小的特性,从而更精确的在突发情况下找出剑胚症结所在。如同人体脉络,一柄剑也有属于自己的窍点,以不同的力道击打不同的窍点,甚至可以用很小的力气打碎一柄剑,白玥魁也是仗着点血山莲陪伴自己从小到大,不然也不会如此放心下手。 白衣老人不再纠结那奇巧的叩指技巧,听闻女娃娃已有婚约,当即微微有些惊讶。如此年轻,便已成他人之妻,以白玥魁的姿色和实力,放眼东陆南疆北域,何愁找不到天下最好的伴侣。 一时间早已对情情爱爱无所牵挂的老人也不禁好奇起来,究竟是怎么一位男子,能够早早夺得这位年少有为姑娘的芳心。 少女明显感觉到了老人的疑惑,对于他人有关自己的八卦想法,她一向很反感,一下子也便没了好脸色,确认自己已经在刚才那一剑中缓了七七八八。白玥魁便再次作势起剑,既然老人不出手,摆明了让她送招,那她也不会客气,能接下几招,就看老人有多少本事了。 “等等!”华国舅突然出声打断道:“刚才你的术剑,我已经见识很多了,在同辈人中,就算是专心问术的术修剑士,大抵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你的。如果我没猜错,娃娃你应该是百年来绝无仅有的术气双修对不对?” 白玥魁瞪着老头,不明就理,要打便打哪来这么多废话!此前她出剑多次,心中锋锐无匹的逍遥剑势早已筑高台般汇聚,老人硬找话题打断二人,让她恨不得当即就多出几剑,防止心中那一往无前的神意默默耗费。 华国舅也不期望小姑娘能回答她,这种关乎身家根底的秘密,就算被看破,也少有人愿意自己开口承认,他向来不拘小节,提议道:“既然术剑已经看过了,小娃娃你也别浪费时间了,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的气剑,神意究竟有多少。我们交战已久,老身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但无论接下来结果如何。我在见过你的气剑以后,都会将你镇拿。” 白玥魁没想到老人会提出这样一个奇怪但要求,此时她剑意已经小成,真用气剑,杀力绝对不会比上一剑要差。原本少女只想着为所有人逃跑拖延时间,,同时控制住这名南淮城第一人,没想到老人家真的妄图把比试上身到问剑的层面。 “这可是你说的,自找苦吃别怨我!” 白玥魁一剑置于身前,松手凭空御剑,再睁眼时眼眸亮起两道星芒,狂风暴雨中少女无视四周天地万物的干扰,心府内景中白茫茫一片空阔,只有一柄剑利于身前,她努力感知着从点血山莲上传来的气息,还有心中积攒已久的快哉剑气,宛如郁结之气叹出口,敞开至极。 内景中她握住了那柄剑,现实里浮在少女眼前的雪白长剑凭空数理。白玥魁在自己的内景中,握剑后白色的世界中就多出了一个人,立在不远处的华国舅。少女不再犹豫,既然找到了宣泄口,那便尽情倾泄而出。 一剑挥下,砍在凭空出现的华国舅身上,老人的被斩断的身躯内没有迸发出鲜血,而是无穷无尽的黑色,一剑过后四周空间的白色找到了宣泄口,大坝决堤般朝着老人黑色的伤口处奔涌而去。 现实中的华国舅面对这一剑,御剑挥下,看似飘渺不定绵软无力,实际上蕴含着他不对不面对的剑意法则。他一反常态的率先出击,不等把柄飞剑看向他便主动飞去。 华国舅不可能像之前那般避开这一剑,因为身后是千万南淮人家,他有他不能躲避的责任。 长剑挥砍而下,自斜上方砍下,这是白玥魁今天让世人所见的惊世第三剑。在三次出剑中,这一剑,最稳。 【新年快乐!大家团团圆圆平平安安!新年好运好心情!】 白玥魁先前假装硬接华国舅那一掌之后,便借力倒飞向城外。本想借此逃离向城外,当时她的以掠至西城城头上,只可惜南淮共主的华国舅反应也不慢,在相隔半座城的情况下凭借着和南淮城同气连枝的共鸣,以一手山水禁制单独启动布置在西城城门上。 面对华国舅借助地利释放出来的护城大阵,原本就是在城池建立初期委托仙家道长合力布置,作为护佑国的存在,朝廷在这座阵法上所下的心血可想而知。现在风水轮换,南淮城再也不是曾经声名赫赫的旧王朝国都,但这座耗费各大名门仙家齐力打造,投入不知多少法器仙材的阵法却没有被废弃,而是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华国舅这个合道一城的老人身上。 面对坚固无比一时难以破除的禁制,身形倒飞出去还未撞上大阵的白玥魁转念间便下定决心,她不可能把后背留给一位算得上半仙的大修士,与其浪费关键的那几次呼吸时间,彻底把形式上风让给白衣老者,不如回头再战,白玥魁打死也不愿意陷入对方的节奏中去。 因为强敌对拼,特别是高楼以上的修士,更加明白一气流转浑然天成毫无阻碍的重要性。想着少女已经将至城头,在空中腾挪转身过后白玥魁一脚重重的塌在那道没有定形的禁制屏障上。那看似虚无缥缈的落脚点随着重重的一踏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同时少女脚尖落点处的光线很明显的扭曲一块。 以小见大,足以见的少女身上卸下老者一掌的力度究竟有多大。远方华国舅依旧凌空傲立在城中央,面对自家屋子里这两只四散而逃的苍蝇。老者很自负的没有撒开脚丫子满屋追着打。他先前那般和白家小姑娘对话,看似狂妄自大,其实字字属实,绝无半句豪言。 只要没有跨过那圈护城墙,华国舅在全力放开实力战斗的情况下,在同境修士中也是无敌的存在。所以面对少女一息稍显凌乱的破绽,老人没有乘胜追击。反而负手站在原地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出招,他想看看,这个别开生面的江湖新秀究竟有多少惊喜可以给他。 白玥魁对于老人的期盼,回报的答案很简单。依旧是术剑起手的一招快剑,从西到东,一剑穿城而过。乌青色天空下闪电游蛇,映照着天空忽明忽暗。华国舅早就领教过小姑娘的剑术有多快,心中大致有所防备。 就在白玥魁出剑的一刹那恰逢电蛇从云层落下,天地一暗间还未亮起,一道白中带红的长剑残影已经刺到华国舅的身前一尺。比上一次更快,这是白玥魁不知道第几次让老人感到惊喜了,打到现在,凭借着百年修道经验,老人竟然一时间也估摸不出这白家女娃娃的极限在哪里。 “奇了怪哉!”华国舅忍不住吐槽道,同时身形一闪,这一次面对白玥魁更快杀力也更强的杀人剑,老人最终没有选择硬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老人第一次收起自负的心态,认真防备起这名对手。 白玥魁一剑已出,自己也无法控制住力道,只能顺势滑出百丈,几乎到了东边城墙头的区域才勉强止步。剑修握剑,非常忌讳无法控制力道,无论一身气力再过强大,即使有移山之力也一定不能全都挥注于剑上,能控制多少力道便用几分力,这是每一个初学者都要牢记的道理。 不为别的,剑身承载不住力道崩坏不可怕。误剑伤人,一招不成自乱阵脚,这些才是剑修的噩梦。 白玥魁身为一名有名有姓的女剑仙,自然不会不知道其中道理。但她依旧义无反顾的刺出了那一记倾尽毕生所学和浑身气力的一剑,本着两败俱伤的决心,就是为了看一看华国舅的底线在哪里。 白衣老人瞬身至几十丈开外,身上已经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在雪白的衣衫上如同一条分割线,画开了老人的心口。 白玥魁心满意足,在这种危急关头也能狠狠握拳庆祝,武痴一般的大心脏让她对比其他女子剑仙,让人觉得少女身上有一种和那些优雅女剑仙不同的特殊感。 手中长剑点血山莲不断嗡鸣,对于白玥魁刚才毫不顾忌剑身承载力度的一剑不断抗议。她只能无奈的以指节叩击在剑身的几处位置,利用息焕教给她的养剑术才让点血山莲逐渐稳定下来,免除了崩刃的危险。 那一手叩指磨剑的功夫,让华国舅不禁有些一愣一愣的。赶忙不耻下问道:“女娃娃还是个铸剑大家?还有这种神通在手。东陆什么时候有这种天才,不仅术气双修,还能兼顾铸剑!白家这是把一门宗室百年气运都砸在你头上了?” 白玥魁很诚实的摇了摇头,借着聊天的几下功夫坦言道:“这是我夫君教我的方法,我只会这个,他是一名铸剑师,天下最好的铸剑师。”这一首叩指是息焕精通以后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小技巧,而且只限于点血山莲这一柄剑。 因为只有长期使用,才能明白手中长剑的各种大大小小的特性,从而更精确的在突发情况下找出剑胚症结所在。如同人体脉络,一柄剑也有属于自己的窍点,以不同的力道击打不同的窍点,甚至可以用很小的力气打碎一柄剑,白玥魁也是仗着点血山莲陪伴自己从小到大,不然也不会如此放心下手。 白衣老人不再纠结那奇巧的叩指技巧,听闻女娃娃已有婚约,当即微微有些惊讶。如此年轻,便已成他人之妻,以白玥魁的姿色和实力,放眼东陆南疆北域,何愁找不到天下最好的伴侣。 一时间早已对情情爱爱无所牵挂的老人也不禁好奇起来,究竟是怎么一位男子,能够早早夺得这位年少有为姑娘的芳心。 少女明显感觉到了老人的疑惑,对于他人有关自己的八卦想法,她一向很反感,一下子也便没了好脸色,确认自己已经在刚才那一剑中缓了七七八八。白玥魁便再次作势起剑,既然老人不出手,摆明了让她送招,那她也不会客气,能接下几招,就看老人有多少本事了。 “等等!”华国舅突然出声打断道:“刚才你的术剑,我已经见识很多了,在同辈人中,就算是专心问术的术修剑士,大抵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你的。如果我没猜错,娃娃你应该是百年来绝无仅有的术气双修对不对?” 白玥魁瞪着老头,不明就理,要打便打哪来这么多废话!此前她出剑多次,心中锋锐无匹的逍遥剑势早已筑高台般汇聚,老人硬找话题打断二人,让她恨不得当即就多出几剑,防止心中那一往无前的神意默默耗费。 华国舅也不期望小姑娘能回答她,这种关乎身家根底的秘密,就算被看破,也少有人愿意自己开口承认,他向来不拘小节,提议道:“既然术剑已经看过了,小娃娃你也别浪费时间了,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的气剑,神意究竟有多少。我们交战已久,老身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但无论接下来结果如何。我在见过你的气剑以后,都会将你镇拿。” 白玥魁没想到老人会提出这样一个奇怪但要求,此时她剑意已经小成,真用气剑,杀力绝对不会比上一剑要差。原本少女只想着为所有人逃跑拖延时间,,同时控制住这名南淮城第一人,没想到老人家真的妄图把比试上身到问剑的层面。 “这可是你说的,自找苦吃别怨我!” 白玥魁一剑置于身前,松手凭空御剑,再睁眼时眼眸亮起两道星芒,狂风暴雨中少女无视四周天地万物的干扰,心府内景中白茫茫一片空阔,只有一柄剑利于身前,她努力感知着从点血山莲上传来的气息,还有心中积攒已久的快哉剑气,宛如郁结之气叹出口,敞开至极。 内景中她握住了那柄剑,现实里浮在少女眼前的雪白长剑凭空数理。白玥魁在自己的内景中,握剑后白色的世界中就多出了一个人,立在不远处的华国舅。少女不再犹豫,既然找到了宣泄口,那便尽情倾泄而出。 一剑挥下,砍在凭空出现的华国舅身上,老人的被斩断的身躯内没有迸发出鲜血,而是无穷无尽的黑色,一剑过后四周空间的白色找到了宣泄口,大坝决堤般朝着老人黑色的伤口处奔涌而去。 现实中的华国舅面对这一剑,御剑挥下,看似飘渺不定绵软无力,实际上蕴含着他不对不面对的剑意法则。他一反常态的率先出击,不等把柄飞剑看向他便主动飞去。 华国舅不可能像之前那般避开这一剑,因为身后是千万南淮人家,他有他不能躲避的责任。 长剑挥砍而下,自斜上方砍下,这是白玥魁今天让世人所见的惊世第三剑。在三次出剑中,这一剑,最稳。 【新年快乐!大家团团圆圆平平安安!新年好运好心情!】 第二十一章 合谋食肉 先发制人的华国舅一步跨至点血山莲剑前,侧身横拳,摆明了要以肉身硬扛这剑气浩然的一招。老人一脚前点,横着的右拳微微后摆,简简单单的两步,凝聚而出的拳意已经赶上白玥魁先前蓄力铺垫已久,靠着一招招磨砺才积累出的登天剑气。 登楼和须弥的差距,一招即明。华国舅面对已经劈至身前的长剑,深深一口气息流转,山河同调,四周的城墙上那座护城大阵随着主人的牵引,蓝光不受控制的亮起。距离老人最近的白玥魁感受最为直观,老人的拳意透露着一股雄关铁壁般的巍峨感。 南淮本是江南水城,和秋风肃杀的雄关孤堡不同。给人的感觉颇为温润,宛如小桥流水,市井繁华,即使广域辽阔,占地庞大,却因为商贾交易频繁,从未给人以虎牢关那般的压迫感。华国舅凭借一人之力,以一身武道心意强行给整座城池蜕骨,无形之中也改变了整座南淮的气运走向,让原本太平安康的商贾之都河畔水城,里子悄无声息的多了一分金戈铁马。 一拳挥出,天地肃静,如千年不倒孤城,巍巍迎风万载。剑意锋利,拳意浑厚。剑拳在即将相撞时,中间挤压着的方寸之地光线扭曲,是空间出现不稳定的预兆。 结果出人意料的雷声大雨点小,起手皆是大道自在我心,气势天下无敌的架势。可当二人交手后的碰撞,反而配不上先前大宗师一般的气场。只是很简单的剑拳相撞,然后便弹开,白玥魁后退足足十丈,华国舅后退一步。没有天崩地裂的爆炸摧城,也没有任何一方出现伤及根本的伤亡。两位城内顶尖战力的交手,竟然如同俗世武馆宗师对决般点到即止。 这让城内暗中潜伏观察这惊世一战的修行者们都感到不尽兴,白玥魁的第三剑和华国舅的第一拳,已经有了要给这场较量画上句号的趋势。 只有坐守城门的四方阵法家才能深切体会到而二人刚刚那一招的威力有多骇人,东西南北四座维系阵法的核心枢纽内,专门供给法阵运转的灵池内装载着南淮城积累数百年的灵气。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运转维系这座防御力堪称东陆顶尖的大阵。南淮城面积辽阔,仅是城南市集便有大小五处,要想维持这样一座大阵,仅凭华国舅一人之力,恐怕半柱香的功夫都撑不到,就会力竭而亡。除非是传说中须弥境往上一层的升羽境仙人降临,大阵才能勉强和气息流转补给达到平衡,这也是在仙人依靠天地灵气作补给的前提下。 所以这也是之前华国舅面对一众剑修出逃,没有选择直接开启阵法将众人围困在内的原因,就算有四座灵池供给,可那些剑修多一分钟没被抓捕归案,对于南淮城底蕴的损耗都极为重大。 就在刚刚,南淮国柱的负气出手,和那名女剑仙的气修一剑,已经上升到了真正意义上上的神仙打架,遭殃的难免是凡人。国安司的修行者不得不开启阵法去隔绝来自南淮城上空的冲击,以防二人下方的千百户人家遭到波及。谁曾料到仅仅是一次交手的防御,就瞬间增发掉了四座灵池各五分之一的水量。平常挥霍一点就会心疼的不行,以出了名的吝啬在南淮城声名狼藉的安国司修士们哪里经受得住这种打击,一个个当即捶胸顿足。 北城门地下灵池的大厅内,一名身着明显异于周围修士的老头戴着一架厚平底镜片,唾沫横飞的大骂道“华国舅那个老不死的在搞什么!收拾一群小家伙要闹到这种地步!把我南淮城当他一个人的财产私用了?赶快叫个人去警告那个老不死的!速战速决别他娘的再闹大了!” 有胆子大的不怕挨老人拳头的下属回答道:“大人......刚刚西城门使用过一次阵法以后,安国司就立刻派了两面修士前去上空给华老带话了,可是架不住那女子剑仙根本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我们安国司又不是以战力着称的部门。那两名修士还未靠近华老,就已经被女子剑仙从西到东穿城一剑的余威给剿灭,现在尸体还没找全呢。” 老头当即气得就对着那人踹了两脚,缓了半天才冷静下来,空中已久不依不饶:“真他娘的天将横祸,百里文山,你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全城人陪你玩这把大的,这样以后,你那一世清明还能留存几分?” 在旁人难以观测到的南淮城。方圆千里之外,可以清晰的看见。除了整座南淮城上空雨势依旧的黑山乌云还在盘踞,以南淮为中心的空域四周,荡出了一条无云的天空带,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白玥魁握剑的右手已经没有力气再提剑了,一拳之威,加上先前三剑的负载。换做其他十一楼大剑修的金身剑骨,早就失去战斗能力了。白玥魁以一身剑修血肉,硬是提升到了五境武者的境界,才勉强挥出三剑。少女能清楚感受到右臂的空洞感,此战过后,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她的右手恐怕连东西都抓不了。 眼看手中长剑就要掉入下方城中,少女只能换作左手提剑。华国舅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隔空喊话道:“女娃娃,已经是强弩之末,就不要再挣扎了。老夫爱材,也明白这问剑南淮非你本意,全都是受他人之托,最后论罪,一定会对你从轻发落。你我点到为止,可好?” 少女摇头,否定道:“问剑一事,早有打算,今日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受他人成全罢了,感谢老前辈赐教和点拨,白玥魁在此先行谢过。”她向来尊重强者,老人实力上拉开她一大段距离,待人却如此和蔼周到,这样有道德的半仙之人,谅她再过桀骜风骨,也下意识发自内心的尊重起来。 “女娃娃,何必呢?刚才三剑,已经足以为你这东陆第一女剑仙证明了,所求过多,迟早撑死自己。” “白某人不求名,只求道。” 华国舅明白这件事道理已经讲死,对方心意早已坚决,没有在商讨的余地了。也罢,不过是多费些手段,一样可以不伤他人性命拿下这位白家女娃娃。 哪知对方率先喊话道:“江老头,局势明了,你我二人若是各顾各的,铁定是出不了这南淮了。怎么样?你我联手,说不定还能撼动一下这道须弥大山,有个一线机会。” 华国舅瞬间想起一事,一拍脑袋直叹自己闭关太久,犯了糊涂,怎么还落下一人。双方的碰撞虽然没有波及下方城池,可是同样被束缚在高天之上的黑蛟却成功借助此次机会,在那一瞬间剧烈震荡的波动中得以脱身,化作缚龙绳的整条淮河支流水脉断裂,整条大河如碎块般重新砸入河道内,冲击着两街的石岸,河道中一座朱漆木桥架不住庞大的水压桥身断流,一时间两岸街道一片狼藉。 恰逢身后龙息沉重响起:“小女娃,你现在右手负伤,已经是废人一个,如何挥得动剑。要我和你联手,是想我多带一个累赘,以德报怨?” 华国舅转生横移后退,他不能把后背留给这二人,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剑风呼啸而过,一曲杀人剑,剑鸣如清风绕耳,一声遍压低周遭风雨。少女先前所处之招,从未有过如此嘹亮的剑鸣声响起,全都如同缄默杀手谍子一般不重声势。 现在挥出的这一剑,剑鸣清脆无匹,瞬间有了逍遥剑仙天下游的风范。 华国舅记起刚才的一处细节,少女右手换左手的时候,握剑姿势一变再变,似乎在努力适应原本根本未曾尝试过的左手握剑法。可是老人现在回想白玥魁的第一次左手入剑,其实是十分标准的握剑手法,之后几次变化,都是为了迷惑老者而生硬装出来的尴尬姿势 左手剑!气术双修者,有何不可左右互搏? 漓山老蛟的反应也是极为快速,一眼便看出了少女留有的后手余地,是个可以合作利用之人,二人的默契在这关乎生死存亡的关头达到了顶峰,一切尽在不言中便达成联盟一口龙吸水化作风卷残云的水气冲击老者。 被夹在其中的华国舅只能转生卸力,以一手圆满无缝的化劲配合自身强大底蕴,将二人的杀招前后卸开。 水气和剑招碰撞炸开,水雾弥漫成白茫茫的一片,四周视野狭隘。华国舅无奈的抖擞全身,仙人荡起理尘垢,转瞬即明。 视野恢复时远处黑蛟重新恢复自由真身,感觉到了生还可能性,那股逃出城的生机无形中倍增,连带着江老头的精气神也为之提升到全盛时期。颇有无惧生死之气,天空上降下的黑云一团团缠绕在黑蛟周身,若不是头上无角,已经可以配得上蛟龙二字之一。风雨一遇百丈蛟身便自行避开,四周紫电随蛟龙牵引环绕。 在黑蛟小山包大小的头颅上,女子剑修左手倒提剑,乘风御龙,世间风流,莫过于此,直教天下英雄折腰。 【大年初一,大家有没有走亲戚啊,新年快乐呀!】 先发制人的华国舅一步跨至点血山莲剑前,侧身横拳,摆明了要以肉身硬扛这剑气浩然的一招。老人一脚前点,横着的右拳微微后摆,简简单单的两步,凝聚而出的拳意已经赶上白玥魁先前蓄力铺垫已久,靠着一招招磨砺才积累出的登天剑气。 登楼和须弥的差距,一招即明。华国舅面对已经劈至身前的长剑,深深一口气息流转,山河同调,四周的城墙上那座护城大阵随着主人的牵引,蓝光不受控制的亮起。距离老人最近的白玥魁感受最为直观,老人的拳意透露着一股雄关铁壁般的巍峨感。 南淮本是江南水城,和秋风肃杀的雄关孤堡不同。给人的感觉颇为温润,宛如小桥流水,市井繁华,即使广域辽阔,占地庞大,却因为商贾交易频繁,从未给人以虎牢关那般的压迫感。华国舅凭借一人之力,以一身武道心意强行给整座城池蜕骨,无形之中也改变了整座南淮的气运走向,让原本太平安康的商贾之都河畔水城,里子悄无声息的多了一分金戈铁马。 一拳挥出,天地肃静,如千年不倒孤城,巍巍迎风万载。剑意锋利,拳意浑厚。剑拳在即将相撞时,中间挤压着的方寸之地光线扭曲,是空间出现不稳定的预兆。 结果出人意料的雷声大雨点小,起手皆是大道自在我心,气势天下无敌的架势。可当二人交手后的碰撞,反而配不上先前大宗师一般的气场。只是很简单的剑拳相撞,然后便弹开,白玥魁后退足足十丈,华国舅后退一步。没有天崩地裂的爆炸摧城,也没有任何一方出现伤及根本的伤亡。两位城内顶尖战力的交手,竟然如同俗世武馆宗师对决般点到即止。 这让城内暗中潜伏观察这惊世一战的修行者们都感到不尽兴,白玥魁的第三剑和华国舅的第一拳,已经有了要给这场较量画上句号的趋势。 只有坐守城门的四方阵法家才能深切体会到而二人刚刚那一招的威力有多骇人,东西南北四座维系阵法的核心枢纽内,专门供给法阵运转的灵池内装载着南淮城积累数百年的灵气。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运转维系这座防御力堪称东陆顶尖的大阵。南淮城面积辽阔,仅是城南市集便有大小五处,要想维持这样一座大阵,仅凭华国舅一人之力,恐怕半柱香的功夫都撑不到,就会力竭而亡。除非是传说中须弥境往上一层的升羽境仙人降临,大阵才能勉强和气息流转补给达到平衡,这也是在仙人依靠天地灵气作补给的前提下。 所以这也是之前华国舅面对一众剑修出逃,没有选择直接开启阵法将众人围困在内的原因,就算有四座灵池供给,可那些剑修多一分钟没被抓捕归案,对于南淮城底蕴的损耗都极为重大。 就在刚刚,南淮国柱的负气出手,和那名女剑仙的气修一剑,已经上升到了真正意义上上的神仙打架,遭殃的难免是凡人。国安司的修行者不得不开启阵法去隔绝来自南淮城上空的冲击,以防二人下方的千百户人家遭到波及。谁曾料到仅仅是一次交手的防御,就瞬间增发掉了四座灵池各五分之一的水量。平常挥霍一点就会心疼的不行,以出了名的吝啬在南淮城声名狼藉的安国司修士们哪里经受得住这种打击,一个个当即捶胸顿足。 北城门地下灵池的大厅内,一名身着明显异于周围修士的老头戴着一架厚平底镜片,唾沫横飞的大骂道“华国舅那个老不死的在搞什么!收拾一群小家伙要闹到这种地步!把我南淮城当他一个人的财产私用了?赶快叫个人去警告那个老不死的!速战速决别他娘的再闹大了!” 有胆子大的不怕挨老人拳头的下属回答道:“大人......刚刚西城门使用过一次阵法以后,安国司就立刻派了两面修士前去上空给华老带话了,可是架不住那女子剑仙根本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我们安国司又不是以战力着称的部门。那两名修士还未靠近华老,就已经被女子剑仙从西到东穿城一剑的余威给剿灭,现在尸体还没找全呢。” 老头当即气得就对着那人踹了两脚,缓了半天才冷静下来,空中已久不依不饶:“真他娘的天将横祸,百里文山,你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全城人陪你玩这把大的,这样以后,你那一世清明还能留存几分?” 在旁人难以观测到的南淮城。方圆千里之外,可以清晰的看见。除了整座南淮城上空雨势依旧的黑山乌云还在盘踞,以南淮为中心的空域四周,荡出了一条无云的天空带,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白玥魁握剑的右手已经没有力气再提剑了,一拳之威,加上先前三剑的负载。换做其他十一楼大剑修的金身剑骨,早就失去战斗能力了。白玥魁以一身剑修血肉,硬是提升到了五境武者的境界,才勉强挥出三剑。少女能清楚感受到右臂的空洞感,此战过后,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她的右手恐怕连东西都抓不了。 眼看手中长剑就要掉入下方城中,少女只能换作左手提剑。华国舅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隔空喊话道:“女娃娃,已经是强弩之末,就不要再挣扎了。老夫爱材,也明白这问剑南淮非你本意,全都是受他人之托,最后论罪,一定会对你从轻发落。你我点到为止,可好?” 少女摇头,否定道:“问剑一事,早有打算,今日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受他人成全罢了,感谢老前辈赐教和点拨,白玥魁在此先行谢过。”她向来尊重强者,老人实力上拉开她一大段距离,待人却如此和蔼周到,这样有道德的半仙之人,谅她再过桀骜风骨,也下意识发自内心的尊重起来。 “女娃娃,何必呢?刚才三剑,已经足以为你这东陆第一女剑仙证明了,所求过多,迟早撑死自己。” “白某人不求名,只求道。” 华国舅明白这件事道理已经讲死,对方心意早已坚决,没有在商讨的余地了。也罢,不过是多费些手段,一样可以不伤他人性命拿下这位白家女娃娃。 哪知对方率先喊话道:“江老头,局势明了,你我二人若是各顾各的,铁定是出不了这南淮了。怎么样?你我联手,说不定还能撼动一下这道须弥大山,有个一线机会。” 华国舅瞬间想起一事,一拍脑袋直叹自己闭关太久,犯了糊涂,怎么还落下一人。双方的碰撞虽然没有波及下方城池,可是同样被束缚在高天之上的黑蛟却成功借助此次机会,在那一瞬间剧烈震荡的波动中得以脱身,化作缚龙绳的整条淮河支流水脉断裂,整条大河如碎块般重新砸入河道内,冲击着两街的石岸,河道中一座朱漆木桥架不住庞大的水压桥身断流,一时间两岸街道一片狼藉。 恰逢身后龙息沉重响起:“小女娃,你现在右手负伤,已经是废人一个,如何挥得动剑。要我和你联手,是想我多带一个累赘,以德报怨?” 华国舅转生横移后退,他不能把后背留给这二人,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剑风呼啸而过,一曲杀人剑,剑鸣如清风绕耳,一声遍压低周遭风雨。少女先前所处之招,从未有过如此嘹亮的剑鸣声响起,全都如同缄默杀手谍子一般不重声势。 现在挥出的这一剑,剑鸣清脆无匹,瞬间有了逍遥剑仙天下游的风范。 华国舅记起刚才的一处细节,少女右手换左手的时候,握剑姿势一变再变,似乎在努力适应原本根本未曾尝试过的左手握剑法。可是老人现在回想白玥魁的第一次左手入剑,其实是十分标准的握剑手法,之后几次变化,都是为了迷惑老者而生硬装出来的尴尬姿势 左手剑!气术双修者,有何不可左右互搏? 漓山老蛟的反应也是极为快速,一眼便看出了少女留有的后手余地,是个可以合作利用之人,二人的默契在这关乎生死存亡的关头达到了顶峰,一切尽在不言中便达成联盟一口龙吸水化作风卷残云的水气冲击老者。 被夹在其中的华国舅只能转生卸力,以一手圆满无缝的化劲配合自身强大底蕴,将二人的杀招前后卸开。 水气和剑招碰撞炸开,水雾弥漫成白茫茫的一片,四周视野狭隘。华国舅无奈的抖擞全身,仙人荡起理尘垢,转瞬即明。 视野恢复时远处黑蛟重新恢复自由真身,感觉到了生还可能性,那股逃出城的生机无形中倍增,连带着江老头的精气神也为之提升到全盛时期。颇有无惧生死之气,天空上降下的黑云一团团缠绕在黑蛟周身,若不是头上无角,已经可以配得上蛟龙二字之一。风雨一遇百丈蛟身便自行避开,四周紫电随蛟龙牵引环绕。 在黑蛟小山包大小的头颅上,女子剑修左手倒提剑,乘风御龙,世间风流,莫过于此,直教天下英雄折腰。 【大年初一,大家有没有走亲戚啊,新年快乐呀!】 第二十二章 安河桥花街 安河桥长街,息焕三人钻出桥岸边的水下暗道后。蒲毓熟练的带着二人扎进了附近的一处花街民巷。举目所及高楼鳞次栉比,檐牙高啄,廊腰缦回。这篇花街夜市是东城区一片极为醒目的建筑群,所建高楼拔出四周民巷一头。 青楼酒家层层挤出的狭窄街道宛若幽深暗巷,隐没在灯火映照的高楼深处。和其他城区不同的是,这片高楼建筑几乎没有一条称得上是街道的铺石大路,依靠着上述的一条条暗巷组成一条复杂庞大的交通网。 其中缘由,即是为了方便某些身份特殊不容外传的客人。为某些偷腥老爷提供便利:同时也是为某些青楼的身份敏感的花魁提供保护。多少次官兵的搜捕行动,最后都在那座花街夜市最高楼——月桂阁前戛然而止。 百姓中流传着一种说法,那些官老爷口头上推脱着此地布局复杂不利于行动。在明眼人眼里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还要牵扯到这片夜夜灯火通明极乐园背后的真正主人。 安河桥夜市,是巡捕房名单上极为特殊的一个地区。 三人穿行在巨大交通网中的其中一条细线上,因为今夜南淮动荡,客人早已散去大半,剩下的也不再风花雪月,都安分守己的躲在各自的雅间内。风雨夜中四周灯火幽暗,生意清淡门庭冷清,三人位居在四周高楼耸立的城内,像是误入了择人而噬的石兽巢穴。 前方的蒲毓熟门熟路,在每个拐角岔路都能即刻选择出前进路线。这让息焕一个大男人感到有些不知名的尴尬氛围。 “蒲毓姑娘,你好像对这地方很熟?经常来?”息焕碎嘴道。 队伍气氛压抑,自从离开国府以后二女就没讲过话。翠翠是因为离开安定已久的家,突然被告知要远行,小女孩再开窍也难免一下子适应过来。 此刻背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行囊包裹,安安静静的跟在息焕身边。出行前蒲毓就认真告诉她要死死跟着身边的这位大哥哥,女娃娃平时调皮,在大事上从来是乖乖听话让人省心。 而侍女蒲毓则是要一直警戒四周动向,同时要按照心中早已记熟的那张蜿蜒复杂的地图,将二人带出城去,实在分不开心去做些闲聊减压之类的事情。 此刻闻言,青衣女子也是敷衍的点点头,含糊回答到。 息焕不依不饶,走在后方颇为闲散的调侃道:“来这里......任职啊?” 前方的女人突然停住了脚,害得息焕差点一头撞在那头青丝发髻上。蒲毓突然转过身,面露不善道:“息姑爷,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我们现在是在逃亡,不是两个贴身丫鬟在陪你逛花街吗?你想死,别拖累我们两个。” 少年似乎还是意犹未尽,油里油气笑笑:“蒲毓姑娘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有阔家少爷的感觉了,只可惜今夜大雨,要是平常走在这种窄巷里,勾栏女子陪那些少爷富贵老爷出街散步,怎么说人挤人,我也能揩一手香油。” 青衣女子瞪着面前无赖一般的少年,后者毫不示弱的直视回去,眼神毫不在乎。二人短暂的交锋过后,蒲毓顾忌时间,率先移开目光:“无赖,白小姐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下流货色。” 息焕得胜般看着继续向前行的侍女,眼角余光看见身旁的小丫头恼火的瞪着自己,顺手冲那个刚想要帮自己姐姐说话的丫头比了一个大拇指,翠翠没看懂对方这个手势的含义。可是息焕接下来比着大拇指怼了怼自己,气得小丫头直翻白眼。 前方道路两旁刚好是两家高楼夹道欢迎,路旁也不再是白墙黑瓦和高楼峭壁。一排长廊般灯火辉煌的沿街雕栏取而代之。平日里这也算安河夜市的一处着名胜地,不少公子浪人途径这条有名的采花廊,最后都没有逃过站在两旁雕栏内风姿招展,使尽浑身旖旎招揽客人的女子邀请,走着走着便拐进了两旁的高楼内。之后通过哪条建筑间相连暗道取向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南淮有句俗语有言:十四牌楼流水客,采花廊坊截半江。说的就是这条廊坊过后,游人的数量会瞬间冷清大半。 息焕身为外乡人,对于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自然没有本地人清楚。今日走进这条着名的揽客街,两旁早已空无一人,少年只觉得这条廊坊在暗巷中有种柳暗花明的惊艳感,换作平日,一定是引人驻足的好地段。 三人急匆匆的穿廊而过,四周冷清的有些过于诡异,像是有专人奉命驱散过一般。蒲毓的脚步不禁放慢,警惕着两旁雕栏后灯火朦胧的窗棂屏风。 息焕一路走来,也在默默观测道旁情况。这座花街的气氛,放在普通市集,夜晚理当如此。可在这条号称南淮销金窟三甲之一的地段,着实不合理。 队伍从出逃以来便一直处于一种神经紧绷的状态,身旁小丫头在这种环境下早已有些吃不消,息焕一路走来虽然嘴碎,出于私心也是想安稳住大家的精气神。越是这般敏感,他们能走出的距离就越短,甚至不及淮安国府到达那座城门。 “蒲毓姑娘,你们南淮城的青楼女子,是不是都很丑,为何一点生意也没有,冷清的跟个鬼楼一般。” “闭嘴。” “真要是这样,怪不得那些富家老爷不来寻欢。哎!蒲毓姑娘,那这么说你是不是你们南淮城前三甲好看的女子?我看你还是有点姿色的,虽然比我家娘子差了不止一点。我家玥儿啊,好看就是好看,就是不亲人。只有谈到和剑有关的事情,她脸色才会对我好一点。” 少年不依不饶,看到女人沉默不语的突然停下,以为又会和之前那般发生争吵,都已经做好了互怼的准备,可是半天也不见对方转身。 “怎么了?还真生气啦?”息焕啧啧道。 “后退。”女人开口二字清晰,少年立刻抱起丫头翠翠后撤。同时一道声音越过蒲毓传来:“是百里国主下属的蒲毓姑娘吧,恭候多时了。” 右侧廊下,空无一人的地板上多出了一道身影,一身印花襦粉大袍,重花珠玉钗满头。冰肌莲骨,色绝南淮。狠狠的打了刚刚贬低过南淮城青楼女子的息焕一巴掌。 蒲毓面对这名东城甚至南淮有名的花魁头牌,两手滑出两把青石匕首。战斗姿态警惕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道旁的对方。 蒲毓只知道绝色佳人是月桂阁最高楼的当家花魁,身份地位甚至压过月桂阁手眼通天的老板娘一头,具体实情,却是不得而知。她只是经常需要情报互通才会涉足此地,但对于安河桥花街更深处的辛秘,实在难以涉猎。 “奴家花重子,早已和百里国主互通过密信,今日已经清空了花街夜市大部分地区,遍布其中的雪走谍子,奴家已经亲手待人剿灭。”美人儿伸手从身后一抓,掷出一柄带血短刃于蒲毓身前,短刃刀柄处刻有镶金雪雕头,是雪走营专门配备的护身短刃。 蒲毓看见那柄短刀,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依旧没有彻底解除防备,小心打量着面前这个来历不明身份掖藏已久的大花魁。 息焕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来意不善,在细节观察上,他比侍女蒲毓要更为小心,决断也更为果断,隔着老远少年突然一副老谋深算道:“没必要藏着了,花小姐,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身上的水有多深,百里国主可是跟我这个暗棋交代过的。” 他故意将话说的笼统不明所踪,就是为了简单又不耗麻烦的诈降对方一下,若是真的戳中花重子的某个阴谋,就当踩到狗屎运了。 蒲毓面露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背后这个不知道在叫些什么的臭男人,她可没记得百里文山有什么特殊交代和息焕私下里说过,这男的紧张吓出幻觉了? 息焕只是冲她眨眨眼,心里暗骂笨蛋女人不识大体。 花重子面色稍显惊愕,蹙眉片刻,在蒲毓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坦言道:“没想到百里国手眼通天,背后的情报网如此庞大,能查到奴家天罗刺客这个身份上。不妨,今日本就是逢白帝城某个大人重金悬赏,要挑明了对二位下手的。其实最好情况是想趁二位放松警惕近处突袭。现在已经对奴家心存防备,那奴家只能尝试先拧断这侍女手脚,再好好来处理公子你的命了。” 说着她抽出背后藏着的另一柄长刀,长刀的主人是百里文山布置在此地的一队亲卫,按计划会接应三人出城,却遭到她这个三重身份的谍子反水,已经尽数扑杀殆尽。 原本是想在行刺过后挑明身份诉予三人,现在眼看用不上了,不如早点扔出来。 看着面前得知真相目瞪口呆的男女,花重子疑惑的一指点在脸颊旁,一股不好的真相感让她后知后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率先笑出声的是息焕,随后便是反应过来的蒲毓,二人难得达成一致嘲笑起面前这个看起来绝美,实际上有点聪明过头的天罗刺客。 花重子恼羞道:“你诈我!” 息焕一边笑一边不忘后退:“不好意思重子姑娘,我只是单纯试试又不要钱。还有,你们天罗,加入门槛这么低的吗?” 这一句话,彻底踩在天罗刺客的自尊心上,绝代佳人当即大袖飘摇飞扑而出:“奴家撕烂你这贱男人的嘴!” 金石交击中,蒲毓手中双匕首对上了花重子双手刺出的双钗,青衣女子头也不回大喊:“走!”一记回身踢将那名花魁踹入道旁木扇门中。 木碎纷飞中息焕抱着翠翠穿廊而过,脚步快如飞兔。 安河桥长街,息焕三人钻出桥岸边的水下暗道后。蒲毓熟练的带着二人扎进了附近的一处花街民巷。举目所及高楼鳞次栉比,檐牙高啄,廊腰缦回。这篇花街夜市是东城区一片极为醒目的建筑群,所建高楼拔出四周民巷一头。 青楼酒家层层挤出的狭窄街道宛若幽深暗巷,隐没在灯火映照的高楼深处。和其他城区不同的是,这片高楼建筑几乎没有一条称得上是街道的铺石大路,依靠着上述的一条条暗巷组成一条复杂庞大的交通网。 其中缘由,即是为了方便某些身份特殊不容外传的客人。为某些偷腥老爷提供便利:同时也是为某些青楼的身份敏感的花魁提供保护。多少次官兵的搜捕行动,最后都在那座花街夜市最高楼——月桂阁前戛然而止。 百姓中流传着一种说法,那些官老爷口头上推脱着此地布局复杂不利于行动。在明眼人眼里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还要牵扯到这片夜夜灯火通明极乐园背后的真正主人。 安河桥夜市,是巡捕房名单上极为特殊的一个地区。 三人穿行在巨大交通网中的其中一条细线上,因为今夜南淮动荡,客人早已散去大半,剩下的也不再风花雪月,都安分守己的躲在各自的雅间内。风雨夜中四周灯火幽暗,生意清淡门庭冷清,三人位居在四周高楼耸立的城内,像是误入了择人而噬的石兽巢穴。 前方的蒲毓熟门熟路,在每个拐角岔路都能即刻选择出前进路线。这让息焕一个大男人感到有些不知名的尴尬氛围。 “蒲毓姑娘,你好像对这地方很熟?经常来?”息焕碎嘴道。 队伍气氛压抑,自从离开国府以后二女就没讲过话。翠翠是因为离开安定已久的家,突然被告知要远行,小女孩再开窍也难免一下子适应过来。 此刻背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行囊包裹,安安静静的跟在息焕身边。出行前蒲毓就认真告诉她要死死跟着身边的这位大哥哥,女娃娃平时调皮,在大事上从来是乖乖听话让人省心。 而侍女蒲毓则是要一直警戒四周动向,同时要按照心中早已记熟的那张蜿蜒复杂的地图,将二人带出城去,实在分不开心去做些闲聊减压之类的事情。 此刻闻言,青衣女子也是敷衍的点点头,含糊回答到。 息焕不依不饶,走在后方颇为闲散的调侃道:“来这里......任职啊?” 前方的女人突然停住了脚,害得息焕差点一头撞在那头青丝发髻上。蒲毓突然转过身,面露不善道:“息姑爷,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我们现在是在逃亡,不是两个贴身丫鬟在陪你逛花街吗?你想死,别拖累我们两个。” 少年似乎还是意犹未尽,油里油气笑笑:“蒲毓姑娘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有阔家少爷的感觉了,只可惜今夜大雨,要是平常走在这种窄巷里,勾栏女子陪那些少爷富贵老爷出街散步,怎么说人挤人,我也能揩一手香油。” 青衣女子瞪着面前无赖一般的少年,后者毫不示弱的直视回去,眼神毫不在乎。二人短暂的交锋过后,蒲毓顾忌时间,率先移开目光:“无赖,白小姐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下流货色。” 息焕得胜般看着继续向前行的侍女,眼角余光看见身旁的小丫头恼火的瞪着自己,顺手冲那个刚想要帮自己姐姐说话的丫头比了一个大拇指,翠翠没看懂对方这个手势的含义。可是息焕接下来比着大拇指怼了怼自己,气得小丫头直翻白眼。 前方道路两旁刚好是两家高楼夹道欢迎,路旁也不再是白墙黑瓦和高楼峭壁。一排长廊般灯火辉煌的沿街雕栏取而代之。平日里这也算安河夜市的一处着名胜地,不少公子浪人途径这条有名的采花廊,最后都没有逃过站在两旁雕栏内风姿招展,使尽浑身旖旎招揽客人的女子邀请,走着走着便拐进了两旁的高楼内。之后通过哪条建筑间相连暗道取向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南淮有句俗语有言:十四牌楼流水客,采花廊坊截半江。说的就是这条廊坊过后,游人的数量会瞬间冷清大半。 息焕身为外乡人,对于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自然没有本地人清楚。今日走进这条着名的揽客街,两旁早已空无一人,少年只觉得这条廊坊在暗巷中有种柳暗花明的惊艳感,换作平日,一定是引人驻足的好地段。 三人急匆匆的穿廊而过,四周冷清的有些过于诡异,像是有专人奉命驱散过一般。蒲毓的脚步不禁放慢,警惕着两旁雕栏后灯火朦胧的窗棂屏风。 息焕一路走来,也在默默观测道旁情况。这座花街的气氛,放在普通市集,夜晚理当如此。可在这条号称南淮销金窟三甲之一的地段,着实不合理。 队伍从出逃以来便一直处于一种神经紧绷的状态,身旁小丫头在这种环境下早已有些吃不消,息焕一路走来虽然嘴碎,出于私心也是想安稳住大家的精气神。越是这般敏感,他们能走出的距离就越短,甚至不及淮安国府到达那座城门。 “蒲毓姑娘,你们南淮城的青楼女子,是不是都很丑,为何一点生意也没有,冷清的跟个鬼楼一般。” “闭嘴。” “真要是这样,怪不得那些富家老爷不来寻欢。哎!蒲毓姑娘,那这么说你是不是你们南淮城前三甲好看的女子?我看你还是有点姿色的,虽然比我家娘子差了不止一点。我家玥儿啊,好看就是好看,就是不亲人。只有谈到和剑有关的事情,她脸色才会对我好一点。” 少年不依不饶,看到女人沉默不语的突然停下,以为又会和之前那般发生争吵,都已经做好了互怼的准备,可是半天也不见对方转身。 “怎么了?还真生气啦?”息焕啧啧道。 “后退。”女人开口二字清晰,少年立刻抱起丫头翠翠后撤。同时一道声音越过蒲毓传来:“是百里国主下属的蒲毓姑娘吧,恭候多时了。” 右侧廊下,空无一人的地板上多出了一道身影,一身印花襦粉大袍,重花珠玉钗满头。冰肌莲骨,色绝南淮。狠狠的打了刚刚贬低过南淮城青楼女子的息焕一巴掌。 蒲毓面对这名东城甚至南淮有名的花魁头牌,两手滑出两把青石匕首。战斗姿态警惕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道旁的对方。 蒲毓只知道绝色佳人是月桂阁最高楼的当家花魁,身份地位甚至压过月桂阁手眼通天的老板娘一头,具体实情,却是不得而知。她只是经常需要情报互通才会涉足此地,但对于安河桥花街更深处的辛秘,实在难以涉猎。 “奴家花重子,早已和百里国主互通过密信,今日已经清空了花街夜市大部分地区,遍布其中的雪走谍子,奴家已经亲手待人剿灭。”美人儿伸手从身后一抓,掷出一柄带血短刃于蒲毓身前,短刃刀柄处刻有镶金雪雕头,是雪走营专门配备的护身短刃。 蒲毓看见那柄短刀,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依旧没有彻底解除防备,小心打量着面前这个来历不明身份掖藏已久的大花魁。 息焕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来意不善,在细节观察上,他比侍女蒲毓要更为小心,决断也更为果断,隔着老远少年突然一副老谋深算道:“没必要藏着了,花小姐,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身上的水有多深,百里国主可是跟我这个暗棋交代过的。” 他故意将话说的笼统不明所踪,就是为了简单又不耗麻烦的诈降对方一下,若是真的戳中花重子的某个阴谋,就当踩到狗屎运了。 蒲毓面露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背后这个不知道在叫些什么的臭男人,她可没记得百里文山有什么特殊交代和息焕私下里说过,这男的紧张吓出幻觉了? 息焕只是冲她眨眨眼,心里暗骂笨蛋女人不识大体。 花重子面色稍显惊愕,蹙眉片刻,在蒲毓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坦言道:“没想到百里国手眼通天,背后的情报网如此庞大,能查到奴家天罗刺客这个身份上。不妨,今日本就是逢白帝城某个大人重金悬赏,要挑明了对二位下手的。其实最好情况是想趁二位放松警惕近处突袭。现在已经对奴家心存防备,那奴家只能尝试先拧断这侍女手脚,再好好来处理公子你的命了。” 说着她抽出背后藏着的另一柄长刀,长刀的主人是百里文山布置在此地的一队亲卫,按计划会接应三人出城,却遭到她这个三重身份的谍子反水,已经尽数扑杀殆尽。 原本是想在行刺过后挑明身份诉予三人,现在眼看用不上了,不如早点扔出来。 看着面前得知真相目瞪口呆的男女,花重子疑惑的一指点在脸颊旁,一股不好的真相感让她后知后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率先笑出声的是息焕,随后便是反应过来的蒲毓,二人难得达成一致嘲笑起面前这个看起来绝美,实际上有点聪明过头的天罗刺客。 花重子恼羞道:“你诈我!” 息焕一边笑一边不忘后退:“不好意思重子姑娘,我只是单纯试试又不要钱。还有,你们天罗,加入门槛这么低的吗?” 这一句话,彻底踩在天罗刺客的自尊心上,绝代佳人当即大袖飘摇飞扑而出:“奴家撕烂你这贱男人的嘴!” 金石交击中,蒲毓手中双匕首对上了花重子双手刺出的双钗,青衣女子头也不回大喊:“走!”一记回身踢将那名花魁踹入道旁木扇门中。 木碎纷飞中息焕抱着翠翠穿廊而过,脚步快如飞兔。 第二十三章 城隍爷 南淮城西天宁长街,这段地势坡度较大的阶梯长道上,道旁店铺早已歇业。作为城内香火最为旺盛的城隍庙,沿着中心石梯拾级而上,在长街尽头便是一座委身在闹事之中的香火小庙。庙宇规模不大,在周遭高矮不起建筑的包围下,乱中取静,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这座小城隍庙是哪个年代建立的,已经无从考证了。若是问那些耄耋之年的老人,可能还会有一两个含糊其辞,估摸个大概也是道不明,最后得出的结果可以肯定的是这座小香火庙,年头并不远。 至于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有年代感,那可能是因为庙内香火兴旺,来访香客络绎不绝。城南城东城北的住户,横跨半座城不嫌路远:放着家附近佛寺不去祈福偏偏要来这座小城隍庙上香的人,也不在少数。归根结底,还是在这座庙内祈福的人,不论大事小事,只要不是恶事,最后的结果都大抵是不错的。 譬如有一屠户,晚年成家,奈何三年也没有抱上个大胖娃娃,最后在他人介绍下来到这座小庙,带了简单的贡品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九个月后妻子就生下了一对福气相的龙凤娃娃。 整条天宁长街上的商户,都因为这座香火庙的兴旺,受及福荫,生意日日兴隆。那座庙内供奉的泥塑神像,不同于寻常城隍爷的装束,是一位披甲神人模样的仙将。虽然脚塔天罡的模样尤为肃穆,可城内百姓都私下里传言这位城隍爷是为好心神仙,颇有名望。就连平常看见大胡子将军都会被吓哭的小孩,来到庙内是喜笑盈盈的模样。 凡是诚心祈福者,城隍爷定会赐予福分。 急匆匆看来此处的薛平,几步便是半条街,很快便看到了那座庙门大开香火通明的城隍庙。今夜应该是早已有人吩咐过,巡夜老人特意打开庙门,为这位朝廷来访的使者作准备。庙门外风雨呼啸,肆虐着涌入庙内。香火虽招摇却不灭,此番神情,当真谓了那句,有仙则名。 薛平掠至庙门前,和那庙外风雨一般止步不进,隔着门槛径直朝着大门正中对着的泥塑神像喊道:“华国舅一个人怕是应付不了百里文山布置下的如此多人,城内现在颇为混乱。朝廷要你找一个人。” 门内一片寂静,薛平看起来像是个犯了臆症的傻瓜,对着空空如也的庙内说着胡话。泥塑神像那双真人般有神的双目微敛,像是在看着门外的黑袍太监。 “你在城内享受香火供奉多年,是朝廷给你的恩惠,切莫忘了你本来的身份。”薛平不满门内人的沉默不语,妄图避开此事,拿出朝廷给对方施压:“在百姓口中是个口碑颇好的仙家,就真当以为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地仙了?不过是捡了个牌位坐坐的......若是不愿给朝廷干脏活累活。小城隍庙的爷,朝廷想换就换。” 庙内香火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一股气流逆着外界大风向外吹来,凭借薛平的一身武艺还是迎风倒推至石阶边缘,黑袍太监不得不掏出怀中的一枚白玉令牌:“朝廷说了,即使是神仙,在当今天下大势下,也得归朝廷管束。这是白帝王朝的律令。” 那庙内之风在看到白玉令牌之后,便是极为不甘心的停了下来。灯火平息后一道金光从天穹之上落下,穿过庙宇打在那尊泥塑神像上。在薛平的注视下从神台上缓步走下一位披甲神人,正是那小城隍庙内供奉泥塑的模样。 金身披甲的城隍爷一言不发,看着那个在自己气息压迫之下半伏在地的黑袍太监,那对死死挺住的膝盖就是不愿意跪下。 薛平恨恨道:“找一名女童,名叫翠翠,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两名护卫。” 满身金光的城隍爷不再多问,南淮城是他的地界,在上面发生了什么,就是他自家院子内的事情,有很多蝇头小事他反而更清楚。站在长街最高的街头上这位隶属于朝廷的“神仙”人物双脚一踏,一声雷鸣中化作一缕金光朝着远处城东遁去。 息焕带着小女娃在九转回廊的暗巷中左冲右撞,很快便迷路在了大小巷子交叉的四座高楼夹角。怀中小女娃拍了拍他,息焕这才注意到翠翠也是满头大汗,显然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 他弯腰将女孩放在地上,简单擦了擦那小脑袋瓜上面的汗水和雨水。 之后才正式环顾四周,息焕没有蒲毓那般熟悉这条道路,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已经迷路了。息焕有些担心留下对付杀手的蒲毓,那名叫花重子的刺客,虽然看起来傻,但能够连斩朝廷雪走和百里文山的亲卫,实力一定不会太差。 蒲毓虽然有身手护身,可他看到的还是偏蛊术居多,近身搏杀如何,实在难以考量。看见身旁的翠翠也是频频回头张望,息焕只能先拍了拍她的头,哪知被小丫头怄气般的拍开。少年也不恼火,和小丫头赌气般的再拍了拍。 翠翠虽然急的又开始冒汗,可是想到身旁男人之前无赖的行为,最终还是放弃抵抗。 “别担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我见过她的身手,特别高,还救了我。” 女孩闻言将信将疑:“真的?蒲毓姐姐的身手有多高?” 息焕哑然,一下子找不到好的形容词,谁能想到小女孩居然还要刨根问底,最后他只能比划比划了一 小女孩愕然,一下子不知道这到底算高还是不高,对她来说,当真是蛮高的。 息焕眼看翠翠安抚好了,开始着眼四周,既然安河桥花街能够以路线复杂闻名,要想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外地人一旦入内就出不来,但并不代表本地人也会如此不熟悉道路。先前蒲毓为躲避追踪,带他们走的都是内行人专用的“暗道”。 若是能走到像刚才采花廊坊那样的迎宾大道上去,顺着主路走一定可以离开花街。打定主意好,息焕便带着翠翠在巷子中穿行起来。 一炷香后——看着回到起点的熟悉场景,息焕感觉自己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不能怪他毫无方位感。属实是这花街的设计者,息焕已经在心中给他打上了花街老顾客的标签。有几处暗道,甚至借助了视野盲区和视觉错差,若不是走到脸上,根本不会发现那边有条路。 翠翠非常体贴的拉了拉少年的手,息焕低头,看见女孩期待得松开包在一起的双手,里面躺着一只青蓝色的雨蝶,安静的趴在女孩的手心。 “这是什么?” 翠翠骄傲的展示给面前的男人看:“这是蒲毓姐姐路上交给我的翠雨蝶,她说要是我们分开了最后迷路,就跟着这只雨蝶走。” 息焕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停机,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呃......”翠翠有些害羞的挠头:“我看大哥哥你很认真的模样,不忍心打断你。” “......” 相顾无言,惟有脏话心中藏。 ,前头雨蝶在翩翩飞舞,即使大雨中也能有效的避水飞行。息焕走在队伍最后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要是会御剑飞行就好了,大可避开高楼先离开这片城中迷宫。有些时候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提剑的,像李时淼那样,想成为一名仗剑游侠,就敢拿着一两银子买来的不知名铁剑去走江湖。不为了逍遥快活,只为了初心不变。 少年胸有郁结之事,无从说起,无人谈及,也无法提起。 很快转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安河桥的主路就出现在眼前。说是主路,其实也就比先前所行窄巷宽了两倍有余,连一辆马车都难以通行。就是在这般寒酸的道路尽头,尽然还立着一道几乎是挤进两旁高楼的石牌楼,规模不大,但却极为考究,真是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齐全。 嘿,这花街老板,看着可真讲究。息焕心中暗笑,牵着翠翠的手加快了脚步。走上主路,意味着道旁的危险几率会上升,撞见雪走营谍子的概率会更大,二人已经不能像先前那般停留歇息,开些玩笑放松放松了。 主路长街很快就要到了那道石牌楼,临近楼下。二人都未察觉远处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光。直到金光砸至眼前,息焕才反应过来带着翠翠临门一扑,死里逃生般滚过牌楼。 二人爬起,金光散去的石牌楼下伫立着一位金身金甲的神将,面庞模糊不清,好似有面甲覆盖其上,随着神人降世,整条花街主道都充斥着一股威风凛凛的显圣气息。金光熠熠,神兵天将。 息焕从地上爬起,一步站至女孩身前,面前对手周身所散发出的气息,已经远远高出了先前遇到的巫季花重子之流。能够抗衡之人,息焕想到的只有漓山江老头和那个黑袍太监,说不定能过上两手。 那种神明的浩荡天威之气,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他还是较为熟悉的,在那座剑坛雪山的峰顶,那十三道剑祖气息,虽然比眼前此人相比宛若大洋山脉,但同种神性,息焕不会认错。 南淮城内,竟然还藏着一位神仙! “哪位仙家,可否受三炷香便放我二人离去。”面对如此强敌,见多识广的息焕依旧从容不迫。 “天宁长街小城隍庙神,城隍爷,今日不受香火。奉旨朝廷敕令,捉拿尔等。”金甲神人口中神音阵阵。 息焕送了口气,放下护在身前的双手,如释重负道:“原来是尊假神仙。” 【过年期间,更新不易,大家多多收藏哦】 南淮城西天宁长街,这段地势坡度较大的阶梯长道上,道旁店铺早已歇业。作为城内香火最为旺盛的城隍庙,沿着中心石梯拾级而上,在长街尽头便是一座委身在闹事之中的香火小庙。庙宇规模不大,在周遭高矮不起建筑的包围下,乱中取静,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这座小城隍庙是哪个年代建立的,已经无从考证了。若是问那些耄耋之年的老人,可能还会有一两个含糊其辞,估摸个大概也是道不明,最后得出的结果可以肯定的是这座小香火庙,年头并不远。 至于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有年代感,那可能是因为庙内香火兴旺,来访香客络绎不绝。城南城东城北的住户,横跨半座城不嫌路远:放着家附近佛寺不去祈福偏偏要来这座小城隍庙上香的人,也不在少数。归根结底,还是在这座庙内祈福的人,不论大事小事,只要不是恶事,最后的结果都大抵是不错的。 譬如有一屠户,晚年成家,奈何三年也没有抱上个大胖娃娃,最后在他人介绍下来到这座小庙,带了简单的贡品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九个月后妻子就生下了一对福气相的龙凤娃娃。 整条天宁长街上的商户,都因为这座香火庙的兴旺,受及福荫,生意日日兴隆。那座庙内供奉的泥塑神像,不同于寻常城隍爷的装束,是一位披甲神人模样的仙将。虽然脚塔天罡的模样尤为肃穆,可城内百姓都私下里传言这位城隍爷是为好心神仙,颇有名望。就连平常看见大胡子将军都会被吓哭的小孩,来到庙内是喜笑盈盈的模样。 凡是诚心祈福者,城隍爷定会赐予福分。 急匆匆看来此处的薛平,几步便是半条街,很快便看到了那座庙门大开香火通明的城隍庙。今夜应该是早已有人吩咐过,巡夜老人特意打开庙门,为这位朝廷来访的使者作准备。庙门外风雨呼啸,肆虐着涌入庙内。香火虽招摇却不灭,此番神情,当真谓了那句,有仙则名。 薛平掠至庙门前,和那庙外风雨一般止步不进,隔着门槛径直朝着大门正中对着的泥塑神像喊道:“华国舅一个人怕是应付不了百里文山布置下的如此多人,城内现在颇为混乱。朝廷要你找一个人。” 门内一片寂静,薛平看起来像是个犯了臆症的傻瓜,对着空空如也的庙内说着胡话。泥塑神像那双真人般有神的双目微敛,像是在看着门外的黑袍太监。 “你在城内享受香火供奉多年,是朝廷给你的恩惠,切莫忘了你本来的身份。”薛平不满门内人的沉默不语,妄图避开此事,拿出朝廷给对方施压:“在百姓口中是个口碑颇好的仙家,就真当以为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地仙了?不过是捡了个牌位坐坐的......若是不愿给朝廷干脏活累活。小城隍庙的爷,朝廷想换就换。” 庙内香火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一股气流逆着外界大风向外吹来,凭借薛平的一身武艺还是迎风倒推至石阶边缘,黑袍太监不得不掏出怀中的一枚白玉令牌:“朝廷说了,即使是神仙,在当今天下大势下,也得归朝廷管束。这是白帝王朝的律令。” 那庙内之风在看到白玉令牌之后,便是极为不甘心的停了下来。灯火平息后一道金光从天穹之上落下,穿过庙宇打在那尊泥塑神像上。在薛平的注视下从神台上缓步走下一位披甲神人,正是那小城隍庙内供奉泥塑的模样。 金身披甲的城隍爷一言不发,看着那个在自己气息压迫之下半伏在地的黑袍太监,那对死死挺住的膝盖就是不愿意跪下。 薛平恨恨道:“找一名女童,名叫翠翠,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两名护卫。” 满身金光的城隍爷不再多问,南淮城是他的地界,在上面发生了什么,就是他自家院子内的事情,有很多蝇头小事他反而更清楚。站在长街最高的街头上这位隶属于朝廷的“神仙”人物双脚一踏,一声雷鸣中化作一缕金光朝着远处城东遁去。 息焕带着小女娃在九转回廊的暗巷中左冲右撞,很快便迷路在了大小巷子交叉的四座高楼夹角。怀中小女娃拍了拍他,息焕这才注意到翠翠也是满头大汗,显然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 他弯腰将女孩放在地上,简单擦了擦那小脑袋瓜上面的汗水和雨水。 之后才正式环顾四周,息焕没有蒲毓那般熟悉这条道路,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已经迷路了。息焕有些担心留下对付杀手的蒲毓,那名叫花重子的刺客,虽然看起来傻,但能够连斩朝廷雪走和百里文山的亲卫,实力一定不会太差。 蒲毓虽然有身手护身,可他看到的还是偏蛊术居多,近身搏杀如何,实在难以考量。看见身旁的翠翠也是频频回头张望,息焕只能先拍了拍她的头,哪知被小丫头怄气般的拍开。少年也不恼火,和小丫头赌气般的再拍了拍。 翠翠虽然急的又开始冒汗,可是想到身旁男人之前无赖的行为,最终还是放弃抵抗。 “别担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我见过她的身手,特别高,还救了我。” 女孩闻言将信将疑:“真的?蒲毓姐姐的身手有多高?” 息焕哑然,一下子找不到好的形容词,谁能想到小女孩居然还要刨根问底,最后他只能比划比划了一 小女孩愕然,一下子不知道这到底算高还是不高,对她来说,当真是蛮高的。 息焕眼看翠翠安抚好了,开始着眼四周,既然安河桥花街能够以路线复杂闻名,要想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外地人一旦入内就出不来,但并不代表本地人也会如此不熟悉道路。先前蒲毓为躲避追踪,带他们走的都是内行人专用的“暗道”。 若是能走到像刚才采花廊坊那样的迎宾大道上去,顺着主路走一定可以离开花街。打定主意好,息焕便带着翠翠在巷子中穿行起来。 一炷香后——看着回到起点的熟悉场景,息焕感觉自己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不能怪他毫无方位感。属实是这花街的设计者,息焕已经在心中给他打上了花街老顾客的标签。有几处暗道,甚至借助了视野盲区和视觉错差,若不是走到脸上,根本不会发现那边有条路。 翠翠非常体贴的拉了拉少年的手,息焕低头,看见女孩期待得松开包在一起的双手,里面躺着一只青蓝色的雨蝶,安静的趴在女孩的手心。 “这是什么?” 翠翠骄傲的展示给面前的男人看:“这是蒲毓姐姐路上交给我的翠雨蝶,她说要是我们分开了最后迷路,就跟着这只雨蝶走。” 息焕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停机,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呃......”翠翠有些害羞的挠头:“我看大哥哥你很认真的模样,不忍心打断你。” “......” 相顾无言,惟有脏话心中藏。 ,前头雨蝶在翩翩飞舞,即使大雨中也能有效的避水飞行。息焕走在队伍最后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要是会御剑飞行就好了,大可避开高楼先离开这片城中迷宫。有些时候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提剑的,像李时淼那样,想成为一名仗剑游侠,就敢拿着一两银子买来的不知名铁剑去走江湖。不为了逍遥快活,只为了初心不变。 少年胸有郁结之事,无从说起,无人谈及,也无法提起。 很快转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安河桥的主路就出现在眼前。说是主路,其实也就比先前所行窄巷宽了两倍有余,连一辆马车都难以通行。就是在这般寒酸的道路尽头,尽然还立着一道几乎是挤进两旁高楼的石牌楼,规模不大,但却极为考究,真是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齐全。 嘿,这花街老板,看着可真讲究。息焕心中暗笑,牵着翠翠的手加快了脚步。走上主路,意味着道旁的危险几率会上升,撞见雪走营谍子的概率会更大,二人已经不能像先前那般停留歇息,开些玩笑放松放松了。 主路长街很快就要到了那道石牌楼,临近楼下。二人都未察觉远处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光。直到金光砸至眼前,息焕才反应过来带着翠翠临门一扑,死里逃生般滚过牌楼。 二人爬起,金光散去的石牌楼下伫立着一位金身金甲的神将,面庞模糊不清,好似有面甲覆盖其上,随着神人降世,整条花街主道都充斥着一股威风凛凛的显圣气息。金光熠熠,神兵天将。 息焕从地上爬起,一步站至女孩身前,面前对手周身所散发出的气息,已经远远高出了先前遇到的巫季花重子之流。能够抗衡之人,息焕想到的只有漓山江老头和那个黑袍太监,说不定能过上两手。 那种神明的浩荡天威之气,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他还是较为熟悉的,在那座剑坛雪山的峰顶,那十三道剑祖气息,虽然比眼前此人相比宛若大洋山脉,但同种神性,息焕不会认错。 南淮城内,竟然还藏着一位神仙! “哪位仙家,可否受三炷香便放我二人离去。”面对如此强敌,见多识广的息焕依旧从容不迫。 “天宁长街小城隍庙神,城隍爷,今日不受香火。奉旨朝廷敕令,捉拿尔等。”金甲神人口中神音阵阵。 息焕送了口气,放下护在身前的双手,如释重负道:“原来是尊假神仙。” 【过年期间,更新不易,大家多多收藏哦】 第二十四章 断臂老僧 短短一句话,字字刺在金甲神将心头。那金身城隍爷当即怒不可遏,脚踩天罡,手中一柄神符宝剑呼之即来。纵身向前便是要擒拿嚣张少年的架势。 息焕口中大骂着假神仙,心里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再次施展先前的那套诡异步伐往后方花街处退去。 对方脚下天罡印一出,说是假地仙,也只是寻衅滋事有意为之。这来路不明的城隍爷身份究竟能不能坐实。其实看起一身神通,已经无需自证。可息焕从来没有听过哪个地方神仙居然回归朝廷管,这算什么道理。 本来出逃计划,已经成功过半,没想到对方势力肯挥霍如此大的手笔,请下一尊神将前来捉拿二人。在这个就连修仙界也已经百年未曾见过神明的时代,面前的这位城隍爷,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金光一瞬便追上了身影迷踪闪烁跳跃的少年,息焕的这套轻工身法传自他那个看起来极不靠谱的二师傅。可能是因为江湖上仇人过多的原因,那个印象里邋遢矮小的老头子对这一类逃生的技能颇为贯通。 息焕在龙潭深造锻造时,老头子最开始教的就是这一脚腿上功夫,不为别的,就为了仇人找上门时师徒二人能多代谢率家当早早跑路。入二师傅门下时息焕就被告诫过这个不靠谱师傅江湖债颇多,真正跟着他开始学习了,息焕才知道这句话还是说轻了。 在龙潭学习深造三年,龙潭上上下下围绕龙渊飞瀑的十八座水潭,其中涵盖的三百多座洞府仙地,师徒二人硬是几乎躲了个遍,中途旧恨还没解决,新仇又添不少。每一次能险象环生,息焕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这身脚法轻功居功至伟。 二师傅曾经有一次要跑路了,那时少年初学这套轻功,还未精通。很讲师徒情谊的矮小老头一边在前头跑一边很他解释这套轻功身法,说这一脚名叫魈鬼跳崖。是学习山中精魅魈鬼在山崖峭壁上如履平地领悟而得,传给他不仅是为了跑路,同时也是一门上乘轻功。 魈鬼跳崖分为四脚魈、三脚魈、二脚魈和独脚魈四层境界。学习此功以后不仅在实战中能够轻松和敌人周旋,大乘之后更是可以身负千斤重量踏空而行。 在龙潭十八潭内闯荡的三年,息焕对于这套轻功的精进日渐提高,进步飞快。现在的他,已经和那个小老头一样迈进了二脚魈的境界。 分别前夕,老头自信满满的告诉息焕,再见面时,他这个二师傅肯定已经是独脚魈的大轻功境,到时的质变,能甩开他这个初入二脚门槛的小门外汉一条街。 虽然老头话语中有吹牛成分,可是二脚魈境界的魈鬼跳崖,放在寻常轻功身法中,也已经是顶尖的存在,这门不知道二老头从何学来的失传密术,当年唯二的传承者都没有真正认识到其中的金贵。 所以看见那金甲城隍爷的天罡步几息之间就要追上自己,息焕才明白在绝对实力面前再好的功夫也是扯淡。花街不过百步距离,二人的追逐很快就要到尽头,神威浩荡,在这片城隍爷的地盘上,即使钻进那花街迷宫巷子中,又能躲到何处。 息焕快速思考着再次发起投剑集议能够有几层成功可能性,之前嘴上和蒲毓曾经警告过他不会管着翠翠的死活,可少年内心还是有一点良心存在的,自家娘子之前也是不忍看着云胤少女受到侮辱。他怎么可能放任小丫头不管。 而且息焕之前那一番话,貌似真当踩在了那名城隍爷的老虎尾巴上,那柄神符剑直直朝着他挥砍而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当下情况,只能靠一手搬山罗刹本人的牛爷爷来助阵,说不定还勉强能一路逃窜出城而去。少年内心再次和那座剑坛雪峰顶发起沟通,这一次四周的雨珠没有如预料之中的那般悬停而止,时间断流。 息焕内心卧槽了一句,关键时刻撒手不管了,这是要把他往火堆里送啊。十三位老剑祖面对一位金甲神像,居然连面都不敢露。尝试几次未果后,少年终于忍不住破口骂道:“你大爷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金甲城隍爷当然不会顾忌少年口中所骂为何,他只想尽快结束任务,好离这肮脏的凡间事情远一点。脚下天罡亮起,神符剑再次落下时,便已经落至少年脑后。 一道青色身影飞身从道旁一处暗巷口射出,直直撞向即将交手的息焕二人,半空中那道修长的身影在空中挥舞双刃成圆,纤细的腰身宛若雨中细柳曲线曳人。 叮当一声脆响后两道身影同时飞了出去,接连滚出数丈开外,息焕推开一同狼狈滚出,此时压在他身上的侍女蒲毓,张开怀抱检查被他护在怀内的小丫头。确认翠翠没有意外后才看向身旁及时赶来的青衣女子。 “姐姐!”小丫头看见救星般惊喜喊道,从息焕怀中跑了出来就想去躲在女人身后。 “别过来!跟紧大哥哥!”蒲毓命令道,松开手中被神符剑一剑裂开刃口的双匕首。双手一翻,就从袖中掏出一团荧光闪烁的绿色光团。和巫季雨巷中看见过的月神夜蝶再此冒出,瞬间充斥了半条花街。 息焕起身护住翠翠,谨慎问道:“那名天罗刺客,解决了?” 蒲毓点点头,说:“她大概和你一样,都以为我只会旁门邪术,对近战一窍不通,偏偏正中我下怀,我让她吃足了十万大山玉蛊毒的厉害。” 刚好印证了青衣女子的话,蒲毓钻出的暗巷口随后也跌跌撞撞晃荡出一名衣衫华丽的女子,之前原本姿色绝美冠绝南淮的花魁花重子,此时却是一副容颜尽毁的骇人模样,那张精致的俏脸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紫色毒般,不断有玉石结晶刺破面庞和浑身肌肤冒出,随后又再次蠕动着钻入皮层之下。 浑身已经遍布蛊毒的天罗刺客痛苦的捂着自己伤口淌血,部分流脓的俏脸,绝望的嘶喊起来:“贱人!出手卑鄙的贱人!尽是些下三滥的招数!我要屠你满门!” 蒲毓没有理会女人的垂死挑衅,心里默默盘算着:五种蛊毒缠身,还能撑这么久,现在怕是马上就要到极限了。 毁容女子在一番怨毒咒骂后,应声倒地,脓血混在雨水中流了一地,临死前还不忘狠狠瞪着那个害得自己失去一切的青衣女子,怕是做鬼也要记住蒲毓的模样,缠着她不得安宁。 突如其来的闹剧很快就收场,金甲城隍爷鄙夷的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在他眼中浓重未曾消散的怨气在女人尸体上汇聚成一团红色气息,若是放任不管,这条花街主路上,三旬之内必定会出现一名恶及半城的大厉鬼。 身为南淮护城之神,南淮双柱之一的神将城隍,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手中神符举起,金色神力汇聚在宝剑之上,对着那团冤魂气息便狠狠刺下。一阵呼啸般尖锐的惨叫声回荡在花街主路上,炸开的腥风中那团红色怨气被遣散,只有一缕极细极小的残丝流入城隍爷的袖口内。 眼看手头要紧事已经解决,金甲城隍爷转头看向面前的男女,现在轮到他们办正事了,早点收工便能早点回到自己的庙宇。 息焕小声询问身前女子胜算把握在几层,蒲毓背对着少年,一只手缩在背后紧紧握拳。 “几层!”息焕不解。 蒲毓不耐烦道:“零层!” “又是你断后我逃跑?” “不然呢!”青衣女子无语道。 息焕摇头:“你带着翠翠走,我来对付他,我就不信邪了。” 蒲毓一时间不知道少年发的什么病,难不成是接连变故让他患上失心疯了,现在开始一心求死。 息焕内心还是相信那些山上老家伙不会放任他这个铸剑人不管,若是蒲毓带着翠翠远走,说不定能放开手脚去对付这位城隍爷。 二人僵持不下,城隍爷可不会等人,局势纠缠中一道声如洪钟的嗓音从花街主路出口传来:“若是遇事不决,不妨随心而动。二位施主一切机缘造化,就让老僧来担一担吧!” 这道穿透力极强的嗓音直接化开了长街上的细雨,金甲城隍爷转头回顾,夜幕长街尽头的石板路上,一名年迈老僧人缓步走来,一身简朴的黑袍袈裟,老人身形枯瘦,双臂扭曲萎缩挂在身旁,宽大的袖口迎风澎湃。 神将话语缄默,没有开口出声,转身背对着息焕二人,就是对老僧身份最好的证明。这名南淮二柱之一的神将城隍爷,在实力相比于华国舅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对着一名断臂老僧,显得分外慎重。 老僧人一步一步向前,佛音朗朗,周身佛家气息竟然压的金甲城隍爷的神威止步不前。 “老僧此番路过,算准了二位施主,有一位命不该绝,仅此而已。” 短短一句话,字字刺在金甲神将心头。那金身城隍爷当即怒不可遏,脚踩天罡,手中一柄神符宝剑呼之即来。纵身向前便是要擒拿嚣张少年的架势。 息焕口中大骂着假神仙,心里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再次施展先前的那套诡异步伐往后方花街处退去。 对方脚下天罡印一出,说是假地仙,也只是寻衅滋事有意为之。这来路不明的城隍爷身份究竟能不能坐实。其实看起一身神通,已经无需自证。可息焕从来没有听过哪个地方神仙居然回归朝廷管,这算什么道理。 本来出逃计划,已经成功过半,没想到对方势力肯挥霍如此大的手笔,请下一尊神将前来捉拿二人。在这个就连修仙界也已经百年未曾见过神明的时代,面前的这位城隍爷,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金光一瞬便追上了身影迷踪闪烁跳跃的少年,息焕的这套轻工身法传自他那个看起来极不靠谱的二师傅。可能是因为江湖上仇人过多的原因,那个印象里邋遢矮小的老头子对这一类逃生的技能颇为贯通。 息焕在龙潭深造锻造时,老头子最开始教的就是这一脚腿上功夫,不为别的,就为了仇人找上门时师徒二人能多代谢率家当早早跑路。入二师傅门下时息焕就被告诫过这个不靠谱师傅江湖债颇多,真正跟着他开始学习了,息焕才知道这句话还是说轻了。 在龙潭学习深造三年,龙潭上上下下围绕龙渊飞瀑的十八座水潭,其中涵盖的三百多座洞府仙地,师徒二人硬是几乎躲了个遍,中途旧恨还没解决,新仇又添不少。每一次能险象环生,息焕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这身脚法轻功居功至伟。 二师傅曾经有一次要跑路了,那时少年初学这套轻功,还未精通。很讲师徒情谊的矮小老头一边在前头跑一边很他解释这套轻功身法,说这一脚名叫魈鬼跳崖。是学习山中精魅魈鬼在山崖峭壁上如履平地领悟而得,传给他不仅是为了跑路,同时也是一门上乘轻功。 魈鬼跳崖分为四脚魈、三脚魈、二脚魈和独脚魈四层境界。学习此功以后不仅在实战中能够轻松和敌人周旋,大乘之后更是可以身负千斤重量踏空而行。 在龙潭十八潭内闯荡的三年,息焕对于这套轻功的精进日渐提高,进步飞快。现在的他,已经和那个小老头一样迈进了二脚魈的境界。 分别前夕,老头自信满满的告诉息焕,再见面时,他这个二师傅肯定已经是独脚魈的大轻功境,到时的质变,能甩开他这个初入二脚门槛的小门外汉一条街。 虽然老头话语中有吹牛成分,可是二脚魈境界的魈鬼跳崖,放在寻常轻功身法中,也已经是顶尖的存在,这门不知道二老头从何学来的失传密术,当年唯二的传承者都没有真正认识到其中的金贵。 所以看见那金甲城隍爷的天罡步几息之间就要追上自己,息焕才明白在绝对实力面前再好的功夫也是扯淡。花街不过百步距离,二人的追逐很快就要到尽头,神威浩荡,在这片城隍爷的地盘上,即使钻进那花街迷宫巷子中,又能躲到何处。 息焕快速思考着再次发起投剑集议能够有几层成功可能性,之前嘴上和蒲毓曾经警告过他不会管着翠翠的死活,可少年内心还是有一点良心存在的,自家娘子之前也是不忍看着云胤少女受到侮辱。他怎么可能放任小丫头不管。 而且息焕之前那一番话,貌似真当踩在了那名城隍爷的老虎尾巴上,那柄神符剑直直朝着他挥砍而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当下情况,只能靠一手搬山罗刹本人的牛爷爷来助阵,说不定还勉强能一路逃窜出城而去。少年内心再次和那座剑坛雪峰顶发起沟通,这一次四周的雨珠没有如预料之中的那般悬停而止,时间断流。 息焕内心卧槽了一句,关键时刻撒手不管了,这是要把他往火堆里送啊。十三位老剑祖面对一位金甲神像,居然连面都不敢露。尝试几次未果后,少年终于忍不住破口骂道:“你大爷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金甲城隍爷当然不会顾忌少年口中所骂为何,他只想尽快结束任务,好离这肮脏的凡间事情远一点。脚下天罡亮起,神符剑再次落下时,便已经落至少年脑后。 一道青色身影飞身从道旁一处暗巷口射出,直直撞向即将交手的息焕二人,半空中那道修长的身影在空中挥舞双刃成圆,纤细的腰身宛若雨中细柳曲线曳人。 叮当一声脆响后两道身影同时飞了出去,接连滚出数丈开外,息焕推开一同狼狈滚出,此时压在他身上的侍女蒲毓,张开怀抱检查被他护在怀内的小丫头。确认翠翠没有意外后才看向身旁及时赶来的青衣女子。 “姐姐!”小丫头看见救星般惊喜喊道,从息焕怀中跑了出来就想去躲在女人身后。 “别过来!跟紧大哥哥!”蒲毓命令道,松开手中被神符剑一剑裂开刃口的双匕首。双手一翻,就从袖中掏出一团荧光闪烁的绿色光团。和巫季雨巷中看见过的月神夜蝶再此冒出,瞬间充斥了半条花街。 息焕起身护住翠翠,谨慎问道:“那名天罗刺客,解决了?” 蒲毓点点头,说:“她大概和你一样,都以为我只会旁门邪术,对近战一窍不通,偏偏正中我下怀,我让她吃足了十万大山玉蛊毒的厉害。” 刚好印证了青衣女子的话,蒲毓钻出的暗巷口随后也跌跌撞撞晃荡出一名衣衫华丽的女子,之前原本姿色绝美冠绝南淮的花魁花重子,此时却是一副容颜尽毁的骇人模样,那张精致的俏脸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紫色毒般,不断有玉石结晶刺破面庞和浑身肌肤冒出,随后又再次蠕动着钻入皮层之下。 浑身已经遍布蛊毒的天罗刺客痛苦的捂着自己伤口淌血,部分流脓的俏脸,绝望的嘶喊起来:“贱人!出手卑鄙的贱人!尽是些下三滥的招数!我要屠你满门!” 蒲毓没有理会女人的垂死挑衅,心里默默盘算着:五种蛊毒缠身,还能撑这么久,现在怕是马上就要到极限了。 毁容女子在一番怨毒咒骂后,应声倒地,脓血混在雨水中流了一地,临死前还不忘狠狠瞪着那个害得自己失去一切的青衣女子,怕是做鬼也要记住蒲毓的模样,缠着她不得安宁。 突如其来的闹剧很快就收场,金甲城隍爷鄙夷的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在他眼中浓重未曾消散的怨气在女人尸体上汇聚成一团红色气息,若是放任不管,这条花街主路上,三旬之内必定会出现一名恶及半城的大厉鬼。 身为南淮护城之神,南淮双柱之一的神将城隍,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手中神符举起,金色神力汇聚在宝剑之上,对着那团冤魂气息便狠狠刺下。一阵呼啸般尖锐的惨叫声回荡在花街主路上,炸开的腥风中那团红色怨气被遣散,只有一缕极细极小的残丝流入城隍爷的袖口内。 眼看手头要紧事已经解决,金甲城隍爷转头看向面前的男女,现在轮到他们办正事了,早点收工便能早点回到自己的庙宇。 息焕小声询问身前女子胜算把握在几层,蒲毓背对着少年,一只手缩在背后紧紧握拳。 “几层!”息焕不解。 蒲毓不耐烦道:“零层!” “又是你断后我逃跑?” “不然呢!”青衣女子无语道。 息焕摇头:“你带着翠翠走,我来对付他,我就不信邪了。” 蒲毓一时间不知道少年发的什么病,难不成是接连变故让他患上失心疯了,现在开始一心求死。 息焕内心还是相信那些山上老家伙不会放任他这个铸剑人不管,若是蒲毓带着翠翠远走,说不定能放开手脚去对付这位城隍爷。 二人僵持不下,城隍爷可不会等人,局势纠缠中一道声如洪钟的嗓音从花街主路出口传来:“若是遇事不决,不妨随心而动。二位施主一切机缘造化,就让老僧来担一担吧!” 这道穿透力极强的嗓音直接化开了长街上的细雨,金甲城隍爷转头回顾,夜幕长街尽头的石板路上,一名年迈老僧人缓步走来,一身简朴的黑袍袈裟,老人身形枯瘦,双臂扭曲萎缩挂在身旁,宽大的袖口迎风澎湃。 神将话语缄默,没有开口出声,转身背对着息焕二人,就是对老僧身份最好的证明。这名南淮二柱之一的神将城隍爷,在实力相比于华国舅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对着一名断臂老僧,显得分外慎重。 老僧人一步一步向前,佛音朗朗,周身佛家气息竟然压的金甲城隍爷的神威止步不前。 “老僧此番路过,算准了二位施主,有一位命不该绝,仅此而已。” 第二十五章 鏖战 断臂老僧说完那句底气十足的谶语后,一步一步向前而去。面对全神戒备老僧人的金甲城隍爷,始终不啃率先出手。 那名金甲神将看着老僧踩踏过后的积水地面平静无涟漪,如无定风波般呈现出一寸寸小天地。面对这个实力不明的无名老僧,他率先一剑挥出,剑身金光大放,裹挟着天威浩荡之力席卷向街道,主路两旁的阁楼廊柱在神符剑荡出的璨金色剑气纷纷坍塌。 一剑之威,便让整条长街沦为废墟。城隍爷身后的息焕二人心惊胆战的看着断臂老僧,面对势头丝毫未减已经掠至眼前的剑气,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翠翠忍不住喊道:“老爷爷!小心啊!” 一身袈裟几乎就要被剑罡撕裂的老僧人听见以后对着小丫头呵呵一笑,始终眯起的双眼完成两道月牙,面对已经撞上他的那道神威剑气,老僧人最后踏出一步,这一步踩下。身后一连串静止不动的水坑脚印接连浮现出一朵朵璀璨的金莲,一步生莲! 一道金色莲花在老僧人站着的位置一闪而过,随后那道横跨长街的剑气便砍在了老僧人的身上。铜钟撞击的悠扬钟声响起回荡在长街之上,随后气浪般翻涌出东城区好远才渐渐消散。 大雨很快就冲刷掉了被剑气搅动的烟尘,随着两旁高楼尽毁,挤进主路间的雨幕也变大了许多。息焕三人没有带伞,少年和青衣女子将翠翠夹在中间。紧张的盯着街道另一边的战局。 大雨之中出现了连山上仙家看了都匪夷所思的一幕,断臂老僧面对一位神将的全力一剑,竟然凭借一身金刚不坏般的肉身硬扛下了这一招。黑袈裟老和尚胸口衣衫早已碎成布条,露出一腔瘦骨嶙峋,肋骨分明的躯体。 很难想象就是凭借着这样一句看起来连寻常军人都不如的肉身,能够在刚才那一剑中全身而退。即便是南淮双柱之一的须弥境华国舅,也不敢贸然行如此冒进之举。 老僧的胸口一道短小的金色剑痕微微闪动着金光,金甲城隍爷刚才那一剑,远未伤及他的真身,连破开那道金刚不坏之躯都没有做到。老僧在刚才那一剑后止步不前,现在眼看无事便继续踏步走向那位正欲再次出手的对手。 脚下无定风波步再次烙印在雨水中,一步生莲的招数,老僧这是要一招鲜吃遍天。息焕和蒲毓对视了一眼,就在这短短一眼中两个人已经交流完毕,眼看老僧人即将和那名天将城隍打个难分难解,有人帮助他们拖延对手,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二人同时飞身跳上一旁的废墟,依旧还是蒲毓开路息焕带着翠翠跟在后头。老僧人眼见两个机灵的小家伙眼看局势大好就要脱逃,无奈的笑笑:“连声谢谢都不说,现在的年轻人啊。” 远处的城隍爷也注意到了二人的动向,现在的他即使有心分神,也无力再去多管二人。断臂老僧一身神通不用,就是仗着自己的一步生莲的金刚神通挨打不还手,像是粘人的狗皮膏药般缠着他,饶是金甲城隍空有一身气力,此刻也有些没了脾气。 老僧人笑嘻嘻的对着城隍爷说道:“这位仙家,你看你也奈何不了老衲,我也动不了你,我们二位就这么站一炷香,相安无事可否?” 金甲城隍闻言闷哼一声,不屑的双手结起神印,在老僧顿感不秒之时,一道天玄法阵在城隍爷的驱使下降临在老僧周围。枯瘦老腿奋力一迈,断臂僧人凭借本能纵身跳出法阵,刚落地又是落入另一处阵法中。 这一次还没来得及,那道神印加护的天上阵法已经开始运转,一道金光扩散成一道屏障,化成一座六面宝塔的透明形状,将老僧人镇压在内。身居镇塔内的断臂老僧四周大量了一番,发觉这座阵法并没有伤人意图,应该是金甲神人单纯意图困住他所为。 便尝试着一指弹向那道金色塔壁,指尖传来的强大力道直接弹开了老僧人枯瘦萎缩的双手。金甲城隍眼见阵法效果得逞,便不在关注老僧人这边的动向。他原先只是想做一做试探,如果这位老僧人当真是防御无敌,那便绕开他即可。 这座镇魔塔印是他从天道带至凡间的一道仙术,不仅从外部难以打破,因为本就是镇压邪祟之物,对内的防御力相比于对外更犹有过之。城隍爷在施展此术时调动了一部分南淮气运,虽然比不上和他同为双柱、实际上作为南淮共主的华国舅能够借用的力量多,但加固一下阵法,困住一名须弥境以下的大仙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想到那和他共事作为南淮靠山的华国舅,城隍爷不免泛起一阵郁闷。按道理来讲,作为城隍爷的他坐拥神位,才更应该执掌这一城天地。神人庇佑一方天地,反之也受一方之地供养,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令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的是,华国舅身为一介凡人,境界修为在初入南淮时并没有高出他多少。是如何能够挤开他这天生自带神性的陨世神将,为何这南淮城会被那白衣老人合道,这其中的门道,饶是他也看不清,这样的凡人成长历程,是身为神人的他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 华国舅的合道南淮,其中既有自身实力心境的努力,同时未尝不是南淮城一城气运自己的选择?虽然外界都传言南淮双柱并肩,地位齐平。只有金甲神人自己知道,若是真要称上一个南淮第一,现在的他,已经落下此刻在城上方怒斩蛟龙的那名白衣老人太多了。 神性的一大特性就是没有凡人的那般的情绪,此刻连金甲城隍爷自己也不知道。这无形之中在同僚华国舅影响之下产生的郁结之气,已经是他开始神性蒙凡尘的可怕开端。这样的变化,并非不可逆转,但恰如凡人修仙登天,要想祛除神心之上的尘垢,这条道路,不必修成一个须弥境之上的大仙人要简单。 奔逃的息焕三人眼看即将要跑出花街夜市,可下一瞬那道从天而降的金光带着绝望的压制力砸在了他们前方,蒲毓一步不退,面对着金甲城隍右手持剑,左手高举的掌心神雷。青衣女子双手一摊播撒出一团月神夜蝶,企图干扰金甲城隍的视线。 绿光莹莹的月神夜蝶播撒着致命的蛊毒落在神人金光外放的盔甲上,对待常人足以致命的蛊毒即便大片大片施放,也丝毫入侵不了城隍爷分毫,尽数消解在神光护体的盔甲下。 对方也没有给蒲毓反击的机会,手中神雷一掌拍下,直直打在侍女的额头上。息焕眼睁睁看着青衣女子双手全力护在头顶,依旧还是在一阵雷光中炸飞出去。擅长驱使蛊毒之术的女人在修为实力上还是太过于勉强,面对这种正面交手,实力已经遭到碾压,此刻又不得不近身搏斗。对比之前她杀那名天罗刺客花重子,此时输的还要一塌糊涂。 少年纵身一跃接住身受重伤的蒲毓,女人已经七窍流血,双手一片血肉模糊,即便如此她还是瞪大了双眼,迟迟不肯昏死过去。息焕的实力高低不下,她没有信心保证自己昏死过后三人还能够有机会去博取一线生机。 息焕紧紧咬牙,剑祖们对于投剑集议的请求没有丝毫回应,那座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剑弹雪峰顶宛若一片死水,对外界的反应没有丝毫涟漪。 此时此刻,只能靠他自己了,少年思索着自己全部身家,除了一些外宗的拳脚功夫,还要那一腿的魈鬼跳崖,好像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家伙事儿。少年自从下山以来波澜不惊的心境,在危急关头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不在意的,弃剑一事,既然自己接受了那样的使命,那就好好做自己的铸剑人。即使从小到大,他已经在铸剑这一事上,已经登峰造极。可是那些老家伙们,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学有所成表示满足。回顾过去的积累,息焕感觉自己还是如同一个门外汉一般,看不见这铸就天下定世之剑的道路尽头在哪里。 今夜他看见自己的同门伙伴都在拼命完成百里文山的嘱托,自家玥儿更是在南淮城上方大展风采,那在儿时便已经深埋在心中的愿景还是止不住的放大了。他想要变强,也想要跟大家一样问剑天下,若是自己此生真要为天下铸一柄定世之剑,那么那柄剑的持剑人,一定要是他自己才行! 金甲神人一掌未收,右手神符剑已经追出,那金色剑锋所划轨迹,是要连斩那男女三人! 身后金色的镇魔塔发出一声震动的嗡鸣,断臂老僧此刻宛若僧人敲钟,一头狠狠砸在那神印流转的金色塔壁之上,连须弥境都可以暂时困住的镇魔塔发出一声悲鸣,老僧人扬起头颅,双目悲悯。璨金色佛印游走在他老树皮般的皮肤上,原本暮气沉沉的老僧人显现出了返老还童之相,血肉气息在他体内充盈游走,那条枯萎干瘦左臂被灌注进血肉之气后,尽然如枯木逢春般重新焕发出生机。 在左手生长成正常大小之后,显现在金甲城隍爷面前的是一条黑金色的左手,断臂老僧左手佛印环绕,肌肉虬结。白色纹印缠绕其上,明王显像! 断臂老僧说完那句底气十足的谶语后,一步一步向前而去。面对全神戒备老僧人的金甲城隍爷,始终不啃率先出手。 那名金甲神将看着老僧踩踏过后的积水地面平静无涟漪,如无定风波般呈现出一寸寸小天地。面对这个实力不明的无名老僧,他率先一剑挥出,剑身金光大放,裹挟着天威浩荡之力席卷向街道,主路两旁的阁楼廊柱在神符剑荡出的璨金色剑气纷纷坍塌。 一剑之威,便让整条长街沦为废墟。城隍爷身后的息焕二人心惊胆战的看着断臂老僧,面对势头丝毫未减已经掠至眼前的剑气,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翠翠忍不住喊道:“老爷爷!小心啊!” 一身袈裟几乎就要被剑罡撕裂的老僧人听见以后对着小丫头呵呵一笑,始终眯起的双眼完成两道月牙,面对已经撞上他的那道神威剑气,老僧人最后踏出一步,这一步踩下。身后一连串静止不动的水坑脚印接连浮现出一朵朵璀璨的金莲,一步生莲! 一道金色莲花在老僧人站着的位置一闪而过,随后那道横跨长街的剑气便砍在了老僧人的身上。铜钟撞击的悠扬钟声响起回荡在长街之上,随后气浪般翻涌出东城区好远才渐渐消散。 大雨很快就冲刷掉了被剑气搅动的烟尘,随着两旁高楼尽毁,挤进主路间的雨幕也变大了许多。息焕三人没有带伞,少年和青衣女子将翠翠夹在中间。紧张的盯着街道另一边的战局。 大雨之中出现了连山上仙家看了都匪夷所思的一幕,断臂老僧面对一位神将的全力一剑,竟然凭借一身金刚不坏般的肉身硬扛下了这一招。黑袈裟老和尚胸口衣衫早已碎成布条,露出一腔瘦骨嶙峋,肋骨分明的躯体。 很难想象就是凭借着这样一句看起来连寻常军人都不如的肉身,能够在刚才那一剑中全身而退。即便是南淮双柱之一的须弥境华国舅,也不敢贸然行如此冒进之举。 老僧的胸口一道短小的金色剑痕微微闪动着金光,金甲城隍爷刚才那一剑,远未伤及他的真身,连破开那道金刚不坏之躯都没有做到。老僧在刚才那一剑后止步不前,现在眼看无事便继续踏步走向那位正欲再次出手的对手。 脚下无定风波步再次烙印在雨水中,一步生莲的招数,老僧这是要一招鲜吃遍天。息焕和蒲毓对视了一眼,就在这短短一眼中两个人已经交流完毕,眼看老僧人即将和那名天将城隍打个难分难解,有人帮助他们拖延对手,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二人同时飞身跳上一旁的废墟,依旧还是蒲毓开路息焕带着翠翠跟在后头。老僧人眼见两个机灵的小家伙眼看局势大好就要脱逃,无奈的笑笑:“连声谢谢都不说,现在的年轻人啊。” 远处的城隍爷也注意到了二人的动向,现在的他即使有心分神,也无力再去多管二人。断臂老僧一身神通不用,就是仗着自己的一步生莲的金刚神通挨打不还手,像是粘人的狗皮膏药般缠着他,饶是金甲城隍空有一身气力,此刻也有些没了脾气。 老僧人笑嘻嘻的对着城隍爷说道:“这位仙家,你看你也奈何不了老衲,我也动不了你,我们二位就这么站一炷香,相安无事可否?” 金甲城隍闻言闷哼一声,不屑的双手结起神印,在老僧顿感不秒之时,一道天玄法阵在城隍爷的驱使下降临在老僧周围。枯瘦老腿奋力一迈,断臂僧人凭借本能纵身跳出法阵,刚落地又是落入另一处阵法中。 这一次还没来得及,那道神印加护的天上阵法已经开始运转,一道金光扩散成一道屏障,化成一座六面宝塔的透明形状,将老僧人镇压在内。身居镇塔内的断臂老僧四周大量了一番,发觉这座阵法并没有伤人意图,应该是金甲神人单纯意图困住他所为。 便尝试着一指弹向那道金色塔壁,指尖传来的强大力道直接弹开了老僧人枯瘦萎缩的双手。金甲城隍眼见阵法效果得逞,便不在关注老僧人这边的动向。他原先只是想做一做试探,如果这位老僧人当真是防御无敌,那便绕开他即可。 这座镇魔塔印是他从天道带至凡间的一道仙术,不仅从外部难以打破,因为本就是镇压邪祟之物,对内的防御力相比于对外更犹有过之。城隍爷在施展此术时调动了一部分南淮气运,虽然比不上和他同为双柱、实际上作为南淮共主的华国舅能够借用的力量多,但加固一下阵法,困住一名须弥境以下的大仙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想到那和他共事作为南淮靠山的华国舅,城隍爷不免泛起一阵郁闷。按道理来讲,作为城隍爷的他坐拥神位,才更应该执掌这一城天地。神人庇佑一方天地,反之也受一方之地供养,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令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的是,华国舅身为一介凡人,境界修为在初入南淮时并没有高出他多少。是如何能够挤开他这天生自带神性的陨世神将,为何这南淮城会被那白衣老人合道,这其中的门道,饶是他也看不清,这样的凡人成长历程,是身为神人的他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 华国舅的合道南淮,其中既有自身实力心境的努力,同时未尝不是南淮城一城气运自己的选择?虽然外界都传言南淮双柱并肩,地位齐平。只有金甲神人自己知道,若是真要称上一个南淮第一,现在的他,已经落下此刻在城上方怒斩蛟龙的那名白衣老人太多了。 神性的一大特性就是没有凡人的那般的情绪,此刻连金甲城隍爷自己也不知道。这无形之中在同僚华国舅影响之下产生的郁结之气,已经是他开始神性蒙凡尘的可怕开端。这样的变化,并非不可逆转,但恰如凡人修仙登天,要想祛除神心之上的尘垢,这条道路,不必修成一个须弥境之上的大仙人要简单。 奔逃的息焕三人眼看即将要跑出花街夜市,可下一瞬那道从天而降的金光带着绝望的压制力砸在了他们前方,蒲毓一步不退,面对着金甲城隍右手持剑,左手高举的掌心神雷。青衣女子双手一摊播撒出一团月神夜蝶,企图干扰金甲城隍的视线。 绿光莹莹的月神夜蝶播撒着致命的蛊毒落在神人金光外放的盔甲上,对待常人足以致命的蛊毒即便大片大片施放,也丝毫入侵不了城隍爷分毫,尽数消解在神光护体的盔甲下。 对方也没有给蒲毓反击的机会,手中神雷一掌拍下,直直打在侍女的额头上。息焕眼睁睁看着青衣女子双手全力护在头顶,依旧还是在一阵雷光中炸飞出去。擅长驱使蛊毒之术的女人在修为实力上还是太过于勉强,面对这种正面交手,实力已经遭到碾压,此刻又不得不近身搏斗。对比之前她杀那名天罗刺客花重子,此时输的还要一塌糊涂。 少年纵身一跃接住身受重伤的蒲毓,女人已经七窍流血,双手一片血肉模糊,即便如此她还是瞪大了双眼,迟迟不肯昏死过去。息焕的实力高低不下,她没有信心保证自己昏死过后三人还能够有机会去博取一线生机。 息焕紧紧咬牙,剑祖们对于投剑集议的请求没有丝毫回应,那座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剑弹雪峰顶宛若一片死水,对外界的反应没有丝毫涟漪。 此时此刻,只能靠他自己了,少年思索着自己全部身家,除了一些外宗的拳脚功夫,还要那一腿的魈鬼跳崖,好像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家伙事儿。少年自从下山以来波澜不惊的心境,在危急关头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不在意的,弃剑一事,既然自己接受了那样的使命,那就好好做自己的铸剑人。即使从小到大,他已经在铸剑这一事上,已经登峰造极。可是那些老家伙们,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学有所成表示满足。回顾过去的积累,息焕感觉自己还是如同一个门外汉一般,看不见这铸就天下定世之剑的道路尽头在哪里。 今夜他看见自己的同门伙伴都在拼命完成百里文山的嘱托,自家玥儿更是在南淮城上方大展风采,那在儿时便已经深埋在心中的愿景还是止不住的放大了。他想要变强,也想要跟大家一样问剑天下,若是自己此生真要为天下铸一柄定世之剑,那么那柄剑的持剑人,一定要是他自己才行! 金甲神人一掌未收,右手神符剑已经追出,那金色剑锋所划轨迹,是要连斩那男女三人! 身后金色的镇魔塔发出一声震动的嗡鸣,断臂老僧此刻宛若僧人敲钟,一头狠狠砸在那神印流转的金色塔壁之上,连须弥境都可以暂时困住的镇魔塔发出一声悲鸣,老僧人扬起头颅,双目悲悯。璨金色佛印游走在他老树皮般的皮肤上,原本暮气沉沉的老僧人显现出了返老还童之相,血肉气息在他体内充盈游走,那条枯萎干瘦左臂被灌注进血肉之气后,尽然如枯木逢春般重新焕发出生机。 在左手生长成正常大小之后,显现在金甲城隍爷面前的是一条黑金色的左手,断臂老僧左手佛印环绕,肌肉虬结。白色纹印缠绕其上,明王显像! 第二十六章 明王劲 老僧人一臂之威,已然有不动明王真身之相。正面战场上息焕脚下步伐已经踏步到极致,拼着背部划开一剑的风险才堪堪躲开一剑。已经恢复一臂之力的老僧人不敢耽搁,头顶金色开山印再次浮现。 以头抢壁!这一次轰鸣声更加强盛,整座镇魔塔摇摇欲坠。独臂老僧乘胜追击,一拳砸出,那条被灌注真气恢复真身的明王左臂上经文闪耀,黑钢般的拳头砸在金色塔臂上,整条左臂的佛印都随之收缩,老人出拳方正,周身之气随着这一拳流转三十六周天,一气呵成。 随着老僧人一拳明王之劲砸在塔壁内,整座镇魔塔一瞬间又止住了摇摇欲坠之势。动至极处便是静,镇魔塔印在这老人以方寸之地为圆挥出的一拳下。尽然挺住了破阵的势头! 下一刻,老人拳击之处的金壁上,塔外相同的位置处空气被压缩到极致,一道拳罡悍然冲起,直撞向不远处的金甲城隍爷,观起裹挟满街废墟残楼之势,远超城隍爷刚才神符剑的那一招剑气! 隔山打牛之力,一拳之威可撼山! 来不及收剑的金甲神人被那道拳罡侧面狠狠砸中,裹挟着老僧一身拳意修为的拳罡撞在城隍爷的外罩金甲之上。玉碎般的脆鸣声中那具蛊毒也无法入侵的神明金甲裂痕四起,神将高大的身躯更是被砸飞出百丈,直直坠入内城。 这边的独臂明王老僧人一拳之后便收拢气息,那道镇魔塔印化出的金色塔身以老僧人拳击处为原点,开始悄无声息湮灭。空气中那道拳印的余波还远未消散,拳罡呼啸带出的罡风化作第二波冲击,在废墟上摇摇欲坠的三人受罡风波及,息焕带着二人重重的砸在残垣断壁中。 明王劲,佛门单传功法,摒弃一切外在追求力量的极致,世人道一力降十会,这句话放在明王劲这门剑走偏锋的极致武学上,便是一拳破万法。 息焕搀扶在地,心有余悸的看着废墟上被荡开的那道路径,就在刚刚老僧人出拳之时,身处拳风之下,他能感觉到老僧人这一拳给他的印象,已经堪比搬山罗刹真身的十三剑祖之一。 “这老家伙,太变态了。”少年呢喃道,那位身材瘦削的老僧人,已经撤除血肉气息,恢复成了瘦骨嶙峋的孱弱模样,但在息焕的眼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在场亲眼目睹过那明王一拳之威的人,无一再也不敢小瞧这名残疾老僧人瘦小身躯内隐藏的力量。 断臂老僧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全力靠流转内力让明王劲对自身的负担减到最小。冲着那独立在废墟中望着拳罡远去方向驻足凝望的少年郎喊道:“小施主,现在可不是容得你心境纷乱的时候,危机尚未渡过,还不快走!” 息焕如梦中人被点醒,赶紧扶起重伤的蒲毓。远处的内城印证着老僧人的话语一般,冲天而起了一道金光,惶惶神威中金甲神人法天象地真身显现,城内一道金色巨人缓缓站起。 身处南淮城上空的华国舅,看着这名没有几次会面过的陨落天神,二人虽然同为南淮城坐镇双柱,可真要说相识,其实连见面但次数都屈指可数,究其原因,还是有一方在有意躲避另一位。 东城区花街高楼的动静闹的不小,许多雪走营刺客都已经注意到了那边动向,要不是因为薛平提早放出消息,所有人知道有一位坐镇高手在场,息焕三人早就已经被围追堵截逼上末路了。 左手剑招比右手还要更上一层境界的白玥魁虽然有黑蛟真身的江老头辅佐,可是须弥登楼一境之差,不是两个登楼十一境相加就能大过的。此前凭借着江老头操作水神通摸爬滚打,再加上白玥魁左手陡登十二境的修为,才在华国舅的手下撑过了七个回合。 那具百丈黑蛟的真身,已经被华国舅的徒手撕扯下大片大片的黑鳞,江老头的一条左腿,也不幸在认真起来的南淮国柱一掌手刀下被斩断。若不是有白玥魁顶住华国舅正面的大多数杀招,这具说难听点可以称得上累赘的蛟躯早就四分五裂了。 认真起来的须弥境大修士,只有同为须弥境才能称得上对招,须弥以下,皆为苟延残喘。 看着华国舅分神在巨人般显出法相天地的城隍爷上,白玥魁得以将注意力放在那片高楼逐批倒下的东城区花街上。登楼境修士极少的视力很快便发现了断壁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少女先是一惊,心神出现连片刻的焦躁,很快波动的心情被强行压下。 身下的黑蛟老头也察觉到了女子气息的变化,心有所会道:“女娃娃,切莫分心,那边有道气息强度不在我之下,胜负尚未分明。若是我们这边溃败了,华国舅能够分神到你家小郎君那,他们可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江老头说的不无道理,眼下的情势,即便她们二人不去分神管顾那片东城区战场,要想从华国舅手中逃脱,也是难上加难。这南淮城问剑局临近尾声,已经出现了僵局的兆头,南淮城当下不论是朝廷还是淮安国府两方势力,都缺少一个能够有实力破局的人。 白衣少女点点头,很快便重新调整回了专注力,将气息牢牢锁定在华国舅的身上,若是白衣老人一步千里要掺手那边的战场,她也能及时跟上。 即便少女已经在一次次的四季挥剑中,已经能够将自己的剑心稳定在一个十分稳固的环境中。然而白玥魁很快发现:这一次,那股愤怒的情绪始终挥之不去。 在这般情绪的影响下,连身下黑蛟也发现了,年轻女剑仙这一次的出剑,极为卖命。原本已经配合圆转如意的一人一蛟,因为少女的这一次心急,出现了一环致命的配合失误,本来已经行云流水的组合,因为这一次的江老头没能彻底跟上,前后脱节的二人势头大减,连带着白玥魁那招拼尽全力的舍命剑威力也减去大半。 将少女心路变化尽收眼底的华国舅下手不再留情,先是一掌拦山河,抽开了白衣少女气息紊乱的一剑,拍开长剑点血山莲的之后华国舅的右肘曲击,简单的一拨一撞,打在白玥魁身上的结果是少女长剑尚未脱手,人已经身受内伤摇摇下坠。 而随上衔着一口水气长牙直冲而来的黑蛟下场,比起白玥魁来说要更为凄惨,华国舅简单的高抬右腿过头顶,面对撞至身前的血盆大口,白衣老人右腿下劈,一脚劈在江老头的头顶,这开天一记脚斧劈的江老头七窍嗡鸣作响,凶兽水缸大小的赤红双头两眼一翻,失去意识后周身云气不受控制,百丈蛟身直直往下坠入城中。 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势均力敌的拉扯局面就被老人轻松破解,形成了一边倒的碾压之势,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一瞬间的分神,所引起的后续连串反应,带来了太多变故。 高手过招,确实常有鏖战,但要分高下,还是要比拼谁能抓住一瞬间的机会,细节成败,糙之者鄙。 这边的战局,已经分出了结果,华国舅虚空一记捞手,那下沉的百丈蛟身便被他扯在半空,下方楼房因此幸免,至于下落的白玥魁,地上自然有雪走营的人来接应。。 接下来,就要看看那东城区,究竟是哪位高手,能够逼迫己方的一位神将现出真身了。 息焕看不见金色巨神兵身后的战局变化,那城隍爷蒙受一拳之力被打得颜面扫地,现出法相天地已经表明要动了真格,一步数条街跨向他们而来,脚下宽阔的街道相比于巨神的落脚点还是小了些,一步落下便是一处坍塌的巨坑。 息焕架着蒲毓,这个倔强的女人居然还没有昏死过去,十分狠心的给自己上了一记回魂蛊,让自己重创的身躯有了一点行动的能力,至于这蛊毒的副作用到底有多严重,只有面色已经发黑的蒲毓本人才知道了。 “老方丈!”跑是肯定跑不过的,何况息焕现在带着两个人,既然老僧人能够出手相助,那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少年一回头,那道因为一拳之威显得高手风范十足的背影此刻却没了影儿。 息焕脑袋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仔细一瞧,那黑色袈裟破烂不堪的老头子已经率先迈开步子逃向城门口,那般摸爬滚打的逃命气势,和之前一拳宗师般的风范判若两人。 老僧人一边逃一边不忘叫上息焕:“小施主!愣着干嘛!跑啊!真以为老衲打得过那天上仙人啊!再沦为凡间物他也是仙兵啊!老衲出一拳,是因为老衲只能出一拳啊!” 息焕看着速度快到已经要跑出城门口的断臂老僧,感觉喉咙处有什么东西鲠在那儿,就是咽不下去,少年朗一时竟无语凝噎。 老僧人一臂之威,已然有不动明王真身之相。正面战场上息焕脚下步伐已经踏步到极致,拼着背部划开一剑的风险才堪堪躲开一剑。已经恢复一臂之力的老僧人不敢耽搁,头顶金色开山印再次浮现。 以头抢壁!这一次轰鸣声更加强盛,整座镇魔塔摇摇欲坠。独臂老僧乘胜追击,一拳砸出,那条被灌注真气恢复真身的明王左臂上经文闪耀,黑钢般的拳头砸在金色塔臂上,整条左臂的佛印都随之收缩,老人出拳方正,周身之气随着这一拳流转三十六周天,一气呵成。 随着老僧人一拳明王之劲砸在塔壁内,整座镇魔塔一瞬间又止住了摇摇欲坠之势。动至极处便是静,镇魔塔印在这老人以方寸之地为圆挥出的一拳下。尽然挺住了破阵的势头! 下一刻,老人拳击之处的金壁上,塔外相同的位置处空气被压缩到极致,一道拳罡悍然冲起,直撞向不远处的金甲城隍爷,观起裹挟满街废墟残楼之势,远超城隍爷刚才神符剑的那一招剑气! 隔山打牛之力,一拳之威可撼山! 来不及收剑的金甲神人被那道拳罡侧面狠狠砸中,裹挟着老僧一身拳意修为的拳罡撞在城隍爷的外罩金甲之上。玉碎般的脆鸣声中那具蛊毒也无法入侵的神明金甲裂痕四起,神将高大的身躯更是被砸飞出百丈,直直坠入内城。 这边的独臂明王老僧人一拳之后便收拢气息,那道镇魔塔印化出的金色塔身以老僧人拳击处为原点,开始悄无声息湮灭。空气中那道拳印的余波还远未消散,拳罡呼啸带出的罡风化作第二波冲击,在废墟上摇摇欲坠的三人受罡风波及,息焕带着二人重重的砸在残垣断壁中。 明王劲,佛门单传功法,摒弃一切外在追求力量的极致,世人道一力降十会,这句话放在明王劲这门剑走偏锋的极致武学上,便是一拳破万法。 息焕搀扶在地,心有余悸的看着废墟上被荡开的那道路径,就在刚刚老僧人出拳之时,身处拳风之下,他能感觉到老僧人这一拳给他的印象,已经堪比搬山罗刹真身的十三剑祖之一。 “这老家伙,太变态了。”少年呢喃道,那位身材瘦削的老僧人,已经撤除血肉气息,恢复成了瘦骨嶙峋的孱弱模样,但在息焕的眼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在场亲眼目睹过那明王一拳之威的人,无一再也不敢小瞧这名残疾老僧人瘦小身躯内隐藏的力量。 断臂老僧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全力靠流转内力让明王劲对自身的负担减到最小。冲着那独立在废墟中望着拳罡远去方向驻足凝望的少年郎喊道:“小施主,现在可不是容得你心境纷乱的时候,危机尚未渡过,还不快走!” 息焕如梦中人被点醒,赶紧扶起重伤的蒲毓。远处的内城印证着老僧人的话语一般,冲天而起了一道金光,惶惶神威中金甲神人法天象地真身显现,城内一道金色巨人缓缓站起。 身处南淮城上空的华国舅,看着这名没有几次会面过的陨落天神,二人虽然同为南淮城坐镇双柱,可真要说相识,其实连见面但次数都屈指可数,究其原因,还是有一方在有意躲避另一位。 东城区花街高楼的动静闹的不小,许多雪走营刺客都已经注意到了那边动向,要不是因为薛平提早放出消息,所有人知道有一位坐镇高手在场,息焕三人早就已经被围追堵截逼上末路了。 左手剑招比右手还要更上一层境界的白玥魁虽然有黑蛟真身的江老头辅佐,可是须弥登楼一境之差,不是两个登楼十一境相加就能大过的。此前凭借着江老头操作水神通摸爬滚打,再加上白玥魁左手陡登十二境的修为,才在华国舅的手下撑过了七个回合。 那具百丈黑蛟的真身,已经被华国舅的徒手撕扯下大片大片的黑鳞,江老头的一条左腿,也不幸在认真起来的南淮国柱一掌手刀下被斩断。若不是有白玥魁顶住华国舅正面的大多数杀招,这具说难听点可以称得上累赘的蛟躯早就四分五裂了。 认真起来的须弥境大修士,只有同为须弥境才能称得上对招,须弥以下,皆为苟延残喘。 看着华国舅分神在巨人般显出法相天地的城隍爷上,白玥魁得以将注意力放在那片高楼逐批倒下的东城区花街上。登楼境修士极少的视力很快便发现了断壁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少女先是一惊,心神出现连片刻的焦躁,很快波动的心情被强行压下。 身下的黑蛟老头也察觉到了女子气息的变化,心有所会道:“女娃娃,切莫分心,那边有道气息强度不在我之下,胜负尚未分明。若是我们这边溃败了,华国舅能够分神到你家小郎君那,他们可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江老头说的不无道理,眼下的情势,即便她们二人不去分神管顾那片东城区战场,要想从华国舅手中逃脱,也是难上加难。这南淮城问剑局临近尾声,已经出现了僵局的兆头,南淮城当下不论是朝廷还是淮安国府两方势力,都缺少一个能够有实力破局的人。 白衣少女点点头,很快便重新调整回了专注力,将气息牢牢锁定在华国舅的身上,若是白衣老人一步千里要掺手那边的战场,她也能及时跟上。 即便少女已经在一次次的四季挥剑中,已经能够将自己的剑心稳定在一个十分稳固的环境中。然而白玥魁很快发现:这一次,那股愤怒的情绪始终挥之不去。 在这般情绪的影响下,连身下黑蛟也发现了,年轻女剑仙这一次的出剑,极为卖命。原本已经配合圆转如意的一人一蛟,因为少女的这一次心急,出现了一环致命的配合失误,本来已经行云流水的组合,因为这一次的江老头没能彻底跟上,前后脱节的二人势头大减,连带着白玥魁那招拼尽全力的舍命剑威力也减去大半。 将少女心路变化尽收眼底的华国舅下手不再留情,先是一掌拦山河,抽开了白衣少女气息紊乱的一剑,拍开长剑点血山莲的之后华国舅的右肘曲击,简单的一拨一撞,打在白玥魁身上的结果是少女长剑尚未脱手,人已经身受内伤摇摇下坠。 而随上衔着一口水气长牙直冲而来的黑蛟下场,比起白玥魁来说要更为凄惨,华国舅简单的高抬右腿过头顶,面对撞至身前的血盆大口,白衣老人右腿下劈,一脚劈在江老头的头顶,这开天一记脚斧劈的江老头七窍嗡鸣作响,凶兽水缸大小的赤红双头两眼一翻,失去意识后周身云气不受控制,百丈蛟身直直往下坠入城中。 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势均力敌的拉扯局面就被老人轻松破解,形成了一边倒的碾压之势,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一瞬间的分神,所引起的后续连串反应,带来了太多变故。 高手过招,确实常有鏖战,但要分高下,还是要比拼谁能抓住一瞬间的机会,细节成败,糙之者鄙。 这边的战局,已经分出了结果,华国舅虚空一记捞手,那下沉的百丈蛟身便被他扯在半空,下方楼房因此幸免,至于下落的白玥魁,地上自然有雪走营的人来接应。。 接下来,就要看看那东城区,究竟是哪位高手,能够逼迫己方的一位神将现出真身了。 息焕看不见金色巨神兵身后的战局变化,那城隍爷蒙受一拳之力被打得颜面扫地,现出法相天地已经表明要动了真格,一步数条街跨向他们而来,脚下宽阔的街道相比于巨神的落脚点还是小了些,一步落下便是一处坍塌的巨坑。 息焕架着蒲毓,这个倔强的女人居然还没有昏死过去,十分狠心的给自己上了一记回魂蛊,让自己重创的身躯有了一点行动的能力,至于这蛊毒的副作用到底有多严重,只有面色已经发黑的蒲毓本人才知道了。 “老方丈!”跑是肯定跑不过的,何况息焕现在带着两个人,既然老僧人能够出手相助,那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少年一回头,那道因为一拳之威显得高手风范十足的背影此刻却没了影儿。 息焕脑袋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仔细一瞧,那黑色袈裟破烂不堪的老头子已经率先迈开步子逃向城门口,那般摸爬滚打的逃命气势,和之前一拳宗师般的风范判若两人。 老僧人一边逃一边不忘叫上息焕:“小施主!愣着干嘛!跑啊!真以为老衲打得过那天上仙人啊!再沦为凡间物他也是仙兵啊!老衲出一拳,是因为老衲只能出一拳啊!” 息焕看着速度快到已经要跑出城门口的断臂老僧,感觉喉咙处有什么东西鲠在那儿,就是咽不下去,少年朗一时竟无语凝噎。 第二十七章 云上剑山东南来 南淮城东南十里之外,有一座大湖,因其湖面如同一只盘卧老鼋,又要一条入湖江水如蛇盘颈,所以从古时候就有人为此湖取名玄武湖。曾有多位仙家高人、游历道士在此湖摆卦观水,算得湖中有一物非凡间物。 消息流出,引得各路江湖人士前来探宝,对于那藏匿在湖内的仙家宝物势在必得,可结果是在一场动辄湖底大浪淘沙的全员大探宝行动后,众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别说仙家宝物了,连个洞穴遗迹都没有见着。 大费周折的寻宝人在咒骂那几个撒播谣言的蹩脚假道士以后,心里同时也给这个荒山野岭的野湖泊打上了“平平无奇”的标签。在这之后,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居住在周围的玄武湖名声骤减,不再兴盛。时至今日,只有少数几个脑子缺根弦的游历书生会在经过这边地区时打听一句,慕名前往者,更是少之又少。 “这位先生,前方就是玄武湖的奇观,百丈岩了,这玄武湖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来也奇怪,在这辽阔水域内,尽然连处湖心岛都没有,只有北部水域,立着这一根孤零零都百丈山崖,地势陡峭不说,连俺们村最擅长凫水攀山的猴娃娃儿,也没有爬到峰顶过。你说这四周山水平阔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座百丈奇峰,是不是很突兀?俺们村上以前有道士路过,说这百丈崖外形远看,酷似一柄大剑,所处位置,恰后又是玄武湖老鼋大颈之处。那道士说是什么来着?哦!说这座百丈崖啊!是一处镇眼,专门插在玄武湖的关键穴点,是镇妖神用的!但是先生你说,要真像那位道爷说的,这么大一柄山剑,怕是得天上天兵来才举得动吧?你说是不是!” 划船渔夫兴致勃勃的介绍着周遭景物,很快小舟便划至最佳的观景位置,从这片水域望像那座孤峰石崖,倒真是有几分剑形。小舟另一端坐着一位负笈书生,安静的端坐在船头,手中托着一杯山茶水,目光恬静的随着渔夫的指引望向那座山崖峭壁。 虽然书生全程没有对他搭话半句,但是渔夫依旧喋喋不休的卖力讲解着这玄武湖山水风光。没办法,谁叫人家给的多呢!在湖边靠打渔为生勉强渡日的男人,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大的银锭了,玄武湖水深域广,奇怪的是湖内从不出产大鱼,周遭渔村的生意,因此也不咸不淡。 这名书生,早些时候来到村里,点名了要找一个人载他去看一看这玄武湖内水色。出手极为阔绰,掏出的是一枚沉甸甸的白银。余大姚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那般雪亮的银锭了,本以为这头等好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男人又是出了名的老实性子,村里大事从来不争,这一次,对方却在人群中偏偏点名要他驾舟。 余大姚想赚钱,可是不想赚昧着良心的钱,他认为这沉甸甸的大银锭,自己简简单单驾舟载着读书人游一圈,显然是不值这个价的。所以路上向来口才不怎么好的男人,也拼命搜罗着村里的一些乡野传说去讲给眼前的读书人听,不管是真的假的,他只管讲,都说只有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才会成为读书人,那面前这位先生,一定能辨明其中的真真假假。 真到了这千丈岩前,来者才能直面体会到这座孤山的压迫感,下窄上宽的山崖自下而上观望,给人一种天之将倾的压迫感。男人之前每每打渔途经此地,都会下意识绕开这块水域,生怕哪天这座百丈崖就塌了,不仅是他,村里的其他人,除了顽童,都极少涉足这片气息森森的水面。 “大叔,停一下。”读书人少见的向他提出要求,虽然心里不舒坦,但余大姚还是耐着那股子压抑感将小舟停下。心里还是难免嘀咕:这读书人,果然都好这口,不是孤山险地他们还看不上。 小舟在平静的湖面上微微转动,书生就这样在倾天崖壁下坐着喝完了一杯粗茶。余大姚以为书生终于要走了,哪知对方起身放在茶杯。转头对他摆了摆道:“就到这里吧,大叔你可以回去了。” 余大姚当即有些摸不着头脑,结巴道:“回,回哪?不是!先生你呢?啥意思啊?” 看面相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书生眉眼清秀,笑起来如山水墨画一般干净,他不再多言,背起行囊转身一步踏出,在渔夫目瞪口呆见了鬼的表情中背着沉重的书箱凌波漫步在水面之上。向着远处那座百丈孤崖大步而去。 余大姚甚至忘记了撑船,活到这么大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像传说中的那样踏水而行,对方几分钟前还跟他说过话。这般奇遇,当真不是在做梦!男人想着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胳膊一下子乌青,痛的他龇牙咧嘴。 抬头再看向那名读书人,此刻应该称之为仙人。已经到了崖之下,只见对方凌空一跃,开始踩着陡峭的山崖石壁平地而上,一步步向着崖顶攀升而去。 “真有仙人啊!”余大姚嘴巴张的大大的:“我累了个天!这大银锭子,真值了!” 男人转念一想,这银锭子是书生给自己的,立马摇头纠正道:“真不值了!得倒贴!” 书生很快翻身爬上了崖顶,此处远观大湖,如一片青色圆镜,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片,如月照银盘。书生登崖远眺,既是在赏景,也是在等人。不知何时开始一层大雾涌起在湖面,很快整座百丈崖四周已经被雾气迷绕。 书生颔首,临崖的一面白雾中脱相出了一道身影,青肤长须,金黄大眼,是一位脱胎近人形的锦鲤鱼精。眼见魍魉之物,书生并未感到惊奇,倒是鲤鱼精率先开口道:“若不是我不忍伤及那名淳朴渔民,早就将你掀翻在百丈外了。” 书生客气的掬手,依旧和颜悦色道:“晚辈游历山水,喜好登高揽胜,此番冒昧登上这百丈崖,还请玄武湖水神赎罪。” 锦鲤鱼精面色怪异,酝酿好的不客气言语稍稍放缓了些:“你费尽周折只为了登高揽胜?当年的那些道士修士,可不像你这般目的单纯。” 书生点点头,还是那般语气说道:“潋滟湖光景,已经看了;仙家之物,既然带不走,看一眼也便足矣,读书人和修行者一样,都忌讳一个“贪”字。” “哦?想不到你还有些眼光!”鲤鱼精闻言当即有些惊讶,古往今来那般多的山上人,能够一眼认出身下这座百丈崖,就是传说中的仙家宝器之人,在他的记忆里可为数不多。 “既然已经看过了,就速速离去,别再打扰我的清静。” 鲤鱼精是孤僻惯的性子,喜清静不喜热闹,这百丈崖水域内多一个山上人待着,他都嫌挤。这位玄武湖水神深谙怀璧其罪的道理,一直以来都担心有觊觎这座仙山之人,从他还是条锦鲤误入这片水域开始,便身受这座仙山水域之下的剑气磨砺,在一遍遍剔鳞刮骨中的生死折磨中,暗暗享受着那孤崖水下石峰的灵气滋养,最终被折磨成了妖不妖仙不仙的水神模样。 玄武湖原本只是一片荒山野湖,不知哪天坠下的这座百丈石崖峰倒插进湖中,一日之内湖中死水一片,这为水神,便是应运而生活到最后的湖泊掌管者。不是他的实力有多强,是玄武湖水域内的竞争者,只有他一个,因此才受此机缘当上了一方水神,也算因祸得福了。 书生眼看鲤鱼精放话赶人,也不急着走,而是掏出一枚镇纸,示意道:“无妨,今日虽然是带不走,但做个印记,哪日需要用时,也好随叫随到。” 锦鲤鱼精看见那枚不凡镇纸,眼神瞬间变了味,崖下水面也变得惊涛骇浪,大浪拍崖起来。 “住手!没想你也是居心叵测之辈!休想妄图将这座百丈石崖峰据为己有!把你那封神印收起来!” 说着鲤鱼精便要抢夺书生手中的石镇纸,可奈何对方修为深藏不露,一个闪身便轻松躲开了鲤鱼精的飞扑。自幼成长在湖中的玄武湖水神从来没有竞争对手,因此对于自身实力也少有了解,此刻一番试探,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弱。 眼看书生闲庭信步的躲开他的飞扑,是他这个玄武湖水神若无物,鲤鱼精哭着给脸依旧不肯放弃挣扎。若是书生在这座山崖顶上印下那枚封神印,那从今以后这座山崖相当于便有了主人,他这个玄武湖水神,随时都可能看着怀中的仙山离他而去。 手中高举那枚封神印镇纸,光华流转,年轻书生刚要一掌拍下,不料山崖一阵晃动,百丈高的孤崖如同遭遇地震一般摇晃不止,周围山水确实一番平静。这般异象,害得书生一个踉跄没有站住,山顶二人齐齐四下张望,唯恐再有异变发生。 浓雾之中一道小山般大小的脑袋探了出来,一颗巨大的马面牛头,皮肤青金,面容狰狞,宛若千丈恶鬼,那道巨大的身影虚实不动,看起来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可牛头喷出来的灼热气息,实质且高温,几乎一息就要将鲤鱼水神给烤干。年轻书生在看见牛头马面的第一眼,便已经跌倒在地,不是因为其模样骇人。而是那道山巅一般的身影所散发出的气息,让他这个已经攀爬到半山腰之人更真切的感觉到了绝望。 巨大恶鬼牛头没有多余废话,开口粗气喷在玄武湖水神脸上,声如滚雷阵阵:“玄武湖小妖精,你爷爷借你百丈石崖峰一用!” 一道热气喷出,将二人吹飞至远处湖水中,探出水面的二人眼睁睁看着浓雾中隐隐有万丈高山般大小的身影弯腰,将那孤崖石壁硬生生从水中拔出,湖水惊涛骇浪翻滚,百丈崖带起的巨浪一个浪头打在二人脸上,在抬头时那道身影已经消失,百丈高的孤崖石壁隐没在远处天边的云海之上。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南淮城东南十里之外,有一座大湖,因其湖面如同一只盘卧老鼋,又要一条入湖江水如蛇盘颈,所以从古时候就有人为此湖取名玄武湖。曾有多位仙家高人、游历道士在此湖摆卦观水,算得湖中有一物非凡间物。 消息流出,引得各路江湖人士前来探宝,对于那藏匿在湖内的仙家宝物势在必得,可结果是在一场动辄湖底大浪淘沙的全员大探宝行动后,众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别说仙家宝物了,连个洞穴遗迹都没有见着。 大费周折的寻宝人在咒骂那几个撒播谣言的蹩脚假道士以后,心里同时也给这个荒山野岭的野湖泊打上了“平平无奇”的标签。在这之后,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居住在周围的玄武湖名声骤减,不再兴盛。时至今日,只有少数几个脑子缺根弦的游历书生会在经过这边地区时打听一句,慕名前往者,更是少之又少。 “这位先生,前方就是玄武湖的奇观,百丈岩了,这玄武湖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来也奇怪,在这辽阔水域内,尽然连处湖心岛都没有,只有北部水域,立着这一根孤零零都百丈山崖,地势陡峭不说,连俺们村最擅长凫水攀山的猴娃娃儿,也没有爬到峰顶过。你说这四周山水平阔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座百丈奇峰,是不是很突兀?俺们村上以前有道士路过,说这百丈崖外形远看,酷似一柄大剑,所处位置,恰后又是玄武湖老鼋大颈之处。那道士说是什么来着?哦!说这座百丈崖啊!是一处镇眼,专门插在玄武湖的关键穴点,是镇妖神用的!但是先生你说,要真像那位道爷说的,这么大一柄山剑,怕是得天上天兵来才举得动吧?你说是不是!” 划船渔夫兴致勃勃的介绍着周遭景物,很快小舟便划至最佳的观景位置,从这片水域望像那座孤峰石崖,倒真是有几分剑形。小舟另一端坐着一位负笈书生,安静的端坐在船头,手中托着一杯山茶水,目光恬静的随着渔夫的指引望向那座山崖峭壁。 虽然书生全程没有对他搭话半句,但是渔夫依旧喋喋不休的卖力讲解着这玄武湖山水风光。没办法,谁叫人家给的多呢!在湖边靠打渔为生勉强渡日的男人,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大的银锭了,玄武湖水深域广,奇怪的是湖内从不出产大鱼,周遭渔村的生意,因此也不咸不淡。 这名书生,早些时候来到村里,点名了要找一个人载他去看一看这玄武湖内水色。出手极为阔绰,掏出的是一枚沉甸甸的白银。余大姚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那般雪亮的银锭了,本以为这头等好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男人又是出了名的老实性子,村里大事从来不争,这一次,对方却在人群中偏偏点名要他驾舟。 余大姚想赚钱,可是不想赚昧着良心的钱,他认为这沉甸甸的大银锭,自己简简单单驾舟载着读书人游一圈,显然是不值这个价的。所以路上向来口才不怎么好的男人,也拼命搜罗着村里的一些乡野传说去讲给眼前的读书人听,不管是真的假的,他只管讲,都说只有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才会成为读书人,那面前这位先生,一定能辨明其中的真真假假。 真到了这千丈岩前,来者才能直面体会到这座孤山的压迫感,下窄上宽的山崖自下而上观望,给人一种天之将倾的压迫感。男人之前每每打渔途经此地,都会下意识绕开这块水域,生怕哪天这座百丈崖就塌了,不仅是他,村里的其他人,除了顽童,都极少涉足这片气息森森的水面。 “大叔,停一下。”读书人少见的向他提出要求,虽然心里不舒坦,但余大姚还是耐着那股子压抑感将小舟停下。心里还是难免嘀咕:这读书人,果然都好这口,不是孤山险地他们还看不上。 小舟在平静的湖面上微微转动,书生就这样在倾天崖壁下坐着喝完了一杯粗茶。余大姚以为书生终于要走了,哪知对方起身放在茶杯。转头对他摆了摆道:“就到这里吧,大叔你可以回去了。” 余大姚当即有些摸不着头脑,结巴道:“回,回哪?不是!先生你呢?啥意思啊?” 看面相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书生眉眼清秀,笑起来如山水墨画一般干净,他不再多言,背起行囊转身一步踏出,在渔夫目瞪口呆见了鬼的表情中背着沉重的书箱凌波漫步在水面之上。向着远处那座百丈孤崖大步而去。 余大姚甚至忘记了撑船,活到这么大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像传说中的那样踏水而行,对方几分钟前还跟他说过话。这般奇遇,当真不是在做梦!男人想着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胳膊一下子乌青,痛的他龇牙咧嘴。 抬头再看向那名读书人,此刻应该称之为仙人。已经到了崖之下,只见对方凌空一跃,开始踩着陡峭的山崖石壁平地而上,一步步向着崖顶攀升而去。 “真有仙人啊!”余大姚嘴巴张的大大的:“我累了个天!这大银锭子,真值了!” 男人转念一想,这银锭子是书生给自己的,立马摇头纠正道:“真不值了!得倒贴!” 书生很快翻身爬上了崖顶,此处远观大湖,如一片青色圆镜,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片,如月照银盘。书生登崖远眺,既是在赏景,也是在等人。不知何时开始一层大雾涌起在湖面,很快整座百丈崖四周已经被雾气迷绕。 书生颔首,临崖的一面白雾中脱相出了一道身影,青肤长须,金黄大眼,是一位脱胎近人形的锦鲤鱼精。眼见魍魉之物,书生并未感到惊奇,倒是鲤鱼精率先开口道:“若不是我不忍伤及那名淳朴渔民,早就将你掀翻在百丈外了。” 书生客气的掬手,依旧和颜悦色道:“晚辈游历山水,喜好登高揽胜,此番冒昧登上这百丈崖,还请玄武湖水神赎罪。” 锦鲤鱼精面色怪异,酝酿好的不客气言语稍稍放缓了些:“你费尽周折只为了登高揽胜?当年的那些道士修士,可不像你这般目的单纯。” 书生点点头,还是那般语气说道:“潋滟湖光景,已经看了;仙家之物,既然带不走,看一眼也便足矣,读书人和修行者一样,都忌讳一个“贪”字。” “哦?想不到你还有些眼光!”鲤鱼精闻言当即有些惊讶,古往今来那般多的山上人,能够一眼认出身下这座百丈崖,就是传说中的仙家宝器之人,在他的记忆里可为数不多。 “既然已经看过了,就速速离去,别再打扰我的清静。” 鲤鱼精是孤僻惯的性子,喜清静不喜热闹,这百丈崖水域内多一个山上人待着,他都嫌挤。这位玄武湖水神深谙怀璧其罪的道理,一直以来都担心有觊觎这座仙山之人,从他还是条锦鲤误入这片水域开始,便身受这座仙山水域之下的剑气磨砺,在一遍遍剔鳞刮骨中的生死折磨中,暗暗享受着那孤崖水下石峰的灵气滋养,最终被折磨成了妖不妖仙不仙的水神模样。 玄武湖原本只是一片荒山野湖,不知哪天坠下的这座百丈石崖峰倒插进湖中,一日之内湖中死水一片,这为水神,便是应运而生活到最后的湖泊掌管者。不是他的实力有多强,是玄武湖水域内的竞争者,只有他一个,因此才受此机缘当上了一方水神,也算因祸得福了。 书生眼看鲤鱼精放话赶人,也不急着走,而是掏出一枚镇纸,示意道:“无妨,今日虽然是带不走,但做个印记,哪日需要用时,也好随叫随到。” 锦鲤鱼精看见那枚不凡镇纸,眼神瞬间变了味,崖下水面也变得惊涛骇浪,大浪拍崖起来。 “住手!没想你也是居心叵测之辈!休想妄图将这座百丈石崖峰据为己有!把你那封神印收起来!” 说着鲤鱼精便要抢夺书生手中的石镇纸,可奈何对方修为深藏不露,一个闪身便轻松躲开了鲤鱼精的飞扑。自幼成长在湖中的玄武湖水神从来没有竞争对手,因此对于自身实力也少有了解,此刻一番试探,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弱。 眼看书生闲庭信步的躲开他的飞扑,是他这个玄武湖水神若无物,鲤鱼精哭着给脸依旧不肯放弃挣扎。若是书生在这座山崖顶上印下那枚封神印,那从今以后这座山崖相当于便有了主人,他这个玄武湖水神,随时都可能看着怀中的仙山离他而去。 手中高举那枚封神印镇纸,光华流转,年轻书生刚要一掌拍下,不料山崖一阵晃动,百丈高的孤崖如同遭遇地震一般摇晃不止,周围山水确实一番平静。这般异象,害得书生一个踉跄没有站住,山顶二人齐齐四下张望,唯恐再有异变发生。 浓雾之中一道小山般大小的脑袋探了出来,一颗巨大的马面牛头,皮肤青金,面容狰狞,宛若千丈恶鬼,那道巨大的身影虚实不动,看起来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可牛头喷出来的灼热气息,实质且高温,几乎一息就要将鲤鱼水神给烤干。年轻书生在看见牛头马面的第一眼,便已经跌倒在地,不是因为其模样骇人。而是那道山巅一般的身影所散发出的气息,让他这个已经攀爬到半山腰之人更真切的感觉到了绝望。 巨大恶鬼牛头没有多余废话,开口粗气喷在玄武湖水神脸上,声如滚雷阵阵:“玄武湖小妖精,你爷爷借你百丈石崖峰一用!” 一道热气喷出,将二人吹飞至远处湖水中,探出水面的二人眼睁睁看着浓雾中隐隐有万丈高山般大小的身影弯腰,将那孤崖石壁硬生生从水中拔出,湖水惊涛骇浪翻滚,百丈崖带起的巨浪一个浪头打在二人脸上,在抬头时那道身影已经消失,百丈高的孤崖石壁隐没在远处天边的云海之上。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二十八章 支援已到 南淮城城南宣武门外,六位白衣剑修并肩而立,站成一排,齐头望向战局胶着的城内。以白毅为首的其余白家子弟,在白玥魁孤身一人问剑南淮城之时,便已经率先赶往宣武门外。他们的任务便是为后续出城之后的撤离做足准备。 身为最早的一批出城者,当时的城内拦截者还未反应过来,所以他们的出城过程相比于后面的截杀,就要顺利的多。城内一战,已经持续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在着手完手头任务后,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当那名金甲神人的巨像出现在城内时,六人心中都涌起了一丝不安。 “大哥,小姐一个人能应付的了吗?我们难道就要在这里干等吗!”白月开有些焦急,一行人里就数她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 在和云洲铁翼一战后负伤的白画生此刻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颇为不客气的替白毅回怼道:“你有登楼境六楼以上的实力吗?没有的话你回去做什么,和那些逃亡剑修一样,陪雪走营玩猫捉老鼠的勾当?” 白月开被呛的无言以对,他们小队里,在年轻一代中算得上精英,可要论战斗力,只有甩开众人一大截的白玥魁,才有资格做那出头的人。白玥魁之下,便是年龄最大的白毅实力位居第二,已经到了登楼六境的水平。除此之外,白画生和白安平的实力也是在登楼五境左右。 其中又属白画生的水平最为莫测,已经有几年时间,这家伙没有向外透露他的境界水平了。白月开也不是没想试探打听,奈何白画生身为专门干脏活的人,行事任务都极为隐蔽,极少向外展现实力,先前万剑阁一战,白月开心里估摸着这家伙怎么说也应该快升上第六楼了。 现在队伍里的大哥队长白毅都没有开口行动,她一个第三楼的小修士,更没资格要进城去当那救美英雄了。 突然天空之上那条颇为威风的百丈黑蛟身形下沉,其动静之大远在城外也能注意到。 “糟糕,小姐失误了。”一向寡言少语的大姐姐白静初看到自家最重要的小姐出事,也变得如之前焦急的月开一样有些动容。 队长白毅眉头紧锁,内心不断在权衡利弊做出取舍。他挥手招来负责后勤的大个子白山桥,询问手头应该布置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对方肯定的点头道:“全都按照小姐意思准备好了,只差她和姑爷出城,我们就可以撤退了。” 白毅也不忍心看着自家小姐一人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在离开淮安国府前,他也被告知了一二内情,因此他明白此刻他们这支队伍的使命,也十分重要。若是擅离职守,在城内人出城之时没有接应,那先前所做的努力,便全都白费了。 “实在不行,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吸引开那位老先生的注意力。”白画生一步就要踏出队伍,论实战经验,他比队内任何人都要丰富,在生死之交游走的门门道道,生还率也更加有把握。 白毅有心阻止,可转念一想觉得当下也只能出此下策。看着自家大哥默许的行径,白画生点点头,就要起剑而出。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都好好待着,轮不到你们这些小家伙们冒险。” 这道声音出现的毫无预兆,队伍立刻以陌生声音为中心散开,就连反应慢半拍的白月开都被大姐一把拽走。 训练有素的众人临危不乱,齐齐拔剑对准那道出现在原本队伍中心位置的身影,看起来虚无缥缈,如山野鬼魅一般,面容模糊不清,一袭鹅黄色的仙裙,看起来倒像是个姿色不俗的女子。 “鬼!”白月开反应最慢,叫的最快。 鹅黄仙裙的女人闻言,模糊不清的脸上竟然看出了怒容,手腕一翻,倒霉的傻丫头白月开就已经飞了出去。 其他人眼看对方以一敌多,居然还敢擅自出手,干惯了杀人行当的白画生已经转剑而出,可无论他如何提气使力,手中画剑愣是无法挪动分毫。一向人狠话不多的冷面男子当即明白,这是遇上境界碾压的高手了,怪不得对方胆敢一人来犯。 “散开!走!”妄图弥补一下的白画生怒吼道。 可是周遭的六人,除了飞出几丈外才爬起来的白月开,捂着脑门上一块大包泪眼婆娑的看着这边。剩下的五个都像是中了定身咒般僵立在原地,连指头都无法挪动分毫。 白毅沉声道:“这位神仙姐姐,我们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吗?” 终于“安抚”下这群拔剑之徒的鹅黄仙裙女人耳尖微动,像是个被哄开心的小女人咯咯笑道:“这群人里,就属你嘴最甜,最聪明!姐姐喜欢聪明的小孩子,可以少操心。” 说完她飘渺的身形飞到离她最近的白画生身旁,绕着冷面男子打转,像是在欣赏一件摆设般:“不错,你是他们里面资质最好的,哟,都几楼了,可惜杀心重了点。” 女人的话听的众人如坠云雾,乌黑色的天空上响起一道闷雷般的响声。鹅黄仙裙女人也不管白画生被戳穿秘密以后如何难堪,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没好气道:“催什么催,这不是来了。你们几个都记住了,我是神仙姐姐,下次再叫错,就不是脑袋上一个包那么简单了!” 捂着额头的少女闻言一个激灵,赶忙躲开视线不敢抬头顾美人。 “我来呢,是缺点东西要借去作引子,但我只跟你们熟,也就只能和你们借啦,放心,事后会还的!” 白毅一听有的谈,也不管对方到底是好是坏,语气亲昵道:“姐姐要借什么?能说一说吗?” 神仙姐姐被男人开口一个姐姐喊得颇为欢心,在空中打了个转拍手道:“放心,这件东西,你们都有,那就是各位手中的剑。” 说完她也不管众人会不会答应,芊芊玉手向上一点,所有人感觉手中长剑不受控制的颤动,随后鹅黄仙裙女子便化作一道流光,带着六道剑光冲天而去。 云海之上,一座状如剑锋的百丈孤崖漂浮在云层上方,已经从百里外的东南野湖凭空飘之此处,那位搬山之人,早已不见身影。从下方乌黑色的云山之中冲出的一束围绕六道剑光的黄色身影,止步在小云山般的百丈孤崖前,抬手一指,那六道剑光便冲向那座仙石剑山,上下翻飞环绕。 “怎么净薅自家人羊毛。”一道粗嗓门的声音在四周天空炸响,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没好气道。 鹅黄仙裙女人哼哼道:“能不能说好听点!这仙石剑山,也是上好的磨刀石,自家人的剑作引子,还能磨砺一下剑气,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行吧行吧!赶快用这六把剑作引导,去支援城内的那两个小家伙,动作快点,别让那陨世神将发现了我们的气息,这里已经离他太近了。” 粗嗓门说的没错,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下方的白家女娃娃已经落败。她双手结印,神仙出手,不需要过于繁琐的准备,六道剑光之间立刻有了联系,原本无序的上下飞行,开始沿着一定的轨道围绕剑山运转,高速穿梭的剑光中,一道道上古符咒加持在内。 原本静止漂浮的剑山在六道剑光环绕之下有了牵引,隆隆作响声中,那座百丈高的仙石居然开始转动,朝着城中方向移动。意念所及,孤山所抵。这般手比,只因天上有。 那名女子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得意作品,很快身形便消散开。 “接下来,就看小家伙的了!” 东城废墟内,金甲神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巨像手中的天雷和天空乌云形成联系,掌心转动,一道道粗如水缸般大小的紫电自九霄之上落下,砸落在三人周遭地界,形成封锁之势。 大地震动,尘烟四起。 蒲毓死死揪住息焕的衣领,用力摇晃道:“走啊,愣着干嘛!”少年面容木讷,被架住的侍女纳闷的看向他,却看见了一对双目发光泛白的眸子。息焕的表情呆滞,张开的口中已经有涎液流下,呜呜的发出毫无思想的气声,眼中白蓝色的光亮起,场景诡异。 翠翠害怕的抱紧姐姐,一路走来,这名少年虽然嘴上嫌弃,但一次也没有弃她不顾,如今若是二人丢下他自己逃命,小丫头心中愧疚一万个不愿意。 “蒲毓姐姐,他......” “呃......”少年痛苦的呜咽,抬头望向顶上低垂的铁黑色云山,大脑剧痛,已经要被突如其来的气息牵引给撑爆,息焕感觉那道来自云海之上的气息,所传递过来的负载太过于强大,凭借现在的自己,要想要撑住不昏死过去,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双垂在身前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结成一道驭剑决,抖成筛子般的手臂足以见的少年现在所承担的压力之大。 在脑海内传递出的痛感害得少年惨叫出声,吓了身旁的小丫头一跳,全身剧震中少年手中剑决直指头顶九霄,那道乌沉沉的云山随之炸出了几百道天雷,其数量之多,比过去一个时辰加起来还要频繁。 铁黑色的天空以少年为中心,旋转着形成一道云气螺旋下降,南淮城中站在室外凡是能仰头望天者,在这一刻随着雷光炸响,都不约而同的看见了那道万丈云山中的一道巨大身影,缓缓坠下,不断有紫电击打缠绕在其上,亮起一道道紫光,乌黑的云团被映照的通亮。随着一次次天雷打磨,那座百丈高的剑山剑锋不断被磨砺,最终露出底部拿出寒光闪耀的剑尖。 天雷粹体,百丈剑山之锋锐,直插南淮而来,云层破开,那道藏匿在云团中已久的仙石剑山终于拨云见峰,城内之人,在面对那座巨大剑山投射下的阴影时,连呼吸都开始屏住。 这柄连金甲神人相比都显得尤为娇小的天降之剑,以天为鞘,出剑直指城中仙人!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南淮城城南宣武门外,六位白衣剑修并肩而立,站成一排,齐头望向战局胶着的城内。以白毅为首的其余白家子弟,在白玥魁孤身一人问剑南淮城之时,便已经率先赶往宣武门外。他们的任务便是为后续出城之后的撤离做足准备。 身为最早的一批出城者,当时的城内拦截者还未反应过来,所以他们的出城过程相比于后面的截杀,就要顺利的多。城内一战,已经持续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在着手完手头任务后,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当那名金甲神人的巨像出现在城内时,六人心中都涌起了一丝不安。 “大哥,小姐一个人能应付的了吗?我们难道就要在这里干等吗!”白月开有些焦急,一行人里就数她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 在和云洲铁翼一战后负伤的白画生此刻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颇为不客气的替白毅回怼道:“你有登楼境六楼以上的实力吗?没有的话你回去做什么,和那些逃亡剑修一样,陪雪走营玩猫捉老鼠的勾当?” 白月开被呛的无言以对,他们小队里,在年轻一代中算得上精英,可要论战斗力,只有甩开众人一大截的白玥魁,才有资格做那出头的人。白玥魁之下,便是年龄最大的白毅实力位居第二,已经到了登楼六境的水平。除此之外,白画生和白安平的实力也是在登楼五境左右。 其中又属白画生的水平最为莫测,已经有几年时间,这家伙没有向外透露他的境界水平了。白月开也不是没想试探打听,奈何白画生身为专门干脏活的人,行事任务都极为隐蔽,极少向外展现实力,先前万剑阁一战,白月开心里估摸着这家伙怎么说也应该快升上第六楼了。 现在队伍里的大哥队长白毅都没有开口行动,她一个第三楼的小修士,更没资格要进城去当那救美英雄了。 突然天空之上那条颇为威风的百丈黑蛟身形下沉,其动静之大远在城外也能注意到。 “糟糕,小姐失误了。”一向寡言少语的大姐姐白静初看到自家最重要的小姐出事,也变得如之前焦急的月开一样有些动容。 队长白毅眉头紧锁,内心不断在权衡利弊做出取舍。他挥手招来负责后勤的大个子白山桥,询问手头应该布置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对方肯定的点头道:“全都按照小姐意思准备好了,只差她和姑爷出城,我们就可以撤退了。” 白毅也不忍心看着自家小姐一人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在离开淮安国府前,他也被告知了一二内情,因此他明白此刻他们这支队伍的使命,也十分重要。若是擅离职守,在城内人出城之时没有接应,那先前所做的努力,便全都白费了。 “实在不行,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吸引开那位老先生的注意力。”白画生一步就要踏出队伍,论实战经验,他比队内任何人都要丰富,在生死之交游走的门门道道,生还率也更加有把握。 白毅有心阻止,可转念一想觉得当下也只能出此下策。看着自家大哥默许的行径,白画生点点头,就要起剑而出。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都好好待着,轮不到你们这些小家伙们冒险。” 这道声音出现的毫无预兆,队伍立刻以陌生声音为中心散开,就连反应慢半拍的白月开都被大姐一把拽走。 训练有素的众人临危不乱,齐齐拔剑对准那道出现在原本队伍中心位置的身影,看起来虚无缥缈,如山野鬼魅一般,面容模糊不清,一袭鹅黄色的仙裙,看起来倒像是个姿色不俗的女子。 “鬼!”白月开反应最慢,叫的最快。 鹅黄仙裙的女人闻言,模糊不清的脸上竟然看出了怒容,手腕一翻,倒霉的傻丫头白月开就已经飞了出去。 其他人眼看对方以一敌多,居然还敢擅自出手,干惯了杀人行当的白画生已经转剑而出,可无论他如何提气使力,手中画剑愣是无法挪动分毫。一向人狠话不多的冷面男子当即明白,这是遇上境界碾压的高手了,怪不得对方胆敢一人来犯。 “散开!走!”妄图弥补一下的白画生怒吼道。 可是周遭的六人,除了飞出几丈外才爬起来的白月开,捂着脑门上一块大包泪眼婆娑的看着这边。剩下的五个都像是中了定身咒般僵立在原地,连指头都无法挪动分毫。 白毅沉声道:“这位神仙姐姐,我们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吗?” 终于“安抚”下这群拔剑之徒的鹅黄仙裙女人耳尖微动,像是个被哄开心的小女人咯咯笑道:“这群人里,就属你嘴最甜,最聪明!姐姐喜欢聪明的小孩子,可以少操心。” 说完她飘渺的身形飞到离她最近的白画生身旁,绕着冷面男子打转,像是在欣赏一件摆设般:“不错,你是他们里面资质最好的,哟,都几楼了,可惜杀心重了点。” 女人的话听的众人如坠云雾,乌黑色的天空上响起一道闷雷般的响声。鹅黄仙裙女人也不管白画生被戳穿秘密以后如何难堪,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没好气道:“催什么催,这不是来了。你们几个都记住了,我是神仙姐姐,下次再叫错,就不是脑袋上一个包那么简单了!” 捂着额头的少女闻言一个激灵,赶忙躲开视线不敢抬头顾美人。 “我来呢,是缺点东西要借去作引子,但我只跟你们熟,也就只能和你们借啦,放心,事后会还的!” 白毅一听有的谈,也不管对方到底是好是坏,语气亲昵道:“姐姐要借什么?能说一说吗?” 神仙姐姐被男人开口一个姐姐喊得颇为欢心,在空中打了个转拍手道:“放心,这件东西,你们都有,那就是各位手中的剑。” 说完她也不管众人会不会答应,芊芊玉手向上一点,所有人感觉手中长剑不受控制的颤动,随后鹅黄仙裙女子便化作一道流光,带着六道剑光冲天而去。 云海之上,一座状如剑锋的百丈孤崖漂浮在云层上方,已经从百里外的东南野湖凭空飘之此处,那位搬山之人,早已不见身影。从下方乌黑色的云山之中冲出的一束围绕六道剑光的黄色身影,止步在小云山般的百丈孤崖前,抬手一指,那六道剑光便冲向那座仙石剑山,上下翻飞环绕。 “怎么净薅自家人羊毛。”一道粗嗓门的声音在四周天空炸响,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没好气道。 鹅黄仙裙女人哼哼道:“能不能说好听点!这仙石剑山,也是上好的磨刀石,自家人的剑作引子,还能磨砺一下剑气,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行吧行吧!赶快用这六把剑作引导,去支援城内的那两个小家伙,动作快点,别让那陨世神将发现了我们的气息,这里已经离他太近了。” 粗嗓门说的没错,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下方的白家女娃娃已经落败。她双手结印,神仙出手,不需要过于繁琐的准备,六道剑光之间立刻有了联系,原本无序的上下飞行,开始沿着一定的轨道围绕剑山运转,高速穿梭的剑光中,一道道上古符咒加持在内。 原本静止漂浮的剑山在六道剑光环绕之下有了牵引,隆隆作响声中,那座百丈高的仙石居然开始转动,朝着城中方向移动。意念所及,孤山所抵。这般手比,只因天上有。 那名女子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得意作品,很快身形便消散开。 “接下来,就看小家伙的了!” 东城废墟内,金甲神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巨像手中的天雷和天空乌云形成联系,掌心转动,一道道粗如水缸般大小的紫电自九霄之上落下,砸落在三人周遭地界,形成封锁之势。 大地震动,尘烟四起。 蒲毓死死揪住息焕的衣领,用力摇晃道:“走啊,愣着干嘛!”少年面容木讷,被架住的侍女纳闷的看向他,却看见了一对双目发光泛白的眸子。息焕的表情呆滞,张开的口中已经有涎液流下,呜呜的发出毫无思想的气声,眼中白蓝色的光亮起,场景诡异。 翠翠害怕的抱紧姐姐,一路走来,这名少年虽然嘴上嫌弃,但一次也没有弃她不顾,如今若是二人丢下他自己逃命,小丫头心中愧疚一万个不愿意。 “蒲毓姐姐,他......” “呃......”少年痛苦的呜咽,抬头望向顶上低垂的铁黑色云山,大脑剧痛,已经要被突如其来的气息牵引给撑爆,息焕感觉那道来自云海之上的气息,所传递过来的负载太过于强大,凭借现在的自己,要想要撑住不昏死过去,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双垂在身前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结成一道驭剑决,抖成筛子般的手臂足以见的少年现在所承担的压力之大。 在脑海内传递出的痛感害得少年惨叫出声,吓了身旁的小丫头一跳,全身剧震中少年手中剑决直指头顶九霄,那道乌沉沉的云山随之炸出了几百道天雷,其数量之多,比过去一个时辰加起来还要频繁。 铁黑色的天空以少年为中心,旋转着形成一道云气螺旋下降,南淮城中站在室外凡是能仰头望天者,在这一刻随着雷光炸响,都不约而同的看见了那道万丈云山中的一道巨大身影,缓缓坠下,不断有紫电击打缠绕在其上,亮起一道道紫光,乌黑的云团被映照的通亮。随着一次次天雷打磨,那座百丈高的剑山剑锋不断被磨砺,最终露出底部拿出寒光闪耀的剑尖。 天雷粹体,百丈剑山之锋锐,直插南淮而来,云层破开,那道藏匿在云团中已久的仙石剑山终于拨云见峰,城内之人,在面对那座巨大剑山投射下的阴影时,连呼吸都开始屏住。 这柄连金甲神人相比都显得尤为娇小的天降之剑,以天为鞘,出剑直指城中仙人!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二十九章 破局之剑 金甲城隍爷的反应已经是极快的了,第一时间收起落在地上的手中雷法,转而面对头顶上那柄直插而下的剑山。那掌心神雷还未劈上那剑尖仙石峰,已经有一道身影掠至最前方,渺小的身躯挡在这天剑山身前。 华国舅来不及再去处理那黑蛟和白家少女,只留下一道青风巨手的法相将那条黑蛟牢牢箍在半空中。转身便挡在百丈剑身全部穿出云团的山崖前。 白袍老人衣风猎猎,这突如其来的一座仙石剑山出现在南淮城上方,其透露出的信息量十分巨大。华国舅很难相信这会是百里文山背后的手笔。放眼整个东陆三洲,能做到如此搬山填海者,随便请一位到南淮城门口,就是放任他华国舅举城之力迎敌,一脚之力也能将他踹出城去。 “真是开了眼了,难不成这群外逃剑修中,有一位剑道巨擘的弟子在其中。百里文山啊百里文山,本来在朝廷各方努力下的死局,竟然让你这老小子走了好运,给糊里糊涂撞开了。” 华国舅气笑道。 今日南淮局,最后结果如何,以老人自身来讲是无所谓的,不管最后那位此时此刻已经卸去淮安国公身份的老人能否计划实现,只要城内山河百姓相安无事,上层官家的腥风血雨,哪个地方没有过? 可华国舅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有人不顾城内之人死活,竟然硬生生搬来一座小陨石般大小的剑山,这要是砸下来,半座城的人也得遭殃。这是料定了老人和那位金甲城隍爷不会坐视自家百姓遭殃,到时候二人一定会率先对付着块麻烦,城内围困之徒便可趁此机会脱身,明晃晃的阳谋之策。 对方的这一手策略说高明也算不算,一定要说妙在何处,那只能是没有过硬的实力保障,根本无法行此妙策。能有如此神通牵制他们二人,华国舅对此也认了,但拿城内百姓的身家性命作赌注,这一点踩在了这位已经活了两个甲子的老人底线上。 向来好脾气的须弥境大修士,彻底动了怒,双手起印,满城清风起,那座护城大阵在第一时间运转到极致。四处安国司的文官,在亲眼看见那四座灵池顷刻间蒸发过半,一个个的表情连生不如死都不足以形容。偏偏所有人都不敢出口抱怨,若是在这关乎城内众人生死存亡之时,还想要扣扣叟叟的省下一点灵气。最后那座剑山真的落地南淮,到时候十八辈祖宗也不够百姓唾骂的。 在华国舅倾尽全力的引导下,原本屏障般扣在南淮城上方的法阵开始转变,透明的天幕在城内修仙者眼中开始收束,最后直在面对剑尖的位置聚拢成一块质地凝实的圆盾。华国舅手中结印再换,那块浮在南淮城上空方圆不过一座府邸大小的护城之盾微光闪烁,盾身一震,化作九道一模一样的巨盾堆叠在南淮城上空。 九阵护城,环环相扣共抵云上剑,一层便是一座天。 金甲城隍爷也是来到华国舅身旁,老人转头看了一眼那金甲覆面的巨大神人像,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位同僚共事比肩而立,共同面对南淮城百年以来的头等人祸之灾。 城隍爷语气不卑不亢,指点着那六道剑光道:“挡下这一剑后,便不要再掺手这些剑修的事情。城中百姓安全即可,那搬山投剑之人,可不止一位,那六道手法巧夺天工的引路飞剑,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以蜉蝣之身引导千年大树,这六道剑光的施术者,更加可怖。” 华国舅哼哼道:“这般草菅人命之徒,管他修为再高,只要在我的南淮地界之上,就算是那修仙之道的最高境界野神仙,我也要好好杀上一杀。” 金甲城隍爷一时语塞,华国舅这般豪言,讲给他这位陨世神兵来说,实在有些打脸了。 老人讲完后也发觉有些不妥,眼看剑山就要砸在护城大阵结成的九重天上,忙补充道:“待会你来主持阵法,我去打散那座仙石剑山。” 城隍爷一愣,想不到对方会主动把这座象征南淮共主身份的大阵交到自己手中,在过去的一甲子里,这位名义上的城隍爷,其实暗地里也多次希望能够成为主持这座阵法的人。只有这样,他这个捡来的神仙牌位,身份才能再真实一些。 可是当时的华国舅不说,以他的实力,也没敢要。这也成了他每次见到华国舅,都觉得自己要矮上一头的原因。 老人没有给城隍爷拒绝的机会,手中结成的乾坤阵印已经转交到那神仙额前,一时间蓝光化作细线缠绕在金甲神人的铠甲上,城隍爷四庭清明,顿感精神一振。那南淮城在他眼中,成了投射在地上的一块面,城内人物河流,皆历历在目,清晰可数。 随着城隍爷接手成为那道阵法的主持者,那立在天空之上的九重天再次镀上一层金纹,质地已经凝华成一块块犹如实体的盾牌一般。 华国舅不再管顾这边的场面,纵身一跃而起,与山岳同高,跟随那道剑山缓缓落下之时,展臂身前,身后的紫电青霄处出现了一道道掌印,每一个都有数十掌大小。随着白衣老人一掌拍下,那漫天云手也砸在了那百丈孤崖上,雷鸣声绕山崩声,一声叠一声,声声聩耳。 城内的蒲毓看着那道百丈剑山在那位身姿恍若仙人的白衣老人击打下,上半部的土石山块碎裂崩落,已经不成剑形,只有下方那块仙石剑尖之处,依旧牢牢刺向那座拦在半路的九重天。 身旁的少年手中剑诀依旧牢牢牵引着那座空中剑山,鲜血淋漓的十指随着山石崩落不断迸出新的伤口,连带着少年的七窍也开始冒出鲜血。蒲毓不敢随便挪动少年的身体,即使现在是最好的逃命时机,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息焕的身体内,现在正处于一种极度脆弱的平衡中,若是有一方失衡,少年的身体会连同那座剑山一起爆开。 努力维持剑阵的少年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息焕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中转机器,先前还一句话不吭声的老家伙突然强加在他身上的这座剑山主持权,出现的毫无征兆,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打得他措手不及,在第一时间气海就出现了崩碎之兆。 凭借他的一身和常人几乎无异的修为,要想要主持剑诀去引导剑山去破开九重天,简直是痴人说梦。幸好剑祖之中有大能出手,这双手结成的奇妙剑诀,将剑阵的副作用压缩到最小,神仙之手笔,让他这个凡人也有了神通之力。 蒲毓尝试扶住息焕,仅仅是接触一瞬,少年体内传来的磅礴压力和无穷剑意,就将青衣女子里里外外重创了一遍,原本就有伤在身的蒲毓闷哼一声,眨眼睛变成了和息焕一样的血人。 但因为有旁人支撑的缘故,感受到侍女在源源不断传来的内力支撑,息焕能够体会到自身的压力降了一分。 天空之上,华国舅气恼的看着那座已经被他尽数打散的百丈高崖,那些碎裂成巨石的山体,被一掌一掌拍散后,居然在六道剑光加持下凝而不散。这座仙石剑山,此时化作了一柄碎刃剑,只要剑气不散,一样能取南淮城的性命。 城隍爷说的对,那六道剑光所化的指引剑阵,相比于这座剑山本体才是更加恐怖的手笔,若是没有六道剑光运转。这座百丈崖和寻常陨天之石没有区别,不需要他们南淮二柱配合护城大阵,只需一人便可以打散。 现在是六道剑光赋予了这座百丈崖“剑”的身份,此山之剑气剑意和杀力,都是由这剑阵所赐,宛若天穹之上有持剑人挥手,才能赋予这柄剑山无穷杀力。 最为坚锐的剑锋底在老人坚持不懈的攻势下,依旧撞上了九重天的第一层。天际间涌起一层波动,吹开四周浮云百里。仙石剑锋在天道之威下轻松撞开第一层。那块圆盾应声碎裂。第一重天被轻松破开。 金甲城隍爷源源不断的输出自身内里,供给着已经耗尽所有灵池的大阵,在云山紫电的剥削和白衣老人的大须弥掌,三方围堵下,九重天的第二层化为齑粉。 南淮城在风雨中晃荡不止,城内夜间醒者,纷纷在屋内担忧的望向天空中极为壮观的一幕,有清醒者衣不蔽体,策马逃向城外,四周街道,混乱一片。天上原本看似稳如泰山的九重天,也变得像是下方的混乱人群一样摇摇欲坠。 废墟中的少年和青衣女子互相倚靠,半跪在地,关乎到整座城安危的两座大阵,盾阵主持者已经焦头烂额,剑阵主持者,气息奄奄,这是两方势力的对拼,只要一方支持到最后,另一方的结局便是惨败。 息焕模糊中已经不知道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了,真若赢了那城隍爷,凭借三人的现状,还如何出城而去?靠翠翠那小丫头吗? 城内一道白色剑光冲起,先斩青风巨手救蛟龙,再一剑半城飞至息焕身前,来者女剑仙,白衣煌煌,嘴角鲜血如点血山莲,千丈救夫。 金甲城隍爷的反应已经是极快的了,第一时间收起落在地上的手中雷法,转而面对头顶上那柄直插而下的剑山。那掌心神雷还未劈上那剑尖仙石峰,已经有一道身影掠至最前方,渺小的身躯挡在这天剑山身前。 华国舅来不及再去处理那黑蛟和白家少女,只留下一道青风巨手的法相将那条黑蛟牢牢箍在半空中。转身便挡在百丈剑身全部穿出云团的山崖前。 白袍老人衣风猎猎,这突如其来的一座仙石剑山出现在南淮城上方,其透露出的信息量十分巨大。华国舅很难相信这会是百里文山背后的手笔。放眼整个东陆三洲,能做到如此搬山填海者,随便请一位到南淮城门口,就是放任他华国舅举城之力迎敌,一脚之力也能将他踹出城去。 “真是开了眼了,难不成这群外逃剑修中,有一位剑道巨擘的弟子在其中。百里文山啊百里文山,本来在朝廷各方努力下的死局,竟然让你这老小子走了好运,给糊里糊涂撞开了。” 华国舅气笑道。 今日南淮局,最后结果如何,以老人自身来讲是无所谓的,不管最后那位此时此刻已经卸去淮安国公身份的老人能否计划实现,只要城内山河百姓相安无事,上层官家的腥风血雨,哪个地方没有过? 可华国舅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有人不顾城内之人死活,竟然硬生生搬来一座小陨石般大小的剑山,这要是砸下来,半座城的人也得遭殃。这是料定了老人和那位金甲城隍爷不会坐视自家百姓遭殃,到时候二人一定会率先对付着块麻烦,城内围困之徒便可趁此机会脱身,明晃晃的阳谋之策。 对方的这一手策略说高明也算不算,一定要说妙在何处,那只能是没有过硬的实力保障,根本无法行此妙策。能有如此神通牵制他们二人,华国舅对此也认了,但拿城内百姓的身家性命作赌注,这一点踩在了这位已经活了两个甲子的老人底线上。 向来好脾气的须弥境大修士,彻底动了怒,双手起印,满城清风起,那座护城大阵在第一时间运转到极致。四处安国司的文官,在亲眼看见那四座灵池顷刻间蒸发过半,一个个的表情连生不如死都不足以形容。偏偏所有人都不敢出口抱怨,若是在这关乎城内众人生死存亡之时,还想要扣扣叟叟的省下一点灵气。最后那座剑山真的落地南淮,到时候十八辈祖宗也不够百姓唾骂的。 在华国舅倾尽全力的引导下,原本屏障般扣在南淮城上方的法阵开始转变,透明的天幕在城内修仙者眼中开始收束,最后直在面对剑尖的位置聚拢成一块质地凝实的圆盾。华国舅手中结印再换,那块浮在南淮城上空方圆不过一座府邸大小的护城之盾微光闪烁,盾身一震,化作九道一模一样的巨盾堆叠在南淮城上空。 九阵护城,环环相扣共抵云上剑,一层便是一座天。 金甲城隍爷也是来到华国舅身旁,老人转头看了一眼那金甲覆面的巨大神人像,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位同僚共事比肩而立,共同面对南淮城百年以来的头等人祸之灾。 城隍爷语气不卑不亢,指点着那六道剑光道:“挡下这一剑后,便不要再掺手这些剑修的事情。城中百姓安全即可,那搬山投剑之人,可不止一位,那六道手法巧夺天工的引路飞剑,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以蜉蝣之身引导千年大树,这六道剑光的施术者,更加可怖。” 华国舅哼哼道:“这般草菅人命之徒,管他修为再高,只要在我的南淮地界之上,就算是那修仙之道的最高境界野神仙,我也要好好杀上一杀。” 金甲城隍爷一时语塞,华国舅这般豪言,讲给他这位陨世神兵来说,实在有些打脸了。 老人讲完后也发觉有些不妥,眼看剑山就要砸在护城大阵结成的九重天上,忙补充道:“待会你来主持阵法,我去打散那座仙石剑山。” 城隍爷一愣,想不到对方会主动把这座象征南淮共主身份的大阵交到自己手中,在过去的一甲子里,这位名义上的城隍爷,其实暗地里也多次希望能够成为主持这座阵法的人。只有这样,他这个捡来的神仙牌位,身份才能再真实一些。 可是当时的华国舅不说,以他的实力,也没敢要。这也成了他每次见到华国舅,都觉得自己要矮上一头的原因。 老人没有给城隍爷拒绝的机会,手中结成的乾坤阵印已经转交到那神仙额前,一时间蓝光化作细线缠绕在金甲神人的铠甲上,城隍爷四庭清明,顿感精神一振。那南淮城在他眼中,成了投射在地上的一块面,城内人物河流,皆历历在目,清晰可数。 随着城隍爷接手成为那道阵法的主持者,那立在天空之上的九重天再次镀上一层金纹,质地已经凝华成一块块犹如实体的盾牌一般。 华国舅不再管顾这边的场面,纵身一跃而起,与山岳同高,跟随那道剑山缓缓落下之时,展臂身前,身后的紫电青霄处出现了一道道掌印,每一个都有数十掌大小。随着白衣老人一掌拍下,那漫天云手也砸在了那百丈孤崖上,雷鸣声绕山崩声,一声叠一声,声声聩耳。 城内的蒲毓看着那道百丈剑山在那位身姿恍若仙人的白衣老人击打下,上半部的土石山块碎裂崩落,已经不成剑形,只有下方那块仙石剑尖之处,依旧牢牢刺向那座拦在半路的九重天。 身旁的少年手中剑诀依旧牢牢牵引着那座空中剑山,鲜血淋漓的十指随着山石崩落不断迸出新的伤口,连带着少年的七窍也开始冒出鲜血。蒲毓不敢随便挪动少年的身体,即使现在是最好的逃命时机,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息焕的身体内,现在正处于一种极度脆弱的平衡中,若是有一方失衡,少年的身体会连同那座剑山一起爆开。 努力维持剑阵的少年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息焕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中转机器,先前还一句话不吭声的老家伙突然强加在他身上的这座剑山主持权,出现的毫无征兆,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打得他措手不及,在第一时间气海就出现了崩碎之兆。 凭借他的一身和常人几乎无异的修为,要想要主持剑诀去引导剑山去破开九重天,简直是痴人说梦。幸好剑祖之中有大能出手,这双手结成的奇妙剑诀,将剑阵的副作用压缩到最小,神仙之手笔,让他这个凡人也有了神通之力。 蒲毓尝试扶住息焕,仅仅是接触一瞬,少年体内传来的磅礴压力和无穷剑意,就将青衣女子里里外外重创了一遍,原本就有伤在身的蒲毓闷哼一声,眨眼睛变成了和息焕一样的血人。 但因为有旁人支撑的缘故,感受到侍女在源源不断传来的内力支撑,息焕能够体会到自身的压力降了一分。 天空之上,华国舅气恼的看着那座已经被他尽数打散的百丈高崖,那些碎裂成巨石的山体,被一掌一掌拍散后,居然在六道剑光加持下凝而不散。这座仙石剑山,此时化作了一柄碎刃剑,只要剑气不散,一样能取南淮城的性命。 城隍爷说的对,那六道剑光所化的指引剑阵,相比于这座剑山本体才是更加恐怖的手笔,若是没有六道剑光运转。这座百丈崖和寻常陨天之石没有区别,不需要他们南淮二柱配合护城大阵,只需一人便可以打散。 现在是六道剑光赋予了这座百丈崖“剑”的身份,此山之剑气剑意和杀力,都是由这剑阵所赐,宛若天穹之上有持剑人挥手,才能赋予这柄剑山无穷杀力。 最为坚锐的剑锋底在老人坚持不懈的攻势下,依旧撞上了九重天的第一层。天际间涌起一层波动,吹开四周浮云百里。仙石剑锋在天道之威下轻松撞开第一层。那块圆盾应声碎裂。第一重天被轻松破开。 金甲城隍爷源源不断的输出自身内里,供给着已经耗尽所有灵池的大阵,在云山紫电的剥削和白衣老人的大须弥掌,三方围堵下,九重天的第二层化为齑粉。 南淮城在风雨中晃荡不止,城内夜间醒者,纷纷在屋内担忧的望向天空中极为壮观的一幕,有清醒者衣不蔽体,策马逃向城外,四周街道,混乱一片。天上原本看似稳如泰山的九重天,也变得像是下方的混乱人群一样摇摇欲坠。 废墟中的少年和青衣女子互相倚靠,半跪在地,关乎到整座城安危的两座大阵,盾阵主持者已经焦头烂额,剑阵主持者,气息奄奄,这是两方势力的对拼,只要一方支持到最后,另一方的结局便是惨败。 息焕模糊中已经不知道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了,真若赢了那城隍爷,凭借三人的现状,还如何出城而去?靠翠翠那小丫头吗? 城内一道白色剑光冲起,先斩青风巨手救蛟龙,再一剑半城飞至息焕身前,来者女剑仙,白衣煌煌,嘴角鲜血如点血山莲,千丈救夫。 第三十章 江湖恩怨江湖了 城中风雨,随着那天降一剑破开云层,已经褪去大半,蒙蒙细雨中半跪在地的少年抬起头,湿漉漉的长发模糊了视线。一剑横跨千丈的女剑仙双腿立在点血山莲之上,双手负在身后,微微弯腰,俯身伸手替少年擦去脸上七窍混杂的血水。 从内部观望,息焕体内被二位剑祖强制灌入的庞大剑阵混杂着气机,气海和内景被填充的一片白茫茫,即使双眼已经看不清外景之象。白玥魁那张怎么看也看不腻的面庞还是清晰的出现了息焕的脑海内。 鼻尖传来一股好闻的素雅寒香,是只有自家丫头才会用的手调香膏。在那座雪岭大山上,每年他们二人都会一路行至人迹罕见的深山雪峰处,只有那里采到的琉璃清心,味道才会若有若无留香许久。 世界上总有一件事物,是一种香亦或是一颗平安扣,睹物思人,见到了便能让你想起心底的那个他。少年坚持了这么久,一路行来磕磕绊绊,此时此刻,一阵安心的情绪涌上心头。控制不住的全身一软,倒进白衣女剑仙的怀中。 白玥魁凝望着少年那神情木讷的双眼,好好替他理好额间发稍,现在是破局的危急关头,不容许他们二人浪费过多时间。随着息焕倒下,那天穹之上已经破开第五重天的百丈剑山行动一滞,六道一直维系剑势的剑光大阵轨迹逐渐失控。 就连山底的仙石剑锋,锐气相比之前也钝了许多。若是再不加以维系,华国舅三掌之内便可轻松将整座剑山化为碎石雨幕。 白玥魁伸手将自家男人抱入怀中,看着一旁抵在息焕身上的青衣侍女,在重伤和内力透支中已经昏迷。少女眉眼灵光扑腾,认真打量了片刻,眉头蹙了又蹙,然后便丝毫不客气的将蒲毓一脚踢开。 在一旁的小丫头翠翠之前看着身上不断迸血的二人只能干着急,幸好有那好看的白衣姐姐踩着飞剑逍遥而至,那种突入起来的安心感,是小丫头从白玥魁身上感受到了强者气息的认可。 翠翠心里欣喜终于来了援兵,可看到白衣女剑仙冰冷的眉眼,面对淮安国公都不怕,被郑老管事骄纵惯了的小女娃,头一次遇见天敌一般,怯生生的不敢上前。白玥魁那颇有私怨的一脚,更是吓得小丫头只敢忍气吞声抱住姐姐蒲毓,心里已经凉了大半,心里已经认定这位小姐会把她们姐妹二人都抛弃在这城内废墟中。 握住息焕手中剑诀后,白玥魁能感觉到从息焕体内传递而来的庞大阵法信息,其中复杂的操纵原理和气机消耗,让这位十一楼巅峰的女剑仙一时半会都难以把控。 自家男人是怎么做到的?这是她第一时间在心里震惊的事情。虽然原理复杂,剑诀和阵法之中的一些门门道道涉及到了极多的剑道启示。换做平时,少女大可好好消化,受益匪浅。 头顶上空第六重天在剑山惯性下终于被破开,与此同时华国舅也是掀起一掌大风云气。彻底将剑阵庇护不全的上半座仙山给打撒成尘。 从息焕手中接受过那道剑阵主掌权的少女,从小便是家人口中的绝世天才。那飞雪夜月下舞剑帖,只是观望一次,便已经领会了其中的三分神意。白玥魁的骄傲,是关于剑道的一切,她都要做那信手拈来的第一等。 单手掐诀,从二人身上所释放出的牵引气机,在一位十一楼女剑修磅礴如江海的内力支撑下,化作一道耀眼的气柱,吸引了全程修行者的目光。 那即将溃散的百丈剑山,也在二人的牵引下,被六道剑光聚拢,重新化作天降巨剑的模样。金甲神人本以放松片刻的时机,被突入起来的压力所迫,手中主掌的九重天第六重被一贯而过,碎成了消散在空中的万千碎琉璃。 华老爷子和城隍爷惊讶的望向那道和天上来剑相呼应的气息源头,一个是白衣老人十分欣赏难以取舍的年轻翘楚,一个是让一句话便晃动金甲神将心境的无名少年。二人的矛头几乎同时对准了那块东城区花街废墟。 百丈剑山再进一步,第七重天摇摇欲坠。华国舅叫住转身准备向那对落难鸳鸯动手的金甲神人:“城隍爷!守好大阵,那二人坚持不了多久,对阵上赢了才是大获全胜!” 九重天握在手中,方寸间乱了阵脚的城隍爷再想全力维系阵法,应对那道从天而降的人祸时。第七重天已经被剑山破开。神人金甲上辉光黯淡,城内四座灵池,早已消耗殆尽,此时此刻维系住九重天护城阵的能源,全靠他们南淮二柱在供给,每一重天被破开,就意味着二人的损耗浪费了一层。 那座百丈剑山的最底部,身为剑锋的仙石上已经出现了裂缝,再角力到了第七重天后,最后的两道关卡前二者展开了最终的对拼,双方都已经出现了强弩之末般的颓势。能够将两位镇国级的老仙人消耗成这样,足以见的那两位剑祖的手法高深。 “上来!”白玥魁死死撑住剑阵消耗,从袖口弹出一柄小巧飞剑,这道被她贴身温养多年的驭气飞剑已经养出了灵性,感受到主人的处境危险,着急的围绕着少女四周飞行。 在自家主人划开指尖祭出一滴精血后,那两柄袖珍飞剑迅速放大,很快便有了御剑飞行的能力。白玥魁喊来翠翠,让她将那名侍女拽上飞剑剑身。随时做好飞遁出城的准备。 眼看天上的九重天已经破开七重,局势目前对于她们来说一片大好。白玥魁却不敢掉以轻心,身为上境剑修,她十分明白这场角力拉锯的性质到了最后已经出现了变质。息焕的这座百丈剑山,本意是打南淮城势力一个措手不及,可在一番努力过后,真要说有没有伤到那两位半仙之人,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华国舅和那位金甲城隍爷目前最大的损耗,其实仅仅只局限于内力消耗上,真要说失去战力受伤情况,也就只有白玥魁那巅峰三剑才能作数。 这便是修仙界的翻山之举,行百里路,仰头弥望,发觉连山腰都不曾到达。 明白了这一事实后,白衣女剑仙当即便更改了计划,她不可能白白等着剑阵和盾阵互相磨耗,最后闹得个两败俱伤。剑走偏锋的道理,放在哪里都一样,现在当务之急,唯一也是最初的目标,就是出城而去。 手中剑诀再次变换,那座天上的百丈崖去势再增一层,挡在剑锋之上的八重天裂痕密布,已经有了要碎裂的现象。城隍爷却是心中暗喜,看着山崖底部已经裂成冰裂纹般的仙石剑锋。和作势破散的第八重天相比,一眼便可以看出剑山要更为极限。 若是在破开第八重天之后那块剑锋还没碎裂,那也绝对挺不到破开最后一重天的时候。那主持剑阵的白衣少女,是在行徒劳无功的最后一搏。 护城大阵的气机分配悄然凝聚在最后一层九重天上,城隍爷要让那和华国舅打得来来回回的少女彻底绝望在永远难以逾越的第九道天堑上。 剑阵主持的白衣少女拼尽全力掐出最后一道崩字决,六道环绕剑光随之一散,得到一大股气机支撑的百丈剑山山体一沉,第八重天在一番拼死支撑下还是碎成了一块块碎片。 在最后的两层角力下,这第八层的破除势头,显得尤为浩大,漫天的灵气碎片玲珑剔透,一时间万千琉璃般洒在半空中,数量之多,已经是之前的两倍有余。 城隍爷细看那些琉璃块中,还夹杂着一块块土石碎块,当即叫好。不等他得胜窃喜,第二道爆炸在八重天的位置炸开,整座百丈崖失去了剑阵加护,在剑诀“崩山”的作用下,以仙石为中心连同八重天一起炸开,天地翻涌。 两道剑光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城外,沿着贯穿全城中轴线的主路直道飞快逃逸。九天之上的六道剑光也随着剑阵主持者的牵引飞掠而来,护在一前一后的两道剑光前,女子剑仙的手法精妙,一张一弛间一座微缩剑阵再次成型,护送着二人几乎是眨眼已至宣武门前。 这样的转变,是白玥魁蓄谋已久,她就是要拼着唯一能牵制两位国柱的百丈崖不要,在第八重天和第九重天之间,抢出一丝机会。从破阵到崩山,再到飞剑出城,一气呵成,甚至最后一步早在破阵前已经踏出。 结果在一息不到的时间内,连城隍爷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两道飞剑就要逃出生天。 眼看出城在即,白玥魁下意识的握紧息焕的手,连她在一番大战后也开始感到紧张。 低空飞行贴近地下的青石直道,华国舅在挥掌开山时已经旁观少女已久,此刻的他身形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直道之上,面对着远处出城二剑,他重重的踏下一脚,局势急转而下,一道道青石地柱在直道之上冲天而起,早有准备的华国舅一脚起山峦,从下而上打在来不及躲避的两柄飞剑上。被突如其来撞击的四人失去平衡,在高速中跌翻在地,一路随着惯性滚至城门前。 一脚破局,相比于息焕的破局之剑,有异曲同工之妙。白衣少女满脸土灰的从地上爬起,望着周围散落的三人,和被石柱崩落插在地上的乱剑,不甘心的看着远处白衣飘飘的老人。 这就是须弥境大修士吗,即使战至此时,依旧不染尘埃,好一个楼顶仙人! 华国舅步步百丈,很快就赶上了被截道半途的众人,这群年轻人,在他眼中,已经做到最好了,但这是个讲拳头大小的江湖,和他心中的那座江湖不一样,这是他这个大修士心中也感到无奈的事情。 直道土地剧烈摇晃,如同水泥般晃动起来,老人一步止住,在他前方一道小山般大小的黑蛟头颅从土地中钻出,行土如水,漓山老蛟仰天大笑道:“白家女娃娃,你先前一剑不忘救我,江湖恩怨江湖了!老头我今天当场就还了你救命之恩!” 蛟龙口中吞入众人,大笑出城而去! 城中风雨,随着那天降一剑破开云层,已经褪去大半,蒙蒙细雨中半跪在地的少年抬起头,湿漉漉的长发模糊了视线。一剑横跨千丈的女剑仙双腿立在点血山莲之上,双手负在身后,微微弯腰,俯身伸手替少年擦去脸上七窍混杂的血水。 从内部观望,息焕体内被二位剑祖强制灌入的庞大剑阵混杂着气机,气海和内景被填充的一片白茫茫,即使双眼已经看不清外景之象。白玥魁那张怎么看也看不腻的面庞还是清晰的出现了息焕的脑海内。 鼻尖传来一股好闻的素雅寒香,是只有自家丫头才会用的手调香膏。在那座雪岭大山上,每年他们二人都会一路行至人迹罕见的深山雪峰处,只有那里采到的琉璃清心,味道才会若有若无留香许久。 世界上总有一件事物,是一种香亦或是一颗平安扣,睹物思人,见到了便能让你想起心底的那个他。少年坚持了这么久,一路行来磕磕绊绊,此时此刻,一阵安心的情绪涌上心头。控制不住的全身一软,倒进白衣女剑仙的怀中。 白玥魁凝望着少年那神情木讷的双眼,好好替他理好额间发稍,现在是破局的危急关头,不容许他们二人浪费过多时间。随着息焕倒下,那天穹之上已经破开第五重天的百丈剑山行动一滞,六道一直维系剑势的剑光大阵轨迹逐渐失控。 就连山底的仙石剑锋,锐气相比之前也钝了许多。若是再不加以维系,华国舅三掌之内便可轻松将整座剑山化为碎石雨幕。 白玥魁伸手将自家男人抱入怀中,看着一旁抵在息焕身上的青衣侍女,在重伤和内力透支中已经昏迷。少女眉眼灵光扑腾,认真打量了片刻,眉头蹙了又蹙,然后便丝毫不客气的将蒲毓一脚踢开。 在一旁的小丫头翠翠之前看着身上不断迸血的二人只能干着急,幸好有那好看的白衣姐姐踩着飞剑逍遥而至,那种突入起来的安心感,是小丫头从白玥魁身上感受到了强者气息的认可。 翠翠心里欣喜终于来了援兵,可看到白衣女剑仙冰冷的眉眼,面对淮安国公都不怕,被郑老管事骄纵惯了的小女娃,头一次遇见天敌一般,怯生生的不敢上前。白玥魁那颇有私怨的一脚,更是吓得小丫头只敢忍气吞声抱住姐姐蒲毓,心里已经凉了大半,心里已经认定这位小姐会把她们姐妹二人都抛弃在这城内废墟中。 握住息焕手中剑诀后,白玥魁能感觉到从息焕体内传递而来的庞大阵法信息,其中复杂的操纵原理和气机消耗,让这位十一楼巅峰的女剑仙一时半会都难以把控。 自家男人是怎么做到的?这是她第一时间在心里震惊的事情。虽然原理复杂,剑诀和阵法之中的一些门门道道涉及到了极多的剑道启示。换做平时,少女大可好好消化,受益匪浅。 头顶上空第六重天在剑山惯性下终于被破开,与此同时华国舅也是掀起一掌大风云气。彻底将剑阵庇护不全的上半座仙山给打撒成尘。 从息焕手中接受过那道剑阵主掌权的少女,从小便是家人口中的绝世天才。那飞雪夜月下舞剑帖,只是观望一次,便已经领会了其中的三分神意。白玥魁的骄傲,是关于剑道的一切,她都要做那信手拈来的第一等。 单手掐诀,从二人身上所释放出的牵引气机,在一位十一楼女剑修磅礴如江海的内力支撑下,化作一道耀眼的气柱,吸引了全程修行者的目光。 那即将溃散的百丈剑山,也在二人的牵引下,被六道剑光聚拢,重新化作天降巨剑的模样。金甲神人本以放松片刻的时机,被突入起来的压力所迫,手中主掌的九重天第六重被一贯而过,碎成了消散在空中的万千碎琉璃。 华老爷子和城隍爷惊讶的望向那道和天上来剑相呼应的气息源头,一个是白衣老人十分欣赏难以取舍的年轻翘楚,一个是让一句话便晃动金甲神将心境的无名少年。二人的矛头几乎同时对准了那块东城区花街废墟。 百丈剑山再进一步,第七重天摇摇欲坠。华国舅叫住转身准备向那对落难鸳鸯动手的金甲神人:“城隍爷!守好大阵,那二人坚持不了多久,对阵上赢了才是大获全胜!” 九重天握在手中,方寸间乱了阵脚的城隍爷再想全力维系阵法,应对那道从天而降的人祸时。第七重天已经被剑山破开。神人金甲上辉光黯淡,城内四座灵池,早已消耗殆尽,此时此刻维系住九重天护城阵的能源,全靠他们南淮二柱在供给,每一重天被破开,就意味着二人的损耗浪费了一层。 那座百丈剑山的最底部,身为剑锋的仙石上已经出现了裂缝,再角力到了第七重天后,最后的两道关卡前二者展开了最终的对拼,双方都已经出现了强弩之末般的颓势。能够将两位镇国级的老仙人消耗成这样,足以见的那两位剑祖的手法高深。 “上来!”白玥魁死死撑住剑阵消耗,从袖口弹出一柄小巧飞剑,这道被她贴身温养多年的驭气飞剑已经养出了灵性,感受到主人的处境危险,着急的围绕着少女四周飞行。 在自家主人划开指尖祭出一滴精血后,那两柄袖珍飞剑迅速放大,很快便有了御剑飞行的能力。白玥魁喊来翠翠,让她将那名侍女拽上飞剑剑身。随时做好飞遁出城的准备。 眼看天上的九重天已经破开七重,局势目前对于她们来说一片大好。白玥魁却不敢掉以轻心,身为上境剑修,她十分明白这场角力拉锯的性质到了最后已经出现了变质。息焕的这座百丈剑山,本意是打南淮城势力一个措手不及,可在一番努力过后,真要说有没有伤到那两位半仙之人,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华国舅和那位金甲城隍爷目前最大的损耗,其实仅仅只局限于内力消耗上,真要说失去战力受伤情况,也就只有白玥魁那巅峰三剑才能作数。 这便是修仙界的翻山之举,行百里路,仰头弥望,发觉连山腰都不曾到达。 明白了这一事实后,白衣女剑仙当即便更改了计划,她不可能白白等着剑阵和盾阵互相磨耗,最后闹得个两败俱伤。剑走偏锋的道理,放在哪里都一样,现在当务之急,唯一也是最初的目标,就是出城而去。 手中剑诀再次变换,那座天上的百丈崖去势再增一层,挡在剑锋之上的八重天裂痕密布,已经有了要碎裂的现象。城隍爷却是心中暗喜,看着山崖底部已经裂成冰裂纹般的仙石剑锋。和作势破散的第八重天相比,一眼便可以看出剑山要更为极限。 若是在破开第八重天之后那块剑锋还没碎裂,那也绝对挺不到破开最后一重天的时候。那主持剑阵的白衣少女,是在行徒劳无功的最后一搏。 护城大阵的气机分配悄然凝聚在最后一层九重天上,城隍爷要让那和华国舅打得来来回回的少女彻底绝望在永远难以逾越的第九道天堑上。 剑阵主持的白衣少女拼尽全力掐出最后一道崩字决,六道环绕剑光随之一散,得到一大股气机支撑的百丈剑山山体一沉,第八重天在一番拼死支撑下还是碎成了一块块碎片。 在最后的两层角力下,这第八层的破除势头,显得尤为浩大,漫天的灵气碎片玲珑剔透,一时间万千琉璃般洒在半空中,数量之多,已经是之前的两倍有余。 城隍爷细看那些琉璃块中,还夹杂着一块块土石碎块,当即叫好。不等他得胜窃喜,第二道爆炸在八重天的位置炸开,整座百丈崖失去了剑阵加护,在剑诀“崩山”的作用下,以仙石为中心连同八重天一起炸开,天地翻涌。 两道剑光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城外,沿着贯穿全城中轴线的主路直道飞快逃逸。九天之上的六道剑光也随着剑阵主持者的牵引飞掠而来,护在一前一后的两道剑光前,女子剑仙的手法精妙,一张一弛间一座微缩剑阵再次成型,护送着二人几乎是眨眼已至宣武门前。 这样的转变,是白玥魁蓄谋已久,她就是要拼着唯一能牵制两位国柱的百丈崖不要,在第八重天和第九重天之间,抢出一丝机会。从破阵到崩山,再到飞剑出城,一气呵成,甚至最后一步早在破阵前已经踏出。 结果在一息不到的时间内,连城隍爷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两道飞剑就要逃出生天。 眼看出城在即,白玥魁下意识的握紧息焕的手,连她在一番大战后也开始感到紧张。 低空飞行贴近地下的青石直道,华国舅在挥掌开山时已经旁观少女已久,此刻的他身形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直道之上,面对着远处出城二剑,他重重的踏下一脚,局势急转而下,一道道青石地柱在直道之上冲天而起,早有准备的华国舅一脚起山峦,从下而上打在来不及躲避的两柄飞剑上。被突如其来撞击的四人失去平衡,在高速中跌翻在地,一路随着惯性滚至城门前。 一脚破局,相比于息焕的破局之剑,有异曲同工之妙。白衣少女满脸土灰的从地上爬起,望着周围散落的三人,和被石柱崩落插在地上的乱剑,不甘心的看着远处白衣飘飘的老人。 这就是须弥境大修士吗,即使战至此时,依旧不染尘埃,好一个楼顶仙人! 华国舅步步百丈,很快就赶上了被截道半途的众人,这群年轻人,在他眼中,已经做到最好了,但这是个讲拳头大小的江湖,和他心中的那座江湖不一样,这是他这个大修士心中也感到无奈的事情。 直道土地剧烈摇晃,如同水泥般晃动起来,老人一步止住,在他前方一道小山般大小的黑蛟头颅从土地中钻出,行土如水,漓山老蛟仰天大笑道:“白家女娃娃,你先前一剑不忘救我,江湖恩怨江湖了!老头我今天当场就还了你救命之恩!” 蛟龙口中吞入众人,大笑出城而去! 第三十一章 六十四节风敲铃 淮安国府山水院落,临池水榭内。已经失去这座院落主人身份的老人斜靠在围栏上,有些发福的身躯懒散半坐。在失去了过去五十余载所得所获的今日。一无所有的他第一次感觉到格外的轻松。 记忆中是第一次,好像也是最后一次,他能够这般百无聊赖毫无顾虑的靠在这道经常驻足的木雕围栏旁,彻底放下那些家国大事,做一个真正的闲人。只是很可惜,天空不作美,若是往常,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伴着池边丹山红叶徐徐落在水中。一边欣赏着这座郑老管事格外精心打理的空山鱼池中锦鲤空游无所依的景色,一边煮一炉南淮开春的头一道新茶野螺毛尖,这样享受的画面,可是有些官家老爷一辈子也求不来的。 只可惜往年有幸享受这样福分的时候,百里文山都被公事家长里短所拖累,很少有真正静下心来细品其中滋味的时候,人生所求者,其实有些时候,早就擦肩而过了。 想到这里,老人忍不住嘴馋起那上好茶叶野螺毛尖来。这种产自南淮郊外云雾茶山的名品,无法人工栽培,只能是在茶山深处发掘到一小块茶树后,小心看护,对于采茶人来说,这是老天爷赏下的银两,遇见了是运气好,没找到也怨不得别人。 方圆十里的茶山,一年的产出也才仅仅百斤。在寒冬过后,每年春天开始会陆续运往城内,在南淮的富贾商人、官家大族中都十分盛行。其中又一头一道的春芽最为金贵,说得上是千金一克也不为过,有中间商牟利者,会专门举办一场拍卖,裹挟在其中要比试的,既是家中资产,也是人脉实力。南淮城上流社会里的品茗茶会,在圈内已经成了每年例行的角斗场。有多少新晋名门,第一次栽跟头就是栽在这块地方。 淮安国府自然不用担心这其中的门门道道,自从百里文山在细品过一次野螺毛尖后,给出了南淮一甲的评价。那句老人原本略带玩笑性质的话语,落在云雾茶庄庄主耳中,成了天大的金字招牌,从那以后,百里文山每年的茶叶,都由那名大格局的庄主一手包揽,那毛尖名茶,也随之被镀上了一层淮安国府的金外衣,价格在原本的天价上更是一翻再翻。 “喝不到咯!也喝够啦。”百里文山拍了拍肚子,像是在安慰这个跟了自己半辈子大鱼大肉的富贵胃。 老人没有去看身后坐在屋内面色阴沉的长子,廊外屋内,有着冬夏之别。气氛俨然不同。燕子青没有急着带他回到雪走营那间专门刑讯逼供的黑屋子,黑袍太监暗中交代过好好安置这位老人。 之后他便被送到了自己的这间屋子内软禁了起来。鳞袍雪鹤走之前留下一句话给他,让他安心准备好后事,一切都要等明日风波平息后再定夺。 当燕子青再次回到院内,带回的是那个意料之中的长子。神情恍惚的百里常盛被丢在屋内时。老人家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熟悉百里长青,更熟悉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二人之间的云泥之别,其实本不是他这个父亲有意为之,先观其根骨再从良培育。百里长青要比他哥哥聪明,更沉的住气,这是身为父亲从二人小时候便能明辨的事情。 如果今天,被送到这件山水雅苑内的是百里长青,那老人家也会相信,不是百里常盛赢了他弟弟,而是自己的小儿子有意为之。 屋角飞檐上挂着一串摇晃不止的风铃,一节一节用黑色竹炭钢串成一长串,几乎到了抬头便可以触及的底部。今夜的南淮风雨,在长夜即将过去的尾声,也小了许多。那串被狂风拉拽的摇晃不止的竹铃,此刻摇晃的幅度也小了许多。 百里文山不用去细数,六十四节竹钢的数字早已牢牢记在心中。这串风铃,是两位孩子年幼时,他的那位还未逝世的妻子亲手所串。那时候一家人初来这座南淮城。山水雅苑内既没有山也没有水,夫人有一天手把手带着尚且年幼的两个孩子,三人一起亲手串起了这串足足有一尺半的竹铃。 彼时尚且年轻的百里文山,还没有收拾出一间专门办公事用的屋子,那些卷宗来信,都喜欢一股脑的往这间院子里搬。那时淮安国府刚刚腾空,很大,对他来说又很小。一家人挤在这间苑内,男人感觉这样就足够了。 那串夫人亲手挂上的六十四节竹铃,竹钢质地轻如鸿毛,遇微风会发出清脆的叮咚铃响,无风的日子里,竹钢摩挲,如宣纸沙沙作响。静人心脾,余音尚未绕梁,却常驻心间。六十四节风敲铃的声音,刻在一家三名男子的心里。 今夜风乱,拽的那串竹铃晃荡欲坠,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又或许其实是有的,但因为外界嘈杂,已经传不到那位老人的耳中了。 “为什么选他。”屋内人静坐了许久,情绪已经逐渐磨平,不再如先前一般歇斯底里。百里常盛眼神阴翳的注视着老人的背影,他在等老人回头看他一眼。 百里文山话语平静:“无论我怎么回答,都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男子呵呵气笑道:“就因为长青比我聪明?我就活该被你们一家子蒙在鼓里?” 百里文山的眼神一暗,常盛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说出这句话后,他已经将自己从百里家孤立出去了。 老人知道男子现在的怨气很重,甚至超过了父子之间的感情,但他没时间细说详谈,为二人之间的纠缠作解。很多事情的答案,当下无论如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只有在很多年以后,才会得到诠释。 “你弟弟懂事的早,是因为他聪明。选他去担下这幅担子,背后长青所要承受的,比我轻松不了多少。”老人语气柔和下来:“常盛,别怪你弟弟,是父亲野心太大了,他所做的,只是想在我认定的死局里保护好仅有的亲人。” 百里常盛面色复杂,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的他忍不住大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对那个夺走了我一切的弟弟感恩戴德?我身为兄长,就活该做一条丧家犬,他能做的凭什么我不能?我也可以很听话,只要你选我,我可以比长青更懂事,薛平那个阉人骑在我头上都行,朝廷不就是要一个傀儡吗!” “可百里家要的不是一个朝廷的傀儡!” 老人吼声如雄狮醒神,一下子震住了大声嚷嚷的紫袍男子。 百里文山的目光落在院中的一处石碑上,那里埋着的,是兄弟二人年幼时庙会看中的海青寿兰,产自南海水畔,绮丽的花身一下子就获得了兄弟二人的喜爱。可惜兰花娇弱,又遇上了南淮四年一度的大冬,纵使府内生有火盆,屋内温暖如春,最后两株长寿兰依旧没能听过一旬光阴。 老人记得很清楚,百里常盛的那株海青寿兰,活了三天;百里长青的那一株,活过了七日。老人还记得,在心爱植宠死后,大儿子很可惜的抱怨说:“我用心看护三日,怎么还是死了。” 三日后百里长青的那株寿兰没能挺住,站在背后的他看见自己的小儿子轻轻触碰那颓然倒地的兰叶,口中的声音很细弱:“它挺了七日,已经很棒了。” 有些人的早慧,不是天资如何,而是人性本善,已经是大可贵了。 檐角上的那串六十四节竹铃,突然发出了叮叮咚咚的铃响,在雨夜中突兀且绕耳。父子二人都缄默了下来,静静地听那风敲竹铃声。 百里家唯一的一位夫人曾经在听完竹铃声后定下规矩,只要六十四节风敲铃响,家中长短事,不论矛盾再大,都要静下心来听完铃声,之后如何,便在听铃时自己心中思索。 夜雨横漂,再大的风刮在山水雅苑中,敲在竹铃上也是微风般轻柔。这串六十四节铃,足足响了半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父子二人还是久久未开口。 百里常盛仰面躺在地板上,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屋顶,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兄弟二人的一点一滴,越是回忆,有些细节越是放大。到了最后,男子早已汗流满面。 老人回身,看见自家长子汗颜的双唇微微翁动,释然道:“是我不如长青。” 铃声已逝,心声依在。廊外屋内,春风满盈。即使心中尚有不敢和余恨,百里常盛还是起身向父亲重重的磕了一头:“南淮局已经没有我百里常盛该掺手的地方了,长青的用意,我多少懂了一点,今后会好好珍惜他给我的机会,过好自己的日子。” 百里文山明白男人心中所想绝不是这般妥协,兄弟二人虽然不合,但有一点是十分相像,那便是认准了的事物,都会一头撞去,头破血流也不会放弃。 但起码他能说出这种话,证明或多或少还是有的明白了弟弟的用意,剩下的答案,只有光阴来缓缓道出了。 “不,你还有一件事可以做,也只有你现在能做。”老人摇头道。 百里常盛不解,他想不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出局,还能做些什么。 “薛平不想我死,朝廷也不想我死,所以我现在待在的是自己的雅苑内,而不是雪走营的昏暗地牢内。但百里文山自己,一定要死。” 老人在长子震惊的眼神中从脚下地板内翘出一柄准备已久的匕首,塞到儿子那已经开始颤抖不止的手中。 “我说了,是我的野心很大,大到已经还来长青,现在,该到你了。” 老人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看着百里常盛恐惧的目光,瞳孔中映照出一张掺白色的脸。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淮安国府山水院落,临池水榭内。已经失去这座院落主人身份的老人斜靠在围栏上,有些发福的身躯懒散半坐。在失去了过去五十余载所得所获的今日。一无所有的他第一次感觉到格外的轻松。 记忆中是第一次,好像也是最后一次,他能够这般百无聊赖毫无顾虑的靠在这道经常驻足的木雕围栏旁,彻底放下那些家国大事,做一个真正的闲人。只是很可惜,天空不作美,若是往常,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伴着池边丹山红叶徐徐落在水中。一边欣赏着这座郑老管事格外精心打理的空山鱼池中锦鲤空游无所依的景色,一边煮一炉南淮开春的头一道新茶野螺毛尖,这样享受的画面,可是有些官家老爷一辈子也求不来的。 只可惜往年有幸享受这样福分的时候,百里文山都被公事家长里短所拖累,很少有真正静下心来细品其中滋味的时候,人生所求者,其实有些时候,早就擦肩而过了。 想到这里,老人忍不住嘴馋起那上好茶叶野螺毛尖来。这种产自南淮郊外云雾茶山的名品,无法人工栽培,只能是在茶山深处发掘到一小块茶树后,小心看护,对于采茶人来说,这是老天爷赏下的银两,遇见了是运气好,没找到也怨不得别人。 方圆十里的茶山,一年的产出也才仅仅百斤。在寒冬过后,每年春天开始会陆续运往城内,在南淮的富贾商人、官家大族中都十分盛行。其中又一头一道的春芽最为金贵,说得上是千金一克也不为过,有中间商牟利者,会专门举办一场拍卖,裹挟在其中要比试的,既是家中资产,也是人脉实力。南淮城上流社会里的品茗茶会,在圈内已经成了每年例行的角斗场。有多少新晋名门,第一次栽跟头就是栽在这块地方。 淮安国府自然不用担心这其中的门门道道,自从百里文山在细品过一次野螺毛尖后,给出了南淮一甲的评价。那句老人原本略带玩笑性质的话语,落在云雾茶庄庄主耳中,成了天大的金字招牌,从那以后,百里文山每年的茶叶,都由那名大格局的庄主一手包揽,那毛尖名茶,也随之被镀上了一层淮安国府的金外衣,价格在原本的天价上更是一翻再翻。 “喝不到咯!也喝够啦。”百里文山拍了拍肚子,像是在安慰这个跟了自己半辈子大鱼大肉的富贵胃。 老人没有去看身后坐在屋内面色阴沉的长子,廊外屋内,有着冬夏之别。气氛俨然不同。燕子青没有急着带他回到雪走营那间专门刑讯逼供的黑屋子,黑袍太监暗中交代过好好安置这位老人。 之后他便被送到了自己的这间屋子内软禁了起来。鳞袍雪鹤走之前留下一句话给他,让他安心准备好后事,一切都要等明日风波平息后再定夺。 当燕子青再次回到院内,带回的是那个意料之中的长子。神情恍惚的百里常盛被丢在屋内时。老人家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熟悉百里长青,更熟悉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二人之间的云泥之别,其实本不是他这个父亲有意为之,先观其根骨再从良培育。百里长青要比他哥哥聪明,更沉的住气,这是身为父亲从二人小时候便能明辨的事情。 如果今天,被送到这件山水雅苑内的是百里长青,那老人家也会相信,不是百里常盛赢了他弟弟,而是自己的小儿子有意为之。 屋角飞檐上挂着一串摇晃不止的风铃,一节一节用黑色竹炭钢串成一长串,几乎到了抬头便可以触及的底部。今夜的南淮风雨,在长夜即将过去的尾声,也小了许多。那串被狂风拉拽的摇晃不止的竹铃,此刻摇晃的幅度也小了许多。 百里文山不用去细数,六十四节竹钢的数字早已牢牢记在心中。这串风铃,是两位孩子年幼时,他的那位还未逝世的妻子亲手所串。那时候一家人初来这座南淮城。山水雅苑内既没有山也没有水,夫人有一天手把手带着尚且年幼的两个孩子,三人一起亲手串起了这串足足有一尺半的竹铃。 彼时尚且年轻的百里文山,还没有收拾出一间专门办公事用的屋子,那些卷宗来信,都喜欢一股脑的往这间院子里搬。那时淮安国府刚刚腾空,很大,对他来说又很小。一家人挤在这间苑内,男人感觉这样就足够了。 那串夫人亲手挂上的六十四节竹铃,竹钢质地轻如鸿毛,遇微风会发出清脆的叮咚铃响,无风的日子里,竹钢摩挲,如宣纸沙沙作响。静人心脾,余音尚未绕梁,却常驻心间。六十四节风敲铃的声音,刻在一家三名男子的心里。 今夜风乱,拽的那串竹铃晃荡欲坠,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又或许其实是有的,但因为外界嘈杂,已经传不到那位老人的耳中了。 “为什么选他。”屋内人静坐了许久,情绪已经逐渐磨平,不再如先前一般歇斯底里。百里常盛眼神阴翳的注视着老人的背影,他在等老人回头看他一眼。 百里文山话语平静:“无论我怎么回答,都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男子呵呵气笑道:“就因为长青比我聪明?我就活该被你们一家子蒙在鼓里?” 百里文山的眼神一暗,常盛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说出这句话后,他已经将自己从百里家孤立出去了。 老人知道男子现在的怨气很重,甚至超过了父子之间的感情,但他没时间细说详谈,为二人之间的纠缠作解。很多事情的答案,当下无论如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只有在很多年以后,才会得到诠释。 “你弟弟懂事的早,是因为他聪明。选他去担下这幅担子,背后长青所要承受的,比我轻松不了多少。”老人语气柔和下来:“常盛,别怪你弟弟,是父亲野心太大了,他所做的,只是想在我认定的死局里保护好仅有的亲人。” 百里常盛面色复杂,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的他忍不住大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对那个夺走了我一切的弟弟感恩戴德?我身为兄长,就活该做一条丧家犬,他能做的凭什么我不能?我也可以很听话,只要你选我,我可以比长青更懂事,薛平那个阉人骑在我头上都行,朝廷不就是要一个傀儡吗!” “可百里家要的不是一个朝廷的傀儡!” 老人吼声如雄狮醒神,一下子震住了大声嚷嚷的紫袍男子。 百里文山的目光落在院中的一处石碑上,那里埋着的,是兄弟二人年幼时庙会看中的海青寿兰,产自南海水畔,绮丽的花身一下子就获得了兄弟二人的喜爱。可惜兰花娇弱,又遇上了南淮四年一度的大冬,纵使府内生有火盆,屋内温暖如春,最后两株长寿兰依旧没能听过一旬光阴。 老人记得很清楚,百里常盛的那株海青寿兰,活了三天;百里长青的那一株,活过了七日。老人还记得,在心爱植宠死后,大儿子很可惜的抱怨说:“我用心看护三日,怎么还是死了。” 三日后百里长青的那株寿兰没能挺住,站在背后的他看见自己的小儿子轻轻触碰那颓然倒地的兰叶,口中的声音很细弱:“它挺了七日,已经很棒了。” 有些人的早慧,不是天资如何,而是人性本善,已经是大可贵了。 檐角上的那串六十四节竹铃,突然发出了叮叮咚咚的铃响,在雨夜中突兀且绕耳。父子二人都缄默了下来,静静地听那风敲竹铃声。 百里家唯一的一位夫人曾经在听完竹铃声后定下规矩,只要六十四节风敲铃响,家中长短事,不论矛盾再大,都要静下心来听完铃声,之后如何,便在听铃时自己心中思索。 夜雨横漂,再大的风刮在山水雅苑中,敲在竹铃上也是微风般轻柔。这串六十四节铃,足足响了半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父子二人还是久久未开口。 百里常盛仰面躺在地板上,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屋顶,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兄弟二人的一点一滴,越是回忆,有些细节越是放大。到了最后,男子早已汗流满面。 老人回身,看见自家长子汗颜的双唇微微翁动,释然道:“是我不如长青。” 铃声已逝,心声依在。廊外屋内,春风满盈。即使心中尚有不敢和余恨,百里常盛还是起身向父亲重重的磕了一头:“南淮局已经没有我百里常盛该掺手的地方了,长青的用意,我多少懂了一点,今后会好好珍惜他给我的机会,过好自己的日子。” 百里文山明白男人心中所想绝不是这般妥协,兄弟二人虽然不合,但有一点是十分相像,那便是认准了的事物,都会一头撞去,头破血流也不会放弃。 但起码他能说出这种话,证明或多或少还是有的明白了弟弟的用意,剩下的答案,只有光阴来缓缓道出了。 “不,你还有一件事可以做,也只有你现在能做。”老人摇头道。 百里常盛不解,他想不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出局,还能做些什么。 “薛平不想我死,朝廷也不想我死,所以我现在待在的是自己的雅苑内,而不是雪走营的昏暗地牢内。但百里文山自己,一定要死。” 老人在长子震惊的眼神中从脚下地板内翘出一柄准备已久的匕首,塞到儿子那已经开始颤抖不止的手中。 “我说了,是我的野心很大,大到已经还来长青,现在,该到你了。” 老人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看着百里常盛恐惧的目光,瞳孔中映照出一张掺白色的脸。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三十二章 放晴 安符六年秋,南淮旧国公百里文山死于山水雅苑内,翌日清晨,连续两日暴雨的淮河水畔,终于开始放晴。此时的城中百姓,尚且从昨日的一夜惊魂中清醒过来。无人知晓的已经有一位老人,与世长辞。 华国舅立在城南直道主路上,看着城门洞开的宣武门。漓山老蛟最后突如其来的驭土成水,他还是未能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伤痕累累的黑蛟出城而去。头顶的乌黑色云山中央,被那百丈剑山破开了一口大洞,透过那道被撕开的缺口,可以看见玻璃般透澈的天空上,朝阳的曙光正在缓缓落下,在城中心洒下一块圆形的太阳地。 那座地势较高的淮安国府,静静的沐浴在清晨的曙光中,纵使昨夜如何千疮百孔,今早的南淮城,依旧会自此复苏,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市井烟火。 街道两旁,那些仓皇出逃的市民。已经在城门口安国司的秩序维持下陆续返回,有不少人披头散发,看见周围也是同样衣衫不整的可笑模样,大多都会相互看一眼,然后无奈的笑笑。 华国舅在此处站了近一个时辰,直到临近天明,才徒步向宣武门上那座城楼走去。那位金甲同僚,在彻底将那座仙山打烂以后,便撤除了法天象地的神威。现在应该是躲回了那间城隍庙深处的香火小庙。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今夜之后,那座香火小庙的祈福者,估摸着起码会再翻上两翻。百姓只会当作是昨夜城隍爷显圣,现出真身保护了全城人的安危。对于这些虚名,华国舅不在乎。有些架打完之后就两清了,那白姑娘能带着同伴出城而去,说运气也好,实力也好,都是她努力的结果。老人倒也不觉得丢人,换作城隍爷会觉得丢了脸面,可他自小从江湖底一路走上来,输给那群小家伙,老人觉得很高兴,为江湖多了为年轻剑仙而高兴。 所以四人出城而去后,老人就不再步步紧逼了,城内之事,他可以出手,城外之事,就算是当今圣上来,老人也要自己定夺。 华国舅之所以一言不发的站至天明,是因为那座淮安国府内传来的消息,让他有些许的不开心。那个名叫百里文山的老小子,是自己想死的,这一点华国舅比谁都清楚。两个说不上是至交好友的人,硬要说伤心倒也算不上。 南淮城的城主,自打华国舅入驻以来,总共换了四位,如今回想起来,前三位已经记不清了。只有这个叫做百里文山的小子,让他多多少少有点印象。那年庙会,老人曾在城隍庙街上和当时的淮安国公有过一面之缘。 百里家的两位公子,个个看起来都十分有福相。不知道一家子身份的老人,在看见两个孩子小心挑选两盆海青寿兰后,对站在身旁的男人提醒过:寿兰性娇弱,在南淮的冬天恐怕活不长,带回去只会给两个小家伙徒增伤心事。 百里文山的回答到现在他都记得很清楚,那个看起来谦和文质的男人在感谢过他提醒后,只说了一句:“无妨,以此物作考校,可辨性本善恶。” 直到一家子远去了,老人才回味过来,后来他从别人口中得知了,那个男人叫做百里文山,是个儒雅的读书人,华国舅心里知道,那个看起来谦和的男人,心里头藏着一头雄狮。 望江楼楼顶,薛平在南淮城最喜欢这处地方,游人稀少,视野反而比隔了两条街的登灌楼要开阔的多,从这里望去,淮河大江被远处高出一头的登灌楼给分割成两半,但回头,能看到那座被阳光照耀但淮安国府全貌。 雪走营的谍子刚刚来过,那位城隍爷知道自己办事不利,已经独自返回庙内,朝廷对于他的失职,不会过问什么,毕竟老神仙也尽力了。从淮安国公住处逃离出去的那一批剑修,被拦截下了一半。因为百里长青的消息透露,全都作废。 好消息是现在目标明确了,那名叫做翠翠的女孩,大概率藏在东岭一行人的队伍中。之后的江湖悬赏和雪走营追捕,可以围绕此进行。坏消息是白家小姐和淮安国公二人早有后手,提前在城外布置好了掩护撤退的匿迹阵,雪走营的所以信鸽,此时此刻都在全力搜查南淮城方圆十里范围内的山林野地。 背后响起了指敲木栏的声音 身材高大的燕子青站在楼梯口,昨天一夜虽然他没有参与正面战斗,但暗中也是忙活了许多事情。好不容易得意喘息,结果刚得知那间山水雅苑内发生的事情,现在又急忙赶来禀告给黑袍太监。 燕子青在讲述完以后,不忘补上一句:“那百里常盛也真敢,狗急跳墙做出这种事情,早知道这样,留着他狗命做什么。” 黑袍太监无奈道:“不是百里常盛,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百里文山自己想死,给他扣在雪走营刑讯房内也拦不住。今日一死,淮安国公对于整个天下的影响,只会如同观潮江水,越走越盛。” 燕子青听不懂这句话里的门道,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处理完公务以后去过个早,休息半日,接下去还要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处理,淮安国府的接手,白家一行人的追踪......先到这些,这位雪走营即将升官至雪枭的年轻信鸽就不免心累。 面前的大人突然大发慈悲道:“你去休息一日吧,城内事务,交给其他信鸽去就好了,淮安国府风波一过,剩下的家事,就交给他们自家人去处理,公事几日后再办,别作那蹬鼻子上脸的不讨好买卖。” 燕子青如获大赦,虽然淮安国府暂时放任不管让他感觉有些不妥当,可身为一名雪走营的苦劳功臣,一年到头的休息时间,也是要自己精打细算从任务里挤出来的。今天薛公公肯大发慈悲,他要是再逼逼赖赖,就太不懂事了。 鳞袍男子抱拳一谢,转身告辞,下楼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看薛平的身影跟在后边,以为老人还有事,急忙转身听候发落。 “看我干嘛,人都要吃饭的,我不是人吗?” 男子汗颜。 南淮东南,玄武野湖,此时已经失去了一方仙石镇守的水域内,反而隐隐有生机复苏的倾向。只有那名玄武湖水神郁郁寡欢,眼睁睁看着自家宝贝被人连根拔起,他身为一只鲤鱼精,算是失去了和一般山野精魅竞争的优势。一夜还没过去,结果湖中又来了一条百丈大蛟,突然从泥地冒出。 那条黑蛟,目测就有百年修为,这样的角色放在小小玄武湖,一千条锦鲤精加起来也不够它一口吃的。锦鲤水神真感觉自己倒了血霉了,短短一日就先后两次遇上这档子荒唐事。 远处的竹林水畔旁,漓山老蛟张开大口,从中走出一队人来。这片竹林附近没有人家,又被湖岸地势遮掩,不会湖中渔夫看见,是一处十分难得的清净之地。息焕被白山桥和白毅两位壮汉稳稳的抬进竹林内,傻丫头白月开在一旁蹦蹦跳跳的凑热闹,很快就被大姐拎着耳朵给揪走了。 白静初带着月开二女一起检查起侍女蒲毓的伤势,自家小姐是肯定不会出手干这种事情的,只能由她们来照顾这二位南淮城内好不容易带出来的贵人。 白玥魁最后一个落地,回身看了一眼面色疲惫的黑蛟,水蛟驭土行百里,自身消耗极大,江老头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褪去真身化成人形了。 少女抱拳弯腰,礼数周全道:“前辈,大恩不言谢,东岭漓山之交,始于恶缘成于善果,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请务必来东岭生火堂坐坐。” 黑蛟微微点点头。巨大的蛟首缓缓退入水中,很快就彻底沉入水下,只留下老头的声音在山水之间响起:“你我两家因果,断我家少爷一臂之仇,不会就这么算了,这次出手相救,是报我江老头一人之恩,日后事日后算,告辞。” 白玥魁看着涟漪逐渐抚平的水面,一番好意被老前辈无情拒绝,可仔细想想,江老头的一番话说的也没错,恩怨分明,因果相报。这位白衣女剑仙自下山以来,对山下人人趋之若鹜的那座江湖,好像明白了一些其中道理。 踩着沙沙作响的满地竹叶,回到临时在竹林中搭建的营地,白玥魁在已经沉沉睡去的息焕身旁一屁股坐下。很快憨厚的大胖子白山桥就凑过来,自家小姐右手负载过大的事情他知道,身为对内的后勤,他不仅是厨子也是大夫,一定要确保每个人的生活起居。 白玥魁倒是冲他摆手,示意右手伤势处理不着急。接着便抱着膝盖守在息焕身旁发起呆来,她在消耗过去一夜的收获,也在想一些遇见的人和遇见的事情。之前在山上,身边的人就只是那几个,她只要专心练剑便可。可是下山没多久,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后,遇见了许多奇奇怪怪,平常人一辈子都不会遇上的事情,让这位白家小姐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想法,世上事,也不止有练剑这一件事。有很多比练剑难很多的事,也有很多了不得的,像那位淮安国公那样的人。山下的天地,其实是很大的。 【南淮篇接近尾声啦,第一次尝试这样写文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海涵,接下来也会努力更新的!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安符六年秋,南淮旧国公百里文山死于山水雅苑内,翌日清晨,连续两日暴雨的淮河水畔,终于开始放晴。此时的城中百姓,尚且从昨日的一夜惊魂中清醒过来。无人知晓的已经有一位老人,与世长辞。 华国舅立在城南直道主路上,看着城门洞开的宣武门。漓山老蛟最后突如其来的驭土成水,他还是未能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伤痕累累的黑蛟出城而去。头顶的乌黑色云山中央,被那百丈剑山破开了一口大洞,透过那道被撕开的缺口,可以看见玻璃般透澈的天空上,朝阳的曙光正在缓缓落下,在城中心洒下一块圆形的太阳地。 那座地势较高的淮安国府,静静的沐浴在清晨的曙光中,纵使昨夜如何千疮百孔,今早的南淮城,依旧会自此复苏,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市井烟火。 街道两旁,那些仓皇出逃的市民。已经在城门口安国司的秩序维持下陆续返回,有不少人披头散发,看见周围也是同样衣衫不整的可笑模样,大多都会相互看一眼,然后无奈的笑笑。 华国舅在此处站了近一个时辰,直到临近天明,才徒步向宣武门上那座城楼走去。那位金甲同僚,在彻底将那座仙山打烂以后,便撤除了法天象地的神威。现在应该是躲回了那间城隍庙深处的香火小庙。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今夜之后,那座香火小庙的祈福者,估摸着起码会再翻上两翻。百姓只会当作是昨夜城隍爷显圣,现出真身保护了全城人的安危。对于这些虚名,华国舅不在乎。有些架打完之后就两清了,那白姑娘能带着同伴出城而去,说运气也好,实力也好,都是她努力的结果。老人倒也不觉得丢人,换作城隍爷会觉得丢了脸面,可他自小从江湖底一路走上来,输给那群小家伙,老人觉得很高兴,为江湖多了为年轻剑仙而高兴。 所以四人出城而去后,老人就不再步步紧逼了,城内之事,他可以出手,城外之事,就算是当今圣上来,老人也要自己定夺。 华国舅之所以一言不发的站至天明,是因为那座淮安国府内传来的消息,让他有些许的不开心。那个名叫百里文山的老小子,是自己想死的,这一点华国舅比谁都清楚。两个说不上是至交好友的人,硬要说伤心倒也算不上。 南淮城的城主,自打华国舅入驻以来,总共换了四位,如今回想起来,前三位已经记不清了。只有这个叫做百里文山的小子,让他多多少少有点印象。那年庙会,老人曾在城隍庙街上和当时的淮安国公有过一面之缘。 百里家的两位公子,个个看起来都十分有福相。不知道一家子身份的老人,在看见两个孩子小心挑选两盆海青寿兰后,对站在身旁的男人提醒过:寿兰性娇弱,在南淮的冬天恐怕活不长,带回去只会给两个小家伙徒增伤心事。 百里文山的回答到现在他都记得很清楚,那个看起来谦和文质的男人在感谢过他提醒后,只说了一句:“无妨,以此物作考校,可辨性本善恶。” 直到一家子远去了,老人才回味过来,后来他从别人口中得知了,那个男人叫做百里文山,是个儒雅的读书人,华国舅心里知道,那个看起来谦和的男人,心里头藏着一头雄狮。 望江楼楼顶,薛平在南淮城最喜欢这处地方,游人稀少,视野反而比隔了两条街的登灌楼要开阔的多,从这里望去,淮河大江被远处高出一头的登灌楼给分割成两半,但回头,能看到那座被阳光照耀但淮安国府全貌。 雪走营的谍子刚刚来过,那位城隍爷知道自己办事不利,已经独自返回庙内,朝廷对于他的失职,不会过问什么,毕竟老神仙也尽力了。从淮安国公住处逃离出去的那一批剑修,被拦截下了一半。因为百里长青的消息透露,全都作废。 好消息是现在目标明确了,那名叫做翠翠的女孩,大概率藏在东岭一行人的队伍中。之后的江湖悬赏和雪走营追捕,可以围绕此进行。坏消息是白家小姐和淮安国公二人早有后手,提前在城外布置好了掩护撤退的匿迹阵,雪走营的所以信鸽,此时此刻都在全力搜查南淮城方圆十里范围内的山林野地。 背后响起了指敲木栏的声音 身材高大的燕子青站在楼梯口,昨天一夜虽然他没有参与正面战斗,但暗中也是忙活了许多事情。好不容易得意喘息,结果刚得知那间山水雅苑内发生的事情,现在又急忙赶来禀告给黑袍太监。 燕子青在讲述完以后,不忘补上一句:“那百里常盛也真敢,狗急跳墙做出这种事情,早知道这样,留着他狗命做什么。” 黑袍太监无奈道:“不是百里常盛,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百里文山自己想死,给他扣在雪走营刑讯房内也拦不住。今日一死,淮安国公对于整个天下的影响,只会如同观潮江水,越走越盛。” 燕子青听不懂这句话里的门道,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处理完公务以后去过个早,休息半日,接下去还要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处理,淮安国府的接手,白家一行人的追踪......先到这些,这位雪走营即将升官至雪枭的年轻信鸽就不免心累。 面前的大人突然大发慈悲道:“你去休息一日吧,城内事务,交给其他信鸽去就好了,淮安国府风波一过,剩下的家事,就交给他们自家人去处理,公事几日后再办,别作那蹬鼻子上脸的不讨好买卖。” 燕子青如获大赦,虽然淮安国府暂时放任不管让他感觉有些不妥当,可身为一名雪走营的苦劳功臣,一年到头的休息时间,也是要自己精打细算从任务里挤出来的。今天薛公公肯大发慈悲,他要是再逼逼赖赖,就太不懂事了。 鳞袍男子抱拳一谢,转身告辞,下楼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看薛平的身影跟在后边,以为老人还有事,急忙转身听候发落。 “看我干嘛,人都要吃饭的,我不是人吗?” 男子汗颜。 南淮东南,玄武野湖,此时已经失去了一方仙石镇守的水域内,反而隐隐有生机复苏的倾向。只有那名玄武湖水神郁郁寡欢,眼睁睁看着自家宝贝被人连根拔起,他身为一只鲤鱼精,算是失去了和一般山野精魅竞争的优势。一夜还没过去,结果湖中又来了一条百丈大蛟,突然从泥地冒出。 那条黑蛟,目测就有百年修为,这样的角色放在小小玄武湖,一千条锦鲤精加起来也不够它一口吃的。锦鲤水神真感觉自己倒了血霉了,短短一日就先后两次遇上这档子荒唐事。 远处的竹林水畔旁,漓山老蛟张开大口,从中走出一队人来。这片竹林附近没有人家,又被湖岸地势遮掩,不会湖中渔夫看见,是一处十分难得的清净之地。息焕被白山桥和白毅两位壮汉稳稳的抬进竹林内,傻丫头白月开在一旁蹦蹦跳跳的凑热闹,很快就被大姐拎着耳朵给揪走了。 白静初带着月开二女一起检查起侍女蒲毓的伤势,自家小姐是肯定不会出手干这种事情的,只能由她们来照顾这二位南淮城内好不容易带出来的贵人。 白玥魁最后一个落地,回身看了一眼面色疲惫的黑蛟,水蛟驭土行百里,自身消耗极大,江老头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褪去真身化成人形了。 少女抱拳弯腰,礼数周全道:“前辈,大恩不言谢,东岭漓山之交,始于恶缘成于善果,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请务必来东岭生火堂坐坐。” 黑蛟微微点点头。巨大的蛟首缓缓退入水中,很快就彻底沉入水下,只留下老头的声音在山水之间响起:“你我两家因果,断我家少爷一臂之仇,不会就这么算了,这次出手相救,是报我江老头一人之恩,日后事日后算,告辞。” 白玥魁看着涟漪逐渐抚平的水面,一番好意被老前辈无情拒绝,可仔细想想,江老头的一番话说的也没错,恩怨分明,因果相报。这位白衣女剑仙自下山以来,对山下人人趋之若鹜的那座江湖,好像明白了一些其中道理。 踩着沙沙作响的满地竹叶,回到临时在竹林中搭建的营地,白玥魁在已经沉沉睡去的息焕身旁一屁股坐下。很快憨厚的大胖子白山桥就凑过来,自家小姐右手负载过大的事情他知道,身为对内的后勤,他不仅是厨子也是大夫,一定要确保每个人的生活起居。 白玥魁倒是冲他摆手,示意右手伤势处理不着急。接着便抱着膝盖守在息焕身旁发起呆来,她在消耗过去一夜的收获,也在想一些遇见的人和遇见的事情。之前在山上,身边的人就只是那几个,她只要专心练剑便可。可是下山没多久,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后,遇见了许多奇奇怪怪,平常人一辈子都不会遇上的事情,让这位白家小姐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想法,世上事,也不止有练剑这一件事。有很多比练剑难很多的事,也有很多了不得的,像那位淮安国公那样的人。山下的天地,其实是很大的。 【南淮篇接近尾声啦,第一次尝试这样写文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海涵,接下来也会努力更新的!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三十三章 淬体 天地之间的黑暗褪去,息焕缓缓睁眼,入目是一片耀眼的白,刺人的晃眼。尝试了一番挪动身体,最终徒劳无功。当他尽力将视线往四周挪移时,一道乌黑色的坛口边缘出现在眼角,那黑漆漆连光线都无法反射的坛身,怎么看都感觉非常熟悉。 息焕努力开口,像是空谷中的寂静大树,连一丝回音都没有。四周的坛口突然急速升起,很快就将天空遮蔽成一小圈的圆。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重重的砸落在地面,响起来一阵金铁碰撞的声响。 不是坛口上升了,是我掉到坛里面了。息焕很快反应过来,四周的空间是一片黑洞洞的场景,宽阔一眼望不到边,在有光逃逸进来的四周,隐隐约约有一块块棱角分明的物体散布在身体周围。 息焕开不了口,寂静空洞的坛底,他就像是一块石头般安静的躺在那。少年最后的记忆是他在南淮城内,最后尝试拖动那座百丈剑山。就在他要支撑不知的时候,白玥魁那丫头的脸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后面的事情,少年朗实在想不起来了。 大家都怎么样了,息焕很想问清楚,断片一样的失忆感让他感觉这具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四周突然燃起来熊熊的火光,黑暗的坛底空间一瞬间沦为了炼狱一般的赤红,那是隔着坛底升起的炉火,温度之高,隔着脚下大地都能把四周给点燃。 息焕下意识的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就要大喊跳起。几番保命失败以后,那些赤红色的火焰黏在身体周围,印象中的剧痛和灼烧感并没有传递而来。息焕一下子冷静下来。 在赤红炉火的映照炙烤下,他也看清了周围那些棱角分明的物体究竟是什么。一块块被烧的通红的铁胚在坛底堆积如山,一眼望不到边,在高温下成为了一块块通红发光的红铁块,最边角的铁块已经开始融化,汇集成一堆红透发亮的铁水。 息焕此时此刻的感觉,也如同那些铁块一般,浑身暖洋洋的舒坦,在能融化铁山的高温下,全身的伤病都感觉被重新熔炼,四肢百骸一片舒爽,就连在雨巷中和巫季对战中落在的右手骨裂,也彻底恢复。 如果现在有张嘴,少年一定会忍不住的呻吟出声,这种淬炼一般的提纯祛除杂质,在一般的铁匠师傅中,需要经手许多道工序。可置身在这口能遮天的巨坛内,仅仅只需要熔铸这一道工序,他就感觉自己的体质要升华了许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舒服到四肢要融化了一般,息焕差一点就闭眼要坠入沉沉梦乡中。 “不对!遮天巨坛、熔炉、铁块、身体不是我的......”种种线索汇合在一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吓得少年后背发凉,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恰巧他的视线似乎也随着身体塌软下去,视野范围也随之转动,身体一角已经软化的通红铁块,正好挤进了他的目光里。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口坛,能够大到遮蔽天空,同时这座坛底的火焰,能融化山岳。这种神话一般的传说,落在别人耳朵里是虚假的神话故事,但息焕一定会相信,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证过,那口炉火日夜不息,十三剑峰拱卫,遮天蔽日矗立在暴风雪山顶的剑坛。 就他娘的是自己身下的这一口!而现在的自己,已经他娘的成了坛内日夜熔铸作为铸剑材料的铁块!那十三个老家伙,失心疯了把自己扔到炉子里,这是干嘛?这是不做那乱世铸剑人了是吧!找到新下家接手了?这么快就把自己当原料给炼了! 息焕一百张口也道不尽心中的朗朗大道,更何况他现在就是一块即将融化的铁块,看着四角塌软下去的幅度,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就要成为融化的铁水了。 卸磨杀驴啊!卸磨杀驴啊!卸磨杀驴! 少年无助的在心中呐喊,在心里即将骂出那三个字时,四周的景色再次天旋地转,一阵恶心感翻涌过后,一只山峰般大小的手掌将他托到那熟悉的剑坛雪峰山顶。 “我就说吧,烤的时间太久了,差点就没命了,到时候就好心办坏事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息焕勉强稳住脑袋的晕眩感,这道声音他记得,是投剑集议里倒数第二问的裁决人,也是除了最后一问搬山罗刹外,唯一一个给他赞同的剑祖声音。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息焕对这道声音的好感度,不亚于自称牛爷爷的搬山罗刹。 那牛头的青面罗刹,将他放在雪地中后,还不忘伸出岩柱般的手指戳一戳那软糖般融化的铁块,刚刚冷却下来的身体被这位不正经的剑祖逗弄的再次形变,息焕有冤无处报,只能咬牙忍着。 “行啦!快玩死啦!一身旧疾被剑坛天火给祛除干净了,要是根骨给你弄歪了,你看其他几位不削你!”女声看不下去呵斥道。 那身躯比雪峰还要高大的牛头罗刹,很委屈的哼哼道,声音如山间惊雷,一点也感觉不到丝毫和蔼可言:“反正啥脏活累活也都是我干,我逗一逗这小家伙怎么了?小火炉子跟牛爷爷我最亲,他愿意!” “我不愿意!”息焕内心呐喊。 二位剑祖仿佛听见了他的心里话一般,搬山罗刹停在手中动作,眼看小家伙恢复了意识,立刻一副正经模样,闷声立在一旁,换由那位女剑祖发言道:“咳咳,铸剑人,如你所见,既然你现在人在这雪山内景中,就证明你们一行人,已经脱困了。” “他没嘴巴。”搬山罗刹提醒道。 女剑祖恼火的情绪从四周传来,接着一道黄光落在息焕身上,铁块很猎奇的长出了一张嘴巴。长了嘴的铁块砸吧砸吧,习惯了这新嘴皮子以后,迫不及待开口道:“我!” “刚才之所以那段熔炼你,首先是为了祛除你身上的伤病,保证你们南下的进度不会被拖延。南淮一战,你有些太过不小心了,请你记住,你的身体,是十三位剑祖的共同财产,要好好爱惜。”女声不客气打断道,虽然给了少年一张嘴,看架势可没有打算给他发言的权利。 “第二呢,是通过这次经历,剑祖,包含我和阿牛二人,但不包括全部剑祖,一致同意加强一下铸剑人的身体强度,目标是保护你不死,以你之前外门宗师的武人体质,现在看来不太够用。” “为什么......”少年欲言。 女剑祖再次打断到:“之前在南淮,我们不露面,是因为那名金甲神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城隍爷,原身是天上的陨世神兵,因为一些原因,流落到了这般地步。但他体内的神性依旧尚存,以防万一,我们不敢露面。铸剑人你也知道,这座剑坛雪峰,不仅是你心中的内景,同时在东岭秘境内,也真实存在。在不确保对方来意的情况下,若是轻易暴露被感知到我们身上的气息,很难想象他会对现实里的剑坛雪峰作出什么。白家用了百年秘术积累,才将我们的气息从人间剥离隐匿,如果因为我们自己出手暴露,实在有愧于你们祖先的努力。” 女剑祖说了很多,同时搬山罗刹在一旁也从手心中翻出两把剑鞘,质地温润,看上去是由杏黄色的不知名木材打磨而成。 “这一次我和阿牛......搬山罗刹出手,还是借助了这两柄由同一株无相千年木打造的剑鞘作为保护,以此隐瞒住了天机窥探,除了我们当面现身之人,其他窥视南淮一战的高人,都无法察觉到我们的气息。但这是一次性的消耗品,那株无相木,仅仅产出了十三柄无相剑鞘。刚好够我们一人出手一次,所以这一次帮你移山送剑,也意味着我和阿牛在你为我们铸造剑身之前,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抱歉......二位剑祖。”息焕语气低沉,诚心道。 女剑祖也没有理会他的道歉,继续自说自的:“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那就继续熔炼吧,要想提纯你的根骨身躯,一次天火可不够。待会我们会用炉火销毁这两柄无相鞘,希望能够对你有一定帮助,如果能沾染到一丝无相的气息,对于你以后藏匿自己的身形,非常有帮助,好好珍惜吧。” 说着搬山罗刹再次把冷却的铁块从雪地上提起来,就要抛进直插九霄的剑坛中。 息焕连忙大喊道:“前辈!等等!” 搬山罗刹的山岳巨手一顿,女剑祖的声音十分不耐烦,今日她已经说了很多话了,小家伙还得寸进尺:“怎么了?” “之前投剑集议上,最后通过的只有两票,我想问的是,这一次插手南淮局,剑祖们支持吗?换种说法,作为铸剑人,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吗?”息焕问出了藏在心中的这个问题,这关乎到之后南下道路上,能够从这些老前辈手里得到多少帮助。 “哼,小小年纪,古灵精怪的。之前投票,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更何况有一些事情,确实不合实情。如果你一定要问剑祖们对于此番南下的态度呢,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要的铸剑人,不是窝在一间室内埋头抡锤只顾着铸造那些符合标准的铁器;我们要的是你在走过这座天下,看过这座天下后,铸造出你认为的天下剑,所以南下一事,不和我们的想法相悖,你大可放心去做。至于想要得到多少庇佑嘛,现在我和阿牛都没了出手的权利,剩下的老家伙里面,你看看有几个愿意在你将死之时帮你的吧,自求多福咯。” “谢谢前辈。”息焕心中咀嚼着女剑祖的这一番话,随后便不客气的一道黄光打入剑坛中。 看着那越看越不顺眼的铁块掉进那巨坛内,不远处显现在雪峰周围的剑峰上,那道女声愤愤道:“一口一个前辈前辈,还没白家那个领头的小家伙嘴甜!不懂事!” 深坛内,因为这一次有了张嘴巴,少年朗终于可以控制不住的发出惨叫声:“前辈!听得见吗前辈!还要烤几次啊!”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天地之间的黑暗褪去,息焕缓缓睁眼,入目是一片耀眼的白,刺人的晃眼。尝试了一番挪动身体,最终徒劳无功。当他尽力将视线往四周挪移时,一道乌黑色的坛口边缘出现在眼角,那黑漆漆连光线都无法反射的坛身,怎么看都感觉非常熟悉。 息焕努力开口,像是空谷中的寂静大树,连一丝回音都没有。四周的坛口突然急速升起,很快就将天空遮蔽成一小圈的圆。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重重的砸落在地面,响起来一阵金铁碰撞的声响。 不是坛口上升了,是我掉到坛里面了。息焕很快反应过来,四周的空间是一片黑洞洞的场景,宽阔一眼望不到边,在有光逃逸进来的四周,隐隐约约有一块块棱角分明的物体散布在身体周围。 息焕开不了口,寂静空洞的坛底,他就像是一块石头般安静的躺在那。少年最后的记忆是他在南淮城内,最后尝试拖动那座百丈剑山。就在他要支撑不知的时候,白玥魁那丫头的脸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后面的事情,少年朗实在想不起来了。 大家都怎么样了,息焕很想问清楚,断片一样的失忆感让他感觉这具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四周突然燃起来熊熊的火光,黑暗的坛底空间一瞬间沦为了炼狱一般的赤红,那是隔着坛底升起的炉火,温度之高,隔着脚下大地都能把四周给点燃。 息焕下意识的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就要大喊跳起。几番保命失败以后,那些赤红色的火焰黏在身体周围,印象中的剧痛和灼烧感并没有传递而来。息焕一下子冷静下来。 在赤红炉火的映照炙烤下,他也看清了周围那些棱角分明的物体究竟是什么。一块块被烧的通红的铁胚在坛底堆积如山,一眼望不到边,在高温下成为了一块块通红发光的红铁块,最边角的铁块已经开始融化,汇集成一堆红透发亮的铁水。 息焕此时此刻的感觉,也如同那些铁块一般,浑身暖洋洋的舒坦,在能融化铁山的高温下,全身的伤病都感觉被重新熔炼,四肢百骸一片舒爽,就连在雨巷中和巫季对战中落在的右手骨裂,也彻底恢复。 如果现在有张嘴,少年一定会忍不住的呻吟出声,这种淬炼一般的提纯祛除杂质,在一般的铁匠师傅中,需要经手许多道工序。可置身在这口能遮天的巨坛内,仅仅只需要熔铸这一道工序,他就感觉自己的体质要升华了许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舒服到四肢要融化了一般,息焕差一点就闭眼要坠入沉沉梦乡中。 “不对!遮天巨坛、熔炉、铁块、身体不是我的......”种种线索汇合在一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吓得少年后背发凉,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恰巧他的视线似乎也随着身体塌软下去,视野范围也随之转动,身体一角已经软化的通红铁块,正好挤进了他的目光里。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口坛,能够大到遮蔽天空,同时这座坛底的火焰,能融化山岳。这种神话一般的传说,落在别人耳朵里是虚假的神话故事,但息焕一定会相信,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证过,那口炉火日夜不息,十三剑峰拱卫,遮天蔽日矗立在暴风雪山顶的剑坛。 就他娘的是自己身下的这一口!而现在的自己,已经他娘的成了坛内日夜熔铸作为铸剑材料的铁块!那十三个老家伙,失心疯了把自己扔到炉子里,这是干嘛?这是不做那乱世铸剑人了是吧!找到新下家接手了?这么快就把自己当原料给炼了! 息焕一百张口也道不尽心中的朗朗大道,更何况他现在就是一块即将融化的铁块,看着四角塌软下去的幅度,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就要成为融化的铁水了。 卸磨杀驴啊!卸磨杀驴啊!卸磨杀驴! 少年无助的在心中呐喊,在心里即将骂出那三个字时,四周的景色再次天旋地转,一阵恶心感翻涌过后,一只山峰般大小的手掌将他托到那熟悉的剑坛雪峰山顶。 “我就说吧,烤的时间太久了,差点就没命了,到时候就好心办坏事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息焕勉强稳住脑袋的晕眩感,这道声音他记得,是投剑集议里倒数第二问的裁决人,也是除了最后一问搬山罗刹外,唯一一个给他赞同的剑祖声音。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息焕对这道声音的好感度,不亚于自称牛爷爷的搬山罗刹。 那牛头的青面罗刹,将他放在雪地中后,还不忘伸出岩柱般的手指戳一戳那软糖般融化的铁块,刚刚冷却下来的身体被这位不正经的剑祖逗弄的再次形变,息焕有冤无处报,只能咬牙忍着。 “行啦!快玩死啦!一身旧疾被剑坛天火给祛除干净了,要是根骨给你弄歪了,你看其他几位不削你!”女声看不下去呵斥道。 那身躯比雪峰还要高大的牛头罗刹,很委屈的哼哼道,声音如山间惊雷,一点也感觉不到丝毫和蔼可言:“反正啥脏活累活也都是我干,我逗一逗这小家伙怎么了?小火炉子跟牛爷爷我最亲,他愿意!” “我不愿意!”息焕内心呐喊。 二位剑祖仿佛听见了他的心里话一般,搬山罗刹停在手中动作,眼看小家伙恢复了意识,立刻一副正经模样,闷声立在一旁,换由那位女剑祖发言道:“咳咳,铸剑人,如你所见,既然你现在人在这雪山内景中,就证明你们一行人,已经脱困了。” “他没嘴巴。”搬山罗刹提醒道。 女剑祖恼火的情绪从四周传来,接着一道黄光落在息焕身上,铁块很猎奇的长出了一张嘴巴。长了嘴的铁块砸吧砸吧,习惯了这新嘴皮子以后,迫不及待开口道:“我!” “刚才之所以那段熔炼你,首先是为了祛除你身上的伤病,保证你们南下的进度不会被拖延。南淮一战,你有些太过不小心了,请你记住,你的身体,是十三位剑祖的共同财产,要好好爱惜。”女声不客气打断道,虽然给了少年一张嘴,看架势可没有打算给他发言的权利。 “第二呢,是通过这次经历,剑祖,包含我和阿牛二人,但不包括全部剑祖,一致同意加强一下铸剑人的身体强度,目标是保护你不死,以你之前外门宗师的武人体质,现在看来不太够用。” “为什么......”少年欲言。 女剑祖再次打断到:“之前在南淮,我们不露面,是因为那名金甲神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城隍爷,原身是天上的陨世神兵,因为一些原因,流落到了这般地步。但他体内的神性依旧尚存,以防万一,我们不敢露面。铸剑人你也知道,这座剑坛雪峰,不仅是你心中的内景,同时在东岭秘境内,也真实存在。在不确保对方来意的情况下,若是轻易暴露被感知到我们身上的气息,很难想象他会对现实里的剑坛雪峰作出什么。白家用了百年秘术积累,才将我们的气息从人间剥离隐匿,如果因为我们自己出手暴露,实在有愧于你们祖先的努力。” 女剑祖说了很多,同时搬山罗刹在一旁也从手心中翻出两把剑鞘,质地温润,看上去是由杏黄色的不知名木材打磨而成。 “这一次我和阿牛......搬山罗刹出手,还是借助了这两柄由同一株无相千年木打造的剑鞘作为保护,以此隐瞒住了天机窥探,除了我们当面现身之人,其他窥视南淮一战的高人,都无法察觉到我们的气息。但这是一次性的消耗品,那株无相木,仅仅产出了十三柄无相剑鞘。刚好够我们一人出手一次,所以这一次帮你移山送剑,也意味着我和阿牛在你为我们铸造剑身之前,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抱歉......二位剑祖。”息焕语气低沉,诚心道。 女剑祖也没有理会他的道歉,继续自说自的:“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那就继续熔炼吧,要想提纯你的根骨身躯,一次天火可不够。待会我们会用炉火销毁这两柄无相鞘,希望能够对你有一定帮助,如果能沾染到一丝无相的气息,对于你以后藏匿自己的身形,非常有帮助,好好珍惜吧。” 说着搬山罗刹再次把冷却的铁块从雪地上提起来,就要抛进直插九霄的剑坛中。 息焕连忙大喊道:“前辈!等等!” 搬山罗刹的山岳巨手一顿,女剑祖的声音十分不耐烦,今日她已经说了很多话了,小家伙还得寸进尺:“怎么了?” “之前投剑集议上,最后通过的只有两票,我想问的是,这一次插手南淮局,剑祖们支持吗?换种说法,作为铸剑人,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吗?”息焕问出了藏在心中的这个问题,这关乎到之后南下道路上,能够从这些老前辈手里得到多少帮助。 “哼,小小年纪,古灵精怪的。之前投票,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更何况有一些事情,确实不合实情。如果你一定要问剑祖们对于此番南下的态度呢,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要的铸剑人,不是窝在一间室内埋头抡锤只顾着铸造那些符合标准的铁器;我们要的是你在走过这座天下,看过这座天下后,铸造出你认为的天下剑,所以南下一事,不和我们的想法相悖,你大可放心去做。至于想要得到多少庇佑嘛,现在我和阿牛都没了出手的权利,剩下的老家伙里面,你看看有几个愿意在你将死之时帮你的吧,自求多福咯。” “谢谢前辈。”息焕心中咀嚼着女剑祖的这一番话,随后便不客气的一道黄光打入剑坛中。 看着那越看越不顺眼的铁块掉进那巨坛内,不远处显现在雪峰周围的剑峰上,那道女声愤愤道:“一口一个前辈前辈,还没白家那个领头的小家伙嘴甜!不懂事!” 深坛内,因为这一次有了张嘴巴,少年朗终于可以控制不住的发出惨叫声:“前辈!听得见吗前辈!还要烤几次啊!”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三十四章 修罗 炉火焚身第烧灼感折磨身体,在一声惨叫中息焕猛然坐醒。抬头是黑影婆娑的竹叶,被割碎拼凑的星空高高挂在枝头。竹林寂静,虫声靡靡。身旁不远处的空地上生着一圈篝火。 突然起来的惨叫声惊动了白画生,一行人在竹林内已经休息了五日,今夜轮到他守夜。此时已至后半夜,早就习惯在安静夜色中枯坐自省的白衣剑修闻声立刻跳起。一看是昏迷已久的自家姑爷醒来,松了口气。 息焕打量了一遍四周,看见白画生走进坐下,问道:“玥儿怎么样了?” 白画生给他递过来一囊水和干粮,安慰道:“小姐的伤不重,离开城内以后我们在这片位于东南百里的竹林内修养了五日,早就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右手依旧有些不便,姑爷放心好了。” 息焕一边接过水和食物,一边环顾四周竹影,在西边的土坡后面有火光隐隐约约亮起,确认了自家人没事以后,他现在有点担心那个百里文山郑重交给他的小丫头。 白衣剑修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指了指那道坡后的火光道:“那名侍女和女孩暂时在那边修养,月开丫头和静初姐也在那边。” 息焕点点头,随后舒展了一下全身,在一阵极细清脆的噼啪声中,一股股暖流从那些筋骨处流动向周身,少年感觉在一场大战后,浑身舒泰,此刻恨不得立刻起身打一套拳法挥泻下满身的气力。 “姑爷这是破境了?进筑胚境了?”白画生眼尖,早在息焕醒来前,便发觉自家姑爷虽然一直没有醒来,其实浑身的气息一直在改善,虽然不太明显,但一向心细的他,每日都能感受到息焕身上的潜移默化,这样的提升,五日下来,白画生心里默默记录,总共发生了六次次。事实上,这也是息焕被扔进剑坛内的次数。 息焕摇摇头,随即比了个保密的手势。铸剑人不能入修仙大道,登证道长阶。这是剑祖们一开始就给他立下的规矩,对于这条不合人情的规定。老家伙们没有作如何解释,他也没问,这是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起码在他铸造出第一柄剑得到老家伙们认可前,都没有资格去提及这件事。 白画生点点头,兄弟二人早就养成了这种默契。在东岭,一向沉默寡言的白画生,自小便有另外一层身份,那就是作为息焕的暗中侍卫。可是他上任的第一天,就被孩时的息焕敏锐感知到了。二人的相识,也是从白画生的那一句:“以后你归我罩了”开始的。 少年意气风发,在白家像个外人的息姓男孩当时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你是爷爷派来的,以后不是你罩我,而是我罩你,明白了就叫大哥。” 那一天,两个小孩在大雪地里打了一架。事后被罚站在堂前的二人,息焕看着肿着嘴角的白画生莫名其妙的笑出声,看着男孩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小息焕嘴硬道:“别看我打输了,我是故意试试看你身手如何,现在看来你拳头还是有点硬的,我就勉强收下你这个小弟吧! 才刚刚一只脚踏入筑胚境的白姓男孩看着那张欠揍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完成不了这个任务,因为这个要保护的男孩,实在太欠揍了。 名叫息焕的外姓男孩,成了白画生的第一个朋友。直到现在,分隔三年,被要求不能跟随下山的他再次见到已经摇身一变马上就要成为大人的息焕,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白画生就知道,自家姑爷还是那个息焕,长得虽然没那么丑了,里子还是那个他熟悉的男孩。 “第七楼了?”二人难得单独相处,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没多久息焕就笑嘻嘻问道。 白画生有些不自然的坐直,他没想到息焕这个连筑胚境都没踏入的门外汉能一眼看穿他的境界水平,这是白画生自己的小习惯,一直以来就很不愿意对外透露自己的境界水平。就连白毅大哥都以为他还是第五楼水平的境界,其实半年前白画生就已经超过他了。 息焕一看男人扭扭捏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了踹坐在一旁的白衣剑修,佯装愤怒道:“都自己人还这么藏着掖着!被看穿了还不承认!” 白画生一脚踹回去,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甘示弱道:“知道了还不加把劲,到时候甩开你一大截,别等你老头子胡子花白,还是个筑胚小修士。” 少年郎的眼神晦明变化,最后转头看着远处湖上波光,在月色下粼粼闪耀,语气温柔似秋风托叶:“你才是,别看我现在还没开始修仙证道,等我握剑出鞘的那一天,境界肯定比你现在还高,一步登楼明白吗!” 漫无目的的说着大话,可心中的却依旧还是有些涟漪在泛起,苦涩不知甘味。息焕感觉肩头被拍了拍,回头看见白衣人的目光真挚而诚恳:“息焕,你老实告诉我,小时候那一次被带进大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次以后你就停滞不前了,明明之前你和小姐都是天资......” “行啦,”息焕打断道,伸手扣住男人的肩膀,目光认真道:“等时候合适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兄弟现在过的也很好,放心吧。” 男人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良久才松开抓着息焕肩膀的手,妥协的点点头。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息焕心里有些惭愧,只是有些事情,还没结束前不说出口,对谁都好。 突然白衣男子一脚踹开他:“行了,知道你想老婆了,小姐刚刚去找月开他们了,去吧去吧。” 息焕好笑的看着下达逐客令的白画生,识趣的点点头,起身摸了摸屁股往西边走去。少年的身后,白衣剑修沉默的看着这位几何时作为他们这一代人山巅的天才少年,最终还是抿嘴松手,人心各有难言。 西边竹林,篝火相比男生那边还要旺盛一些。应该是特意照顾到小丫头翠翠,白月开和静初都已经拥着小女孩安然进入冥想。篝火旁,两位女子对坐。气氛颇为冷清,是火气也驱散不了的寒意。 蒲毓往火堆内添柴,噼啪的竹节声中语气端庄道:“白小姐今夜不守着夫君,怎么有功夫过来坐坐啊?息姑爷的伤是好的差不多了?” 少女正襟危坐,一丝不苟道:“听月开说你今天清醒了,特意过来看望看望,我夫君的伤就不劳蒲侍女操心了,好得很。” 青衣女子抿嘴笑道:“谢谢白小姐关心,息姑爷没事就好,毕竟南淮城内,承蒙姑爷恩惠,小女才能侥幸逃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你什么时候走。” 言辞明确,少女毫不客气的问道。 蒲毓沉默了半晌,手中添柴的动作不停,眉眼低垂道:“此番跟随翠翠出城,蒲毓就没有要回去的打算,这也是百里国公的意思,翠翠由我照顾,一路上各位也能方便些。” 白玥魁不客气道:“我只答应了百里文山带翠翠一人南下,多一个人,路上要分神的地方就多,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青衣女子不依不饶道:“小女有些伎俩傍身,自保不成问题,白小姐若是担心这件事,大可放心,有我在也多个照应和底牌。” “我不喜欢你。” 少女的言语透露着敌意,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摆明了想要青衣侍女走,她是白家小姐,就算是白毅也要听他的。南下之事,也并不轻松,这位侍女身份不明,不是她们知根知底的自家人,白玥魁要确保此行万事周全。 蒲毓无言,垂首看向篝火,二女之间陷入了沉默,相比于东边的兄弟二人,要显得更为森寒。 “出来!”白玥魁喝道。 竹林内一阵窸窸窣窣,没过多久一道弯腰饶头的身影笑嘻嘻的走了出来,面露尴尬道:“打扰二位了?要不我回避一下?”息焕龇牙。 蒲毓捂嘴噗嗤一笑,弯成月牙的双眼看向偷听被发现的少年。这一切都被坐在对面的白玥魁看在眼里,少女气鼓鼓的说道:“喜欢听,就坐过来听!” 息焕一看自家老婆的样子,知道现在要是反着来,丫头说不定就要气翻天了,乖乖坐到少女身旁,卖力得给大战之中立功的老婆捏起肩膀来:“玥儿,右手怎么样,听说受伤了,让我看看?” 白玥魁不动声色的打掉息焕的手,闭眼道:“你来决定,这个女人到底留,还是不留。”最后两个字咬字几重,少女转头,息焕看着那双灵气的双眸中怒气满满,面对自家媳妇抛过来的大难题,一下子脑袋也大了起来。 “这个......”息焕汗颜挠头,白玥魁一看少年居然还敢犹豫,皓齿紧咬,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息姑爷,”蒲毓语气悲惨,作势泫然欲泣:“我们可是经历过生死之交的战友,翠翠是我从小看大的,她一个人南下,我实在不放心。” 少女已经有了炸毛的态势,咬牙切齿道:“当我们白家不是人,什么她一个人南下!” 息焕感觉打圆场,生怕两个人打起来,水火不容的二女同时看向息焕。 “你忍心吗?” “你要留她?”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炉火焚身第烧灼感折磨身体,在一声惨叫中息焕猛然坐醒。抬头是黑影婆娑的竹叶,被割碎拼凑的星空高高挂在枝头。竹林寂静,虫声靡靡。身旁不远处的空地上生着一圈篝火。 突然起来的惨叫声惊动了白画生,一行人在竹林内已经休息了五日,今夜轮到他守夜。此时已至后半夜,早就习惯在安静夜色中枯坐自省的白衣剑修闻声立刻跳起。一看是昏迷已久的自家姑爷醒来,松了口气。 息焕打量了一遍四周,看见白画生走进坐下,问道:“玥儿怎么样了?” 白画生给他递过来一囊水和干粮,安慰道:“小姐的伤不重,离开城内以后我们在这片位于东南百里的竹林内修养了五日,早就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右手依旧有些不便,姑爷放心好了。” 息焕一边接过水和食物,一边环顾四周竹影,在西边的土坡后面有火光隐隐约约亮起,确认了自家人没事以后,他现在有点担心那个百里文山郑重交给他的小丫头。 白衣剑修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指了指那道坡后的火光道:“那名侍女和女孩暂时在那边修养,月开丫头和静初姐也在那边。” 息焕点点头,随后舒展了一下全身,在一阵极细清脆的噼啪声中,一股股暖流从那些筋骨处流动向周身,少年感觉在一场大战后,浑身舒泰,此刻恨不得立刻起身打一套拳法挥泻下满身的气力。 “姑爷这是破境了?进筑胚境了?”白画生眼尖,早在息焕醒来前,便发觉自家姑爷虽然一直没有醒来,其实浑身的气息一直在改善,虽然不太明显,但一向心细的他,每日都能感受到息焕身上的潜移默化,这样的提升,五日下来,白画生心里默默记录,总共发生了六次次。事实上,这也是息焕被扔进剑坛内的次数。 息焕摇摇头,随即比了个保密的手势。铸剑人不能入修仙大道,登证道长阶。这是剑祖们一开始就给他立下的规矩,对于这条不合人情的规定。老家伙们没有作如何解释,他也没问,这是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起码在他铸造出第一柄剑得到老家伙们认可前,都没有资格去提及这件事。 白画生点点头,兄弟二人早就养成了这种默契。在东岭,一向沉默寡言的白画生,自小便有另外一层身份,那就是作为息焕的暗中侍卫。可是他上任的第一天,就被孩时的息焕敏锐感知到了。二人的相识,也是从白画生的那一句:“以后你归我罩了”开始的。 少年意气风发,在白家像个外人的息姓男孩当时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你是爷爷派来的,以后不是你罩我,而是我罩你,明白了就叫大哥。” 那一天,两个小孩在大雪地里打了一架。事后被罚站在堂前的二人,息焕看着肿着嘴角的白画生莫名其妙的笑出声,看着男孩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小息焕嘴硬道:“别看我打输了,我是故意试试看你身手如何,现在看来你拳头还是有点硬的,我就勉强收下你这个小弟吧! 才刚刚一只脚踏入筑胚境的白姓男孩看着那张欠揍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完成不了这个任务,因为这个要保护的男孩,实在太欠揍了。 名叫息焕的外姓男孩,成了白画生的第一个朋友。直到现在,分隔三年,被要求不能跟随下山的他再次见到已经摇身一变马上就要成为大人的息焕,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白画生就知道,自家姑爷还是那个息焕,长得虽然没那么丑了,里子还是那个他熟悉的男孩。 “第七楼了?”二人难得单独相处,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没多久息焕就笑嘻嘻问道。 白画生有些不自然的坐直,他没想到息焕这个连筑胚境都没踏入的门外汉能一眼看穿他的境界水平,这是白画生自己的小习惯,一直以来就很不愿意对外透露自己的境界水平。就连白毅大哥都以为他还是第五楼水平的境界,其实半年前白画生就已经超过他了。 息焕一看男人扭扭捏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了踹坐在一旁的白衣剑修,佯装愤怒道:“都自己人还这么藏着掖着!被看穿了还不承认!” 白画生一脚踹回去,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甘示弱道:“知道了还不加把劲,到时候甩开你一大截,别等你老头子胡子花白,还是个筑胚小修士。” 少年郎的眼神晦明变化,最后转头看着远处湖上波光,在月色下粼粼闪耀,语气温柔似秋风托叶:“你才是,别看我现在还没开始修仙证道,等我握剑出鞘的那一天,境界肯定比你现在还高,一步登楼明白吗!” 漫无目的的说着大话,可心中的却依旧还是有些涟漪在泛起,苦涩不知甘味。息焕感觉肩头被拍了拍,回头看见白衣人的目光真挚而诚恳:“息焕,你老实告诉我,小时候那一次被带进大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次以后你就停滞不前了,明明之前你和小姐都是天资......” “行啦,”息焕打断道,伸手扣住男人的肩膀,目光认真道:“等时候合适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兄弟现在过的也很好,放心吧。” 男人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良久才松开抓着息焕肩膀的手,妥协的点点头。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息焕心里有些惭愧,只是有些事情,还没结束前不说出口,对谁都好。 突然白衣男子一脚踹开他:“行了,知道你想老婆了,小姐刚刚去找月开他们了,去吧去吧。” 息焕好笑的看着下达逐客令的白画生,识趣的点点头,起身摸了摸屁股往西边走去。少年的身后,白衣剑修沉默的看着这位几何时作为他们这一代人山巅的天才少年,最终还是抿嘴松手,人心各有难言。 西边竹林,篝火相比男生那边还要旺盛一些。应该是特意照顾到小丫头翠翠,白月开和静初都已经拥着小女孩安然进入冥想。篝火旁,两位女子对坐。气氛颇为冷清,是火气也驱散不了的寒意。 蒲毓往火堆内添柴,噼啪的竹节声中语气端庄道:“白小姐今夜不守着夫君,怎么有功夫过来坐坐啊?息姑爷的伤是好的差不多了?” 少女正襟危坐,一丝不苟道:“听月开说你今天清醒了,特意过来看望看望,我夫君的伤就不劳蒲侍女操心了,好得很。” 青衣女子抿嘴笑道:“谢谢白小姐关心,息姑爷没事就好,毕竟南淮城内,承蒙姑爷恩惠,小女才能侥幸逃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你什么时候走。” 言辞明确,少女毫不客气的问道。 蒲毓沉默了半晌,手中添柴的动作不停,眉眼低垂道:“此番跟随翠翠出城,蒲毓就没有要回去的打算,这也是百里国公的意思,翠翠由我照顾,一路上各位也能方便些。” 白玥魁不客气道:“我只答应了百里文山带翠翠一人南下,多一个人,路上要分神的地方就多,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青衣女子不依不饶道:“小女有些伎俩傍身,自保不成问题,白小姐若是担心这件事,大可放心,有我在也多个照应和底牌。” “我不喜欢你。” 少女的言语透露着敌意,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摆明了想要青衣侍女走,她是白家小姐,就算是白毅也要听他的。南下之事,也并不轻松,这位侍女身份不明,不是她们知根知底的自家人,白玥魁要确保此行万事周全。 蒲毓无言,垂首看向篝火,二女之间陷入了沉默,相比于东边的兄弟二人,要显得更为森寒。 “出来!”白玥魁喝道。 竹林内一阵窸窸窣窣,没过多久一道弯腰饶头的身影笑嘻嘻的走了出来,面露尴尬道:“打扰二位了?要不我回避一下?”息焕龇牙。 蒲毓捂嘴噗嗤一笑,弯成月牙的双眼看向偷听被发现的少年。这一切都被坐在对面的白玥魁看在眼里,少女气鼓鼓的说道:“喜欢听,就坐过来听!” 息焕一看自家老婆的样子,知道现在要是反着来,丫头说不定就要气翻天了,乖乖坐到少女身旁,卖力得给大战之中立功的老婆捏起肩膀来:“玥儿,右手怎么样,听说受伤了,让我看看?” 白玥魁不动声色的打掉息焕的手,闭眼道:“你来决定,这个女人到底留,还是不留。”最后两个字咬字几重,少女转头,息焕看着那双灵气的双眸中怒气满满,面对自家媳妇抛过来的大难题,一下子脑袋也大了起来。 “这个......”息焕汗颜挠头,白玥魁一看少年居然还敢犹豫,皓齿紧咬,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息姑爷,”蒲毓语气悲惨,作势泫然欲泣:“我们可是经历过生死之交的战友,翠翠是我从小看大的,她一个人南下,我实在不放心。” 少女已经有了炸毛的态势,咬牙切齿道:“当我们白家不是人,什么她一个人南下!” 息焕感觉打圆场,生怕两个人打起来,水火不容的二女同时看向息焕。 “你忍心吗?” “你要留她?”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三十五章 月下 竹林内气氛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白玥魁和故作柔弱的蒲毓针锋相对,下一秒极有可能掐起来,息焕在这一刻的感觉,就是须弥境剑仙来了,也不能摆平这番场面。 从心底讲,他还是更偏向于留蒲毓在队伍里,不论是从小丫头翠翠需要个人陪伴的角度,还是蒲毓那手出神入化的蛊术,有这样一个人在队内,就好比行走江湖的剑客多了一把佩剑,有备无患,总有用上的时候。 可是这样一个他们还无法完全信任的女人,前不久还刚刚在他心窝子上扎过一刀,更是在他体内种满了那些蠕虫般恶心的玉蛊。自家媳妇没有说错,南下之路危机重重,朝廷的追捕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无论这名侍女在淮安国府内任事多久,依旧还是一个十分不稳定的因素。说不准哪天就会临阵倒戈,他们一行人里面,可没有一个擅长应付这种棘手蛊毒的。 一时间连息焕都感觉脑袋大了,左右无法决策。里外不是人的两头安抚。白衣少女本就敌意满满的眼神,在看见自家男人这样后,眼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下垂,贝齿轻咬朱唇,又气又委屈的模样落在蒲毓的眼里,一丝玩味的笑意浮现在青衣女子的嘴角。 三人的动静闹得不小,很快就吵醒了熟睡的丫头。一听是要赶走自家姐姐,翠翠当即红了眼,害怕白玥魁,更害怕蒲毓被赶走,急忙硬着头皮向息焕央求道:“大哥哥,大姐姐,能不能不要赶蒲毓姐姐走,翠翠和蒲毓姐姐很听话的,一定不会惹麻烦。” 说着很快就有眼里从小女孩的眼角掉了下来,小丫头知道此行南下,路途遥远,发自内心的想要一个认识的亲近之人陪伴。自小在那座淮安国府长大的翠翠远没有见过城外的世界如何,精彩亦或是险恶,对于年幼的她来讲,都伴随着一丝未知的恐惧。 从冥想中结束的白家二女,安慰着几天下来已经熟悉的小丫头,对于这名叫翠翠的女孩,两个姐姐都觉得姓名古怪的小丫头分外讨喜,虽然有时候性格骄纵,但胜在有灵气和慧根。 白月开看着这般打仗般的场景,一下子也不好妄下定论,和静初一起隔岸观望。 息焕向二人投来求助般的眼神,被后者无情的无视掉。 “姑爷啊,这我可帮不了你,自家媳妇还得自己哄啊!”白月开少年老成的心中吐槽道,瞟了一眼身旁的白静初,同样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蒲毓瞧见翠翠被吵醒,就要伸手去抱小丫头。锋利的空气撕裂声响起在竹林内,三道竹叶划过阻拦住侍女伸出去的手,牢牢钉在蒲毓身后的绿竹上,入木三分。 白玥魁放下甩出竹叶的左手,冷声道:“你伤害过我家夫君,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息焕你难做人,那我便帮你做决定,想跟着队伍南下,行,行路的时候和队伍保持一里地距离,休息的时候别出现在我视野里,其他的我不管。要是被我发现你再对我队伍里的人下手,我会亲手废了你两条胳膊。” 蒲毓闻言,抬起下巴,既不点头答应,也不摇头拒绝。翠翠被那三道竹叶吓得嚎啕大哭,一时间林中声音喧闹,气氛肃杀。 息焕看向自家玥儿,明白老婆是不想让他难堪妥协退让一步。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想让少女消消气。还没碰到就被白玥魁寸劲发力给甩开。 青衣女子不说话,白玥魁的眼神逐渐冰冷,退一步是底线,再往后就彻底没得谈了。 “那便依息姑爷的,息姑爷说行,小女也没有异议。”没给白玥魁反悔撕破脸的机会,蒲毓最后还是故作惋惜道。 双方达成一致,白衣少女冷哼一声径直转过身,快步离开了这片竹林,几个闪身人影就消失在视野里。 息焕苦着脸看着媳妇怒气冲冲的走了,明白这是心中还有气呢。脚背突然被重重的踩了一脚,痛的少年直抽冷气,转头看见月开丫头一脸看白痴般凑在身前瞪着他,说:“愣着干嘛!追上去啊!自家老婆还有我们帮你哄啊!” 少年匆匆忙忙的追出顺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留下林中的三位面面相觑。蒲毓抿嘴笑意盈盈,那副模样,看得白月开都忍不住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坏女人。” 竹林外水畔,一处近水山岩壁上,少女一个人坐在巨石上双手抱膝,低头看着水中圆月,随着水波晃晃荡荡,好似她的心情,起起伏伏。 一道熟悉的气息凑近在身旁,息焕身上干净清爽的气味一直都隐隐现现。少女懒得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看着少女赌气似的不搭理自己,息焕也跟她一样双手抱膝,抬头看向夜空中黄澄澄的圆月,想起一件事道:“那白衣老头,什么境界啊?” “大须弥了......”少女闷闷不乐回答。 息焕故作惊讶道:“那不是比我家玥儿还厉害了!让我想想,下山前玥儿登楼境第七楼,像玥儿这么天赋异禀的仙子,现在怎么说也该有十楼了吧!” 少女依旧埋着脸,声音闷闷道:“十一楼了,笨蛋。” “哈哈哈哈哈,是我低估玥儿了,我就知道在修行这件事上,玥儿总能给我惊喜。” 少女的头埋得更深了一些,依旧还是生人勿近的语气道:“不用你说,我迟早也会比那位前辈还要厉害的,须弥境剑修,不过是十年之内的事情。” 十年之内十一楼进须弥这样的梦话,从白玥魁口中说出来,却是那样的自然,甚至没有人会质疑,这样一位年纪轻轻的天才女剑仙,会做不到这旁人用尽半生都难以实现的壮举。看着从小到大一直陪伴着长大的女孩,已经出落成了一副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三年不见,那双眸子好像又更好看了一点,那张脸好像更精致了些。隐隐已经有了一番出尘气质在身的少女,他是怎么也看不腻。 息焕的目光不由得温柔了下来:“我知道的,我老婆嘛,怎么可能会输给那半截身子入骨的老头呢。” 一句话就像导火索,少女瞬间红透了耳根,有些慌张道:“谁是你老婆,还没成亲呢!就瞎叫唤!” 息焕还是笑意盈盈得看着少女,没打算善罢甘休:“那有些人,在城内开始就一口一个我夫君我夫君的挂在嘴边,我可是有所耳闻的。” 白玥魁红着脸抬头瞪了一眼他:“那是!是......反正迟早要昭告天下的事情,早点说省的日后解释!反正......” “反正什么?”息焕耳朵凑了上去,被白玥魁一巴掌推开。 少女的声音很细,但很清晰:“反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白玥魁终于抬头侧目看了少年一眼,许久不见,这还是城内相遇以来,第一次正眼好好打量息焕,少年面部的线条成熟了许多,或许再过不久,就要用男人来称呼他了。 息焕歪头看向白玥魁,对上那双偷偷打量他的目光,后者不甘示弱,目光没有一触即散。 月色如水,波浪打在岸边,拍在心头,好似荡漾的心波。 “那个......蒲毓的事情......” “不许提。”少女眼神一下子恢复清明,看向湖面,语气凉凉。 息焕很识趣的没有开口再提及那个名字,其实少年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女子之间的意气相争,终究还是有一点私情在里面。 白玥魁就这样,身旁有人陪着,静静的看着湖中山水。良久过后才消化掉心中的不平。回过神来身边人依旧坐在身旁,她的眼中不免跳过一瞬欢喜, “之后南下,你准备怎么办?” 息焕被问及此事,面露担忧之色:“南下之路,其实我们并不熟悉,甚至连那十万大山在何处,也不得而知,还是要就近找一处城镇,打听打听,最好能走一些人际稀少的道路,避开朝廷的搜查。” 白玥魁点点头,百里文山在她出城前,也友善提醒过:不光是朝廷的追兵,若是让一些旧党余孽得知小丫头的身份下落,恐怕那些玉叔衡的仇家也会进来搅局。 息焕突然想起一个人,以拳击掌道:“对了,在出发前,我们还要去接一个人!” 白玥魁心有灵犀,一下子明白息焕指的是谁:“那个李公子?” 少年点点头,对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江湖兄弟,他很放心不下,李时淼的身上,有他这个无法练剑的铸剑人的一些寄托,在离开南淮之前,他还记得那柄鸱血已经成了碎刃,可是下此黑手的人,他还不知道是谁。如果放任李时淼一人留在南淮城内,他很怕要是对方再次出手,到时候没有依靠的李时淼,就真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蚂蚁。 白玥魁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城内现在风波应该平息了一点,接应那位李公子,人员宜少不宜多,不如就由我陪你进城,单独保护你一个人,除非那两位同时出手,我有十成把握带你们走。到时候让白毅带着大家先出发,我们随后赶上。” 二人当即一拍即合,决定就先这样把李时淼接出来再说。顺便看一看百里文山的情况。 “走吧,早点回去休息,时间紧迫,我们明早就出发。”少女麻利起身,率先向营地走去。 息焕赶忙跟上,月色下一男一女并肩走在湖畔畔,背影磕磕碰碰。 “玥儿。” “嗯?” “成亲的事被耽搁了,你别不开心。” “爷爷说过,做一件事就要专心做好,切忌不可三心二意,既然事发突然,就先做好这件事,之后再好好准备成亲。” “好。”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竹林内气氛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白玥魁和故作柔弱的蒲毓针锋相对,下一秒极有可能掐起来,息焕在这一刻的感觉,就是须弥境剑仙来了,也不能摆平这番场面。 从心底讲,他还是更偏向于留蒲毓在队伍里,不论是从小丫头翠翠需要个人陪伴的角度,还是蒲毓那手出神入化的蛊术,有这样一个人在队内,就好比行走江湖的剑客多了一把佩剑,有备无患,总有用上的时候。 可是这样一个他们还无法完全信任的女人,前不久还刚刚在他心窝子上扎过一刀,更是在他体内种满了那些蠕虫般恶心的玉蛊。自家媳妇没有说错,南下之路危机重重,朝廷的追捕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无论这名侍女在淮安国府内任事多久,依旧还是一个十分不稳定的因素。说不准哪天就会临阵倒戈,他们一行人里面,可没有一个擅长应付这种棘手蛊毒的。 一时间连息焕都感觉脑袋大了,左右无法决策。里外不是人的两头安抚。白衣少女本就敌意满满的眼神,在看见自家男人这样后,眼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下垂,贝齿轻咬朱唇,又气又委屈的模样落在蒲毓的眼里,一丝玩味的笑意浮现在青衣女子的嘴角。 三人的动静闹得不小,很快就吵醒了熟睡的丫头。一听是要赶走自家姐姐,翠翠当即红了眼,害怕白玥魁,更害怕蒲毓被赶走,急忙硬着头皮向息焕央求道:“大哥哥,大姐姐,能不能不要赶蒲毓姐姐走,翠翠和蒲毓姐姐很听话的,一定不会惹麻烦。” 说着很快就有眼里从小女孩的眼角掉了下来,小丫头知道此行南下,路途遥远,发自内心的想要一个认识的亲近之人陪伴。自小在那座淮安国府长大的翠翠远没有见过城外的世界如何,精彩亦或是险恶,对于年幼的她来讲,都伴随着一丝未知的恐惧。 从冥想中结束的白家二女,安慰着几天下来已经熟悉的小丫头,对于这名叫翠翠的女孩,两个姐姐都觉得姓名古怪的小丫头分外讨喜,虽然有时候性格骄纵,但胜在有灵气和慧根。 白月开看着这般打仗般的场景,一下子也不好妄下定论,和静初一起隔岸观望。 息焕向二人投来求助般的眼神,被后者无情的无视掉。 “姑爷啊,这我可帮不了你,自家媳妇还得自己哄啊!”白月开少年老成的心中吐槽道,瞟了一眼身旁的白静初,同样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蒲毓瞧见翠翠被吵醒,就要伸手去抱小丫头。锋利的空气撕裂声响起在竹林内,三道竹叶划过阻拦住侍女伸出去的手,牢牢钉在蒲毓身后的绿竹上,入木三分。 白玥魁放下甩出竹叶的左手,冷声道:“你伤害过我家夫君,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息焕你难做人,那我便帮你做决定,想跟着队伍南下,行,行路的时候和队伍保持一里地距离,休息的时候别出现在我视野里,其他的我不管。要是被我发现你再对我队伍里的人下手,我会亲手废了你两条胳膊。” 蒲毓闻言,抬起下巴,既不点头答应,也不摇头拒绝。翠翠被那三道竹叶吓得嚎啕大哭,一时间林中声音喧闹,气氛肃杀。 息焕看向自家玥儿,明白老婆是不想让他难堪妥协退让一步。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想让少女消消气。还没碰到就被白玥魁寸劲发力给甩开。 青衣女子不说话,白玥魁的眼神逐渐冰冷,退一步是底线,再往后就彻底没得谈了。 “那便依息姑爷的,息姑爷说行,小女也没有异议。”没给白玥魁反悔撕破脸的机会,蒲毓最后还是故作惋惜道。 双方达成一致,白衣少女冷哼一声径直转过身,快步离开了这片竹林,几个闪身人影就消失在视野里。 息焕苦着脸看着媳妇怒气冲冲的走了,明白这是心中还有气呢。脚背突然被重重的踩了一脚,痛的少年直抽冷气,转头看见月开丫头一脸看白痴般凑在身前瞪着他,说:“愣着干嘛!追上去啊!自家老婆还有我们帮你哄啊!” 少年匆匆忙忙的追出顺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留下林中的三位面面相觑。蒲毓抿嘴笑意盈盈,那副模样,看得白月开都忍不住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坏女人。” 竹林外水畔,一处近水山岩壁上,少女一个人坐在巨石上双手抱膝,低头看着水中圆月,随着水波晃晃荡荡,好似她的心情,起起伏伏。 一道熟悉的气息凑近在身旁,息焕身上干净清爽的气味一直都隐隐现现。少女懒得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看着少女赌气似的不搭理自己,息焕也跟她一样双手抱膝,抬头看向夜空中黄澄澄的圆月,想起一件事道:“那白衣老头,什么境界啊?” “大须弥了......”少女闷闷不乐回答。 息焕故作惊讶道:“那不是比我家玥儿还厉害了!让我想想,下山前玥儿登楼境第七楼,像玥儿这么天赋异禀的仙子,现在怎么说也该有十楼了吧!” 少女依旧埋着脸,声音闷闷道:“十一楼了,笨蛋。” “哈哈哈哈哈,是我低估玥儿了,我就知道在修行这件事上,玥儿总能给我惊喜。” 少女的头埋得更深了一些,依旧还是生人勿近的语气道:“不用你说,我迟早也会比那位前辈还要厉害的,须弥境剑修,不过是十年之内的事情。” 十年之内十一楼进须弥这样的梦话,从白玥魁口中说出来,却是那样的自然,甚至没有人会质疑,这样一位年纪轻轻的天才女剑仙,会做不到这旁人用尽半生都难以实现的壮举。看着从小到大一直陪伴着长大的女孩,已经出落成了一副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三年不见,那双眸子好像又更好看了一点,那张脸好像更精致了些。隐隐已经有了一番出尘气质在身的少女,他是怎么也看不腻。 息焕的目光不由得温柔了下来:“我知道的,我老婆嘛,怎么可能会输给那半截身子入骨的老头呢。” 一句话就像导火索,少女瞬间红透了耳根,有些慌张道:“谁是你老婆,还没成亲呢!就瞎叫唤!” 息焕还是笑意盈盈得看着少女,没打算善罢甘休:“那有些人,在城内开始就一口一个我夫君我夫君的挂在嘴边,我可是有所耳闻的。” 白玥魁红着脸抬头瞪了一眼他:“那是!是......反正迟早要昭告天下的事情,早点说省的日后解释!反正......” “反正什么?”息焕耳朵凑了上去,被白玥魁一巴掌推开。 少女的声音很细,但很清晰:“反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白玥魁终于抬头侧目看了少年一眼,许久不见,这还是城内相遇以来,第一次正眼好好打量息焕,少年面部的线条成熟了许多,或许再过不久,就要用男人来称呼他了。 息焕歪头看向白玥魁,对上那双偷偷打量他的目光,后者不甘示弱,目光没有一触即散。 月色如水,波浪打在岸边,拍在心头,好似荡漾的心波。 “那个......蒲毓的事情......” “不许提。”少女眼神一下子恢复清明,看向湖面,语气凉凉。 息焕很识趣的没有开口再提及那个名字,其实少年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女子之间的意气相争,终究还是有一点私情在里面。 白玥魁就这样,身旁有人陪着,静静的看着湖中山水。良久过后才消化掉心中的不平。回过神来身边人依旧坐在身旁,她的眼中不免跳过一瞬欢喜, “之后南下,你准备怎么办?” 息焕被问及此事,面露担忧之色:“南下之路,其实我们并不熟悉,甚至连那十万大山在何处,也不得而知,还是要就近找一处城镇,打听打听,最好能走一些人际稀少的道路,避开朝廷的搜查。” 白玥魁点点头,百里文山在她出城前,也友善提醒过:不光是朝廷的追兵,若是让一些旧党余孽得知小丫头的身份下落,恐怕那些玉叔衡的仇家也会进来搅局。 息焕突然想起一个人,以拳击掌道:“对了,在出发前,我们还要去接一个人!” 白玥魁心有灵犀,一下子明白息焕指的是谁:“那个李公子?” 少年点点头,对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江湖兄弟,他很放心不下,李时淼的身上,有他这个无法练剑的铸剑人的一些寄托,在离开南淮之前,他还记得那柄鸱血已经成了碎刃,可是下此黑手的人,他还不知道是谁。如果放任李时淼一人留在南淮城内,他很怕要是对方再次出手,到时候没有依靠的李时淼,就真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蚂蚁。 白玥魁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城内现在风波应该平息了一点,接应那位李公子,人员宜少不宜多,不如就由我陪你进城,单独保护你一个人,除非那两位同时出手,我有十成把握带你们走。到时候让白毅带着大家先出发,我们随后赶上。” 二人当即一拍即合,决定就先这样把李时淼接出来再说。顺便看一看百里文山的情况。 “走吧,早点回去休息,时间紧迫,我们明早就出发。”少女麻利起身,率先向营地走去。 息焕赶忙跟上,月色下一男一女并肩走在湖畔畔,背影磕磕碰碰。 “玥儿。” “嗯?” “成亲的事被耽搁了,你别不开心。” “爷爷说过,做一件事就要专心做好,切忌不可三心二意,既然事发突然,就先做好这件事,之后再好好准备成亲。” “好。”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三十六章 白狐在野 白帝城最高峰的金殿前,文宫们簇拥着稚气未褪的皇帝站在台阶前,每个人都紧张的看着通天直道上那一队玉色的骑士,不安的眼神相互交流,宽袖下握着的手有多少双已经涔出了汗。 只有年幼的皇帝百里瑾开心看着山下那个信步的男人,他远远的挥了挥手,红黄的龙袍像是山顶的一面小旗,在黑云压城的白帝城内,鲜明独树一帜。远在通山直道上的西南诸侯眯眼,遥遥望见幼帝激动的模样,身后黑压压的簇拥着一片死气沉沉的文官。玉叔衡表情悠哉,毫不示弱的对视着山顶那些洒下来的百态目光。 白帝城从山顶皇宫金殿直到山脚,一座孤山被全部开凿规划用作皇城禁地。围绕山顶金殿的的建筑,被一条从山脚白色城墙笔直延伸到山顶的汉白玉直道给纵向切开。 台阶细密,两阶直接,就算是成年男子,也要抬起半条腿才能踏上,足见起垂直落差之大。从这条象征着通天直达皇权中心的直道完工以来,城内山下都有人传言道:从白帝城的山顶,沿着直道,可以一路血淋淋的滚到山脚。这句话,暗指的是那些在金殿内侍奉的文臣,看似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可要从那座金殿内滚出白帝城,也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迁都以来,已经不断有声名显赫的权臣一夜之间带着家人流落至山脚城外,那些命大没有死在狮头铡下和推事房下的幸运儿,最终归宿也是流落到距离这座孤山几十里外的附庸城镇中。 玉兽本身就是出生在地下矿洞,生活在西南深山悬崖峭壁上的生物,陡峭的山势对于它们来说简直是如履平地。时明在山脚就换马,被安排坐上了一位近卫的玉兽上。西南子民性格刚烈,身下坐骑更是不配被任何鞍马护具,就可以和性子野烈的玉兽坐到心神合一。 照顾到文弱读书人身子骨不硬朗,这位贴身自出山以来一直跟随在玉叔衡身旁的贴身护卫早早准备好了一副中原马鞍,不顾同袍们的耻笑,安言相劝安在身下爱骑背上。对于这位半道不知被自家将军哪里请来的军事谋臣,这名叫和安的年轻侍卫十分尊重,自家将军曾经挑灯时和他私下里吐露过,要好好照顾这位时先生。 和国身在蛮荒之地,少有良才去做那真正的读书人,玉骑的威名,最初都是开着兄弟袍泽们用献血和生命堆出来的。如果当时的和国玉骑,能有一位善于谋略的良才,一定可以少死很多人。说到这里时玉叔衡眼神晦暗,烛火照映下盯着桌上的地图沉默良久。 安稳的玉兽背上时明环顾山道两旁灯火阑珊的建筑,城内大部分是官家百姓,一路上行以来,有簇拥在街旁小心打量的,有紧紧关闭宅门不愿意扯上关系的。唯独没有一队迎宾,来欢迎这一支在白帝城内分外突兀的军队。区区二十余人的队伍却令满城风雨飘摇,整座孤山都安静了下来。 白帝的生态很特殊,即使在如此险峻的地形下建筑依旧繁华,各色产业随之诞生,这一切的背后离不开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在孤山之外,有四座大城池供应着这座帝王之山。位于南方距离也是最远的南淮城,也不过相距不到二百里。白帝城的物流压力堪称东陆之最,在繁华之下同时这里依旧吸引着许多渴望发展的人前来,在白帝城,不同于其他权力中心,那些毫无身份背景的读书种子,依旧能够在一众官家子弟中脱颖而出,只要你有实力能力,就能在这座孤山上下百条街道内,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这一切,都出自那位当初力排众议,强硬要求迁都的权臣之手。也是那位白姓男子,在之后的二十载内,以铁血手腕洗刷了整座孤山上上下下的势力血脉,将老家族的根系不断连根拔起,重用毫无身份背景的读书种子,逼迫的白帝城旧派势力低头,最后落得个连玉氏诸侯一派武将都比不上的地步。 几里的直道转眼已过,玉叔衡的玉兽踏上金殿前青砖的那一刻,文官们分分对这位刚刚征战平叛归来的大将军躬身行礼,俯首的人群中只有一道身穿靓蓝色团龙服的身影没有躬身,那一位站的离幼帝最近,一身没有几个人配穿上的装束,落在的却是一头灰白色的长发,用一颗玉扳指简单得束在脑后。玉氏将军和那名男子对视了一眼,双方心里所想各不同。今日站在这里,玉叔衡就明白绝不是一场好对付的会面。 百里瑾开心的蹦跶上去:“爱卿!爱卿!这白帝城上下你看可满意不!” 玉叔衡翻身下马,扯过背后瘦弱的时明站在自己的位置对峙那名男子,自己迎着年幼皇帝上去恭敬的行了一礼:“陛下说笑了,这是陛下的白帝城,臣可没有资格来评价。” 年幼皇帝可不干了,急忙扶起他:“爱卿你这一次平叛西边蛮夷外敌。护国有功,白帝理当有你的一席之地。朕也不跟你绕弯子了!爱卿此次立功之大,该如何赏赐朕已经决定。拜你为相国,封玉肩王,领白帝禁军上将军,朕知道自己年幼体弱,故朕想命你辅佐朕掌管朝中大事,这是朕的诚意。” 说完没等玉叔衡答谢就挥手招来了一名侍从,年轻太监紧张的端着托盘献到百里瑾面前,众人在看见揭开的紫绸后都下意识的咬住了唇,那块方正的金玉虎符静静的躺在绸缎上散发着薄薄的冷光。 一名紫衣当朝大臣站在百里瑾身后脑袋瓜嗡嗡的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百里瑾会把禁军虎符给交出来,玉氏诸侯本就功高震主,封无开封,无论是封王拜相还是其他头衔,都没有人会有异议,可是献出禁军虎符,这就相当于给这位西南玉兽又增添了一副利齿,白帝城军力,早就已经无法抗衡那群和国军队,年幼皇帝是要他们彻底缴械投降啊,沦为别人随意拿捏之物啊。他张了张嘴,想说陛下不可,百里瑾身旁的白发男人察觉到一般回头瞟了他一眼,紫衣大臣当即不敢造次,缄口不语。 玉叔衡扫了一眼那块象征着权利的金玉,环顾四周,他知道每个人都心怀鬼胎,这群人当中,有想要他拿起这块虎符的,也有想要替他拿起这块虎符的,可此刻,他唯独不知道那名站在皇帝背后的帝国之手,心中是如何作想。 百里瑾少不更事,肯定无法作出这般决断,也不会有人同意他这般行事,能把这块虎符交出来,只能证明一件事,那位头发灰白在东陆名声显赫的白帝之狐,山下白家的当代家主白螭,想让他拿起这块虎符。 身后时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他苦练已久的传音入耳,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将军,安心拿下即可。” “我身为一个西南诸侯,走到今天,我知道有很多人心服于我,也有很多人有疑于我,玉叔衡不才,只是有幸和各国联手抗击过一次北境之灾,抢过一次头等功,孤身率军平了东南的巫蛊妖族,扫平了四周流民乱兵。这些都不足挂齿,如果可以,我更想回到西南的乡下。只是如今东陆局势变更,我们的皇帝稍未成长,天下大任,匹夫难当,如果一定要有人背负一切,我玉叔衡愿敢为人先,于危难中肩负重职,保我社稷山河太平!” 此言一出,文官纷纷再次拜服,年幼的皇帝双手捧起虎符交递到玉叔衡的手中,当玉叔衡接过手的那一刻众人齐声歌颂道:“山河太平!国运昌隆!山河太平!国运昌隆!” 祝贺声中时明默默的走到了玉叔衡身旁,看着那位在人群中始终沉默不语的白发男人,从袖袍中抽出一方锦盒打开,一瞬间光彩夺目的祥光笼罩在殿前。众人纷纷惊呼盒中美玉的质地和纹理,像是天上摘下的一朵彩云一般梦幻夺目,神圣不可触碰。 整块玉石保留了最大限度的原型,简单的加工便雕刻出祥龙盘运的形态。与之相比的金玉虎符在玉叔衡的手中暗淡的像个劣质的地摊货一般,繁复的刀工反而显得画蛇添足一般多余。 “陛下,这是和国最好的玉矿中产出的千年难得一遇的宝玉,名副其实的玉中皇帝,由天下最好的雕刻师宁大师雕刻,取名万象云天。臣见传国玉玺光华已逝,不负盛名,斗胆进献宝玉,承传传国虎符之名,光我白帝之威。”玉叔衡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伸手高举旧虎符,玉化的手掌一点一点的将其捏碎,挥手将碎片撒向通天直道的山下。 金殿前一片死寂,百里瑾呆呆的看着玉叔衡双手捧着他面前的那块迷幻人眼的宝玉,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一下子热烈掌声爆发在金殿前爆发,嘈杂的人群中百里瑾直视玉叔衡毫无波澜的双眼,呆呆的接过了那块新虎符。 西南谋士再次和白帝之狐相望,后者眼光微眯,很快就隐没在了人群中。 刺耳的鸦啼响起在楼宇间,黑色的身影扑腾着翅膀落在通天直道上,人们堵在道旁,看着洒落一地的玉石碎片,却无人敢上前拾取,乌鸦歪了歪头,看了看恐惧的人群,毫不犹豫的叼起一块碎玉乘风飞了出去。 白帝城最高峰的金殿前,文宫们簇拥着稚气未褪的皇帝站在台阶前,每个人都紧张的看着通天直道上那一队玉色的骑士,不安的眼神相互交流,宽袖下握着的手有多少双已经涔出了汗。 只有年幼的皇帝百里瑾开心看着山下那个信步的男人,他远远的挥了挥手,红黄的龙袍像是山顶的一面小旗,在黑云压城的白帝城内,鲜明独树一帜。远在通山直道上的西南诸侯眯眼,遥遥望见幼帝激动的模样,身后黑压压的簇拥着一片死气沉沉的文官。玉叔衡表情悠哉,毫不示弱的对视着山顶那些洒下来的百态目光。 白帝城从山顶皇宫金殿直到山脚,一座孤山被全部开凿规划用作皇城禁地。围绕山顶金殿的的建筑,被一条从山脚白色城墙笔直延伸到山顶的汉白玉直道给纵向切开。 台阶细密,两阶直接,就算是成年男子,也要抬起半条腿才能踏上,足见起垂直落差之大。从这条象征着通天直达皇权中心的直道完工以来,城内山下都有人传言道:从白帝城的山顶,沿着直道,可以一路血淋淋的滚到山脚。这句话,暗指的是那些在金殿内侍奉的文臣,看似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可要从那座金殿内滚出白帝城,也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迁都以来,已经不断有声名显赫的权臣一夜之间带着家人流落至山脚城外,那些命大没有死在狮头铡下和推事房下的幸运儿,最终归宿也是流落到距离这座孤山几十里外的附庸城镇中。 玉兽本身就是出生在地下矿洞,生活在西南深山悬崖峭壁上的生物,陡峭的山势对于它们来说简直是如履平地。时明在山脚就换马,被安排坐上了一位近卫的玉兽上。西南子民性格刚烈,身下坐骑更是不配被任何鞍马护具,就可以和性子野烈的玉兽坐到心神合一。 照顾到文弱读书人身子骨不硬朗,这位贴身自出山以来一直跟随在玉叔衡身旁的贴身护卫早早准备好了一副中原马鞍,不顾同袍们的耻笑,安言相劝安在身下爱骑背上。对于这位半道不知被自家将军哪里请来的军事谋臣,这名叫和安的年轻侍卫十分尊重,自家将军曾经挑灯时和他私下里吐露过,要好好照顾这位时先生。 和国身在蛮荒之地,少有良才去做那真正的读书人,玉骑的威名,最初都是开着兄弟袍泽们用献血和生命堆出来的。如果当时的和国玉骑,能有一位善于谋略的良才,一定可以少死很多人。说到这里时玉叔衡眼神晦暗,烛火照映下盯着桌上的地图沉默良久。 安稳的玉兽背上时明环顾山道两旁灯火阑珊的建筑,城内大部分是官家百姓,一路上行以来,有簇拥在街旁小心打量的,有紧紧关闭宅门不愿意扯上关系的。唯独没有一队迎宾,来欢迎这一支在白帝城内分外突兀的军队。区区二十余人的队伍却令满城风雨飘摇,整座孤山都安静了下来。 白帝的生态很特殊,即使在如此险峻的地形下建筑依旧繁华,各色产业随之诞生,这一切的背后离不开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在孤山之外,有四座大城池供应着这座帝王之山。位于南方距离也是最远的南淮城,也不过相距不到二百里。白帝城的物流压力堪称东陆之最,在繁华之下同时这里依旧吸引着许多渴望发展的人前来,在白帝城,不同于其他权力中心,那些毫无身份背景的读书种子,依旧能够在一众官家子弟中脱颖而出,只要你有实力能力,就能在这座孤山上下百条街道内,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这一切,都出自那位当初力排众议,强硬要求迁都的权臣之手。也是那位白姓男子,在之后的二十载内,以铁血手腕洗刷了整座孤山上上下下的势力血脉,将老家族的根系不断连根拔起,重用毫无身份背景的读书种子,逼迫的白帝城旧派势力低头,最后落得个连玉氏诸侯一派武将都比不上的地步。 几里的直道转眼已过,玉叔衡的玉兽踏上金殿前青砖的那一刻,文官们分分对这位刚刚征战平叛归来的大将军躬身行礼,俯首的人群中只有一道身穿靓蓝色团龙服的身影没有躬身,那一位站的离幼帝最近,一身没有几个人配穿上的装束,落在的却是一头灰白色的长发,用一颗玉扳指简单得束在脑后。玉氏将军和那名男子对视了一眼,双方心里所想各不同。今日站在这里,玉叔衡就明白绝不是一场好对付的会面。 百里瑾开心的蹦跶上去:“爱卿!爱卿!这白帝城上下你看可满意不!” 玉叔衡翻身下马,扯过背后瘦弱的时明站在自己的位置对峙那名男子,自己迎着年幼皇帝上去恭敬的行了一礼:“陛下说笑了,这是陛下的白帝城,臣可没有资格来评价。” 年幼皇帝可不干了,急忙扶起他:“爱卿你这一次平叛西边蛮夷外敌。护国有功,白帝理当有你的一席之地。朕也不跟你绕弯子了!爱卿此次立功之大,该如何赏赐朕已经决定。拜你为相国,封玉肩王,领白帝禁军上将军,朕知道自己年幼体弱,故朕想命你辅佐朕掌管朝中大事,这是朕的诚意。” 说完没等玉叔衡答谢就挥手招来了一名侍从,年轻太监紧张的端着托盘献到百里瑾面前,众人在看见揭开的紫绸后都下意识的咬住了唇,那块方正的金玉虎符静静的躺在绸缎上散发着薄薄的冷光。 一名紫衣当朝大臣站在百里瑾身后脑袋瓜嗡嗡的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百里瑾会把禁军虎符给交出来,玉氏诸侯本就功高震主,封无开封,无论是封王拜相还是其他头衔,都没有人会有异议,可是献出禁军虎符,这就相当于给这位西南玉兽又增添了一副利齿,白帝城军力,早就已经无法抗衡那群和国军队,年幼皇帝是要他们彻底缴械投降啊,沦为别人随意拿捏之物啊。他张了张嘴,想说陛下不可,百里瑾身旁的白发男人察觉到一般回头瞟了他一眼,紫衣大臣当即不敢造次,缄口不语。 玉叔衡扫了一眼那块象征着权利的金玉,环顾四周,他知道每个人都心怀鬼胎,这群人当中,有想要他拿起这块虎符的,也有想要替他拿起这块虎符的,可此刻,他唯独不知道那名站在皇帝背后的帝国之手,心中是如何作想。 百里瑾少不更事,肯定无法作出这般决断,也不会有人同意他这般行事,能把这块虎符交出来,只能证明一件事,那位头发灰白在东陆名声显赫的白帝之狐,山下白家的当代家主白螭,想让他拿起这块虎符。 身后时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他苦练已久的传音入耳,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将军,安心拿下即可。” “我身为一个西南诸侯,走到今天,我知道有很多人心服于我,也有很多人有疑于我,玉叔衡不才,只是有幸和各国联手抗击过一次北境之灾,抢过一次头等功,孤身率军平了东南的巫蛊妖族,扫平了四周流民乱兵。这些都不足挂齿,如果可以,我更想回到西南的乡下。只是如今东陆局势变更,我们的皇帝稍未成长,天下大任,匹夫难当,如果一定要有人背负一切,我玉叔衡愿敢为人先,于危难中肩负重职,保我社稷山河太平!” 此言一出,文官纷纷再次拜服,年幼的皇帝双手捧起虎符交递到玉叔衡的手中,当玉叔衡接过手的那一刻众人齐声歌颂道:“山河太平!国运昌隆!山河太平!国运昌隆!” 祝贺声中时明默默的走到了玉叔衡身旁,看着那位在人群中始终沉默不语的白发男人,从袖袍中抽出一方锦盒打开,一瞬间光彩夺目的祥光笼罩在殿前。众人纷纷惊呼盒中美玉的质地和纹理,像是天上摘下的一朵彩云一般梦幻夺目,神圣不可触碰。 整块玉石保留了最大限度的原型,简单的加工便雕刻出祥龙盘运的形态。与之相比的金玉虎符在玉叔衡的手中暗淡的像个劣质的地摊货一般,繁复的刀工反而显得画蛇添足一般多余。 “陛下,这是和国最好的玉矿中产出的千年难得一遇的宝玉,名副其实的玉中皇帝,由天下最好的雕刻师宁大师雕刻,取名万象云天。臣见传国玉玺光华已逝,不负盛名,斗胆进献宝玉,承传传国虎符之名,光我白帝之威。”玉叔衡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伸手高举旧虎符,玉化的手掌一点一点的将其捏碎,挥手将碎片撒向通天直道的山下。 金殿前一片死寂,百里瑾呆呆的看着玉叔衡双手捧着他面前的那块迷幻人眼的宝玉,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一下子热烈掌声爆发在金殿前爆发,嘈杂的人群中百里瑾直视玉叔衡毫无波澜的双眼,呆呆的接过了那块新虎符。 西南谋士再次和白帝之狐相望,后者眼光微眯,很快就隐没在了人群中。 刺耳的鸦啼响起在楼宇间,黑色的身影扑腾着翅膀落在通天直道上,人们堵在道旁,看着洒落一地的玉石碎片,却无人敢上前拾取,乌鸦歪了歪头,看了看恐惧的人群,毫不犹豫的叼起一块碎玉乘风飞了出去。 第三十七章 事了身后 距离南淮城风波,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繁忙的闹市在第二天就已经恢复成了往昔模样,除了一些破损严重的建筑和街道还在修葺外,那一夜暴雨中的战斗,在南淮百姓中成为了匆匆而过的一件饭后谈资,至于那些从天而降的百丈剑山,宣武门城楼内的神秘老人,还有传言是城隍庙里的金甲神仙,这些被津津乐道的新晋城内怪谈,有多少真伪,又有谁亲眼看见,在见多识广的南淮人眼里,都是可信可不信的事情。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人关心东城那座全城盛名的花街,一夜之间沦为半壁残垣的废墟,究竟会何时再重建。南淮城的夜生活,是东陆独有的,可随着这样一座建筑群的破败,夜里的南淮城,也失去了许多生气。 而且那些富家老爷,在听说了月桂阁的那位头牌下落不明后,也纷纷对这块常常光顾之地失去了兴趣,在其他几处夜市的吸引下,转投进了新怀抱。尽管对于那位花重子的软玉温香依旧念念不忘,可安河桥花街,随着那位招牌花魁的离去,地位急转直下,再也无法担待的起南淮城第一夜市的盛名。 在人们谈论这城东城南奇闻逸事之时,很少有人提及那位新上任的城主,也极少有人过问那位老城主的事迹。百里文山的葬礼甚至没有公开,极其低调的办理了后事。被口口相传是百里家纨绔公子的废物小儿子,挤开了公认学识见识都在他之上的百里常盛,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成功世袭淮安国公的名号,这是南淮民众从未想到过的结局。 王公府内的尔虞我诈,民间也是有所耳闻的。虽然不知道小公子是如何上位的,但既然那位朝廷御史在事后第三天就赶到了南淮,亲自主持颁布诏令,那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名正言顺。若是再多嚼口舌,被城内近日活动频繁的雪走营哨鸽听去了,到时候掉了脑袋,谁也怨不得。 南淮百姓都知道百里文山是个好城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位淮安国公,也是这般的好脾气,也是这般的爱民如子。也就是想到这茬子时,才会有人偶尔怀念一下那位旧国公的好来。至于百里长青日后如何打算,这就要看南淮日后的发展,淮河水畔的古城包容并济,对一切到来的事物,都有属于它自己的韧性去面对。 安国司门下的申查院大门前,一名草根游侠满身纱布,病怏怏的从门内跨出,来到街上,天光正好,风和日丽,他抬头望了一眼长街上的人群,感觉门外的世界突然变得好陌生。那一夜大雨,李时淼见到太多这辈子原本注定无法遇见的人和事。 与之相比的当下,重新变回了普通人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在万剑阁一掷千金的阔绰游侠,也不是在雨巷中死里逃生的江湖人,那柄对于他来说犹如天降珍宝般的龙胆钢鸱血,也成了身后布囊里的一堆碎铁,大龙须破天下百兵的霸道,他成了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年轻人没什么想抱怨的,原本就不是自己应得的事物,最后没有留住,只能怪自己实力不够,安慰安慰内心是缘分未到,李时淼心里的郁闷很快就过去了。李时淼遗憾的是,直到最后,还是没有和息焕他们好好做一个告别。萍水相逢匆匆过客,可能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这样一个特别的人,误打误撞闯入你的生活里,留下来一段难忘的时光,然后一转头又不告而别。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江湖更是如此。 在淮安国府内醒转过来时,城内风波已经平息,让他没想到的是,雪走营和府内人对他都没有特别为难,百里长青那小子,没有露面还是派人来好生照料他。伤好以后,他就在申查院内做了口供,今天算是彻底处理完了事务,院里负责处理案情的人员在查清他底细后,也没有给他安什么反叛罪名,就让他无罪释放了。 草根游侠站在衙门口,伸展了个懒腰,将几日积累下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一转头看到街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还是一身紫袍的百里长青此刻看上去,相较于第一面,要显得成熟了多,脊背笔直,再也没有了那副纨绔子弟的懒散模样。 身份一边已经是一城之主的男人身旁跟着一位仆人,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显然已经在此恭候多时。李时淼没想到对方会特意在此等候,百里家的变动,他也有所耳闻,换做其他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大可派人来宣他见面。百里长青依旧把他当作朋友,这是李时淼的感到意外的。 “前几日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刚刚上任,有很多地方需要我亲力亲为,而且城内被破坏的地方不在少数,烂摊子多也是个麻烦,所以今日才能抽出时间来见你。” 百里长青语气轻松,言语间依旧像是旧友攀谈,没有一丝国主的架子。李时淼挠挠头,:“也没啥大事,还害的你担心跑一趟,那些官爷态度都蛮好的。” 紫袍男子眯着眼睛笑意盈盈,挥手遣退了身旁的仆人,两个人沿着长街开始散步。 “打算走了?”百里长青撇见男子身后的行囊,全身是一副即将远游的模样。 李时淼点点头:“是的,打算出去看看,见了很多人,本来以为江湖就是那样子,一群人在泥潭里摸爬滚打,少有几个能爬出去的。是他们让我看见了山顶上的光景,见识过了白姑娘她们的剑仙风姿后,我终于能理解什么叫直教天下英雄折腰了。我想试试看,去看一看山巅之上的风景。” 李时淼说到这些事眼神闪闪发亮,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百里长青看破不说破,一时间也有些羡慕身旁的这位年轻人,有梦想就敢去追寻,这是大抵是天下最幸运的事情了。 年轻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下子反应过来,耳根也红了一圈,笑道:“哈哈哈,让长青兄弟见笑了。” 紫袍男子摆了摆手,认真道:“李时淼,我要是说我相信你,有朝一日会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剑仙,你会不会觉得我在那你开玩笑。” 李时淼闻言先是受宠若惊,准备摆手,随后看见他那双认真的眸子,心一沉道:“借你吉言长青兄弟,大剑仙说不上,以后要是能迈进登楼境了,用得上我的地方,你直管吩咐兄弟。” 百里长青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李时淼,有一件事你做的不好,走江湖,又不是那山上人修道,讲究一个静心潜修,何不妨先豪情壮志些,若是年少不许凌云志,老了以后就算没有实现,不也少了一件值得怀念的事情,徒增遗憾吗?” 李时淼心有所触动,暗中默默许下了一个自己此生可能注定无法实现的愿望。二人走在长街上,宣武门的城楼已经进入视野里,分别在即,又是如此的脚步匆匆,不给人坐下详谈的机会。 “这一次远游,准备先去哪?”紫袍男子有些不放心,天地之大,若是漫步目的的走下去,要比又一个明确的地点要吃亏很多。 李时淼信心满满道:“打算先去蜀地看看,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要先迈过了那天堑,看看群山怀抱的巴蜀之地到底是个怎么样的风景。息大哥不也说了吗,让我去试一试那观山草堂,若是人家要我。便是我运气好,若是不要我,也没关系,从来没有人生一帆风顺的道理。大不了再去东岭的雪山看看,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息大哥还会不会认我这个兄弟。” 说到这里男人语气低了下去,百里文山用力拍了拍李时淼宽阔的后背,振作道:“这就没精神了?才说这么多大话,一下子气馁了,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李时淼,你可要小心了!都说少不入川,你可别到时候舍不得出来了!” 草根游侠被紫袍男子的一番言论搞得稀里糊涂的,急忙解释道:“怎么可能不出来,我李时淼不是忘本的人!说了会回南淮城帮你,就一定会!” 两个人说完相视一笑,正要拜手告别,身后响起了道不客气的声音:“什么我认不认的!李时淼你这个小王八蛋,当初看你可老实的样子,现在学会背后说人坏话了是吧!” 声音熟悉,面容历历在目。二人同时回头,在他们身后几步外,站着两道熟悉的声音,男人大大咧咧的踹了草根游侠和紫袍男子一脚,笑骂道:“怎么了,一个当了国主威风了?一个才进江湖就飘了?说什么大话呢!” 身旁头戴纱帽的白衣女子轻笑出声,李时淼反应过来,立刻一把抱住那个少年,语气激动道:“息大哥!你回来作甚啊!不知道这南淮城雪走营都在抓捕你们吗!”嘴上说着,却依旧不肯放开那名少年。 “回来干嘛?你兄弟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啊,带你走啊!” 人生何处不相逢。 距离南淮城风波,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繁忙的闹市在第二天就已经恢复成了往昔模样,除了一些破损严重的建筑和街道还在修葺外,那一夜暴雨中的战斗,在南淮百姓中成为了匆匆而过的一件饭后谈资,至于那些从天而降的百丈剑山,宣武门城楼内的神秘老人,还有传言是城隍庙里的金甲神仙,这些被津津乐道的新晋城内怪谈,有多少真伪,又有谁亲眼看见,在见多识广的南淮人眼里,都是可信可不信的事情。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人关心东城那座全城盛名的花街,一夜之间沦为半壁残垣的废墟,究竟会何时再重建。南淮城的夜生活,是东陆独有的,可随着这样一座建筑群的破败,夜里的南淮城,也失去了许多生气。 而且那些富家老爷,在听说了月桂阁的那位头牌下落不明后,也纷纷对这块常常光顾之地失去了兴趣,在其他几处夜市的吸引下,转投进了新怀抱。尽管对于那位花重子的软玉温香依旧念念不忘,可安河桥花街,随着那位招牌花魁的离去,地位急转直下,再也无法担待的起南淮城第一夜市的盛名。 在人们谈论这城东城南奇闻逸事之时,很少有人提及那位新上任的城主,也极少有人过问那位老城主的事迹。百里文山的葬礼甚至没有公开,极其低调的办理了后事。被口口相传是百里家纨绔公子的废物小儿子,挤开了公认学识见识都在他之上的百里常盛,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成功世袭淮安国公的名号,这是南淮民众从未想到过的结局。 王公府内的尔虞我诈,民间也是有所耳闻的。虽然不知道小公子是如何上位的,但既然那位朝廷御史在事后第三天就赶到了南淮,亲自主持颁布诏令,那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名正言顺。若是再多嚼口舌,被城内近日活动频繁的雪走营哨鸽听去了,到时候掉了脑袋,谁也怨不得。 南淮百姓都知道百里文山是个好城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位淮安国公,也是这般的好脾气,也是这般的爱民如子。也就是想到这茬子时,才会有人偶尔怀念一下那位旧国公的好来。至于百里长青日后如何打算,这就要看南淮日后的发展,淮河水畔的古城包容并济,对一切到来的事物,都有属于它自己的韧性去面对。 安国司门下的申查院大门前,一名草根游侠满身纱布,病怏怏的从门内跨出,来到街上,天光正好,风和日丽,他抬头望了一眼长街上的人群,感觉门外的世界突然变得好陌生。那一夜大雨,李时淼见到太多这辈子原本注定无法遇见的人和事。 与之相比的当下,重新变回了普通人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在万剑阁一掷千金的阔绰游侠,也不是在雨巷中死里逃生的江湖人,那柄对于他来说犹如天降珍宝般的龙胆钢鸱血,也成了身后布囊里的一堆碎铁,大龙须破天下百兵的霸道,他成了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年轻人没什么想抱怨的,原本就不是自己应得的事物,最后没有留住,只能怪自己实力不够,安慰安慰内心是缘分未到,李时淼心里的郁闷很快就过去了。李时淼遗憾的是,直到最后,还是没有和息焕他们好好做一个告别。萍水相逢匆匆过客,可能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这样一个特别的人,误打误撞闯入你的生活里,留下来一段难忘的时光,然后一转头又不告而别。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江湖更是如此。 在淮安国府内醒转过来时,城内风波已经平息,让他没想到的是,雪走营和府内人对他都没有特别为难,百里长青那小子,没有露面还是派人来好生照料他。伤好以后,他就在申查院内做了口供,今天算是彻底处理完了事务,院里负责处理案情的人员在查清他底细后,也没有给他安什么反叛罪名,就让他无罪释放了。 草根游侠站在衙门口,伸展了个懒腰,将几日积累下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一转头看到街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还是一身紫袍的百里长青此刻看上去,相较于第一面,要显得成熟了多,脊背笔直,再也没有了那副纨绔子弟的懒散模样。 身份一边已经是一城之主的男人身旁跟着一位仆人,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显然已经在此恭候多时。李时淼没想到对方会特意在此等候,百里家的变动,他也有所耳闻,换做其他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大可派人来宣他见面。百里长青依旧把他当作朋友,这是李时淼的感到意外的。 “前几日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刚刚上任,有很多地方需要我亲力亲为,而且城内被破坏的地方不在少数,烂摊子多也是个麻烦,所以今日才能抽出时间来见你。” 百里长青语气轻松,言语间依旧像是旧友攀谈,没有一丝国主的架子。李时淼挠挠头,:“也没啥大事,还害的你担心跑一趟,那些官爷态度都蛮好的。” 紫袍男子眯着眼睛笑意盈盈,挥手遣退了身旁的仆人,两个人沿着长街开始散步。 “打算走了?”百里长青撇见男子身后的行囊,全身是一副即将远游的模样。 李时淼点点头:“是的,打算出去看看,见了很多人,本来以为江湖就是那样子,一群人在泥潭里摸爬滚打,少有几个能爬出去的。是他们让我看见了山顶上的光景,见识过了白姑娘她们的剑仙风姿后,我终于能理解什么叫直教天下英雄折腰了。我想试试看,去看一看山巅之上的风景。” 李时淼说到这些事眼神闪闪发亮,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百里长青看破不说破,一时间也有些羡慕身旁的这位年轻人,有梦想就敢去追寻,这是大抵是天下最幸运的事情了。 年轻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下子反应过来,耳根也红了一圈,笑道:“哈哈哈,让长青兄弟见笑了。” 紫袍男子摆了摆手,认真道:“李时淼,我要是说我相信你,有朝一日会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剑仙,你会不会觉得我在那你开玩笑。” 李时淼闻言先是受宠若惊,准备摆手,随后看见他那双认真的眸子,心一沉道:“借你吉言长青兄弟,大剑仙说不上,以后要是能迈进登楼境了,用得上我的地方,你直管吩咐兄弟。” 百里长青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李时淼,有一件事你做的不好,走江湖,又不是那山上人修道,讲究一个静心潜修,何不妨先豪情壮志些,若是年少不许凌云志,老了以后就算没有实现,不也少了一件值得怀念的事情,徒增遗憾吗?” 李时淼心有所触动,暗中默默许下了一个自己此生可能注定无法实现的愿望。二人走在长街上,宣武门的城楼已经进入视野里,分别在即,又是如此的脚步匆匆,不给人坐下详谈的机会。 “这一次远游,准备先去哪?”紫袍男子有些不放心,天地之大,若是漫步目的的走下去,要比又一个明确的地点要吃亏很多。 李时淼信心满满道:“打算先去蜀地看看,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要先迈过了那天堑,看看群山怀抱的巴蜀之地到底是个怎么样的风景。息大哥不也说了吗,让我去试一试那观山草堂,若是人家要我。便是我运气好,若是不要我,也没关系,从来没有人生一帆风顺的道理。大不了再去东岭的雪山看看,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息大哥还会不会认我这个兄弟。” 说到这里男人语气低了下去,百里文山用力拍了拍李时淼宽阔的后背,振作道:“这就没精神了?才说这么多大话,一下子气馁了,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李时淼,你可要小心了!都说少不入川,你可别到时候舍不得出来了!” 草根游侠被紫袍男子的一番言论搞得稀里糊涂的,急忙解释道:“怎么可能不出来,我李时淼不是忘本的人!说了会回南淮城帮你,就一定会!” 两个人说完相视一笑,正要拜手告别,身后响起了道不客气的声音:“什么我认不认的!李时淼你这个小王八蛋,当初看你可老实的样子,现在学会背后说人坏话了是吧!” 声音熟悉,面容历历在目。二人同时回头,在他们身后几步外,站着两道熟悉的声音,男人大大咧咧的踹了草根游侠和紫袍男子一脚,笑骂道:“怎么了,一个当了国主威风了?一个才进江湖就飘了?说什么大话呢!” 身旁头戴纱帽的白衣女子轻笑出声,李时淼反应过来,立刻一把抱住那个少年,语气激动道:“息大哥!你回来作甚啊!不知道这南淮城雪走营都在抓捕你们吗!”嘴上说着,却依旧不肯放开那名少年。 “回来干嘛?你兄弟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啊,带你走啊!” 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三十八章 再相逢 初秋的南淮天朗气清,有风吹拂的长街上,再度相逢的四人,兄弟间有许多相逢的热切在心中,一时无法言说。 “我啊,还是不太放心你小子,做什么都是个倒霉头子,不好的事情全让自己遇上了,就连那柄鸱血,也是你兄弟我给你挑的,”息焕拍了拍紧紧抱住他不放男人的后背,李时淼情真意切,但着实勒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最后眼看男人丝毫没有松手意思,忍不住骂道:“行啦,还不松开是吧!我可还有伤在身呢,勒死我得了!” 草根游侠这才悻悻然放下双手,不好意思转移了个话题:“息大哥,你的事迹我都听说了,那一夜当真是精彩啊!听说最后的那座百丈剑山,出自白姑娘之手,打得那两位登楼境巅峰的大仙人手忙脚乱啊!差点砸塌半座南淮城啊!风光!太风光了!” 看着男人对自己竖起的大拇指,白衣少女有意无意的侧身避开了这道褒奖,面纱下好看的双眸目光流转,最后落在自家男人身上。李时淼的一番话提醒了他,那从天而降的百丈剑山,要说是出自息焕这个连筑胚期都没到的外家武夫之手,她是不信的。修仙界不乏有天资卓绝的怪胎出现,但再过超脱常理,其规则还是会在一个界限内,就好比一个人就算修炼速度增长再快,还是得依照修行的标准套路去走,筑胚就是筑胚,做不到须弥境那样的天地共生。事后无论她再三询问,软的也好硬的也罢,息焕都闭口不谈那百丈剑山其中的内幕,最后依稀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她也只能暂且相信是自家老祖留下的保命手段,没有做更进一步是追问拷打。 笼罩在息焕身上的秘密,像是层朦胧不清的云雾,对于少年郎再熟悉不过的少女只能感觉很熟悉,却无法摸清具体是一个什么感觉,这可让白家大小姐郁闷了好几日。 站在白玥魁身前的少年被冷不丁提及这一茬事情,立刻感觉到了身后投来的芒刺目光,一般默默示好,一边脸不红心不跳的承下李时淼的褒奖。 “啊哈哈哈哈哈哈,是啊,你嫂子,可厉害着呢!你别看你嫂子现在打不过那白衣老头,等过个两年跻身大须弥,吊打城内这二柱是分分钟的事情!” 大话出口不过脑子,对着自家兄弟只管瞎吹嘘,息焕的脸皮是出了名的厚,和李时淼二人相逢之后倍感亲切,一下子便本性暴露开来。 冷不丁的腰上传来一阵剧痛,不用回头息焕也知道是自家媳妇在背后发力了,一边吸着冷气一般发挥自己十分能忍的天赋,转头看向一旁的百里长青。 后者被盯着,提议道:“既然能这么有恃无恐的入城,想必二位早就做好了后手打算了吧?城内的雪走哨鸽活动近日也基本平息了,都向着四周郊野辐射出去,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息焕红着脸点头,摔下带头一把勾住李时淼朝一间酒楼走去。 草根游侠突然被少年郎这么热情的架势搞得有点不习惯,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道:“息大哥,你说我总这么一口大哥一口大哥叫的,你今年到底贵庚啊?看着你可比我年轻啊,话说你怎么还一直喘气呢。” “李时淼。” “嗯?” “申查院没把你嘴巴敲坏吧?” 男子不解答:“怎么这么说?” “怎么从刚才开始从你嘴里没蹦出好话过……” 草根游侠汗颜。 三人就近找了间酒楼坐下,白玥魁依旧是带着斗笠纱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看她的样子是不打算进食任何茶水了。 息焕也知道其实此次入城,还是要尽快完事出城,避免节外生枝比较好。三人饮过一杯茶水后他便敞开天窗说亮话道:“淮安国公之死,到底是是谁的意思?” 李时淼神情一边,之前和百里长青交谈,他便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个话题,他虽然由叔父一家带大,对于父母儿女之情没有过深的感受,可也明白这是时候还是少提及这类伤心事为好。息焕不同,从知晓蒲毓身份后,便早就明白百里长青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简单,之所以还能对这位新淮安国公玩笑嬉闹,是因为他看见百里长青对李时淼的态度,依旧和之前如出一辙,才让他稍微戒备的心放下一点。 淮安国公的事情,他一定要问清楚,这涉及到之后他们南下行程的核心意义,究竟会不会随着这位淮安国公的死而付诸东。要是百里长青在此时叛变,那对他们行程十分了解的这名紫袍男子,将给他们造成十分棘手的麻烦。 酒桌之上气氛有些冷寂,白玥魁面纱下双目禁闭凝神,提神注意四周气息动向,若是情况不对,这一次她会比上次更快带着二人出城而去。 紫袍男子缓缓啜着那一盏茶,已经放凉温热的香茗用不着这般小心,但他喝茶的动作很慢,所以回答要拖延许久。给人的感觉是他在深思,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旦不对,息焕他们翻脸的速度比起长剑出鞘,不会慢上多少。 “怎么回事啊!好不容易坐下来,说这些有的没得,长青他家里刚发生这种事情,,息焕你这是干什么?”李时淼熬不住酒桌上的剑拔弩张,作势就要翻桌不干了。 息焕和百里长青二人同时开口,语气平静如潭水,压在李时淼这炉沸水上。 “李时淼,你去外面等着。” “什么事情要藏着掖着?就我不能……”李时淼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就已经被白衣少女提着带到酒楼外面,二人并肩站在屋檐下,李时淼如鲠在喉,半天说不出话来。 酒楼内的二人,依旧隔着对峙,百里长青的那盏茶,很快就要见底。 楼外二人,白玥魁看着蹲在地上无精打采的男子,李时淼一脸郁闷,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好好的兄弟,会说翻脸就翻脸,这里面的世道,他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怎么,失望了?”女子声音清冷响在耳畔。 李时淼抬头,只能看见女子腰间的那一柄雪白佩剑。 “白姑娘,失望谈不上,其实我知道的,外面的世界,远没有那么光鲜,会有很多人泥潭里谋生,世道就这样,我不是想抱怨这些。我运气不好,所以能遇见息大哥和长青兄弟,我便觉得是极大的幸事了,虽然我看剑的眼光不怎么样,但他们二人,我第一眼就知道,不是污秽的人。所以白姑娘,你们能信长青兄弟一回吗?” “你说了不算,百里长青自己清楚,息焕只是在等他一个回答。” 行人熙熙攘攘,街对面的铺子里,蒸笼的白烟气在袅袅升腾。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蹲着干嘛呢,走了。” 男子一下子跳了起来,瞪眼看向息焕身后,那身紫袍的身影并没有跟着出来,李时淼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你们……” “说清楚了。”息焕无事一身轻般原地蹦了蹦,整理了一下衣衫。 看着白衣少女投送过来的目光,少年郎冲她笑笑:“南下行程不变。” 心中巨石落地,李时淼松了一口气,狠狠揉了揉脸。 “你的那柄鸱血怎么样了?” 李时淼反应过来,指了指身后的行囊,无奈笑了笑:“碎剑都收起来了,不舍得丢,我寻思你们都说那龙胆钢宝贵,也没舍得扔。” “你倒是难的做了件聪明事。”息焕笑道,率先一步跨出:“走吧,出城咯。” 男子不解道:“出城?去哪?” 白衣少女摇摇头叹气,少年郎站在阶前不耐烦嚷道:“都说了放心不下你,一起走啊!去看一看那十万大山不?” 草根游侠微微一愣,随即咧嘴笑道:“去,怎么不去!” 可很快又沮丧道:“不和长青兄弟告个别再走吗?” “不了,该说的都说了,又不是以后不见了,你婆婆妈妈什么呢。”息焕说着率先大步离去。 身后的少女和游侠也急忙跟上。 酒楼内,换了张桌子来到临街一侧的紫袍男子望着远去的三人,面前是一盏蓄满的茶水。那是少年郎走之前,亲自为他满上的茶。 面前的位置上坐下了一位黑袍身影,薛平在百里长青的目视下拿过那盏茶,一饮而尽:“幸苦百里国主了,之后追踪一事就交给雪走营去办,国主可以撇清关系了。” 百里长青面沉如水:“无妨,能向朝廷表衷心,便是长青所图了。” 远处街道上,李时淼发觉到息焕并未朝着城外方向走去,疑惑道:“息大哥,咱们不该出城吗,怎么越走越往城内去了?” 息焕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神秘道:“咱们乡下人,难得入城一次,不得带点好东西回去?” “好东西?” 白玥魁已经于二人并肩而行,这时开口道:“剑修少侠入江湖,不佩一柄好剑怎么行?” 李时淼越说越迷糊,看着夫妻二人朝着他,同时笑道:“百里长青已经告知过我那柄大龙须的现在所在何处,江湖恩怨,江湖了,虽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李时淼啊,能当下解决的事情,就要趁早解决。” “我们?” “去取剑。” 初秋的南淮天朗气清,有风吹拂的长街上,再度相逢的四人,兄弟间有许多相逢的热切在心中,一时无法言说。 “我啊,还是不太放心你小子,做什么都是个倒霉头子,不好的事情全让自己遇上了,就连那柄鸱血,也是你兄弟我给你挑的,”息焕拍了拍紧紧抱住他不放男人的后背,李时淼情真意切,但着实勒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最后眼看男人丝毫没有松手意思,忍不住骂道:“行啦,还不松开是吧!我可还有伤在身呢,勒死我得了!” 草根游侠这才悻悻然放下双手,不好意思转移了个话题:“息大哥,你的事迹我都听说了,那一夜当真是精彩啊!听说最后的那座百丈剑山,出自白姑娘之手,打得那两位登楼境巅峰的大仙人手忙脚乱啊!差点砸塌半座南淮城啊!风光!太风光了!” 看着男人对自己竖起的大拇指,白衣少女有意无意的侧身避开了这道褒奖,面纱下好看的双眸目光流转,最后落在自家男人身上。李时淼的一番话提醒了他,那从天而降的百丈剑山,要说是出自息焕这个连筑胚期都没到的外家武夫之手,她是不信的。修仙界不乏有天资卓绝的怪胎出现,但再过超脱常理,其规则还是会在一个界限内,就好比一个人就算修炼速度增长再快,还是得依照修行的标准套路去走,筑胚就是筑胚,做不到须弥境那样的天地共生。事后无论她再三询问,软的也好硬的也罢,息焕都闭口不谈那百丈剑山其中的内幕,最后依稀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她也只能暂且相信是自家老祖留下的保命手段,没有做更进一步是追问拷打。 笼罩在息焕身上的秘密,像是层朦胧不清的云雾,对于少年郎再熟悉不过的少女只能感觉很熟悉,却无法摸清具体是一个什么感觉,这可让白家大小姐郁闷了好几日。 站在白玥魁身前的少年被冷不丁提及这一茬事情,立刻感觉到了身后投来的芒刺目光,一般默默示好,一边脸不红心不跳的承下李时淼的褒奖。 “啊哈哈哈哈哈哈,是啊,你嫂子,可厉害着呢!你别看你嫂子现在打不过那白衣老头,等过个两年跻身大须弥,吊打城内这二柱是分分钟的事情!” 大话出口不过脑子,对着自家兄弟只管瞎吹嘘,息焕的脸皮是出了名的厚,和李时淼二人相逢之后倍感亲切,一下子便本性暴露开来。 冷不丁的腰上传来一阵剧痛,不用回头息焕也知道是自家媳妇在背后发力了,一边吸着冷气一般发挥自己十分能忍的天赋,转头看向一旁的百里长青。 后者被盯着,提议道:“既然能这么有恃无恐的入城,想必二位早就做好了后手打算了吧?城内的雪走哨鸽活动近日也基本平息了,都向着四周郊野辐射出去,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息焕红着脸点头,摔下带头一把勾住李时淼朝一间酒楼走去。 草根游侠突然被少年郎这么热情的架势搞得有点不习惯,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道:“息大哥,你说我总这么一口大哥一口大哥叫的,你今年到底贵庚啊?看着你可比我年轻啊,话说你怎么还一直喘气呢。” “李时淼。” “嗯?” “申查院没把你嘴巴敲坏吧?” 男子不解答:“怎么这么说?” “怎么从刚才开始从你嘴里没蹦出好话过……” 草根游侠汗颜。 三人就近找了间酒楼坐下,白玥魁依旧是带着斗笠纱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看她的样子是不打算进食任何茶水了。 息焕也知道其实此次入城,还是要尽快完事出城,避免节外生枝比较好。三人饮过一杯茶水后他便敞开天窗说亮话道:“淮安国公之死,到底是是谁的意思?” 李时淼神情一边,之前和百里长青交谈,他便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个话题,他虽然由叔父一家带大,对于父母儿女之情没有过深的感受,可也明白这是时候还是少提及这类伤心事为好。息焕不同,从知晓蒲毓身份后,便早就明白百里长青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简单,之所以还能对这位新淮安国公玩笑嬉闹,是因为他看见百里长青对李时淼的态度,依旧和之前如出一辙,才让他稍微戒备的心放下一点。 淮安国公的事情,他一定要问清楚,这涉及到之后他们南下行程的核心意义,究竟会不会随着这位淮安国公的死而付诸东。要是百里长青在此时叛变,那对他们行程十分了解的这名紫袍男子,将给他们造成十分棘手的麻烦。 酒桌之上气氛有些冷寂,白玥魁面纱下双目禁闭凝神,提神注意四周气息动向,若是情况不对,这一次她会比上次更快带着二人出城而去。 紫袍男子缓缓啜着那一盏茶,已经放凉温热的香茗用不着这般小心,但他喝茶的动作很慢,所以回答要拖延许久。给人的感觉是他在深思,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旦不对,息焕他们翻脸的速度比起长剑出鞘,不会慢上多少。 “怎么回事啊!好不容易坐下来,说这些有的没得,长青他家里刚发生这种事情,,息焕你这是干什么?”李时淼熬不住酒桌上的剑拔弩张,作势就要翻桌不干了。 息焕和百里长青二人同时开口,语气平静如潭水,压在李时淼这炉沸水上。 “李时淼,你去外面等着。” “什么事情要藏着掖着?就我不能……”李时淼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就已经被白衣少女提着带到酒楼外面,二人并肩站在屋檐下,李时淼如鲠在喉,半天说不出话来。 酒楼内的二人,依旧隔着对峙,百里长青的那盏茶,很快就要见底。 楼外二人,白玥魁看着蹲在地上无精打采的男子,李时淼一脸郁闷,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好好的兄弟,会说翻脸就翻脸,这里面的世道,他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怎么,失望了?”女子声音清冷响在耳畔。 李时淼抬头,只能看见女子腰间的那一柄雪白佩剑。 “白姑娘,失望谈不上,其实我知道的,外面的世界,远没有那么光鲜,会有很多人泥潭里谋生,世道就这样,我不是想抱怨这些。我运气不好,所以能遇见息大哥和长青兄弟,我便觉得是极大的幸事了,虽然我看剑的眼光不怎么样,但他们二人,我第一眼就知道,不是污秽的人。所以白姑娘,你们能信长青兄弟一回吗?” “你说了不算,百里长青自己清楚,息焕只是在等他一个回答。” 行人熙熙攘攘,街对面的铺子里,蒸笼的白烟气在袅袅升腾。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蹲着干嘛呢,走了。” 男子一下子跳了起来,瞪眼看向息焕身后,那身紫袍的身影并没有跟着出来,李时淼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你们……” “说清楚了。”息焕无事一身轻般原地蹦了蹦,整理了一下衣衫。 看着白衣少女投送过来的目光,少年郎冲她笑笑:“南下行程不变。” 心中巨石落地,李时淼松了一口气,狠狠揉了揉脸。 “你的那柄鸱血怎么样了?” 李时淼反应过来,指了指身后的行囊,无奈笑了笑:“碎剑都收起来了,不舍得丢,我寻思你们都说那龙胆钢宝贵,也没舍得扔。” “你倒是难的做了件聪明事。”息焕笑道,率先一步跨出:“走吧,出城咯。” 男子不解道:“出城?去哪?” 白衣少女摇摇头叹气,少年郎站在阶前不耐烦嚷道:“都说了放心不下你,一起走啊!去看一看那十万大山不?” 草根游侠微微一愣,随即咧嘴笑道:“去,怎么不去!” 可很快又沮丧道:“不和长青兄弟告个别再走吗?” “不了,该说的都说了,又不是以后不见了,你婆婆妈妈什么呢。”息焕说着率先大步离去。 身后的少女和游侠也急忙跟上。 酒楼内,换了张桌子来到临街一侧的紫袍男子望着远去的三人,面前是一盏蓄满的茶水。那是少年郎走之前,亲自为他满上的茶。 面前的位置上坐下了一位黑袍身影,薛平在百里长青的目视下拿过那盏茶,一饮而尽:“幸苦百里国主了,之后追踪一事就交给雪走营去办,国主可以撇清关系了。” 百里长青面沉如水:“无妨,能向朝廷表衷心,便是长青所图了。” 远处街道上,李时淼发觉到息焕并未朝着城外方向走去,疑惑道:“息大哥,咱们不该出城吗,怎么越走越往城内去了?” 息焕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神秘道:“咱们乡下人,难得入城一次,不得带点好东西回去?” “好东西?” 白玥魁已经于二人并肩而行,这时开口道:“剑修少侠入江湖,不佩一柄好剑怎么行?” 李时淼越说越迷糊,看着夫妻二人朝着他,同时笑道:“百里长青已经告知过我那柄大龙须的现在所在何处,江湖恩怨,江湖了,虽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李时淼啊,能当下解决的事情,就要趁早解决。” “我们?” “去取剑。” 第三十九章 一剑封喉 万剑阁楼顶雅间内,刘瑛和贾宜二人对饮闲聊,房间内檀香袅袅火炉上煮着一壶不用看也知道不便宜的香茗。 平日里总是笑脸相迎来去客的贾阁主在这种私下的场合,表情不再故作亲和,看着手中的物品清单面色阴沉,嘴角耷拉,愤愤道:“那批货的来历查清楚了,那批云洲奴隶突然出现在城内,因为货品稀缺少见,手底下的人没有考虑清楚就仓促收下了。现在看来八成是百里文山那老东西的手笔,我们万剑阁一年给南淮城贡献的税金城内数一数二,他却倒好,反过来把万剑阁当刀子来使,活该他不得善终!” 贾宜越说越气,那一日云洲奴隶拍卖闹出的暴动后果,远超万剑阁的预估范围,现在云洲边境附近的拍卖行,不论有没有牵扯到违禁奴隶拍卖的,都遭到了云胤大大小小的袭击,使得他们的覆盖营业范围一时间减少了一大块,对于日进斗金流水难以预估的万剑阁来讲,这是一笔肉痛十足的亏本买卖。 刘瑛笑而不语,他只是万剑阁的客卿,只要能在修行一路上给他帮助,万剑阁的亏损与否他毫不在意,中年剑修只关心自己的修道之途,经商的条条道道,入耳都是垃圾信息。 自从他入驻万剑阁以来,贾家人就差把他当成祖宗给供起来了,一名登楼境剑修坐镇的万剑阁,放眼东陆三洲,也是绝无仅有的。山上人很少愿意投眼于山下,更别说是下九流中的商人,贾宜这辈子原本已经死了心无缘那群谁都行攀上关系的仙人们,没想到这时那位刘峰主出现了。 这一笔交易,放在老商人的眼里,根本谈不上亏本可言,只有赚多少的份。所以无论刘瑛在资源上再挥霍,老阁主也是毫无怨言,甚至巴不得这位大剑仙多欠他们一些人情,万剑阁缺很多东西,读书人、江湖高手、庙堂高官......唯一不缺的,就是钱。 而刘瑛也有自己的苦衷,困在登楼境第九楼已久,这位中年男人深知自己已经到了瓶颈,刘瑛天资平平,属于矮子里面充高子,一放在人才济济的七十二剑峰里。在这座白家隐世时被号称东陆第一剑宗的大门派里,就成了碌碌无为的庸才。至于如何当上第六十二峰的峰主,也是他走了狗屎运,那个一直脾气古怪的师傅,对待弟子态度及差,在七十二峰内臭名昭着。以至于在选峰祭上几乎没有弟子愿意投入那位老师傅门下。 七十二剑峰的选峰祭弟子们对于师傅的选拔,也是一轮重要的筛选,若是在选择一座剑峰后没有得到峰主赏识,别只能下山,等到三年之后再重新参加。刘瑛的天资好在有自知之明,为了减少竞争防止被淘汰,硬着头皮投名至那位臭脾气的老峰主门下,当时报名的一共三个人,相比于其他剑峰动辄数十人的拼抢,这边的第六十二峰显得格外和谐。老师傅脾气虽古怪,也不介意山上多三个服侍自己的佣人,也没有考验三人什么,就收入了门下。 进入山门后,刘瑛才发现,自己的另外两个师兄弟竟然比自己还有愚钝,三人皆是抱着同样的心态而来。而刘瑛也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所有人的大师兄,按照常理,可能等个十年百来年的,他下一任峰主的身份也是板上钉钉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老峰主在一次仇家寻衅时出手不敌,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失去了峰主庇佑的山门,他这位大师兄被迫提拔。这本是件好事,宗门资源倾斜,他这个当峰主的,理所应当可以多受些恩惠,可老峰主的死,变成了他一生中最致命的一个顽疾。老峰主所传剑术,剑招精妙,虽然对待弟子态度恶劣,性情难测,可掩饰不了剑招的精妙,所以刘瑛才能凭借一身天赋加上这门剑法中和,最后在宗门资源的投入下迈入登楼境。 刘瑛没有告诉所有人的是,老峰主的剑法,全靠口头讲授,不记载于如何剑谱上。老人又从不一次授完全套剑法,只是教一招练一招,学会了再传下一招,就连心诀都分层而习。这造成了在老峰主死后,那套无人得知的剑法,成了天下失传的绝学,刘瑛原本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练就的境界,瞬间成了废弃的半成品建筑,剑道的尽头一下子止步于眼前。 在道心崩坏了一年后,刘瑛决定下山寻找解决之法,天下武功都可寻根溯源,既然老峰主可以做到开创一门功法,他凭什么不能从半部剑谱中钻研出下半卷?时至今日,刘瑛已经在万剑阁中浏览了万卷剑谱,无论好坏与否,品质高低,刘峰主只管贪读。这才造成了今日万剑阁这样的画面。 “贾阁主慎言,前国主虽然可圈可点,但别忘了,百里家现在依然是南淮城的天字号大家。”刘瑛提点道,再不想参与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事关自家盟友,他可不想看着万剑阁这座宝库沦为朝廷的收缴品。 贾宜立马换了一副表情,一张黑臭的老脸笑意重现,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刘峰主说的是,这百里长青,虽然是个废物,但废物也有废物的好,比他老子心机少一些,咱们也好拉拢过来做生意,根据线人来报,南淮城今年的国库,可是空了不少。” 刘瑛微微咬牙,让自己厌恶的神态显得不那么明显,多日下来他也习惯了这猪头脑袋的说话方式,耐着性子道:“贾阁主,那位新国主,可没你们看起来的那么好糊弄,刘瑛再次提醒一句,百里长青某些方面比文山国主,要青出于蓝得多。” 贾宜连声附和,心里却丝毫不在意,那个常年在万剑阁挥霍的纨绔二公子,早就被万剑阁上下打上了摇钱树的招牌,谁不知道百里家的小公子最会败家了?就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被薛平那个太监推上台,能当多久的国主?还不是被朝廷棋子换走的命。 刘瑛知道贾宜听不进去这番话,便不在多嘴,懒得和这般俗人待在屋内,起身告辞后走出了雅间。走后没多久,贾一斤便鬼鬼祟祟溜了进来,看见自家老爹悠哉悠哉的模样,关心问道:“爹,和刘峰主聊啥了?刚才过道里碰见他,脸黑得跟块炭似的,把咱祖宗惹毛了?” 贾宜不屑的吹了一口茶,眼珠子转动,道:“他?啥都不懂得山上人,还自作聪明的教训你爹,修仙修傻了吧,担心着担心那的。” 贾一斤若有所思点点头,哦了一声。 贾宜立马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教训道:“可别在刘峰主面前多嘴,他可是咱们万剑阁的大靠山,让他知道了......懂不!” 万剑阁廊桥上,刘瑛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路过的侍从女佣纷纷侧身低头行李,足以见得这位大剑修在阁内的地位。这座廊桥连通的隔壁高楼顶,便是自己的房间,是贾宜特意安排的风景点,室内光线通透,三面风景极佳。 廊桥也是精心设计,两侧都是城内风景,站在高处,有一种身为南淮掌权者的错觉。刘瑛可以想象到建造者当时的心情,不是具备一定野心的人,不会这般有意安排。 天空碧蓝,秋风温柔扫过廊桥,揽起中年剑修的鬓角。刘瑛止步看向楼下的半座城,烟火红尘。 再回头,对面的走道上多出了一个人影,头戴斗笠面纱,一身白衣不染尘埃,佩剑雪白,一丝红线中藏剑身。 刘瑛摊手:“白姑娘,万剑阁欢迎所有人,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还是说,白姑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要和刘某详谈?” 白玥魁面对男人的调侃,也不气恼,挺直腰身道:“见不得光的事情,却是要谈一谈,不是我的,而是刘峰主的。” 刘瑛笑道:“刘某人一身清白,家世平平,哪来见不得光的黑料?白姑娘是误会了。” “这么说,那一夜雨巷中,袭击我东岭朋友的,不是刘峰主?是我认错了人了?”白玥魁眼看男人闭口不谈,语气幽幽:“还是说,当年六十二峰峰主被投毒暗算的人里面,也没有刘峰主插手?” 刘瑛面露寒色,语气冰冷:“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外人,至于吗?” 白衣女子挥剑前指,笑道:“刘峰主当年也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现在勉强可以提剑了,就忘本了?” 身后有龙吟冲起,白玥魁闪身,一道金光刺过,面纱半截落下,女子回头看见中年男子手中的那柄大龙须剑锋金光熠熠,似乎有龙气盘绕其上。 “准备好了吗?白姑娘,我这一剑,可破天下剑。”刘瑛提起招至手边的霸道大剑,身上气势开始攀升。 白玥魁没有多言,只是一招起手剑架势,一步向前。 廊道两边,同时亮起两道剑光。 万剑阁楼顶雅间内,刘瑛和贾宜二人对饮闲聊,房间内檀香袅袅火炉上煮着一壶不用看也知道不便宜的香茗。 平日里总是笑脸相迎来去客的贾阁主在这种私下的场合,表情不再故作亲和,看着手中的物品清单面色阴沉,嘴角耷拉,愤愤道:“那批货的来历查清楚了,那批云洲奴隶突然出现在城内,因为货品稀缺少见,手底下的人没有考虑清楚就仓促收下了。现在看来八成是百里文山那老东西的手笔,我们万剑阁一年给南淮城贡献的税金城内数一数二,他却倒好,反过来把万剑阁当刀子来使,活该他不得善终!” 贾宜越说越气,那一日云洲奴隶拍卖闹出的暴动后果,远超万剑阁的预估范围,现在云洲边境附近的拍卖行,不论有没有牵扯到违禁奴隶拍卖的,都遭到了云胤大大小小的袭击,使得他们的覆盖营业范围一时间减少了一大块,对于日进斗金流水难以预估的万剑阁来讲,这是一笔肉痛十足的亏本买卖。 刘瑛笑而不语,他只是万剑阁的客卿,只要能在修行一路上给他帮助,万剑阁的亏损与否他毫不在意,中年剑修只关心自己的修道之途,经商的条条道道,入耳都是垃圾信息。 自从他入驻万剑阁以来,贾家人就差把他当成祖宗给供起来了,一名登楼境剑修坐镇的万剑阁,放眼东陆三洲,也是绝无仅有的。山上人很少愿意投眼于山下,更别说是下九流中的商人,贾宜这辈子原本已经死了心无缘那群谁都行攀上关系的仙人们,没想到这时那位刘峰主出现了。 这一笔交易,放在老商人的眼里,根本谈不上亏本可言,只有赚多少的份。所以无论刘瑛在资源上再挥霍,老阁主也是毫无怨言,甚至巴不得这位大剑仙多欠他们一些人情,万剑阁缺很多东西,读书人、江湖高手、庙堂高官......唯一不缺的,就是钱。 而刘瑛也有自己的苦衷,困在登楼境第九楼已久,这位中年男人深知自己已经到了瓶颈,刘瑛天资平平,属于矮子里面充高子,一放在人才济济的七十二剑峰里。在这座白家隐世时被号称东陆第一剑宗的大门派里,就成了碌碌无为的庸才。至于如何当上第六十二峰的峰主,也是他走了狗屎运,那个一直脾气古怪的师傅,对待弟子态度及差,在七十二峰内臭名昭着。以至于在选峰祭上几乎没有弟子愿意投入那位老师傅门下。 七十二剑峰的选峰祭弟子们对于师傅的选拔,也是一轮重要的筛选,若是在选择一座剑峰后没有得到峰主赏识,别只能下山,等到三年之后再重新参加。刘瑛的天资好在有自知之明,为了减少竞争防止被淘汰,硬着头皮投名至那位臭脾气的老峰主门下,当时报名的一共三个人,相比于其他剑峰动辄数十人的拼抢,这边的第六十二峰显得格外和谐。老师傅脾气虽古怪,也不介意山上多三个服侍自己的佣人,也没有考验三人什么,就收入了门下。 进入山门后,刘瑛才发现,自己的另外两个师兄弟竟然比自己还有愚钝,三人皆是抱着同样的心态而来。而刘瑛也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所有人的大师兄,按照常理,可能等个十年百来年的,他下一任峰主的身份也是板上钉钉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老峰主在一次仇家寻衅时出手不敌,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失去了峰主庇佑的山门,他这位大师兄被迫提拔。这本是件好事,宗门资源倾斜,他这个当峰主的,理所应当可以多受些恩惠,可老峰主的死,变成了他一生中最致命的一个顽疾。老峰主所传剑术,剑招精妙,虽然对待弟子态度恶劣,性情难测,可掩饰不了剑招的精妙,所以刘瑛才能凭借一身天赋加上这门剑法中和,最后在宗门资源的投入下迈入登楼境。 刘瑛没有告诉所有人的是,老峰主的剑法,全靠口头讲授,不记载于如何剑谱上。老人又从不一次授完全套剑法,只是教一招练一招,学会了再传下一招,就连心诀都分层而习。这造成了在老峰主死后,那套无人得知的剑法,成了天下失传的绝学,刘瑛原本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练就的境界,瞬间成了废弃的半成品建筑,剑道的尽头一下子止步于眼前。 在道心崩坏了一年后,刘瑛决定下山寻找解决之法,天下武功都可寻根溯源,既然老峰主可以做到开创一门功法,他凭什么不能从半部剑谱中钻研出下半卷?时至今日,刘瑛已经在万剑阁中浏览了万卷剑谱,无论好坏与否,品质高低,刘峰主只管贪读。这才造成了今日万剑阁这样的画面。 “贾阁主慎言,前国主虽然可圈可点,但别忘了,百里家现在依然是南淮城的天字号大家。”刘瑛提点道,再不想参与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事关自家盟友,他可不想看着万剑阁这座宝库沦为朝廷的收缴品。 贾宜立马换了一副表情,一张黑臭的老脸笑意重现,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刘峰主说的是,这百里长青,虽然是个废物,但废物也有废物的好,比他老子心机少一些,咱们也好拉拢过来做生意,根据线人来报,南淮城今年的国库,可是空了不少。” 刘瑛微微咬牙,让自己厌恶的神态显得不那么明显,多日下来他也习惯了这猪头脑袋的说话方式,耐着性子道:“贾阁主,那位新国主,可没你们看起来的那么好糊弄,刘瑛再次提醒一句,百里长青某些方面比文山国主,要青出于蓝得多。” 贾宜连声附和,心里却丝毫不在意,那个常年在万剑阁挥霍的纨绔二公子,早就被万剑阁上下打上了摇钱树的招牌,谁不知道百里家的小公子最会败家了?就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被薛平那个太监推上台,能当多久的国主?还不是被朝廷棋子换走的命。 刘瑛知道贾宜听不进去这番话,便不在多嘴,懒得和这般俗人待在屋内,起身告辞后走出了雅间。走后没多久,贾一斤便鬼鬼祟祟溜了进来,看见自家老爹悠哉悠哉的模样,关心问道:“爹,和刘峰主聊啥了?刚才过道里碰见他,脸黑得跟块炭似的,把咱祖宗惹毛了?” 贾宜不屑的吹了一口茶,眼珠子转动,道:“他?啥都不懂得山上人,还自作聪明的教训你爹,修仙修傻了吧,担心着担心那的。” 贾一斤若有所思点点头,哦了一声。 贾宜立马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教训道:“可别在刘峰主面前多嘴,他可是咱们万剑阁的大靠山,让他知道了......懂不!” 万剑阁廊桥上,刘瑛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路过的侍从女佣纷纷侧身低头行李,足以见得这位大剑修在阁内的地位。这座廊桥连通的隔壁高楼顶,便是自己的房间,是贾宜特意安排的风景点,室内光线通透,三面风景极佳。 廊桥也是精心设计,两侧都是城内风景,站在高处,有一种身为南淮掌权者的错觉。刘瑛可以想象到建造者当时的心情,不是具备一定野心的人,不会这般有意安排。 天空碧蓝,秋风温柔扫过廊桥,揽起中年剑修的鬓角。刘瑛止步看向楼下的半座城,烟火红尘。 再回头,对面的走道上多出了一个人影,头戴斗笠面纱,一身白衣不染尘埃,佩剑雪白,一丝红线中藏剑身。 刘瑛摊手:“白姑娘,万剑阁欢迎所有人,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还是说,白姑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要和刘某详谈?” 白玥魁面对男人的调侃,也不气恼,挺直腰身道:“见不得光的事情,却是要谈一谈,不是我的,而是刘峰主的。” 刘瑛笑道:“刘某人一身清白,家世平平,哪来见不得光的黑料?白姑娘是误会了。” “这么说,那一夜雨巷中,袭击我东岭朋友的,不是刘峰主?是我认错了人了?”白玥魁眼看男人闭口不谈,语气幽幽:“还是说,当年六十二峰峰主被投毒暗算的人里面,也没有刘峰主插手?” 刘瑛面露寒色,语气冰冷:“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外人,至于吗?” 白衣女子挥剑前指,笑道:“刘峰主当年也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现在勉强可以提剑了,就忘本了?” 身后有龙吟冲起,白玥魁闪身,一道金光刺过,面纱半截落下,女子回头看见中年男子手中的那柄大龙须剑锋金光熠熠,似乎有龙气盘绕其上。 “准备好了吗?白姑娘,我这一剑,可破天下剑。”刘瑛提起招至手边的霸道大剑,身上气势开始攀升。 白玥魁没有多言,只是一招起手剑架势,一步向前。 廊道两边,同时亮起两道剑光。 第四十章 一剑封喉(2) 南淮城风雨夜,刘瑛不在现场,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面前的这位女子剑仙,在那一场和华国舅的比试中大展风采,在那位大须弥修士手下撑过了十几个回合。身旁人传的再神神叨叨,落在刘瑛耳朵里,中年峰主可不这么认为。 那些山下江湖武人,只凭眼前所见,就认定白玥魁的实力和那位南淮国柱不相上下。在刘瑛看来,这就是外行人看不懂的门道。同样是登楼境的剑修,刘瑛对于白玥魁的实力,大致心里有数,登楼须弥一境之差,如隔山跨海,只有站在这个位置,才能体会到那位白衣老人是如山岳一般难以跨越的恐怖存在。 白玥魁能在华国舅手下过招,真相在刘瑛心里大致有了个七七八八。这位南淮柱石早年的事迹还是有所耳闻的,华国舅出身卑微,走到今日,一直有种说法就是这位老人爱才。白玥魁资质不俗,八成是入了那位老先生的眼,才有了喂招数十回合的说法。 刘瑛自知天赋中庸,但人情世故从不落下,想的比一般人深,这就是他能比常人多走一步的原因。男人不是嚣张的性格,心中猜想也不会故作炫耀似的道给外人听,所以风雨夜一战的真相,刘瑛一次也没有跟贾阁主提起过。 今日这位年轻女剑仙竟然自大到为朋友寻仇孤身上门,这让他感到极为意外。同时目光也把白玥魁看得再低了一些。在老前辈那里受了恩惠,就真当自己是有几分斤两,可以在东陆横着走了?刘瑛嗤之以鼻,要知道,早修仙一途上,死得最多的就是这般自大狂妄的后生! 剑光划起在廊桥里的瞬间,手中的大龙须龙吟大震,传来的霸道剑气就连第九楼修为的他都难以把持,握剑的右手止不住微微颤抖。大龙须剑尖的破均剑气,对于天下百兵,都自带压制效果,只要使用得当,再好的宝器也能在龙须剑尖下破开。 这是刘瑛亲手实战过后发现的效果,李时淼那柄凤毛麟角一般稀少的龙胆钢,就是他剑下的第一个牺牲品,同境修为差不多的情况下,凭借手中神兵加持,就算白玥魁的实力真高他一等,刘瑛也有信心越级反杀这缺乏经验的后生。 男人双目中符文流转,手腕微抖六道青色剑影一振而出,环绕着大剑一并前刺。这是老峰主生前授予他的最后一剑,六道剑影近乎实质,剑阵之内剑气绞杀,一寸尘土也无法入内。阵外却丝毫不曾外显一丝气息,极静极动之间便是老峰主的剑道,其中蕴含的剑意在七十二峰中也是独树一帜般的存在。 二人一招出手皆是快到极点,走剑从快不从慢,这是剑修的主流。一招繁琐的变手也是在顷刻之间完成,刘瑛有信心,凭借这一首六根清静加上大龙须,彻底绞碎少女的整柄长剑甚至是右手。 白玥魁出剑依旧和先前如出一辙,少女右手素来喜好术修杀人剑技,面对刘瑛此刻少女也是拣出一招便用。点血山莲雪白的剑身带出一道红线,剑鸣细不可闻,二者插肩而过,两道剑光在无人可见的高空廊桥上交错,清脆悠扬,一如敲钟击缶。 白玥魁一顶斗笠面纱不知落在何处,露出一张走线凌厉的绝色容颜。少女闭眼挥剑,点血山莲溅出一条笔直的血线,收剑入鞘,身后气势依旧还未散去的剑峰峰主渗渠轰然倒地。松开的大龙须扑哧一声轻松插进实木地板内,如同刀切豆腐。 刘瑛面色惊骇,难以置信的正面倒在地上,一滩深红色的血泊在他胸口发散开来,男子只能咳血进气,半晌也吐不出一口生气来。他想不明白,短短一招便落败,即将丧命的刘峰主怎么也想不明白,白玥魁凭什么能像这把捏死蝼蚁般把他踩在脚下。 少女似乎察觉到男人有话想问,看着对方半死不活的样子,八成是说不了话了,体贴的不问自答道:“我十二楼了,登楼境九楼以上,一楼便是一境,你还没到十楼,体会不到的。” 刘瑛猛然咳出一口血,泼在地板上像是泼墨牡丹一般,本就吊着的一口气,在少女一番话语后被活活气散,当场毙命。少女有些惊讶男子的死前惨状,到底是一位第九楼剑修,没想到死得如此这般草草了事,谈不上丝毫体面可言。 随着一身气息流逝,大龙须重新恢复成了银身金尖的大剑模样,缠绕其上的龙影也消散不见。其实那位刘峰主,死前想问的并不是少女境界如何,高他多少。刘瑛最后的生命时刻,歇斯底里想到的是他也算是一名天资卓越的好胚子,凭什么半辈子困在那个“庸”字里。 能够走到第九楼的剑修,有几个是真正的庸人呢? 这场厮杀的动静不大,从始至终二人只各出一招,以通往那间门庭冷清雅间内的廊桥上现在还无人经过,可能要等到用膳时女佣经过,这位刘峰主的死才会被发现。 白玥魁一手卷起那柄出鞘的盛名大剑,飞身离开廊桥,飘落至不远处的一片屋顶上,屋脊上坐着远远看戏的兄弟俩,从这个角度勉强能将那边廊桥上的经过看清楚,本来息焕硬想凑热,被媳妇以早点完事儿早点收工的理由强硬拒绝,白玥魁果然说到做到,刚坐下那边战况已经结束,一眨眼白玥魁就飘了回来。 少女一落地就随意将那柄价值连城的大剑扔给李时淼,吓得草根游侠如同摸烫手山芋一般用衣服裹住。 息焕笑嘻嘻凑了上去,止不住叫好:“玥儿就是厉害!什么七十二剑峰峰主?还不是一剑的事情!” 少女面对少年卖力的夸奖,面不改色,息焕也不怕热脸贴了冷屁股,反正是自家老婆的,依旧叫好道:“又破境了?玥儿是真不吹牛啊,前几日刚说要超过那白衣老者,这下看来报仇之日马上就来了!” 白玥魁挑眉,没想到自家男人如此敏锐,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出自己突破十二楼了,要知道刚才那位刘峰主也被她特意隐匿修为蒙在鼓里。一想到息焕身上奇怪的地方也不少了,能有这般神通也习以为常了,气的少女撇骨头去,冲着李时淼不客气道:“把剑收好,一名剑客连自己的剑都保护不了,这次要是再丢了,就没人再给你送剑了。” 李时淼欲言又止,白玥魁不给二人拌嘴的机会,率先跳下屋顶朝城外走去。 南淮城内还是不太平,此时贸然御剑出城,没有江老头搭伙和百丈剑山,让她一个人面对两位国柱,纵使是现在十二楼的水平,她也没有一丝胜算。 三人快步出城,李时淼抱着布条包裹的大剑沉默不语跟在后面,息焕吹着口哨悠哉悠哉跟在身旁,少男少女并没有因为这一番事情解决了感到轻松,出了远处那座宣武门,后面的道理,二人心里都没有底。 城门口关卡排查严格,在平常的兵力驻扎下,还额外派遣了三名雪走营哨鸽看守。息焕拿出进城前蒲毓从府内带出的文谍,很顺利的蒙混过关。一脚踏出城门时,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白玥魁看了一眼依旧一脸悠哉悠哉的息焕,问道:“都计划好了吗?” 少年肯定的点点头,看向通往远方的直道驿路,声音温柔:“先走小路去昌郡城,然后渡水南下。白毅大哥他们已经率先出发了,一日之后我们便能赶上他们。” “昌郡可是个好地方啊,年轻时候我去过,那里有不少弯弯绕绕在呢。”年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头很自然的接过话头,语气亲和,却吓得三人呆立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不远处城门排起了长队,进出人员很多,这样忙碌的日子南淮的城门守卫早已见惯不怪。 这边却宛若隆冬腊月,气氛冰冷森寒。息焕紧绷着身子,因为一旁的白玥魁死死攥住他的手,逼得他不要动弹,身后的李时淼也是在白衣少女的气息压迫下被定在原地。 能够让自家玥儿如临大敌到这样程度的,那名老者的身份也可想而知。少年僵硬的抬头望天,轻叹道:“倒霉到家了。” 白衣老人笑呵呵,指着息焕骂道:“不知礼数的小伙子,老夫我今日又没出手伤你,还出言不逊。白家女娃娃,这样一个搬山砸城草菅人命的家伙,你看上他什么了?” 白玥魁没有精力回答,默不作声,四处搜寻着那位金甲城隍爷的气息。 老人能够一眼看穿那百丈剑山之手出自息焕,没有下狠手收拾他这个威胁南淮城的祸患,就证明还有的谈。 少年撇嘴,不服气道:“凭我帅气逼人不行么?老家伙你这么挑拨离间,看上我家媳妇了还是咋?信不信大爷我再搬山凿城啊!” 白玥魁攥住少年的手紧了紧,示意他收敛点。华国舅听了也不生气,依旧笑意盈盈:“胆识倒不小,就看你今后能走到哪一阶仙道了。” 息焕闻言,心中一喜:“借你吉言啊。” 老人摆摆手,道:“行了,今日也不是来打架的。”三人闻言,紧绷的精神终于放下些,华国舅为人正直,而且他们再怀疑也没有用,这种境界的高手,要收拾他们不至于这样弯弯绕绕。 白玥魁转身行礼:“老前辈有话要说?” 华国舅摇头,息焕翻了个白眼,搞不清这老头唱得是哪出戏。 看着那三张年轻面孔,华国舅有些睹物思人,坦言道:“老夫我就是想看一看未来的江湖俊彦们,少年时的风光,多看一眼也好啊。” 息焕收敛起不恭的表情,认真的看向那位白衣老人,别老人狠狠瞪了一眼道:“你小子,给我注意点,三人里面,老夫我看就你最没出息。” 少年立马又撇了撇嘴,率先转身道:“走啦,耽误时间。”说完迈步朝城外走去。 白玥魁看着自家夫君对待须弥境大修士的态度,不禁有些想笑,和李时淼二人纷纷拜别老人。 三人的身影在直道上渐行渐远,老人身边一尊金甲悄然浮现,小天地之间的变化有了障眼法,旁人难以察觉。 “为何阻挠我对那三人下手。”金甲城隍不解道。 “一入江湖岁月催啊。”华国舅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然后便转身朝城内走去。 金甲城隍爷沉默良久,最后点了点心口,秋风扫落叶,二人站着的位置,最后只留下一缕金辉。 南淮城,今日入秋。 南淮城风雨夜,刘瑛不在现场,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面前的这位女子剑仙,在那一场和华国舅的比试中大展风采,在那位大须弥修士手下撑过了十几个回合。身旁人传的再神神叨叨,落在刘瑛耳朵里,中年峰主可不这么认为。 那些山下江湖武人,只凭眼前所见,就认定白玥魁的实力和那位南淮国柱不相上下。在刘瑛看来,这就是外行人看不懂的门道。同样是登楼境的剑修,刘瑛对于白玥魁的实力,大致心里有数,登楼须弥一境之差,如隔山跨海,只有站在这个位置,才能体会到那位白衣老人是如山岳一般难以跨越的恐怖存在。 白玥魁能在华国舅手下过招,真相在刘瑛心里大致有了个七七八八。这位南淮柱石早年的事迹还是有所耳闻的,华国舅出身卑微,走到今日,一直有种说法就是这位老人爱才。白玥魁资质不俗,八成是入了那位老先生的眼,才有了喂招数十回合的说法。 刘瑛自知天赋中庸,但人情世故从不落下,想的比一般人深,这就是他能比常人多走一步的原因。男人不是嚣张的性格,心中猜想也不会故作炫耀似的道给外人听,所以风雨夜一战的真相,刘瑛一次也没有跟贾阁主提起过。 今日这位年轻女剑仙竟然自大到为朋友寻仇孤身上门,这让他感到极为意外。同时目光也把白玥魁看得再低了一些。在老前辈那里受了恩惠,就真当自己是有几分斤两,可以在东陆横着走了?刘瑛嗤之以鼻,要知道,早修仙一途上,死得最多的就是这般自大狂妄的后生! 剑光划起在廊桥里的瞬间,手中的大龙须龙吟大震,传来的霸道剑气就连第九楼修为的他都难以把持,握剑的右手止不住微微颤抖。大龙须剑尖的破均剑气,对于天下百兵,都自带压制效果,只要使用得当,再好的宝器也能在龙须剑尖下破开。 这是刘瑛亲手实战过后发现的效果,李时淼那柄凤毛麟角一般稀少的龙胆钢,就是他剑下的第一个牺牲品,同境修为差不多的情况下,凭借手中神兵加持,就算白玥魁的实力真高他一等,刘瑛也有信心越级反杀这缺乏经验的后生。 男人双目中符文流转,手腕微抖六道青色剑影一振而出,环绕着大剑一并前刺。这是老峰主生前授予他的最后一剑,六道剑影近乎实质,剑阵之内剑气绞杀,一寸尘土也无法入内。阵外却丝毫不曾外显一丝气息,极静极动之间便是老峰主的剑道,其中蕴含的剑意在七十二峰中也是独树一帜般的存在。 二人一招出手皆是快到极点,走剑从快不从慢,这是剑修的主流。一招繁琐的变手也是在顷刻之间完成,刘瑛有信心,凭借这一首六根清静加上大龙须,彻底绞碎少女的整柄长剑甚至是右手。 白玥魁出剑依旧和先前如出一辙,少女右手素来喜好术修杀人剑技,面对刘瑛此刻少女也是拣出一招便用。点血山莲雪白的剑身带出一道红线,剑鸣细不可闻,二者插肩而过,两道剑光在无人可见的高空廊桥上交错,清脆悠扬,一如敲钟击缶。 白玥魁一顶斗笠面纱不知落在何处,露出一张走线凌厉的绝色容颜。少女闭眼挥剑,点血山莲溅出一条笔直的血线,收剑入鞘,身后气势依旧还未散去的剑峰峰主渗渠轰然倒地。松开的大龙须扑哧一声轻松插进实木地板内,如同刀切豆腐。 刘瑛面色惊骇,难以置信的正面倒在地上,一滩深红色的血泊在他胸口发散开来,男子只能咳血进气,半晌也吐不出一口生气来。他想不明白,短短一招便落败,即将丧命的刘峰主怎么也想不明白,白玥魁凭什么能像这把捏死蝼蚁般把他踩在脚下。 少女似乎察觉到男人有话想问,看着对方半死不活的样子,八成是说不了话了,体贴的不问自答道:“我十二楼了,登楼境九楼以上,一楼便是一境,你还没到十楼,体会不到的。” 刘瑛猛然咳出一口血,泼在地板上像是泼墨牡丹一般,本就吊着的一口气,在少女一番话语后被活活气散,当场毙命。少女有些惊讶男子的死前惨状,到底是一位第九楼剑修,没想到死得如此这般草草了事,谈不上丝毫体面可言。 随着一身气息流逝,大龙须重新恢复成了银身金尖的大剑模样,缠绕其上的龙影也消散不见。其实那位刘峰主,死前想问的并不是少女境界如何,高他多少。刘瑛最后的生命时刻,歇斯底里想到的是他也算是一名天资卓越的好胚子,凭什么半辈子困在那个“庸”字里。 能够走到第九楼的剑修,有几个是真正的庸人呢? 这场厮杀的动静不大,从始至终二人只各出一招,以通往那间门庭冷清雅间内的廊桥上现在还无人经过,可能要等到用膳时女佣经过,这位刘峰主的死才会被发现。 白玥魁一手卷起那柄出鞘的盛名大剑,飞身离开廊桥,飘落至不远处的一片屋顶上,屋脊上坐着远远看戏的兄弟俩,从这个角度勉强能将那边廊桥上的经过看清楚,本来息焕硬想凑热,被媳妇以早点完事儿早点收工的理由强硬拒绝,白玥魁果然说到做到,刚坐下那边战况已经结束,一眨眼白玥魁就飘了回来。 少女一落地就随意将那柄价值连城的大剑扔给李时淼,吓得草根游侠如同摸烫手山芋一般用衣服裹住。 息焕笑嘻嘻凑了上去,止不住叫好:“玥儿就是厉害!什么七十二剑峰峰主?还不是一剑的事情!” 少女面对少年卖力的夸奖,面不改色,息焕也不怕热脸贴了冷屁股,反正是自家老婆的,依旧叫好道:“又破境了?玥儿是真不吹牛啊,前几日刚说要超过那白衣老者,这下看来报仇之日马上就来了!” 白玥魁挑眉,没想到自家男人如此敏锐,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出自己突破十二楼了,要知道刚才那位刘峰主也被她特意隐匿修为蒙在鼓里。一想到息焕身上奇怪的地方也不少了,能有这般神通也习以为常了,气的少女撇骨头去,冲着李时淼不客气道:“把剑收好,一名剑客连自己的剑都保护不了,这次要是再丢了,就没人再给你送剑了。” 李时淼欲言又止,白玥魁不给二人拌嘴的机会,率先跳下屋顶朝城外走去。 南淮城内还是不太平,此时贸然御剑出城,没有江老头搭伙和百丈剑山,让她一个人面对两位国柱,纵使是现在十二楼的水平,她也没有一丝胜算。 三人快步出城,李时淼抱着布条包裹的大剑沉默不语跟在后面,息焕吹着口哨悠哉悠哉跟在身旁,少男少女并没有因为这一番事情解决了感到轻松,出了远处那座宣武门,后面的道理,二人心里都没有底。 城门口关卡排查严格,在平常的兵力驻扎下,还额外派遣了三名雪走营哨鸽看守。息焕拿出进城前蒲毓从府内带出的文谍,很顺利的蒙混过关。一脚踏出城门时,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白玥魁看了一眼依旧一脸悠哉悠哉的息焕,问道:“都计划好了吗?” 少年肯定的点点头,看向通往远方的直道驿路,声音温柔:“先走小路去昌郡城,然后渡水南下。白毅大哥他们已经率先出发了,一日之后我们便能赶上他们。” “昌郡可是个好地方啊,年轻时候我去过,那里有不少弯弯绕绕在呢。”年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头很自然的接过话头,语气亲和,却吓得三人呆立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不远处城门排起了长队,进出人员很多,这样忙碌的日子南淮的城门守卫早已见惯不怪。 这边却宛若隆冬腊月,气氛冰冷森寒。息焕紧绷着身子,因为一旁的白玥魁死死攥住他的手,逼得他不要动弹,身后的李时淼也是在白衣少女的气息压迫下被定在原地。 能够让自家玥儿如临大敌到这样程度的,那名老者的身份也可想而知。少年僵硬的抬头望天,轻叹道:“倒霉到家了。” 白衣老人笑呵呵,指着息焕骂道:“不知礼数的小伙子,老夫我今日又没出手伤你,还出言不逊。白家女娃娃,这样一个搬山砸城草菅人命的家伙,你看上他什么了?” 白玥魁没有精力回答,默不作声,四处搜寻着那位金甲城隍爷的气息。 老人能够一眼看穿那百丈剑山之手出自息焕,没有下狠手收拾他这个威胁南淮城的祸患,就证明还有的谈。 少年撇嘴,不服气道:“凭我帅气逼人不行么?老家伙你这么挑拨离间,看上我家媳妇了还是咋?信不信大爷我再搬山凿城啊!” 白玥魁攥住少年的手紧了紧,示意他收敛点。华国舅听了也不生气,依旧笑意盈盈:“胆识倒不小,就看你今后能走到哪一阶仙道了。” 息焕闻言,心中一喜:“借你吉言啊。” 老人摆摆手,道:“行了,今日也不是来打架的。”三人闻言,紧绷的精神终于放下些,华国舅为人正直,而且他们再怀疑也没有用,这种境界的高手,要收拾他们不至于这样弯弯绕绕。 白玥魁转身行礼:“老前辈有话要说?” 华国舅摇头,息焕翻了个白眼,搞不清这老头唱得是哪出戏。 看着那三张年轻面孔,华国舅有些睹物思人,坦言道:“老夫我就是想看一看未来的江湖俊彦们,少年时的风光,多看一眼也好啊。” 息焕收敛起不恭的表情,认真的看向那位白衣老人,别老人狠狠瞪了一眼道:“你小子,给我注意点,三人里面,老夫我看就你最没出息。” 少年立马又撇了撇嘴,率先转身道:“走啦,耽误时间。”说完迈步朝城外走去。 白玥魁看着自家夫君对待须弥境大修士的态度,不禁有些想笑,和李时淼二人纷纷拜别老人。 三人的身影在直道上渐行渐远,老人身边一尊金甲悄然浮现,小天地之间的变化有了障眼法,旁人难以察觉。 “为何阻挠我对那三人下手。”金甲城隍不解道。 “一入江湖岁月催啊。”华国舅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然后便转身朝城内走去。 金甲城隍爷沉默良久,最后点了点心口,秋风扫落叶,二人站着的位置,最后只留下一缕金辉。 南淮城,今日入秋。 第四十一章 青山一座(1) 三人南下的路线,很快就偏离了那条官道,一头折进了路旁的山道里,南淮方圆鲜有高山,大多是丘陵起伏,要往南过了那条湘江水,才算真正进入山区。到时候的地貌,就和眼前所见要别样起来了。 山路崎岖,周围的杂木荒草分外密集,树林幽寂人生寂寥。从出城以后队伍内就很少说话,息焕一路走来,满脸忧心忡忡,心神不宁的思考着一些事情。没有少年的插科打诨,白玥魁也懒得出声打扰,难得有个清静的氛围,白月开那丫头也不在,少女很乐于大家都这样安静赶路,总比一直拌嘴聒噪来得强。 只有草根游侠一个人,抱着那柄大龙须心事重重的跟在后边,直到现在他也没找到合适的剑匣来收纳手里的珍贵大剑,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大剑上传来的寒气依旧十分摄人,李时淼精神性质不高,越走越感觉心里有些郁结。以至于这条熟悉的山路,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山路上行,很快就到了山头的分叉路口,景色在面前豁然开朗,息焕暂时放下心事,唷的一声感叹道:“走哪条好?” 面前的道路一分为二,在一块石碑前左右岔开,不远处的山腰间,几户人家凑成的小村落座落在山间天地上,山村贫瘠,连正经的屋舍都没有几栋。李时淼看着那块刻有“石桥村”的粗糙石碑,才瞬间清醒过来。一下子在二人身后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道:“息大哥,道路往右再走一里就是那座村子,往左是下山的正路。我叔父一家便住在村子里。” 山林日照间,男子的脸色有些紧张:“我是我叔父从小带大的,自从进了城里,好久没有回来看过了。” 息焕问道:“那不回去看看?道个别什么的,这一走再回来可就不知道时候了。” 李时淼目光游移,看向别处,眼前仿佛出现婶婶那张嫌弃的脸,那一夜他在门外偷听到的话语犹在耳畔,小时候家里穷,多了张嘴更加吃不饱饭,婶婶为这事情没少抱怨。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还是算了吧,赶路要紧。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吧。” 息焕打量着男人的神情,若有所思的决断到,毫不客气的说:“好,那咱们尽快下山吧。” 三人的队伍很快就从左而下,刚走出没多远,迎面走来一个挑柴男子,身形精壮,只是挑柴的肩脊有些驼背。远远隔着,李时淼便站住不动了。对面的那名男子,也只顾低头走路,背后的柴堆,近看才发现十分沉重,若是没有好的身子骨力气,是不可能走的这般稳健的。男子大概是想一次多挑些,好给家里多备着。 山路狭窄,很快两边人便撞上,挑柴男子不得不侧身让三人先走,木柴纷乱,长短不齐,即便很小心,还是不免剐蹭到了白玥魁的袖口。男子干嘛抬头道歉,语气慌张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话音连正统雅言都算不上,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男子从头到尾只是这几句反复说着,他没读过书,能想到的官话就这些。面前的三人看起来虽不算富贵人家,可那位白衣人气质脱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衣物也是精细的丝绸料子。要是惹上了被对方索要赔偿,今年冬天准备给一对儿女购置衣物的钱又要打水漂了。 男子话语慌张,对上三人中一张熟悉面孔时,却瞬间戛然而止,呆愣在原地。 二人对视良久,挑柴男子再开口时已经不再用正统雅言,而是浓重的山村方言道:“时淼啊,怎么是时淼啊!回来也不说一声!” 李时淼支支吾吾开口道:“叔父,好久不见啊......” 男子顾不上向息焕二人赔罪,一把卸下身后柴火,上前一步抓住自家侄子的手腕道:“走啊,去家里坐坐,你婶婶和弟弟妹妹都好久没看见你了,都这么大了,长得可真快!” 面对男人的热情邀请,李时淼有些为难,狠下心来想要拒绝道:“叔父,我们行程赶,还是......” “走啊,去家里看看呗。”息焕双手环抱,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道:“难得回来一趟,还想不告而别啊。” “对啊对啊!让你婶婶杀只鸡,大家一起来。”男人眼看有人松口,连忙催促道。 看着二人都转身准备返回,李时淼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才狠下心点头答应道。挑柴男子立刻喜笑颜开,转身就要去搬柴,一只大手拦住了他。 息焕看着李时淼一把挑起那两捆几乎要将他身影淹没的柴火,转头看向叔父道:“我来吧。” 挑柴男子看着自家侄儿长大的样子,连连点头说好。 跟着男人走到一栋低矮的土屋前,在篱笆围成的院墙内卸下重担,息焕环视四周,屋舍要说寒酸其实也算不上。院子里干净整洁,屋檐下挂着的干货丰富,一看就是主人在有心打理。 叔父赶忙朝着屋内招呼,闻声出来一名农家妇女,面庞有些发福,一看到来者,脸上的惊讶压抑不住。 李时淼看着那名妇女,不温不火的喊了一句婶婶。面对妇女投来的目光,息焕和白玥魁懂事的行礼打招呼,那名被唤作婶婶的妇女没见过这般大的场面,看着衣着精致的白家小姐,只能局促的点头。 还是叔父喊醒了妇女,有些愠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客人们倒茶,都是水娃的朋友,别怠慢了!” 妇女如梦初醒,赶忙回到屋内。屋门旁冒出来两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三人,李时淼招了招手,语气一下子亲昵起来:“小龙小凤,都不记得哥哥了?” 被喊到名字的二人怯生生的站了出来,挪到父亲身后藏着,有些不习惯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特别是那个摘下帷帽的漂亮大姐姐,看起来凶凶的,一脸生人勿加的模样。 白玥魁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气势,尽量缓和自己的神情,挤出一个温柔的笑脸,虽然别扭,可是少女脸庞精致,一笑起来分外夺目,小男孩当即红了脸,壮起胆的往外站了一点。 叔父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面色温柔,把二人向外推了推:“怎么,水哥哥都不记得了?有没有跟哥哥问好啊?” “不用喊不用喊,小龙小凤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就跟哥哥一样高咯。”李时淼看着二人笑的合不拢嘴,回家前再多的尴尬犹豫,在踏入院门后都烟消云散,他现在只想好好看一看这家许久未见的家人。 屋内妇女搬出木桌板凳,在院内招呼大家坐下,茶水点心家里拿不出来,只能用白水花生代替。李时淼卸下怀中的大龙须时,裹住的布料露了一角,露出的剑锋闪出一道寒光,照的院内光线一暗。 “哟,水娃现在都用这么好的剑啦,真当上剑客了!”婶婶惊讶道,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变得有些陌生的侄儿。心里盘算着那柄剑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怎么着也得值个十两银子吧?再看那位富家小姐一般的少女,能跟这等人攀上关系,怎么也不像那个记忆里的水娃能做的出的事情。 叔父不满的呵斥道:“去去去,男人说话你个婆娘插什么嘴,去把那只老母鸡宰了,今天晚上多炒两个菜。” 一听说要杀鸡,婶婶当即就要翻脸,瞪着自家男人的脸,也不打算在外人跟前多给面子。叔父也是难得硬气一回,平时在家老婆主内,抠搜点也是为了家里好,可今天侄儿难得回家一趟,又带着两个朋友,就算不给他面子也要给李时淼面子。当即起身,不顾妻子劝阻走向灶台。 白玥魁和李时淼本想劝阻,可是男人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一会提着把菜刀大步走出,在婶婶心疼的目光中亲手宰了一只院内圈养多年的肥鸡。 看着妇人骂骂咧咧的提着鸡钻进厨房,男子这才放心坐下。有些尴尬的喝了一大口水,这才提起话头,言语里有些期待道:“水娃......时淼啊,真当上剑客啦?” 这个避不开的问题,让李时淼有些难堪,天下江湖客,不是谁佩了一把好剑就能称得上是剑客少侠的。更何况这柄大龙须也不是他的。他很想骄傲的跟叔父说自己现在是一位少侠了,可良心不允许他开海口。 一只客气寡言的白玥魁突然开口替他答道:“李少侠现在才入江湖,有我们照顾着,叔父放宽心即可。” 本来有些担心的中年男人听到少侠这个字,立刻乐开了花,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就麻烦白姑娘了,我们家水娃......时淼啊,从小老实,有你们帮忙看着,我们家长也放心。” 一句话语无需藻饰,用处却极大,李时淼感激的看向身旁的少女,后者一把含糊回答一边四顾起来。息焕在院内坐了一会儿便消失了,八成是跑到村里闲逛去了,白玥魁真想把这个四处跑的家伙绑在凳子上安分一点。 叔父权当是这位白姑娘在打量家境条件,有些羞赧道:“白姑娘家里人是哪的啊?” “是东岭山上白家。”少女如实答道。 中年男人一听是山上人,心里压力松懈不少:“山上好啊,山上住的舒服。我们家时淼也是山上长大的。” 白玥魁摇摇头:“我们家的那座山,比叔父你这还要高,一年四季都有雪的那种。” “这么高!那下山一趟多麻烦啊!”男人有些惊讶,原本以为是个大户小姐,细问之下总感觉和自己家门当户对呢。这么一看,说不定这位白姑娘一身衣裳,也是时淼购置的呢。 屋内女人忙着起灶烧饭,耳朵却一直听着屋外动静,这时也忍不住探出头大嚷道:“时淼啊,要多顾着家里啊,弟弟妹妹可经常念叨你呢。” 没说两句就被自家男人瞪了回去,中年男子转头打量着面前美若天上仙子的少女,心里感概自家侄子得是凑了几辈子的好运气啊才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 李时淼也感激到叔父的眼神不太对劲,想要解释时已经晚了,中年男子开口直白道:“白姑娘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呐?” 白玥魁有些意外,心不在焉想着息焕的事情,还没理清其中关系,便草草回答道:“等回了山上就成婚,爷爷催得急。” 婶婶一听立刻着急起来,脑袋从门内又探了出来,语气不善道:“不是,怎么我家水娃还要倒插门呐?” 叔父也顾不上礼数,着急道:“白姑娘,这怎么行,时淼这孩子你看条件是差了点,做个上门女婿也太不合适了,而且你们家也不知道离这多远,以后要回来可咋办?” 少女这才发现叔叔婶婶误会多大,连连摆手道:“叔父误会了,我有婚约在身了,我夫君是......” “玥儿!看我找着什么好东西了!”一道不着调的声音从院墙篱笆外传来,息焕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一串红色艳丽的花,兴奋道:“一串红啊!花蜜可以吸着吃!” 白衣少女感到丢人捂着脸,指着那个不正经的少年道:“这位才是我夫君。” 【前两日有事断更,诸位看官不好意思啦】 三人南下的路线,很快就偏离了那条官道,一头折进了路旁的山道里,南淮方圆鲜有高山,大多是丘陵起伏,要往南过了那条湘江水,才算真正进入山区。到时候的地貌,就和眼前所见要别样起来了。 山路崎岖,周围的杂木荒草分外密集,树林幽寂人生寂寥。从出城以后队伍内就很少说话,息焕一路走来,满脸忧心忡忡,心神不宁的思考着一些事情。没有少年的插科打诨,白玥魁也懒得出声打扰,难得有个清静的氛围,白月开那丫头也不在,少女很乐于大家都这样安静赶路,总比一直拌嘴聒噪来得强。 只有草根游侠一个人,抱着那柄大龙须心事重重的跟在后边,直到现在他也没找到合适的剑匣来收纳手里的珍贵大剑,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大剑上传来的寒气依旧十分摄人,李时淼精神性质不高,越走越感觉心里有些郁结。以至于这条熟悉的山路,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山路上行,很快就到了山头的分叉路口,景色在面前豁然开朗,息焕暂时放下心事,唷的一声感叹道:“走哪条好?” 面前的道路一分为二,在一块石碑前左右岔开,不远处的山腰间,几户人家凑成的小村落座落在山间天地上,山村贫瘠,连正经的屋舍都没有几栋。李时淼看着那块刻有“石桥村”的粗糙石碑,才瞬间清醒过来。一下子在二人身后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道:“息大哥,道路往右再走一里就是那座村子,往左是下山的正路。我叔父一家便住在村子里。” 山林日照间,男子的脸色有些紧张:“我是我叔父从小带大的,自从进了城里,好久没有回来看过了。” 息焕问道:“那不回去看看?道个别什么的,这一走再回来可就不知道时候了。” 李时淼目光游移,看向别处,眼前仿佛出现婶婶那张嫌弃的脸,那一夜他在门外偷听到的话语犹在耳畔,小时候家里穷,多了张嘴更加吃不饱饭,婶婶为这事情没少抱怨。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还是算了吧,赶路要紧。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吧。” 息焕打量着男人的神情,若有所思的决断到,毫不客气的说:“好,那咱们尽快下山吧。” 三人的队伍很快就从左而下,刚走出没多远,迎面走来一个挑柴男子,身形精壮,只是挑柴的肩脊有些驼背。远远隔着,李时淼便站住不动了。对面的那名男子,也只顾低头走路,背后的柴堆,近看才发现十分沉重,若是没有好的身子骨力气,是不可能走的这般稳健的。男子大概是想一次多挑些,好给家里多备着。 山路狭窄,很快两边人便撞上,挑柴男子不得不侧身让三人先走,木柴纷乱,长短不齐,即便很小心,还是不免剐蹭到了白玥魁的袖口。男子干嘛抬头道歉,语气慌张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话音连正统雅言都算不上,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男子从头到尾只是这几句反复说着,他没读过书,能想到的官话就这些。面前的三人看起来虽不算富贵人家,可那位白衣人气质脱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衣物也是精细的丝绸料子。要是惹上了被对方索要赔偿,今年冬天准备给一对儿女购置衣物的钱又要打水漂了。 男子话语慌张,对上三人中一张熟悉面孔时,却瞬间戛然而止,呆愣在原地。 二人对视良久,挑柴男子再开口时已经不再用正统雅言,而是浓重的山村方言道:“时淼啊,怎么是时淼啊!回来也不说一声!” 李时淼支支吾吾开口道:“叔父,好久不见啊......” 男子顾不上向息焕二人赔罪,一把卸下身后柴火,上前一步抓住自家侄子的手腕道:“走啊,去家里坐坐,你婶婶和弟弟妹妹都好久没看见你了,都这么大了,长得可真快!” 面对男人的热情邀请,李时淼有些为难,狠下心来想要拒绝道:“叔父,我们行程赶,还是......” “走啊,去家里看看呗。”息焕双手环抱,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道:“难得回来一趟,还想不告而别啊。” “对啊对啊!让你婶婶杀只鸡,大家一起来。”男人眼看有人松口,连忙催促道。 看着二人都转身准备返回,李时淼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才狠下心点头答应道。挑柴男子立刻喜笑颜开,转身就要去搬柴,一只大手拦住了他。 息焕看着李时淼一把挑起那两捆几乎要将他身影淹没的柴火,转头看向叔父道:“我来吧。” 挑柴男子看着自家侄儿长大的样子,连连点头说好。 跟着男人走到一栋低矮的土屋前,在篱笆围成的院墙内卸下重担,息焕环视四周,屋舍要说寒酸其实也算不上。院子里干净整洁,屋檐下挂着的干货丰富,一看就是主人在有心打理。 叔父赶忙朝着屋内招呼,闻声出来一名农家妇女,面庞有些发福,一看到来者,脸上的惊讶压抑不住。 李时淼看着那名妇女,不温不火的喊了一句婶婶。面对妇女投来的目光,息焕和白玥魁懂事的行礼打招呼,那名被唤作婶婶的妇女没见过这般大的场面,看着衣着精致的白家小姐,只能局促的点头。 还是叔父喊醒了妇女,有些愠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客人们倒茶,都是水娃的朋友,别怠慢了!” 妇女如梦初醒,赶忙回到屋内。屋门旁冒出来两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三人,李时淼招了招手,语气一下子亲昵起来:“小龙小凤,都不记得哥哥了?” 被喊到名字的二人怯生生的站了出来,挪到父亲身后藏着,有些不习惯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特别是那个摘下帷帽的漂亮大姐姐,看起来凶凶的,一脸生人勿加的模样。 白玥魁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气势,尽量缓和自己的神情,挤出一个温柔的笑脸,虽然别扭,可是少女脸庞精致,一笑起来分外夺目,小男孩当即红了脸,壮起胆的往外站了一点。 叔父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面色温柔,把二人向外推了推:“怎么,水哥哥都不记得了?有没有跟哥哥问好啊?” “不用喊不用喊,小龙小凤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就跟哥哥一样高咯。”李时淼看着二人笑的合不拢嘴,回家前再多的尴尬犹豫,在踏入院门后都烟消云散,他现在只想好好看一看这家许久未见的家人。 屋内妇女搬出木桌板凳,在院内招呼大家坐下,茶水点心家里拿不出来,只能用白水花生代替。李时淼卸下怀中的大龙须时,裹住的布料露了一角,露出的剑锋闪出一道寒光,照的院内光线一暗。 “哟,水娃现在都用这么好的剑啦,真当上剑客了!”婶婶惊讶道,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变得有些陌生的侄儿。心里盘算着那柄剑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怎么着也得值个十两银子吧?再看那位富家小姐一般的少女,能跟这等人攀上关系,怎么也不像那个记忆里的水娃能做的出的事情。 叔父不满的呵斥道:“去去去,男人说话你个婆娘插什么嘴,去把那只老母鸡宰了,今天晚上多炒两个菜。” 一听说要杀鸡,婶婶当即就要翻脸,瞪着自家男人的脸,也不打算在外人跟前多给面子。叔父也是难得硬气一回,平时在家老婆主内,抠搜点也是为了家里好,可今天侄儿难得回家一趟,又带着两个朋友,就算不给他面子也要给李时淼面子。当即起身,不顾妻子劝阻走向灶台。 白玥魁和李时淼本想劝阻,可是男人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一会提着把菜刀大步走出,在婶婶心疼的目光中亲手宰了一只院内圈养多年的肥鸡。 看着妇人骂骂咧咧的提着鸡钻进厨房,男子这才放心坐下。有些尴尬的喝了一大口水,这才提起话头,言语里有些期待道:“水娃......时淼啊,真当上剑客啦?” 这个避不开的问题,让李时淼有些难堪,天下江湖客,不是谁佩了一把好剑就能称得上是剑客少侠的。更何况这柄大龙须也不是他的。他很想骄傲的跟叔父说自己现在是一位少侠了,可良心不允许他开海口。 一只客气寡言的白玥魁突然开口替他答道:“李少侠现在才入江湖,有我们照顾着,叔父放宽心即可。” 本来有些担心的中年男人听到少侠这个字,立刻乐开了花,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就麻烦白姑娘了,我们家水娃......时淼啊,从小老实,有你们帮忙看着,我们家长也放心。” 一句话语无需藻饰,用处却极大,李时淼感激的看向身旁的少女,后者一把含糊回答一边四顾起来。息焕在院内坐了一会儿便消失了,八成是跑到村里闲逛去了,白玥魁真想把这个四处跑的家伙绑在凳子上安分一点。 叔父权当是这位白姑娘在打量家境条件,有些羞赧道:“白姑娘家里人是哪的啊?” “是东岭山上白家。”少女如实答道。 中年男人一听是山上人,心里压力松懈不少:“山上好啊,山上住的舒服。我们家时淼也是山上长大的。” 白玥魁摇摇头:“我们家的那座山,比叔父你这还要高,一年四季都有雪的那种。” “这么高!那下山一趟多麻烦啊!”男人有些惊讶,原本以为是个大户小姐,细问之下总感觉和自己家门当户对呢。这么一看,说不定这位白姑娘一身衣裳,也是时淼购置的呢。 屋内女人忙着起灶烧饭,耳朵却一直听着屋外动静,这时也忍不住探出头大嚷道:“时淼啊,要多顾着家里啊,弟弟妹妹可经常念叨你呢。” 没说两句就被自家男人瞪了回去,中年男子转头打量着面前美若天上仙子的少女,心里感概自家侄子得是凑了几辈子的好运气啊才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 李时淼也感激到叔父的眼神不太对劲,想要解释时已经晚了,中年男子开口直白道:“白姑娘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呐?” 白玥魁有些意外,心不在焉想着息焕的事情,还没理清其中关系,便草草回答道:“等回了山上就成婚,爷爷催得急。” 婶婶一听立刻着急起来,脑袋从门内又探了出来,语气不善道:“不是,怎么我家水娃还要倒插门呐?” 叔父也顾不上礼数,着急道:“白姑娘,这怎么行,时淼这孩子你看条件是差了点,做个上门女婿也太不合适了,而且你们家也不知道离这多远,以后要回来可咋办?” 少女这才发现叔叔婶婶误会多大,连连摆手道:“叔父误会了,我有婚约在身了,我夫君是......” “玥儿!看我找着什么好东西了!”一道不着调的声音从院墙篱笆外传来,息焕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一串红色艳丽的花,兴奋道:“一串红啊!花蜜可以吸着吃!” 白衣少女感到丢人捂着脸,指着那个不正经的少年道:“这位才是我夫君。” 【前两日有事断更,诸位看官不好意思啦】 第四十二章 青山一座(2) 夫妻二人一时间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妇人很快又钻进屋内。因为刚才的误会,叔父也不敢乱问话了,看着息焕二人连声说般配,闹得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坐下以后偷偷将手里的一串红塞到白玥魁的手上,被少女剜了一眼,最后还是接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息公子和白姑娘真是......那个般配怎么说来着?”叔父搜肠刮肚也倒腾不出一句文绉绉的词,着急的直眨眼。 息焕得意的提醒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说完不忘看一眼身旁的少女,后者认真的吸了一口手里的花蜜,半天没回味出什么甜味。疑惑了一会儿又换了一管,这才吸出一口清甜的花蜜来。 看着少女一脸满意的样子,息焕冲她眨眨眼:“玥儿,想不想看看哪里发现的?跟我来。”说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牵着她的手便又跑出院外,二人来去匆匆,一下子院子里就留下了叔父和李时淼二人对坐。 没了外人在场,男人感慨道:“城里生活不好过吧?在外一个人也辛苦。” “还好,日夜也算过得去,就是没啥大出息。”李时淼像是个被长辈盘问的晚辈一样老老实实的,问什么答什么。 自己家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儿,小时候就不怎么爱说话,与其说是内向,倒不如是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放不开,自家媳妇又是个强势的女子,更加压迫的李时淼有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下,以至于少年最后的匆匆告别,在当时的李家也显得格外突然。 现在想想,可能是自己这个侄子早就打算好的事情,男人躬耕一辈子,只要能让家里吃饱饭,便不奢望其他什么,这些对晚辈们问心的照料,他既不会做也不懂怎么做。 那双老茧遍布的粗糙大手摩挲着粗瓷碗,时过境迁,早就已经长大成人的侄子坐在面前,一转眼就已经要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了。叔父的话语也变得小心起来:“这么久了,怎么不回来看看?” 李时淼连喝了两口水,他想说在外面没出息,不好意思回来。 可那双黄浊不再清明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什么似得,提了一嘴道:“还在生你婶婶的气呢?” 年轻游侠像是被戳穿什么心事一样显得有些慌乱,当即摆手道:“没没没,多久的事情了,早就忘了。”那副低头的样子,分明说得是他还记得很清楚。 甚至于那天晚上他在门外撞见偷听到屋内妇人抱怨的话,他还能复述出口。少年的李时淼懂事的早,也明白那一年小年大家过的都不容易,所以婶婶才会说出家里多了一张嘴,让弟弟妹妹也吃不饱饭这种话来。 这些原本都是不值得记在心头的事情,只能感叹少年心性,即使再穷苦,明白许多世间本应如此的道理,可依旧会有独属于自己的骄傲尊严在心底。这份自尊,不外乎对错与否。 于是在小年过后的第二年开春,少年在叔父婶婶惊讶的目光中匆匆告别了这座从小长大的山村。 “现在也没外人,你老实和叔父讲实话,在外面吃得饱穿的暖不,要实在辛苦就回来,咱不做那走江湖的危险行当了,你婶婶说话声音大,你也知道,心眼儿不坏。”男人连珠炮似的说着。 屋内的灶房内传来重重地剁骨声,叔父二人相视一笑。李时淼叹了一口气道:“一开始是过得不太好,现在混的还可以了,叔父你也看到了,我那两个朋友都挺照顾我的。婶婶顾家,是个好女人,我知道的,咱家小时候的米布都是婶婶省下来的,换做叔父你来,肯定养不起额外一个我。” 案板上的剁声小了下去,仿佛又变回那个少年的李时淼突然发现自己长大了一些了,有好多话敢和叔父说了,他其实还想说现在他遇到了一帮特别了不得的人,经历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叔父一家平平淡淡的,这样子就够了。 桌对面的男人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小时候闷葫芦一般的瓜娃子,现在能开口说这么多东西了,又是欣喜又是心疼,孩子到底是长大了,这时候反而是他不知如何开口了,嘴上一直重复的只有一句:“过得还行就行,过得还行就行。” 其实男人也是话不多的性格,在村子里的男人里面,属于三棒子打出一个屁的那种。自家媳妇也不没少埋怨过他的嘴巴木楞,连哄人开心的漂亮话都不会。 叔侄俩沉默的喝水,看着院外山间的天光逐渐暗淡,红云般的晚霞升起在山沟间,李时淼想起小时候就是这般,农作完的叔父回到家里,将锄头在院子里就地一放,一身汗臭味的布条挂在竹椅上,拿起一碗水就在院子里喝,沉默看着院外山间的天光晦暗。 远处的老歪脖树上,少年少女并肩坐在枝头,看着院内二人和谐的一幕,息焕手里捧着一大簇一串红,伺候着自家媳妇。白玥魁吸一串他递一串。 息焕的目光越过那间矮小的院落,凝视着远处村子里一栋阴黑的老房子,回忆起白天时候的事情:“玥儿,这胚子不错吧,抱着大龙须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一点不带喘的,那龙须剑尖上的剑气对他来说影响跟没有一样,换成别人,早就倒地不起,剑气入体了。” 少女含糊的点头应了一声,这便是她对李时淼的最高评价了。东岭上的天才剑修也有很多,眼界颇高的她能点头便已经殊为不易。 “那你收他做半个徒弟?”息焕试问道,白玥魁拍了拍手洒掉手中吸干的花朵,摆了摆头:“剑道高超的剑修不一定是个好师傅,起码现在的我来说,在教人握剑这一事上,还比不上白毅大哥。你这么为他好,为何不让你的好兄弟白画生去教他?” 息焕听到白画生的名字,瞬间牙疼道:“画生那可都是杀人技啊,我兄弟落在他手上,不得给收拾废了。” “你还没问过他自己,想走哪条路,就能替他做选择?”少女白色的衣摆挂在枝头晃来晃去,“就算你是为他好,也要看看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换而言之,今夜过后,他就算是想留在这山村内,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世间万般人有万般模样,每个人道路都不一样,即使是在修剑一途上,也有万千把不同的剑招在。” 少年咬着嘴,心里默默重复道:“选择吗。” 少女跃下枝头,朝着那间矮小院子走去。黄昏普照的山间,已经有饭香味飘起。 饭席间众人只顾着干饭,两个小孩应该许久没有开过荤了,看着大块大块的鸡肉双眼放光,最后还是身为客人的息焕先动了筷子,看到自家父亲的目光允许,才迅速夹了一大块肉放在碗里。 那名嗓门颇大的妇人,也换了一副神色,虽谈不上热情,也尽量招呼着自家侄子和两位客人多吃一些。一大瓷碗的土鸡肉,有一半进了小孩们的肚子里。 收拾完桌子以后,月亮已经挂上梢头。妇人转身进屋准备收拾,被三人一把叫住。 “不在家多住几日再走吗?”叔父挽留着三人,男人没想到相逢如此短暂,才刚到家就要告别。 息焕背后推了推李时淼,男人面露愧疚道:“叔父,我们这趟行程特别紧,有要事在身,还要赶路。” 婶婶反问道:“什么事住一天都不行啊?时淼长大了?家里都土床看不上了?”妇女言辞犀利,却始终面朝屋内,不肯回头示人。 这番诘问,搞得三人有些难堪,耽搁半日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最重要的是李时淼担心朝廷追捕会搜查到此处,牵连到无辜的村民们。 叔父不客气的冲妇女说了一句方言,后者哼了一声便跨进屋内。山间夜色凉如水,不知合时有淡淡的雾气升起,早秋之时却有了深秋的寂寥。 叔父狠心道:“年轻人忙事业是好事,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听见没。” 亲眼看见自家侄子点头了,他才松了口气,男人本就不善言辞,临别之时更是想不到该如何交代,匆匆忙忙转身,从屋内捧出一盒木鞘,造型简朴,一看就是原本放置类似柴刀之类道具的容器,应该是叔父临时从别处拆来的。 “拿着,这么好的一柄剑,怎么能没有把剑鞘,让同行看到不得被笑话了!”男人说着强行把那木鞘塞进李时淼怀里, 草根游侠看着怀里老旧的破木鞘,想起记忆里的一柄大柴刀,被这造型独特的剑鞘逗得想笑,可眼角却温润润的。 男人送三人到屋前,院外的村道上浓雾渐重,几盏灯笼从远处晃晃悠悠的往这边飘来,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氛。那浓重的雾气,翻涌到院前柴门上,竟然一丝不曾入内。吓得叔父已经撞见鬼一般,就要带着三人往屋内走。 白玥魁看向哪几盏灯笼,面露不耐烦之色,腰间的长剑当即就要出鞘半分,却被息焕一把掐住。 少年挡在叔父身前,低声跟草根游侠道:“出剑。” 李时淼一愣,不明白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门外场景,分明是山中妖邪,应该白姑娘出手才对。 “出剑!”息焕重声道。 草根游侠不再犹豫,刚刚小心收入木鞘内,刚好合身的大龙须随着出鞘,剑光带起一声龙吟,李时淼朝着院外奋力一挥,有些笨拙的招式竟然划出了一圈无形的剑气,叔父眼睁睁看着那圈浓雾,在自家侄子挥动下顷刻间荡然无存,嘴巴张得大大的,久久不能平复。 身旁无人在意的白衣少女,不动声色的将出鞘两寸的长剑按进鞘内。 夫妻二人一时间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妇人很快又钻进屋内。因为刚才的误会,叔父也不敢乱问话了,看着息焕二人连声说般配,闹得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坐下以后偷偷将手里的一串红塞到白玥魁的手上,被少女剜了一眼,最后还是接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息公子和白姑娘真是......那个般配怎么说来着?”叔父搜肠刮肚也倒腾不出一句文绉绉的词,着急的直眨眼。 息焕得意的提醒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说完不忘看一眼身旁的少女,后者认真的吸了一口手里的花蜜,半天没回味出什么甜味。疑惑了一会儿又换了一管,这才吸出一口清甜的花蜜来。 看着少女一脸满意的样子,息焕冲她眨眨眼:“玥儿,想不想看看哪里发现的?跟我来。”说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牵着她的手便又跑出院外,二人来去匆匆,一下子院子里就留下了叔父和李时淼二人对坐。 没了外人在场,男人感慨道:“城里生活不好过吧?在外一个人也辛苦。” “还好,日夜也算过得去,就是没啥大出息。”李时淼像是个被长辈盘问的晚辈一样老老实实的,问什么答什么。 自己家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儿,小时候就不怎么爱说话,与其说是内向,倒不如是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放不开,自家媳妇又是个强势的女子,更加压迫的李时淼有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下,以至于少年最后的匆匆告别,在当时的李家也显得格外突然。 现在想想,可能是自己这个侄子早就打算好的事情,男人躬耕一辈子,只要能让家里吃饱饭,便不奢望其他什么,这些对晚辈们问心的照料,他既不会做也不懂怎么做。 那双老茧遍布的粗糙大手摩挲着粗瓷碗,时过境迁,早就已经长大成人的侄子坐在面前,一转眼就已经要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了。叔父的话语也变得小心起来:“这么久了,怎么不回来看看?” 李时淼连喝了两口水,他想说在外面没出息,不好意思回来。 可那双黄浊不再清明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什么似得,提了一嘴道:“还在生你婶婶的气呢?” 年轻游侠像是被戳穿什么心事一样显得有些慌乱,当即摆手道:“没没没,多久的事情了,早就忘了。”那副低头的样子,分明说得是他还记得很清楚。 甚至于那天晚上他在门外撞见偷听到屋内妇人抱怨的话,他还能复述出口。少年的李时淼懂事的早,也明白那一年小年大家过的都不容易,所以婶婶才会说出家里多了一张嘴,让弟弟妹妹也吃不饱饭这种话来。 这些原本都是不值得记在心头的事情,只能感叹少年心性,即使再穷苦,明白许多世间本应如此的道理,可依旧会有独属于自己的骄傲尊严在心底。这份自尊,不外乎对错与否。 于是在小年过后的第二年开春,少年在叔父婶婶惊讶的目光中匆匆告别了这座从小长大的山村。 “现在也没外人,你老实和叔父讲实话,在外面吃得饱穿的暖不,要实在辛苦就回来,咱不做那走江湖的危险行当了,你婶婶说话声音大,你也知道,心眼儿不坏。”男人连珠炮似的说着。 屋内的灶房内传来重重地剁骨声,叔父二人相视一笑。李时淼叹了一口气道:“一开始是过得不太好,现在混的还可以了,叔父你也看到了,我那两个朋友都挺照顾我的。婶婶顾家,是个好女人,我知道的,咱家小时候的米布都是婶婶省下来的,换做叔父你来,肯定养不起额外一个我。” 案板上的剁声小了下去,仿佛又变回那个少年的李时淼突然发现自己长大了一些了,有好多话敢和叔父说了,他其实还想说现在他遇到了一帮特别了不得的人,经历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叔父一家平平淡淡的,这样子就够了。 桌对面的男人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小时候闷葫芦一般的瓜娃子,现在能开口说这么多东西了,又是欣喜又是心疼,孩子到底是长大了,这时候反而是他不知如何开口了,嘴上一直重复的只有一句:“过得还行就行,过得还行就行。” 其实男人也是话不多的性格,在村子里的男人里面,属于三棒子打出一个屁的那种。自家媳妇也不没少埋怨过他的嘴巴木楞,连哄人开心的漂亮话都不会。 叔侄俩沉默的喝水,看着院外山间的天光逐渐暗淡,红云般的晚霞升起在山沟间,李时淼想起小时候就是这般,农作完的叔父回到家里,将锄头在院子里就地一放,一身汗臭味的布条挂在竹椅上,拿起一碗水就在院子里喝,沉默看着院外山间的天光晦暗。 远处的老歪脖树上,少年少女并肩坐在枝头,看着院内二人和谐的一幕,息焕手里捧着一大簇一串红,伺候着自家媳妇。白玥魁吸一串他递一串。 息焕的目光越过那间矮小的院落,凝视着远处村子里一栋阴黑的老房子,回忆起白天时候的事情:“玥儿,这胚子不错吧,抱着大龙须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一点不带喘的,那龙须剑尖上的剑气对他来说影响跟没有一样,换成别人,早就倒地不起,剑气入体了。” 少女含糊的点头应了一声,这便是她对李时淼的最高评价了。东岭上的天才剑修也有很多,眼界颇高的她能点头便已经殊为不易。 “那你收他做半个徒弟?”息焕试问道,白玥魁拍了拍手洒掉手中吸干的花朵,摆了摆头:“剑道高超的剑修不一定是个好师傅,起码现在的我来说,在教人握剑这一事上,还比不上白毅大哥。你这么为他好,为何不让你的好兄弟白画生去教他?” 息焕听到白画生的名字,瞬间牙疼道:“画生那可都是杀人技啊,我兄弟落在他手上,不得给收拾废了。” “你还没问过他自己,想走哪条路,就能替他做选择?”少女白色的衣摆挂在枝头晃来晃去,“就算你是为他好,也要看看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换而言之,今夜过后,他就算是想留在这山村内,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世间万般人有万般模样,每个人道路都不一样,即使是在修剑一途上,也有万千把不同的剑招在。” 少年咬着嘴,心里默默重复道:“选择吗。” 少女跃下枝头,朝着那间矮小院子走去。黄昏普照的山间,已经有饭香味飘起。 饭席间众人只顾着干饭,两个小孩应该许久没有开过荤了,看着大块大块的鸡肉双眼放光,最后还是身为客人的息焕先动了筷子,看到自家父亲的目光允许,才迅速夹了一大块肉放在碗里。 那名嗓门颇大的妇人,也换了一副神色,虽谈不上热情,也尽量招呼着自家侄子和两位客人多吃一些。一大瓷碗的土鸡肉,有一半进了小孩们的肚子里。 收拾完桌子以后,月亮已经挂上梢头。妇人转身进屋准备收拾,被三人一把叫住。 “不在家多住几日再走吗?”叔父挽留着三人,男人没想到相逢如此短暂,才刚到家就要告别。 息焕背后推了推李时淼,男人面露愧疚道:“叔父,我们这趟行程特别紧,有要事在身,还要赶路。” 婶婶反问道:“什么事住一天都不行啊?时淼长大了?家里都土床看不上了?”妇女言辞犀利,却始终面朝屋内,不肯回头示人。 这番诘问,搞得三人有些难堪,耽搁半日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最重要的是李时淼担心朝廷追捕会搜查到此处,牵连到无辜的村民们。 叔父不客气的冲妇女说了一句方言,后者哼了一声便跨进屋内。山间夜色凉如水,不知合时有淡淡的雾气升起,早秋之时却有了深秋的寂寥。 叔父狠心道:“年轻人忙事业是好事,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听见没。” 亲眼看见自家侄子点头了,他才松了口气,男人本就不善言辞,临别之时更是想不到该如何交代,匆匆忙忙转身,从屋内捧出一盒木鞘,造型简朴,一看就是原本放置类似柴刀之类道具的容器,应该是叔父临时从别处拆来的。 “拿着,这么好的一柄剑,怎么能没有把剑鞘,让同行看到不得被笑话了!”男人说着强行把那木鞘塞进李时淼怀里, 草根游侠看着怀里老旧的破木鞘,想起记忆里的一柄大柴刀,被这造型独特的剑鞘逗得想笑,可眼角却温润润的。 男人送三人到屋前,院外的村道上浓雾渐重,几盏灯笼从远处晃晃悠悠的往这边飘来,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氛。那浓重的雾气,翻涌到院前柴门上,竟然一丝不曾入内。吓得叔父已经撞见鬼一般,就要带着三人往屋内走。 白玥魁看向哪几盏灯笼,面露不耐烦之色,腰间的长剑当即就要出鞘半分,却被息焕一把掐住。 少年挡在叔父身前,低声跟草根游侠道:“出剑。” 李时淼一愣,不明白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门外场景,分明是山中妖邪,应该白姑娘出手才对。 “出剑!”息焕重声道。 草根游侠不再犹豫,刚刚小心收入木鞘内,刚好合身的大龙须随着出鞘,剑光带起一声龙吟,李时淼朝着院外奋力一挥,有些笨拙的招式竟然划出了一圈无形的剑气,叔父眼睁睁看着那圈浓雾,在自家侄子挥动下顷刻间荡然无存,嘴巴张得大大的,久久不能平复。 身旁无人在意的白衣少女,不动声色的将出鞘两寸的长剑按进鞘内。 第四十三章 客路山外(1) 再次转眼,远处飘荡着第几盏灯笼早已不知消失在何处,中年男子脑袋感觉晕晕乎乎。山间这类精怪传说也有,村里的老人家在小时候讲过不少,活到这么大年纪了,真要说撞见过,今儿也算头一次。 “水娃,刚才那几盏灯笼,是什么神神怪怪的东西?”叔父追问道,一想到真有妖怪敢大摇大摆的在村子里头晃荡,面前熟悉的村道景色也瞬间变了副模样,月色下的树梢黑影,也变得尤为狰狞可怖。 李时淼还未缓过神来,刚才那一剑,大龙须入手时便传来一股霸道至极的剑气,震慑的他心神晃荡,鳞纹剑柄上传来滚烫的刺痛感,逼迫着他松手,大阔剑扑哧一声扎进松软的土地中,挥剑时隐约出现的龙影悄然消散。 屋内的妇人听见动静,忍不住探出头好奇张望,恰逢此时息焕替李时淼回答道:“村头的间老屋,里面还住人吗?” 以问代答,叔父没想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倒是没看见刚才诡异画面的婶婶没有多想便答道:“那间屋子的主人啊,听说原来是个书生,村里老人以前都见过,后来早早就下山进城了,在城里当了什么官村里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没回来过,房子长年没人住,因为是个读书人,大家就都留着,没敢乱动。” 妇女想了想,又嘴碎的补充了一句:“那个读书人,要是还在世,现在应该比咱们家男人还大了,村里老一辈提起过,有人说他才下山没多久就出事啦!” 息焕和白玥魁对了一眼,少女摇摇头,示意刚才的灯笼不成威胁,稍稍泄露一丝剑修气息就自行溃逃了。 少年郎安慰道:“没事了,应该是老宅长年无人居住,书生儒气吸引了些山野精怪过来寄居,都是些道行未成的游魂,伤不了人只能吓人,这不是被我们李少侠一家给吓退了嘛!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村子里晃悠了。” 妇人听见精怪二字,后面的话就听不进去了,大惊小怪道:“妖怪?真有妖怪!孩子他爹,我就说有鬼吧,你还不信,上一会王婶家回来路上,我就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当家的男人面对妻子的抱怨无动于衷,几十年的絮絮叨叨,早就在耳边磨起茧子了。 李时淼此时已经平息下了动荡的气极,胸口不再剧烈起伏,转身就要像息焕二人道谢,被少年郎一把手勾住脖子,息焕低声威胁道:“好不容易撑起的场面,别崩了,你现在是李少侠,客气的话私下里再说。” 草根游侠闻言只能作罢,一番闹剧很快平息下来,因为有了李时淼的那“斩妖一剑”,叔父在出门前又是热络的塞了一些干粮给三人,嘱咐再三才将三人送至村口。 行至山腰间,明月早已高挂夜空。山道寂静只闻枭嚎虫鸣,一道粗壮的嗓音在背后匆匆忙忙响起,回头望见那当家的中年男子竟然追了几里路出来,看见息焕回头,又止步在远处道:“息公子,你有东西落下啦!” 息焕纳闷,第一时间检查了一下袖袍里的金错钱,掏出那袋钱袋就要好好细数,被身后的白玥魁狠狠踹了一脚小腿,在少女眼神暗示下看见远处叔父急切的眼神,心有所会朝着男人走去。 中年男人站在山道这边,焦急的等少年走进,没给息焕开口便率先一步凑近道:“息公子,我这个糙汉没见过太多世面,不知道那些仙人道长说得修仙一事到底是如何。既然息公子说那灯笼妖精没有威胁,我也不是说怀疑公子神通。我就怕水娃那孩子以后,会碰上更吓人的妖精,走江湖靠兄弟,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只能给他留个回来安身的去处。” 平时说话木楞的男人,情急之下说了一堆话,却终究还是没能道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从怀里掏出一袋鼓鼓囊囊的布袋,拳头大小,用力塞在息焕手里,道:“让公子见笑了,家里没多少钱,我和孩子他妈凑了凑,想着出门在外,哪能身上没点铜钱在的道理。我看得出来,都是公子你们在照顾水娃,这钱你被嫌弃,替他收着,还麻烦你能多照顾照顾水娃......时淼这孩子,他从小就没个心眼子,唯一的优点就是实诚,公子你大可放心交代他去办事。哪天他真要累了,你就把这袋钱给他,让他回来路上也有个盘缠不是......” 男人说到最后有些难为情,想着会不会是自己要求太多了,眼前面如冠玉的公子要是不耐烦,不肯帮忙该如何是好,后背因为长年劳作的有些驼背的男人,此刻身形弯的更低了一些。心里一横,干脆就要弯腰求人办事。 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托住了就要彻底伏下去的身影,息焕声音平淡,却很清晰,语速不快不慢,吊儿郎当的少年郎此刻显得有些绝情道:“走江湖讲道义,修仙途讲利害。叔父啊,这世道不是你嘴上说一说摆脱去做什么,就一定会有人去做的。况且有些事情,讲起来很简单,做起来说不定会很大。照顾,什么叫照顾?他李时淼犯错我让他悔改叫照顾,性命攸关时出手也加照顾。虽然我和时淼意气相投,可真要遇见了存亡一线,天底下谁都惜命,你让我怎么照顾?” 中年男人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欲言又止,看着面前翻动着钱袋的少年不知如何是好。 息焕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话锋一转:“不过嘛,我说了,修仙一途讲利害,你家侄子天资好,可惜人不太聪明,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脚下的这条道路,和他心中的那座泥潭水江湖早就不一样了,所以我现在收了叔父你一袋子铜钱,那作为交易,我一定会替你们这些作家长的看好那个傻小子,说不定他比我大呢?。” 中年男人有些惊喜又担忧,忐忑道:“息公子,山上仙人的事情,我家水娃真有福的话?这一袋子铜钱怎么够抵的上这份恩情。” “那就是我的事了,你们山下人不懂,在我们这道儿,交易衡量的标准不是金钱多少,还有背后的......天机!”少年神神叨叨将中年男人唬得一愣一愣。 “天机?” 息焕一翻手,那袋子铜钱瞬间消失在袖口,少年摇头闭眼道:“不可泄露!” 看着那袋子好不容易拼凑出的铜钱消失在少年手中,男子一点也不觉得心痛,反而心口大石落地,感激得拜谢道:“那就麻烦息公子了,我李有山在此先替我家侄子谢过公子!” 少年不着痕迹的将男子托直身躯,大大方方的受了叔父这四不像一般的行礼。转身不作停留朝着远处二人走去,头也不回挥手告别道:“早些回去吧,村里的妖怪解决了,我可不打包票山林里还有些啥,一家人嘛,平平安安最重要。” “是,是,平平安安,平平安安最重要。”男人回味着重复道,朝着远处的二人再次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山道上,两个人影背道而驰,离去的那名中年男子,脊梁骨好像挺直了些,落在远处三人眼中,竟比山岳还要顶天立地半分。 息焕看着皎皎明月夜空,小声嘀咕道:“我当不成那绝世剑仙,是天道妒我英才。那我便带一个绝世剑仙出来,李有山,你晚年之前,我一定还你们石桥村一柄东陆名剑。” 远处山道上,并没有听清二人言语的李时淼只能依稀看见自家叔父高大的身躯弯了又弯,最后依依不舍的离去,冲他再招手时,中年男人彻底放心的姿态历历在目。 月朗星稀的夜色里,身形早已高壮过叔父的草根游侠在夜色中狠狠揉了一把脸,身旁白衣少女不客气的双手环抱,侧过身没有去看男子扭曲的脸,而是冷声道:“男子立于天地间,可为至情至深所动,然不可为心中牵挂所泣,若是真想回报,就努力让他们吃得饱穿的暖,如果可以,再让他们逢人便能骄傲的说出你的名字。” 夜色中,男子再次狠狠揉了一把脸。 三人原本相隔的山路不远,可是叔父走后,等了半天,也未见息焕走近,白玥魁突然感到不妙,转过头。那道诡异的雾气再次涌现在山道上,息焕原本站着的位置,三盏黄澄澄的灯笼光影再次浮现,而那素衣少年郎,早已不见身影。 “找死!”白衣女剑仙大怒,不忘将草根游侠护在身后,点血山莲剑身这一次出鞘过半,这一次少女动了真怒,没有想到村头一丝书生儒气都不肯放过的山野小妖,胆敢三番五次冒犯,先前在院中,她已经故意泄漏过一次登楼境第七楼的气息,对方闻之瞬间逃之夭夭,这一次还敢回来,十二楼剑仙的气息不再遮掩,尽数爆发而出。 那三盏黄灯笼,在强大的气息下摇摇欲坠,破碎后又再次聚拢,连同周遭雾气也是循环往复,却迟迟不见散去的趋势。 白玥魁心头一惊,眼前的这一幕,不可能是不入流的山野精怪能做的出来的,想着便要长剑尽数出鞘,一剑劈开整条山路再说。 就在白玥魁右手拔剑的一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轻轻按在点血山莲莲花灯状的剑首上。轻盈的模样却让这位十二楼的天才剑仙无法再出鞘分毫。不知不觉已经弥漫到眼前的雾气中,白玥魁顺着那只手想要去看来者,却不想眼前一黑,头顶像是重重的遭到撞击一般,视野黑了下去。 空荡荡的山道上,只留下草根游侠一人,虎视四周,白姑娘的消失只是眨眼睛的功夫,甚至连一声叫喊也没有,就凭空在眼前消失了。李时淼第一时间便想到是朝廷的追兵赶上,再次忍着灼烧感抽出那柄大龙须,私下警戒。 那三盏黄灯笼也是不知何时消散开,浓雾之中想起来一串清晰的脚步声,像是木屐敲地,李时淼小心看去,一道凹凸有致的人影在浓雾中渐行渐近,妩媚的女声透着勾人心魄的气息,仿佛那张吹弹可破的朱唇就在耳边呢喃低语道: “呵呵,这么紧张干什么,还不快叫声师傅给妾身听听?”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再次转眼,远处飘荡着第几盏灯笼早已不知消失在何处,中年男子脑袋感觉晕晕乎乎。山间这类精怪传说也有,村里的老人家在小时候讲过不少,活到这么大年纪了,真要说撞见过,今儿也算头一次。 “水娃,刚才那几盏灯笼,是什么神神怪怪的东西?”叔父追问道,一想到真有妖怪敢大摇大摆的在村子里头晃荡,面前熟悉的村道景色也瞬间变了副模样,月色下的树梢黑影,也变得尤为狰狞可怖。 李时淼还未缓过神来,刚才那一剑,大龙须入手时便传来一股霸道至极的剑气,震慑的他心神晃荡,鳞纹剑柄上传来滚烫的刺痛感,逼迫着他松手,大阔剑扑哧一声扎进松软的土地中,挥剑时隐约出现的龙影悄然消散。 屋内的妇人听见动静,忍不住探出头好奇张望,恰逢此时息焕替李时淼回答道:“村头的间老屋,里面还住人吗?” 以问代答,叔父没想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倒是没看见刚才诡异画面的婶婶没有多想便答道:“那间屋子的主人啊,听说原来是个书生,村里老人以前都见过,后来早早就下山进城了,在城里当了什么官村里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没回来过,房子长年没人住,因为是个读书人,大家就都留着,没敢乱动。” 妇女想了想,又嘴碎的补充了一句:“那个读书人,要是还在世,现在应该比咱们家男人还大了,村里老一辈提起过,有人说他才下山没多久就出事啦!” 息焕和白玥魁对了一眼,少女摇摇头,示意刚才的灯笼不成威胁,稍稍泄露一丝剑修气息就自行溃逃了。 少年郎安慰道:“没事了,应该是老宅长年无人居住,书生儒气吸引了些山野精怪过来寄居,都是些道行未成的游魂,伤不了人只能吓人,这不是被我们李少侠一家给吓退了嘛!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村子里晃悠了。” 妇人听见精怪二字,后面的话就听不进去了,大惊小怪道:“妖怪?真有妖怪!孩子他爹,我就说有鬼吧,你还不信,上一会王婶家回来路上,我就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当家的男人面对妻子的抱怨无动于衷,几十年的絮絮叨叨,早就在耳边磨起茧子了。 李时淼此时已经平息下了动荡的气极,胸口不再剧烈起伏,转身就要像息焕二人道谢,被少年郎一把手勾住脖子,息焕低声威胁道:“好不容易撑起的场面,别崩了,你现在是李少侠,客气的话私下里再说。” 草根游侠闻言只能作罢,一番闹剧很快平息下来,因为有了李时淼的那“斩妖一剑”,叔父在出门前又是热络的塞了一些干粮给三人,嘱咐再三才将三人送至村口。 行至山腰间,明月早已高挂夜空。山道寂静只闻枭嚎虫鸣,一道粗壮的嗓音在背后匆匆忙忙响起,回头望见那当家的中年男子竟然追了几里路出来,看见息焕回头,又止步在远处道:“息公子,你有东西落下啦!” 息焕纳闷,第一时间检查了一下袖袍里的金错钱,掏出那袋钱袋就要好好细数,被身后的白玥魁狠狠踹了一脚小腿,在少女眼神暗示下看见远处叔父急切的眼神,心有所会朝着男人走去。 中年男人站在山道这边,焦急的等少年走进,没给息焕开口便率先一步凑近道:“息公子,我这个糙汉没见过太多世面,不知道那些仙人道长说得修仙一事到底是如何。既然息公子说那灯笼妖精没有威胁,我也不是说怀疑公子神通。我就怕水娃那孩子以后,会碰上更吓人的妖精,走江湖靠兄弟,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只能给他留个回来安身的去处。” 平时说话木楞的男人,情急之下说了一堆话,却终究还是没能道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从怀里掏出一袋鼓鼓囊囊的布袋,拳头大小,用力塞在息焕手里,道:“让公子见笑了,家里没多少钱,我和孩子他妈凑了凑,想着出门在外,哪能身上没点铜钱在的道理。我看得出来,都是公子你们在照顾水娃,这钱你被嫌弃,替他收着,还麻烦你能多照顾照顾水娃......时淼这孩子,他从小就没个心眼子,唯一的优点就是实诚,公子你大可放心交代他去办事。哪天他真要累了,你就把这袋钱给他,让他回来路上也有个盘缠不是......” 男人说到最后有些难为情,想着会不会是自己要求太多了,眼前面如冠玉的公子要是不耐烦,不肯帮忙该如何是好,后背因为长年劳作的有些驼背的男人,此刻身形弯的更低了一些。心里一横,干脆就要弯腰求人办事。 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托住了就要彻底伏下去的身影,息焕声音平淡,却很清晰,语速不快不慢,吊儿郎当的少年郎此刻显得有些绝情道:“走江湖讲道义,修仙途讲利害。叔父啊,这世道不是你嘴上说一说摆脱去做什么,就一定会有人去做的。况且有些事情,讲起来很简单,做起来说不定会很大。照顾,什么叫照顾?他李时淼犯错我让他悔改叫照顾,性命攸关时出手也加照顾。虽然我和时淼意气相投,可真要遇见了存亡一线,天底下谁都惜命,你让我怎么照顾?” 中年男人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欲言又止,看着面前翻动着钱袋的少年不知如何是好。 息焕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话锋一转:“不过嘛,我说了,修仙一途讲利害,你家侄子天资好,可惜人不太聪明,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脚下的这条道路,和他心中的那座泥潭水江湖早就不一样了,所以我现在收了叔父你一袋子铜钱,那作为交易,我一定会替你们这些作家长的看好那个傻小子,说不定他比我大呢?。” 中年男人有些惊喜又担忧,忐忑道:“息公子,山上仙人的事情,我家水娃真有福的话?这一袋子铜钱怎么够抵的上这份恩情。” “那就是我的事了,你们山下人不懂,在我们这道儿,交易衡量的标准不是金钱多少,还有背后的......天机!”少年神神叨叨将中年男人唬得一愣一愣。 “天机?” 息焕一翻手,那袋子铜钱瞬间消失在袖口,少年摇头闭眼道:“不可泄露!” 看着那袋子好不容易拼凑出的铜钱消失在少年手中,男子一点也不觉得心痛,反而心口大石落地,感激得拜谢道:“那就麻烦息公子了,我李有山在此先替我家侄子谢过公子!” 少年不着痕迹的将男子托直身躯,大大方方的受了叔父这四不像一般的行礼。转身不作停留朝着远处二人走去,头也不回挥手告别道:“早些回去吧,村里的妖怪解决了,我可不打包票山林里还有些啥,一家人嘛,平平安安最重要。” “是,是,平平安安,平平安安最重要。”男人回味着重复道,朝着远处的二人再次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山道上,两个人影背道而驰,离去的那名中年男子,脊梁骨好像挺直了些,落在远处三人眼中,竟比山岳还要顶天立地半分。 息焕看着皎皎明月夜空,小声嘀咕道:“我当不成那绝世剑仙,是天道妒我英才。那我便带一个绝世剑仙出来,李有山,你晚年之前,我一定还你们石桥村一柄东陆名剑。” 远处山道上,并没有听清二人言语的李时淼只能依稀看见自家叔父高大的身躯弯了又弯,最后依依不舍的离去,冲他再招手时,中年男人彻底放心的姿态历历在目。 月朗星稀的夜色里,身形早已高壮过叔父的草根游侠在夜色中狠狠揉了一把脸,身旁白衣少女不客气的双手环抱,侧过身没有去看男子扭曲的脸,而是冷声道:“男子立于天地间,可为至情至深所动,然不可为心中牵挂所泣,若是真想回报,就努力让他们吃得饱穿的暖,如果可以,再让他们逢人便能骄傲的说出你的名字。” 夜色中,男子再次狠狠揉了一把脸。 三人原本相隔的山路不远,可是叔父走后,等了半天,也未见息焕走近,白玥魁突然感到不妙,转过头。那道诡异的雾气再次涌现在山道上,息焕原本站着的位置,三盏黄澄澄的灯笼光影再次浮现,而那素衣少年郎,早已不见身影。 “找死!”白衣女剑仙大怒,不忘将草根游侠护在身后,点血山莲剑身这一次出鞘过半,这一次少女动了真怒,没有想到村头一丝书生儒气都不肯放过的山野小妖,胆敢三番五次冒犯,先前在院中,她已经故意泄漏过一次登楼境第七楼的气息,对方闻之瞬间逃之夭夭,这一次还敢回来,十二楼剑仙的气息不再遮掩,尽数爆发而出。 那三盏黄灯笼,在强大的气息下摇摇欲坠,破碎后又再次聚拢,连同周遭雾气也是循环往复,却迟迟不见散去的趋势。 白玥魁心头一惊,眼前的这一幕,不可能是不入流的山野精怪能做的出来的,想着便要长剑尽数出鞘,一剑劈开整条山路再说。 就在白玥魁右手拔剑的一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轻轻按在点血山莲莲花灯状的剑首上。轻盈的模样却让这位十二楼的天才剑仙无法再出鞘分毫。不知不觉已经弥漫到眼前的雾气中,白玥魁顺着那只手想要去看来者,却不想眼前一黑,头顶像是重重的遭到撞击一般,视野黑了下去。 空荡荡的山道上,只留下草根游侠一人,虎视四周,白姑娘的消失只是眨眼睛的功夫,甚至连一声叫喊也没有,就凭空在眼前消失了。李时淼第一时间便想到是朝廷的追兵赶上,再次忍着灼烧感抽出那柄大龙须,私下警戒。 那三盏黄灯笼也是不知何时消散开,浓雾之中想起来一串清晰的脚步声,像是木屐敲地,李时淼小心看去,一道凹凸有致的人影在浓雾中渐行渐近,妩媚的女声透着勾人心魄的气息,仿佛那张吹弹可破的朱唇就在耳边呢喃低语道: “呵呵,这么紧张干什么,还不快叫声师傅给妾身听听?”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四十四章 客路山外(2) 头顶传来剧痛,让少女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眼四周依旧是一片浓雾包围的山道,现在却连李时淼的影子也不见了。他们被隔开了,现在能得到的信息是出手的人境界不在华国舅之下,能悄无声息偷袭一位十二楼剑修,起码也要须弥上境以上的修为才能做到。 白玥魁此刻已经顾不上惧怕,当务之急是如何脱困,唯一的好消息是周围的雾气不是出自刚才出手之人,有明显的气息和境界差别。坏消息是这也意味着对方有帮手在,一对一同境界碾压的情况下,白玥魁几乎想不出任何破局的法子,一时间连手中长剑也变得沉重起来。少女低头,脑海内疯狂闪现着出招以后的画面,几百种出招解法在脑内一闪而过,最后走向的却是同一个死局。 “赢不了!”这个念头在她脑内浮现的一瞬间,不是因为绝望,而是自负,对自身实力绝对的了解,让此时的东陆第一女剑仙,显得尤为无助。相比于南淮问剑,登楼对须弥的惊心动魄,这一次那个未知面貌的高人出手,才是真正的生死攸关。 就在白玥魁脑海内天人交战之时,浓雾中一道人影迎着她正面走来,少女横生出鞘的长剑默默推回鞘内,先礼后兵,说不定还能谈一谈。脑海里有一瞬闪过某个人那张游手好闲的脸,这个时候要是换做息焕,说不定已经扯开话题聊起来了。 从浓雾中先探出的,是一袭海青色道袍,制式精贵,一反寻常道袍简朴的常态。接着一张带有青金色瞳孔的成熟男子面庞便从雾中探出,引人注目的是男子额头上两对赤红色的犄角,已经较为成熟的那一对已经有了雄鹿角的雏形。 “大妖?”白玥魁心底一沉,下山前的必要功课里,就有专门讲解东陆乃至其他两洲现存大妖的详细档案,凡是记录在案的大妖,对比眼前这位,既要满足境界实力,又要符合外貌特征,在白玥魁的印象中是一个也没有。 这就是更麻烦的地方了,只要官府登册的大妖,像江老头这样的黑蛟,在妖界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亲近派了。寻常妖物,还是以撞见修士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居多。 不仅是因为人妖势不两立,其中又有双方都互为修行路上的大补之物,妖可以吞噬修仙者内力滋补,修仙者可以提取大妖躯体提炼法宝,二者都有助于境界提升的因素在。这就导致了猎物和猎人的身份,时常在人妖两者间转换,说到底还是要看谁的拳头大,猎人的那一方,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助长自己修为更上一层的猎物,涉及登仙大道的结果,一般来说当然不会放过。 像江老头这样讲究香火情分,甘愿潜心修炼的,在依旧弱肉强食的妖界终究算作少数。白玥魁自认修为算不上顶尖,可一位十二楼年轻女剑修的内力,放在古往今来,绝对算得上是妖界眼中凤毛麟角般的珍品。 海清道袍的人形大妖出口声音清雅,不带有丝毫恶意道:“别紧张,此番出手远不是为了生死相向,只是我家丫鬟眼尖,看上了你们同行的那位男子,现在给他们二人腾出个私下交谈的空间而已。” 化成人形的男子既没有为刚才的偷袭道歉,话语间也带着不容商量的余地,态度说不上傲慢,也谈不上和善。 “李时淼?”少女试探着问道,“阁下那位丫鬟是看上他人还是手里的剑了?” 海清道袍的男子也不避讳,直白道:“那位少侠根骨极好,是难得的剑胚子,我家丫鬟凑巧是为剑仙,修为......怎么说在东陆也能排个前十吧?女子剑修里面第一应该坐稳了。她膝下无弟子,早就有开宗立派的想法了,这次途经遇见那位少侠身上夺目剑气,当即打定主意要收下他。” 白玥魁没有特意去纠结那个第一女剑仙的名头,当务之急是看看对方那位女丫鬟到底什么态度,反问道:“若是我那位朋友不答应呢?” 海清色道袍男子微微讶异:“不会的,学习剑术,师傅很重要,他若是有眼界,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良机。况且我家丫鬟生来就是倔脾气,重小她想要的,我这个做主子的能够都会给,我不觉得那位李少侠,有能够说不的资格。” 少女冷笑道:“说到底还是有点修为在身上,这样贸然收人做子弟,不怕最后坏得人家误入歧途?况且就修行路数来说,和人相比你们这些当妖的......” 后半句话少女只能往回咽下去,男子隔空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再狠狠甩在地上。不客气道:“大不了就是浪费了根好苗子,天下之大,跟证道一途一样,都要一步一个脚印实践出来,我家丫鬟有的是时间,却学会当一位好先生好老师。” 海清色道袍男子不再搭理白玥魁这边,闭目静静等待山路另一边的结果。他不担心少女乱来,人类剑修十二楼的实力,确实出众,但要对他这个身份特殊的大妖下手,属实是以卵击石,至于硬闯开那片浓雾,在他的暗中助力下也是不可能的。 这片诡异的雾气,和刚才村头道路上是出自同一位精怪之手,恰巧被他撞见了那只在山林间逃亡的灯笼精魅,顺道抓来当了个临时帮手。在特殊手段下那片雾气以他自身内力作支持,修为越高者越难以破开迷障,破开时越是如坠云雾般无力可泄。用来封住面前三人中最强战力的剑修少女,再合适不过了。 “道理我都懂,就是,为什么看不上我?”浓雾中一道人影逐渐清晰,白玥魁微微一愣,熟悉的声音让她紧绷的心弦瞬间有了一股安全感,但很快少女又喝道:“息焕,掉头走!这里没你的事情。” 少年郎慢悠悠的从浓雾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三盏破破烂烂,看上去竟然显得有些“鼻青脸肿”的大黄灯笼,息焕冲白玥魁笑笑:“安心啦媳妇儿,这位爷都说可以谈,咱们走不掉就先聊聊呗。”说着走到少女身旁,不忘默默靠前一步站定。 道袍男子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三盏灯笼,面露不善,眼神询问到。 那三盏不忘紧紧盯梢在息焕周围到灯笼,空荡的纸肚内竟然响起一阵孩童的声响,此刻听上去好像还带着哭腔,慌张道:“老爷,冤枉啊,我一点儿也没有松懈,兢兢业业办事,只是......只是这男的一点儿修为内力也不在身上挂着,老爷你那须弥以下无人可破的雾障对他这个凡人来说跟普通大雾一样,我一路阻拦,他仗着身上有点外家把式在,还硬生生在我本上锤了三拳,我一个连妖都算不上的精魅,真拦不住啊!” 说完三盏灯笼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连泛起的黄光都摇曳不止,他是真心疼自己小心呵护了半辈子的本体,被那一点修为的山下登徒子说打烂就打烂了。 道袍男子闻言恍然,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起息焕:“有点意思,至于为何不选你,你心里没点数?半途而废的弃剑修,有什么天赋可言?” 白玥魁闻言就要眼红,息焕的这桩往事是她心头的一片逆鳞,除了她谁都不能提起,更不能轻言侮辱。息焕一把拦住她,依旧反问道:“不如这位道爷好好看一看?说不定我还有丁点出路,要是根骨不幸埋没了,本就悲惨的修仙路更加难言了。” 此刻要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息焕挡在背后的手悄悄对白玥魁比了个手势,若是有突发情况,管他三七二十先掉头跑了试试。 那名男子闻言竟当真凑前细细瞧了一瞧那出口不着边际的少年郎,这一看,高大海青色道袍下的身躯微微一僵,人形大妖不信邪的再看了一眼,看不真切。干脆一步跨至二人跟前。白玥魁蓄势已久的长剑近距离出鞘,明月山道间亮起一抹皎月般的寒光,剑气纵横中就连息焕都被锋锐剑气波及,脸颊上划开了两道细细血口。 那柄出鞘的雪白长剑,被头顶两对赤角的男子一手握住,挡在身畔一侧,握剑的那只手被剑锋所嵌,青红色的血液涓涓落下。白玥魁一剑不成,再想抽出时手中长剑如镶进磐石一般难以挪动分毫,少女干脆松手弃剑,一拳挥出,凌空摆出的拳架势,和息焕先前所展现的,如出一辙。 海青色道袍男子不耐烦的松手丢开点血山莲,干脆一掌挥散蚊蝇般挥出,少女的拳意相比于剑意,有着天差地别,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整个身躯在那一掌中倒飞而出,栽进浓雾中,只听见砂石地上响起的摩擦声响。 息焕屏气凝神,瞪眼看着凑到脸上的那张面庞,青金色的双眸近看之下宛若深潭般,多看一眼下一刻魂魄就像是要离体而去。息焕钳住男人掐在他脖子上的大手,无论如何用力都像铁铸一般难以挪动。 而对方同样近距离审视着少年平平无奇的双目,那对瞳孔细看之下,尽然是让人心生不适的纯黑色,落在境界修为高深莫测的大妖眼里,已然变成了另外一副光景。 道袍男子那双看遍世间的妖瞳,早就锻炼成了一眼便看看出修为深浅的地步。所以他才能对着十二楼的白衣女剑仙有恃无恐。修炼到这一步,甚至隐隐能看破此人身后机缘气象。此时此刻,男人感到不解的是面前这个在妖修眼中,身上并无任何色彩的普通少年朗,近看打量之下,却如云遮远山一般,徒有其形,不见真容面貌。 天下之大,违反常理之事不在少数,身为一只大妖,活了千百年的岁数,再特殊的人也早就应该做到眼见心静。令男子想追根溯源搞清楚的原因,是少年背后的那座山,在男子眼中,高耸入云之势已经遮蔽天空,漫天星辰都只在四角留下零星几粒。 “你什么来头?说!”男子无论如何都看不透,逐渐失去耐心,掐着少年低声道。 再次对上那对漆黑瞳孔,已经漆黑如深井的瞳孔中转瞬亮起两道气息复杂的剑气,逼迫的男子一下子闪身而退,再止步时已经离那条山道隔了四座大山之远。 十二道,男人心神震慑下回忆刚才的一幕,那两道混合剑气中竟然蕴含了足足十二道不同气息的剑气,每一道的主人,都能杀他如蝼蚁一般! 头顶传来剧痛,让少女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眼四周依旧是一片浓雾包围的山道,现在却连李时淼的影子也不见了。他们被隔开了,现在能得到的信息是出手的人境界不在华国舅之下,能悄无声息偷袭一位十二楼剑修,起码也要须弥上境以上的修为才能做到。 白玥魁此刻已经顾不上惧怕,当务之急是如何脱困,唯一的好消息是周围的雾气不是出自刚才出手之人,有明显的气息和境界差别。坏消息是这也意味着对方有帮手在,一对一同境界碾压的情况下,白玥魁几乎想不出任何破局的法子,一时间连手中长剑也变得沉重起来。少女低头,脑海内疯狂闪现着出招以后的画面,几百种出招解法在脑内一闪而过,最后走向的却是同一个死局。 “赢不了!”这个念头在她脑内浮现的一瞬间,不是因为绝望,而是自负,对自身实力绝对的了解,让此时的东陆第一女剑仙,显得尤为无助。相比于南淮问剑,登楼对须弥的惊心动魄,这一次那个未知面貌的高人出手,才是真正的生死攸关。 就在白玥魁脑海内天人交战之时,浓雾中一道人影迎着她正面走来,少女横生出鞘的长剑默默推回鞘内,先礼后兵,说不定还能谈一谈。脑海里有一瞬闪过某个人那张游手好闲的脸,这个时候要是换做息焕,说不定已经扯开话题聊起来了。 从浓雾中先探出的,是一袭海青色道袍,制式精贵,一反寻常道袍简朴的常态。接着一张带有青金色瞳孔的成熟男子面庞便从雾中探出,引人注目的是男子额头上两对赤红色的犄角,已经较为成熟的那一对已经有了雄鹿角的雏形。 “大妖?”白玥魁心底一沉,下山前的必要功课里,就有专门讲解东陆乃至其他两洲现存大妖的详细档案,凡是记录在案的大妖,对比眼前这位,既要满足境界实力,又要符合外貌特征,在白玥魁的印象中是一个也没有。 这就是更麻烦的地方了,只要官府登册的大妖,像江老头这样的黑蛟,在妖界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亲近派了。寻常妖物,还是以撞见修士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居多。 不仅是因为人妖势不两立,其中又有双方都互为修行路上的大补之物,妖可以吞噬修仙者内力滋补,修仙者可以提取大妖躯体提炼法宝,二者都有助于境界提升的因素在。这就导致了猎物和猎人的身份,时常在人妖两者间转换,说到底还是要看谁的拳头大,猎人的那一方,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助长自己修为更上一层的猎物,涉及登仙大道的结果,一般来说当然不会放过。 像江老头这样讲究香火情分,甘愿潜心修炼的,在依旧弱肉强食的妖界终究算作少数。白玥魁自认修为算不上顶尖,可一位十二楼年轻女剑修的内力,放在古往今来,绝对算得上是妖界眼中凤毛麟角般的珍品。 海清道袍的人形大妖出口声音清雅,不带有丝毫恶意道:“别紧张,此番出手远不是为了生死相向,只是我家丫鬟眼尖,看上了你们同行的那位男子,现在给他们二人腾出个私下交谈的空间而已。” 化成人形的男子既没有为刚才的偷袭道歉,话语间也带着不容商量的余地,态度说不上傲慢,也谈不上和善。 “李时淼?”少女试探着问道,“阁下那位丫鬟是看上他人还是手里的剑了?” 海清道袍的男子也不避讳,直白道:“那位少侠根骨极好,是难得的剑胚子,我家丫鬟凑巧是为剑仙,修为......怎么说在东陆也能排个前十吧?女子剑修里面第一应该坐稳了。她膝下无弟子,早就有开宗立派的想法了,这次途经遇见那位少侠身上夺目剑气,当即打定主意要收下他。” 白玥魁没有特意去纠结那个第一女剑仙的名头,当务之急是看看对方那位女丫鬟到底什么态度,反问道:“若是我那位朋友不答应呢?” 海清色道袍男子微微讶异:“不会的,学习剑术,师傅很重要,他若是有眼界,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良机。况且我家丫鬟生来就是倔脾气,重小她想要的,我这个做主子的能够都会给,我不觉得那位李少侠,有能够说不的资格。” 少女冷笑道:“说到底还是有点修为在身上,这样贸然收人做子弟,不怕最后坏得人家误入歧途?况且就修行路数来说,和人相比你们这些当妖的......” 后半句话少女只能往回咽下去,男子隔空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再狠狠甩在地上。不客气道:“大不了就是浪费了根好苗子,天下之大,跟证道一途一样,都要一步一个脚印实践出来,我家丫鬟有的是时间,却学会当一位好先生好老师。” 海清色道袍男子不再搭理白玥魁这边,闭目静静等待山路另一边的结果。他不担心少女乱来,人类剑修十二楼的实力,确实出众,但要对他这个身份特殊的大妖下手,属实是以卵击石,至于硬闯开那片浓雾,在他的暗中助力下也是不可能的。 这片诡异的雾气,和刚才村头道路上是出自同一位精怪之手,恰巧被他撞见了那只在山林间逃亡的灯笼精魅,顺道抓来当了个临时帮手。在特殊手段下那片雾气以他自身内力作支持,修为越高者越难以破开迷障,破开时越是如坠云雾般无力可泄。用来封住面前三人中最强战力的剑修少女,再合适不过了。 “道理我都懂,就是,为什么看不上我?”浓雾中一道人影逐渐清晰,白玥魁微微一愣,熟悉的声音让她紧绷的心弦瞬间有了一股安全感,但很快少女又喝道:“息焕,掉头走!这里没你的事情。” 少年郎慢悠悠的从浓雾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三盏破破烂烂,看上去竟然显得有些“鼻青脸肿”的大黄灯笼,息焕冲白玥魁笑笑:“安心啦媳妇儿,这位爷都说可以谈,咱们走不掉就先聊聊呗。”说着走到少女身旁,不忘默默靠前一步站定。 道袍男子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三盏灯笼,面露不善,眼神询问到。 那三盏不忘紧紧盯梢在息焕周围到灯笼,空荡的纸肚内竟然响起一阵孩童的声响,此刻听上去好像还带着哭腔,慌张道:“老爷,冤枉啊,我一点儿也没有松懈,兢兢业业办事,只是......只是这男的一点儿修为内力也不在身上挂着,老爷你那须弥以下无人可破的雾障对他这个凡人来说跟普通大雾一样,我一路阻拦,他仗着身上有点外家把式在,还硬生生在我本上锤了三拳,我一个连妖都算不上的精魅,真拦不住啊!” 说完三盏灯笼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连泛起的黄光都摇曳不止,他是真心疼自己小心呵护了半辈子的本体,被那一点修为的山下登徒子说打烂就打烂了。 道袍男子闻言恍然,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起息焕:“有点意思,至于为何不选你,你心里没点数?半途而废的弃剑修,有什么天赋可言?” 白玥魁闻言就要眼红,息焕的这桩往事是她心头的一片逆鳞,除了她谁都不能提起,更不能轻言侮辱。息焕一把拦住她,依旧反问道:“不如这位道爷好好看一看?说不定我还有丁点出路,要是根骨不幸埋没了,本就悲惨的修仙路更加难言了。” 此刻要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息焕挡在背后的手悄悄对白玥魁比了个手势,若是有突发情况,管他三七二十先掉头跑了试试。 那名男子闻言竟当真凑前细细瞧了一瞧那出口不着边际的少年郎,这一看,高大海青色道袍下的身躯微微一僵,人形大妖不信邪的再看了一眼,看不真切。干脆一步跨至二人跟前。白玥魁蓄势已久的长剑近距离出鞘,明月山道间亮起一抹皎月般的寒光,剑气纵横中就连息焕都被锋锐剑气波及,脸颊上划开了两道细细血口。 那柄出鞘的雪白长剑,被头顶两对赤角的男子一手握住,挡在身畔一侧,握剑的那只手被剑锋所嵌,青红色的血液涓涓落下。白玥魁一剑不成,再想抽出时手中长剑如镶进磐石一般难以挪动分毫,少女干脆松手弃剑,一拳挥出,凌空摆出的拳架势,和息焕先前所展现的,如出一辙。 海青色道袍男子不耐烦的松手丢开点血山莲,干脆一掌挥散蚊蝇般挥出,少女的拳意相比于剑意,有着天差地别,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整个身躯在那一掌中倒飞而出,栽进浓雾中,只听见砂石地上响起的摩擦声响。 息焕屏气凝神,瞪眼看着凑到脸上的那张面庞,青金色的双眸近看之下宛若深潭般,多看一眼下一刻魂魄就像是要离体而去。息焕钳住男人掐在他脖子上的大手,无论如何用力都像铁铸一般难以挪动。 而对方同样近距离审视着少年平平无奇的双目,那对瞳孔细看之下,尽然是让人心生不适的纯黑色,落在境界修为高深莫测的大妖眼里,已然变成了另外一副光景。 道袍男子那双看遍世间的妖瞳,早就锻炼成了一眼便看看出修为深浅的地步。所以他才能对着十二楼的白衣女剑仙有恃无恐。修炼到这一步,甚至隐隐能看破此人身后机缘气象。此时此刻,男人感到不解的是面前这个在妖修眼中,身上并无任何色彩的普通少年朗,近看打量之下,却如云遮远山一般,徒有其形,不见真容面貌。 天下之大,违反常理之事不在少数,身为一只大妖,活了千百年的岁数,再特殊的人也早就应该做到眼见心静。令男子想追根溯源搞清楚的原因,是少年背后的那座山,在男子眼中,高耸入云之势已经遮蔽天空,漫天星辰都只在四角留下零星几粒。 “你什么来头?说!”男子无论如何都看不透,逐渐失去耐心,掐着少年低声道。 再次对上那对漆黑瞳孔,已经漆黑如深井的瞳孔中转瞬亮起两道气息复杂的剑气,逼迫的男子一下子闪身而退,再止步时已经离那条山道隔了四座大山之远。 十二道,男人心神震慑下回忆刚才的一幕,那两道混合剑气中竟然蕴含了足足十二道不同气息的剑气,每一道的主人,都能杀他如蝼蚁一般! 第四十五章 客路山外(3) 远处浓雾中的动静吸引了李时淼的注意,面前那位姿态妖娆的长发女子也是望向自家老爷的方向,耳根微动。隔着法术雾气,暂时还不知晓那边发生了什么。 女子的注意力很快便重新转移到面前的草根游侠身上,一根手指绕着褐红色的发尖,那对赭红色的双眸眼泛秋波,语气轻飘飘挑逗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嘛我的李公子?认我这个师傅,可是好处多多哦。” 言罢身体前倾,本就穿戴不齐的紫红色云纹裙褪到其肩位置,那双灼灼有神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看向男子,李时淼本就无处安放的目光四处游移,更加不知该看向何处。 鼻尖传来令人血脉喷张的馥郁体香,李时淼后退一步,警惕道:“这位仙子前辈,为何突然收我作徒弟,这番器重李某人不敢当。” 美人被他的一番话逗得娇笑连连,眼角笑出两点泪光,半晌才止住起伏的胸膛,语气里满足的意味更加浓厚了:“仙子?哈哈哈,小嘴真甜啊我的好徒儿,活该你遇见妾身这样一桩大好机缘,这是你的福气,还不快收下?” 李时淼举棋不定,周围诡异的雾气和突然出现在这山野间的美丽女子,处处透着不合理。若是息焕二人在身旁,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帮忙拿定主意,眼下若是贸然拜下这个送上门的师傅,是个风险很高的决定。 “怎么了?还在犹豫什么!”女子一挥手将长发梳道身后,露出天鹅般好看的脖颈,微微昂首,原本亲昵的态度瞬间转变成了冰冷不耐烦,不满道:“你在等那个白衣少女回来?呵!告诉你吧,就算她回来了也不能替你做主,不过是个十二楼的小丫头片子,如何跟你师傅我比?就算她来了,今天妾身这个师傅,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说到后头,美人近乎蛮横的再次凑上前,那股女子自带的灼热气息也扑面而来,随着情绪起伏,李时淼感觉周遭环境都在升温,那个自称是他师傅的绝色美人,白皙的皮肤下透着一股绯红,一双眸子也逐渐转变成赤红色。 不行,在这么下去,这女人怕是要把这处给烧了。李时淼不知道女子和这股热浪有什么关系,两次情绪起伏都带动周遭气温上升,眼下还是尽量安抚下来为善。 “仙子前辈,仙子前辈,你先别急,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前辈?”草根游侠双手下压,示意双方都好好谈谈。 女子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拢起大秀遮住脸,重新整理了以下,才闭眼傲气道:“师傅的真名,不能随口道出。只要你认妾身作师傅,以后妾身自会告予你。” 连名字都不说,这要是放在外面,换个人肯定就把你当江湖骗子了,任你再好看也没用。李时淼腹诽道。 女子也看出了他眼神里的不信任,赶忙补充道:“妾身才不是骗子!哪里有须弥境走江湖骗人的道理!名字嘛,叫什么都行,你也可以叫师傅的小名,叫阿晴也行嘛!” 女子正想弥补一下师徒二人的信任,从雾中飞来一柄雪白长剑,斩在二人之间。逼迫得她后撤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因此隔开。 嗯?名叫阿晴的美人疑惑看向长剑飞出的方向,三盏黄澄澄的灯笼簇拥着两道人影走出。 息焕扶额道:“本想多偷听一会儿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李时淼,你个老小子碰见这点诱惑就挪不动脚了?” 远处的游侠汗颜,赶忙辩解道:“我可什么都没干!息大哥你别乱说!” 这边白玥魁死死盯着那名姿态远比自己有份量的女子,心念一动召回长剑。 “我家老爷呢?凭你们两个的实力,连老爷衣角都摸不到,你们用了什么下作手段!”阿晴气势汹汹,一手指向那三盏破旧灯笼,质问道:“是你?你个路边杂鱼,跟人类串通好欺骗老爷?” 灯笼精魅被女子玉指一点,瞬间感觉体内灯芯火开始紊乱起来,近乎要把纸糊的壳子给点燃一般,连忙挣扎着滚到地上,一边惨叫一边大喊道:“冤枉啊大人!冤枉啊!老爷不知怎么的。看了这少年郎一眼就不见了,不是我干的啊!是他们两个威胁要我带他们来见大人您的啊!” 女子依旧不肯手下留情,任由燃起的灯芯火啃噬着灯笼壳子,一双赤红色的眸子看蝼蚁一般看着那小灯笼生命消逝,眼中充满了戏耍的意味。 黄澄澄的灯笼近乎被赤红色的大火给吞没,妖力留存的灯笼壳子上被灼烧的千疮百孔,眼看就要被妖女玩弄到死。 一道森寒剑气划过,瞬间切断了女子对那灯芯魂火的掌控,小灯笼顾不上道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他赶忙熄火成近乎熄灭的小小一团,一头滚进路旁的草丛中,只留惨叫声回荡在山间。 阿晴轻轻嘁了一声,不满的瞪着那位悍然出手打断自己雅兴的白衣少女,挑衅道:“怎么?你也想被妾身心火焚身一下?不如你们两个一起?多管闲事的家伙。” 白玥魁下意识挡在旁边少年身前,息焕看出那名妖女虽然举止儿戏,可实力未必会比自家玥儿低,能给那位道袍大妖做丫鬟的,资质不会差到哪里去,先前那位,看了自己一眼,只觉得眼神飘忽,短暂的失神过后竟然原地消失,二人刚要庆幸解决了头等大患,不想这位阴晴变化不定的女子更加难对付。 少女小小的举动逗得妩媚妖女哈哈大笑:“原来还是对落难鸳鸯啊!那便有意思了,妾身先当着你的面折磨你的如意小郎君,再好好伺候你!” 四周的温度陡然拔高,没有真气护体的情况下,息焕只能感觉到皮肤一下子干裂开。连呼进肺部的空气都是灼热的热浪,这个时候大口吸气已经成了一种折磨。 手心里突然传来一丝清凉,少年郎低头看见白玥魁那只白皙的玉手不知何时钻进手心,抵扣住了他的右手,随着清凉的剑修气息注入体内,四周的热浪也被隔开。 “别放松,她还没出手,这只妖女血脉不简单,我很难对付她。”脑海内响起少女的声音,息焕大汗淋漓下开口道:“怎么尽遇上些变态货色,一个个都不好惹。” “都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对手,那多没意思啊。”白玥魁嘴上轻松,可随着阿晴双手轻轻收拢,一圈火印在四周浮现,爆发出的地火冲撞在少女的护体真气上,一个照明下后者就摇摇欲坠。 白玥魁决意只出一剑,若是试不出那名妖女实力深浅,便动用自家老祖下山前托付给她,紧要关头才能使用的保命法器。一道剑符悄然出现在少女掌中。爷爷曾经说过,凭借此符,十三楼以下一律斩杀。 若是这名妖女实力在须弥以上,以这保命剑符的威力,也能大创其身。 李时淼也被那边的灼热气场给波及,满脸通红,顾不上自身利害,担忧着那边的两位有知遇之恩的兄弟,对着绝色美人大喊道:“师傅,住手!他们是我朋友!” 男子的声音很大,在这天地之间却很小,小到无法影响到这边红光泛起的火阵,也无法传进那个逐渐疯狂的绝色妖女耳中。 阿晴根本没有想给二人缓冲的机会,原本逐渐身高亮起的火阵骤然炸开,出其不意的袭击二人,她要用最稳最碾压的手段拿下二人,不能有一丝意外。那副疯狂兴奋的面孔下流转着一丝精光。 “毕方,收手。”一道谕令般闻言的嗓音在山中作响,恍若神音般的二字落在女子身上,火光大放的美人一下子哑火般散去一身气机,跌倒在地,玲珑躯体剧烈起伏,女子满脸惊惧,难以置信得从口中哇出一口黑血,喷溅在地上。既是因为那二字真言的敕令威力,也是因为火阵强制逆行撤除的反噬。 周遭顿时一轻,息焕双腿一软,要不是有白玥魁扶着,就要虚脱到底,刚才炸起的火阵余威,对他这具千锤百炼的身躯冲击不小,要是换做剑坛锻体前的那句躯体,在升温时就已经彻底熟透了。 身旁的少女亦是不轻松,不动声色将那张已经泛起微光的剑符收好。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一张俏脸被灼热的气浪烘得绯红。李时淼揪住时机跑到二人身前,双手一开挡在前面。警惕着看着倒在地上,看上去伤得不轻的女子。 阿晴痛苦得抬头,嘴上的黑血触目惊心挂着,不敢带有一丝怨气得举目四顾山间,已经慢慢散开的浓雾揭开了皎洁月空:“老爷?你在哪?你没事吧老爷!” 那道再听时倍感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西山头找我,别为难那三人。” 女子如获大赦,顾不上受伤的身体,从地上快速爬起,看也不看三人,一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息焕一屁股坐在地上,干脆趴开躺下,松了一口气道:“得救了,这才没走几步,遇上的都是些神仙人物。” 李时淼被折腾了一番,已经感觉要昏过去了,转身就要给二人道歉。那股熟悉的馥郁体香再次浮现在鼻尖,吓得他一下子呆愣在原地。 原本收剑的少女也没想到对方回去而复返,刚放下的戒备心再想提起已经来不及了,那具凹凸有致的躯体轻轻贴在草根游侠的后背,鲜艳的朱唇在一脸死灰的李时淼耳边轻语道:“刚才你的那一声师傅,妾身听到了哦,下次见,好徒儿,呵呵。”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远处浓雾中的动静吸引了李时淼的注意,面前那位姿态妖娆的长发女子也是望向自家老爷的方向,耳根微动。隔着法术雾气,暂时还不知晓那边发生了什么。 女子的注意力很快便重新转移到面前的草根游侠身上,一根手指绕着褐红色的发尖,那对赭红色的双眸眼泛秋波,语气轻飘飘挑逗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嘛我的李公子?认我这个师傅,可是好处多多哦。” 言罢身体前倾,本就穿戴不齐的紫红色云纹裙褪到其肩位置,那双灼灼有神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看向男子,李时淼本就无处安放的目光四处游移,更加不知该看向何处。 鼻尖传来令人血脉喷张的馥郁体香,李时淼后退一步,警惕道:“这位仙子前辈,为何突然收我作徒弟,这番器重李某人不敢当。” 美人被他的一番话逗得娇笑连连,眼角笑出两点泪光,半晌才止住起伏的胸膛,语气里满足的意味更加浓厚了:“仙子?哈哈哈,小嘴真甜啊我的好徒儿,活该你遇见妾身这样一桩大好机缘,这是你的福气,还不快收下?” 李时淼举棋不定,周围诡异的雾气和突然出现在这山野间的美丽女子,处处透着不合理。若是息焕二人在身旁,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帮忙拿定主意,眼下若是贸然拜下这个送上门的师傅,是个风险很高的决定。 “怎么了?还在犹豫什么!”女子一挥手将长发梳道身后,露出天鹅般好看的脖颈,微微昂首,原本亲昵的态度瞬间转变成了冰冷不耐烦,不满道:“你在等那个白衣少女回来?呵!告诉你吧,就算她回来了也不能替你做主,不过是个十二楼的小丫头片子,如何跟你师傅我比?就算她来了,今天妾身这个师傅,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说到后头,美人近乎蛮横的再次凑上前,那股女子自带的灼热气息也扑面而来,随着情绪起伏,李时淼感觉周遭环境都在升温,那个自称是他师傅的绝色美人,白皙的皮肤下透着一股绯红,一双眸子也逐渐转变成赤红色。 不行,在这么下去,这女人怕是要把这处给烧了。李时淼不知道女子和这股热浪有什么关系,两次情绪起伏都带动周遭气温上升,眼下还是尽量安抚下来为善。 “仙子前辈,仙子前辈,你先别急,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前辈?”草根游侠双手下压,示意双方都好好谈谈。 女子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拢起大秀遮住脸,重新整理了以下,才闭眼傲气道:“师傅的真名,不能随口道出。只要你认妾身作师傅,以后妾身自会告予你。” 连名字都不说,这要是放在外面,换个人肯定就把你当江湖骗子了,任你再好看也没用。李时淼腹诽道。 女子也看出了他眼神里的不信任,赶忙补充道:“妾身才不是骗子!哪里有须弥境走江湖骗人的道理!名字嘛,叫什么都行,你也可以叫师傅的小名,叫阿晴也行嘛!” 女子正想弥补一下师徒二人的信任,从雾中飞来一柄雪白长剑,斩在二人之间。逼迫得她后撤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因此隔开。 嗯?名叫阿晴的美人疑惑看向长剑飞出的方向,三盏黄澄澄的灯笼簇拥着两道人影走出。 息焕扶额道:“本想多偷听一会儿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李时淼,你个老小子碰见这点诱惑就挪不动脚了?” 远处的游侠汗颜,赶忙辩解道:“我可什么都没干!息大哥你别乱说!” 这边白玥魁死死盯着那名姿态远比自己有份量的女子,心念一动召回长剑。 “我家老爷呢?凭你们两个的实力,连老爷衣角都摸不到,你们用了什么下作手段!”阿晴气势汹汹,一手指向那三盏破旧灯笼,质问道:“是你?你个路边杂鱼,跟人类串通好欺骗老爷?” 灯笼精魅被女子玉指一点,瞬间感觉体内灯芯火开始紊乱起来,近乎要把纸糊的壳子给点燃一般,连忙挣扎着滚到地上,一边惨叫一边大喊道:“冤枉啊大人!冤枉啊!老爷不知怎么的。看了这少年郎一眼就不见了,不是我干的啊!是他们两个威胁要我带他们来见大人您的啊!” 女子依旧不肯手下留情,任由燃起的灯芯火啃噬着灯笼壳子,一双赤红色的眸子看蝼蚁一般看着那小灯笼生命消逝,眼中充满了戏耍的意味。 黄澄澄的灯笼近乎被赤红色的大火给吞没,妖力留存的灯笼壳子上被灼烧的千疮百孔,眼看就要被妖女玩弄到死。 一道森寒剑气划过,瞬间切断了女子对那灯芯魂火的掌控,小灯笼顾不上道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他赶忙熄火成近乎熄灭的小小一团,一头滚进路旁的草丛中,只留惨叫声回荡在山间。 阿晴轻轻嘁了一声,不满的瞪着那位悍然出手打断自己雅兴的白衣少女,挑衅道:“怎么?你也想被妾身心火焚身一下?不如你们两个一起?多管闲事的家伙。” 白玥魁下意识挡在旁边少年身前,息焕看出那名妖女虽然举止儿戏,可实力未必会比自家玥儿低,能给那位道袍大妖做丫鬟的,资质不会差到哪里去,先前那位,看了自己一眼,只觉得眼神飘忽,短暂的失神过后竟然原地消失,二人刚要庆幸解决了头等大患,不想这位阴晴变化不定的女子更加难对付。 少女小小的举动逗得妩媚妖女哈哈大笑:“原来还是对落难鸳鸯啊!那便有意思了,妾身先当着你的面折磨你的如意小郎君,再好好伺候你!” 四周的温度陡然拔高,没有真气护体的情况下,息焕只能感觉到皮肤一下子干裂开。连呼进肺部的空气都是灼热的热浪,这个时候大口吸气已经成了一种折磨。 手心里突然传来一丝清凉,少年郎低头看见白玥魁那只白皙的玉手不知何时钻进手心,抵扣住了他的右手,随着清凉的剑修气息注入体内,四周的热浪也被隔开。 “别放松,她还没出手,这只妖女血脉不简单,我很难对付她。”脑海内响起少女的声音,息焕大汗淋漓下开口道:“怎么尽遇上些变态货色,一个个都不好惹。” “都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对手,那多没意思啊。”白玥魁嘴上轻松,可随着阿晴双手轻轻收拢,一圈火印在四周浮现,爆发出的地火冲撞在少女的护体真气上,一个照明下后者就摇摇欲坠。 白玥魁决意只出一剑,若是试不出那名妖女实力深浅,便动用自家老祖下山前托付给她,紧要关头才能使用的保命法器。一道剑符悄然出现在少女掌中。爷爷曾经说过,凭借此符,十三楼以下一律斩杀。 若是这名妖女实力在须弥以上,以这保命剑符的威力,也能大创其身。 李时淼也被那边的灼热气场给波及,满脸通红,顾不上自身利害,担忧着那边的两位有知遇之恩的兄弟,对着绝色美人大喊道:“师傅,住手!他们是我朋友!” 男子的声音很大,在这天地之间却很小,小到无法影响到这边红光泛起的火阵,也无法传进那个逐渐疯狂的绝色妖女耳中。 阿晴根本没有想给二人缓冲的机会,原本逐渐身高亮起的火阵骤然炸开,出其不意的袭击二人,她要用最稳最碾压的手段拿下二人,不能有一丝意外。那副疯狂兴奋的面孔下流转着一丝精光。 “毕方,收手。”一道谕令般闻言的嗓音在山中作响,恍若神音般的二字落在女子身上,火光大放的美人一下子哑火般散去一身气机,跌倒在地,玲珑躯体剧烈起伏,女子满脸惊惧,难以置信得从口中哇出一口黑血,喷溅在地上。既是因为那二字真言的敕令威力,也是因为火阵强制逆行撤除的反噬。 周遭顿时一轻,息焕双腿一软,要不是有白玥魁扶着,就要虚脱到底,刚才炸起的火阵余威,对他这具千锤百炼的身躯冲击不小,要是换做剑坛锻体前的那句躯体,在升温时就已经彻底熟透了。 身旁的少女亦是不轻松,不动声色将那张已经泛起微光的剑符收好。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一张俏脸被灼热的气浪烘得绯红。李时淼揪住时机跑到二人身前,双手一开挡在前面。警惕着看着倒在地上,看上去伤得不轻的女子。 阿晴痛苦得抬头,嘴上的黑血触目惊心挂着,不敢带有一丝怨气得举目四顾山间,已经慢慢散开的浓雾揭开了皎洁月空:“老爷?你在哪?你没事吧老爷!” 那道再听时倍感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西山头找我,别为难那三人。” 女子如获大赦,顾不上受伤的身体,从地上快速爬起,看也不看三人,一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息焕一屁股坐在地上,干脆趴开躺下,松了一口气道:“得救了,这才没走几步,遇上的都是些神仙人物。” 李时淼被折腾了一番,已经感觉要昏过去了,转身就要给二人道歉。那股熟悉的馥郁体香再次浮现在鼻尖,吓得他一下子呆愣在原地。 原本收剑的少女也没想到对方回去而复返,刚放下的戒备心再想提起已经来不及了,那具凹凸有致的躯体轻轻贴在草根游侠的后背,鲜艳的朱唇在一脸死灰的李时淼耳边轻语道:“刚才你的那一声师傅,妾身听到了哦,下次见,好徒儿,呵呵。”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四十六章 取道 西边一座孤崖上,海青色道袍男子迎风而立,眺望着身下山谷。身旁飘着一卦卜算卦象,水气凝结成的阴阳符号散发着幽幽蓝光,不停在坎离之间交替变换。 身后传来灼热的火气,女子刚现行便跌倒在地。刚才那番折腾,对她造成的伤害远比表现在那三位年轻人面前的还要大,最要命的是自家老爷喊出的那二字真名,对自身的打击,已经隐隐触及到了修为根基,若不是老爷及时收手,她极大概率会成为世间罕见从大须弥跌境到登楼的千载难逢之人。 每一位血脉特殊的大妖,都有属于自己的真名,其中蕴含的上古血脉先祖气息,能够在修行一路上使得自己领先其他妖族一大段,这上古传承至今,沿用千万年的名字,既是远古纵横天下凶兽的一脉传承,也是它们身怀力量的投射。从出生起就自带真名的妖族,会自动跳过兽期,一跃成为天生自带灵智的“妖”,不仅如此,连祖辈翻江倒海,上天入地的各色能力,也会一并传承,随着实力真正日渐增强。 可一旦不慎被他人得知自己的真名,这得天独厚的优势便很容易成为自己的梏枝。山海行记中记载:闻妖之名着,呼之可隶其行。凭借真名,就算一名大妖实力再过比肩天道,面对呼出真名之人,战力也会大打折扣,实力较弱者,连反抗的余地都做不到,阿晴便是后者之一,自家老爷用远古文字喊出二字真名,在男子一身境界的扶持下,可以做到轻易掐断她的气机回路。 若不是这样,凭借她自己阻止那即将炸开的火阵,先不说狠不狠得下心,单是对气机细致入微的控制,以她的实力还不足以做到这点。这也是她爱慕自家老爷的地方,阿晴只会打打杀杀,可眼前沉着冷静的孤傲男子却能做到许多一般人做不到事情,单是那飘荡在身旁,跟读书一般晦涩难懂的阴阳卦象,先前老爷看她有兴趣,想要传授与她,结果刚开始记背那些阴阳符号。就让阿晴头疼了好长一段时间。 老爷比绝大多数狡猾的人类都要聪明,所以阿晴在被老爷看穿真名好,也是心甘情愿的服侍在身边,一点怨言也没有,今夜突然出手,想必老爷也有自己的原因,用不着抱怨什么。 自家老爷永远都是一副万事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阿晴觉得就算哪天天道塌下来了,老爷也不会是被波及的那一个。女子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原本媚态极妍的女子立刻变成了一副端庄丽人的模样,阿晴悄悄山前,身子一探从侧边打量着老爷的神情,看见男人满脸凝重。 她仔细想了想,这还是到东陆以来,老爷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当即沉不住气问道:“老爷,是不是妾身做错事情,搅乱了老爷的棋路,妾身该死,就不该那么意气用事。” 男子摇了摇头,看见自家丫鬟回来,随手一拨收起了身旁的水光卦象。刚才属实是被威吓到了,没想到小小一个东陆会足足有十二尊参天大能立足此地,这就好比是一向谨慎规矩的男人在自家棋盘上,突然被插进了一柄阔剑,搅得满盘棋子四散落地,对方根本不用在他的规矩里和他讲道理,或者说,他连按自己规矩来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静下心来想想,男子也不禁为自己刚才的糗态感到可笑。着实是游历四方太久没有见到那种境界的怪物了,才会连试探都不敢就被吓得仓皇而退。这小小东陆,真要有十二位大佬屈身,自己早该有所察觉才对,而且时隔千年,那样的存在早就消逝了,现在还能存于世间简直是天方夜谭。那名少年,多半是机缘巧合下获得一丁半点的远古机缘,或者是身怀什么圣人遗物,才会在关键时刻触发那些恐怖气息。 男人权当是自己在吓自己了,因为卦象既不凶险也无福柞,好像那素衣少年郎只是个和世间毫不相干的人一般,连存在都要比寻常普通人低上许多,男人想去算一算那少年郎的命数,依旧如同云雨遮山一般难以窥测。而这,才是他真正苦恼的地方。 “无妨,不是你的原因,那伙年轻人,能够不牵连上关系就好,三人之中,白衣少女和你看上的那名少侠,每个人的大道因果纷乱复杂,便是我也难以理清。而那只有一张帅气面孔的普通少年,最好碰都不要碰一下。” 阿晴闻言愕然,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对那队鸳鸯男女出手教训,老爷口中的因果循环她不明就里,只知道是非常严重的规则,连老爷说起来都这么后怕,女子倍感后悔绝望,当下顾不得主仆规矩,如同往常撒娇一般搂住男子一只手臂哭腔道:“怎么办啊老爷,妾身刚刚还收下那位李少侠做弟子了,现在去把他逐出师门还来得及不?妾身可不想惹得一身骚啊!” 道袍男人感到头疼扶额,无论训斥几遍,这丫鬟总是这般跟小女孩一样遇事慌乱,随性而为。二人间的主仆关系,不知何时起已经悄然转变成兄长对待妹妹一般,看着明明是成熟女子,却一脸少女神色的阿晴,男人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安静,对方立马止住大喊大闹。 “沾上了就逃不掉,这是你们二人的缘分,坦然接受便是,”说着男人悄无声息的推开紧紧搂住他的那双玉手,“而和我,没有关系!” 阿晴瞪大了眼睛,没有明白男人后半句话的意思,对方似乎觉得说得不够明白,继而道:“我们主仆二人,承蒙互相关照久矣,我待你早就如同妹妹一般。阿晴,人要学会长大,妖呢,也是一样。” 端庄中透着一股媚态的女子连连点头,从未听过自家老爷这样真情相诉的她一时热泪盈眶,这就是人类的感情吗?涉世未深的大妖阿晴今日终于明白了一点,属于她的“心”也筑造了一点,正是这一点汇聚,让她离妖修大道的终点也近了一步。 “老爷,妾身能陪在老爷身边很开心,是老爷教会了妾身许多事情,没有老爷就没有妾身的今天。”女子已经百口难言心中情谊,一向行动说话的她只想好好抱一抱道袍男人。 被叫做老爷的男人一步闪出女子的怀抱,转折道:“所以从今天开始,你我二人断绝关系,阿晴,去体验属于你自己的天地吧,你我二人的因果机缘,点到即止即可,相逢即是缘,人类大儒曾有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到了说再见的时刻了。” 那双青金色的眼神深情款款,波光闪烁着,似乎在尽量让这场道别郑重一些。也不顾忌女子同不同意,老爷双手掐诀,六十四道卦阵再次凝结在二人周围,头顶的两对赤角闪闪发亮。 阿晴终于反应过来男人要做什么,拼命上千阻止道:“老爷,别丢下妾身,妾身以后不胡闹了,老爷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妾身不去招惹那个李公子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无乱她如何祈求也没有用,六十四道卦象同时亮起,二人的身形也化作两道蓝色光团,光团之间,丝丝缕缕的红线互相纠缠牵连。在周天卦象的运转下,此时此刻,那千丝万缕的联系开始尽数崩断。阿晴痛苦得看着那一根根红线分离,象征着她和这个心中天底下最好的老爷之间的因果,也随着斩断。 从此以后,二人再无瓜葛可言。甚至连阿晴的二字真名,男人也会一并忘记,只会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位唤名阿晴的丫鬟,好像曾经在自己身边待过。 女子嚎啕大哭,既是哭老爷狠心弃自己离去,也是在哭失去了一尊妖族大佬作靠山。 红线崩断中两道蓝光升起,开始分离,道袍男子如愿以偿,露出了释怀的表情,心疼得看着面前哭红了眼的女子,在二人即将分别之际,男人张嘴轻诉道:“阿晴,天地之大,人心难辨,照顾好自己,再见了,这狗屁倒灶的破因果,老爷我啊.......可不想惹得一身麻烦呐。” 山崖上冲荡起一圈震荡蓝光,山石震动中两道蓝光天各一方飞散开,飞向截然相反的两边,夜空激荡着的蓝色光幕中,隐隐约约响起了一道怨恨女声:“负心汉!你不得正果!” 山道前行的三人,此刻都有些后怕,相互之间的距离也挨得近了些。特别是李时淼,心有余悸得向身旁二人问道:“息大哥,白姑娘,我真认她作师傅了?” 二人齐齐点头,男子一路上已经不断验证十遍了,每一次他们都很耐心的点头。草根游侠的打击已经很大了,心善的小两口都不忍心再让他感受到生活的冷酷。 李时淼再听到第十一遍回答,依旧震惊道:“你们刚才说那是只大妖,我认了只大妖作师傅,我认了只大妖......” 息焕忍不住一把勾住李时淼,借机压在对方身上,少年郎被折腾一番,早就累了,嘴上不忘安慰道:“没事的水娃,妖修人修的,能修出大道的就是好修士嘛,说不定你那师傅啊,有什么独门密法,能够将你的人类身躯,改造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半妖之躯,到时候修炼起来,日行千里啊!你啊,就等着她哪天回头找你吧!” “不行啊,我怎么回去见我叔父啊,那我以后还能不能结婚生子了?” 白玥魁看见草根游侠的脸被吓得惨白,一把将息焕扯到身边,不忘扶助自家男人的手让他有个依靠,没好气道:“别吓他了,快点赶路,白大哥他们就在前面的蛇盘山等我们,大家会和了也好有个照应,免得路上再节外生枝。” 草根游侠还没从息焕口中恐怖的人体改造中缓过劲来,不断自言自语道:“我就想当个剑客,好好的剑客,运气好点剑修也行,千万别让我那倒霉师傅回来找我,我能不能脱离师门啊......” 前方路旁一阵窸窸窣窣,李时淼没注意到身旁二人早已变了脸色,一脸不妙的止步不前。自己依旧走向前去,连路旁蹿出一道熟悉人影也没有发觉,一头撞了上去。 感觉撞进了软玉香怀之中,李时淼这才看清来者,那是一张“念念不忘”的面孔,男子声线变形道:“师.....师傅!” “哎!小嘴真甜!” 西边一座孤崖上,海青色道袍男子迎风而立,眺望着身下山谷。身旁飘着一卦卜算卦象,水气凝结成的阴阳符号散发着幽幽蓝光,不停在坎离之间交替变换。 身后传来灼热的火气,女子刚现行便跌倒在地。刚才那番折腾,对她造成的伤害远比表现在那三位年轻人面前的还要大,最要命的是自家老爷喊出的那二字真名,对自身的打击,已经隐隐触及到了修为根基,若不是老爷及时收手,她极大概率会成为世间罕见从大须弥跌境到登楼的千载难逢之人。 每一位血脉特殊的大妖,都有属于自己的真名,其中蕴含的上古血脉先祖气息,能够在修行一路上使得自己领先其他妖族一大段,这上古传承至今,沿用千万年的名字,既是远古纵横天下凶兽的一脉传承,也是它们身怀力量的投射。从出生起就自带真名的妖族,会自动跳过兽期,一跃成为天生自带灵智的“妖”,不仅如此,连祖辈翻江倒海,上天入地的各色能力,也会一并传承,随着实力真正日渐增强。 可一旦不慎被他人得知自己的真名,这得天独厚的优势便很容易成为自己的梏枝。山海行记中记载:闻妖之名着,呼之可隶其行。凭借真名,就算一名大妖实力再过比肩天道,面对呼出真名之人,战力也会大打折扣,实力较弱者,连反抗的余地都做不到,阿晴便是后者之一,自家老爷用远古文字喊出二字真名,在男子一身境界的扶持下,可以做到轻易掐断她的气机回路。 若不是这样,凭借她自己阻止那即将炸开的火阵,先不说狠不狠得下心,单是对气机细致入微的控制,以她的实力还不足以做到这点。这也是她爱慕自家老爷的地方,阿晴只会打打杀杀,可眼前沉着冷静的孤傲男子却能做到许多一般人做不到事情,单是那飘荡在身旁,跟读书一般晦涩难懂的阴阳卦象,先前老爷看她有兴趣,想要传授与她,结果刚开始记背那些阴阳符号。就让阿晴头疼了好长一段时间。 老爷比绝大多数狡猾的人类都要聪明,所以阿晴在被老爷看穿真名好,也是心甘情愿的服侍在身边,一点怨言也没有,今夜突然出手,想必老爷也有自己的原因,用不着抱怨什么。 自家老爷永远都是一副万事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阿晴觉得就算哪天天道塌下来了,老爷也不会是被波及的那一个。女子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原本媚态极妍的女子立刻变成了一副端庄丽人的模样,阿晴悄悄山前,身子一探从侧边打量着老爷的神情,看见男人满脸凝重。 她仔细想了想,这还是到东陆以来,老爷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当即沉不住气问道:“老爷,是不是妾身做错事情,搅乱了老爷的棋路,妾身该死,就不该那么意气用事。” 男子摇了摇头,看见自家丫鬟回来,随手一拨收起了身旁的水光卦象。刚才属实是被威吓到了,没想到小小一个东陆会足足有十二尊参天大能立足此地,这就好比是一向谨慎规矩的男人在自家棋盘上,突然被插进了一柄阔剑,搅得满盘棋子四散落地,对方根本不用在他的规矩里和他讲道理,或者说,他连按自己规矩来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静下心来想想,男子也不禁为自己刚才的糗态感到可笑。着实是游历四方太久没有见到那种境界的怪物了,才会连试探都不敢就被吓得仓皇而退。这小小东陆,真要有十二位大佬屈身,自己早该有所察觉才对,而且时隔千年,那样的存在早就消逝了,现在还能存于世间简直是天方夜谭。那名少年,多半是机缘巧合下获得一丁半点的远古机缘,或者是身怀什么圣人遗物,才会在关键时刻触发那些恐怖气息。 男人权当是自己在吓自己了,因为卦象既不凶险也无福柞,好像那素衣少年郎只是个和世间毫不相干的人一般,连存在都要比寻常普通人低上许多,男人想去算一算那少年郎的命数,依旧如同云雨遮山一般难以窥测。而这,才是他真正苦恼的地方。 “无妨,不是你的原因,那伙年轻人,能够不牵连上关系就好,三人之中,白衣少女和你看上的那名少侠,每个人的大道因果纷乱复杂,便是我也难以理清。而那只有一张帅气面孔的普通少年,最好碰都不要碰一下。” 阿晴闻言愕然,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对那队鸳鸯男女出手教训,老爷口中的因果循环她不明就里,只知道是非常严重的规则,连老爷说起来都这么后怕,女子倍感后悔绝望,当下顾不得主仆规矩,如同往常撒娇一般搂住男子一只手臂哭腔道:“怎么办啊老爷,妾身刚刚还收下那位李少侠做弟子了,现在去把他逐出师门还来得及不?妾身可不想惹得一身骚啊!” 道袍男人感到头疼扶额,无论训斥几遍,这丫鬟总是这般跟小女孩一样遇事慌乱,随性而为。二人间的主仆关系,不知何时起已经悄然转变成兄长对待妹妹一般,看着明明是成熟女子,却一脸少女神色的阿晴,男人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安静,对方立马止住大喊大闹。 “沾上了就逃不掉,这是你们二人的缘分,坦然接受便是,”说着男人悄无声息的推开紧紧搂住他的那双玉手,“而和我,没有关系!” 阿晴瞪大了眼睛,没有明白男人后半句话的意思,对方似乎觉得说得不够明白,继而道:“我们主仆二人,承蒙互相关照久矣,我待你早就如同妹妹一般。阿晴,人要学会长大,妖呢,也是一样。” 端庄中透着一股媚态的女子连连点头,从未听过自家老爷这样真情相诉的她一时热泪盈眶,这就是人类的感情吗?涉世未深的大妖阿晴今日终于明白了一点,属于她的“心”也筑造了一点,正是这一点汇聚,让她离妖修大道的终点也近了一步。 “老爷,妾身能陪在老爷身边很开心,是老爷教会了妾身许多事情,没有老爷就没有妾身的今天。”女子已经百口难言心中情谊,一向行动说话的她只想好好抱一抱道袍男人。 被叫做老爷的男人一步闪出女子的怀抱,转折道:“所以从今天开始,你我二人断绝关系,阿晴,去体验属于你自己的天地吧,你我二人的因果机缘,点到即止即可,相逢即是缘,人类大儒曾有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到了说再见的时刻了。” 那双青金色的眼神深情款款,波光闪烁着,似乎在尽量让这场道别郑重一些。也不顾忌女子同不同意,老爷双手掐诀,六十四道卦阵再次凝结在二人周围,头顶的两对赤角闪闪发亮。 阿晴终于反应过来男人要做什么,拼命上千阻止道:“老爷,别丢下妾身,妾身以后不胡闹了,老爷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妾身不去招惹那个李公子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无乱她如何祈求也没有用,六十四道卦象同时亮起,二人的身形也化作两道蓝色光团,光团之间,丝丝缕缕的红线互相纠缠牵连。在周天卦象的运转下,此时此刻,那千丝万缕的联系开始尽数崩断。阿晴痛苦得看着那一根根红线分离,象征着她和这个心中天底下最好的老爷之间的因果,也随着斩断。 从此以后,二人再无瓜葛可言。甚至连阿晴的二字真名,男人也会一并忘记,只会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位唤名阿晴的丫鬟,好像曾经在自己身边待过。 女子嚎啕大哭,既是哭老爷狠心弃自己离去,也是在哭失去了一尊妖族大佬作靠山。 红线崩断中两道蓝光升起,开始分离,道袍男子如愿以偿,露出了释怀的表情,心疼得看着面前哭红了眼的女子,在二人即将分别之际,男人张嘴轻诉道:“阿晴,天地之大,人心难辨,照顾好自己,再见了,这狗屁倒灶的破因果,老爷我啊.......可不想惹得一身麻烦呐。” 山崖上冲荡起一圈震荡蓝光,山石震动中两道蓝光天各一方飞散开,飞向截然相反的两边,夜空激荡着的蓝色光幕中,隐隐约约响起了一道怨恨女声:“负心汉!你不得正果!” 山道前行的三人,此刻都有些后怕,相互之间的距离也挨得近了些。特别是李时淼,心有余悸得向身旁二人问道:“息大哥,白姑娘,我真认她作师傅了?” 二人齐齐点头,男子一路上已经不断验证十遍了,每一次他们都很耐心的点头。草根游侠的打击已经很大了,心善的小两口都不忍心再让他感受到生活的冷酷。 李时淼再听到第十一遍回答,依旧震惊道:“你们刚才说那是只大妖,我认了只大妖作师傅,我认了只大妖......” 息焕忍不住一把勾住李时淼,借机压在对方身上,少年郎被折腾一番,早就累了,嘴上不忘安慰道:“没事的水娃,妖修人修的,能修出大道的就是好修士嘛,说不定你那师傅啊,有什么独门密法,能够将你的人类身躯,改造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半妖之躯,到时候修炼起来,日行千里啊!你啊,就等着她哪天回头找你吧!” “不行啊,我怎么回去见我叔父啊,那我以后还能不能结婚生子了?” 白玥魁看见草根游侠的脸被吓得惨白,一把将息焕扯到身边,不忘扶助自家男人的手让他有个依靠,没好气道:“别吓他了,快点赶路,白大哥他们就在前面的蛇盘山等我们,大家会和了也好有个照应,免得路上再节外生枝。” 草根游侠还没从息焕口中恐怖的人体改造中缓过劲来,不断自言自语道:“我就想当个剑客,好好的剑客,运气好点剑修也行,千万别让我那倒霉师傅回来找我,我能不能脱离师门啊......” 前方路旁一阵窸窸窣窣,李时淼没注意到身旁二人早已变了脸色,一脸不妙的止步不前。自己依旧走向前去,连路旁蹿出一道熟悉人影也没有发觉,一头撞了上去。 感觉撞进了软玉香怀之中,李时淼这才看清来者,那是一张“念念不忘”的面孔,男子声线变形道:“师.....师傅!” “哎!小嘴真甜!” 第四十七章 老爷 南淮秋夜寂寥,明月高照,自打上一次风雨夜后,城中宵禁看管也加严了几分。就连几处花街夜市,生意相比以往都冷清了许多。城南宣武城楼上,一道紫袍人影提着两壶酒拾级而上,城墙上戒备来往的士兵面对这位便衣出行的男子,一律放行不加阻拦。有官兵认出这位男子的身份,便要抱拳,也被他挥手示意不必行礼。 百里长青这番上门,姿态放得很低,并没有因为是在自己的地界上,便有高人一等的傲气。更何况他从百里文山那时候起便早已察觉到,这南淮城内上下,也就只有城南这一处宣武楼,不归他们百里家管。 在和父亲先前的几次交谈中,老人便暗中透露过多次,城南那一处的主人,一定要恭恭敬敬的对待,切不可有一丝怠慢。百里长青先前在城中混迹,却从没有登过这座宣武楼。今夜携酒登门,才真正察觉到此处的不一般。连城垛上的驻守士兵,也要比城内其他几处精气神要强上一番。 幸好一路行来畅通无阻,可见他这个南淮城主的身份,还是有点作用的。老人家没有将他拒之门外,这便是好兆头,后面赔罪起来也好说话。 走完那段台阶,在城楼前便有一位壮硕士官接待他,领着他在往更高一层走去。宣武楼不大,小小一座楼阁,在城门之上再起三层。一楼供城中官兵使用,二楼都是一些藏书清供。三楼才是那位老人平时居住的地方,除了特殊几人外,没有大事谕令,无人有资格登楼拜访。那位浓眉大眼的士官将他带到二层楼梯口前,便止步示意百里长青自行前往。 上下楼之间隔着一段不长的曲折楼梯,却犹如雷池禁地般让那位军人不敢逾越半步,老人在这片城墙上的威望可见一斑,在前段时间的那场大显身手后,军中口碑更是上升了一番。 几段台阶走完,三楼的光景便印入眼帘。相比着的第三楼,已经不足以用寒酸来形容了。空旷的阁楼内只放置着一张蒲团在正中央,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家具摆放,当真是清静到了极点。正对城外的那一面看台被撤去了屏风,坐在屋内便可眺望到城外星野。 那具老而弥坚的硬朗身躯,背对着男子坐在楼内,即使察觉到身后来者,也依旧面南而望,不曾回头。 百里长青小心将两壶好酒放在身旁,对着老人行了一礼后才小心端坐在楼梯口处:“晚辈见过华老,家父曾嘱咐过老前辈兴趣清淡,连喝酒一时都不曾贪杯过。只有城北的桂花清酿才堪堪能入老前辈的法眼,晚辈知晓城南城北出行不便,特地携了两壶,还望老前辈不要嫌弃。” 老人头也不回,言语冷淡道:“你小子没你爹活络,讲话一股官腔,薛平怎么会选了你做那朝廷傀儡?” 紫袍男子闻言哭笑不得:“若是七窍玲珑的聪明人,怎么能让朝廷安心把这南淮城交给我?” 华国舅纳闷道:“也是,换做你那个我见过几面的兄长,可不会把主意动到老人家我头上来,连我都敢算计,你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小子。” 百里长青连忙拜伏下去,诚声道:“这不是知道自己错了,前来登门道歉了嘛,太岁爷头上动土,是晚辈僭越了,长青在此给老前辈赔个不是,还望华老恕罪。” “得了得了,又是官腔一套一套的,薛平那老小子找上门的时候就是这样,我耳朵都听起茧了。”老人叹了口气:“你啊,是明知故犯啊。” 百里长青笑而不语,老人家态度这般良好,让他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不出点血,今天这事儿是翻不了篇了。 华国舅话锋一转道:“就这么认定我会帮你?你故意留在那白家女婿身上的留香虫,原本是薛平暗中授意你做得手段,留香虫无形无色无味,天生公母一对,只有公虫才能循着母虫留下的气息追查踪迹,你留在那小子身上的那只,作了特殊处理,境界越高的者,越能吸引那只留香虫的依附,百里长青,你就真自信自己能走这步险棋?若是我当时没出现在那城门处,或者我察觉到以后在薛平面前戳穿你的小伎俩,你爹苦心经营的局面可就瞬间垮台了,后果你负担得起吗?” 百里长青低眉,温言道:“长青不是对自己有自信,是对老前辈有自信。老前辈不是朝廷中人,长青想赌一赌。” 华国舅气笑道:“你这一赌,可把我在朝廷那攒下的情份给赌没了,现在算是我给你背了黑锅,为了帮你,我可是亲口跟那黑袍太监承认是我出手取下的那枚留香虫啊。” “情份本来就是拿来用的,老前辈在朝廷那失去了信任,在长青这里,山上白家这里一样可以取回。多说一句的话,淮安国公的情份,将来未必不必朝廷的差。” 紫袍男子话语机锋,眼中有精光流转,坦言道:“况且老前辈丢失的,只是山下白家的情份,须知现在的白帝城......” “行了,”老人打断道,“这些破事就不用在我这个老人家耳边絮叨了,这次是看在百里文山的面子上,我捏着鼻子认了,不代表以后你还是可以像这般算计我,这是警告,百里小子。” “长青不敢。” 老人挥了挥手,像是在驱散一只蚊蝇般嫌弃道:“听薛平的话乖乖办事,本来不会多出这么多麻烦,你若是真想帮你那两位兄弟,就相信他们会摆平朝廷的追兵,那群年轻人都是翘楚,在我们那一代里也是不遑多让的天才。又想要博取薛平信任,又不想做背弃兄弟之事,谋求的太多,最后反而会两边都抓不到,这是最后一句提醒,带着你的两壶酒赶快滚吧。” 百里长青字字用心牢记,临别前又行了一礼,这一拜是在感谢老前辈的关照。 听着那道轻飘的脚步声消失在楼底,白衣老人才转头瞥了一眼,那两壶桂花清酿依旧安静的放在楼梯口的木板旁,一丝少见的笑意浮现在那副苍老的面庞上。 “还算有点慧心。” 山间溪畔,蛙声已经没有夏夜那般繁盛,倒是虫鸣依旧不减。四人临时生了一对篝火围坐在一块。不是息焕不想赶路,面前有些麻烦,已经到了影响队伍前进的地步了。三人商量了一下,这才决定坐下来好好谈谈。 那名发梢褐红的妖娆女子此刻紧挨着草根游侠,一脸期待道:“好徒儿,妾身......哦不,为师是放不下你才毅然和老爷道别的。从今往后,你就跟随为师好好修炼,就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 说罢便掩面而泣,表现出自己难以割舍的为难处境。阿晴当然不会直白坦言是自家老爷因为自己沾染上了因果才抛弃她的,不如顺水推舟托个人情给这位一眼相中的爱徒,以后也好让他心甘情愿跟在自己身边。 李时淼内心天人交战,对方回来以后便没有表现出恶意,分外的好言好语。先前是为了救人,他才迫不得已认女子作师傅,现在想要坦言说清楚,可有担心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妖突然发难,又要对息焕和白姑娘下手。 篝火对面的息焕咳嗽了一声,打破了二人这边的“缠缠绵绵”,插话道:“阿晴姑娘是吧,你家老爷就这么放你走了?” 女子赭红色的眸子转了一圈,认真道:“老爷被我们的师徒情谊感动,最终决定放妾身回来,刚才叫走我,就是要交代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你个后生,难不成还敢质疑妾身和老爷别有所图?” “不敢不敢。”息焕讪笑,嘴上说着不敢,可女子这么明摆着说了,背后肯定另有隐情。“我们大妖从不撒谎,撒谎的大妖会被剥去真名,沦为寻常妖物的!”阿晴脸不红心跳跳的撒了一个慌,得心应手不露痕迹。 息焕好奇道:“真名,好像了解过一些,就是你们大妖的本命字一样的东西?” 阿晴不太想把话题往这方面扯,却依旧忍不住神气道:“哼哼,这就跟你们人类修士的灵根一样,都是好东西,像你这种凡夫俗子体会不到就是了,多说无益,反正妾身为了真名不丢不会说谎的。” 白玥魁面色不善,碍于对方实力摆在那里,一时间也不敢有所动作。 反倒是息焕没有在意女子言语里的讥讽,而是沉思道:“我记得书中记载大妖的真名特别重要,先前你们老爷紧急关头召回你,也是喊得你真名吧?” 阿晴下意识点头道:“当然,妾身的真名只有老爷一个人知道,也只敢放心交给老爷,要是被其他心怀不善的人得知了,可就遭罪了。你们别以为听见了老爷喊一声就权当知晓了。老爷喊话的时候可是用了远古咒文作加持,当今天才,没有几个人听得懂其中含义,你们就更别想了。” 话音刚落,之间眼前篝火映照的少年朗轻轻开口,那宛若神音谕令的二字,被远古咒文所裹挟,响起在少年嘴边,一时间宛若古钟轰鸣,其他人难以察觉到的波动中,只有妖娆女子一人如遭雷击,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全身颤抖不止。 阿晴眼角带着泪花,强忍住体内翻江倒海般汹涌起伏的气机,难以置信得抬头往向少年道:“老......老爷?怎么可能!” 息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听懂那远古咒文中蕴含的二字真名,想来也是和剑坛雪峰上的那些老祖宗有关。 只见他嘴角带着玩笑意味,看着趴倒在地的女子面色寻味道:“看起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李时淼拜师的事情了。” 南淮秋夜寂寥,明月高照,自打上一次风雨夜后,城中宵禁看管也加严了几分。就连几处花街夜市,生意相比以往都冷清了许多。城南宣武城楼上,一道紫袍人影提着两壶酒拾级而上,城墙上戒备来往的士兵面对这位便衣出行的男子,一律放行不加阻拦。有官兵认出这位男子的身份,便要抱拳,也被他挥手示意不必行礼。 百里长青这番上门,姿态放得很低,并没有因为是在自己的地界上,便有高人一等的傲气。更何况他从百里文山那时候起便早已察觉到,这南淮城内上下,也就只有城南这一处宣武楼,不归他们百里家管。 在和父亲先前的几次交谈中,老人便暗中透露过多次,城南那一处的主人,一定要恭恭敬敬的对待,切不可有一丝怠慢。百里长青先前在城中混迹,却从没有登过这座宣武楼。今夜携酒登门,才真正察觉到此处的不一般。连城垛上的驻守士兵,也要比城内其他几处精气神要强上一番。 幸好一路行来畅通无阻,可见他这个南淮城主的身份,还是有点作用的。老人家没有将他拒之门外,这便是好兆头,后面赔罪起来也好说话。 走完那段台阶,在城楼前便有一位壮硕士官接待他,领着他在往更高一层走去。宣武楼不大,小小一座楼阁,在城门之上再起三层。一楼供城中官兵使用,二楼都是一些藏书清供。三楼才是那位老人平时居住的地方,除了特殊几人外,没有大事谕令,无人有资格登楼拜访。那位浓眉大眼的士官将他带到二层楼梯口前,便止步示意百里长青自行前往。 上下楼之间隔着一段不长的曲折楼梯,却犹如雷池禁地般让那位军人不敢逾越半步,老人在这片城墙上的威望可见一斑,在前段时间的那场大显身手后,军中口碑更是上升了一番。 几段台阶走完,三楼的光景便印入眼帘。相比着的第三楼,已经不足以用寒酸来形容了。空旷的阁楼内只放置着一张蒲团在正中央,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家具摆放,当真是清静到了极点。正对城外的那一面看台被撤去了屏风,坐在屋内便可眺望到城外星野。 那具老而弥坚的硬朗身躯,背对着男子坐在楼内,即使察觉到身后来者,也依旧面南而望,不曾回头。 百里长青小心将两壶好酒放在身旁,对着老人行了一礼后才小心端坐在楼梯口处:“晚辈见过华老,家父曾嘱咐过老前辈兴趣清淡,连喝酒一时都不曾贪杯过。只有城北的桂花清酿才堪堪能入老前辈的法眼,晚辈知晓城南城北出行不便,特地携了两壶,还望老前辈不要嫌弃。” 老人头也不回,言语冷淡道:“你小子没你爹活络,讲话一股官腔,薛平怎么会选了你做那朝廷傀儡?” 紫袍男子闻言哭笑不得:“若是七窍玲珑的聪明人,怎么能让朝廷安心把这南淮城交给我?” 华国舅纳闷道:“也是,换做你那个我见过几面的兄长,可不会把主意动到老人家我头上来,连我都敢算计,你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小子。” 百里长青连忙拜伏下去,诚声道:“这不是知道自己错了,前来登门道歉了嘛,太岁爷头上动土,是晚辈僭越了,长青在此给老前辈赔个不是,还望华老恕罪。” “得了得了,又是官腔一套一套的,薛平那老小子找上门的时候就是这样,我耳朵都听起茧了。”老人叹了口气:“你啊,是明知故犯啊。” 百里长青笑而不语,老人家态度这般良好,让他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不出点血,今天这事儿是翻不了篇了。 华国舅话锋一转道:“就这么认定我会帮你?你故意留在那白家女婿身上的留香虫,原本是薛平暗中授意你做得手段,留香虫无形无色无味,天生公母一对,只有公虫才能循着母虫留下的气息追查踪迹,你留在那小子身上的那只,作了特殊处理,境界越高的者,越能吸引那只留香虫的依附,百里长青,你就真自信自己能走这步险棋?若是我当时没出现在那城门处,或者我察觉到以后在薛平面前戳穿你的小伎俩,你爹苦心经营的局面可就瞬间垮台了,后果你负担得起吗?” 百里长青低眉,温言道:“长青不是对自己有自信,是对老前辈有自信。老前辈不是朝廷中人,长青想赌一赌。” 华国舅气笑道:“你这一赌,可把我在朝廷那攒下的情份给赌没了,现在算是我给你背了黑锅,为了帮你,我可是亲口跟那黑袍太监承认是我出手取下的那枚留香虫啊。” “情份本来就是拿来用的,老前辈在朝廷那失去了信任,在长青这里,山上白家这里一样可以取回。多说一句的话,淮安国公的情份,将来未必不必朝廷的差。” 紫袍男子话语机锋,眼中有精光流转,坦言道:“况且老前辈丢失的,只是山下白家的情份,须知现在的白帝城......” “行了,”老人打断道,“这些破事就不用在我这个老人家耳边絮叨了,这次是看在百里文山的面子上,我捏着鼻子认了,不代表以后你还是可以像这般算计我,这是警告,百里小子。” “长青不敢。” 老人挥了挥手,像是在驱散一只蚊蝇般嫌弃道:“听薛平的话乖乖办事,本来不会多出这么多麻烦,你若是真想帮你那两位兄弟,就相信他们会摆平朝廷的追兵,那群年轻人都是翘楚,在我们那一代里也是不遑多让的天才。又想要博取薛平信任,又不想做背弃兄弟之事,谋求的太多,最后反而会两边都抓不到,这是最后一句提醒,带着你的两壶酒赶快滚吧。” 百里长青字字用心牢记,临别前又行了一礼,这一拜是在感谢老前辈的关照。 听着那道轻飘的脚步声消失在楼底,白衣老人才转头瞥了一眼,那两壶桂花清酿依旧安静的放在楼梯口的木板旁,一丝少见的笑意浮现在那副苍老的面庞上。 “还算有点慧心。” 山间溪畔,蛙声已经没有夏夜那般繁盛,倒是虫鸣依旧不减。四人临时生了一对篝火围坐在一块。不是息焕不想赶路,面前有些麻烦,已经到了影响队伍前进的地步了。三人商量了一下,这才决定坐下来好好谈谈。 那名发梢褐红的妖娆女子此刻紧挨着草根游侠,一脸期待道:“好徒儿,妾身......哦不,为师是放不下你才毅然和老爷道别的。从今往后,你就跟随为师好好修炼,就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 说罢便掩面而泣,表现出自己难以割舍的为难处境。阿晴当然不会直白坦言是自家老爷因为自己沾染上了因果才抛弃她的,不如顺水推舟托个人情给这位一眼相中的爱徒,以后也好让他心甘情愿跟在自己身边。 李时淼内心天人交战,对方回来以后便没有表现出恶意,分外的好言好语。先前是为了救人,他才迫不得已认女子作师傅,现在想要坦言说清楚,可有担心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妖突然发难,又要对息焕和白姑娘下手。 篝火对面的息焕咳嗽了一声,打破了二人这边的“缠缠绵绵”,插话道:“阿晴姑娘是吧,你家老爷就这么放你走了?” 女子赭红色的眸子转了一圈,认真道:“老爷被我们的师徒情谊感动,最终决定放妾身回来,刚才叫走我,就是要交代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你个后生,难不成还敢质疑妾身和老爷别有所图?” “不敢不敢。”息焕讪笑,嘴上说着不敢,可女子这么明摆着说了,背后肯定另有隐情。“我们大妖从不撒谎,撒谎的大妖会被剥去真名,沦为寻常妖物的!”阿晴脸不红心跳跳的撒了一个慌,得心应手不露痕迹。 息焕好奇道:“真名,好像了解过一些,就是你们大妖的本命字一样的东西?” 阿晴不太想把话题往这方面扯,却依旧忍不住神气道:“哼哼,这就跟你们人类修士的灵根一样,都是好东西,像你这种凡夫俗子体会不到就是了,多说无益,反正妾身为了真名不丢不会说谎的。” 白玥魁面色不善,碍于对方实力摆在那里,一时间也不敢有所动作。 反倒是息焕没有在意女子言语里的讥讽,而是沉思道:“我记得书中记载大妖的真名特别重要,先前你们老爷紧急关头召回你,也是喊得你真名吧?” 阿晴下意识点头道:“当然,妾身的真名只有老爷一个人知道,也只敢放心交给老爷,要是被其他心怀不善的人得知了,可就遭罪了。你们别以为听见了老爷喊一声就权当知晓了。老爷喊话的时候可是用了远古咒文作加持,当今天才,没有几个人听得懂其中含义,你们就更别想了。” 话音刚落,之间眼前篝火映照的少年朗轻轻开口,那宛若神音谕令的二字,被远古咒文所裹挟,响起在少年嘴边,一时间宛若古钟轰鸣,其他人难以察觉到的波动中,只有妖娆女子一人如遭雷击,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全身颤抖不止。 阿晴眼角带着泪花,强忍住体内翻江倒海般汹涌起伏的气机,难以置信得抬头往向少年道:“老......老爷?怎么可能!” 息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听懂那远古咒文中蕴含的二字真名,想来也是和剑坛雪峰上的那些老祖宗有关。 只见他嘴角带着玩笑意味,看着趴倒在地的女子面色寻味道:“看起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李时淼拜师的事情了。” 第四十八章 机锋 噼啪作响的篝火旁,三人面前的女子蜷缩在地,本就有伤在身的她被那名毫无修为傍身的少年道出那二字过后,受到的打击比起先前自家老爷的敕令,要显得更为严重。 这意外之喜来的突如其然,之前知道这位阿晴境界不比白玥魁低,尽管态度还算和善,有实力压制在,就算李时淼有话想说,也得看看这位喜怒无常主儿的脸色。 息焕原本只是想试一试,先前山道上,那道袍男子喊出的二字真言,阿晴一直口口声声说是运用了远古咒文加持,打包票他们是听不懂的。可少年郎内心清楚,他是真真切切听见了那“毕方”二字。 阿晴口中的那位老爷,当时的开口说话方式,落在他的耳朵里,虽然有些生硬,可不妨碍他正常解读,这种感觉,和在剑坛雪峰境内对话那些老剑祖一般。再次回忆下,少年几乎可以确定,那群老祖宗们口吐之言,和阿晴老爷是同一种远古咒文。 只不过在雪峰上,从那些老神仙口中吐露出的文字,要显得更有神威,对心神的震荡更像是神性使然。以致于现如今察觉到的那份生硬晦涩,被种种老祖宗的外在因素给掩盖,让少年下意识觉得双方对话交流用的是同一种语言,殊不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潜移默化的被剑祖们影响,成为放眼当今天才凤毛麟角般能够口诉这门古咒文的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一件好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晴的那位老爷,要是自晓了自己仅仅听一遍,便能知晓掌握阿晴真名的本领。真身为不知名大妖的道袍男子,站在妖族立场上,一定也不会放任自己这个能威胁到各方大妖存在的人久活于世。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妾身的名号?”妖娆女子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声音嘶哑道:“是老爷告诉你的对不对?那个狠心的四角妖怪,临走之前还要算计我一把!” 息焕看见那双赭红色的双眸逐渐又要升温赤红,不得不解释道:“阿晴姑娘,是我自有对世间文字语言极为敏感,无论是再晦涩难懂的文字,只要看上一遍听上一遍,就过目不忘,逐渐学有所成,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了然于心,出言复述。” 女子闻言,好看的丹凤眸子眯成细长的一条,那对赤珠般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一指点在下巴上,作思考状道:“就是说,只要杀了你,妾身就没有梏桎了对吧!” 说着强忍住体内伤势,奋力扑向少年,一手在前勾指成爪,心狠手辣的抓向少年的心口。连二人之间的篝火都向两边避开,形成一道拱门般的火圈。 息焕一手拦住就要出手的白玥魁,纵使少女看着阿晴在她面前动手杀人,再怒不可遏,可息焕明白此时此刻一定要他来给这头大妖一点教训才行。 煌煌神音再次出口,这一次似乎因为变得熟练顺口的原因,声音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老剑祖们的神音雏形,落在阿晴耳中,威力已经可以比肩不久前还是自家老爷身份的那位男子。只是在道出真名后,一股虚脱感从脑海中涌现,原来这口出真言的本事也是一桩大消耗。 妖娆女子今夜第三次惨叫出声,在半空中身形一顿,直直跌倒在篝火堆中,那团焰火仿佛具备灵性一般,不忍伤及天生与火有关联的女子,自动伏地外溢。阿晴一头栽进燃着的木炭中,即使高温炭火伤不了她的身躯,也已经搞得原本尽态极妍的女子一脸灰黑,狼狈不已。 “事不过三,小老爷,你可别在喊了,妾身求你了,有话好好说。”女子的脸埋在那对通红燃烧的木炭中,看起来有些骇人,抬起来却依旧是张光洁白皙的完好面庞,这须弥境的玉体筋骨,着实好用。 看着阿晴服软似的求饶,连称呼都带上了小老爷,息焕点点头,身边的白衣少女却不服气道:“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阿晴在息焕的眼神威逼下,安安分分的坐回远处,这下立刻换了副老实模样,双手并拢,像个丫鬟道:“我们妖族不都是这样嘛,先打了再说,你比妾身厉害就是你用道理,打得赢妾身我们就好好谈......” 白玥魁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想再看这厚颜无耻的妖女。其实阿晴口中所说的讲道理方式,放在山上仙人里也一样,都是谁拳头大谁有道理。只是白玥魁不想承认罢了,和这头没教化的大妖并为一谈,也太跌面子了。 息焕想了想,毅然开口道:“既然现在能好好谈了,那么如果我和你说,不想让你跟着队伍,因为我们不信任你这个不安全因素,待在身边随时可能有危险,你接受吗?” 妖娆女子连忙摇头如拨浪鼓般,央求道:“小老爷,别丢下妾身啊,妾身除了给老爷暖床,端茶倒水这些妾身都可以做的。而且妾身也是真心想收李公子这个徒弟,你相信妾身的眼光,李公子一定会在妾身的培养下快速成长的!要是连小老爷你也不收留妾身,妾身就真没地方去了,被前老爷带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东陆,妾身以后可怎么办啊。” “用不着你作那些勾当!”白衣少女瞪眼道,阿晴突然想起面前的少年好像是和这女剑仙是一对,连忙拍了拍脑袋道:“小夫人莫怪罪,若是小夫人不满意,妾身给小夫人暖床也行,反正小夫人和小老爷睡得也是一张床。” 白玥魁一阵无语,强忍住拔剑砍妖的冲动,真得搞不懂那个道袍男子交给未开窍女子的都是些什么歪道理。 息焕还是一板一眼的和她谈条件:“放一个须弥境大妖在外面游荡,确实不令人放心,无论在那一洲都算是可以立住脚跟称王的存在。那么你刚才说得,就是我们要和你谈的第二个问题,李时淼拜师一事,其实我们早就有人选了。刚才他认你作师傅,也是情急之中身不由己,你可不可以不要当真?” 阿晴依旧摇头如拨浪鼓道:“不可以,都说了天下之间,话说出口便成谶的道理,叫出来的师傅怎么能改呢?况且妾身作李公子的师傅,对李公子来说也是一桩大机缘,不是谁都能拜一个须弥境为师的。” 息焕点点头,面前女子说得不无道理,言下之意,便是要看李时淼的意思。想着三人同时望向那一直缩在角落里的男子。原本分神的李时淼突然对上了这三双直勾勾的目光,也有些手足无措。 “乖徒儿,你说,认不认妾身这个师傅?”阿晴说着便故作媚态,眼神挑逗向草根游侠。 息焕问道:“李时淼,拜师一事,要慎重,我可以坦白告诉你,若是没遇上这位阿晴姑娘,我和玥儿的意思是原本可以让你先跟着队伍里的白画生学剑术,之后若是观山草堂愿意收留你,你可以另择师门。只是这样子,你确实不太有机会拜一位须弥境的大修士作师傅,其中利弊,你要自己权衡。” 阿晴听到少年郎提到自己的境界修为,立马神气的哼哼道,不料却被白玥魁戳穿道:“修为境界不代表能教出好徒弟,也要考虑日后的修炼资源,功法合适与否。修行一途,特别是剑修,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二女之间立刻有了火花碰撞之势,只有息焕认真的盯着他,正声道:“最终决断还是要看你,其他人只能把选择带到你面前,最后拿起哪个放下哪个,还是要遵从本心。” “你能教他什么?”白玥魁怼道,“教他邪火功法?还是妖身幻化?” 阿晴骄傲的反驳道:“妾身可是剑修,别看妾身之前一剑不出,那是你们没资格让妾身出剑,老爷说了,妾身的剑道路数,修是纯正的人族剑道,日后登天道,要比其他大妖容易得多!” 白玥魁狐疑道:“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让我见识见识你那剑意有多纯正,如何?” 面对少女的挑衅,女子眼眸中寒光流转:“行啊,既然小夫人想看,妾身就亮一亮,也好让我的好徒儿知道知道,他这个便宜师傅,到底是不是真货!” 息焕眼看二女就要开打,费心阻拦道:“玥儿啊,还是别折腾了,坐而论道不行吗?” 白玥魁摇头道:“无妨,剑意试探很简单,用着大动干戈,坐在这也行。”说着看向面前的女子,摊手示意对方放马过来。 阿晴看着白衣少女明明实力不如自己,却依旧一副上位者的自傲模样,银牙微咬。篝火边的二人同时闭眼盘坐,夜幕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连溪畔虫鸣声都被隔绝在外。这一方小天地内,无形之中从大世界中被割裂独立。息焕和李时淼看着那道篝火的烈焰在二女间静止不动,处在一个绝对中立的位置,连一丝幅度都不敢偏袒。 紫红色云纹裙的妖族女子,突然娇躯微颤,闷哼一声,接着便有两道血丝从嘴角流下,阿晴眼睛依旧闭着,却忍不住出声道:“原来如此,好独一无二的剑意,竟会出现在你一个女子身上。有骄傲的资格。” 说完以后她便重新静下心来,一身杀气开始流转,已经到了抑制不住的程度。息焕察觉到不妙,再回头看白玥魁时,少女浑身犹如雨打荷叶,东倒西歪随时可能倾覆。 息焕一把扶助白玥魁,大喊道:“停手!” 可二人依旧不听他的命令,依旧不肯从那小天地之中的剑意对撞中脱身,怀中少女,已经七窍流血,转眼间血淋漓染红了白衣。 息焕红了眼,察觉到妖娆女子身上的不同寻常气息,一股怒意直冲心头,开口便是二字神言,先前二次口出真言,只是先感到体力空虚,再感到精神萎靡,这第三次,已经超越了少年的承受范围,和怀中的白玥魁一般,也是七窍流血后仰倒地。 对面的妖女阿晴,在事不过三的第四次口出真言下,身躯直接倒飞而出,落在溪水中溅起了一道大水花,双方最后,居然拼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噼啪作响的篝火旁,三人面前的女子蜷缩在地,本就有伤在身的她被那名毫无修为傍身的少年道出那二字过后,受到的打击比起先前自家老爷的敕令,要显得更为严重。 这意外之喜来的突如其然,之前知道这位阿晴境界不比白玥魁低,尽管态度还算和善,有实力压制在,就算李时淼有话想说,也得看看这位喜怒无常主儿的脸色。 息焕原本只是想试一试,先前山道上,那道袍男子喊出的二字真言,阿晴一直口口声声说是运用了远古咒文加持,打包票他们是听不懂的。可少年郎内心清楚,他是真真切切听见了那“毕方”二字。 阿晴口中的那位老爷,当时的开口说话方式,落在他的耳朵里,虽然有些生硬,可不妨碍他正常解读,这种感觉,和在剑坛雪峰境内对话那些老剑祖一般。再次回忆下,少年几乎可以确定,那群老祖宗们口吐之言,和阿晴老爷是同一种远古咒文。 只不过在雪峰上,从那些老神仙口中吐露出的文字,要显得更有神威,对心神的震荡更像是神性使然。以致于现如今察觉到的那份生硬晦涩,被种种老祖宗的外在因素给掩盖,让少年下意识觉得双方对话交流用的是同一种语言,殊不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潜移默化的被剑祖们影响,成为放眼当今天才凤毛麟角般能够口诉这门古咒文的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一件好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晴的那位老爷,要是自晓了自己仅仅听一遍,便能知晓掌握阿晴真名的本领。真身为不知名大妖的道袍男子,站在妖族立场上,一定也不会放任自己这个能威胁到各方大妖存在的人久活于世。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妾身的名号?”妖娆女子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声音嘶哑道:“是老爷告诉你的对不对?那个狠心的四角妖怪,临走之前还要算计我一把!” 息焕看见那双赭红色的双眸逐渐又要升温赤红,不得不解释道:“阿晴姑娘,是我自有对世间文字语言极为敏感,无论是再晦涩难懂的文字,只要看上一遍听上一遍,就过目不忘,逐渐学有所成,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了然于心,出言复述。” 女子闻言,好看的丹凤眸子眯成细长的一条,那对赤珠般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一指点在下巴上,作思考状道:“就是说,只要杀了你,妾身就没有梏桎了对吧!” 说着强忍住体内伤势,奋力扑向少年,一手在前勾指成爪,心狠手辣的抓向少年的心口。连二人之间的篝火都向两边避开,形成一道拱门般的火圈。 息焕一手拦住就要出手的白玥魁,纵使少女看着阿晴在她面前动手杀人,再怒不可遏,可息焕明白此时此刻一定要他来给这头大妖一点教训才行。 煌煌神音再次出口,这一次似乎因为变得熟练顺口的原因,声音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老剑祖们的神音雏形,落在阿晴耳中,威力已经可以比肩不久前还是自家老爷身份的那位男子。只是在道出真名后,一股虚脱感从脑海中涌现,原来这口出真言的本事也是一桩大消耗。 妖娆女子今夜第三次惨叫出声,在半空中身形一顿,直直跌倒在篝火堆中,那团焰火仿佛具备灵性一般,不忍伤及天生与火有关联的女子,自动伏地外溢。阿晴一头栽进燃着的木炭中,即使高温炭火伤不了她的身躯,也已经搞得原本尽态极妍的女子一脸灰黑,狼狈不已。 “事不过三,小老爷,你可别在喊了,妾身求你了,有话好好说。”女子的脸埋在那对通红燃烧的木炭中,看起来有些骇人,抬起来却依旧是张光洁白皙的完好面庞,这须弥境的玉体筋骨,着实好用。 看着阿晴服软似的求饶,连称呼都带上了小老爷,息焕点点头,身边的白衣少女却不服气道:“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阿晴在息焕的眼神威逼下,安安分分的坐回远处,这下立刻换了副老实模样,双手并拢,像个丫鬟道:“我们妖族不都是这样嘛,先打了再说,你比妾身厉害就是你用道理,打得赢妾身我们就好好谈......” 白玥魁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想再看这厚颜无耻的妖女。其实阿晴口中所说的讲道理方式,放在山上仙人里也一样,都是谁拳头大谁有道理。只是白玥魁不想承认罢了,和这头没教化的大妖并为一谈,也太跌面子了。 息焕想了想,毅然开口道:“既然现在能好好谈了,那么如果我和你说,不想让你跟着队伍,因为我们不信任你这个不安全因素,待在身边随时可能有危险,你接受吗?” 妖娆女子连忙摇头如拨浪鼓般,央求道:“小老爷,别丢下妾身啊,妾身除了给老爷暖床,端茶倒水这些妾身都可以做的。而且妾身也是真心想收李公子这个徒弟,你相信妾身的眼光,李公子一定会在妾身的培养下快速成长的!要是连小老爷你也不收留妾身,妾身就真没地方去了,被前老爷带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东陆,妾身以后可怎么办啊。” “用不着你作那些勾当!”白衣少女瞪眼道,阿晴突然想起面前的少年好像是和这女剑仙是一对,连忙拍了拍脑袋道:“小夫人莫怪罪,若是小夫人不满意,妾身给小夫人暖床也行,反正小夫人和小老爷睡得也是一张床。” 白玥魁一阵无语,强忍住拔剑砍妖的冲动,真得搞不懂那个道袍男子交给未开窍女子的都是些什么歪道理。 息焕还是一板一眼的和她谈条件:“放一个须弥境大妖在外面游荡,确实不令人放心,无论在那一洲都算是可以立住脚跟称王的存在。那么你刚才说得,就是我们要和你谈的第二个问题,李时淼拜师一事,其实我们早就有人选了。刚才他认你作师傅,也是情急之中身不由己,你可不可以不要当真?” 阿晴依旧摇头如拨浪鼓道:“不可以,都说了天下之间,话说出口便成谶的道理,叫出来的师傅怎么能改呢?况且妾身作李公子的师傅,对李公子来说也是一桩大机缘,不是谁都能拜一个须弥境为师的。” 息焕点点头,面前女子说得不无道理,言下之意,便是要看李时淼的意思。想着三人同时望向那一直缩在角落里的男子。原本分神的李时淼突然对上了这三双直勾勾的目光,也有些手足无措。 “乖徒儿,你说,认不认妾身这个师傅?”阿晴说着便故作媚态,眼神挑逗向草根游侠。 息焕问道:“李时淼,拜师一事,要慎重,我可以坦白告诉你,若是没遇上这位阿晴姑娘,我和玥儿的意思是原本可以让你先跟着队伍里的白画生学剑术,之后若是观山草堂愿意收留你,你可以另择师门。只是这样子,你确实不太有机会拜一位须弥境的大修士作师傅,其中利弊,你要自己权衡。” 阿晴听到少年郎提到自己的境界修为,立马神气的哼哼道,不料却被白玥魁戳穿道:“修为境界不代表能教出好徒弟,也要考虑日后的修炼资源,功法合适与否。修行一途,特别是剑修,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二女之间立刻有了火花碰撞之势,只有息焕认真的盯着他,正声道:“最终决断还是要看你,其他人只能把选择带到你面前,最后拿起哪个放下哪个,还是要遵从本心。” “你能教他什么?”白玥魁怼道,“教他邪火功法?还是妖身幻化?” 阿晴骄傲的反驳道:“妾身可是剑修,别看妾身之前一剑不出,那是你们没资格让妾身出剑,老爷说了,妾身的剑道路数,修是纯正的人族剑道,日后登天道,要比其他大妖容易得多!” 白玥魁狐疑道:“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让我见识见识你那剑意有多纯正,如何?” 面对少女的挑衅,女子眼眸中寒光流转:“行啊,既然小夫人想看,妾身就亮一亮,也好让我的好徒儿知道知道,他这个便宜师傅,到底是不是真货!” 息焕眼看二女就要开打,费心阻拦道:“玥儿啊,还是别折腾了,坐而论道不行吗?” 白玥魁摇头道:“无妨,剑意试探很简单,用着大动干戈,坐在这也行。”说着看向面前的女子,摊手示意对方放马过来。 阿晴看着白衣少女明明实力不如自己,却依旧一副上位者的自傲模样,银牙微咬。篝火边的二人同时闭眼盘坐,夜幕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连溪畔虫鸣声都被隔绝在外。这一方小天地内,无形之中从大世界中被割裂独立。息焕和李时淼看着那道篝火的烈焰在二女间静止不动,处在一个绝对中立的位置,连一丝幅度都不敢偏袒。 紫红色云纹裙的妖族女子,突然娇躯微颤,闷哼一声,接着便有两道血丝从嘴角流下,阿晴眼睛依旧闭着,却忍不住出声道:“原来如此,好独一无二的剑意,竟会出现在你一个女子身上。有骄傲的资格。” 说完以后她便重新静下心来,一身杀气开始流转,已经到了抑制不住的程度。息焕察觉到不妙,再回头看白玥魁时,少女浑身犹如雨打荷叶,东倒西歪随时可能倾覆。 息焕一把扶助白玥魁,大喊道:“停手!” 可二人依旧不听他的命令,依旧不肯从那小天地之中的剑意对撞中脱身,怀中少女,已经七窍流血,转眼间血淋漓染红了白衣。 息焕红了眼,察觉到妖娆女子身上的不同寻常气息,一股怒意直冲心头,开口便是二字神言,先前二次口出真言,只是先感到体力空虚,再感到精神萎靡,这第三次,已经超越了少年的承受范围,和怀中的白玥魁一般,也是七窍流血后仰倒地。 对面的妖女阿晴,在事不过三的第四次口出真言下,身躯直接倒飞而出,落在溪水中溅起了一道大水花,双方最后,居然拼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第四十九章 失马 两方双双倒地,一下子就只剩下李时淼一人呆坐在中间。男子立刻扑到息焕身边想要检查二人伤势。白玥魁虽然看起来伤重,实际还未伤及内府,很快便从闭目凝神的状态清醒过来。反观息焕,在数次强行喊出大妖真名的反噬下,浑身气力精神都被抽空,三次喊妖,已经超出了凡人的身体极限,息焕能够撑到现在,全靠一身比筑胚期修士还要变态的身体素质。 白玥魁一眼便看出少年的身体奥妙非同常理,检查了一下息焕的气息稳固后,不由得泛起一丝惋惜的想法。扶助少年后背的掌心真气暗中传入,息焕原本枯竭的体内有了“活水”很快就苏醒过来。 一睁眼,面如金纸的他便戒备的注意溪水那边的情况。这边三人互相照顾,另一边阿晴入水的溪流中,早已异象横生。蒸汽升腾的水面上白蒙蒙的一片,水雾之中一团明亮的火光像是一团挣扎的人形,疯狂变动着形状。间或传来一两声奇怪的女子嚎哭声,时而年轻时而苍老。 沉沉夜色中,眼前景色在这荒山野岭间显得诡异无比。白玥魁神色紧张,感受着那团雾中火传来的修为气息起伏变化,这番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凭借少女修道以来经验,倒是和境界突破时候有些相像。 一团浓雾很快就在凉夜中散去,随着视野清明,女子的嚎哭声也逐渐微弱下去。看清楚的溪流中,阿晴趴着的那一块,本就水势不大的溪流早已蒸发殆尽,露出了鹅软石铺垫的河床。上游溪水被一圈无形的圆给隔开,一旦靠近阿晴五丈之内,便化作水雾散开。 颓丧的跌坐在那处的妖女,此时已经称不上是如何妖娆妩媚,那副身躯蜕成一副少女模样,褐红色长发掩盖下的面孔,稍显稚嫩模样,比起白玥魁仙子般出尘的英气面容,只是略微逊色一分。 “跌境了?”白衣少女惊讶道,修道十几载,还是头一回遇上了这种事情,而且还是一位须弥境的大妖跌下来,这种千载难逢的奇事发生在眼前,就算是她在雪岭上听过许多光怪陆离的修行界趣事,也远不及亲眼看见来的新奇。 息焕在李时淼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放下心来朝溪流中走去,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境界?” 白玥魁略微沉思了一下,斩钉截铁道:“登楼境九楼了,一下子境界跌落这么多,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不算上一身先天本领,我对付她应该绰绰有余了。” 少年郎这才彻底放心,跟李时淼二人走到那始终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打击颇大的妖族少女跟前。 阿晴看见那双脚踩在自己面前的河床上,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对哭红了眼,已经还噙着泪花的丹凤眸子,恨意滔天的瞪着来者少年,阴冷道:“都怪你,害我散去修为跌落至此,知道妖修有多难嘛?你们人类修士几十年攒下的底子,我们妖修要百年甚至千年才能换来,你个寿元不足百年的短命人类,根部不知其中苦楚!” 上古大妖真名,本就是天道神君为保护凡间百姓,强加在妖族头上的一道枷锁。为了不让那些雄踞一方的大妖横行世间,这才有了某位提笔神灵造字赐名,交与神君与妖族作下的一笔交易。所赐名之妖,可受惠与天地同源,气连山川水火万物,领悟出属于自己的血脉神通。 而对于人族这边,人类强者便可以通过神明文字所组成的真名,让一头实力齐天的大妖境界跌落到和自己同等水平,只有这样,远古初生天地之间的人类,才能在蛮荒的年代与妖族做到制衡。 而阿晴并不知晓那些久远年代里的秘史,只是被自家老爷提及过,真名不可一日道出三次以上。现在自身实力急转直下,已经退化成少女模样的她才知晓为何老爷再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喊出第四遍。 一时间恍然大悟的阿晴越想越委屈,本就少女心智的她,披着已经不合身的紫红云纹长裙,原地坐着大哭起来。她也想把少年郎千刀万剐,可现在那位站在息焕身旁的女剑仙,现在已经变成了她拿捏不了的狠角色,风水轮流转,阿晴终于体会到了人间疾苦。 息焕看着妖族少女撒泼的模样,心里不起一点波澜道:“先前玥儿只是想和你切磋剑意,验证一下你剑道修为虚实,你却暗藏杀机,仗着一身本领想在双方意识中下死手。是觉得杀了玥儿你便能忽悠住我们二人了?还是觉得我脾气好好交流?” “我不管你是第九楼还是须弥境,总之你记住,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对我家娘子打算盘,我能喊出第四次,便能喊出第五次。”少年说到最后眼神森寒,俯视着阿晴那对赭红色的大眼眸子,少女形态的阿晴第一次察觉到息焕身上的杀气,妖族的兽性告诉她,面前的少年郎说出这番话便一定可以做得到,绝不是在开玩笑。 息焕说完便孤身走回篝火旁,头脑的空虚感越来越强,趁晕倒前他要找个舒坦地坐下来。 妖族少女一副认错的模样,不敢去看剩下二位的目光,特别是那位白衣少女,生怕对方跟她一样起了杀心,对现在软柿子一般的她下死手,按照阿晴原本的性格,若是对方想加害自己,不让对方掉层皮是不可能翻篇的。 李时淼突然开口道:“阿晴姑娘,我思虑再三,还是想告诉你,我当不了你的徒弟,不管原本你的境界实力好坏与否,但是你对白姑娘下手,就是对我的朋友下手,我无法认一个对身旁朋友图谋不轨的人作师傅。先前一事,还请你忘了吧。” 阿晴瞪大了眼睛,面前男子突然搞这么一出,那她留在队伍里的作用,又少了一分,这样子那本就对她观感不好的老爷,不得把她弃置不顾了?妖族少女此刻已经顾不上收不收徒了,今夜就因为收徒一事,她失去了太多东西,已经得不偿失了。 阿晴本想辩解,可思来想去,就连习惯撒谎的她,也想不出有什么道理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越想越理亏的她头埋得更低了,像是野外的一株野草,被晨露给压得抬不起头。 李时淼吐出心中不平,当即畅快了许多,身旁女子却双臂环抱道:“时淼,她这个师傅,你可以认。” 嗯?阿晴喜出望外,瞬间来了精神,如喜逢朝阳的露草,一下子抬起来头,一双赭红色的眼珠子闪闪发光看着那位姿色绝美的白衣少女,喜出望外激动地就要去抱白玥魁的脚跟。 白玥魁一边跳开朝自己扑来的那道身影,一边跟李时淼解释道:“阿晴的剑意我已经领教过了,她的剑确实很正,不是妖修之流,是师出名门的大气观感。她的意,倒有些奇怪。但每个人剑意不同,只要剑道够好,那边足够了。而且息焕现在和我也能教训她,就算有什么坏心思,一个第九楼的小妖,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你可以再慎重考虑一下。” 李时淼面露难色,有立刻摇头道:“谢谢白姑娘好意,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白玥魁闻言,认真的看了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去,走之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道:“行,有自己的坚持是好事。那你就把她当个喂剑工具也行,反正不用认师傅,可队伍里也不能养闲人啊,对吧?” 最后二字,明显是冲着阿晴说得,妖族少女呆愣在原地,一下子重新被打回谷底的她一时间感心灰意冷,依旧稍显稚嫩的大妖没想到对方回反过来阴自己一手。 李时淼也是心有所会,转头朝瘫坐在地的少女鞠了一躬,“那阿晴姑娘,以后还请多指教了。”然后便转身朝着篝火边走去,徒留少女一人不甘心的呆坐在原地。 妖族少女一对尖利的虎牙狠狠咬着褐红色的发梢,气急败坏道:“不如被炼成法器算了,亏大发了!” 远处山道上,向北而去的海清色道袍男子独行山间,身下坐着一头巨大的山兽,羊角虎身,四脚踏地奔掠如雷,在纵横山林间如履平地般快速移动,在一些低矮丘陵上,仅仅一跃便可飞身而过。 被阿晴称作老爷的男子,悠哉悠哉的喝着一壶酒香芬芳的美酒,一边稳稳坐在山兽起伏的宽阔背脊上,身下再颠簸也影响不到男人的闲情雅致,或者是此时的好心情。 那头原本乌青色光洁的长发,此刻已经变得如枯草般毛躁,男子原本年轻俊秀的面庞,也多了几道苍老的咒文。这些都是他逆天行事,用阵法切断和自家丫鬟命线所造成的后遗症。那番和一位须弥境界大妖彻底断绝联系,背后付出的代价,已经触及到了男子根本。 已经不是老爷的他大灌一口,拍了拍身下山兽笑道:“辛苦你这个山神了啊,放心好了,送我出山以后,我留你小命。” 座下山兽一阵寒意,已经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男子感觉无趣,借着月色起水卦,周天卦象变化一通。男子只是看了一眼便收起那堆繁杂卦象,坐在山兽背上呢喃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以为你亏了,以后你就知道你赚不赚了。” 两方双双倒地,一下子就只剩下李时淼一人呆坐在中间。男子立刻扑到息焕身边想要检查二人伤势。白玥魁虽然看起来伤重,实际还未伤及内府,很快便从闭目凝神的状态清醒过来。反观息焕,在数次强行喊出大妖真名的反噬下,浑身气力精神都被抽空,三次喊妖,已经超出了凡人的身体极限,息焕能够撑到现在,全靠一身比筑胚期修士还要变态的身体素质。 白玥魁一眼便看出少年的身体奥妙非同常理,检查了一下息焕的气息稳固后,不由得泛起一丝惋惜的想法。扶助少年后背的掌心真气暗中传入,息焕原本枯竭的体内有了“活水”很快就苏醒过来。 一睁眼,面如金纸的他便戒备的注意溪水那边的情况。这边三人互相照顾,另一边阿晴入水的溪流中,早已异象横生。蒸汽升腾的水面上白蒙蒙的一片,水雾之中一团明亮的火光像是一团挣扎的人形,疯狂变动着形状。间或传来一两声奇怪的女子嚎哭声,时而年轻时而苍老。 沉沉夜色中,眼前景色在这荒山野岭间显得诡异无比。白玥魁神色紧张,感受着那团雾中火传来的修为气息起伏变化,这番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凭借少女修道以来经验,倒是和境界突破时候有些相像。 一团浓雾很快就在凉夜中散去,随着视野清明,女子的嚎哭声也逐渐微弱下去。看清楚的溪流中,阿晴趴着的那一块,本就水势不大的溪流早已蒸发殆尽,露出了鹅软石铺垫的河床。上游溪水被一圈无形的圆给隔开,一旦靠近阿晴五丈之内,便化作水雾散开。 颓丧的跌坐在那处的妖女,此时已经称不上是如何妖娆妩媚,那副身躯蜕成一副少女模样,褐红色长发掩盖下的面孔,稍显稚嫩模样,比起白玥魁仙子般出尘的英气面容,只是略微逊色一分。 “跌境了?”白衣少女惊讶道,修道十几载,还是头一回遇上了这种事情,而且还是一位须弥境的大妖跌下来,这种千载难逢的奇事发生在眼前,就算是她在雪岭上听过许多光怪陆离的修行界趣事,也远不及亲眼看见来的新奇。 息焕在李时淼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放下心来朝溪流中走去,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境界?” 白玥魁略微沉思了一下,斩钉截铁道:“登楼境九楼了,一下子境界跌落这么多,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不算上一身先天本领,我对付她应该绰绰有余了。” 少年郎这才彻底放心,跟李时淼二人走到那始终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打击颇大的妖族少女跟前。 阿晴看见那双脚踩在自己面前的河床上,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对哭红了眼,已经还噙着泪花的丹凤眸子,恨意滔天的瞪着来者少年,阴冷道:“都怪你,害我散去修为跌落至此,知道妖修有多难嘛?你们人类修士几十年攒下的底子,我们妖修要百年甚至千年才能换来,你个寿元不足百年的短命人类,根部不知其中苦楚!” 上古大妖真名,本就是天道神君为保护凡间百姓,强加在妖族头上的一道枷锁。为了不让那些雄踞一方的大妖横行世间,这才有了某位提笔神灵造字赐名,交与神君与妖族作下的一笔交易。所赐名之妖,可受惠与天地同源,气连山川水火万物,领悟出属于自己的血脉神通。 而对于人族这边,人类强者便可以通过神明文字所组成的真名,让一头实力齐天的大妖境界跌落到和自己同等水平,只有这样,远古初生天地之间的人类,才能在蛮荒的年代与妖族做到制衡。 而阿晴并不知晓那些久远年代里的秘史,只是被自家老爷提及过,真名不可一日道出三次以上。现在自身实力急转直下,已经退化成少女模样的她才知晓为何老爷再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喊出第四遍。 一时间恍然大悟的阿晴越想越委屈,本就少女心智的她,披着已经不合身的紫红云纹长裙,原地坐着大哭起来。她也想把少年郎千刀万剐,可现在那位站在息焕身旁的女剑仙,现在已经变成了她拿捏不了的狠角色,风水轮流转,阿晴终于体会到了人间疾苦。 息焕看着妖族少女撒泼的模样,心里不起一点波澜道:“先前玥儿只是想和你切磋剑意,验证一下你剑道修为虚实,你却暗藏杀机,仗着一身本领想在双方意识中下死手。是觉得杀了玥儿你便能忽悠住我们二人了?还是觉得我脾气好好交流?” “我不管你是第九楼还是须弥境,总之你记住,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对我家娘子打算盘,我能喊出第四次,便能喊出第五次。”少年说到最后眼神森寒,俯视着阿晴那对赭红色的大眼眸子,少女形态的阿晴第一次察觉到息焕身上的杀气,妖族的兽性告诉她,面前的少年郎说出这番话便一定可以做得到,绝不是在开玩笑。 息焕说完便孤身走回篝火旁,头脑的空虚感越来越强,趁晕倒前他要找个舒坦地坐下来。 妖族少女一副认错的模样,不敢去看剩下二位的目光,特别是那位白衣少女,生怕对方跟她一样起了杀心,对现在软柿子一般的她下死手,按照阿晴原本的性格,若是对方想加害自己,不让对方掉层皮是不可能翻篇的。 李时淼突然开口道:“阿晴姑娘,我思虑再三,还是想告诉你,我当不了你的徒弟,不管原本你的境界实力好坏与否,但是你对白姑娘下手,就是对我的朋友下手,我无法认一个对身旁朋友图谋不轨的人作师傅。先前一事,还请你忘了吧。” 阿晴瞪大了眼睛,面前男子突然搞这么一出,那她留在队伍里的作用,又少了一分,这样子那本就对她观感不好的老爷,不得把她弃置不顾了?妖族少女此刻已经顾不上收不收徒了,今夜就因为收徒一事,她失去了太多东西,已经得不偿失了。 阿晴本想辩解,可思来想去,就连习惯撒谎的她,也想不出有什么道理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越想越理亏的她头埋得更低了,像是野外的一株野草,被晨露给压得抬不起头。 李时淼吐出心中不平,当即畅快了许多,身旁女子却双臂环抱道:“时淼,她这个师傅,你可以认。” 嗯?阿晴喜出望外,瞬间来了精神,如喜逢朝阳的露草,一下子抬起来头,一双赭红色的眼珠子闪闪发光看着那位姿色绝美的白衣少女,喜出望外激动地就要去抱白玥魁的脚跟。 白玥魁一边跳开朝自己扑来的那道身影,一边跟李时淼解释道:“阿晴的剑意我已经领教过了,她的剑确实很正,不是妖修之流,是师出名门的大气观感。她的意,倒有些奇怪。但每个人剑意不同,只要剑道够好,那边足够了。而且息焕现在和我也能教训她,就算有什么坏心思,一个第九楼的小妖,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你可以再慎重考虑一下。” 李时淼面露难色,有立刻摇头道:“谢谢白姑娘好意,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白玥魁闻言,认真的看了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去,走之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道:“行,有自己的坚持是好事。那你就把她当个喂剑工具也行,反正不用认师傅,可队伍里也不能养闲人啊,对吧?” 最后二字,明显是冲着阿晴说得,妖族少女呆愣在原地,一下子重新被打回谷底的她一时间感心灰意冷,依旧稍显稚嫩的大妖没想到对方回反过来阴自己一手。 李时淼也是心有所会,转头朝瘫坐在地的少女鞠了一躬,“那阿晴姑娘,以后还请多指教了。”然后便转身朝着篝火边走去,徒留少女一人不甘心的呆坐在原地。 妖族少女一对尖利的虎牙狠狠咬着褐红色的发梢,气急败坏道:“不如被炼成法器算了,亏大发了!” 远处山道上,向北而去的海清色道袍男子独行山间,身下坐着一头巨大的山兽,羊角虎身,四脚踏地奔掠如雷,在纵横山林间如履平地般快速移动,在一些低矮丘陵上,仅仅一跃便可飞身而过。 被阿晴称作老爷的男子,悠哉悠哉的喝着一壶酒香芬芳的美酒,一边稳稳坐在山兽起伏的宽阔背脊上,身下再颠簸也影响不到男人的闲情雅致,或者是此时的好心情。 那头原本乌青色光洁的长发,此刻已经变得如枯草般毛躁,男子原本年轻俊秀的面庞,也多了几道苍老的咒文。这些都是他逆天行事,用阵法切断和自家丫鬟命线所造成的后遗症。那番和一位须弥境界大妖彻底断绝联系,背后付出的代价,已经触及到了男子根本。 已经不是老爷的他大灌一口,拍了拍身下山兽笑道:“辛苦你这个山神了啊,放心好了,送我出山以后,我留你小命。” 座下山兽一阵寒意,已经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男子感觉无趣,借着月色起水卦,周天卦象变化一通。男子只是看了一眼便收起那堆繁杂卦象,坐在山兽背上呢喃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以为你亏了,以后你就知道你赚不赚了。” 第五十章 没事儿 第二日上路,队伍的气氛明显变得轻松了许多,相比于前一日小心翼翼地戒备。多了一位名叫阿晴的少女陪伴,少了一位实力碾压众人的大妖,最明显的好处就是白玥魁不至于时刻分神在那位妖族身上。难得可以休息一番,白衣少女连步伐都显得要轻快得多。 曲折的山路在一处石牌坊前蜿蜒进隐秘的竹林中,再往前的那座山势走向如游蛇般蜿蜒细长,站在这座山门前,才明白为何此山会被称作蛇盘山。 息焕抬头望了一眼幽绿的竹林,迎面从山道上吹来一阵阴凉的林风,兴致颇高:“就在前面了。” 他们一行走来,已经离开南淮将近百里,山区地势复杂,今日城内人手颇为不足的雪走营应该还不至于追得这么紧。 他带头迈过那座石牌,没走几步路就踩在了簌簌作响的竹叶上。一直垂头丧气跟在后头的阿晴,少女般的身形在队伍里已经沦为了最矮的一个。一直闷声不哭倒不是因为她还在难过自己一身修为丧失,心大的她不至于为此一蹶不振。 让阿晴头疼的是自从昨夜妄图对白玥魁下手以后,息焕对他一直便冷眼相待,在交代了必须听从命令以后出发到现在,再没有一句话的交谈。这样子下去,妖族少女怀疑自己随时会成为队伍里的弃子,被随手丢在道边。 换作实力巅峰期的她,当然不怕这样被对待,大不了便是孤身游走天地间,仗着一身修为,又有几个人能对她下手?须弥境界大妖能够纵横天下的一大原因在于,人身已经修成完美的地步,只要稍微注意气息遮蔽,放在外头,如果没有比自己境界还要高的存在刻意观察,是无法被辨认出妖身的。除非像她之前山道般那样猖狂,毫不顾忌地外放自己的妖气,从本质上那一身肉体,已经和常人无异。 可现在的她,只是第九楼的中层修为,与先前巅峰期恰恰相反,登楼境中期的妖族,正处在半化人身的时期,一身妖气在此时最为旺盛,不仅是同境界修士,就是差了两三楼的低阶修士,也能一眼察觉异样。 阿晴虽然一身肉体已经在须弥境的养护下具备了玉骨金身,可身为大妖的一身浓烈妖气,是无法凭借现在的修为实力去遮掩的。所以她发自内心的担忧,要是孤身行走天地间,不出半日就会被妖气吸引而来的同族相残,就算逃过一劫。那些专门追捕妖族邪兽,取其筋骨炼作法器的人族修士也不会放过她,到时候的下场,一定连家仆丫鬟都不如。 不行,一定要让小老爷对自己刮目相看,让他明白妾身的价值是何其珍贵,不是寻常奴婢比得上的!阿晴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说干就干,三人背后独行的少女眼中冒出两道精光。 “哪里逃!”背后突然乍响出一道厉喝,竹林本就寂静,阿晴突如其来的反应冷不丁吓得三人一惊,息焕扭头,看见那身紫红云纹的大裙已经一头钻进道旁土坡背后,接着便传来的扭打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头枯叶的脑袋从土坡后钻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少女邀功似的兴奋喊道:“小老爷,小老爷,这家伙跟踪我们好久了,妾身早有察觉,这下终于逮到机会给他抓住了!” 一听有人跟踪,息焕和白玥魁二人同时警觉。可看到少女从土坡背后揪出来的东西时,立刻有些哭笑不得。那盏被少女拽在手里的灯笼,明黄色的外表上破破烂烂,少女的手小,只能拽住其中一个。另外两个慌张地围着被拽住的那一个,手忙脚乱,又不敢对阿晴下手。 那对赭红色的双眸用力一瞪,三盏灯笼就泄气般垂了下去。 原来是虚惊一场,息焕拍了拍阿晴的肩膀,示意她把灯笼精放开,问道:“为什么跟着我们?” 那三盏灯笼境界远未达到修成人形的地步,只能围成一圈在空中打转,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三名年轻人面面相觑,半天看不懂对方在表达什么,惹得空中的三盏灯笼愈发焦急。 息焕只能转头看向阿晴,想靠她这名妖族来翻译一下。原本听了黄灯笼的话面色阴沉的少女一看自己有了用场,立刻眉开眼笑,讨好道:“小老爷,这不知死活的灯笼精居然说因为被你们赶出了石桥村,无处可去,又被小老爷打烂了真身,虚弱至极。看妾身跟着小老爷你们一群好人,它居然也妄图寻求个庇护!也不撒泡蜡油照照自己,你是什么身份妾身什么身份,一无是处的家伙也想来凑热闹?” 妖族少女言辞犀利,言外之意暗示着自己对大家都有用,本来就拥挤的队伍她可不想再带个拖油瓶进来,留着跟她争抢位置。要是最后不讨好,被这不懂事未开窍的臭灯笼拖下水,拉低了小老爷的好感,就得不偿失了。 阿晴期待着息焕能够把这个碍事的拖油瓶赶出去,她一只妖留在这里也清闲。 可息焕一脸深思熟虑,把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少年郎认真思考以后,居然拍案道:“也是,确实是我当时下手太重打烂了你的真身,怪就怪你跟着太过碍事了。既然你无害,那便先跟着吧。” “小老爷!这么一盏破灯笼带在身边做什么!徒增队伍妖气,引来麻烦不说,这个杂碎先前可是想害你啊!”阿晴不公平道,想不明白这破灯笼哪里吸引息焕的。 那三盏黄灯笼一听少女这般嫌弃,飘得更加低了。 少年郎突然想起事情一般抵住下巴,恍然大悟道:“对哦,队伍内妖气确实有些旺盛了,因为谁呢?” 阿晴面色立刻变得惨白,半天不敢吭声,扭捏道:“小老爷,其实妾身觉得,带两个装饰在队伍里挺好的,增增排场嘛,晚上还省点灯油......” 息焕不再和她拌嘴,白玥魁已经寻到了东岭众人的地点,一转身跟着自家媳妇走了。原地留下了妖族少女和那三盏破破烂烂的黄灯笼,面面相觑。 “喂,臭灯笼,听好了,今天开始把妾身当老大供着,不准在小老爷面前做妖蛾子,听见没有!”阿晴眼神凶狠警告道。 黄澄澄的灯笼在空中忽高忽低,一看对方态度服软,少女立刻咧嘴神气昂扬道:“以后跟着妾身混,包你开口能言善辩的!不会跟现在一样闷葫芦一个。” 黄灯笼在空中绕了个弧线。 “什么!还不知足?信不信烧了你的灯笼身!” 阿晴立刻变得不耐烦,作势在手心升起一团火苗。等那三盏灯笼都齐齐排列在自己身前,她才满意地一个一个用力拍了拍:“不错,有点做大事的样子,以后跟着妾身......好处多多就是了!走吧!” 说完少女便撒腿向已经走远的三人跑去。 三盏黄澄澄的灯影慢悠悠飘在后头,忽高忽低。 白毅等人驻扎的地方离山脚不近,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他们才在接近山顶的位置看见林中的那一群白色身影。白玥魁看见自家人,忍不住脚步加快,连息焕也被少女的情绪感染,一路风火轮般冲了过去。 白月开刚刚接水回来,捧着水袋看见山路上奔跑而来的那两道身影,立刻蹦了起来:“姑爷!小姐!” 傻丫头的欢呼惹来了其他的注意,纷纷看向山路尽头的来者,这一看便把众人吓了一跳,自家小姐和姑爷在前边狂奔,身体最弱的李时淼落在最后头,也是脚步快速地跑。三人的身后,撵着他们跑的那名人形大妖,传来的气息恐怖浓烈,仅仅远观便是凶兽之相! 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般浓重妖气的白家人,看见息焕二人被追杀的场景,当即拔剑:“保护小姐姑爷!” 空地中六剑齐出,白画生的画展最先递至,水墨色的一剑眨眼间便穿过前头二人,再与李时淼擦肩而过,来到阿晴的头顶,跟随自家小老爷赶上大队伍,此时也满脸欢喜的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在自己额前缓缓刺来,剑气锐意至极,眼中骇然,满脸惊疑道:“咦?” 息焕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见了一阵剑风呼啸而过,身后传来一声轰鸣,期间夹杂着一丝少女的惨叫声,其余五人纷纷落地,将他们保护在中间。远处林间,妖族少女强忍住额头上的伤口疼痛,咬牙从地上爬起,白画生白衣飘飘横剑挡在她身前,男子身上传递出来的杀气浓郁,是术剑高手的气息。 若不是刚刚爆发出的火环阻挡,少女此刻已经被一剑穿颅了。阿晴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好恐怖的剑修,明明才登楼境七楼的实力,竟然能得心应手地使出九楼的剑招,杀气太盛了! 白画生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明明妖气浓郁,是大妖之相,怎么实力才堪堪第九楼,就这还能追着自家小姐跑? 远处白玥魁及时喊道:“画生,收手,都是自己人。” 阿晴这才松了一口气,仰面倒在地上,任凭额头血流如注。 离他最近的李时淼和黄灯笼看见白画生收手,这才敢上前把她扶起。 草根游侠安慰着妖族少女,步履蹒跚地走到息焕面前,少年郎客气道:“没事吧?” 眼前少女血淋淋的脸上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故作轻松道:“没事儿小老爷,阿晴会照顾好自己的。” 笑的比哭着还难看。 第二日上路,队伍的气氛明显变得轻松了许多,相比于前一日小心翼翼地戒备。多了一位名叫阿晴的少女陪伴,少了一位实力碾压众人的大妖,最明显的好处就是白玥魁不至于时刻分神在那位妖族身上。难得可以休息一番,白衣少女连步伐都显得要轻快得多。 曲折的山路在一处石牌坊前蜿蜒进隐秘的竹林中,再往前的那座山势走向如游蛇般蜿蜒细长,站在这座山门前,才明白为何此山会被称作蛇盘山。 息焕抬头望了一眼幽绿的竹林,迎面从山道上吹来一阵阴凉的林风,兴致颇高:“就在前面了。” 他们一行走来,已经离开南淮将近百里,山区地势复杂,今日城内人手颇为不足的雪走营应该还不至于追得这么紧。 他带头迈过那座石牌,没走几步路就踩在了簌簌作响的竹叶上。一直垂头丧气跟在后头的阿晴,少女般的身形在队伍里已经沦为了最矮的一个。一直闷声不哭倒不是因为她还在难过自己一身修为丧失,心大的她不至于为此一蹶不振。 让阿晴头疼的是自从昨夜妄图对白玥魁下手以后,息焕对他一直便冷眼相待,在交代了必须听从命令以后出发到现在,再没有一句话的交谈。这样子下去,妖族少女怀疑自己随时会成为队伍里的弃子,被随手丢在道边。 换作实力巅峰期的她,当然不怕这样被对待,大不了便是孤身游走天地间,仗着一身修为,又有几个人能对她下手?须弥境界大妖能够纵横天下的一大原因在于,人身已经修成完美的地步,只要稍微注意气息遮蔽,放在外头,如果没有比自己境界还要高的存在刻意观察,是无法被辨认出妖身的。除非像她之前山道般那样猖狂,毫不顾忌地外放自己的妖气,从本质上那一身肉体,已经和常人无异。 可现在的她,只是第九楼的中层修为,与先前巅峰期恰恰相反,登楼境中期的妖族,正处在半化人身的时期,一身妖气在此时最为旺盛,不仅是同境界修士,就是差了两三楼的低阶修士,也能一眼察觉异样。 阿晴虽然一身肉体已经在须弥境的养护下具备了玉骨金身,可身为大妖的一身浓烈妖气,是无法凭借现在的修为实力去遮掩的。所以她发自内心的担忧,要是孤身行走天地间,不出半日就会被妖气吸引而来的同族相残,就算逃过一劫。那些专门追捕妖族邪兽,取其筋骨炼作法器的人族修士也不会放过她,到时候的下场,一定连家仆丫鬟都不如。 不行,一定要让小老爷对自己刮目相看,让他明白妾身的价值是何其珍贵,不是寻常奴婢比得上的!阿晴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说干就干,三人背后独行的少女眼中冒出两道精光。 “哪里逃!”背后突然乍响出一道厉喝,竹林本就寂静,阿晴突如其来的反应冷不丁吓得三人一惊,息焕扭头,看见那身紫红云纹的大裙已经一头钻进道旁土坡背后,接着便传来的扭打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头枯叶的脑袋从土坡后钻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少女邀功似的兴奋喊道:“小老爷,小老爷,这家伙跟踪我们好久了,妾身早有察觉,这下终于逮到机会给他抓住了!” 一听有人跟踪,息焕和白玥魁二人同时警觉。可看到少女从土坡背后揪出来的东西时,立刻有些哭笑不得。那盏被少女拽在手里的灯笼,明黄色的外表上破破烂烂,少女的手小,只能拽住其中一个。另外两个慌张地围着被拽住的那一个,手忙脚乱,又不敢对阿晴下手。 那对赭红色的双眸用力一瞪,三盏灯笼就泄气般垂了下去。 原来是虚惊一场,息焕拍了拍阿晴的肩膀,示意她把灯笼精放开,问道:“为什么跟着我们?” 那三盏灯笼境界远未达到修成人形的地步,只能围成一圈在空中打转,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三名年轻人面面相觑,半天看不懂对方在表达什么,惹得空中的三盏灯笼愈发焦急。 息焕只能转头看向阿晴,想靠她这名妖族来翻译一下。原本听了黄灯笼的话面色阴沉的少女一看自己有了用场,立刻眉开眼笑,讨好道:“小老爷,这不知死活的灯笼精居然说因为被你们赶出了石桥村,无处可去,又被小老爷打烂了真身,虚弱至极。看妾身跟着小老爷你们一群好人,它居然也妄图寻求个庇护!也不撒泡蜡油照照自己,你是什么身份妾身什么身份,一无是处的家伙也想来凑热闹?” 妖族少女言辞犀利,言外之意暗示着自己对大家都有用,本来就拥挤的队伍她可不想再带个拖油瓶进来,留着跟她争抢位置。要是最后不讨好,被这不懂事未开窍的臭灯笼拖下水,拉低了小老爷的好感,就得不偿失了。 阿晴期待着息焕能够把这个碍事的拖油瓶赶出去,她一只妖留在这里也清闲。 可息焕一脸深思熟虑,把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少年郎认真思考以后,居然拍案道:“也是,确实是我当时下手太重打烂了你的真身,怪就怪你跟着太过碍事了。既然你无害,那便先跟着吧。” “小老爷!这么一盏破灯笼带在身边做什么!徒增队伍妖气,引来麻烦不说,这个杂碎先前可是想害你啊!”阿晴不公平道,想不明白这破灯笼哪里吸引息焕的。 那三盏黄灯笼一听少女这般嫌弃,飘得更加低了。 少年郎突然想起事情一般抵住下巴,恍然大悟道:“对哦,队伍内妖气确实有些旺盛了,因为谁呢?” 阿晴面色立刻变得惨白,半天不敢吭声,扭捏道:“小老爷,其实妾身觉得,带两个装饰在队伍里挺好的,增增排场嘛,晚上还省点灯油......” 息焕不再和她拌嘴,白玥魁已经寻到了东岭众人的地点,一转身跟着自家媳妇走了。原地留下了妖族少女和那三盏破破烂烂的黄灯笼,面面相觑。 “喂,臭灯笼,听好了,今天开始把妾身当老大供着,不准在小老爷面前做妖蛾子,听见没有!”阿晴眼神凶狠警告道。 黄澄澄的灯笼在空中忽高忽低,一看对方态度服软,少女立刻咧嘴神气昂扬道:“以后跟着妾身混,包你开口能言善辩的!不会跟现在一样闷葫芦一个。” 黄灯笼在空中绕了个弧线。 “什么!还不知足?信不信烧了你的灯笼身!” 阿晴立刻变得不耐烦,作势在手心升起一团火苗。等那三盏灯笼都齐齐排列在自己身前,她才满意地一个一个用力拍了拍:“不错,有点做大事的样子,以后跟着妾身......好处多多就是了!走吧!” 说完少女便撒腿向已经走远的三人跑去。 三盏黄澄澄的灯影慢悠悠飘在后头,忽高忽低。 白毅等人驻扎的地方离山脚不近,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他们才在接近山顶的位置看见林中的那一群白色身影。白玥魁看见自家人,忍不住脚步加快,连息焕也被少女的情绪感染,一路风火轮般冲了过去。 白月开刚刚接水回来,捧着水袋看见山路上奔跑而来的那两道身影,立刻蹦了起来:“姑爷!小姐!” 傻丫头的欢呼惹来了其他的注意,纷纷看向山路尽头的来者,这一看便把众人吓了一跳,自家小姐和姑爷在前边狂奔,身体最弱的李时淼落在最后头,也是脚步快速地跑。三人的身后,撵着他们跑的那名人形大妖,传来的气息恐怖浓烈,仅仅远观便是凶兽之相! 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般浓重妖气的白家人,看见息焕二人被追杀的场景,当即拔剑:“保护小姐姑爷!” 空地中六剑齐出,白画生的画展最先递至,水墨色的一剑眨眼间便穿过前头二人,再与李时淼擦肩而过,来到阿晴的头顶,跟随自家小老爷赶上大队伍,此时也满脸欢喜的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在自己额前缓缓刺来,剑气锐意至极,眼中骇然,满脸惊疑道:“咦?” 息焕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见了一阵剑风呼啸而过,身后传来一声轰鸣,期间夹杂着一丝少女的惨叫声,其余五人纷纷落地,将他们保护在中间。远处林间,妖族少女强忍住额头上的伤口疼痛,咬牙从地上爬起,白画生白衣飘飘横剑挡在她身前,男子身上传递出来的杀气浓郁,是术剑高手的气息。 若不是刚刚爆发出的火环阻挡,少女此刻已经被一剑穿颅了。阿晴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好恐怖的剑修,明明才登楼境七楼的实力,竟然能得心应手地使出九楼的剑招,杀气太盛了! 白画生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明明妖气浓郁,是大妖之相,怎么实力才堪堪第九楼,就这还能追着自家小姐跑? 远处白玥魁及时喊道:“画生,收手,都是自己人。” 阿晴这才松了一口气,仰面倒在地上,任凭额头血流如注。 离他最近的李时淼和黄灯笼看见白画生收手,这才敢上前把她扶起。 草根游侠安慰着妖族少女,步履蹒跚地走到息焕面前,少年郎客气道:“没事吧?” 眼前少女血淋淋的脸上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故作轻松道:“没事儿小老爷,阿晴会照顾好自己的。” 笑的比哭着还难看。 第五十一章 散会 “这是哪捡来的孩子?姑爷你不会背着小姐偷腥了吧?”白月开摸了摸坐在地上乖乖让静初姐处理伤口的少女,不敢相信道:“不对劲啊,都快有我一般高了。” 阿晴不耐烦的打开傻丫头的手,要不是不远处坐着那个让她顾忌的少年,按她的性格早就发飙了。 被用力打在手掌上的白月开也是心大,尽管被白画生警告过是个第九楼修为的大妖,傻丫头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依旧凑了上去,逗着一碰就炸的妖族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晴闷闷道:“阿晴,晴天的晴。” “名字取得真随意,你爹娘给你取的?”白月开穷追不舍。 少女撇嘴道:“我没爹娘,是老爷给我取的。” “老爷?你刚才叫息焕老爷?”白月开恍然大悟。 阿晴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的好脾气都要被磨出来了:“老爷是老爷,小老爷是小老爷,姓息的是我的新主子,懂?” “啊?”白月开面色难看,一下子往回缩了缩:“两姓家奴啊,一看你就不老实,我得告诉姑爷去,让他小心你。” 妖族少女心里那叫一个恨呐,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最后还得给我扣顶坏帽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丫头这么净不敢人事呢? 嘴上依旧嘿嘿笑着:“妾身很老实的,你别担心,要是妾身敢对小老爷有一丝坏念头,肯定逃不过白夫人的手心。” 闻言,月开丫头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往回缩了缩。小小的举动,气的本就白挨一顿打的阿晴青筋暴起。 远处白画生看着那边和睦相处的女生们,转头向息焕问道:“哪里捡来的妖女,不太简单。” 息焕一言难尽道:“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总之,是个从须弥境跌下来的大妖,脑子倒是不太聪明。” 白画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远处终于忍不住跳起来的阿晴,心领神会道:“看起来确实如此。” 少年郎想起一事询问道:“翠翠呢?”保护目标不在队伍里,要是放在山下赏金刀马或者镖行里,可是大忌讳。 看到白画生指了指一处土丘背后,男子的声音有些不自然道:“在和白毅大哥商量南下的事宜,总之......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息焕不明就里,眼神不解看着白衣男子,对方却不愿多做解释,把头扭过去。少年郎只能自己迈步朝那处土丘背后走去。行至一半,白玥魁的身影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脸若无其事得跟在一旁。 走上高地后便能看见土丘下的一处空地,清理干净的地面上铺着一张羊皮地图,长宽差不多有小丫头翠翠那般高。白毅带着白安平,似乎在和面前的青衣女子争论着什么。 看见息焕二人走上前去,大哥喜出望外道:“姑爷,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一路平安否?” 寒暄的过程中,青衣女子只是低垂双眸,轻轻抱住怀中的翠翠。连看也不愿意去看二人。息焕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率先和蒲毓打招呼道:“蒲毓姑娘,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吗?” 青衣女子闻言呵了一声:“冒犯倒说不上,只是没想到堂堂东岭白家,连信守承诺这四字都做不到,封山百年,只怕是物是人非咯。” 一番话刺在耳中,本就对女侍有意见的白玥魁面色不悦道:“蒲姑娘不妨详细说说,我白家是如何怠慢你了,还是说哪里服侍的不如意,可以跟我讲。” 身旁大哥悄悄拉了拉她,一脸窘迫道:“小姐,借一步说话。” 少女一脸懵懂的被白毅拉走,再回来时脸色也难看起来,就连耳根都透着些许羞红,呆站在那里,最后还是无奈道:“不好意思,蒲姑娘,我先跟你道个歉。” 就连傲气的自家玥儿都低头了,对面的青衣女子只是别过头去,似乎不接受这样子的解决方式,道:“白姑娘的道歉,小女子可没胆量消受。白家到底还是势大的一方,世间道理,说到底还不是拳头大的人来讲?我只是一介侍女,哪敢有什么怨言?” 息焕听的云里雾里,干脆打断二人的对峙,胡闹道:“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让我分析分析究竟是个怎样麻烦的事情,我家......我也算半个话事人吧,对吧玥儿?” 说完看向身旁少女,眨了眨眼,少女似乎也没心情和他胡闹,只能默认的点点头,咬咬牙道:“家里老人们听说了我们在南淮的事情,月开他们的家长都纷纷飞剑传书而来......意思都很明确统一,不要掺和山下事,速速回家。” 白毅和白安平纷纷低头,他们也收到了家中长辈的来信,信中言辞非常严厉,身为大哥他从小听从家中安排,祖上的那位更是东岭百年少见的板正角色。此番“胡闹”,少不了回家以后一顿家法伺候。 此话一处,林地间安静了下来,白玥魁的性子,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番事情,也算她一人擅自允诺淮安国公,事发前还真未好好征询众人意见,现在想来,实在有些一意孤行了,少女心中有事,连好看的眉宇间那抹英气,都淡弱了几分。 息焕皱眉沉思,他当然不担心自家那位爷爷大发脾气,就算有二话,其实从小到大他们家还是依着少女心性来,大概也是这样子久了,所以白玥魁从小到大,很少会有缺乏主见的时候。这一次没有过问大家就坦然赴险,也有其中一部分缘由在。 “我先去和大家聊聊。”少女道歉无果,还是只能先从自己人内部处理,说着便转头离去。 幽寂林地间,召开了东岭一行人下山以来难得的一次重大集会。白家的八人围成一圈,坐等着首座的那位少女发话,不远处的阿晴和黄灯笼百无聊赖依靠在翠竹旁,妖族最讨厌这般正式场面,比打坐修炼还要来的枯燥。 身旁的翠翠丫头一脸好奇的看着那尖尖虎牙的褐红长发少女,还要身旁围着少女的神气灯笼,竟然能自行上下翻飞,这在淮安国府里也是少见的怪奇事物。 小女孩胆子大的凑近戳了戳柔软的灯笼纸糊的外壳,一旁少女故作恐吓道:“喂,小丫头,把妾身跟班戳坏了,到时候它就吸你的血来修补身体!” 青衣童子闻言赶忙缩回手去,惊恐的看了一眼突然凶神恶煞起来的黄灯笼。转念一想面前的死物竟然有生命,上下缓缓漂浮的样子呆呆的,又好奇的伸出手去,只不过这一次,是小心的抚摸起来。 “各位,玥魁在此,先跟诸位道个歉,此次南下,是我疏忽在先,想得过于简答了。旅途上的凶险,没有考虑周全,也没有询问过各位意见,若是最后真有伤亡,白玥魁死罪难偿。”少女低头,“家中长辈的信件,各位应该也收到了。老祖宗的告诫肯定有他们自己的道理,所以若是要回东岭的,大可放宽心回去,不要有心理负担。” 白衣少女看了一眼远处的青衣女子,“若是下定决心留下来的,生死自负。” 面前的六张熟悉面庞,两两相视,眼神中都有着为难的思绪,个人心思,都在心中纠结。 息焕就坐在白玥魁身旁,抬头看着竹叶间浮云游走,思绪远飞天外。 终于有一人率先站起,朝着白玥魁行礼,白安平嗓音生硬道:“小姐,请恕安平无法陪护到底,先行告辞。” 又有另外一道身影跟着站了起来,跟着白安平一齐道:“小姐,静初先行告辞了,你和姑爷照顾好自己。” 白山桥沉默半天,最后高大的身躯小山一般站了起来:“山桥对不住了小姐,家里老祖宗......” 六人之中站起了三道身影,白玥魁看着地上,没有发话也没有抬头。 息焕突然伸腿踹了踹那个掌心已经出汗的男子,不耐烦道:“婆婆妈妈干嘛呢!东岭什么时候出过这么钝的剑修了?” 被点到的男子身体一颤,立刻抬起憋红着的脸,支支吾吾道:“白毅......小姐......。” 少女突然松了一口气,抬头笑着看向众人:“爷爷和我说过,修道一定要遵从本心,若是违心了,就不算是好剑修了。” 白毅突然身子一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息焕站起来把他一把拉起:“你呀,平时老大哥一样顶天立地的,事关己身了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少年郎看了一样那四人,拍拍手道:“大家能都不藏着掖着,便是好事情,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亏欠的,大道朝天,还是得靠自己走。换句话说,一个人不能总是要求别人对自己好,善意给与不给,无外乎本分情分,切记不可因此道心蒙尘啊!” 白安平紧紧抿着嘴,低垂着脑袋:“姑爷,照顾好自己。” “小姐姑爷,都照顾好自己!” “保重。” 白玥魁似乎放下了许多担子一般,突然朗声道:“都把头给我抬起来,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传出去,不得被天下剑宗笑话!“ 那些面庞一个个抬起,少女难得咧嘴笑道:“下山游历,是找机缘,修行的本质,还是在积累,回去了以后,都不要懈怠。要是让我和息焕撞见了什么好福运,那你们这些本来就落在后头的,到时候可别眼红哦。” 到底还是东岭出来的剑修,一个个骨子里还是不服输的性子,闻言都精神一振,一扫先前的颓势。 少年少女一看大家状态都回来了,二人便齐齐拜别道: “那么就先和诸位,说一声保重了。” 此番席散,今后再见面,便是难料之事了。 远处竹荫下的妖族少女看了一眼那边的场景,不屑道:“优柔寡断,都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 “这是哪捡来的孩子?姑爷你不会背着小姐偷腥了吧?”白月开摸了摸坐在地上乖乖让静初姐处理伤口的少女,不敢相信道:“不对劲啊,都快有我一般高了。” 阿晴不耐烦的打开傻丫头的手,要不是不远处坐着那个让她顾忌的少年,按她的性格早就发飙了。 被用力打在手掌上的白月开也是心大,尽管被白画生警告过是个第九楼修为的大妖,傻丫头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依旧凑了上去,逗着一碰就炸的妖族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晴闷闷道:“阿晴,晴天的晴。” “名字取得真随意,你爹娘给你取的?”白月开穷追不舍。 少女撇嘴道:“我没爹娘,是老爷给我取的。” “老爷?你刚才叫息焕老爷?”白月开恍然大悟。 阿晴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的好脾气都要被磨出来了:“老爷是老爷,小老爷是小老爷,姓息的是我的新主子,懂?” “啊?”白月开面色难看,一下子往回缩了缩:“两姓家奴啊,一看你就不老实,我得告诉姑爷去,让他小心你。” 妖族少女心里那叫一个恨呐,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最后还得给我扣顶坏帽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丫头这么净不敢人事呢? 嘴上依旧嘿嘿笑着:“妾身很老实的,你别担心,要是妾身敢对小老爷有一丝坏念头,肯定逃不过白夫人的手心。” 闻言,月开丫头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往回缩了缩。小小的举动,气的本就白挨一顿打的阿晴青筋暴起。 远处白画生看着那边和睦相处的女生们,转头向息焕问道:“哪里捡来的妖女,不太简单。” 息焕一言难尽道:“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总之,是个从须弥境跌下来的大妖,脑子倒是不太聪明。” 白画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远处终于忍不住跳起来的阿晴,心领神会道:“看起来确实如此。” 少年郎想起一事询问道:“翠翠呢?”保护目标不在队伍里,要是放在山下赏金刀马或者镖行里,可是大忌讳。 看到白画生指了指一处土丘背后,男子的声音有些不自然道:“在和白毅大哥商量南下的事宜,总之......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息焕不明就里,眼神不解看着白衣男子,对方却不愿多做解释,把头扭过去。少年郎只能自己迈步朝那处土丘背后走去。行至一半,白玥魁的身影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脸若无其事得跟在一旁。 走上高地后便能看见土丘下的一处空地,清理干净的地面上铺着一张羊皮地图,长宽差不多有小丫头翠翠那般高。白毅带着白安平,似乎在和面前的青衣女子争论着什么。 看见息焕二人走上前去,大哥喜出望外道:“姑爷,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一路平安否?” 寒暄的过程中,青衣女子只是低垂双眸,轻轻抱住怀中的翠翠。连看也不愿意去看二人。息焕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率先和蒲毓打招呼道:“蒲毓姑娘,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吗?” 青衣女子闻言呵了一声:“冒犯倒说不上,只是没想到堂堂东岭白家,连信守承诺这四字都做不到,封山百年,只怕是物是人非咯。” 一番话刺在耳中,本就对女侍有意见的白玥魁面色不悦道:“蒲姑娘不妨详细说说,我白家是如何怠慢你了,还是说哪里服侍的不如意,可以跟我讲。” 身旁大哥悄悄拉了拉她,一脸窘迫道:“小姐,借一步说话。” 少女一脸懵懂的被白毅拉走,再回来时脸色也难看起来,就连耳根都透着些许羞红,呆站在那里,最后还是无奈道:“不好意思,蒲姑娘,我先跟你道个歉。” 就连傲气的自家玥儿都低头了,对面的青衣女子只是别过头去,似乎不接受这样子的解决方式,道:“白姑娘的道歉,小女子可没胆量消受。白家到底还是势大的一方,世间道理,说到底还不是拳头大的人来讲?我只是一介侍女,哪敢有什么怨言?” 息焕听的云里雾里,干脆打断二人的对峙,胡闹道:“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让我分析分析究竟是个怎样麻烦的事情,我家......我也算半个话事人吧,对吧玥儿?” 说完看向身旁少女,眨了眨眼,少女似乎也没心情和他胡闹,只能默认的点点头,咬咬牙道:“家里老人们听说了我们在南淮的事情,月开他们的家长都纷纷飞剑传书而来......意思都很明确统一,不要掺和山下事,速速回家。” 白毅和白安平纷纷低头,他们也收到了家中长辈的来信,信中言辞非常严厉,身为大哥他从小听从家中安排,祖上的那位更是东岭百年少见的板正角色。此番“胡闹”,少不了回家以后一顿家法伺候。 此话一处,林地间安静了下来,白玥魁的性子,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番事情,也算她一人擅自允诺淮安国公,事发前还真未好好征询众人意见,现在想来,实在有些一意孤行了,少女心中有事,连好看的眉宇间那抹英气,都淡弱了几分。 息焕皱眉沉思,他当然不担心自家那位爷爷大发脾气,就算有二话,其实从小到大他们家还是依着少女心性来,大概也是这样子久了,所以白玥魁从小到大,很少会有缺乏主见的时候。这一次没有过问大家就坦然赴险,也有其中一部分缘由在。 “我先去和大家聊聊。”少女道歉无果,还是只能先从自己人内部处理,说着便转头离去。 幽寂林地间,召开了东岭一行人下山以来难得的一次重大集会。白家的八人围成一圈,坐等着首座的那位少女发话,不远处的阿晴和黄灯笼百无聊赖依靠在翠竹旁,妖族最讨厌这般正式场面,比打坐修炼还要来的枯燥。 身旁的翠翠丫头一脸好奇的看着那尖尖虎牙的褐红长发少女,还要身旁围着少女的神气灯笼,竟然能自行上下翻飞,这在淮安国府里也是少见的怪奇事物。 小女孩胆子大的凑近戳了戳柔软的灯笼纸糊的外壳,一旁少女故作恐吓道:“喂,小丫头,把妾身跟班戳坏了,到时候它就吸你的血来修补身体!” 青衣童子闻言赶忙缩回手去,惊恐的看了一眼突然凶神恶煞起来的黄灯笼。转念一想面前的死物竟然有生命,上下缓缓漂浮的样子呆呆的,又好奇的伸出手去,只不过这一次,是小心的抚摸起来。 “各位,玥魁在此,先跟诸位道个歉,此次南下,是我疏忽在先,想得过于简答了。旅途上的凶险,没有考虑周全,也没有询问过各位意见,若是最后真有伤亡,白玥魁死罪难偿。”少女低头,“家中长辈的信件,各位应该也收到了。老祖宗的告诫肯定有他们自己的道理,所以若是要回东岭的,大可放宽心回去,不要有心理负担。” 白衣少女看了一眼远处的青衣女子,“若是下定决心留下来的,生死自负。” 面前的六张熟悉面庞,两两相视,眼神中都有着为难的思绪,个人心思,都在心中纠结。 息焕就坐在白玥魁身旁,抬头看着竹叶间浮云游走,思绪远飞天外。 终于有一人率先站起,朝着白玥魁行礼,白安平嗓音生硬道:“小姐,请恕安平无法陪护到底,先行告辞。” 又有另外一道身影跟着站了起来,跟着白安平一齐道:“小姐,静初先行告辞了,你和姑爷照顾好自己。” 白山桥沉默半天,最后高大的身躯小山一般站了起来:“山桥对不住了小姐,家里老祖宗......” 六人之中站起了三道身影,白玥魁看着地上,没有发话也没有抬头。 息焕突然伸腿踹了踹那个掌心已经出汗的男子,不耐烦道:“婆婆妈妈干嘛呢!东岭什么时候出过这么钝的剑修了?” 被点到的男子身体一颤,立刻抬起憋红着的脸,支支吾吾道:“白毅......小姐......。” 少女突然松了一口气,抬头笑着看向众人:“爷爷和我说过,修道一定要遵从本心,若是违心了,就不算是好剑修了。” 白毅突然身子一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息焕站起来把他一把拉起:“你呀,平时老大哥一样顶天立地的,事关己身了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少年郎看了一样那四人,拍拍手道:“大家能都不藏着掖着,便是好事情,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亏欠的,大道朝天,还是得靠自己走。换句话说,一个人不能总是要求别人对自己好,善意给与不给,无外乎本分情分,切记不可因此道心蒙尘啊!” 白安平紧紧抿着嘴,低垂着脑袋:“姑爷,照顾好自己。” “小姐姑爷,都照顾好自己!” “保重。” 白玥魁似乎放下了许多担子一般,突然朗声道:“都把头给我抬起来,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传出去,不得被天下剑宗笑话!“ 那些面庞一个个抬起,少女难得咧嘴笑道:“下山游历,是找机缘,修行的本质,还是在积累,回去了以后,都不要懈怠。要是让我和息焕撞见了什么好福运,那你们这些本来就落在后头的,到时候可别眼红哦。” 到底还是东岭出来的剑修,一个个骨子里还是不服输的性子,闻言都精神一振,一扫先前的颓势。 少年少女一看大家状态都回来了,二人便齐齐拜别道: “那么就先和诸位,说一声保重了。” 此番席散,今后再见面,便是难料之事了。 远处竹荫下的妖族少女看了一眼那边的场景,不屑道:“优柔寡断,都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 第五十二章 飞雪 “那便就此别过了。”四人只是简单收拾行囊,向着准备朝着山脚下离去。依旧兴致低落的白毅反而成了落在队伍最后头的那一个。提早结束这一段旅程,起码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小姐姑爷,下山以后我们会往东二十里,届时再御剑飞行,这样子也能吸引到一部分谍子的注意力,能给他们制造点假象。”白安平想着走之前能帮一点是一点。 白玥魁点点头道:“十里即可,朝廷若是真想下手,那些星官迟早会出手锁定我们。都早些回家,免得节外生枝。” 该说的都说了,之后便无需多言,一行人向山下走去。白毅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竹林中的众人,目光微动,良久还是转头跟上了队伍。 息焕看着远处那伙人的身影消失再山道上,再看了眼身前仅剩的两位白衣剑修,忍不住打趣道:“月开丫头,怎么这次这么硬气?你家老祖宗没在信里教训你?” 白月开翻了个白眼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家里的那位,信里教训的可凶了,但凶归凶,我想不想回去是我的事情。反正老祖宗不会真对我撒气,最多教训教训爹娘。从小到大,哪次犯错他们真舍得教训我?” 面前机灵的丫头得意洋洋,息焕也明白,月开虽然看起来最小好欺负,可是他们这群人里面,就数这一家子对待子女最为宠溺,所以也养出了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大丫头。白玥魁也乐意和她玩在一起,只因为傻丫头最不拘束,不会真的把她当家族小姐来看待。 一想到回家以后又要被那位山羊胡子的老头给叨唠半天,白月开就恨不得一辈子待在山下,不回山上得了。再无忧无虑的少女,还是会有一点烦恼的事情挂在心头的,想着她便皱眉,掐起指头掰算起之前犯错老祖宗每次发火了多久。 “家里没劝你回去?”息焕没有转头,但白画生知道问得是他,白衣剑修依旧平淡如水答道:“信上说了,生死自负。不辱先人。” 一行家书,当然不会就这么短短几句草草了之。息焕是这道白画生家里的那位女人,是出了名的碎嘴,和自己这个闷油瓶一般的儿子,恰是两个极端,这次飞剑传书,少不了是那位姨亲自捉笔。白画生不提,八成是这小子凭着字迹,只看了自家老祖宗提笔写下的那一段。至于自己娘亲的废话,大抵是扫了一眼略过了。 “还真像你家那位会说的话。”少年郎感叹道。 白玥魁转身往回走,看见了那位正等着她的青衣女子,看着那副模样,少不了一番兴师问罪。 正欲开口,没想到蒲毓却施施然行了一礼:“谢过白姑娘了,这份恩情蒲毓一定记在心上。” 少女有些迷糊,没想明白对方唱得是哪一出,青衣女子已经转身往回走去。 “莫名其妙。” 嘀咕了一声,走回息焕身旁,刚好已经和两只妖族打作一团的青衣童子追逐着黄灯笼跑了过来。 阿晴在身后按住难得一个比自己还要矮的小丫头,邪笑道:“翠翠丫头,这位是小老爷,以后想要黄灯笼,就跟妾身一起服侍好小老爷,听见没有!” 小丫头当然不会答应,不服气道:“息焕哥哥可是要护送翠翠南下的,理应是你服侍我才对!” 阿晴哑然,没想到此行的目标竟然是眼前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想着大妖的眼睛便多打量了一遍翠翠,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息焕也是配合,抱住灯笼的小丫头转头期待着看向他,少年郎也跟着点头道:“阿晴,保护翠翠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要是她受伤了,你也别待了。” 一听说自己有了任务,一种庄重的使命感顿时充盈在心中,妖族少女立刻背脊挺得笔直,肃声道:“是,老爷,交给妾身,一定保证翠翠小姐一根汗毛都不会伤到。” 说着那双赭红色的妖瞳还得意洋洋的撇了一眼翠翠怀中的黄灯笼,有了铁饭碗的大妖,就是要高人一等。 翠翠笑嘻嘻的对息焕勾勾手,示意有悄悄话要对少年朗说,待他把脑袋凑过去,小丫头特意把手圈成喇叭状,贴在息焕的耳旁小声道:“其实蒲毓姐姐不生气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走的事情。看起来很凶的白姐姐能留下来,蒲毓姐姐已经很感激了。她早就问过翠翠了,要是就我们两个单独南下会不会害怕。所以哥哥你别担心。” 小丫头说完还眨了眨眼,示意他要保密。却不知听力出众的二女早就竖起耳朵把所说话语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不远处的蒲毓闭眼出声道:“翠翠,过来,姐姐看你最近好像没背书了。”小动作立刻被发觉的小丫头立刻如耷拉下脑袋,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息焕。 一转身看到那具白衣身影就站在自己背后,灵气十足的小丫头小心的抬头瞄了一眼,白衣少女面色如常,伸手摸了摸她那两个圆鼓鼓的发髻,吓得青衣童子立刻抱着黄灯笼跑开。 息焕看见眼前场景,忍不住大笑出声。 东岭雪山,屋外常年大雪连天,天寒地冻,院中积雪一如三扫,依旧落成软软一层棉花般的白色地毯。铺有地龙的屋内温暖如春,屋主甚至太特意照顾到了面前六位老人的身体,命令仆人多添了些火炭。 暖香萦绕的大厅里,堂前两列坐着六位老人,或高或矮,每一位都是一身黑色棉衣。此时的众人,面色都极为难看,齐齐盯着坐在首位的那位身材魁梧的老者。 那魁梧老人也是性格难得一见的厚脸皮,明知众人都在等他发话,偏偏闷声不响,只顾着低头喝茶,好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屁来。 座下老人里有个瘦脸老人忍不住骂道:“白衍生!你这不敲棍子不放屁的老东西,再摆架子哥几个给你丢外头去。” 真名白衍生的老人,也就是现任的白家家主,息焕和白玥魁的爷爷。闻言挑了挑花白的剑眉,不服气道:“你打得过我你就来,怕你不成?” 两个年纪加起来得有两百岁的老人,出言却是如同孩童犟嘴一般不找调。 座席间一位面貌斯文的老者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孩子们大概都收到信了,衍生,你真放心自家两个宝贝孩子孤身在外,山下的这场乱世局,掺和进来的手,有不少都是山上的。” 另一位福星相的矮胖老头缩成一团,连声道:“对对对,有白毅他们几人在,多少有个照应,虽比不上你那宝贝孙女,可放在山下,我们那几个孙子在同龄人里也是天才级别的剑修。二十岁之前的十一楼女剑修世俗罕见,可不代表天下修行者都是登楼境啊。” 白衍生依旧坐那慢饮手中茶茗,事不关己道:“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什么时候做事情这般畏畏缩缩了,当年山下闯荡的时候,可没得现在这些小家伙这般好的待遇。又是给钱又是塞法宝的,不一样闯荡出来了?说你呢儒唐老头,你家月开丫头,身上法器可没少给吧?” 被点到名的那位瘦脸老头,有些害臊道:“没呢,我倒是想都给啊,小丫头从小她爹娘惯的......最后就带了百余件下山吧。这次传信,八成她是不会回来的,这小祖宗哟。” 谈及那个可爱孙女,瘦脸老头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没办法,小祖宗胡闹归胡闹,可每次一口一个爷爷叫的,都甜到老人心头上。 在众多爷们里面唯一的一位老妪,身穿华贵黑色貂裘,实在看不下这群老头不着边际的插科打诨,向座首的老人问道:“衍生,让我们这样传信给孩子们,到底是做给谁看?山下白家长脸了?还得老祖宗给他们赔不是?” 众人一听那个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的山下家族,不禁神色严肃起来。一时间各位眉宇之间杀气外溢。 白衍生赶忙解释道:“他们也配?真敢太岁头上动土,老头我第一个下山掀翻他们白家!” 话说得很霸气,就是听起来怪怪的。 老家主想了想,有些忧心道:“山下山上,恍若两界人,但其中关联,又如树根般盘虬交杂,那些大家族,背后少不了某个大门派的支撑维系,这一番和百里文山撇清关系似得飞剑传书,其实是在告诫某盛名在外的大剑宗,年轻人的事情老家伙少插手,不然的话......” 白衍生想起前几日南淮传讯而来惨死在那万剑阁楼顶的男剑修,听闻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家那个出手利落的丫头,老人是既欣慰又紧张啊,这样子霸道行事,那不得六十岁前就砍翻东陆了? 一想到白玥魁那张瓷娃娃一般很少笑的俏脸,老人就不禁乐呵呵的。座下众人看见家主莫名其妙的笑出声,一半知道是在想孙女了,一半相信是老年病犯了。 座在家主右手边挨着的一位白发老人,魁梧健壮程度不输座首的白衍生,一生杀伐气息,即使在山上百年也未曾消磨,此刻望向家主左手边的那位老妪,询问道:“碧尘,你家大外孙,会不会留在队伍里?” 老妪一想到那个从小听话老实的大外孙,狐疑的摇了摇头:“大抵是不会了,白毅的性子,说好听点是乖巧,其实太软,是能当柱石的材料,却不是能成大器的人,不像你家画生,从小就有股死劲在骨子里,虽然太过锐利了些,但作为剑修来说总归是好的。他这次若是执意留在队伍里,我才真开心啊。” 白发老者也不介意老妪这样评价自己的外孙,哈哈笑了两声,他相信那小子是不会回来的,不说别的,但是和姓息的那层关系在,白画生也不会丢下白衍生的孙子孙女不管。 有人突然想起白衍生的那个外姓孙子道:“息焕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样了,三年了迈进筑胚期没。” 瘦脸老头打马虎眼道:“筑不筑胚的无所谓,别被他那个半吊子师傅带坏了就好,衍生也真是,就这么放心把宝贝孙子给那流里流气的老头?也不怕沾上他师傅半点坏习惯?” 老妪突然感慨道:“这群孩子里,就小息焕压力最大了吧,同龄人都在剑道上高歌猛进,只有他一人依旧原地踏步......” 座首的魁梧老人不说话,一挥手打开屋门,堂外雪景映入眼帘,东岭的雪,百年来都不曾看腻过。屋内地龙走势讲究,屋外寒气分毫不入。 众人纷纷看向屋外雪天,这一刻,都想起自家孩子了。 是啊,压力最大的莫过于他了。老人心中叹息道。 “那便就此别过了。”四人只是简单收拾行囊,向着准备朝着山脚下离去。依旧兴致低落的白毅反而成了落在队伍最后头的那一个。提早结束这一段旅程,起码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小姐姑爷,下山以后我们会往东二十里,届时再御剑飞行,这样子也能吸引到一部分谍子的注意力,能给他们制造点假象。”白安平想着走之前能帮一点是一点。 白玥魁点点头道:“十里即可,朝廷若是真想下手,那些星官迟早会出手锁定我们。都早些回家,免得节外生枝。” 该说的都说了,之后便无需多言,一行人向山下走去。白毅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竹林中的众人,目光微动,良久还是转头跟上了队伍。 息焕看着远处那伙人的身影消失再山道上,再看了眼身前仅剩的两位白衣剑修,忍不住打趣道:“月开丫头,怎么这次这么硬气?你家老祖宗没在信里教训你?” 白月开翻了个白眼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家里的那位,信里教训的可凶了,但凶归凶,我想不想回去是我的事情。反正老祖宗不会真对我撒气,最多教训教训爹娘。从小到大,哪次犯错他们真舍得教训我?” 面前机灵的丫头得意洋洋,息焕也明白,月开虽然看起来最小好欺负,可是他们这群人里面,就数这一家子对待子女最为宠溺,所以也养出了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大丫头。白玥魁也乐意和她玩在一起,只因为傻丫头最不拘束,不会真的把她当家族小姐来看待。 一想到回家以后又要被那位山羊胡子的老头给叨唠半天,白月开就恨不得一辈子待在山下,不回山上得了。再无忧无虑的少女,还是会有一点烦恼的事情挂在心头的,想着她便皱眉,掐起指头掰算起之前犯错老祖宗每次发火了多久。 “家里没劝你回去?”息焕没有转头,但白画生知道问得是他,白衣剑修依旧平淡如水答道:“信上说了,生死自负。不辱先人。” 一行家书,当然不会就这么短短几句草草了之。息焕是这道白画生家里的那位女人,是出了名的碎嘴,和自己这个闷油瓶一般的儿子,恰是两个极端,这次飞剑传书,少不了是那位姨亲自捉笔。白画生不提,八成是这小子凭着字迹,只看了自家老祖宗提笔写下的那一段。至于自己娘亲的废话,大抵是扫了一眼略过了。 “还真像你家那位会说的话。”少年郎感叹道。 白玥魁转身往回走,看见了那位正等着她的青衣女子,看着那副模样,少不了一番兴师问罪。 正欲开口,没想到蒲毓却施施然行了一礼:“谢过白姑娘了,这份恩情蒲毓一定记在心上。” 少女有些迷糊,没想明白对方唱得是哪一出,青衣女子已经转身往回走去。 “莫名其妙。” 嘀咕了一声,走回息焕身旁,刚好已经和两只妖族打作一团的青衣童子追逐着黄灯笼跑了过来。 阿晴在身后按住难得一个比自己还要矮的小丫头,邪笑道:“翠翠丫头,这位是小老爷,以后想要黄灯笼,就跟妾身一起服侍好小老爷,听见没有!” 小丫头当然不会答应,不服气道:“息焕哥哥可是要护送翠翠南下的,理应是你服侍我才对!” 阿晴哑然,没想到此行的目标竟然是眼前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想着大妖的眼睛便多打量了一遍翠翠,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息焕也是配合,抱住灯笼的小丫头转头期待着看向他,少年郎也跟着点头道:“阿晴,保护翠翠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要是她受伤了,你也别待了。” 一听说自己有了任务,一种庄重的使命感顿时充盈在心中,妖族少女立刻背脊挺得笔直,肃声道:“是,老爷,交给妾身,一定保证翠翠小姐一根汗毛都不会伤到。” 说着那双赭红色的妖瞳还得意洋洋的撇了一眼翠翠怀中的黄灯笼,有了铁饭碗的大妖,就是要高人一等。 翠翠笑嘻嘻的对息焕勾勾手,示意有悄悄话要对少年朗说,待他把脑袋凑过去,小丫头特意把手圈成喇叭状,贴在息焕的耳旁小声道:“其实蒲毓姐姐不生气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走的事情。看起来很凶的白姐姐能留下来,蒲毓姐姐已经很感激了。她早就问过翠翠了,要是就我们两个单独南下会不会害怕。所以哥哥你别担心。” 小丫头说完还眨了眨眼,示意他要保密。却不知听力出众的二女早就竖起耳朵把所说话语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不远处的蒲毓闭眼出声道:“翠翠,过来,姐姐看你最近好像没背书了。”小动作立刻被发觉的小丫头立刻如耷拉下脑袋,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息焕。 一转身看到那具白衣身影就站在自己背后,灵气十足的小丫头小心的抬头瞄了一眼,白衣少女面色如常,伸手摸了摸她那两个圆鼓鼓的发髻,吓得青衣童子立刻抱着黄灯笼跑开。 息焕看见眼前场景,忍不住大笑出声。 东岭雪山,屋外常年大雪连天,天寒地冻,院中积雪一如三扫,依旧落成软软一层棉花般的白色地毯。铺有地龙的屋内温暖如春,屋主甚至太特意照顾到了面前六位老人的身体,命令仆人多添了些火炭。 暖香萦绕的大厅里,堂前两列坐着六位老人,或高或矮,每一位都是一身黑色棉衣。此时的众人,面色都极为难看,齐齐盯着坐在首位的那位身材魁梧的老者。 那魁梧老人也是性格难得一见的厚脸皮,明知众人都在等他发话,偏偏闷声不响,只顾着低头喝茶,好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屁来。 座下老人里有个瘦脸老人忍不住骂道:“白衍生!你这不敲棍子不放屁的老东西,再摆架子哥几个给你丢外头去。” 真名白衍生的老人,也就是现任的白家家主,息焕和白玥魁的爷爷。闻言挑了挑花白的剑眉,不服气道:“你打得过我你就来,怕你不成?” 两个年纪加起来得有两百岁的老人,出言却是如同孩童犟嘴一般不找调。 座席间一位面貌斯文的老者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孩子们大概都收到信了,衍生,你真放心自家两个宝贝孩子孤身在外,山下的这场乱世局,掺和进来的手,有不少都是山上的。” 另一位福星相的矮胖老头缩成一团,连声道:“对对对,有白毅他们几人在,多少有个照应,虽比不上你那宝贝孙女,可放在山下,我们那几个孙子在同龄人里也是天才级别的剑修。二十岁之前的十一楼女剑修世俗罕见,可不代表天下修行者都是登楼境啊。” 白衍生依旧坐那慢饮手中茶茗,事不关己道:“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什么时候做事情这般畏畏缩缩了,当年山下闯荡的时候,可没得现在这些小家伙这般好的待遇。又是给钱又是塞法宝的,不一样闯荡出来了?说你呢儒唐老头,你家月开丫头,身上法器可没少给吧?” 被点到名的那位瘦脸老头,有些害臊道:“没呢,我倒是想都给啊,小丫头从小她爹娘惯的......最后就带了百余件下山吧。这次传信,八成她是不会回来的,这小祖宗哟。” 谈及那个可爱孙女,瘦脸老头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没办法,小祖宗胡闹归胡闹,可每次一口一个爷爷叫的,都甜到老人心头上。 在众多爷们里面唯一的一位老妪,身穿华贵黑色貂裘,实在看不下这群老头不着边际的插科打诨,向座首的老人问道:“衍生,让我们这样传信给孩子们,到底是做给谁看?山下白家长脸了?还得老祖宗给他们赔不是?” 众人一听那个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的山下家族,不禁神色严肃起来。一时间各位眉宇之间杀气外溢。 白衍生赶忙解释道:“他们也配?真敢太岁头上动土,老头我第一个下山掀翻他们白家!” 话说得很霸气,就是听起来怪怪的。 老家主想了想,有些忧心道:“山下山上,恍若两界人,但其中关联,又如树根般盘虬交杂,那些大家族,背后少不了某个大门派的支撑维系,这一番和百里文山撇清关系似得飞剑传书,其实是在告诫某盛名在外的大剑宗,年轻人的事情老家伙少插手,不然的话......” 白衍生想起前几日南淮传讯而来惨死在那万剑阁楼顶的男剑修,听闻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家那个出手利落的丫头,老人是既欣慰又紧张啊,这样子霸道行事,那不得六十岁前就砍翻东陆了? 一想到白玥魁那张瓷娃娃一般很少笑的俏脸,老人就不禁乐呵呵的。座下众人看见家主莫名其妙的笑出声,一半知道是在想孙女了,一半相信是老年病犯了。 座在家主右手边挨着的一位白发老人,魁梧健壮程度不输座首的白衍生,一生杀伐气息,即使在山上百年也未曾消磨,此刻望向家主左手边的那位老妪,询问道:“碧尘,你家大外孙,会不会留在队伍里?” 老妪一想到那个从小听话老实的大外孙,狐疑的摇了摇头:“大抵是不会了,白毅的性子,说好听点是乖巧,其实太软,是能当柱石的材料,却不是能成大器的人,不像你家画生,从小就有股死劲在骨子里,虽然太过锐利了些,但作为剑修来说总归是好的。他这次若是执意留在队伍里,我才真开心啊。” 白发老者也不介意老妪这样评价自己的外孙,哈哈笑了两声,他相信那小子是不会回来的,不说别的,但是和姓息的那层关系在,白画生也不会丢下白衍生的孙子孙女不管。 有人突然想起白衍生的那个外姓孙子道:“息焕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样了,三年了迈进筑胚期没。” 瘦脸老头打马虎眼道:“筑不筑胚的无所谓,别被他那个半吊子师傅带坏了就好,衍生也真是,就这么放心把宝贝孙子给那流里流气的老头?也不怕沾上他师傅半点坏习惯?” 老妪突然感慨道:“这群孩子里,就小息焕压力最大了吧,同龄人都在剑道上高歌猛进,只有他一人依旧原地踏步......” 座首的魁梧老人不说话,一挥手打开屋门,堂外雪景映入眼帘,东岭的雪,百年来都不曾看腻过。屋内地龙走势讲究,屋外寒气分毫不入。 众人纷纷看向屋外雪天,这一刻,都想起自家孩子了。 是啊,压力最大的莫过于他了。老人心中叹息道。 第五十三章 跋扈 山中遇雨,孙禄安扶正头顶因为宽大而歪斜的斗笠,脚下山路泥泞,只有道中零散石板可供落脚,此时早已让给了队伍中的那一批托着货物的马队。 一堆二十来号人,整齐有序的行进,即使在崎岖山道上速度也不弱于平地多少。队伍内不发有体态魁梧的壮汉分列其中,所站位置将那些商人马匹隐隐围住。这是一只带着镖人的商队,虽然那一个个武人都是外家拳法的底子,但细看之下这支镖队,还是能察觉出和寻常走镖队伍相比,要显得更为沉稳一些。 身负五尺剑的孙禄安,在队伍中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特别是背后那几乎齐人高的长剑,远看之下颇为有威慑力。 “这天气,早些时候还是大晴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孙道长,真是麻烦您了,小小商队能有您坐镇,这待遇可不必朝廷官队来得低啊。”一旁深一步浅一步卖力行路的中年男子再累,也依旧不忘对这位山中偶遇的山上高人夸夸其谈。男人名叫高进宝,是前去南淮经商的商贾。 本来担心这批货物出错,一向狠得下心来花成本的他便咬咬牙,雇佣了一队当地口碑极好的走镖队伍。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一个愿意同行的山上仙人,可把老商人乐开了花,早知道会这样,那还花这么多银子雇那些难伺候的祖宗做什么? 一想到这个高进宝就来气,那名叫董武的镖头,看起来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行事跟娘们一样小心翼翼。自打走入这蛇盘山以来,非得定下个昼寝夜行的规矩,放着好好的白日当头不走,天天夜行赶路。除此之外,还规定行脚速度。 明明三日便能走出的蛇盘山,现在第四天了才行至三分之二的路程。把高进宝给急的,要是错过了南淮的商会,这一趟下来可就要亏钱了。 有幸遇见孙禄安这位道人,高进宝全然当作自己的福分,自打这位负剑高人加入队伍以后,连董武那个一向说一不二的人,也同意日间赶路,加快起脚程来。 负剑道人笑道:“高老板言过了,只是恰巧通行,禄安虽然是修行者,但也算半个山下人,走江湖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算结个善缘。” “也多亏了你啊,不然按董镖头那性子,我......”商人说到这不敢言语了,前头一道高大人影放慢了脚步,似乎是有意在等他们,一看那人高进宝便知趣的闭上了嘴。 那高大男子听见了高进宝的讥讽,男人也不生气,古铜色皮肤下那张板正的脸上一条醒目的疤痕横穿鼻梁,一直蔓延到右眼下方。此时瓮声瓮气得跟孙禄安请教到:”孙道长,有一事还是想问一下,若是冒犯了你也别生气。” 负剑道人爽朗笑笑:“但说无妨。” 董武也是直性子,也不客气便问道:“我知道山上仙人修为是按境界划分的,不知道孙道长的实力在几分上下?千万被误会,董某是怕路上发生意外,所以要对队伍里的实力有个估量。” 贸然询问一位修行者的境界水平,在有些地方是极为忌讳的事情,而有些修行者,却丝毫不在意。说到底还是要看个人。董武对于孙禄安师出何处,是一概不知,冒昧询问,已经做好了被山上仙人教训的准备。 未曾想到那负剑道人很大方的答道:“我的实力,在山上仙人中算不上出奇,但保护你们应该是够了。董镖头此番如此小心谨慎,多半是听闻这蛇盘山最近不太平的缘故吧?” 高壮男子没想到这位道长一下子便猜到了心中所虑,这大概就是山上仙人的神通吧,下意识点点头。 孙禄安语气自信,直言道:“这座蛇盘山远观气象却是不同寻常,就连我也看不清山水走势,若是山中真有妖邪存在,登楼境六楼以下,保护你们二人的安全绝不是问题。” 高进宝是不懂那些境界水平高低的,对第六楼的概念甚是模糊,看这孙道长的自信神态,多半是很厉害的水平就是了。懂得一些皮毛的董武一听,心里巨石便落地大半,第六楼的修士,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几次啊。 男人双手抱拳:“那便有劳孙道长了,真遇上什么兄弟们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到时候就只能劳烦道长了。” 董武也是常年走江湖的人,知道真要遇上解决不了的大事了,到时候对方出不出手,都是全靠心情,若是真袖手旁观,也无法怪责一句话到对方头上,但有些人情,能多说一句也是极好的。 孙禄安微微点头,远处道路豁然开朗了一些,道旁一座供给行人休憩的山间凉亭引入眼帘高进宝兴致一挑,仗着有道人相伴向高壮镖头提议道:“董镖头,我们也行进半日了,不妨在前边休整一下?” 高进宝原本也是仗着试试看的心情,高壮镖头似乎也是心情大好的缘故,并未思考便点头答应,一想到可以放松一下自己已经开始酸痛的双腿,中年商人脚步都加快了些。 穿过雨蒙蒙的水气,走进亭子一看,才发觉早已有人占据了亭内位置。高进宝的老脸立刻拉了下来。按董武的规矩,是绝无可能和生人共居一座亭下的。 孙禄安也不禁眯起双眼,亭中六人,男女皆有,落在他这名修士眼里,更是一番诡异场景,那两名白衣佩剑的男女,境界实力都只比自己弱上一两层,青衣女子不显山露水,静坐一旁,身边的青衣童子,此时还跟一只豢养的灯笼精魅玩帅在一起。 最最夺人眼目的,是站在亭前,指挥那名布衣男子雨中练桩的少女,身上妖气滔天,相貌十六七,一身实力就连自己也看不透。 大妖!妖气浓烈滔天的大妖!负剑道人心中骇然,像这样已经化成人形的大妖,放在师傅那一辈里,可是人人必诛的存在。孙禄安没想到这蛇盘山的危机,已经近在咫尺。不知不觉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之上。 “董镖头,”孙禄安传音入耳道:“别停歇,速速离去。” 前头的武人一听话语间紧张的情绪,立刻戒备起来,手中暗号示意兄弟们跟上,警惕凉亭动静,镖队之间信息传递迅速,一下子整支队伍的气氛变得凝实起来,董武走镖多年未曾失手,靠的就是这样快速的团队执行力,已经小心谨慎的态度。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来,李时淼也不好意思再肚子占据山路,就要收起拳架势。站在台阶上的褐发少女立刻喝斥道:“站住!谁让你收手的,继续练!” 说完那对赭红色的眸子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远处道人那只按在长剑上的右手,义正言辞道:“修行怎能半途而废,若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打断,猴年马月才能水到渠成养出内府气机?继续练桩,还差一炷香呢。” 摇身一变已为人师的阿晴,在教学上一反常态不再嬉皮笑脸,几日下来,李时淼这才明白何谓修道艰苦,但是要迈进筑胚期的登仙门槛,就要付出不比武道之人轻松半点的努力。虽然教学严厉,多有责罚,可草根游侠也能日渐明显感觉到体内那股暖流日趋明显,这才几日,就这般进步神速? 眼看少女当仁不让的态度,再看看那一队人高马大的武人,李时淼有些犯怵,他倒不是怕被那镖队看不顺眼给教训,息焕和白玥魁二人去溪边取水,唯一能制衡少女的少年不在,要是最后起了冲突,以阿晴的性子,活吞了这一队人,亭子里可没人拦得住。 草根游侠硬着头皮保持架势不动,小心打量着那一队行进而来的人马。 对方也在戒备这边的动向,少女言语一字不落的落在孙禄安和董武耳中,负剑道人心头一阵苦涩,这是摆明了躲不过啊。董武面色如常,只是死死盯住那台阶上的少女,连孙道长都唯恐避之不及,证明对方来头远没看起来这么简单。 一队人马,在镖头的带领下,尽然硬生生止步在亭前。李时淼头一回在这么多双目光注视下摆起拳桩架势,刚开始还略显羞郝,可随着步入佳境,很快便沉浸其中。 “这年轻人也不简单。”孙禄安只是看了几眼,便发觉面前道路中相貌平平的男子,也是气态不凡之人,先前亭中众人太过抢眼,所以才会忽略尚且毫无修为的练桩男子。 队伍里心思各异,蒙在鼓里的高进宝一看队伍不动了,当即有些气愤,可常年经商,还是锻炼出了一副好心态,便自作聪明的上前打关照道:“这位少侠,你看行行好,能不能靠边挪挪,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本来就赶时间,你举手之劳的事情嘛。” 已经很快入境的李时淼,早已听不见商人那柔声细语,倒是台阶上的少女,一脸不悦道:“站回去等着,没听见妾身刚才的话?别妨碍妾身徒弟悟境。” 妖族少女没把那站在一旁的商人放在眼里,整个心思都投在已经不知不觉进入顿悟的李时淼身上,短短几日下来,几乎每日他都能从中获益,进入顿悟,寻常修行者半年一年都难以进入的修行状态,如此高频的出现在一人身上,阿晴虽然总是臭着个脸对待李时淼,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高进宝厚着脸皮道:“小姑奶奶,哪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你看这二十多号人等着你徒弟一个人,就算你是山上仙人,也不能这样横行霸道啊。” 阿晴目不斜视,盯着李时淼的一处停顿,言辞刻薄道:“你想讲道理,让你队伍里那位道长来和我讲,不是早早就持剑以待了嘛,看看谁得道理更大便是。” 如此挑衅,孙禄安当然不可能再坐以待毙,越过董武孤身走到亭前,不忘将高进宝按了回去,抱拳道:“先前是我礼数不周,未搞清楚身份就要拔剑相信,还望阁下恕罪,道理我讲不过阁下,若是执意要教训,晚辈洗耳恭听。” 阿晴俯视了一眼阶下弯腰身影,越发嚣张道:“软柿子一个。” 孙禄安依旧弯腰躬身,阶上亭前,高下立分。 山中遇雨,孙禄安扶正头顶因为宽大而歪斜的斗笠,脚下山路泥泞,只有道中零散石板可供落脚,此时早已让给了队伍中的那一批托着货物的马队。 一堆二十来号人,整齐有序的行进,即使在崎岖山道上速度也不弱于平地多少。队伍内不发有体态魁梧的壮汉分列其中,所站位置将那些商人马匹隐隐围住。这是一只带着镖人的商队,虽然那一个个武人都是外家拳法的底子,但细看之下这支镖队,还是能察觉出和寻常走镖队伍相比,要显得更为沉稳一些。 身负五尺剑的孙禄安,在队伍中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特别是背后那几乎齐人高的长剑,远看之下颇为有威慑力。 “这天气,早些时候还是大晴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孙道长,真是麻烦您了,小小商队能有您坐镇,这待遇可不必朝廷官队来得低啊。”一旁深一步浅一步卖力行路的中年男子再累,也依旧不忘对这位山中偶遇的山上高人夸夸其谈。男人名叫高进宝,是前去南淮经商的商贾。 本来担心这批货物出错,一向狠得下心来花成本的他便咬咬牙,雇佣了一队当地口碑极好的走镖队伍。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一个愿意同行的山上仙人,可把老商人乐开了花,早知道会这样,那还花这么多银子雇那些难伺候的祖宗做什么? 一想到这个高进宝就来气,那名叫董武的镖头,看起来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行事跟娘们一样小心翼翼。自打走入这蛇盘山以来,非得定下个昼寝夜行的规矩,放着好好的白日当头不走,天天夜行赶路。除此之外,还规定行脚速度。 明明三日便能走出的蛇盘山,现在第四天了才行至三分之二的路程。把高进宝给急的,要是错过了南淮的商会,这一趟下来可就要亏钱了。 有幸遇见孙禄安这位道人,高进宝全然当作自己的福分,自打这位负剑高人加入队伍以后,连董武那个一向说一不二的人,也同意日间赶路,加快起脚程来。 负剑道人笑道:“高老板言过了,只是恰巧通行,禄安虽然是修行者,但也算半个山下人,走江湖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算结个善缘。” “也多亏了你啊,不然按董镖头那性子,我......”商人说到这不敢言语了,前头一道高大人影放慢了脚步,似乎是有意在等他们,一看那人高进宝便知趣的闭上了嘴。 那高大男子听见了高进宝的讥讽,男人也不生气,古铜色皮肤下那张板正的脸上一条醒目的疤痕横穿鼻梁,一直蔓延到右眼下方。此时瓮声瓮气得跟孙禄安请教到:”孙道长,有一事还是想问一下,若是冒犯了你也别生气。” 负剑道人爽朗笑笑:“但说无妨。” 董武也是直性子,也不客气便问道:“我知道山上仙人修为是按境界划分的,不知道孙道长的实力在几分上下?千万被误会,董某是怕路上发生意外,所以要对队伍里的实力有个估量。” 贸然询问一位修行者的境界水平,在有些地方是极为忌讳的事情,而有些修行者,却丝毫不在意。说到底还是要看个人。董武对于孙禄安师出何处,是一概不知,冒昧询问,已经做好了被山上仙人教训的准备。 未曾想到那负剑道人很大方的答道:“我的实力,在山上仙人中算不上出奇,但保护你们应该是够了。董镖头此番如此小心谨慎,多半是听闻这蛇盘山最近不太平的缘故吧?” 高壮男子没想到这位道长一下子便猜到了心中所虑,这大概就是山上仙人的神通吧,下意识点点头。 孙禄安语气自信,直言道:“这座蛇盘山远观气象却是不同寻常,就连我也看不清山水走势,若是山中真有妖邪存在,登楼境六楼以下,保护你们二人的安全绝不是问题。” 高进宝是不懂那些境界水平高低的,对第六楼的概念甚是模糊,看这孙道长的自信神态,多半是很厉害的水平就是了。懂得一些皮毛的董武一听,心里巨石便落地大半,第六楼的修士,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几次啊。 男人双手抱拳:“那便有劳孙道长了,真遇上什么兄弟们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到时候就只能劳烦道长了。” 董武也是常年走江湖的人,知道真要遇上解决不了的大事了,到时候对方出不出手,都是全靠心情,若是真袖手旁观,也无法怪责一句话到对方头上,但有些人情,能多说一句也是极好的。 孙禄安微微点头,远处道路豁然开朗了一些,道旁一座供给行人休憩的山间凉亭引入眼帘高进宝兴致一挑,仗着有道人相伴向高壮镖头提议道:“董镖头,我们也行进半日了,不妨在前边休整一下?” 高进宝原本也是仗着试试看的心情,高壮镖头似乎也是心情大好的缘故,并未思考便点头答应,一想到可以放松一下自己已经开始酸痛的双腿,中年商人脚步都加快了些。 穿过雨蒙蒙的水气,走进亭子一看,才发觉早已有人占据了亭内位置。高进宝的老脸立刻拉了下来。按董武的规矩,是绝无可能和生人共居一座亭下的。 孙禄安也不禁眯起双眼,亭中六人,男女皆有,落在他这名修士眼里,更是一番诡异场景,那两名白衣佩剑的男女,境界实力都只比自己弱上一两层,青衣女子不显山露水,静坐一旁,身边的青衣童子,此时还跟一只豢养的灯笼精魅玩帅在一起。 最最夺人眼目的,是站在亭前,指挥那名布衣男子雨中练桩的少女,身上妖气滔天,相貌十六七,一身实力就连自己也看不透。 大妖!妖气浓烈滔天的大妖!负剑道人心中骇然,像这样已经化成人形的大妖,放在师傅那一辈里,可是人人必诛的存在。孙禄安没想到这蛇盘山的危机,已经近在咫尺。不知不觉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之上。 “董镖头,”孙禄安传音入耳道:“别停歇,速速离去。” 前头的武人一听话语间紧张的情绪,立刻戒备起来,手中暗号示意兄弟们跟上,警惕凉亭动静,镖队之间信息传递迅速,一下子整支队伍的气氛变得凝实起来,董武走镖多年未曾失手,靠的就是这样快速的团队执行力,已经小心谨慎的态度。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来,李时淼也不好意思再肚子占据山路,就要收起拳架势。站在台阶上的褐发少女立刻喝斥道:“站住!谁让你收手的,继续练!” 说完那对赭红色的眸子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远处道人那只按在长剑上的右手,义正言辞道:“修行怎能半途而废,若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打断,猴年马月才能水到渠成养出内府气机?继续练桩,还差一炷香呢。” 摇身一变已为人师的阿晴,在教学上一反常态不再嬉皮笑脸,几日下来,李时淼这才明白何谓修道艰苦,但是要迈进筑胚期的登仙门槛,就要付出不比武道之人轻松半点的努力。虽然教学严厉,多有责罚,可草根游侠也能日渐明显感觉到体内那股暖流日趋明显,这才几日,就这般进步神速? 眼看少女当仁不让的态度,再看看那一队人高马大的武人,李时淼有些犯怵,他倒不是怕被那镖队看不顺眼给教训,息焕和白玥魁二人去溪边取水,唯一能制衡少女的少年不在,要是最后起了冲突,以阿晴的性子,活吞了这一队人,亭子里可没人拦得住。 草根游侠硬着头皮保持架势不动,小心打量着那一队行进而来的人马。 对方也在戒备这边的动向,少女言语一字不落的落在孙禄安和董武耳中,负剑道人心头一阵苦涩,这是摆明了躲不过啊。董武面色如常,只是死死盯住那台阶上的少女,连孙道长都唯恐避之不及,证明对方来头远没看起来这么简单。 一队人马,在镖头的带领下,尽然硬生生止步在亭前。李时淼头一回在这么多双目光注视下摆起拳桩架势,刚开始还略显羞郝,可随着步入佳境,很快便沉浸其中。 “这年轻人也不简单。”孙禄安只是看了几眼,便发觉面前道路中相貌平平的男子,也是气态不凡之人,先前亭中众人太过抢眼,所以才会忽略尚且毫无修为的练桩男子。 队伍里心思各异,蒙在鼓里的高进宝一看队伍不动了,当即有些气愤,可常年经商,还是锻炼出了一副好心态,便自作聪明的上前打关照道:“这位少侠,你看行行好,能不能靠边挪挪,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本来就赶时间,你举手之劳的事情嘛。” 已经很快入境的李时淼,早已听不见商人那柔声细语,倒是台阶上的少女,一脸不悦道:“站回去等着,没听见妾身刚才的话?别妨碍妾身徒弟悟境。” 妖族少女没把那站在一旁的商人放在眼里,整个心思都投在已经不知不觉进入顿悟的李时淼身上,短短几日下来,几乎每日他都能从中获益,进入顿悟,寻常修行者半年一年都难以进入的修行状态,如此高频的出现在一人身上,阿晴虽然总是臭着个脸对待李时淼,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高进宝厚着脸皮道:“小姑奶奶,哪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你看这二十多号人等着你徒弟一个人,就算你是山上仙人,也不能这样横行霸道啊。” 阿晴目不斜视,盯着李时淼的一处停顿,言辞刻薄道:“你想讲道理,让你队伍里那位道长来和我讲,不是早早就持剑以待了嘛,看看谁得道理更大便是。” 如此挑衅,孙禄安当然不可能再坐以待毙,越过董武孤身走到亭前,不忘将高进宝按了回去,抱拳道:“先前是我礼数不周,未搞清楚身份就要拔剑相信,还望阁下恕罪,道理我讲不过阁下,若是执意要教训,晚辈洗耳恭听。” 阿晴俯视了一眼阶下弯腰身影,越发嚣张道:“软柿子一个。” 孙禄安依旧弯腰躬身,阶上亭前,高下立分。 第五十四章 跋扈(2) “这样子不对吧,这不是仗势欺人嘛?”白月开向身旁的白画生告状道,第一次遇见行事如此蛮横不讲道理的少女,让她感到难以置信。 白衣剑修罕见的未做评论,依旧双臂环抱在胸前,仿佛从未听见亭前发生的一丝风吹草动。装聋作哑的态度,让白月开左右为难。 可阿晴的嚣张气焰尚未停止,阶下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依旧无法博取到一个适中的解决方案。换来的只有少女刻薄的讥讽。 “妾身今天心情好,给你两个选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让身后队伍过去;又或者你一人过去,留身后那群兄弟在原地,什么时候小老爷他们歇息好了,什么时候再放行。” 面对少女提出的这个蛮横无理的要求,孙禄安还能保持着一张笑脸相迎,这般定力,着实惊呆了身后的高进宝和董武二人,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寻仙探幽的山上人,也会如同他们一般为了一点小事赔笑鞠躬。 “算了吧孙道长,我们队伍多停留片刻也无碍的,大家出来混的,别伤了和气。”高进宝识相的打圆场道,要是这两位主因为自己大打出手,他一个普通商人,可实在承担不起啊。 孙禄安没有回话,只是看向面前的妖族少女,似乎实在征询她的同意,态度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 阿晴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怂了就滚回去,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得烂棉花,真没劲。”说完看见那位负剑道人当真默不作声的退回队伍中,原地等待起李时淼的顿悟结束。 褐红色长发的妖族少女心中大喊真是无趣,什么时候连山上修士都这般小心畏缩了? 山道上呈现出诡异的一幕,一行马队盘踞在山道上,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不远处那个沉浸在一身气息中的年轻人。 孙禄安的低头退让,并未让通行的二人低看他一眼,担任镖头的董武眼中,反而增添了一抹敬佩。像他们这种带队走镖的领头人,最深谙这简简单单低头的可贵之处,因为一个人的退让,便能保全整支队伍不受意外风险,这样的人才是对团队有用的大材。 高进宝虽然没有董武想得那般多,可也明白能让孙禄安低头的,相比也是不好招人之人,那亭中男女,一个个都是气态不凡的模样。单单看外表,就知道铁定是不好招惹的主儿。孙禄安没把事情闹大,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中年商人感激道:“孙道长,受委屈了,大恩不言谢,我高进宝记在心里了。” 负剑道人闻言只是摆摆手,苦笑道:“大义说不上,对方分明是冲着我来得,孙某人也是为求自保,若是我不在队内,恐怕还不会横生枝节发生这种意外,是我对不住高老板和董镖头了。” 说着便要向二人行礼道歉,起态度之客气,让高进宝这种下九流的商人都感到格外受宠若惊。 中年商人连连摆手,一直沉默的董武切入话题十分精准道:“孙道长,那位姑娘,境界水平如何?” 能够让一名身居中楼的修士连吭声都不敢,董武实在好奇那样一位年轻的姑娘,实力到底到达了怎样惊世骇俗的地步。 孙禄安思考半天,还是决定不要将那名少女实为一头大妖的身份给道出。隔墙有耳,双方相聚不远,若是触怒了那位脾气骄横的小姑奶奶,可就真的吃力不讨好了。 眼看男子沉默不语,董武失识趣的没有再多做追问。一行人就这般眼巴巴的在山道这边等着,前方的年轻男子拳架极为缓慢,走势奇巧,略懂武夫皮毛的董武只能看出个大概,不禁感叹道:“到底还是名师出高徒啊,这外家拳转内家拳的走法,放在一小小门派里,已经足够开宗立派了。” 孙禄安也趁着等待的间隙仔细打量那位少女的得意弟子,心里默默给身旁的董镖头补充到:“这般奇谲的拳法,拿来当桩子给徒弟炼体打基础,这少女好大的手笔。” 等待的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一炷香后,那名年轻男子依旧迟迟没有醒转的迹象,山雨连绵,也没有减弱的势头,站在山岭野地里,让本就等得有些心急的众人,多了一丝焦躁。 只不过碍于亭子台阶上的那位少女威慑,始终不敢有人上前搭话,问一句通融与否。 少女的目光不光不时投射过来,每当孙禄安察觉到与其对视时,又很快移开。对此负剑道人也是深感无奈。 远处山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闷响,如同有天雷落在群山间,声势传来,孙禄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紧张,阿晴目光也随着转移过去。 那一声闷响过后,山中又回归岑寂,董武注意到身旁男人不知何时起神色开始紧张起来,无论表面如何故作平静,那双紧紧攥紧的手依旧迟迟放不下。 “放他们过去吧。”阿晴听见背后传来男人的声响,一回头看见白画生那双冰冷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少女不服气的嘟囔着嘴,不悦道:“那好欺负的道士都没抱怨呢.......” 白画生只是盯着不说话,阿晴实在架不住他那严厉的目光,最后妥协般歪了歪头:“行吧,喂,臭道士,要走就赶快!” 说着少女大手一挥,早已从顿悟状态醒转出来的李时淼才摆脱束缚,一脸疑惑的走到亭子旁边,不明白为何阿晴要多此一举让自己拦在路中间。 高进宝一看小姑奶奶终于放行了,一张老脸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弯腰感谢少女心善,身后由董武带着马队快速穿行过亭子前,不敢停留片刻。 阿晴居高临下董看着马队里的那名负剑道人混杂其中,目不斜视的笔直朝前走去。连抬头往这边打量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喂,站住。”阿晴突然喊道,那道身影立刻僵在原地,少女佯怒道:“连句谢谢也没有啊?” 孙禄安依旧还是没有转头,声音沉闷道:“多谢阁下大发慈悲......” 说罢便继续低头朝前走去,那副模样,落在李时淼眼里未免太过低下了些。 “阿晴,这道人看着也有些依傍在身,你就真不怕他对你拔剑相向?”草根游侠忍不住问道。 被喊阿晴的少女仗着站在高处,一个爆栗敲在男子脑袋上,气急败坏道:“都说了要喊师傅!我才不怕,就他那半吊子水平,真要以命相博也是白费力气。” “不过我们这样,属实太欺负人了。”白月开忍不住道不平。要不是白画生暗中拦着,她早就想插手这件事了。 阿晴一看就要惹到众怒,颇为无奈道:“妾身又不是欺负好人......本来就是坏心眼的人,还不容许我多踹上两脚啊?” 李时淼转头看向已经走远的马队,纳闷道:“看着也不像坏人啊,而且他也没有对我们下手。” 紧接着头上又挨了一记,阿晴教训道:“哪有坏人把坏字写脸上的,不动手不代表没有歹心,连我们妖族都懂得道理,你小子这般单纯想法,也幸好遇上了妾身我,还不叫句师傅来听听?” 李时淼不吭声了,这般和稀泥的态度,急的阿晴牙痒痒,心心念念有个乖巧徒儿的妖族少女,一天没有名正言顺的坐上这个师傅位置,就恨不得多教面前的男子多点东西,好彻底让他被自己卓越的教习手法所折服,也正是因为这份急切,最近阿晴已经隐隐有些揠苗助长的势头了。不仅一次被白画生和白玥魁二人提醒警告。 已经走远的马队,此时此刻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换了一副嘴脸的高进宝向着身旁二人抱怨道:“那个小女娃娃,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胄,架子这么大,要不是禄安兄你态度和善,我早就和她理论一番了,山上仙人也不能这般横行无忌啊!” 似乎是有意照顾到孙禄安一路行来低落的情绪,高进宝的言辞逐渐大胆起来:“要我说啊,这修行的仙人也要分德行好坏,若是仗着自己实力强大,便轻易作践他人,这样的仙人,叫祸害才对!” 孙禄安很想和中年商人解释刚才那位还真是个祸害,要不是他察觉到实力差距,早就对这头大妖下手了,除此之外,因为心中有所忧虑,负剑道人只是安静的听着,连开口攀谈也没有心思。 高进宝还想多安慰两句,就听见前头的董武的提醒。远处雨蒙蒙的山道上,竟然又出现两道人影,越走越近。看清楚来者后,这位行走江湖多年的老镖头,第一次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 那一男一女,信步走在山道间,有说有笑,白衣女子撑伞而行,怀抱水囊。身旁比她略高一头的男子肩抗一条巨大赤蟒,那已经死透的蟒身,目测便有十丈长,连董武都没有信心能都拖拽的起,蟒头上一道巨大的伤口,横亘了半截蟒身,看起来死相尤为凄惨。 这山中突遇奇人巨怪,已经诡异至极,对方看见他们的队伍,甚至还特意让路在一旁,示意他们现行。 董武咽了口唾沫,略作犹豫,甚至还没有察觉到身旁孙禄安的神色,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道人的呼吸急促,几番意图开口,最后却都强压在心头。 马队最终还是向前而行,路过那对屠蟒男女时,耳畔传来的戏谑字字敲打在低头道人的心头。 “玥儿,这条蟒妖也太重了,真扛不动了。” “少来,杀妖时你就没出力,以你南淮城出来后的体质,这点重量也要抱怨?” 道人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打颤,独行在队伍中,头一回因为恐惧而全身发抖。 “这样子不对吧,这不是仗势欺人嘛?”白月开向身旁的白画生告状道,第一次遇见行事如此蛮横不讲道理的少女,让她感到难以置信。 白衣剑修罕见的未做评论,依旧双臂环抱在胸前,仿佛从未听见亭前发生的一丝风吹草动。装聋作哑的态度,让白月开左右为难。 可阿晴的嚣张气焰尚未停止,阶下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依旧无法博取到一个适中的解决方案。换来的只有少女刻薄的讥讽。 “妾身今天心情好,给你两个选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让身后队伍过去;又或者你一人过去,留身后那群兄弟在原地,什么时候小老爷他们歇息好了,什么时候再放行。” 面对少女提出的这个蛮横无理的要求,孙禄安还能保持着一张笑脸相迎,这般定力,着实惊呆了身后的高进宝和董武二人,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寻仙探幽的山上人,也会如同他们一般为了一点小事赔笑鞠躬。 “算了吧孙道长,我们队伍多停留片刻也无碍的,大家出来混的,别伤了和气。”高进宝识相的打圆场道,要是这两位主因为自己大打出手,他一个普通商人,可实在承担不起啊。 孙禄安没有回话,只是看向面前的妖族少女,似乎实在征询她的同意,态度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 阿晴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怂了就滚回去,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得烂棉花,真没劲。”说完看见那位负剑道人当真默不作声的退回队伍中,原地等待起李时淼的顿悟结束。 褐红色长发的妖族少女心中大喊真是无趣,什么时候连山上修士都这般小心畏缩了? 山道上呈现出诡异的一幕,一行马队盘踞在山道上,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不远处那个沉浸在一身气息中的年轻人。 孙禄安的低头退让,并未让通行的二人低看他一眼,担任镖头的董武眼中,反而增添了一抹敬佩。像他们这种带队走镖的领头人,最深谙这简简单单低头的可贵之处,因为一个人的退让,便能保全整支队伍不受意外风险,这样的人才是对团队有用的大材。 高进宝虽然没有董武想得那般多,可也明白能让孙禄安低头的,相比也是不好招人之人,那亭中男女,一个个都是气态不凡的模样。单单看外表,就知道铁定是不好招惹的主儿。孙禄安没把事情闹大,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中年商人感激道:“孙道长,受委屈了,大恩不言谢,我高进宝记在心里了。” 负剑道人闻言只是摆摆手,苦笑道:“大义说不上,对方分明是冲着我来得,孙某人也是为求自保,若是我不在队内,恐怕还不会横生枝节发生这种意外,是我对不住高老板和董镖头了。” 说着便要向二人行礼道歉,起态度之客气,让高进宝这种下九流的商人都感到格外受宠若惊。 中年商人连连摆手,一直沉默的董武切入话题十分精准道:“孙道长,那位姑娘,境界水平如何?” 能够让一名身居中楼的修士连吭声都不敢,董武实在好奇那样一位年轻的姑娘,实力到底到达了怎样惊世骇俗的地步。 孙禄安思考半天,还是决定不要将那名少女实为一头大妖的身份给道出。隔墙有耳,双方相聚不远,若是触怒了那位脾气骄横的小姑奶奶,可就真的吃力不讨好了。 眼看男子沉默不语,董武失识趣的没有再多做追问。一行人就这般眼巴巴的在山道这边等着,前方的年轻男子拳架极为缓慢,走势奇巧,略懂武夫皮毛的董武只能看出个大概,不禁感叹道:“到底还是名师出高徒啊,这外家拳转内家拳的走法,放在一小小门派里,已经足够开宗立派了。” 孙禄安也趁着等待的间隙仔细打量那位少女的得意弟子,心里默默给身旁的董镖头补充到:“这般奇谲的拳法,拿来当桩子给徒弟炼体打基础,这少女好大的手笔。” 等待的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一炷香后,那名年轻男子依旧迟迟没有醒转的迹象,山雨连绵,也没有减弱的势头,站在山岭野地里,让本就等得有些心急的众人,多了一丝焦躁。 只不过碍于亭子台阶上的那位少女威慑,始终不敢有人上前搭话,问一句通融与否。 少女的目光不光不时投射过来,每当孙禄安察觉到与其对视时,又很快移开。对此负剑道人也是深感无奈。 远处山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闷响,如同有天雷落在群山间,声势传来,孙禄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紧张,阿晴目光也随着转移过去。 那一声闷响过后,山中又回归岑寂,董武注意到身旁男人不知何时起神色开始紧张起来,无论表面如何故作平静,那双紧紧攥紧的手依旧迟迟放不下。 “放他们过去吧。”阿晴听见背后传来男人的声响,一回头看见白画生那双冰冷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少女不服气的嘟囔着嘴,不悦道:“那好欺负的道士都没抱怨呢.......” 白画生只是盯着不说话,阿晴实在架不住他那严厉的目光,最后妥协般歪了歪头:“行吧,喂,臭道士,要走就赶快!” 说着少女大手一挥,早已从顿悟状态醒转出来的李时淼才摆脱束缚,一脸疑惑的走到亭子旁边,不明白为何阿晴要多此一举让自己拦在路中间。 高进宝一看小姑奶奶终于放行了,一张老脸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弯腰感谢少女心善,身后由董武带着马队快速穿行过亭子前,不敢停留片刻。 阿晴居高临下董看着马队里的那名负剑道人混杂其中,目不斜视的笔直朝前走去。连抬头往这边打量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喂,站住。”阿晴突然喊道,那道身影立刻僵在原地,少女佯怒道:“连句谢谢也没有啊?” 孙禄安依旧还是没有转头,声音沉闷道:“多谢阁下大发慈悲......” 说罢便继续低头朝前走去,那副模样,落在李时淼眼里未免太过低下了些。 “阿晴,这道人看着也有些依傍在身,你就真不怕他对你拔剑相向?”草根游侠忍不住问道。 被喊阿晴的少女仗着站在高处,一个爆栗敲在男子脑袋上,气急败坏道:“都说了要喊师傅!我才不怕,就他那半吊子水平,真要以命相博也是白费力气。” “不过我们这样,属实太欺负人了。”白月开忍不住道不平。要不是白画生暗中拦着,她早就想插手这件事了。 阿晴一看就要惹到众怒,颇为无奈道:“妾身又不是欺负好人......本来就是坏心眼的人,还不容许我多踹上两脚啊?” 李时淼转头看向已经走远的马队,纳闷道:“看着也不像坏人啊,而且他也没有对我们下手。” 紧接着头上又挨了一记,阿晴教训道:“哪有坏人把坏字写脸上的,不动手不代表没有歹心,连我们妖族都懂得道理,你小子这般单纯想法,也幸好遇上了妾身我,还不叫句师傅来听听?” 李时淼不吭声了,这般和稀泥的态度,急的阿晴牙痒痒,心心念念有个乖巧徒儿的妖族少女,一天没有名正言顺的坐上这个师傅位置,就恨不得多教面前的男子多点东西,好彻底让他被自己卓越的教习手法所折服,也正是因为这份急切,最近阿晴已经隐隐有些揠苗助长的势头了。不仅一次被白画生和白玥魁二人提醒警告。 已经走远的马队,此时此刻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换了一副嘴脸的高进宝向着身旁二人抱怨道:“那个小女娃娃,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胄,架子这么大,要不是禄安兄你态度和善,我早就和她理论一番了,山上仙人也不能这般横行无忌啊!” 似乎是有意照顾到孙禄安一路行来低落的情绪,高进宝的言辞逐渐大胆起来:“要我说啊,这修行的仙人也要分德行好坏,若是仗着自己实力强大,便轻易作践他人,这样的仙人,叫祸害才对!” 孙禄安很想和中年商人解释刚才那位还真是个祸害,要不是他察觉到实力差距,早就对这头大妖下手了,除此之外,因为心中有所忧虑,负剑道人只是安静的听着,连开口攀谈也没有心思。 高进宝还想多安慰两句,就听见前头的董武的提醒。远处雨蒙蒙的山道上,竟然又出现两道人影,越走越近。看清楚来者后,这位行走江湖多年的老镖头,第一次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 那一男一女,信步走在山道间,有说有笑,白衣女子撑伞而行,怀抱水囊。身旁比她略高一头的男子肩抗一条巨大赤蟒,那已经死透的蟒身,目测便有十丈长,连董武都没有信心能都拖拽的起,蟒头上一道巨大的伤口,横亘了半截蟒身,看起来死相尤为凄惨。 这山中突遇奇人巨怪,已经诡异至极,对方看见他们的队伍,甚至还特意让路在一旁,示意他们现行。 董武咽了口唾沫,略作犹豫,甚至还没有察觉到身旁孙禄安的神色,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道人的呼吸急促,几番意图开口,最后却都强压在心头。 马队最终还是向前而行,路过那对屠蟒男女时,耳畔传来的戏谑字字敲打在低头道人的心头。 “玥儿,这条蟒妖也太重了,真扛不动了。” “少来,杀妖时你就没出力,以你南淮城出来后的体质,这点重量也要抱怨?” 道人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打颤,独行在队伍中,头一回因为恐惧而全身发抖。 第五十五章 死而不僵 长虫的尸体太过巨大,即使息焕有意避让,依旧占据了大半山道。商队里的马匹在那具尸体面前,更是惊慌的难以控制,一时间佣人武夫纷纷去拽住受惊的马匹。 近距离的站在那条巨蟒身前,董武和高进宝被惨不忍睹的死状震惊得无以言表,那道伤口被从头斩至蛇腹,是利器所伤,中年商人心有余悸得打量了一眼那对道旁男女,和身旁镖头纷纷面面相觑,马上就和先前亭子里得那一伙人联系在了一起。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大的山蟒,按这肉眼可见的长度,就连高进宝都明白这是已经成妖的存在了。 “真是运气好。”连董镖头都忍不住感慨起来,前方山路是他们一行人必经的一条道。也幸亏有这二位提前出手解决了这条蟒妖,不然以他们这一队人马的实力,连给这头孽畜填肚子都不够份的。 眼看蟒身末端横在路中央,息焕礼貌的喊话道:“这位大哥,方便的话你们自己抬一下,属实太长了这条蟒妖,对不住啦!” 董武点点头,那少年郎有依仗在身,依旧待人如此客套,比起之前亭中少女,属实要教养好上太多了。哪里还敢多抱怨,招呼着身旁兄弟上前搬开蟒身。 一直呆立在原地的孙禄安,此刻在忙碌的人群中显得礁石般突兀。路过身旁的人也没有在意这位仙骨道人的架子,在他们眼里,山上仙人不干脏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二分之一的蟒身,足足要七个汉子才能搬动至道旁。这蟒蛇肉体,重量异常,摸起表皮,蛇鳞硬如黑铁,一看就是修炼底蕴雄厚才能养出这幅身躯,这次一死,几百年的功夫也是全都白费了。 董武理清了道路,顾不得身上沾染的蛇身黑血,还是礼数周全的向息焕二人行礼道:“二位少侠可真是猎到好东西啊,这条过山蟒,浑身一看便是宝,恭喜恭喜。” 息焕想来便觉得搞笑,吐槽起来猎取到这条过山蟒的经历来,董武一听,竟然是在二人取水时,这头孽畜竟然暗中主动扑杀,要不是这白衣少女手段了得,二人真就要在溪流边栽跟头了。 一旁的道人,听闻少年此话,已经有冷汗流下。息焕用力扛了抗巨大的蟒头,先前和白玥魁的抱怨,一半玩笑一半真,入手之后便能发觉这头蟒妖的体重非同寻常。即使是剑坛炼体以后,行路至此息焕也感觉有些吃力难当。 肩膀上突然传来异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已经被白玥魁一剑劈成两半的蟒妖头颅,此刻竟然还在本能挣扎,连带着巨大的蟒身也开始搅动起来,一时间山道上人仰马翻,热闹异常。 乱中静处,孙禄安的瞳孔骤然放大,那道熟悉的沙哑声音嘶嘶想起在耳畔:“禄安......” 负剑道人本能的回头,看向那已经溃散的蛇瞳,已经是死透的模样。 失魂落魄的孙禄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幻觉...... 那一边的白玥魁,感知到突兀中那人一瞬即逝的气息外放,警觉的和息焕看向站在人群中背着长剑的男人。 两边对峙,孙禄安想跑,却不敢迈动双腿,他知道那名白衣少女有实力斩杀蟒妖,也定然可以收拾他这个二流修士。 息焕眯眼,突然喊道:“小心!” 前方的队伍马匹受惊的嘶鸣传来,紧接着一条巨大的黑影席卷而来,扫翻了一大拨人马,孙禄安的背后,一阵混杂着蛇血的腥风袭来,反应不及的他被那条铁鞭一般的蛇尾紧紧缚住,这一边的蛇头,也是骤然发力,挣脱开息焕的双手,已经失去神魂的蛇尸眼看着蛇口打开,就要将猎物般的道人一口吞下。 气机溃散的蛇首口吐人言嘶嘶作响,怨念无比道:“孙禄安......” 彻底崩溃的道人满脸通红,人在半空中拼命祈求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下手,亭子里的那头妖必想象中的还要强,又有一群人类修士在旁边,我害怕了......对不起!” 剑气闪过,这一次白玥魁彻底斩断了大蛇的脊柱,蛇头颓然倒地,已经止不住痛哭流涕的道人跌倒在地,心有余悸的看着那对溃散的蛇瞳。 周围一圈人看着这位本来在队内威望坡高的道人此刻的狼狈模样,都下意识退开一圈,大家也不是聋子,听孙禄安刚才口中话语,也大致能猜出这来路不明的男人,背后原来和这么一头孽畜有关联。 息焕走至坐在地上的孙禄安身前,面色凝重道:“这位道爷,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回到山间亭子的息焕,去时两个人,回来的队伍要显得热闹的多,不仅带回了那一头巨大的过山蟒,身旁那面熟男子,细看之下竟然是不久前才发生过摩擦的商队道人。 阿晴当即三步并两步跳下亭子,冲到息焕面前邀功道:“小老爷!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这人心存歹念,要不是妾身身为妖修,天生对人心邪念这一块比较敏感,提前防范,他说不定就要对大家下狠手了!” 妖族少女有意夸大孙禄安的祸害,就是为了突出自己的居功至伟。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负剑道人闻言,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反驳道:“你怎么平白侮人清白!就算我有歹念,以你的实力不是手到擒来?” “还敢顶嘴!本性暴露了你这臭道士!不装你那好好先生了?”阿晴闻言暴跳起来,就是一脚踹向畏缩在一旁的孙禄安。 拳打脚踢间,白月开跟着白画生迎面走来,询问道:“姑爷,怎么你每次出去,都能带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这以后时间久了,东岭都没地方住人咧。” 息焕无奈道:“这就要问这位孙道爷了。” 白画生闻言,就开始从自己兜里掏东西。一旁的月开看着那堆奇形怪状的器具被拿了出来,好奇道:“三哥,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刑具,之前完成任务审讯用的,山下淘来的物件,比起什么拘灵符要好用得多,胜在便宜血腥。”白画生一本正经道。 一眼看清那堆血迹斑斑刑具的孙禄安,彻底放弃抵抗道:“别,这位大哥,我都招,什么都招。” 息焕丢给一旁的白画生一个默契的眼神,开始问道:“先说说你和那条蟒妖是什么关系吧?” 孙禄安似乎陷入了回忆,面色痛苦的陈述起过去事情来:“少侠你扛回来的这条过山蟒,其实是蛇盘山境内唯一一头修炼成妖的异兽,他曾经在吞下一名老道士前,要求对方赐了个人类姓名,叫佘君。我身上的道袍和长剑,就是那老道士的遗物。” 身旁的白月开一听是死人的衣物,立刻悄悄挪远了些位置。 “我和他,算是半个师徒关系......因为我是被他强迫留在山里的,即是半个弟子,也算半个仆人。平常烧杀抢掠的勾当,有一半是我在替他干,作为回报,他早些时候偶然习得的一部蟒吞龙的修行功法,也传给我了一半。我和他在蛇盘山上,杀了许多路过的修士,以此让自己在境界是进展神速。” 白玥魁忍不住道:“你们这般伤天害理,没有被修行界察觉到吗?” 孙禄安摇了摇头:“佘君很聪明也很谨慎,贪婪,可他耐得住性子,平时我们二人,只杀低阶修士和妖兽,动手之前,还会专门观察几日......” 阿晴教训道:“胆子挺肥啊!敢打主意到我们小老爷头上来!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夫人的实力,可是响当当的女剑仙!” “这次贸然出手,其实还是因为你的原因。”负剑道人说着看向伶牙利嘴的妖族少女,继续说道:“佘君早在你们一伙入山时,就察觉到了你的血脉非同凡响,若是吞下你作补物,他就可以突破瓶颈已久的第八楼,成功踏入上半境界。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珍贵,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只大蟒眼里流露出来的贪欲,旺盛到掩盖不住的程度。。” “所以你们就计划,分头行动,大蟒去拖住玥儿,你独自一人来到亭中下手?”息焕整理出了来龙去脉,大致明白二人原本的算盘。 一旁的阿晴闻言,神气道:“就凭你们两个半吊子,也想对妾身下手?小老爷,这臭道士活腻了,不如让我把他烧作枯骨,看看登楼境的修士能烧出什么好东西来。” 孙禄安也不辩解,坦白道:“我装作偶遇那队商人,实际上早就算好了行径路线,目的就是在山道擦肩而过时,出其不意对这位妖族姑娘下手。为了让一切时机都恰到好处,我还暗中直视高进宝白日行路,山中大雨,也是蟒妖的手笔。” 息焕突然打断道:“不对,有个问题怎么也说不通,就像阿晴说得那样,无论计划的再周密,硬实力的差距摆在眼前,你们,或者说你孙禄安,拿什么在亭子里几位的眼皮底下,带走一位比自己境界水平高的对手?” 若是这一点无法解释清楚,怎么看这妖人师徒都是在以卵击石。 孙禄安突然沉默了,似乎有意在回避这个问题。阿晴此刻不知何时拿到了白画生的那堆刑具,凑上前去威胁到:“喂臭道士,别想有所隐瞒啊,我可不比你那长虫师傅心慈手软。” 负剑道人突然抬头,盯着息焕道:“不知各位是否听说过山水气运的概念,若是坐拥一方山水天地,便可以借助天地气息强行提升自己的境界水平,这便是修士高手中的小天地。放在天下中,也只有山神水神才有这样的本领......而我们师徒俩,恰巧杀了一位蛇盘山的山神。” 道人眼中突然闪出兴奋的光芒,意识到不对劲的众人就要动手,突然之间地脉震动,连带着天气瞬息万边,混乱的黑山风刮打山间亭子,孙禄安和阿晴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众人身前。 长虫的尸体太过巨大,即使息焕有意避让,依旧占据了大半山道。商队里的马匹在那具尸体面前,更是惊慌的难以控制,一时间佣人武夫纷纷去拽住受惊的马匹。 近距离的站在那条巨蟒身前,董武和高进宝被惨不忍睹的死状震惊得无以言表,那道伤口被从头斩至蛇腹,是利器所伤,中年商人心有余悸得打量了一眼那对道旁男女,和身旁镖头纷纷面面相觑,马上就和先前亭子里得那一伙人联系在了一起。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大的山蟒,按这肉眼可见的长度,就连高进宝都明白这是已经成妖的存在了。 “真是运气好。”连董镖头都忍不住感慨起来,前方山路是他们一行人必经的一条道。也幸亏有这二位提前出手解决了这条蟒妖,不然以他们这一队人马的实力,连给这头孽畜填肚子都不够份的。 眼看蟒身末端横在路中央,息焕礼貌的喊话道:“这位大哥,方便的话你们自己抬一下,属实太长了这条蟒妖,对不住啦!” 董武点点头,那少年郎有依仗在身,依旧待人如此客套,比起之前亭中少女,属实要教养好上太多了。哪里还敢多抱怨,招呼着身旁兄弟上前搬开蟒身。 一直呆立在原地的孙禄安,此刻在忙碌的人群中显得礁石般突兀。路过身旁的人也没有在意这位仙骨道人的架子,在他们眼里,山上仙人不干脏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二分之一的蟒身,足足要七个汉子才能搬动至道旁。这蟒蛇肉体,重量异常,摸起表皮,蛇鳞硬如黑铁,一看就是修炼底蕴雄厚才能养出这幅身躯,这次一死,几百年的功夫也是全都白费了。 董武理清了道路,顾不得身上沾染的蛇身黑血,还是礼数周全的向息焕二人行礼道:“二位少侠可真是猎到好东西啊,这条过山蟒,浑身一看便是宝,恭喜恭喜。” 息焕想来便觉得搞笑,吐槽起来猎取到这条过山蟒的经历来,董武一听,竟然是在二人取水时,这头孽畜竟然暗中主动扑杀,要不是这白衣少女手段了得,二人真就要在溪流边栽跟头了。 一旁的道人,听闻少年此话,已经有冷汗流下。息焕用力扛了抗巨大的蟒头,先前和白玥魁的抱怨,一半玩笑一半真,入手之后便能发觉这头蟒妖的体重非同寻常。即使是剑坛炼体以后,行路至此息焕也感觉有些吃力难当。 肩膀上突然传来异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已经被白玥魁一剑劈成两半的蟒妖头颅,此刻竟然还在本能挣扎,连带着巨大的蟒身也开始搅动起来,一时间山道上人仰马翻,热闹异常。 乱中静处,孙禄安的瞳孔骤然放大,那道熟悉的沙哑声音嘶嘶想起在耳畔:“禄安......” 负剑道人本能的回头,看向那已经溃散的蛇瞳,已经是死透的模样。 失魂落魄的孙禄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幻觉...... 那一边的白玥魁,感知到突兀中那人一瞬即逝的气息外放,警觉的和息焕看向站在人群中背着长剑的男人。 两边对峙,孙禄安想跑,却不敢迈动双腿,他知道那名白衣少女有实力斩杀蟒妖,也定然可以收拾他这个二流修士。 息焕眯眼,突然喊道:“小心!” 前方的队伍马匹受惊的嘶鸣传来,紧接着一条巨大的黑影席卷而来,扫翻了一大拨人马,孙禄安的背后,一阵混杂着蛇血的腥风袭来,反应不及的他被那条铁鞭一般的蛇尾紧紧缚住,这一边的蛇头,也是骤然发力,挣脱开息焕的双手,已经失去神魂的蛇尸眼看着蛇口打开,就要将猎物般的道人一口吞下。 气机溃散的蛇首口吐人言嘶嘶作响,怨念无比道:“孙禄安......” 彻底崩溃的道人满脸通红,人在半空中拼命祈求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下手,亭子里的那头妖必想象中的还要强,又有一群人类修士在旁边,我害怕了......对不起!” 剑气闪过,这一次白玥魁彻底斩断了大蛇的脊柱,蛇头颓然倒地,已经止不住痛哭流涕的道人跌倒在地,心有余悸的看着那对溃散的蛇瞳。 周围一圈人看着这位本来在队内威望坡高的道人此刻的狼狈模样,都下意识退开一圈,大家也不是聋子,听孙禄安刚才口中话语,也大致能猜出这来路不明的男人,背后原来和这么一头孽畜有关联。 息焕走至坐在地上的孙禄安身前,面色凝重道:“这位道爷,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回到山间亭子的息焕,去时两个人,回来的队伍要显得热闹的多,不仅带回了那一头巨大的过山蟒,身旁那面熟男子,细看之下竟然是不久前才发生过摩擦的商队道人。 阿晴当即三步并两步跳下亭子,冲到息焕面前邀功道:“小老爷!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这人心存歹念,要不是妾身身为妖修,天生对人心邪念这一块比较敏感,提前防范,他说不定就要对大家下狠手了!” 妖族少女有意夸大孙禄安的祸害,就是为了突出自己的居功至伟。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负剑道人闻言,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反驳道:“你怎么平白侮人清白!就算我有歹念,以你的实力不是手到擒来?” “还敢顶嘴!本性暴露了你这臭道士!不装你那好好先生了?”阿晴闻言暴跳起来,就是一脚踹向畏缩在一旁的孙禄安。 拳打脚踢间,白月开跟着白画生迎面走来,询问道:“姑爷,怎么你每次出去,都能带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这以后时间久了,东岭都没地方住人咧。” 息焕无奈道:“这就要问这位孙道爷了。” 白画生闻言,就开始从自己兜里掏东西。一旁的月开看着那堆奇形怪状的器具被拿了出来,好奇道:“三哥,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刑具,之前完成任务审讯用的,山下淘来的物件,比起什么拘灵符要好用得多,胜在便宜血腥。”白画生一本正经道。 一眼看清那堆血迹斑斑刑具的孙禄安,彻底放弃抵抗道:“别,这位大哥,我都招,什么都招。” 息焕丢给一旁的白画生一个默契的眼神,开始问道:“先说说你和那条蟒妖是什么关系吧?” 孙禄安似乎陷入了回忆,面色痛苦的陈述起过去事情来:“少侠你扛回来的这条过山蟒,其实是蛇盘山境内唯一一头修炼成妖的异兽,他曾经在吞下一名老道士前,要求对方赐了个人类姓名,叫佘君。我身上的道袍和长剑,就是那老道士的遗物。” 身旁的白月开一听是死人的衣物,立刻悄悄挪远了些位置。 “我和他,算是半个师徒关系......因为我是被他强迫留在山里的,即是半个弟子,也算半个仆人。平常烧杀抢掠的勾当,有一半是我在替他干,作为回报,他早些时候偶然习得的一部蟒吞龙的修行功法,也传给我了一半。我和他在蛇盘山上,杀了许多路过的修士,以此让自己在境界是进展神速。” 白玥魁忍不住道:“你们这般伤天害理,没有被修行界察觉到吗?” 孙禄安摇了摇头:“佘君很聪明也很谨慎,贪婪,可他耐得住性子,平时我们二人,只杀低阶修士和妖兽,动手之前,还会专门观察几日......” 阿晴教训道:“胆子挺肥啊!敢打主意到我们小老爷头上来!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夫人的实力,可是响当当的女剑仙!” “这次贸然出手,其实还是因为你的原因。”负剑道人说着看向伶牙利嘴的妖族少女,继续说道:“佘君早在你们一伙入山时,就察觉到了你的血脉非同凡响,若是吞下你作补物,他就可以突破瓶颈已久的第八楼,成功踏入上半境界。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珍贵,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只大蟒眼里流露出来的贪欲,旺盛到掩盖不住的程度。。” “所以你们就计划,分头行动,大蟒去拖住玥儿,你独自一人来到亭中下手?”息焕整理出了来龙去脉,大致明白二人原本的算盘。 一旁的阿晴闻言,神气道:“就凭你们两个半吊子,也想对妾身下手?小老爷,这臭道士活腻了,不如让我把他烧作枯骨,看看登楼境的修士能烧出什么好东西来。” 孙禄安也不辩解,坦白道:“我装作偶遇那队商人,实际上早就算好了行径路线,目的就是在山道擦肩而过时,出其不意对这位妖族姑娘下手。为了让一切时机都恰到好处,我还暗中直视高进宝白日行路,山中大雨,也是蟒妖的手笔。” 息焕突然打断道:“不对,有个问题怎么也说不通,就像阿晴说得那样,无论计划的再周密,硬实力的差距摆在眼前,你们,或者说你孙禄安,拿什么在亭子里几位的眼皮底下,带走一位比自己境界水平高的对手?” 若是这一点无法解释清楚,怎么看这妖人师徒都是在以卵击石。 孙禄安突然沉默了,似乎有意在回避这个问题。阿晴此刻不知何时拿到了白画生的那堆刑具,凑上前去威胁到:“喂臭道士,别想有所隐瞒啊,我可不比你那长虫师傅心慈手软。” 负剑道人突然抬头,盯着息焕道:“不知各位是否听说过山水气运的概念,若是坐拥一方山水天地,便可以借助天地气息强行提升自己的境界水平,这便是修士高手中的小天地。放在天下中,也只有山神水神才有这样的本领......而我们师徒俩,恰巧杀了一位蛇盘山的山神。” 道人眼中突然闪出兴奋的光芒,意识到不对劲的众人就要动手,突然之间地脉震动,连带着天气瞬息万边,混乱的黑山风刮打山间亭子,孙禄安和阿晴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众人身前。 第五十六章 死而不僵(2) 一番地动山摇之后,身后凉亭都倒塌了大半,整座蛇盘山的地脉变动明显,俯瞰山下光景,树木成片倒下,连一些山形地势都为之改变。 经历过那名叫孙禄安的假道士这一番折腾,这座大山的百年下来攒积的山水灵气必定会被挥霍一空,对于一方水土的发展,有利无害,属实是逆天之局。 若是刚刚孙禄安口中所述属实,那被杀的山岳之神身份再高一些,这座蛇盘山留下的隐患足以影响周围的山水乃至城镇。 白月开慌张道:“小姐,现在怎么办,被那道人给耍了。” “其他人有没有受伤,都在吗?”白玥魁第一时间检查队内有没有少人,幸运的是那负剑道人目的明确,只是劫走了目标阿晴,并没有对此一举。 山间传来孙禄安情绪高涨的回响声:“诸位少侠,这头大妖我就收下了,奉劝你们别做多余的举措,这山间景物都是我布局已久,想追查到我栖身之地只会白费力气。一只妖的性命,本就和你们这群人类修士无关,别为此搭上身家性命。” 声音回荡在山谷间,息焕的面色不由得难看起来,随着对方的离去,那阵山雨也消散在天空中,阳光照下周围景物,一些不易察觉的细节悄然发生改变,有关之前道人的气息,连带着阿晴的浓烈妖气,也统统消失不见。 从一开始,他们就步入了这阴险道人的局中。息焕属实是低估了一头年幼大妖对于修士和妖族的吸引力。 李时淼在一旁提醒道:“息大哥,有没有办法从那头蟒妖身上下手?” “没有用,”远处白画生早已推开滚落在蟒尸上的碎尸残垣,露出一具包裹在模糊血肉中的男性尸体,随着周围山雨散去,施加在蟒妖尸体上的障眼法被解除,息焕看着刚才自己一直背着的头颅,真身实际是一具已经腐烂发臭的黑色尸体。 少年一下子感觉肩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白衣剑修挑拨着尸体,已经模糊的面部依稀还能辨认出生前的模样,细看几眼便觉得面熟。 “这是......” 白画生见惯了死者百态,凑近抹开那具男尸脸上的黑血,语气不妙道:“恐怕这一位,才是真正的孙禄安。” “解释得通了,不然按照那一位“孙禄安”口中所述,很难相信那样一位狡诈谨慎的蟒妖会铤而走险得对上我们,主动去干生死一线的脏活。”白玥魁说道。 李时淼后知后觉道:“那带走阿晴的那一位......” “恐怕才是真正的蟒妖——佘君。”息焕倒吸一口凉气,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对方真是那狡猾蟒妖的话,阿晴恐怕活不了多久。对方现在是能够牵动山水气运傍身的代理山神,虽然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手段顶替掉了原来的山主人。以阿晴现在第九楼的修为,怕是凶多吉少。 青衣女子突然开口道:“一只妖怪罢了,还不如就此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就没有多大的情分在,阿晴走了李少侠的剑术不一样有人教?”女子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白家的两位男女剑修,暗示很明显。 李时淼哑口无言,只能不甘心的默默握拳。 “不一样。”息焕和白玥魁同时开口道,少年接着说道:“这头蟒妖,如果只是单单对阿晴下手,确实如同蒲毓姑娘你说的那样,我们可以掉头就走。但现在事关一整座蛇盘山,必须把这个行逆天之事的大妖给揪出来,换做其他修士在场,也一样是无法推卸的责任。放任此地沦落为日后的大灾祸源,对于自身修行,相当于埋下了一份祸根恶缘。就算为了玥儿和画生他们,也不能贸然离去。” 息焕言辞坚决,透露着不容置喙的态度。在这一点上,第一次十分强硬的驳回了蒲毓的提议。对面的青衣女子愣了片刻,突然哑然失笑道:“息公子真是古道热肠,就当小女先前说笑了。诸位不必用这种眼光看着我。”那只拢在长袖中的玉手伸出,露出一拳握着的翠色光蝶,安静的趴在蒲毓的手中。 蒲毓解释道:“职业习惯使然,我偷偷在那蟒妖身上留了蛊种,凭借夜蝶追查踪迹,希望能借此帮上一点忙。” 本来手足无措的众人一看有了突破口,纷纷凑近到青衣女子身旁,盯着那团精致如玉件摆设一般的小巧蝴蝶。一个个安静的趴在那双白净的玉手中,缓缓扇动着翅膀。 蒲毓面露难色道:“抱歉......请恕小女无能,连能追查登楼境上三楼修士的蛊种都追查不到那蟒妖的蛛丝马迹。这种屏蔽气机的手段,已经是和天地禁制有关了。” 白月开一看推进又回到了死胡同,泄气的坐倒下去,身旁的黄灯笼也萎靡不振的落在傻丫头的肩头,被后者一个巴掌给拍开。 “真要把整座山头给翻上一遍?”白玥魁犹豫道,说得出来这种话,就证明她办的到,这种费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到最后关头她也不愿意去做。 息焕突然一拍脑门道:“或许,有个好办法。” 蛇盘山绿水潭底,上方几十米深的水障隔绝开了这片水下空间,透过入口狭窄的洞口,水潭上的日光像是一颗孤星高高挂在漆黑的头顶。这片溶洞内阴暗潮湿,腐臭腥味刺鼻。褐红色头发的妖族少女四肢各被开了一处血洞,汩汩冒出黑红色的鲜血。瘫在洞穴中央的石板上。 那头不再掩饰真面目的蟒妖暴露出一对金黄色的蛇瞳,贪婪的舔了一口就要从石板上滴下的黑血。很快脸上便浮现出陶醉的神情。 面前这个“孙禄安”的动作很快,没有多余的废话,便开始准备对少女开膛破肚。 阿晴绞尽脑汁想要拖延时间,尝试着吸引蟒妖的注意力道:“你本来有希望做这一山之主,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妖值得吗?” 负剑道人手上动作利索,嘴上也不停留道:“你骗的过别人骗不过我,小东西,你可比那天下一抓一大把的山神值钱多了,世间仅有的上古大妖,不如你直接把你的真名告诉我,也省的我待会独自忙活了。” 说着一把抽出背后长剑,狠狠钉近少女的胸膛,阿晴赭红色的眸子瞬间冒起红光,一圈炽热的火环原地炸开,意图凑上前去的道人被这火环灼烧,上半身瞬间化为鲜血淋漓的赤裸模样。 那柄长剑插在体内,像是一柄锁一般扰乱了她体内的气血流转,阿晴眼睁睁的看着被炸开的道人毫不在意肉身的损毁,一张咧到耳根的大嘴逐渐张大到近乎九十度的骇人程度。 蛇口中嘶嘶作响:“若不是肉身借给那软懦的废物,我也不会这样狼狈。” 假“孙禄安”空中凭空浮现一道黑色的印记,两道黑色尖牙凝结而出,一口咬在阿晴身上。 少女面色惨白,终究还是陷入了慌张。这头蟒妖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便吸走了她的大半气血,一张吞天蟒的巨口仿佛深渊一般填不满。 坏了,真要没命了,阿晴忍不住想起自家老爷来,若是跟着老爷混,也不至于今日被这头第九楼都还没踏入的蟒妖欺负。太憋屈了,少女愤慨的想到。 一瞬间过去的记忆仿佛跑马灯般会放在眼前,一幅幅画面闪过,最后出现的,竟然是息焕那张欠揍的脸,少女此刻恨不得一拳垒死那个毫无修为的废物,但凡现在的这位主子是个筑胚期的修士,她也有机会和面前的这头蟒妖碰一碰。 阿晴很生气,恨世界怎么会有如此不上进的男人,仗着自己老婆举世无双,便能这般吃软饭了?这么想着,面前的那张脸好像真对她笑了笑,然后那张口中便吐出了熟悉的两个字,字字宛若远古神言,回响在耳畔,那是阿晴这辈子最讨厌的两个字,即使这二字带给了她许多别人羡慕不来的东西,可更多时候,妖族少女只会觉得没有这二字真名的束缚,自己能够活的更加轻松。 “不是吧?死了还来?”阿晴对着面前的幻觉怒吼道,下一刻全身涌起一股热流,那种熟悉的力量感回归了四肢百骸,自从石桥村一遇后,始终感觉有气无力的少女第一次回归到了自己的巅峰状态,那种举手之间天地涌动的感觉,让她第一时间感觉像是已经到了死后的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躺在石板上浑身已经被吸食得略显干瘪的少女微微眨了眨赭红色的眼眸子,体内洪流般炙热的气息之间撞开了那柄长剑的封锁,五尺长剑顷刻间被蒸发殆尽,下一秒,原本享受着已经闭上眼睛的蟒妖,那对虚空幻化而出的黑牙也随之汽化。 被高温熔毁了半张脸的男子恐惧的向后爬去,浑身上下蚁蚀般的红温闪闪发光,蟒妖痛苦的呢喃道:“十二......十三......须弥境的怪物!“ 山间深潭,绿水瀑布飞挂直下,潭内渊水深达百丈,这一天火光冲天而起,整条绿水潭瀑布化作一缕白气倒挂青天,潭中百丈深水,蒸发殆尽。 远处山道倒塌凉亭后方,一位青面獠牙的少年浑身冒着白气,轰然倒地。 一番地动山摇之后,身后凉亭都倒塌了大半,整座蛇盘山的地脉变动明显,俯瞰山下光景,树木成片倒下,连一些山形地势都为之改变。 经历过那名叫孙禄安的假道士这一番折腾,这座大山的百年下来攒积的山水灵气必定会被挥霍一空,对于一方水土的发展,有利无害,属实是逆天之局。 若是刚刚孙禄安口中所述属实,那被杀的山岳之神身份再高一些,这座蛇盘山留下的隐患足以影响周围的山水乃至城镇。 白月开慌张道:“小姐,现在怎么办,被那道人给耍了。” “其他人有没有受伤,都在吗?”白玥魁第一时间检查队内有没有少人,幸运的是那负剑道人目的明确,只是劫走了目标阿晴,并没有对此一举。 山间传来孙禄安情绪高涨的回响声:“诸位少侠,这头大妖我就收下了,奉劝你们别做多余的举措,这山间景物都是我布局已久,想追查到我栖身之地只会白费力气。一只妖的性命,本就和你们这群人类修士无关,别为此搭上身家性命。” 声音回荡在山谷间,息焕的面色不由得难看起来,随着对方的离去,那阵山雨也消散在天空中,阳光照下周围景物,一些不易察觉的细节悄然发生改变,有关之前道人的气息,连带着阿晴的浓烈妖气,也统统消失不见。 从一开始,他们就步入了这阴险道人的局中。息焕属实是低估了一头年幼大妖对于修士和妖族的吸引力。 李时淼在一旁提醒道:“息大哥,有没有办法从那头蟒妖身上下手?” “没有用,”远处白画生早已推开滚落在蟒尸上的碎尸残垣,露出一具包裹在模糊血肉中的男性尸体,随着周围山雨散去,施加在蟒妖尸体上的障眼法被解除,息焕看着刚才自己一直背着的头颅,真身实际是一具已经腐烂发臭的黑色尸体。 少年一下子感觉肩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白衣剑修挑拨着尸体,已经模糊的面部依稀还能辨认出生前的模样,细看几眼便觉得面熟。 “这是......” 白画生见惯了死者百态,凑近抹开那具男尸脸上的黑血,语气不妙道:“恐怕这一位,才是真正的孙禄安。” “解释得通了,不然按照那一位“孙禄安”口中所述,很难相信那样一位狡诈谨慎的蟒妖会铤而走险得对上我们,主动去干生死一线的脏活。”白玥魁说道。 李时淼后知后觉道:“那带走阿晴的那一位......” “恐怕才是真正的蟒妖——佘君。”息焕倒吸一口凉气,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对方真是那狡猾蟒妖的话,阿晴恐怕活不了多久。对方现在是能够牵动山水气运傍身的代理山神,虽然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手段顶替掉了原来的山主人。以阿晴现在第九楼的修为,怕是凶多吉少。 青衣女子突然开口道:“一只妖怪罢了,还不如就此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就没有多大的情分在,阿晴走了李少侠的剑术不一样有人教?”女子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白家的两位男女剑修,暗示很明显。 李时淼哑口无言,只能不甘心的默默握拳。 “不一样。”息焕和白玥魁同时开口道,少年接着说道:“这头蟒妖,如果只是单单对阿晴下手,确实如同蒲毓姑娘你说的那样,我们可以掉头就走。但现在事关一整座蛇盘山,必须把这个行逆天之事的大妖给揪出来,换做其他修士在场,也一样是无法推卸的责任。放任此地沦落为日后的大灾祸源,对于自身修行,相当于埋下了一份祸根恶缘。就算为了玥儿和画生他们,也不能贸然离去。” 息焕言辞坚决,透露着不容置喙的态度。在这一点上,第一次十分强硬的驳回了蒲毓的提议。对面的青衣女子愣了片刻,突然哑然失笑道:“息公子真是古道热肠,就当小女先前说笑了。诸位不必用这种眼光看着我。”那只拢在长袖中的玉手伸出,露出一拳握着的翠色光蝶,安静的趴在蒲毓的手中。 蒲毓解释道:“职业习惯使然,我偷偷在那蟒妖身上留了蛊种,凭借夜蝶追查踪迹,希望能借此帮上一点忙。” 本来手足无措的众人一看有了突破口,纷纷凑近到青衣女子身旁,盯着那团精致如玉件摆设一般的小巧蝴蝶。一个个安静的趴在那双白净的玉手中,缓缓扇动着翅膀。 蒲毓面露难色道:“抱歉......请恕小女无能,连能追查登楼境上三楼修士的蛊种都追查不到那蟒妖的蛛丝马迹。这种屏蔽气机的手段,已经是和天地禁制有关了。” 白月开一看推进又回到了死胡同,泄气的坐倒下去,身旁的黄灯笼也萎靡不振的落在傻丫头的肩头,被后者一个巴掌给拍开。 “真要把整座山头给翻上一遍?”白玥魁犹豫道,说得出来这种话,就证明她办的到,这种费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到最后关头她也不愿意去做。 息焕突然一拍脑门道:“或许,有个好办法。” 蛇盘山绿水潭底,上方几十米深的水障隔绝开了这片水下空间,透过入口狭窄的洞口,水潭上的日光像是一颗孤星高高挂在漆黑的头顶。这片溶洞内阴暗潮湿,腐臭腥味刺鼻。褐红色头发的妖族少女四肢各被开了一处血洞,汩汩冒出黑红色的鲜血。瘫在洞穴中央的石板上。 那头不再掩饰真面目的蟒妖暴露出一对金黄色的蛇瞳,贪婪的舔了一口就要从石板上滴下的黑血。很快脸上便浮现出陶醉的神情。 面前这个“孙禄安”的动作很快,没有多余的废话,便开始准备对少女开膛破肚。 阿晴绞尽脑汁想要拖延时间,尝试着吸引蟒妖的注意力道:“你本来有希望做这一山之主,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妖值得吗?” 负剑道人手上动作利索,嘴上也不停留道:“你骗的过别人骗不过我,小东西,你可比那天下一抓一大把的山神值钱多了,世间仅有的上古大妖,不如你直接把你的真名告诉我,也省的我待会独自忙活了。” 说着一把抽出背后长剑,狠狠钉近少女的胸膛,阿晴赭红色的眸子瞬间冒起红光,一圈炽热的火环原地炸开,意图凑上前去的道人被这火环灼烧,上半身瞬间化为鲜血淋漓的赤裸模样。 那柄长剑插在体内,像是一柄锁一般扰乱了她体内的气血流转,阿晴眼睁睁的看着被炸开的道人毫不在意肉身的损毁,一张咧到耳根的大嘴逐渐张大到近乎九十度的骇人程度。 蛇口中嘶嘶作响:“若不是肉身借给那软懦的废物,我也不会这样狼狈。” 假“孙禄安”空中凭空浮现一道黑色的印记,两道黑色尖牙凝结而出,一口咬在阿晴身上。 少女面色惨白,终究还是陷入了慌张。这头蟒妖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便吸走了她的大半气血,一张吞天蟒的巨口仿佛深渊一般填不满。 坏了,真要没命了,阿晴忍不住想起自家老爷来,若是跟着老爷混,也不至于今日被这头第九楼都还没踏入的蟒妖欺负。太憋屈了,少女愤慨的想到。 一瞬间过去的记忆仿佛跑马灯般会放在眼前,一幅幅画面闪过,最后出现的,竟然是息焕那张欠揍的脸,少女此刻恨不得一拳垒死那个毫无修为的废物,但凡现在的这位主子是个筑胚期的修士,她也有机会和面前的这头蟒妖碰一碰。 阿晴很生气,恨世界怎么会有如此不上进的男人,仗着自己老婆举世无双,便能这般吃软饭了?这么想着,面前的那张脸好像真对她笑了笑,然后那张口中便吐出了熟悉的两个字,字字宛若远古神言,回响在耳畔,那是阿晴这辈子最讨厌的两个字,即使这二字带给了她许多别人羡慕不来的东西,可更多时候,妖族少女只会觉得没有这二字真名的束缚,自己能够活的更加轻松。 “不是吧?死了还来?”阿晴对着面前的幻觉怒吼道,下一刻全身涌起一股热流,那种熟悉的力量感回归了四肢百骸,自从石桥村一遇后,始终感觉有气无力的少女第一次回归到了自己的巅峰状态,那种举手之间天地涌动的感觉,让她第一时间感觉像是已经到了死后的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躺在石板上浑身已经被吸食得略显干瘪的少女微微眨了眨赭红色的眼眸子,体内洪流般炙热的气息之间撞开了那柄长剑的封锁,五尺长剑顷刻间被蒸发殆尽,下一秒,原本享受着已经闭上眼睛的蟒妖,那对虚空幻化而出的黑牙也随之汽化。 被高温熔毁了半张脸的男子恐惧的向后爬去,浑身上下蚁蚀般的红温闪闪发光,蟒妖痛苦的呢喃道:“十二......十三......须弥境的怪物!“ 山间深潭,绿水瀑布飞挂直下,潭内渊水深达百丈,这一天火光冲天而起,整条绿水潭瀑布化作一缕白气倒挂青天,潭中百丈深水,蒸发殆尽。 远处山道倒塌凉亭后方,一位青面獠牙的少年浑身冒着白气,轰然倒地。 第五十七章 潭底 浴火重生的妩媚女子长舒一口气,满意的打出一个响指,整座水下溶洞内当即被火光映照得亮如白昼。 阿晴虽然不清楚息焕那边发生了什么,但这一次被真名影响得她收益要远大于对身体的重创,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个空有一身气力的少年就在刚才已经一步踏入登楼境上三境。但很快这种想法便被女人给否决掉。 普天之下,能够让一介凡夫俗子进步如此之快的手段,闻所未闻。若说有什么灵丹妙药或者仙家密法能够让没有资质的普通人踏入修仙大道,还能道出一二。这一步就抵得上别人一辈子努力的逆天手段,阿晴相信就连那个和他断绝主从关系的大妖也拿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结局总归是好的,化为成人形态的阿晴正满心欢喜时。头顶上空已经传来了剑气破空的声音。先前那道冲天火柱,给盘旋在蛇盘山上空的白玥魁众人点明了方向,当即便朝着这边袭来。 等白家的三位剑修降落在热气奔涌的洞窟内,那假冒成孙禄安的人形蟒已经化成了一堆黑炭,只能模糊辨认出大致的人形。双目灼灼的阿晴一如山道间初次相遇一般,面色不善的打量三人。 白月开头一次看见这般模样的妖女,忍不住惊叹道:“这这这是阿晴?怎么长大了!” 对面前女子本性早已熟悉的白玥魁第一时间戒备道:“小心,她现在不是第九楼了。”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面对全盛时期的阿晴,白衣少女还是感到一丝有力使不出的压迫感,阿晴从一开始给她的威压,是和南淮城那位坐镇老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面对这头内心嗜血杀人成性的大妖,生死相争一线间。 身旁的白衣剑修已经悍然出手,不管阿晴现在给他的威压究竟来自何层境界,白画生只知道要是不尝试一番,自家小姐就无法对面前这位最大的敌人实力有个了解。 剑身本就相比一般长剑要纤细略微的画展从剑鞘中抽出,白画生却发觉自己最擅长的“画剑”手段此刻连一丝笔墨剑气都无法挪用,养蓄在剑鞘内的墨色剑气一经出鞘便被妖女的灼热气息给蒸发殆尽。 重新穿上一身紫红云纹长裙的妩媚女子大袖一挥,便将冒犯身前的白衣剑修给抽了出去。倒在在石壁上的白画生受伤不重,五脏六腑还是收到不小冲击,同时感觉到全身灼热,留喷出的气都是烫的。 “让他们退下,你来。”阿晴不屑的指了指白玥魁身旁的二人,在她眼里这二人的实力连炮灰都算不上。 被轻视的白衣少女面色难看,依旧还是按照阿晴的指示让身旁的二位退后到石壁。 阿晴很满意少女的态度,似乎终于有了翻身作主人的快感,忍不住笑道:“妾身今天不杀你小姑娘,毕竟先前你留了妾身在队伍里,也算有恩于我,但你那如今跻身登楼境上三境的好姘头,一定要死。” 白玥魁闻言不免困惑,息焕什么时候有了上三境的实力了?刚才她们只是按照指示待命在蛇盘山上方,对于身下发生了什么是一概不知。 阿晴不满意少女的走神,临时起意道:“这样,妾身改主意了,你们还是一同做个伴好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放心,你的这些小伙伴妾身也会一同给你送下来的。” 话音未落,一道灼热剑气便凭空出现,这是阿晴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次出剑,这卷起炎浪剑气的煌煌剑风,相较于白玥魁内敛的杀机剑气要显得外放张扬了许多。 洞窟内本就狭小,这一剑便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洞内空间,阿晴果然说到做到,要将她们一伙一起送上路。 白玥魁即使神游片刻,早已锻炼出的肌肉记忆还是及时递出一剑,在这种紧要关头,这临时送出的一剑依旧能做到剑气和剑术的完美结合,这就是东岭天才女剑修的底蕴所在。 白月开和白画生在双方剑气的绞杀下只能尽全力护住自身安全,剑气纵横的洞窟内发生了什么,已经不是二人可以分心的了。 以他们二人的实力,实在还是太勉强了,特别是早先在东岭下山七人中实力最弱的白月开,本来就是修炼不勤的疲懒性子,纯粹靠着一身根骨才能跻身到今日第三楼的境界。在修习剑道上,极少花费半日功夫用在修炼上。 当头一次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时,白月开才明白自己有多渺小。 挡在她们前方的白玥魁,在第一道炎浪剑气的对拼下还是落了下风,身受内伤的少女强忍住体内震荡。从阿晴以掌挥出的那一剑中,白玥魁能感觉到的一份存粹至极的剑意。 这份之前她和妖族少女在篝火边内景中对峙过得剑意,和她一往无前斩尽天下的剑意颇为相像,那股洪荒中传承下来,意图燃尽万物的渴望,便是面前这个连佩剑都不曾持有的女子的剑意。 白衣少女能够接下第一剑,阿晴早已预料到,所以这名妖族女子的第二剑,出得很快,为得就是能够出其不意快速取下对方性命。 第二道炎浪般的剑气从头顶上方落下,覆盖范围依旧将身后二人包含在内。阿晴很狡猾的算计到了这位白家小姐的心理,一定不会丢下身后的两个拖油瓶不管。所以这取其性命的第二剑,白玥魁一定躲不开只能硬接。 紫红云纹裙大袖中阿晴的双手已经再度捏起剑决,第三剑会比之前二剑加起来都要快,那时候的白玥魁,已经是尸首分离的死人一个了。 妖族女子赭红色的双眸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剑仙,她在思考白玥魁会如何应对这盘死局。在她的注视下远处的少女出乎意料的将手中长剑用力插在身前石地上,剑锋直指暗中藏剑蓄势待发的阿晴。 这番举动让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妖女微微一愣,接着便看到白玥魁右手掐诀,左手反握剑柄。一瞬间阿晴便明白了少女的意图,这是看穿了她早已准备好的第三剑,准备率先对她发难。 “这个疯女人!”妖族女子咬牙道,白玥魁这般鱼死网破的做法,那头顶的那道剑气怎么办?她就当真不顾身后二人死活了? 远处传来白月开那丫头的吟诵声,在白画生护卫下的丫头此刻身前悬浮着一壶黑紫色的竹篓,精致的篓身上竹条编绘成一条条蛇身龙首的模样,四面盘绕其上,那一头头张开的蛟首,齐齐对准竹篓狭小的开口处。 随着白月开的牵动,竹篓高高抛起,紫黑色的篓口内源源不断的喷涌出森寒之水,对上阿晴的炎浪剑气,本可蒸发感觉一整座绿水潭的高温尽然泥牛入海,只是在冲天而起的水幕中冒出几缕白烟。 阿晴一心二用,能够感觉到那黑篓内的极寒之水来历非凡,追根溯源的话和天生能够压制住她的幽河之水能有几分相似。这种来历不凡的阴极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一个低阶修士手里? 那个在她眼中没什么坏心眼的傻丫头接下来从怀中百宝袋里掏出来更多匪夷所思的物件,有奇怪的斗笠,表面闪光的大锅,制式奇怪的圆盾,没有伞面的骨伞......那蛟篓内的阴极之水只能挡得住阿晴剑气上的灼热气息,真正富含杀意的剑气依旧无法削减,情急之下白月开只能将自家老爷子强塞给自己的百宝袋一股脑倒了出来。 这时候月开丫头不禁有些懊悔了,若是自己早些时候能够放下那可笑的自尊心,好好看一眼老祖宗给自己精心准备的物件,说不定先前便能派上用场了。 在一件件奇形怪状的防御器具保护下,以损坏了一块铜镜、一顶铁盔、一柄锅铲为代价,须弥境大妖全力出手的第二道剑气,才被白月开祭出的法宝勉强拦下。 这东岭,当真是不出庸才啊!阿晴似乎有些理解为何那位姓息的少年能够一下子破境的原因了。在这种无奇不有的环境下,说不定真有什么奇怪法子能够助他临时借力。 想到这,阿晴突然愣住了,那个临时二字如天雷般落在心中。 可为时已晚,思绪只在一息之间,白玥魁的左手剑,已经贴脸而来,这藏拙一般的左手剑,总是出其不意能够屡立奇功,之前在南淮城那次,便是让华国舅这须弥境大修士吃了大亏。换做眼前的妖女,效果也是出奇制胜。 阿晴袖中剑气弹指而出,出剑之后后悔的情绪便出现在心头。十二楼的女剑仙,左手斩出的这一剑,单论剑气便是十三楼,再加上剑意,已经是即将要迈入须弥境的势头。 本就方寸大乱的妖族女子,弹出的这一剑连气势也落上许多,二者再次交战之时,已经换做了白衣女子稳占上方,剑气轰鸣中浑身浴血的阿晴倒退三步跌倒在地,瞪着面前一步开外的少女。 白玥魁已经保持弯腰屈腿,左手倒握剑柄的姿势,点血山莲被妖血染红的剑身,依旧雪亮的剑锋离妖族女子的鼻尖不过一寸。 “来啊,杀了我啊!登楼杀须弥不是很威风吗!”阿晴怒喝道,心境受损的妖族女子被登楼境的女剑修这一番教训,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白衣少女低着头,吐出一口鲜血,声音断断续续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但此刻要说再举剑前进半寸,对已经到达极限的她来说已经是难如登天。 阿晴长吁一口气,看样子是活下来了。已经感觉到力量在流逝的她暗暗庆幸自己及时打住,没有真对面前的几人下死手。 在她面前的白衣少女松开剑柄,依旧是更为顺手的左手握拳,身体往前倾倒,在扑上阿晴的最后一刻,左钩拳狠狠的砸在了妖族女子精致的俏脸上。 浴火重生的妩媚女子长舒一口气,满意的打出一个响指,整座水下溶洞内当即被火光映照得亮如白昼。 阿晴虽然不清楚息焕那边发生了什么,但这一次被真名影响得她收益要远大于对身体的重创,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个空有一身气力的少年就在刚才已经一步踏入登楼境上三境。但很快这种想法便被女人给否决掉。 普天之下,能够让一介凡夫俗子进步如此之快的手段,闻所未闻。若说有什么灵丹妙药或者仙家密法能够让没有资质的普通人踏入修仙大道,还能道出一二。这一步就抵得上别人一辈子努力的逆天手段,阿晴相信就连那个和他断绝主从关系的大妖也拿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结局总归是好的,化为成人形态的阿晴正满心欢喜时。头顶上空已经传来了剑气破空的声音。先前那道冲天火柱,给盘旋在蛇盘山上空的白玥魁众人点明了方向,当即便朝着这边袭来。 等白家的三位剑修降落在热气奔涌的洞窟内,那假冒成孙禄安的人形蟒已经化成了一堆黑炭,只能模糊辨认出大致的人形。双目灼灼的阿晴一如山道间初次相遇一般,面色不善的打量三人。 白月开头一次看见这般模样的妖女,忍不住惊叹道:“这这这是阿晴?怎么长大了!” 对面前女子本性早已熟悉的白玥魁第一时间戒备道:“小心,她现在不是第九楼了。”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面对全盛时期的阿晴,白衣少女还是感到一丝有力使不出的压迫感,阿晴从一开始给她的威压,是和南淮城那位坐镇老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面对这头内心嗜血杀人成性的大妖,生死相争一线间。 身旁的白衣剑修已经悍然出手,不管阿晴现在给他的威压究竟来自何层境界,白画生只知道要是不尝试一番,自家小姐就无法对面前这位最大的敌人实力有个了解。 剑身本就相比一般长剑要纤细略微的画展从剑鞘中抽出,白画生却发觉自己最擅长的“画剑”手段此刻连一丝笔墨剑气都无法挪用,养蓄在剑鞘内的墨色剑气一经出鞘便被妖女的灼热气息给蒸发殆尽。 重新穿上一身紫红云纹长裙的妩媚女子大袖一挥,便将冒犯身前的白衣剑修给抽了出去。倒在在石壁上的白画生受伤不重,五脏六腑还是收到不小冲击,同时感觉到全身灼热,留喷出的气都是烫的。 “让他们退下,你来。”阿晴不屑的指了指白玥魁身旁的二人,在她眼里这二人的实力连炮灰都算不上。 被轻视的白衣少女面色难看,依旧还是按照阿晴的指示让身旁的二位退后到石壁。 阿晴很满意少女的态度,似乎终于有了翻身作主人的快感,忍不住笑道:“妾身今天不杀你小姑娘,毕竟先前你留了妾身在队伍里,也算有恩于我,但你那如今跻身登楼境上三境的好姘头,一定要死。” 白玥魁闻言不免困惑,息焕什么时候有了上三境的实力了?刚才她们只是按照指示待命在蛇盘山上方,对于身下发生了什么是一概不知。 阿晴不满意少女的走神,临时起意道:“这样,妾身改主意了,你们还是一同做个伴好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放心,你的这些小伙伴妾身也会一同给你送下来的。” 话音未落,一道灼热剑气便凭空出现,这是阿晴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次出剑,这卷起炎浪剑气的煌煌剑风,相较于白玥魁内敛的杀机剑气要显得外放张扬了许多。 洞窟内本就狭小,这一剑便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洞内空间,阿晴果然说到做到,要将她们一伙一起送上路。 白玥魁即使神游片刻,早已锻炼出的肌肉记忆还是及时递出一剑,在这种紧要关头,这临时送出的一剑依旧能做到剑气和剑术的完美结合,这就是东岭天才女剑修的底蕴所在。 白月开和白画生在双方剑气的绞杀下只能尽全力护住自身安全,剑气纵横的洞窟内发生了什么,已经不是二人可以分心的了。 以他们二人的实力,实在还是太勉强了,特别是早先在东岭下山七人中实力最弱的白月开,本来就是修炼不勤的疲懒性子,纯粹靠着一身根骨才能跻身到今日第三楼的境界。在修习剑道上,极少花费半日功夫用在修炼上。 当头一次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时,白月开才明白自己有多渺小。 挡在她们前方的白玥魁,在第一道炎浪剑气的对拼下还是落了下风,身受内伤的少女强忍住体内震荡。从阿晴以掌挥出的那一剑中,白玥魁能感觉到的一份存粹至极的剑意。 这份之前她和妖族少女在篝火边内景中对峙过得剑意,和她一往无前斩尽天下的剑意颇为相像,那股洪荒中传承下来,意图燃尽万物的渴望,便是面前这个连佩剑都不曾持有的女子的剑意。 白衣少女能够接下第一剑,阿晴早已预料到,所以这名妖族女子的第二剑,出得很快,为得就是能够出其不意快速取下对方性命。 第二道炎浪般的剑气从头顶上方落下,覆盖范围依旧将身后二人包含在内。阿晴很狡猾的算计到了这位白家小姐的心理,一定不会丢下身后的两个拖油瓶不管。所以这取其性命的第二剑,白玥魁一定躲不开只能硬接。 紫红云纹裙大袖中阿晴的双手已经再度捏起剑决,第三剑会比之前二剑加起来都要快,那时候的白玥魁,已经是尸首分离的死人一个了。 妖族女子赭红色的双眸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剑仙,她在思考白玥魁会如何应对这盘死局。在她的注视下远处的少女出乎意料的将手中长剑用力插在身前石地上,剑锋直指暗中藏剑蓄势待发的阿晴。 这番举动让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妖女微微一愣,接着便看到白玥魁右手掐诀,左手反握剑柄。一瞬间阿晴便明白了少女的意图,这是看穿了她早已准备好的第三剑,准备率先对她发难。 “这个疯女人!”妖族女子咬牙道,白玥魁这般鱼死网破的做法,那头顶的那道剑气怎么办?她就当真不顾身后二人死活了? 远处传来白月开那丫头的吟诵声,在白画生护卫下的丫头此刻身前悬浮着一壶黑紫色的竹篓,精致的篓身上竹条编绘成一条条蛇身龙首的模样,四面盘绕其上,那一头头张开的蛟首,齐齐对准竹篓狭小的开口处。 随着白月开的牵动,竹篓高高抛起,紫黑色的篓口内源源不断的喷涌出森寒之水,对上阿晴的炎浪剑气,本可蒸发感觉一整座绿水潭的高温尽然泥牛入海,只是在冲天而起的水幕中冒出几缕白烟。 阿晴一心二用,能够感觉到那黑篓内的极寒之水来历非凡,追根溯源的话和天生能够压制住她的幽河之水能有几分相似。这种来历不凡的阴极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一个低阶修士手里? 那个在她眼中没什么坏心眼的傻丫头接下来从怀中百宝袋里掏出来更多匪夷所思的物件,有奇怪的斗笠,表面闪光的大锅,制式奇怪的圆盾,没有伞面的骨伞......那蛟篓内的阴极之水只能挡得住阿晴剑气上的灼热气息,真正富含杀意的剑气依旧无法削减,情急之下白月开只能将自家老爷子强塞给自己的百宝袋一股脑倒了出来。 这时候月开丫头不禁有些懊悔了,若是自己早些时候能够放下那可笑的自尊心,好好看一眼老祖宗给自己精心准备的物件,说不定先前便能派上用场了。 在一件件奇形怪状的防御器具保护下,以损坏了一块铜镜、一顶铁盔、一柄锅铲为代价,须弥境大妖全力出手的第二道剑气,才被白月开祭出的法宝勉强拦下。 这东岭,当真是不出庸才啊!阿晴似乎有些理解为何那位姓息的少年能够一下子破境的原因了。在这种无奇不有的环境下,说不定真有什么奇怪法子能够助他临时借力。 想到这,阿晴突然愣住了,那个临时二字如天雷般落在心中。 可为时已晚,思绪只在一息之间,白玥魁的左手剑,已经贴脸而来,这藏拙一般的左手剑,总是出其不意能够屡立奇功,之前在南淮城那次,便是让华国舅这须弥境大修士吃了大亏。换做眼前的妖女,效果也是出奇制胜。 阿晴袖中剑气弹指而出,出剑之后后悔的情绪便出现在心头。十二楼的女剑仙,左手斩出的这一剑,单论剑气便是十三楼,再加上剑意,已经是即将要迈入须弥境的势头。 本就方寸大乱的妖族女子,弹出的这一剑连气势也落上许多,二者再次交战之时,已经换做了白衣女子稳占上方,剑气轰鸣中浑身浴血的阿晴倒退三步跌倒在地,瞪着面前一步开外的少女。 白玥魁已经保持弯腰屈腿,左手倒握剑柄的姿势,点血山莲被妖血染红的剑身,依旧雪亮的剑锋离妖族女子的鼻尖不过一寸。 “来啊,杀了我啊!登楼杀须弥不是很威风吗!”阿晴怒喝道,心境受损的妖族女子被登楼境的女剑修这一番教训,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白衣少女低着头,吐出一口鲜血,声音断断续续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但此刻要说再举剑前进半寸,对已经到达极限的她来说已经是难如登天。 阿晴长吁一口气,看样子是活下来了。已经感觉到力量在流逝的她暗暗庆幸自己及时打住,没有真对面前的几人下死手。 在她面前的白衣少女松开剑柄,依旧是更为顺手的左手握拳,身体往前倾倒,在扑上阿晴的最后一刻,左钩拳狠狠的砸在了妖族女子精致的俏脸上。 第五十八章 神骨 头脑像是挨了一记重锤一般,昏昏沉沉的醒转过来,息焕渐渐已经开始习惯这份来自口吐真名后的反噬了。今日再加上使用搬山罗刹的请神手段,少年现在的这具躯体,用纸糊的来形容也不为过。 “醒了?”身旁的传来女子的关心问候,很快便察觉到有一双柔软的手贴了上来,将自己小心扶起。息焕猛的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双柔软细腻双手的主人,他记得在自己昏倒过去前是蒲毓守候在自己身旁,可她的手看起来素净,实则触之略有粗糙,绝非此刻的这双玉手那样如大小姐般金贵。 如眼的是一位有着墨绿色长发的女子,浑身飘渺朦胧,散发着淡淡的洁白光晕,看起来犹如灵体一般。下半身甚至消失在半空中,看见这幅模样吓得息焕后退一步,再次跌倒再地。质问道:“蒲毓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如同灵体般的女人笑意温暖道:“这位大人不必惊慌,是小女为了答谢大人救命之恩,才擅自做主单独见大人一面,您的那位朋友,现在很安全。” 眼看息焕依旧面露疑虑,墨绿长发女子先是作揖行礼,接着便诚声道:“小女子是这座蛇盘山的山神,被自家那条恩将仇报的蟒妖杀死后以诡术束缚在此地,神魂无法超生,那头蟒妖役使小女子来控制山水地脉。若非大人今日出手,真难以想象何时才能结束这无止境的羞辱。” 息焕算是听出来大概,看着面前和孤魂野鬼没什么不同的女子灵体,将信将疑道:“你这个山神,这么弱的?连自家地盘上一条长虫都管不住?” 绿发女子闻言有些郝颜,难为情道:“小女......和那些擅长攻伐的神将不一样,只是执掌一方山水,山中大小事务,都需要亲力亲为......余不下功夫去谈修炼一事。” 似乎感觉这样的理由依旧有些丢人,接着便补充道:“况且那条蟒妖本是我山中救下的小生灵,看他修行不易,已经有些灵智开窍的趋势,便出于私心留在身旁。哪只这孽畜开慧以后便心存歹念,借着替我办事的名义,早早就在山中布局,我也是太信任这头从小养大的孽畜了,这才......” 一谈及这桩伤心往事,山神女子便面露惋惜。想方设法登天化龙并没有错,可若是连救命之恩,百年朝夕相处的感情都可以忽视,那她当时恻隐之心背后的善意,也太不值钱了些。就算是经历百年轮换的一山之主,相比于最后死亡的悔恨,其实心中的失望要更浓重一些。 息焕也看出这位山神的情绪波动,连浑身散发的洁白光芒都开始呈现黑色,试着安慰道:“你看开点,起码这头蟒妖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 山神女子点点头,浑身的光芒又开始呈现出洁白的颜色,道:“总之,谢谢大人您的出手相助,小女现在的模样,也谈不上能回报大人些什么好东西。而且这具神魂很快也要消散了,大人队伍中的那只有上古血脉的旱妖,妖气浓烈,若是担心怀璧其罪。可以从那处绿水潭底的暗洞里找到我的尸生,取下小女的头颅作庇护,起到遮蔽气机的作用。” 这位山神表情认真,怎么看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但取人颅骨这件事,息焕想想便觉得有些恶心。反过来想想以阿晴的性格,说不定还真下的去手。 “你走后,这片蛇盘山怎么办?若是山水灵气放任不管,就眼睁睁看着这块宝地彻底消散吗?按理说发生了这样大的逆天之事,天道也应该管一管才对。”息焕意识到某些地方的不正常问道。 那位女子山神果真闻言,开始闭口不谈,只是朝他笑眯眯的看着,最后还是心善指了指头顶的天空:“事关上面的事情,小女没有资格开口。总之,山神代代传承,小女走后,想必会有新的生灵出来顶替,可能十年,也可能百年,之后的事情,就和小女无关了。” 女子的那具灵体在空中显得更通透了些,连少年的呼吸都不禁放缓,生怕一用力就把面前的残魂给吹散了,魂飞魄散之际,墨绿长发的女子依旧还是眯眼笑道:“最后,还是要跟大人,或者说您身后的那位大人,道一声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来去匆匆,几句话的功夫,这突然降临到身旁的山神残魂便消散在空中,想必在那暗无天日的潭底洞穴中,她也饱受痛苦了许久。息焕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那种熟悉的钝击大脑感又传了过来,面前依旧是昏黑一片。 手臂上再次传来熟悉的双手扶持感,这一次息焕能感觉到是一双略微粗糙的手掌,下意识道:“嗯,糙手,没刚才嫩。” 那双手的主人闻言微微一愣,立刻羞恼的甩开少年的手臂,害得息焕跌倒在地上,好半天后恢复过来,才看清身旁站着的青衣女子,正面色铁青的看着自己。 息焕妄图补救道:“其实,没那么糙.....” 蒲毓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转身快步朝倒塌的凉亭前走去。没过多久李时淼捂着屁股快步跑了过来,语气中欣喜道:“息大哥,白姑娘她们正巧回来了,还把阿晴带回来了!” “扶我一把。”息焕抓住李时淼,没用一次搬山罗刹,都能感觉到体内积攒已久的气血生命力都被挥霍一空,不仅对体内的静脉窍穴有很大的损伤,息焕隐隐感觉到,这逆天般的请神手段,对自己的寿元也有着很大的影响。 这一次的投剑集议上,那位自称牛爷爷的罗刹本身,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虽然还是仅一票通过,可相较以往还是显得快速利落得多。 快过遮挡视线的凉亭废墟,刚好看见众人落地身影,少女模样的阿晴被白画生拎在手里,看上去温顺了许多,右眼倒是淤青了一大块,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在脸上。此刻一点脾气也没有的样子,落地以后三蹦两蹦跳开,独自找了个角落蹲着。 让息焕注意到的,是妖族少女手里拎着的半块颅骨,长有一对犄角,白骨苍苍,已经辨认不出生前是何种兽类。原来那化成女子形态的山神,也不是个人啊。 御剑收鞘落地的白衣少女,脚步虚浮,一看就是元气大伤的模样。少年少女在白月开和李时淼的搀扶下,像是两个病患般相视一笑。 息焕问道:“又是苦战一场?” 白玥魁的语气比起苍白的面庞要显得格外精神,意气满满道:“勉强算是打赢了个须弥境大妖吧!” 那副骄傲的神情,全然把一身伤痛落在脑后。息焕则略显不悦道:“阿晴又作妖了?” 一旁的白月开立马点头,语气忿忿道:“姑爷,你快治一治那全身都是反骨的妖女吧!毁了我三件法器呢!小姐都差点受伤了!” 远处本想息事宁人躲过风头的阿晴被人揪了小辫子,隔着老远瞪了一眼告状的少女。被后者不客气的回瞪回去。 白月开当然心疼那三件法器了,随手掏出来的黑蛟篓都这么神通广大了。那三件看起来奇怪的丑法宝万一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作用呢?自家老祖宗塞给自己的法宝,目前看来,没有一件是废物。 息焕转头看向远处的妖族少女,招了招手。阿晴一看不妙的状况,连连摇头,打死不肯过来一步。息焕抬起三根指头,倒数三下,在最后一根指头落下前。阿晴还是一溜烟的窜到跟前,少女低着头不说话,那副知道自己犯错的悔改模样,也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对。 息焕伸出一只手道:“拿来。” 阿晴不情愿的把那半块兽角颅骨交到少年的手上,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块山神颅骨落入少年怀里。对于识货的大妖来说,这样的宝贝她一眼就能知道斤两,面前的这一块,千金不换! 息焕扬了扬手中的山神颅骨,介绍道:“这块颅骨的主人,是这片蛇盘山的山神前辈。” “妾身知道,不然妾身也不会带回来......”阿晴打岔道,没搞明白少年怎么突然开始讲起颅骨的来历。 “那位山神,在魂飞魄散之前来见过我一面,走之前,她让我将这块颅骨交与你,可以保你妖气遮蔽,性命平安。” 阿晴愣神,没明白其中含义,依旧嘴硬道:“就算她不给,妾身自己也会取来。” 息焕目光一暗,反手将其扣在少女的头顶,大上一圈的兽角颅骨刚好如同一顶斗笠般戴在少女头顶,阿晴有些嫌弃的拨开那块颅骨,没想到少年怎么会又将这么一块宝贝还给自己。 息焕转身道:“它的主人身前是个很善良的人,即使是头山间兽,却有一颗人......神性。即使从小养大的畜生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到最后也没有怨恨那头畜生多少。” “哦.....” “你要和她的主人一样,作一个向善的人。“ “知道了。”阿晴撇开视线,也不知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假的敷衍。 头脑像是挨了一记重锤一般,昏昏沉沉的醒转过来,息焕渐渐已经开始习惯这份来自口吐真名后的反噬了。今日再加上使用搬山罗刹的请神手段,少年现在的这具躯体,用纸糊的来形容也不为过。 “醒了?”身旁的传来女子的关心问候,很快便察觉到有一双柔软的手贴了上来,将自己小心扶起。息焕猛的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双柔软细腻双手的主人,他记得在自己昏倒过去前是蒲毓守候在自己身旁,可她的手看起来素净,实则触之略有粗糙,绝非此刻的这双玉手那样如大小姐般金贵。 如眼的是一位有着墨绿色长发的女子,浑身飘渺朦胧,散发着淡淡的洁白光晕,看起来犹如灵体一般。下半身甚至消失在半空中,看见这幅模样吓得息焕后退一步,再次跌倒再地。质问道:“蒲毓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如同灵体般的女人笑意温暖道:“这位大人不必惊慌,是小女为了答谢大人救命之恩,才擅自做主单独见大人一面,您的那位朋友,现在很安全。” 眼看息焕依旧面露疑虑,墨绿长发女子先是作揖行礼,接着便诚声道:“小女子是这座蛇盘山的山神,被自家那条恩将仇报的蟒妖杀死后以诡术束缚在此地,神魂无法超生,那头蟒妖役使小女子来控制山水地脉。若非大人今日出手,真难以想象何时才能结束这无止境的羞辱。” 息焕算是听出来大概,看着面前和孤魂野鬼没什么不同的女子灵体,将信将疑道:“你这个山神,这么弱的?连自家地盘上一条长虫都管不住?” 绿发女子闻言有些郝颜,难为情道:“小女......和那些擅长攻伐的神将不一样,只是执掌一方山水,山中大小事务,都需要亲力亲为......余不下功夫去谈修炼一事。” 似乎感觉这样的理由依旧有些丢人,接着便补充道:“况且那条蟒妖本是我山中救下的小生灵,看他修行不易,已经有些灵智开窍的趋势,便出于私心留在身旁。哪只这孽畜开慧以后便心存歹念,借着替我办事的名义,早早就在山中布局,我也是太信任这头从小养大的孽畜了,这才......” 一谈及这桩伤心往事,山神女子便面露惋惜。想方设法登天化龙并没有错,可若是连救命之恩,百年朝夕相处的感情都可以忽视,那她当时恻隐之心背后的善意,也太不值钱了些。就算是经历百年轮换的一山之主,相比于最后死亡的悔恨,其实心中的失望要更浓重一些。 息焕也看出这位山神的情绪波动,连浑身散发的洁白光芒都开始呈现黑色,试着安慰道:“你看开点,起码这头蟒妖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 山神女子点点头,浑身的光芒又开始呈现出洁白的颜色,道:“总之,谢谢大人您的出手相助,小女现在的模样,也谈不上能回报大人些什么好东西。而且这具神魂很快也要消散了,大人队伍中的那只有上古血脉的旱妖,妖气浓烈,若是担心怀璧其罪。可以从那处绿水潭底的暗洞里找到我的尸生,取下小女的头颅作庇护,起到遮蔽气机的作用。” 这位山神表情认真,怎么看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但取人颅骨这件事,息焕想想便觉得有些恶心。反过来想想以阿晴的性格,说不定还真下的去手。 “你走后,这片蛇盘山怎么办?若是山水灵气放任不管,就眼睁睁看着这块宝地彻底消散吗?按理说发生了这样大的逆天之事,天道也应该管一管才对。”息焕意识到某些地方的不正常问道。 那位女子山神果真闻言,开始闭口不谈,只是朝他笑眯眯的看着,最后还是心善指了指头顶的天空:“事关上面的事情,小女没有资格开口。总之,山神代代传承,小女走后,想必会有新的生灵出来顶替,可能十年,也可能百年,之后的事情,就和小女无关了。” 女子的那具灵体在空中显得更通透了些,连少年的呼吸都不禁放缓,生怕一用力就把面前的残魂给吹散了,魂飞魄散之际,墨绿长发的女子依旧还是眯眼笑道:“最后,还是要跟大人,或者说您身后的那位大人,道一声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来去匆匆,几句话的功夫,这突然降临到身旁的山神残魂便消散在空中,想必在那暗无天日的潭底洞穴中,她也饱受痛苦了许久。息焕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那种熟悉的钝击大脑感又传了过来,面前依旧是昏黑一片。 手臂上再次传来熟悉的双手扶持感,这一次息焕能感觉到是一双略微粗糙的手掌,下意识道:“嗯,糙手,没刚才嫩。” 那双手的主人闻言微微一愣,立刻羞恼的甩开少年的手臂,害得息焕跌倒在地上,好半天后恢复过来,才看清身旁站着的青衣女子,正面色铁青的看着自己。 息焕妄图补救道:“其实,没那么糙.....” 蒲毓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转身快步朝倒塌的凉亭前走去。没过多久李时淼捂着屁股快步跑了过来,语气中欣喜道:“息大哥,白姑娘她们正巧回来了,还把阿晴带回来了!” “扶我一把。”息焕抓住李时淼,没用一次搬山罗刹,都能感觉到体内积攒已久的气血生命力都被挥霍一空,不仅对体内的静脉窍穴有很大的损伤,息焕隐隐感觉到,这逆天般的请神手段,对自己的寿元也有着很大的影响。 这一次的投剑集议上,那位自称牛爷爷的罗刹本身,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虽然还是仅一票通过,可相较以往还是显得快速利落得多。 快过遮挡视线的凉亭废墟,刚好看见众人落地身影,少女模样的阿晴被白画生拎在手里,看上去温顺了许多,右眼倒是淤青了一大块,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在脸上。此刻一点脾气也没有的样子,落地以后三蹦两蹦跳开,独自找了个角落蹲着。 让息焕注意到的,是妖族少女手里拎着的半块颅骨,长有一对犄角,白骨苍苍,已经辨认不出生前是何种兽类。原来那化成女子形态的山神,也不是个人啊。 御剑收鞘落地的白衣少女,脚步虚浮,一看就是元气大伤的模样。少年少女在白月开和李时淼的搀扶下,像是两个病患般相视一笑。 息焕问道:“又是苦战一场?” 白玥魁的语气比起苍白的面庞要显得格外精神,意气满满道:“勉强算是打赢了个须弥境大妖吧!” 那副骄傲的神情,全然把一身伤痛落在脑后。息焕则略显不悦道:“阿晴又作妖了?” 一旁的白月开立马点头,语气忿忿道:“姑爷,你快治一治那全身都是反骨的妖女吧!毁了我三件法器呢!小姐都差点受伤了!” 远处本想息事宁人躲过风头的阿晴被人揪了小辫子,隔着老远瞪了一眼告状的少女。被后者不客气的回瞪回去。 白月开当然心疼那三件法器了,随手掏出来的黑蛟篓都这么神通广大了。那三件看起来奇怪的丑法宝万一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作用呢?自家老祖宗塞给自己的法宝,目前看来,没有一件是废物。 息焕转头看向远处的妖族少女,招了招手。阿晴一看不妙的状况,连连摇头,打死不肯过来一步。息焕抬起三根指头,倒数三下,在最后一根指头落下前。阿晴还是一溜烟的窜到跟前,少女低着头不说话,那副知道自己犯错的悔改模样,也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对。 息焕伸出一只手道:“拿来。” 阿晴不情愿的把那半块兽角颅骨交到少年的手上,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块山神颅骨落入少年怀里。对于识货的大妖来说,这样的宝贝她一眼就能知道斤两,面前的这一块,千金不换! 息焕扬了扬手中的山神颅骨,介绍道:“这块颅骨的主人,是这片蛇盘山的山神前辈。” “妾身知道,不然妾身也不会带回来......”阿晴打岔道,没搞明白少年怎么突然开始讲起颅骨的来历。 “那位山神,在魂飞魄散之前来见过我一面,走之前,她让我将这块颅骨交与你,可以保你妖气遮蔽,性命平安。” 阿晴愣神,没明白其中含义,依旧嘴硬道:“就算她不给,妾身自己也会取来。” 息焕目光一暗,反手将其扣在少女的头顶,大上一圈的兽角颅骨刚好如同一顶斗笠般戴在少女头顶,阿晴有些嫌弃的拨开那块颅骨,没想到少年怎么会又将这么一块宝贝还给自己。 息焕转身道:“它的主人身前是个很善良的人,即使是头山间兽,却有一颗人......神性。即使从小养大的畜生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到最后也没有怨恨那头畜生多少。” “哦.....” “你要和她的主人一样,作一个向善的人。“ “知道了。”阿晴撇开视线,也不知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假的敷衍。 第五十九章 神骨(2) 出了蛇盘山地界第二日,一行人落脚在一处碎石滩旁。从归队之后一向比小丫头翠翠还要闹腾的阿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缄默了许多。 而在绿水潭底经历过那一次生死战的三人,都很默契的离这位曾一度威胁到他们性命的大妖保持距离。在三位主要战力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就连平日不是会凑在阿晴身旁摸灯笼的翠翠也不敢再待在妖族少女身旁。 心思敏捷的妖族少女察觉到无形之中有道隔阂,让白家众人的态度对她发生了转变。就连对自己剑意颇为赞赏的白玥魁,从昨日到现在也没打正眼看过自己一次。 心烦意乱的阿晴一巴掌拍开依旧跟在身旁的黄灯笼,在每日吸收山间灵气的勤勉功夫下,被息焕打烂的灯笼纸壳好不容易补上了那几个大洞,就因为挨得太近了,被阿晴这一巴掌没轻没重的砸了一下,脆弱的壳子肉眼可见的凹了一块下去,看得远处一直盯着黄灯笼的翠翠,狠狠心疼了一下。 自从尝到老祖宗的百宝袋里的法器甜头以后,白月开终于开始好好审视起当初家中长辈要死要活也要强行塞给自己的这只布袋子,小小的金丝锦缎质地入手细腻,有着方寸神通的布袋子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法器,白月开到现在还没清点清楚。 突然发现小宝库的傻丫头只知道光是日常生活用的法器,就有不下三四十件,此刻她便从袋拿出了昨天刚发现的一盅砂锅,大致摸清楚作用后月开丫头难得主动要求今日自己来掌厨,为的就是好好露一手这灶神火盅的作用。 摩挲了一番四周锅壁,从盖着锅盖的砂锅内便弹出一位火苗汇聚而成的小人,小小的手啪嗒打了一个响指,一串火苗便落在锅底早已堆好的柴火上,一触即燃。 白月开眼看柴火升起,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还是蹲在一旁的翠翠和蒲毓看不下去,把早已准备好的米和食材递了过来。白月开本想一股脑倒进锅内,谁知火苗小人脾气颇大的紧紧扣住锅盖,没捣鼓明白的月开丫头求助着望向蒲毓,后者也摸不着头脑的摇摇头。 那边三人忙着准备炊饭,端坐在溪旁的息焕和李时淼则在白家两位剑修的指导下盘坐起来。 无论如何,靠着白玥魁输送在体内的那股内力游走一趟四周,息焕能明显感觉对破损静脉有温养修复的作用。 “到底作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把体内百骸伤成这样?”白玥魁埋怨道,少年两次释放搬山罗刹时她都不在场,先前只是知道息焕一定有底牌在身,白玥魁还猜测是爷爷的手笔,现在看来这种伤己一千的极端法子,肯定不是自家老爷子肯放心交给息焕的。 少女很清楚,自家爷爷对自己的喜爱溢于言表,其实在心底,对于有意不提起的息焕,白老爷子的骄傲不比自己少半点,也只有私下二人相处的时候,那位一向魁梧的老人才会念叨几句早早下山的少年过得好不好,每每念及此,一向刚毅的白衍生的背影少见的会柔和许多。 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事,息焕当然不知道。 息焕张口就来道:“真名反噬罢了,不然也不至于让阿晴短时间回到须弥境。” 白玥魁运气缓慢,感受着少年体内惨不忍睹的乱象,闷闷道:“到底还是只妖,不至于这般费苦心,区区蟒妖,坐镇山水我也能一并斩去。” “那山神不也百年养不熟一头过山蟒吗?”少女想起息焕事后提起的那位山神下场,颇为唏嘘。 息焕感受道背后少女有意无意的扣了扣自己的衣服,看着远处溪水在石滩上泛起的渺小浪花,认真道:“一开始我也是这般想的,总告诉自己若是阿晴再有下次,便不再给她机会了。留她在队伍里的原因,也是因为队伍里有一位听话的第九楼高手坐镇,日后会省事许多。可若是哪天这听话的高手失控了,那时我该怎么办?” “世上好心人,并非人人都有好报,那位山神和我只有一面之缘,坦白说要轮共情多少,产生哪些感触,我说不出来。其实昨日在见到你们回来,特别是玥儿你面色惨白时,我的杀心特别重,最后之所以没有动手,不是因为当时我有多虚弱。而是我看到那块山神颅骨,我在想那位前辈明明在洞内看到了阿晴所作所为,却依旧建议我可以取走颅骨庇护阿晴,用意为何?明明自己养大的过山蟒,最后成了禁锢自己神魂的凶手......那山神女子,其实是想劝我再给阿晴一次机会的。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放在妖和妖之间也是一样。若是日后所见的妖族,都按照那头过山蟒并论一棍子打死,那许多妖怪,是不是只能选择与人类搏杀到底了?更何况,有玥儿在身旁,我也不怕区区第九楼的小丫头。” 说到最后少年又显出原形,仿佛自己有了个剑仙老婆便是天下最风光的男子了,一脸得意得哼哼道。 身后少女闭眼泼冷水道:“你要这么想,下一次自己解开的真名禁锢,自己打那须弥境大妖去。”说着收起息焕体内恰好游走完一周的内力,转身就走。 “这就走了?不多温养两圈?”息焕意犹未尽道,自家媳妇走脉手法温柔至极,在白玥魁的帮助下走完一周天的少年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已经走远的白衣少女往前蹦跶了两步,转身踢起一块鹅软石弹在少年肩膀上,恨恨道:“下次开始就收费了!一次一枚金错剑!” 息焕揉着肩膀,回头看向已经走到滩边加入众人研究起那灶神火盅的少女,嘀咕道:“这是跟谁学的,掉钱眼里去了?” 眼角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靠了过来,息焕看了一眼蹑手蹑脚往这边走的褐发少女,依旧装作没看见的模样,虽然刚才和白玥魁那般解释了,可并不意味着少年此刻已经气消了。山神大人宽宏大量,不代表他也一样好说话。 阿晴本来看见对方看向自己,刚有些暗喜,很快少年重新转过头去,重新沦为少女形态的大妖当即有些气馁。想了半天还是咬咬牙,走了上去。 息焕背对着阿晴,朝远处守着李时淼的白画生打了个放心的手势,警惕起来的白衣剑修这才重新转头关注面前运气的李时淼的气象。 身后传来一声底气不足的呼喊:“息焕.....老爷?” 少年郎没有回头,眼看对方充耳不闻的模样,阿晴气的当即就打算掉头离开。可是一想到此时的处境,最后还是咬咬牙又叫了一声:“息焕?” “有事?”少年朗回头看向她,站在背后三步外的少女撅着嘴,目光躲闪,不情愿道:“妾身知道错了,有错就认罚,息焕若是想赶妾身走,妾身也不会继续赖在队伍里。只是......” “只是什么?” 阿晴语气低了下去:“只是这山神的兽骨能不能借妾身一段时日,第九楼的修为还是不太够看,要是遇上稍强一点或者人多的修士团伙,妾身不是对手......” 息焕好笑道:“你这般顽劣性子,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就此带着宝贝远走高飞了,到时候我这凡人之躯,可追不上大仙您呐。” 阿晴着急道:“妾身虽然不老实,但还是很讲信誉的!妖修也要脸面好不好!而且你不还有白姑娘嘛......”一谈及这位小老爷的心上人,少女才意识到昨日自己还对着那女子下死手呢,果然息焕笑着的脸当即冷了下来。 便试图改口道:“实在不行,妾身的真名也握在你手里,你想妾身何时死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这就是你认为道歉受罚的方式?”息焕不满意道。 少女眨了眨赭红色的眸子,她当然不会傻到说什么以死谢罪,要是面前的少年真当真了,那自己几百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带着山神颅骨离开,已经是阿晴盘算到最后最好的结局了。 “我不同意。”回答十分果决,不容置喙。 阿晴叹了口气,心中反而紧张默念道别让自己以死谢罪。从昨日开始,其实少女一直在观察息焕的身体状况,她觉得以自己的所作所为,少年还没杀他,只是因为还没恢复到最佳状态,刚才看着白玥魁轻松走开,凭借妖族的敏锐直觉,阿晴笃定自己死期将至了,这才冒险一搏。 息焕看着妖族少女一点一点摘下扣在脑袋上的兽角颅骨,缓慢的放在自己身旁的石滩上,有些心灰意冷道:“妾身能不能不死。” 没跟上这位奇特脑回路的息焕皱眉,却也一下子反应过来,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走了以后打算去哪?” 少女一听有戏,强压住心中鹊喜道,故作沧桑道:“看看名山大川,看看天下到底如何。” “这般横行无忌,真不怕半路被除妖道士给截杀了?” 阿晴哑然,息焕突然认真道:“既然这块山神颅骨这般有用,怎么忍心摘下来的。” “明知故问,这不是不得不摘啊......” 依旧嘴硬的她嘴上说着,还是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块能够保命的颅骨,即使是山兽遗物,上面附着的山神气息依旧纯粹,有了这样的庇护,足够掩盖住现今她无法控制的妖气。 息焕端坐思考道:“我可没说要赶你走,还要你取下这块山神颅骨,既然你执意要走,那我也不好拦着了。” 阿晴闻言,睁大了因为情绪激动,转为赤红色的眸子,难以置信道:“老爷的意思是,阿晴不用走?” 息焕起身,将那块颅骨倒扣在比自己还要挨上一个头的少女脑袋上,不再想浪费口舌,直言道:“在你学会做人之前,我要盯着你,以免为害苍生。” 妖族少女忐忑已久的内心,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久违的生出一丝丝感激之情,转头朝着远去的少年大喊道:“老爷!祝你三妻四妾!” 远处的息焕闻言,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石滩上。 出了蛇盘山地界第二日,一行人落脚在一处碎石滩旁。从归队之后一向比小丫头翠翠还要闹腾的阿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缄默了许多。 而在绿水潭底经历过那一次生死战的三人,都很默契的离这位曾一度威胁到他们性命的大妖保持距离。在三位主要战力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就连平日不是会凑在阿晴身旁摸灯笼的翠翠也不敢再待在妖族少女身旁。 心思敏捷的妖族少女察觉到无形之中有道隔阂,让白家众人的态度对她发生了转变。就连对自己剑意颇为赞赏的白玥魁,从昨日到现在也没打正眼看过自己一次。 心烦意乱的阿晴一巴掌拍开依旧跟在身旁的黄灯笼,在每日吸收山间灵气的勤勉功夫下,被息焕打烂的灯笼纸壳好不容易补上了那几个大洞,就因为挨得太近了,被阿晴这一巴掌没轻没重的砸了一下,脆弱的壳子肉眼可见的凹了一块下去,看得远处一直盯着黄灯笼的翠翠,狠狠心疼了一下。 自从尝到老祖宗的百宝袋里的法器甜头以后,白月开终于开始好好审视起当初家中长辈要死要活也要强行塞给自己的这只布袋子,小小的金丝锦缎质地入手细腻,有着方寸神通的布袋子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法器,白月开到现在还没清点清楚。 突然发现小宝库的傻丫头只知道光是日常生活用的法器,就有不下三四十件,此刻她便从袋拿出了昨天刚发现的一盅砂锅,大致摸清楚作用后月开丫头难得主动要求今日自己来掌厨,为的就是好好露一手这灶神火盅的作用。 摩挲了一番四周锅壁,从盖着锅盖的砂锅内便弹出一位火苗汇聚而成的小人,小小的手啪嗒打了一个响指,一串火苗便落在锅底早已堆好的柴火上,一触即燃。 白月开眼看柴火升起,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还是蹲在一旁的翠翠和蒲毓看不下去,把早已准备好的米和食材递了过来。白月开本想一股脑倒进锅内,谁知火苗小人脾气颇大的紧紧扣住锅盖,没捣鼓明白的月开丫头求助着望向蒲毓,后者也摸不着头脑的摇摇头。 那边三人忙着准备炊饭,端坐在溪旁的息焕和李时淼则在白家两位剑修的指导下盘坐起来。 无论如何,靠着白玥魁输送在体内的那股内力游走一趟四周,息焕能明显感觉对破损静脉有温养修复的作用。 “到底作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把体内百骸伤成这样?”白玥魁埋怨道,少年两次释放搬山罗刹时她都不在场,先前只是知道息焕一定有底牌在身,白玥魁还猜测是爷爷的手笔,现在看来这种伤己一千的极端法子,肯定不是自家老爷子肯放心交给息焕的。 少女很清楚,自家爷爷对自己的喜爱溢于言表,其实在心底,对于有意不提起的息焕,白老爷子的骄傲不比自己少半点,也只有私下二人相处的时候,那位一向魁梧的老人才会念叨几句早早下山的少年过得好不好,每每念及此,一向刚毅的白衍生的背影少见的会柔和许多。 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事,息焕当然不知道。 息焕张口就来道:“真名反噬罢了,不然也不至于让阿晴短时间回到须弥境。” 白玥魁运气缓慢,感受着少年体内惨不忍睹的乱象,闷闷道:“到底还是只妖,不至于这般费苦心,区区蟒妖,坐镇山水我也能一并斩去。” “那山神不也百年养不熟一头过山蟒吗?”少女想起息焕事后提起的那位山神下场,颇为唏嘘。 息焕感受道背后少女有意无意的扣了扣自己的衣服,看着远处溪水在石滩上泛起的渺小浪花,认真道:“一开始我也是这般想的,总告诉自己若是阿晴再有下次,便不再给她机会了。留她在队伍里的原因,也是因为队伍里有一位听话的第九楼高手坐镇,日后会省事许多。可若是哪天这听话的高手失控了,那时我该怎么办?” “世上好心人,并非人人都有好报,那位山神和我只有一面之缘,坦白说要轮共情多少,产生哪些感触,我说不出来。其实昨日在见到你们回来,特别是玥儿你面色惨白时,我的杀心特别重,最后之所以没有动手,不是因为当时我有多虚弱。而是我看到那块山神颅骨,我在想那位前辈明明在洞内看到了阿晴所作所为,却依旧建议我可以取走颅骨庇护阿晴,用意为何?明明自己养大的过山蟒,最后成了禁锢自己神魂的凶手......那山神女子,其实是想劝我再给阿晴一次机会的。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放在妖和妖之间也是一样。若是日后所见的妖族,都按照那头过山蟒并论一棍子打死,那许多妖怪,是不是只能选择与人类搏杀到底了?更何况,有玥儿在身旁,我也不怕区区第九楼的小丫头。” 说到最后少年又显出原形,仿佛自己有了个剑仙老婆便是天下最风光的男子了,一脸得意得哼哼道。 身后少女闭眼泼冷水道:“你要这么想,下一次自己解开的真名禁锢,自己打那须弥境大妖去。”说着收起息焕体内恰好游走完一周的内力,转身就走。 “这就走了?不多温养两圈?”息焕意犹未尽道,自家媳妇走脉手法温柔至极,在白玥魁的帮助下走完一周天的少年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已经走远的白衣少女往前蹦跶了两步,转身踢起一块鹅软石弹在少年肩膀上,恨恨道:“下次开始就收费了!一次一枚金错剑!” 息焕揉着肩膀,回头看向已经走到滩边加入众人研究起那灶神火盅的少女,嘀咕道:“这是跟谁学的,掉钱眼里去了?” 眼角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靠了过来,息焕看了一眼蹑手蹑脚往这边走的褐发少女,依旧装作没看见的模样,虽然刚才和白玥魁那般解释了,可并不意味着少年此刻已经气消了。山神大人宽宏大量,不代表他也一样好说话。 阿晴本来看见对方看向自己,刚有些暗喜,很快少年重新转过头去,重新沦为少女形态的大妖当即有些气馁。想了半天还是咬咬牙,走了上去。 息焕背对着阿晴,朝远处守着李时淼的白画生打了个放心的手势,警惕起来的白衣剑修这才重新转头关注面前运气的李时淼的气象。 身后传来一声底气不足的呼喊:“息焕.....老爷?” 少年郎没有回头,眼看对方充耳不闻的模样,阿晴气的当即就打算掉头离开。可是一想到此时的处境,最后还是咬咬牙又叫了一声:“息焕?” “有事?”少年朗回头看向她,站在背后三步外的少女撅着嘴,目光躲闪,不情愿道:“妾身知道错了,有错就认罚,息焕若是想赶妾身走,妾身也不会继续赖在队伍里。只是......” “只是什么?” 阿晴语气低了下去:“只是这山神的兽骨能不能借妾身一段时日,第九楼的修为还是不太够看,要是遇上稍强一点或者人多的修士团伙,妾身不是对手......” 息焕好笑道:“你这般顽劣性子,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就此带着宝贝远走高飞了,到时候我这凡人之躯,可追不上大仙您呐。” 阿晴着急道:“妾身虽然不老实,但还是很讲信誉的!妖修也要脸面好不好!而且你不还有白姑娘嘛......”一谈及这位小老爷的心上人,少女才意识到昨日自己还对着那女子下死手呢,果然息焕笑着的脸当即冷了下来。 便试图改口道:“实在不行,妾身的真名也握在你手里,你想妾身何时死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这就是你认为道歉受罚的方式?”息焕不满意道。 少女眨了眨赭红色的眸子,她当然不会傻到说什么以死谢罪,要是面前的少年真当真了,那自己几百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带着山神颅骨离开,已经是阿晴盘算到最后最好的结局了。 “我不同意。”回答十分果决,不容置喙。 阿晴叹了口气,心中反而紧张默念道别让自己以死谢罪。从昨日开始,其实少女一直在观察息焕的身体状况,她觉得以自己的所作所为,少年还没杀他,只是因为还没恢复到最佳状态,刚才看着白玥魁轻松走开,凭借妖族的敏锐直觉,阿晴笃定自己死期将至了,这才冒险一搏。 息焕看着妖族少女一点一点摘下扣在脑袋上的兽角颅骨,缓慢的放在自己身旁的石滩上,有些心灰意冷道:“妾身能不能不死。” 没跟上这位奇特脑回路的息焕皱眉,却也一下子反应过来,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走了以后打算去哪?” 少女一听有戏,强压住心中鹊喜道,故作沧桑道:“看看名山大川,看看天下到底如何。” “这般横行无忌,真不怕半路被除妖道士给截杀了?” 阿晴哑然,息焕突然认真道:“既然这块山神颅骨这般有用,怎么忍心摘下来的。” “明知故问,这不是不得不摘啊......” 依旧嘴硬的她嘴上说着,还是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块能够保命的颅骨,即使是山兽遗物,上面附着的山神气息依旧纯粹,有了这样的庇护,足够掩盖住现今她无法控制的妖气。 息焕端坐思考道:“我可没说要赶你走,还要你取下这块山神颅骨,既然你执意要走,那我也不好拦着了。” 阿晴闻言,睁大了因为情绪激动,转为赤红色的眸子,难以置信道:“老爷的意思是,阿晴不用走?” 息焕起身,将那块颅骨倒扣在比自己还要挨上一个头的少女脑袋上,不再想浪费口舌,直言道:“在你学会做人之前,我要盯着你,以免为害苍生。” 妖族少女忐忑已久的内心,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久违的生出一丝丝感激之情,转头朝着远去的少年大喊道:“老爷!祝你三妻四妾!” 远处的息焕闻言,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石滩上。 第六十章 鸣雷 前脚刚站住脚跟,后头就传来阿晴的警告声: “老爷!有人来了!” 头顶上空传来的剑气裂空声已经大到不需要少女提醒,息焕也能清晰听见。御剑者的速度很快,光听声音便能想象出来者脚下那柄御空飞行长剑的锐利。 阿晴一个闪身间便挡到息焕身前,二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垂云之中有一道云线直直落下,一名五短身材的壮汉踏着一柄与自身气质极不相符的长剑,直直朝着众人坠来。 那名壮汉御剑雷厉风行,眨眼睛便落到石滩旁的水洼中,捡起一大团水花碎石。不远处的白画生二人,也不得已被壮汉打断了修炼,白衣剑修提着李时淼便落回己方阵营这边。 直到那名怎么看也不像是名剑修的汉子走出尘土飞扬的水洼后,息焕才看清来者。近看之下,这名御剑速度快到令人发指的汉子,属实是扔到苦力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人。若不是他手里提着那柄质地非同寻常的寒铁利剑,很难把剑修这个词和面前的壮汉联系到一起。 反倒是他手中那柄剑锋呈现利齿状的阔人长剑,让人眼前一亮。见惯了各式各样名剑的息焕,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五短身材的壮汉只是四肢粗短,整个人站起来,甚至还要比本就高挑的息焕还要高上半个头。落地以后没有自报家门,反而利落大方朝着少年郎身后被惊动的白画生二人摆了摆手,泰然自若道: “打搅二位修炼真是抱歉,放心坐桩便是,我找这位小兄弟谈就好了。” 这话,刚好也被及时赶来的几位女子听到,白玥魁眼神询问息焕,少年郎摆手示意无碍道:“无妨,既然这位大哥都说没有恶意,就先聊聊,有阿晴在旁边呢。” 身旁得势的阿晴笑嘻嘻看向白衣少女,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夫人,老爷有妾身看着呢!” 白玥魁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和月开丫头还要蒲毓返回营火旁。 那名壮汉眼看三位女子放心走开,哈哈大笑两声,朝着息焕竖起一个大拇指道:“小兄弟是个办事爽快的人,怪不得有三位娘子相伴,属实是好福气。” 息焕赶忙挥手示意小声点,生怕折返的自家媳妇听见了,认真解释道:“这位大哥,误会了误会了,其实我......” “哎!我都懂!”壮汉打断少年郎的“谦虚”,直言道:“兄弟我年轻时候也这样,那些仙子女侠,哪个不是追着我跑几百里地,要死要活立誓要和我私定终身的?我这一手御剑神速,也是那个时候逃情债逃出来的。” 看着面前气息尤为“淳朴”的壮汉,息焕很难把那些仙子女侠倒追的画面和这张糙脸联系起来,搞得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不知道哪处蹦出来的活宝了,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一下子连同气氛话题一起被壮汉带歪了,强忍住无语的表情息焕咳嗽了两声,试问道: “这位大哥,敢问来自何处,有何贵干?” 壮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瞧瞧,和小兄弟你一见如故,一下子兴起忘记正事了。在下鸣雷州气修士苏秉文,途经此地,察觉到方才此地有一瞬间妖气大放,看到你们在此地停歇,实在不放心便下来探查一番。” 息焕听着这个文绉绉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壮汉从哪盗用过来的,而且还是个气修士?修行一道里相比于剑修武夫体制尤为孱弱的气修士?可面前这壮汉分明会御剑飞行,看着也像是习武之人,这形象跨度,也太大了吧? 名叫苏秉文的壮汉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这一身特征信息集合在一起,难以让人信服,面红耳赤道:“小兄弟,我们鸣雷州气修士从不骗人!我御剑,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法器,只有这柄虎齿和我天生亲近。至于我那名字,也都要怪我师公,我师傅在我还未出生时便已经定好要收我为徒,偏偏我师公也要来凑这个热闹,早早取好名号,哪只我生下来就这样,这也不是我想改就改的啊!” 息焕看着壮汉激动解释的样子,心想也是个实诚汉子,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才见面的功夫,都快把家底给兜出来了。想到应该是刚才阿晴摘下山神颅骨,偶然暴露的气息被这位路过修士察觉到,热心肠的壮汉才会被吸引下来。 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摆出一副勉强信服的模样,答道:“我们这一伙人在这里驻扎半天了,没见过什么妖邪之物。” “就是就是!傻大个你快走吧!”阿晴在一旁附和道,一听说是来捉她的,妖族少女小心翼翼的往自家老爷身后挪了挪。 苏秉文奇怪的挠挠头:“是吗,不应该啊!我先天五感就异于常人,刚才师兄弟们都没察觉到,可我明明感知到下方的那头大妖,气息已经不弱于那蛇盘山......” 说到这壮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打住道:“我不会察觉错的,此处,一定不一般!” 息焕揪住对方言语中的线索,引导着问道:“苏大哥是要去蛇盘山?” 对方一听想也没想的接下去说道:“是的,若是你们要进山,我劝你们近日还是避开为妙,山中最近不太平,像我这样连登楼境上三楼都没踏入的修士,也必须有宗门师长陪同才敢前往。” 壮汉似乎还以为息焕没有明白其中缘由,接着透露道:“这蛇盘山,本是应该由我们鸣雷州看护的一块山水宝地,但之前因为山里的那位主人驻守,百年来相安无事,久而久之就疏于管理了,近日宗门内的浮光影壁出现异象,长老们才知道闹出了大事。可为时已晚,今日我途经此地,就是准备去山里探一探究竟的。” “总之,更多的事情涉及宗门辛秘,就不发表透露了,你们自己小心注意便是。” 息焕点了点头,突发奇想道:“那按苏大哥你的说法,会不会是因为那蛇盘山最近变动影响,搞得此处相邻之地受到波及,所以苏大哥才会出现错觉?” 听到这新奇的想法,苏秉文认真架起隔壁思考起来,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小兄弟你说得有可能,果然是我之前过于疏忽,习惯按旧的方式思考了。” 壮汉接着四周环顾一圈,确定无异样后向着息焕重重抱拳道:“既然此处无碍,那请容我先行一步了,不然师兄师长会以为我跑哪出去偷懒了。” “苏大哥保重。”息焕向着这位连名字都没有报给的壮汉道别。 壮汉走之前,再次看了两眼少年郎身旁的褐发少女,直到阿晴被盯得有些发毛,龇着牙狠狠瞪回去,苏秉文才跟息焕说道:“最后再说两句题外的,小兄弟你的这位丫鬟,身上所佩之物非同凡响,财不外露的道理浅显易懂,若是日后想减少麻烦,还是要尽量少拿出来得好。” 息焕心中无奈道,若是拿下来了,才是真对麻烦大了。壮汉一番好意,还是得好好感谢一番,便依着他的话回谢道:“感谢苏大哥点醒。” “若是在这附近出了事,来名雷州报我名字。”壮汉说完,重新抛出手中的虎齿长剑,粗短的身体重重的踩在歪歪扭扭的飞剑上,好不容易才稳定住身形,下一刻便化作一缕剑光冲天而去。这般神通,连息焕都望而却步。 直到壮汉消失在天边,少年才把目光从远处收回,猛然想起好像还未自报家门,息焕纳闷道:“这苏秉文,该说是豪爽呢,还是缺心眼呢?”身旁的阿晴,早就一屁股跌倒在地,满头大汗,一副刚刚死里逃生的模样。 息焕难得看见少女这幅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他比你还要强?” “别挖苦我了老爷,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当着你的面乱来,”阿晴吐着舌头道:“妾身是害怕到时候又惹了一宗门的人上来,这种气修士,最像狗皮膏药了,穷追猛打的,不把你收进他们的捉妖法器里就不罢休一样。” “是敌是友?”身旁冒出来白画生的身影,这边的谈话,他可是一直在关注着。 息焕歪了歪头,说道:“应该是个好人吧,鸣雷州的气修士,身份好像还不简单。能够接触到宗门的浮光影壁,起码是某个大长老的嫡传弟子。” “早些时候我下山完成长老布置的任务,就听闻过鸣雷州出过一位行事狠辣的修行者,曾经一人一把虎齿剑,屠了一座小宗门满门,要不是及时有长辈出手,那名剑修就要被找上门的仇家给剁碎了,鸣雷州的修士,好像都不太好惹。” 息焕听闻虎齿长剑的,立刻想起了才走没多久的苏秉文脚下的那柄长剑。 接着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心里那个奇怪的年头。一个剑修一个气修,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两个人,应该不是同一位吧? 前脚刚站住脚跟,后头就传来阿晴的警告声: “老爷!有人来了!” 头顶上空传来的剑气裂空声已经大到不需要少女提醒,息焕也能清晰听见。御剑者的速度很快,光听声音便能想象出来者脚下那柄御空飞行长剑的锐利。 阿晴一个闪身间便挡到息焕身前,二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垂云之中有一道云线直直落下,一名五短身材的壮汉踏着一柄与自身气质极不相符的长剑,直直朝着众人坠来。 那名壮汉御剑雷厉风行,眨眼睛便落到石滩旁的水洼中,捡起一大团水花碎石。不远处的白画生二人,也不得已被壮汉打断了修炼,白衣剑修提着李时淼便落回己方阵营这边。 直到那名怎么看也不像是名剑修的汉子走出尘土飞扬的水洼后,息焕才看清来者。近看之下,这名御剑速度快到令人发指的汉子,属实是扔到苦力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人。若不是他手里提着那柄质地非同寻常的寒铁利剑,很难把剑修这个词和面前的壮汉联系到一起。 反倒是他手中那柄剑锋呈现利齿状的阔人长剑,让人眼前一亮。见惯了各式各样名剑的息焕,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五短身材的壮汉只是四肢粗短,整个人站起来,甚至还要比本就高挑的息焕还要高上半个头。落地以后没有自报家门,反而利落大方朝着少年郎身后被惊动的白画生二人摆了摆手,泰然自若道: “打搅二位修炼真是抱歉,放心坐桩便是,我找这位小兄弟谈就好了。” 这话,刚好也被及时赶来的几位女子听到,白玥魁眼神询问息焕,少年郎摆手示意无碍道:“无妨,既然这位大哥都说没有恶意,就先聊聊,有阿晴在旁边呢。” 身旁得势的阿晴笑嘻嘻看向白衣少女,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夫人,老爷有妾身看着呢!” 白玥魁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和月开丫头还要蒲毓返回营火旁。 那名壮汉眼看三位女子放心走开,哈哈大笑两声,朝着息焕竖起一个大拇指道:“小兄弟是个办事爽快的人,怪不得有三位娘子相伴,属实是好福气。” 息焕赶忙挥手示意小声点,生怕折返的自家媳妇听见了,认真解释道:“这位大哥,误会了误会了,其实我......” “哎!我都懂!”壮汉打断少年郎的“谦虚”,直言道:“兄弟我年轻时候也这样,那些仙子女侠,哪个不是追着我跑几百里地,要死要活立誓要和我私定终身的?我这一手御剑神速,也是那个时候逃情债逃出来的。” 看着面前气息尤为“淳朴”的壮汉,息焕很难把那些仙子女侠倒追的画面和这张糙脸联系起来,搞得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不知道哪处蹦出来的活宝了,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一下子连同气氛话题一起被壮汉带歪了,强忍住无语的表情息焕咳嗽了两声,试问道: “这位大哥,敢问来自何处,有何贵干?” 壮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瞧瞧,和小兄弟你一见如故,一下子兴起忘记正事了。在下鸣雷州气修士苏秉文,途经此地,察觉到方才此地有一瞬间妖气大放,看到你们在此地停歇,实在不放心便下来探查一番。” 息焕听着这个文绉绉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壮汉从哪盗用过来的,而且还是个气修士?修行一道里相比于剑修武夫体制尤为孱弱的气修士?可面前这壮汉分明会御剑飞行,看着也像是习武之人,这形象跨度,也太大了吧? 名叫苏秉文的壮汉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这一身特征信息集合在一起,难以让人信服,面红耳赤道:“小兄弟,我们鸣雷州气修士从不骗人!我御剑,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法器,只有这柄虎齿和我天生亲近。至于我那名字,也都要怪我师公,我师傅在我还未出生时便已经定好要收我为徒,偏偏我师公也要来凑这个热闹,早早取好名号,哪只我生下来就这样,这也不是我想改就改的啊!” 息焕看着壮汉激动解释的样子,心想也是个实诚汉子,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才见面的功夫,都快把家底给兜出来了。想到应该是刚才阿晴摘下山神颅骨,偶然暴露的气息被这位路过修士察觉到,热心肠的壮汉才会被吸引下来。 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摆出一副勉强信服的模样,答道:“我们这一伙人在这里驻扎半天了,没见过什么妖邪之物。” “就是就是!傻大个你快走吧!”阿晴在一旁附和道,一听说是来捉她的,妖族少女小心翼翼的往自家老爷身后挪了挪。 苏秉文奇怪的挠挠头:“是吗,不应该啊!我先天五感就异于常人,刚才师兄弟们都没察觉到,可我明明感知到下方的那头大妖,气息已经不弱于那蛇盘山......” 说到这壮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打住道:“我不会察觉错的,此处,一定不一般!” 息焕揪住对方言语中的线索,引导着问道:“苏大哥是要去蛇盘山?” 对方一听想也没想的接下去说道:“是的,若是你们要进山,我劝你们近日还是避开为妙,山中最近不太平,像我这样连登楼境上三楼都没踏入的修士,也必须有宗门师长陪同才敢前往。” 壮汉似乎还以为息焕没有明白其中缘由,接着透露道:“这蛇盘山,本是应该由我们鸣雷州看护的一块山水宝地,但之前因为山里的那位主人驻守,百年来相安无事,久而久之就疏于管理了,近日宗门内的浮光影壁出现异象,长老们才知道闹出了大事。可为时已晚,今日我途经此地,就是准备去山里探一探究竟的。” “总之,更多的事情涉及宗门辛秘,就不发表透露了,你们自己小心注意便是。” 息焕点了点头,突发奇想道:“那按苏大哥你的说法,会不会是因为那蛇盘山最近变动影响,搞得此处相邻之地受到波及,所以苏大哥才会出现错觉?” 听到这新奇的想法,苏秉文认真架起隔壁思考起来,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小兄弟你说得有可能,果然是我之前过于疏忽,习惯按旧的方式思考了。” 壮汉接着四周环顾一圈,确定无异样后向着息焕重重抱拳道:“既然此处无碍,那请容我先行一步了,不然师兄师长会以为我跑哪出去偷懒了。” “苏大哥保重。”息焕向着这位连名字都没有报给的壮汉道别。 壮汉走之前,再次看了两眼少年郎身旁的褐发少女,直到阿晴被盯得有些发毛,龇着牙狠狠瞪回去,苏秉文才跟息焕说道:“最后再说两句题外的,小兄弟你的这位丫鬟,身上所佩之物非同凡响,财不外露的道理浅显易懂,若是日后想减少麻烦,还是要尽量少拿出来得好。” 息焕心中无奈道,若是拿下来了,才是真对麻烦大了。壮汉一番好意,还是得好好感谢一番,便依着他的话回谢道:“感谢苏大哥点醒。” “若是在这附近出了事,来名雷州报我名字。”壮汉说完,重新抛出手中的虎齿长剑,粗短的身体重重的踩在歪歪扭扭的飞剑上,好不容易才稳定住身形,下一刻便化作一缕剑光冲天而去。这般神通,连息焕都望而却步。 直到壮汉消失在天边,少年才把目光从远处收回,猛然想起好像还未自报家门,息焕纳闷道:“这苏秉文,该说是豪爽呢,还是缺心眼呢?”身旁的阿晴,早就一屁股跌倒在地,满头大汗,一副刚刚死里逃生的模样。 息焕难得看见少女这幅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他比你还要强?” “别挖苦我了老爷,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当着你的面乱来,”阿晴吐着舌头道:“妾身是害怕到时候又惹了一宗门的人上来,这种气修士,最像狗皮膏药了,穷追猛打的,不把你收进他们的捉妖法器里就不罢休一样。” “是敌是友?”身旁冒出来白画生的身影,这边的谈话,他可是一直在关注着。 息焕歪了歪头,说道:“应该是个好人吧,鸣雷州的气修士,身份好像还不简单。能够接触到宗门的浮光影壁,起码是某个大长老的嫡传弟子。” “早些时候我下山完成长老布置的任务,就听闻过鸣雷州出过一位行事狠辣的修行者,曾经一人一把虎齿剑,屠了一座小宗门满门,要不是及时有长辈出手,那名剑修就要被找上门的仇家给剁碎了,鸣雷州的修士,好像都不太好惹。” 息焕听闻虎齿长剑的,立刻想起了才走没多久的苏秉文脚下的那柄长剑。 接着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心里那个奇怪的年头。一个剑修一个气修,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两个人,应该不是同一位吧? 第六十一章 新仇 绿水潭底的水下洞窟内,重新倾泻而下的飞瀑很快在洞内冲出齐膝高的积水。一众手中法器各异的修士站在洞内,看其衣着,和来自鸣雷州的苏秉文大同小异,人人腰间都悬挂一块青红玉佩,这群鸣雷州修士,要比半途掉队的苏秉文早一步赶到此处。 为首的一名蓄须男子面色阴郁,借着身旁师弟手中夜明珠散发出的辉光,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被外力强行破开的石壁内别有洞天,茵茵绿草生长的高地上生长着一丛矮小的枯树,树枝上不开花也不长叶子,在昏暗的洞穴里散发着荧蓝色的幽光,一副枯败模样。 盘虬的树干内缠绕着一具大型兽类骸骨,几乎要从内部将娇小的树干给撑开一般,在那具骸骨头颅的位置,本该存放着的整块颅骨不翼而飞,空余残躯一具。 “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四周有没有暗道都查过了吗?”为首那名男子语气急躁道。 身旁三角眼的师弟恭敬答道:“胡轩大师兄,这片洞穴就这么大,该找的都找过了,除了一具碳化的尸体,再没其他东西了。那块山神颅骨,定是被贼人拿去了。” 被尊称为大师兄的男子不耐烦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还用我说?搜查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的,那贼人肯定没有走远。” 三角眼师弟略显为难道:“大师兄,苏师兄也在来的路上......这件事要不要和他说清楚?” 一听到那自己向来看不顺眼的师弟,胡轩便感到头疼,这趟出门,本就是解决宗门遗留下来的后患,自己的那位师父一听说这座毗邻本宗的蛇盘山出了事情,便带头抢下这桩差事。 看似难得积极为宗门做贡献了一回,实际上男人得知自己的师父早已和这蛇盘山的地头蛇有勾结,一人一妖合作了几十年,鸣雷州对于蛇盘山暗中易主的事情,也是在自家师傅的牵头下被隐瞒了下来,以此作为庇护的代价,几十年间里那头蟒妖杀人越货留下的法器丹药,大部分都落入了自己那位师父的囊中。 要是被那身为宗主亲传弟子的苏秉文知晓这件丑事,胡轩预感这位行事黑白分明一根筋的师弟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苏秉文这道貌岸然的样子,说得好听点是正直磊落,在他们这群师兄弟眼里就是没有必要的惺惺作态。偌大一个修仙界,那些说不出口的辛秘还会少了? 可这位不屑与他们为伍的师弟,一向严厉杜绝那些阴暗手段。哪怕是他的那位长老师父,也一样震慑不了这位正直当红的亲传弟子。到时候连累师父被彻查此事,以宗主的性格,他们这一脉可就真要就此没落,甚至被打出宗门都有可能。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胡轩正愁眉苦脸之际,一道剑光从身后落下,在空间本就拥挤的洞内砸出一个巨大的水花,溅得四周同门都沦为了落汤鸡。这番风风火火没有礼数的作态,换做其他人,早就被群起而攻之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师兄弟见谅。”落地的壮汉同样也是一身湿透,对着周围众人一个个行礼道歉到,那群修士一个个面露不满,偏偏没有一个敢出面指责的,于是乎都自顾自的运转内力开始烘干身上的衣裳。 背着虎齿长剑的苏秉文,在这群文弱的修士堆里,像是个沙场武夫,炼体剑修一般格格不入。 五短身材的壮汉走到故意不去看他的大师兄身旁,态度热情道:“胡轩师兄,这是?” 蓄须男人急中生智,面不改色道:“蛇盘山的山神,遇害了,下手之人手段狠毒,还将那块带有神性的山神颅骨给取走了,我猜十有八九是见财起意。” 苏秉文则是摇了摇头,不敢断言道:“胡师兄,我看未必,这洞内四周有打斗痕迹,且规模庞大,石壁明显受过高温炙烤,除了这山神外,还有其他人在场。” 说着他不顾胡轩阻拦,弯腰走进那块枯树旁,仔细观摩起那具山神骸骨,同时说道:“这具骸骨,上面神魂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而且死亡时间距今也十分遥远,不像是刚刚气绝的样子......” 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壮汉,心思却要比在场的这些同门师兄弟都要细腻许多,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察觉出许多不寻常的细节。 “秉文师弟!”胡轩忍不住喝止住壮汉的行动,看见对方回头,连忙慌张道:“小石头师弟发现了一具焦尸,可能是那贼人同党,不妨一起看看?” 壮汉闻言才转身回来,一边说着也好,一边在胡轩的引导下去看那具积水中捞出的尸体,死相惨烈,早已围观的几位师弟眼看二人走来,纷纷行礼后诉说着自己的发现: “大师兄,秉文师兄,这具尸体是我发现的,就在主洞窟边缘的角落,整具尸体瘫坐在地,死前有过挣扎,但并不强烈。” “肯定是气修高手所为,能运用这样高温的烈焰,可不是什么武夫剑修能做出来的事情,说不定实力还在我们师父之上。” “得了吧,要我说就是山神大人亲自出马,教训这伙贼人,最后寡不敌众落败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苏秉文听了半天每个靠谱的答案,只能回头朝胡轩再讨要些线索,问道:“这蛇盘山,先前都是由令师一脉管理。所以这蛇盘山的山神,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令师有和师兄你提及过吗。” 胡轩汗颜,含糊其辞道:“就只是粗略讲过......不太了解,应该是为实力不低的大人。” 苏秉文哦了一声,不由得重新看向角落里的山神骸骨,即使神魂消散,以他的眼力来看,这幅骸骨的主人生前修为境界并没有如何强大,对于胡轩的回答,他无法全然相信。 “最后还有一问,这山神颅骨若是贼人盯上,肯定有其吸引人的地方,那到底宝贝在哪里?”苏秉文不甘心问道。 胡轩本就不愿这糙汉再深究其中,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话,没好气道:“山神也算个神仙,这神仙身上的骨头,称一声仙骨也没错吧,你问我我也没见过,要我怎么跟你解释?” 看着苏秉文沉思的模样,胡轩干脆想办法支走这位“外人”,好言相劝道:“苏师弟,不如我们去洞窟外四处看看,说不定那伙贼人还留下了些痕迹。” 苏秉文突然想到前不久才在石滩上看见的那位少女丫鬟,头上佩戴着的一具颅骨,其上显现的灵力气息,尤为浓烈。心中有股直觉告诉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晦的联系。 眼看胡轩这一副急着赶他走的样子,壮汉权当是这群一脉相传的同门怕他抢了功劳。懒得参与其中勾心斗角的他挥了挥厚重的大手,提醒道:“那胡师兄我先去四周打探打探。师父这次派我们前来,是维系山中紊乱的地脉为主,主要目标就是保护这一方山水气运。寻找凶手不是头等大事,这一点你们要分清楚。” “是是是!”胡轩一听对方这般好说话,巴不得这一根筋的汉子早点走,连忙点头哈腰道:“阵法材料我都带来了,稍后我就布置人手在四周境内布阵,轻重师兄我分得清。” 苏秉文也嗯了一声,因为心中有事的原因,也不再寒暄客套,抽出背负的长剑虎齿,眨眼睛便御剑钻出了头顶洞口。 壮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御剑速度从来没有慢下来过,这一次剑气带起的水花,一下子在洞穴中间炸开,四周好不容易烘干衣裳的同门,一下子又遭了殃。一时间怨声载道一片,这一次那位颇有威慑力的壮汉不在场,许多人口中言语便难听了起来。 “真把自己当东西了,装什么啊!” “好搞得跟个断案捕快一样,哟哟哟这傻大个的脑子能行吗?” “小心人家回宗门里跟宗主告状,论资历的话,没拿到大师兄刚才都在赔笑嘛?” “注意点!大师兄在这呢!” 胡轩瞪了一眼那阴阳怪气的师弟,转头长出一口气,也辛亏这傻大个没有细究,当务之急是赶快像个借口来糊弄这随时会掉头回来的壮汉。 身旁三角眼的同门师弟凑来上来,巴结道:“胡师兄,要不我们先把这具骸骨给运回去藏起来?省的再被那胖熊给看出什么来。” 胡轩忍不住一拳打在那人肩膀上,气急败坏道:“一身灵气就汇聚在那颅骨上,没了颅骨这具骸骨就是个寻常骨架子,运回去干嘛!捡破烂的?师父到时候要骂也是骂我,找不回山神颅骨给他老人家,你我全都要完蛋!” 蓄须男人略显疲惫,命令道:“先办正事要紧,把这座山水给用阵法锁起来,颅骨的事情,我们后面满满找。” 逃过一顿打骂的三角眼师弟二话不说跑动起来,洞窟内忙成一片。不断有人朝外面飞去,落在蛇盘山各处。 已经快要飞离蛇盘山的空域上,苏秉文思考着那位少女的模样,干脆掉转剑头,朝着那片石滩再次飞去。 绿水潭底的水下洞窟内,重新倾泻而下的飞瀑很快在洞内冲出齐膝高的积水。一众手中法器各异的修士站在洞内,看其衣着,和来自鸣雷州的苏秉文大同小异,人人腰间都悬挂一块青红玉佩,这群鸣雷州修士,要比半途掉队的苏秉文早一步赶到此处。 为首的一名蓄须男子面色阴郁,借着身旁师弟手中夜明珠散发出的辉光,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被外力强行破开的石壁内别有洞天,茵茵绿草生长的高地上生长着一丛矮小的枯树,树枝上不开花也不长叶子,在昏暗的洞穴里散发着荧蓝色的幽光,一副枯败模样。 盘虬的树干内缠绕着一具大型兽类骸骨,几乎要从内部将娇小的树干给撑开一般,在那具骸骨头颅的位置,本该存放着的整块颅骨不翼而飞,空余残躯一具。 “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四周有没有暗道都查过了吗?”为首那名男子语气急躁道。 身旁三角眼的师弟恭敬答道:“胡轩大师兄,这片洞穴就这么大,该找的都找过了,除了一具碳化的尸体,再没其他东西了。那块山神颅骨,定是被贼人拿去了。” 被尊称为大师兄的男子不耐烦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还用我说?搜查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的,那贼人肯定没有走远。” 三角眼师弟略显为难道:“大师兄,苏师兄也在来的路上......这件事要不要和他说清楚?” 一听到那自己向来看不顺眼的师弟,胡轩便感到头疼,这趟出门,本就是解决宗门遗留下来的后患,自己的那位师父一听说这座毗邻本宗的蛇盘山出了事情,便带头抢下这桩差事。 看似难得积极为宗门做贡献了一回,实际上男人得知自己的师父早已和这蛇盘山的地头蛇有勾结,一人一妖合作了几十年,鸣雷州对于蛇盘山暗中易主的事情,也是在自家师傅的牵头下被隐瞒了下来,以此作为庇护的代价,几十年间里那头蟒妖杀人越货留下的法器丹药,大部分都落入了自己那位师父的囊中。 要是被那身为宗主亲传弟子的苏秉文知晓这件丑事,胡轩预感这位行事黑白分明一根筋的师弟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苏秉文这道貌岸然的样子,说得好听点是正直磊落,在他们这群师兄弟眼里就是没有必要的惺惺作态。偌大一个修仙界,那些说不出口的辛秘还会少了? 可这位不屑与他们为伍的师弟,一向严厉杜绝那些阴暗手段。哪怕是他的那位长老师父,也一样震慑不了这位正直当红的亲传弟子。到时候连累师父被彻查此事,以宗主的性格,他们这一脉可就真要就此没落,甚至被打出宗门都有可能。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胡轩正愁眉苦脸之际,一道剑光从身后落下,在空间本就拥挤的洞内砸出一个巨大的水花,溅得四周同门都沦为了落汤鸡。这番风风火火没有礼数的作态,换做其他人,早就被群起而攻之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师兄弟见谅。”落地的壮汉同样也是一身湿透,对着周围众人一个个行礼道歉到,那群修士一个个面露不满,偏偏没有一个敢出面指责的,于是乎都自顾自的运转内力开始烘干身上的衣裳。 背着虎齿长剑的苏秉文,在这群文弱的修士堆里,像是个沙场武夫,炼体剑修一般格格不入。 五短身材的壮汉走到故意不去看他的大师兄身旁,态度热情道:“胡轩师兄,这是?” 蓄须男人急中生智,面不改色道:“蛇盘山的山神,遇害了,下手之人手段狠毒,还将那块带有神性的山神颅骨给取走了,我猜十有八九是见财起意。” 苏秉文则是摇了摇头,不敢断言道:“胡师兄,我看未必,这洞内四周有打斗痕迹,且规模庞大,石壁明显受过高温炙烤,除了这山神外,还有其他人在场。” 说着他不顾胡轩阻拦,弯腰走进那块枯树旁,仔细观摩起那具山神骸骨,同时说道:“这具骸骨,上面神魂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而且死亡时间距今也十分遥远,不像是刚刚气绝的样子......” 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壮汉,心思却要比在场的这些同门师兄弟都要细腻许多,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察觉出许多不寻常的细节。 “秉文师弟!”胡轩忍不住喝止住壮汉的行动,看见对方回头,连忙慌张道:“小石头师弟发现了一具焦尸,可能是那贼人同党,不妨一起看看?” 壮汉闻言才转身回来,一边说着也好,一边在胡轩的引导下去看那具积水中捞出的尸体,死相惨烈,早已围观的几位师弟眼看二人走来,纷纷行礼后诉说着自己的发现: “大师兄,秉文师兄,这具尸体是我发现的,就在主洞窟边缘的角落,整具尸体瘫坐在地,死前有过挣扎,但并不强烈。” “肯定是气修高手所为,能运用这样高温的烈焰,可不是什么武夫剑修能做出来的事情,说不定实力还在我们师父之上。” “得了吧,要我说就是山神大人亲自出马,教训这伙贼人,最后寡不敌众落败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苏秉文听了半天每个靠谱的答案,只能回头朝胡轩再讨要些线索,问道:“这蛇盘山,先前都是由令师一脉管理。所以这蛇盘山的山神,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令师有和师兄你提及过吗。” 胡轩汗颜,含糊其辞道:“就只是粗略讲过......不太了解,应该是为实力不低的大人。” 苏秉文哦了一声,不由得重新看向角落里的山神骸骨,即使神魂消散,以他的眼力来看,这幅骸骨的主人生前修为境界并没有如何强大,对于胡轩的回答,他无法全然相信。 “最后还有一问,这山神颅骨若是贼人盯上,肯定有其吸引人的地方,那到底宝贝在哪里?”苏秉文不甘心问道。 胡轩本就不愿这糙汉再深究其中,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话,没好气道:“山神也算个神仙,这神仙身上的骨头,称一声仙骨也没错吧,你问我我也没见过,要我怎么跟你解释?” 看着苏秉文沉思的模样,胡轩干脆想办法支走这位“外人”,好言相劝道:“苏师弟,不如我们去洞窟外四处看看,说不定那伙贼人还留下了些痕迹。” 苏秉文突然想到前不久才在石滩上看见的那位少女丫鬟,头上佩戴着的一具颅骨,其上显现的灵力气息,尤为浓烈。心中有股直觉告诉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晦的联系。 眼看胡轩这一副急着赶他走的样子,壮汉权当是这群一脉相传的同门怕他抢了功劳。懒得参与其中勾心斗角的他挥了挥厚重的大手,提醒道:“那胡师兄我先去四周打探打探。师父这次派我们前来,是维系山中紊乱的地脉为主,主要目标就是保护这一方山水气运。寻找凶手不是头等大事,这一点你们要分清楚。” “是是是!”胡轩一听对方这般好说话,巴不得这一根筋的汉子早点走,连忙点头哈腰道:“阵法材料我都带来了,稍后我就布置人手在四周境内布阵,轻重师兄我分得清。” 苏秉文也嗯了一声,因为心中有事的原因,也不再寒暄客套,抽出背负的长剑虎齿,眨眼睛便御剑钻出了头顶洞口。 壮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御剑速度从来没有慢下来过,这一次剑气带起的水花,一下子在洞穴中间炸开,四周好不容易烘干衣裳的同门,一下子又遭了殃。一时间怨声载道一片,这一次那位颇有威慑力的壮汉不在场,许多人口中言语便难听了起来。 “真把自己当东西了,装什么啊!” “好搞得跟个断案捕快一样,哟哟哟这傻大个的脑子能行吗?” “小心人家回宗门里跟宗主告状,论资历的话,没拿到大师兄刚才都在赔笑嘛?” “注意点!大师兄在这呢!” 胡轩瞪了一眼那阴阳怪气的师弟,转头长出一口气,也辛亏这傻大个没有细究,当务之急是赶快像个借口来糊弄这随时会掉头回来的壮汉。 身旁三角眼的同门师弟凑来上来,巴结道:“胡师兄,要不我们先把这具骸骨给运回去藏起来?省的再被那胖熊给看出什么来。” 胡轩忍不住一拳打在那人肩膀上,气急败坏道:“一身灵气就汇聚在那颅骨上,没了颅骨这具骸骨就是个寻常骨架子,运回去干嘛!捡破烂的?师父到时候要骂也是骂我,找不回山神颅骨给他老人家,你我全都要完蛋!” 蓄须男人略显疲惫,命令道:“先办正事要紧,把这座山水给用阵法锁起来,颅骨的事情,我们后面满满找。” 逃过一顿打骂的三角眼师弟二话不说跑动起来,洞窟内忙成一片。不断有人朝外面飞去,落在蛇盘山各处。 已经快要飞离蛇盘山的空域上,苏秉文思考着那位少女的模样,干脆掉转剑头,朝着那片石滩再次飞去。 第六十二章 狐面 阴云压城,夜色笼罩下的白帝城万家灯火亮起,这傍山而居的山城夜景,在灰色平原上亮如灯塔。传闻若是在天气晴朗的夜晚,从这块灰色平原北边的那座奉京城最高处向南极目远眺,是可以看见这座孤山灯城的。 上下堆积而起的建筑群中,有一座府邸位于一块悬崖之下,这片断崖剥开的区域,在拥挤的城区中宛若一道解开的疮疤,与周围宛若野草植被般疯狂抢占土地的亭台楼阁间歇分明, 那依山崖而建的紫漆门邸,看似只有一小块孤立在断崖之下,实则内部别有洞天。整块断崖的内部都被掏空,清出一块面积可观的空间以供这位府邸的主人居住。 这座连牌匾都没有悬挂的豪宅,门面相比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要显得格外低调,但有心人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座府邸连同断崖周围一圈建筑,大门前都挂着一块黑色木牌。其中意味,只有这一片占地为主的大人物们才知晓。 而这座白帝城内以奢侈而闻名的私人宅院,主人正是那权倾朝野的白家家主——白螭。 无名宅邸的内部,仿照白帝城的结构开凿山崖,只在最高处打通崖壁,这层白家家主最常使用的山崖书斋内,一身便服的狐狸眼男人正邻崖而坐,闭眼微微轻扣桌面。面前放着的一盏茶水,已经凉透许久,男人从头到尾也没有细品一口。 跪坐在角落的丫鬟端正身姿,丝毫不敢怠慢。男人的性格她很熟悉,若是没有主人开口,那安分守己的待在原地,不要子作主张的添茶倒水,便是最好的表现。屏风后面扣指敲桌的声音加重了一分,仅仅是两声重扣,那清秀的丫鬟便赶忙起身上前。 一头灰白长发的男子今日并没有系发,在丫鬟记忆里只有要上朝时,自家主人才会用那枚随身携带的玉扳指拢其一头白发。低眉顺眼的她只管安心煮茶,哪怕明知男人的俊逸面庞就在面前,也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府邸中的人有很多都是仰慕着这位白家家主,为能服侍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大人感到骄傲。不说别的,但是从这座无名府邸走出去,他们这群白家的仆从,都会自然而然的比别处公卿大夫家的佣人要高上一等,连说话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但这群人中,更多的还是敬畏着这位有着白狐称号的中年宰相。白氏入驻这座孤山以来,最早的那一批仆从现在都已经晋升成了府上的管事,看着这位家主以飞快的速度在朝廷中稳步攀升,直至最后成了白帝城上下人尽皆知的权臣,他们这群家臣相比于外人,更能体会到自家家主手段有多果决。 白螭无声的从案几上再翻开一茶盏,丫鬟默不作声,很识趣的给两杯茶盏续上茶水,接着便起身退回角落屏风后。 窗外山风呼啸,邻崖的阑槛外落下一道人影,一身劲装的护从面部覆甲身姿轻如鸿雁,从屋外断崖凭空出现,落地半跪行礼后便利落上报道:“启禀家主,城内城外三件要事。” 白螭将那盏热茶向前推了一掌距离,说道:“先说城内事。” 那名身手不俗的护从也不推辞,慢饮一口后徐徐说道:“玉氏诸侯在城内还未站稳脚跟,就已经处理掉了一连八名当朝大夫。这八人无一不是上谏有关山下那支和国军队的粮草供给问题。称天启禁军本就占据着军饷大头,这时若是再额外插进来一支万人军队,其中还包含着一支两千人的骑兵营,国库压力一下子提升两倍不止。日积月累,就算有四座大城作供给,恐怕还是会出现粮草不足的问题。那八位恳请圣上命令玉氏诸侯调离军队的大臣,都已经被玉叔衡编排了一连串莫须有的罪名,早些时候纷纷问斩。” 白螭举杯,悬在半空中迟迟未动,只是盯着杯中茶水道:“玉叔衡的雷霆手腕,我并不奇怪,之前在金殿前让圣上交出虎符,是为了让权。只是没想到他这般顺水推舟,这就开始清扫障碍了,也好,倒也不枉我一番好意。” 白发男子啜饮一口,示意护从继续。 那名面色模糊的护从重新戴上面甲,沉声道:“南淮城那名孩童的下落,已经身份明确,雪走营中的内人正在追查,只不过......” 说到这护从略显犹豫,酝酿措辞后小心道:“护送那名孩童南下的队伍,不是江湖人,是山上白家的年轻人们......” 当听闻那个字眼时,白螭的瞳孔不由得收缩了一下,强忍住茶温滚烫,饮下一大口道:“继续。” 护从明显感觉到面前男人身手传来的不满情绪,每一次上报信息都是这般心惊肉跳,时间久了他便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直言道:“家主您派去东岭和谈的使者,连山门都没找到,山上白家的态度很明显是不愿意接见。” 白螭疲惫地放下手中茶盏,挥手驱散苍蝇般说道:“退下吧。” 覆甲护从如释重负,一个翻身便从阑槛翻了出去,径直跌落向下方深崖中,很快身影便隐没在夜色中。 男人在夜间微凉的山风中倚栏饮完杯中茶茗,这一次那位蹲守在角落中的丫鬟不需要他招呼便主动现身端茶倒水,不同于之前的,是那张清秀的面庞上此刻覆盖了一具狐狸面具。 “谈谈?”男人习惯性的敲打着案几,对着丫鬟说话的语气都为之一变。 身份相比于戴上面具前,已经大不相同的丫鬟自顾自的翻开一盏干净瓷杯,给自己重新沏上一壶茶,双手叠放在腿上道:“玉氏一派目前尚未在城内站稳脚跟,朝中大夫,鲜有西南一脉的文人书生,这是其短处。现今玉叔衡仗着山下数万和国军队,以武乱禁,初期颇具成效,长久以往,必定成为朝中的众矢之的。先生先前在金殿顶拱手让权之策,想必也是为次设伏笔。” 白螭对于这名丫鬟道出背后所谋,丝毫不觉讶异,甚至性质颇高道:“不错,这只是你所看到的,说说你想的。” 狐狸面具之下的丫鬟嗤笑一声,道:“奴婢以为,先生此番设计,为了让城内众多势力汇成一气,联手抵抗玉氏这支外来势力,从好处来讲是为先生您转移敌人目光,若不是西南诸侯的出现,我们这座无名府邸便是城内那些朱紫公卿的头号敌人。但相反,自迁都以来第一次允许一位诸侯携带大批人马进驻孤山脚下,本就是白帝城以来的头回例外。先生有没有想过,你这一手“捧杀”的让权计策,对方真要有本是接下呢? “陪了夫人又折兵的史例,可不在少数,玉叔衡若是先生之前所对上的那些文人老将,当然是扛不住这满城敌意,可他终究是只敢携带二十玉骑入城的男人,从他踏上这登山直道开始,便已经做好了与整座孤山为敌的准备。先生没有山下的万人军队,没有天启禁卫军的传国虎符,也不是那一人敌一城的须弥境仙人,拿什么将那位枭雄赶出白帝城?” 狐狸面具之下,传出来尖细的狐笑声,丫鬟的双肩抖动不止,毫不避讳的嘲笑着面前男人的自作聪明。 白螭不耐烦的一挥手,那具身躯的动作戛然而止,奸笑声也随之凝固。灰白长发的男人一手抵住额头,耳边清净下来后扭头看向屋外夜色,连一轮明月都没有,十分自信答道:“不,不需要我赶他出城,很快,玉叔衡便会自己乖乖滚出去,到时候,势败如山倒的他,纵使手中军队再多,也别想踏入这座孤山一步。” 狐狸面具看着男人成竹在胸的模样,想起一点道:“你要拿那位孩童开刀?” 白螭不置可否,就当是给了她答案。 狐面丫鬟摇摇头耸肩道:“行吧,那就看你小子发挥了,对了,今日赶来,是祖祠那边有事相告。” “哦?真是难得,那群老家伙有什么要你托话的。”白螭有些意外,印象里那些老祖宗,极少干涉他在朝中事务,同时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因为一旦他们出手了,便意味着事情非同小可。 狐面丫鬟咯咯笑道:“瞧把你紧张的,要是被那些朝中大夫看到白螭先生这般模样,一定会让他们心头大快好几日吧?” 男子面露不悦,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狐面丫鬟立刻收敛起来,咳嗽两声道:“你别迁怒这丫鬟,我可不想再找个新宿主了。” “正事。” “好吧好吧,老祖给你送了一把新刀,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至于到底是不是好刀,你自己到时候看了便会知晓。”狐面丫鬟故作神秘道,说完不等男人回应,一阵青烟便从丫鬟身上散发出来,收回那具狐狸面具的眼窝中。 啪嗒一声,听上去像是木制的面具掉落在案几上,重新露出一张清秀面庞的丫鬟经历了一段短暂失神后,双眼逐渐清明过来。看清面前场景后,才发觉自己此刻正姿态随意的和自家家主对坐,面前的桌面上似乎还放着一盏只有半杯的茶水,那副样子,似乎自己刚刚已经喝了几口。 而自己那具偷藏随身携带的狐狸面具,此刻也掉落在案几上。没有过多思考,感觉到自己已经要犯了死罪的丫鬟,当即面色赤红,跪缩在地磕头道:“家主恕罪,家主恕罪!奴婢,奴婢刚刚走神了......” 白螭懒得跟她解释,挥手驱散道:“没你的事情,整理好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赦令,搞得清秀丫鬟脑袋昏昏沉沉,没明白为何自己干了这般大逆不道的勾当,还能够相安无事,到底还是能够服侍家主的丫鬟,脑袋疑惑依旧还是手脚麻利得收掇好茶具,诚惶诚恐起身离去。 “等等。”男人叫住她,丫鬟身体一僵,一颗心凉到谷底。 “把面具带走,收好别丢了。”白螭指了指那副摆放在桌上的狐狸面具。 丫鬟如获大赦,小心将面具收入怀中,躬身倒退出书斋外。 白螭没有去过问那副面具是从哪来的,谁给的,祖祠里的老家伙想要找上他,有的是方法,只要认准了这传口信的狐妖,那再奇怪的出场方式,也会变得合理起来。 男人担心的是那柄正在路上送来的“刀”,老祖宗的决定每回都能打乱他的阵脚,这一次也不例外。现在连山上白家,也在百里文山的安排下脱离他原本既定路线,一想到这些在他掌控之外的不确定因素,白螭就有种焦躁的冲动。 “百里文山,你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啊。” 阴云压城,夜色笼罩下的白帝城万家灯火亮起,这傍山而居的山城夜景,在灰色平原上亮如灯塔。传闻若是在天气晴朗的夜晚,从这块灰色平原北边的那座奉京城最高处向南极目远眺,是可以看见这座孤山灯城的。 上下堆积而起的建筑群中,有一座府邸位于一块悬崖之下,这片断崖剥开的区域,在拥挤的城区中宛若一道解开的疮疤,与周围宛若野草植被般疯狂抢占土地的亭台楼阁间歇分明, 那依山崖而建的紫漆门邸,看似只有一小块孤立在断崖之下,实则内部别有洞天。整块断崖的内部都被掏空,清出一块面积可观的空间以供这位府邸的主人居住。 这座连牌匾都没有悬挂的豪宅,门面相比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要显得格外低调,但有心人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座府邸连同断崖周围一圈建筑,大门前都挂着一块黑色木牌。其中意味,只有这一片占地为主的大人物们才知晓。 而这座白帝城内以奢侈而闻名的私人宅院,主人正是那权倾朝野的白家家主——白螭。 无名宅邸的内部,仿照白帝城的结构开凿山崖,只在最高处打通崖壁,这层白家家主最常使用的山崖书斋内,一身便服的狐狸眼男人正邻崖而坐,闭眼微微轻扣桌面。面前放着的一盏茶水,已经凉透许久,男人从头到尾也没有细品一口。 跪坐在角落的丫鬟端正身姿,丝毫不敢怠慢。男人的性格她很熟悉,若是没有主人开口,那安分守己的待在原地,不要子作主张的添茶倒水,便是最好的表现。屏风后面扣指敲桌的声音加重了一分,仅仅是两声重扣,那清秀的丫鬟便赶忙起身上前。 一头灰白长发的男子今日并没有系发,在丫鬟记忆里只有要上朝时,自家主人才会用那枚随身携带的玉扳指拢其一头白发。低眉顺眼的她只管安心煮茶,哪怕明知男人的俊逸面庞就在面前,也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府邸中的人有很多都是仰慕着这位白家家主,为能服侍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大人感到骄傲。不说别的,但是从这座无名府邸走出去,他们这群白家的仆从,都会自然而然的比别处公卿大夫家的佣人要高上一等,连说话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但这群人中,更多的还是敬畏着这位有着白狐称号的中年宰相。白氏入驻这座孤山以来,最早的那一批仆从现在都已经晋升成了府上的管事,看着这位家主以飞快的速度在朝廷中稳步攀升,直至最后成了白帝城上下人尽皆知的权臣,他们这群家臣相比于外人,更能体会到自家家主手段有多果决。 白螭无声的从案几上再翻开一茶盏,丫鬟默不作声,很识趣的给两杯茶盏续上茶水,接着便起身退回角落屏风后。 窗外山风呼啸,邻崖的阑槛外落下一道人影,一身劲装的护从面部覆甲身姿轻如鸿雁,从屋外断崖凭空出现,落地半跪行礼后便利落上报道:“启禀家主,城内城外三件要事。” 白螭将那盏热茶向前推了一掌距离,说道:“先说城内事。” 那名身手不俗的护从也不推辞,慢饮一口后徐徐说道:“玉氏诸侯在城内还未站稳脚跟,就已经处理掉了一连八名当朝大夫。这八人无一不是上谏有关山下那支和国军队的粮草供给问题。称天启禁军本就占据着军饷大头,这时若是再额外插进来一支万人军队,其中还包含着一支两千人的骑兵营,国库压力一下子提升两倍不止。日积月累,就算有四座大城作供给,恐怕还是会出现粮草不足的问题。那八位恳请圣上命令玉氏诸侯调离军队的大臣,都已经被玉叔衡编排了一连串莫须有的罪名,早些时候纷纷问斩。” 白螭举杯,悬在半空中迟迟未动,只是盯着杯中茶水道:“玉叔衡的雷霆手腕,我并不奇怪,之前在金殿前让圣上交出虎符,是为了让权。只是没想到他这般顺水推舟,这就开始清扫障碍了,也好,倒也不枉我一番好意。” 白发男子啜饮一口,示意护从继续。 那名面色模糊的护从重新戴上面甲,沉声道:“南淮城那名孩童的下落,已经身份明确,雪走营中的内人正在追查,只不过......” 说到这护从略显犹豫,酝酿措辞后小心道:“护送那名孩童南下的队伍,不是江湖人,是山上白家的年轻人们......” 当听闻那个字眼时,白螭的瞳孔不由得收缩了一下,强忍住茶温滚烫,饮下一大口道:“继续。” 护从明显感觉到面前男人身手传来的不满情绪,每一次上报信息都是这般心惊肉跳,时间久了他便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直言道:“家主您派去东岭和谈的使者,连山门都没找到,山上白家的态度很明显是不愿意接见。” 白螭疲惫地放下手中茶盏,挥手驱散苍蝇般说道:“退下吧。” 覆甲护从如释重负,一个翻身便从阑槛翻了出去,径直跌落向下方深崖中,很快身影便隐没在夜色中。 男人在夜间微凉的山风中倚栏饮完杯中茶茗,这一次那位蹲守在角落中的丫鬟不需要他招呼便主动现身端茶倒水,不同于之前的,是那张清秀的面庞上此刻覆盖了一具狐狸面具。 “谈谈?”男人习惯性的敲打着案几,对着丫鬟说话的语气都为之一变。 身份相比于戴上面具前,已经大不相同的丫鬟自顾自的翻开一盏干净瓷杯,给自己重新沏上一壶茶,双手叠放在腿上道:“玉氏一派目前尚未在城内站稳脚跟,朝中大夫,鲜有西南一脉的文人书生,这是其短处。现今玉叔衡仗着山下数万和国军队,以武乱禁,初期颇具成效,长久以往,必定成为朝中的众矢之的。先生先前在金殿顶拱手让权之策,想必也是为次设伏笔。” 白螭对于这名丫鬟道出背后所谋,丝毫不觉讶异,甚至性质颇高道:“不错,这只是你所看到的,说说你想的。” 狐狸面具之下的丫鬟嗤笑一声,道:“奴婢以为,先生此番设计,为了让城内众多势力汇成一气,联手抵抗玉氏这支外来势力,从好处来讲是为先生您转移敌人目光,若不是西南诸侯的出现,我们这座无名府邸便是城内那些朱紫公卿的头号敌人。但相反,自迁都以来第一次允许一位诸侯携带大批人马进驻孤山脚下,本就是白帝城以来的头回例外。先生有没有想过,你这一手“捧杀”的让权计策,对方真要有本是接下呢? “陪了夫人又折兵的史例,可不在少数,玉叔衡若是先生之前所对上的那些文人老将,当然是扛不住这满城敌意,可他终究是只敢携带二十玉骑入城的男人,从他踏上这登山直道开始,便已经做好了与整座孤山为敌的准备。先生没有山下的万人军队,没有天启禁卫军的传国虎符,也不是那一人敌一城的须弥境仙人,拿什么将那位枭雄赶出白帝城?” 狐狸面具之下,传出来尖细的狐笑声,丫鬟的双肩抖动不止,毫不避讳的嘲笑着面前男人的自作聪明。 白螭不耐烦的一挥手,那具身躯的动作戛然而止,奸笑声也随之凝固。灰白长发的男人一手抵住额头,耳边清净下来后扭头看向屋外夜色,连一轮明月都没有,十分自信答道:“不,不需要我赶他出城,很快,玉叔衡便会自己乖乖滚出去,到时候,势败如山倒的他,纵使手中军队再多,也别想踏入这座孤山一步。” 狐狸面具看着男人成竹在胸的模样,想起一点道:“你要拿那位孩童开刀?” 白螭不置可否,就当是给了她答案。 狐面丫鬟摇摇头耸肩道:“行吧,那就看你小子发挥了,对了,今日赶来,是祖祠那边有事相告。” “哦?真是难得,那群老家伙有什么要你托话的。”白螭有些意外,印象里那些老祖宗,极少干涉他在朝中事务,同时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因为一旦他们出手了,便意味着事情非同小可。 狐面丫鬟咯咯笑道:“瞧把你紧张的,要是被那些朝中大夫看到白螭先生这般模样,一定会让他们心头大快好几日吧?” 男子面露不悦,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狐面丫鬟立刻收敛起来,咳嗽两声道:“你别迁怒这丫鬟,我可不想再找个新宿主了。” “正事。” “好吧好吧,老祖给你送了一把新刀,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至于到底是不是好刀,你自己到时候看了便会知晓。”狐面丫鬟故作神秘道,说完不等男人回应,一阵青烟便从丫鬟身上散发出来,收回那具狐狸面具的眼窝中。 啪嗒一声,听上去像是木制的面具掉落在案几上,重新露出一张清秀面庞的丫鬟经历了一段短暂失神后,双眼逐渐清明过来。看清面前场景后,才发觉自己此刻正姿态随意的和自家家主对坐,面前的桌面上似乎还放着一盏只有半杯的茶水,那副样子,似乎自己刚刚已经喝了几口。 而自己那具偷藏随身携带的狐狸面具,此刻也掉落在案几上。没有过多思考,感觉到自己已经要犯了死罪的丫鬟,当即面色赤红,跪缩在地磕头道:“家主恕罪,家主恕罪!奴婢,奴婢刚刚走神了......” 白螭懒得跟她解释,挥手驱散道:“没你的事情,整理好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赦令,搞得清秀丫鬟脑袋昏昏沉沉,没明白为何自己干了这般大逆不道的勾当,还能够相安无事,到底还是能够服侍家主的丫鬟,脑袋疑惑依旧还是手脚麻利得收掇好茶具,诚惶诚恐起身离去。 “等等。”男人叫住她,丫鬟身体一僵,一颗心凉到谷底。 “把面具带走,收好别丢了。”白螭指了指那副摆放在桌上的狐狸面具。 丫鬟如获大赦,小心将面具收入怀中,躬身倒退出书斋外。 白螭没有去过问那副面具是从哪来的,谁给的,祖祠里的老家伙想要找上他,有的是方法,只要认准了这传口信的狐妖,那再奇怪的出场方式,也会变得合理起来。 男人担心的是那柄正在路上送来的“刀”,老祖宗的决定每回都能打乱他的阵脚,这一次也不例外。现在连山上白家,也在百里文山的安排下脱离他原本既定路线,一想到这些在他掌控之外的不确定因素,白螭就有种焦躁的冲动。 “百里文山,你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啊。” 第六十三章 追兵 山林间四道身影飞快逃窜着,为首速度最快的那名少年郎仗着脚下的独特轻功,在前方快速开路,同时不忘频频回头,时刻关注身后荒林的动静。 四人后方百步开外,浓郁的深山野林枝叶繁茂,即使看不见来者,依旧不断传来物体高速移动的声响。息焕一颗心快速跳动着,没想到朝廷的追兵这么快就闻着味赶了上来,之前在碎石滩上不慎大意,被迫冲散了队伍,此刻他正和白画生二人正带队试图摆脱这群紧咬不放的追兵。 少年郎仗着魈鬼跳崖的上乘轻功,独自包揽带队的任务,身后的李时淼被背着用雨布遮盖住的丫头,被息焕强拉硬拽着往前,脚下山路和道旁风景往身后飞快闪过。 一声剑鸣在三人途径的道旁炸响,三人的耳朵锋锐如刀割般耳鸣起来,随着少年郎马不停蹄的脚步很快被抛之脑后。身后的山林间想起了一阵树木倒塌的声响,息焕自从那道剑鸣声响起后便不再回头,专心瞄准前方道路。 很快被那道剑鸣所阻碍住的脚步声如附骨之蛆般再次响起在身后的密林中,少年面色一寒,一道白色身影从侧面飞快接近三人,白画生再次出现在队伍中时,雪白的衣衫上多出了一抹惹眼的红色。 “是雪走营中最擅长追猎的鹰犬,碎石滩上的围剿应该也是早就计划好的,对方这次想的很周全,是有备而来。”白衣剑修简明说清状况后,便不再试图设计埋伏那群咬在身后的雪走营谍子,刚才那一声剑鸣已经吃了亏,为了搞清楚那群人中有多少位高手混杂在其中,他结结实实的挨了腹部一刀。 硬拼的话现在来看过于冒险,一直被这么缠着也不是个办法,息焕狠下心来咬牙,将一直将头深深埋在李时淼背上的丫头抢过来,对着白画生急切说道:“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我轻功比你好,带着李时淼走,摆脱尾巴后暗号联系!记住,终点昌郡城。” 不等白衣剑修拒绝,少年朗的脚下猛然发力,二脚魈鬼的底蕴在这一刻展露无余,一瞬间便拉开了和白画生二人的距离,折出一道直角往东边山涧中远遁而去。 白画生眼睁睁得看着自己要保护的少年冒如此风险,却连挽留的做不到,身后那群脚步声已经快要赶上二人,队伍中那位黑衣银白袖的领头男子说话声清晰可闻: “小孩被往东带去了,兵分两路,以孩子为主。” 之前埋伏在道旁的剑鸣声中,便是这位领头男子给他留下了创伤,白画生顾不上懈怠,带着李时淼朝着和息焕反方向的位置加速逃去,此时此刻,男子能相信的只有息焕的轻功,真的在他之上。 背着女孩的少年脱离队伍后,彻底放开手脚。山涧底部的溪流上,凭空出现少年的身影,轻轻的在溪流水面上沾点脚尖,一身气息便借着溪流断开。少年郎将过去三年龙潭逃命的功夫毫无保留的全部发挥出来,处处细节皆有讲究,饶是身后是朝廷雪走营的专用鹰犬,个个都是追猎数十年的老手,一时半会也拿这位有独特功法在身的少年郎没有办法。 少年的身影在溪流上接连点踩,很快便朝着大山深处遁去。走后没多久,溪流旁便闪出数道黑影,几名蒙面谍子在溪水旁扫视一番,立刻向为首的头领报告道:“大人,不是个雏儿的样子,还会利用溪水截断气息,脚上功夫也不简单。” “那就拿出该有的本事,对方是山上仙家,别用江湖套路对待。”银白袖口的头领率先闭眼,那群黑衣谍子纷纷掐诀闭眼,再睁开眼睛时,一对对眸子里符印流转,凭借着这些借来的天眼,少年的气机痕迹一览无余。 “大人,没有感知到内力,那少年,要不就是实力远超我们的高人;要不就是一点内力也没有的废物。” “怎么可能,只是很细微罢了。”首领打断道,目光之中一道及其纤细近乎折断的线路牵引着他前行,随着男子振臂一挥,碎石滩上越来越多的黑色身影再次飞速前进起来。向前扑进的黑色身影中,那袖口银白的男子不再留手,踏出一步隐约和息焕有九成相像的步伐,身影率先消失在围剿队伍中。 ---------------- 当脚步重新踏上一条山道时,息焕不得不放缓身形,感受到体力的巨大消耗,没有内力的支撑,能够踏出这神奇魈步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个奇迹。赶路至今,再好的身体素质,还是扛不下来一路跋涉的负担。 身后的丫头扯了扯他的衣衫,小声问道:“我们安全了吗?” 少年郎无奈的摇摇头,此刻身后终于没有了那索命般的脚步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已经彻底摆脱了那群棘手的追兵。朝廷的奇能异士不在少数。总会出现他们想不到的法子追踪到他们的线索。 仿佛印证了少年的猜想一般,前方道路的树杈上,响起一道不客气的声音道:“还没呢小丫头。” 息焕头皮发麻,托了托背后的丫头,警惕着那道树上的人影,银白色的袖口在阴影中依旧抢眼,息焕深吸一口气,脚步未动的瞬间,那名谍子头领便出口提醒道:“不如我们好好谈谈,再这么逃下去,你一介武人身躯,终究逃不过我们修士的磅礴气机。与其作无用功,不如把那丫头交给我,然后告诉我,你的那脚比我还要纯粹正统的魈鬼跳崖,是谁传给你的?” 少年郎怪笑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这半个“同门”师兄,这么想来这名谍子能够孤身追上他的脚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告诉你,我和这丫头能活命吗?” 银白袖口的男子跳至山道上,大步朝着二人走来,认真答道:“告诉我,你可以走,丫头要留下。” 息焕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认可,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谍子头领无所谓道:“我们鹰犬房平时也会一些审讯技巧,无妨,我可以带你回去慢慢拷打。” 男人说完的瞬间突然转身,朝着身后空气一手抓去,下一秒,被预判到身形的少年恰好出现在那个位置,被抓住脚脖的息焕蹬步的动作悬停在半空中。男人转身甩臂,只来得及将丫头护在怀中的少年郎被狠狠抡在地上。 感受到背部一阵麻木,息焕仰头咳出一口鲜血,紧接着便惨叫出声。截获到少年身形的男人以防不备,还细心的卸下了少年的踝关节。 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额头浮现一层冷汗,谍子头领一脚将息焕死死抱住丫头的双手踹开,丝毫不顾忌是否伤到那怀中哭喊的孩童,在他眼里,两具尸体出现点断手断脚的损伤,都是可以接受的。 “你的瓶子,容纳不住魈鬼跳崖这钵水。”男人探身拎起小丫头,心满意足的掀开裹在头上的黑色雨布,在他眼中,露出了一对灵气十足的赭红色眸子,缩小成丫头模样的阿晴双手盖在褐色长发上,歪头看向将她拎在半空中小心打量的男子。 妖族丫头呵呵一笑,咧嘴问道:“你说老爷什么?” 蛇盘山外的碎石滩上,一片狼藉的炊具散落一地。虎背蜂腰螳螂腿的黑袍男子站在前不久还升腾着营火的空地前,闭眼感受着那群逃走猎物享受安心围炉时光的氛围。 此刻已经穿上一身黑鳞袍的燕子青,一身装束都表明他已经官升一级,担当起追捕那名玉氏幼子的主要执刀人。可年轻雪走营谍子此刻并不开心。 “早知道就留在南淮了,风餐露宿的,还没这群小家伙过的自在。”燕子青嘀咕道。 身后空地上落下一众黑衣谍子,为首的那位忐忑道:“禀告大人,派出的两支队伍,一支被白家女剑仙给孤山阻拦在山崖断口,随行的两位十楼老前辈一死一重伤。另一只队伍追赶白家姑爷的队伍,领头......尸体还未收集好。” 燕子青有些惊讶道:“未收集好?” 那名下属深呼吸口气道:“盗前辈的尸体,已经被烧成灰粉,踪迹也断了......” 燕子青没想到那位以轻功着称,作为雪走营追猎鹰犬中的头号棋子,居然会这般丧命,围剿之前,对于白玥魁的那一边,他并没有寄予厚望,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一名十二楼的女剑修,对上两名十楼修士,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让他意味的是,以息焕那支队伍的实力,区区第七楼的白画生,对上那有着一脚魈鬼跳崖功夫,自身实力也在第十楼的盗头领,也能做那越阶杀人的壮举?这白家出来的剑修,难不成真要比别处剑修厉害一些? 燕子青感慨道,他们一行其实早早追上东岭众人的队伍,这一番围剿也是图谋已久,却已久没有取得成果,反而失去了两位十楼高手。白帝城现在的底蕴,失去两位十楼修士已经是大出血的惨剧了,这样元气大伤,下一次动手就真要等到他们一行人进入下一个城镇了。 “苦差事啊!” 山林间四道身影飞快逃窜着,为首速度最快的那名少年郎仗着脚下的独特轻功,在前方快速开路,同时不忘频频回头,时刻关注身后荒林的动静。 四人后方百步开外,浓郁的深山野林枝叶繁茂,即使看不见来者,依旧不断传来物体高速移动的声响。息焕一颗心快速跳动着,没想到朝廷的追兵这么快就闻着味赶了上来,之前在碎石滩上不慎大意,被迫冲散了队伍,此刻他正和白画生二人正带队试图摆脱这群紧咬不放的追兵。 少年郎仗着魈鬼跳崖的上乘轻功,独自包揽带队的任务,身后的李时淼被背着用雨布遮盖住的丫头,被息焕强拉硬拽着往前,脚下山路和道旁风景往身后飞快闪过。 一声剑鸣在三人途径的道旁炸响,三人的耳朵锋锐如刀割般耳鸣起来,随着少年郎马不停蹄的脚步很快被抛之脑后。身后的山林间想起了一阵树木倒塌的声响,息焕自从那道剑鸣声响起后便不再回头,专心瞄准前方道路。 很快被那道剑鸣所阻碍住的脚步声如附骨之蛆般再次响起在身后的密林中,少年面色一寒,一道白色身影从侧面飞快接近三人,白画生再次出现在队伍中时,雪白的衣衫上多出了一抹惹眼的红色。 “是雪走营中最擅长追猎的鹰犬,碎石滩上的围剿应该也是早就计划好的,对方这次想的很周全,是有备而来。”白衣剑修简明说清状况后,便不再试图设计埋伏那群咬在身后的雪走营谍子,刚才那一声剑鸣已经吃了亏,为了搞清楚那群人中有多少位高手混杂在其中,他结结实实的挨了腹部一刀。 硬拼的话现在来看过于冒险,一直被这么缠着也不是个办法,息焕狠下心来咬牙,将一直将头深深埋在李时淼背上的丫头抢过来,对着白画生急切说道:“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我轻功比你好,带着李时淼走,摆脱尾巴后暗号联系!记住,终点昌郡城。” 不等白衣剑修拒绝,少年朗的脚下猛然发力,二脚魈鬼的底蕴在这一刻展露无余,一瞬间便拉开了和白画生二人的距离,折出一道直角往东边山涧中远遁而去。 白画生眼睁睁得看着自己要保护的少年冒如此风险,却连挽留的做不到,身后那群脚步声已经快要赶上二人,队伍中那位黑衣银白袖的领头男子说话声清晰可闻: “小孩被往东带去了,兵分两路,以孩子为主。” 之前埋伏在道旁的剑鸣声中,便是这位领头男子给他留下了创伤,白画生顾不上懈怠,带着李时淼朝着和息焕反方向的位置加速逃去,此时此刻,男子能相信的只有息焕的轻功,真的在他之上。 背着女孩的少年脱离队伍后,彻底放开手脚。山涧底部的溪流上,凭空出现少年的身影,轻轻的在溪流水面上沾点脚尖,一身气息便借着溪流断开。少年郎将过去三年龙潭逃命的功夫毫无保留的全部发挥出来,处处细节皆有讲究,饶是身后是朝廷雪走营的专用鹰犬,个个都是追猎数十年的老手,一时半会也拿这位有独特功法在身的少年郎没有办法。 少年的身影在溪流上接连点踩,很快便朝着大山深处遁去。走后没多久,溪流旁便闪出数道黑影,几名蒙面谍子在溪水旁扫视一番,立刻向为首的头领报告道:“大人,不是个雏儿的样子,还会利用溪水截断气息,脚上功夫也不简单。” “那就拿出该有的本事,对方是山上仙家,别用江湖套路对待。”银白袖口的头领率先闭眼,那群黑衣谍子纷纷掐诀闭眼,再睁开眼睛时,一对对眸子里符印流转,凭借着这些借来的天眼,少年的气机痕迹一览无余。 “大人,没有感知到内力,那少年,要不就是实力远超我们的高人;要不就是一点内力也没有的废物。” “怎么可能,只是很细微罢了。”首领打断道,目光之中一道及其纤细近乎折断的线路牵引着他前行,随着男子振臂一挥,碎石滩上越来越多的黑色身影再次飞速前进起来。向前扑进的黑色身影中,那袖口银白的男子不再留手,踏出一步隐约和息焕有九成相像的步伐,身影率先消失在围剿队伍中。 ---------------- 当脚步重新踏上一条山道时,息焕不得不放缓身形,感受到体力的巨大消耗,没有内力的支撑,能够踏出这神奇魈步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个奇迹。赶路至今,再好的身体素质,还是扛不下来一路跋涉的负担。 身后的丫头扯了扯他的衣衫,小声问道:“我们安全了吗?” 少年郎无奈的摇摇头,此刻身后终于没有了那索命般的脚步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已经彻底摆脱了那群棘手的追兵。朝廷的奇能异士不在少数。总会出现他们想不到的法子追踪到他们的线索。 仿佛印证了少年的猜想一般,前方道路的树杈上,响起一道不客气的声音道:“还没呢小丫头。” 息焕头皮发麻,托了托背后的丫头,警惕着那道树上的人影,银白色的袖口在阴影中依旧抢眼,息焕深吸一口气,脚步未动的瞬间,那名谍子头领便出口提醒道:“不如我们好好谈谈,再这么逃下去,你一介武人身躯,终究逃不过我们修士的磅礴气机。与其作无用功,不如把那丫头交给我,然后告诉我,你的那脚比我还要纯粹正统的魈鬼跳崖,是谁传给你的?” 少年郎怪笑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这半个“同门”师兄,这么想来这名谍子能够孤身追上他的脚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告诉你,我和这丫头能活命吗?” 银白袖口的男子跳至山道上,大步朝着二人走来,认真答道:“告诉我,你可以走,丫头要留下。” 息焕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认可,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谍子头领无所谓道:“我们鹰犬房平时也会一些审讯技巧,无妨,我可以带你回去慢慢拷打。” 男人说完的瞬间突然转身,朝着身后空气一手抓去,下一秒,被预判到身形的少年恰好出现在那个位置,被抓住脚脖的息焕蹬步的动作悬停在半空中。男人转身甩臂,只来得及将丫头护在怀中的少年郎被狠狠抡在地上。 感受到背部一阵麻木,息焕仰头咳出一口鲜血,紧接着便惨叫出声。截获到少年身形的男人以防不备,还细心的卸下了少年的踝关节。 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额头浮现一层冷汗,谍子头领一脚将息焕死死抱住丫头的双手踹开,丝毫不顾忌是否伤到那怀中哭喊的孩童,在他眼里,两具尸体出现点断手断脚的损伤,都是可以接受的。 “你的瓶子,容纳不住魈鬼跳崖这钵水。”男人探身拎起小丫头,心满意足的掀开裹在头上的黑色雨布,在他眼中,露出了一对灵气十足的赭红色眸子,缩小成丫头模样的阿晴双手盖在褐色长发上,歪头看向将她拎在半空中小心打量的男子。 妖族丫头呵呵一笑,咧嘴问道:“你说老爷什么?” 蛇盘山外的碎石滩上,一片狼藉的炊具散落一地。虎背蜂腰螳螂腿的黑袍男子站在前不久还升腾着营火的空地前,闭眼感受着那群逃走猎物享受安心围炉时光的氛围。 此刻已经穿上一身黑鳞袍的燕子青,一身装束都表明他已经官升一级,担当起追捕那名玉氏幼子的主要执刀人。可年轻雪走营谍子此刻并不开心。 “早知道就留在南淮了,风餐露宿的,还没这群小家伙过的自在。”燕子青嘀咕道。 身后空地上落下一众黑衣谍子,为首的那位忐忑道:“禀告大人,派出的两支队伍,一支被白家女剑仙给孤山阻拦在山崖断口,随行的两位十楼老前辈一死一重伤。另一只队伍追赶白家姑爷的队伍,领头......尸体还未收集好。” 燕子青有些惊讶道:“未收集好?” 那名下属深呼吸口气道:“盗前辈的尸体,已经被烧成灰粉,踪迹也断了......” 燕子青没想到那位以轻功着称,作为雪走营追猎鹰犬中的头号棋子,居然会这般丧命,围剿之前,对于白玥魁的那一边,他并没有寄予厚望,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一名十二楼的女剑修,对上两名十楼修士,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让他意味的是,以息焕那支队伍的实力,区区第七楼的白画生,对上那有着一脚魈鬼跳崖功夫,自身实力也在第十楼的盗头领,也能做那越阶杀人的壮举?这白家出来的剑修,难不成真要比别处剑修厉害一些? 燕子青感慨道,他们一行其实早早追上东岭众人的队伍,这一番围剿也是图谋已久,却已久没有取得成果,反而失去了两位十楼高手。白帝城现在的底蕴,失去两位十楼修士已经是大出血的惨剧了,这样元气大伤,下一次动手就真要等到他们一行人进入下一个城镇了。 “苦差事啊!” 第六十四章 追兵(2) 燕子青抬手,身后一众人等个个聚集凝神。雪走营谍子也同其他机构一样,分三六九等。从最低级的信鸽开始,往上别是“隼”字级别的游隼,“枭”字级别的雪枭,而“雕”级的王雕,目前在雪走营内,只有一人能配得上这一称号。 燕子青在南淮一战前,身份一直是最下层的信鸽,这一次跳过游隼这一道坎的特殊情况,在内部也引起诸多“老隼”的不满。这群整日见不得光的黑暗势力从加入雪走营时便明白一点,“隼”字级别是最难熬的阶段,也是整个营中老年人分布最多的一个阶级,若是熬过了,便能升官成营内屈指可数的雪枭,成为那其余九位枭老的新伙伴。但事实是残酷的,有不少已经年过四十的大龄谍子,最后都熬死在了这个岗位上。 这官升两级的背后,少不了前任雪枭薛平的推波助澜。燕子青很清楚,若不是黑袍太监在南淮一战后主动卸任雪枭一职,力排众议荐举他成为新一任雪枭,恐怕自己还得在“隼”字级那个苦差位上打磨四五年。 老太监曾好心提醒过过,若是不想那些碎嘴言论日后频起,这一次就把执刀人的任务给办好,雪走营没有死规矩,实力说明一切。 道理他都懂,可燕子青现在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白家天才少女的实力,他在南淮已经亲眼见证过,这一次也是想着以试探为主,若是真趁乱拿下那名女童,就是比划算交易,实在不行也可以等过段时日朝廷派来的增援到场,再做最后行动。 没想到最后对方会下手如此果决,在白玥魁拨追兵中陨落的那位十楼高手,可是雪走营多年来的中流砥柱,也是下一次竞争第十位雪枭名额的头号人选。现在惨死在这处山野间,他回去后少不了被挂上些闲言碎语的名头。 “现在看来,东岭一行人的队伍中有两名孩童的存在,应该是为了迷惑我们的视野,同时那名叫息焕的少年,身旁说不定还有暗中潜伏的高手。白画生的实力,不足以虐杀一位十楼修士,所以当下任务,是先重新收集东岭那伙人的情报,下一次行动,等白帝城那边的两位大佬前来,我们再进一步做打算,在此之前,以盯梢为主。” 一切布置得当,燕子青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空地上,面色不悦道:“你还打算偷听多久?” 被他喊话后,一名四肢粗壮的壮汉身形从一处滩岩后面走了出来。 那名壮汉横肉堆积的面庞上竟然能够看出两抹羞红,只见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还以为这位大人没察觉到,不小心听进了些不该听的谈话,见谅见谅。” 年轻雪枭心中腹诽,也没有点破那名壮汉御剑飞行时惹人侧目的刺耳剑鸣声,询问道:“这位大哥偷听了朝廷秘事还想走不成?” 转身正欲抬腿离去的苏秉文止住身形,还想着能够浑水摸鱼逃过一劫道:“哈哈哈哈,我就是来此处找朋友的,没想到走错地了,官爷你别在意我这小小粗人,打小我就记性不好,一会儿就忘记官爷你们刚才说得那些话了。” 燕子青闻言双眼眯起,笑着命令道:“拿下他。” 苏秉文眼看没有商量的余地,转身便要踏上悬在空中的虎齿剑。五短身材的壮汉动作已经极快,已久难逃身后铺天盖地袭来的雪走营信鸽。以单人行动着称的雪走营谍子,联起手来也毫不含糊,在背后一张织网的覆盖下,两支粗壮的羽箭穿过网眼准确命中在虎齿的剑锋上。 搭弓射箭之人的臂力之大,再两箭弹开那柄虎齿剑后,依旧不间断的再搭两箭,朝着苏秉文的双膝盖窝射去。 被赶鸭子上架的鸣雷州壮汉无奈之下只能被迫反击,出手招数竟然真是气修士的架子。本以为对上的是一位武道高手,雪走营谍子便凭借常年积累下的经验隔开一段距离打算周旋到底,武夫和气修二者之差距,就体现在这几步之内。 仅仅是小小的一步,对于擅长近战的武者而言也是极为关键的行动范围。反之,若是能够在对决中多拉开一步距离,一向弱势的气修士便也能占据优势。而剑修的强大之处,就在于相比于前两者,有着极为难以定断的交手距离,生死相搏一瞬间,微不足道的信息优势便能决定胜局。 而此刻,那群雪走营谍子,还不知晓自己已经落入了苏秉文的“圆”内,就连燕子青,也没有想到这位能够御剑的粗犷壮汉居然是位少见的气修士。 那粗短的十指在不断变换结印,看似笨拙的手法变换却十分灵活。察觉到不妙的信鸽们刚要准备上前不救,已经完成阵法布置的苏秉文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双手之中多了一对奇特法器。壮汉左手执锲,右手执锤,紫电缭绕中狠狠将手中法器相敲在一起。 以鸣雷州修士为中心的方圆十丈之内,一瞬间光线黯淡,紫电升腾而起,地雷暴起中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不断被炸出。足足三息过后,从地阵中升起的紫电才噼啪散去。 有不下十位雪走营谍子,在头次交锋中纷纷陨命,方圆十丈的石滩上,多出来近百个大小不同坑坑洼洼的焦石坑。气修士的恐怖能力,一览无余。 手中锲锤还未放下,一双大锏穿过紫电突刺而来。被欺身而近的苏秉文并没有慌乱,丝毫不心疼的挥舞着手中法器,狠狠砸在那对双锏锋利的锏头上。即使是一身肌肉的苏秉文在硬接燕子青这一刺后,也感觉到双臂酥麻,从那对诡异大锏上传来的震动几乎害得一对法器要脱手离去。 好不容易借力弹开,魁梧壮汉还没落地,燕子青的身影便出现在他上空,那精壮的腰身在空中横拧,手中双锏划出两道寒光,年轻雪枭依靠蛮力以锏作刀,挥砍而下,气势比起在万剑阁的那一刀,还要强化上一分。 躲闪不及的苏秉文,眼看那对锋利的大锏朝着他落下,这一砍下来,能够当场把他拦腰斩断。争分夺秒间几乎连印决都无需使用,二人的头顶上空天光一沉,又是一团紫色雷暴落下。 燕子青也是不要命的杀胚性格,明知身后紫雷滚滚,依旧不肯转身抵御。而是下定决心要拼着重伤在身的结果要斩断这名路数诡异的气修壮汉。 无奈的苏秉文没有算到这名朝廷官爷会如此狠辣,无奈的他双手一晃,再次出现在手中的是一块土灰的搬砖。这件法器外观平平无奇,却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四周光线流转都缓慢了许多。 放慢下来的二人,依旧阻挡不了落下的紫雷暴和那对大锏,燕子青死死盯住那块奇特的板砖,脑海内不断模拟这件法器的用途和壮汉的后手。 本以为是件防器的板砖,在苏秉文手中开始恢复速度移动起来,在放慢下来的空间里,那块板砖成了唯一能快速运动的物体。 燕子青大惊失色,苏秉文砸的就是那张大惊失色的脸,雷暴轰鸣中壮汉一板砖用力砸在燕子青的脑门上,倒飞出去的鳞袍谍子落地滚打两圈又再次弹起,最后拄着双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背后传来火辣辣的烧灼疼痛,燕子青那被紫雷劈打的血肉模糊后背上,珍贵的黑色鳞袍抵御了大部分伤害。这件只有“枭”级谍子才配穿戴的黑袍,本就是一件上乘防身法器,若不是紫雷先炸毁了背后大片的鳞袍,燕子青早就乖乖躺在地上了。 相应的,不远处的苏秉文也付出了一件法器的代价,那块捉摸不透的土灰板砖,在双锏劈砍下碎成了一摊齑粉。魁梧壮汉掀开法衣看了眼肚子上方的两道血痕,以那两道血痕为中心,正向外扩散着震荡的冲击力,拼命用内力压制的气修士此刻已经是涔涔冷汗冒出。 双方看似拼死相向,其实都不约而同的留足了后手,互相打着算盘的二人眼看自己的计划都落空,目光相对,苏秉文不客气道:“这位官爷,你我素不相识,不至于生死相搏吧?损失了件黑鳞法衣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事先说好啊,那块板砖就是块普通砖头,可不是什么仙家法器,官爷你自己权衡看着办吧。” 燕子青面色一黑,一想到自己用了件宝贵法器换了块破砖头,绷不住拉下脸道:“你和那群东岭的年轻人什么关系?把你们的行程安排说出来。” 看着四周把围拢成一圈的黑衣谍子,苏秉文无奈道:“不管官爷你信不信,说实话我连那位小兄弟姓甚名甚都不知道,先前只是一面之缘,哪里知道他们的什么行程安排。在下鸣雷州气修苏秉文,师承宗主苏子仲,官爷若是不相信,可以随我回鸣雷州核实。” 一听到鸣雷州的名号,有些气急的燕子青也冷静了几分,不解道:“那你重回此地是为何?” “实不相瞒,我们宗门丢了一件器物,怀疑是和那少侠伙伴有关,所以我特地返回查看,没想到刚来就见到官爷你们在此。”虽说是场误会,可这巧合也让苏秉文感到搞笑,特别是看着燕子青额头顶一块淤青留着鲜血的样子,若不是怕惹上麻烦,他早就大笑出声了。 黑着脸想了好一会,燕子青扶额妥协道:“原来是误会一场,是我冲动了,这位兄弟还请见谅。” 苏秉文眼看对方也肯好好交谈,对于赔偿法衣的担心少了许多。借着和善的氛围就打算脚底抹油开溜。燕子青哪里肯放过他,一把叫住默不作声往虎齿剑旁靠近的壮汉。 “这位兄弟,留步。” “官爷,我出门走得急,身上没钱赔你哪件官服啊!”苏秉文脚步不停,干脆坦白道,说出口后几乎是跑着捡起虎齿。 燕子青捉急道:“衣服可以不赔,但既然你我二人目的相同,朝廷秘事也被你听见了,不如你就来搭把手?到时候追上了东岭那群年轻人,自然会帮你找寻哪件遗失器物。” 苏秉文转头确认道:“当真?” 燕子青从怀中掏出一纸金文,郑重道:“朝廷秘旨,千真万确。” 鸣雷州修士犹豫再三,最后把虎齿剑收入鞘内,点头答应道:“行,但事先说好,我只找回我要找的东西,一旦到手了就走。” 年轻雪枭眼看目的达到,满意答应道:“无妨。” 燕子青抬手,身后一众人等个个聚集凝神。雪走营谍子也同其他机构一样,分三六九等。从最低级的信鸽开始,往上别是“隼”字级别的游隼,“枭”字级别的雪枭,而“雕”级的王雕,目前在雪走营内,只有一人能配得上这一称号。 燕子青在南淮一战前,身份一直是最下层的信鸽,这一次跳过游隼这一道坎的特殊情况,在内部也引起诸多“老隼”的不满。这群整日见不得光的黑暗势力从加入雪走营时便明白一点,“隼”字级别是最难熬的阶段,也是整个营中老年人分布最多的一个阶级,若是熬过了,便能升官成营内屈指可数的雪枭,成为那其余九位枭老的新伙伴。但事实是残酷的,有不少已经年过四十的大龄谍子,最后都熬死在了这个岗位上。 这官升两级的背后,少不了前任雪枭薛平的推波助澜。燕子青很清楚,若不是黑袍太监在南淮一战后主动卸任雪枭一职,力排众议荐举他成为新一任雪枭,恐怕自己还得在“隼”字级那个苦差位上打磨四五年。 老太监曾好心提醒过过,若是不想那些碎嘴言论日后频起,这一次就把执刀人的任务给办好,雪走营没有死规矩,实力说明一切。 道理他都懂,可燕子青现在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白家天才少女的实力,他在南淮已经亲眼见证过,这一次也是想着以试探为主,若是真趁乱拿下那名女童,就是比划算交易,实在不行也可以等过段时日朝廷派来的增援到场,再做最后行动。 没想到最后对方会下手如此果决,在白玥魁拨追兵中陨落的那位十楼高手,可是雪走营多年来的中流砥柱,也是下一次竞争第十位雪枭名额的头号人选。现在惨死在这处山野间,他回去后少不了被挂上些闲言碎语的名头。 “现在看来,东岭一行人的队伍中有两名孩童的存在,应该是为了迷惑我们的视野,同时那名叫息焕的少年,身旁说不定还有暗中潜伏的高手。白画生的实力,不足以虐杀一位十楼修士,所以当下任务,是先重新收集东岭那伙人的情报,下一次行动,等白帝城那边的两位大佬前来,我们再进一步做打算,在此之前,以盯梢为主。” 一切布置得当,燕子青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空地上,面色不悦道:“你还打算偷听多久?” 被他喊话后,一名四肢粗壮的壮汉身形从一处滩岩后面走了出来。 那名壮汉横肉堆积的面庞上竟然能够看出两抹羞红,只见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还以为这位大人没察觉到,不小心听进了些不该听的谈话,见谅见谅。” 年轻雪枭心中腹诽,也没有点破那名壮汉御剑飞行时惹人侧目的刺耳剑鸣声,询问道:“这位大哥偷听了朝廷秘事还想走不成?” 转身正欲抬腿离去的苏秉文止住身形,还想着能够浑水摸鱼逃过一劫道:“哈哈哈哈,我就是来此处找朋友的,没想到走错地了,官爷你别在意我这小小粗人,打小我就记性不好,一会儿就忘记官爷你们刚才说得那些话了。” 燕子青闻言双眼眯起,笑着命令道:“拿下他。” 苏秉文眼看没有商量的余地,转身便要踏上悬在空中的虎齿剑。五短身材的壮汉动作已经极快,已久难逃身后铺天盖地袭来的雪走营信鸽。以单人行动着称的雪走营谍子,联起手来也毫不含糊,在背后一张织网的覆盖下,两支粗壮的羽箭穿过网眼准确命中在虎齿的剑锋上。 搭弓射箭之人的臂力之大,再两箭弹开那柄虎齿剑后,依旧不间断的再搭两箭,朝着苏秉文的双膝盖窝射去。 被赶鸭子上架的鸣雷州壮汉无奈之下只能被迫反击,出手招数竟然真是气修士的架子。本以为对上的是一位武道高手,雪走营谍子便凭借常年积累下的经验隔开一段距离打算周旋到底,武夫和气修二者之差距,就体现在这几步之内。 仅仅是小小的一步,对于擅长近战的武者而言也是极为关键的行动范围。反之,若是能够在对决中多拉开一步距离,一向弱势的气修士便也能占据优势。而剑修的强大之处,就在于相比于前两者,有着极为难以定断的交手距离,生死相搏一瞬间,微不足道的信息优势便能决定胜局。 而此刻,那群雪走营谍子,还不知晓自己已经落入了苏秉文的“圆”内,就连燕子青,也没有想到这位能够御剑的粗犷壮汉居然是位少见的气修士。 那粗短的十指在不断变换结印,看似笨拙的手法变换却十分灵活。察觉到不妙的信鸽们刚要准备上前不救,已经完成阵法布置的苏秉文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双手之中多了一对奇特法器。壮汉左手执锲,右手执锤,紫电缭绕中狠狠将手中法器相敲在一起。 以鸣雷州修士为中心的方圆十丈之内,一瞬间光线黯淡,紫电升腾而起,地雷暴起中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不断被炸出。足足三息过后,从地阵中升起的紫电才噼啪散去。 有不下十位雪走营谍子,在头次交锋中纷纷陨命,方圆十丈的石滩上,多出来近百个大小不同坑坑洼洼的焦石坑。气修士的恐怖能力,一览无余。 手中锲锤还未放下,一双大锏穿过紫电突刺而来。被欺身而近的苏秉文并没有慌乱,丝毫不心疼的挥舞着手中法器,狠狠砸在那对双锏锋利的锏头上。即使是一身肌肉的苏秉文在硬接燕子青这一刺后,也感觉到双臂酥麻,从那对诡异大锏上传来的震动几乎害得一对法器要脱手离去。 好不容易借力弹开,魁梧壮汉还没落地,燕子青的身影便出现在他上空,那精壮的腰身在空中横拧,手中双锏划出两道寒光,年轻雪枭依靠蛮力以锏作刀,挥砍而下,气势比起在万剑阁的那一刀,还要强化上一分。 躲闪不及的苏秉文,眼看那对锋利的大锏朝着他落下,这一砍下来,能够当场把他拦腰斩断。争分夺秒间几乎连印决都无需使用,二人的头顶上空天光一沉,又是一团紫色雷暴落下。 燕子青也是不要命的杀胚性格,明知身后紫雷滚滚,依旧不肯转身抵御。而是下定决心要拼着重伤在身的结果要斩断这名路数诡异的气修壮汉。 无奈的苏秉文没有算到这名朝廷官爷会如此狠辣,无奈的他双手一晃,再次出现在手中的是一块土灰的搬砖。这件法器外观平平无奇,却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四周光线流转都缓慢了许多。 放慢下来的二人,依旧阻挡不了落下的紫雷暴和那对大锏,燕子青死死盯住那块奇特的板砖,脑海内不断模拟这件法器的用途和壮汉的后手。 本以为是件防器的板砖,在苏秉文手中开始恢复速度移动起来,在放慢下来的空间里,那块板砖成了唯一能快速运动的物体。 燕子青大惊失色,苏秉文砸的就是那张大惊失色的脸,雷暴轰鸣中壮汉一板砖用力砸在燕子青的脑门上,倒飞出去的鳞袍谍子落地滚打两圈又再次弹起,最后拄着双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背后传来火辣辣的烧灼疼痛,燕子青那被紫雷劈打的血肉模糊后背上,珍贵的黑色鳞袍抵御了大部分伤害。这件只有“枭”级谍子才配穿戴的黑袍,本就是一件上乘防身法器,若不是紫雷先炸毁了背后大片的鳞袍,燕子青早就乖乖躺在地上了。 相应的,不远处的苏秉文也付出了一件法器的代价,那块捉摸不透的土灰板砖,在双锏劈砍下碎成了一摊齑粉。魁梧壮汉掀开法衣看了眼肚子上方的两道血痕,以那两道血痕为中心,正向外扩散着震荡的冲击力,拼命用内力压制的气修士此刻已经是涔涔冷汗冒出。 双方看似拼死相向,其实都不约而同的留足了后手,互相打着算盘的二人眼看自己的计划都落空,目光相对,苏秉文不客气道:“这位官爷,你我素不相识,不至于生死相搏吧?损失了件黑鳞法衣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事先说好啊,那块板砖就是块普通砖头,可不是什么仙家法器,官爷你自己权衡看着办吧。” 燕子青面色一黑,一想到自己用了件宝贵法器换了块破砖头,绷不住拉下脸道:“你和那群东岭的年轻人什么关系?把你们的行程安排说出来。” 看着四周把围拢成一圈的黑衣谍子,苏秉文无奈道:“不管官爷你信不信,说实话我连那位小兄弟姓甚名甚都不知道,先前只是一面之缘,哪里知道他们的什么行程安排。在下鸣雷州气修苏秉文,师承宗主苏子仲,官爷若是不相信,可以随我回鸣雷州核实。” 一听到鸣雷州的名号,有些气急的燕子青也冷静了几分,不解道:“那你重回此地是为何?” “实不相瞒,我们宗门丢了一件器物,怀疑是和那少侠伙伴有关,所以我特地返回查看,没想到刚来就见到官爷你们在此。”虽说是场误会,可这巧合也让苏秉文感到搞笑,特别是看着燕子青额头顶一块淤青留着鲜血的样子,若不是怕惹上麻烦,他早就大笑出声了。 黑着脸想了好一会,燕子青扶额妥协道:“原来是误会一场,是我冲动了,这位兄弟还请见谅。” 苏秉文眼看对方也肯好好交谈,对于赔偿法衣的担心少了许多。借着和善的氛围就打算脚底抹油开溜。燕子青哪里肯放过他,一把叫住默不作声往虎齿剑旁靠近的壮汉。 “这位兄弟,留步。” “官爷,我出门走得急,身上没钱赔你哪件官服啊!”苏秉文脚步不停,干脆坦白道,说出口后几乎是跑着捡起虎齿。 燕子青捉急道:“衣服可以不赔,但既然你我二人目的相同,朝廷秘事也被你听见了,不如你就来搭把手?到时候追上了东岭那群年轻人,自然会帮你找寻哪件遗失器物。” 苏秉文转头确认道:“当真?” 燕子青从怀中掏出一纸金文,郑重道:“朝廷秘旨,千真万确。” 鸣雷州修士犹豫再三,最后把虎齿剑收入鞘内,点头答应道:“行,但事先说好,我只找回我要找的东西,一旦到手了就走。” 年轻雪枭眼看目的达到,满意答应道:“无妨。” 第六十五章 灵嬛 恢复成少女形态的阿晴依旧还不及少年肩膀高,即便如此女孩还是卖力的充当起息焕的小拐杖,一双手扶着息焕在山道上走着。 “老爷!妾身这次可是立大功了!说实话看到那第十楼的高手在面前,当时妾身可慌了,也幸好是他粗心大意,要不然没有把妾身的慌火落在那男人身上,一时半会想要脱身可就难办了。” 妖族少女絮絮叨叨,丝毫压抑不住的心中的雀跃欢喜。本就身为妖修的她,对人类修士天生反感是必然的,更何况前不久竟然能够凭借第九楼的实力越阶斩杀一位十楼高手,可把天生便有些嗜血成性的少女满足坏了。 息焕脑海中闪过前不久山道上那名十楼修士惨死的画面,凭借一身十楼境界,却依旧拿阿晴的那股诡异火焰没有办法,男人越是用内力抵御,那股火焰反而更加旺盛,仿佛是以修士内力为食一般,落在登楼境修士身上如同风助火势一般,顷刻间就将男人烧成一堆黑灰。 少年好奇道:“你的那团火焰,便是和你的血脉能力有关?” 阿晴也不避讳,毕竟面前的少年连她的真名都知晓了,再做这些没有必要的隐瞒也没有意义,大方点头后,开始如数家珍介绍道: “这只是妾身三团本命火其中一团,也是妾身凭借现在实力唯一能驱使的火焰了。灾火杀力极大可焚万物,本身却是无根之火,是需要引信才可燃起的弱火。妾身的灾火,无论是修士内力,还是土石金木,甚至是寻常之水,都能助长其气焰,以后有机会老爷你就能看到了,妾身以前,可是做过凭借灾火烧尽一座城的壮举呢!” 少女会想起当时燎原烈焰火光遮天的场景,露出神往的神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陈述这一件杀戮众生的事情,在妖修的本性里,这就是一件及其平常的事情,妖生天地间,就要以活下去为目标,而杀戮是避免不了的一件事情。 息焕强忍住不去深究那屠城之举背后的故事,突然问道:“那当初你和我们对敌时,怎么不实用和霸道至极的手段?” 少女被问及此事,一下子竟然有些尴尬,摆正了头顶上已经渐渐戴习惯的山神兽角颅骨,难为情道:“其实妾身是想用的,只不过灾火的弱点就是一旦离身若是没有凭依,很快就会消散在天地间,想要将它作用在你们身上,就需要拉近到很近的距离。可是白夫人真的太老辣了,妾身有时候都怀疑夫人是练剑半甲子以上的老剑鬼了,阿晴一有欺身的意图,夫人就会立刻作出反应,十二楼的剑修啊!谁敢跟她玩命近身啊!” 喋喋不休说了一串,阿晴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夫人的坏话,便厚着脸皮说道:“总之,灾火还是要出其不意才有用,面对像夫人这样的剑道高人,无双剑仙!是没有用的!” 息焕也没有计较少女言语中的冒犯,随着二人这一段路走来,脚踝骨上所受的伤也大致好得差不多了。自从剑坛炼体以来,给他最直观的感受不是身体气力增强了多少,而是许多小伤内伤,比起往日自愈的速度和能力都加强了许多。现在的息焕,若不是被山上仙人下死手的去打,一般的切磋较量都可以大肆放开手脚。 “阿晴,你刚才说三团本命火,那另外两团呢?”息焕可不会善罢甘休,眼看阿晴闭口不再介绍了,便主动提及。 少女闻言身体抖了个机灵,支支吾吾,明显是有些不愿谈起,正为难时,突然朝着前方山道一指,激动道:“老爷!前边有杀气!” 息焕明知少女此刻是故意岔开话题,可依旧还是顺着少女所指方向看去,果真在山道旁的树林中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位身背竹篓的道姑女子,满头青丝束成一团精致的发髻用一根别致的手工发簪别在头顶。看上去有些陈旧的道袍打理得一丝不苟,女子相貌平平,除去一身醒目的道士装束,也就只有一双颇有灵气的好看眼眸能够叫人过目不忘。 那名道姑也是有修为傍身,老远便听见了阿晴的嘀嘀咕咕,不悦地侧身立在道旁,向这边开口说道,声音清晰可闻:“小丫头,口空侮人清白的事情可不能做,你我素不相识,何来杀气一说。” 阿晴也是意识到自己为了转移话题仓促开口,冒犯到这位姑娘了,一时间也不急着道歉,索性真像个丫头似得叉着双手,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后脑勺很快被一只大手给摁了下去,息焕看出是阿晴做错了事,便让少女主动道歉。 只是那名道姑没等阿晴开口,便准备转身离去,似乎有话想说,又转头道:“道歉就免了,管好你家丫头,行路在外,少做祸从口出的蠢事。” 虽然看起来是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谈话语气也颇为犀利不近人情,可想清楚道姑话语中的含义,少年便明白这也是为他们二人好。 “多谢姑娘提醒。”谢过这位道姑的好意后,对方便不客气的转身离去。顺着山道走了一段路程,为了不冒犯到对方故意保持距离的息焕看见前方女子突然止住身形,转身质问道:“二位一直尾随我是做什么?” 阿晴无语道:“这位姐姐,山道就这么一条,也没有岔路,我家老爷又不是什么山间土匪,要做钻林越涧的勾当,难不成山路是你家开的?修了还不让人走了?” 身旁的丫鬟伶牙利嘴,倒省去了息焕口舌之劳,也没有多言,只是笑着朝女子点点头。 那名道姑也是通情达理之人,闻言灵气动人的眼眸子转了转,便问道:“二位也是朝着昌郡城去的?” “不然呢?”阿晴前不久才尝过杀人嗜血滋味,此刻不禁期待着自家老爷能和那位道姑产生什么矛盾,好让自己能够大展拳脚一番。 “那我们便是顺路一道的,刚才出言不逊是我不对,本来还说提醒小丫头你要谨言慎行,不想自己先犯了戒,惭愧。” 看不出这名女子,竟然是个知错就改的好脾气性格,明事理的察觉到自己的不对之处,能够及时道歉,息焕心中的戒备便放下大半。 少年看见道姑似乎是有意在驻足在等待他们二人,便大胆朝着对方走去,偶然间瞥见身旁阿晴一脸遗憾,仿佛错过什么好事一般的失落神情,心领神会的他便在少女头上敲了敲。被提醒的少女本来张牙舞爪的姿势立刻收敛了许多。 眼看二人走近,那道姑便抱拳道:“王灵嬛,鸿鹄山观掌教弟子。” 对方开门见山,息焕也便学着回敬道:“东岭白家,息焕。” 双方言辞简短,都没有过多阐述自身身份,对于这份不谋而合也没有感到丝毫不妥,身旁的阿晴也学着有模有样道:“东什么白岭,阿晴,第九楼大......修士!” “是东岭白家,”息焕指正道,“况且谁说你是白家的了,可别被自己脸上贴金嗷。” 阿晴不服气道:“跟了老爷妾身不就是自家人了?老爷你要是不想负责任,妾身回头就告诉夫人去!” 那名叫王灵嬛的道姑原本还被少女一番四不像的回答给逗乐了,忍不住笑意盈盈,听到后半句话中的第九楼三字时,原本轻松活跃的氛围瞬间僵硬住,离她最近的息焕明显察觉到女子神色一凝。 生有一双好看眉眼的道姑不敢相信道:“小丫头,可别开玩笑,你看着还没我那十岁的师弟大,能是个登楼境修士?” 被质疑的阿晴也不恼火,骄傲的拍了拍胸脯道:“那当然,妾身可是修行剑道一途上的天才,而且妾身才不是小孩子,比老爷都要大多了!” 半信半疑的道姑看着这对奇怪的主仆二人,还是慎重的点点头,之后便不愿意再多作疑虑。 三人行走在山道间,心思各异。息焕可没有漏掉王灵嬛刚才话语间的鸿鹄山观四字,提及这座道观,少年能想起的当然是前不久还在南淮城打过交道的那位红鼻头老道士。 记得没错的话,那名叫侯德榜的江湖道士还想着从李时淼手里骗取过宝贵的龙胆纲,这么算来,他们和那座鸿鹄山观之间,还算有些瓜葛。 这么想来,原来这鸿鹄山观就在昌郡城的地界上,看来这一趟途径此处,还要趁早离去为好,少年暗下决心。 至于走在前头的道姑,在彻底接受身后那位少女是个第九楼修士后,越想越不对劲,最后思来想去,才猛然惊觉那东岭白家,不正是前不久朝廷颁布的江湖悬赏中,提及的那伙通缉修士吗? 鸿鹄山观不同于别处宗门,因其就坐落在昌郡城旁不远处大江中的山崖峭壁上,所以与世俗王朝的联系,要密切得多。就在不久前颁布的悬赏刀马中,鸿鹄山观自然也接到一份通缉清单,王灵嬛自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常年待在山观中,自然不会把这件事情牵扯到自己头上,可观中闲言碎语,那些有关东岭白家的字眼还是不免落入耳中。 王灵嬛一想到自己身后的两位,极有可能是那江湖悬赏的穷凶极恶之徒,偏偏还有一人,口口声声说是第九楼的修士,掂量了自身斤两,她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山间林道寂静,在黄昏的天光中明暗交转,晦明变幻,王灵嬛终究还是有话直说的性格,那给她第一印象,和穷凶极恶被悬赏江湖之人怎么也搭不上边,说到底最多也就算是对不怎么着调的奇怪主仆,道姑仅仅是犹豫片刻,便心直口快道: “王姑娘?” “息公子?” 同时开口的二人,互相抢话,又同时沉默下去,二者皆有疑虑,可话到嘴边,又显得极难吐露出口。 恢复成少女形态的阿晴依旧还不及少年肩膀高,即便如此女孩还是卖力的充当起息焕的小拐杖,一双手扶着息焕在山道上走着。 “老爷!妾身这次可是立大功了!说实话看到那第十楼的高手在面前,当时妾身可慌了,也幸好是他粗心大意,要不然没有把妾身的慌火落在那男人身上,一时半会想要脱身可就难办了。” 妖族少女絮絮叨叨,丝毫压抑不住的心中的雀跃欢喜。本就身为妖修的她,对人类修士天生反感是必然的,更何况前不久竟然能够凭借第九楼的实力越阶斩杀一位十楼高手,可把天生便有些嗜血成性的少女满足坏了。 息焕脑海中闪过前不久山道上那名十楼修士惨死的画面,凭借一身十楼境界,却依旧拿阿晴的那股诡异火焰没有办法,男人越是用内力抵御,那股火焰反而更加旺盛,仿佛是以修士内力为食一般,落在登楼境修士身上如同风助火势一般,顷刻间就将男人烧成一堆黑灰。 少年好奇道:“你的那团火焰,便是和你的血脉能力有关?” 阿晴也不避讳,毕竟面前的少年连她的真名都知晓了,再做这些没有必要的隐瞒也没有意义,大方点头后,开始如数家珍介绍道: “这只是妾身三团本命火其中一团,也是妾身凭借现在实力唯一能驱使的火焰了。灾火杀力极大可焚万物,本身却是无根之火,是需要引信才可燃起的弱火。妾身的灾火,无论是修士内力,还是土石金木,甚至是寻常之水,都能助长其气焰,以后有机会老爷你就能看到了,妾身以前,可是做过凭借灾火烧尽一座城的壮举呢!” 少女会想起当时燎原烈焰火光遮天的场景,露出神往的神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陈述这一件杀戮众生的事情,在妖修的本性里,这就是一件及其平常的事情,妖生天地间,就要以活下去为目标,而杀戮是避免不了的一件事情。 息焕强忍住不去深究那屠城之举背后的故事,突然问道:“那当初你和我们对敌时,怎么不实用和霸道至极的手段?” 少女被问及此事,一下子竟然有些尴尬,摆正了头顶上已经渐渐戴习惯的山神兽角颅骨,难为情道:“其实妾身是想用的,只不过灾火的弱点就是一旦离身若是没有凭依,很快就会消散在天地间,想要将它作用在你们身上,就需要拉近到很近的距离。可是白夫人真的太老辣了,妾身有时候都怀疑夫人是练剑半甲子以上的老剑鬼了,阿晴一有欺身的意图,夫人就会立刻作出反应,十二楼的剑修啊!谁敢跟她玩命近身啊!” 喋喋不休说了一串,阿晴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夫人的坏话,便厚着脸皮说道:“总之,灾火还是要出其不意才有用,面对像夫人这样的剑道高人,无双剑仙!是没有用的!” 息焕也没有计较少女言语中的冒犯,随着二人这一段路走来,脚踝骨上所受的伤也大致好得差不多了。自从剑坛炼体以来,给他最直观的感受不是身体气力增强了多少,而是许多小伤内伤,比起往日自愈的速度和能力都加强了许多。现在的息焕,若不是被山上仙人下死手的去打,一般的切磋较量都可以大肆放开手脚。 “阿晴,你刚才说三团本命火,那另外两团呢?”息焕可不会善罢甘休,眼看阿晴闭口不再介绍了,便主动提及。 少女闻言身体抖了个机灵,支支吾吾,明显是有些不愿谈起,正为难时,突然朝着前方山道一指,激动道:“老爷!前边有杀气!” 息焕明知少女此刻是故意岔开话题,可依旧还是顺着少女所指方向看去,果真在山道旁的树林中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位身背竹篓的道姑女子,满头青丝束成一团精致的发髻用一根别致的手工发簪别在头顶。看上去有些陈旧的道袍打理得一丝不苟,女子相貌平平,除去一身醒目的道士装束,也就只有一双颇有灵气的好看眼眸能够叫人过目不忘。 那名道姑也是有修为傍身,老远便听见了阿晴的嘀嘀咕咕,不悦地侧身立在道旁,向这边开口说道,声音清晰可闻:“小丫头,口空侮人清白的事情可不能做,你我素不相识,何来杀气一说。” 阿晴也是意识到自己为了转移话题仓促开口,冒犯到这位姑娘了,一时间也不急着道歉,索性真像个丫头似得叉着双手,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后脑勺很快被一只大手给摁了下去,息焕看出是阿晴做错了事,便让少女主动道歉。 只是那名道姑没等阿晴开口,便准备转身离去,似乎有话想说,又转头道:“道歉就免了,管好你家丫头,行路在外,少做祸从口出的蠢事。” 虽然看起来是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谈话语气也颇为犀利不近人情,可想清楚道姑话语中的含义,少年便明白这也是为他们二人好。 “多谢姑娘提醒。”谢过这位道姑的好意后,对方便不客气的转身离去。顺着山道走了一段路程,为了不冒犯到对方故意保持距离的息焕看见前方女子突然止住身形,转身质问道:“二位一直尾随我是做什么?” 阿晴无语道:“这位姐姐,山道就这么一条,也没有岔路,我家老爷又不是什么山间土匪,要做钻林越涧的勾当,难不成山路是你家开的?修了还不让人走了?” 身旁的丫鬟伶牙利嘴,倒省去了息焕口舌之劳,也没有多言,只是笑着朝女子点点头。 那名道姑也是通情达理之人,闻言灵气动人的眼眸子转了转,便问道:“二位也是朝着昌郡城去的?” “不然呢?”阿晴前不久才尝过杀人嗜血滋味,此刻不禁期待着自家老爷能和那位道姑产生什么矛盾,好让自己能够大展拳脚一番。 “那我们便是顺路一道的,刚才出言不逊是我不对,本来还说提醒小丫头你要谨言慎行,不想自己先犯了戒,惭愧。” 看不出这名女子,竟然是个知错就改的好脾气性格,明事理的察觉到自己的不对之处,能够及时道歉,息焕心中的戒备便放下大半。 少年看见道姑似乎是有意在驻足在等待他们二人,便大胆朝着对方走去,偶然间瞥见身旁阿晴一脸遗憾,仿佛错过什么好事一般的失落神情,心领神会的他便在少女头上敲了敲。被提醒的少女本来张牙舞爪的姿势立刻收敛了许多。 眼看二人走近,那道姑便抱拳道:“王灵嬛,鸿鹄山观掌教弟子。” 对方开门见山,息焕也便学着回敬道:“东岭白家,息焕。” 双方言辞简短,都没有过多阐述自身身份,对于这份不谋而合也没有感到丝毫不妥,身旁的阿晴也学着有模有样道:“东什么白岭,阿晴,第九楼大......修士!” “是东岭白家,”息焕指正道,“况且谁说你是白家的了,可别被自己脸上贴金嗷。” 阿晴不服气道:“跟了老爷妾身不就是自家人了?老爷你要是不想负责任,妾身回头就告诉夫人去!” 那名叫王灵嬛的道姑原本还被少女一番四不像的回答给逗乐了,忍不住笑意盈盈,听到后半句话中的第九楼三字时,原本轻松活跃的氛围瞬间僵硬住,离她最近的息焕明显察觉到女子神色一凝。 生有一双好看眉眼的道姑不敢相信道:“小丫头,可别开玩笑,你看着还没我那十岁的师弟大,能是个登楼境修士?” 被质疑的阿晴也不恼火,骄傲的拍了拍胸脯道:“那当然,妾身可是修行剑道一途上的天才,而且妾身才不是小孩子,比老爷都要大多了!” 半信半疑的道姑看着这对奇怪的主仆二人,还是慎重的点点头,之后便不愿意再多作疑虑。 三人行走在山道间,心思各异。息焕可没有漏掉王灵嬛刚才话语间的鸿鹄山观四字,提及这座道观,少年能想起的当然是前不久还在南淮城打过交道的那位红鼻头老道士。 记得没错的话,那名叫侯德榜的江湖道士还想着从李时淼手里骗取过宝贵的龙胆纲,这么算来,他们和那座鸿鹄山观之间,还算有些瓜葛。 这么想来,原来这鸿鹄山观就在昌郡城的地界上,看来这一趟途径此处,还要趁早离去为好,少年暗下决心。 至于走在前头的道姑,在彻底接受身后那位少女是个第九楼修士后,越想越不对劲,最后思来想去,才猛然惊觉那东岭白家,不正是前不久朝廷颁布的江湖悬赏中,提及的那伙通缉修士吗? 鸿鹄山观不同于别处宗门,因其就坐落在昌郡城旁不远处大江中的山崖峭壁上,所以与世俗王朝的联系,要密切得多。就在不久前颁布的悬赏刀马中,鸿鹄山观自然也接到一份通缉清单,王灵嬛自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常年待在山观中,自然不会把这件事情牵扯到自己头上,可观中闲言碎语,那些有关东岭白家的字眼还是不免落入耳中。 王灵嬛一想到自己身后的两位,极有可能是那江湖悬赏的穷凶极恶之徒,偏偏还有一人,口口声声说是第九楼的修士,掂量了自身斤两,她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山间林道寂静,在黄昏的天光中明暗交转,晦明变幻,王灵嬛终究还是有话直说的性格,那给她第一印象,和穷凶极恶被悬赏江湖之人怎么也搭不上边,说到底最多也就算是对不怎么着调的奇怪主仆,道姑仅仅是犹豫片刻,便心直口快道: “王姑娘?” “息公子?” 同时开口的二人,互相抢话,又同时沉默下去,二者皆有疑虑,可话到嘴边,又显得极难吐露出口。 第六十六章 登徒子 “你先说。”眉清目秀的道姑先退一步,微微低头,依旧在斟酌着怎么婉言道出先前疑虑。 息焕也不推辞,便率先问道:“敢问你们鸿鹄山观,是否有位名叫侯德榜的前辈?” 王灵嬛被问及仔细回想一番,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位不怎么搭得上关系的师叔,鸿鹄山观并非一脉单传的单姓宗门。只要是山下有天资的弟子,三岁之前一律可由亲人送至山上。就连她这个掌教弟子也不是跟随袁山观主姓的外姓。因此山上人员混杂,并不是可以靠几个姓氏便能分得清的。 虽然脑海中的线索不多,但道姑还是诚实的将仅有的信息一一道出:“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如果要排辈份的话,这位侯德榜老前辈我还要称上一声师叔,只不过此人常年游历在外,极少在山观内现身。观中一年大小事务,他也一概不曾管理过,能够记住这位侯师叔的年轻子弟中,也就我们这一辈的掌教弟子还有印象。” 息焕闻言放心了大半,不放心的再确认了一遍:“那你的这位侯师叔,现在在不在山观内?” 王灵嬛摇了摇头,答复道:“侯师叔几年不回山观一趟,你们若是找他有事的话,恐怕不能如愿了。” “没事没事,没事才好。”少年郎开心道。 道姑也没有去深思少年这不着调的回答,而是想清楚自己所想问的问题后,便不再扭捏开口道:“息公子,你先前说你是东岭白家的,据我说知,朝廷现在也在悬赏一伙东岭的歹徒。你们和那群人的关系?” 其实答案王灵嬛心中大致有了猜测,可背后的许多疑问,还是无法解释。她也没想着要息焕全都一字一句跟她一一说道,若是对方不愿意回答,她自然不会强求。 少年意外的好说话,坦然道:“没错,我和走散的伙伴,就是那伙朝廷通缉的要犯。” “那你们,来昌郡城是准备图谋什么?” 看到道姑那有些戒备的神色,息焕便安慰道:“王姑娘,这个请放心,此次只是途径昌郡城,并不会多做停留,至于有关我的一些详细事情,实在不方便道出,还望姑娘体谅。” 王灵嬛低头看着踏出的脚尖,沉思道:“若真如你所说,那便最好,你们若是真对昌郡城有所图谋,做危害百姓安慰的不义之举,我一定第一个告发你们。” 道姑认真说道,那对颇为灵动的眸子说道最后,抬起头警告般蹬了少年一眼,即使是故作凶狠模样,依旧掩饰不了婉约的样貌。 “王姑娘放心,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本就及其危险,当然能少牵连些外人便少牵扯些,等到了那昌郡城外,到时候我们就分道扬镳,这样子也是为了不给王姑娘添麻烦,徒增误会。” 那道姑也不是城府深沉的阴沉女子,息焕这么说,那两人便爽快的一言为定,赶路的速度也增加了不少。 在夜星尚未爬上深蓝色天穹时,昌郡城那座门面高大的城门便出现在眼前,相比于南淮大城的巍峨雄关,昌郡城的城门要显得稍小一圈,可在一些细节的楼阁檐角,城门城垛上,还是有着别具一格的精致。 淮河水畔出水城,都带有一丝富饶淮水的温婉,这一片坐落在中洲腹地的水域,早已远离边疆战场,那股金戈铁马的肃杀气概,不知不觉已在千百年来的历史长河中被慢慢打磨成了河床底部的卵石细砂。 接着星辰高挂的夜空,离着视野里不足巴掌大的城门,双方抱拳道别。 王灵嬛依旧干净利落,话语简洁明了道:“就此别过了息公子,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们一行人城中作恶,到时候找到你们头上的,就是我们鸿鹄山观。” 少年学着道姑的样子抱拳还礼,先是虚心点头,而后反问道:“王姑娘,我有一问,先前山路上,你明知实力不敌我家这位丫鬟,依旧质问我等是不是那被通缉的江湖要犯,就不怕我们杀人灭口?” 王灵嬛没想到少年会做此问,可还是认真思考后答复道:“怕不怕是一回事,问不问又是一回事,我只求答案二字。” 阿晴扯了扯身旁少年的衣角,也不避讳当着王灵嬛的面向息焕说道:“老爷,这道姑怎么看着傻愣愣的,要不把她骗回山上去做个小妾?” 王灵嬛愕然,随即正色道:“阿晴丫头,还是那句话,祸从口出的毛病,少犯为好,天才江湖深浅不一,山上世界同样也是。” 妖族少女许是又挨了少年当头一个爆栗的缘故,又或者真听进去了这好脾气的道姑言语,捂着头认真点了点脑袋,也学着道姑的模样作了个不伦不类的抱拳礼还给她。 双方不再多言,背着一竹篓药材的王灵嬛继续朝西边城外走去,少年郎带着小丫鬟朝着北边城门前进。 月朗星稀,阿晴一跳一跳的跟在少年身旁,息焕走两步她便跳一步,总能及时跟上少年的脚步。 “老爷,真不考虑把那傻道姑收了?做个通房丫鬟也好啊,虽然王姑娘看上去一板一眼,说话也没啥情调,但也算个温婉女子。”少女依旧性质未减的谈论着自己给老爷谋划的宏图大业。 “才见过一面的女子,你便有资格断定她是不是好人了?而且人家姑娘说不定早已有了心上人,乱点鸳鸯谱,让玥儿听见了,砍烂你一身修为。”息焕心无杂念,丝毫不搭理少女的言语暗示。 阿晴干脆摆烂似的翻起跟头,也不在乎白嫩的双手沾上一手土灰,像个车轱辘一般换着法子转着,始终不落下息焕半步。 “砍烂就砍烂呗,反正也是第九楼的修为了,和没有没啥两样,砍烂了才好,妾身也不用每天朝思暮想什么证道了! 少女没有注意到少年眼底流落出的神色异常,自顾自道:“妾身的直觉很准的,修道之人,道心纯粹,一身气息都要干净许多,这样的修士,最为大补!要是能吞下那傻道姑,说不定连带着老爷你也能收到反哺成为一名山上修士呢!” “阿晴。” “嗯?” “祸从口出。”少年声音严肃,坚定且低沉。 “哦,知道了......”不明所以的少女当然猜不到为何少年会突然这般严肃,只知道自己定是说错了话,才惹得自家老爷不开心。于是乎不再胡言乱语的少女突然安静了下来,行走在城外郊野的二人,少见的陷入了沉默。 城内某处酒楼,二楼雅座内,早已抵达的白玥魁一行人点了一桌子的特色菜,此时已经上桌了一半。四女围坐在桌旁,丫头翠翠早已急不可耐,几乎就要爬上桌子。 白月开也是等了半天颇为不耐烦,和翠翠二人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小姐,男的怎么这么慢啊,不会没找到我们留下的记号,走错地了吧?” 白玥魁略有迟疑,看着窗外长街道:“不会,可能遇上了些麻烦耽搁了吧。”早已商定好的策略,已经讲述的十分清楚了,更何况白家的记号极为明显,族内人不可能会错失。 白玥魁现在担心的是息焕一行人是否遇上了麻烦。 要论实力,男生组要比她们女生要弱上些许,三位女子保护着一名小丫头,有她十二楼大剑修在,还有一名不知境界底细的武道女子蒲毓,一手蛊术更是出神入化。白玥魁虽然实力堪堪第三楼,可是登楼境界的底子还在,又有一身宝贵法器傍身,所以即使面对两位第十楼的朝廷谍子袭击,她依旧能够彻底放手迎敌。 反观息焕那一边,刚步入筑胚期的李时淼战力尚且不论,外家拳脚的息焕对上修士,也是难有一战之力,唯一值得依靠的,也就只有第七楼的白画生和实力不定的大妖阿晴。 白衣少女现在想来,这样的决定多少还是有些不合理,朝廷舍得派遣两位第十楼修士来追捕她们,换言之那男生那边,是不是同样也有两位十楼高手坐镇。本来想着这边有翠翠在,当然要着重保护,白玥魁此时却有些懊悔,不该如此粗心大意。 就在少女心思紊乱之际,长街上出现了一伙人影,端坐在窗边的蒲毓因为先前约定,也就只有在休整时才能和众人待在一起,今日氛围缓和,白玥魁也就默许了女子和她同坐一桌的举动。 蒲毓眼尖的看清来者,好心提醒道:“白小姐,省着空想的功夫吧,看看是谁来了?” 众人闻言望去,第一眼便看清了满身狼狈的白画生和李时淼二人。再看一眼便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原本四人的队伍,此时却变成了三人。 “不对,息焕哥哥呢?”翠翠也看出来不对劲,纳闷道。 青衣女子也是眯眼望去,再看清来者后,语气竟然也起伏起来:“后面那位跟着的男子是!” 白玥魁语气森寒,看着跟在白画生和李时淼身后的那位男子,眼神近乎不耐烦道:“是那个登徒子。” 三女都没有注意到,坐在身后的白月开,面色早已惨白,傻丫头月开头一回露出见鬼表情。 “你先说。”眉清目秀的道姑先退一步,微微低头,依旧在斟酌着怎么婉言道出先前疑虑。 息焕也不推辞,便率先问道:“敢问你们鸿鹄山观,是否有位名叫侯德榜的前辈?” 王灵嬛被问及仔细回想一番,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位不怎么搭得上关系的师叔,鸿鹄山观并非一脉单传的单姓宗门。只要是山下有天资的弟子,三岁之前一律可由亲人送至山上。就连她这个掌教弟子也不是跟随袁山观主姓的外姓。因此山上人员混杂,并不是可以靠几个姓氏便能分得清的。 虽然脑海中的线索不多,但道姑还是诚实的将仅有的信息一一道出:“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如果要排辈份的话,这位侯德榜老前辈我还要称上一声师叔,只不过此人常年游历在外,极少在山观内现身。观中一年大小事务,他也一概不曾管理过,能够记住这位侯师叔的年轻子弟中,也就我们这一辈的掌教弟子还有印象。” 息焕闻言放心了大半,不放心的再确认了一遍:“那你的这位侯师叔,现在在不在山观内?” 王灵嬛摇了摇头,答复道:“侯师叔几年不回山观一趟,你们若是找他有事的话,恐怕不能如愿了。” “没事没事,没事才好。”少年郎开心道。 道姑也没有去深思少年这不着调的回答,而是想清楚自己所想问的问题后,便不再扭捏开口道:“息公子,你先前说你是东岭白家的,据我说知,朝廷现在也在悬赏一伙东岭的歹徒。你们和那群人的关系?” 其实答案王灵嬛心中大致有了猜测,可背后的许多疑问,还是无法解释。她也没想着要息焕全都一字一句跟她一一说道,若是对方不愿意回答,她自然不会强求。 少年意外的好说话,坦然道:“没错,我和走散的伙伴,就是那伙朝廷通缉的要犯。” “那你们,来昌郡城是准备图谋什么?” 看到道姑那有些戒备的神色,息焕便安慰道:“王姑娘,这个请放心,此次只是途径昌郡城,并不会多做停留,至于有关我的一些详细事情,实在不方便道出,还望姑娘体谅。” 王灵嬛低头看着踏出的脚尖,沉思道:“若真如你所说,那便最好,你们若是真对昌郡城有所图谋,做危害百姓安慰的不义之举,我一定第一个告发你们。” 道姑认真说道,那对颇为灵动的眸子说道最后,抬起头警告般蹬了少年一眼,即使是故作凶狠模样,依旧掩饰不了婉约的样貌。 “王姑娘放心,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本就及其危险,当然能少牵连些外人便少牵扯些,等到了那昌郡城外,到时候我们就分道扬镳,这样子也是为了不给王姑娘添麻烦,徒增误会。” 那道姑也不是城府深沉的阴沉女子,息焕这么说,那两人便爽快的一言为定,赶路的速度也增加了不少。 在夜星尚未爬上深蓝色天穹时,昌郡城那座门面高大的城门便出现在眼前,相比于南淮大城的巍峨雄关,昌郡城的城门要显得稍小一圈,可在一些细节的楼阁檐角,城门城垛上,还是有着别具一格的精致。 淮河水畔出水城,都带有一丝富饶淮水的温婉,这一片坐落在中洲腹地的水域,早已远离边疆战场,那股金戈铁马的肃杀气概,不知不觉已在千百年来的历史长河中被慢慢打磨成了河床底部的卵石细砂。 接着星辰高挂的夜空,离着视野里不足巴掌大的城门,双方抱拳道别。 王灵嬛依旧干净利落,话语简洁明了道:“就此别过了息公子,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们一行人城中作恶,到时候找到你们头上的,就是我们鸿鹄山观。” 少年学着道姑的样子抱拳还礼,先是虚心点头,而后反问道:“王姑娘,我有一问,先前山路上,你明知实力不敌我家这位丫鬟,依旧质问我等是不是那被通缉的江湖要犯,就不怕我们杀人灭口?” 王灵嬛没想到少年会做此问,可还是认真思考后答复道:“怕不怕是一回事,问不问又是一回事,我只求答案二字。” 阿晴扯了扯身旁少年的衣角,也不避讳当着王灵嬛的面向息焕说道:“老爷,这道姑怎么看着傻愣愣的,要不把她骗回山上去做个小妾?” 王灵嬛愕然,随即正色道:“阿晴丫头,还是那句话,祸从口出的毛病,少犯为好,天才江湖深浅不一,山上世界同样也是。” 妖族少女许是又挨了少年当头一个爆栗的缘故,又或者真听进去了这好脾气的道姑言语,捂着头认真点了点脑袋,也学着道姑的模样作了个不伦不类的抱拳礼还给她。 双方不再多言,背着一竹篓药材的王灵嬛继续朝西边城外走去,少年郎带着小丫鬟朝着北边城门前进。 月朗星稀,阿晴一跳一跳的跟在少年身旁,息焕走两步她便跳一步,总能及时跟上少年的脚步。 “老爷,真不考虑把那傻道姑收了?做个通房丫鬟也好啊,虽然王姑娘看上去一板一眼,说话也没啥情调,但也算个温婉女子。”少女依旧性质未减的谈论着自己给老爷谋划的宏图大业。 “才见过一面的女子,你便有资格断定她是不是好人了?而且人家姑娘说不定早已有了心上人,乱点鸳鸯谱,让玥儿听见了,砍烂你一身修为。”息焕心无杂念,丝毫不搭理少女的言语暗示。 阿晴干脆摆烂似的翻起跟头,也不在乎白嫩的双手沾上一手土灰,像个车轱辘一般换着法子转着,始终不落下息焕半步。 “砍烂就砍烂呗,反正也是第九楼的修为了,和没有没啥两样,砍烂了才好,妾身也不用每天朝思暮想什么证道了! 少女没有注意到少年眼底流落出的神色异常,自顾自道:“妾身的直觉很准的,修道之人,道心纯粹,一身气息都要干净许多,这样的修士,最为大补!要是能吞下那傻道姑,说不定连带着老爷你也能收到反哺成为一名山上修士呢!” “阿晴。” “嗯?” “祸从口出。”少年声音严肃,坚定且低沉。 “哦,知道了......”不明所以的少女当然猜不到为何少年会突然这般严肃,只知道自己定是说错了话,才惹得自家老爷不开心。于是乎不再胡言乱语的少女突然安静了下来,行走在城外郊野的二人,少见的陷入了沉默。 城内某处酒楼,二楼雅座内,早已抵达的白玥魁一行人点了一桌子的特色菜,此时已经上桌了一半。四女围坐在桌旁,丫头翠翠早已急不可耐,几乎就要爬上桌子。 白月开也是等了半天颇为不耐烦,和翠翠二人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小姐,男的怎么这么慢啊,不会没找到我们留下的记号,走错地了吧?” 白玥魁略有迟疑,看着窗外长街道:“不会,可能遇上了些麻烦耽搁了吧。”早已商定好的策略,已经讲述的十分清楚了,更何况白家的记号极为明显,族内人不可能会错失。 白玥魁现在担心的是息焕一行人是否遇上了麻烦。 要论实力,男生组要比她们女生要弱上些许,三位女子保护着一名小丫头,有她十二楼大剑修在,还有一名不知境界底细的武道女子蒲毓,一手蛊术更是出神入化。白玥魁虽然实力堪堪第三楼,可是登楼境界的底子还在,又有一身宝贵法器傍身,所以即使面对两位第十楼的朝廷谍子袭击,她依旧能够彻底放手迎敌。 反观息焕那一边,刚步入筑胚期的李时淼战力尚且不论,外家拳脚的息焕对上修士,也是难有一战之力,唯一值得依靠的,也就只有第七楼的白画生和实力不定的大妖阿晴。 白衣少女现在想来,这样的决定多少还是有些不合理,朝廷舍得派遣两位第十楼修士来追捕她们,换言之那男生那边,是不是同样也有两位十楼高手坐镇。本来想着这边有翠翠在,当然要着重保护,白玥魁此时却有些懊悔,不该如此粗心大意。 就在少女心思紊乱之际,长街上出现了一伙人影,端坐在窗边的蒲毓因为先前约定,也就只有在休整时才能和众人待在一起,今日氛围缓和,白玥魁也就默许了女子和她同坐一桌的举动。 蒲毓眼尖的看清来者,好心提醒道:“白小姐,省着空想的功夫吧,看看是谁来了?” 众人闻言望去,第一眼便看清了满身狼狈的白画生和李时淼二人。再看一眼便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原本四人的队伍,此时却变成了三人。 “不对,息焕哥哥呢?”翠翠也看出来不对劲,纳闷道。 青衣女子也是眯眼望去,再看清来者后,语气竟然也起伏起来:“后面那位跟着的男子是!” 白玥魁语气森寒,看着跟在白画生和李时淼身后的那位男子,眼神近乎不耐烦道:“是那个登徒子。” 三女都没有注意到,坐在身后的白月开,面色早已惨白,傻丫头月开头一回露出见鬼表情。 第六十七章 登徒子(2) 夜晚的昌郡城不比南淮,夜市尚未兴旺,小城镇中又没有那豪奢的夜游灯会。城中的百姓在入夜后,大多早早选择待在家中。只有主大道附近的几条酒街柳巷,有灯笼高高挂起,送往迎来各方宾客。 息焕带着阿晴二人漫步在行人三三两两的城内,转过一处街角便看见了众人留下记号中约定好的酒楼。这一处小河旁的渔家酒楼,生意比起城内有名的万香楼,要稍显冷清。可小桥流水人家的店面风格,自然也吸引了一批喜好清净氛围的忠实老客户。 本着小本买卖和气生财的初衷,酒楼掌柜是为常年挂着一张和气笑脸的中年男人。今夜,就算是见惯了多年风雨的酒楼掌柜,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造成这一切的主谋,就是酒楼二层那一拨来自外地的生面孔客人,初来乍到,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那三位女子各有风姿,就连带着的那名青衣童子,也精致如瓷娃娃一般。 四女一跨入店内便吸引了店内众人的目光,酒楼的生意都要相比往常,好上一番,那些平日早就该离去的老客户,都不约而同的续上三杯两盏,就是为了能多瞧一样这昌郡城内少见的风景。 本因喜笑颜开的掌柜,却在那三位男子进门时瞬间换上了一张苦脸。以佩剑白衣男子为首的三人入店后便直奔二楼而去,一看便是和那二位白衣女子一伙。店小二也识趣的没再多做招呼。 哪只先前三位男子刚刚踏上二楼地板,那群突然变脸的女子便悍然拔剑而出。本来醉人心神的迷人风情一下子换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剑氛围。锐利的剑意寒光让酒楼上下的客人一下子便酒醒了大半。 瞧着就要开打厮杀的架势,好些本想养养眼福的客人当即就悻悻然的起身离去。比平日里要热闹的酒楼,转眼间便冷清了下去。 酒楼掌柜倒不是心疼那些流走的银子,他也是见惯了来往江湖过客的人了,看着面前着几人的样子,心里已经开始估算起厮杀后酒楼内的维修费用了。 这么多年下来,这家小酒楼也不是没发生过眼前的场景,哪一次不是大打一番后那群始作俑者挥手拍拍手潇洒离去的?他个小掌柜,哪里有资格上前讨要酒楼损失的银两。也幸好昌郡城不比那西北黄沙驿站,这样的事情终极还是在少数,久而久之,掌柜也就当作是时隔几年的一次小人生坎了。 看开归开看,该心疼还是心疼,酒楼掌柜很快便在那两拨人中找到了张熟悉面孔,那跟在白衣男子身后的那位富家少爷,怎么看都觉得十分面熟,掌柜仔细回想一番,突然两眼泛光像是抓住了救星一般。 “白画生,你们怎么和身后那登徒子搭上关系的,离他远点。”白玥魁不客气瞪着二人身后那位已经重新换了一席衣衫的少爷,前不久她们几位才刚入城,便教训过这不知礼数的纨绔少爷,没曾想现在又让他给重新找上门来。 那膏粱纨绔长的倒也不寒碜,唇红齿白面容白皙,看着便是家中从小娇生惯养的宝贝。被白玥魁几人教训一番后,眼框上的磕碰的乌青都没散去,就急匆匆的再次赶来。 白画生看见自家小姐这般反应,神情也些不自然道:“是这位金公子说,已经安顿好小姐你们,特意引领我和时淼过来会和的,我还以为是小姐你安排的街头人,他说得头头是道的,连月开丫头的衣着细节都说清楚了。” 一旁被提到名字的傻丫头白月开当即像是炸毛的小猫般,恼火起来叫道:“他胡话连篇!三哥你别被他骗了,一剑砍了这行事荒诞的登徒子!” 李时淼看着几位女子对身后男子这般敌视,和白画生都不约而同拉开一步,转头重新看向那位将他们诓骗至此的男子,不知其心中打得什么算盘。 那面如冠玉的少爷双手拢在大袖中,被白月开这般厌恶,也不生气,顶着个乌青眼圈摆出个自认颇具魅力的笑容,对众人躬身行礼道:“诸位少侠仙子,再次见面,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番,我叫金鹿,是昌郡城郡守金府的大少爷。” 身后传来哒哒哒急促上楼的脚步声,酒楼掌柜匆匆忙忙的跑了上来,巴结道:“金少爷,您大驾光临小店,可真是荣幸啊,各位女侠少侠,大家不妨坐下说话,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金少爷您也劝劝这些朋友,我这小本买卖,可经不起你们这一番折腾啊。” 掌柜面露难色哀求道,气的白月开一拍桌子,正的满桌碗筷都框框作响。 “谁跟他是朋友!” 一看自己说错话,掌柜赶忙改口道:“是是是,这位女侠,是我有眼无珠,您可别气坏身子,我们这位金少爷啊,他爹可是昌郡城有名的清官大人,百姓谈及金大人都要说一声好。金少爷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们之间要是有间隙,不妨细细谈一谈,我在给各位贵客上点拿手好菜,大家坐着聊,坐着聊哈!” 掌柜已经是人情世故练达,不想那金鹿是个一根筋的性格,一步跨出道:“不,我们就是朋友,不仅在座的各位,都是我金鹿的朋友,这位月开姑娘,还是我见面第一眼就爱上的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月开姑娘,嫁给我吧,我金鹿在此立下山盟海誓,今生今世,都愿与你长厢厮守,直到白头......” “谁跟你厮守,谁跟你白头!”白月开被这位金家少爷这番深情表白,面色绯红,感觉真是丢尽了天下最大的脸,倒了世间最大的霉运了。 少女作势就要上前一脚将这开口便是谈婚论嫁的轻浮男子踹下楼去,被身材肥硕的酒楼掌柜手忙脚乱的挡在中间,好言相劝,一时间三人之间宛如老鹰捉小鸡般,二楼楼梯口乱成一片。 青衣女子捂着翠翠的耳朵,眼不见心为净的将小丫头转向屋外。白玥魁看见亲如一家的月开被金家的少爷如此对待,本就行事爽利的少女瞅准时机就要上前再去教训一番这死皮赖脸、还敢再找上门的膏粱纨绔,一旁的李时淼见状赶忙拦住少女握剑的那只手。 “白姑娘!白姑娘,先把剑收起来,拳打脚踢下就够了,别闹出人命!”李时淼不懂女子心思,深怕这样子闹下去会搞出人命来,那金鹿行事不厚道,可还不到要让他偿命的地步。 酒家二楼一时间鸡飞狗跳,掌柜的讨饶声,金鹿爽朗的大笑,少女羞恼的呵斥混杂成一片,以至于没人注意到那刚刚走进一楼大厅的二人。 “老爷,老爷,妾身也能去踹两脚吗?”阿晴唯恐天下不乱,看见二楼混乱的场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 息焕从金家少爷开口时便已经踏入酒楼,金鹿口中所言是一字不落的落入耳中,对于楼上的那场纠葛,也算有个了解。少年点点头道:“下手轻点,毕竟是官府的少爷。” 阿晴难得被准许干这类为非作歹之事,早就迫不及待的少女几乎是三步便跃上二楼,被酒楼掌柜羽护退守在楼梯口的金鹿,本来还一脸兴趣盎然的看着少女和自己斡旋。没料到从后方突然出现的奇兵,被阿晴一脚踹在腰间。 本来还一脸得意的富贵少爷当即吃痛,龇牙咧嘴的扑倒在地上,阿晴的那一脚也是憋了太久,一时间力道没控制住,眼看这位金鹿少爷捂着腰在地上蜷成虾,面色青白,酒楼掌柜比自己儿子被踹了还心疼,手忙脚乱的凑在金鹿身旁,不知如何是好。 还未散去的客人中突然冲出来一道人影,立刻扑到金鹿身旁去检查伤势。阿晴一脚过后颇有回味,叉着要冲着刚好走上楼梯的息焕骄傲道:“老爷,怎么样,一脚搞定!” 息焕面色为难,也顾不上教训不知轻重已经闯祸的丫鬟,冲着那金府派来暗中保护少爷的护卫道:“带你家少爷去看看吧,我家丫头气力不小,要是落在暗伤可就麻烦了。” 那打扮普通男子模样的护卫转头恨恨道:“你们是什么门派的,如此行事张扬,真拿朝廷不敢惩办你们吗?这可是金府少爷!” “打住!”息焕挑了挑眉道:“可是你家少爷意图强抢民女在先,对我这位家中小妹下手,可别怪我们出手狠辣。” 护卫一时间无言以对,咬咬牙,记住面前几人的相貌后,便和其他几位暗中潜伏的同僚带着自家少爷离去。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酒楼中,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寂静下来。 酒楼掌柜瘫坐在楼梯口,心想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今夜真全打了水漂。这金府少爷在他们店内出了大事,日后要还想开业,可就难办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没有丢了小命便是万幸,这伙佩剑男女,要是真都是山上仙家,看他不顺眼取他小命一条,事后也不会有人为他讨个公道。 其实白家众人早在金府少爷被抬走后,便不再把心思放在那墙头草的酒楼掌柜身上,息焕在白玥魁身边坐下,看着满桌子的菜笑问道:“这般大张旗鼓,也不怕被旁人注意,把朝廷的那群谍子又吸引过来?” “才不怕呢姑爷!”一旁的月开丫头眼看那浪荡少爷被抬走,心情大好,抢话道:“小姐这次可是好好挫了挫那群雪走营谍子的锐气,这边追击我们的两位登楼境十楼高手,一死一重伤,这回朝廷可是大出血了!” 息焕故作惊讶的瞪大眼睛,心中震撼可一点也不少。第十楼的修士,放在军中也得是个独当一面的将军职位了,像这样实力的人才,可是每个世俗王朝的中坚力量,少了一位都是一次伤经动骨。 在一旁的白玥魁倒不在意自己有多出彩,而是更担心息焕这边的情况,白画生那满身狼狈她可看在眼里,向着少年问道: “你们这边怎么回事?画生怎么会如此狼狈?” 夜晚的昌郡城不比南淮,夜市尚未兴旺,小城镇中又没有那豪奢的夜游灯会。城中的百姓在入夜后,大多早早选择待在家中。只有主大道附近的几条酒街柳巷,有灯笼高高挂起,送往迎来各方宾客。 息焕带着阿晴二人漫步在行人三三两两的城内,转过一处街角便看见了众人留下记号中约定好的酒楼。这一处小河旁的渔家酒楼,生意比起城内有名的万香楼,要稍显冷清。可小桥流水人家的店面风格,自然也吸引了一批喜好清净氛围的忠实老客户。 本着小本买卖和气生财的初衷,酒楼掌柜是为常年挂着一张和气笑脸的中年男人。今夜,就算是见惯了多年风雨的酒楼掌柜,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造成这一切的主谋,就是酒楼二层那一拨来自外地的生面孔客人,初来乍到,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那三位女子各有风姿,就连带着的那名青衣童子,也精致如瓷娃娃一般。 四女一跨入店内便吸引了店内众人的目光,酒楼的生意都要相比往常,好上一番,那些平日早就该离去的老客户,都不约而同的续上三杯两盏,就是为了能多瞧一样这昌郡城内少见的风景。 本因喜笑颜开的掌柜,却在那三位男子进门时瞬间换上了一张苦脸。以佩剑白衣男子为首的三人入店后便直奔二楼而去,一看便是和那二位白衣女子一伙。店小二也识趣的没再多做招呼。 哪只先前三位男子刚刚踏上二楼地板,那群突然变脸的女子便悍然拔剑而出。本来醉人心神的迷人风情一下子换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剑氛围。锐利的剑意寒光让酒楼上下的客人一下子便酒醒了大半。 瞧着就要开打厮杀的架势,好些本想养养眼福的客人当即就悻悻然的起身离去。比平日里要热闹的酒楼,转眼间便冷清了下去。 酒楼掌柜倒不是心疼那些流走的银子,他也是见惯了来往江湖过客的人了,看着面前着几人的样子,心里已经开始估算起厮杀后酒楼内的维修费用了。 这么多年下来,这家小酒楼也不是没发生过眼前的场景,哪一次不是大打一番后那群始作俑者挥手拍拍手潇洒离去的?他个小掌柜,哪里有资格上前讨要酒楼损失的银两。也幸好昌郡城不比那西北黄沙驿站,这样的事情终极还是在少数,久而久之,掌柜也就当作是时隔几年的一次小人生坎了。 看开归开看,该心疼还是心疼,酒楼掌柜很快便在那两拨人中找到了张熟悉面孔,那跟在白衣男子身后的那位富家少爷,怎么看都觉得十分面熟,掌柜仔细回想一番,突然两眼泛光像是抓住了救星一般。 “白画生,你们怎么和身后那登徒子搭上关系的,离他远点。”白玥魁不客气瞪着二人身后那位已经重新换了一席衣衫的少爷,前不久她们几位才刚入城,便教训过这不知礼数的纨绔少爷,没曾想现在又让他给重新找上门来。 那膏粱纨绔长的倒也不寒碜,唇红齿白面容白皙,看着便是家中从小娇生惯养的宝贝。被白玥魁几人教训一番后,眼框上的磕碰的乌青都没散去,就急匆匆的再次赶来。 白画生看见自家小姐这般反应,神情也些不自然道:“是这位金公子说,已经安顿好小姐你们,特意引领我和时淼过来会和的,我还以为是小姐你安排的街头人,他说得头头是道的,连月开丫头的衣着细节都说清楚了。” 一旁被提到名字的傻丫头白月开当即像是炸毛的小猫般,恼火起来叫道:“他胡话连篇!三哥你别被他骗了,一剑砍了这行事荒诞的登徒子!” 李时淼看着几位女子对身后男子这般敌视,和白画生都不约而同拉开一步,转头重新看向那位将他们诓骗至此的男子,不知其心中打得什么算盘。 那面如冠玉的少爷双手拢在大袖中,被白月开这般厌恶,也不生气,顶着个乌青眼圈摆出个自认颇具魅力的笑容,对众人躬身行礼道:“诸位少侠仙子,再次见面,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番,我叫金鹿,是昌郡城郡守金府的大少爷。” 身后传来哒哒哒急促上楼的脚步声,酒楼掌柜匆匆忙忙的跑了上来,巴结道:“金少爷,您大驾光临小店,可真是荣幸啊,各位女侠少侠,大家不妨坐下说话,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金少爷您也劝劝这些朋友,我这小本买卖,可经不起你们这一番折腾啊。” 掌柜面露难色哀求道,气的白月开一拍桌子,正的满桌碗筷都框框作响。 “谁跟他是朋友!” 一看自己说错话,掌柜赶忙改口道:“是是是,这位女侠,是我有眼无珠,您可别气坏身子,我们这位金少爷啊,他爹可是昌郡城有名的清官大人,百姓谈及金大人都要说一声好。金少爷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们之间要是有间隙,不妨细细谈一谈,我在给各位贵客上点拿手好菜,大家坐着聊,坐着聊哈!” 掌柜已经是人情世故练达,不想那金鹿是个一根筋的性格,一步跨出道:“不,我们就是朋友,不仅在座的各位,都是我金鹿的朋友,这位月开姑娘,还是我见面第一眼就爱上的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月开姑娘,嫁给我吧,我金鹿在此立下山盟海誓,今生今世,都愿与你长厢厮守,直到白头......” “谁跟你厮守,谁跟你白头!”白月开被这位金家少爷这番深情表白,面色绯红,感觉真是丢尽了天下最大的脸,倒了世间最大的霉运了。 少女作势就要上前一脚将这开口便是谈婚论嫁的轻浮男子踹下楼去,被身材肥硕的酒楼掌柜手忙脚乱的挡在中间,好言相劝,一时间三人之间宛如老鹰捉小鸡般,二楼楼梯口乱成一片。 青衣女子捂着翠翠的耳朵,眼不见心为净的将小丫头转向屋外。白玥魁看见亲如一家的月开被金家的少爷如此对待,本就行事爽利的少女瞅准时机就要上前再去教训一番这死皮赖脸、还敢再找上门的膏粱纨绔,一旁的李时淼见状赶忙拦住少女握剑的那只手。 “白姑娘!白姑娘,先把剑收起来,拳打脚踢下就够了,别闹出人命!”李时淼不懂女子心思,深怕这样子闹下去会搞出人命来,那金鹿行事不厚道,可还不到要让他偿命的地步。 酒家二楼一时间鸡飞狗跳,掌柜的讨饶声,金鹿爽朗的大笑,少女羞恼的呵斥混杂成一片,以至于没人注意到那刚刚走进一楼大厅的二人。 “老爷,老爷,妾身也能去踹两脚吗?”阿晴唯恐天下不乱,看见二楼混乱的场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 息焕从金家少爷开口时便已经踏入酒楼,金鹿口中所言是一字不落的落入耳中,对于楼上的那场纠葛,也算有个了解。少年点点头道:“下手轻点,毕竟是官府的少爷。” 阿晴难得被准许干这类为非作歹之事,早就迫不及待的少女几乎是三步便跃上二楼,被酒楼掌柜羽护退守在楼梯口的金鹿,本来还一脸兴趣盎然的看着少女和自己斡旋。没料到从后方突然出现的奇兵,被阿晴一脚踹在腰间。 本来还一脸得意的富贵少爷当即吃痛,龇牙咧嘴的扑倒在地上,阿晴的那一脚也是憋了太久,一时间力道没控制住,眼看这位金鹿少爷捂着腰在地上蜷成虾,面色青白,酒楼掌柜比自己儿子被踹了还心疼,手忙脚乱的凑在金鹿身旁,不知如何是好。 还未散去的客人中突然冲出来一道人影,立刻扑到金鹿身旁去检查伤势。阿晴一脚过后颇有回味,叉着要冲着刚好走上楼梯的息焕骄傲道:“老爷,怎么样,一脚搞定!” 息焕面色为难,也顾不上教训不知轻重已经闯祸的丫鬟,冲着那金府派来暗中保护少爷的护卫道:“带你家少爷去看看吧,我家丫头气力不小,要是落在暗伤可就麻烦了。” 那打扮普通男子模样的护卫转头恨恨道:“你们是什么门派的,如此行事张扬,真拿朝廷不敢惩办你们吗?这可是金府少爷!” “打住!”息焕挑了挑眉道:“可是你家少爷意图强抢民女在先,对我这位家中小妹下手,可别怪我们出手狠辣。” 护卫一时间无言以对,咬咬牙,记住面前几人的相貌后,便和其他几位暗中潜伏的同僚带着自家少爷离去。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酒楼中,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寂静下来。 酒楼掌柜瘫坐在楼梯口,心想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今夜真全打了水漂。这金府少爷在他们店内出了大事,日后要还想开业,可就难办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没有丢了小命便是万幸,这伙佩剑男女,要是真都是山上仙家,看他不顺眼取他小命一条,事后也不会有人为他讨个公道。 其实白家众人早在金府少爷被抬走后,便不再把心思放在那墙头草的酒楼掌柜身上,息焕在白玥魁身边坐下,看着满桌子的菜笑问道:“这般大张旗鼓,也不怕被旁人注意,把朝廷的那群谍子又吸引过来?” “才不怕呢姑爷!”一旁的月开丫头眼看那浪荡少爷被抬走,心情大好,抢话道:“小姐这次可是好好挫了挫那群雪走营谍子的锐气,这边追击我们的两位登楼境十楼高手,一死一重伤,这回朝廷可是大出血了!” 息焕故作惊讶的瞪大眼睛,心中震撼可一点也不少。第十楼的修士,放在军中也得是个独当一面的将军职位了,像这样实力的人才,可是每个世俗王朝的中坚力量,少了一位都是一次伤经动骨。 在一旁的白玥魁倒不在意自己有多出彩,而是更担心息焕这边的情况,白画生那满身狼狈她可看在眼里,向着少年问道: “你们这边怎么回事?画生怎么会如此狼狈?” 第六十八章 死者瞑目 酒楼内的经过这番折腾,客人已经走去大半。这也倒合了大家的心意,人多眼杂,清净点终归有所好处。像是先前那位金鹿少爷闹事时,即使是白玥魁的也没有发觉那几名潜藏在暗处的金府护卫。 这倒不是那几人的实力太过高深,反而是实力水平太低,都是些外家拳脚在身的武夫,丝毫没有内力气息流淌,也怨不得白玥魁会灯下黑。 反过来想,若是真有像金府护卫这类人在暗中注意着东岭众人,事后回头禀报给官府众人的行踪,就算再过小心警惕,也有防不胜防的一天。 至于酒楼掌柜今夜的损失,大不了事后多出点银两,真金白银这样的山下俗物,对于他们这群修行者来说并没有看得多重。 白画生被白玥魁问及情况,闭眼道:“我们这边,事发紧急。姑爷......在我的指挥下决定二人再次兵分两路,追兵的目标肯定是以孩童为主,加上早就算计到了用阿晴打出其不意这一环的计谋,所以便冒险分头行动。我和时淼这边并没有第十楼的高手追击,但为了摆脱那三位七楼高手,也是费了不少气力。” 李时淼回顾当时险象环生的场面,若不是凭借白画生手中画展的诡谲剑术,配合林间植被营造出山水乱象,恐怕真要被那三位第七楼高手给联手留下。 草根游侠不禁暗中握紧手中拳头,半日之前,为了配合白画生脱险,他还悬着那柄大龙须立在一名谍子心头,手中从未握着人命的男子万分情急之下,双手握紧悬而又止,迟迟不敢下剑。若不是白画生分心救他,已经踏入筑胚期未来可期的年轻游侠,真就要被那谍子暗中匕首刺中,命葬在那山水之间。 想着李时淼便心虚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白衣男子,白画生的左臂上,一处用医布层层缠绕,已经止住出血的伤口被破烂袖口给遮挡着。 正在交谈的白衣剑修察觉到他的目光,面无表情视而不见,但左手还是点了点桌上茶壶,眼尖的李时淼立刻殷勤地给他倒上一杯,二人相视,默契的点点头。 年轻游侠心中负担,也同时轻松了许多。 白玥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息焕一旁,大口夹菜的少年郎实际上正在冲默契的兄弟偷偷竖大拇指,若是被白玥魁知道是他主动提出这一冒险决策,事后肯定少不了一顿教训。 被少女看过来,息焕脑筋急转,想着怎么才能糊弄过去那惊险的场面。和翠翠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阿晴这时候突然一拍桌子,在凳子上站了起来,虎视一圈后骄傲道:“我们这边!那叫一个惊险刺激啊!追我们的那位谍子头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一旁的翠翠十分配合的问道。 “那位头领,有着一脚和老爷师出同门的轻功本领!我们跑了半天!愣是被他赶超到前面给堵住了!”被阿晴故作惊吓状,再次一拍木桌,震得聚精会神的翠翠和月开二人一惊。 妖族少女很满意二人的反应,乐在其中道:“而且啊,那可是位第十楼高手!比妾身现在还要强上些许!要不是妾身急中生智,假装无力女童,近处反杀了那头领,那要是被追兵赶上了,可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两旁响起一阵喝彩,翠翠丫头更是对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姐姐拍手称赞,另一旁卖力鼓掌的月开丫头,也许是因为阿晴出手狠狠教训了那金府少爷的缘故,平日对妖族少女心存的芥蒂也消散了许多,现在心中越看阿晴越顺眼。 息焕尴尬的举着筷子不定,看向一脸深沉的白玥魁,朱唇紧抿,恨不得一脚把今天接连祸从口出的阿晴跟那金府少爷一同踹出酒楼去。 一桌饭菜吃的心思各异,从南淮城出来以后,一路行来,大家伙多少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疲惫,既然在这昌郡城中歇脚,息焕想着便不如今夜减少守夜人员,让大家都好好歇息一番。 最后在息焕的强硬要求下,由他和白画生二人守夜,可临近散席时,白玥魁突然主动改口要求和白画生换一换,架不住少女的强硬,白衣男子只能在自求多福的目光中点头答应。 息焕心中叫苦无奈,只能祈祷今夜能够短暂一些。 还未等众人散去,门庭冷清的酒楼一层大厅处又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一位男子。接着楼下便传出了酒楼掌柜熟悉的叫苦声:“哎哟这位客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可不是医馆,容不下你这尊大仙啊!” 息焕探出头看去,楼下柜台前掌柜正手忙脚乱地阻拦着一名已经脚步虚浮站不住身形的男子,那位来者浑身血迹斑斑,双手捂着的腹部上一道大创口正汩汩往外渗血。男子恰巧正抬头四处寻找人影,看见息焕等人后便看见救星般声嘶力竭道:“几位少侠,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家少爷,就在出门往东过桥两条街外的巷口,是吕家的刺客!是他们下的手!” 那名金府护卫跌倒在地,撞到了一片桌椅,鲜红的双手四处摸索着支撑物,声音断断续续道:“各位行行好......老爷会报答你们的......救救少爷......” 未等他说完,最后一口气都来不及咽下,男子便双目瞪大,瞳孔涣散开。 “这可怎么办啊!这生意还做不做啦!”酒楼掌柜看着狼藉的场面,这突如其来的一具尸体放在店里,他是扔也不是,留着也不是,那四处划开的血迹,看得掌柜直扎心。 东岭的众人此时已经从二楼下来,依旧是阿晴一马当先,蹦蹦跳跳地落在尸体身旁,当着老板的面沾沾了男子腹部的余温,一脸满足的泯了泯味道。 少女诡异的行为像是妖邪附身般,一个晚上一波三折的老板,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两眼一翻背过气去。 “难吃!”阿晴嫌弃地吐了吐嘴,这寻常人的血液落在口中,和糙米没有区别。 李时淼此时看不下去,默默地走上前一手抹过那名男子面部,将瞪大的双眼合拢。站在身后的息焕犹豫地看着那具尸体,时间紧急,晚去一秒,那位金鹿少爷恐怕都会遇难。 但少年郎自己也不敢妄下决定,他们此行,本就是决定在昌郡城中短暂歇脚,不做节外生枝的举动。 白玥魁和白画生也是眉头紧皱,这件事,出手是情分,不出手是本分,即使不救那碍眼的金鹿公子,他们也并没有什么责任在身上。 犹豫之际,屋外的夜色中冒出一道黑影,脸上蒙面的黑衣男子隔着酒楼大门,沉声对着屋内警告道:“什么吕家不吕家的,空口无凭的杂碎,死不足惜。不管你们几位来自何处,记住,不要多管闲事惹火上身,老实待在此地,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蒙面男子语气凶狠,毫不客气,说着便倒退而去。 息焕本来还犹豫的想法此刻清晰了不少,笑着冲那名蒙面男子道:“既然阁下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我还真要管一管了。” 蒙面男子在这一刻不再后退,就在息焕开口后,黑沉夜色中一抹雪白的长剑早已无声悬在他的脖颈后方,如银星般闪耀的剑锋,轻轻刺在男子颈后,一滴血珠缓缓在剑锋上凝聚。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多管闲事,知道我们背后......”话音未落,那柄雪白长剑已经穿喉而过,白画生御剑归鞘,出手果决的白衣剑修看着身旁息焕和白玥魁二人,等着他们发话。 息焕乖巧地看向自家媳妇,虚心道:“玥儿?” 白衣少女白了他一眼,无奈道:“既然都给人家合眼瞑目了,那生前的嘱托也要好好去完成,事不宜迟,先把那碍眼的登徒子少爷给救下来再说。” “好嘞,大家都学这位阁下把脸好好蒙上,阿晴,蒲毓姑娘,你们带好翠翠,我们速战速决。”息焕摩拳擦掌道。 身后妖族少女蹦跳起来,不服气地抗议道:“老爷!妾身也想出手!” 息焕脸色一变,命令道:“在后面好好待着,什么时候能管住嘴了,再谈。” 莫名其妙被罚去照看翠翠的少女心生委屈,边跑边问向身旁的青衣童子道:“翠翠,你说妾身怎么管不住嘴了,哪里惹老爷生气了?” 坐在蒲毓怀中的翠翠呵呵一笑,朝她比了个鬼脸道:“阿晴刚才饭桌上吃这么多,肯定是吧息焕哥哥喜欢吃的全抢走了!” 阿晴如临大敌,震惊得张大了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妾身!亏我还给你夹菜!” 只有蒲毓跟在一旁,心知肚明的青衣女子笑而不语,只是跟着队伍快速起落,朝着东边桥头那条巷口落去。 大街上月色还算清明,远远便能看见一伙人东倒西歪躺在巷口,金府的护卫数量不算少,相比在酒楼时的数量,翻了足足一倍,可依旧不敌对方那伙袭击者。 掠至巷口,往里看去息焕不禁心中叫苦起来。横七竖八陈尸的巷子内部,三道人影挡在众人视野里,高大黑袍的三人几乎站成一堵高桥,一时半会连金鹿的影子也看不着。 其中一人转身看向前来救援的众人,同样蒙面的打扮下一对灰白盲眼看向息焕。 少年郎叹息一口气,无奈道:“麻烦了,是山上人。” 酒楼内的经过这番折腾,客人已经走去大半。这也倒合了大家的心意,人多眼杂,清净点终归有所好处。像是先前那位金鹿少爷闹事时,即使是白玥魁的也没有发觉那几名潜藏在暗处的金府护卫。 这倒不是那几人的实力太过高深,反而是实力水平太低,都是些外家拳脚在身的武夫,丝毫没有内力气息流淌,也怨不得白玥魁会灯下黑。 反过来想,若是真有像金府护卫这类人在暗中注意着东岭众人,事后回头禀报给官府众人的行踪,就算再过小心警惕,也有防不胜防的一天。 至于酒楼掌柜今夜的损失,大不了事后多出点银两,真金白银这样的山下俗物,对于他们这群修行者来说并没有看得多重。 白画生被白玥魁问及情况,闭眼道:“我们这边,事发紧急。姑爷......在我的指挥下决定二人再次兵分两路,追兵的目标肯定是以孩童为主,加上早就算计到了用阿晴打出其不意这一环的计谋,所以便冒险分头行动。我和时淼这边并没有第十楼的高手追击,但为了摆脱那三位七楼高手,也是费了不少气力。” 李时淼回顾当时险象环生的场面,若不是凭借白画生手中画展的诡谲剑术,配合林间植被营造出山水乱象,恐怕真要被那三位第七楼高手给联手留下。 草根游侠不禁暗中握紧手中拳头,半日之前,为了配合白画生脱险,他还悬着那柄大龙须立在一名谍子心头,手中从未握着人命的男子万分情急之下,双手握紧悬而又止,迟迟不敢下剑。若不是白画生分心救他,已经踏入筑胚期未来可期的年轻游侠,真就要被那谍子暗中匕首刺中,命葬在那山水之间。 想着李时淼便心虚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白衣男子,白画生的左臂上,一处用医布层层缠绕,已经止住出血的伤口被破烂袖口给遮挡着。 正在交谈的白衣剑修察觉到他的目光,面无表情视而不见,但左手还是点了点桌上茶壶,眼尖的李时淼立刻殷勤地给他倒上一杯,二人相视,默契的点点头。 年轻游侠心中负担,也同时轻松了许多。 白玥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息焕一旁,大口夹菜的少年郎实际上正在冲默契的兄弟偷偷竖大拇指,若是被白玥魁知道是他主动提出这一冒险决策,事后肯定少不了一顿教训。 被少女看过来,息焕脑筋急转,想着怎么才能糊弄过去那惊险的场面。和翠翠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阿晴这时候突然一拍桌子,在凳子上站了起来,虎视一圈后骄傲道:“我们这边!那叫一个惊险刺激啊!追我们的那位谍子头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一旁的翠翠十分配合的问道。 “那位头领,有着一脚和老爷师出同门的轻功本领!我们跑了半天!愣是被他赶超到前面给堵住了!”被阿晴故作惊吓状,再次一拍木桌,震得聚精会神的翠翠和月开二人一惊。 妖族少女很满意二人的反应,乐在其中道:“而且啊,那可是位第十楼高手!比妾身现在还要强上些许!要不是妾身急中生智,假装无力女童,近处反杀了那头领,那要是被追兵赶上了,可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两旁响起一阵喝彩,翠翠丫头更是对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姐姐拍手称赞,另一旁卖力鼓掌的月开丫头,也许是因为阿晴出手狠狠教训了那金府少爷的缘故,平日对妖族少女心存的芥蒂也消散了许多,现在心中越看阿晴越顺眼。 息焕尴尬的举着筷子不定,看向一脸深沉的白玥魁,朱唇紧抿,恨不得一脚把今天接连祸从口出的阿晴跟那金府少爷一同踹出酒楼去。 一桌饭菜吃的心思各异,从南淮城出来以后,一路行来,大家伙多少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疲惫,既然在这昌郡城中歇脚,息焕想着便不如今夜减少守夜人员,让大家都好好歇息一番。 最后在息焕的强硬要求下,由他和白画生二人守夜,可临近散席时,白玥魁突然主动改口要求和白画生换一换,架不住少女的强硬,白衣男子只能在自求多福的目光中点头答应。 息焕心中叫苦无奈,只能祈祷今夜能够短暂一些。 还未等众人散去,门庭冷清的酒楼一层大厅处又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一位男子。接着楼下便传出了酒楼掌柜熟悉的叫苦声:“哎哟这位客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可不是医馆,容不下你这尊大仙啊!” 息焕探出头看去,楼下柜台前掌柜正手忙脚乱地阻拦着一名已经脚步虚浮站不住身形的男子,那位来者浑身血迹斑斑,双手捂着的腹部上一道大创口正汩汩往外渗血。男子恰巧正抬头四处寻找人影,看见息焕等人后便看见救星般声嘶力竭道:“几位少侠,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家少爷,就在出门往东过桥两条街外的巷口,是吕家的刺客!是他们下的手!” 那名金府护卫跌倒在地,撞到了一片桌椅,鲜红的双手四处摸索着支撑物,声音断断续续道:“各位行行好......老爷会报答你们的......救救少爷......” 未等他说完,最后一口气都来不及咽下,男子便双目瞪大,瞳孔涣散开。 “这可怎么办啊!这生意还做不做啦!”酒楼掌柜看着狼藉的场面,这突如其来的一具尸体放在店里,他是扔也不是,留着也不是,那四处划开的血迹,看得掌柜直扎心。 东岭的众人此时已经从二楼下来,依旧是阿晴一马当先,蹦蹦跳跳地落在尸体身旁,当着老板的面沾沾了男子腹部的余温,一脸满足的泯了泯味道。 少女诡异的行为像是妖邪附身般,一个晚上一波三折的老板,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两眼一翻背过气去。 “难吃!”阿晴嫌弃地吐了吐嘴,这寻常人的血液落在口中,和糙米没有区别。 李时淼此时看不下去,默默地走上前一手抹过那名男子面部,将瞪大的双眼合拢。站在身后的息焕犹豫地看着那具尸体,时间紧急,晚去一秒,那位金鹿少爷恐怕都会遇难。 但少年郎自己也不敢妄下决定,他们此行,本就是决定在昌郡城中短暂歇脚,不做节外生枝的举动。 白玥魁和白画生也是眉头紧皱,这件事,出手是情分,不出手是本分,即使不救那碍眼的金鹿公子,他们也并没有什么责任在身上。 犹豫之际,屋外的夜色中冒出一道黑影,脸上蒙面的黑衣男子隔着酒楼大门,沉声对着屋内警告道:“什么吕家不吕家的,空口无凭的杂碎,死不足惜。不管你们几位来自何处,记住,不要多管闲事惹火上身,老实待在此地,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蒙面男子语气凶狠,毫不客气,说着便倒退而去。 息焕本来还犹豫的想法此刻清晰了不少,笑着冲那名蒙面男子道:“既然阁下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我还真要管一管了。” 蒙面男子在这一刻不再后退,就在息焕开口后,黑沉夜色中一抹雪白的长剑早已无声悬在他的脖颈后方,如银星般闪耀的剑锋,轻轻刺在男子颈后,一滴血珠缓缓在剑锋上凝聚。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多管闲事,知道我们背后......”话音未落,那柄雪白长剑已经穿喉而过,白画生御剑归鞘,出手果决的白衣剑修看着身旁息焕和白玥魁二人,等着他们发话。 息焕乖巧地看向自家媳妇,虚心道:“玥儿?” 白衣少女白了他一眼,无奈道:“既然都给人家合眼瞑目了,那生前的嘱托也要好好去完成,事不宜迟,先把那碍眼的登徒子少爷给救下来再说。” “好嘞,大家都学这位阁下把脸好好蒙上,阿晴,蒲毓姑娘,你们带好翠翠,我们速战速决。”息焕摩拳擦掌道。 身后妖族少女蹦跳起来,不服气地抗议道:“老爷!妾身也想出手!” 息焕脸色一变,命令道:“在后面好好待着,什么时候能管住嘴了,再谈。” 莫名其妙被罚去照看翠翠的少女心生委屈,边跑边问向身旁的青衣童子道:“翠翠,你说妾身怎么管不住嘴了,哪里惹老爷生气了?” 坐在蒲毓怀中的翠翠呵呵一笑,朝她比了个鬼脸道:“阿晴刚才饭桌上吃这么多,肯定是吧息焕哥哥喜欢吃的全抢走了!” 阿晴如临大敌,震惊得张大了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妾身!亏我还给你夹菜!” 只有蒲毓跟在一旁,心知肚明的青衣女子笑而不语,只是跟着队伍快速起落,朝着东边桥头那条巷口落去。 大街上月色还算清明,远远便能看见一伙人东倒西歪躺在巷口,金府的护卫数量不算少,相比在酒楼时的数量,翻了足足一倍,可依旧不敌对方那伙袭击者。 掠至巷口,往里看去息焕不禁心中叫苦起来。横七竖八陈尸的巷子内部,三道人影挡在众人视野里,高大黑袍的三人几乎站成一堵高桥,一时半会连金鹿的影子也看不着。 其中一人转身看向前来救援的众人,同样蒙面的打扮下一对灰白盲眼看向息焕。 少年郎叹息一口气,无奈道:“麻烦了,是山上人。” 第六十九章 死者瞑目(2) 那名盲眼的蒙面人扫了一眼巷口的六人,在为首的息焕身上多停留了两秒,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在他灰白盲眼的视角里,那六人的修为高低参差不齐,为首的少年连丝毫内力流淌都没有,这样子的队伍,就算是金府认识的山上修士,在他们眼中也没有威胁可言。 用不着盲眼男子发话,左手边的那名壮汉便转身率先朝着众人而来。借着高墙般的壮汉转身的时机,眼尖的众人才看清他们身后的场景,那位金鹿少爷被保护得还算完好,看样子除了酒楼阿晴那一脚外并没有增添额外的伤口。 倒是金家那几名酒楼的护卫状况要惨烈得多,除了那名率先跑出来检查少爷伤口的护卫,依旧死死挡在少爷身前,在那三位蒙面男子处理下,此刻其余护卫连尚有余息的都没有几个。 “这三人下手好果决,都小心了。”息焕喊话之后便和白月开二人迎着奔来的壮汉跑去,阿晴哼哼地守在翠翠身旁,知道少年这话是冲她喊的。 不耐烦的同时白了一眼身旁守着的蒲毓和李时淼二人,三人将小丫头团团围在中间,青衣女子倒是乐得清闲,护在翠翠身后双手拢袖,一脸自在的看着前冲的二人。 看着那六人竟然只派出两人迎敌,被小瞧的壮汉冷笑一下,当即右手在窄巷的墙面上划过,左手五指掐诀,质地坚硬的墙面便开始如水波般翻涌起来。 前冲之势要比白月开还要快上许多的息焕跃至壮汉头顶时,双手双脚上已经多出了一对护臂。这对白月开从乾坤百宝袋里给他翻出的储气护具,对使用者的内力要求不高,就算是没有修为傍身的普通人,也可以在没有内力支撑的情况下三日之内使用三次,启用后不仅可以保护四肢抵御一般兵铁,还具有一定的冲力蕴含在拳脚之中。 大概是月开家的老祖宗,算准了会出现内力不足的情况,未雨绸缪地放在百宝袋内。也是现如今白月开能想到的,唯一适合息焕的法器。 被悍然欺身如此之近的壮汉,也有些意外这位像是只具备外家拳脚功夫的少年行事如此大胆,被小瞧的同时他恼羞成怒右手从流动的墙面上拨出一掌,液化的石质墙面如流水般攀附在壮汉的右手上,很快便成型为一道石锥。 这一记自创的掌心锥朝着息焕面门拍去,身在半空中的少年腰身翻转,一记鞭腿左脚砸向壮汉的右太阳穴,同时左手随着身体翻转砸向迎面而来的掌心石锥。 这一身的拳脚功夫,若是作为一名纯境武夫来说,已经能够对壮汉造成生命威胁,可光有架势的身法落在已经是山上修士的壮汉眼里,却成了无足轻重的挠痒。 轰鸣声中息焕左手仗着护腕保护硬生生砸碎了那道掌心石锥,而那道劲力十足的鞭腿,也如愿抽在了壮汉的脑门上,直到被抽中,从护具上传来的冲击力撞得壮汉眼冒金星,轻敌的壮汉才明白为何少年竟敢如此以命相博。 被掌劲击中的息焕倒飞出去,护腕帮他抵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后,依旧从左手上传来不小的麻痹感。后退两步才稳住大脑嗡鸣的壮汉再抬头,一直躲藏在息焕身后的白月开已经再次持剑上前。 已经有些应对不及的壮汉意图再次掐诀驭使周遭土石,被早有准备的白月开从怀内掏出一叠黄色剑符洒在四周,漫天纷飞的符纸中每一张都蕴含着数道微小剑气,几十张翻飞的剑符前前后后迸发出的百道剑气,一下子扰乱了壮汉的周天奇门,那一手驭土神通也出现失灵。 没有石壁护体的壮汉慌忙向后撤去,哪怕被那些微小剑气剐蹭得浑身伤口淋漓,也不愿结结实实挨上白衣少女的一剑,而息焕此时的身影,不知不觉已经飘至壮汉身后,少年反身回旋踹出一脚,结结实实踹在壮汉的脊椎上,身体一僵的蒙面男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月开的那道锋锐剑尖直刺心口而来。 “漂亮!”远处的阿晴在看见自家老爷颇有几分偷师于她的脚法后,忍不住提前开口叫好道。 白月开掌心微微用力,手中未曾沾血的掌上明珠心里一横还是决定痛下杀手。仅仅是片刻的犹豫,面前传来一道劲风,那位盲眼男子身旁的另一位蒙面人身形早已消失在原地。 前来支援的那位男子身形稍显瘦长,掐准时机般出现在那位壮汉身旁,面对前后两位的夹击,男子一手提起壮汉,一手握拳,黑衣下细瘦的腰身诡异地拧转出一个常人难以实现的角度。 被单手轻松提起的壮汉像是柄大锤般在空中转了一周,不仅及时绕开了月开手中的长剑。更是在那位瘦高男子的甩动下以一身强壮身躯侧面撞在白月开的身上,来不及应对的月开丫头失去平衡滚落了出去。 而息焕那边,瘦高男子借着转身的势头一拳抡出,力道十足地砸在息焕交叉的护腕上,少年平地倒退出十步,勉强维持住站立不倒的架势。 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响指声,目盲男子没有回头,凭借感知确定了身后那片飞散的剑符都已经化为灰烬后,便要朝着那位金府少爷袭去,这次任务的目标明确,他们要在惊动官府前尽快解决掉这位金鹿少爷。 息焕不再把目光放在面前的战场上,因为已经有一道遮蔽气息已久的白衣身影从侧面杀出,手中的画展长剑在半空中倾泄出千百道墨色剑气。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白画生起手的细雨连珠一滴不落的落在二人身上,相比于第三楼的白月开,整整高出一个小境界的白画生充分展现出了剑修的恐怖杀力。 即使是正面迎敌也无法硬接这每一道笔触中的极强杀力,被白衣剑修这突如其来的偷袭,那两位蒙面男子只是一个照面,连防御手段都不曾使出,便被这幅“细雨连珠图”给洞穿身躯,顷刻间气息全无。 这便是寻常修士和剑修的区别所在,论近战,除了上境武夫外,剑修无敌。论杀力,武气剑三家,剑道冠绝第一。 一脚魈鬼跳崖踩出,脚下青风卷起,三步之内息焕的身影便出现在目盲男子一侧。感受着身旁传来的拳头劲风,那双灰白色的盲眼中微微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但更快,一股令他心神俱碎的恐怖威压从头顶传来。 白玥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二人头顶,女剑修仅仅是外放的气息,便令这位目盲男子开始暗中将其和自己宗门中的那位做比较,逃跑的念头瞬间改变了男子的原本的决定。 白衣少女终究还是顾忌到一行人正在逃亡,不能闹出太大动静,没有选择拔出点血山莲,而是抬手间一记手刀落下,可那目盲男子在发觉头顶来者后,狡猾的没有第一时间逃走,反而是拉近了和息焕的距离,似乎是笃定少女不敢大放拳脚伤及自己人。 被考验到剑术细微程度少女,嘴角挂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落下的手刀反去握住腰间剑柄,身在半空中微微躬身,白玥魁手中长剑出鞘一寸,仅仅只有一道剑气从那方寸剑锋上斩出。 目盲男子天生四感便异于常人,在他四周呈现灰色的空间内,头顶的那一片随着白玥魁的出鞘剑气,一时出现了空间撕裂的波动感。那引以为豪的感知能力,也瞬间失灵,现在的他,彻彻底底沦为一个盲人。在他混乱的视野内,只能感知到头顶上方那片颜色紊乱的一大块区域,已经无法窥视。 可在现实中,只有一道不起眼的入微剑气,精准的斩落在目盲男子的后背上,随着剑气入体,没有预料之中的鲜血四溅,男子黑衣包裹的背后,仅仅扑哧冒出一道灰色烟气。白玥魁落下时握剑之手发力,落入男子体内的剑气如一道剑丸般撕扯绞烂了整道人形。 剑气控制入微至极,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外放,这便是白玥魁自信的底蕴所在。 息焕看着那破碎黑衣散落一地,可目盲男子却外化了一道烟气消散。环顾四周,再无那位刺客的踪迹。白玥魁落至息焕身旁,脸色也没有出现预想的满意神色,微微合眼道:“不用找了,让他逃了,从一开始那人便留好了后手。” 少年闻言,想起来这位目盲男子的感知非同常人,难不成他早就感知到了潜伏在暗处的白玥魁和白画生二人,若真是这样,能够忍心害的两位同伴命丧当场,就为了自己能够出其不意的逃脱,这样的心思毒辣,此人要是日后纠缠不清,那可就是一块心头刺了。 “先看看那位金少爷怎么样了。”息焕走到尸体横列的巷子深处,看着那位瘫倒在地已经昏迷不醒的金鹿少爷,坐在他身前的那位脸熟护卫依旧还吊着一口气,眼看众人前来,还试图开口说话。 白画生默默地上前检查其伤势,其实不用细看,护卫侧颈的一道伤口便已经可以料定命不久矣。 息焕半跪在地,向着那目光死死盯着,早已无法开口的护卫说道:“我们只负责把你家少爷安全送至府上,之后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会掺和,你若是答应,便可以合眼了。” 那名护卫目光跳动,眼神变幻,最后还是一口气吐出,缓缓闭上了双眼。 安静的人群里阿晴躲在蒲毓身后歪头打量着面前的场景,不由得感叹道:“真是狗奴才啊,到死还这么护着主子,何必呢?” 无人回答妖族少女的疑惑,息焕转身看向众人,拍手道:“那我们便趁夜色把这位少爷送回去,此地不宜久留,速战速决。” 说着自己便率先将那位金少爷背在身上,朝着巷子外走去。今夜不太平,刚来南淮城便遇上这串牵扯不浅的恩怨事,让众人本想放下戒心的一夜又重新回归于忙碌中。 一向不安分的阿晴绕着息焕前后蹦跶,开心道:“不过老爷你放心,妾身也会忠心耿耿的!” 那名盲眼的蒙面人扫了一眼巷口的六人,在为首的息焕身上多停留了两秒,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在他灰白盲眼的视角里,那六人的修为高低参差不齐,为首的少年连丝毫内力流淌都没有,这样子的队伍,就算是金府认识的山上修士,在他们眼中也没有威胁可言。 用不着盲眼男子发话,左手边的那名壮汉便转身率先朝着众人而来。借着高墙般的壮汉转身的时机,眼尖的众人才看清他们身后的场景,那位金鹿少爷被保护得还算完好,看样子除了酒楼阿晴那一脚外并没有增添额外的伤口。 倒是金家那几名酒楼的护卫状况要惨烈得多,除了那名率先跑出来检查少爷伤口的护卫,依旧死死挡在少爷身前,在那三位蒙面男子处理下,此刻其余护卫连尚有余息的都没有几个。 “这三人下手好果决,都小心了。”息焕喊话之后便和白月开二人迎着奔来的壮汉跑去,阿晴哼哼地守在翠翠身旁,知道少年这话是冲她喊的。 不耐烦的同时白了一眼身旁守着的蒲毓和李时淼二人,三人将小丫头团团围在中间,青衣女子倒是乐得清闲,护在翠翠身后双手拢袖,一脸自在的看着前冲的二人。 看着那六人竟然只派出两人迎敌,被小瞧的壮汉冷笑一下,当即右手在窄巷的墙面上划过,左手五指掐诀,质地坚硬的墙面便开始如水波般翻涌起来。 前冲之势要比白月开还要快上许多的息焕跃至壮汉头顶时,双手双脚上已经多出了一对护臂。这对白月开从乾坤百宝袋里给他翻出的储气护具,对使用者的内力要求不高,就算是没有修为傍身的普通人,也可以在没有内力支撑的情况下三日之内使用三次,启用后不仅可以保护四肢抵御一般兵铁,还具有一定的冲力蕴含在拳脚之中。 大概是月开家的老祖宗,算准了会出现内力不足的情况,未雨绸缪地放在百宝袋内。也是现如今白月开能想到的,唯一适合息焕的法器。 被悍然欺身如此之近的壮汉,也有些意外这位像是只具备外家拳脚功夫的少年行事如此大胆,被小瞧的同时他恼羞成怒右手从流动的墙面上拨出一掌,液化的石质墙面如流水般攀附在壮汉的右手上,很快便成型为一道石锥。 这一记自创的掌心锥朝着息焕面门拍去,身在半空中的少年腰身翻转,一记鞭腿左脚砸向壮汉的右太阳穴,同时左手随着身体翻转砸向迎面而来的掌心石锥。 这一身的拳脚功夫,若是作为一名纯境武夫来说,已经能够对壮汉造成生命威胁,可光有架势的身法落在已经是山上修士的壮汉眼里,却成了无足轻重的挠痒。 轰鸣声中息焕左手仗着护腕保护硬生生砸碎了那道掌心石锥,而那道劲力十足的鞭腿,也如愿抽在了壮汉的脑门上,直到被抽中,从护具上传来的冲击力撞得壮汉眼冒金星,轻敌的壮汉才明白为何少年竟敢如此以命相博。 被掌劲击中的息焕倒飞出去,护腕帮他抵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后,依旧从左手上传来不小的麻痹感。后退两步才稳住大脑嗡鸣的壮汉再抬头,一直躲藏在息焕身后的白月开已经再次持剑上前。 已经有些应对不及的壮汉意图再次掐诀驭使周遭土石,被早有准备的白月开从怀内掏出一叠黄色剑符洒在四周,漫天纷飞的符纸中每一张都蕴含着数道微小剑气,几十张翻飞的剑符前前后后迸发出的百道剑气,一下子扰乱了壮汉的周天奇门,那一手驭土神通也出现失灵。 没有石壁护体的壮汉慌忙向后撤去,哪怕被那些微小剑气剐蹭得浑身伤口淋漓,也不愿结结实实挨上白衣少女的一剑,而息焕此时的身影,不知不觉已经飘至壮汉身后,少年反身回旋踹出一脚,结结实实踹在壮汉的脊椎上,身体一僵的蒙面男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月开的那道锋锐剑尖直刺心口而来。 “漂亮!”远处的阿晴在看见自家老爷颇有几分偷师于她的脚法后,忍不住提前开口叫好道。 白月开掌心微微用力,手中未曾沾血的掌上明珠心里一横还是决定痛下杀手。仅仅是片刻的犹豫,面前传来一道劲风,那位盲眼男子身旁的另一位蒙面人身形早已消失在原地。 前来支援的那位男子身形稍显瘦长,掐准时机般出现在那位壮汉身旁,面对前后两位的夹击,男子一手提起壮汉,一手握拳,黑衣下细瘦的腰身诡异地拧转出一个常人难以实现的角度。 被单手轻松提起的壮汉像是柄大锤般在空中转了一周,不仅及时绕开了月开手中的长剑。更是在那位瘦高男子的甩动下以一身强壮身躯侧面撞在白月开的身上,来不及应对的月开丫头失去平衡滚落了出去。 而息焕那边,瘦高男子借着转身的势头一拳抡出,力道十足地砸在息焕交叉的护腕上,少年平地倒退出十步,勉强维持住站立不倒的架势。 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响指声,目盲男子没有回头,凭借感知确定了身后那片飞散的剑符都已经化为灰烬后,便要朝着那位金府少爷袭去,这次任务的目标明确,他们要在惊动官府前尽快解决掉这位金鹿少爷。 息焕不再把目光放在面前的战场上,因为已经有一道遮蔽气息已久的白衣身影从侧面杀出,手中的画展长剑在半空中倾泄出千百道墨色剑气。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白画生起手的细雨连珠一滴不落的落在二人身上,相比于第三楼的白月开,整整高出一个小境界的白画生充分展现出了剑修的恐怖杀力。 即使是正面迎敌也无法硬接这每一道笔触中的极强杀力,被白衣剑修这突如其来的偷袭,那两位蒙面男子只是一个照面,连防御手段都不曾使出,便被这幅“细雨连珠图”给洞穿身躯,顷刻间气息全无。 这便是寻常修士和剑修的区别所在,论近战,除了上境武夫外,剑修无敌。论杀力,武气剑三家,剑道冠绝第一。 一脚魈鬼跳崖踩出,脚下青风卷起,三步之内息焕的身影便出现在目盲男子一侧。感受着身旁传来的拳头劲风,那双灰白色的盲眼中微微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但更快,一股令他心神俱碎的恐怖威压从头顶传来。 白玥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二人头顶,女剑修仅仅是外放的气息,便令这位目盲男子开始暗中将其和自己宗门中的那位做比较,逃跑的念头瞬间改变了男子的原本的决定。 白衣少女终究还是顾忌到一行人正在逃亡,不能闹出太大动静,没有选择拔出点血山莲,而是抬手间一记手刀落下,可那目盲男子在发觉头顶来者后,狡猾的没有第一时间逃走,反而是拉近了和息焕的距离,似乎是笃定少女不敢大放拳脚伤及自己人。 被考验到剑术细微程度少女,嘴角挂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落下的手刀反去握住腰间剑柄,身在半空中微微躬身,白玥魁手中长剑出鞘一寸,仅仅只有一道剑气从那方寸剑锋上斩出。 目盲男子天生四感便异于常人,在他四周呈现灰色的空间内,头顶的那一片随着白玥魁的出鞘剑气,一时出现了空间撕裂的波动感。那引以为豪的感知能力,也瞬间失灵,现在的他,彻彻底底沦为一个盲人。在他混乱的视野内,只能感知到头顶上方那片颜色紊乱的一大块区域,已经无法窥视。 可在现实中,只有一道不起眼的入微剑气,精准的斩落在目盲男子的后背上,随着剑气入体,没有预料之中的鲜血四溅,男子黑衣包裹的背后,仅仅扑哧冒出一道灰色烟气。白玥魁落下时握剑之手发力,落入男子体内的剑气如一道剑丸般撕扯绞烂了整道人形。 剑气控制入微至极,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外放,这便是白玥魁自信的底蕴所在。 息焕看着那破碎黑衣散落一地,可目盲男子却外化了一道烟气消散。环顾四周,再无那位刺客的踪迹。白玥魁落至息焕身旁,脸色也没有出现预想的满意神色,微微合眼道:“不用找了,让他逃了,从一开始那人便留好了后手。” 少年闻言,想起来这位目盲男子的感知非同常人,难不成他早就感知到了潜伏在暗处的白玥魁和白画生二人,若真是这样,能够忍心害的两位同伴命丧当场,就为了自己能够出其不意的逃脱,这样的心思毒辣,此人要是日后纠缠不清,那可就是一块心头刺了。 “先看看那位金少爷怎么样了。”息焕走到尸体横列的巷子深处,看着那位瘫倒在地已经昏迷不醒的金鹿少爷,坐在他身前的那位脸熟护卫依旧还吊着一口气,眼看众人前来,还试图开口说话。 白画生默默地上前检查其伤势,其实不用细看,护卫侧颈的一道伤口便已经可以料定命不久矣。 息焕半跪在地,向着那目光死死盯着,早已无法开口的护卫说道:“我们只负责把你家少爷安全送至府上,之后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会掺和,你若是答应,便可以合眼了。” 那名护卫目光跳动,眼神变幻,最后还是一口气吐出,缓缓闭上了双眼。 安静的人群里阿晴躲在蒲毓身后歪头打量着面前的场景,不由得感叹道:“真是狗奴才啊,到死还这么护着主子,何必呢?” 无人回答妖族少女的疑惑,息焕转身看向众人,拍手道:“那我们便趁夜色把这位少爷送回去,此地不宜久留,速战速决。” 说着自己便率先将那位金少爷背在身上,朝着巷子外走去。今夜不太平,刚来南淮城便遇上这串牵扯不浅的恩怨事,让众人本想放下戒心的一夜又重新回归于忙碌中。 一向不安分的阿晴绕着息焕前后蹦跶,开心道:“不过老爷你放心,妾身也会忠心耿耿的!” 第七十章 灾星 城郊外一片枯白色的芦苇荡中,眉目清秀的道姑背着竹篓独自走在小道上,四野寂静,只有虫鸣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几许蛙叫。 王灵嬛心思颇重,脑海中早些时候那对主仆的面孔始终挥之不去。少女不愿沾染世俗的官场名利,也知晓自家那位师父现如今对待朝廷官府的态度,鸿鹄山观近些年的变化,道姑都看在心里,就连自己的那几位师兄,都早早跟随师父转变了风向。 她其实心里也知道师父之所以没有让自己和师兄们一样勾结那山下俗事,是因为自己辈分最小,最深受师兄们和师父喜爱。 可那名叫息焕的少年郎都已经坦然承认自己是那朝廷正在追捕的要犯了,如果自己将这一情报告师父,对于此时迫切想要在昌郡城内两家之争中插足的鸿鹄山观来说,一定是件天降的好事。 王灵嬛不明白师父所图为何,只知道这样子做,会讨大家欢心,多少也算自己给从小养育自己传授自己本领的山观一点贡献。可心底深处,她又在警告自己不应该这样做。这份坚持,没有理由,只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一种直觉。 左思右想,年轻道姑依旧想不通为何自己要这般矛盾,不关乎利益好坏,难道仅仅只是和那对主仆有了一面之缘的交情,自己便打心底觉得他们是好人了?那自己又将山观放于何处?把授业养育之恩放于何处? 正发愁之际,芦苇荡冲传来了一片疾行的簌簌作响声,好似有野兽穿行其中。王灵嬛当即正对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条郊野小道没有岔路,一路通向城外淮河水域上游的水中孤山道观,平日里也只有观中弟子才会在此行路。 果不其然,那声音蹿进至道旁,略微减速,似乎已经认出了小路上的女子,一道身影从芦苇荡中直直蹿出,不等道姑反应落至她身旁。看清来者后,王灵嬛才松开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道:“大师兄,怎么行事如此风风火火?是刚出完任务回来?” 落地的男子拍了拍满身草屑灰土,落下的黑色兜帽中露出一对灰白色的盲瞳。男子脱,在他灰白色的感知视野里,自家小师妹的内力气息是纯白色的一道。 真名侯行远的大师兄语气僵硬道:“任务失败了,先回道观和师父禀告再说。” 极少见到自家大师兄这般受挫模样,这让道姑不禁好奇起来,便多提了一嘴道:“还有大师兄你解决不了的任务,是碰上什么硬骨头了?” 话一出口,冥冥之中便有预感涌上心头。一道同她往山观那边走去的侯行远也没有避讳,将刚才城中的一番经过简单描述了一番,对于刺杀金府少爷一事,倒是只字未提。 一听到师兄有带人去替那吕家做染血勾当,王灵嬛面上没有说,心中还是颇为不舒服。作为城中新贵的吕家人,行事素来高调。比起金府的那位郡守,在百姓中的口碑要差上许多。她在进城添置物品时,也曾耳闻过两家之间的恩恩怨怨。 侯行远讲述完后,依旧心有余悸地回想起那白衣女剑修的恐怖实力,后怕道:“那少女看起来与你年纪相仿,但对上她,我甚至感觉连师父在其面前,都难以对敌。这样子的怪物,真不知道出自何处。” 听完师兄的描述,年轻道姑心中几乎已经是笃定了那城中出手之人,一定有那东岭少年郎参与其中。本想息事宁人不过多干涉息焕等人的行踪,现在得知是少年有违之前约定在先,她暗下决定一道宗门便告知给师父。 对于出卖两位同门的行径,这位目盲大师兄只是略作修改,并不愿将这件丑闻告知与自己的小师妹。 王灵嬛自然也不会把自家大师兄往那方面想,二人踩着月色走在夜间的芦苇荡中,侯远行暗自叹息着今日巷中被白玥魁一剑毁去的那具宝贵上品傀儡偶具,作为平日里出行贴身携带的保命家伙,四下无人之时目盲男子便会将这具师父赠与的宝贵偶具拿出来好好保养。这具出自南疆的人皮偶具,没有其他特殊用途,唯一的用处只有“替死”二字。 虽然说明简单,可依旧掩盖不了它的强大,往昔的生死危机,侯行远依傍着人皮偶具的逆天能力,次次死里逃生,虽然事后要用大量的鲜活人命去修补破损严重的人皮偶具,可生命只有一次,没了这一世积累下来的努力都化为乌有,这样的道理他可是牢记在心。 城中白玥魁那气势内敛的一寸剑气,连当时全神贯注戒备的侯行远也不慎低估了其杀力恐怖,本以为会受损严重的人皮偶具与他全身早已融为一体,心生感应,在他远遁之后才后知后觉失去了联系。 一寸剑气之威力,已经足以将一具上品宝具给毁坏殆尽。早知如此,侯远行宁可在巷口前便小心一些,速战速决。 现在心中懊悔,已经无计可施,大师兄那对灰白色的眼眸子,颇为黯淡,无处宣泄心中郁闷的他选择以沉默来消解心中不甘。 二人心思迥异地埋头赶路,都没察觉到月色空明的远方水面上,无云的夜空中一道尾迹明亮的流星正缓缓划破夜空。 天地之间,有一道光线划过,在夜空中像是一道极细微小的白线,一闪而逝的暗沉天光在浓郁夜色中并不明显。而那道远往几乎细不可观的白线,竟准确无误的串连在了那漫步在夜空中的流星上。 万千星辰闪耀的夜空上,那道尾迹明显的流星突然改变方向,折射出一道诡异的角度,朝着下方缓缓落去。 直到落下的星辰尾巴擦出赤红色的尾焰,在夜空中发出隆隆的轰鸣声,明亮的星辰光辉照亮了半边夜空,二人才迷茫的抬头看向那道亮如白昼的下落星辰。 原本沙粒大小的星粒,再接近地表时已经粗如长河一道,在深沉无垠的夜空中朝着淮河水畔沉沉坠去。 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摇晃起来,王灵嬛紧紧抓住手中的背带,看着星辰坠落的方向不安喊道:“大师兄,这流星坠落的方向,是山观那边!” 侯行远虽然无法看见那银星挂长河的壮观场面,可在他的感知视野内,天空上出现了一道明亮无比的轨迹,轨迹尽头那团光晕的亮度,就连他的灵魂也不敢轻易直视,好像多窥探一眼,男人的灵魂便会烧灼起来。 “我们赶快回去看看!”王灵嬛说着便朝着山观方向跑去,本来踌躇要不要先往反方向避一避的目盲师兄,被迫只能缓缓跟上。 淮河虽有一个河字,可其水面之宽阔,丝毫不亚于一处大江。波光水面上,一处高大孤山宛如银盘中一颗青螺,安静坐落在淮河水畔,只有一处断壁山崖,凭借一条铁索横江桥将其与岸边相连。 本来风波平静的山观,随着那颗流星准确无误的直坠而来,在夜空星河的冲刷下摇摇欲坠,整座山观还未被撞上,就要在星辰的冲势下化为大河之中的碎裂山石。 山门崩塌,一道人影在呼啸狂风中飞出山观,独立在孤山上空,面对浩瀚的银星长河,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身道袍随风鼓动翻涌,身下的山观广场上,一众早已下跪拜伏的黄袍道士以为蓄须的袁山道长为首,在看见老者后,纷纷齐声高呼恳请老祖出手,救山观于扶摇之际。 老人并未搭理身下那群不成器的徒子徒孙一番吹捧恳求,只是瞪眼看向那颗诡谲的下落灾星,开口便如僧敲大钟,响彻整座淮河水畔道:“大胆竖子!谋害我鸿鹄山观作何意图!若是让我揪住了你的狐狸尾巴,老头我要把你分筋错骨!” 说完双臂一挥动,天地之间一座奇门大阵浮现在而出,这位鸿鹄老祖双手抬起,搬山一砸,没有丝毫技巧的将那道护山大阵砸向那道银色星核,夜色中亮起一抹烈阳般刺眼的强光。鸿鹄老祖随手砸出的护山大阵,在撞上那道坠落流星后触之即碎。 老人也是有些意外这坠落银星的破坏力如此之强,跻身修行界高位的他从那道银星上,还意外感知到了无可言说的莫名法则。 不待他多做思考,又是几十道和先前一样的护山法阵挥手而出,老人的体内气机之丰厚,宛如身下淮河大水一般取之不竭,一次次的撞击在坠落银星上的无果,丝毫没有让他感到气馁。 鸿鹄老祖反倒感觉体内的气机流淌之通顺,超乎往日,隐隐约约,那道高高在上的门槛不知不觉早已踏足脚下,此时此刻,之差一步,他便能抵挡自己一生追求的山巅之境。 大吸一口天地灵气,身下流淌的淮河水面,以老人为中心浮现出一道巨大的涡旋,覆盖方圆百来米,老人大笑一声天地间,皓月星辰都为之色变。 “成了!老头我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挥出手,不同于之前的几十道护山大阵,在鸿鹄山观上空,凭空展开了千百道的明亮阵法,寻常修士维系一个都十分吃力的阵法,在老头举手投足之间便撒出上千道。 这位鸿鹄山观老祖的内力气机,在今夜真正意义上做到了取之不竭的地步。随着苍老大手挥动,千百道凝实如有实质的阵法一层层排列在银星轨迹之上,一层层压缩排列后,化作一道明亮光柱横亘在夜空中。 已经坠落至山观山空的银色流星,准确无误地撞上了千道法阵组成的防御阵列。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仅仅是触碰在第一层法阵上,护山阵法便如先前一般泡沫般碎裂,不仅如此,后方的千百道阵法几乎是同时也齐齐碎开。 老头咦的一声惊呼出口,很快便摇摇头擤鼻,面对已经撞至眼前的汹涌星辰,大袖子一甩,这一次不再驱使内力气机,而是纯粹的武力抽打,半空中一只巨大袖口出现,一巴掌狠狠抽在银星星核上,风云色变,那道流星在鸿鹄老祖这一巴掌下,竟然真的折出一个角度,落向淮河水畔的芦苇平原。 天地震动,这一日淮河水畔有流星坠落,满城飘摇,城外坠落星坑,激起燎原野火,人人起视夜空,天光昏白。 城郊外一片枯白色的芦苇荡中,眉目清秀的道姑背着竹篓独自走在小道上,四野寂静,只有虫鸣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几许蛙叫。 王灵嬛心思颇重,脑海中早些时候那对主仆的面孔始终挥之不去。少女不愿沾染世俗的官场名利,也知晓自家那位师父现如今对待朝廷官府的态度,鸿鹄山观近些年的变化,道姑都看在心里,就连自己的那几位师兄,都早早跟随师父转变了风向。 她其实心里也知道师父之所以没有让自己和师兄们一样勾结那山下俗事,是因为自己辈分最小,最深受师兄们和师父喜爱。 可那名叫息焕的少年郎都已经坦然承认自己是那朝廷正在追捕的要犯了,如果自己将这一情报告师父,对于此时迫切想要在昌郡城内两家之争中插足的鸿鹄山观来说,一定是件天降的好事。 王灵嬛不明白师父所图为何,只知道这样子做,会讨大家欢心,多少也算自己给从小养育自己传授自己本领的山观一点贡献。可心底深处,她又在警告自己不应该这样做。这份坚持,没有理由,只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一种直觉。 左思右想,年轻道姑依旧想不通为何自己要这般矛盾,不关乎利益好坏,难道仅仅只是和那对主仆有了一面之缘的交情,自己便打心底觉得他们是好人了?那自己又将山观放于何处?把授业养育之恩放于何处? 正发愁之际,芦苇荡冲传来了一片疾行的簌簌作响声,好似有野兽穿行其中。王灵嬛当即正对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条郊野小道没有岔路,一路通向城外淮河水域上游的水中孤山道观,平日里也只有观中弟子才会在此行路。 果不其然,那声音蹿进至道旁,略微减速,似乎已经认出了小路上的女子,一道身影从芦苇荡中直直蹿出,不等道姑反应落至她身旁。看清来者后,王灵嬛才松开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道:“大师兄,怎么行事如此风风火火?是刚出完任务回来?” 落地的男子拍了拍满身草屑灰土,落下的黑色兜帽中露出一对灰白色的盲瞳。男子脱,在他灰白色的感知视野里,自家小师妹的内力气息是纯白色的一道。 真名侯行远的大师兄语气僵硬道:“任务失败了,先回道观和师父禀告再说。” 极少见到自家大师兄这般受挫模样,这让道姑不禁好奇起来,便多提了一嘴道:“还有大师兄你解决不了的任务,是碰上什么硬骨头了?” 话一出口,冥冥之中便有预感涌上心头。一道同她往山观那边走去的侯行远也没有避讳,将刚才城中的一番经过简单描述了一番,对于刺杀金府少爷一事,倒是只字未提。 一听到师兄有带人去替那吕家做染血勾当,王灵嬛面上没有说,心中还是颇为不舒服。作为城中新贵的吕家人,行事素来高调。比起金府的那位郡守,在百姓中的口碑要差上许多。她在进城添置物品时,也曾耳闻过两家之间的恩恩怨怨。 侯行远讲述完后,依旧心有余悸地回想起那白衣女剑修的恐怖实力,后怕道:“那少女看起来与你年纪相仿,但对上她,我甚至感觉连师父在其面前,都难以对敌。这样子的怪物,真不知道出自何处。” 听完师兄的描述,年轻道姑心中几乎已经是笃定了那城中出手之人,一定有那东岭少年郎参与其中。本想息事宁人不过多干涉息焕等人的行踪,现在得知是少年有违之前约定在先,她暗下决定一道宗门便告知给师父。 对于出卖两位同门的行径,这位目盲大师兄只是略作修改,并不愿将这件丑闻告知与自己的小师妹。 王灵嬛自然也不会把自家大师兄往那方面想,二人踩着月色走在夜间的芦苇荡中,侯远行暗自叹息着今日巷中被白玥魁一剑毁去的那具宝贵上品傀儡偶具,作为平日里出行贴身携带的保命家伙,四下无人之时目盲男子便会将这具师父赠与的宝贵偶具拿出来好好保养。这具出自南疆的人皮偶具,没有其他特殊用途,唯一的用处只有“替死”二字。 虽然说明简单,可依旧掩盖不了它的强大,往昔的生死危机,侯行远依傍着人皮偶具的逆天能力,次次死里逃生,虽然事后要用大量的鲜活人命去修补破损严重的人皮偶具,可生命只有一次,没了这一世积累下来的努力都化为乌有,这样的道理他可是牢记在心。 城中白玥魁那气势内敛的一寸剑气,连当时全神贯注戒备的侯行远也不慎低估了其杀力恐怖,本以为会受损严重的人皮偶具与他全身早已融为一体,心生感应,在他远遁之后才后知后觉失去了联系。 一寸剑气之威力,已经足以将一具上品宝具给毁坏殆尽。早知如此,侯远行宁可在巷口前便小心一些,速战速决。 现在心中懊悔,已经无计可施,大师兄那对灰白色的眼眸子,颇为黯淡,无处宣泄心中郁闷的他选择以沉默来消解心中不甘。 二人心思迥异地埋头赶路,都没察觉到月色空明的远方水面上,无云的夜空中一道尾迹明亮的流星正缓缓划破夜空。 天地之间,有一道光线划过,在夜空中像是一道极细微小的白线,一闪而逝的暗沉天光在浓郁夜色中并不明显。而那道远往几乎细不可观的白线,竟准确无误的串连在了那漫步在夜空中的流星上。 万千星辰闪耀的夜空上,那道尾迹明显的流星突然改变方向,折射出一道诡异的角度,朝着下方缓缓落去。 直到落下的星辰尾巴擦出赤红色的尾焰,在夜空中发出隆隆的轰鸣声,明亮的星辰光辉照亮了半边夜空,二人才迷茫的抬头看向那道亮如白昼的下落星辰。 原本沙粒大小的星粒,再接近地表时已经粗如长河一道,在深沉无垠的夜空中朝着淮河水畔沉沉坠去。 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摇晃起来,王灵嬛紧紧抓住手中的背带,看着星辰坠落的方向不安喊道:“大师兄,这流星坠落的方向,是山观那边!” 侯行远虽然无法看见那银星挂长河的壮观场面,可在他的感知视野内,天空上出现了一道明亮无比的轨迹,轨迹尽头那团光晕的亮度,就连他的灵魂也不敢轻易直视,好像多窥探一眼,男人的灵魂便会烧灼起来。 “我们赶快回去看看!”王灵嬛说着便朝着山观方向跑去,本来踌躇要不要先往反方向避一避的目盲师兄,被迫只能缓缓跟上。 淮河虽有一个河字,可其水面之宽阔,丝毫不亚于一处大江。波光水面上,一处高大孤山宛如银盘中一颗青螺,安静坐落在淮河水畔,只有一处断壁山崖,凭借一条铁索横江桥将其与岸边相连。 本来风波平静的山观,随着那颗流星准确无误的直坠而来,在夜空星河的冲刷下摇摇欲坠,整座山观还未被撞上,就要在星辰的冲势下化为大河之中的碎裂山石。 山门崩塌,一道人影在呼啸狂风中飞出山观,独立在孤山上空,面对浩瀚的银星长河,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身道袍随风鼓动翻涌,身下的山观广场上,一众早已下跪拜伏的黄袍道士以为蓄须的袁山道长为首,在看见老者后,纷纷齐声高呼恳请老祖出手,救山观于扶摇之际。 老人并未搭理身下那群不成器的徒子徒孙一番吹捧恳求,只是瞪眼看向那颗诡谲的下落灾星,开口便如僧敲大钟,响彻整座淮河水畔道:“大胆竖子!谋害我鸿鹄山观作何意图!若是让我揪住了你的狐狸尾巴,老头我要把你分筋错骨!” 说完双臂一挥动,天地之间一座奇门大阵浮现在而出,这位鸿鹄老祖双手抬起,搬山一砸,没有丝毫技巧的将那道护山大阵砸向那道银色星核,夜色中亮起一抹烈阳般刺眼的强光。鸿鹄老祖随手砸出的护山大阵,在撞上那道坠落流星后触之即碎。 老人也是有些意外这坠落银星的破坏力如此之强,跻身修行界高位的他从那道银星上,还意外感知到了无可言说的莫名法则。 不待他多做思考,又是几十道和先前一样的护山法阵挥手而出,老人的体内气机之丰厚,宛如身下淮河大水一般取之不竭,一次次的撞击在坠落银星上的无果,丝毫没有让他感到气馁。 鸿鹄老祖反倒感觉体内的气机流淌之通顺,超乎往日,隐隐约约,那道高高在上的门槛不知不觉早已踏足脚下,此时此刻,之差一步,他便能抵挡自己一生追求的山巅之境。 大吸一口天地灵气,身下流淌的淮河水面,以老人为中心浮现出一道巨大的涡旋,覆盖方圆百来米,老人大笑一声天地间,皓月星辰都为之色变。 “成了!老头我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挥出手,不同于之前的几十道护山大阵,在鸿鹄山观上空,凭空展开了千百道的明亮阵法,寻常修士维系一个都十分吃力的阵法,在老头举手投足之间便撒出上千道。 这位鸿鹄山观老祖的内力气机,在今夜真正意义上做到了取之不竭的地步。随着苍老大手挥动,千百道凝实如有实质的阵法一层层排列在银星轨迹之上,一层层压缩排列后,化作一道明亮光柱横亘在夜空中。 已经坠落至山观山空的银色流星,准确无误地撞上了千道法阵组成的防御阵列。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仅仅是触碰在第一层法阵上,护山阵法便如先前一般泡沫般碎裂,不仅如此,后方的千百道阵法几乎是同时也齐齐碎开。 老头咦的一声惊呼出口,很快便摇摇头擤鼻,面对已经撞至眼前的汹涌星辰,大袖子一甩,这一次不再驱使内力气机,而是纯粹的武力抽打,半空中一只巨大袖口出现,一巴掌狠狠抽在银星星核上,风云色变,那道流星在鸿鹄老祖这一巴掌下,竟然真的折出一个角度,落向淮河水畔的芦苇平原。 天地震动,这一日淮河水畔有流星坠落,满城飘摇,城外坠落星坑,激起燎原野火,人人起视夜空,天光昏白。 第七十一章 灾星(2) 城北金府内,随着远方的震感传来,厅堂内摇晃不止,堂下刚刚才把金府少爷放下的息焕一行人,感受到身下大的变动,不约而同的朝着西南方向望去。 前腿刚迈进大堂内的金郡守一身来不及好好整理的便服,听闻自己的宝贝儿子出事后便第一时间往这处赶,才一脚迈进门槛,身下的地震袭来,男人身体失衡,东倒西歪地撞在了身后紧紧跟着的管事身上。 这位昌郡城内威名远扬的郡守大人,顾不得身体狼狈,在余震的摇晃中踉跄爬起,朝着正在堂下等着的众人蹒跚走去。 一见面男人便率先行礼拜谢道,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的缘故,没刹住脚步的他一头往前扎去,幸好李时淼眼疾手快地将男人扶住,不然这堂堂的昌郡官爷,可就要丢面子了。 “感谢各位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我金荣正没齿难忘,真是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之情!”男人诚恳地深深鞠躬道。 白玥魁也是回礼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金大人不必言谢,我等......” 对方颇为热情道:“这样,我先让府内仆人给大家安排好住处,各位少侠也看到了,城外震感明显,昌郡城内发生了这番大事,受波及的人群不少,今夜真是不凑巧,请容我先去处理城中灾情,再好好招待各位如何?” 金府官大人的态度盛情难却,但白玥魁还是摇头婉拒道:“金大人,我们还有要紧之事,时间紧迫,把令公子安全送到府上我们就走。” 金荣正一看对方坚持不做停留,一时半会左右为难,男人以为这群年轻人是想领完好处便走,以礼报恩,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让他感到棘手的是自家儿子的救命之恩,他断然不想草草打发这群人。 先不说金府底蕴十足,若是随手打发这群少侠传出去让人笑话;粗略地看了一眼这群气质不凡的仗剑儿女,每一个的眉宇间都有脱尘仙气,结交山上仙人,放在俗世里可是一份难得的机缘,不论有没有搭上关系,终归是有利无害的好买卖。 所以这位郡守大人的本意是让这群人先安顿下来,让他好好准备谢礼,不想今夜城中突发异端,到现在都没有手下来禀报这大地异动和那城外一声巨响的诡异天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凭他金正荣为人处世的风格,放任此刻城中还不知具体数目的受灾百姓不管,着手解决家中私事,他属实不能做到这般厚脸皮。 原本准备抬脚离去的众人,被妖族少女的一声呼喊打断,一直待在息焕身旁的阿晴一把扶住身旁倒下的少年,看了眼息焕紧闭的双眸,用力摇晃了一番大喊道:“老爷?老爷!醒醒啊,起码找张床再睡啊!” 听见呼喊的白玥魁和白画生一步上前,少女接过息焕小心将他靠在自己怀中,二人检查了一番少年的气息脉搏,有些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息焕的脉搏十分平稳,体内气机也十分稳定,并不像是受伤中毒的症状,这样子突然不省人事,倒不如说是真像阿晴所述一般,是睡着了。 “他,说睡就睡了?”白画生难以置信道。 白玥魁扶额,同样是满脸不解。反倒是那位金府大人金荣正,瞅见这一场景忍不住拍起手来,赶忙招呼下人去把房间收拾好,喜出望外道:“既然这位少侠这番劳累,各位就听我老人家一番劝,先休整一晚,明日再决定去留,如何?”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注定要将他们这一行人留在这金府过夜,白玥魁扫视了一眼众人,确认都没有异议后,便替大家点头答应下来。 剑坛雪峰顶,常年不散的暴风雪呼啸肆虐,息焕一睁开眼,便发觉自己跪在及腰深的雪地中,依旧还是秋衫打扮的他双腿被冰冻得通红,很快便哆嗦起来。 四顾无人,息焕便一跃而起,在原地蹦跶取暖起来。雪峰顶的风雪印象里从来都是刺骨寒冷,即使身体经过锤打锻炼,站在此处,依旧如当年孩提时代一般,只能感觉到一个冷字。 这份寒冷,无外乎锻体境界,直达内心刺透灵魂,有时候息焕思考起雪峰顶的画面,不禁会疑惑若是没有这般大的风雪遮掩压制,那坛沉寂万年剑坛底部的炉火会不会旺盛一些,不再是一撮小火苗的样子? 他记得没错的话,进入雪峰顶前他们一行人还在金府内,这次突然被剑祖拉进这雪山秘境内,一定是有事相告,这群常年都如枯剑条一般一言不发的祖宗,可不会闲来无事拉他进来唠嗑。 等了半天,依旧无人现身,双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息焕才忍不住大喊起来:“各位祖宗们?你们拉我进来倒是说声话啊!” 印象中那环绕雪峰顶的数座大山依旧不见影子,习惯了历来剑祖们有话直说的少年被这丝诡异不寻常的氛围影响,逐渐不安起来,开始沿着那座遮天剑坛走动起来,风雪弥漫的天空上昏暗一片,巨目所及都是纷飞大雪。 在少年绕着雪峰顶转到第六圈时,身后的雪地中传来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响。 回头望去,一道高大的身影迎风走来,身上的毛皮斗篷猎猎作响。息焕当即要出声,被来者不耐烦地打断道: “别叫了别叫了,性急的臭小子,是你牛爷爷我。” 那道声音低沉粗犷,像是上了年纪的老风箱嘶哑作响,冒雪登山而来的壮汉卸下斗篷,露出一张面色铁青如罗刹般的脸庞,老人大理石般线条分明的面庞好像凿刻时颇为潦草,仅仅是称得上有一张人脸五官,和英俊二字毫不相干。 听到熟悉的牛爷爷二字,息焕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着这位,竟然是那比山岳还要高大的搬山罗刹本人。第一次看见这位剑祖以人类面貌现身,颇为新奇。 自称牛爷爷的搬山罗刹也不废话,带着息焕朝着坛底那处微小细弱的火苗走去,兴许是看出了少年因为等他挨冻许久,直到靠近那团火焰一段距离感觉到温度后,二人才止住身形。 一番对视,息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这位十三剑祖中和他最为交好的牛爷爷看上去是个粗人,但承蒙他的照顾,在一次次的危机中最后总是有他的关键一票,息焕才能化险为夷。 也正是因为这样,息焕才不会在这位剑祖面前战战兢兢,现在细细打量了一番老人那明显就是临时仓促才打造出来的面孔,少年一时间对这位牛爷爷的手艺真是不敢恭维。 搬山罗刹也是察觉到少年的心思,当即不悦地哼哼道:“你小子,现在笑得开心,忘了你爷爷我平时对你怎么好的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息焕才故作腼腆地咳嗽一声,静心聆听老人的吩咐。 牛爷爷挥了挥石刻般粗糙的宽大手掌,外界的风雪声一扫而空,看着依旧漫天纷飞的风雪,可见搬山罗刹选择了一种相对私密的屏蔽手法。 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那张粗犷的石刻面庞上竟然能看出两抹绯红,老人缓缓说道: “这一次拉你进来,你也看到了,并未如同往日那般正大光明,我也是独自登山,为的就是不惊动那几位。” 息焕心有所会,当即便明白老人是要谈私事。 “但说无妨。” 看着少年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老人颇为欣慰,这小子平日里是没白养,便放心说道: “这事情,说是私事也可以,但也不全是。在进来前,小火炉子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昌郡城外的地动山摇,动静可不小。” 息焕点了点头,想起进来前的那幅罕见光景:“是和那城外异象有关?” 牛爷爷的脑袋僵硬地点了点头,甚至还能听见石块作响的咔哒声。 “就在今夜,有一颗星辰落在了昌郡城外的芦苇原中。若是没有看错,那颗银星本是奔着那鸿鹄山观而去,要不是恰巧碰见那山观老祖坐镇其中,这番别有用心的“天灾”真能把那座水中山观毁于一旦。” 少年很细心地揪住老人的话中线索,一针见血道:“您是说,这颗灾星,是有人有意为之?” 老人牛头不对马嘴地答道:“哎!话说早了,灾星不灾星,也是因人而异。这颗星辰,对咱们来说可是好东西!” 息焕对于这些星辰的了解知之甚少,仅仅是了解过有些落在星辰中的陨铁可以铸剑的说法,难不成...... 牛爷爷看见息焕思索的面庞,当即明白二人想到一起去了,大手用力拍打在息焕的背上,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小声道:“没错!这颗落下的银色星辰上,可有着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宝贝,这不是一般的陨铁,以这块铁胚的材质来说,就算是拿来铸造那柄定世之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勉强够用的。” “您老人家该不会是想......”少年吃痛地揉动肩膀,任谁被一块顽石手掌拍打在身上,都不会舒坦。 “什么话!”老人摇了摇少年的身体,鼻子中吐着粗气道:“爷爷我知道你小子有孝心,特意取这块铁胚来给爷爷我铸柄剑身,也是好意,那我就不跟你多客气了,我们这十三个老家伙的第一柄剑,就由爷爷我先来试试看你小子的斤两好了。” 原来说了半天,是这位祖宗想要搞个人情特殊,记着要抢下这第一柄剑。息焕当然记得除了那柄定世之剑的约定,他还有一份义务要给这十三位剑祖铸造十三柄剑身,这是从肩负起东岭铸剑人这一身份时,便无须说明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少年就要即将迎来这第一次试炼。 “没问题吧,小火炉子?”搬山罗刹不放心地确认到,深怕少年反悔。 息焕不放心道:“有件事想跟您确认一下,既然这城外坠落星辰,您都能察觉到,其他剑祖会没反应?就算答应您老人家,也得和其他人说一声吧?” 老人尴尬的沉默片刻,这才是他此行最为难以言说的地方,本想着能把息焕糊弄过去,哪知一向鸡贼的少年根本不好骗。 “其实,关于这件事,我们几位已经讨论过了......他们的意思是,这颗坠星好是好,但来路不正,又本是有主的物件,若是贪图,恐怕最后会落下不小的麻烦。” 搬山罗刹这一番哑谜,透露着许多的疑问点,息焕都不知如何说起。 老人干脆大手一拍少年后背,下定决心道:“总之,这是牛爷我一人决定,你大可放心去办,到时候我也不会吝啬出手相助。放心,这件事的收益,绝对比风险大。” 息焕不是行事草莽的人,一时半会还这难以定夺。看着他矛盾的模样,老人一下子气急败坏道: “你小子想不想练剑?有了你爷爷我的剑身,我便可以解开你筑胚期的禁锢,供我入驻你的内府,山上山下之别,你可想清楚了!” 少年闻言,双眼一亮,一丝惊喜难以掩饰的跃动在他脸上。 一看目的达成,老人成竹在胸的咳嗽一声,补充道:“那就这么定了,但你要记住,很快,整座昌郡城,乃至中州的各路仙家名门都会知道有一颗星辰坠落在此,所以你的动作要快,比那鸿鹄山观还要快!哦对了,事后要是有人上门讨要回那颗星辰,你大可不必在意,打一顿赶走便可。” 息焕还想询问其中详细,就被老人不耐烦的一巴掌拍出来雪峰秘境。 【昨日有事耽搁,各位见谅,今日更两章】 城北金府内,随着远方的震感传来,厅堂内摇晃不止,堂下刚刚才把金府少爷放下的息焕一行人,感受到身下大的变动,不约而同的朝着西南方向望去。 前腿刚迈进大堂内的金郡守一身来不及好好整理的便服,听闻自己的宝贝儿子出事后便第一时间往这处赶,才一脚迈进门槛,身下的地震袭来,男人身体失衡,东倒西歪地撞在了身后紧紧跟着的管事身上。 这位昌郡城内威名远扬的郡守大人,顾不得身体狼狈,在余震的摇晃中踉跄爬起,朝着正在堂下等着的众人蹒跚走去。 一见面男人便率先行礼拜谢道,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的缘故,没刹住脚步的他一头往前扎去,幸好李时淼眼疾手快地将男人扶住,不然这堂堂的昌郡官爷,可就要丢面子了。 “感谢各位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我金荣正没齿难忘,真是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之情!”男人诚恳地深深鞠躬道。 白玥魁也是回礼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金大人不必言谢,我等......” 对方颇为热情道:“这样,我先让府内仆人给大家安排好住处,各位少侠也看到了,城外震感明显,昌郡城内发生了这番大事,受波及的人群不少,今夜真是不凑巧,请容我先去处理城中灾情,再好好招待各位如何?” 金府官大人的态度盛情难却,但白玥魁还是摇头婉拒道:“金大人,我们还有要紧之事,时间紧迫,把令公子安全送到府上我们就走。” 金荣正一看对方坚持不做停留,一时半会左右为难,男人以为这群年轻人是想领完好处便走,以礼报恩,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让他感到棘手的是自家儿子的救命之恩,他断然不想草草打发这群人。 先不说金府底蕴十足,若是随手打发这群少侠传出去让人笑话;粗略地看了一眼这群气质不凡的仗剑儿女,每一个的眉宇间都有脱尘仙气,结交山上仙人,放在俗世里可是一份难得的机缘,不论有没有搭上关系,终归是有利无害的好买卖。 所以这位郡守大人的本意是让这群人先安顿下来,让他好好准备谢礼,不想今夜城中突发异端,到现在都没有手下来禀报这大地异动和那城外一声巨响的诡异天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凭他金正荣为人处世的风格,放任此刻城中还不知具体数目的受灾百姓不管,着手解决家中私事,他属实不能做到这般厚脸皮。 原本准备抬脚离去的众人,被妖族少女的一声呼喊打断,一直待在息焕身旁的阿晴一把扶住身旁倒下的少年,看了眼息焕紧闭的双眸,用力摇晃了一番大喊道:“老爷?老爷!醒醒啊,起码找张床再睡啊!” 听见呼喊的白玥魁和白画生一步上前,少女接过息焕小心将他靠在自己怀中,二人检查了一番少年的气息脉搏,有些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息焕的脉搏十分平稳,体内气机也十分稳定,并不像是受伤中毒的症状,这样子突然不省人事,倒不如说是真像阿晴所述一般,是睡着了。 “他,说睡就睡了?”白画生难以置信道。 白玥魁扶额,同样是满脸不解。反倒是那位金府大人金荣正,瞅见这一场景忍不住拍起手来,赶忙招呼下人去把房间收拾好,喜出望外道:“既然这位少侠这番劳累,各位就听我老人家一番劝,先休整一晚,明日再决定去留,如何?”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注定要将他们这一行人留在这金府过夜,白玥魁扫视了一眼众人,确认都没有异议后,便替大家点头答应下来。 剑坛雪峰顶,常年不散的暴风雪呼啸肆虐,息焕一睁开眼,便发觉自己跪在及腰深的雪地中,依旧还是秋衫打扮的他双腿被冰冻得通红,很快便哆嗦起来。 四顾无人,息焕便一跃而起,在原地蹦跶取暖起来。雪峰顶的风雪印象里从来都是刺骨寒冷,即使身体经过锤打锻炼,站在此处,依旧如当年孩提时代一般,只能感觉到一个冷字。 这份寒冷,无外乎锻体境界,直达内心刺透灵魂,有时候息焕思考起雪峰顶的画面,不禁会疑惑若是没有这般大的风雪遮掩压制,那坛沉寂万年剑坛底部的炉火会不会旺盛一些,不再是一撮小火苗的样子? 他记得没错的话,进入雪峰顶前他们一行人还在金府内,这次突然被剑祖拉进这雪山秘境内,一定是有事相告,这群常年都如枯剑条一般一言不发的祖宗,可不会闲来无事拉他进来唠嗑。 等了半天,依旧无人现身,双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息焕才忍不住大喊起来:“各位祖宗们?你们拉我进来倒是说声话啊!” 印象中那环绕雪峰顶的数座大山依旧不见影子,习惯了历来剑祖们有话直说的少年被这丝诡异不寻常的氛围影响,逐渐不安起来,开始沿着那座遮天剑坛走动起来,风雪弥漫的天空上昏暗一片,巨目所及都是纷飞大雪。 在少年绕着雪峰顶转到第六圈时,身后的雪地中传来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响。 回头望去,一道高大的身影迎风走来,身上的毛皮斗篷猎猎作响。息焕当即要出声,被来者不耐烦地打断道: “别叫了别叫了,性急的臭小子,是你牛爷爷我。” 那道声音低沉粗犷,像是上了年纪的老风箱嘶哑作响,冒雪登山而来的壮汉卸下斗篷,露出一张面色铁青如罗刹般的脸庞,老人大理石般线条分明的面庞好像凿刻时颇为潦草,仅仅是称得上有一张人脸五官,和英俊二字毫不相干。 听到熟悉的牛爷爷二字,息焕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着这位,竟然是那比山岳还要高大的搬山罗刹本人。第一次看见这位剑祖以人类面貌现身,颇为新奇。 自称牛爷爷的搬山罗刹也不废话,带着息焕朝着坛底那处微小细弱的火苗走去,兴许是看出了少年因为等他挨冻许久,直到靠近那团火焰一段距离感觉到温度后,二人才止住身形。 一番对视,息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这位十三剑祖中和他最为交好的牛爷爷看上去是个粗人,但承蒙他的照顾,在一次次的危机中最后总是有他的关键一票,息焕才能化险为夷。 也正是因为这样,息焕才不会在这位剑祖面前战战兢兢,现在细细打量了一番老人那明显就是临时仓促才打造出来的面孔,少年一时间对这位牛爷爷的手艺真是不敢恭维。 搬山罗刹也是察觉到少年的心思,当即不悦地哼哼道:“你小子,现在笑得开心,忘了你爷爷我平时对你怎么好的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息焕才故作腼腆地咳嗽一声,静心聆听老人的吩咐。 牛爷爷挥了挥石刻般粗糙的宽大手掌,外界的风雪声一扫而空,看着依旧漫天纷飞的风雪,可见搬山罗刹选择了一种相对私密的屏蔽手法。 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那张粗犷的石刻面庞上竟然能看出两抹绯红,老人缓缓说道: “这一次拉你进来,你也看到了,并未如同往日那般正大光明,我也是独自登山,为的就是不惊动那几位。” 息焕心有所会,当即便明白老人是要谈私事。 “但说无妨。” 看着少年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老人颇为欣慰,这小子平日里是没白养,便放心说道: “这事情,说是私事也可以,但也不全是。在进来前,小火炉子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昌郡城外的地动山摇,动静可不小。” 息焕点了点头,想起进来前的那幅罕见光景:“是和那城外异象有关?” 牛爷爷的脑袋僵硬地点了点头,甚至还能听见石块作响的咔哒声。 “就在今夜,有一颗星辰落在了昌郡城外的芦苇原中。若是没有看错,那颗银星本是奔着那鸿鹄山观而去,要不是恰巧碰见那山观老祖坐镇其中,这番别有用心的“天灾”真能把那座水中山观毁于一旦。” 少年很细心地揪住老人的话中线索,一针见血道:“您是说,这颗灾星,是有人有意为之?” 老人牛头不对马嘴地答道:“哎!话说早了,灾星不灾星,也是因人而异。这颗星辰,对咱们来说可是好东西!” 息焕对于这些星辰的了解知之甚少,仅仅是了解过有些落在星辰中的陨铁可以铸剑的说法,难不成...... 牛爷爷看见息焕思索的面庞,当即明白二人想到一起去了,大手用力拍打在息焕的背上,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小声道:“没错!这颗落下的银色星辰上,可有着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宝贝,这不是一般的陨铁,以这块铁胚的材质来说,就算是拿来铸造那柄定世之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勉强够用的。” “您老人家该不会是想......”少年吃痛地揉动肩膀,任谁被一块顽石手掌拍打在身上,都不会舒坦。 “什么话!”老人摇了摇少年的身体,鼻子中吐着粗气道:“爷爷我知道你小子有孝心,特意取这块铁胚来给爷爷我铸柄剑身,也是好意,那我就不跟你多客气了,我们这十三个老家伙的第一柄剑,就由爷爷我先来试试看你小子的斤两好了。” 原来说了半天,是这位祖宗想要搞个人情特殊,记着要抢下这第一柄剑。息焕当然记得除了那柄定世之剑的约定,他还有一份义务要给这十三位剑祖铸造十三柄剑身,这是从肩负起东岭铸剑人这一身份时,便无须说明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少年就要即将迎来这第一次试炼。 “没问题吧,小火炉子?”搬山罗刹不放心地确认到,深怕少年反悔。 息焕不放心道:“有件事想跟您确认一下,既然这城外坠落星辰,您都能察觉到,其他剑祖会没反应?就算答应您老人家,也得和其他人说一声吧?” 老人尴尬的沉默片刻,这才是他此行最为难以言说的地方,本想着能把息焕糊弄过去,哪知一向鸡贼的少年根本不好骗。 “其实,关于这件事,我们几位已经讨论过了......他们的意思是,这颗坠星好是好,但来路不正,又本是有主的物件,若是贪图,恐怕最后会落下不小的麻烦。” 搬山罗刹这一番哑谜,透露着许多的疑问点,息焕都不知如何说起。 老人干脆大手一拍少年后背,下定决心道:“总之,这是牛爷我一人决定,你大可放心去办,到时候我也不会吝啬出手相助。放心,这件事的收益,绝对比风险大。” 息焕不是行事草莽的人,一时半会还这难以定夺。看着他矛盾的模样,老人一下子气急败坏道: “你小子想不想练剑?有了你爷爷我的剑身,我便可以解开你筑胚期的禁锢,供我入驻你的内府,山上山下之别,你可想清楚了!” 少年闻言,双眼一亮,一丝惊喜难以掩饰的跃动在他脸上。 一看目的达成,老人成竹在胸的咳嗽一声,补充道:“那就这么定了,但你要记住,很快,整座昌郡城,乃至中州的各路仙家名门都会知道有一颗星辰坠落在此,所以你的动作要快,比那鸿鹄山观还要快!哦对了,事后要是有人上门讨要回那颗星辰,你大可不必在意,打一顿赶走便可。” 息焕还想询问其中详细,就被老人不耐烦的一巴掌拍出来雪峰秘境。 【昨日有事耽搁,各位见谅,今日更两章】 第七十二章 东西南北 城北水泽畔,枯白的原野中一道身影正快速移动,向后飞逝而过的芦苇丛中一名娇小的人影高高跃起,那对白嫩纤细的脚腕上两串脚铃叮当作响,发出好听悦耳的清脆声响。 那道人影重重落在前方的土路上挡住来者,一身金边白袍的宽大兜帽掀开后,露出一张颇为秀气的面孔,唇红齿白的男孩光亮的脑袋瓜上没有戒疤,看起装束和佛门弟子也扯不上关系。 将用绿藤蔓背在身后的那柄比男孩还要高上半头的巨大木杖拉至身前,男孩赤裸的双脚狠狠在土地上一踩,一手拄杖用力敲了敲,向着面前的那位不客气喊道:“喂!你是不是活腻了!敢在你太岁爷头上动土?” 同样一身隐藏在宽大斗篷中的背弓人弯腰驼背,高大瘦长的身躯略显佝偻,那对及膝长的双手从斗篷漏出,制式诡异的银白色手甲暴露在男孩面前。 看了眼那不像是中州本土样式的铠甲,游历四方见多识广的男孩立刻联想到西域的白银骑士。眼中的怒意更浓烈了几分。 这覆甲骑士得有多大胆,敢在中州的土地上对他动手?真不怕一向和西域不和的中州修士给他把命留在这里。 “你射落了我牵引的那颗星辰,不帮我找回来,只怕你是走不出这芦苇原了。”男孩指了指身旁的那柄木质权杖,螺旋形的杖头上一抹绿光莹莹闪耀,露出萃绿色的杖心一角。 先前王灵嬛师兄妹看见的那抹白色细线,远看若有若无,可在他这位受害人视角里,那气势内敛的射天一箭,就算有意隐藏气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难以掩盖出手之人的位置,这不第一时间,他便找上门来了。 那位身披斗篷的白银骑士面对光头男孩的质问,始终一言不发,阴影中的猩红双眼无神地盯着男孩。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本就恼火的他更加气急败坏,既然沟通无效,手中沉重的木灵杖杖尖轻轻锤击大地,四周的土壤中随即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蠕动声。 未等将自己团团绕住的地下藤蔓扎出地面,银白骑士便动作娴熟地转身取下那柄银白光泽闪耀的巨型弓箭,繁琐惊细的机扩零件将其装点成一件称得上是艺术品的绝美武器,这位双手奇长,所用武器也十分夸张的白银骑士一瞬间就完成了挽弓搭弓这一套动作。 随着身体旋转掀起的斗篷下露出了骑士腰间只装载着十支箭矢的箭囊,每一支都和手中长弓一般精美绝伦,镂空雕琢的箭簇上有西方特有的花纹妆点。那只搭箭的手却并没有伸向腰间,而是直接身形拉长,手中同样是一人高的长弓弓弦拉满如圆月。 骑士的四周土地中,一团团参天藤蔓突刺而出,高速蠕动的表皮上夹杂着倒钩突刺,被连虎豹都能轻松绞碎的藤蔓包夹在其中,始终气息平稳的白银武士依旧直直将手中长弓对准双眼泛光的男孩。 被那柄无箭长弓指着,一丝触及生死的寒意不合理地冒起在男孩心头,就是这道发自本能的直觉,让男孩的脑袋偏离了一掌宽度,也就是这一掌的距离,让他从白银武士从长弓上射出的那道无形箭气中与死亡擦肩而过。 完全由气凝聚而成的箭矢凭空射出,擦着光头男孩的左脸而过,螺旋的气旋将那半张白净的面皮撕扯得血肉模糊,连带着男孩的左耳一同毁去。 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随手一箭便有毁天灭地威能的白银骑士,身后的水泽中平地起惊雷,落下的箭矢擦着水面炸入河底,掀起滔天水瀑。 如果这一箭准确落在头部,那他的那颗光头下场可想而知。 男孩紧咬皓齿,心有余悸地看着被藤蔓撕扯的那具银白铠甲,繁复的雕文被骑士体能迸发出的鲜血浸透,沾染上血色的花纹多了一丝癫狂的美感。 被藤蔓挤压至变形的四肢在一阵头皮发麻的骨骼脆响中复位,白银骑士一步步地从那团藤蔓中挤出身形,若无其事地再次挽弓搭箭。 一身金边白袍恍若圣子的男孩大喊道:“还来?” 手中绿光轻轻抹过已经毁容的左脸,很快那撕扯烂的皮肉便白骨生肉,重新焕发出的白能肌肤覆盖其上。 有了先前那一箭之威,这一次男孩要显得忌惮许多。卯足了劲头等待半天,迟迟不见白银骑士将弓弦拉满,等来的反倒是那具面甲下的低沉言语: “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干耗着浪费时间。” 被白银武士这句话点醒的男孩想到那颗落在昌郡城外的星辰,如坐针毡般浑身变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担心那颗星辰下落的男孩只能干着急。 白银骑士那对猩红的眼珠露出一丝笑意,骂道:“还不快滚。” 手中长弓瞬间拉满,男孩见状拔腿就跳入身旁的芦苇丛中,临别之前还不忘大声回嘴道:“爷爷我听孙子你一劝,别让我再逮到你,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高大芦苇丛中的窸窣声响很快远遁而去,白银骑士这才放下手中长弓,重新将其挎至身后。一身的斗篷早在那团藤蔓的绞杀中七零八碎,月光下,露出一身白银铠甲的骑士身形肃然起敬,不再佝偻着身躯,朝着北方快步离去。 昌郡城外郊野,正在野外露宿的苏秉文二人正围坐在熄灭的篝火旁,激烈讨论着刚刚的那场地震异象。 苏秉文是气修方面的好手,不仅精通术法玄阵,更对卦术奇门有不少造诣,破口大骂燕子青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俗武夫后,当场决定用身前的木灰起一卦来窥探天机。 左右棘手的壮汉用一张粗糙大手好不容易摆弄好精巧的卦象,正要沉下心来,远处东南方的一柄飞剑一闪而过,掠至壮汉身前。气势之快如惊雷闪电,颇有几分鸣雷州气修驭虎齿剑遨游九天的气势。 燕子青也被那一柄飞剑之威给吓到,生怕传剑之人一招不慎将这五短身材的壮汉给刺个透心凉。 只有苏秉文认出了那柄刻有师父印记的飞剑,安然自若接住飞剑,细细感受了一番飞剑传书中所述内容,苏秉文本就粗重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 燕子青双手环抱,故作漫不经心道:“是你们鸣雷州有消息了?” 苏秉文也不遮掩,点点头如是说道:“不用算了,昌郡城外有天星陨落,师父传信交代我,安全为重的前提下势必要拿下那颗坠落星辰。” 燕子青撇嘴道:“这意思是咱俩的合作要就此为止,那我们分道扬镳?” 苏秉文虽不想承认,可还是无奈地点点头,道:“抱歉了,燕兄。” 一声咕咕声从头顶传来,晴朗的夜空中一道白色身影电射而下,一只雪白哨鸽滑行落至燕子青的小臂处。 “看来,你们朝廷的传信效率,还是要比我们落后一些。”苏秉文看着那只哨鸽哈哈大笑起来,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得哨鸽扑腾两下,差点就从这位年轻雪枭手臂上摔下。 燕子青懒得搭理壮汉的没话找话,仔细阅读了飞鸽传书的信条后,随水将那团材质特殊只可阅读一次的信纸碾成齑粉。 “看来,我们的合作还是要继续了。”这位雪走营最年轻的雪枭看向苏秉文,表现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两人短暂相处下来,已经十分融洽,小打小闹已经习以为常。 苏秉文却坐不住了,也顾不上燕子青的朝廷身份,直接骂道:“朝廷的手也敢伸这么长了?谁跟你合作?要不就直接按拳头大小说话?” 前不久才打过一架的二人,那场较量过后自然是燕子青棋差一子,鸣雷州的这位气修,说话的底气也足上一些。 燕子青并没有被壮汉这一番言语恐吓到,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就凭你?请你家老祖来还差不多。” 心思活络的苏秉文当即明白道:“你们朝廷还请的动这样一尊大能?哪位能透透底不?你跟我说道说道呗,我师父也说了,安全为重,实在不行我就不参与了嘿嘿。” 看着壮汉那副恬不知耻的模样,燕子青终于有了扳回一成的感觉,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故作神秘道:“这可是王宫机密,怎么样,你是跟过来看看能不能喝汤,还是独自先去追捕那伙少年?” 苏秉文仅仅是思索片刻,便咬咬牙道:“跟你去看一眼又何妨?” 雪走营谍子动作麻利的起手,轻车熟路销毁露宿现场痕迹,带头朝着西边掠去。 身后传来了刺耳的剑气撕裂声,一路上已经听烦了虎齿剑的雪枭大人忍不住回头大骂道:“你他娘把你那柄虎齿收起来,暴露了怎么办?” 鸣雷州气修恍然大悟,手脚并用的收剑跃下,脚步咚咚作响的大踏步跟在黑色鳞袍谍子的身后,高高的芦苇原中,时而可见一道粗壮身影在其间跃起又落下。 燕子青头一次感到后悔带上了这么一个“粗人”。 “你故意的?”男人忍不住问到。 人烟罕至的原野上,只余下鸣雷州气修打雷般的爽朗笑声。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城北水泽畔,枯白的原野中一道身影正快速移动,向后飞逝而过的芦苇丛中一名娇小的人影高高跃起,那对白嫩纤细的脚腕上两串脚铃叮当作响,发出好听悦耳的清脆声响。 那道人影重重落在前方的土路上挡住来者,一身金边白袍的宽大兜帽掀开后,露出一张颇为秀气的面孔,唇红齿白的男孩光亮的脑袋瓜上没有戒疤,看起装束和佛门弟子也扯不上关系。 将用绿藤蔓背在身后的那柄比男孩还要高上半头的巨大木杖拉至身前,男孩赤裸的双脚狠狠在土地上一踩,一手拄杖用力敲了敲,向着面前的那位不客气喊道:“喂!你是不是活腻了!敢在你太岁爷头上动土?” 同样一身隐藏在宽大斗篷中的背弓人弯腰驼背,高大瘦长的身躯略显佝偻,那对及膝长的双手从斗篷漏出,制式诡异的银白色手甲暴露在男孩面前。 看了眼那不像是中州本土样式的铠甲,游历四方见多识广的男孩立刻联想到西域的白银骑士。眼中的怒意更浓烈了几分。 这覆甲骑士得有多大胆,敢在中州的土地上对他动手?真不怕一向和西域不和的中州修士给他把命留在这里。 “你射落了我牵引的那颗星辰,不帮我找回来,只怕你是走不出这芦苇原了。”男孩指了指身旁的那柄木质权杖,螺旋形的杖头上一抹绿光莹莹闪耀,露出萃绿色的杖心一角。 先前王灵嬛师兄妹看见的那抹白色细线,远看若有若无,可在他这位受害人视角里,那气势内敛的射天一箭,就算有意隐藏气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难以掩盖出手之人的位置,这不第一时间,他便找上门来了。 那位身披斗篷的白银骑士面对光头男孩的质问,始终一言不发,阴影中的猩红双眼无神地盯着男孩。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本就恼火的他更加气急败坏,既然沟通无效,手中沉重的木灵杖杖尖轻轻锤击大地,四周的土壤中随即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蠕动声。 未等将自己团团绕住的地下藤蔓扎出地面,银白骑士便动作娴熟地转身取下那柄银白光泽闪耀的巨型弓箭,繁琐惊细的机扩零件将其装点成一件称得上是艺术品的绝美武器,这位双手奇长,所用武器也十分夸张的白银骑士一瞬间就完成了挽弓搭弓这一套动作。 随着身体旋转掀起的斗篷下露出了骑士腰间只装载着十支箭矢的箭囊,每一支都和手中长弓一般精美绝伦,镂空雕琢的箭簇上有西方特有的花纹妆点。那只搭箭的手却并没有伸向腰间,而是直接身形拉长,手中同样是一人高的长弓弓弦拉满如圆月。 骑士的四周土地中,一团团参天藤蔓突刺而出,高速蠕动的表皮上夹杂着倒钩突刺,被连虎豹都能轻松绞碎的藤蔓包夹在其中,始终气息平稳的白银武士依旧直直将手中长弓对准双眼泛光的男孩。 被那柄无箭长弓指着,一丝触及生死的寒意不合理地冒起在男孩心头,就是这道发自本能的直觉,让男孩的脑袋偏离了一掌宽度,也就是这一掌的距离,让他从白银武士从长弓上射出的那道无形箭气中与死亡擦肩而过。 完全由气凝聚而成的箭矢凭空射出,擦着光头男孩的左脸而过,螺旋的气旋将那半张白净的面皮撕扯得血肉模糊,连带着男孩的左耳一同毁去。 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随手一箭便有毁天灭地威能的白银骑士,身后的水泽中平地起惊雷,落下的箭矢擦着水面炸入河底,掀起滔天水瀑。 如果这一箭准确落在头部,那他的那颗光头下场可想而知。 男孩紧咬皓齿,心有余悸地看着被藤蔓撕扯的那具银白铠甲,繁复的雕文被骑士体能迸发出的鲜血浸透,沾染上血色的花纹多了一丝癫狂的美感。 被藤蔓挤压至变形的四肢在一阵头皮发麻的骨骼脆响中复位,白银骑士一步步地从那团藤蔓中挤出身形,若无其事地再次挽弓搭箭。 一身金边白袍恍若圣子的男孩大喊道:“还来?” 手中绿光轻轻抹过已经毁容的左脸,很快那撕扯烂的皮肉便白骨生肉,重新焕发出的白能肌肤覆盖其上。 有了先前那一箭之威,这一次男孩要显得忌惮许多。卯足了劲头等待半天,迟迟不见白银骑士将弓弦拉满,等来的反倒是那具面甲下的低沉言语: “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干耗着浪费时间。” 被白银武士这句话点醒的男孩想到那颗落在昌郡城外的星辰,如坐针毡般浑身变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担心那颗星辰下落的男孩只能干着急。 白银骑士那对猩红的眼珠露出一丝笑意,骂道:“还不快滚。” 手中长弓瞬间拉满,男孩见状拔腿就跳入身旁的芦苇丛中,临别之前还不忘大声回嘴道:“爷爷我听孙子你一劝,别让我再逮到你,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高大芦苇丛中的窸窣声响很快远遁而去,白银骑士这才放下手中长弓,重新将其挎至身后。一身的斗篷早在那团藤蔓的绞杀中七零八碎,月光下,露出一身白银铠甲的骑士身形肃然起敬,不再佝偻着身躯,朝着北方快步离去。 昌郡城外郊野,正在野外露宿的苏秉文二人正围坐在熄灭的篝火旁,激烈讨论着刚刚的那场地震异象。 苏秉文是气修方面的好手,不仅精通术法玄阵,更对卦术奇门有不少造诣,破口大骂燕子青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俗武夫后,当场决定用身前的木灰起一卦来窥探天机。 左右棘手的壮汉用一张粗糙大手好不容易摆弄好精巧的卦象,正要沉下心来,远处东南方的一柄飞剑一闪而过,掠至壮汉身前。气势之快如惊雷闪电,颇有几分鸣雷州气修驭虎齿剑遨游九天的气势。 燕子青也被那一柄飞剑之威给吓到,生怕传剑之人一招不慎将这五短身材的壮汉给刺个透心凉。 只有苏秉文认出了那柄刻有师父印记的飞剑,安然自若接住飞剑,细细感受了一番飞剑传书中所述内容,苏秉文本就粗重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 燕子青双手环抱,故作漫不经心道:“是你们鸣雷州有消息了?” 苏秉文也不遮掩,点点头如是说道:“不用算了,昌郡城外有天星陨落,师父传信交代我,安全为重的前提下势必要拿下那颗坠落星辰。” 燕子青撇嘴道:“这意思是咱俩的合作要就此为止,那我们分道扬镳?” 苏秉文虽不想承认,可还是无奈地点点头,道:“抱歉了,燕兄。” 一声咕咕声从头顶传来,晴朗的夜空中一道白色身影电射而下,一只雪白哨鸽滑行落至燕子青的小臂处。 “看来,你们朝廷的传信效率,还是要比我们落后一些。”苏秉文看着那只哨鸽哈哈大笑起来,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得哨鸽扑腾两下,差点就从这位年轻雪枭手臂上摔下。 燕子青懒得搭理壮汉的没话找话,仔细阅读了飞鸽传书的信条后,随水将那团材质特殊只可阅读一次的信纸碾成齑粉。 “看来,我们的合作还是要继续了。”这位雪走营最年轻的雪枭看向苏秉文,表现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两人短暂相处下来,已经十分融洽,小打小闹已经习以为常。 苏秉文却坐不住了,也顾不上燕子青的朝廷身份,直接骂道:“朝廷的手也敢伸这么长了?谁跟你合作?要不就直接按拳头大小说话?” 前不久才打过一架的二人,那场较量过后自然是燕子青棋差一子,鸣雷州的这位气修,说话的底气也足上一些。 燕子青并没有被壮汉这一番言语恐吓到,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就凭你?请你家老祖来还差不多。” 心思活络的苏秉文当即明白道:“你们朝廷还请的动这样一尊大能?哪位能透透底不?你跟我说道说道呗,我师父也说了,安全为重,实在不行我就不参与了嘿嘿。” 看着壮汉那副恬不知耻的模样,燕子青终于有了扳回一成的感觉,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故作神秘道:“这可是王宫机密,怎么样,你是跟过来看看能不能喝汤,还是独自先去追捕那伙少年?” 苏秉文仅仅是思索片刻,便咬咬牙道:“跟你去看一眼又何妨?” 雪走营谍子动作麻利的起手,轻车熟路销毁露宿现场痕迹,带头朝着西边掠去。 身后传来了刺耳的剑气撕裂声,一路上已经听烦了虎齿剑的雪枭大人忍不住回头大骂道:“你他娘把你那柄虎齿收起来,暴露了怎么办?” 鸣雷州气修恍然大悟,手脚并用的收剑跃下,脚步咚咚作响的大踏步跟在黑色鳞袍谍子的身后,高高的芦苇原中,时而可见一道粗壮身影在其间跃起又落下。 燕子青头一次感到后悔带上了这么一个“粗人”。 “你故意的?”男人忍不住问到。 人烟罕至的原野上,只余下鸣雷州气修打雷般的爽朗笑声。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七十三章 东西南北(2) 城西被月色染成一片银白的居民房顶,一道身影跳跃在其上,轻轻点在屋顶瓦片上,少年身影再次出现时便已经在十几米开外。 凭借着一脚得意轻功,息焕正朝着搬山罗刹指明的那片城外郊野赶去。沿途可见多处被震感波及倒塌的房屋棚户,甚至有民房失火,城中乱想,越是靠近西面越多。 怪不得那位金郡守会匆匆忙忙出门而去,一夜之中,昌郡城平添了许多紧急事务要处理。息焕也是着急要在其他人赶到前抵达那片芦苇原,刚进自己的屋内便匆匆翻窗而出。 这一次独自夜行,息焕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就算是白玥魁,少年也大着胆子隐瞒下来。事后不论她如何发火,息焕也不愿有任何一位伙伴和他冒险。 从搬山罗刹口中得知后,他便明白这一次的赌博风险极大,其中参与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连那位剑祖老人口中也无法述说清楚。他不禁怀疑,即使有自己这位牛爷爷相伴而行,在全力而为的情况下,有几分几率能从那还未知晓面目的强敌手中拿下这颗星辰。 若不是那最终的赌注太过吸引少年,有南下一事要务在身的他,做不出这般有违自己行事风格的傻事。 所以息焕不能也不愿将今夜的计划告予他人,如此自私的行为,若是在牵扯上他人,他就真的愧疚无比了。 眼前已经到了城西墙头,脚下发力,凌空踩踏在几根断梁之上,借着劲头少年一跃跳上城头。站在城墙箭垛上向西眺望,少年才明白今夜的动静为何如此之大。 城外一望无际的芦苇原上,一处方圆千丈宽的凹陷大坑扎在那片原野中心,焦黑的土壤在一片枯白的芦苇原野上黑白分明。 站在城头,便能看见城外不远处的圆坑边缘,依旧还有燃着的星火点点蔓延在黑土之上。这颗坠落星辰下落的势头,即使有鸿鹄山观老祖率先阻挡抵御了第一轮冲击,依旧保持着天灾之威,将城外荒野掀了个天翻地覆。 息焕在城头站起,尝试着呼唤那位罗刹剑祖到。 “牛爷?” “在的。” 回应他的并不是意料之中的浑厚嗓音,而是一道清冷的少女声音在身旁响起。少年一瞬间如同扎到刺般,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僵硬地扭头看向身旁站在另一垛箭垛上的白衣少女,心虚地问候道: “玥儿?” 少女一手搭在头顶,故作眺望状看向远处的那道大坑,恍然大悟道:“原来我们息大师深夜出行,就是为了这啊!早说不行?” 白玥魁那对凌厉的眸子看向息焕,被她逮了个现形的少年百口难辩,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看着脚下。 白衣少女一步踏出,就要朝着城外落去,爽快道:“既然目标有了,那我们速战速决。” 却反被少年一把拉住,息焕低着头将少女拉到自己身后,干涩的嘴唇紧紧抿了抿,开口道:“玥儿,对不起,这一次,你一定不能出手。” 白玥魁不解,本就比息焕矮上半头的少女微微抬头,城头银白色的月光打亮了那对好看的眼眸子,像是有秋水荡漾的井水,干净澄澈。 “为什么,不给我个理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死不了,”息焕辩解道,时间紧迫,他此刻就像那位站在金府内的郡守大人,咬牙嘴硬道,“相信我好吗玥儿,我有自己的办法,这件事,很危险。” 话音未落,白玥魁重重地一把推开了他那高大身影,息焕看着那张英气又美艳的面庞低头,表情隐没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只能看见皓齿紧咬。 白玥魁竭力平息着心中的怒气,娇躯依旧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少女常年握剑的双手死死攥紧,故意不去看那惹人生气的面庞,白玥魁扭头恨恨道: “你也知道很危险?那还一个人深夜独自跑出来?知道危险你还让我被插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一个......还未登山之人。” 说道最后,少女的声音不自觉弱了下去,息焕低头,沉默了半晌,佝偻着的身形最后挠了挠头。 “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连我这个.....家人都要隐瞒?”白玥魁不甘心道,声线因为情绪激动颤抖起伏,少女深深吸了口气,此时此刻,息焕倒是没话说了,跟个闷葫芦一般站在那任由她发火。 “说话!”少女大声喊道,对方越是沉默,她便越是生气。 心中响起了那道浑厚的嗓音:“小火炉子,再不走来不及了。” 息焕一步向前,双手扶住少女的肩膀,认真地对上那双眼睛,息焕鼓起勇气道:“玥儿,南下的路还没走多远,绝对不能有一位主心骨倒在这里,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从小到大便是如此,对不对?” 白玥魁不服气地瞪着他,息焕不等她反驳便继续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放心,情况不妙我就开溜。” “息焕,你这是儿戏!”白玥魁伸手去拉那道身影,可一手捞去却丢失了目标,少年一脚踏出,转身便已经落至城外原野中。 少年转身望向城头,朝着往这边冲来的少女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有风吹过芦苇原。月色下的白玥魁看见远方拜倒一片的原野上,少年的身影肉眼可见高耸起来,伴随着白色的蒸汽在全身升腾而起,一道恶鬼般的高壮身躯舒展筋骨。 那张青面獠牙的罗刹面庞,是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的恐怖模样,却出现在了最熟悉之人的身上。白玥魁瞪大了眼睛捂住双手捂住嘴,脑海中一道苍老如古钟般的浑厚嗓音响起。 “女娃娃,老实待在原地,小火炉子有我看着。” 被那道颇有命令语气的声音喝住,少女发觉自己真的难以迈开双腿。 已经化身青鬼罗刹的少年朗缓缓点点头,转身看向远方的深坑中心,全身弓起,双腿发力,轰鸣飞溅的土壤中,那道高大的身影暴射而出,带着破空声朝着坑中心落去。 同一时间,芦苇原北方,一袭白衣的男孩持杖踏空,朝着南方快步凌空而去,身下土壤翻滚涌动,粗如水缸般的巨藤游蛇般向南而去。 芦苇原南方,持双锏的鳞炮雪枭一人穿梭在芦苇间,所过之处快刀斩草,身后大野中黑色身影穿梭其间,黑潮若隐若现向北袭去。 淮河水畔,孤山道观中,顾不上处理那条因为抵御灾星而失去的断臂,鸿鹄老祖身影再度飞身至山头外,老人一袭道观似黑夜展翅而起的大鹞,朝着原野中那道醒目黑坑落去。 “不自量力的鼠辈,我鸿鹄山观为此劫难损失惨重,这星辰理应便是我门囊中之物,你们这群鼠辈有何资格染指?” 老人夜空中双臂一展,体内河海气息毫不遮掩尽数外放奔涌而去,千里芦苇原上,如有微风拂过,下一瞬枯白苇海被整齐削断。 少年前进的身形,被那鸿鹄老祖那道气息所冲击,双手交叉在心口,迫不得已后退数十步才勉强停下。 松开酥麻的双手,看着被老人清空视野一清的原野上,位居正北的白衣圣子为了躲避身形再度拔高。 居正南的雪走营谍子放下身前双锏,顾不上四周到底的黑衣同僚,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旷野上的三人。 燕子青高呼道:“老前辈,朝廷办事,这桩买卖能不能谈?” 那鸿鹄老祖也是心思缜密之人,意有所指道:“这位官人,买卖都讲究一个场地干净,这有心思不善的眼睛盯着呢,老头我怎么跟你谈买卖?” “那便清扫干净再谈。”燕子青点头,手中大锏直指北方那位男童,四方势力还未开战,已经有两股势力聚合。 息焕不愿给他们在详谈的机会,位居东方的青面罗刹平地起惊雷,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 “敢动我的东西,那就打!”白衣男童怒吼道,双手持杖狠狠扫向前方原野,脚下大地翻涌,地底下的庞大藤蔓发出的声响地动山摇。 燕子青的身旁,凭空传来裂空声,少年锤头般的拳头从侧面袭来,竟然不是直指坑中星辰而去。 被找上门的雪走营谍子顾不上和这道来势不小的拳头硬碰硬,腰身灵活地拧转,几乎擦着拳风闪过,人还未站定,手中势大力沉的双锏便朝着少年腰间剪去。 曾一锏斩落漓山少宗主右臂的大锏砸在肌肉虬结的腰间,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声响,一击未能得逞后连燕子青都不禁动作一顿,看了眼那诡异罗刹。息焕不等他反应,双手擂槌狠狠砸在男人背部,崩山之势贯穿燕子青的身躯,将二人脚下大地都擂出一道裂痕。 仅仅一个失误,燕子青就被罗刹双拳捶得双目恍惚,干咳一声,连一口淤血都吐不出,男子砸在土地中,一时之间连再难爬起。 已经红了眼的息焕忍住腰间火辣辣的痛感,抬起一脚朝着男子脑袋落去,目的就是要早早让这位朝廷谍子断气,再返身趁那位老人和男童交战之际,趁乱偷走坑中物。 已经落至燕子青头顶的大脚被一道呼啸而过的长剑给撞开,虎齿剑在半空中翻滚的剑身不断嗡鸣,抱怨着铁石一般坚硬的罗刹脚掌如何让它头疼。 那柄辨识度极高的飞剑落在息焕眼中,顿感不妙的少年凭借本能朝后翻去,不知何时悄然在二人上空暗下的阴云中紫电天雷及时落下,顷刻间吞没了罗刹少年的身影。 早已布阵蓄势已久的鸣雷州气修拍了拍手,从远处的土壤中翻出自己的身影,气修的强大之处就在于打准备战,只要战前准备得当,有足够的时间去驱使阵法,便能将杀伤力做到最大化。 这早已准备好的九霄雷,足够将一位七楼以下的修士瞬间击杀,苏秉文不相信这样子还无法奈何到那位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 雷法持续时间,比上一次对上燕子青的时间还要长上一倍,在天地之中最克妖邪的天雷中,一只青色鬼手猛然探出,和扑身救主的虎齿剑绞在一起。 原野上响起少年厉鬼般的哀嚎,顶着天雷之威,息焕硬生生撑起身躯,一步步从那雷阵中走了出来。 城西被月色染成一片银白的居民房顶,一道身影跳跃在其上,轻轻点在屋顶瓦片上,少年身影再次出现时便已经在十几米开外。 凭借着一脚得意轻功,息焕正朝着搬山罗刹指明的那片城外郊野赶去。沿途可见多处被震感波及倒塌的房屋棚户,甚至有民房失火,城中乱想,越是靠近西面越多。 怪不得那位金郡守会匆匆忙忙出门而去,一夜之中,昌郡城平添了许多紧急事务要处理。息焕也是着急要在其他人赶到前抵达那片芦苇原,刚进自己的屋内便匆匆翻窗而出。 这一次独自夜行,息焕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就算是白玥魁,少年也大着胆子隐瞒下来。事后不论她如何发火,息焕也不愿有任何一位伙伴和他冒险。 从搬山罗刹口中得知后,他便明白这一次的赌博风险极大,其中参与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连那位剑祖老人口中也无法述说清楚。他不禁怀疑,即使有自己这位牛爷爷相伴而行,在全力而为的情况下,有几分几率能从那还未知晓面目的强敌手中拿下这颗星辰。 若不是那最终的赌注太过吸引少年,有南下一事要务在身的他,做不出这般有违自己行事风格的傻事。 所以息焕不能也不愿将今夜的计划告予他人,如此自私的行为,若是在牵扯上他人,他就真的愧疚无比了。 眼前已经到了城西墙头,脚下发力,凌空踩踏在几根断梁之上,借着劲头少年一跃跳上城头。站在城墙箭垛上向西眺望,少年才明白今夜的动静为何如此之大。 城外一望无际的芦苇原上,一处方圆千丈宽的凹陷大坑扎在那片原野中心,焦黑的土壤在一片枯白的芦苇原野上黑白分明。 站在城头,便能看见城外不远处的圆坑边缘,依旧还有燃着的星火点点蔓延在黑土之上。这颗坠落星辰下落的势头,即使有鸿鹄山观老祖率先阻挡抵御了第一轮冲击,依旧保持着天灾之威,将城外荒野掀了个天翻地覆。 息焕在城头站起,尝试着呼唤那位罗刹剑祖到。 “牛爷?” “在的。” 回应他的并不是意料之中的浑厚嗓音,而是一道清冷的少女声音在身旁响起。少年一瞬间如同扎到刺般,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僵硬地扭头看向身旁站在另一垛箭垛上的白衣少女,心虚地问候道: “玥儿?” 少女一手搭在头顶,故作眺望状看向远处的那道大坑,恍然大悟道:“原来我们息大师深夜出行,就是为了这啊!早说不行?” 白玥魁那对凌厉的眸子看向息焕,被她逮了个现形的少年百口难辩,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看着脚下。 白衣少女一步踏出,就要朝着城外落去,爽快道:“既然目标有了,那我们速战速决。” 却反被少年一把拉住,息焕低着头将少女拉到自己身后,干涩的嘴唇紧紧抿了抿,开口道:“玥儿,对不起,这一次,你一定不能出手。” 白玥魁不解,本就比息焕矮上半头的少女微微抬头,城头银白色的月光打亮了那对好看的眼眸子,像是有秋水荡漾的井水,干净澄澈。 “为什么,不给我个理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死不了,”息焕辩解道,时间紧迫,他此刻就像那位站在金府内的郡守大人,咬牙嘴硬道,“相信我好吗玥儿,我有自己的办法,这件事,很危险。” 话音未落,白玥魁重重地一把推开了他那高大身影,息焕看着那张英气又美艳的面庞低头,表情隐没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只能看见皓齿紧咬。 白玥魁竭力平息着心中的怒气,娇躯依旧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少女常年握剑的双手死死攥紧,故意不去看那惹人生气的面庞,白玥魁扭头恨恨道: “你也知道很危险?那还一个人深夜独自跑出来?知道危险你还让我被插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一个......还未登山之人。” 说道最后,少女的声音不自觉弱了下去,息焕低头,沉默了半晌,佝偻着的身形最后挠了挠头。 “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连我这个.....家人都要隐瞒?”白玥魁不甘心道,声线因为情绪激动颤抖起伏,少女深深吸了口气,此时此刻,息焕倒是没话说了,跟个闷葫芦一般站在那任由她发火。 “说话!”少女大声喊道,对方越是沉默,她便越是生气。 心中响起了那道浑厚的嗓音:“小火炉子,再不走来不及了。” 息焕一步向前,双手扶住少女的肩膀,认真地对上那双眼睛,息焕鼓起勇气道:“玥儿,南下的路还没走多远,绝对不能有一位主心骨倒在这里,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从小到大便是如此,对不对?” 白玥魁不服气地瞪着他,息焕不等她反驳便继续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放心,情况不妙我就开溜。” “息焕,你这是儿戏!”白玥魁伸手去拉那道身影,可一手捞去却丢失了目标,少年一脚踏出,转身便已经落至城外原野中。 少年转身望向城头,朝着往这边冲来的少女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有风吹过芦苇原。月色下的白玥魁看见远方拜倒一片的原野上,少年的身影肉眼可见高耸起来,伴随着白色的蒸汽在全身升腾而起,一道恶鬼般的高壮身躯舒展筋骨。 那张青面獠牙的罗刹面庞,是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的恐怖模样,却出现在了最熟悉之人的身上。白玥魁瞪大了眼睛捂住双手捂住嘴,脑海中一道苍老如古钟般的浑厚嗓音响起。 “女娃娃,老实待在原地,小火炉子有我看着。” 被那道颇有命令语气的声音喝住,少女发觉自己真的难以迈开双腿。 已经化身青鬼罗刹的少年朗缓缓点点头,转身看向远方的深坑中心,全身弓起,双腿发力,轰鸣飞溅的土壤中,那道高大的身影暴射而出,带着破空声朝着坑中心落去。 同一时间,芦苇原北方,一袭白衣的男孩持杖踏空,朝着南方快步凌空而去,身下土壤翻滚涌动,粗如水缸般的巨藤游蛇般向南而去。 芦苇原南方,持双锏的鳞炮雪枭一人穿梭在芦苇间,所过之处快刀斩草,身后大野中黑色身影穿梭其间,黑潮若隐若现向北袭去。 淮河水畔,孤山道观中,顾不上处理那条因为抵御灾星而失去的断臂,鸿鹄老祖身影再度飞身至山头外,老人一袭道观似黑夜展翅而起的大鹞,朝着原野中那道醒目黑坑落去。 “不自量力的鼠辈,我鸿鹄山观为此劫难损失惨重,这星辰理应便是我门囊中之物,你们这群鼠辈有何资格染指?” 老人夜空中双臂一展,体内河海气息毫不遮掩尽数外放奔涌而去,千里芦苇原上,如有微风拂过,下一瞬枯白苇海被整齐削断。 少年前进的身形,被那鸿鹄老祖那道气息所冲击,双手交叉在心口,迫不得已后退数十步才勉强停下。 松开酥麻的双手,看着被老人清空视野一清的原野上,位居正北的白衣圣子为了躲避身形再度拔高。 居正南的雪走营谍子放下身前双锏,顾不上四周到底的黑衣同僚,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旷野上的三人。 燕子青高呼道:“老前辈,朝廷办事,这桩买卖能不能谈?” 那鸿鹄老祖也是心思缜密之人,意有所指道:“这位官人,买卖都讲究一个场地干净,这有心思不善的眼睛盯着呢,老头我怎么跟你谈买卖?” “那便清扫干净再谈。”燕子青点头,手中大锏直指北方那位男童,四方势力还未开战,已经有两股势力聚合。 息焕不愿给他们在详谈的机会,位居东方的青面罗刹平地起惊雷,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 “敢动我的东西,那就打!”白衣男童怒吼道,双手持杖狠狠扫向前方原野,脚下大地翻涌,地底下的庞大藤蔓发出的声响地动山摇。 燕子青的身旁,凭空传来裂空声,少年锤头般的拳头从侧面袭来,竟然不是直指坑中星辰而去。 被找上门的雪走营谍子顾不上和这道来势不小的拳头硬碰硬,腰身灵活地拧转,几乎擦着拳风闪过,人还未站定,手中势大力沉的双锏便朝着少年腰间剪去。 曾一锏斩落漓山少宗主右臂的大锏砸在肌肉虬结的腰间,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声响,一击未能得逞后连燕子青都不禁动作一顿,看了眼那诡异罗刹。息焕不等他反应,双手擂槌狠狠砸在男人背部,崩山之势贯穿燕子青的身躯,将二人脚下大地都擂出一道裂痕。 仅仅一个失误,燕子青就被罗刹双拳捶得双目恍惚,干咳一声,连一口淤血都吐不出,男子砸在土地中,一时之间连再难爬起。 已经红了眼的息焕忍住腰间火辣辣的痛感,抬起一脚朝着男子脑袋落去,目的就是要早早让这位朝廷谍子断气,再返身趁那位老人和男童交战之际,趁乱偷走坑中物。 已经落至燕子青头顶的大脚被一道呼啸而过的长剑给撞开,虎齿剑在半空中翻滚的剑身不断嗡鸣,抱怨着铁石一般坚硬的罗刹脚掌如何让它头疼。 那柄辨识度极高的飞剑落在息焕眼中,顿感不妙的少年凭借本能朝后翻去,不知何时悄然在二人上空暗下的阴云中紫电天雷及时落下,顷刻间吞没了罗刹少年的身影。 早已布阵蓄势已久的鸣雷州气修拍了拍手,从远处的土壤中翻出自己的身影,气修的强大之处就在于打准备战,只要战前准备得当,有足够的时间去驱使阵法,便能将杀伤力做到最大化。 这早已准备好的九霄雷,足够将一位七楼以下的修士瞬间击杀,苏秉文不相信这样子还无法奈何到那位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 雷法持续时间,比上一次对上燕子青的时间还要长上一倍,在天地之中最克妖邪的天雷中,一只青色鬼手猛然探出,和扑身救主的虎齿剑绞在一起。 原野上响起少年厉鬼般的哀嚎,顶着天雷之威,息焕硬生生撑起身躯,一步步从那雷阵中走了出来。 第七十四章 东西南北(3) 半边的夜空都被苏秉文雷阵所唤出的乌云覆盖,从上方俯瞰这片郊野,能够发觉以北方为中心的大地在有生命般的蠕动。 息焕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曲膝的简单动作,让无论是身前的鸣雷州剑修还是倒地上转过一口气来的燕子青,都下意识警觉起来。 可少年根本不理睬二人的动作,鬼化之后五感敏锐的他注意力一直覆盖全场,身下大地那股逐渐靠近的颤动也被他敏锐地察觉。 随着他高高跳起,从背面席卷而来海潮般的刺藤扎穿地表,顷刻间将苏秉文二人淹没其中。光顶男孩有意特别关照坐镇西面的鸿鹄老祖,从远方望去,绿藤般缠绕盘旋而上的地龙扶摇而上,朝着半空中的老人张口咬去。 手持木杖的男孩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要一对一解决战斗,在他眼里,只要是觊觎这颗星辰的一律视为敌人。仗着脚下大地的藤海,一招之内三方势力都被他波及。 一边高举着手中杖,男孩一跃而出,在落地前便从地下涌出一根藤蔓驼着他朝坑内疾驰而去。 一声大鼓般雄浑的响声在西方响起,面对那条地龙,鸿鹄老祖依旧选择用最为直接的方式,没有任何技巧地倾泄出内力,仅存的一条右手一掌狠狠拍在龙头之上。 如同先前风削芦苇原一样,在扎实雄厚到仅靠质量便能形成杀力的内力冲击下,光顶男孩的藤潮开始瓦解。 顾不上理会鸿鹄老祖那边的失手,踏浪在藤潮之上的男孩双手握紧木杖,反手一棒甩出,将手中的高大木杖抡成了一道圆棍,一棒子拦住了从天而降至身前的搬山罗刹。 未能逼退对方,息焕被在半空中被男孩顶着前行,以及未能得逞的他搂手缠上杖头,借势拨开那柄碍事的木杖,二人身前皆是空门大开,青面罗刹一脚踏出,直踩男孩瘦弱的躯干。 被迫近身的光顶男孩并未自乱阵脚,面对一位很有可能是五境武者的强敌,顶着那一脚便能踏碎修士金身的威风,右手单手掐诀,少年郎右手搂着的杖头上顿时绿光大放,不等他临时收手,一道气波便以杖头为中心炸开。 凭借着搬山罗刹强横的身体素质,息焕才保住那条右臂没有被气波震断。可男孩的攻势依旧不减,杖头在一气之后,绿色的杖心上突刺出数道木锥,依旧身处半空的青面罗刹失去了杖头的借力点,面对爆发而出的木锥只能选择双臂护在身前,被撞落在身下翻涌的藤潮中。 在掐指结束过后,对于天地植物如臂使指的男孩终于还是出现了短暂的间歇,他的体内气机不如鸿鹄老祖那般取之不竭,连番对敌的后果便是他成了场上消耗最大的那一位。 这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落下一位罗刹,手持双锏的燕子青便从藤潮中跃出,手中大锏不再是单纯的挥砍,还是以一种诡异的手法开始旋转起来,坚硬如铁石般粗大的藤蔓在撞上旋转的锏身,便会在一股震荡的冲击下自行碎开。 凭借着手中诡异的双锏,一路在藤潮中披荆斩棘的雪走营谍子找准时机,抓着二人交战过后的间隙一跃而出,这一次,一口气还未缓过来的男孩只能仓促举起手中的木杖格挡。 燕子青一身鳞袍早已被藤潮擦得创口遍布,面对举杖的男孩他左手抡锏砸下,旋转的锏身落在木杖上,迸发出一股强劲的震荡感将木杖震开,右手大锏则是停住旋转的锏身,挥砍而下。 选择弃卒保车的男孩松手撒开已经裂痕弥补的木杖,转身后撤。他低估了身前这位黑衣谍子的威胁,那对双锏所蕴含的威力,可一点也不比青面罗刹的双拳要低。 轰鸣嘹亮的裂空声传来,身处藤潮之中,苏秉文发觉自己的周天奇门已经乱作一团,短时间内唯一直接有效的攻击手段,唯有那柄自带剑灵的虎齿剑。 虎齿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速,这一次穷尽手段的男孩再无他法,被呼啸而过的虎齿一剑精准刺中胸膛,转瞬淹没在涌动的藤潮中。 城头上的白衣少女眼看战局呈现一边倒的局势,心急如焚,即便有息焕事先交代过让她放心,有那不知名老者作伴。可眼前的局面,已经将胜利的矛头指向那同为一伙的朝廷势力。 鸿鹄老祖如同一道流星般砸落在藤潮肆虐的芦苇原上,以老人落地为中心,四周的藤潮被纷纷被扫荡感觉。被彻底翻过一遍的芦苇原上光秃秃的一片,连之前被星辰砸出的大坑都被填平。 好不容易摆脱棘手的藤潮,环伺四周,那青面罗刹和男孩的身影在藤潮散去后一同下落不明,鸿鹄老祖第一时间看向先前的陨石坑陨石坑中心,那里只剩下一片翻搅而出的黑土,银星早已消失不见。 “还未走远!”细细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变动,鸿鹄老祖抬手制止住远处奔来的二人。 同一时间的地下数十米处,死死抠紧那颗烫手星辰的息焕紧紧闭住双眼,任凭四周环绕的藤蔓挤压着他向下遁去,全身骨骼发出即将崩溃的脆鸣声,连同四周能呼吸运转的气也开始稀薄起来。 头脑逐渐昏昏沉沉,他已经不记得向下行了多远,连那位白衣童子的身形也无法定位到,现在能做的,只有死死攥住手中这颗在藤潮中抢到的银星。 依旧高温滚烫的星辰触手便烫伤了鬼手上的一大片血肉,少年竭力将其搂在怀中,任由星铁上的高温将和胸膛上的血肉烧糊成一片。 搬山罗刹的声音在混沌的黑暗中响起:“小火炉子,那老头的境界已经不止于须弥境,他体内的内力雄厚太过不正常,接下来交给爷爷我来。” 紧咬着牙的息焕无法答应或拒绝,依旧死撑不放,地面上的那几人,都不是他可以应付的角色,无论是那位白衣童子,还是始终未曾出全力的鸿鹄老祖,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愿这位剑祖出手相助。 因为他清清楚楚记得,南淮一战过后,搬山罗刹手中那柄人手一块无相木剑鞘已经使用过一次,现如今这位剑祖扬言要出手,这也意味着如此必然会被天机发现。 强忍扑面土石,少年开口一字一顿道: “前辈,未尽全力而先退,我辈不论剑。” 话音刚落,四周藤蔓骤然发力,一瞬间绞成一线。少年的话音,淹没在黑暗的地底,远方之人不可闻。 龟缩在上方临时洞穴中的白衣童子黑暗中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准确地揪准少年浑身一滞瞬间发力,那只白净的手掌轻轻拍在身下土壤上,隆隆作响的地下很快传来收网的回应。 四周扎根在地底的藤蔓开始蠕动,只要远遁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便有方法重新将那颗星辰挂回天上去。 漆黑的空洞内,毫无征兆地响起老人的话音: “黄雀在后。” 男孩惊恐地抬头,一只气息凝聚而成的大手从上方探入洞内,一把将男孩连带着藤蔓从地底拽出。 被死死攥紧的男孩重见天日后,才看清楚老人的手笔有多大,本就被摧残一空的芦苇原上,被鸿鹄老祖凭空掏出一个更大的深坑,老人的用气方式,放在整个修仙界也是极为豪奢的行为。 为了尽快找寻到男孩踪迹,鸿鹄老祖几乎是在挥霍般肆意外放着内力,就算是南淮城的华国舅在这,看到眼前此景也定会大吃一惊。 须弥境大修士的内力,已经可以算是浩瀚如江海,可要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是远远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 只有始终在一旁旁观的白玥魁才清楚老人的恐怖之处,从第一次出手到现在,白衣少女后知后觉发现,这位从未在鸿鹄山观露面的老祖,始终未曾换气。 这意味着老人的气机深厚,已经远远高于曾经交手的华国舅和巅峰期阿晴。这样的用气方式,不合常理诡异至极。 那只青色大手发力,压缩着掌心的土石藤蔓,老人在用一种极为羞辱的方式,去将作茧自缚的男孩折磨至死。随着更多的根系被拔出土壤,脚下的土地开始翻涌起来,像是从地底钓出的一尾大鱼,马上就要水落石出。 依旧未曾换气的老人一手高高抬起,近百米长的藤蔓被连根拽出,脚下的土壤松开翻涌。察觉到不对劲的鸿鹄老祖率先拔高身形,紧接着是苏秉文和燕子青,城外已经不能称得上是原野的土地深坑中,一道近百丈高的身影从地底缓缓露头。 牛角马面的青鬼罗刹巨大的头颅缓缓抬起,正对着那对青金色鬼眼的鸿鹄老祖看着那骇人鬼面,在簌簌抖落的土石中呼出一道粗气,灼人的热风扑面而来。 远不及雪峰顶上千丈高的罗刹真身在城外深坑中舒展腰背,站直的身影在月光普照的夜色里像是一道隆起的小山,那股鬼神的威压洒落在众人身上,所有人皆是不由得一阵寒颤。 城头上已经握住剑鞘的少女,重新收剑入鞘,不知何时已经双手捂嘴,两道清泪无声的滑过面庞。 “仗着所修功法便挥霍内力的无知后辈,技巧全无,丑陋至极,牛爷我今天便教教你是如何用气的。” 罗刹开口,淮河大水一线潮起。 半边的夜空都被苏秉文雷阵所唤出的乌云覆盖,从上方俯瞰这片郊野,能够发觉以北方为中心的大地在有生命般的蠕动。 息焕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曲膝的简单动作,让无论是身前的鸣雷州剑修还是倒地上转过一口气来的燕子青,都下意识警觉起来。 可少年根本不理睬二人的动作,鬼化之后五感敏锐的他注意力一直覆盖全场,身下大地那股逐渐靠近的颤动也被他敏锐地察觉。 随着他高高跳起,从背面席卷而来海潮般的刺藤扎穿地表,顷刻间将苏秉文二人淹没其中。光顶男孩有意特别关照坐镇西面的鸿鹄老祖,从远方望去,绿藤般缠绕盘旋而上的地龙扶摇而上,朝着半空中的老人张口咬去。 手持木杖的男孩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要一对一解决战斗,在他眼里,只要是觊觎这颗星辰的一律视为敌人。仗着脚下大地的藤海,一招之内三方势力都被他波及。 一边高举着手中杖,男孩一跃而出,在落地前便从地下涌出一根藤蔓驼着他朝坑内疾驰而去。 一声大鼓般雄浑的响声在西方响起,面对那条地龙,鸿鹄老祖依旧选择用最为直接的方式,没有任何技巧地倾泄出内力,仅存的一条右手一掌狠狠拍在龙头之上。 如同先前风削芦苇原一样,在扎实雄厚到仅靠质量便能形成杀力的内力冲击下,光顶男孩的藤潮开始瓦解。 顾不上理会鸿鹄老祖那边的失手,踏浪在藤潮之上的男孩双手握紧木杖,反手一棒甩出,将手中的高大木杖抡成了一道圆棍,一棒子拦住了从天而降至身前的搬山罗刹。 未能逼退对方,息焕被在半空中被男孩顶着前行,以及未能得逞的他搂手缠上杖头,借势拨开那柄碍事的木杖,二人身前皆是空门大开,青面罗刹一脚踏出,直踩男孩瘦弱的躯干。 被迫近身的光顶男孩并未自乱阵脚,面对一位很有可能是五境武者的强敌,顶着那一脚便能踏碎修士金身的威风,右手单手掐诀,少年郎右手搂着的杖头上顿时绿光大放,不等他临时收手,一道气波便以杖头为中心炸开。 凭借着搬山罗刹强横的身体素质,息焕才保住那条右臂没有被气波震断。可男孩的攻势依旧不减,杖头在一气之后,绿色的杖心上突刺出数道木锥,依旧身处半空的青面罗刹失去了杖头的借力点,面对爆发而出的木锥只能选择双臂护在身前,被撞落在身下翻涌的藤潮中。 在掐指结束过后,对于天地植物如臂使指的男孩终于还是出现了短暂的间歇,他的体内气机不如鸿鹄老祖那般取之不竭,连番对敌的后果便是他成了场上消耗最大的那一位。 这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落下一位罗刹,手持双锏的燕子青便从藤潮中跃出,手中大锏不再是单纯的挥砍,还是以一种诡异的手法开始旋转起来,坚硬如铁石般粗大的藤蔓在撞上旋转的锏身,便会在一股震荡的冲击下自行碎开。 凭借着手中诡异的双锏,一路在藤潮中披荆斩棘的雪走营谍子找准时机,抓着二人交战过后的间隙一跃而出,这一次,一口气还未缓过来的男孩只能仓促举起手中的木杖格挡。 燕子青一身鳞袍早已被藤潮擦得创口遍布,面对举杖的男孩他左手抡锏砸下,旋转的锏身落在木杖上,迸发出一股强劲的震荡感将木杖震开,右手大锏则是停住旋转的锏身,挥砍而下。 选择弃卒保车的男孩松手撒开已经裂痕弥补的木杖,转身后撤。他低估了身前这位黑衣谍子的威胁,那对双锏所蕴含的威力,可一点也不比青面罗刹的双拳要低。 轰鸣嘹亮的裂空声传来,身处藤潮之中,苏秉文发觉自己的周天奇门已经乱作一团,短时间内唯一直接有效的攻击手段,唯有那柄自带剑灵的虎齿剑。 虎齿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速,这一次穷尽手段的男孩再无他法,被呼啸而过的虎齿一剑精准刺中胸膛,转瞬淹没在涌动的藤潮中。 城头上的白衣少女眼看战局呈现一边倒的局势,心急如焚,即便有息焕事先交代过让她放心,有那不知名老者作伴。可眼前的局面,已经将胜利的矛头指向那同为一伙的朝廷势力。 鸿鹄老祖如同一道流星般砸落在藤潮肆虐的芦苇原上,以老人落地为中心,四周的藤潮被纷纷被扫荡感觉。被彻底翻过一遍的芦苇原上光秃秃的一片,连之前被星辰砸出的大坑都被填平。 好不容易摆脱棘手的藤潮,环伺四周,那青面罗刹和男孩的身影在藤潮散去后一同下落不明,鸿鹄老祖第一时间看向先前的陨石坑陨石坑中心,那里只剩下一片翻搅而出的黑土,银星早已消失不见。 “还未走远!”细细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变动,鸿鹄老祖抬手制止住远处奔来的二人。 同一时间的地下数十米处,死死抠紧那颗烫手星辰的息焕紧紧闭住双眼,任凭四周环绕的藤蔓挤压着他向下遁去,全身骨骼发出即将崩溃的脆鸣声,连同四周能呼吸运转的气也开始稀薄起来。 头脑逐渐昏昏沉沉,他已经不记得向下行了多远,连那位白衣童子的身形也无法定位到,现在能做的,只有死死攥住手中这颗在藤潮中抢到的银星。 依旧高温滚烫的星辰触手便烫伤了鬼手上的一大片血肉,少年竭力将其搂在怀中,任由星铁上的高温将和胸膛上的血肉烧糊成一片。 搬山罗刹的声音在混沌的黑暗中响起:“小火炉子,那老头的境界已经不止于须弥境,他体内的内力雄厚太过不正常,接下来交给爷爷我来。” 紧咬着牙的息焕无法答应或拒绝,依旧死撑不放,地面上的那几人,都不是他可以应付的角色,无论是那位白衣童子,还是始终未曾出全力的鸿鹄老祖,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愿这位剑祖出手相助。 因为他清清楚楚记得,南淮一战过后,搬山罗刹手中那柄人手一块无相木剑鞘已经使用过一次,现如今这位剑祖扬言要出手,这也意味着如此必然会被天机发现。 强忍扑面土石,少年开口一字一顿道: “前辈,未尽全力而先退,我辈不论剑。” 话音刚落,四周藤蔓骤然发力,一瞬间绞成一线。少年的话音,淹没在黑暗的地底,远方之人不可闻。 龟缩在上方临时洞穴中的白衣童子黑暗中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准确地揪准少年浑身一滞瞬间发力,那只白净的手掌轻轻拍在身下土壤上,隆隆作响的地下很快传来收网的回应。 四周扎根在地底的藤蔓开始蠕动,只要远遁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便有方法重新将那颗星辰挂回天上去。 漆黑的空洞内,毫无征兆地响起老人的话音: “黄雀在后。” 男孩惊恐地抬头,一只气息凝聚而成的大手从上方探入洞内,一把将男孩连带着藤蔓从地底拽出。 被死死攥紧的男孩重见天日后,才看清楚老人的手笔有多大,本就被摧残一空的芦苇原上,被鸿鹄老祖凭空掏出一个更大的深坑,老人的用气方式,放在整个修仙界也是极为豪奢的行为。 为了尽快找寻到男孩踪迹,鸿鹄老祖几乎是在挥霍般肆意外放着内力,就算是南淮城的华国舅在这,看到眼前此景也定会大吃一惊。 须弥境大修士的内力,已经可以算是浩瀚如江海,可要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是远远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 只有始终在一旁旁观的白玥魁才清楚老人的恐怖之处,从第一次出手到现在,白衣少女后知后觉发现,这位从未在鸿鹄山观露面的老祖,始终未曾换气。 这意味着老人的气机深厚,已经远远高于曾经交手的华国舅和巅峰期阿晴。这样的用气方式,不合常理诡异至极。 那只青色大手发力,压缩着掌心的土石藤蔓,老人在用一种极为羞辱的方式,去将作茧自缚的男孩折磨至死。随着更多的根系被拔出土壤,脚下的土地开始翻涌起来,像是从地底钓出的一尾大鱼,马上就要水落石出。 依旧未曾换气的老人一手高高抬起,近百米长的藤蔓被连根拽出,脚下的土壤松开翻涌。察觉到不对劲的鸿鹄老祖率先拔高身形,紧接着是苏秉文和燕子青,城外已经不能称得上是原野的土地深坑中,一道近百丈高的身影从地底缓缓露头。 牛角马面的青鬼罗刹巨大的头颅缓缓抬起,正对着那对青金色鬼眼的鸿鹄老祖看着那骇人鬼面,在簌簌抖落的土石中呼出一道粗气,灼人的热风扑面而来。 远不及雪峰顶上千丈高的罗刹真身在城外深坑中舒展腰背,站直的身影在月光普照的夜色里像是一道隆起的小山,那股鬼神的威压洒落在众人身上,所有人皆是不由得一阵寒颤。 城头上已经握住剑鞘的少女,重新收剑入鞘,不知何时已经双手捂嘴,两道清泪无声的滑过面庞。 “仗着所修功法便挥霍内力的无知后辈,技巧全无,丑陋至极,牛爷我今天便教教你是如何用气的。” 罗刹开口,淮河大水一线潮起。 第七十五章 东陆名刀 灰原孤山少见地出现了晴朗天气,即使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依旧有一层薄薄的浅灰色层云盘踞在白帝城上空。 有关这层山云的说法,众说纷纭,钦天监的星官们对此给出的说法,是皇城龙气旺盛,云从龙,风从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这皇城上空终年不散的灰色山云,便是帝王身份应运而生的祥瑞之物。 到底还是钦天监有学问地位的大人物口中说出的话,一时间朝野上下都统一了口径,皇帝听闻后龙颜大悦,还特地在城内举办了夜游灯会,来庆祝皇城蒸蒸日上的云气。 一身靓蓝色团龙正服的白螭安静地立在山脚皇道第一道阶梯旁, 专供皇帝和大臣平日里踏足的登山直道,在白帝城的百姓心中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平日里,有专门开设在直道旁的登山阶梯以供日常使用。城中的出生的孩子,从小便被告知不可随意踏足那条占地颇大的汉白玉直道。其中规矩,不言而喻。 而这位权势已经隐隐在朝中成为鼎立三足之一的当朝大臣,此时此刻,依然安分地站立在一旁的小道上,双手插在袖口中,眯着一对细长的狐狸眼安详眺望远方的城门口。 今日来此,男人特意没有携带仆从,他是来此地等人的。 那双好看的细长眼眸下目光轻微流转,白螭默默侧眼打量着身旁近在咫尺的登山直道。就在前几日,那位名震东陆的玉氏诸侯便是踏着这条皇道登山,对此,朝中大臣不敢有异议,朝中百姓不敢有异议,就连那位小皇帝,更是乐见其成。 男人的嘴角勾了勾,无声地笑了起来。因为他看见原本云层投在那条山道上的阴影,开始出现一道明晃晃的缝隙,头顶上空那团终年不散的龙云,今日罕见地出现了一条裂缝,笔直如刀削一般,那道照在山道上逐渐向上扩散的阳光,一步步朝着山顶攀升而去。 白螭抬头,那道云层中的裂痕依旧在延长。这般异象出现在皇城上空,钦天监里的那帮好事的星官少不了又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想着马上这城内又要闹出一番闲言碎语,白螭便感到好笑地轻轻摇头。 若是天下所有人的心思,都如这座皇城里那些安分温顺的百姓一样好拿捏,那便好了。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能在心中想想,毕竟光是这城内,就有一群心思迥异的老臣,有一位玉叔衡,在城外,还有那东岭白衍生、南淮华国舅...... 这样才对嘛,天下就应该是这般各放异彩的景象,规整如白纸一般,那样得多无趣啊? 这般想着,白螭如是安慰自己。 随着云层裂开,远处的城门口,一道渺小的人影正好踏进城内的土地。一袭白色的行者劲装,一顶略微老旧的斗笠,少年的身子骨挺拔硬朗,精壮的身躯举手投足间给人底蕴雄厚的感觉。 白螭看着那位不背行囊,只有一柄直鞘长刀背在身后的那位少年入城之后,便向着皇道这边走来。不久前那只狐狸已经通过口信,嘱托他今日来此迎接。 那位少年应该也是被事先交代过,双方视线对上后,心里便都明白了这就是各自的接头人。 走近后,白螭才看清斗笠下少年的面孔,丰神俊朗,眉眼间的英气丝毫不落于身后的那柄鞘中刀。 少年一对好看的刀眉挑了挑,看着这位身穿团龙袍男人站在小道上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不行礼,只是沉默地站在山道前,抬头看向日光洒在身上的白螭。 “这柄就是祖祠那边送来的刀?”白螭心情本就舒畅,也懒得和这不知礼数的少年计较,说不定这细小动作的背后,是那群小心眼的老东西在背后指使呢? 看到男人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背负的那柄长刀,少年表情古怪,声音坚定道:“不,不是这柄,这是我的刀。” 说完后少年便开始登山朝着男人走去,一脚踏出,踩着的不是那登山小道,而是汉白玉铺就的皇道! “我才是那柄刀,山下白家的刀。”少年开口,并没有发出声响,但坚定自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白螭的耳中。 男人始终眯着的眼睛不经意地睁开,认真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眼那位少年,开口道:“停步。” 白衣少年的脚步瞬间止步,停在登山皇道的第三阶上,抬头听话地看向男人。 “你的名字叫什么。” “白晔华,日光灿烂得晔。” 白螭闻言,抬头望向头顶上方穿透云层的璀璨日光,明晃晃地让人不由得闭上双眼,男人喃喃道:“好名字,跟我来吧。” 名叫白晔华的少年抬脚,看到男人伸手点了点自己身下的阶梯。 “那是皇帝走的道路,走这边。”说着白螭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少年的刀眉挑了挑,颇为神气地看向那位白家家主,突然没有理由的笑了起来,男人看见少年挂在嘴角的笑容,愣了愣,竟也跟着笑了起来,位处山道一上一下的二人,就这般站在原地,自顾自的笑了很久。 白螭看着少年依旧踩着山道向自己这边直走过来,眼神晦暗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 二人转身开始沿着小道登山而去,白螭的无名宅邸虽有意低调,所处位置依旧处在半山腰靠近山顶一些的位置,城中府邸大多按照臣子在朝中身份地位排列,以白螭的影响力来讲,要是府邸的位置再往下安置,就有违礼纲了。 看着在前方领路的男子气息平稳地踩在山道上,小道相比皇道,阶梯更窄,落差也更大,走惯了平稳的皇道,再走这条狭窄陡峭的小路,一下子便会发觉其中差别,犹如帝王百姓之间的云泥之别。 “先生好身体。”白晔华直言道,少年既然佩刀,证明也是有实力的练家子,一下便看出了白螭的底子,远远不是一位朝中文臣那般简单。 男人在前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入了这白帝城,你便要明白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在这里要守规矩,逾矩之人,轻则跌至山底,重则失了性命。” 一路行来,白螭开始想他讲述城中最简单也是最终的注意事项,虽然这些在男人看来是多此一举的行为,可眼下,习惯了做事小心翼翼的他,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再把这些已经养成习惯的事项重新再交代一遍。 少年始终跟在身后,默默地记着,也不管男人口中所说的他将来会不会用得上,只要白螭肯说,他就肯记。 出祖祠之前,老家伙们最后告诫他的话就是在白家要守白家的规矩,在外要守在外的规矩。 二人之间的关系,随着一路的拾阶而上,既像是先生童子在授课,又像是父子之间在传道。 走在前头的男人突然打住身形,白晔华反应快速地隔开两道阶梯,安静的停在后方,看着这位家主转头看向山道旁那层层堆叠而起的民居建筑。 就在二人止步的这一层,刚好有一道山城巷口对着他们,毗邻道旁的二层小屋前,一名文弱书生正提着小桶勺水浇花。 白螭闭口直直看着那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直到后者意识到有人在张望自己,回过神来对上了男人的锐利目光。 一眼认出白螭身份的年轻人笑着放下手中水桶,有条不紊地行礼道:“时明见过白丞相,天气正好,白丞相这是出门散心?” 眼看男人只是回礼,却一言不发,年轻书生也觉得失了颜面,看见身后的那位白衣少年,笑呵呵道:“这位是?” 始终安分待在后方的白晔华闻言,想要上前几步,却反被前头的白螭抬手拦下。 男人一反常态地直言道:“你在等我?” 时明有些猝不及防,疑惑地看向这位白家家主,面露不解道:“白丞相,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晚生随将军入城后,暂无要职,便借住在此处。” 看了一眼颇为简陋的屋舍,年轻书生故作恍然大悟道:“啊,虽然住所简陋了些,但位置也要比山脚闹市好多了,古人登高望远,这山腰位置之上,也时常能赏到美景,不知白丞相认同与否?” 白螭没有兴趣和年轻书生谈论闲情雅致,重新眯起了那双狐狸眼,露出一副惫懒模样戏谑道:“像时先生这样有才能的读书人,居然得不到重用,吏部的大臣真是瞎了狗眼。” 被男人这般打趣,时明颇为认真地摆手道:“白丞相言过了,时明只是将军家臣,谈不上什么大才,能够辅佐将军办事,已经穷尽一生所学。足矣足矣。” 白螭不再打算停留,点点头道:“那便祝时先生好运了。” 说着便继续向上走去,紧跟在身后的白衣少年忍不住侧头望了一眼那躬身俯首的读书人,颇为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前方便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西南不出食草之兽,看上去再文弱,也终究是要吃人的。” 少年心中凛然,微微点头道。 “记住了。” 直到二人走远,山道旁的书生才摆正身姿,一屁股坐在堂前,借着此处较高的地势眺望那山下灰原的辽阔疆域,时明忍不住从一旁的水桶中掬起一捧水,冲刷在面庞上,顿时神清气爽的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天凉好个秋?好不了一点啊。”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灰原孤山少见地出现了晴朗天气,即使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依旧有一层薄薄的浅灰色层云盘踞在白帝城上空。 有关这层山云的说法,众说纷纭,钦天监的星官们对此给出的说法,是皇城龙气旺盛,云从龙,风从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这皇城上空终年不散的灰色山云,便是帝王身份应运而生的祥瑞之物。 到底还是钦天监有学问地位的大人物口中说出的话,一时间朝野上下都统一了口径,皇帝听闻后龙颜大悦,还特地在城内举办了夜游灯会,来庆祝皇城蒸蒸日上的云气。 一身靓蓝色团龙正服的白螭安静地立在山脚皇道第一道阶梯旁, 专供皇帝和大臣平日里踏足的登山直道,在白帝城的百姓心中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平日里,有专门开设在直道旁的登山阶梯以供日常使用。城中的出生的孩子,从小便被告知不可随意踏足那条占地颇大的汉白玉直道。其中规矩,不言而喻。 而这位权势已经隐隐在朝中成为鼎立三足之一的当朝大臣,此时此刻,依然安分地站立在一旁的小道上,双手插在袖口中,眯着一对细长的狐狸眼安详眺望远方的城门口。 今日来此,男人特意没有携带仆从,他是来此地等人的。 那双好看的细长眼眸下目光轻微流转,白螭默默侧眼打量着身旁近在咫尺的登山直道。就在前几日,那位名震东陆的玉氏诸侯便是踏着这条皇道登山,对此,朝中大臣不敢有异议,朝中百姓不敢有异议,就连那位小皇帝,更是乐见其成。 男人的嘴角勾了勾,无声地笑了起来。因为他看见原本云层投在那条山道上的阴影,开始出现一道明晃晃的缝隙,头顶上空那团终年不散的龙云,今日罕见地出现了一条裂缝,笔直如刀削一般,那道照在山道上逐渐向上扩散的阳光,一步步朝着山顶攀升而去。 白螭抬头,那道云层中的裂痕依旧在延长。这般异象出现在皇城上空,钦天监里的那帮好事的星官少不了又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想着马上这城内又要闹出一番闲言碎语,白螭便感到好笑地轻轻摇头。 若是天下所有人的心思,都如这座皇城里那些安分温顺的百姓一样好拿捏,那便好了。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能在心中想想,毕竟光是这城内,就有一群心思迥异的老臣,有一位玉叔衡,在城外,还有那东岭白衍生、南淮华国舅...... 这样才对嘛,天下就应该是这般各放异彩的景象,规整如白纸一般,那样得多无趣啊? 这般想着,白螭如是安慰自己。 随着云层裂开,远处的城门口,一道渺小的人影正好踏进城内的土地。一袭白色的行者劲装,一顶略微老旧的斗笠,少年的身子骨挺拔硬朗,精壮的身躯举手投足间给人底蕴雄厚的感觉。 白螭看着那位不背行囊,只有一柄直鞘长刀背在身后的那位少年入城之后,便向着皇道这边走来。不久前那只狐狸已经通过口信,嘱托他今日来此迎接。 那位少年应该也是被事先交代过,双方视线对上后,心里便都明白了这就是各自的接头人。 走近后,白螭才看清斗笠下少年的面孔,丰神俊朗,眉眼间的英气丝毫不落于身后的那柄鞘中刀。 少年一对好看的刀眉挑了挑,看着这位身穿团龙袍男人站在小道上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不行礼,只是沉默地站在山道前,抬头看向日光洒在身上的白螭。 “这柄就是祖祠那边送来的刀?”白螭心情本就舒畅,也懒得和这不知礼数的少年计较,说不定这细小动作的背后,是那群小心眼的老东西在背后指使呢? 看到男人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背负的那柄长刀,少年表情古怪,声音坚定道:“不,不是这柄,这是我的刀。” 说完后少年便开始登山朝着男人走去,一脚踏出,踩着的不是那登山小道,而是汉白玉铺就的皇道! “我才是那柄刀,山下白家的刀。”少年开口,并没有发出声响,但坚定自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白螭的耳中。 男人始终眯着的眼睛不经意地睁开,认真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眼那位少年,开口道:“停步。” 白衣少年的脚步瞬间止步,停在登山皇道的第三阶上,抬头听话地看向男人。 “你的名字叫什么。” “白晔华,日光灿烂得晔。” 白螭闻言,抬头望向头顶上方穿透云层的璀璨日光,明晃晃地让人不由得闭上双眼,男人喃喃道:“好名字,跟我来吧。” 名叫白晔华的少年抬脚,看到男人伸手点了点自己身下的阶梯。 “那是皇帝走的道路,走这边。”说着白螭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少年的刀眉挑了挑,颇为神气地看向那位白家家主,突然没有理由的笑了起来,男人看见少年挂在嘴角的笑容,愣了愣,竟也跟着笑了起来,位处山道一上一下的二人,就这般站在原地,自顾自的笑了很久。 白螭看着少年依旧踩着山道向自己这边直走过来,眼神晦暗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 二人转身开始沿着小道登山而去,白螭的无名宅邸虽有意低调,所处位置依旧处在半山腰靠近山顶一些的位置,城中府邸大多按照臣子在朝中身份地位排列,以白螭的影响力来讲,要是府邸的位置再往下安置,就有违礼纲了。 看着在前方领路的男子气息平稳地踩在山道上,小道相比皇道,阶梯更窄,落差也更大,走惯了平稳的皇道,再走这条狭窄陡峭的小路,一下子便会发觉其中差别,犹如帝王百姓之间的云泥之别。 “先生好身体。”白晔华直言道,少年既然佩刀,证明也是有实力的练家子,一下便看出了白螭的底子,远远不是一位朝中文臣那般简单。 男人在前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入了这白帝城,你便要明白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在这里要守规矩,逾矩之人,轻则跌至山底,重则失了性命。” 一路行来,白螭开始想他讲述城中最简单也是最终的注意事项,虽然这些在男人看来是多此一举的行为,可眼下,习惯了做事小心翼翼的他,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再把这些已经养成习惯的事项重新再交代一遍。 少年始终跟在身后,默默地记着,也不管男人口中所说的他将来会不会用得上,只要白螭肯说,他就肯记。 出祖祠之前,老家伙们最后告诫他的话就是在白家要守白家的规矩,在外要守在外的规矩。 二人之间的关系,随着一路的拾阶而上,既像是先生童子在授课,又像是父子之间在传道。 走在前头的男人突然打住身形,白晔华反应快速地隔开两道阶梯,安静的停在后方,看着这位家主转头看向山道旁那层层堆叠而起的民居建筑。 就在二人止步的这一层,刚好有一道山城巷口对着他们,毗邻道旁的二层小屋前,一名文弱书生正提着小桶勺水浇花。 白螭闭口直直看着那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直到后者意识到有人在张望自己,回过神来对上了男人的锐利目光。 一眼认出白螭身份的年轻人笑着放下手中水桶,有条不紊地行礼道:“时明见过白丞相,天气正好,白丞相这是出门散心?” 眼看男人只是回礼,却一言不发,年轻书生也觉得失了颜面,看见身后的那位白衣少年,笑呵呵道:“这位是?” 始终安分待在后方的白晔华闻言,想要上前几步,却反被前头的白螭抬手拦下。 男人一反常态地直言道:“你在等我?” 时明有些猝不及防,疑惑地看向这位白家家主,面露不解道:“白丞相,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晚生随将军入城后,暂无要职,便借住在此处。” 看了一眼颇为简陋的屋舍,年轻书生故作恍然大悟道:“啊,虽然住所简陋了些,但位置也要比山脚闹市好多了,古人登高望远,这山腰位置之上,也时常能赏到美景,不知白丞相认同与否?” 白螭没有兴趣和年轻书生谈论闲情雅致,重新眯起了那双狐狸眼,露出一副惫懒模样戏谑道:“像时先生这样有才能的读书人,居然得不到重用,吏部的大臣真是瞎了狗眼。” 被男人这般打趣,时明颇为认真地摆手道:“白丞相言过了,时明只是将军家臣,谈不上什么大才,能够辅佐将军办事,已经穷尽一生所学。足矣足矣。” 白螭不再打算停留,点点头道:“那便祝时先生好运了。” 说着便继续向上走去,紧跟在身后的白衣少年忍不住侧头望了一眼那躬身俯首的读书人,颇为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前方便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西南不出食草之兽,看上去再文弱,也终究是要吃人的。” 少年心中凛然,微微点头道。 “记住了。” 直到二人走远,山道旁的书生才摆正身姿,一屁股坐在堂前,借着此处较高的地势眺望那山下灰原的辽阔疆域,时明忍不住从一旁的水桶中掬起一捧水,冲刷在面庞上,顿时神清气爽的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天凉好个秋?好不了一点啊。” 【更新不易,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七十六章 惊鸿 昌郡城西,一身白衣傲立在城头的白衣少女手中长剑早已出鞘,面对城外郊野上的那场大战,白玥魁此时一步不进也不退,独自坐守城头。 或者说,此时此刻也只有她能够坐镇这昌郡城西,来抵御城外忽然现身的牛头鬼神和那名老者的战斗余威,本就不高的城头在城外翻天覆地的交战中摇摇欲坠,白玥魁手中点血山莲竖剑在身前,锋芒内敛的剑意和整座小城墙融为一体。 无论是鸿鹄老祖那海潮般的内力拍打在城头,还是搬山罗刹一步踏出便令大地动摇的震动,在城头剑意的锋芒下都迎刃而解,而身后多有废墟残垣的昌郡城西,也因此免受二次打击,得以获得周全。 已经算不上是平原的城外,被鸿鹄老祖借由内力挖出的深坑,随着搬山罗刹法身降临后,二人不出三招之内,又将那道深坑给扩大了一圈,临近淮河水畔的芦苇原地势本就不高,遭到这番折腾,息焕身后的深坑边缘终于抵挡不住河流倒灌,大河之水倾泻而下,很快就将泥泞的坑底给灌上一层泥水。 搬山罗刹出拳声势浩大,遮天之躯行动依旧迅捷,獠牙交错的罗刹口中一气呵出,山包般大的拳头再次挥出数十记。几番交手下来,一步不退的鸿鹄老祖面对境界依旧隐隐在五境武夫之上的拳意,终于开始出现疲态。 老人大袖飘摇,青色罡风从袖中传出,将漫天的拳影一一搂下。鼓鼓囊囊的大袖中传出阵阵破空声,原本挡在罗刹法身前的老人突然如烫手山芋般扯断自己的双袖,还未飞远的袖口突然炸开。 强横的罡风横扫开,双目通红的罗刹迎风上前,弓步侧身,行云流水地扯出一记摆拳,山岳般的身影极尽全力,目的就是朝着天地之间那道渺小的人影递出这气势疯狂攀升的一拳。 如蜉蝣般漂浮在高大罗刹身前的老人失去了大袖,干脆卸下褴褛的外衣,露出一身枯黄干瘦的上半身。随着开战到现在老人开始换气,第二口气接上来时,浩瀚如江海般的气息重新涌现在老人身躯内。 战场上的视线都不由得被老人身躯所散发出来的磅礴气机给吸引,眼看着那具干瘦的身躯在气息的灌注下,变得结实强壮,石块般的肌肉隆起。鸿鹄老祖飞身向前,擦着罡风右臂探出,面对比自己身躯大出数十倍的罗刹拳头,他选择最直接的硬碰硬。 身下坑洼不平的深坑中,一道黑袍人影飞快在黄泥水面上掠过,燕子青一身轻功矫健地疾驰在坑底,手中双锏倒插在泥地中,随着他推动双锏在坑底移动,一道黑色的纹路浮现在他身后经过的水面上。从高空之上俯瞰下去,一座以坑底为基座的巨大奇门阵法正在布局。 身处高空的苏秉文双目金光闪烁,在他的眼中,随着燕子青按照自己的要求以身作笔,那道巨大的阵法即将演画完毕。鸣雷州修士手中也不落得空闲,随着一次次敲击、向天挥动手中的锲锤,一团比先前布置许久还要大上一倍的浓云开始从四方汇聚而来。 面对突然现身在此地的恶鬼邪神,他们都不约而同准备拿出自己的压箱底,鸿鹄老祖可以留手是有实力做保护,他们二人若是在此刻还想留手,用苏秉文的话来说也不怕最后怕带着那两手绝活进棺材了。 独自承担搬山罗刹大部分攻势的鸿鹄老祖,还不忘在另一边要时刻控制住那名白衣童子。两边分心的情况下,在第二口气换上的间隙,还是被那名男孩瞅准时机,搅碎了青色大手逃脱出去。 远远落在深坑边缘,光顶男孩双手拍了拍,一旁的土地中有藤蔓钻出,很快便扭转成一根全新的木质术杖。相比于之前那根,这根和长矛颇有几分相像的木杖杖头都由两道尖锐木藤拧转而成。 萃绿色的杖芯发出光芒的一刹那,男孩握在手中掂量掂量,似乎依旧有些不满意道:”先凑合凑合吧。” 接着便抬头望向远处深坑中二人交战的一幕,以气充力的壮硕老人一掌接住那比城门还大的拳头,老人的身影略微顿了顿,依靠源源不断的内力强行去化解罗刹一拳的威力。 接着便要侧身拉拳,将以柔克刚的拳风给施展开来,按照老人的想法,以这搬山罗刹的身躯,若是被他以巧劲给卸力,说不定能正好将这人鬼不分的罗刹给打出原形来。 这是老人出关以来第一次对于自己体内气息的巧用,只不过这次的尝试结果并不如愿,代价也颇为惨重。 随着推手拉出,眼看就要擦身而过的罗刹拳头突然强行止住,本可借力而为的老人无力可使,便要转换思路,以拳作钉打在罗刹手臂上,将游龙般的内力打入其体内。 那头青面罗刹忍不住低喝一声,原本止住的巨手松劲再发力,简单的一个精巧动作,伴随着气机游走,寸劲之威便扑面而来。 来不及远离的老人面对着罗刹一记得逞的寸拳,做不了过多抵挡便被轰飞出去。 在空中翻滚出老远才停下身形后,鸿鹄老祖面色已经如金纸一般阴晴变幻,五境巅峰武者的一拳砸在他这位老人身上,本就不是修习炼体的老人体内呈现出一副泥烂的局面。 强忍住身躯痛苦,老人近乎是在盲目依靠体内磅礴气机去做支撑,这一次,学聪明了的他转而保持距离在远处施展攻势,仅存的一只断手向着头顶天空一挥动,还是熟悉的毫无技巧的输力方式,漫天夜空中浮现出大大小小数百道气聚拳罡。 随着老人的手指摇摇指向大步而来的搬山罗刹,遮天拳罡尽数砸向那坑中的恶鬼法身。浑身白气蒸腾缭绕的搬山罗刹低吟一声,一脚踏出,早已将坑底雪走营谍子的小伎俩放在眼里的他仅仅一步,用劲到极致的罗刹甚至无需作过多的气息运调。 同样的寸劲在脚底爆发,坑中水爆般炸起一团团水瀑,被炸起水团覆盖的燕子青无处可逃,搬山罗刹用力精巧,连水瀑之中都蕴含着五境武者的巅峰气力,从四面八方泼溅在男人身上,连品质极高的鳞袍法衣都被轰得斑驳不堪。 身处其中的燕子青很快便沉入坑底,生死不知。 解决了脚底下麻烦的搬山罗刹,将统御战场的霸道实力展露无疑,鸿鹄老祖的漫天拳罡近在眼前,随着刚才踏出的那一步,这具顶天立地的身躯顺势刺出一记直拳,蕴含无上气力的一拳,其中又参入了这位罗刹剑祖对于“力”的理解。 一拳破万法,此拳一出,漫天拳罡尽数被砸碎,不仅如此,那道拳风依旧威势不减,朝着老人快速砸去。 百丈距离一瞬间,只能堪堪抬掌的鸿鹄老祖再次从空中倒飞出去,这一回已经不再是内府震颤,伤及本源的老人一口鲜血喷出,落至地面的功夫,已经换上了第三口气。 搬山罗刹苍老浑厚的声音在疮痍的荒野上响起,意有所指道:“晚辈,修道不修力,光有一身巅峰内力,却连如何使用都不知晓,在招式技巧上,你连我家小火炉子都比不上,不觉得太可笑了些?” 被戳中痛处的鸿鹄老祖又是一口献血喷出,搬山罗刹此话不假,在强大内力作遮掩的表象下,其实是这位闭关许久的老人对于自身短板的逃避。 自打在鸿鹄山观修炼开始,老人便盲目追求内力气息的厚实,不论是修道上遇见有想不通的阵法路数,还是使不出的拳意,他都在心中归结于力量的不足。 而这份心中追求的“力量”,在鸿鹄老祖看来,便是气机的绵延不息,内力的取之不竭。在这般近乎病态的追求下,老人不再专注于招式的长短,开始走入了一条从未有人踏足的取道之路。 这份执着了近百年的追求,在老人熬过了历代山观掌门,成为了自古以来山观上的第一人时,终于得到了实现,而促成他达到了现今境界,真正将内力修习到取之不竭地步的,正是鸿鹄山观的历代门人刻在山观地下的惊鸿石献。 惊鸿石献上所记载之物,无法具体言说,在每一任有资格进入闭关洞府参考石献之人的眼中,所看见的光景都不相同。 古云山中有云石,石上仙法千百,态若浮云,朝暮不同,偶然瞥见,入眼是惊鸿。 而年岁过百的鸿鹄老祖初入洞府,独自一人站在那块柔软如云般的青石前,入眼所窥见的,仅有“纳海”二字。 老人的第三口混乱浊气干脆吐出,原本壮硕的身躯随着一气流转重新恢复成了干瘦模样。第四口气提起时,四周荒野上的夜风开始加快流转,随着老人挺直胸膛,整片芦苇原的气都开始汇成一气,独守城头的白衣少女目光一紧,在场的每一位修行山上人眼中,不仅是芦苇原上的气,而是这片天地间的气,都开始向老人汇聚而去。 “我修道百载,所见所及之道,千千万万,能在万千道路中坚持脚下之路,将其踏足直至九霄,便是我的果。又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川流不息的天地灵气透过老人的身躯,无一停留片刻,皆是向前直冲那天地之间山岳般的罗刹而去,原本全神戒备搬山罗刹突然感觉视野一起,老人的气息顿时消散在天地间,再无任何一丝感知。 茫茫川流中,原本如礁石般的鸿鹄老祖顷刻间和万千灵气融为一体,不仅是如此,连身影都一同消失不见。 无名的寒意涌起在罗刹心中,手中拳失去了目标,可四周的危机感依旧挥散不去。 “这是......合道了?” 【临近四月事情颇多,烦请见谅,今日双更,晚些时候会补上。】 昌郡城西,一身白衣傲立在城头的白衣少女手中长剑早已出鞘,面对城外郊野上的那场大战,白玥魁此时一步不进也不退,独自坐守城头。 或者说,此时此刻也只有她能够坐镇这昌郡城西,来抵御城外忽然现身的牛头鬼神和那名老者的战斗余威,本就不高的城头在城外翻天覆地的交战中摇摇欲坠,白玥魁手中点血山莲竖剑在身前,锋芒内敛的剑意和整座小城墙融为一体。 无论是鸿鹄老祖那海潮般的内力拍打在城头,还是搬山罗刹一步踏出便令大地动摇的震动,在城头剑意的锋芒下都迎刃而解,而身后多有废墟残垣的昌郡城西,也因此免受二次打击,得以获得周全。 已经算不上是平原的城外,被鸿鹄老祖借由内力挖出的深坑,随着搬山罗刹法身降临后,二人不出三招之内,又将那道深坑给扩大了一圈,临近淮河水畔的芦苇原地势本就不高,遭到这番折腾,息焕身后的深坑边缘终于抵挡不住河流倒灌,大河之水倾泻而下,很快就将泥泞的坑底给灌上一层泥水。 搬山罗刹出拳声势浩大,遮天之躯行动依旧迅捷,獠牙交错的罗刹口中一气呵出,山包般大的拳头再次挥出数十记。几番交手下来,一步不退的鸿鹄老祖面对境界依旧隐隐在五境武夫之上的拳意,终于开始出现疲态。 老人大袖飘摇,青色罡风从袖中传出,将漫天的拳影一一搂下。鼓鼓囊囊的大袖中传出阵阵破空声,原本挡在罗刹法身前的老人突然如烫手山芋般扯断自己的双袖,还未飞远的袖口突然炸开。 强横的罡风横扫开,双目通红的罗刹迎风上前,弓步侧身,行云流水地扯出一记摆拳,山岳般的身影极尽全力,目的就是朝着天地之间那道渺小的人影递出这气势疯狂攀升的一拳。 如蜉蝣般漂浮在高大罗刹身前的老人失去了大袖,干脆卸下褴褛的外衣,露出一身枯黄干瘦的上半身。随着开战到现在老人开始换气,第二口气接上来时,浩瀚如江海般的气息重新涌现在老人身躯内。 战场上的视线都不由得被老人身躯所散发出来的磅礴气机给吸引,眼看着那具干瘦的身躯在气息的灌注下,变得结实强壮,石块般的肌肉隆起。鸿鹄老祖飞身向前,擦着罡风右臂探出,面对比自己身躯大出数十倍的罗刹拳头,他选择最直接的硬碰硬。 身下坑洼不平的深坑中,一道黑袍人影飞快在黄泥水面上掠过,燕子青一身轻功矫健地疾驰在坑底,手中双锏倒插在泥地中,随着他推动双锏在坑底移动,一道黑色的纹路浮现在他身后经过的水面上。从高空之上俯瞰下去,一座以坑底为基座的巨大奇门阵法正在布局。 身处高空的苏秉文双目金光闪烁,在他的眼中,随着燕子青按照自己的要求以身作笔,那道巨大的阵法即将演画完毕。鸣雷州修士手中也不落得空闲,随着一次次敲击、向天挥动手中的锲锤,一团比先前布置许久还要大上一倍的浓云开始从四方汇聚而来。 面对突然现身在此地的恶鬼邪神,他们都不约而同准备拿出自己的压箱底,鸿鹄老祖可以留手是有实力做保护,他们二人若是在此刻还想留手,用苏秉文的话来说也不怕最后怕带着那两手绝活进棺材了。 独自承担搬山罗刹大部分攻势的鸿鹄老祖,还不忘在另一边要时刻控制住那名白衣童子。两边分心的情况下,在第二口气换上的间隙,还是被那名男孩瞅准时机,搅碎了青色大手逃脱出去。 远远落在深坑边缘,光顶男孩双手拍了拍,一旁的土地中有藤蔓钻出,很快便扭转成一根全新的木质术杖。相比于之前那根,这根和长矛颇有几分相像的木杖杖头都由两道尖锐木藤拧转而成。 萃绿色的杖芯发出光芒的一刹那,男孩握在手中掂量掂量,似乎依旧有些不满意道:”先凑合凑合吧。” 接着便抬头望向远处深坑中二人交战的一幕,以气充力的壮硕老人一掌接住那比城门还大的拳头,老人的身影略微顿了顿,依靠源源不断的内力强行去化解罗刹一拳的威力。 接着便要侧身拉拳,将以柔克刚的拳风给施展开来,按照老人的想法,以这搬山罗刹的身躯,若是被他以巧劲给卸力,说不定能正好将这人鬼不分的罗刹给打出原形来。 这是老人出关以来第一次对于自己体内气息的巧用,只不过这次的尝试结果并不如愿,代价也颇为惨重。 随着推手拉出,眼看就要擦身而过的罗刹拳头突然强行止住,本可借力而为的老人无力可使,便要转换思路,以拳作钉打在罗刹手臂上,将游龙般的内力打入其体内。 那头青面罗刹忍不住低喝一声,原本止住的巨手松劲再发力,简单的一个精巧动作,伴随着气机游走,寸劲之威便扑面而来。 来不及远离的老人面对着罗刹一记得逞的寸拳,做不了过多抵挡便被轰飞出去。 在空中翻滚出老远才停下身形后,鸿鹄老祖面色已经如金纸一般阴晴变幻,五境巅峰武者的一拳砸在他这位老人身上,本就不是修习炼体的老人体内呈现出一副泥烂的局面。 强忍住身躯痛苦,老人近乎是在盲目依靠体内磅礴气机去做支撑,这一次,学聪明了的他转而保持距离在远处施展攻势,仅存的一只断手向着头顶天空一挥动,还是熟悉的毫无技巧的输力方式,漫天夜空中浮现出大大小小数百道气聚拳罡。 随着老人的手指摇摇指向大步而来的搬山罗刹,遮天拳罡尽数砸向那坑中的恶鬼法身。浑身白气蒸腾缭绕的搬山罗刹低吟一声,一脚踏出,早已将坑底雪走营谍子的小伎俩放在眼里的他仅仅一步,用劲到极致的罗刹甚至无需作过多的气息运调。 同样的寸劲在脚底爆发,坑中水爆般炸起一团团水瀑,被炸起水团覆盖的燕子青无处可逃,搬山罗刹用力精巧,连水瀑之中都蕴含着五境武者的巅峰气力,从四面八方泼溅在男人身上,连品质极高的鳞袍法衣都被轰得斑驳不堪。 身处其中的燕子青很快便沉入坑底,生死不知。 解决了脚底下麻烦的搬山罗刹,将统御战场的霸道实力展露无疑,鸿鹄老祖的漫天拳罡近在眼前,随着刚才踏出的那一步,这具顶天立地的身躯顺势刺出一记直拳,蕴含无上气力的一拳,其中又参入了这位罗刹剑祖对于“力”的理解。 一拳破万法,此拳一出,漫天拳罡尽数被砸碎,不仅如此,那道拳风依旧威势不减,朝着老人快速砸去。 百丈距离一瞬间,只能堪堪抬掌的鸿鹄老祖再次从空中倒飞出去,这一回已经不再是内府震颤,伤及本源的老人一口鲜血喷出,落至地面的功夫,已经换上了第三口气。 搬山罗刹苍老浑厚的声音在疮痍的荒野上响起,意有所指道:“晚辈,修道不修力,光有一身巅峰内力,却连如何使用都不知晓,在招式技巧上,你连我家小火炉子都比不上,不觉得太可笑了些?” 被戳中痛处的鸿鹄老祖又是一口献血喷出,搬山罗刹此话不假,在强大内力作遮掩的表象下,其实是这位闭关许久的老人对于自身短板的逃避。 自打在鸿鹄山观修炼开始,老人便盲目追求内力气息的厚实,不论是修道上遇见有想不通的阵法路数,还是使不出的拳意,他都在心中归结于力量的不足。 而这份心中追求的“力量”,在鸿鹄老祖看来,便是气机的绵延不息,内力的取之不竭。在这般近乎病态的追求下,老人不再专注于招式的长短,开始走入了一条从未有人踏足的取道之路。 这份执着了近百年的追求,在老人熬过了历代山观掌门,成为了自古以来山观上的第一人时,终于得到了实现,而促成他达到了现今境界,真正将内力修习到取之不竭地步的,正是鸿鹄山观的历代门人刻在山观地下的惊鸿石献。 惊鸿石献上所记载之物,无法具体言说,在每一任有资格进入闭关洞府参考石献之人的眼中,所看见的光景都不相同。 古云山中有云石,石上仙法千百,态若浮云,朝暮不同,偶然瞥见,入眼是惊鸿。 而年岁过百的鸿鹄老祖初入洞府,独自一人站在那块柔软如云般的青石前,入眼所窥见的,仅有“纳海”二字。 老人的第三口混乱浊气干脆吐出,原本壮硕的身躯随着一气流转重新恢复成了干瘦模样。第四口气提起时,四周荒野上的夜风开始加快流转,随着老人挺直胸膛,整片芦苇原的气都开始汇成一气,独守城头的白衣少女目光一紧,在场的每一位修行山上人眼中,不仅是芦苇原上的气,而是这片天地间的气,都开始向老人汇聚而去。 “我修道百载,所见所及之道,千千万万,能在万千道路中坚持脚下之路,将其踏足直至九霄,便是我的果。又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川流不息的天地灵气透过老人的身躯,无一停留片刻,皆是向前直冲那天地之间山岳般的罗刹而去,原本全神戒备搬山罗刹突然感觉视野一起,老人的气息顿时消散在天地间,再无任何一丝感知。 茫茫川流中,原本如礁石般的鸿鹄老祖顷刻间和万千灵气融为一体,不仅是如此,连身影都一同消失不见。 无名的寒意涌起在罗刹心中,手中拳失去了目标,可四周的危机感依旧挥散不去。 “这是......合道了?” 【临近四月事情颇多,烦请见谅,今日双更,晚些时候会补上。】 第七十七章 惊鸿(2) 那股潮汐般的灵气击打在身躯上,其中不夹杂一丝杂质,眼前只是模糊的一瞬。当息焕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身处川流中央,浑身神清气爽。 那位鸿鹄老祖,论内力的雄厚程度,息焕能笃定这是下山以来见过修士中绝无仅有的一人。如果拿现在这具搬山罗刹法身来做比较,以他现在五境巅峰的内力长短去和鸿鹄老祖分高低,息焕甚至感觉在单论气方面,两个搬山罗刹加起来都比不上老人的底子。 修行者实力分九层,在世间罕有的大须弥之上,还有一层升羽境。然而攀登至须弥之人,已经寥寥无几,那再往上去,能走到隔境如登天的羽升境之人,又是怎样的存在?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只单论内力雄厚气机长短的前提下,尽管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位老人的气息长短不一般。但搬山罗刹真正登场后,依旧还是能够力压老人一头。 修行之人,不可单论一面长短来评判自身实力。先前打斗之中,少年郎已经指出了老人的短板所在,纵观老人出招手段,皆是凭借一身气息蛮劲在硬碰硬。落在山上人的眼中,其实就和外家宗师对上力大如牛的壮汉一般。 空有力气却不知用在何处,如何用巧劲如何用暗劲,就算老人坐拥再大的宝库,随意挥霍也不无法取得真正如意的成果。 这也正是息焕和那位白衣童子能够正面对敌一位内力在升羽境的仙人,所能死磕到底的原因。 有一技之长不可怕,怕的是能够将那一条道走到底的人,就连息焕也知晓一个道路,简单的一记直拳,在反复练习千万遍以后,一样也能将山上仙人给砸死。 眼下的场面,像极了鸿鹄老祖在将练气走到极致后的证道场面。 有搬山罗刹的法身在,息焕可以不怕一位升羽境的鸿鹄老祖。但在升羽境之上是什么,少年郎无从得知。以及鸿鹄老祖在合道后,那一身纳海本领又有何质变,他也更不想知道。 默默感受着周身流转如岩浆般的灼热气息,息焕能够感受到体内那凝实犹如实质般的气在体内冲撞,伴随着每一次破开窍穴的功夫,山岳版的罗刹体内便会自行发力一次。 每一次的走脉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该发力的地点,仅仅是一个微小的抬手动作,息焕也能感觉到体内在用最小的消耗方式去换取最顺手的气力。 这位剑祖的用劲方式,和其本身庞大的身躯恰恰相反,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入芥境界。和那位鸿鹄老祖的纳海本领相比,即是两个极端。 从未有过这般体验的少年甚至能感受到四周微小的震动,汇聚成庞大的波浪反馈回自身。敏锐地洞悉四周局面下,息焕更加感到头疼。 “那位鸿鹄老祖,人呢?”少年心中纳闷,甚至顾不上坑底游鱼般潜在水底的燕子青。那名朝廷的枭雪在沉入坑底后依旧手中双锏不停地划出轨迹。 鸣雷州修士的大阵,眼看就要完成。 少年郎没有理会头顶上方聚拢的黑色云团,依旧不余遗力地感受着那股击打在身上的天地灵气汇成的川流。 越是感受到那股川流的枯竭式微,少年心中越是不解。同时脚下发力,一脚踏入坑底,作势就要将燕子青辛苦刻画出的阵法给踩散。 息焕此时甚至生出一丝侥幸,既然那位老人真的销声匿迹了,银星也已经到手,那此时不走更带何时? 不知何时,少年郎已经全权接手了这具法身的使用权,随之也带来了比起以往鬼化后还要强上数百倍的负担,之前也是靠着罗刹剑祖分担了大部分压力。而现在越是多支撑一刻钟,对于息焕自身的损害也会成倍上升。 罗刹抬起的脚掌还未落下,便很快被刺穿地表的藤蔓给束缚在半空中。深坑的边缘上,那一抹萃绿色的光开始闪耀起来。 息焕默默发力,被身躯震碎的藤蔓很快便接二连三补充上来,绕过搬山罗刹的周身,只为了将其抬起的右脚给牢牢束缚住。 远处的白衣童子手中高举着新木杖,孩童般的身躯竟然倒提木杖,摆出了投掷标枪般的起手动作。 明白了男孩妄图拖延时间的意图,息焕一脚发力踩下,地动山摇间白衣童子头顶绿光大放的木杖再一次脱手掷出。一抹细长的绿色丝线横贯深坑扎进搬山罗刹的右脚中。 坚硬如铁石般的青鬼皮肤被那只长矛般的木杖轻松贯穿,未等那只右脚落地,无数的荆棘藤蔓便在息焕的右腿上蹿出。 罗刹在嘶吼中重重踏足在坑底的泥潭中,同一时间一道黑影飞快的跃出水面落至深坑边缘。雪走营的枭雪在最后一刻,成功刻画完了苏秉文交给他的阵法! 燕子青手中双锏锏头微微摩擦,卸掉了套在锏头上的那对能够在水中画阵的石墨。 随着罗刹踏山般的重击,坑底泥水倒溅而出。于此同时,天空中的黑色云团中也有紫色电光开始游走,天上地下相呼应的两座大阵相互共鸣。 一道直径几乎覆盖整座深坑的雷电在两座阵法间落下,搬山罗刹山岳般的身躯顷刻间淹没其中。 苏秉文御剑悄悄落至燕子青身边,面前的深坑内那道天雷的紫光晃得二人眼睛不由得眯起,芦苇原上凭空多出了一道紫色雷柱,就连城内许多百姓,都齐齐抬头看向城西那边紫光冲天的奇景。 “好大的手笔,鸣雷州这回真是破费了。”燕子青心中自有估算,料定此次局势已经拿下十有八九,虽然那位鸿鹄老祖突然掉了链子,可不妨碍最后的收官。 一旁的苏秉文却不悦道:“什么鸣雷州,耗费的器材全都是我自己掏腰包,事后能不能和宗门报销还得另说,你们朝廷不得意思意思?”说着壮汉做了个捻指的动作,暗示十分明显。 燕子青见状故作视而不见,转头看向远处的那位白衣童子道:“随身所带法器便能布置出这班雷阵,你的那位师父在你身上倾斜的资源,可不止这些吧?” 苏秉文也一同看向那位白衣童子,话锋一转道:“那就打完了再谈?” 雪走营枭雪点点头,提醒道:“小心点,狮虎还没老到掉牙。” 感受到二人豺狼般的目光,光顶男孩只是瞥了一眼,便静下心来安抚体内的气息,细密的汗珠从男孩光亮的头顶留下,那只举杖的渗血右手,被他有意遮掩到身后。 短暂的合作两方共同解决了最为难缠这头罗刹后,对他来说,接下来的争夺可一点也不必先前轻松。在有伤在身的情况下,他要在同时对敌二人的情况下,时刻警惕四周那位鸿鹄老祖的动向。 没人相信那位老人会就这么撒手离去,更别说还是在局势大好的情况下。 双方都在屏气凝神的注视着眼前天雷中的动静,雷息之时便是下一轮争夺战开始的时候。 通天的紫雷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缓缓散去,随着细碎的紫电噼啪消散在泥水中,原本遮天的罗刹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半跪在坑中的人影。 青面獠牙的少年浑身上下焦黑一片,通天的法身还是抵挡不住天雷的威力,此刻被打回原形的少年身躯上不时还有紫电缠绕。 鸣雷州修士倾尽全力的雷阵,威力要比鸿鹄老祖的胡乱挥拳用气要强横上太多。 死死搂紧胸口的那颗银星,息焕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让他想笑的时雷阵落下前,自己一时半会还不知如何解决撤除法身的难题。随着几次用力挣脱藤蔓,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开始熟悉的躁动起来,要不是有这雷阵削减法身,即使强撑到雷阵结束,到时候面对无法控制的这具身体,他可做不到如同先前雨巷中那样靠昏死来解决体内的破境危机。 可现在的局面,让他提前结束搬山罗刹的法身状态,接下来要如何对敌这三人,任凭息焕想破脑袋也没有破局的法子。 “这下到好,那老头真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早知道我也跑路了。”少年郎吐出一口血沫,抬起头看向头顶深坑边缘的那三位。 渗下的流水中那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虎视眈眈的警惕着对方动向,局势突然陷入了一股僵局。 白衣童子内心早已天人交战,担心鸿鹄老祖出手的同时,又急不可耐的想对着那坑中的鬼人下手。 另一边,燕子青只是小心挪动步伐,动作幅度不敢过大,随时准备朝坑中疾驰而去。那名男孩的神通他已经领教过了,身下的土地中,随时可能会有神出鬼没的藤蔓涌出。 三方僵持之下,还未彻底解除鬼化的息焕感受到体内火龙般的气息又开始冲击那几处窍穴,肺腑的震荡折磨的他直不起腰杆,这样子下去,未等开战,自己便要成了率先失去战斗力的一方。 “要打便打......”少年眼前一黑。 一道白色剑光自城头冲天而起,少女的身形快到扯出一串残影,未曾将注意力放在城头那边的三人都被白衣少女这突如其来的抢掠给打得措手不及。 白衣童子作势就要跃起,一想到那藏在暗处的老人,便又强行按耐住身形,不甘心的看着那道剑光远遁而去。 “追不追?”苏秉文急切朝燕子青喊道,男人却犹豫道:“那白衣童子是吃定我们了?能眼睁睁看着贼人逃脱?” 犹豫之下,那道白色剑光已经带着少年朝远处遁去。 突然安静下来的芦苇原上,响起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流感季节,大家注意防范,保重身体,病好前会尽量不拖更,见谅】 那股潮汐般的灵气击打在身躯上,其中不夹杂一丝杂质,眼前只是模糊的一瞬。当息焕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身处川流中央,浑身神清气爽。 那位鸿鹄老祖,论内力的雄厚程度,息焕能笃定这是下山以来见过修士中绝无仅有的一人。如果拿现在这具搬山罗刹法身来做比较,以他现在五境巅峰的内力长短去和鸿鹄老祖分高低,息焕甚至感觉在单论气方面,两个搬山罗刹加起来都比不上老人的底子。 修行者实力分九层,在世间罕有的大须弥之上,还有一层升羽境。然而攀登至须弥之人,已经寥寥无几,那再往上去,能走到隔境如登天的羽升境之人,又是怎样的存在?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只单论内力雄厚气机长短的前提下,尽管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位老人的气息长短不一般。但搬山罗刹真正登场后,依旧还是能够力压老人一头。 修行之人,不可单论一面长短来评判自身实力。先前打斗之中,少年郎已经指出了老人的短板所在,纵观老人出招手段,皆是凭借一身气息蛮劲在硬碰硬。落在山上人的眼中,其实就和外家宗师对上力大如牛的壮汉一般。 空有力气却不知用在何处,如何用巧劲如何用暗劲,就算老人坐拥再大的宝库,随意挥霍也不无法取得真正如意的成果。 这也正是息焕和那位白衣童子能够正面对敌一位内力在升羽境的仙人,所能死磕到底的原因。 有一技之长不可怕,怕的是能够将那一条道走到底的人,就连息焕也知晓一个道路,简单的一记直拳,在反复练习千万遍以后,一样也能将山上仙人给砸死。 眼下的场面,像极了鸿鹄老祖在将练气走到极致后的证道场面。 有搬山罗刹的法身在,息焕可以不怕一位升羽境的鸿鹄老祖。但在升羽境之上是什么,少年郎无从得知。以及鸿鹄老祖在合道后,那一身纳海本领又有何质变,他也更不想知道。 默默感受着周身流转如岩浆般的灼热气息,息焕能够感受到体内那凝实犹如实质般的气在体内冲撞,伴随着每一次破开窍穴的功夫,山岳版的罗刹体内便会自行发力一次。 每一次的走脉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该发力的地点,仅仅是一个微小的抬手动作,息焕也能感觉到体内在用最小的消耗方式去换取最顺手的气力。 这位剑祖的用劲方式,和其本身庞大的身躯恰恰相反,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入芥境界。和那位鸿鹄老祖的纳海本领相比,即是两个极端。 从未有过这般体验的少年甚至能感受到四周微小的震动,汇聚成庞大的波浪反馈回自身。敏锐地洞悉四周局面下,息焕更加感到头疼。 “那位鸿鹄老祖,人呢?”少年心中纳闷,甚至顾不上坑底游鱼般潜在水底的燕子青。那名朝廷的枭雪在沉入坑底后依旧手中双锏不停地划出轨迹。 鸣雷州修士的大阵,眼看就要完成。 少年郎没有理会头顶上方聚拢的黑色云团,依旧不余遗力地感受着那股击打在身上的天地灵气汇成的川流。 越是感受到那股川流的枯竭式微,少年心中越是不解。同时脚下发力,一脚踏入坑底,作势就要将燕子青辛苦刻画出的阵法给踩散。 息焕此时甚至生出一丝侥幸,既然那位老人真的销声匿迹了,银星也已经到手,那此时不走更带何时? 不知何时,少年郎已经全权接手了这具法身的使用权,随之也带来了比起以往鬼化后还要强上数百倍的负担,之前也是靠着罗刹剑祖分担了大部分压力。而现在越是多支撑一刻钟,对于息焕自身的损害也会成倍上升。 罗刹抬起的脚掌还未落下,便很快被刺穿地表的藤蔓给束缚在半空中。深坑的边缘上,那一抹萃绿色的光开始闪耀起来。 息焕默默发力,被身躯震碎的藤蔓很快便接二连三补充上来,绕过搬山罗刹的周身,只为了将其抬起的右脚给牢牢束缚住。 远处的白衣童子手中高举着新木杖,孩童般的身躯竟然倒提木杖,摆出了投掷标枪般的起手动作。 明白了男孩妄图拖延时间的意图,息焕一脚发力踩下,地动山摇间白衣童子头顶绿光大放的木杖再一次脱手掷出。一抹细长的绿色丝线横贯深坑扎进搬山罗刹的右脚中。 坚硬如铁石般的青鬼皮肤被那只长矛般的木杖轻松贯穿,未等那只右脚落地,无数的荆棘藤蔓便在息焕的右腿上蹿出。 罗刹在嘶吼中重重踏足在坑底的泥潭中,同一时间一道黑影飞快的跃出水面落至深坑边缘。雪走营的枭雪在最后一刻,成功刻画完了苏秉文交给他的阵法! 燕子青手中双锏锏头微微摩擦,卸掉了套在锏头上的那对能够在水中画阵的石墨。 随着罗刹踏山般的重击,坑底泥水倒溅而出。于此同时,天空中的黑色云团中也有紫色电光开始游走,天上地下相呼应的两座大阵相互共鸣。 一道直径几乎覆盖整座深坑的雷电在两座阵法间落下,搬山罗刹山岳般的身躯顷刻间淹没其中。 苏秉文御剑悄悄落至燕子青身边,面前的深坑内那道天雷的紫光晃得二人眼睛不由得眯起,芦苇原上凭空多出了一道紫色雷柱,就连城内许多百姓,都齐齐抬头看向城西那边紫光冲天的奇景。 “好大的手笔,鸣雷州这回真是破费了。”燕子青心中自有估算,料定此次局势已经拿下十有八九,虽然那位鸿鹄老祖突然掉了链子,可不妨碍最后的收官。 一旁的苏秉文却不悦道:“什么鸣雷州,耗费的器材全都是我自己掏腰包,事后能不能和宗门报销还得另说,你们朝廷不得意思意思?”说着壮汉做了个捻指的动作,暗示十分明显。 燕子青见状故作视而不见,转头看向远处的那位白衣童子道:“随身所带法器便能布置出这班雷阵,你的那位师父在你身上倾斜的资源,可不止这些吧?” 苏秉文也一同看向那位白衣童子,话锋一转道:“那就打完了再谈?” 雪走营枭雪点点头,提醒道:“小心点,狮虎还没老到掉牙。” 感受到二人豺狼般的目光,光顶男孩只是瞥了一眼,便静下心来安抚体内的气息,细密的汗珠从男孩光亮的头顶留下,那只举杖的渗血右手,被他有意遮掩到身后。 短暂的合作两方共同解决了最为难缠这头罗刹后,对他来说,接下来的争夺可一点也不必先前轻松。在有伤在身的情况下,他要在同时对敌二人的情况下,时刻警惕四周那位鸿鹄老祖的动向。 没人相信那位老人会就这么撒手离去,更别说还是在局势大好的情况下。 双方都在屏气凝神的注视着眼前天雷中的动静,雷息之时便是下一轮争夺战开始的时候。 通天的紫雷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缓缓散去,随着细碎的紫电噼啪消散在泥水中,原本遮天的罗刹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半跪在坑中的人影。 青面獠牙的少年浑身上下焦黑一片,通天的法身还是抵挡不住天雷的威力,此刻被打回原形的少年身躯上不时还有紫电缠绕。 鸣雷州修士倾尽全力的雷阵,威力要比鸿鹄老祖的胡乱挥拳用气要强横上太多。 死死搂紧胸口的那颗银星,息焕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让他想笑的时雷阵落下前,自己一时半会还不知如何解决撤除法身的难题。随着几次用力挣脱藤蔓,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开始熟悉的躁动起来,要不是有这雷阵削减法身,即使强撑到雷阵结束,到时候面对无法控制的这具身体,他可做不到如同先前雨巷中那样靠昏死来解决体内的破境危机。 可现在的局面,让他提前结束搬山罗刹的法身状态,接下来要如何对敌这三人,任凭息焕想破脑袋也没有破局的法子。 “这下到好,那老头真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早知道我也跑路了。”少年郎吐出一口血沫,抬起头看向头顶深坑边缘的那三位。 渗下的流水中那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虎视眈眈的警惕着对方动向,局势突然陷入了一股僵局。 白衣童子内心早已天人交战,担心鸿鹄老祖出手的同时,又急不可耐的想对着那坑中的鬼人下手。 另一边,燕子青只是小心挪动步伐,动作幅度不敢过大,随时准备朝坑中疾驰而去。那名男孩的神通他已经领教过了,身下的土地中,随时可能会有神出鬼没的藤蔓涌出。 三方僵持之下,还未彻底解除鬼化的息焕感受到体内火龙般的气息又开始冲击那几处窍穴,肺腑的震荡折磨的他直不起腰杆,这样子下去,未等开战,自己便要成了率先失去战斗力的一方。 “要打便打......”少年眼前一黑。 一道白色剑光自城头冲天而起,少女的身形快到扯出一串残影,未曾将注意力放在城头那边的三人都被白衣少女这突如其来的抢掠给打得措手不及。 白衣童子作势就要跃起,一想到那藏在暗处的老人,便又强行按耐住身形,不甘心的看着那道剑光远遁而去。 “追不追?”苏秉文急切朝燕子青喊道,男人却犹豫道:“那白衣童子是吃定我们了?能眼睁睁看着贼人逃脱?” 犹豫之下,那道白色剑光已经带着少年朝远处遁去。 突然安静下来的芦苇原上,响起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流感季节,大家注意防范,保重身体,病好前会尽量不拖更,见谅】 第七十八章 搬 罗 御剑飞行穿梭在原野上,白玥魁有意绕出了一大圈,直至枯白色的芦苇原消失在脚下。息焕被少女一言不发地拎着,浑身压抑许久的灼热气息开始在体内冲撞。 低头俯瞰脚下的息焕只能看见低空掠过的景色在飞速逝去,一瞬间感觉连同时间都在流逝一般。脚下的大地开始化作光阴流淌的长河,少年少女身处其间,如同一叶扁舟般徜徉在漫长浩瀚的长河中。 神志模糊的他死死捂住胸口的窍穴,尝试强压下体内那股正徒劳撞在封印有禁制筑胚期窍穴上的那股浩荡内力。 另一边,身下平静划过的水面上印出了少年低垂着的那张面庞,青面獠牙的狰狞罗刹鬼面转流淌的光阴中重新蜕变成了少年棱角分明的面庞,最后重归于孩童时代那个眼神坚毅的稚嫩面孔。 息焕忍不住伸出手,尖锐的鬼手划过近在咫尺的水面,如平镜般的长河中一抹亮蓝色的流萤画出了飞剑行过的轨迹。 时间的流淌感触手可及,这份难以言喻的触感,给人以一种划手间便跨过岁月史书的沧桑感,沉重的岁月痕迹背后,又有一份坐看白云苍狗的悠然惬意涌上心头。 这份时轻时重,亦步亦趋的矛盾感,强烈地充斥在息焕的脑海,一时间连同搬山罗刹鬼化后的痛楚,都逐渐麻木到被遮掩。 “玥儿,我睡一下......就一下。”少年呓语道。 从面前的长河上,一双漆黑的手探出水面,紧紧贴合着疾驰的飞剑而行,连息焕也没有注意到那双诡异双手,正在以不合常理的方式保持着对他们二人的相对静止。 从那对掌心处,息焕感觉到的只有安心,在他眼中,漆黑的手掌上诡异地各自张开一张嘴,喃喃低语哭诉着晦涩难懂的言语,入耳后,原本躁动的心跳都随之安抚下来。 眼皮上的沉重感越来越严重,息焕忍不住低下头去,想着将面庞埋首在那对掌心,便能十分安稳地睡上一觉,一觉过后,不论是什么坠落灾星,还是南下逃亡,都会一了百了。 不知何时,连那两张口中的晦涩语言他也逐渐明白了其含义,从那对掌心中重复开口的两张嘴巴中吐露出的,从始至终只有一句话。 “入睡者永眠初歇不复长夜。” “入睡者永眠初歇不复长夜。” “入睡者永眠初歇不复长夜。” 面庞轻触到漆黑掌心瞬间,触感是清凉的舒爽感,随之而来的是掌心那张嘴唇的柔软触感,贴合上来的手掌像是两道轻吻落在面颊上,轻轻托着少年几乎就要合拢双眼的面庞沉入水底之下。 光阴河水浸透少年口鼻的瞬间,搬山罗刹的灼热气息毫无征兆对身体内的三道窍穴发起一次猛攻,近乎歇斯底里的冲撞甚至在少年原本牢固的窍穴封印上撞出了数道裂痕。 这般强烈的冲击,让原本昏沉的息焕突然心脏绞痛般瞪大了双眼,就在这短暂清醒的一瞬间,息焕浑身彻底变得冰凉,原本昏沉的睡意荡然无存。 就在他趴着的水面上,理他鼻尖紧紧相贴的水面上,一张血肉攒动的面庞正在死死盯着他,腐肉蠕动的面庞上不断有触须刺破表皮,努力隔着水面伸向息焕的面庞。 光阴长河中的流水并不清澈透明,这张比罗刹恶鬼面还要扭曲骇人上百倍的面孔也根本不在水面下,那是一张倒映着的脸!脸的主人,正是站在身前御剑飞行,此时低头看向他这边的白衣少女! 息焕惊恐着挣扎起来,飞剑很快失去平衡滑落至水中。侧身跌落的少年在水面上打数道水漂,最后身子扎进水中,向着光影紊乱的深水中坠落而去。 面前的水面上,那张骇人的血肉面孔一头扎进水中,游鱼般向着少年张开双臂袭来。恐惧化为了实体的黑色手掌,从全身上下的角落中攀附而上,死亡的冰冷从指尖开始发散,息焕胡乱蹬着四肢,猛然抢进了一大口河水,随着河水中记载的岁月历史景象在眼前破碎轮换,光怪陆离的碎片充斥在眼前。 神志不清地用尽力气试图拨开眼前的画面,当在那张被触须所覆盖的白衣身影撞至眼前时,少年一口气缺氧,双眼泛白,向着漆黑的水底沉沉落去。 啪!一声清亮的耳光响起,下手之人出手极重,这一巴掌卯足了力气,不留一丝情面地拍打在少年的脸颊上。 被一巴掌扇醒的息焕猛吸一口气,新鲜的空气连带着生命的活力,让整个被河水浸后死气沉沉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许多。还未回过魂来时恰巧看见白玥魁那张熟悉的脸。 他下意识的把少女的面孔和几秒前那张水中的怪脸重合。 少年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撤后几步。反常的举动把面色本就不善的少女也给吓了一跳,看清楚眼前人确定不是那水中无可名状的恐惧之物。息焕这才如释重负的浑身瘫软下去。 甚至感觉还不够真实,少年出乎意料的壮起胆子,爬到坐着的少女身旁,认真用力捏了捏那柔软的面颊,确定是真人后,才自说自话道:“幻觉,都是幻觉,只是真的。” 白玥魁一直沉默不语,像是座休眠已久的死火山。看见身旁已经开始恣意妄为躺在草地上的少年,冷冷的憋出一句:“疯完了?” “没疯没疯,差点就疯了,好险。”息焕依旧不知大难临头,拍着胸脯庆幸着劫后余生道。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和那位升羽境巅峰的老前辈打得有来有回。还能以一敌三后抢走珍宝?是不是觉得值透了,这次赚大了,拿命做买卖的交易收获就是丰盛得多?” 少女语速渐急促,声声自肺腑,最后难以控制的怒气再也无法遏制,一字一顿道:“你息焕,本领登天了,敢从阎王爷手中改生死薄?” 意识到不妙的少年一骨碌坐直了身体,认识到犯了错误,只敢小心的看着面沉如死水的少女,两人静静的坐在原野上,沉默无言。二人的身后是几十丈长的沟壑,先前白玥魁专注御剑逃离,突然发疯般胡乱扑腾的少年搅得飞剑失去平衡,二人栽倒在原野中滚出好远才停在身影。 因为他闹腾翻滚在地的白衣身影,身上多出了大片的泥污。此刻因为愤怒止不住的身形颤抖,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死死握拳。 从她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生气时的白玥魁寒气逼人,息焕却明白冰山外表下是一触即炸的内心。 “玥儿......”息焕试着去抱住白玥魁,被对方轻松一挥手推开,滑倒在地的他听见少女不客气的说道。 “我不需要听你的那些解释,也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诱惑能吸引你去做玩命的勾当,你息焕有自己的秘密,那你就保存好,别让我知道,也别让其他外人都知道。” 说着她爬了起来,脚步略微踉跄的朝着远处躺在地上的点血山莲走去,头也不回的她眼神凶狠,也不管身后的少年能不能爬起来,哪怕此刻把息焕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她也觉得是件不为过的事情。 “我想练剑。”身后传来少年低沉的吼声。 原本还大步向前的白玥魁止住身形,僵硬在原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身后的少年。 “我想当剑修,不是铸剑师,这么多年我铸了几百柄剑都有了,没有一把是属于我的,也没有一把是我满意的,大家都在登楼拾级而上的时候,我练再多的外家拳法有什么用?” 少年一股脑的说道:“如果有人告诉你,你从小想做却不被允许的事情,在这时有一个机会放在眼前,你会怎么办?” 白玥魁转过身,双目通红的大声道:“那你就可以不要命了!万一今天站在那里的,不是一个走歪路的老道士,而是一个升羽境剑修,你拿什么和他抢?有什么是我这个除了爷爷外唯一的亲人不能出手的?我甚至连你身上附身的那个老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我?我......”息焕突然结巴了起来,面对少女的质问,白玥魁先前在息焕发疯时看见的那股状态又开始在他身上浮现。 逐渐紧皱起来的眉头下,息焕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那股无名的恐惧,这一次从内心深处开始蔓延开,四周原野上吹拂而来的寒风,都开始如寒冬北风般刺骨,直透灵魂的冷。 无论再如何重复那个“我”字,无论在怎么冥思苦想,息焕突然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面对这个问题,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解答。 玥儿口中提及的那个附身在他身上的老人,他明明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可此时此刻,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那位老人的身影在他心中越来越模糊。 随着一次次苦思冥想那位老人和自己的点点滴滴,他逐渐惊恐的发现,有关老人的一切记忆都开始消散。 雪山上的剑祖,是十二位还是十三位?那位老人是谁?之前自己又在凭借什么战斗? 息焕内心试探着向雪山发出响应,却无法收到半点回复,这意味着其他十二位剑祖,都开始对他的呼喊视而不见。 “玥儿!你听我说,之前我是怎么打赢那位老头的?我是怎么以一敌三的?”息焕紧紧抓住少女。 “我......怎么知道......”对上那双求救般的双眼,白玥魁突然发现这个问题自己无法回答,意识到问题恐怖所在的少女突然瞪大了双眼。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无人可闻的叹息。 那位帮助他抢夺星辰的老人,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御剑飞行穿梭在原野上,白玥魁有意绕出了一大圈,直至枯白色的芦苇原消失在脚下。息焕被少女一言不发地拎着,浑身压抑许久的灼热气息开始在体内冲撞。 低头俯瞰脚下的息焕只能看见低空掠过的景色在飞速逝去,一瞬间感觉连同时间都在流逝一般。脚下的大地开始化作光阴流淌的长河,少年少女身处其间,如同一叶扁舟般徜徉在漫长浩瀚的长河中。 神志模糊的他死死捂住胸口的窍穴,尝试强压下体内那股正徒劳撞在封印有禁制筑胚期窍穴上的那股浩荡内力。 另一边,身下平静划过的水面上印出了少年低垂着的那张面庞,青面獠牙的狰狞罗刹鬼面转流淌的光阴中重新蜕变成了少年棱角分明的面庞,最后重归于孩童时代那个眼神坚毅的稚嫩面孔。 息焕忍不住伸出手,尖锐的鬼手划过近在咫尺的水面,如平镜般的长河中一抹亮蓝色的流萤画出了飞剑行过的轨迹。 时间的流淌感触手可及,这份难以言喻的触感,给人以一种划手间便跨过岁月史书的沧桑感,沉重的岁月痕迹背后,又有一份坐看白云苍狗的悠然惬意涌上心头。 这份时轻时重,亦步亦趋的矛盾感,强烈地充斥在息焕的脑海,一时间连同搬山罗刹鬼化后的痛楚,都逐渐麻木到被遮掩。 “玥儿,我睡一下......就一下。”少年呓语道。 从面前的长河上,一双漆黑的手探出水面,紧紧贴合着疾驰的飞剑而行,连息焕也没有注意到那双诡异双手,正在以不合常理的方式保持着对他们二人的相对静止。 从那对掌心处,息焕感觉到的只有安心,在他眼中,漆黑的手掌上诡异地各自张开一张嘴,喃喃低语哭诉着晦涩难懂的言语,入耳后,原本躁动的心跳都随之安抚下来。 眼皮上的沉重感越来越严重,息焕忍不住低下头去,想着将面庞埋首在那对掌心,便能十分安稳地睡上一觉,一觉过后,不论是什么坠落灾星,还是南下逃亡,都会一了百了。 不知何时,连那两张口中的晦涩语言他也逐渐明白了其含义,从那对掌心中重复开口的两张嘴巴中吐露出的,从始至终只有一句话。 “入睡者永眠初歇不复长夜。” “入睡者永眠初歇不复长夜。” “入睡者永眠初歇不复长夜。” 面庞轻触到漆黑掌心瞬间,触感是清凉的舒爽感,随之而来的是掌心那张嘴唇的柔软触感,贴合上来的手掌像是两道轻吻落在面颊上,轻轻托着少年几乎就要合拢双眼的面庞沉入水底之下。 光阴河水浸透少年口鼻的瞬间,搬山罗刹的灼热气息毫无征兆对身体内的三道窍穴发起一次猛攻,近乎歇斯底里的冲撞甚至在少年原本牢固的窍穴封印上撞出了数道裂痕。 这般强烈的冲击,让原本昏沉的息焕突然心脏绞痛般瞪大了双眼,就在这短暂清醒的一瞬间,息焕浑身彻底变得冰凉,原本昏沉的睡意荡然无存。 就在他趴着的水面上,理他鼻尖紧紧相贴的水面上,一张血肉攒动的面庞正在死死盯着他,腐肉蠕动的面庞上不断有触须刺破表皮,努力隔着水面伸向息焕的面庞。 光阴长河中的流水并不清澈透明,这张比罗刹恶鬼面还要扭曲骇人上百倍的面孔也根本不在水面下,那是一张倒映着的脸!脸的主人,正是站在身前御剑飞行,此时低头看向他这边的白衣少女! 息焕惊恐着挣扎起来,飞剑很快失去平衡滑落至水中。侧身跌落的少年在水面上打数道水漂,最后身子扎进水中,向着光影紊乱的深水中坠落而去。 面前的水面上,那张骇人的血肉面孔一头扎进水中,游鱼般向着少年张开双臂袭来。恐惧化为了实体的黑色手掌,从全身上下的角落中攀附而上,死亡的冰冷从指尖开始发散,息焕胡乱蹬着四肢,猛然抢进了一大口河水,随着河水中记载的岁月历史景象在眼前破碎轮换,光怪陆离的碎片充斥在眼前。 神志不清地用尽力气试图拨开眼前的画面,当在那张被触须所覆盖的白衣身影撞至眼前时,少年一口气缺氧,双眼泛白,向着漆黑的水底沉沉落去。 啪!一声清亮的耳光响起,下手之人出手极重,这一巴掌卯足了力气,不留一丝情面地拍打在少年的脸颊上。 被一巴掌扇醒的息焕猛吸一口气,新鲜的空气连带着生命的活力,让整个被河水浸后死气沉沉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许多。还未回过魂来时恰巧看见白玥魁那张熟悉的脸。 他下意识的把少女的面孔和几秒前那张水中的怪脸重合。 少年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撤后几步。反常的举动把面色本就不善的少女也给吓了一跳,看清楚眼前人确定不是那水中无可名状的恐惧之物。息焕这才如释重负的浑身瘫软下去。 甚至感觉还不够真实,少年出乎意料的壮起胆子,爬到坐着的少女身旁,认真用力捏了捏那柔软的面颊,确定是真人后,才自说自话道:“幻觉,都是幻觉,只是真的。” 白玥魁一直沉默不语,像是座休眠已久的死火山。看见身旁已经开始恣意妄为躺在草地上的少年,冷冷的憋出一句:“疯完了?” “没疯没疯,差点就疯了,好险。”息焕依旧不知大难临头,拍着胸脯庆幸着劫后余生道。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和那位升羽境巅峰的老前辈打得有来有回。还能以一敌三后抢走珍宝?是不是觉得值透了,这次赚大了,拿命做买卖的交易收获就是丰盛得多?” 少女语速渐急促,声声自肺腑,最后难以控制的怒气再也无法遏制,一字一顿道:“你息焕,本领登天了,敢从阎王爷手中改生死薄?” 意识到不妙的少年一骨碌坐直了身体,认识到犯了错误,只敢小心的看着面沉如死水的少女,两人静静的坐在原野上,沉默无言。二人的身后是几十丈长的沟壑,先前白玥魁专注御剑逃离,突然发疯般胡乱扑腾的少年搅得飞剑失去平衡,二人栽倒在原野中滚出好远才停在身影。 因为他闹腾翻滚在地的白衣身影,身上多出了大片的泥污。此刻因为愤怒止不住的身形颤抖,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死死握拳。 从她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生气时的白玥魁寒气逼人,息焕却明白冰山外表下是一触即炸的内心。 “玥儿......”息焕试着去抱住白玥魁,被对方轻松一挥手推开,滑倒在地的他听见少女不客气的说道。 “我不需要听你的那些解释,也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诱惑能吸引你去做玩命的勾当,你息焕有自己的秘密,那你就保存好,别让我知道,也别让其他外人都知道。” 说着她爬了起来,脚步略微踉跄的朝着远处躺在地上的点血山莲走去,头也不回的她眼神凶狠,也不管身后的少年能不能爬起来,哪怕此刻把息焕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她也觉得是件不为过的事情。 “我想练剑。”身后传来少年低沉的吼声。 原本还大步向前的白玥魁止住身形,僵硬在原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身后的少年。 “我想当剑修,不是铸剑师,这么多年我铸了几百柄剑都有了,没有一把是属于我的,也没有一把是我满意的,大家都在登楼拾级而上的时候,我练再多的外家拳法有什么用?” 少年一股脑的说道:“如果有人告诉你,你从小想做却不被允许的事情,在这时有一个机会放在眼前,你会怎么办?” 白玥魁转过身,双目通红的大声道:“那你就可以不要命了!万一今天站在那里的,不是一个走歪路的老道士,而是一个升羽境剑修,你拿什么和他抢?有什么是我这个除了爷爷外唯一的亲人不能出手的?我甚至连你身上附身的那个老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我?我......”息焕突然结巴了起来,面对少女的质问,白玥魁先前在息焕发疯时看见的那股状态又开始在他身上浮现。 逐渐紧皱起来的眉头下,息焕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那股无名的恐惧,这一次从内心深处开始蔓延开,四周原野上吹拂而来的寒风,都开始如寒冬北风般刺骨,直透灵魂的冷。 无论再如何重复那个“我”字,无论在怎么冥思苦想,息焕突然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面对这个问题,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解答。 玥儿口中提及的那个附身在他身上的老人,他明明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可此时此刻,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那位老人的身影在他心中越来越模糊。 随着一次次苦思冥想那位老人和自己的点点滴滴,他逐渐惊恐的发现,有关老人的一切记忆都开始消散。 雪山上的剑祖,是十二位还是十三位?那位老人是谁?之前自己又在凭借什么战斗? 息焕内心试探着向雪山发出响应,却无法收到半点回复,这意味着其他十二位剑祖,都开始对他的呼喊视而不见。 “玥儿!你听我说,之前我是怎么打赢那位老头的?我是怎么以一敌三的?”息焕紧紧抓住少女。 “我......怎么知道......”对上那双求救般的双眼,白玥魁突然发现这个问题自己无法回答,意识到问题恐怖所在的少女突然瞪大了双眼。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无人可闻的叹息。 那位帮助他抢夺星辰的老人,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第七十九章 昌郡秘事 翌日清晨,二人来到北边的城门口。原本连守卫都只安插个别的城门口今日大不相同。驻守的官兵相较于往日多了不少,熙熙攘攘的城门口,许多背负行囊和大件货物的百姓进进出出。 白玥魁走在前头,从昨晚后依旧心中有气,快步走在前头。昨夜谈话到了最后,以那位神秘老人的消失为结尾,二人没聊出什么头绪,倒是四周荒凉的野地,在发觉那个致命的空缺后,给人感觉多出了一丝阴寒。 短暂的休整片刻后,二人便决定不在这不详的原野上多做停留,便开始徒步往昌郡城的方向走去,打算从北边入城。 天刚蒙蒙亮,也正好到了城门口。看着来往行人的装束,和城门口戒备森严的模样。可见昨夜芦苇原上的动静还是给城内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息焕眺望着面前的这座小小郡城,越来越发觉其背后所隐藏之物,要比想象中要离奇得多。要命的是他们现在对于昨夜发生的异变,一点头绪也没有,想要着手调查也没有任何线索。 如果可以,息焕很希望现在他们一行人可以尽快离开这里。既可以早点摆脱那位鸿鹄山观老祖的暗中威胁,也可以离这块星辰坠落之地远一些。就算日后有越来越多的修士闻讯而来赶到此处,那个时候他们也早已远走高飞了。 可眼下的事实就是,他必须要搞清楚那位消失的剑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为铸剑人,搞丢了一位剑祖可不是随手丢了一把剑那么简单。 少年心累地叹了口气,看着已经走远,丝毫没有等他意思的那道身影。一时间有种百口莫辩的疲惫。现在就算他想和白玥魁好好说一说昨夜的来龙去脉,可最关键的那位剑祖的存在都被抹消了,这个秘密就算想说也无法开口。 城门口安插的官兵并没有严格做盘查,主要的作用还是维持治安。二人因此有惊无险地成功进入城内。刚刚踏上城内的为数不多那条南北主干道。一队形态各异的修士便从头顶匆匆飞过,在城内闹出了不小动静。 看着那队驾驭各种奇特法器飞行的修士,颇为高调的低空在城内上空掠过。一时间街上的行人都开始议论纷纷。白玥魁眼尖地看见那队人腰间的青红玉佩,手脚利索地牵着息焕一头扎进道路旁的一处摊子上开始挑挑拣拣起来。 二人的形象瞬间变成了一对日常游街的情侣,就连息焕一时间都对少女态度的转变感到意外,看着在人群中紧紧贴在自己身旁的少女,下意识地抬手搭在她的腰间。 刚落下的手掌被白玥魁立刻不动声色地打落,少女眼神在摊上的物件上来回挑选,这边对着息焕传音入耳道:“是鸣雷州的修士,以防万一先避一避。” 息焕哦了一声,默默地再次搂住少女,嘴上却一本正经道:“没想到各方势力动作这么快,城西一时半会是不能再回去调查了。” “松开!”少女费劲地去扯那只大手,不想手上的力气很大,不想引起注意还真扯不开。只能妥协的白玥魁狠狠剜了一眼他,一只脚暗中发力缓缓碾在息焕的脚下。 脚上的剧痛传来,息焕直抽冷气,这才松开占便宜的右手。 得逞的少女也不欣喜,依旧语气冰冷道:“那颗银星,你当真保存好了?” 息焕点点头,昨夜醒来后,他还是能够清楚记得最后银星是被纳入了雪峰顶的,只是现在暂时无法进入,所以拿不出来罢了。往好处想,这样子也要安全一些,总比捧着到处惹人注目强。 这也是第一次他从外界带入东西进入剑坛雪峰,意外发现这一功能后,息焕想着若是以后珍贵的物件都存储在雪峰上,那不比什么乾坤袋纳宝戒指要强多了?只能他一人进入的剑坛雪峰,绝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呵呵呵。”面前的摊位上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二人闻声抬头,看见一位熟悉的苍老面庞就摆在摊位后面,乐呵呵地看着二人。 “年轻人感情好啊,总是这么有活力,好事啊好事啊!”一身朴素黑袈裟的老人坐在摊位上,不看摊前的众多百姓,独独直视着小两口,笑意盈盈道,那对扭曲萎缩的双臂随着身体微微摆荡,在宽大袖子中像是两根小棍。 息焕扫了一眼周围的行人,人人脸上并无异样神色,好像对于他们双方的谈话并无察觉。他看着这位在南淮城救过自己一命的老僧人,心中五味杂陈,刚要道谢,结果被白玥魁一把拽到后头。 白玥魁警惕地看向老人,面色平静道:“老方丈,随意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被少女不客气教训的老人也不恼火,厚着脸皮依旧笑嘻嘻道:“是二位自己走到老僧我的摊位上,又自顾自地在那里谈话。老僧自是有着一双比寻常人灵光一些的耳朵,至于有没有把二位的话往心里去,还要问你们自己。” 二人面面相觑,面色古怪地看着这位打哑谜的老僧人,只见对方低下头作拜佛状道:“若是行得正,又如何怕自己的话语落入旁人耳中?” 白玥魁抿了抿嘴,岔开话题道:“你一个老和尚,还摆摊买这些经商物件?” “非也非也,”老僧人又是摇头。 “这也有说法?”息焕好奇道。 只见断臂老僧点点头,一脸严肃道:“老僧我只是帮人照看摊子,人有三急,摊主是信任老僧我的为人,才会放心交与我看管。这般说来,老僧我的内心要比二位坦荡得多。” 这么说着,一位白胖商人便急匆匆的跑了来回来,连连向老僧人道谢起来。 断臂老僧只是弯腰道别那位感激的商人,然后便自顾自地朝人群外走去。 白玥魁无语地看了一眼那位古怪的老僧人,便要转身离去。息焕咬咬牙,还是拉着少女跟上了老僧人的脚步。 “那个,老方丈,先前南淮出手相助一事,实在感激不尽,这声谢谢虽然说得晚了,但还是得补上。”息焕跟着断臂老僧说道。 对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挺直身板朝前走去,只是从那圆润脑袋的侧面,还是能看见老人的嘴角止不住地咧开。 “无妨无妨,我说了,当时你和另一位小姐,其中有一人命不该绝,老僧我出手,既是救你,也是在维系因果。与其感谢我,不如说庆幸这条因果线当时穿在了自己身上。” 息焕一脸认真的听着,继而问道:“老方丈这次来此处,也是因为有因果牵连?和我有没有关系?” 原本大步朝前走着的断臂老僧突然止住脚步转身,一脸认真的看着少年的脸,身后息焕二人也随之停下站住了身形。 老僧人抖擞了一下身上的袈裟,认真看向身前的二人,道:“来之前是,但现在这条线断了,不仅是断了那么简单。要说和施主你有没有关系,其实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老僧我现在要尽快离开此处,而且奉劝你也别多做停留。” 又看了一眼息焕的那张脸,断臂老僧人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自顾自道:“算了,你走不了的,这一次轮不到老僧我多管闲事,小施主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准备转身,脚步快速地往城外走去。 白玥魁对老僧人的观感本就一般,被老僧人莫名其妙的谶语搞得有些迷糊,双手叉腰吐槽道:“神神道道的。” 二人站立在远处,身旁的行人好似被一道壁障给隔绝一般,对于他们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随着老僧人的离去,重新有目光向他们这对堵在街道中央的男女投来。更多的还是被绝色的白衣少女所吸引,纷纷贪恋般忍不住多瞅了一眼姿容出众的白玥魁。 息焕看着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黑衣僧人,突然发觉黑袍袖子中的断臂有所意会地朝着一处指了指,顺着老人指着的方向看去,一脸疲惫的金荣正正恰巧从一处商铺中走了出来。 对方恰巧也看向这边,二人的目光相对,一下子认出来彼此。息焕远远得打了个招呼,搞不明白老僧人这遥臂一指是有何用意,难不成线索出在这位郡守老爷身上? 再看那站在商铺前的金荣正,先是面色尴尬地闪躲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朝二人这边走来。 看见这位金老爷朝这边来,息焕和白玥魁原本还想上前,可人群中一队招摇过市的人马,很快便挡在了他们前进的路上。 与其说拦着他们,不如说是奔着金荣正而去。那一队车马就这么横在长街中央,为首的骑马护卫甚至原地摆动一圈,撞倒了不少行人,长街因此也空出了一片空间。从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位同样戴着官帽的老人,还未落地,便朝着商铺那边大声嚷道: “哟哟哟,寻仙阁?金大人这是走投无路,打算求仙问道了?也难得你不辞辛劳,为百姓操心啊!城内城外这般忙乱的时候,你金大人还有心思来此处购置仙品珍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息焕双眼一眯,来者不善。 翌日清晨,二人来到北边的城门口。原本连守卫都只安插个别的城门口今日大不相同。驻守的官兵相较于往日多了不少,熙熙攘攘的城门口,许多背负行囊和大件货物的百姓进进出出。 白玥魁走在前头,从昨晚后依旧心中有气,快步走在前头。昨夜谈话到了最后,以那位神秘老人的消失为结尾,二人没聊出什么头绪,倒是四周荒凉的野地,在发觉那个致命的空缺后,给人感觉多出了一丝阴寒。 短暂的休整片刻后,二人便决定不在这不详的原野上多做停留,便开始徒步往昌郡城的方向走去,打算从北边入城。 天刚蒙蒙亮,也正好到了城门口。看着来往行人的装束,和城门口戒备森严的模样。可见昨夜芦苇原上的动静还是给城内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息焕眺望着面前的这座小小郡城,越来越发觉其背后所隐藏之物,要比想象中要离奇得多。要命的是他们现在对于昨夜发生的异变,一点头绪也没有,想要着手调查也没有任何线索。 如果可以,息焕很希望现在他们一行人可以尽快离开这里。既可以早点摆脱那位鸿鹄山观老祖的暗中威胁,也可以离这块星辰坠落之地远一些。就算日后有越来越多的修士闻讯而来赶到此处,那个时候他们也早已远走高飞了。 可眼下的事实就是,他必须要搞清楚那位消失的剑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为铸剑人,搞丢了一位剑祖可不是随手丢了一把剑那么简单。 少年心累地叹了口气,看着已经走远,丝毫没有等他意思的那道身影。一时间有种百口莫辩的疲惫。现在就算他想和白玥魁好好说一说昨夜的来龙去脉,可最关键的那位剑祖的存在都被抹消了,这个秘密就算想说也无法开口。 城门口安插的官兵并没有严格做盘查,主要的作用还是维持治安。二人因此有惊无险地成功进入城内。刚刚踏上城内的为数不多那条南北主干道。一队形态各异的修士便从头顶匆匆飞过,在城内闹出了不小动静。 看着那队驾驭各种奇特法器飞行的修士,颇为高调的低空在城内上空掠过。一时间街上的行人都开始议论纷纷。白玥魁眼尖地看见那队人腰间的青红玉佩,手脚利索地牵着息焕一头扎进道路旁的一处摊子上开始挑挑拣拣起来。 二人的形象瞬间变成了一对日常游街的情侣,就连息焕一时间都对少女态度的转变感到意外,看着在人群中紧紧贴在自己身旁的少女,下意识地抬手搭在她的腰间。 刚落下的手掌被白玥魁立刻不动声色地打落,少女眼神在摊上的物件上来回挑选,这边对着息焕传音入耳道:“是鸣雷州的修士,以防万一先避一避。” 息焕哦了一声,默默地再次搂住少女,嘴上却一本正经道:“没想到各方势力动作这么快,城西一时半会是不能再回去调查了。” “松开!”少女费劲地去扯那只大手,不想手上的力气很大,不想引起注意还真扯不开。只能妥协的白玥魁狠狠剜了一眼他,一只脚暗中发力缓缓碾在息焕的脚下。 脚上的剧痛传来,息焕直抽冷气,这才松开占便宜的右手。 得逞的少女也不欣喜,依旧语气冰冷道:“那颗银星,你当真保存好了?” 息焕点点头,昨夜醒来后,他还是能够清楚记得最后银星是被纳入了雪峰顶的,只是现在暂时无法进入,所以拿不出来罢了。往好处想,这样子也要安全一些,总比捧着到处惹人注目强。 这也是第一次他从外界带入东西进入剑坛雪峰,意外发现这一功能后,息焕想着若是以后珍贵的物件都存储在雪峰上,那不比什么乾坤袋纳宝戒指要强多了?只能他一人进入的剑坛雪峰,绝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呵呵呵。”面前的摊位上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二人闻声抬头,看见一位熟悉的苍老面庞就摆在摊位后面,乐呵呵地看着二人。 “年轻人感情好啊,总是这么有活力,好事啊好事啊!”一身朴素黑袈裟的老人坐在摊位上,不看摊前的众多百姓,独独直视着小两口,笑意盈盈道,那对扭曲萎缩的双臂随着身体微微摆荡,在宽大袖子中像是两根小棍。 息焕扫了一眼周围的行人,人人脸上并无异样神色,好像对于他们双方的谈话并无察觉。他看着这位在南淮城救过自己一命的老僧人,心中五味杂陈,刚要道谢,结果被白玥魁一把拽到后头。 白玥魁警惕地看向老人,面色平静道:“老方丈,随意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被少女不客气教训的老人也不恼火,厚着脸皮依旧笑嘻嘻道:“是二位自己走到老僧我的摊位上,又自顾自地在那里谈话。老僧自是有着一双比寻常人灵光一些的耳朵,至于有没有把二位的话往心里去,还要问你们自己。” 二人面面相觑,面色古怪地看着这位打哑谜的老僧人,只见对方低下头作拜佛状道:“若是行得正,又如何怕自己的话语落入旁人耳中?” 白玥魁抿了抿嘴,岔开话题道:“你一个老和尚,还摆摊买这些经商物件?” “非也非也,”老僧人又是摇头。 “这也有说法?”息焕好奇道。 只见断臂老僧点点头,一脸严肃道:“老僧我只是帮人照看摊子,人有三急,摊主是信任老僧我的为人,才会放心交与我看管。这般说来,老僧我的内心要比二位坦荡得多。” 这么说着,一位白胖商人便急匆匆的跑了来回来,连连向老僧人道谢起来。 断臂老僧只是弯腰道别那位感激的商人,然后便自顾自地朝人群外走去。 白玥魁无语地看了一眼那位古怪的老僧人,便要转身离去。息焕咬咬牙,还是拉着少女跟上了老僧人的脚步。 “那个,老方丈,先前南淮出手相助一事,实在感激不尽,这声谢谢虽然说得晚了,但还是得补上。”息焕跟着断臂老僧说道。 对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挺直身板朝前走去,只是从那圆润脑袋的侧面,还是能看见老人的嘴角止不住地咧开。 “无妨无妨,我说了,当时你和另一位小姐,其中有一人命不该绝,老僧我出手,既是救你,也是在维系因果。与其感谢我,不如说庆幸这条因果线当时穿在了自己身上。” 息焕一脸认真的听着,继而问道:“老方丈这次来此处,也是因为有因果牵连?和我有没有关系?” 原本大步朝前走着的断臂老僧突然止住脚步转身,一脸认真的看着少年的脸,身后息焕二人也随之停下站住了身形。 老僧人抖擞了一下身上的袈裟,认真看向身前的二人,道:“来之前是,但现在这条线断了,不仅是断了那么简单。要说和施主你有没有关系,其实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老僧我现在要尽快离开此处,而且奉劝你也别多做停留。” 又看了一眼息焕的那张脸,断臂老僧人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自顾自道:“算了,你走不了的,这一次轮不到老僧我多管闲事,小施主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准备转身,脚步快速地往城外走去。 白玥魁对老僧人的观感本就一般,被老僧人莫名其妙的谶语搞得有些迷糊,双手叉腰吐槽道:“神神道道的。” 二人站立在远处,身旁的行人好似被一道壁障给隔绝一般,对于他们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随着老僧人的离去,重新有目光向他们这对堵在街道中央的男女投来。更多的还是被绝色的白衣少女所吸引,纷纷贪恋般忍不住多瞅了一眼姿容出众的白玥魁。 息焕看着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黑衣僧人,突然发觉黑袍袖子中的断臂有所意会地朝着一处指了指,顺着老人指着的方向看去,一脸疲惫的金荣正正恰巧从一处商铺中走了出来。 对方恰巧也看向这边,二人的目光相对,一下子认出来彼此。息焕远远得打了个招呼,搞不明白老僧人这遥臂一指是有何用意,难不成线索出在这位郡守老爷身上? 再看那站在商铺前的金荣正,先是面色尴尬地闪躲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朝二人这边走来。 看见这位金老爷朝这边来,息焕和白玥魁原本还想上前,可人群中一队招摇过市的人马,很快便挡在了他们前进的路上。 与其说拦着他们,不如说是奔着金荣正而去。那一队车马就这么横在长街中央,为首的骑马护卫甚至原地摆动一圈,撞倒了不少行人,长街因此也空出了一片空间。从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位同样戴着官帽的老人,还未落地,便朝着商铺那边大声嚷道: “哟哟哟,寻仙阁?金大人这是走投无路,打算求仙问道了?也难得你不辞辛劳,为百姓操心啊!城内城外这般忙乱的时候,你金大人还有心思来此处购置仙品珍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息焕双眼一眯,来者不善。 第八十章 鹈鹕 挂有寻仙阁牌匾的古玩珍宝斋前,因为那位官帽老爷所闹出的动静,吸引了不少路过的行人驻足,更有人在认出了那位被指指点点的男人竟然是本城的郡守大人后,便开始议论起来。本就被马车围堵的长街因为人群的聚集,一下子变得水泄不通。 金荣正不耐烦地看着站在身前趾高气扬的那人,要说什么朱门豪奢,面前这位吕大人的衣着相比于他这位郡守,二人若是不谈职位,明显是这位吕大人要更显得贵气一些。 可今时不同往日,被这位死对头给揪住尾巴的他现在实在无法为自己做出有力的辩解。原因很简单,他就是大早上来此处购置珍宝的,这是事实。 在通宵处理完紧急灾情后,早已是天光昏亮,他可没忘记家里还住着一群对自家公子有救命之恩的山上仙人,这不就是趁着临时有空的间歇,急匆匆跑来此处看看有没有什么能送得出手的礼物。 金荣正在官场为官已久,待人处事,事事细节不曾落下,当然记得息焕一行人说过他们有事在身,行程紧急,礼数不敢怠慢,更不能有所空缺,无论如何,这份谢礼还是要送出手的,好坏不论,起码也是一份心意。 不曾想城头方才才见过的那位吕老爷,竟然能够寻着味跟上来。金吕两家作为昌郡这座小城中的两座大家,金府的根基相比于外迁此地的吕家,要深厚许多。加上有金荣正为官以来在百姓中享誉良好的口碑,从那座白帝城迁入此处的吕家虽一开始便是冲着夺权而来,可在一番你来我往后,也依旧无法撼动金荣正在城内的根基。 吕家的这位吕鹈大人,在碰了一鼻子灰后,便开始转为无所不用的伎俩,就连平日里一些莫须有的诬陷,只要是能让他金荣正的名声染上一些灰的,便都会不嫌费事的能做则做。后来昌郡百姓大抵也是看出了矛头,对于金吕两家的矛盾,都有所耳闻,至于吕鹈背后谋划的那些小伎俩,只要是明眼人也都心中有数。 近几个月来,让金荣正感到舒心的是那位吕大人意外的安分,至于背后是不是所在谋划更多,一心扑在昌郡百姓身上的金荣正实在没有心思去钩心斗角。没曾想今日,这难缠的冤家又开始一如既往地找上门来。 加上昨夜得知吕家暗中所谋划的刺杀行动,对于这番蹬鼻子上脸的举动,一向好脾气的金荣再难用一副和悦脸色去面对这位吕家家主。 “吕大人,若是有闲情雅致来检举我金某人的日常作风,不妨把精力好好投在方才朝廷那位大人交代的任务上。” 看着金荣正被刁难的样子,吕鹈颇为舒心地捻了捻故意蓄成一簇的胡须,想起方才城头那位隶属于雪走营的长官对待他们二人的态度,不禁有些春风得意道:“也是,昨日动静之惊大动朝廷,连金大人都无从得知其中详情,朝廷特意交由我来代劳,这是不是意味着金大人门风不正,朝廷疑人不用呢?” 谈及“代劳”二字,吕鹈的嗓门特地大上一些,就是为了让周遭为官的百姓能够听清楚。可惜收效甚微,城中百姓见惯了或多有耳闻这位吕大人的行为方式,时间久了,也不再有人大惊小怪。 这时候,跟随金荣正购置谢礼的仆从也从店铺内冲到自家老爷的身边。不客气地冲着那高声叫嚷的老人叫到:“你别空口无凭,没有证据的事情,你说是就是了?” 仆从面红耳赤反驳着,自家老爷平时待他们这些下人不薄,现在他受了气,就是他们这群下人站出来的时候。 吕鹈则面不改色道:“哪来的狗奴才,主人没发话轮到你在这嚷嚷?金大人,贵府的下人就是这样子的教养?” 远处人群中的息焕看着那名仆从还要发话,被金荣正抬手拦住,接着又是低声交谈了几句,最后一脸担心地钻进了人群中。 周遭的人群中不乏有人在将昨日的事情拿出来和金荣正所行之事做联系,尽管知晓那位吕鹈的为人,可今日这位金大人所行之事,着实有些不合情理。 极少看见这位郡守大人出入这类场所,在现在这个关键节点上,被人看见,有人碎嘴也是难免的。 身旁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凑近,息焕警觉看向来者,发现居然是那位金府的仆从,有些意外地看向那人。 对方却小声道:“这位公子,我家老爷让我过来和你们支会一声,让二位尽早回府,那位吕大人,多少知晓一些江湖悬赏的情报,此事二位切不可掺和。” 二人闻言,立刻重新打量了一眼那位郡守大人。他口中既然已经得知了江湖悬赏的事情,身为朝廷要官,此刻竟然还替他们作隐瞒,甚至还给他们作提醒。 这金荣正心里,到底在打些什么算盘? 得知身份泄露后,息焕当然是想尽快远离这片地方,便想要和白玥魁往外走,临别前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那位仆从道:“你家大人这场面应付得过来吗?” 那名仆从也是不擅长藏事的人,虽故作轻松,可脸上为难的表情,还是可以看出这件事令人头疼。 “没事的二位,金大人他......和那位吕大人这般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闹不出太大动静。” 说着,人群中的那位吕大人居然上前几步,对着低调出行此时孤身一人的金荣正作邀请道:“金大人,也难为你一个人这般小心行事了。今日之事暂且不议,这大街之上作口舌之辩,成何体统?” 说着故作大方道:“你我都是官场共事已久,虽交情不多,但也算得上老相识了,顺路带你一程,不知金大人可否赏脸啊?” 金荣正看着那名骑马护卫跟着吕鹈上千一步,颇有强人所难的架势,文人出身的他也不是那种力大如牛的武将,不免有些被动,身子也向后退了两步。 “客气了吕大人,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己回去便可。”默默退回到寻仙阁门口,可面前那位官帽老人的步伐依旧不停。 这还是头一回,金荣正陷入这般敌众我寡的境地,难道就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吕家的人硬生生“请走”?这样荒唐的行事方式,他还真相信这位吕大人干的出来。 有刺杀金鹿的先例在前,此番被请上这驾马车的后果,金荣正不敢想象。 “金伯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人群响响起一位女子的高声呼喊,声音穿透力很强,在嘈杂的长街上也能盖过所有人的耳朵。 息焕闻声望去,身子顿时有些不自在。那位年轻道姑的身影在人群中蹦跶了两下,眼看那位郡守大人认出了自己,便立刻挤开人群朝着空地中央走去。 “怎么?认识?”白玥魁也发觉息焕的目光不对劲,好奇闻道。 “认识,来昌郡的路上就见过,这位王姑娘,可是知道我们这一行人的在逃身份,而且和鸿鹄山观也有关系,怕是昨晚闹出的事,惊动了山观的人,现在已经入城了。” 息焕还记得在山道上王灵嬛警告自己的话语,回顾了一下昨晚自己所行之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算越界了,不论如何,还是少和这较真的道姑再有纠葛。 那一边,吕鹈的步伐也因为王灵嬛的出现而止住,看着这位一身简朴道袍的姑娘半路出现,眯眼细瞧了一番,便已心中了然道姑的身份。 金荣正倒是如获大赦,热情的迎了上去,对着这许久不见的小姑娘热情道:“灵嬛啊,好久不见都这么高了!怎么不来找金鹿玩啊?他可没少念叨你呢,经常唠叨着王姑娘有多少神通,他啊,可想你啦。” 王灵嬛本是路过看见熟人出手相助,被提及到那位金府少爷,顿时脸色有些不自在,想起金鹿干过的蠢事,又碍不过金荣正的热情,讪讪道:“金伯伯你别听他瞎说......他就一小孩子。” 被晾在一旁的吕鹈顾不得二人寒暄,插嘴道:“这位姑娘是鸿鹄山观的弟子吧?一看就是,巧了,我们吕府和贵山观一向交情不错,二位顺路一起吧?” 哪知王灵嬛坚决的摇摇头,拒绝道:“就不劳烦这位大人操心了,金伯伯有我护送,定会相安无事到家,况且我们二人许久未见,还想着一路上多谈谈近况,你说是吧金伯伯?” 看着眼前这懂事的姑娘,金荣正恨不得把自家那位儿子和鸿鹄山观换一换,多省心的丫头啊,又通情达理,又体贴人,赶忙连连点头。 有些意外被拒绝的吕鹈瞪眼看着这位鸿鹄山观的道姑,颇为不解道:“我可是吕家!吕家!” “吕家怎么了?吕家就能在城内横行霸道了?金伯伯扎根昌郡这么多年,也没有你们这般行事霸道吧?行人的长街都被你们说堵就堵了。”王灵嬛双手叉腰,义正言辞道。 被她这么一说,周遭围观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说是啊是啊,这吕家才进城几年,就这般势头,也幸好有这郡守大人压着,不然昌郡的市井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意识到自己被推上了风口,舆论的矛头开始指向自己,吕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指着面前的二人直跺脚。 “你!等着!” “行啊,我就在山观等你!有本事就来!”道姑根本不吃这套,一歪头为金荣正引路道:“我们走金伯伯,我送你回去!路上和你说说最近山观里好玩的!” 身后骑马的侍从欲图上前,被吕鹈一把拦住,官帽老爷低声道:“让他们走,这小姑娘身上怕是有点本事,鸿鹄山观的人,我们现在还不能惹。” 说罢只能看着面前二人朝人群中走去。 可息焕此刻却紧张了起来,因为王灵嬛好巧不巧,正带着金荣正朝这边走来,隔着人群,他却感觉道姑的眼神紧紧的和自己对上了,那双灵气的眸子瞪了瞪,似乎在警告他不要逃走。 挂有寻仙阁牌匾的古玩珍宝斋前,因为那位官帽老爷所闹出的动静,吸引了不少路过的行人驻足,更有人在认出了那位被指指点点的男人竟然是本城的郡守大人后,便开始议论起来。本就被马车围堵的长街因为人群的聚集,一下子变得水泄不通。 金荣正不耐烦地看着站在身前趾高气扬的那人,要说什么朱门豪奢,面前这位吕大人的衣着相比于他这位郡守,二人若是不谈职位,明显是这位吕大人要更显得贵气一些。 可今时不同往日,被这位死对头给揪住尾巴的他现在实在无法为自己做出有力的辩解。原因很简单,他就是大早上来此处购置珍宝的,这是事实。 在通宵处理完紧急灾情后,早已是天光昏亮,他可没忘记家里还住着一群对自家公子有救命之恩的山上仙人,这不就是趁着临时有空的间歇,急匆匆跑来此处看看有没有什么能送得出手的礼物。 金荣正在官场为官已久,待人处事,事事细节不曾落下,当然记得息焕一行人说过他们有事在身,行程紧急,礼数不敢怠慢,更不能有所空缺,无论如何,这份谢礼还是要送出手的,好坏不论,起码也是一份心意。 不曾想城头方才才见过的那位吕老爷,竟然能够寻着味跟上来。金吕两家作为昌郡这座小城中的两座大家,金府的根基相比于外迁此地的吕家,要深厚许多。加上有金荣正为官以来在百姓中享誉良好的口碑,从那座白帝城迁入此处的吕家虽一开始便是冲着夺权而来,可在一番你来我往后,也依旧无法撼动金荣正在城内的根基。 吕家的这位吕鹈大人,在碰了一鼻子灰后,便开始转为无所不用的伎俩,就连平日里一些莫须有的诬陷,只要是能让他金荣正的名声染上一些灰的,便都会不嫌费事的能做则做。后来昌郡百姓大抵也是看出了矛头,对于金吕两家的矛盾,都有所耳闻,至于吕鹈背后谋划的那些小伎俩,只要是明眼人也都心中有数。 近几个月来,让金荣正感到舒心的是那位吕大人意外的安分,至于背后是不是所在谋划更多,一心扑在昌郡百姓身上的金荣正实在没有心思去钩心斗角。没曾想今日,这难缠的冤家又开始一如既往地找上门来。 加上昨夜得知吕家暗中所谋划的刺杀行动,对于这番蹬鼻子上脸的举动,一向好脾气的金荣再难用一副和悦脸色去面对这位吕家家主。 “吕大人,若是有闲情雅致来检举我金某人的日常作风,不妨把精力好好投在方才朝廷那位大人交代的任务上。” 看着金荣正被刁难的样子,吕鹈颇为舒心地捻了捻故意蓄成一簇的胡须,想起方才城头那位隶属于雪走营的长官对待他们二人的态度,不禁有些春风得意道:“也是,昨日动静之惊大动朝廷,连金大人都无从得知其中详情,朝廷特意交由我来代劳,这是不是意味着金大人门风不正,朝廷疑人不用呢?” 谈及“代劳”二字,吕鹈的嗓门特地大上一些,就是为了让周遭为官的百姓能够听清楚。可惜收效甚微,城中百姓见惯了或多有耳闻这位吕大人的行为方式,时间久了,也不再有人大惊小怪。 这时候,跟随金荣正购置谢礼的仆从也从店铺内冲到自家老爷的身边。不客气地冲着那高声叫嚷的老人叫到:“你别空口无凭,没有证据的事情,你说是就是了?” 仆从面红耳赤反驳着,自家老爷平时待他们这些下人不薄,现在他受了气,就是他们这群下人站出来的时候。 吕鹈则面不改色道:“哪来的狗奴才,主人没发话轮到你在这嚷嚷?金大人,贵府的下人就是这样子的教养?” 远处人群中的息焕看着那名仆从还要发话,被金荣正抬手拦住,接着又是低声交谈了几句,最后一脸担心地钻进了人群中。 周遭的人群中不乏有人在将昨日的事情拿出来和金荣正所行之事做联系,尽管知晓那位吕鹈的为人,可今日这位金大人所行之事,着实有些不合情理。 极少看见这位郡守大人出入这类场所,在现在这个关键节点上,被人看见,有人碎嘴也是难免的。 身旁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凑近,息焕警觉看向来者,发现居然是那位金府的仆从,有些意外地看向那人。 对方却小声道:“这位公子,我家老爷让我过来和你们支会一声,让二位尽早回府,那位吕大人,多少知晓一些江湖悬赏的情报,此事二位切不可掺和。” 二人闻言,立刻重新打量了一眼那位郡守大人。他口中既然已经得知了江湖悬赏的事情,身为朝廷要官,此刻竟然还替他们作隐瞒,甚至还给他们作提醒。 这金荣正心里,到底在打些什么算盘? 得知身份泄露后,息焕当然是想尽快远离这片地方,便想要和白玥魁往外走,临别前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那位仆从道:“你家大人这场面应付得过来吗?” 那名仆从也是不擅长藏事的人,虽故作轻松,可脸上为难的表情,还是可以看出这件事令人头疼。 “没事的二位,金大人他......和那位吕大人这般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闹不出太大动静。” 说着,人群中的那位吕大人居然上前几步,对着低调出行此时孤身一人的金荣正作邀请道:“金大人,也难为你一个人这般小心行事了。今日之事暂且不议,这大街之上作口舌之辩,成何体统?” 说着故作大方道:“你我都是官场共事已久,虽交情不多,但也算得上老相识了,顺路带你一程,不知金大人可否赏脸啊?” 金荣正看着那名骑马护卫跟着吕鹈上千一步,颇有强人所难的架势,文人出身的他也不是那种力大如牛的武将,不免有些被动,身子也向后退了两步。 “客气了吕大人,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己回去便可。”默默退回到寻仙阁门口,可面前那位官帽老人的步伐依旧不停。 这还是头一回,金荣正陷入这般敌众我寡的境地,难道就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吕家的人硬生生“请走”?这样荒唐的行事方式,他还真相信这位吕大人干的出来。 有刺杀金鹿的先例在前,此番被请上这驾马车的后果,金荣正不敢想象。 “金伯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人群响响起一位女子的高声呼喊,声音穿透力很强,在嘈杂的长街上也能盖过所有人的耳朵。 息焕闻声望去,身子顿时有些不自在。那位年轻道姑的身影在人群中蹦跶了两下,眼看那位郡守大人认出了自己,便立刻挤开人群朝着空地中央走去。 “怎么?认识?”白玥魁也发觉息焕的目光不对劲,好奇闻道。 “认识,来昌郡的路上就见过,这位王姑娘,可是知道我们这一行人的在逃身份,而且和鸿鹄山观也有关系,怕是昨晚闹出的事,惊动了山观的人,现在已经入城了。” 息焕还记得在山道上王灵嬛警告自己的话语,回顾了一下昨晚自己所行之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算越界了,不论如何,还是少和这较真的道姑再有纠葛。 那一边,吕鹈的步伐也因为王灵嬛的出现而止住,看着这位一身简朴道袍的姑娘半路出现,眯眼细瞧了一番,便已心中了然道姑的身份。 金荣正倒是如获大赦,热情的迎了上去,对着这许久不见的小姑娘热情道:“灵嬛啊,好久不见都这么高了!怎么不来找金鹿玩啊?他可没少念叨你呢,经常唠叨着王姑娘有多少神通,他啊,可想你啦。” 王灵嬛本是路过看见熟人出手相助,被提及到那位金府少爷,顿时脸色有些不自在,想起金鹿干过的蠢事,又碍不过金荣正的热情,讪讪道:“金伯伯你别听他瞎说......他就一小孩子。” 被晾在一旁的吕鹈顾不得二人寒暄,插嘴道:“这位姑娘是鸿鹄山观的弟子吧?一看就是,巧了,我们吕府和贵山观一向交情不错,二位顺路一起吧?” 哪知王灵嬛坚决的摇摇头,拒绝道:“就不劳烦这位大人操心了,金伯伯有我护送,定会相安无事到家,况且我们二人许久未见,还想着一路上多谈谈近况,你说是吧金伯伯?” 看着眼前这懂事的姑娘,金荣正恨不得把自家那位儿子和鸿鹄山观换一换,多省心的丫头啊,又通情达理,又体贴人,赶忙连连点头。 有些意外被拒绝的吕鹈瞪眼看着这位鸿鹄山观的道姑,颇为不解道:“我可是吕家!吕家!” “吕家怎么了?吕家就能在城内横行霸道了?金伯伯扎根昌郡这么多年,也没有你们这般行事霸道吧?行人的长街都被你们说堵就堵了。”王灵嬛双手叉腰,义正言辞道。 被她这么一说,周遭围观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说是啊是啊,这吕家才进城几年,就这般势头,也幸好有这郡守大人压着,不然昌郡的市井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意识到自己被推上了风口,舆论的矛头开始指向自己,吕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指着面前的二人直跺脚。 “你!等着!” “行啊,我就在山观等你!有本事就来!”道姑根本不吃这套,一歪头为金荣正引路道:“我们走金伯伯,我送你回去!路上和你说说最近山观里好玩的!” 身后骑马的侍从欲图上前,被吕鹈一把拦住,官帽老爷低声道:“让他们走,这小姑娘身上怕是有点本事,鸿鹄山观的人,我们现在还不能惹。” 说罢只能看着面前二人朝人群中走去。 可息焕此刻却紧张了起来,因为王灵嬛好巧不巧,正带着金荣正朝这边走来,隔着人群,他却感觉道姑的眼神紧紧的和自己对上了,那双灵气的眸子瞪了瞪,似乎在警告他不要逃走。 第八十一章 鹈鹕(2) 王灵嬛没想到那少年在和她对上眼后,还能厚着脸皮牵着身旁的女子快速离开,一时间颇为着急,顾不上道歉拉着金荣正朝人群外挤去。 一个人被落在空地中的吕鹈眼看今日又是无果,也懒得去搭理周遭百姓的眼色。身后的护卫突然吼声如雷道:“看什么看!都散了!扰乱长街秩序的,一律拉回去!” 围观的人这才作鸟兽散,一哄而散的人群里面,一道身影站立在原地不动,直直盯着那位吕家的官帽老爷。似乎早已等待多时。 一看此人,吕鹈面色顿时喜怒变换,默不作声地对那人朝了朝手,率先一步钻入自家的马车内。 未等片刻那人便也跟了进来,刚进入车内,吕鹈就忍不住抱怨道:“怎么回事?那小道姑不是你们山观的人?就这么让她坏了我的好事?侯行远,我们之间还有何不合作了?” 出乎意料的,目盲男子那双灰白色的眸子直直盯着他,认真地说道:“是的,这次前来,就是来告知吕大人一声,我观和吕府的合作到此为止,今后刺杀金府少爷这类事情,还请吕大人另寻高人。” 官帽老爷闻言一下子慌张了起来,忍不住坐直道:“怎么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这怎么能行?鸿鹄山观是觉得报酬不够多?还是事后分成太少?你们要多少白银和我说,我的背后可是朝廷!” 目盲男子依旧不为所动,缓缓摇头后示意吕鹈安分一点,解释道:“不是钱不钱的事情,昨夜城外的事情,大人想必也听闻了吧?” 吕鹈点了点头,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早先能够和鸿鹄山观这门山上仙家拉上关系,还是朝廷的谍子在其中牵线搭桥。吕鹈拖家带口来到这昌郡城,目的便是直奔扳倒金府而来。 本来便因为被贬出白帝城心志低迷的吕鹈,在入城亲身体会到金荣正的为人后,愈发感觉翻身无望。也就是在这时,朝廷的谍子带他秘会了这位代表鸿鹄山观出面的目盲男子。 他吕鹈能有今日在城内的跋扈气焰,离不开朝廷背后的支撑,以及鸿鹄山观出手相助的底气。既有俗世王朝的暗中指使,又有山上仙人鼎力相助,他想不出平平无奇的金荣正有什么底牌能和他掰手腕。 在他心里,金荣正之所以能够大树不倒到今日,还得多谢他为官时期的老实本分,让朝廷的谍子也找不出一点黑料。空有一手好牌的吕鹈面对这样一尊油盐不进的铁人,实在难以想到有什么好法子去给这位郡守大人拉下马。 朝廷那边,对他的期望似乎也不高,除了例行的资金支持,并没有再行更多手段。一番苦心经营后并无结果的吕鹈一时间也颇为灰心。 本就僵持的局势,因为某些传闻便开始失去了制衡,昨日刺杀那位金荣正的独子,也是他狗急跳墙所行的下策。 “只是略有耳闻,城外的大坑倒是挺显眼的,是你们鸿鹄山观干的?”吕鹈闷闷不乐道。 侯行远摇头道:“只能说有我们山观参与其中,其中另有高人插手。昨夜城外,我观损失了一位老祖,至今下落未明,这位老祖对鸿鹄山观意义重大,在找到他的踪迹之前,主持观主要求暂停一切外界事务,今日清晨,山上弟子已经倾巢出动,在周边展开了搜索。” 吕鹈闻言,稍微放下些担心来,明白此事无关乎他们吕府做错了事情,日后再合作也好谈一些,便借机卖人情道:“需不需要我们吕府的下人帮忙,在城中行事也方便些。” 目盲男子并不领情,婉拒后起身准备离去。 “侯道长!”吕鹈依旧不甘心,便又起一记道:“莹莹近日和我抱怨说身子骨劳累,经常感到头疼,家中请了郎中看后也不起效果,道长神通广大,可否看在我吕某人的面子上救救小女啊?” 本已半边身子钻出车外的目盲男子在听闻了那个名字后,身躯明显僵持了一下,吕鹈一看便明白有戏。果不其然,侯行远短暂斗争过后,默默地坐了回来。 “谢谢道长!我家莹莹啊,还真是不能没有道长!”吕鹈乐开了花,生怕男人反悔,连忙吩咐车夫驾车。 身下的马车已经开始跑动起来,侯行远此时再想反悔,也无济于事,只能故作正经道:“只此一次,且只代表我侯行远个人,无关乎山门清誉。” 官帽老爷哪管这么多,只要能把这尊仙人请回家,就意味着他们吕府的实力,还有待商榷。 “好说!好说!” —————— “喂!站住!”道姑拉着中年男人一路快步,终于在一条街外追上了那对低头行路的男女,一声大喝喊住了远处的二人。 息焕不想回头,身旁的白衣少女反而看不下去了,干脆回头大大方方地看着那双眼灵气盎然的道姑,本就心情不好的白玥魁一把拉住身旁少年。 “怕她一个道姑做什么?被认出来了又如何?大不了一剑做掉。”嘴上这么说着,其实看到息焕一脸窘迫的样子,她本来糟糕的心情反而舒缓了些。 息焕可不乐意了,苦着脸道:“玥儿啊,不是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昨天才打了人家山观的人,今天就被找上门了,我最烦和这种一根筋的笨女人打交道了。” 凑近后刚好听见白玥魁那句一剑做掉,原本有些胆战心惊的王灵嬛,听见了息焕的后半句话,当场气得咬牙道:“你说谁一根筋?当面客客气气的,背后就开始说闲话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金荣正看着双方要吵起来的样子,做起老好人和稀泥道:“二位好好说,既然都认识了话不就好说了,别一见面就吵架。” “好啊,那位我问你,”王灵嬛指着息焕道,“昨夜你们为何袭击我师兄?阻拦我们鸿鹄山观执行任务?我们在山道上不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揭发你,你们别在城中胡乱惹事吗?” 息焕被问得一愣一愣的,颇为不解道:“你师兄?年纪很大吗?” 王灵嬛没明白对方怎么会做如此反问,一时间也有些转不过弯来,说道:“我师兄.....就比我大一点啊,虽然双目失明,但本领大着呢。别扯开话题,你们仗着自己有些实力,就敢在城中胡作非为了?若是不是山观里出了大事,我今早就已经上报给观主你们的踪迹了。” 息焕和白玥魁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对方说的和他们想的不是一件事。 “目盲的,是昨夜袭击金鹿的那一位。”白玥魁好心提醒道。 一旁的金荣正,脸色也变得有些不自在了,默默地从王灵嬛的身边,站到了二人的中间。 发觉三人的目光都变得奇怪起来,被蒙在鼓里的道姑只能来回看向面前三人,嘴硬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息焕先是哈哈大笑了两声,等爽朗的笑声唬住道姑后,才好言解释道:“这位王姑娘,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那位师兄,在山下干些什么事情?” “替人看病,祛除邪祟,斩妖除魔,惩办恶匪啊,还能有什么?”王灵嬛越问越糊涂。 原来眼前的这位鸿鹄山观道姑,并不知情,息焕和金荣正二人相视一笑,少年摊手示意中年男人来说这件事。 此事来说没有说服力,只有王灵嬛熟识的金荣正,也是此事的半个当事人来说,才能令人信服。 在道姑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金荣正将昨日自家宝贝儿子被刺一事,以及之后息焕等人的出手相助,一番前因后果,娓娓道出。 直到男人说完后许久,道姑才从一脸震惊的神色缓过来,可瞪大的双眼以及愕然的神情,还是在说明她无法相信。 “不......不可能,我师兄是从小带着我长大的,他在山上从未杀过生,怎么会做那脏活勾当......在山下......”说到这她突然不吭声了,因为王灵嬛突然发现,从师兄下山到如今,她好像一次也不曾知晓他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每一次只是含糊地说了个大概,现在细细回想侯行远和她说过的话语,竟然连一次任务目标都说不清楚。 认知被颠覆的道姑情绪逐渐激化,突然指着眼前的少男少女,狠狠道:“一定是你们!你们栽赃嫁祸给师兄,就是想抹黑我山门清誉!现在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在金伯伯面前邀功!” 息焕和金荣正面对意识模糊的道姑,颇为无奈,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听进去就是王灵嬛自己的问题。 只有白玥魁走上前去,一手牵住道姑,另一只手将王灵嬛轻轻搂住,轻轻拍动她的后背使其气息安稳下来。 白衣少女轻轻凑在王灵嬛的耳旁,表面看似温柔,口中却冰冷说道:“王姑娘,既然你不相信,那不如现在好好想一想,你的那位侯师兄,现在在哪里,今日下山前,他又跟你说了要做何事?” “师兄他......在......他说要进城......有事商议......找金伯伯还是......吕家。”王灵嬛被循循善诱,仔细回想起今日一早侯行远下山前和她说得话,越说语气越低。 金荣正在一旁叹了口气,道:“这小小昌郡城内,能和我金某人对付的,除了吕鹈那家伙,还能有谁呢?” 男人的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刺在道姑心中,一下子那双灵气的眸子便浮起一层水雾。王灵嬛无助的双手抱紧脑袋,白净的面庞涨得通红,低头不住道:“对不起金伯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可能害金鹿的,虽然他有时候笨笨的,爱惹祸,但我从没对他有过不好的想法......” 虽然不是直接的施暴者,可心中的愧疚依旧还是压垮王灵嬛未经太多人事的内心。金荣正也知晓这件事并不该怪罪到这位从小到大和自家儿子相识的小姑娘身上。 王灵嬛是金鹿小时候随家里上山在山观内结交到的好朋友,二人从小便是挚交玩伴,这么多年下来,对于这个常常有空就到府上帮忙,有时候还会带一篮珍惜药草的小姑娘,金荣正早已将其视若自家闺女一般爱惜。 幼时内心干净无暇者众,但随着年岁增长,依旧能够给人如此干净感觉的,却实属罕见。王灵嬛正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在刚才得知是鸿鹄山观出手之后,金荣正第一时间也并未将这件事往她身上去联系。 男人拉下道姑的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笑呵呵道:“伯伯知道的,不怪灵嬛,不怪灵嬛。” 闻言,王灵嬛这才愣愣放下双手,可水气盈盈的双眼依旧还是不敢去看金荣正那张脸,只是站在那一抽一抽的吸着鼻子。 “咳咳。”息焕不合时宜的打断道:“二位,我们回去再话家长?大街上人多,都看着呢?” 说着指了指周围,不少人已经故意放慢脚步往这边瞟来。 王灵嬛一把抹了抹脸,率先拉着金荣正朝金府走去。 “玥儿。”息焕跟在身后,小声叫道,同时比了个大拇指给少女。 白玥魁见状,不露痕迹的转头,嘴里不屑的嘁了一声。 王灵嬛没想到那少年在和她对上眼后,还能厚着脸皮牵着身旁的女子快速离开,一时间颇为着急,顾不上道歉拉着金荣正朝人群外挤去。 一个人被落在空地中的吕鹈眼看今日又是无果,也懒得去搭理周遭百姓的眼色。身后的护卫突然吼声如雷道:“看什么看!都散了!扰乱长街秩序的,一律拉回去!” 围观的人这才作鸟兽散,一哄而散的人群里面,一道身影站立在原地不动,直直盯着那位吕家的官帽老爷。似乎早已等待多时。 一看此人,吕鹈面色顿时喜怒变换,默不作声地对那人朝了朝手,率先一步钻入自家的马车内。 未等片刻那人便也跟了进来,刚进入车内,吕鹈就忍不住抱怨道:“怎么回事?那小道姑不是你们山观的人?就这么让她坏了我的好事?侯行远,我们之间还有何不合作了?” 出乎意料的,目盲男子那双灰白色的眸子直直盯着他,认真地说道:“是的,这次前来,就是来告知吕大人一声,我观和吕府的合作到此为止,今后刺杀金府少爷这类事情,还请吕大人另寻高人。” 官帽老爷闻言一下子慌张了起来,忍不住坐直道:“怎么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这怎么能行?鸿鹄山观是觉得报酬不够多?还是事后分成太少?你们要多少白银和我说,我的背后可是朝廷!” 目盲男子依旧不为所动,缓缓摇头后示意吕鹈安分一点,解释道:“不是钱不钱的事情,昨夜城外的事情,大人想必也听闻了吧?” 吕鹈点了点头,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早先能够和鸿鹄山观这门山上仙家拉上关系,还是朝廷的谍子在其中牵线搭桥。吕鹈拖家带口来到这昌郡城,目的便是直奔扳倒金府而来。 本来便因为被贬出白帝城心志低迷的吕鹈,在入城亲身体会到金荣正的为人后,愈发感觉翻身无望。也就是在这时,朝廷的谍子带他秘会了这位代表鸿鹄山观出面的目盲男子。 他吕鹈能有今日在城内的跋扈气焰,离不开朝廷背后的支撑,以及鸿鹄山观出手相助的底气。既有俗世王朝的暗中指使,又有山上仙人鼎力相助,他想不出平平无奇的金荣正有什么底牌能和他掰手腕。 在他心里,金荣正之所以能够大树不倒到今日,还得多谢他为官时期的老实本分,让朝廷的谍子也找不出一点黑料。空有一手好牌的吕鹈面对这样一尊油盐不进的铁人,实在难以想到有什么好法子去给这位郡守大人拉下马。 朝廷那边,对他的期望似乎也不高,除了例行的资金支持,并没有再行更多手段。一番苦心经营后并无结果的吕鹈一时间也颇为灰心。 本就僵持的局势,因为某些传闻便开始失去了制衡,昨日刺杀那位金荣正的独子,也是他狗急跳墙所行的下策。 “只是略有耳闻,城外的大坑倒是挺显眼的,是你们鸿鹄山观干的?”吕鹈闷闷不乐道。 侯行远摇头道:“只能说有我们山观参与其中,其中另有高人插手。昨夜城外,我观损失了一位老祖,至今下落未明,这位老祖对鸿鹄山观意义重大,在找到他的踪迹之前,主持观主要求暂停一切外界事务,今日清晨,山上弟子已经倾巢出动,在周边展开了搜索。” 吕鹈闻言,稍微放下些担心来,明白此事无关乎他们吕府做错了事情,日后再合作也好谈一些,便借机卖人情道:“需不需要我们吕府的下人帮忙,在城中行事也方便些。” 目盲男子并不领情,婉拒后起身准备离去。 “侯道长!”吕鹈依旧不甘心,便又起一记道:“莹莹近日和我抱怨说身子骨劳累,经常感到头疼,家中请了郎中看后也不起效果,道长神通广大,可否看在我吕某人的面子上救救小女啊?” 本已半边身子钻出车外的目盲男子在听闻了那个名字后,身躯明显僵持了一下,吕鹈一看便明白有戏。果不其然,侯行远短暂斗争过后,默默地坐了回来。 “谢谢道长!我家莹莹啊,还真是不能没有道长!”吕鹈乐开了花,生怕男人反悔,连忙吩咐车夫驾车。 身下的马车已经开始跑动起来,侯行远此时再想反悔,也无济于事,只能故作正经道:“只此一次,且只代表我侯行远个人,无关乎山门清誉。” 官帽老爷哪管这么多,只要能把这尊仙人请回家,就意味着他们吕府的实力,还有待商榷。 “好说!好说!” —————— “喂!站住!”道姑拉着中年男人一路快步,终于在一条街外追上了那对低头行路的男女,一声大喝喊住了远处的二人。 息焕不想回头,身旁的白衣少女反而看不下去了,干脆回头大大方方地看着那双眼灵气盎然的道姑,本就心情不好的白玥魁一把拉住身旁少年。 “怕她一个道姑做什么?被认出来了又如何?大不了一剑做掉。”嘴上这么说着,其实看到息焕一脸窘迫的样子,她本来糟糕的心情反而舒缓了些。 息焕可不乐意了,苦着脸道:“玥儿啊,不是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昨天才打了人家山观的人,今天就被找上门了,我最烦和这种一根筋的笨女人打交道了。” 凑近后刚好听见白玥魁那句一剑做掉,原本有些胆战心惊的王灵嬛,听见了息焕的后半句话,当场气得咬牙道:“你说谁一根筋?当面客客气气的,背后就开始说闲话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金荣正看着双方要吵起来的样子,做起老好人和稀泥道:“二位好好说,既然都认识了话不就好说了,别一见面就吵架。” “好啊,那位我问你,”王灵嬛指着息焕道,“昨夜你们为何袭击我师兄?阻拦我们鸿鹄山观执行任务?我们在山道上不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揭发你,你们别在城中胡乱惹事吗?” 息焕被问得一愣一愣的,颇为不解道:“你师兄?年纪很大吗?” 王灵嬛没明白对方怎么会做如此反问,一时间也有些转不过弯来,说道:“我师兄.....就比我大一点啊,虽然双目失明,但本领大着呢。别扯开话题,你们仗着自己有些实力,就敢在城中胡作非为了?若是不是山观里出了大事,我今早就已经上报给观主你们的踪迹了。” 息焕和白玥魁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对方说的和他们想的不是一件事。 “目盲的,是昨夜袭击金鹿的那一位。”白玥魁好心提醒道。 一旁的金荣正,脸色也变得有些不自在了,默默地从王灵嬛的身边,站到了二人的中间。 发觉三人的目光都变得奇怪起来,被蒙在鼓里的道姑只能来回看向面前三人,嘴硬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息焕先是哈哈大笑了两声,等爽朗的笑声唬住道姑后,才好言解释道:“这位王姑娘,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那位师兄,在山下干些什么事情?” “替人看病,祛除邪祟,斩妖除魔,惩办恶匪啊,还能有什么?”王灵嬛越问越糊涂。 原来眼前的这位鸿鹄山观道姑,并不知情,息焕和金荣正二人相视一笑,少年摊手示意中年男人来说这件事。 此事来说没有说服力,只有王灵嬛熟识的金荣正,也是此事的半个当事人来说,才能令人信服。 在道姑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金荣正将昨日自家宝贝儿子被刺一事,以及之后息焕等人的出手相助,一番前因后果,娓娓道出。 直到男人说完后许久,道姑才从一脸震惊的神色缓过来,可瞪大的双眼以及愕然的神情,还是在说明她无法相信。 “不......不可能,我师兄是从小带着我长大的,他在山上从未杀过生,怎么会做那脏活勾当......在山下......”说到这她突然不吭声了,因为王灵嬛突然发现,从师兄下山到如今,她好像一次也不曾知晓他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每一次只是含糊地说了个大概,现在细细回想侯行远和她说过的话语,竟然连一次任务目标都说不清楚。 认知被颠覆的道姑情绪逐渐激化,突然指着眼前的少男少女,狠狠道:“一定是你们!你们栽赃嫁祸给师兄,就是想抹黑我山门清誉!现在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在金伯伯面前邀功!” 息焕和金荣正面对意识模糊的道姑,颇为无奈,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听进去就是王灵嬛自己的问题。 只有白玥魁走上前去,一手牵住道姑,另一只手将王灵嬛轻轻搂住,轻轻拍动她的后背使其气息安稳下来。 白衣少女轻轻凑在王灵嬛的耳旁,表面看似温柔,口中却冰冷说道:“王姑娘,既然你不相信,那不如现在好好想一想,你的那位侯师兄,现在在哪里,今日下山前,他又跟你说了要做何事?” “师兄他......在......他说要进城......有事商议......找金伯伯还是......吕家。”王灵嬛被循循善诱,仔细回想起今日一早侯行远下山前和她说得话,越说语气越低。 金荣正在一旁叹了口气,道:“这小小昌郡城内,能和我金某人对付的,除了吕鹈那家伙,还能有谁呢?” 男人的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刺在道姑心中,一下子那双灵气的眸子便浮起一层水雾。王灵嬛无助的双手抱紧脑袋,白净的面庞涨得通红,低头不住道:“对不起金伯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可能害金鹿的,虽然他有时候笨笨的,爱惹祸,但我从没对他有过不好的想法......” 虽然不是直接的施暴者,可心中的愧疚依旧还是压垮王灵嬛未经太多人事的内心。金荣正也知晓这件事并不该怪罪到这位从小到大和自家儿子相识的小姑娘身上。 王灵嬛是金鹿小时候随家里上山在山观内结交到的好朋友,二人从小便是挚交玩伴,这么多年下来,对于这个常常有空就到府上帮忙,有时候还会带一篮珍惜药草的小姑娘,金荣正早已将其视若自家闺女一般爱惜。 幼时内心干净无暇者众,但随着年岁增长,依旧能够给人如此干净感觉的,却实属罕见。王灵嬛正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在刚才得知是鸿鹄山观出手之后,金荣正第一时间也并未将这件事往她身上去联系。 男人拉下道姑的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笑呵呵道:“伯伯知道的,不怪灵嬛,不怪灵嬛。” 闻言,王灵嬛这才愣愣放下双手,可水气盈盈的双眼依旧还是不敢去看金荣正那张脸,只是站在那一抽一抽的吸着鼻子。 “咳咳。”息焕不合时宜的打断道:“二位,我们回去再话家长?大街上人多,都看着呢?” 说着指了指周围,不少人已经故意放慢脚步往这边瞟来。 王灵嬛一把抹了抹脸,率先拉着金荣正朝金府走去。 “玥儿。”息焕跟在身后,小声叫道,同时比了个大拇指给少女。 白玥魁见状,不露痕迹的转头,嘴里不屑的嘁了一声。 第八十二章 升羽 行至金府门前,王灵嬛的情绪已经缓和许多。跨门进去时,息焕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嘴:“王姑娘,先前在长街上你说山门出了大事?可否细说?” 那句被王灵嬛一嘴带过的话中信息,息焕可一直记着。 道姑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昨夜城外西郊的大动静,我们山观也参与其中,金伯伯应该也有所耳闻,那颗坠落的星辰落在西郊后,山观中的一位老祖就亲自出关,陨铁价值难以估量,这是修仙界众所周知的事情。” 息焕点点头,对此深以为然,要不然也轮不到剑祖亲自出面委托,那颗现在还藏在剑坛雪峰上的陨落星辰,他现在连好好看一看都来不及。 “意外发生在后边,尽管第一时间出手,可依旧有三方势力从别处赶来,我们山观的老祖论实力修为,其实远在那三方势力之上,可要论打斗,其实并不擅长。”王灵嬛身为山观观主的弟子,对于内幕要比其他子弟清楚一些,今日下山前师父在跟侯行远做交代时,她就站在一旁。 息焕默默看了一眼身旁的白玥魁,少女显然提到这件事就开始生闷气,昨夜的那三方势力,他作为其中一支,可没少出头。 王灵嬛一想到这件事,便忧心忡忡道:“其实要说没抢到那颗陨落星辰,也就算了,天下资源万千,又不是说非得全都纳入一家。这是师父的原话。问题就并不出在那颗星星上,而是我们山观的那位老祖身上。” “他怎么了?”息焕有些着急问道。 看着少年莫名其妙对这件事分外上心,王灵嬛有些戒备道:“你问这些干嘛?该不会又有什么歪心思落在我们山观头上?” 息焕咳嗽了两声,故作漫不经心道:“请你注意你的用词王姑娘,昨夜可是你家那位大师兄在密谋害人,真要算起来,我们从入城以来可没干过一件坏事,反而还救了金大人的宝贝公子,这是行好事。” 铁证如山,王灵嬛无法辩驳一时语噎,随后缓缓道:“我们山观的那位老祖宗,在昨夜大战之后,就失踪了,下落不得而知,无论是动用什么法器,连老祖的一丝踪迹都无从查寻,甚至很有可能,在战斗还未结束时,老祖身上就已经发生意外了,这是师父的猜想。” 鸿鹄老祖失踪的消息,在息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王灵嬛身为山观内门弟子,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这也就解释了昨夜为何最后,那位鸿鹄老祖明明出现了合道的契机,却突然没了声响的原因。 从一开始,那位老祖身上就出现了意外,并不是如息焕想的那般藏在暗处。白玥魁说过,那可是一位升羽境巅峰的人间神仙,是合道以后便有可能踏足天道的存在,能让这样一位存在突然人间蒸发,下手者得有多大的能耐? 少年突然想到一事,道:“王姑娘,有关那位老祖,可否有印象,无论是姓名也好,面貌也可以形容一下。” 王灵嬛莫名其妙道:“都说了是闭关之人,他入关时我都还不一定出生了,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不过......师父在派遣弟子下山时,也是语焉不详,连个老祖的面貌都描述不出,可能是真的着急了,乱了阵脚。” 息焕一时间连呼吸都沉重下来,那位老祖竟然也和自家剑祖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这下他才真正对白玥魁的警告深有体会,昨夜当真是在鬼门关中走了一趟,这已经不是说说的运气好那么简单了。不过反过来想,失去了一位剑祖庇佑,还真不值得感到庆幸。 王灵嬛可不知少年心中的小九九,依旧在独自抱怨说道:“这位老祖,可以说是我们山门最大的底牌了,我虽没亲眼见过,可师父他老人家也说了,这是有望证道的一位存在,就这么没了,对于山观的打击不小,若是让敌对宗门知道了,是有可能惹上大危机的。于是今天早晨,山观弟子全都倾巢出动,即使收效甚微,也要竭尽所能去追寻一切蛛丝马迹。” 一看身旁的几人心事重重的模样,道姑当即着急道:“不对!我怎么一下子把山门机密给说出来了!你们不会想要图谋陷害我们宗门吧!” 被王灵嬛拿手指指着,息焕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道:“一想到鸿鹄山观弟子都像你这般模样,哪里需要趁虚而入?几句话就给你们山观骗的裤衩子都没了。” “流氓!”王灵嬛气急败坏想要动手,教训这个侮辱山门的人,可息焕早就在进入金府后一个转头跟着白玥魁往另一条路上走去了。 “金伯伯,这样的人你也敢留在府上?不怕招了麻烦?”王灵嬛看那二人招呼也不打就自顾自走开,恨恨道。 金荣正权当是年轻人的小打小闹,打着哈哈带着王灵嬛朝金鹿屋子走去。刚刚王灵嬛的说得话他也有仔细在听,想到那位侯行远这次下山,不放心道:“灵嬛啊,那按你说得,你的那位师兄这次下山来,应该不会再找我家鹿儿麻烦了吧?” 闻言王灵嬛便惭愧道:“金伯伯,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这次下山,大家都是有任务在身,一时半会不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但愿吧。”金荣正拍了拍胸口,现在府上有息焕一行人在,他还能暂且放心,只怕等这群人走了,到时候面对鸿鹄山观的杀手,让他一介手无术法的的山下人如何是好。有王灵嬛做担保,虽再于事无补,起码还算有个照应。 另一边,息焕二人刚走进金荣正给他们安排的院子内,就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已经开始练习握剑的李时淼看见二人,就要打招呼。 被身后的阿晴一步抢先,妖族少女三步并两步朝着息焕冲过去,热情喊道:“老爷!你们去哪了!昨晚动静可大了!老爷你没事吧!” 不想却扑了个空,息焕闷声不响的跟在白玥魁身后,乖乖朝着里屋走去,阿晴怔怔站在原地,闷头打量气氛低沉的二人,揣摩道:“这是吵架了?” 身后李时淼也跟了上来,眼看息焕二人连招呼都不打就往屋里走,也知道气氛不对。充其量也算做半个师父的阿晴抬头和草根游侠对视一眼,二人都怂了怂肩。 “老爷这是惹白小姐生气了?”阿晴滴溜转着眼珠子道。 李时淼附和道:“大概是的,毕竟息大哥哪敢生白姑娘的气啊。” 果不其然,白玥魁打开屋门走了进去,息焕刚想要跟上,就被重重一声关门声挡在屋外。息焕有些灰头土脸道:“玥儿,从长计议一下?” 屋内传来白月开的声音,高声叫道:“姑爷,小姐她说困了,还有,这是女生房间,你进来不合适。”说完月开丫头还嘻嘻笑了两声,似乎很乐意看见息焕吃瘪的模样。 息焕一听,这才发觉原来白玥魁和白月开二人住得是一间房,想到昨夜确实一夜未眠,便也知趣的挠挠头,回到院子里找了个石凳坐下。 身旁很快就蹦蹦跳跳过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息焕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家那个精力永远在线的丫鬟。 阿晴歪着脑袋凑上前道:“老爷,你和白小姐大早上去干啥了,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没?凭借妾身的直觉,昨晚城西发生了一件很大很大的大事!” 息焕突然答非所问道:“阿晴,你活了这么久,知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一位升羽境修士凭空消失的?” 妖族少女一听闻这三个字,立刻警觉起来,语气严肃道:“老爷,这可不是能挂在嘴边的词,这个境界的修士,不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都已经在这片天下走到了极限,是离天道之差一步的人。” 说着阿晴抬手指了指头顶那片天,声音突然放低道:“这样的存在,放在东陆三洲,也是不超过一只手的数,大部分都是活了千年的老王....神仙。就算是随口一提,指不定会被离这里最近的那位给察觉到。” 息焕不解道:“那按你这么说,这个境界的人,放在这片天下就是无敌的了?” 阿晴确信无疑的点头道:“修道之人,其中绝大部分,甚至连这个境界都不曾知晓,因为他们这一辈子,能否攀升到的顶点就在那里了,世人只知登仙有十三层楼,少有人知十三楼之上还有一层须弥海,至于须弥往上,那便只有真正走到山巅之上的人才能知晓。” “山下人看山上,始终是隔着一层山云笼罩,真正山峰之上的风景,不亲自走上去是看不到的,所以不知极限在哪里,因而对脚下道路的丈量,也会变得不准确,这对自身的修炼来讲,绝非好事,眼光不高的修士,是走不远的。老爷,你现在能知晓我到达须弥以后才知道的这层境界,也意味着你以后的道路,绝对不会止步于登楼境之前。这是好事!” 阿晴瞅准时机拍起马屁道,只是息焕并没有想当然感到开心,反而更加发愁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层境界,并不是人间最强的那一层?在其之上的是什么?” 向来极少咨询问题的老爷居然一连请教了这么多个问题,这让习惯了不动脑筋的阿晴一时半会也有些转不过来,急迫的想要表现一下,可想了半天,发觉属实有些超纲,愁眉苦脸道: “老爷,这个问题,真为难到妾身了......当年妾身也是登阶须弥之后,本以为已经登顶,却不想站在山巅之后,才发觉抬头望天,九天之高远不止于此。若是是按照“人”的要求来讲,登顶之当然是极限了,可要按“仙”的要求来说,其实须弥只是个起点,登天的起点。” 息焕在问了一圈后,明显更加迷茫了,李时淼也看出来这点,尝试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道:“息大哥你刚才说让这样一位神仙凭空消失,按照阿晴的话来说,肯定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 阿晴突然大叫道:“除非他根本不是消失了,而是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在人间受限的存在,成为了......天道之中的存在。” 少女的话语沉重压在二人的心头,三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中。心思各异,阿晴无法相信就在昨夜,东陆千百年来的第一位走完登仙长阶的人居然就在城外,这是关乎大道的重要时刻,她不会察觉不到,可按息焕的说法,除了飞升这件事,她也想不到有别的真相来解释眼下的情况。 息焕也无法相信,当时老人合道之时,给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大道彰显,而是发自内心的胆寒。 如果那位老祖的消失是证道飞升,那自家的那位剑祖也是如此?息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站直了身体,鸿鹄老祖和剑祖同时消失,二人身为当时场上实力最强的二人,都是离天道最近的存在...... 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接近真相的预感,少年感觉眼前的天地,有什么潜在的规则改变了。他环顾四周院落,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连带着四周的墙壁,都开始发生扭曲,随着空间感的失衡,息焕发觉脚下的土地正在颠覆。 下意识的抓紧身旁的二人,就在息焕抬头的时刻,眼前的场景让他近乎失声。 妖族少女的面庞,不知何时早已被蠕动的怪异血肉给替代,昨夜晚上在白玥魁飞剑上出现的场景,那水中恐怖之人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行至金府门前,王灵嬛的情绪已经缓和许多。跨门进去时,息焕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嘴:“王姑娘,先前在长街上你说山门出了大事?可否细说?” 那句被王灵嬛一嘴带过的话中信息,息焕可一直记着。 道姑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昨夜城外西郊的大动静,我们山观也参与其中,金伯伯应该也有所耳闻,那颗坠落的星辰落在西郊后,山观中的一位老祖就亲自出关,陨铁价值难以估量,这是修仙界众所周知的事情。” 息焕点点头,对此深以为然,要不然也轮不到剑祖亲自出面委托,那颗现在还藏在剑坛雪峰上的陨落星辰,他现在连好好看一看都来不及。 “意外发生在后边,尽管第一时间出手,可依旧有三方势力从别处赶来,我们山观的老祖论实力修为,其实远在那三方势力之上,可要论打斗,其实并不擅长。”王灵嬛身为山观观主的弟子,对于内幕要比其他子弟清楚一些,今日下山前师父在跟侯行远做交代时,她就站在一旁。 息焕默默看了一眼身旁的白玥魁,少女显然提到这件事就开始生闷气,昨夜的那三方势力,他作为其中一支,可没少出头。 王灵嬛一想到这件事,便忧心忡忡道:“其实要说没抢到那颗陨落星辰,也就算了,天下资源万千,又不是说非得全都纳入一家。这是师父的原话。问题就并不出在那颗星星上,而是我们山观的那位老祖身上。” “他怎么了?”息焕有些着急问道。 看着少年莫名其妙对这件事分外上心,王灵嬛有些戒备道:“你问这些干嘛?该不会又有什么歪心思落在我们山观头上?” 息焕咳嗽了两声,故作漫不经心道:“请你注意你的用词王姑娘,昨夜可是你家那位大师兄在密谋害人,真要算起来,我们从入城以来可没干过一件坏事,反而还救了金大人的宝贝公子,这是行好事。” 铁证如山,王灵嬛无法辩驳一时语噎,随后缓缓道:“我们山观的那位老祖宗,在昨夜大战之后,就失踪了,下落不得而知,无论是动用什么法器,连老祖的一丝踪迹都无从查寻,甚至很有可能,在战斗还未结束时,老祖身上就已经发生意外了,这是师父的猜想。” 鸿鹄老祖失踪的消息,在息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王灵嬛身为山观内门弟子,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这也就解释了昨夜为何最后,那位鸿鹄老祖明明出现了合道的契机,却突然没了声响的原因。 从一开始,那位老祖身上就出现了意外,并不是如息焕想的那般藏在暗处。白玥魁说过,那可是一位升羽境巅峰的人间神仙,是合道以后便有可能踏足天道的存在,能让这样一位存在突然人间蒸发,下手者得有多大的能耐? 少年突然想到一事,道:“王姑娘,有关那位老祖,可否有印象,无论是姓名也好,面貌也可以形容一下。” 王灵嬛莫名其妙道:“都说了是闭关之人,他入关时我都还不一定出生了,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不过......师父在派遣弟子下山时,也是语焉不详,连个老祖的面貌都描述不出,可能是真的着急了,乱了阵脚。” 息焕一时间连呼吸都沉重下来,那位老祖竟然也和自家剑祖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这下他才真正对白玥魁的警告深有体会,昨夜当真是在鬼门关中走了一趟,这已经不是说说的运气好那么简单了。不过反过来想,失去了一位剑祖庇佑,还真不值得感到庆幸。 王灵嬛可不知少年心中的小九九,依旧在独自抱怨说道:“这位老祖,可以说是我们山门最大的底牌了,我虽没亲眼见过,可师父他老人家也说了,这是有望证道的一位存在,就这么没了,对于山观的打击不小,若是让敌对宗门知道了,是有可能惹上大危机的。于是今天早晨,山观弟子全都倾巢出动,即使收效甚微,也要竭尽所能去追寻一切蛛丝马迹。” 一看身旁的几人心事重重的模样,道姑当即着急道:“不对!我怎么一下子把山门机密给说出来了!你们不会想要图谋陷害我们宗门吧!” 被王灵嬛拿手指指着,息焕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道:“一想到鸿鹄山观弟子都像你这般模样,哪里需要趁虚而入?几句话就给你们山观骗的裤衩子都没了。” “流氓!”王灵嬛气急败坏想要动手,教训这个侮辱山门的人,可息焕早就在进入金府后一个转头跟着白玥魁往另一条路上走去了。 “金伯伯,这样的人你也敢留在府上?不怕招了麻烦?”王灵嬛看那二人招呼也不打就自顾自走开,恨恨道。 金荣正权当是年轻人的小打小闹,打着哈哈带着王灵嬛朝金鹿屋子走去。刚刚王灵嬛的说得话他也有仔细在听,想到那位侯行远这次下山,不放心道:“灵嬛啊,那按你说得,你的那位师兄这次下山来,应该不会再找我家鹿儿麻烦了吧?” 闻言王灵嬛便惭愧道:“金伯伯,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这次下山,大家都是有任务在身,一时半会不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但愿吧。”金荣正拍了拍胸口,现在府上有息焕一行人在,他还能暂且放心,只怕等这群人走了,到时候面对鸿鹄山观的杀手,让他一介手无术法的的山下人如何是好。有王灵嬛做担保,虽再于事无补,起码还算有个照应。 另一边,息焕二人刚走进金荣正给他们安排的院子内,就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已经开始练习握剑的李时淼看见二人,就要打招呼。 被身后的阿晴一步抢先,妖族少女三步并两步朝着息焕冲过去,热情喊道:“老爷!你们去哪了!昨晚动静可大了!老爷你没事吧!” 不想却扑了个空,息焕闷声不响的跟在白玥魁身后,乖乖朝着里屋走去,阿晴怔怔站在原地,闷头打量气氛低沉的二人,揣摩道:“这是吵架了?” 身后李时淼也跟了上来,眼看息焕二人连招呼都不打就往屋里走,也知道气氛不对。充其量也算做半个师父的阿晴抬头和草根游侠对视一眼,二人都怂了怂肩。 “老爷这是惹白小姐生气了?”阿晴滴溜转着眼珠子道。 李时淼附和道:“大概是的,毕竟息大哥哪敢生白姑娘的气啊。” 果不其然,白玥魁打开屋门走了进去,息焕刚想要跟上,就被重重一声关门声挡在屋外。息焕有些灰头土脸道:“玥儿,从长计议一下?” 屋内传来白月开的声音,高声叫道:“姑爷,小姐她说困了,还有,这是女生房间,你进来不合适。”说完月开丫头还嘻嘻笑了两声,似乎很乐意看见息焕吃瘪的模样。 息焕一听,这才发觉原来白玥魁和白月开二人住得是一间房,想到昨夜确实一夜未眠,便也知趣的挠挠头,回到院子里找了个石凳坐下。 身旁很快就蹦蹦跳跳过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息焕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家那个精力永远在线的丫鬟。 阿晴歪着脑袋凑上前道:“老爷,你和白小姐大早上去干啥了,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没?凭借妾身的直觉,昨晚城西发生了一件很大很大的大事!” 息焕突然答非所问道:“阿晴,你活了这么久,知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一位升羽境修士凭空消失的?” 妖族少女一听闻这三个字,立刻警觉起来,语气严肃道:“老爷,这可不是能挂在嘴边的词,这个境界的修士,不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都已经在这片天下走到了极限,是离天道之差一步的人。” 说着阿晴抬手指了指头顶那片天,声音突然放低道:“这样的存在,放在东陆三洲,也是不超过一只手的数,大部分都是活了千年的老王....神仙。就算是随口一提,指不定会被离这里最近的那位给察觉到。” 息焕不解道:“那按你这么说,这个境界的人,放在这片天下就是无敌的了?” 阿晴确信无疑的点头道:“修道之人,其中绝大部分,甚至连这个境界都不曾知晓,因为他们这一辈子,能否攀升到的顶点就在那里了,世人只知登仙有十三层楼,少有人知十三楼之上还有一层须弥海,至于须弥往上,那便只有真正走到山巅之上的人才能知晓。” “山下人看山上,始终是隔着一层山云笼罩,真正山峰之上的风景,不亲自走上去是看不到的,所以不知极限在哪里,因而对脚下道路的丈量,也会变得不准确,这对自身的修炼来讲,绝非好事,眼光不高的修士,是走不远的。老爷,你现在能知晓我到达须弥以后才知道的这层境界,也意味着你以后的道路,绝对不会止步于登楼境之前。这是好事!” 阿晴瞅准时机拍起马屁道,只是息焕并没有想当然感到开心,反而更加发愁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层境界,并不是人间最强的那一层?在其之上的是什么?” 向来极少咨询问题的老爷居然一连请教了这么多个问题,这让习惯了不动脑筋的阿晴一时半会也有些转不过来,急迫的想要表现一下,可想了半天,发觉属实有些超纲,愁眉苦脸道: “老爷,这个问题,真为难到妾身了......当年妾身也是登阶须弥之后,本以为已经登顶,却不想站在山巅之后,才发觉抬头望天,九天之高远不止于此。若是是按照“人”的要求来讲,登顶之当然是极限了,可要按“仙”的要求来说,其实须弥只是个起点,登天的起点。” 息焕在问了一圈后,明显更加迷茫了,李时淼也看出来这点,尝试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道:“息大哥你刚才说让这样一位神仙凭空消失,按照阿晴的话来说,肯定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 阿晴突然大叫道:“除非他根本不是消失了,而是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在人间受限的存在,成为了......天道之中的存在。” 少女的话语沉重压在二人的心头,三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中。心思各异,阿晴无法相信就在昨夜,东陆千百年来的第一位走完登仙长阶的人居然就在城外,这是关乎大道的重要时刻,她不会察觉不到,可按息焕的说法,除了飞升这件事,她也想不到有别的真相来解释眼下的情况。 息焕也无法相信,当时老人合道之时,给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大道彰显,而是发自内心的胆寒。 如果那位老祖的消失是证道飞升,那自家的那位剑祖也是如此?息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站直了身体,鸿鹄老祖和剑祖同时消失,二人身为当时场上实力最强的二人,都是离天道最近的存在...... 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接近真相的预感,少年感觉眼前的天地,有什么潜在的规则改变了。他环顾四周院落,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连带着四周的墙壁,都开始发生扭曲,随着空间感的失衡,息焕发觉脚下的土地正在颠覆。 下意识的抓紧身旁的二人,就在息焕抬头的时刻,眼前的场景让他近乎失声。 妖族少女的面庞,不知何时早已被蠕动的怪异血肉给替代,昨夜晚上在白玥魁飞剑上出现的场景,那水中恐怖之人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第八十三章 谈婚论嫁 四周昌郡的景色被抹上一层黑色的油状物质,无论是土瓦灰墙还是青砖廊柱,都被赋予上生命般开始扭曲蠕动起来。 身下的失重感传来,随着隆隆作响的大地崩鸣,息焕发觉脚下的土地开始上升。环顾四周,崩坏的昌郡城四处,大片的建筑和基石开始从地表剥落,向着灰黑色的天空上浮而去。 整座昌郡城都处在一种有违常理的力量掌控下,从头顶漆黑深渊的最深处,无可视察的深底,息焕能感觉到有一股贯穿荒古的呼吸声在一起一伏。 面前的漆黑人影僵立在原地,从那张微微张开的口中吐露着晦涩难懂的语言。城市崩坏的速度十分快速,没过多久他所在的那片院落就已经上升到了百丈来高的高空处。 四周举目所及之处,除了坍圮的残垣断壁,只剩下碎石拧转而成的龙卷。从大地的西方,这时传来了一声地鸣震动般的闷响。 息焕循声望去,一道牛鬼般的高大身影正从远方天地间缓缓站起。那道身影所透露出的熟悉气息,让少年原本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出现了松动。 大脑过载的重压下,他连身后人影走动的声响都没有注意到。直到那对漆黑的双手盖上了息焕的双眼,他才意识到那具僵立在原地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后。 视野骤然一暗,那双手的覆盖下,连一丝光线都无法涌进掌心内。随之而来是被数倍放大的听觉,灵敏到息焕能听见耳旁凑上来的那张面庞上,血肉正在蠕动的粘稠声响。 息焕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死亡冰冷所笼罩的双手上传来的严寒,将他的大半张脸都能冻得剥下来。 凑在耳边的那张连嘴都无法称得上的器官开合,落在息焕耳中,是高空之上落落的紫色天雷在炸响。 “入眠者长夜登天。” 短短七字,已经将他双耳震出鲜血。身处绝境被恐惧笼罩的少年不知哪里涌上了一丝气力,猛然挣脱开那双手掌,转身狠狠一手掐住那张面皮,将其用力摔倒在地。 “滚出去!” 少年嘶吼道,富有穿透力的呐喊将浑身的冰冷都给驱散一层,视野随之一轻,周围的景色清明了许多。 掌心处传来嘴唇支吾的挣扎触感,感受到身下的人影正在挣扎,息焕这才放缓急促的呼吸,注意到四周光亮的景象。 昌郡城的蓝天依旧瓦亮,院落四面的墙垣也并无断裂。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一闪而过的幻想。身后的李时淼正拼命抱住自己往外拉,随着息焕突然松手,猝不及防的李时淼抱着他一起后仰倒地。 被息焕掐住脸摔在地上,正眼冒金星的阿晴这才有机会坐起来,吃痛地揉了揉后脑勺,息焕说到底也是个外家拳脚宗师,这样的摔技实打实落在她身上,处于人身状态下的大妖也不好受。 因为憋气满脸通红的妖族少女眨巴着痛出眼泪的双眼,委屈道:“老爷,妾身要是做错了事情你可以说嘛,突然动手妾身连个准备都没.......” “不好意思......”息焕怔怔地看着周围,面前的一切都显得陌生无比。轻轻地触摸了一下双眼,冰凉的触感还未消失。 种种迹象都在说明刚才的那一幕是幻觉,息焕也宁愿相信那是个幻觉。 屋门被嘎吱一声踹开,扎着丸子头的少女怒气冲冲走了出来,白月开看着院内折腾的动静不客气道:“还让不让小姐休息了!都在闹什么!” 另一间屋子内一身青衣的蒲毓也被动静惊动,推开屋门迈步而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眼尖的青衣侍女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善意提醒道: “息公子,你的眼睛。” 看到蒲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息焕也下意识地摸了摸,除了入手冰凉的质地,再无其他异常。颇为不解地看向李时淼,后者很快回以一个奇怪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看看我看看!”阿晴和白月开说着凑了上来,在看清息焕的双眼后,二女同时毫不掩饰眼中惧怕地后退了一步。 白月开从乾坤袋中掏出一面空铜质圆框,忐忑道:“姑爷,你自己看吧......” 说着朝着那面镜框中注入灵气,很快灵气汇聚的泉水充斥在镜框内,化成了一道明亮干净的镜面。 息焕看着镜中的倒影,忍不住凑上去,那对原本正常的双眸,此时已经被一对漆黑无瞳的诡谲双眼所替代,怪不得刚才和他对视的人都没看几眼便移开了目光。任谁对上这对漆黑如渊底的瞳孔,心里都会忍不住发毛。 在看见这双黑瞳的第一眼,息焕立刻回想起刚才幻觉之中的那道漆黑人影,以及那双漆黑的双手。连眼白都没有的黑瞳中细看之下竟也出现了黑掌中一模一样的口器,一张一合在最深处蠕动。 息焕被吓得双手一抖,铜镜一个不稳便摔落在地,汇聚而成的灵气镜面也随之洒落一地气化消散。 “我去叫小姐。”白月开眼看事情不妙,便要往屋内跑,被呆愣在原地的息焕一把拉住。 少年深呼吸道:“且慢,这双眼睛暂时没有影响......让玥儿先休息会儿。” 抚摸着冰冷的双眸,感受不到一点属于人的体温,息焕咬牙道:“阿晴,晚些时候准备一下,我有件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金府北边的院落内,金府少爷的屋子内同样闹腾。腰伤未好的金鹿正趴在床上,通红的脸深埋在臂弯内,不敢正眼去看坐在床榻旁的那位道姑朋友。 “爹,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把外人往屋里带。”金鹿不想让眼前的女子瞧见现在的狼狈模样,怨声载道抱怨道。 王灵嬛检查腰伤的双手微微加重力道,佯怒道:“好啊,我成外人了,那这次治腰病我得问金伯伯收钱了。” 仗着有点山上推骨手法,加上通晓一些草药病理,王灵嬛听闻金鹿受伤的消息后,并主动要求看一看伤势。 简单检查过后,发现最主要的还是腰伤,幸好有那些忠心耿耿的家仆保卫,昨夜遭遇刺客时,金鹿身上并没有留下严重的伤势。 王灵嬛一边小心推揉金鹿的腰间,一边感慨道:“听你爹说,是你昨日上街调戏别家姑娘受的伤?这是哪家的女子,能让我们金鹿少爷碰一鼻子灰。” 金鹿一听这话,脸埋得更深了,恨恨道:“别提了,都是群刁民,特别是那暗算的臭丫头,光从背后下手,我连脸都没看清,只记得有一头褐色的头发。” 金荣正一听,面色严肃道:“鹿儿,说什么傻话,这可是府上的贵客,要不是有人家出手相助,你昨日就死在那条巷子里了。” “什么!爹你怎么还把这种人留在府上!随便打发打发得了......别到时候又对着我补上一脚。”金鹿听了就后怕起来。 “胡闹!晚些时候,你还得跟我去和贵客们好好赔罪,谁叫你先无理取闹在先,哪有头一次见面就喊人姑娘成亲的。”金荣正怒斥道,伸手就要去拧宝贝儿子的耳朵。 金鹿咿咿呀呀地挣扎起来,还是被王灵嬛一巴掌不客气地拍在背后,胸口一闷这才老实下来。 王灵嬛一听二人对话,立刻想到了那位总是屁颠屁颠跟在息焕身旁的女丫鬟,一口的伶牙俐齿,那双妖艳的赭红色双目让人过目不忘。 那对灵气的双眸光晕流转,便打趣道:“没想到金鹿少爷现在好这口啊,小时候你可没少去带人往柳街的大胸脯姑娘屋子里钻,怎么现在换口味了?” 金鹿一听这种陈年往事都被翻出来了,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道:“这这这,灵嬛姐你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不是你想到那样......昨夜也是......结婚是因为!” 情绪激动的少爷意图翻身,还是被道姑一巴掌拍了回去,凡人之躯的少爷当然比不过有修为在身的道姑一巴掌,只能乖乖老实趴下。 王灵嬛不想听金鹿讲话,转头去问其父亲道:“金伯伯,是要给鹿儿结亲了?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金荣正看着那张乖巧的面庞,再看看自家儿子不成器的模样,一时唉声叹气,最后无奈道:“哎,灵嬛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实在迫不得已。” 金荣正突然面露难色,让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子压抑许多,再看床上的金鹿,也变得一声不吭,心思敏捷的王灵嬛察觉到不对,便揪住话题问道:“不妨细说,到底是什么难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金鹿一抬头,反对道:“爹!别说。” “说,金伯伯,”王灵嬛反手按住金鹿的脑袋,反客为主道。 金荣正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缓缓将来龙去脉道出。皱眉道:“不是我想鹿儿成家,是朝廷那边形势刻不容缓。山下的事情,灵嬛你是不大清楚。只能说你伯伯我啊,被人盯上了,有人想要伯伯早点退下这个郡守的位置,至于为什么,一时说不清楚。” 王灵嬛不解道:“这和鹿儿成亲有何关联?” 一直低头的金鹿终于忍不住道:“还不是城东的吕家!一介新贵而已,仗着有朝廷撑腰,处处和我爹作对,这一次也是看百般刁难没用,干脆请朝廷出面,强行将那吕家的小姐赐婚给我,好让我们两家绑上关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日后吕家好渗透只有一枝独苗的金府。” 金荣正接着说道:“这件事,明面上还未公开,是因为那封皇帝亲自颁发的圣旨,还未到昌郡。也是幸好有白帝城中的老朋友暗中警告,不然我也是蒙在鼓里......到时候圣旨突然送到,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金荣正深知白帝城现在的局面,有人想要他倒台,也有人想要保住他的位置,至于他是白家那一派的人,还是站队以百里文山为首的护国旧党势力,只有他心里清楚。 王灵嬛听明白了来龙去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所以你小子才着急成亲,为的就是在圣旨送到前......” “自作聪明!”金荣正忍不住教训道:“如此莽撞行事,不就逼迫得那吕家狗急跳墙了?成亲是人生大事,虽然朝廷允许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可爹只有你这一个独苗,从始至终也只娶了你娘亲一位女子,在感情这件事上,不想你儿戏,哪怕最后就算丢了这一身官袍,也不想你最后娶一个不相识的女子。” 说道这里,中年男人忍不住伤感道:“只怕最后,某些人连条活路也不愿意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一直听着的王灵嬛紧紧抿嘴,正欲发言,屋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响:“正好,金大人,这件事谁都不适合出手,也就只有我们这群人适合。” 来者擅自推开屋门,被阿晴一路搀扶而至的少年双眼蒙上一层头巾,突然假扮盲人的造型一下子吸引了屋内视线。 息焕摇头晃脑道:“王姑娘,金大人,我知道这件事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这件事,我可以帮忙,也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四周昌郡的景色被抹上一层黑色的油状物质,无论是土瓦灰墙还是青砖廊柱,都被赋予上生命般开始扭曲蠕动起来。 身下的失重感传来,随着隆隆作响的大地崩鸣,息焕发觉脚下的土地开始上升。环顾四周,崩坏的昌郡城四处,大片的建筑和基石开始从地表剥落,向着灰黑色的天空上浮而去。 整座昌郡城都处在一种有违常理的力量掌控下,从头顶漆黑深渊的最深处,无可视察的深底,息焕能感觉到有一股贯穿荒古的呼吸声在一起一伏。 面前的漆黑人影僵立在原地,从那张微微张开的口中吐露着晦涩难懂的语言。城市崩坏的速度十分快速,没过多久他所在的那片院落就已经上升到了百丈来高的高空处。 四周举目所及之处,除了坍圮的残垣断壁,只剩下碎石拧转而成的龙卷。从大地的西方,这时传来了一声地鸣震动般的闷响。 息焕循声望去,一道牛鬼般的高大身影正从远方天地间缓缓站起。那道身影所透露出的熟悉气息,让少年原本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出现了松动。 大脑过载的重压下,他连身后人影走动的声响都没有注意到。直到那对漆黑的双手盖上了息焕的双眼,他才意识到那具僵立在原地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后。 视野骤然一暗,那双手的覆盖下,连一丝光线都无法涌进掌心内。随之而来是被数倍放大的听觉,灵敏到息焕能听见耳旁凑上来的那张面庞上,血肉正在蠕动的粘稠声响。 息焕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死亡冰冷所笼罩的双手上传来的严寒,将他的大半张脸都能冻得剥下来。 凑在耳边的那张连嘴都无法称得上的器官开合,落在息焕耳中,是高空之上落落的紫色天雷在炸响。 “入眠者长夜登天。” 短短七字,已经将他双耳震出鲜血。身处绝境被恐惧笼罩的少年不知哪里涌上了一丝气力,猛然挣脱开那双手掌,转身狠狠一手掐住那张面皮,将其用力摔倒在地。 “滚出去!” 少年嘶吼道,富有穿透力的呐喊将浑身的冰冷都给驱散一层,视野随之一轻,周围的景色清明了许多。 掌心处传来嘴唇支吾的挣扎触感,感受到身下的人影正在挣扎,息焕这才放缓急促的呼吸,注意到四周光亮的景象。 昌郡城的蓝天依旧瓦亮,院落四面的墙垣也并无断裂。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一闪而过的幻想。身后的李时淼正拼命抱住自己往外拉,随着息焕突然松手,猝不及防的李时淼抱着他一起后仰倒地。 被息焕掐住脸摔在地上,正眼冒金星的阿晴这才有机会坐起来,吃痛地揉了揉后脑勺,息焕说到底也是个外家拳脚宗师,这样的摔技实打实落在她身上,处于人身状态下的大妖也不好受。 因为憋气满脸通红的妖族少女眨巴着痛出眼泪的双眼,委屈道:“老爷,妾身要是做错了事情你可以说嘛,突然动手妾身连个准备都没.......” “不好意思......”息焕怔怔地看着周围,面前的一切都显得陌生无比。轻轻地触摸了一下双眼,冰凉的触感还未消失。 种种迹象都在说明刚才的那一幕是幻觉,息焕也宁愿相信那是个幻觉。 屋门被嘎吱一声踹开,扎着丸子头的少女怒气冲冲走了出来,白月开看着院内折腾的动静不客气道:“还让不让小姐休息了!都在闹什么!” 另一间屋子内一身青衣的蒲毓也被动静惊动,推开屋门迈步而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眼尖的青衣侍女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善意提醒道: “息公子,你的眼睛。” 看到蒲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息焕也下意识地摸了摸,除了入手冰凉的质地,再无其他异常。颇为不解地看向李时淼,后者很快回以一个奇怪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看看我看看!”阿晴和白月开说着凑了上来,在看清息焕的双眼后,二女同时毫不掩饰眼中惧怕地后退了一步。 白月开从乾坤袋中掏出一面空铜质圆框,忐忑道:“姑爷,你自己看吧......” 说着朝着那面镜框中注入灵气,很快灵气汇聚的泉水充斥在镜框内,化成了一道明亮干净的镜面。 息焕看着镜中的倒影,忍不住凑上去,那对原本正常的双眸,此时已经被一对漆黑无瞳的诡谲双眼所替代,怪不得刚才和他对视的人都没看几眼便移开了目光。任谁对上这对漆黑如渊底的瞳孔,心里都会忍不住发毛。 在看见这双黑瞳的第一眼,息焕立刻回想起刚才幻觉之中的那道漆黑人影,以及那双漆黑的双手。连眼白都没有的黑瞳中细看之下竟也出现了黑掌中一模一样的口器,一张一合在最深处蠕动。 息焕被吓得双手一抖,铜镜一个不稳便摔落在地,汇聚而成的灵气镜面也随之洒落一地气化消散。 “我去叫小姐。”白月开眼看事情不妙,便要往屋内跑,被呆愣在原地的息焕一把拉住。 少年深呼吸道:“且慢,这双眼睛暂时没有影响......让玥儿先休息会儿。” 抚摸着冰冷的双眸,感受不到一点属于人的体温,息焕咬牙道:“阿晴,晚些时候准备一下,我有件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金府北边的院落内,金府少爷的屋子内同样闹腾。腰伤未好的金鹿正趴在床上,通红的脸深埋在臂弯内,不敢正眼去看坐在床榻旁的那位道姑朋友。 “爹,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把外人往屋里带。”金鹿不想让眼前的女子瞧见现在的狼狈模样,怨声载道抱怨道。 王灵嬛检查腰伤的双手微微加重力道,佯怒道:“好啊,我成外人了,那这次治腰病我得问金伯伯收钱了。” 仗着有点山上推骨手法,加上通晓一些草药病理,王灵嬛听闻金鹿受伤的消息后,并主动要求看一看伤势。 简单检查过后,发现最主要的还是腰伤,幸好有那些忠心耿耿的家仆保卫,昨夜遭遇刺客时,金鹿身上并没有留下严重的伤势。 王灵嬛一边小心推揉金鹿的腰间,一边感慨道:“听你爹说,是你昨日上街调戏别家姑娘受的伤?这是哪家的女子,能让我们金鹿少爷碰一鼻子灰。” 金鹿一听这话,脸埋得更深了,恨恨道:“别提了,都是群刁民,特别是那暗算的臭丫头,光从背后下手,我连脸都没看清,只记得有一头褐色的头发。” 金荣正一听,面色严肃道:“鹿儿,说什么傻话,这可是府上的贵客,要不是有人家出手相助,你昨日就死在那条巷子里了。” “什么!爹你怎么还把这种人留在府上!随便打发打发得了......别到时候又对着我补上一脚。”金鹿听了就后怕起来。 “胡闹!晚些时候,你还得跟我去和贵客们好好赔罪,谁叫你先无理取闹在先,哪有头一次见面就喊人姑娘成亲的。”金荣正怒斥道,伸手就要去拧宝贝儿子的耳朵。 金鹿咿咿呀呀地挣扎起来,还是被王灵嬛一巴掌不客气地拍在背后,胸口一闷这才老实下来。 王灵嬛一听二人对话,立刻想到了那位总是屁颠屁颠跟在息焕身旁的女丫鬟,一口的伶牙俐齿,那双妖艳的赭红色双目让人过目不忘。 那对灵气的双眸光晕流转,便打趣道:“没想到金鹿少爷现在好这口啊,小时候你可没少去带人往柳街的大胸脯姑娘屋子里钻,怎么现在换口味了?” 金鹿一听这种陈年往事都被翻出来了,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道:“这这这,灵嬛姐你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不是你想到那样......昨夜也是......结婚是因为!” 情绪激动的少爷意图翻身,还是被道姑一巴掌拍了回去,凡人之躯的少爷当然比不过有修为在身的道姑一巴掌,只能乖乖老实趴下。 王灵嬛不想听金鹿讲话,转头去问其父亲道:“金伯伯,是要给鹿儿结亲了?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金荣正看着那张乖巧的面庞,再看看自家儿子不成器的模样,一时唉声叹气,最后无奈道:“哎,灵嬛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实在迫不得已。” 金荣正突然面露难色,让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子压抑许多,再看床上的金鹿,也变得一声不吭,心思敏捷的王灵嬛察觉到不对,便揪住话题问道:“不妨细说,到底是什么难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金鹿一抬头,反对道:“爹!别说。” “说,金伯伯,”王灵嬛反手按住金鹿的脑袋,反客为主道。 金荣正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缓缓将来龙去脉道出。皱眉道:“不是我想鹿儿成家,是朝廷那边形势刻不容缓。山下的事情,灵嬛你是不大清楚。只能说你伯伯我啊,被人盯上了,有人想要伯伯早点退下这个郡守的位置,至于为什么,一时说不清楚。” 王灵嬛不解道:“这和鹿儿成亲有何关联?” 一直低头的金鹿终于忍不住道:“还不是城东的吕家!一介新贵而已,仗着有朝廷撑腰,处处和我爹作对,这一次也是看百般刁难没用,干脆请朝廷出面,强行将那吕家的小姐赐婚给我,好让我们两家绑上关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日后吕家好渗透只有一枝独苗的金府。” 金荣正接着说道:“这件事,明面上还未公开,是因为那封皇帝亲自颁发的圣旨,还未到昌郡。也是幸好有白帝城中的老朋友暗中警告,不然我也是蒙在鼓里......到时候圣旨突然送到,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金荣正深知白帝城现在的局面,有人想要他倒台,也有人想要保住他的位置,至于他是白家那一派的人,还是站队以百里文山为首的护国旧党势力,只有他心里清楚。 王灵嬛听明白了来龙去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所以你小子才着急成亲,为的就是在圣旨送到前......” “自作聪明!”金荣正忍不住教训道:“如此莽撞行事,不就逼迫得那吕家狗急跳墙了?成亲是人生大事,虽然朝廷允许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可爹只有你这一个独苗,从始至终也只娶了你娘亲一位女子,在感情这件事上,不想你儿戏,哪怕最后就算丢了这一身官袍,也不想你最后娶一个不相识的女子。” 说道这里,中年男人忍不住伤感道:“只怕最后,某些人连条活路也不愿意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一直听着的王灵嬛紧紧抿嘴,正欲发言,屋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响:“正好,金大人,这件事谁都不适合出手,也就只有我们这群人适合。” 来者擅自推开屋门,被阿晴一路搀扶而至的少年双眼蒙上一层头巾,突然假扮盲人的造型一下子吸引了屋内视线。 息焕摇头晃脑道:“王姑娘,金大人,我知道这件事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这件事,我可以帮忙,也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第八十四章 谈婚论嫁(2) 眼看少年不请自来,那架势分明是在屋外偷听许久,王灵嬛对于眼前少年的品行,已经开始越看越不顺眼。以至于金荣正这位主人都没发话,道姑便对着息焕不满道: “偷听别人讲话,很有意思?” 少年竟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答道:“当然,偷听到的可是大部分人平时难以言说的秘密,是秘密就意味着有信息和价值,我求之不得。” 道姑贝齿轻咬,干脆闭上眼不去少年那副无赖的嘴脸,义正言辞道:“这间屋子里还有病人,请你们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息焕身后的阿晴忍不住跳了出来,颇有狗仗人势的味道,雄纠纠气昂昂道:“我家老爷可是来和你们谈交易的,难道你们听都不听就要赶人走?” 王灵嬛听了更觉得好笑,气笑起来道:“难不成息公子手眼通天的功夫连朝廷都不怕了?能让圣旨低头?” 金荣正原本还颇为希冀的目光也随之黯淡了些许,王灵嬛所言非虚,但办法也是有的,只是他不相信息焕能够如此奋不顾身的出手相助。 毕竟是萍水相逢他乡客,出手一次就足矣感恩戴德了,江湖多如此,更何况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自保为主。遵守本分的时代中,太讲情分,又何尝不是一种逆流而上。 息焕似乎还未习惯目盲的状态,戴上头巾单纯是为了不吓到金荣正父子二人,少年走出两步,竟然趾高气扬地对着一面墙壁道::“怎么?王姑娘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有法子可以解决此事?” 阿晴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将面对着墙壁的少年扳正身姿。 王灵嬛看着那张即使面上眼也能看出得意神情的面庞,被这道质问搞得一时语塞。 “没......没有。”道姑无奈承认道,低头看着紧握在腿上的双手,顿感无力。说得没错,她只是鸿鹄山观的一个小小道姑,哪来的遮天本领,能解决郡守大人都没法应对的问题。要论打斗,只是个初入登楼境第四楼的小修士,甚至比不得息焕身旁的那个小小跟屁虫。 “对不起,金伯伯......”王灵嬛语气收敛起来,诚恳道。 金荣正始终不曾变过的温和笑意多了一丝心疼,忙说道:“灵嬛,你有这份心意,伯伯就很知足了,别有压力,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该去烦恼的问题。” “所以,诸位不妨听听我的想法?”少年一步向前,重重撞在了屋内的沉木书架上。 “爹,这三位是谁?靠谱吗?”金鹿一直打量着面前的息焕,以及那位丫鬟和站在最后边的青衣女子,看着为首这位话事人的莽撞行为,怎么也无法放心下来。 金荣正立刻面色板正训斥道:“放肆,这是你的救命恩人!还不快多谢恩公!” 阿晴将息焕扶至床榻旁的案几处坐下,嘴上不忘炫耀道:“就是,你姑奶奶我在酒楼可是好好踹了你一脚,你小子这就忘了?” 金鹿闻言,再看那熟悉的褐色头发,瞬间想起来不好的回忆,原本软脚虾般的身子一下子变得有力弹跳起来,顾不上腰伤躲在王灵嬛背后害怕道:“就是刁民!灵嬛姐!就是她偷袭我!” 阿晴故作凶狠,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吓唬起来:“偷袭?妾身光明正大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不信试试?” “阿晴,别吓金公子了。”息焕伸手想拍拍丫头的脑袋,不想一手拍在了案几上的青釉茶壶上,发觉入手冰凉,息焕干脆不再乱摸,正色道:“金大人,贵府的问题我大致在屋外都听明白了,其实解决问题很简单。只要赶在圣旨送达昌郡前,让金公子成婚,这样子便能名正言顺地不和吕家踏上一条船。再不济,也能让那位吕家的小姐在金府的位置靠后一些。” 金荣正刚要说话,息焕又举起一根手指道:“平心而论,这绝非万全之计,是没办法的办法。依照金大人的想法,也不愿意让宝贝儿子身陷囹圄。” “确实如此。”息焕的一番话,说中了金荣正的心思,最初的打算,就是如此。 “换作平常,也只能如此这般了。”息焕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把头巾摘下来,既然要坦诚相见,也不必如此避嫌。 依旧闭眼的少年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可现在有了我们的助力,金大人你可以换一种思维方式来处理问题。一种山上人的做事方式,拿拳头说话。” 金荣正有些头皮发麻,没想到息焕会给出一个这般的解决方案,完全不符合他往日踏实的处事方式,说道:“这不太好息公子,你们毕竟还是在通缉的要犯,如此行事......” 之前隐瞒收留他们这群人在府上,不代表他愿意光明正大对外公开金府和东岭的合作态度。说实在的,其实光是留宿这一事,事后雪走营的谍子追查起来,也是足以掉脑袋的大事。 昌郡城虽小,不代表就处在朝廷的管束之外了,朝廷过问极少,同样不代表白帝城的眼线没有放眼此处。 息焕对于金荣正的担忧,心知肚明,放心地摆手道:“当然不是按照金大人你想的那种方式去解决。暗箭要在暗处放,难道金大人以为,按照原本的计划,那吕家当真就会让你如愿成亲拜堂了?对方可是有鸿鹄山观撑腰的,前车之鉴啊。” 在场的可还有一位鸿鹄山观的内门弟子在,王灵嬛当即坐不住,质问道:“你把话说清楚,我鸿鹄山观还不至于和山下的王朝走狗如此这般苟且厮混。” 少年只是努了努嘴,丝毫不搭理道姑的无能狂怒。 这时,一向保持沉默的青衣女子终于发话了,蒲毓一步向前,同样坐到案几旁,细长的眸子打量着陷入深思的金荣正,笑意玩味道:“金大人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我们这般热心肠,明明马上就可以收拾收拾走人,非要蹚这趟浑水?” 男人爽快直言道:“各位仗义出手,确实可以说是多此一举,除了别有图谋以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只是你们所图谋的,我金某人给得起吗?” 蒲毓捂嘴笑道:“那小女子也同样想问金大人一句,放着明明可以论功行赏的江湖要犯不管,反而包庇,错过这么一个跟朝廷拉拢关系的机会,金大人不也是在多此一举吗?” 金荣正一时有些无言,张着嘴瞪眼看向那位青衣侍女。 蒲毓咄咄逼人道:“金大人不会不知道朝廷这封圣旨赐婚的目的?对准大人的矛头都这般明显了,金大人此时不归顺朝廷,做那自视清高的鸡群野鹤有何用?” “不关乎这些。”男人突然正色道:“南淮城的事情,其实很多人都清楚,百里文山搭上老命送出来的人,不该在这小小的昌郡城受阻。他淮安国公有自己的坚持去面对天下,我小小一介昌郡郡守也有自己的坚持。你们一行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我相信百里文山的为人,要胜过白帝城里的那群人心迥异的官首。” 蒲毓闻言,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起身向着这位昌郡郡守郑重施礼后,说道:“那如果小女子说在出城去,淮安国公曾和我提过大人的事情,大人可否相信?” 金荣正放在桌下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成拳。 “东陆是山下和山上人共同组成的东陆,在世俗王朝眼中,山上人便是那天上神仙,个个身怀神通,手眼通天,对于这类势力,当然是能拉拢则好。小小一个昌郡城......” 说到这,蒲毓慎重看了一眼那位年轻道姑,继续道:“当然比不过一座鸿鹄山观,用一座小城换一座山观的效忠,这可是天下最划算不过的买卖。起码白帝城里的那几位是这样想的,对吧?” 金荣正面色纠结道:“可以了,这位姑娘。” 青衣女子仍是不肯罢休道:“山上修行,要的是人力物力财力,世间绝大多数宗门亦是如此,鸿鹄山观毗邻一座淮河大水支流,既没有洞天福地,又靠近烟火气浑浊的俗世,哪来的天材地宝?还不如转变思路,把一城的百姓挪为己用,要香火便有香火,要银两购置仙品就广收纳税,就算有些不堪入目的淫秽邪道,城中和圈养无异的百姓也是取之不竭。唯一的问题,只要和那位父母官的郡守大人打点好,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王灵嬛此时听得已经是目瞪口呆,半句话都说不出,震惊地看向那侃侃而谈的青衣女子。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蒲毓的话语字字珠玑。 “这对金大人来说,可是三生修来的福分,鸿鹄山观想当初的承诺,让我想想,得有多诱人?金鹿少爷的修仙路大抵是许诺了吧?一生富贵?还是官途坦荡?鸿鹄山观的野心志不在此,淮安国公可是和我细说过的。” 金荣正浑身彻底失去了力气,缓缓靠倒在座椅上,想起当初上山观祈福的那一天,那位险些一掌拍死他这个油盐不进老顽固的观主道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足那座香火旺盛的山观。印象里也是鹿儿和灵嬛第一次的见面。 有时候男人回想那一日,真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事后想想,不仅鸿鹄山观啥好处没捞到,自己宝贝儿子还结识了真以为可爱灵气的女娃娃,金荣正常常用虎口拔牙那庆幸那一日的所得所获。 “你能不能有话直说。”息焕托着下巴转头朝向蒲毓,惹来青衣女子的一个白眼,不仅是王灵嬛和息焕不合,蒲毓逐渐意识到自己也时常会对面前依旧闭眼的少年感到恼火。 蒲毓最后郑重道:“郡守大人能为了城中的平民百姓,放弃金少爷普通人几生几世都求不来的修仙路,只求一个无愧于心,是为大善。这是淮安国公的肯定。他老人家还说了,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苍生治水者,不可使其溺毙于湖海。金大人愿意以身犯险包庇我等踪迹,那金府的麻烦,我等亦然不可坐视不管。” 金荣正无言得望着那位身姿挺拔如翠竹般的青衣女子,看着她又再次郑重双手作揖施礼道:“这一礼,是代淮安国公行礼金大人,文人傲骨,本该如此。” 男人蓦然起身,以同样的礼节施还给对方,激动颤抖的双肩良久不能自已。 激动情绪充斥的屋内,像是焖煮的沸水,只有暗流激荡。 少年郎半吊子的嗓音突然打破了面前沉默的局面,息焕不客气道:“哎等等,这是她自己说得啊,和我无关啊,帮人这么能白帮,我可是条件的?” 蒲毓无语的看着身旁的少年,毫不知耻的朝着紧紧闭口的道姑挥手道:“喂喂喂!王姑娘!别发呆了!到你帮忙的时候了!” 一日之内,对自家山门印象再翻一翻的王灵嬛,迟钝的抬起头看向对方开口道:“城西新出现的大坑,有你们鸿鹄山观的人手在驻守是吧?作为帮助金府的条件,你得带我进去一趟。” 依旧大脑停止思考的王灵嬛下意识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可是金大人的家事,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命令我手下这位侍女不帮金大人,你人心吗?”少年奸诈笑起来。 “你这是道德绑架!”王灵嬛红着脸道。 息焕突然睁开那双漆黑如深渊的双瞳,看向年轻道姑。那对恐惧的眸子第一眼直视和自家那位目盲师兄的灰白双瞳截然不同,只是一个照面,就给人感觉一股灵魂被吸入进那双瞳孔深处的心悸感。 “我们刚才所说的鸿鹄山观,和你印象里的山观,截然不同天差地别。难道你就不想反驳吗?和我们一道行动,用你自己的亲身经历去看一看,我们口中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息焕开口说着,被漆黑双眸瞪视的王灵嬛大脑一片空白,眼中所见是少年的双眼中都有口器在开合,在精神的冲击下,道姑缓缓点头道: “好,我和你去。” 眼看少年不请自来,那架势分明是在屋外偷听许久,王灵嬛对于眼前少年的品行,已经开始越看越不顺眼。以至于金荣正这位主人都没发话,道姑便对着息焕不满道: “偷听别人讲话,很有意思?” 少年竟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答道:“当然,偷听到的可是大部分人平时难以言说的秘密,是秘密就意味着有信息和价值,我求之不得。” 道姑贝齿轻咬,干脆闭上眼不去少年那副无赖的嘴脸,义正言辞道:“这间屋子里还有病人,请你们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息焕身后的阿晴忍不住跳了出来,颇有狗仗人势的味道,雄纠纠气昂昂道:“我家老爷可是来和你们谈交易的,难道你们听都不听就要赶人走?” 王灵嬛听了更觉得好笑,气笑起来道:“难不成息公子手眼通天的功夫连朝廷都不怕了?能让圣旨低头?” 金荣正原本还颇为希冀的目光也随之黯淡了些许,王灵嬛所言非虚,但办法也是有的,只是他不相信息焕能够如此奋不顾身的出手相助。 毕竟是萍水相逢他乡客,出手一次就足矣感恩戴德了,江湖多如此,更何况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自保为主。遵守本分的时代中,太讲情分,又何尝不是一种逆流而上。 息焕似乎还未习惯目盲的状态,戴上头巾单纯是为了不吓到金荣正父子二人,少年走出两步,竟然趾高气扬地对着一面墙壁道::“怎么?王姑娘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有法子可以解决此事?” 阿晴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将面对着墙壁的少年扳正身姿。 王灵嬛看着那张即使面上眼也能看出得意神情的面庞,被这道质问搞得一时语塞。 “没......没有。”道姑无奈承认道,低头看着紧握在腿上的双手,顿感无力。说得没错,她只是鸿鹄山观的一个小小道姑,哪来的遮天本领,能解决郡守大人都没法应对的问题。要论打斗,只是个初入登楼境第四楼的小修士,甚至比不得息焕身旁的那个小小跟屁虫。 “对不起,金伯伯......”王灵嬛语气收敛起来,诚恳道。 金荣正始终不曾变过的温和笑意多了一丝心疼,忙说道:“灵嬛,你有这份心意,伯伯就很知足了,别有压力,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该去烦恼的问题。” “所以,诸位不妨听听我的想法?”少年一步向前,重重撞在了屋内的沉木书架上。 “爹,这三位是谁?靠谱吗?”金鹿一直打量着面前的息焕,以及那位丫鬟和站在最后边的青衣女子,看着为首这位话事人的莽撞行为,怎么也无法放心下来。 金荣正立刻面色板正训斥道:“放肆,这是你的救命恩人!还不快多谢恩公!” 阿晴将息焕扶至床榻旁的案几处坐下,嘴上不忘炫耀道:“就是,你姑奶奶我在酒楼可是好好踹了你一脚,你小子这就忘了?” 金鹿闻言,再看那熟悉的褐色头发,瞬间想起来不好的回忆,原本软脚虾般的身子一下子变得有力弹跳起来,顾不上腰伤躲在王灵嬛背后害怕道:“就是刁民!灵嬛姐!就是她偷袭我!” 阿晴故作凶狠,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吓唬起来:“偷袭?妾身光明正大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不信试试?” “阿晴,别吓金公子了。”息焕伸手想拍拍丫头的脑袋,不想一手拍在了案几上的青釉茶壶上,发觉入手冰凉,息焕干脆不再乱摸,正色道:“金大人,贵府的问题我大致在屋外都听明白了,其实解决问题很简单。只要赶在圣旨送达昌郡前,让金公子成婚,这样子便能名正言顺地不和吕家踏上一条船。再不济,也能让那位吕家的小姐在金府的位置靠后一些。” 金荣正刚要说话,息焕又举起一根手指道:“平心而论,这绝非万全之计,是没办法的办法。依照金大人的想法,也不愿意让宝贝儿子身陷囹圄。” “确实如此。”息焕的一番话,说中了金荣正的心思,最初的打算,就是如此。 “换作平常,也只能如此这般了。”息焕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把头巾摘下来,既然要坦诚相见,也不必如此避嫌。 依旧闭眼的少年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可现在有了我们的助力,金大人你可以换一种思维方式来处理问题。一种山上人的做事方式,拿拳头说话。” 金荣正有些头皮发麻,没想到息焕会给出一个这般的解决方案,完全不符合他往日踏实的处事方式,说道:“这不太好息公子,你们毕竟还是在通缉的要犯,如此行事......” 之前隐瞒收留他们这群人在府上,不代表他愿意光明正大对外公开金府和东岭的合作态度。说实在的,其实光是留宿这一事,事后雪走营的谍子追查起来,也是足以掉脑袋的大事。 昌郡城虽小,不代表就处在朝廷的管束之外了,朝廷过问极少,同样不代表白帝城的眼线没有放眼此处。 息焕对于金荣正的担忧,心知肚明,放心地摆手道:“当然不是按照金大人你想的那种方式去解决。暗箭要在暗处放,难道金大人以为,按照原本的计划,那吕家当真就会让你如愿成亲拜堂了?对方可是有鸿鹄山观撑腰的,前车之鉴啊。” 在场的可还有一位鸿鹄山观的内门弟子在,王灵嬛当即坐不住,质问道:“你把话说清楚,我鸿鹄山观还不至于和山下的王朝走狗如此这般苟且厮混。” 少年只是努了努嘴,丝毫不搭理道姑的无能狂怒。 这时,一向保持沉默的青衣女子终于发话了,蒲毓一步向前,同样坐到案几旁,细长的眸子打量着陷入深思的金荣正,笑意玩味道:“金大人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我们这般热心肠,明明马上就可以收拾收拾走人,非要蹚这趟浑水?” 男人爽快直言道:“各位仗义出手,确实可以说是多此一举,除了别有图谋以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只是你们所图谋的,我金某人给得起吗?” 蒲毓捂嘴笑道:“那小女子也同样想问金大人一句,放着明明可以论功行赏的江湖要犯不管,反而包庇,错过这么一个跟朝廷拉拢关系的机会,金大人不也是在多此一举吗?” 金荣正一时有些无言,张着嘴瞪眼看向那位青衣侍女。 蒲毓咄咄逼人道:“金大人不会不知道朝廷这封圣旨赐婚的目的?对准大人的矛头都这般明显了,金大人此时不归顺朝廷,做那自视清高的鸡群野鹤有何用?” “不关乎这些。”男人突然正色道:“南淮城的事情,其实很多人都清楚,百里文山搭上老命送出来的人,不该在这小小的昌郡城受阻。他淮安国公有自己的坚持去面对天下,我小小一介昌郡郡守也有自己的坚持。你们一行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我相信百里文山的为人,要胜过白帝城里的那群人心迥异的官首。” 蒲毓闻言,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起身向着这位昌郡郡守郑重施礼后,说道:“那如果小女子说在出城去,淮安国公曾和我提过大人的事情,大人可否相信?” 金荣正放在桌下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成拳。 “东陆是山下和山上人共同组成的东陆,在世俗王朝眼中,山上人便是那天上神仙,个个身怀神通,手眼通天,对于这类势力,当然是能拉拢则好。小小一个昌郡城......” 说到这,蒲毓慎重看了一眼那位年轻道姑,继续道:“当然比不过一座鸿鹄山观,用一座小城换一座山观的效忠,这可是天下最划算不过的买卖。起码白帝城里的那几位是这样想的,对吧?” 金荣正面色纠结道:“可以了,这位姑娘。” 青衣女子仍是不肯罢休道:“山上修行,要的是人力物力财力,世间绝大多数宗门亦是如此,鸿鹄山观毗邻一座淮河大水支流,既没有洞天福地,又靠近烟火气浑浊的俗世,哪来的天材地宝?还不如转变思路,把一城的百姓挪为己用,要香火便有香火,要银两购置仙品就广收纳税,就算有些不堪入目的淫秽邪道,城中和圈养无异的百姓也是取之不竭。唯一的问题,只要和那位父母官的郡守大人打点好,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王灵嬛此时听得已经是目瞪口呆,半句话都说不出,震惊地看向那侃侃而谈的青衣女子。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蒲毓的话语字字珠玑。 “这对金大人来说,可是三生修来的福分,鸿鹄山观想当初的承诺,让我想想,得有多诱人?金鹿少爷的修仙路大抵是许诺了吧?一生富贵?还是官途坦荡?鸿鹄山观的野心志不在此,淮安国公可是和我细说过的。” 金荣正浑身彻底失去了力气,缓缓靠倒在座椅上,想起当初上山观祈福的那一天,那位险些一掌拍死他这个油盐不进老顽固的观主道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足那座香火旺盛的山观。印象里也是鹿儿和灵嬛第一次的见面。 有时候男人回想那一日,真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事后想想,不仅鸿鹄山观啥好处没捞到,自己宝贝儿子还结识了真以为可爱灵气的女娃娃,金荣正常常用虎口拔牙那庆幸那一日的所得所获。 “你能不能有话直说。”息焕托着下巴转头朝向蒲毓,惹来青衣女子的一个白眼,不仅是王灵嬛和息焕不合,蒲毓逐渐意识到自己也时常会对面前依旧闭眼的少年感到恼火。 蒲毓最后郑重道:“郡守大人能为了城中的平民百姓,放弃金少爷普通人几生几世都求不来的修仙路,只求一个无愧于心,是为大善。这是淮安国公的肯定。他老人家还说了,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苍生治水者,不可使其溺毙于湖海。金大人愿意以身犯险包庇我等踪迹,那金府的麻烦,我等亦然不可坐视不管。” 金荣正无言得望着那位身姿挺拔如翠竹般的青衣女子,看着她又再次郑重双手作揖施礼道:“这一礼,是代淮安国公行礼金大人,文人傲骨,本该如此。” 男人蓦然起身,以同样的礼节施还给对方,激动颤抖的双肩良久不能自已。 激动情绪充斥的屋内,像是焖煮的沸水,只有暗流激荡。 少年郎半吊子的嗓音突然打破了面前沉默的局面,息焕不客气道:“哎等等,这是她自己说得啊,和我无关啊,帮人这么能白帮,我可是条件的?” 蒲毓无语的看着身旁的少年,毫不知耻的朝着紧紧闭口的道姑挥手道:“喂喂喂!王姑娘!别发呆了!到你帮忙的时候了!” 一日之内,对自家山门印象再翻一翻的王灵嬛,迟钝的抬起头看向对方开口道:“城西新出现的大坑,有你们鸿鹄山观的人手在驻守是吧?作为帮助金府的条件,你得带我进去一趟。” 依旧大脑停止思考的王灵嬛下意识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可是金大人的家事,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命令我手下这位侍女不帮金大人,你人心吗?”少年奸诈笑起来。 “你这是道德绑架!”王灵嬛红着脸道。 息焕突然睁开那双漆黑如深渊的双瞳,看向年轻道姑。那对恐惧的眸子第一眼直视和自家那位目盲师兄的灰白双瞳截然不同,只是一个照面,就给人感觉一股灵魂被吸入进那双瞳孔深处的心悸感。 “我们刚才所说的鸿鹄山观,和你印象里的山观,截然不同天差地别。难道你就不想反驳吗?和我们一道行动,用你自己的亲身经历去看一看,我们口中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息焕开口说着,被漆黑双眸瞪视的王灵嬛大脑一片空白,眼中所见是少年的双眼中都有口器在开合,在精神的冲击下,道姑缓缓点头道: “好,我和你去。” 第八十五章 谈婚论嫁(3) 将息焕一行人送出门外,金荣正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屋内。息焕点名的年轻道姑并未起身相送,屋内男女二人,在他看来终究还是未担负起责任的孩子,对于今日谈及之事,缺少能够自我思考的能力。 “给灵嬛点时间吧,就如同我家鹿儿从小到大衣食无忧一般,那孩子也被鸿鹄山观保护得很好,从未经历过这般大事。”金荣正诚恳道。 息焕倒也不在意,道:“我知道,这种事情,看眼睛就能看得出来,那般有灵气的眸子,不是沾染俗世腌臢事的人身上会有的,但时间紧迫,成亲那边的安排,金大人你还是要盯着点。” 说到这金荣正依旧犯愁,便问道:“说道鹿儿成亲这件事,连个人选都没有,总不能让我这个郡守大人做强抢民女的蠢事吧?” “这简单啊!”息焕挥了挥手,身后的阿晴昂着头一步跨出。二人看了眼身高才堪堪过息焕半身的少女,不禁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看。 “你走开,未成年的孩子凑什么热闹。”息焕一巴掌拨开妖族少女,竖起大拇指点了点身后的青衣女子,笑道:“这位不正好可以。” 蒲毓没成想自己会被下绊子,伸手点了点自己鼻尖,不敢相信道:“我?” 少年不满道:“对啊,黄花大闺女,正值芳龄,又是单身,容貌出众,知书达理。蒲毓姑娘做这金府的儿媳妇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疯了!”蒲毓清冷的面庞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羞红,怒视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少年,伸手就要去掰他点着自己的拇指。 息焕一个灵巧的收手避开,同时不忘继续理论道:“怎么?难道要让我家玥儿来?她可是有婚约在身的。月开丫头年纪倒是合适,只是小闺女一个的,传出去影响名声。” 息焕认真思考起来,没注意到青衣女子的面色逐渐铁青起来。 “那我传出去名声就好了?”蒲毓冷声道,能当金府儿媳的人多的是,在她看来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自己这个外人来做。 息焕却坚持道:“不,我说了,只有我们这群人里面来挑才合适。无论是事后拍拍屁股走人,还是到时候婚礼现场动手,都要比随便找个丫鬟合适得多。况且蒲毓姑娘,先前屋内义正言辞说话的人可是你,坚持要帮金大人也有你的主张在里面,你可不能光说不做啊。” 蒲毓闻言不禁安分些许,只是依旧有所坚持,不肯妥协。 金荣正也不愿让二人为难,便想试着找个折中的方案道:“实在不行,我还是从府上找个合适的丫头临时充数......” “不用麻烦金大人,”息焕一把搂住金荣正,热情道,“反正只是假意成亲,又不是真要拜堂,蒲毓姑娘一个淮安国府里的侍女,昌郡城内无人知晓,事后传出去也吹不去多大浪来。到时候你们这边就把心放在成亲大事上,我们那边尽快销毁城外入城的圣旨,两边同时动工。” 一听只是假婚,连拜堂都不用,蒲毓才稍微松口。金荣正也是赞同的点点头,一想到要在婚礼上反咬吕家一口。极少参与打打杀杀的男人就有些慈悲心肠起来:“这次设计故意引吕家上钩,会不会太不给人留活路了。” “不会。”息焕和蒲毓异口同声道。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看法都一样,对于像吕鹈这般不怀好意之徒,你越是忍让,对方越是猖狂。事关一府基业,容不得一丝侥幸的心软想法。 金荣正叹息一声,原本也不想将事情闹到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件事若真能成,吕家日后能否在昌郡立足,是个未知数。 突然男人想到什么,如梦初醒般惊讶道:“等等,息公子,你刚刚说,销毁圣旨!” 息焕一脸淡定,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道:“对啊,我说了成亲只是个下策。既然能有更好的法子,为何不用呢?” “不可啊不可!”金荣正连连摆手,一下子没适应少年突然蛮横起来的处事方式,劝说道:“这和违抗朝廷有什么区别,若是婉拒还好,公然抗旨是死罪啊。” 早已无心待在此处的阿晴抢话道:“都说了要按山上的方式来,老头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况且是我们出手,又没指名道姓说是你金荣正指使,你紧张什么?” 难得懂事一回的阿晴不出所料被息焕拍了拍头,少年接着说:“我们这群在逃的江湖恶徒凑巧碰上了朝廷人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很合理吧?打完以后毁尸灭迹,也很合理吧。只要这一次让那封圣旨半途销毁,大受打击的吕家对于朝廷,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金荣正总算明白了少年所图,沉思道:“若真如此顺利就好了。” 既然双方达成一致,息焕也不做过多停留,转身离去时不忘吩咐道:“那劳烦金大人通知王姑娘一声,今夜动身出发城西,还请她做好准备,我也回去收拾收拾了。” 领着身后二人刚走出庭院,穿梭在廊道间,蒲毓忍不住质问道:“你是故意的?想看我笑话?” 息焕一片无辜,大喊冤枉:“蒲毓姑娘,我先前所述,句句属实,难道不对吗?” 青衣女子垂眼,犹豫道:“对,又不对,王姑娘认为你不老实,我也一样,不论你说得再天花乱坠,终究还是你占了便宜不是吗?” 息焕看见青衣女子一脸较真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从少年双眼变成黑眸以后,包括阿晴在内众人在与其谈话时都会下意识避开视线交集,不去看那对恶心的黑色眼眸,蒲毓现在却忍不住去打量了一眼,搞不懂为何息焕突然这般放肆。 差点笑出眼泪的息焕拍了拍笑疼的肚子,语气轻松说道:“没别的意思,只是今日听见你一番言语后,才惊觉原来平日木头一般的蒲毓姑娘原来也是心思活络的女子。既然本就不是性子凉薄的人,那不妨借此机会多和队伍里的人交流交流,先前的误会也尝试去解开一些。南下之路前途漫漫,我觉得大家还是尽早凝聚一点为好。总是心思紧绷,早晚会有垮掉的一天,于人于己都不好。” 蒲毓木愣得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语气略微尴尬道:“也真难为你这般好心......” 三人已经行至庭院门口,息焕大步离去,潇洒的挥挥手不客气道:“不用多谢,总归还是有一点捉弄人的心思在里面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露出马脚的少年似乎察觉到身后气息不善,远去的脚步都加快了一些。面含愠色的青衣女子本想发火,一脚踏入院子后想到某位姑娘还在屋内休息,便强压下心头怒意,故作镇静地走回自己屋内。 回头悄悄打量了一眼那位青衣女子,阿晴一脸寻味地看向自家老爷。 被妖族少女瘆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息焕故意找话道:“晚上准备准备,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一听有事干,阿晴双眼一亮,舔着嘴期待道:“干脏活吗?” 息焕摇摇头,也没去细问她从哪里学来的黑话,少年漆黑的双目即使转动思考也看不出异样。金府的事情在他看来事小,耗费不了太多精力,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怪事,息焕就难以安心对待,每每思索其中来龙去脉,心里就会升腾起一股无名的烦躁之火。 “一切顺利的话,不需要你出手。” 少女颇为失望地哦了一声,低下头,突然幽幽道:“老爷你昨夜是不是偷跑出去,惹白小姐生气了?” “很明显吗?”息焕没想到阿晴会突然提起这一茬,有些意外。 阿晴抬头忍住道:“当然明显啊,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事情。老爷你自己可能不太清楚,但白小姐看别人的目光,和看你的,是不一样的。” 看见息焕皱眉,阿晴解释道:“白小姐虽然性子冷,对待我们再客气,但那副拒人的眼神却是不变的,这是骨子里的习惯。可是你没发现吗?白小姐每次看你的时候,虽然还是冷冷的一张脸,可是眼神是跳动的。也就只有那时,妾身才会觉得白小姐不是名剑修,而是位寻常的女孩子。” 息焕仔细回想平常的画面,依旧还是无法想象到究竟有什么区别在。可能潜意识里早已将亲近之人给予的那份特殊当成了习以为常,渐渐地也就不再将其珍视为一份恩惠。 阿晴扶正头顶的山神头骨,竖起一根手指道:“可是今天,白小姐回来时,浑身上下不仅是充斥着一股怒气,而且她都没看你一眼。这说明,老爷你一定做错了某件事,一件需要认真和白小姐道歉的事情,你要好好反思。” 看见真身实为大妖的少女,居然在一丝不苟地教育自己感情之事,息焕不免有些感到有些不切实际。可面对少女的认真奉告,他也不忍扑灭一番热心肠。耐心地拍了拍少女头顶的颅骨,息焕笑着点头答应道: “这件事过后,我会好好和她谈谈的。” 少女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息焕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小声嘀咕起来,少年郎没有刻意去偷听,也能听见阿晴口中的碎碎念。 妖族少女兴致勃勃期待道:“妾身已经掌握了男女情爱一事了,道心渐稳,人性过后就是神性,加油加油,多学一点,证道飞升就在明日!” 将息焕一行人送出门外,金荣正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屋内。息焕点名的年轻道姑并未起身相送,屋内男女二人,在他看来终究还是未担负起责任的孩子,对于今日谈及之事,缺少能够自我思考的能力。 “给灵嬛点时间吧,就如同我家鹿儿从小到大衣食无忧一般,那孩子也被鸿鹄山观保护得很好,从未经历过这般大事。”金荣正诚恳道。 息焕倒也不在意,道:“我知道,这种事情,看眼睛就能看得出来,那般有灵气的眸子,不是沾染俗世腌臢事的人身上会有的,但时间紧迫,成亲那边的安排,金大人你还是要盯着点。” 说到这金荣正依旧犯愁,便问道:“说道鹿儿成亲这件事,连个人选都没有,总不能让我这个郡守大人做强抢民女的蠢事吧?” “这简单啊!”息焕挥了挥手,身后的阿晴昂着头一步跨出。二人看了眼身高才堪堪过息焕半身的少女,不禁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看。 “你走开,未成年的孩子凑什么热闹。”息焕一巴掌拨开妖族少女,竖起大拇指点了点身后的青衣女子,笑道:“这位不正好可以。” 蒲毓没成想自己会被下绊子,伸手点了点自己鼻尖,不敢相信道:“我?” 少年不满道:“对啊,黄花大闺女,正值芳龄,又是单身,容貌出众,知书达理。蒲毓姑娘做这金府的儿媳妇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疯了!”蒲毓清冷的面庞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羞红,怒视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少年,伸手就要去掰他点着自己的拇指。 息焕一个灵巧的收手避开,同时不忘继续理论道:“怎么?难道要让我家玥儿来?她可是有婚约在身的。月开丫头年纪倒是合适,只是小闺女一个的,传出去影响名声。” 息焕认真思考起来,没注意到青衣女子的面色逐渐铁青起来。 “那我传出去名声就好了?”蒲毓冷声道,能当金府儿媳的人多的是,在她看来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自己这个外人来做。 息焕却坚持道:“不,我说了,只有我们这群人里面来挑才合适。无论是事后拍拍屁股走人,还是到时候婚礼现场动手,都要比随便找个丫鬟合适得多。况且蒲毓姑娘,先前屋内义正言辞说话的人可是你,坚持要帮金大人也有你的主张在里面,你可不能光说不做啊。” 蒲毓闻言不禁安分些许,只是依旧有所坚持,不肯妥协。 金荣正也不愿让二人为难,便想试着找个折中的方案道:“实在不行,我还是从府上找个合适的丫头临时充数......” “不用麻烦金大人,”息焕一把搂住金荣正,热情道,“反正只是假意成亲,又不是真要拜堂,蒲毓姑娘一个淮安国府里的侍女,昌郡城内无人知晓,事后传出去也吹不去多大浪来。到时候你们这边就把心放在成亲大事上,我们那边尽快销毁城外入城的圣旨,两边同时动工。” 一听只是假婚,连拜堂都不用,蒲毓才稍微松口。金荣正也是赞同的点点头,一想到要在婚礼上反咬吕家一口。极少参与打打杀杀的男人就有些慈悲心肠起来:“这次设计故意引吕家上钩,会不会太不给人留活路了。” “不会。”息焕和蒲毓异口同声道。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看法都一样,对于像吕鹈这般不怀好意之徒,你越是忍让,对方越是猖狂。事关一府基业,容不得一丝侥幸的心软想法。 金荣正叹息一声,原本也不想将事情闹到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件事若真能成,吕家日后能否在昌郡立足,是个未知数。 突然男人想到什么,如梦初醒般惊讶道:“等等,息公子,你刚刚说,销毁圣旨!” 息焕一脸淡定,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道:“对啊,我说了成亲只是个下策。既然能有更好的法子,为何不用呢?” “不可啊不可!”金荣正连连摆手,一下子没适应少年突然蛮横起来的处事方式,劝说道:“这和违抗朝廷有什么区别,若是婉拒还好,公然抗旨是死罪啊。” 早已无心待在此处的阿晴抢话道:“都说了要按山上的方式来,老头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况且是我们出手,又没指名道姓说是你金荣正指使,你紧张什么?” 难得懂事一回的阿晴不出所料被息焕拍了拍头,少年接着说:“我们这群在逃的江湖恶徒凑巧碰上了朝廷人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很合理吧?打完以后毁尸灭迹,也很合理吧。只要这一次让那封圣旨半途销毁,大受打击的吕家对于朝廷,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金荣正总算明白了少年所图,沉思道:“若真如此顺利就好了。” 既然双方达成一致,息焕也不做过多停留,转身离去时不忘吩咐道:“那劳烦金大人通知王姑娘一声,今夜动身出发城西,还请她做好准备,我也回去收拾收拾了。” 领着身后二人刚走出庭院,穿梭在廊道间,蒲毓忍不住质问道:“你是故意的?想看我笑话?” 息焕一片无辜,大喊冤枉:“蒲毓姑娘,我先前所述,句句属实,难道不对吗?” 青衣女子垂眼,犹豫道:“对,又不对,王姑娘认为你不老实,我也一样,不论你说得再天花乱坠,终究还是你占了便宜不是吗?” 息焕看见青衣女子一脸较真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从少年双眼变成黑眸以后,包括阿晴在内众人在与其谈话时都会下意识避开视线交集,不去看那对恶心的黑色眼眸,蒲毓现在却忍不住去打量了一眼,搞不懂为何息焕突然这般放肆。 差点笑出眼泪的息焕拍了拍笑疼的肚子,语气轻松说道:“没别的意思,只是今日听见你一番言语后,才惊觉原来平日木头一般的蒲毓姑娘原来也是心思活络的女子。既然本就不是性子凉薄的人,那不妨借此机会多和队伍里的人交流交流,先前的误会也尝试去解开一些。南下之路前途漫漫,我觉得大家还是尽早凝聚一点为好。总是心思紧绷,早晚会有垮掉的一天,于人于己都不好。” 蒲毓木愣得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语气略微尴尬道:“也真难为你这般好心......” 三人已经行至庭院门口,息焕大步离去,潇洒的挥挥手不客气道:“不用多谢,总归还是有一点捉弄人的心思在里面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露出马脚的少年似乎察觉到身后气息不善,远去的脚步都加快了一些。面含愠色的青衣女子本想发火,一脚踏入院子后想到某位姑娘还在屋内休息,便强压下心头怒意,故作镇静地走回自己屋内。 回头悄悄打量了一眼那位青衣女子,阿晴一脸寻味地看向自家老爷。 被妖族少女瘆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息焕故意找话道:“晚上准备准备,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一听有事干,阿晴双眼一亮,舔着嘴期待道:“干脏活吗?” 息焕摇摇头,也没去细问她从哪里学来的黑话,少年漆黑的双目即使转动思考也看不出异样。金府的事情在他看来事小,耗费不了太多精力,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怪事,息焕就难以安心对待,每每思索其中来龙去脉,心里就会升腾起一股无名的烦躁之火。 “一切顺利的话,不需要你出手。” 少女颇为失望地哦了一声,低下头,突然幽幽道:“老爷你昨夜是不是偷跑出去,惹白小姐生气了?” “很明显吗?”息焕没想到阿晴会突然提起这一茬,有些意外。 阿晴抬头忍住道:“当然明显啊,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事情。老爷你自己可能不太清楚,但白小姐看别人的目光,和看你的,是不一样的。” 看见息焕皱眉,阿晴解释道:“白小姐虽然性子冷,对待我们再客气,但那副拒人的眼神却是不变的,这是骨子里的习惯。可是你没发现吗?白小姐每次看你的时候,虽然还是冷冷的一张脸,可是眼神是跳动的。也就只有那时,妾身才会觉得白小姐不是名剑修,而是位寻常的女孩子。” 息焕仔细回想平常的画面,依旧还是无法想象到究竟有什么区别在。可能潜意识里早已将亲近之人给予的那份特殊当成了习以为常,渐渐地也就不再将其珍视为一份恩惠。 阿晴扶正头顶的山神头骨,竖起一根手指道:“可是今天,白小姐回来时,浑身上下不仅是充斥着一股怒气,而且她都没看你一眼。这说明,老爷你一定做错了某件事,一件需要认真和白小姐道歉的事情,你要好好反思。” 看见真身实为大妖的少女,居然在一丝不苟地教育自己感情之事,息焕不免有些感到有些不切实际。可面对少女的认真奉告,他也不忍扑灭一番热心肠。耐心地拍了拍少女头顶的颅骨,息焕笑着点头答应道: “这件事过后,我会好好和她谈谈的。” 少女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息焕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小声嘀咕起来,少年郎没有刻意去偷听,也能听见阿晴口中的碎碎念。 妖族少女兴致勃勃期待道:“妾身已经掌握了男女情爱一事了,道心渐稳,人性过后就是神性,加油加油,多学一点,证道飞升就在明日!” 第八十六章 猜想 今夜多云,金府宅院未被月色照亮的阴暗墙头上,一道身影早已坐在墙头等候多时。很快便有一道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府内翻了出来。 相比于往常,阿晴此刻身后还多背了一把几乎有她一般高的大剑,用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剑身上,暗金色的锋利剑尖还是刺透出来。 为了今夜的探查,阿晴特意向李时淼借了这柄大龙须。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一想到今夜可能就是自家娘子口中称赞的这位妖族剑修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手,息焕内心一时还是既期待又担心。 头一次做偷鸡摸狗的事情,阿晴白净的面庞上满脸紧张,细看之下额头似乎还隐隐有汗滴流下。 “别紧张,今天晚上,能不动手我们就少动手,一出事就跑,知道了吗?”息焕瞅见阿晴的模样,不免感到有些好笑,连原本沉重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少女一时语塞,心中有苦道不出。 眼看四下没瞧见那位预料之中的人影,息焕有些奇怪道:”王姑娘呢?” 阿晴抹了一把汗道:“老爷,王姑娘说她从正门出来,她还说金大人知道今夜有事,特意嘱托了留门,用不着这般偷鸡摸狗。” 少年恍然,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之前翻墙翻出习惯了。” 说着率先跳下墙,往金府大门走去。 身后的妖族少女慌忙跟着跳下墙,几步紧紧跟上自家老爷,一张小脸上满是局促。若是息焕这时回头,定会发觉今日的阿晴和平日里大不相同,阿晴的那张脸上,少见地出现了害怕的神色。 一个转角的距离,金府并不算得上有多气派的宅院大门映入眼帘。没走多远,他很快就发觉到了异常。 金府内灯光摇曳映照下的侧门前,站着两道婀娜身影,各自依靠着一侧门框面对面站在那。 少年犹疑的脚步放缓下来,随着越靠越近,那道熟悉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息焕突然止住脚步,就要转身离去,没曾料到一转头撞上了紧跟在身后的少女,矮上许多的阿晴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大叫一声。 侧门口那两道人影立刻循声看来,自知插翅难逃的息焕悲愤瞪了一眼地上的少女,身后已经传来了少女清冷的嗓音:“阿晴,过来让我看看伤着没。” 原本坐在地上的妖族少女闻言立刻跳了起来,窜步至一身白衣的少女身旁。似乎是心怀愧疚,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身后的息焕。 白玥魁摸了摸妖族少女毫发无伤的脑门,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抓耳挠腮的少年,那副表情仿佛就是在说:“你自己坦白吧。” 一下子看明白的息焕再一次瞪了眼白玥魁身边的小叛徒,强撑起笑容的嘴上还是露出了两排紧紧死咬的牙齿。 “阿晴!你厉害啊,现在都学会里一套外一套了,呵呵!” 缩在白玥魁身旁的少女带着哭腔无奈道:“老爷,你别怪妾身,大家都知道小姐在家里的地位比老爷大,阿晴只是个丫鬟,连老爷都不敢违抗,哪里敢去骗白小姐啊,她让我说我就说了......” 白玥魁轻轻拍了拍少女头上的山神颅骨,朝着依旧犟在远处的少年歪了歪头。 息焕不情愿地走到大门前,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始终沉默站在一旁的王灵嬛。 道姑从始至终只是发呆,想着白天的事情,连白玥魁何时来到自己身边都未察觉。先前息焕看到二人对峙,只是因为二人都各有心事所想产生的错觉。 面对息焕投来的求助目光,王灵嬛只是撇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辜模样。 “玥儿,这次不会跟昨夜一样了,只是去看......”想要解释一番,没等话说完,白玥魁已经一步踏出,一下凑到了息焕面前。 少女用力揪住他的衣领,将其拽至身前。面对面的二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息焕甚至能闻到少女身上特有的雪山莲清香。 “唔——”息焕瞬间红了脸,只因为白玥魁一只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脚背上。少女可是习武出生,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力气,简单的跺脚硬是踩得息焕这位炼体宗师咬牙切齿。 “玥儿,松脚......” 白玥魁当真听话松开了脚,不等息焕多说什么,便率先迈开步子朝着城西走去。 “等等玥儿!”一行人匆忙跟上大步流星的白玥魁,息焕更是紧紧跟在少女身旁,好言相劝道:“今夜不危险,你留在府上好好歇息,好不好?” “不好。”少女斩钉截铁道:“我夫君大半夜带着两位女子出行,我凭什么不能跟着看一看?” 身后跟着的二女闻言默默拉开几步距离,倒不是真的心里有鬼,而是面对一位十一楼剑修,还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好。 息焕瞬间换了一副苦瓜脸,喊冤道:“玥儿,别闹了,你知道不可能的。” 恰好有月光从云隙间透过,划过空荡无人的长街,最后照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月色下她的表情眉目紧缩,本就英气的双眉拧成了两条细剑。 白玥魁停住脚步,目光始终盯着紧跟在身旁的少年,认真道:“那你就可以儿戏了?昨夜刚在那片芦苇荡里死过一回,今夜又想去闯一回?你那请神的伎俩,还能用几回!” 说着少女一手拽住息焕的手臂,将其衣袖向上一褪。少年长袖下那条肌肉饱满线条分明的手臂,此时却暴起了蛛网般渗人的骇人青筋。 在围上来的阿晴和王灵嬛注视下,整条手臂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脉动着,可见少年的身体正处在怎样一种高压负载下。 若是白玥魁不说,恐怕没人注意到面前这位一脸镇定的少年,体内气息早已溃堤。 一直强忍住气息冲荡的息焕眼看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叹出一口气的同时,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开口道:“我和那片芦苇原,现在已经牵扯极深,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现在好似一团乱麻,只有去到最初发生异变的地方,或许才能找到一点来龙去脉。” 相比于白日里的心怀怒意,今夜的白玥魁貌似解气不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对嘛,我又没拦着你,走吧。” 面对这般“体贴”的白玥魁,息焕却感觉坐立难安起来,再往前不远处,城西的墙头已经进入视野,她是铁了心要走到底。 稍稍狠了狠心,息焕一把拉住跟前的少女,郑重道:“今夜,在场的任何人都和我去,唯独你不能。” 白玥魁不悦道:“凭什么?给我个理由。” 那副不服气的表情,仿佛就是在警告他,要是说不好,就算是你息焕我也拔剑砍了。 “老爷,有小姐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妾身现在还是第九楼的实力,真要说保护老爷,其实也不敢打包票......”阿晴现在已经和白玥魁一条船上的妖了,不管今夜过后息焕怎么教训她,先把自家小姐哄开心了,说不定到时候白玥魁一发话,今夜叛变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呢? 王灵嬛虽然不知道这位白姑娘的实力深浅,可是既然连第九楼的小丫头都说不如自家小姐了,那想必她的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些本都不是她应该担心的事情,去的是自家的地盘,早在昨夜为了调查老祖的踪迹,师父就连夜派人下山封锁了那片芦苇原。 哪怕是冒着和别处宗门修士产生纠纷的风险,也一定要保护好这片事发诡异的芦苇原。在这一点上,王灵嬛发现自家师父和眼前少年的想法,出奇一致。 冥冥之中,就连她都对那片地方产生了好奇。 息焕看了一眼王灵嬛,道姑眨了眨眼,坦然道:“山观内修为高的师兄师姐们不算多但也绝不少,既然白小姐实力高强,那陪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息焕翻了个白眼,彻底不再对这二位女子抱有任何期望,在白玥魁抽手离去前,息焕开口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吗?无论是鸿鹄山观的老祖,还是......都是这片土地上实力最顶尖的一伙人,他们这种境界的存在,同时消失绝无巧合可言。” 白玥魁也停住了脚步,她当然知道息焕说的那位是谁,无论记忆再怎么模糊,能将息焕从昨夜那场混战中保全下来的,实力保障无疑。 “你是说?” 息焕心领神会,确信地点头道:“消失的人,都是实力顶尖的山上修士,而除了那二位以外,还有谁能在昌郡这片土地上称第一的?鸿鹄山观的现任观主吗?” 王灵嬛将信将疑道:“师父他的实力,大概在十楼左右......虽然近些年都未曾和我们说过修为情况,但一时半会想要突破,希望也是极为渺茫的。九楼之上便不再是登楼阶,而是登天道,这是修行界的普遍说法。如果白姑娘的实力在十楼以上的话......” 白玥魁的双眸中逐渐浮现起一丝担忧。 她看着自家男人缓缓张口道:“那下一位消失的,很有可能是你,昌郡城现在的最强剑修。” 少女呆愣在原地。 息焕拍了拍她的双肩,语重心长道:“别担心玥儿,我会查清楚的,只是你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不如阿晴来得稳妥。” 白玥魁站在原地,眨了眨眼,蹦出了一个“哦”字。 起先息焕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接着看见少女转身又开始大步朝着城西走去,他难以置信地跟了上去,纳闷道:“玥儿,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听明白了,”白玥魁一边走一边说道,“若真是邪门,先砍上一剑再说。” 【今日起开始恢复更新,大家久等了】 今夜多云,金府宅院未被月色照亮的阴暗墙头上,一道身影早已坐在墙头等候多时。很快便有一道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府内翻了出来。 相比于往常,阿晴此刻身后还多背了一把几乎有她一般高的大剑,用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剑身上,暗金色的锋利剑尖还是刺透出来。 为了今夜的探查,阿晴特意向李时淼借了这柄大龙须。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一想到今夜可能就是自家娘子口中称赞的这位妖族剑修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手,息焕内心一时还是既期待又担心。 头一次做偷鸡摸狗的事情,阿晴白净的面庞上满脸紧张,细看之下额头似乎还隐隐有汗滴流下。 “别紧张,今天晚上,能不动手我们就少动手,一出事就跑,知道了吗?”息焕瞅见阿晴的模样,不免感到有些好笑,连原本沉重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少女一时语塞,心中有苦道不出。 眼看四下没瞧见那位预料之中的人影,息焕有些奇怪道:”王姑娘呢?” 阿晴抹了一把汗道:“老爷,王姑娘说她从正门出来,她还说金大人知道今夜有事,特意嘱托了留门,用不着这般偷鸡摸狗。” 少年恍然,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之前翻墙翻出习惯了。” 说着率先跳下墙,往金府大门走去。 身后的妖族少女慌忙跟着跳下墙,几步紧紧跟上自家老爷,一张小脸上满是局促。若是息焕这时回头,定会发觉今日的阿晴和平日里大不相同,阿晴的那张脸上,少见地出现了害怕的神色。 一个转角的距离,金府并不算得上有多气派的宅院大门映入眼帘。没走多远,他很快就发觉到了异常。 金府内灯光摇曳映照下的侧门前,站着两道婀娜身影,各自依靠着一侧门框面对面站在那。 少年犹疑的脚步放缓下来,随着越靠越近,那道熟悉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息焕突然止住脚步,就要转身离去,没曾料到一转头撞上了紧跟在身后的少女,矮上许多的阿晴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大叫一声。 侧门口那两道人影立刻循声看来,自知插翅难逃的息焕悲愤瞪了一眼地上的少女,身后已经传来了少女清冷的嗓音:“阿晴,过来让我看看伤着没。” 原本坐在地上的妖族少女闻言立刻跳了起来,窜步至一身白衣的少女身旁。似乎是心怀愧疚,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身后的息焕。 白玥魁摸了摸妖族少女毫发无伤的脑门,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抓耳挠腮的少年,那副表情仿佛就是在说:“你自己坦白吧。” 一下子看明白的息焕再一次瞪了眼白玥魁身边的小叛徒,强撑起笑容的嘴上还是露出了两排紧紧死咬的牙齿。 “阿晴!你厉害啊,现在都学会里一套外一套了,呵呵!” 缩在白玥魁身旁的少女带着哭腔无奈道:“老爷,你别怪妾身,大家都知道小姐在家里的地位比老爷大,阿晴只是个丫鬟,连老爷都不敢违抗,哪里敢去骗白小姐啊,她让我说我就说了......” 白玥魁轻轻拍了拍少女头上的山神颅骨,朝着依旧犟在远处的少年歪了歪头。 息焕不情愿地走到大门前,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始终沉默站在一旁的王灵嬛。 道姑从始至终只是发呆,想着白天的事情,连白玥魁何时来到自己身边都未察觉。先前息焕看到二人对峙,只是因为二人都各有心事所想产生的错觉。 面对息焕投来的求助目光,王灵嬛只是撇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辜模样。 “玥儿,这次不会跟昨夜一样了,只是去看......”想要解释一番,没等话说完,白玥魁已经一步踏出,一下凑到了息焕面前。 少女用力揪住他的衣领,将其拽至身前。面对面的二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息焕甚至能闻到少女身上特有的雪山莲清香。 “唔——”息焕瞬间红了脸,只因为白玥魁一只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脚背上。少女可是习武出生,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力气,简单的跺脚硬是踩得息焕这位炼体宗师咬牙切齿。 “玥儿,松脚......” 白玥魁当真听话松开了脚,不等息焕多说什么,便率先迈开步子朝着城西走去。 “等等玥儿!”一行人匆忙跟上大步流星的白玥魁,息焕更是紧紧跟在少女身旁,好言相劝道:“今夜不危险,你留在府上好好歇息,好不好?” “不好。”少女斩钉截铁道:“我夫君大半夜带着两位女子出行,我凭什么不能跟着看一看?” 身后跟着的二女闻言默默拉开几步距离,倒不是真的心里有鬼,而是面对一位十一楼剑修,还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好。 息焕瞬间换了一副苦瓜脸,喊冤道:“玥儿,别闹了,你知道不可能的。” 恰好有月光从云隙间透过,划过空荡无人的长街,最后照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月色下她的表情眉目紧缩,本就英气的双眉拧成了两条细剑。 白玥魁停住脚步,目光始终盯着紧跟在身旁的少年,认真道:“那你就可以儿戏了?昨夜刚在那片芦苇荡里死过一回,今夜又想去闯一回?你那请神的伎俩,还能用几回!” 说着少女一手拽住息焕的手臂,将其衣袖向上一褪。少年长袖下那条肌肉饱满线条分明的手臂,此时却暴起了蛛网般渗人的骇人青筋。 在围上来的阿晴和王灵嬛注视下,整条手臂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脉动着,可见少年的身体正处在怎样一种高压负载下。 若是白玥魁不说,恐怕没人注意到面前这位一脸镇定的少年,体内气息早已溃堤。 一直强忍住气息冲荡的息焕眼看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叹出一口气的同时,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开口道:“我和那片芦苇原,现在已经牵扯极深,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现在好似一团乱麻,只有去到最初发生异变的地方,或许才能找到一点来龙去脉。” 相比于白日里的心怀怒意,今夜的白玥魁貌似解气不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对嘛,我又没拦着你,走吧。” 面对这般“体贴”的白玥魁,息焕却感觉坐立难安起来,再往前不远处,城西的墙头已经进入视野,她是铁了心要走到底。 稍稍狠了狠心,息焕一把拉住跟前的少女,郑重道:“今夜,在场的任何人都和我去,唯独你不能。” 白玥魁不悦道:“凭什么?给我个理由。” 那副不服气的表情,仿佛就是在警告他,要是说不好,就算是你息焕我也拔剑砍了。 “老爷,有小姐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妾身现在还是第九楼的实力,真要说保护老爷,其实也不敢打包票......”阿晴现在已经和白玥魁一条船上的妖了,不管今夜过后息焕怎么教训她,先把自家小姐哄开心了,说不定到时候白玥魁一发话,今夜叛变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呢? 王灵嬛虽然不知道这位白姑娘的实力深浅,可是既然连第九楼的小丫头都说不如自家小姐了,那想必她的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些本都不是她应该担心的事情,去的是自家的地盘,早在昨夜为了调查老祖的踪迹,师父就连夜派人下山封锁了那片芦苇原。 哪怕是冒着和别处宗门修士产生纠纷的风险,也一定要保护好这片事发诡异的芦苇原。在这一点上,王灵嬛发现自家师父和眼前少年的想法,出奇一致。 冥冥之中,就连她都对那片地方产生了好奇。 息焕看了一眼王灵嬛,道姑眨了眨眼,坦然道:“山观内修为高的师兄师姐们不算多但也绝不少,既然白小姐实力高强,那陪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息焕翻了个白眼,彻底不再对这二位女子抱有任何期望,在白玥魁抽手离去前,息焕开口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吗?无论是鸿鹄山观的老祖,还是......都是这片土地上实力最顶尖的一伙人,他们这种境界的存在,同时消失绝无巧合可言。” 白玥魁也停住了脚步,她当然知道息焕说的那位是谁,无论记忆再怎么模糊,能将息焕从昨夜那场混战中保全下来的,实力保障无疑。 “你是说?” 息焕心领神会,确信地点头道:“消失的人,都是实力顶尖的山上修士,而除了那二位以外,还有谁能在昌郡这片土地上称第一的?鸿鹄山观的现任观主吗?” 王灵嬛将信将疑道:“师父他的实力,大概在十楼左右......虽然近些年都未曾和我们说过修为情况,但一时半会想要突破,希望也是极为渺茫的。九楼之上便不再是登楼阶,而是登天道,这是修行界的普遍说法。如果白姑娘的实力在十楼以上的话......” 白玥魁的双眸中逐渐浮现起一丝担忧。 她看着自家男人缓缓张口道:“那下一位消失的,很有可能是你,昌郡城现在的最强剑修。” 少女呆愣在原地。 息焕拍了拍她的双肩,语重心长道:“别担心玥儿,我会查清楚的,只是你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不如阿晴来得稳妥。” 白玥魁站在原地,眨了眨眼,蹦出了一个“哦”字。 起先息焕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接着看见少女转身又开始大步朝着城西走去,他难以置信地跟了上去,纳闷道:“玥儿,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听明白了,”白玥魁一边走一边说道,“若真是邪门,先砍上一剑再说。” 【今日起开始恢复更新,大家久等了】 第八十七章 此夜出城 到城西路程不远,跟着白衣少女快步赶至城墙角时,阴云笼罩的夜空中恰巧有残云飘过,零碎的月光也借着此时照在了城头上。 停步在城墙脚下的那块阴影前,白玥魁以此为线身形一顿。费尽口水最终也没有把少女劝回府上的息焕两眼一愣,费解地看向明明已经赶至城西又打住的少女。 息焕惊喜道:“玥儿,回心转意啦?” 女子有辉光流转的侧脸摇了摇头,给他泼一盆冷水道:“昨夜我就是坐镇在此处,今夜依然如此,毕竟有人费尽心思就是不想我多参和,那我也不至于自找没趣。” 少年闻言讪讪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少女一步登上城头,昌郡终归只是小城,并不如南淮那样的雄观大镇夜禁森严,在经历了昨夜一番变动后,最为关键的城西墙头上,只是多安插了一些官兵守卫巡逻。 这也不怪城内的尉官玩忽职守,有鸿鹄山观这座和朝廷几乎是摆在明面上挂钩的大宗门坐镇,加上此地多年来并无战乱匪患,沾了淮河流域的肥沃土壤,即使是小小的昌郡城,对比北方的一些关隘,足以称得上一句富裕安康了。 眼看少女不等人,一行人也是纷纷登上城头。站在并不宽敞的城墙上,一行人也不躲藏,落落大方地眺望着远处一夜之间凭空出现的深坑。 山上修士打架,像这样改变山河地貌的,波及无辜。面前的深坑还算得上是个好结果,也亏得昨夜陨星坠落,提前疏散了城西百姓,又有白玥魁这位十一楼剑修坐镇城头,城外芦苇原上的大战,并未对外界造成多大的影响。 当然这一切只是表现,在少年漆黑如深渊的眼眸中,荒芜破败的芦苇原上景色,只是看了一眼,便顿感后背发凉,这份发自内心无可言说的恐惧,在踏上城头后便渐趋放大。 妖族少女叉着腰高高站在墙垛上,背后近乎齐身的大剑大龙须颇为醒目。这般有恃无恐完全是源自他们这一行的战力支撑,寻常守城官兵,碰上他们一伙人,恐怕还未开打就已经蒙头倒地了。 即便如此,息焕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阿晴,保持警戒,雪走营谍子昨夜损伤惨重,不代表朝廷在昌郡瞎了眼。作为中州势力遍及最广的情报组织,按他们的效率今夜增援可能就会到达。” 少女异于常人颇为尖细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虎视了一圈四周后,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放心吧老爷,四周干净得很。” “接下来如何行动?”王灵嬛上前一步询问道。 她虽愿意同行,最主要还是为了帮助金府父子,同时对于他人口中自家山门的阴暗面,辈分小的她也想要一睹真假。她很清楚,那位青衣女子口中所言的腌臢事,虽然颠三观,难听入耳,可是在场的金荣正,从头到尾从未矢口否认过。 走到此处,这位一生都扎根在这座小小郡城的年轻道姑,内心也不禁惶恐起来,若是视若家人的山观同门,都是山下人口中的无良修士,那她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 仅仅是略微思忖,王灵嬛便有转头逃去的一股冲动。 息焕同样茫然地看了一眼身下的大片原野,心有戚戚然道:“我不知道,只是有种直觉,得来此处看一看,实在不行,去那片坑底也行。” “胡闹!”寂静的城头上凭空炸响两道女子的呵斥。 息焕头皮发麻的看向不知不觉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白玥魁,那双凌厉的眸子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至于身旁的王灵嬛,他反而没多大畏惧,一个未经世事的道姑,能有自家老婆威慑大? “连个明确目的都没有,你让大家伙和你夜访这片芦苇原?你知不知道城头的官兵少,就是因为我们山观接手了这片地,要是被发现了江湖悬赏的身份,后续牵扯出的麻烦怎么办?” 王灵嬛咄咄逼人,这个时候她反而自行代入了息焕一伙人的同一阵线。小道姑心底里还是会害怕,被师兄师长发觉和这样一群“不好”的人混迹在一起。 息焕苦笑着看向白玥魁,少女硬生生咽下一口气,因为动怒有些起伏的胸膛也平稳了许多。 白玥魁干脆扭头闭眼不去看那惹人生气的少年,口中憋出一句话:“还不快速去速回。” 息焕如获赦令,没有二话翻身越下城头,带头朝着城外疾行而去,身后王灵嬛也是紧紧跟上,只有城头的阿晴,小心的看了白衣少女一眼。 “保护好他。”白玥魁睁开眼看向阿晴。 “会的,小姐放心。”说完少女一跃而下。 一行人没出城几步,便一头扎进了等身高的灰白芦苇中。目送着一伙人消失在原野上,少女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巡逻至此的城头官兵。 那伙人惊讶的打量着这位英姿飒爽的佩剑女子,分不清是鸿鹄山观的人还是别处高人,只是暗中多瞧了一眼那张小城少有的仙子面容,一时竟然忘记了拉响警报。天空中残云缓缓浮过,少女月光朗照的面庞很快便隐入晦暗中。 那群官兵最后的记忆是看见那张吹弹可破的朱唇轻启,少女吐字道:“今夜城头由我把守,诸位好好放松放松,睡个好觉。” 随后腰间少女食指轻叩腰间剑鞘,面前负责这块区域的官兵一众倒下。 处理完眼前的麻烦后,少女眉头微皱,轻微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拔出一寸剑,不远处的楼顶处,暗中观察的黑衣谍子还未遁走,脖子上便裂开了一道血口。 白玥魁这才收剑入鞘,抬头仰视身下随风起伏的芦苇原。 今夜东岭天才女剑修的心情,依旧十分不佳。 冲入芦苇原中没多久,身旁一道人影便飘了过来,王灵嬛的那张脸冒了出来,急声道:“你别太过张扬了,能不遇上山观的人最好,要是遇上了......” “遇上了怎么办?”息焕突然急停,害得王灵嬛多冲出去几步,有些狼狈的道姑埋怨得瞪了一眼他,努力思索着对策。 身后阿晴的身姿此时也钻了出来,背上多了一柄不合身的大剑,对她行动影响不小,一时半会还未适应的少女钻在其中,颇为不便。 道姑一拍手道:“你们把这个戴上。”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副绳索,看上去普普通通,却有金丝暗含其中,只不过由于品质较低,参杂的数量不多,细看之下才会觉得是山上仙器。 息焕不明所以道:“这是?” “缚仙绳,是师父给我的,之前养过一头年幼山兽,只可惜最后还是养不熟,一不留神便让它逃走了。”小道姑有些可惜道,想起来伤心事,语气也低了下去。 阿晴忍不住戳破道:“老爷,这称不上缚仙绳,也就其中的那几缕金丝有用罢了,其他的,就和寻常绳索无异,也难怪你养不住那头山兽,你师父糊弄你的。” 王灵嬛不服气道:“山兽性子本来就刚烈,难养熟是正常的,我......我师父有一条纯金的!” 妖族少女一脸无所谓道:“那你师父挺抠门的,抠抠搜搜给你才留下几缕。” 王灵嬛本就白净的面庞当即赤红,还想再和少女争论几句,发觉半天搜刮不出什么说法,一时有些气馁。 息焕趁着二人谈话的时候,将绳索套在自己双手间,暗中留了一个活结,又亲眼看着阿晴戴上,妖族少女好像天生不喜这类缚仙法器,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戴上了,然后呢?” 王灵嬛依旧红着脸,不去看那对惹人生气的主仆,生硬道:“要是遇上了师兄同门,就说你是我抓获的山下目击者,要带去见我三师兄。” “那要是碰见你三师兄怎么办?”息焕又问道。 王灵嬛摆了摆头,一脸坚定道:“不会的,我大师兄平日主外,三师兄主内辅佐师父管理山上事物。平时都难见几面,这时候应该也和师父待在一起,看守场地的脏活累活,他肯定不会来干。” 息焕不信邪道:“那要是真遇到了呢?” “那就跑!”王灵嬛没好气道:“你能不能盼点好的?你这张乌鸦嘴,呸呸呸!不是给自己留了个活结吗?” 息焕点点头,被少女说动,信服道:“那走吧,我走前头。” 三人快马加鞭的赶起路来,面前浓密的芦苇原中隐隐透出些天光,息焕有预感即将要到那位鸿鹄老祖清扫雪走营谍子的地方了,本想准备放慢脚步,身旁的茂密芦苇中便传来两声不客气的声音。 “站住!你什么人!” 三人立刻停下身形,紧张感受周围的风吹草动。 那道声音命令道:“往前走,慢慢走,别耍小心思。” 随着往前踏出几步,原本遮盖天空的芦苇原瞬间豁然开朗,细看了一眼周围和脖子一般高的芦苇断口,几千万根整齐划一,息焕就忍不住赞叹其那位老祖的实力雄厚。 随着他们走了出去,身后的芦苇丛中一钻出了一行人来,看起衣着,都是山上子弟。 王灵嬛抬起双手,故意让自己站出来一点,喊道:“师兄,是我是我!” 到城西路程不远,跟着白衣少女快步赶至城墙角时,阴云笼罩的夜空中恰巧有残云飘过,零碎的月光也借着此时照在了城头上。 停步在城墙脚下的那块阴影前,白玥魁以此为线身形一顿。费尽口水最终也没有把少女劝回府上的息焕两眼一愣,费解地看向明明已经赶至城西又打住的少女。 息焕惊喜道:“玥儿,回心转意啦?” 女子有辉光流转的侧脸摇了摇头,给他泼一盆冷水道:“昨夜我就是坐镇在此处,今夜依然如此,毕竟有人费尽心思就是不想我多参和,那我也不至于自找没趣。” 少年闻言讪讪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少女一步登上城头,昌郡终归只是小城,并不如南淮那样的雄观大镇夜禁森严,在经历了昨夜一番变动后,最为关键的城西墙头上,只是多安插了一些官兵守卫巡逻。 这也不怪城内的尉官玩忽职守,有鸿鹄山观这座和朝廷几乎是摆在明面上挂钩的大宗门坐镇,加上此地多年来并无战乱匪患,沾了淮河流域的肥沃土壤,即使是小小的昌郡城,对比北方的一些关隘,足以称得上一句富裕安康了。 眼看少女不等人,一行人也是纷纷登上城头。站在并不宽敞的城墙上,一行人也不躲藏,落落大方地眺望着远处一夜之间凭空出现的深坑。 山上修士打架,像这样改变山河地貌的,波及无辜。面前的深坑还算得上是个好结果,也亏得昨夜陨星坠落,提前疏散了城西百姓,又有白玥魁这位十一楼剑修坐镇城头,城外芦苇原上的大战,并未对外界造成多大的影响。 当然这一切只是表现,在少年漆黑如深渊的眼眸中,荒芜破败的芦苇原上景色,只是看了一眼,便顿感后背发凉,这份发自内心无可言说的恐惧,在踏上城头后便渐趋放大。 妖族少女叉着腰高高站在墙垛上,背后近乎齐身的大剑大龙须颇为醒目。这般有恃无恐完全是源自他们这一行的战力支撑,寻常守城官兵,碰上他们一伙人,恐怕还未开打就已经蒙头倒地了。 即便如此,息焕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阿晴,保持警戒,雪走营谍子昨夜损伤惨重,不代表朝廷在昌郡瞎了眼。作为中州势力遍及最广的情报组织,按他们的效率今夜增援可能就会到达。” 少女异于常人颇为尖细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虎视了一圈四周后,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放心吧老爷,四周干净得很。” “接下来如何行动?”王灵嬛上前一步询问道。 她虽愿意同行,最主要还是为了帮助金府父子,同时对于他人口中自家山门的阴暗面,辈分小的她也想要一睹真假。她很清楚,那位青衣女子口中所言的腌臢事,虽然颠三观,难听入耳,可是在场的金荣正,从头到尾从未矢口否认过。 走到此处,这位一生都扎根在这座小小郡城的年轻道姑,内心也不禁惶恐起来,若是视若家人的山观同门,都是山下人口中的无良修士,那她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 仅仅是略微思忖,王灵嬛便有转头逃去的一股冲动。 息焕同样茫然地看了一眼身下的大片原野,心有戚戚然道:“我不知道,只是有种直觉,得来此处看一看,实在不行,去那片坑底也行。” “胡闹!”寂静的城头上凭空炸响两道女子的呵斥。 息焕头皮发麻的看向不知不觉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白玥魁,那双凌厉的眸子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至于身旁的王灵嬛,他反而没多大畏惧,一个未经世事的道姑,能有自家老婆威慑大? “连个明确目的都没有,你让大家伙和你夜访这片芦苇原?你知不知道城头的官兵少,就是因为我们山观接手了这片地,要是被发现了江湖悬赏的身份,后续牵扯出的麻烦怎么办?” 王灵嬛咄咄逼人,这个时候她反而自行代入了息焕一伙人的同一阵线。小道姑心底里还是会害怕,被师兄师长发觉和这样一群“不好”的人混迹在一起。 息焕苦笑着看向白玥魁,少女硬生生咽下一口气,因为动怒有些起伏的胸膛也平稳了许多。 白玥魁干脆扭头闭眼不去看那惹人生气的少年,口中憋出一句话:“还不快速去速回。” 息焕如获赦令,没有二话翻身越下城头,带头朝着城外疾行而去,身后王灵嬛也是紧紧跟上,只有城头的阿晴,小心的看了白衣少女一眼。 “保护好他。”白玥魁睁开眼看向阿晴。 “会的,小姐放心。”说完少女一跃而下。 一行人没出城几步,便一头扎进了等身高的灰白芦苇中。目送着一伙人消失在原野上,少女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巡逻至此的城头官兵。 那伙人惊讶的打量着这位英姿飒爽的佩剑女子,分不清是鸿鹄山观的人还是别处高人,只是暗中多瞧了一眼那张小城少有的仙子面容,一时竟然忘记了拉响警报。天空中残云缓缓浮过,少女月光朗照的面庞很快便隐入晦暗中。 那群官兵最后的记忆是看见那张吹弹可破的朱唇轻启,少女吐字道:“今夜城头由我把守,诸位好好放松放松,睡个好觉。” 随后腰间少女食指轻叩腰间剑鞘,面前负责这块区域的官兵一众倒下。 处理完眼前的麻烦后,少女眉头微皱,轻微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拔出一寸剑,不远处的楼顶处,暗中观察的黑衣谍子还未遁走,脖子上便裂开了一道血口。 白玥魁这才收剑入鞘,抬头仰视身下随风起伏的芦苇原。 今夜东岭天才女剑修的心情,依旧十分不佳。 冲入芦苇原中没多久,身旁一道人影便飘了过来,王灵嬛的那张脸冒了出来,急声道:“你别太过张扬了,能不遇上山观的人最好,要是遇上了......” “遇上了怎么办?”息焕突然急停,害得王灵嬛多冲出去几步,有些狼狈的道姑埋怨得瞪了一眼他,努力思索着对策。 身后阿晴的身姿此时也钻了出来,背上多了一柄不合身的大剑,对她行动影响不小,一时半会还未适应的少女钻在其中,颇为不便。 道姑一拍手道:“你们把这个戴上。”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副绳索,看上去普普通通,却有金丝暗含其中,只不过由于品质较低,参杂的数量不多,细看之下才会觉得是山上仙器。 息焕不明所以道:“这是?” “缚仙绳,是师父给我的,之前养过一头年幼山兽,只可惜最后还是养不熟,一不留神便让它逃走了。”小道姑有些可惜道,想起来伤心事,语气也低了下去。 阿晴忍不住戳破道:“老爷,这称不上缚仙绳,也就其中的那几缕金丝有用罢了,其他的,就和寻常绳索无异,也难怪你养不住那头山兽,你师父糊弄你的。” 王灵嬛不服气道:“山兽性子本来就刚烈,难养熟是正常的,我......我师父有一条纯金的!” 妖族少女一脸无所谓道:“那你师父挺抠门的,抠抠搜搜给你才留下几缕。” 王灵嬛本就白净的面庞当即赤红,还想再和少女争论几句,发觉半天搜刮不出什么说法,一时有些气馁。 息焕趁着二人谈话的时候,将绳索套在自己双手间,暗中留了一个活结,又亲眼看着阿晴戴上,妖族少女好像天生不喜这类缚仙法器,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戴上了,然后呢?” 王灵嬛依旧红着脸,不去看那对惹人生气的主仆,生硬道:“要是遇上了师兄同门,就说你是我抓获的山下目击者,要带去见我三师兄。” “那要是碰见你三师兄怎么办?”息焕又问道。 王灵嬛摆了摆头,一脸坚定道:“不会的,我大师兄平日主外,三师兄主内辅佐师父管理山上事物。平时都难见几面,这时候应该也和师父待在一起,看守场地的脏活累活,他肯定不会来干。” 息焕不信邪道:“那要是真遇到了呢?” “那就跑!”王灵嬛没好气道:“你能不能盼点好的?你这张乌鸦嘴,呸呸呸!不是给自己留了个活结吗?” 息焕点点头,被少女说动,信服道:“那走吧,我走前头。” 三人快马加鞭的赶起路来,面前浓密的芦苇原中隐隐透出些天光,息焕有预感即将要到那位鸿鹄老祖清扫雪走营谍子的地方了,本想准备放慢脚步,身旁的茂密芦苇中便传来两声不客气的声音。 “站住!你什么人!” 三人立刻停下身形,紧张感受周围的风吹草动。 那道声音命令道:“往前走,慢慢走,别耍小心思。” 随着往前踏出几步,原本遮盖天空的芦苇原瞬间豁然开朗,细看了一眼周围和脖子一般高的芦苇断口,几千万根整齐划一,息焕就忍不住赞叹其那位老祖的实力雄厚。 随着他们走了出去,身后的芦苇丛中一钻出了一行人来,看起衣着,都是山上子弟。 王灵嬛抬起双手,故意让自己站出来一点,喊道:“师兄,是我是我!” 第八十八章 陆谨安 听见熟悉的叫喊声,那几名山观道士这才看清被二人挡在身后的年轻道姑。随着主仆二人让开身形,王灵嬛硬着头皮上前两步,故作热情地笑了笑。 为首的那位师兄看到她后有些意外,依旧还是戒备地看向息焕二人,问道:“王师妹,你怎么深夜跑这来了,这二位是?” 王灵嬛挡在二人身前,摆手笑道:“这二人昨夜好像也在这片芦苇原附近,师父说了一切和老祖失踪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我这不就抓他们来找三师兄了嘛。” 为首那人看了一眼佩剑的阿晴,不放心道:“下次再遇见这种事情,你可别自作主张了,和师兄们说过以后再行动,要是这二人实力不容小觑,你出了危险怎么办?” 王灵嬛陪笑着双手合十道:“是是是,师兄说的是,下次我注意。” 另外几人中依旧有人不放心,热情道:“师妹,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二人我们帮你转交给三师兄就好了。” 年轻道姑一听这哪行,一下子护在息焕二人身前,警觉道:“这可不行!” 面对一众师兄疑惑的表情,王灵嬛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二人,她本就不是擅长撒谎的性子,接来几个谎话下来脸颊早已飞上两抹绯红,费尽心思回答道:“他......他们可是我抓到的,师兄你们别想抢功劳!” 话出口王灵嬛就后悔了,心虚的她抬眼打量了一圈身前的众人,一张张错愕的表情先是一愣,接着一群人便哄堂大笑起来。 “哎哟哟小师妹长大了。” “行行行,师兄们不抢你功劳,你放心去吧。” “哈哈哈哈哈我说咋这么害羞,原来是怕师兄惦记啊,放心吧小师妹,师兄们可不是动歪心思的人。” 王灵嬛一时脸更加红了,低着头站在那半天没有动静。直到身后的息焕偷偷踹了踹她的小腿,道姑才清醒过来。一把抓过二人的绳索,头也不回地穿过那群大声谈笑的道士们。朝着深坑边缘走去。 “王姑娘,你是真不会撒谎。”息焕对于王灵嬛刚才的一番逢场作戏点评道。 “用不着你说!”王灵嬛生气道,“我又不跟你一样,时常需要圆谎话,不生疏才怪。” 说完道姑就叹了口气,后怕道:“幸好三师兄不在这,他那样聪明的人要是在场,说不定就真难蒙混过关了。” 阿晴不禁好奇问道:“你三师兄比你还聪明?那得多聪明啊!” 道姑也没有意识到妖族少女是在拿她打趣,一本正经道:“三师兄给人就是很可靠的感觉,办事有条不紊的,从来不会出错,所以师父很放心的让他管理山上事务。正因为他办事细心谨慎,所以要是对他撒谎,按照我的水平恐怕不出三句就会被揪出破绽。” 阿晴故作恍然大悟道:“这样啊,那是比你聪明多了,起码不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意识到少女话里有话的王灵嬛瞬间拉下脸,转身和少女对峙起来:“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为了帮金伯伯才答应你们来这的,请你客气点,按照你们本来的身份,我早就上报师门了。” 阿晴早已是圆滑的性子,双手叉腰,歪头歪脑地看向别处,毫无诚意地道歉说:“知道啦王姑娘,是妾身说错话了,请你好好带路吧。和心善的王姑娘一路,妾身感觉自己原本污浊的内心都要净化许多了。” “花言巧语......”王灵嬛扭开视线,被夸得有些不自在的道姑下意识的捏住手指。 息焕插话道:“王姑娘,再确认一遍,你的那位三师兄,我们不会撞见吧?” 在这件事上王灵嬛也不敢打包票,实话实说道:“应该不会,三师兄他晚上要处理许多第二天的事情,一般都会待在自己屋内......” “哦?没想到小师妹这般关心我这个师兄,真是感动。”身后一道男子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王灵嬛下意识道:“那当然,好几次路过陆师兄的屋舍外,都能看见烛火通明的......”说道一半她便意识到不对劲,一股凉意从脚跟直蹿升至天灵盖。 不敢转身去看那张熟悉面孔的她呆立在原地,身后一身同样朴素道袍的男子见她不动,便主动上前走至三人眼前。 那是一名相貌颇为温和的男子,谈不上有多俊朗,此刻一脸严肃地盯着息焕二人,给少年的却是如沫春风的安心感觉。 “师兄.......”王灵嬛的面色因为过红,已经有些发紫,紧急时刻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朝着息焕二人喊道:“快跑!少惹事!” 可没有如她预料的一般,面前二人只是站在原地,满脸苦笑。 息焕感觉颇为丢人,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绳结,龇牙道:“那个王姑娘,好像打了个死结,解不开了。” 说着少年抬起双手给二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绳结,王灵嬛身边的那位三师兄,还当真凑上前去打量了一眼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少年。 “就是现在,阿晴揍他!”息焕眼看那名男子毫无防备地凑上来,气息一变,一步上前挣脱缚仙绳,侧身崩拳,标准的武人开山式对准男子的侧腹砸去。 同样气息摇身一变的三师兄,面对息焕刚劲无匹的崩拳不退反进,道袍大袖挥动下云手悄无声息覆其上,一身气力倾泻而出的息焕只感觉自身拳力如泥沙入海,在境界相差之下,依旧还是外家宗师的息焕被男子挥动的双云手搬了出去,重重砸落在泥土地上。 “阿晴!”息焕翻身爬起来第一时间朝着自家丫鬟喊道,刚才的交手他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位男子的实力水平,不过堪堪第七楼的水平,要是他们二人同时出手,就算他反应再快,不死也会掉层皮。 回应他的是少女无助地站在原地,泫然欲泣道:“老爷,不是我不想出手,我低估这缚仙绳了,根本不是几根参杂的仿造品,这绳索里的寥寥几根金丝,每一根都是上千道缠合作一根,这小道姑的师父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应该是怕外漏之财引贼心,才会如此费心费力制造一条仿造的。” 说到最后阿晴摊手道:“老爷,妾身的一身修为被压制住,已经打不过第八楼的她师兄了。” 王灵嬛怔怔看向手中牵着的缚仙绳,没想到其中会有这般玄机暗藏。原本以为被师父蒙骗而低落的心情,一下子满怀热意,有一股无可名说的感动藏在心间。 这下可把趴在地上的少年惹恼了,见道姑还是木讷的模样,忍不住呵斥道:“愣着干嘛,松绑啊!” 王灵嬛这才哦了一声,就要摆动握着的绳索。这时有一只大手搭了上来,一只手轻轻拦住她,始终温雅的三师兄看着道姑,冲她摇头笑了笑。 “擦,死定了。”息焕两眼一翻,没料到今夜会以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情况在这里结束。 王灵嬛口中的三师兄眼看场面稳定下来,这才收回拦住道姑的右手,挺直身板面对息焕二人笑道:“还未自我介绍过,在下陆谨安,是鸿鹄山观弟子。我家师妹不待见我,二位可别也这般躲着我。” “陆师兄!没有的事情。”王灵嬛听见男子话语中机锋,有些着急道。 男子只是呵呵一笑,伸手一托,趴在地上的息焕便当即站了起来。陆谨安看向自家小师妹,认真道:“这条缚仙绳,确实如这位小丫头所说一般,是师父担心有人心怀贼心,才会出此下策。” 说着拍了拍王灵嬛的脑袋,交代道:“你可要好好爱护,可别把这般工艺繁琐的一件法器给搞丢了。” 王灵嬛不吭声,在自家师兄面前辈分自动下降了几个档位,瞬间变得乖巧起来,没了刚才的反叛劲头,只是一股脑的乖巧点头。 交代完门内事,男子转身看着那对狼狈的主仆,息焕擦了把脸,没搞明白这位不动手反而讲理的“三师兄”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陆谨安略微打量了一眼二人,便满意的点点头道:“二位的面孔,我有不认识的,也有认识的,但这不影响。今夜只是凑巧事务繁多,我便凑空来此处散散心,顺便看一眼师弟们如何安排。” “那还不快滚......”阿晴小声嘟囔了一声,一字不落的落入了陆谨安耳中,山上修士五感本就异于常人。修为高者更甚。男人只是瞥了一眼少女,阿晴便立马闭口安分下来。 那条压制她境界的精品缚仙绳,现在可还绞在她的手腕上没有取下来。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陆师兄你又不准备上报师门,那不如放我们过去?”息焕一边说着,一遍又默默的把绳索系上。 少年直率的发言引来男子的哈哈大笑,陆谨安一边笑一边说道:“放你们过去可以,但你可要告诉我去坑中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山门可是有一位老祖的失踪和此地有关联,我是好说话的性子,可也要明事理。” 面对男子的诘问,息焕平淡道:“我也有一位很重要的人消失在此地,我要查清楚这背后的事情。” 更多的详情,少年闭口不谈,对于这位好说话的三师兄,总归是有戒心在的。 即便如此,在短暂沉默了一番后,陆谨安依旧还是侧开身子,让出了通往坑底的道路。 主仆二人二话不说,率先朝前走去。 路过男子身边时,王灵嬛意图开口,话头却总是卡在喉里。 “放心去吧,师兄会盯着你们的,宗门任务可在这呢,”说着男子抬手指了指上头。 年轻道姑红着脸,一副犯了事的模样,低头不敢去看这位师兄,仓促道:“师兄,回山观后我回找你交代清楚的。” 说罢便跟上了前方的二人。 看着三人远去,名叫陆谨安的男子神色逐渐严肃起来,双眸中的温柔被凶狠的精光所取代,男子的目光逐渐从三人身上移至远处的江畔,一丝癫狂的笑意浮现在嘴角。 听见熟悉的叫喊声,那几名山观道士这才看清被二人挡在身后的年轻道姑。随着主仆二人让开身形,王灵嬛硬着头皮上前两步,故作热情地笑了笑。 为首的那位师兄看到她后有些意外,依旧还是戒备地看向息焕二人,问道:“王师妹,你怎么深夜跑这来了,这二位是?” 王灵嬛挡在二人身前,摆手笑道:“这二人昨夜好像也在这片芦苇原附近,师父说了一切和老祖失踪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我这不就抓他们来找三师兄了嘛。” 为首那人看了一眼佩剑的阿晴,不放心道:“下次再遇见这种事情,你可别自作主张了,和师兄们说过以后再行动,要是这二人实力不容小觑,你出了危险怎么办?” 王灵嬛陪笑着双手合十道:“是是是,师兄说的是,下次我注意。” 另外几人中依旧有人不放心,热情道:“师妹,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二人我们帮你转交给三师兄就好了。” 年轻道姑一听这哪行,一下子护在息焕二人身前,警觉道:“这可不行!” 面对一众师兄疑惑的表情,王灵嬛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二人,她本就不是擅长撒谎的性子,接来几个谎话下来脸颊早已飞上两抹绯红,费尽心思回答道:“他......他们可是我抓到的,师兄你们别想抢功劳!” 话出口王灵嬛就后悔了,心虚的她抬眼打量了一圈身前的众人,一张张错愕的表情先是一愣,接着一群人便哄堂大笑起来。 “哎哟哟小师妹长大了。” “行行行,师兄们不抢你功劳,你放心去吧。” “哈哈哈哈哈我说咋这么害羞,原来是怕师兄惦记啊,放心吧小师妹,师兄们可不是动歪心思的人。” 王灵嬛一时脸更加红了,低着头站在那半天没有动静。直到身后的息焕偷偷踹了踹她的小腿,道姑才清醒过来。一把抓过二人的绳索,头也不回地穿过那群大声谈笑的道士们。朝着深坑边缘走去。 “王姑娘,你是真不会撒谎。”息焕对于王灵嬛刚才的一番逢场作戏点评道。 “用不着你说!”王灵嬛生气道,“我又不跟你一样,时常需要圆谎话,不生疏才怪。” 说完道姑就叹了口气,后怕道:“幸好三师兄不在这,他那样聪明的人要是在场,说不定就真难蒙混过关了。” 阿晴不禁好奇问道:“你三师兄比你还聪明?那得多聪明啊!” 道姑也没有意识到妖族少女是在拿她打趣,一本正经道:“三师兄给人就是很可靠的感觉,办事有条不紊的,从来不会出错,所以师父很放心的让他管理山上事务。正因为他办事细心谨慎,所以要是对他撒谎,按照我的水平恐怕不出三句就会被揪出破绽。” 阿晴故作恍然大悟道:“这样啊,那是比你聪明多了,起码不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意识到少女话里有话的王灵嬛瞬间拉下脸,转身和少女对峙起来:“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为了帮金伯伯才答应你们来这的,请你客气点,按照你们本来的身份,我早就上报师门了。” 阿晴早已是圆滑的性子,双手叉腰,歪头歪脑地看向别处,毫无诚意地道歉说:“知道啦王姑娘,是妾身说错话了,请你好好带路吧。和心善的王姑娘一路,妾身感觉自己原本污浊的内心都要净化许多了。” “花言巧语......”王灵嬛扭开视线,被夸得有些不自在的道姑下意识的捏住手指。 息焕插话道:“王姑娘,再确认一遍,你的那位三师兄,我们不会撞见吧?” 在这件事上王灵嬛也不敢打包票,实话实说道:“应该不会,三师兄他晚上要处理许多第二天的事情,一般都会待在自己屋内......” “哦?没想到小师妹这般关心我这个师兄,真是感动。”身后一道男子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王灵嬛下意识道:“那当然,好几次路过陆师兄的屋舍外,都能看见烛火通明的......”说道一半她便意识到不对劲,一股凉意从脚跟直蹿升至天灵盖。 不敢转身去看那张熟悉面孔的她呆立在原地,身后一身同样朴素道袍的男子见她不动,便主动上前走至三人眼前。 那是一名相貌颇为温和的男子,谈不上有多俊朗,此刻一脸严肃地盯着息焕二人,给少年的却是如沫春风的安心感觉。 “师兄.......”王灵嬛的面色因为过红,已经有些发紫,紧急时刻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朝着息焕二人喊道:“快跑!少惹事!” 可没有如她预料的一般,面前二人只是站在原地,满脸苦笑。 息焕感觉颇为丢人,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绳结,龇牙道:“那个王姑娘,好像打了个死结,解不开了。” 说着少年抬起双手给二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绳结,王灵嬛身边的那位三师兄,还当真凑上前去打量了一眼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少年。 “就是现在,阿晴揍他!”息焕眼看那名男子毫无防备地凑上来,气息一变,一步上前挣脱缚仙绳,侧身崩拳,标准的武人开山式对准男子的侧腹砸去。 同样气息摇身一变的三师兄,面对息焕刚劲无匹的崩拳不退反进,道袍大袖挥动下云手悄无声息覆其上,一身气力倾泻而出的息焕只感觉自身拳力如泥沙入海,在境界相差之下,依旧还是外家宗师的息焕被男子挥动的双云手搬了出去,重重砸落在泥土地上。 “阿晴!”息焕翻身爬起来第一时间朝着自家丫鬟喊道,刚才的交手他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位男子的实力水平,不过堪堪第七楼的水平,要是他们二人同时出手,就算他反应再快,不死也会掉层皮。 回应他的是少女无助地站在原地,泫然欲泣道:“老爷,不是我不想出手,我低估这缚仙绳了,根本不是几根参杂的仿造品,这绳索里的寥寥几根金丝,每一根都是上千道缠合作一根,这小道姑的师父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应该是怕外漏之财引贼心,才会如此费心费力制造一条仿造的。” 说到最后阿晴摊手道:“老爷,妾身的一身修为被压制住,已经打不过第八楼的她师兄了。” 王灵嬛怔怔看向手中牵着的缚仙绳,没想到其中会有这般玄机暗藏。原本以为被师父蒙骗而低落的心情,一下子满怀热意,有一股无可名说的感动藏在心间。 这下可把趴在地上的少年惹恼了,见道姑还是木讷的模样,忍不住呵斥道:“愣着干嘛,松绑啊!” 王灵嬛这才哦了一声,就要摆动握着的绳索。这时有一只大手搭了上来,一只手轻轻拦住她,始终温雅的三师兄看着道姑,冲她摇头笑了笑。 “擦,死定了。”息焕两眼一翻,没料到今夜会以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情况在这里结束。 王灵嬛口中的三师兄眼看场面稳定下来,这才收回拦住道姑的右手,挺直身板面对息焕二人笑道:“还未自我介绍过,在下陆谨安,是鸿鹄山观弟子。我家师妹不待见我,二位可别也这般躲着我。” “陆师兄!没有的事情。”王灵嬛听见男子话语中机锋,有些着急道。 男子只是呵呵一笑,伸手一托,趴在地上的息焕便当即站了起来。陆谨安看向自家小师妹,认真道:“这条缚仙绳,确实如这位小丫头所说一般,是师父担心有人心怀贼心,才会出此下策。” 说着拍了拍王灵嬛的脑袋,交代道:“你可要好好爱护,可别把这般工艺繁琐的一件法器给搞丢了。” 王灵嬛不吭声,在自家师兄面前辈分自动下降了几个档位,瞬间变得乖巧起来,没了刚才的反叛劲头,只是一股脑的乖巧点头。 交代完门内事,男子转身看着那对狼狈的主仆,息焕擦了把脸,没搞明白这位不动手反而讲理的“三师兄”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陆谨安略微打量了一眼二人,便满意的点点头道:“二位的面孔,我有不认识的,也有认识的,但这不影响。今夜只是凑巧事务繁多,我便凑空来此处散散心,顺便看一眼师弟们如何安排。” “那还不快滚......”阿晴小声嘟囔了一声,一字不落的落入了陆谨安耳中,山上修士五感本就异于常人。修为高者更甚。男人只是瞥了一眼少女,阿晴便立马闭口安分下来。 那条压制她境界的精品缚仙绳,现在可还绞在她的手腕上没有取下来。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陆师兄你又不准备上报师门,那不如放我们过去?”息焕一边说着,一遍又默默的把绳索系上。 少年直率的发言引来男子的哈哈大笑,陆谨安一边笑一边说道:“放你们过去可以,但你可要告诉我去坑中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山门可是有一位老祖的失踪和此地有关联,我是好说话的性子,可也要明事理。” 面对男子的诘问,息焕平淡道:“我也有一位很重要的人消失在此地,我要查清楚这背后的事情。” 更多的详情,少年闭口不谈,对于这位好说话的三师兄,总归是有戒心在的。 即便如此,在短暂沉默了一番后,陆谨安依旧还是侧开身子,让出了通往坑底的道路。 主仆二人二话不说,率先朝前走去。 路过男子身边时,王灵嬛意图开口,话头却总是卡在喉里。 “放心去吧,师兄会盯着你们的,宗门任务可在这呢,”说着男子抬手指了指上头。 年轻道姑红着脸,一副犯了事的模样,低头不敢去看这位师兄,仓促道:“师兄,回山观后我回找你交代清楚的。” 说罢便跟上了前方的二人。 看着三人远去,名叫陆谨安的男子神色逐渐严肃起来,双眸中的温柔被凶狠的精光所取代,男子的目光逐渐从三人身上移至远处的江畔,一丝癫狂的笑意浮现在嘴角。 第八十九章 焖肉包子 晨光破晓,山雨初歇,朦胧的天光透过山顶今日稀薄的龙云洒落山城,雨水洗刷过的街道焕然一新。湿润的清新空气润彻肺腑。 头发还沾着雨滴的少年站在无名宅邸的紫漆大门前,像是尊石像般巍然不动。直到长街苏醒,有早起的人出现在远处的山道上。 少年才抬起一脸疲惫憔悴的面容,轻轻推门,无名宅邸厚重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借着敞开的一道门缝,少年像是一阵风一般钻了进去。 前脚才踏入宅邸内,那名总给人一股不适气息的丫鬟早已等候多时,恭敬地捧着干净的巾布站在过道处。 少年毫不遮掩的眉头一皱,也没有自己独自外出被人发现时会有的窘迫,对于丫鬟视若无物般径直路过。 一直卑谦低头的丫鬟在少年走过后抬起那张覆有狐面的脸,似笑非笑的画眼直勾勾盯着少年的背心。 身后传来咯咯咯的尖笑声,少年被盯得心生恶寒,忍不住转身呵斥道:“别他娘地跟着我!” 狐面丫鬟被厉声训斥,不惧反进一步,边走边向少年递上手中的干巾布,笑嘻嘻道:“自以为是的东西,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能看上你什么?要不是白螭那小子让我传你去见他,你太爷爷来了我也懒得搭理。” 少年被反呛一口,倒也没有先前那般生气了,只是语气依旧没有转变,生冷道:“他人在府上?” “昨天深夜刚回,现在多半在书斋。”狐面丫鬟见少年接过了手中巾布,传话的任务也已经达到,便不再逗留,一阵青烟腾起在面具上,最后钻回狐狸面具的眼窝中。 随着面具掉落地面的啪嗒声响起,丫鬟很快恢复神智,茫然地打量了一眼周围后,便立马下意识的跪在原地,不停说着自己如何粗心大意,一时打盹之类的话语。 耳根烦躁的少年不再停留,转身径直朝着府邸高处走去。 洞府内别有洞天,穿廊登阶,小小的空间称得上是九曲回廊,在那条终年没有阳光朗照的昏暗走道尽头,少年酝酿了一会儿,才郑重地推开屋门。 明朗的天光迎面打来,书斋内山崖一侧的扇门一律大开,采光通亮,连带着灌进了连绵不绝的山风,吹拂的桌案上的纸张书页哗哗作响。 空荡的屋内只有一人倚靠在案几旁,背对着廊道,看不清清醒与否。 白晔华走进屋内,风中有酒味传来,这令他有些意外,印象里这个男人极少会有醉酒失态的场面,向来以沉稳不行荒唐事为人所道。 “听听!小子,满屋都是翻书声,连这过山风都知道要多读书,你又为何不肯多识几个字?”身前传来男人的叹息。 少年不愿过多搭理,只是乏味地说了一句:“有何事?” 书声翻动依旧,白家家主却仿佛睡着了一般,伏在案几上没有动静。 见状,白晔华转身便准备离去。男人又忽然抬起身来,语气低沉道:“昨夜又去那书生屋前蹲着了?” 少年顿时悚然一惊,困倦的眼神也清醒了大半,听见这样的语气,他便知晓眼前的男人已经清醒过来了。不敢狡辩,少年只是没有承认,不吭声的站在门口。 白螭轻轻以指关节叩击桌面,回味般徐徐道:“入城之时在登山道上,道理我便已经与你讲过了。城内择人而噬的朝中之兽不在少数,包括我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凶兽一只,但想要堂而皇之地行凶杀人,你区区一个白家子弟,是不是也太高看自己了?” 男人丝毫不在意连自己一块嘲弄,回过头看向少年。晨光明亮,山风吹拂中白螭目光凌厉地看向少年。 被盯着不自在的少年这才吐露道:“那玉氏将军再如何能耐也只是一介武夫,既然先生忌惮那位山腰读书人,那我只要砍掉玉氏将军的这位左膀右臂,先生在城中的威胁也会少许多。” 男人闻言先是放声大笑了一阵,接着便眼神凌厉一转,冷声道:“天真,世间事若真是像你所想的那般,凭借一柄刀便可以尽数解决,那天下诸多条条框框,凭什么让许多人费尽心思?” 少年不明所以,只是忍不住捏紧身后背负的刀鞘。 白螭叹了口气,语气放缓,说道:“不说其他的,既然连你都知晓那位书生的地位之重,他玉叔衡又何尝没有意识到,今日你若是真敢拔刀出鞘,最后收尸的人,只怕不是那位西南诸侯,反而是我了。” 白家家主语气之认真,连少年一时间都不禁后背一寒。 意识到自己想法过于天真的白晔华,一时间是认错也不是,嘴硬也没有道理。 “先生,出门前,家中长辈就交代过我,说先生现在缺的就是一柄好刀,让我扮演好刀的角色,所以我来了,来到东陆这座有名的帝王之都。可入城直到现在,先生也不曾指使过我。我不理解。” 白晔华最后还是道出了心中的不解,在他心里其实想法很简单,一柄好刀就应该常出鞘,白螭现在握着专为杀人而铸的刀,却始终不出手,在他看来就是暴殄天物。 白螭嗤笑一声,这一次终于以看待晚辈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少年,解释道:“你也是习刀之人,那我问你,两方交战,岂有随意挥刀的道理?” 少年一愣,陈述道:“不可,生死一线之间,刀锋交错更是如此,刀客相逢,说到底还是一刀决生死的事,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身上再多道伤口也是于事无补。” 说完他便看到男人寻味地看着自己,少年微微沉思,突然恍然,自省道:“我明白了,多谢先生赐教。” 道理说得通了,白螭心情也是大好,加上本就有酒劲相助,便拍手道:“本来一手扶持的雪走营在昌郡损伤惨重,我还颇有些郁闷。现在想想一帆风顺久了,难得遇见些挫折,也算好事,起码让我意识到了山上势力打架,山下人还是不能多参和。” 男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严肃道:“确实,正如小子你所说,好刀还需多磨,既然你这柄刀渴了,那我便喂你点新鲜血液。” 少年不禁挺直身板,捏紧刀鞘的手也因为兴奋不自觉地发力。 白螭随手从袖口抽出一封密信,飞向少年。 白晔华接住定睛一看,只是粗略一眼便看清了大半来龙去脉。这是一封寄往昌郡城的密信,收件人是位名不见经传的郡守。 白螭看见少年眉头紧皱,便解说道:“城中我白螭一脉最为得势,兴风作浪许久,西南诸侯麾下的玉党也正值兴起,除了我们两派外,还有一支包含淮安国公百里文山在内的旧党余孽,虽然掀不起多大风浪,但总有人自作聪明自作主张,多多少少会打乱我的既定计划。既然有人想不开自找死路,我手下的雪走营多年染血,也不嫌再添一笔。” 白晔华翻看半天,也没找到寄件人的名字。 男人干脆直接说道:“这封密信,是雪走营的谍子废了好大力气半路截得,寄信人和那位金郡守有些交情,所以见不得我暗中指使幼帝促使金吕两家联姻,于是寄信给那位金郡守嘱咐多加小心。” 少年极少阅读文章着作,更是看见蝇头小字就头晕的性子,干脆出声打断道:“先生目标是谁,直说便是。” “猴急!”男人笑骂道:“此人在城中地位不低,在以百里文山为首的护国忠臣中也算排得上号的人物,都说户部是浊酒一缸,礼部是清水一潭,他温玖,便是礼部清潭里最大的一尾红鲤。” “来来来温尚书,都说帝都无佳肴,白帝城上下翻不出一间百年老字号来,这说的是什么话,迁都才几年?要我说啊,这山脚的焖肉包子就很好吃。”一身常服的玉叔衡站在摊子前,热情招呼身后满脸不乐意的男人上前尝试一下。 同样一身不显眼常服的中年男人架不住他热情难耐,硬着头皮凑上前去接过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咬了一口,顿觉惊艳,忍不住又咬了一口肉馅十足的油香包子。 玉叔衡看见男人食欲大开的模样,也没取笑一番,只是跟着一起站在摊前大快朵颐起来。一个镇国大将军,一个是朝中礼部尚书大人。就这样混在早市热闹的人群里,在路边分光了十个肉包子。 “怎么样,温尚书,没骗你吧,过早就得吃这家的肉包子,不然啊我一天都没力气。”玉叔衡拍了拍手,眼看掌间沾染了肉汁的油花,干脆故作豪气地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背,顺带着抹净了手中油水。 这一切都被唤做温尚书,真实身份就是朝中大臣温玖的男人看在眼里,明明十分注重卫生的男人此刻也只能忍气吞声,先不说这位西南诸侯站在这人畜无害,实则背后不知沾染了多少朝中大臣的鲜血。单单是这顿包子钱,还是玉叔衡出的,吃人嘴短,男人就算是心里再添堵,也只得往肚子里咽。 温玖简单拍了拍手,故作镇定的点点头道:“多谢大将军请吃的肉包子,温某着实美餐一顿,若无他事,便先行打道回府了。” 今早便衣出行,本就是借着今日没有早朝的机会,来山脚的早市解一解馋。若是没有意外撞见同样来此觅食的玉叔衡,他八成会去平日常去的那家云吞铺子。白帝城虽没有出名的美食酒家,但值得称道的是云集了四方州城的吃食,所以城中每个人都能在此处寻得家乡滋味,这也是为数不多能在这座山城中慰劳人心的一点。 他温玖是江南人,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城中宴席,难免会思念那一碗清淡合宜的云吞。只不过今日尝过了这包着大块红焖肉的包子,温玖不禁思考日后早餐的选择是否可以再添一项。 眼看男人要走,玉叔衡也不阻拦,依旧立在包子摊前,简单的招了招手,便目送着男人汇入人流中去。 今日早晨偶遇,称不上有多巧合,从那位温尚书出门到拐至山脚,时间线路都有人不断汇报,能恰巧出现在山脚早市的路口,完全是他玉叔衡一手构筑的假象。 这般大费周章的目的,谈不是多复杂,对于玉氏将军来说很简单,只是单纯的想见一见这位礼部的文人。 包子摊老板眼看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吃完后不肯离去,依旧杵在摊前,还以为是他没吃饱,直到男人伸手莫名其妙的挥了挥,很快人群中便多出了一人,不知何时站到了男人身后。 玉叔衡直示道:“去,给时明带一份包子去,他应该还没吃过早饭。” 那名随身侍从闻言一愣,犹豫道:“将军,早市人流混杂,要是有雪走营的谍子......” “放心去就好了,”玉氏将军径直打断道:“我就在此处等一个人,有那个人在,白帝城能伤我的人不过一只手。” 话已至此,那名侍从很快便带着一纸包子向山腰赶去,留下男人独自站在原地。 在人群中也要高出一头的男人扫视着来往行人,他很享受看见众人行事匆匆,自己能够如礁石般伫立其中的感觉。这让原本等待的时光变成了一种享受,早晨的时光便在人群中默默流淌而逝,与人流混杂着流向远处。 玉叔衡逐渐懒散的目光突然一凝,因为他看见长街人流中多出了一道礁石,和他隔着人流向对立,他看向那人,对方也在斜眼看向这边。 那名头顶斗笠的汉子黑着脸,看不清面貌,只有凌厉的目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玉叔衡看着他,毫不避讳的抖着胡子笑笑。见此,对方也没有作多余的举动,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便消失在人流里。早市上行人来往,没人注意到这短暂一瞬的目光交锋。 眼看那人消失,玉氏将军重新恢复成了懒散的模样,赖在包子摊旁,惹得老板起了疙瘩,忍不住问道:“这位大爷,你若是吃饱了,可以往旁边稍稍不,你恁大一个人往这一杵,我生意都给你搅和没了。” 玉叔衡也不害臊,哈哈大笑两声,突然指着人群笑道:“别急别急,这不就来了嘛!” 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第一眼没看见啥人,但很快摊子老板便发觉街道上人流里有一柄皮布包裹的长柄刀,树立着朝这边走来。 那柄刀无形中劈开人潮,在混杂的人群中路线明确径直朝着这边走来,随着越来越近,最终从人群中走出一道身姿窈窕的身影,一身绿衣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手持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长柄刀,最终站立在摊子前。 比玉叔衡要矮上一头有余的少女抬头看向他,张口半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有些气馁的说道:“我来了。” 玉叔衡满意的点点头,又跟摊子老板要了一笼肉包,招呼道:“来,尝尝看这家的包子,味道没话说。” 少女点点头,将看上去颇为沉重的长柄刀往背后一挎,对比之下有些娇小的身板轻松扛住了长刀的重量。 二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少女开始埋头吃包子,食欲很好,胃口很足,几乎是一口一个的横扫着刚出笼的包子。 玉叔衡在一旁看着,徐徐道:“玉钗刺客正式进城之前,你作为头领先去保护一个人。” 一听说要干活,少女便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向将军。 “刚才一路走来,可记得一个文官气十足的男人?高颧骨,左手指上有块疤。”玉叔衡故意考量道。 少女转着大眼珠子思索了一番刚才行来所见人物,很快便咽下口中食物答道:“记得,穿了一身褐色衣衫,在早市前第二道口子往山上登去了。” 男人欣慰的点点头,接着便神情一变,严肃的下令道:“他叫温玖,是礼部的龙鲤,保护好他,直到我让你出城之前。” 【首先想要和各位读者说一声对不起,前段时间疲于工作的事情,实在难以分身,导致断更多日,感谢依旧还在支持我的读者们厚爱,今后会努力让自己不断更,更不会落下质量,书中所写,都是我想呈现给大家最好的作品,谢谢】 晨光破晓,山雨初歇,朦胧的天光透过山顶今日稀薄的龙云洒落山城,雨水洗刷过的街道焕然一新。湿润的清新空气润彻肺腑。 头发还沾着雨滴的少年站在无名宅邸的紫漆大门前,像是尊石像般巍然不动。直到长街苏醒,有早起的人出现在远处的山道上。 少年才抬起一脸疲惫憔悴的面容,轻轻推门,无名宅邸厚重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借着敞开的一道门缝,少年像是一阵风一般钻了进去。 前脚才踏入宅邸内,那名总给人一股不适气息的丫鬟早已等候多时,恭敬地捧着干净的巾布站在过道处。 少年毫不遮掩的眉头一皱,也没有自己独自外出被人发现时会有的窘迫,对于丫鬟视若无物般径直路过。 一直卑谦低头的丫鬟在少年走过后抬起那张覆有狐面的脸,似笑非笑的画眼直勾勾盯着少年的背心。 身后传来咯咯咯的尖笑声,少年被盯得心生恶寒,忍不住转身呵斥道:“别他娘地跟着我!” 狐面丫鬟被厉声训斥,不惧反进一步,边走边向少年递上手中的干巾布,笑嘻嘻道:“自以为是的东西,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能看上你什么?要不是白螭那小子让我传你去见他,你太爷爷来了我也懒得搭理。” 少年被反呛一口,倒也没有先前那般生气了,只是语气依旧没有转变,生冷道:“他人在府上?” “昨天深夜刚回,现在多半在书斋。”狐面丫鬟见少年接过了手中巾布,传话的任务也已经达到,便不再逗留,一阵青烟腾起在面具上,最后钻回狐狸面具的眼窝中。 随着面具掉落地面的啪嗒声响起,丫鬟很快恢复神智,茫然地打量了一眼周围后,便立马下意识的跪在原地,不停说着自己如何粗心大意,一时打盹之类的话语。 耳根烦躁的少年不再停留,转身径直朝着府邸高处走去。 洞府内别有洞天,穿廊登阶,小小的空间称得上是九曲回廊,在那条终年没有阳光朗照的昏暗走道尽头,少年酝酿了一会儿,才郑重地推开屋门。 明朗的天光迎面打来,书斋内山崖一侧的扇门一律大开,采光通亮,连带着灌进了连绵不绝的山风,吹拂的桌案上的纸张书页哗哗作响。 空荡的屋内只有一人倚靠在案几旁,背对着廊道,看不清清醒与否。 白晔华走进屋内,风中有酒味传来,这令他有些意外,印象里这个男人极少会有醉酒失态的场面,向来以沉稳不行荒唐事为人所道。 “听听!小子,满屋都是翻书声,连这过山风都知道要多读书,你又为何不肯多识几个字?”身前传来男人的叹息。 少年不愿过多搭理,只是乏味地说了一句:“有何事?” 书声翻动依旧,白家家主却仿佛睡着了一般,伏在案几上没有动静。 见状,白晔华转身便准备离去。男人又忽然抬起身来,语气低沉道:“昨夜又去那书生屋前蹲着了?” 少年顿时悚然一惊,困倦的眼神也清醒了大半,听见这样的语气,他便知晓眼前的男人已经清醒过来了。不敢狡辩,少年只是没有承认,不吭声的站在门口。 白螭轻轻以指关节叩击桌面,回味般徐徐道:“入城之时在登山道上,道理我便已经与你讲过了。城内择人而噬的朝中之兽不在少数,包括我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凶兽一只,但想要堂而皇之地行凶杀人,你区区一个白家子弟,是不是也太高看自己了?” 男人丝毫不在意连自己一块嘲弄,回过头看向少年。晨光明亮,山风吹拂中白螭目光凌厉地看向少年。 被盯着不自在的少年这才吐露道:“那玉氏将军再如何能耐也只是一介武夫,既然先生忌惮那位山腰读书人,那我只要砍掉玉氏将军的这位左膀右臂,先生在城中的威胁也会少许多。” 男人闻言先是放声大笑了一阵,接着便眼神凌厉一转,冷声道:“天真,世间事若真是像你所想的那般,凭借一柄刀便可以尽数解决,那天下诸多条条框框,凭什么让许多人费尽心思?” 少年不明所以,只是忍不住捏紧身后背负的刀鞘。 白螭叹了口气,语气放缓,说道:“不说其他的,既然连你都知晓那位书生的地位之重,他玉叔衡又何尝没有意识到,今日你若是真敢拔刀出鞘,最后收尸的人,只怕不是那位西南诸侯,反而是我了。” 白家家主语气之认真,连少年一时间都不禁后背一寒。 意识到自己想法过于天真的白晔华,一时间是认错也不是,嘴硬也没有道理。 “先生,出门前,家中长辈就交代过我,说先生现在缺的就是一柄好刀,让我扮演好刀的角色,所以我来了,来到东陆这座有名的帝王之都。可入城直到现在,先生也不曾指使过我。我不理解。” 白晔华最后还是道出了心中的不解,在他心里其实想法很简单,一柄好刀就应该常出鞘,白螭现在握着专为杀人而铸的刀,却始终不出手,在他看来就是暴殄天物。 白螭嗤笑一声,这一次终于以看待晚辈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少年,解释道:“你也是习刀之人,那我问你,两方交战,岂有随意挥刀的道理?” 少年一愣,陈述道:“不可,生死一线之间,刀锋交错更是如此,刀客相逢,说到底还是一刀决生死的事,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身上再多道伤口也是于事无补。” 说完他便看到男人寻味地看着自己,少年微微沉思,突然恍然,自省道:“我明白了,多谢先生赐教。” 道理说得通了,白螭心情也是大好,加上本就有酒劲相助,便拍手道:“本来一手扶持的雪走营在昌郡损伤惨重,我还颇有些郁闷。现在想想一帆风顺久了,难得遇见些挫折,也算好事,起码让我意识到了山上势力打架,山下人还是不能多参和。” 男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严肃道:“确实,正如小子你所说,好刀还需多磨,既然你这柄刀渴了,那我便喂你点新鲜血液。” 少年不禁挺直身板,捏紧刀鞘的手也因为兴奋不自觉地发力。 白螭随手从袖口抽出一封密信,飞向少年。 白晔华接住定睛一看,只是粗略一眼便看清了大半来龙去脉。这是一封寄往昌郡城的密信,收件人是位名不见经传的郡守。 白螭看见少年眉头紧皱,便解说道:“城中我白螭一脉最为得势,兴风作浪许久,西南诸侯麾下的玉党也正值兴起,除了我们两派外,还有一支包含淮安国公百里文山在内的旧党余孽,虽然掀不起多大风浪,但总有人自作聪明自作主张,多多少少会打乱我的既定计划。既然有人想不开自找死路,我手下的雪走营多年染血,也不嫌再添一笔。” 白晔华翻看半天,也没找到寄件人的名字。 男人干脆直接说道:“这封密信,是雪走营的谍子废了好大力气半路截得,寄信人和那位金郡守有些交情,所以见不得我暗中指使幼帝促使金吕两家联姻,于是寄信给那位金郡守嘱咐多加小心。” 少年极少阅读文章着作,更是看见蝇头小字就头晕的性子,干脆出声打断道:“先生目标是谁,直说便是。” “猴急!”男人笑骂道:“此人在城中地位不低,在以百里文山为首的护国忠臣中也算排得上号的人物,都说户部是浊酒一缸,礼部是清水一潭,他温玖,便是礼部清潭里最大的一尾红鲤。” “来来来温尚书,都说帝都无佳肴,白帝城上下翻不出一间百年老字号来,这说的是什么话,迁都才几年?要我说啊,这山脚的焖肉包子就很好吃。”一身常服的玉叔衡站在摊子前,热情招呼身后满脸不乐意的男人上前尝试一下。 同样一身不显眼常服的中年男人架不住他热情难耐,硬着头皮凑上前去接过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咬了一口,顿觉惊艳,忍不住又咬了一口肉馅十足的油香包子。 玉叔衡看见男人食欲大开的模样,也没取笑一番,只是跟着一起站在摊前大快朵颐起来。一个镇国大将军,一个是朝中礼部尚书大人。就这样混在早市热闹的人群里,在路边分光了十个肉包子。 “怎么样,温尚书,没骗你吧,过早就得吃这家的肉包子,不然啊我一天都没力气。”玉叔衡拍了拍手,眼看掌间沾染了肉汁的油花,干脆故作豪气地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背,顺带着抹净了手中油水。 这一切都被唤做温尚书,真实身份就是朝中大臣温玖的男人看在眼里,明明十分注重卫生的男人此刻也只能忍气吞声,先不说这位西南诸侯站在这人畜无害,实则背后不知沾染了多少朝中大臣的鲜血。单单是这顿包子钱,还是玉叔衡出的,吃人嘴短,男人就算是心里再添堵,也只得往肚子里咽。 温玖简单拍了拍手,故作镇定的点点头道:“多谢大将军请吃的肉包子,温某着实美餐一顿,若无他事,便先行打道回府了。” 今早便衣出行,本就是借着今日没有早朝的机会,来山脚的早市解一解馋。若是没有意外撞见同样来此觅食的玉叔衡,他八成会去平日常去的那家云吞铺子。白帝城虽没有出名的美食酒家,但值得称道的是云集了四方州城的吃食,所以城中每个人都能在此处寻得家乡滋味,这也是为数不多能在这座山城中慰劳人心的一点。 他温玖是江南人,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城中宴席,难免会思念那一碗清淡合宜的云吞。只不过今日尝过了这包着大块红焖肉的包子,温玖不禁思考日后早餐的选择是否可以再添一项。 眼看男人要走,玉叔衡也不阻拦,依旧立在包子摊前,简单的招了招手,便目送着男人汇入人流中去。 今日早晨偶遇,称不上有多巧合,从那位温尚书出门到拐至山脚,时间线路都有人不断汇报,能恰巧出现在山脚早市的路口,完全是他玉叔衡一手构筑的假象。 这般大费周章的目的,谈不是多复杂,对于玉氏将军来说很简单,只是单纯的想见一见这位礼部的文人。 包子摊老板眼看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吃完后不肯离去,依旧杵在摊前,还以为是他没吃饱,直到男人伸手莫名其妙的挥了挥,很快人群中便多出了一人,不知何时站到了男人身后。 玉叔衡直示道:“去,给时明带一份包子去,他应该还没吃过早饭。” 那名随身侍从闻言一愣,犹豫道:“将军,早市人流混杂,要是有雪走营的谍子......” “放心去就好了,”玉氏将军径直打断道:“我就在此处等一个人,有那个人在,白帝城能伤我的人不过一只手。” 话已至此,那名侍从很快便带着一纸包子向山腰赶去,留下男人独自站在原地。 在人群中也要高出一头的男人扫视着来往行人,他很享受看见众人行事匆匆,自己能够如礁石般伫立其中的感觉。这让原本等待的时光变成了一种享受,早晨的时光便在人群中默默流淌而逝,与人流混杂着流向远处。 玉叔衡逐渐懒散的目光突然一凝,因为他看见长街人流中多出了一道礁石,和他隔着人流向对立,他看向那人,对方也在斜眼看向这边。 那名头顶斗笠的汉子黑着脸,看不清面貌,只有凌厉的目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玉叔衡看着他,毫不避讳的抖着胡子笑笑。见此,对方也没有作多余的举动,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便消失在人流里。早市上行人来往,没人注意到这短暂一瞬的目光交锋。 眼看那人消失,玉氏将军重新恢复成了懒散的模样,赖在包子摊旁,惹得老板起了疙瘩,忍不住问道:“这位大爷,你若是吃饱了,可以往旁边稍稍不,你恁大一个人往这一杵,我生意都给你搅和没了。” 玉叔衡也不害臊,哈哈大笑两声,突然指着人群笑道:“别急别急,这不就来了嘛!” 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第一眼没看见啥人,但很快摊子老板便发觉街道上人流里有一柄皮布包裹的长柄刀,树立着朝这边走来。 那柄刀无形中劈开人潮,在混杂的人群中路线明确径直朝着这边走来,随着越来越近,最终从人群中走出一道身姿窈窕的身影,一身绿衣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手持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长柄刀,最终站立在摊子前。 比玉叔衡要矮上一头有余的少女抬头看向他,张口半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有些气馁的说道:“我来了。” 玉叔衡满意的点点头,又跟摊子老板要了一笼肉包,招呼道:“来,尝尝看这家的包子,味道没话说。” 少女点点头,将看上去颇为沉重的长柄刀往背后一挎,对比之下有些娇小的身板轻松扛住了长刀的重量。 二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少女开始埋头吃包子,食欲很好,胃口很足,几乎是一口一个的横扫着刚出笼的包子。 玉叔衡在一旁看着,徐徐道:“玉钗刺客正式进城之前,你作为头领先去保护一个人。” 一听说要干活,少女便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向将军。 “刚才一路走来,可记得一个文官气十足的男人?高颧骨,左手指上有块疤。”玉叔衡故意考量道。 少女转着大眼珠子思索了一番刚才行来所见人物,很快便咽下口中食物答道:“记得,穿了一身褐色衣衫,在早市前第二道口子往山上登去了。” 男人欣慰的点点头,接着便神情一变,严肃的下令道:“他叫温玖,是礼部的龙鲤,保护好他,直到我让你出城之前。” 【首先想要和各位读者说一声对不起,前段时间疲于工作的事情,实在难以分身,导致断更多日,感谢依旧还在支持我的读者们厚爱,今后会努力让自己不断更,更不会落下质量,书中所写,都是我想呈现给大家最好的作品,谢谢】 第九十章 洞开 直到站在深坑边缘,一行人才真正体会到可以称作半仙的升羽境修士有多恐怖,站在城头远望面积庞大的深坑,实则深度也不浅。当时息焕深陷地底,只是凭借着搬山罗刹的鬼神变才得以脱身。在鸿鹄老祖蛮力挖出的深坑基础上,又加深了近百丈的距离。两位半仙实力的强者,硬生生在昌郡的淮河水畔边人力开凿出了一道不亚于川中地区的天坑。 搬山倒海这句话,放在这群山上仙人身上,绝非空口无凭地夸大其词。 乌泱泱的夜色笼罩下,坑底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对岸的峭壁上河水倒灌倾斜在坑底的哗哗声响。 息焕粗略打量了一下,因为战斗过的缘故,加上搬山罗刹的身躯影响,深坑四壁坑洼不平,想要轻松走到坑底,绝非易事。 加上夜色昏暗,看不清下方实情,贸然进入已经被泥水灌注的坑底找寻线索,实属大海捞针。 王灵嬛看了眼坑底,她虽修为不高,但要说在这样的地形上下攀登,也绝非难事。只是一想到要跟着身旁的二位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去坑底捞泥,总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道姑不禁有些不乐意。 “你没什么线索吗?要下去也没问题,只是总得有个方向吧?”王灵嬛皱眉。 反倒是修为较高的阿晴,看了一眼因为光线缘故显得深不见的坑底,忐忑地咽了一口唾沫,扯着息焕的衣角打起退堂鼓来:“老爷......这......“ 少年郎站着没说话,妖族少女眼看自家老爷不发话,还以为是惹生气了,赶忙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刚习惯息焕那双漆黑眼珠子没多久的阿晴一下子脑袋又是嗡的一声闷响,?7?6?1?5凉了半截,连王灵嬛也意识到不对劲,跟过来看了一眼。 二人的视线里,少年的一双眼珠子彻底消失,空洞的血洞里只有新鲜的肉芽还在蠕动。而息焕就站在原地,看起来像没意识到自身器官缺失了一般,呆呆张口保持着凝望坑底的动作。 “喂,息焕,你还好吗?”王灵嬛壮着胆子拍了拍息焕。 这不拍不要紧,道姑软绵绵的手掌拍在少年背后,木偶般站立的少年身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轻飘飘地一碰就倒,朝着坑内直直落去。 王灵嬛哎的一声,想极力补救,一伸手扑了个空,便想也没想纵身一跃朝着下落的息焕扑去。 徒留阿晴一个人站在原地,记得直咬牙。道姑的身影紧随少年之后淹没在黑暗中,孤身一人站在很坑旁的妖族少女心中的瘆人感觉愈发严重,最后她没有办法,双眼一闭跟着栽进坑内。 身处下落的途中,息焕能够清晰感觉到四周的光线正在消散,不同寻常的黑暗从四面快速攀升,明明只有几十丈深的距离,可少年在空中足足下坠了一炷香的时间。息焕内心想大骂某人不安分的手,刚刚站在深坑边缘,凝视坑底的一瞬间,在那座破碎昌郡城内看见的光怪陆离的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就连他的身躯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王灵嬛!平时看起来挺文弱的,你拍人的力气可不小啊!”息焕暗骂一声,就在这时四周的失重感一瞬间停止,紧接着在短暂的悬空以后,空间反转,他朝着反方向坠落而去。 随着不断“上升”,那股熟悉的威压感自上方传来,息焕强撑着转头,随着不断下落,那座支离破碎悬在半空的昌郡城缓缓浮现在上方。 从他的视角俯瞰整座城池,此时的下落点位于城池的正中,而那个位处全城的中心点,现实中息焕并没有印象,此刻已经彻底破碎化为一块缺口虚空。透过那块缺口,隐隐约约可见闪烁的星辰点缀其间。 预料之中的着陆并未如期而至,全身依旧僵硬的少年在下坠到一半时再次静止,反复失重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使他肺腑之间一阵翻江倒海。 大脑重压之下,迷糊中他看见面前的黑色空间中睁开了一道巨大的金色竖眼,万千黑色触手交织在这天的金色瞳孔中,构成了一副浩瀚的金色星河。 在那只瞳孔的注视下,息焕逐渐感觉自己沦为了渺小的尘埃一粒,飘荡在虚空中。 属于那只金色瞳孔的注视是沉默无声的,如时间长河般亘古流淌。身处其中,息焕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身上的时间流动。 那种令人沉醉其中的岁月感,却令息焕感到一阵恶寒。 “不行,得赶紧逃。”随着那股令人沉沦的消逝感蔓延,息焕此时却分外清醒,在精神靡靡之中,息焕能感觉除了这具身躯外,灵魂开始逐渐淡泊起来。 “要活活老死了......”少年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种方式了结于此,身处这片空间内,他无法和外界有任何联系,在那只金色巨瞳的注视下,此时唯一的感觉是真如一粒尘埃便无助任其宰割。 在这份绝望挣扎中,意识开始随着灵魂的淡化而消散,那是一种沉入平静大海深处的归离感,是万物无法摆脱的自然规律。 最后一眼的画面,是天地间的那只金色瞳孔开始缓缓闭合,流淌的时间也随之收束。 “喂,醒醒!”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息焕睁眼,看见王灵嬛正奋力扇着自己的脸颊,终于能活动筋骨的他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揪住王灵嬛正要落下的手掌。 道姑一看少年已经醒转,那双黑黢黢的空洞眼眸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也顾不得身下的及膝深的泥水,颇为嫌弃那双眼珠子的松开挽着少年的手。 息焕因此一下子跌在泥水中,猛地坐直身形,依旧搞得浑身泥污。 道姑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那啥,你眼睛现在看着有点吓人,一下子没忍住,见谅见谅。” 息焕黑着脸,忍着骂人的冲动伸手摸了摸眼珠子,发觉双眼已经消失,自己却依旧保持正常视力好,已经见怪不怪的他平淡地哦了一声。 在见过那只巨大的金色瞳孔后,他现在很难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有情绪起伏。在刚才的幻觉中,他已经彻彻底底死过一回了。 劫后余生的淡然感让他对王灵嬛的不满也少了几分,环顾四周,坑底的情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飞溅的泥水就是坑洼不平的坑壁。 “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值得看的?”王灵嬛环顾四周, 息焕只是看了两眼,接着便转身准备朝上方爬去,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道:“该看的已经看了,回去吧。” 道姑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趟着泥水追上去问道:“看到什么了?仔细说说。” 少年心事颇重,依旧还沉浸在刚才的那幅画面中,闷声道:“说不清,总之是不好的东西,我们还是今早离开这比较好。” 说着就要踩着坡面往上攀爬去,王灵嬛还想和他争论几句。这时一道从上方滚落下来的黑影骨碌碌地从二人脚下滚过。 眼疾手快的息焕伸手一捞,定睛一看是件熟悉的山神颅骨。朝着坡上仔细望去,隐隐约约还传来了少女的唉声叹气。 想来是阿晴下落是没看准脚下,一个踉跄别连翻带滚的一路摔至坑底。 看着手中那块不染泥垢的骨白色颅骨,息焕陷入了深思。身后的坑底,一阵阴冷的寒风拂过,气若游丝,但少年的后背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森寒。 “王姑娘!”息焕猛地转头一把抓住王灵嬛的手臂,发力之大痛的道姑面露不悦,可息焕无视她的不解神情,咄咄逼人道:“你们鸿鹄山观,除开那位鸿鹄老祖,最高境界的修士现在到什么境界了?” 王灵嬛微有怒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可是宗门机密。” 说着她甩开了神神叨叨的少年伸出的手,息焕怔怔看向身后的坑底,语气虚弱,幽幽道:“因为你们宗门的境界水平高不高,关系到此刻气息外放的阿晴能不能有足够的吸引力,让“它”觉得现在坑底的我们之中,有一位昌郡城实力最高的须弥境大修士......” 王灵嬛闻言微微一愣,也跟着意识到了某一件致命的巧合。息焕这么一说,连大咧咧的道姑都能感觉到后背阴寒的风在吹拂。 “我......我们山观目前已知的......实力最强的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若是没有意外的或者隐瞒的话,现在也就只有第九楼左右的修为。” 息焕惊讶道:“登楼境第九楼!还没我家玥儿实力高?” “不然呢?你是不是山上待久了,对山下的修士水准没有一个概念。”王灵嬛这种时候依旧能够在掰扯这件事上保持状态,不客气道:“中州修士又不像北方三州修士那样以战力着称,何况我们鸿鹄山观这样的,在中州只能勉强算是中等宗门,天下之大,登记在案的须弥境大修士本就不多,那须弥境一下的登楼境上三境,已经是最为拔尖的那一伙人了。我师父有个第九楼的实力,不说开宗立派,在此处担任一方山观观主,完全足够了,又不是谁都像你家白小姐那样......天赋卓绝。” 王灵嬛语气低了下去,修道一途,路上的风光远没有山顶那般壮阔,她拼死修炼三年,最终还是在第三楼这层境界驻足许久,反观年岁可能还比她要小上一些的白玥魁,已经是一位修为在十楼以上的剑修,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说还好,一旦提起,落差终究还是无法消除的。 一旁的息焕没有空闲的功夫安慰道姑伤感的心情,开始大步朝着山顶爬去,一边走还一边叫上王灵嬛道:“先别管这些了,阿晴现在就算是纸老虎,也是须弥境的纸老虎,我们赶快撤离这块地方,阿晴!” 幸好妖族少女还是安然无恙的趴在原地,等到息焕走进后,看见自家老爷的模样还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手脚麻利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戴上。”息焕说着把手中的山神颅骨递给少女,接过颅骨的那一瞬,少女的目光越过少年的身影,看见了背后漆黑的深坑内。 看见少女伸手不动,息焕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就连身后,都传来了道姑的惊呼声。四周的风开始朝着坑内流动,仿佛又一个缺口在坑底打开,疯狂吸纳着外界的一切。 随着光线一明一暗,狂风中少年甚至无需转身,都能感受到背后那只睁开的巨大金色瞳孔投射下来的目光,正逐一在他们三人身上扫过。 “别去看它!”息焕用力喊道,可周围无人回应,不敢回头的息焕颤抖着打量了一眼身前的少女,阿晴面庞上的神情和他方才如出一辙,这一次,渺小无力的感觉涌起于面对身边之人,却无力救助一手。 少年的心从头到脚都彻底凉透,后背已经开始麻木失去知觉。坑底的世界,时间在这一瞬暂停,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就这样保持僵硬的姿势,被困在原地。 在模糊的时间观念下,息焕不知过了多久,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那种灵魂消逝的感觉并未涌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即使没有回头,却依然感觉到背后的那只金色瞳孔缓缓闭上。 心脏的跳动在这一刻加速,直到那股阴寒不散的风从背后彻底消散,息焕才双腿一软摔在了土坡上。 再看阿晴和王灵嬛,无一不是冷汗密布的模样。 三人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气,息焕呼哧道:“你们,都看到了?” 二女不做声,沉默的点点头,阿晴语气断断续续道:“老爷,我有种感觉......是‘它’没看上我。” “你的意思是?” 阿晴确定道:“须弥境大修士,在‘它’眼里,连盘下酒菜都算不上。” 直到站在深坑边缘,一行人才真正体会到可以称作半仙的升羽境修士有多恐怖,站在城头远望面积庞大的深坑,实则深度也不浅。当时息焕深陷地底,只是凭借着搬山罗刹的鬼神变才得以脱身。在鸿鹄老祖蛮力挖出的深坑基础上,又加深了近百丈的距离。两位半仙实力的强者,硬生生在昌郡的淮河水畔边人力开凿出了一道不亚于川中地区的天坑。 搬山倒海这句话,放在这群山上仙人身上,绝非空口无凭地夸大其词。 乌泱泱的夜色笼罩下,坑底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对岸的峭壁上河水倒灌倾斜在坑底的哗哗声响。 息焕粗略打量了一下,因为战斗过的缘故,加上搬山罗刹的身躯影响,深坑四壁坑洼不平,想要轻松走到坑底,绝非易事。 加上夜色昏暗,看不清下方实情,贸然进入已经被泥水灌注的坑底找寻线索,实属大海捞针。 王灵嬛看了眼坑底,她虽修为不高,但要说在这样的地形上下攀登,也绝非难事。只是一想到要跟着身旁的二位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去坑底捞泥,总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道姑不禁有些不乐意。 “你没什么线索吗?要下去也没问题,只是总得有个方向吧?”王灵嬛皱眉。 反倒是修为较高的阿晴,看了一眼因为光线缘故显得深不见的坑底,忐忑地咽了一口唾沫,扯着息焕的衣角打起退堂鼓来:“老爷......这......“ 少年郎站着没说话,妖族少女眼看自家老爷不发话,还以为是惹生气了,赶忙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刚习惯息焕那双漆黑眼珠子没多久的阿晴一下子脑袋又是嗡的一声闷响,?7?6?1?5凉了半截,连王灵嬛也意识到不对劲,跟过来看了一眼。 二人的视线里,少年的一双眼珠子彻底消失,空洞的血洞里只有新鲜的肉芽还在蠕动。而息焕就站在原地,看起来像没意识到自身器官缺失了一般,呆呆张口保持着凝望坑底的动作。 “喂,息焕,你还好吗?”王灵嬛壮着胆子拍了拍息焕。 这不拍不要紧,道姑软绵绵的手掌拍在少年背后,木偶般站立的少年身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轻飘飘地一碰就倒,朝着坑内直直落去。 王灵嬛哎的一声,想极力补救,一伸手扑了个空,便想也没想纵身一跃朝着下落的息焕扑去。 徒留阿晴一个人站在原地,记得直咬牙。道姑的身影紧随少年之后淹没在黑暗中,孤身一人站在很坑旁的妖族少女心中的瘆人感觉愈发严重,最后她没有办法,双眼一闭跟着栽进坑内。 身处下落的途中,息焕能够清晰感觉到四周的光线正在消散,不同寻常的黑暗从四面快速攀升,明明只有几十丈深的距离,可少年在空中足足下坠了一炷香的时间。息焕内心想大骂某人不安分的手,刚刚站在深坑边缘,凝视坑底的一瞬间,在那座破碎昌郡城内看见的光怪陆离的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就连他的身躯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王灵嬛!平时看起来挺文弱的,你拍人的力气可不小啊!”息焕暗骂一声,就在这时四周的失重感一瞬间停止,紧接着在短暂的悬空以后,空间反转,他朝着反方向坠落而去。 随着不断“上升”,那股熟悉的威压感自上方传来,息焕强撑着转头,随着不断下落,那座支离破碎悬在半空的昌郡城缓缓浮现在上方。 从他的视角俯瞰整座城池,此时的下落点位于城池的正中,而那个位处全城的中心点,现实中息焕并没有印象,此刻已经彻底破碎化为一块缺口虚空。透过那块缺口,隐隐约约可见闪烁的星辰点缀其间。 预料之中的着陆并未如期而至,全身依旧僵硬的少年在下坠到一半时再次静止,反复失重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使他肺腑之间一阵翻江倒海。 大脑重压之下,迷糊中他看见面前的黑色空间中睁开了一道巨大的金色竖眼,万千黑色触手交织在这天的金色瞳孔中,构成了一副浩瀚的金色星河。 在那只瞳孔的注视下,息焕逐渐感觉自己沦为了渺小的尘埃一粒,飘荡在虚空中。 属于那只金色瞳孔的注视是沉默无声的,如时间长河般亘古流淌。身处其中,息焕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身上的时间流动。 那种令人沉醉其中的岁月感,却令息焕感到一阵恶寒。 “不行,得赶紧逃。”随着那股令人沉沦的消逝感蔓延,息焕此时却分外清醒,在精神靡靡之中,息焕能感觉除了这具身躯外,灵魂开始逐渐淡泊起来。 “要活活老死了......”少年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种方式了结于此,身处这片空间内,他无法和外界有任何联系,在那只金色巨瞳的注视下,此时唯一的感觉是真如一粒尘埃便无助任其宰割。 在这份绝望挣扎中,意识开始随着灵魂的淡化而消散,那是一种沉入平静大海深处的归离感,是万物无法摆脱的自然规律。 最后一眼的画面,是天地间的那只金色瞳孔开始缓缓闭合,流淌的时间也随之收束。 “喂,醒醒!”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息焕睁眼,看见王灵嬛正奋力扇着自己的脸颊,终于能活动筋骨的他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揪住王灵嬛正要落下的手掌。 道姑一看少年已经醒转,那双黑黢黢的空洞眼眸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也顾不得身下的及膝深的泥水,颇为嫌弃那双眼珠子的松开挽着少年的手。 息焕因此一下子跌在泥水中,猛地坐直身形,依旧搞得浑身泥污。 道姑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那啥,你眼睛现在看着有点吓人,一下子没忍住,见谅见谅。” 息焕黑着脸,忍着骂人的冲动伸手摸了摸眼珠子,发觉双眼已经消失,自己却依旧保持正常视力好,已经见怪不怪的他平淡地哦了一声。 在见过那只巨大的金色瞳孔后,他现在很难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有情绪起伏。在刚才的幻觉中,他已经彻彻底底死过一回了。 劫后余生的淡然感让他对王灵嬛的不满也少了几分,环顾四周,坑底的情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飞溅的泥水就是坑洼不平的坑壁。 “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值得看的?”王灵嬛环顾四周, 息焕只是看了两眼,接着便转身准备朝上方爬去,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道:“该看的已经看了,回去吧。” 道姑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趟着泥水追上去问道:“看到什么了?仔细说说。” 少年心事颇重,依旧还沉浸在刚才的那幅画面中,闷声道:“说不清,总之是不好的东西,我们还是今早离开这比较好。” 说着就要踩着坡面往上攀爬去,王灵嬛还想和他争论几句。这时一道从上方滚落下来的黑影骨碌碌地从二人脚下滚过。 眼疾手快的息焕伸手一捞,定睛一看是件熟悉的山神颅骨。朝着坡上仔细望去,隐隐约约还传来了少女的唉声叹气。 想来是阿晴下落是没看准脚下,一个踉跄别连翻带滚的一路摔至坑底。 看着手中那块不染泥垢的骨白色颅骨,息焕陷入了深思。身后的坑底,一阵阴冷的寒风拂过,气若游丝,但少年的后背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森寒。 “王姑娘!”息焕猛地转头一把抓住王灵嬛的手臂,发力之大痛的道姑面露不悦,可息焕无视她的不解神情,咄咄逼人道:“你们鸿鹄山观,除开那位鸿鹄老祖,最高境界的修士现在到什么境界了?” 王灵嬛微有怒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可是宗门机密。” 说着她甩开了神神叨叨的少年伸出的手,息焕怔怔看向身后的坑底,语气虚弱,幽幽道:“因为你们宗门的境界水平高不高,关系到此刻气息外放的阿晴能不能有足够的吸引力,让“它”觉得现在坑底的我们之中,有一位昌郡城实力最高的须弥境大修士......” 王灵嬛闻言微微一愣,也跟着意识到了某一件致命的巧合。息焕这么一说,连大咧咧的道姑都能感觉到后背阴寒的风在吹拂。 “我......我们山观目前已知的......实力最强的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若是没有意外的或者隐瞒的话,现在也就只有第九楼左右的修为。” 息焕惊讶道:“登楼境第九楼!还没我家玥儿实力高?” “不然呢?你是不是山上待久了,对山下的修士水准没有一个概念。”王灵嬛这种时候依旧能够在掰扯这件事上保持状态,不客气道:“中州修士又不像北方三州修士那样以战力着称,何况我们鸿鹄山观这样的,在中州只能勉强算是中等宗门,天下之大,登记在案的须弥境大修士本就不多,那须弥境一下的登楼境上三境,已经是最为拔尖的那一伙人了。我师父有个第九楼的实力,不说开宗立派,在此处担任一方山观观主,完全足够了,又不是谁都像你家白小姐那样......天赋卓绝。” 王灵嬛语气低了下去,修道一途,路上的风光远没有山顶那般壮阔,她拼死修炼三年,最终还是在第三楼这层境界驻足许久,反观年岁可能还比她要小上一些的白玥魁,已经是一位修为在十楼以上的剑修,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说还好,一旦提起,落差终究还是无法消除的。 一旁的息焕没有空闲的功夫安慰道姑伤感的心情,开始大步朝着山顶爬去,一边走还一边叫上王灵嬛道:“先别管这些了,阿晴现在就算是纸老虎,也是须弥境的纸老虎,我们赶快撤离这块地方,阿晴!” 幸好妖族少女还是安然无恙的趴在原地,等到息焕走进后,看见自家老爷的模样还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手脚麻利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戴上。”息焕说着把手中的山神颅骨递给少女,接过颅骨的那一瞬,少女的目光越过少年的身影,看见了背后漆黑的深坑内。 看见少女伸手不动,息焕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就连身后,都传来了道姑的惊呼声。四周的风开始朝着坑内流动,仿佛又一个缺口在坑底打开,疯狂吸纳着外界的一切。 随着光线一明一暗,狂风中少年甚至无需转身,都能感受到背后那只睁开的巨大金色瞳孔投射下来的目光,正逐一在他们三人身上扫过。 “别去看它!”息焕用力喊道,可周围无人回应,不敢回头的息焕颤抖着打量了一眼身前的少女,阿晴面庞上的神情和他方才如出一辙,这一次,渺小无力的感觉涌起于面对身边之人,却无力救助一手。 少年的心从头到脚都彻底凉透,后背已经开始麻木失去知觉。坑底的世界,时间在这一瞬暂停,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就这样保持僵硬的姿势,被困在原地。 在模糊的时间观念下,息焕不知过了多久,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那种灵魂消逝的感觉并未涌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即使没有回头,却依然感觉到背后的那只金色瞳孔缓缓闭上。 心脏的跳动在这一刻加速,直到那股阴寒不散的风从背后彻底消散,息焕才双腿一软摔在了土坡上。 再看阿晴和王灵嬛,无一不是冷汗密布的模样。 三人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气,息焕呼哧道:“你们,都看到了?” 二女不做声,沉默的点点头,阿晴语气断断续续道:“老爷,我有种感觉......是‘它’没看上我。” “你的意思是?” 阿晴确定道:“须弥境大修士,在‘它’眼里,连盘下酒菜都算不上。” 第九十一章 金瞳 芦苇原上,陆谨安负手吹风,很快那一伙匆匆擦肩而过的少年少女便又折返回来,再见到息焕一行人,满身泥垢灰头土脸的模样,与刚才昂首挺胸的气势截然不同。不用问,也看得一行人在坑内碰了一鼻子灰。 刚刚他便已遣散了四周的同门师弟,见息焕一行人败兴而归,陆谨安便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笑问道:“诸位可有收获?” 王灵嬛没多想便要张口,还是息焕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年轻道姑才咬住到了嘴边话头,看了看息焕,又为难地看了眼自家三师兄。 陆谨安善解人意地冲她摆了摆手,接着便看向走上前来的少年。 息焕低垂着脸,在阿晴她们提醒过后,少年现在也知道自己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有多惊悚,以防万一还是尽量避嫌为好。 心乱如麻的他有些不客气道:“没什么线索,问题不在这。” 陆谨安见他不愿再多透露一些线索,知趣地让开了路,他向来如此大方得体,再说了,少年现在不愿多谈,即使再多为难,也只是徒增不快罢了,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等小师妹回到山门以后再询问一番。 “不愿多说也无妨,来吧,我领你们出去。”陆谨安自然地转身融入队伍中,走在前头带起路来。 身后的主仆二人闻言警戒地看了前方的男子一眼,对方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边走边留下一个摊手的背影,解释道:“做戏当然要做全,小师妹都说了是带你们来见我,那放任你们自己出去,岂不是闹了笑话?” 此话有理,息焕对着阿晴和王灵嬛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落在这位三师兄身后三步不远不近的位置。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被扫平的芦苇原,陆谨安在山观中威望可见不低,在下令遣散这一块区域的人手后,一路走来当真见不到半个人影。 一边走着,陆谨安一边用正好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位兄弟,既然坑中有没有线索这件事不方便说,那你的那双眼睛,方便解释一下吗?” 男人立马又补充道:“哦,并无恶意,只是刚才行来,凑巧看到一眼,你知道的,修士的五感要高于常人,即使是黑夜里也能看清一些事物。” 息焕嗯了一声,恰巧陆谨安在此刻回头冲他抱歉的一笑,少年借此也便不在遮遮掩掩,抬起了那双瘆人的黑色眼眶,空洞眼眶内的肉芽长势旺盛,比之前还密集了许多,即使是陆谨安这样的人,近距离看到也不禁有些失态的眉眼一瞪。 息焕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少女说道:“阿晴,取一条帕子来,把我眼睛蒙上。” 少女闻言,直接从袖口扯下一截布条,好奇道:“老爷,你蒙上眼,让我来领着你走路吧。” 蹲下身子任由妖族少女将布条裹在眼前,息焕淡定道:“不用担心,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看得清,这种状态很奇怪,和视力有些相同,但又不完全相同。” “是另外一种视野吧,”停在前头等待的陆谨安分析道,“虽然与我们看到的世界无异,但仔细观察之下,最为明显的是光线与色彩上的差别,这是感官上的不同,因为你观察世界的角度,是更高一层次的手段。” 少年闻言,重新闭上眼感受了一遍周围的世界,然后便赞同的点点头说道:“很中肯,确实如此,陆师兄这么了解,该不会你也是?” 陆谨安立刻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否认道:“别误会兄弟,我是正常人,是我的一位同门师兄跟你状况差不多,我才会略有所知。” 跟在后头的年轻道姑闻言身躯一颤,立刻想到了那位目盲的大师兄。陆谨安这一提醒,她才想起来下山后已经一整日未和自家那位大师兄联系了,侯行远入城以后也是一点消息没有,一想到这,王灵嬛很难不去把这和息焕他们之前所说的事情联系起来。 少年一听说是同门,也变得有些兴致缺缺,本来想打探一下有关眼睛异象这件事的念头也就此打住。 “这位兄弟,那坑中的线索,当真是不能透露一星半点吗?”陆谨安有些气馁道。 息焕依旧还是摇摇头,态度十分坚决,前方月色下漆黑的城头已经出现在视野里,很快一行人便穿过了齐人高的芦苇丛。 视野豁然开朗之时,众人第一眼便看见那城头上高坐的白衣少女身影。从出发时站在城头已经改为端坐于墙垛上的白玥魁也在同一时间抬眼,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昏沉夜幕中少女的那道白并不纯粹,空气中掺杂着一丝血腥气味。眼力高超的陆谨安和阿晴最先发觉城头暗角处钉挂的尸体,无一不是黑衣蒙面的谍子打扮。各处加起来,尸体的数量也有五六具。 之前还以为雪走营的谍子在芦苇原上损失惨重,没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这般忍受紧张的情况下,朝廷里依旧还能分出五六位修士来盯梢这座小小的昌郡城。 城头之上先是闪过一抹不经意的亮光,细微至极,就连阿晴都未曾注意到。 只有陆谨安一瞬间如临大敌,那位白衣女剑仙的敌意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即使出鞘不足一寸的剑光细若游丝,但那份寒意早已避至眼前。 “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啊。”阿晴嘀咕了一句,明显是说给某人听的。接着看见那道白衣身影不等他们走近,便率先飘下城头,妖族少女立刻缄口不语。 为首的陆谨安率性行礼道:“鸿鹄山观陆谨安,幸会。” 走进后,白玥魁身上的血腥味更加明显,配着此刻少女的一张冷脸,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古怪模样。息焕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重重在自己脸上停留许久,之后才移到了前面的陆谨安身上。 只是略微抱拳过后,白玥魁便大袖一挥转身离去:“走了,回去再说。” 被晾在一旁的男人看着白衣少女干脆利落的离去,对身后的其他人无奈地眨了眨眼。 “灵嬛小师妹,今晚又准备不回山观了?”陆谨安可没放过躲在后边的王灵嬛,歪着头冲她笑笑。 一被点到名字,王灵嬛便苦了脸,好奇心驱使她想留下来跟息焕问个究竟,可细想之下着实没有理由再呆在外边鬼混,年轻道姑便低着头慢腾腾地从后边踱了出来。 看见这副模样,陆谨安好笑道:“是山下太精彩了,不愿意回去枯坐空门了?” 王灵嬛气急道:“才不是的三师兄,你可别乱说!我......是有要事在身。” 面对同门师兄好奇的目光,本就不擅长撒谎的王灵嬛心虚道:“我回去就是,你别问我了......” 陆谨安点点头,息焕二人见状准备离去,男人又喊道:“二位?” “干嘛?”阿晴不客气转头道。 陆谨安客气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城内还可以再见一见。” 这话听的妖族少女抽了抽嘴角,一脸你没事吧的神情,不愿再多说一句,主仆二人便转身朝着城内走去。 城门口分道扬镳,鸿鹄山观的师兄妹朝着西边折返而回,穿过城门后,息焕和阿晴很快追上了站在街口等待他们的白玥魁。 “有收获?”少女叉手问道。 息焕回忆了一遍深坑内的光景,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向她讲述那坑中的金色巨瞳。 白玥魁倒是没在意,继续说道:“那我先说,你们知道你们进去了多久?” 息焕估算了一下时间,抛开下坠的那一段模糊的时间感不谈,他们在里边最多也就待两个时辰左右不到。 “一个半时辰?”少年试探性问道。 少女摇头道,伸出一根手指道:“整整一天一夜,城头的那些雪走营哨鸽,都是一天之内先后探寻至此,被我截杀。” 此话一出,息焕和阿晴纷纷瞪大了眼。息焕自己倒是可以解释,毕竟在下坠之时,如果那段忽短忽长的时间包含在内,脱离于外界的昼夜更替,那确实有可能在深坑内,他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可同样的情况放在阿晴她们身上,该如何解释? 要知道在他脱离那座飞升的昌郡城后,第一时间阿晴才刚刚滚落坑底。除非是在下落途中,她和王灵嬛同样经历了一遍倒坠飞升城的经历。可刚才一路走来,息焕有意询问下,二女皆是给出了确定没有同样情况的回答。 白玥魁看见他眉头紧皱的模样,引导着说道:“我如约守在城头的这一天里,城外的深坑中,先后两次传出了那日芦苇原混战时的气息。第一次,是在你们刚进入深坑时,那道气息,和你那一夜鬼化后的气息如出一辙。” 少女的话像是一粒星火落在深秋的枯败原野上,一瞬间点醒了少年。息焕猛得抬头看向白玥魁,急切问道:“第二次呢?” 白玥魁徐徐说道:“第二次,是今日凌晨,一直持续到刚才深夜。不同于第一回气息,这一次是两道。” 息焕难以置信,却依旧不敢亲口说出答案。 白衣少女直言道:“这两道气息,一道和先前第一回如出一辙。另一道也很熟悉,是来自那位鸿鹄山观的升羽境大能,鸿鹄老祖的纳海气息。” 心中好似有巨石落下,砸入深潭激起千层浪。息焕一把撑在阿晴的肩膀上,向着同样神色震惊的妖族少女说道:“我们最后在坑底,被那只金瞳,足足扫视了一天一夜......” 阿晴心里也觉得后怕,几乎是双腿一软,差点要跌倒在地,幸好有息焕反手提住她,妖族少女几乎是哭着说道:“老爷,‘它’当时是真准备吃了妾身啊!” 然而白玥魁给他们的震惊依旧还没有结束,白衣少女看见二人惊恐的模样,心中的闷气一下子减少许多,语气反而略微轻松道:“但现在我发现了第三股气息,一股根本算不上是修士的气息,很奇怪,若是和前两道混杂在一起,无色无味根本无法发现,可现在一旦清静了,反而干净的太过于正常了。” “哪一道?”少年不解,难不成那一夜还有第三人消失在芦苇原上? “把蒙眼的布条摘了。”少女说。 “嗯?” “摘了给我看看!”白玥魁语气加重道。 在少年犹豫的双手下,那块布条被缓缓揭下,露出一双紧闭的双眼。 “睁眼,对,就是它传出来的。” 随着双眼缓缓睁开,息焕原本空洞洞的眼眶中黑色肉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暗金色的眼珠子,金眸竖瞳。身旁的妖族少女看了一眼,这一次直接跌倒在地,惊恐的看向那双和坑底金色巨瞳如出一辙的金瞳,哇的一声哭喊道 “老爷,你别吓妾身了!” 芦苇原上,陆谨安负手吹风,很快那一伙匆匆擦肩而过的少年少女便又折返回来,再见到息焕一行人,满身泥垢灰头土脸的模样,与刚才昂首挺胸的气势截然不同。不用问,也看得一行人在坑内碰了一鼻子灰。 刚刚他便已遣散了四周的同门师弟,见息焕一行人败兴而归,陆谨安便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笑问道:“诸位可有收获?” 王灵嬛没多想便要张口,还是息焕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年轻道姑才咬住到了嘴边话头,看了看息焕,又为难地看了眼自家三师兄。 陆谨安善解人意地冲她摆了摆手,接着便看向走上前来的少年。 息焕低垂着脸,在阿晴她们提醒过后,少年现在也知道自己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有多惊悚,以防万一还是尽量避嫌为好。 心乱如麻的他有些不客气道:“没什么线索,问题不在这。” 陆谨安见他不愿再多透露一些线索,知趣地让开了路,他向来如此大方得体,再说了,少年现在不愿多谈,即使再多为难,也只是徒增不快罢了,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等小师妹回到山门以后再询问一番。 “不愿多说也无妨,来吧,我领你们出去。”陆谨安自然地转身融入队伍中,走在前头带起路来。 身后的主仆二人闻言警戒地看了前方的男子一眼,对方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边走边留下一个摊手的背影,解释道:“做戏当然要做全,小师妹都说了是带你们来见我,那放任你们自己出去,岂不是闹了笑话?” 此话有理,息焕对着阿晴和王灵嬛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落在这位三师兄身后三步不远不近的位置。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被扫平的芦苇原,陆谨安在山观中威望可见不低,在下令遣散这一块区域的人手后,一路走来当真见不到半个人影。 一边走着,陆谨安一边用正好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位兄弟,既然坑中有没有线索这件事不方便说,那你的那双眼睛,方便解释一下吗?” 男人立马又补充道:“哦,并无恶意,只是刚才行来,凑巧看到一眼,你知道的,修士的五感要高于常人,即使是黑夜里也能看清一些事物。” 息焕嗯了一声,恰巧陆谨安在此刻回头冲他抱歉的一笑,少年借此也便不在遮遮掩掩,抬起了那双瘆人的黑色眼眶,空洞眼眶内的肉芽长势旺盛,比之前还密集了许多,即使是陆谨安这样的人,近距离看到也不禁有些失态的眉眼一瞪。 息焕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少女说道:“阿晴,取一条帕子来,把我眼睛蒙上。” 少女闻言,直接从袖口扯下一截布条,好奇道:“老爷,你蒙上眼,让我来领着你走路吧。” 蹲下身子任由妖族少女将布条裹在眼前,息焕淡定道:“不用担心,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看得清,这种状态很奇怪,和视力有些相同,但又不完全相同。” “是另外一种视野吧,”停在前头等待的陆谨安分析道,“虽然与我们看到的世界无异,但仔细观察之下,最为明显的是光线与色彩上的差别,这是感官上的不同,因为你观察世界的角度,是更高一层次的手段。” 少年闻言,重新闭上眼感受了一遍周围的世界,然后便赞同的点点头说道:“很中肯,确实如此,陆师兄这么了解,该不会你也是?” 陆谨安立刻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否认道:“别误会兄弟,我是正常人,是我的一位同门师兄跟你状况差不多,我才会略有所知。” 跟在后头的年轻道姑闻言身躯一颤,立刻想到了那位目盲的大师兄。陆谨安这一提醒,她才想起来下山后已经一整日未和自家那位大师兄联系了,侯行远入城以后也是一点消息没有,一想到这,王灵嬛很难不去把这和息焕他们之前所说的事情联系起来。 少年一听说是同门,也变得有些兴致缺缺,本来想打探一下有关眼睛异象这件事的念头也就此打住。 “这位兄弟,那坑中的线索,当真是不能透露一星半点吗?”陆谨安有些气馁道。 息焕依旧还是摇摇头,态度十分坚决,前方月色下漆黑的城头已经出现在视野里,很快一行人便穿过了齐人高的芦苇丛。 视野豁然开朗之时,众人第一眼便看见那城头上高坐的白衣少女身影。从出发时站在城头已经改为端坐于墙垛上的白玥魁也在同一时间抬眼,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昏沉夜幕中少女的那道白并不纯粹,空气中掺杂着一丝血腥气味。眼力高超的陆谨安和阿晴最先发觉城头暗角处钉挂的尸体,无一不是黑衣蒙面的谍子打扮。各处加起来,尸体的数量也有五六具。 之前还以为雪走营的谍子在芦苇原上损失惨重,没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这般忍受紧张的情况下,朝廷里依旧还能分出五六位修士来盯梢这座小小的昌郡城。 城头之上先是闪过一抹不经意的亮光,细微至极,就连阿晴都未曾注意到。 只有陆谨安一瞬间如临大敌,那位白衣女剑仙的敌意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即使出鞘不足一寸的剑光细若游丝,但那份寒意早已避至眼前。 “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啊。”阿晴嘀咕了一句,明显是说给某人听的。接着看见那道白衣身影不等他们走近,便率先飘下城头,妖族少女立刻缄口不语。 为首的陆谨安率性行礼道:“鸿鹄山观陆谨安,幸会。” 走进后,白玥魁身上的血腥味更加明显,配着此刻少女的一张冷脸,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古怪模样。息焕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重重在自己脸上停留许久,之后才移到了前面的陆谨安身上。 只是略微抱拳过后,白玥魁便大袖一挥转身离去:“走了,回去再说。” 被晾在一旁的男人看着白衣少女干脆利落的离去,对身后的其他人无奈地眨了眨眼。 “灵嬛小师妹,今晚又准备不回山观了?”陆谨安可没放过躲在后边的王灵嬛,歪着头冲她笑笑。 一被点到名字,王灵嬛便苦了脸,好奇心驱使她想留下来跟息焕问个究竟,可细想之下着实没有理由再呆在外边鬼混,年轻道姑便低着头慢腾腾地从后边踱了出来。 看见这副模样,陆谨安好笑道:“是山下太精彩了,不愿意回去枯坐空门了?” 王灵嬛气急道:“才不是的三师兄,你可别乱说!我......是有要事在身。” 面对同门师兄好奇的目光,本就不擅长撒谎的王灵嬛心虚道:“我回去就是,你别问我了......” 陆谨安点点头,息焕二人见状准备离去,男人又喊道:“二位?” “干嘛?”阿晴不客气转头道。 陆谨安客气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城内还可以再见一见。” 这话听的妖族少女抽了抽嘴角,一脸你没事吧的神情,不愿再多说一句,主仆二人便转身朝着城内走去。 城门口分道扬镳,鸿鹄山观的师兄妹朝着西边折返而回,穿过城门后,息焕和阿晴很快追上了站在街口等待他们的白玥魁。 “有收获?”少女叉手问道。 息焕回忆了一遍深坑内的光景,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向她讲述那坑中的金色巨瞳。 白玥魁倒是没在意,继续说道:“那我先说,你们知道你们进去了多久?” 息焕估算了一下时间,抛开下坠的那一段模糊的时间感不谈,他们在里边最多也就待两个时辰左右不到。 “一个半时辰?”少年试探性问道。 少女摇头道,伸出一根手指道:“整整一天一夜,城头的那些雪走营哨鸽,都是一天之内先后探寻至此,被我截杀。” 此话一出,息焕和阿晴纷纷瞪大了眼。息焕自己倒是可以解释,毕竟在下坠之时,如果那段忽短忽长的时间包含在内,脱离于外界的昼夜更替,那确实有可能在深坑内,他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可同样的情况放在阿晴她们身上,该如何解释? 要知道在他脱离那座飞升的昌郡城后,第一时间阿晴才刚刚滚落坑底。除非是在下落途中,她和王灵嬛同样经历了一遍倒坠飞升城的经历。可刚才一路走来,息焕有意询问下,二女皆是给出了确定没有同样情况的回答。 白玥魁看见他眉头紧皱的模样,引导着说道:“我如约守在城头的这一天里,城外的深坑中,先后两次传出了那日芦苇原混战时的气息。第一次,是在你们刚进入深坑时,那道气息,和你那一夜鬼化后的气息如出一辙。” 少女的话像是一粒星火落在深秋的枯败原野上,一瞬间点醒了少年。息焕猛得抬头看向白玥魁,急切问道:“第二次呢?” 白玥魁徐徐说道:“第二次,是今日凌晨,一直持续到刚才深夜。不同于第一回气息,这一次是两道。” 息焕难以置信,却依旧不敢亲口说出答案。 白衣少女直言道:“这两道气息,一道和先前第一回如出一辙。另一道也很熟悉,是来自那位鸿鹄山观的升羽境大能,鸿鹄老祖的纳海气息。” 心中好似有巨石落下,砸入深潭激起千层浪。息焕一把撑在阿晴的肩膀上,向着同样神色震惊的妖族少女说道:“我们最后在坑底,被那只金瞳,足足扫视了一天一夜......” 阿晴心里也觉得后怕,几乎是双腿一软,差点要跌倒在地,幸好有息焕反手提住她,妖族少女几乎是哭着说道:“老爷,‘它’当时是真准备吃了妾身啊!” 然而白玥魁给他们的震惊依旧还没有结束,白衣少女看见二人惊恐的模样,心中的闷气一下子减少许多,语气反而略微轻松道:“但现在我发现了第三股气息,一股根本算不上是修士的气息,很奇怪,若是和前两道混杂在一起,无色无味根本无法发现,可现在一旦清静了,反而干净的太过于正常了。” “哪一道?”少年不解,难不成那一夜还有第三人消失在芦苇原上? “把蒙眼的布条摘了。”少女说。 “嗯?” “摘了给我看看!”白玥魁语气加重道。 在少年犹豫的双手下,那块布条被缓缓揭下,露出一双紧闭的双眼。 “睁眼,对,就是它传出来的。” 随着双眼缓缓睁开,息焕原本空洞洞的眼眶中黑色肉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暗金色的眼珠子,金眸竖瞳。身旁的妖族少女看了一眼,这一次直接跌倒在地,惊恐的看向那双和坑底金色巨瞳如出一辙的金瞳,哇的一声哭喊道 “老爷,你别吓妾身了!” 第九十二章 蟒骨刀 白帝城文星巷,这条半山腰处占地并不算太广的民巷中门庭罗列,冷清的外表下群聚了金殿朝会上超过一半以上的朝廷文官。不论是礼部大臣还是工部官人,都纷纷选择在此处购置宅子,其中缘由,若说是人以群分来说,在文人相轻的文官中,有掺杂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青石板路铺就的狭窄巷弄两旁,是清一色的白墙黑瓦样式的高墙,唯一的不同,只有细心之人才会发现,在各家宅门上的一小块砖雕处,都不约而同地雕着一株万年青。各家各户皆是如此,但每家每户的“万年青”又不一样,根据砖雕上各株万年青所结球果数量不同,文星巷两侧的各户文官被无形中划分出来三六九等。 常言道白帝城登山步道一共一万两千六百六十二级台阶,步步难如登天,只有极少数朝廷中的文官知道,在这条狭小民巷内,要想给自家的那株万年青砖雕之上再添一颗球果,不比在登山步道上多走一步简单分毫。 文星巷的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发起于何时,又是谁带头效仿,已经无从考据。只有专门考究过的人统计过,目前文星巷内,最硕果累累的一株“万年青”上,足足有九颗球果。 城内今日多山雨,来去急骤,绵绵不绝,这是白帝城每年较为明显的两个雨季之一,因为在本应秋高气爽的时节,会出现一连多月的秋雨,山城帝都人谓之“龙润”。 一袭白衣劲装的少年背刀行走在这条巷弄中,天青润雨,依旧是和前几日清晨相像的一个早晨,天光甚至还未升起。 按理来说这条路上两旁的民居应该早已生出动静,早朝虽不在寅时,可金殿前的官人早已习惯提前一个时辰等候在山顶的大殿广场前,互相寒暄攀谈,算上洗漱和登山的时间,在五更天天未亮时便得出门。家住山脚的文官,这样的时间还得再往前算,寒冬腊月亦是如此。 曾有在家乡富养的读书人,在小地方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可考取功名后落得个山脚的住宅位置,因为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寒冬里早起的痛苦,时常踩着点才踏入金殿朝会的门。没过多久,便率先辞官而去,缩回了家乡县城那安寝之地。 今日是为数不多不用早朝的日子,往年这样的好事情只有卜星司每季才会颁布一日。自从西南诸侯玉叔衡入城以来,对外宣称为照顾幼帝身体,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多了些许,现在每月足有四天朝假,对于城中人来说,这是玉氏将军入城后所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 所以今日的文星巷,显得颇为冷清。 白晔华一路行来,观察力出众的他早已发现各家宅门上砖雕里的玄机。只不过一路数来,最多的一株万年青,也才堪堪结了三颗球果。 这令少年感到有些扫兴,他倒不知道这背后的条条框框,只是单纯想看一看那结满一株硕果的万年青究竟是什么样子,孤零零的三颗挂在枝头,未免有些太寒碜了。 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株不同寻常的万年青,足足有六颗硕大饱满的果实。这迫使少年不禁停步下来好好打量一番,看清了宅院的名字后,他的眉眼神色下意识的一凝,凌厉的目光转瞬替代了原本的闲情逸致。 “嘿,好俊秀的后生,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白帝城里的人,你也是想来找温大人疏通关系的考生吧?”一道年迈的嗓音从少年身旁响起。 白晔华先是一惊,继而发现是这家宅子对门的那间人家里,一位年迈的仆人探出了身子,因为民巷狭窄的原因,所以距离过近,才会显得如此突兀。 白晔华没有转身,懒得去理会这那名老头的猜想。 热情的老仆人依旧喋喋不休道:“我劝你啊还是别自讨没趣了,这位大人,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不论是江南贵子还是北方贵胄子弟,想要从这位礼部尚书手里讨个举荐,最后哪个不是碰了一鼻子灰?” 说着老人看了一眼少年背在身后的那柄鳞纹白荚刀鞘,好心道:“你若是想考个武状元,来找他温大人,不是拜错山头了?我要是你啊,就不会敲这门。” 眼看少年不理会,老人也不再自讨没趣,重新关上了宅门,但耳朵伶俐的白晔华还是听见了一声惋惜的叹气声。 少年端正心神,先前一步,踏上了门前的阶梯。 名叫“巷子深”的奇怪宅门后边,早起的门房正在庭院内伸展筋骨,一连串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在门外。 门房先是一惊,接着便纳闷儿起来这大清早的怎会有人登门拜访,更想不到像自家老爷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朋友,会出现在大清早的文星巷中。 但疑惑归疑惑,办事依旧不能怠慢,这是做仆人的规矩。老门房先是吆喝了一声大人稍等,接着便摘下门闩,缓缓推开了厚重的宅门。 在门开一线时,门房看清了宅门外的来者,那是一位一袭白色劲装的少年,眼神如刀子一般,未等他再多看一眼,下一瞬白光闪过,借着挤开的一道门缝,一柄长刀准确无误的穿透大门刺在门房的心口,刀尖透体一寸,凡人之躯的门房一刀之下生机全无。 那是一柄质地骨白的诡刃,算上厚重木门内的部分有三尺左右,少年反手握刀,转身倒提收刀,骨白色的刀刃上是细密如蟒蛇椎骨般的刃口。沾血的刀身无需揩拭,殷红的鲜血转瞬沁入刀身中,露出原本脊椎状的蟒骨刃纹。 “不留活口。”白晔华收刀入鞘,一脚推开厚重的宅门。 庭院深深,正对着宅院大门口的厅堂内漆黑一片,青天烟雨中白晔华的眸子中一点红芒转瞬即逝,他能看见那道端坐在堂前的人影,那道连门房都不曾注意早已静坐在彼处的人影。 一身官服的温玖在暗处看着那名站在门外的少年,面对玉氏将军也不曾慌乱过的他遥遥出声问道:“谁派你来的?江南郡的那帮老家伙?就因为我赶跑了他们家几个不成器的小家伙?还是户部那群掉进钱眼里还不嫌丢人,想多伸手要权的老混蛋,狗急跳墙了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白晔华一步步向前,脚步越来越快,右手渐渐压在刀柄头上,说道:“听起来城里想要你死的人很多,但我是最大的那一位。” 话音刚落的同时少年开始飞奔起来,白帝城寸土寸金,文星巷的民宅面积本就不大,几乎是一个瞬间白晔华就落至温玖的身前,凌厉的劲风吹动文官的衣衫,少年的眼中红光再现,拔刀出鞘,一气呵成,脱鞘的长刀犹如弹射而起的白蟒,直咬男人脖颈而去。 “那我便知道是谁了。”男人依旧临危不惧,如礁石般任凭雨打风吹去,蟒骨刀的刀风下他甚至抬头直视向少年猩红的双眼。 看见那双平静双眼的一瞬间白晔华手中的刀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这份不属于一名朝廷文官的大将之风让他心中起疑,就连挥刀的手也不禁慢上些许,他不明白温玖区区一名挥不起刀的文官有什么资格这般坦荡不惊。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就如同很多书上道理他看不懂,有些字他认不得一般,若是事事都因为一句不明白而阻滞的话,那世上便没有能出鞘的刀了。 想着,少年手中落下的刀速度不减反增,这一念之间的变动也成功救了他一命。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在堂前,伴随着一声混杂的龙吟,温玖身前的案及上茶盏横扫一片,两道身影对峙其上。 一身绿衣的马尾少女手中长柄刀卸下裹刀革,那阵惶惶的龙吟便是发自半月形的偃月刀锋。少女生机盎然的眼眸子警惕的盯着白晔华,后者松开压住偃月刀刀头的左脚倒退回去。 先前少女藏匿在堂前大厅顶部的暗角,如同一只壁虎般背着那柄足有百来斤重的长柄刀贴在房梁上,就在方才突施冷箭,自上而下刀压制力配合偃月刀刀重量,硬扛之下白晔华只觉得双手被震得发麻,手中的蟒骨刀几乎要脱手而去。 也幸亏他在最后关头孤注一掷,才逼的少女着重以保护那位温尚书为主。若是刀势再慢上一分,悄无声息飘至头顶的少女手中刀锋就不是奔着防守蟒骨刀去,而是直劈头砍下了。 白晔华这才明白为何温玖会如此处变不惊,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有人回来上门杀他,他也始终有后手准备在。男人在他进门起就在演戏,问他所来何处,也只是麻痹他的手段而已。 一击未能得逞,少女有些可惜,一脚踏碎身下价格不菲的沉木案几,落在堂前的石砖地上,手中的偃月刀顺势砸落在地,一道裂痕随之浮现。 少女身后,偷偷擦了一把冷汗的温尚书重新摆正姿态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这份礼,礼部温玖不收。” 少年侧身挥刀,不悦道:“多一个人,你就这么确信我杀不了你?” “杀不了,”少女点头,脑袋后边的马尾辫一颤一颤的跃动着,说道:“你赢不了我,你的刀也赢不了我的刀。” 说着指了指少年的刀身,白晔华侧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骨白色刀身,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如同堂前石砖地上的那道裂痕一般,突兀地浮现在蟒骨纹路的刀身上! 白帝城文星巷,这条半山腰处占地并不算太广的民巷中门庭罗列,冷清的外表下群聚了金殿朝会上超过一半以上的朝廷文官。不论是礼部大臣还是工部官人,都纷纷选择在此处购置宅子,其中缘由,若说是人以群分来说,在文人相轻的文官中,有掺杂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青石板路铺就的狭窄巷弄两旁,是清一色的白墙黑瓦样式的高墙,唯一的不同,只有细心之人才会发现,在各家宅门上的一小块砖雕处,都不约而同地雕着一株万年青。各家各户皆是如此,但每家每户的“万年青”又不一样,根据砖雕上各株万年青所结球果数量不同,文星巷两侧的各户文官被无形中划分出来三六九等。 常言道白帝城登山步道一共一万两千六百六十二级台阶,步步难如登天,只有极少数朝廷中的文官知道,在这条狭小民巷内,要想给自家的那株万年青砖雕之上再添一颗球果,不比在登山步道上多走一步简单分毫。 文星巷的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发起于何时,又是谁带头效仿,已经无从考据。只有专门考究过的人统计过,目前文星巷内,最硕果累累的一株“万年青”上,足足有九颗球果。 城内今日多山雨,来去急骤,绵绵不绝,这是白帝城每年较为明显的两个雨季之一,因为在本应秋高气爽的时节,会出现一连多月的秋雨,山城帝都人谓之“龙润”。 一袭白衣劲装的少年背刀行走在这条巷弄中,天青润雨,依旧是和前几日清晨相像的一个早晨,天光甚至还未升起。 按理来说这条路上两旁的民居应该早已生出动静,早朝虽不在寅时,可金殿前的官人早已习惯提前一个时辰等候在山顶的大殿广场前,互相寒暄攀谈,算上洗漱和登山的时间,在五更天天未亮时便得出门。家住山脚的文官,这样的时间还得再往前算,寒冬腊月亦是如此。 曾有在家乡富养的读书人,在小地方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可考取功名后落得个山脚的住宅位置,因为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寒冬里早起的痛苦,时常踩着点才踏入金殿朝会的门。没过多久,便率先辞官而去,缩回了家乡县城那安寝之地。 今日是为数不多不用早朝的日子,往年这样的好事情只有卜星司每季才会颁布一日。自从西南诸侯玉叔衡入城以来,对外宣称为照顾幼帝身体,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多了些许,现在每月足有四天朝假,对于城中人来说,这是玉氏将军入城后所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 所以今日的文星巷,显得颇为冷清。 白晔华一路行来,观察力出众的他早已发现各家宅门上砖雕里的玄机。只不过一路数来,最多的一株万年青,也才堪堪结了三颗球果。 这令少年感到有些扫兴,他倒不知道这背后的条条框框,只是单纯想看一看那结满一株硕果的万年青究竟是什么样子,孤零零的三颗挂在枝头,未免有些太寒碜了。 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株不同寻常的万年青,足足有六颗硕大饱满的果实。这迫使少年不禁停步下来好好打量一番,看清了宅院的名字后,他的眉眼神色下意识的一凝,凌厉的目光转瞬替代了原本的闲情逸致。 “嘿,好俊秀的后生,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白帝城里的人,你也是想来找温大人疏通关系的考生吧?”一道年迈的嗓音从少年身旁响起。 白晔华先是一惊,继而发现是这家宅子对门的那间人家里,一位年迈的仆人探出了身子,因为民巷狭窄的原因,所以距离过近,才会显得如此突兀。 白晔华没有转身,懒得去理会这那名老头的猜想。 热情的老仆人依旧喋喋不休道:“我劝你啊还是别自讨没趣了,这位大人,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不论是江南贵子还是北方贵胄子弟,想要从这位礼部尚书手里讨个举荐,最后哪个不是碰了一鼻子灰?” 说着老人看了一眼少年背在身后的那柄鳞纹白荚刀鞘,好心道:“你若是想考个武状元,来找他温大人,不是拜错山头了?我要是你啊,就不会敲这门。” 眼看少年不理会,老人也不再自讨没趣,重新关上了宅门,但耳朵伶俐的白晔华还是听见了一声惋惜的叹气声。 少年端正心神,先前一步,踏上了门前的阶梯。 名叫“巷子深”的奇怪宅门后边,早起的门房正在庭院内伸展筋骨,一连串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在门外。 门房先是一惊,接着便纳闷儿起来这大清早的怎会有人登门拜访,更想不到像自家老爷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朋友,会出现在大清早的文星巷中。 但疑惑归疑惑,办事依旧不能怠慢,这是做仆人的规矩。老门房先是吆喝了一声大人稍等,接着便摘下门闩,缓缓推开了厚重的宅门。 在门开一线时,门房看清了宅门外的来者,那是一位一袭白色劲装的少年,眼神如刀子一般,未等他再多看一眼,下一瞬白光闪过,借着挤开的一道门缝,一柄长刀准确无误的穿透大门刺在门房的心口,刀尖透体一寸,凡人之躯的门房一刀之下生机全无。 那是一柄质地骨白的诡刃,算上厚重木门内的部分有三尺左右,少年反手握刀,转身倒提收刀,骨白色的刀刃上是细密如蟒蛇椎骨般的刃口。沾血的刀身无需揩拭,殷红的鲜血转瞬沁入刀身中,露出原本脊椎状的蟒骨刃纹。 “不留活口。”白晔华收刀入鞘,一脚推开厚重的宅门。 庭院深深,正对着宅院大门口的厅堂内漆黑一片,青天烟雨中白晔华的眸子中一点红芒转瞬即逝,他能看见那道端坐在堂前的人影,那道连门房都不曾注意早已静坐在彼处的人影。 一身官服的温玖在暗处看着那名站在门外的少年,面对玉氏将军也不曾慌乱过的他遥遥出声问道:“谁派你来的?江南郡的那帮老家伙?就因为我赶跑了他们家几个不成器的小家伙?还是户部那群掉进钱眼里还不嫌丢人,想多伸手要权的老混蛋,狗急跳墙了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白晔华一步步向前,脚步越来越快,右手渐渐压在刀柄头上,说道:“听起来城里想要你死的人很多,但我是最大的那一位。” 话音刚落的同时少年开始飞奔起来,白帝城寸土寸金,文星巷的民宅面积本就不大,几乎是一个瞬间白晔华就落至温玖的身前,凌厉的劲风吹动文官的衣衫,少年的眼中红光再现,拔刀出鞘,一气呵成,脱鞘的长刀犹如弹射而起的白蟒,直咬男人脖颈而去。 “那我便知道是谁了。”男人依旧临危不惧,如礁石般任凭雨打风吹去,蟒骨刀的刀风下他甚至抬头直视向少年猩红的双眼。 看见那双平静双眼的一瞬间白晔华手中的刀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这份不属于一名朝廷文官的大将之风让他心中起疑,就连挥刀的手也不禁慢上些许,他不明白温玖区区一名挥不起刀的文官有什么资格这般坦荡不惊。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就如同很多书上道理他看不懂,有些字他认不得一般,若是事事都因为一句不明白而阻滞的话,那世上便没有能出鞘的刀了。 想着,少年手中落下的刀速度不减反增,这一念之间的变动也成功救了他一命。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在堂前,伴随着一声混杂的龙吟,温玖身前的案及上茶盏横扫一片,两道身影对峙其上。 一身绿衣的马尾少女手中长柄刀卸下裹刀革,那阵惶惶的龙吟便是发自半月形的偃月刀锋。少女生机盎然的眼眸子警惕的盯着白晔华,后者松开压住偃月刀刀头的左脚倒退回去。 先前少女藏匿在堂前大厅顶部的暗角,如同一只壁虎般背着那柄足有百来斤重的长柄刀贴在房梁上,就在方才突施冷箭,自上而下刀压制力配合偃月刀刀重量,硬扛之下白晔华只觉得双手被震得发麻,手中的蟒骨刀几乎要脱手而去。 也幸亏他在最后关头孤注一掷,才逼的少女着重以保护那位温尚书为主。若是刀势再慢上一分,悄无声息飘至头顶的少女手中刀锋就不是奔着防守蟒骨刀去,而是直劈头砍下了。 白晔华这才明白为何温玖会如此处变不惊,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有人回来上门杀他,他也始终有后手准备在。男人在他进门起就在演戏,问他所来何处,也只是麻痹他的手段而已。 一击未能得逞,少女有些可惜,一脚踏碎身下价格不菲的沉木案几,落在堂前的石砖地上,手中的偃月刀顺势砸落在地,一道裂痕随之浮现。 少女身后,偷偷擦了一把冷汗的温尚书重新摆正姿态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这份礼,礼部温玖不收。” 少年侧身挥刀,不悦道:“多一个人,你就这么确信我杀不了你?” “杀不了,”少女点头,脑袋后边的马尾辫一颤一颤的跃动着,说道:“你赢不了我,你的刀也赢不了我的刀。” 说着指了指少年的刀身,白晔华侧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骨白色刀身,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如同堂前石砖地上的那道裂痕一般,突兀地浮现在蟒骨纹路的刀身上! 第九十三章 偃月青龙 随着那道裂痕的浮现,白衣少年双眸中的红光也出现了短暂的震颤。绿衣马尾辫的少女说话可谓是嚣张至极,白晔华本就是少年心性,这番刺激下,再也按捺不住,身形电射而出。 堂前的石砖地上霎时间少了一道人影,留下暴起的扬尘和无声开裂的脚下石砖。 马尾少女依旧不慌不忙,手持蟒骨刀的白晔华身形迅捷,行动要比手握百斤偃月刀的她灵活上许多。交手的第一时间少女便领略了白晔华手中的快刀术杀力到底有多大。 先前白晔华在无名宅邸里和白螭说刀客过招不过一招之间的事情。马尾少女自认若是以刀客的身份来讲,对上面前少年手中的三尺骨刃,三招之内他伤她死。但可惜的是她算不上什么刀客,而是一位真正的武道宗师。 堂前狼藉的场面上只有温玖依旧端坐在原地,不是他真的有何处变不惊,早在白晔华第一次出刀时这位礼部尚书大人就已经心脏直蹦嗓子眼了。而是温玖现如今只能相信面前这个连名字都不曾知晓的绿衣马尾少女。 昨夜便是此女单刀一人敲响了他家宅院“巷子深”的大门,能够事先预知有今早的这场刺杀,也是全凭此女事先提醒。温玖只是一介文官,平日里树敌又比交友要多。碰上这桩要命的霉事,整座宅子上下能倚靠的,也就只有这名“热心肠”的女侠了。 事实上,白帝城的文官处境,大多如此。门前已经有六颗万年青球果的礼部尚书尚且如此,其他芸芸百官又何德何能有资格寻求朝廷的庇护。 要不怎么说中州白帝城中,最值钱的要数文官的命;最不值钱的,也要数文官的命呢? 身居战场中央,温玖其实很想喊一声暂停然后躬身撤离出去。可四周刀气纵横的风声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随着第一道伤口在左大腿处裂开。渗出的鲜血终于刺激到了这位精神紧绷的尚书大人。 听见身后的男人开始哇哇惨叫,一直微眯双眼持刀立于前方的少女忍不住呵斥道:“安静点!” 四周的白影已经串联成一道影幕,少女悄然收起手中的锱钗。尽管再过小心谨慎,可就在刚刚她出手依旧还是慢上了一拍,只来得及用甩出的锱钗逼迫少年更改挥刀的轨迹。 男人的惨叫声吵得她有些心烦意乱,少女干脆抽转压在肩头的偃月刀,旋转的刀柄抽在温尚书的脑门上,男人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看见这幅情形,白晔华目光更加凝重起来。对方这是打算放下累赘和他彻彻底底打上一场。念及于此,明白不撂倒面前这位少女是无法对男人下手后,少年行刀的轨迹也随之改变。 前堂上虎踞龙盘的对峙终于出现了第一次对撞,巍峨不动的少女率先出手,转身弯腰幅度之大,连带着贴身的偃月刀都如绽开的一朵铁花般画出一道银虹。 挥铁成画间一道白色身影倒飞而出,狠狠撞断了一根堂前屋柱。倒地翻滚后的白晔华不敢怠慢,刚刚一招之间少女声东击西,以刀头作诱饵,实际以刀柄作刀刃,狠狠劈在少年背脊上,这一下可不必硬挨一记刀劈来得轻松。 还未爬起身子的少年感觉到头顶传来的呼啸龙吟,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便再次翻滚出去,后脑勺一寸外的石砖地上传来的磅礴刀意便冲激得他大脑天旋地转。 仅仅是一个交手的回合,白晔华无往不利的快刀便被马尾少女大巧不工的尽数接下。已经乱了阵脚的少年好不容易支起身子,看见少女依旧面不改色,甚至粗气都不喘一下的立刀站在堂前,少年当即便感觉胸口气血有些淤闷。 “你打不过我的,甚至于你的刀都不敢再硬扛我的偃月一下。”马尾少女歪了歪头,脑后的马尾便再次俏皮地跳动起来,如一匹烈马般跃动。 面对少女的不断打击,白晔华只是回以一个阴沉的目光,接着便俯身压刀,身形拉长如一匹伏虎般,沉声说道:“再来。” 马尾少女一掌向前制止道:“刚才只是武艺切磋,真要继续,接下来可是搏命了。” 她没有夸大其词,二人第一次道交手都极为默契的没有催动修为,而是凭借一身炼体素质和刀艺切磋。年龄相仿的两个同龄人,都有些固执地想看一看对方在刀的领域和自己的差距有多大。 而现在,既然少女已经凭借摧枯拉朽的气势在“术”之一途上打碎了白晔华的骄傲,那他仅存的希望,便是在境界之上拉回二人的差距。 “来!”少年振气,堂前风起,触之者面如刀割,朗声道:“刀修的登楼境九楼,不知放在外边能有几分轻重。” 看见以武入道的少年居然并没有走那六境武夫的传统路子,而是硬生生在修士一道上登阶至九楼,这在修道一途上可谓是世间罕有的例子。 须知天下武夫,之所以能四境欺压九楼之下的修士,就是在于武道所积累的点点滴滴,要比修道修士凝实得多,武技熟练程度、杀力也要比寻常气修士高上一层,所以才会有名义上的武夫四境打八境,这里的八境,就是炼体基础没有武夫夯实,修为巩固不如武夫稳当的八境气修士。 但武道一途,走到顶峰的也只有现如今的六境宗师赵开明,虽然有人说那菩提山上的不动明王赵开明能力敌三位须弥境大修士,可说到底这也是子虚乌有的空口之谈,武夫的上限到底如何,从古至今已经很久未能够被证实。 世间武夫多短命,无论是宗师还是小家之长一概如此,可能真应证了那句练拳伤身的道理。这也导致了越来越多的登山人,避开了最为接平易近人的武道一途,转而去追求看重天资根骨的练气一途。 白晔华以武夫的身份走气修的登山路,这意味着虽然前进的速度不会很快,但上限绝不会如武道一途的武夫那样,止步于五境六境。 而少年能够在这个年纪踏足登楼境第九楼,足以见得天资之卓绝,与其背后所付出努力之多。 绿衣马尾少女只是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很快便定稳心神,手中偃月刀重重敲击脚下石砖,哼声道:“歪门邪道!非我武道纯粹!” 龙吟破风而起,前堂内肆虐的刀风在这一声龙吟声中尽数破碎,白衣少年再次一口鲜血喷出,后退数步靠在一根屋柱上,这一声龙吟,足足绕梁三周,少女挥刀成圆,架势展出的同时精气神再上一层楼——五境武夫! 龙吟刀罡中白晔华反手将蟒骨刀插入脚下石砖地,硬扛着五境宗师的外放威压站直起身。依旧不饶人的少女手中刀柄剧震,偃月刀还杵在原地,绿影一晃,少女身影已经掠至他的头顶。 白晔华抽刀上挑,随手挥出的一刀早已藏匿好浓烈的杀意,目的就是等待少女上钩。上挑的蟒骨刀后带起的是一帘的红色残影。 少年藏匿的杀招落在马尾少女眼中却如同儿童嬉戏一般,少女半空中转身,擦着凌厉的刀锋落在地上,躬身前突,少女的动作迅捷如猿猴一般,以至于白晔华手中上挑的动作还未做完,少女的击出的炮拳已经擂在了他的小腹上。 头顶的房梁屋檐因为那上挑的一刀,被掀起了一道巨大的裂口横亘在宅子上方。而少年身下猛突的少女第一拳先是破开了白晔华的护体罡气,第二拳结结实实砸在了少年腹部同一位置。 看其架势,是势必要凿穿少年那具结实的躯体不达目的不罢休。白晔华双眼瞪大,干咳一口血腥气十足,不敢再硬接少女的第三拳,只得顺势倒飞出去。 烟尘迷乱中,绿衣少女甩动左手,手臂上缠绕的锁链牵动那柄立在原地的偃月刀,百斤重的刀身竟如轻薄的飞刀一般被抽至少女手中。 马尾少女跨出一步,又立刻顿住脚,疑惑地抬起左臂,仔细打量露出的光洁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抹细不可察的血丝。 在少女凝神打量中,那抹血丝逐渐开裂,迸出鲜血的同时整条手腕也随之断开,切口光滑平整,下手之人手中利器毫不拖泥带水。 马尾少女一把握住手掌和手腕断层,失去不至于彻底分离,眼神扫视四周,同时不忘撕扯下衣袖来包裹住左手的断层,勉强起到连接的作用。 白晔华洞开的屋檐裂口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人影,开口是阴柔的男性嗓音,咯咯笑道:“还以为五境武夫有多强,也不过如此嘛!轻而易举就断其一手,也够我喝酒时吹嘘好久哟。” 不等马尾少女回应,远处废墟中的少年便怒色厉声呵斥道:“滚!雪走营的家禽别来插手我的事情!” 男人闻言不屑道:“嘁,小少爷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得知玉钗的刺客先锋已经率先进入白帝城,身为枭雪的我有义务在身,今日任你是白家少爷还是先生亲戚,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白晔华虽依旧心有不甘,可最终还是乖乖不上了口。 这边的误会说清了,屋顶的男人转而看向依旧无法止住鲜血的那名马尾少女,裹住左手的布条已经浸湿成黑红色。 “那么告诉我,玉叔衡的六根玉簪子中,你是第几位呢?”男人阴森笑道。 绿意少女在左手处用力打了个死结,右手一挑身后的马尾,身处低位却依旧能做面露居高临下之色道:“第一位,玉龙头,关山月。” 随着那道裂痕的浮现,白衣少年双眸中的红光也出现了短暂的震颤。绿衣马尾辫的少女说话可谓是嚣张至极,白晔华本就是少年心性,这番刺激下,再也按捺不住,身形电射而出。 堂前的石砖地上霎时间少了一道人影,留下暴起的扬尘和无声开裂的脚下石砖。 马尾少女依旧不慌不忙,手持蟒骨刀的白晔华身形迅捷,行动要比手握百斤偃月刀的她灵活上许多。交手的第一时间少女便领略了白晔华手中的快刀术杀力到底有多大。 先前白晔华在无名宅邸里和白螭说刀客过招不过一招之间的事情。马尾少女自认若是以刀客的身份来讲,对上面前少年手中的三尺骨刃,三招之内他伤她死。但可惜的是她算不上什么刀客,而是一位真正的武道宗师。 堂前狼藉的场面上只有温玖依旧端坐在原地,不是他真的有何处变不惊,早在白晔华第一次出刀时这位礼部尚书大人就已经心脏直蹦嗓子眼了。而是温玖现如今只能相信面前这个连名字都不曾知晓的绿衣马尾少女。 昨夜便是此女单刀一人敲响了他家宅院“巷子深”的大门,能够事先预知有今早的这场刺杀,也是全凭此女事先提醒。温玖只是一介文官,平日里树敌又比交友要多。碰上这桩要命的霉事,整座宅子上下能倚靠的,也就只有这名“热心肠”的女侠了。 事实上,白帝城的文官处境,大多如此。门前已经有六颗万年青球果的礼部尚书尚且如此,其他芸芸百官又何德何能有资格寻求朝廷的庇护。 要不怎么说中州白帝城中,最值钱的要数文官的命;最不值钱的,也要数文官的命呢? 身居战场中央,温玖其实很想喊一声暂停然后躬身撤离出去。可四周刀气纵横的风声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随着第一道伤口在左大腿处裂开。渗出的鲜血终于刺激到了这位精神紧绷的尚书大人。 听见身后的男人开始哇哇惨叫,一直微眯双眼持刀立于前方的少女忍不住呵斥道:“安静点!” 四周的白影已经串联成一道影幕,少女悄然收起手中的锱钗。尽管再过小心谨慎,可就在刚刚她出手依旧还是慢上了一拍,只来得及用甩出的锱钗逼迫少年更改挥刀的轨迹。 男人的惨叫声吵得她有些心烦意乱,少女干脆抽转压在肩头的偃月刀,旋转的刀柄抽在温尚书的脑门上,男人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看见这幅情形,白晔华目光更加凝重起来。对方这是打算放下累赘和他彻彻底底打上一场。念及于此,明白不撂倒面前这位少女是无法对男人下手后,少年行刀的轨迹也随之改变。 前堂上虎踞龙盘的对峙终于出现了第一次对撞,巍峨不动的少女率先出手,转身弯腰幅度之大,连带着贴身的偃月刀都如绽开的一朵铁花般画出一道银虹。 挥铁成画间一道白色身影倒飞而出,狠狠撞断了一根堂前屋柱。倒地翻滚后的白晔华不敢怠慢,刚刚一招之间少女声东击西,以刀头作诱饵,实际以刀柄作刀刃,狠狠劈在少年背脊上,这一下可不必硬挨一记刀劈来得轻松。 还未爬起身子的少年感觉到头顶传来的呼啸龙吟,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便再次翻滚出去,后脑勺一寸外的石砖地上传来的磅礴刀意便冲激得他大脑天旋地转。 仅仅是一个交手的回合,白晔华无往不利的快刀便被马尾少女大巧不工的尽数接下。已经乱了阵脚的少年好不容易支起身子,看见少女依旧面不改色,甚至粗气都不喘一下的立刀站在堂前,少年当即便感觉胸口气血有些淤闷。 “你打不过我的,甚至于你的刀都不敢再硬扛我的偃月一下。”马尾少女歪了歪头,脑后的马尾便再次俏皮地跳动起来,如一匹烈马般跃动。 面对少女的不断打击,白晔华只是回以一个阴沉的目光,接着便俯身压刀,身形拉长如一匹伏虎般,沉声说道:“再来。” 马尾少女一掌向前制止道:“刚才只是武艺切磋,真要继续,接下来可是搏命了。” 她没有夸大其词,二人第一次道交手都极为默契的没有催动修为,而是凭借一身炼体素质和刀艺切磋。年龄相仿的两个同龄人,都有些固执地想看一看对方在刀的领域和自己的差距有多大。 而现在,既然少女已经凭借摧枯拉朽的气势在“术”之一途上打碎了白晔华的骄傲,那他仅存的希望,便是在境界之上拉回二人的差距。 “来!”少年振气,堂前风起,触之者面如刀割,朗声道:“刀修的登楼境九楼,不知放在外边能有几分轻重。” 看见以武入道的少年居然并没有走那六境武夫的传统路子,而是硬生生在修士一道上登阶至九楼,这在修道一途上可谓是世间罕有的例子。 须知天下武夫,之所以能四境欺压九楼之下的修士,就是在于武道所积累的点点滴滴,要比修道修士凝实得多,武技熟练程度、杀力也要比寻常气修士高上一层,所以才会有名义上的武夫四境打八境,这里的八境,就是炼体基础没有武夫夯实,修为巩固不如武夫稳当的八境气修士。 但武道一途,走到顶峰的也只有现如今的六境宗师赵开明,虽然有人说那菩提山上的不动明王赵开明能力敌三位须弥境大修士,可说到底这也是子虚乌有的空口之谈,武夫的上限到底如何,从古至今已经很久未能够被证实。 世间武夫多短命,无论是宗师还是小家之长一概如此,可能真应证了那句练拳伤身的道理。这也导致了越来越多的登山人,避开了最为接平易近人的武道一途,转而去追求看重天资根骨的练气一途。 白晔华以武夫的身份走气修的登山路,这意味着虽然前进的速度不会很快,但上限绝不会如武道一途的武夫那样,止步于五境六境。 而少年能够在这个年纪踏足登楼境第九楼,足以见得天资之卓绝,与其背后所付出努力之多。 绿衣马尾少女只是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很快便定稳心神,手中偃月刀重重敲击脚下石砖,哼声道:“歪门邪道!非我武道纯粹!” 龙吟破风而起,前堂内肆虐的刀风在这一声龙吟声中尽数破碎,白衣少年再次一口鲜血喷出,后退数步靠在一根屋柱上,这一声龙吟,足足绕梁三周,少女挥刀成圆,架势展出的同时精气神再上一层楼——五境武夫! 龙吟刀罡中白晔华反手将蟒骨刀插入脚下石砖地,硬扛着五境宗师的外放威压站直起身。依旧不饶人的少女手中刀柄剧震,偃月刀还杵在原地,绿影一晃,少女身影已经掠至他的头顶。 白晔华抽刀上挑,随手挥出的一刀早已藏匿好浓烈的杀意,目的就是等待少女上钩。上挑的蟒骨刀后带起的是一帘的红色残影。 少年藏匿的杀招落在马尾少女眼中却如同儿童嬉戏一般,少女半空中转身,擦着凌厉的刀锋落在地上,躬身前突,少女的动作迅捷如猿猴一般,以至于白晔华手中上挑的动作还未做完,少女的击出的炮拳已经擂在了他的小腹上。 头顶的房梁屋檐因为那上挑的一刀,被掀起了一道巨大的裂口横亘在宅子上方。而少年身下猛突的少女第一拳先是破开了白晔华的护体罡气,第二拳结结实实砸在了少年腹部同一位置。 看其架势,是势必要凿穿少年那具结实的躯体不达目的不罢休。白晔华双眼瞪大,干咳一口血腥气十足,不敢再硬接少女的第三拳,只得顺势倒飞出去。 烟尘迷乱中,绿衣少女甩动左手,手臂上缠绕的锁链牵动那柄立在原地的偃月刀,百斤重的刀身竟如轻薄的飞刀一般被抽至少女手中。 马尾少女跨出一步,又立刻顿住脚,疑惑地抬起左臂,仔细打量露出的光洁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抹细不可察的血丝。 在少女凝神打量中,那抹血丝逐渐开裂,迸出鲜血的同时整条手腕也随之断开,切口光滑平整,下手之人手中利器毫不拖泥带水。 马尾少女一把握住手掌和手腕断层,失去不至于彻底分离,眼神扫视四周,同时不忘撕扯下衣袖来包裹住左手的断层,勉强起到连接的作用。 白晔华洞开的屋檐裂口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人影,开口是阴柔的男性嗓音,咯咯笑道:“还以为五境武夫有多强,也不过如此嘛!轻而易举就断其一手,也够我喝酒时吹嘘好久哟。” 不等马尾少女回应,远处废墟中的少年便怒色厉声呵斥道:“滚!雪走营的家禽别来插手我的事情!” 男人闻言不屑道:“嘁,小少爷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得知玉钗的刺客先锋已经率先进入白帝城,身为枭雪的我有义务在身,今日任你是白家少爷还是先生亲戚,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白晔华虽依旧心有不甘,可最终还是乖乖不上了口。 这边的误会说清了,屋顶的男人转而看向依旧无法止住鲜血的那名马尾少女,裹住左手的布条已经浸湿成黑红色。 “那么告诉我,玉叔衡的六根玉簪子中,你是第几位呢?”男人阴森笑道。 绿意少女在左手处用力打了个死结,右手一挑身后的马尾,身处低位却依旧能做面露居高临下之色道:“第一位,玉龙头,关山月。” 第九十四章 龙抬头 少女的回答底气十足,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配合上那一身五境武夫的修为傍身,使得屋顶上的男人对于少女的话更加信服了几分。 “哦?那我今天可是撞了大运了,能拿下玉钗的首领,这般大的功劳,能不能让我赶上那三只老枭雪呢?”男人笑得不亦乐乎,全然不把下方那位五境武夫放在眼里,似乎在男人眼里,拿下这名叫关山月的少女性命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面对屋顶男人的轻视,少女只是侧身一脚踢在了沉重的偃月刀头上,以握住刀柄末端的右手为中心,偃月刀划出一轮圆满的弧线,轻轻搭在了少女的肩头。 沉肩单手抗刀的少女俯身,抬眼盯死屋顶上那位浑身裹在毛皮大衣中的阴柔男子,着重扫视了一眼男子搭在大衣外的那双纤长指套,精密繁杂的沉银机括组装成的一双堪称艺术品的华美指套戴在男人的双手上,细看之下有晦涩的光华在四周流转。 关山月突然没由来地大声喊道:“区区一名枭雪,一只手足矣!” 少女气势如虹,先前失血断臂的颓势也伴随着这一声怒喝一扫而空,武者的精气神同一时间开始暴涨。 裹覆在毛皮大衣中的男子先是一愣,接着便把少女这番自言自语的举动当作了是在壮胆,明白过后笑得愈加放肆:“哈哈哈哈哈!到底还是个女娃娃,真以为给自己打气壮胆,就能死里逃生了?你那柄百来斤重的偃月刀,双手都尚且无法做到如臂使指,现在断了左手,拿什么来挥你的偃月青龙?” 青风起,天光烟雨中绿衣少女无视男人的大肆嘲讽,纵身跃出,身影快若林间青蛇般迅捷如电。 屋顶的枭雪看见少女先发制人,先是不屑,继而一抹惊讶浮现在眼底。玉钗的首领关山月率先出手的对象,不是屋顶上威胁最大的那位实力不明的枭雪,而是一直虎视在不远处的白晔华! 即使有强大到足以威胁生命的豺狼在身后紧咬不放,少女始终没有忘记玉叔衡交代给她的任务。那名枭雪是冲着她玉钗刺客的身份来的,目标也是她的性命。只有那名手持蟒骨刀的白衣少年,是在场敌人中唯一有可能去伤害礼部尚书性命的人。 完成任务才是首要目标,而身家性命,无非是完成任务的本钱罢了。 关山月疾驰中抖动肩头的偃月青龙,龙吟声再次缭绕文官的小小宅院,炸耳作响中那道肩扛长刀的身影已经落至白晔华身前。 “疯子!”楼顶枭雪对于少女出其不意的行径,更多的是感到被忽视的羞辱,当即双手一拢,长度异于常人的骨指套牵动着缕缕银丝,天光晦暗,室内的阴影中有一头无形的野兽在同一时间苏醒,流转的银光从男子指尖跃动,在这狭小室内牵动起一张无形的巨网,朝着少女拢盖下去。 “玉钗首领的尸块,我收下了。”枭雪眼中少女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早已无形中布满整间前堂的罗网暗藏在少女行进的轨道上,只要撞上了,就算是五境武夫的金身体魄,也要被他涵养大半生的杀人丝给一一分解开。 枭雪布下的罗网杀气浓重,此刻野兽张口,再难掩盖其上堆积许久的血腥味,关山月甚至能在几处显现银丝的沾血处,闻见属于自己方才断裂左臂的血腥味。 少女躬身,右手覆后紧握刀柄,一头扎进了黑暗中的罗网中。 就连白晔华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其实就算马尾少女不朝他出手,他也早已失去了再向那位温大人下手的想法。短暂的交手过后,少女扎实的修为彻底将他一直以来另辟蹊径的骄傲给打垮,第九楼刀修的一手快刀在五境武夫大开大合的偃月刀下毫无还手之力。 而现在,不久前还能将他视若蝼蚁般的对手马上就要分尸在四周看不见的罗网下,少年恍然间竟感觉自己这区区第九楼的修为,竟是如此不足以称道。 这是他离开白家祖宅以来,头一次感觉到世界的中心远离了自己,就连屋顶裂缝外的灰色青天,也一下子拔高了几万里一般。 还不够强,白晔华心说道。 屋外的细雨,在这一刻都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少年很快发现这不是感知放大后的错觉,而是黑暗中的少女开始发力了,昏暗的室内,一股磅礴的刀气向外奔涌而去。 杀机暗藏的室内,少年看不见的地方,关山月的右手正在以极其微小的幅度高速摆动着,脚步不停的少女依旧快速朝前冲刺,少女四周的空气中开始传来刀锋崩碎的细密声响。 在场之人中,只有屋顶的枭雪开始冷汗直流,身为罗网的编织者,他这头罪魁祸首身居正中的“蛛兽”自然对于身下罗网上的每一根丝线,都了如指掌。 而这也是让男人感到惊恐的地方,在他双手指尖传来的感知中,少女周身的“网”正在以一种难以弥补的速度崩碎着。 要知道,构成这张罗网的“蛛丝”,每一根都是需要经过百道工序才能锻造而出,其锋锐程度相比于大家名剑,不逊分毫,而坚硬程度,更是有过崩断那柄闻名天下的大阔刀霸下的傲人战绩。 而少女右手微小动作所做的事情,就是在用那柄偃月刀一寸左右的刀尖,去精准的切断每一根杀人丝。 即使左手无法握刀,马尾少女还是能够以肩为轴,利用右手的巧劲做到不浪费一丝多余气力,一路畅通无阻地切开罗网,撞至白晔华身前。 罗网破开的一瞬,少女模糊的绿衣身影在白晔华身前清晰了一分。已经被少女违反常理的行为给震惊的少年大脑一片空白,意识模糊中恍惚听见有男人朝他大喊:“闪开!” 接着耳边便传来了金铁相击的清脆铿鸣,关山月单手握住刀柄抡出的偃月刀悬在他的侧脸十寸外,再难前进分毫。 少女咬牙看着刀身上细密缠绕的一缕缕银丝,随着光线变幻若隐若现。那名枭雪最后还是出手,救下了白晔华一命。即使先前开口吐露过嫌弃之情,可在生死关头,男人明显还是无法做到对这位身份特殊的白家少年坐视不管。 感受到刀身上泥牛入海般凝滞的阻力。再三发力后少女的右手还是抑制不住开始打颤,过度用力的后遗症开始发作。未能一击毙敌,关山月只能在短暂停歇后尝试振刀抽身。 “该死!该死!该死!”屋顶上传来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打破了原本杀气浓重的僵局。 枭雪双手颤抖,止不住眼中的惋惜之情悲恸道:“你知道这一根杀人丝,值山下白银几万两吗!你随手之间斩断的这几根,抵得上普通百姓几辈子吃喝了?你真该死!杀你一个玉钗头领,若是不能让我做那枭雪之首,那真是赔本买卖到家了!” 男子依旧还是喋喋不休嚷嚷着,看其情绪崩溃的模样,关山月便大致明白刚刚斩断那不下五十来根杀人丝,到底有多珍贵了。 趁着枭雪抱怨的间隙,少女抽刀不成,转而借着被绞在原地的偃月刀,用力一拽带着身体向前,毫不客气地一脚将白晔华踹飞出屋外。 少女一脚足有憾山之力,即使有蟒骨刀护在身前,白晔华还是感觉胸口如大槌击钟一般,眼前一黑半天到底不起。 暂时解决了这一边的麻烦,关山月不敢怠慢,腰身拧转狼狈躲过脑后卷过的蛛丝,终于攒足一丝力气的右手发力,伴随着左脚重重踏在地上,整座宅子都在剧烈的震动中开始晃动起来。 偃月刀被锁住的刀头终于有了松动,关山月手中刀恢复自由,再也抑制不住,纵身朝着屋顶闪去。 一路畅通无阻,少女能够明显感觉到遍布在屋内的罗网被收走了,随着少女离屋顶枭雪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抬头,看见上空的光线开始破碎,枭雪并不是撤走罗网束手就擒了,而是打算将所有的蛛丝收拢在一处,彻底绞杀她手中的偃月青龙! 男人料定了少女是一往无前的性子,绝不会避而不战,少女也正是这样子做的,半空中少女侧身,转出了一个巨大的圆,上挑的偃月刀伴随着千斤气力,重重地劈在足以切碎光线的罗网上,身处网中心的男人感受到在这一刻自己身下的网被拉伸到极致,网上的每一根蛛丝都绷得笔直,这是临近极限的迹象。 但所幸他的网挺住了,网上的蛛丝还足够多,即使那柄锐不可当的偃月刀再锋利,少女的气力再旺盛,他还是做到了,硬生生扛住了五境武夫的全力一击! 接着只要蛛丝裹胁其上,连带着半空的少女一起,他就能彻底绞杀这名棘手的玉龙头,让她为自己的那几十个价值连城的杀人丝陪葬。 烟雨中少女顶着细碎的雨滴抬头,半空中再提一气,一步登楼,凭空爆发出一股气力,倒悬而上的身姿和先前踢刀一样,翻身重重地踢在刀头之上。 山腰上有龙吟升起,少女外放的内力化作青罡,荡开方圆百里的烟雨薄雾,玉龙抬头,绷紧到极致的罗网在这一脚中尽速崩碎,偃月青龙再度画出一轮完美的圆,凌晨熙微的天光中,有一轮明月恍然一现。 一闪而逝过后,半空中男人的胸口鲜血迸发,像折翼的鸟一般直直栽了下去。 “救我!你们在等什么!准备让西南的蛮子骑在我们雪走营头上吗!”栽倒在屋顶上的男人掀起一大片黑瓦,扭转着身子爬离持刀的少女。 关山月目视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男人一步步爬远,少女傲立在屋顶飞檐角上,四周开阔的宅院屋顶上,一道道裹着黑裘白领的人影在荡开的烟雨薄雾中显现。 不知何时,这间礼部尚书的宅子四周屋顶上,已经多出了五道身影分散各处,像是食尸的腐鸟一般无声盯着这间屋顶上的二人。 其中有一人朝着关山月隔空说道:“乡下的蛮子就滚回乡下。” 另一女声插话道:“就她一人,我们一起拿下了,到底还是个玉龙头,送上门的好货别白费了。” 关山月歪头看向那位女子,裹在貂裘下依旧显得身姿曼妙的女子突然后背一凉,神情一寒,女子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绿衣人影,同样身材凹凸有致,头戴斗笠不见眉目。 不仅是她,其他的几位枭雪身后不远处,都不约而同多出了一位人影,或高或矮,或持械或赤手空拳。皆是一身绿衣,头戴斗笠不见真容。 那位到底重创的枭雪感觉头顶一黑,身后的人影俯身看着自己,男子突然发现了一处致命的细节,关山月在开战前的那句话,根本不是所谓的自我打气,而是对这群身处暗处的同僚在喊话,在标示自己毫无问题。 少女从一开始就有十足的把握破开他的罗网,他才是最初的猎物。 关山月将手中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偃月刀重重插在脚下屋檐上,扫视了一圈,居高临下道:“将军说了,打赢了请大家吃包子。” 少女的回答底气十足,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配合上那一身五境武夫的修为傍身,使得屋顶上的男人对于少女的话更加信服了几分。 “哦?那我今天可是撞了大运了,能拿下玉钗的首领,这般大的功劳,能不能让我赶上那三只老枭雪呢?”男人笑得不亦乐乎,全然不把下方那位五境武夫放在眼里,似乎在男人眼里,拿下这名叫关山月的少女性命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面对屋顶男人的轻视,少女只是侧身一脚踢在了沉重的偃月刀头上,以握住刀柄末端的右手为中心,偃月刀划出一轮圆满的弧线,轻轻搭在了少女的肩头。 沉肩单手抗刀的少女俯身,抬眼盯死屋顶上那位浑身裹在毛皮大衣中的阴柔男子,着重扫视了一眼男子搭在大衣外的那双纤长指套,精密繁杂的沉银机括组装成的一双堪称艺术品的华美指套戴在男人的双手上,细看之下有晦涩的光华在四周流转。 关山月突然没由来地大声喊道:“区区一名枭雪,一只手足矣!” 少女气势如虹,先前失血断臂的颓势也伴随着这一声怒喝一扫而空,武者的精气神同一时间开始暴涨。 裹覆在毛皮大衣中的男子先是一愣,接着便把少女这番自言自语的举动当作了是在壮胆,明白过后笑得愈加放肆:“哈哈哈哈哈!到底还是个女娃娃,真以为给自己打气壮胆,就能死里逃生了?你那柄百来斤重的偃月刀,双手都尚且无法做到如臂使指,现在断了左手,拿什么来挥你的偃月青龙?” 青风起,天光烟雨中绿衣少女无视男人的大肆嘲讽,纵身跃出,身影快若林间青蛇般迅捷如电。 屋顶的枭雪看见少女先发制人,先是不屑,继而一抹惊讶浮现在眼底。玉钗的首领关山月率先出手的对象,不是屋顶上威胁最大的那位实力不明的枭雪,而是一直虎视在不远处的白晔华! 即使有强大到足以威胁生命的豺狼在身后紧咬不放,少女始终没有忘记玉叔衡交代给她的任务。那名枭雪是冲着她玉钗刺客的身份来的,目标也是她的性命。只有那名手持蟒骨刀的白衣少年,是在场敌人中唯一有可能去伤害礼部尚书性命的人。 完成任务才是首要目标,而身家性命,无非是完成任务的本钱罢了。 关山月疾驰中抖动肩头的偃月青龙,龙吟声再次缭绕文官的小小宅院,炸耳作响中那道肩扛长刀的身影已经落至白晔华身前。 “疯子!”楼顶枭雪对于少女出其不意的行径,更多的是感到被忽视的羞辱,当即双手一拢,长度异于常人的骨指套牵动着缕缕银丝,天光晦暗,室内的阴影中有一头无形的野兽在同一时间苏醒,流转的银光从男子指尖跃动,在这狭小室内牵动起一张无形的巨网,朝着少女拢盖下去。 “玉钗首领的尸块,我收下了。”枭雪眼中少女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早已无形中布满整间前堂的罗网暗藏在少女行进的轨道上,只要撞上了,就算是五境武夫的金身体魄,也要被他涵养大半生的杀人丝给一一分解开。 枭雪布下的罗网杀气浓重,此刻野兽张口,再难掩盖其上堆积许久的血腥味,关山月甚至能在几处显现银丝的沾血处,闻见属于自己方才断裂左臂的血腥味。 少女躬身,右手覆后紧握刀柄,一头扎进了黑暗中的罗网中。 就连白晔华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其实就算马尾少女不朝他出手,他也早已失去了再向那位温大人下手的想法。短暂的交手过后,少女扎实的修为彻底将他一直以来另辟蹊径的骄傲给打垮,第九楼刀修的一手快刀在五境武夫大开大合的偃月刀下毫无还手之力。 而现在,不久前还能将他视若蝼蚁般的对手马上就要分尸在四周看不见的罗网下,少年恍然间竟感觉自己这区区第九楼的修为,竟是如此不足以称道。 这是他离开白家祖宅以来,头一次感觉到世界的中心远离了自己,就连屋顶裂缝外的灰色青天,也一下子拔高了几万里一般。 还不够强,白晔华心说道。 屋外的细雨,在这一刻都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少年很快发现这不是感知放大后的错觉,而是黑暗中的少女开始发力了,昏暗的室内,一股磅礴的刀气向外奔涌而去。 杀机暗藏的室内,少年看不见的地方,关山月的右手正在以极其微小的幅度高速摆动着,脚步不停的少女依旧快速朝前冲刺,少女四周的空气中开始传来刀锋崩碎的细密声响。 在场之人中,只有屋顶的枭雪开始冷汗直流,身为罗网的编织者,他这头罪魁祸首身居正中的“蛛兽”自然对于身下罗网上的每一根丝线,都了如指掌。 而这也是让男人感到惊恐的地方,在他双手指尖传来的感知中,少女周身的“网”正在以一种难以弥补的速度崩碎着。 要知道,构成这张罗网的“蛛丝”,每一根都是需要经过百道工序才能锻造而出,其锋锐程度相比于大家名剑,不逊分毫,而坚硬程度,更是有过崩断那柄闻名天下的大阔刀霸下的傲人战绩。 而少女右手微小动作所做的事情,就是在用那柄偃月刀一寸左右的刀尖,去精准的切断每一根杀人丝。 即使左手无法握刀,马尾少女还是能够以肩为轴,利用右手的巧劲做到不浪费一丝多余气力,一路畅通无阻地切开罗网,撞至白晔华身前。 罗网破开的一瞬,少女模糊的绿衣身影在白晔华身前清晰了一分。已经被少女违反常理的行为给震惊的少年大脑一片空白,意识模糊中恍惚听见有男人朝他大喊:“闪开!” 接着耳边便传来了金铁相击的清脆铿鸣,关山月单手握住刀柄抡出的偃月刀悬在他的侧脸十寸外,再难前进分毫。 少女咬牙看着刀身上细密缠绕的一缕缕银丝,随着光线变幻若隐若现。那名枭雪最后还是出手,救下了白晔华一命。即使先前开口吐露过嫌弃之情,可在生死关头,男人明显还是无法做到对这位身份特殊的白家少年坐视不管。 感受到刀身上泥牛入海般凝滞的阻力。再三发力后少女的右手还是抑制不住开始打颤,过度用力的后遗症开始发作。未能一击毙敌,关山月只能在短暂停歇后尝试振刀抽身。 “该死!该死!该死!”屋顶上传来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打破了原本杀气浓重的僵局。 枭雪双手颤抖,止不住眼中的惋惜之情悲恸道:“你知道这一根杀人丝,值山下白银几万两吗!你随手之间斩断的这几根,抵得上普通百姓几辈子吃喝了?你真该死!杀你一个玉钗头领,若是不能让我做那枭雪之首,那真是赔本买卖到家了!” 男子依旧还是喋喋不休嚷嚷着,看其情绪崩溃的模样,关山月便大致明白刚刚斩断那不下五十来根杀人丝,到底有多珍贵了。 趁着枭雪抱怨的间隙,少女抽刀不成,转而借着被绞在原地的偃月刀,用力一拽带着身体向前,毫不客气地一脚将白晔华踹飞出屋外。 少女一脚足有憾山之力,即使有蟒骨刀护在身前,白晔华还是感觉胸口如大槌击钟一般,眼前一黑半天到底不起。 暂时解决了这一边的麻烦,关山月不敢怠慢,腰身拧转狼狈躲过脑后卷过的蛛丝,终于攒足一丝力气的右手发力,伴随着左脚重重踏在地上,整座宅子都在剧烈的震动中开始晃动起来。 偃月刀被锁住的刀头终于有了松动,关山月手中刀恢复自由,再也抑制不住,纵身朝着屋顶闪去。 一路畅通无阻,少女能够明显感觉到遍布在屋内的罗网被收走了,随着少女离屋顶枭雪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抬头,看见上空的光线开始破碎,枭雪并不是撤走罗网束手就擒了,而是打算将所有的蛛丝收拢在一处,彻底绞杀她手中的偃月青龙! 男人料定了少女是一往无前的性子,绝不会避而不战,少女也正是这样子做的,半空中少女侧身,转出了一个巨大的圆,上挑的偃月刀伴随着千斤气力,重重地劈在足以切碎光线的罗网上,身处网中心的男人感受到在这一刻自己身下的网被拉伸到极致,网上的每一根蛛丝都绷得笔直,这是临近极限的迹象。 但所幸他的网挺住了,网上的蛛丝还足够多,即使那柄锐不可当的偃月刀再锋利,少女的气力再旺盛,他还是做到了,硬生生扛住了五境武夫的全力一击! 接着只要蛛丝裹胁其上,连带着半空的少女一起,他就能彻底绞杀这名棘手的玉龙头,让她为自己的那几十个价值连城的杀人丝陪葬。 烟雨中少女顶着细碎的雨滴抬头,半空中再提一气,一步登楼,凭空爆发出一股气力,倒悬而上的身姿和先前踢刀一样,翻身重重地踢在刀头之上。 山腰上有龙吟升起,少女外放的内力化作青罡,荡开方圆百里的烟雨薄雾,玉龙抬头,绷紧到极致的罗网在这一脚中尽速崩碎,偃月青龙再度画出一轮完美的圆,凌晨熙微的天光中,有一轮明月恍然一现。 一闪而逝过后,半空中男人的胸口鲜血迸发,像折翼的鸟一般直直栽了下去。 “救我!你们在等什么!准备让西南的蛮子骑在我们雪走营头上吗!”栽倒在屋顶上的男人掀起一大片黑瓦,扭转着身子爬离持刀的少女。 关山月目视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男人一步步爬远,少女傲立在屋顶飞檐角上,四周开阔的宅院屋顶上,一道道裹着黑裘白领的人影在荡开的烟雨薄雾中显现。 不知何时,这间礼部尚书的宅子四周屋顶上,已经多出了五道身影分散各处,像是食尸的腐鸟一般无声盯着这间屋顶上的二人。 其中有一人朝着关山月隔空说道:“乡下的蛮子就滚回乡下。” 另一女声插话道:“就她一人,我们一起拿下了,到底还是个玉龙头,送上门的好货别白费了。” 关山月歪头看向那位女子,裹在貂裘下依旧显得身姿曼妙的女子突然后背一凉,神情一寒,女子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绿衣人影,同样身材凹凸有致,头戴斗笠不见眉目。 不仅是她,其他的几位枭雪身后不远处,都不约而同多出了一位人影,或高或矮,或持械或赤手空拳。皆是一身绿衣,头戴斗笠不见真容。 那位到底重创的枭雪感觉头顶一黑,身后的人影俯身看着自己,男子突然发现了一处致命的细节,关山月在开战前的那句话,根本不是所谓的自我打气,而是对这群身处暗处的同僚在喊话,在标示自己毫无问题。 少女从一开始就有十足的把握破开他的罗网,他才是最初的猎物。 关山月将手中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偃月刀重重插在脚下屋檐上,扫视了一圈,居高临下道:“将军说了,打赢了请大家吃包子。” 第九十五章 枭死玉碎 山腰二层小屋前,青石板街上主仆二人撑伞伫立在烟雨中,面戴狐狸面具的丫鬟替自家的那位满头灰白发的主子撑着油伞,不仅谈不上尽心尽力,反而毫不遮掩地将本就不大的伞盖歪向自己这边,显然比起自家主子淋雨,丫鬟更担心自己的衣衫是否会被雨水打湿。 白螭斜撇了一眼狐面丫鬟明目张胆的“偏心”行为,抖了抖暴露在雨水中依旧湿透的左肩,锦织的衣衫上水汽一瞬间被甩干,湿漉漉的左半身因此也干爽了许多。 凌晨冒雨一路行至这间山腰小屋前,屋门紧闭,主仆二人看了眼阴云笼罩微微透着些许光亮的天空,一时间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敲门打搅这间屋子主人的清净。 “看样子是还未早起,奴婢去嚷醒那读书人?”狐面丫鬟歪头瞅了眼寂静的屋子,心想原来是位慵懒书生,心中对于这位自家先生颇为看重的读书人形象,一下子拉低了许多。 白螭摇摇头,看了眼左右街道,半山腰的青石板街两旁也是清一色的寂静无声,好似这条街道都陷入了沉睡一般,在清晨的山城里酣眠。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毫不避讳地说道:“不用了,这条街怕是都被玉将军给清干净了,你若是敢敲门打搅那位后生清梦,暗中的护卫可就看不下去了,别平白惹一身骚。” 丫鬟没有说话,看不清狐狸面具背后的表情,只是歪着脑袋,诡异地转成九十度张望街道两侧,最后笑道:“你是吃准真打起来了我会坐山观虎斗,留下你一人解决烂摊子?别这样想嘛,你白大家主若是好言求奴婢我几句,说不定我还真愿意出手帮你解决一些麻烦。” 白螭兴许是心情尚好,耐着性子多回了一句:“呵,连大妖都算不上的毛狐狸,就别来添麻烦了。” 丫鬟闻言,木制的狐狸面具上原本向上勾画的嘴角突然向下扭转,奸笑的狐面也随之转变成了一副戾气厌厌的模样。 狐面丫鬟嘟囔道:“那你堂堂丞相,就这么在雨里等着?” 白螭慢悠悠并不急躁,说道:“等的不是那位书生,正主还在来的路上。” 主仆二人在雨中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登山步道的巷口不知何时拐进来了一名男人。 健壮的男人一手撑伞,一手拎着一篮用棉布盖着的早点,兴冲冲地往这边赶。抬头一眼望见这对站在雨中的主仆,男人也是愣了一愣。继而大踏步朝着这边走来。 听见身后的踩水声,白螭二人回头,恰好对上了提着早点大清早来敲门的玉叔衡。身材高大的健壮男人看了眼面色严肃的白衣锦缎男子,作惊讶状道:“哟,这不是白大人吗,稀奇稀奇,这是大清早的出门溜达呢?” 白螭看着对方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也耐着性子配他逢场作戏道:“没想到会在此地碰见玉将军,真是凑巧。将军真是好心情,雨天也还亲自出门买早点,这是要往哪家带呢?” “哪里哪里,乡下人吃惯了大白馒头,不就好这一两口早市上的热食嘛,白大人若是没吃过,不妨和我一起将就点?”玉叔衡嘴上客气着,可手上反而将那篮早点藏在身后,意图极为明显。 白螭眼尖地看着男人的动作,眯眼笑道:“白某人本还想着当真要和将军分一杯羹,将军这样子,是一点都不愿意撒口了?” 玉叔衡笑着点点头,站起来能顶穿小屋屋门的男人,就这般缩在伞下,厚颜无耻地承认自己的吝啬行为。 倒是逗的白螭身旁的狐面丫鬟不禁娇笑出声,女子的笑声刺耳聒噪,真如同狐狸一般尖细,打破了清晨宁静的长街,像是在画帛上撕开的一道口子。 两位白帝城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就在丫鬟刺耳的背景声下,沉默对峙着,直到良久不识大体的丫鬟止住笑声后,白螭才皱着眉头开口询问道: “玉将军是一定要和我对着干?杀他一尾礼部龙鲤于我于你,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玉叔衡揣着明白装糊涂道:“白丞相可别这么说,我可真糊涂了,礼部龙鲤什么的,我可真不清楚啊,我只知道在礼部只有一位叫温玖的老友,他应该和白丞相嘴里的龙鲤啥的,扯不上关系吧?” 白螭懒得再和男人弯弯绕绕,直言道:“刷掉你们西南这届所有读书人的大人,可正是你玉叔衡嘴里的这位老朋友。不瞒将军,我麾下的读书种子,也饱受这位温大人严考之苦,据白某人所知,礼部尚书既不属于你玉党,和我也是敌对关系。旧党余孽里,他算是大头,你我二人若是齐力拿下他,白帝城里有谁敢多说一句?” 玉叔衡盯着白锦缎的男人,沉默地摇头。 白螭见状,不满道:“玉叔衡,你们西南今年,可是连一位读书人都未能登进白帝城,自家学生的资质好坏与否,你心里清楚,若是真想光明真大凭真本事考入白帝城,在金殿里有一席之地,只怕是痴人说梦。废了他礼部尚书,日后是哪些文人入驻白帝城,还不是你我说了算?总留一些旧党余孽在中间搅事,不心烦吗?” 身材高大的健壮男人终于开口道:“白丞相,还是别多费口舌了,我是不是故意和你做对这件事,暂且不表,我只知道若真如白丞相的愿,那我们西南的读书人,便永远没有翻身之地了。” 白螭面色阴沉,微眯的双眼中有精光流转,盯着远处的男人眉宇不善。 玉叔衡叹了口气道:“他温玖因为太过古板不通人情,在城中树敌诸多,老实说这次我们考生尽数落榜,我也是有些郁闷,一开始也埋怨过他温尚书不近人情过于苛刻,但......” “但我跟将军说了,只有温大人的衡量标准放在这了,那名考取功名的平台,便永远能够向公正靠拢,实力不够可以靠努力提升,但若是连基本的公平公正都做不到,那本就在白帝城中毫无人脉依托的西南读书种子们,又拿什么去和江南道的那群名门贵胄们比呢?” 屋门吱哟一声被推开,一身青衫穿戴争气,发髻梳理利落的读书人迈步而出,接着男人的上文继续说道:“和国在中州是所谓的穷乡僻壤,若是再不努力自强,就真要落下你们这些读书人太多了。旁门左道在短期内固然有用,但真正能对一方土地的年轻人有益处的,还得是像温玖这样的老树根们。” 时明的出现,也标志着二人之间的谈判破裂,玉氏诸侯的态度,在这位读书人的解释下再坚决不过,白螭有些兴致缺缺,看向那突兀闯出门的后生。 “又见面了,白丞相。”时明恭敬行礼道。 白螭并未回礼,而是朝向玉氏将军喊话道:“玉将军,心志高是好事,又有能人相助,但也要量力而为,一意孤行,只怕一身家当到最后连一根簪子都带不出城。” 说罢便带着身旁的狐面丫鬟转身朝着长街深处走去,白锦缎男人并未回头,今日的谈话到了这种地步,显然立场分明,再无游说的可能性了。 对于白家家主的狠话,玉叔衡并未多想,眼看男人离去,立刻几步冲到屋檐下,兴致冲冲招呼读书人去搬桌椅道:“时明,快来过早,热气腾腾的米粥配小菜,今天咱俩来点精致的。” 时明笑着去搬来竹案马扎到门前屋檐下,看着男人掀开竹篮里那几碟玲珑小菜,打笑道:“将军,这篮子早点,是我们两人吃的,还是给你一人吃的?” 玉叔衡笑骂道:“你懂个屁,食不厌精!我在山脚就先尝过一笼包子了!” 时明无奈的摇摇头,开始享用玉叔衡有心准备的早点。 一碗热粥下肚,读书人放下碗筷,看着屋外渐渐止住的山雨,阴翳的天空上有晨光开始穿透裂云洒下,山城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等再过一个时辰,说不定就会彻底放晴了。 “将军,雪走营枭雪们可不是泛泛之辈。”时明看着屋外山景放空自己,突然没由来说道。 玉叔衡同样看着屋外发呆,慢上半拍回应道:“小月儿她们就是了?” 读书人砸吧砸吧嘴,似乎在回味道:“可别心疼啊,将军。” 玉叔衡气不打一处来,一撂碗筷骂道:“心疼个屁!要心疼也是你这个幕后主使替我心疼!” 文星巷那间名叫“巷子深”的宅院四周屋顶,大战过后满目疮痍,早就有人因为自家宅子受损,暗中派遣仆从前去报官,奇怪的是久久未见官兵回应,心中一下子明白了大概的官人们,要不就是选择出门暂避,要不就是憋声躲在屋内战战兢兢。 烟雨散去后的屋顶上,有晨光开始洒下,黑瓦上随处可见的鲜红血迹,原本屋顶对峙的十二人早已尽数倒下大半。剩余站在屋顶的六人中,四位身穿绿衣,斗笠皆下落不明。另外两位,一身黑裘早已沾血,白领处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关山月手中长刀一抖,那具擅使杀人丝的罗网枭雪的半截尸体彻底断开,从刀口滑落,重重滚落至下方院内。 少女看了眼惨死的那两位玉钗,其中一人尸体炸成碎块,连后续的收尸都再无可能。身后的三位依旧还站立着的玉钗中,只有一人尚且身体完好,其余二人一位面容模糊,五官尽毁,另一位和她一般,只不过运气不好,左臂连带着左腿彻底断开,此刻还能站着,全靠手中的一杆竹竿撑着。 气息不平稳,剧烈起伏的关山月看了眼其中一位满脸疤痕的枭雪,就是他在刚才一战中,最后关头炸碎了一名玉钗,若不是那一位五官尽毁的同僚率先防备,只怕玉叔衡的六根玉簪子,今日最后只有三根勉强可以使用了。 玉钗不同于雪走营,没有庞大的后备补充,死伤一位刺客,便是真的少了一位,这也是在时至今日她们才敢入驻白帝城的原因。在这片雪走营的底盘上,即使她们有再多绝技傍身,也不敢掉以轻心。 值得庆幸的是,今日一战,她们还是赢了,虽然是惨胜。 看着绿衣马尾的少女一身气势如烈火般熊熊燃烧,两位枭雪眼看再无胜算,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准备后撤。 关山月重重的一跺脚,指着那名满面疤痕的枭雪大声宣告道:“今日就算你跑了,日后你的项上人头也一定落在我手中,我玉龙头发誓!” 早已后撤疾驰而退的枭雪闻言只是嗤笑一声,并无再多回应。 少女怒目看着那两道身影【表情】的方向,是白帝城更高的山腰处,心中战意久久无法消散。 这一日,西南和国公玉叔衡麾下的玉钗组织,正式入驻白帝城,闻名中州的雪走营枭雪,同一时间陨落四位,损失近半。 山腰二层小屋前,青石板街上主仆二人撑伞伫立在烟雨中,面戴狐狸面具的丫鬟替自家的那位满头灰白发的主子撑着油伞,不仅谈不上尽心尽力,反而毫不遮掩地将本就不大的伞盖歪向自己这边,显然比起自家主子淋雨,丫鬟更担心自己的衣衫是否会被雨水打湿。 白螭斜撇了一眼狐面丫鬟明目张胆的“偏心”行为,抖了抖暴露在雨水中依旧湿透的左肩,锦织的衣衫上水汽一瞬间被甩干,湿漉漉的左半身因此也干爽了许多。 凌晨冒雨一路行至这间山腰小屋前,屋门紧闭,主仆二人看了眼阴云笼罩微微透着些许光亮的天空,一时间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敲门打搅这间屋子主人的清净。 “看样子是还未早起,奴婢去嚷醒那读书人?”狐面丫鬟歪头瞅了眼寂静的屋子,心想原来是位慵懒书生,心中对于这位自家先生颇为看重的读书人形象,一下子拉低了许多。 白螭摇摇头,看了眼左右街道,半山腰的青石板街两旁也是清一色的寂静无声,好似这条街道都陷入了沉睡一般,在清晨的山城里酣眠。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毫不避讳地说道:“不用了,这条街怕是都被玉将军给清干净了,你若是敢敲门打搅那位后生清梦,暗中的护卫可就看不下去了,别平白惹一身骚。” 丫鬟没有说话,看不清狐狸面具背后的表情,只是歪着脑袋,诡异地转成九十度张望街道两侧,最后笑道:“你是吃准真打起来了我会坐山观虎斗,留下你一人解决烂摊子?别这样想嘛,你白大家主若是好言求奴婢我几句,说不定我还真愿意出手帮你解决一些麻烦。” 白螭兴许是心情尚好,耐着性子多回了一句:“呵,连大妖都算不上的毛狐狸,就别来添麻烦了。” 丫鬟闻言,木制的狐狸面具上原本向上勾画的嘴角突然向下扭转,奸笑的狐面也随之转变成了一副戾气厌厌的模样。 狐面丫鬟嘟囔道:“那你堂堂丞相,就这么在雨里等着?” 白螭慢悠悠并不急躁,说道:“等的不是那位书生,正主还在来的路上。” 主仆二人在雨中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登山步道的巷口不知何时拐进来了一名男人。 健壮的男人一手撑伞,一手拎着一篮用棉布盖着的早点,兴冲冲地往这边赶。抬头一眼望见这对站在雨中的主仆,男人也是愣了一愣。继而大踏步朝着这边走来。 听见身后的踩水声,白螭二人回头,恰好对上了提着早点大清早来敲门的玉叔衡。身材高大的健壮男人看了眼面色严肃的白衣锦缎男子,作惊讶状道:“哟,这不是白大人吗,稀奇稀奇,这是大清早的出门溜达呢?” 白螭看着对方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也耐着性子配他逢场作戏道:“没想到会在此地碰见玉将军,真是凑巧。将军真是好心情,雨天也还亲自出门买早点,这是要往哪家带呢?” “哪里哪里,乡下人吃惯了大白馒头,不就好这一两口早市上的热食嘛,白大人若是没吃过,不妨和我一起将就点?”玉叔衡嘴上客气着,可手上反而将那篮早点藏在身后,意图极为明显。 白螭眼尖地看着男人的动作,眯眼笑道:“白某人本还想着当真要和将军分一杯羹,将军这样子,是一点都不愿意撒口了?” 玉叔衡笑着点点头,站起来能顶穿小屋屋门的男人,就这般缩在伞下,厚颜无耻地承认自己的吝啬行为。 倒是逗的白螭身旁的狐面丫鬟不禁娇笑出声,女子的笑声刺耳聒噪,真如同狐狸一般尖细,打破了清晨宁静的长街,像是在画帛上撕开的一道口子。 两位白帝城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就在丫鬟刺耳的背景声下,沉默对峙着,直到良久不识大体的丫鬟止住笑声后,白螭才皱着眉头开口询问道: “玉将军是一定要和我对着干?杀他一尾礼部龙鲤于我于你,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玉叔衡揣着明白装糊涂道:“白丞相可别这么说,我可真糊涂了,礼部龙鲤什么的,我可真不清楚啊,我只知道在礼部只有一位叫温玖的老友,他应该和白丞相嘴里的龙鲤啥的,扯不上关系吧?” 白螭懒得再和男人弯弯绕绕,直言道:“刷掉你们西南这届所有读书人的大人,可正是你玉叔衡嘴里的这位老朋友。不瞒将军,我麾下的读书种子,也饱受这位温大人严考之苦,据白某人所知,礼部尚书既不属于你玉党,和我也是敌对关系。旧党余孽里,他算是大头,你我二人若是齐力拿下他,白帝城里有谁敢多说一句?” 玉叔衡盯着白锦缎的男人,沉默地摇头。 白螭见状,不满道:“玉叔衡,你们西南今年,可是连一位读书人都未能登进白帝城,自家学生的资质好坏与否,你心里清楚,若是真想光明真大凭真本事考入白帝城,在金殿里有一席之地,只怕是痴人说梦。废了他礼部尚书,日后是哪些文人入驻白帝城,还不是你我说了算?总留一些旧党余孽在中间搅事,不心烦吗?” 身材高大的健壮男人终于开口道:“白丞相,还是别多费口舌了,我是不是故意和你做对这件事,暂且不表,我只知道若真如白丞相的愿,那我们西南的读书人,便永远没有翻身之地了。” 白螭面色阴沉,微眯的双眼中有精光流转,盯着远处的男人眉宇不善。 玉叔衡叹了口气道:“他温玖因为太过古板不通人情,在城中树敌诸多,老实说这次我们考生尽数落榜,我也是有些郁闷,一开始也埋怨过他温尚书不近人情过于苛刻,但......” “但我跟将军说了,只有温大人的衡量标准放在这了,那名考取功名的平台,便永远能够向公正靠拢,实力不够可以靠努力提升,但若是连基本的公平公正都做不到,那本就在白帝城中毫无人脉依托的西南读书种子们,又拿什么去和江南道的那群名门贵胄们比呢?” 屋门吱哟一声被推开,一身青衫穿戴争气,发髻梳理利落的读书人迈步而出,接着男人的上文继续说道:“和国在中州是所谓的穷乡僻壤,若是再不努力自强,就真要落下你们这些读书人太多了。旁门左道在短期内固然有用,但真正能对一方土地的年轻人有益处的,还得是像温玖这样的老树根们。” 时明的出现,也标志着二人之间的谈判破裂,玉氏诸侯的态度,在这位读书人的解释下再坚决不过,白螭有些兴致缺缺,看向那突兀闯出门的后生。 “又见面了,白丞相。”时明恭敬行礼道。 白螭并未回礼,而是朝向玉氏将军喊话道:“玉将军,心志高是好事,又有能人相助,但也要量力而为,一意孤行,只怕一身家当到最后连一根簪子都带不出城。” 说罢便带着身旁的狐面丫鬟转身朝着长街深处走去,白锦缎男人并未回头,今日的谈话到了这种地步,显然立场分明,再无游说的可能性了。 对于白家家主的狠话,玉叔衡并未多想,眼看男人离去,立刻几步冲到屋檐下,兴致冲冲招呼读书人去搬桌椅道:“时明,快来过早,热气腾腾的米粥配小菜,今天咱俩来点精致的。” 时明笑着去搬来竹案马扎到门前屋檐下,看着男人掀开竹篮里那几碟玲珑小菜,打笑道:“将军,这篮子早点,是我们两人吃的,还是给你一人吃的?” 玉叔衡笑骂道:“你懂个屁,食不厌精!我在山脚就先尝过一笼包子了!” 时明无奈的摇摇头,开始享用玉叔衡有心准备的早点。 一碗热粥下肚,读书人放下碗筷,看着屋外渐渐止住的山雨,阴翳的天空上有晨光开始穿透裂云洒下,山城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等再过一个时辰,说不定就会彻底放晴了。 “将军,雪走营枭雪们可不是泛泛之辈。”时明看着屋外山景放空自己,突然没由来说道。 玉叔衡同样看着屋外发呆,慢上半拍回应道:“小月儿她们就是了?” 读书人砸吧砸吧嘴,似乎在回味道:“可别心疼啊,将军。” 玉叔衡气不打一处来,一撂碗筷骂道:“心疼个屁!要心疼也是你这个幕后主使替我心疼!” 文星巷那间名叫“巷子深”的宅院四周屋顶,大战过后满目疮痍,早就有人因为自家宅子受损,暗中派遣仆从前去报官,奇怪的是久久未见官兵回应,心中一下子明白了大概的官人们,要不就是选择出门暂避,要不就是憋声躲在屋内战战兢兢。 烟雨散去后的屋顶上,有晨光开始洒下,黑瓦上随处可见的鲜红血迹,原本屋顶对峙的十二人早已尽数倒下大半。剩余站在屋顶的六人中,四位身穿绿衣,斗笠皆下落不明。另外两位,一身黑裘早已沾血,白领处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关山月手中长刀一抖,那具擅使杀人丝的罗网枭雪的半截尸体彻底断开,从刀口滑落,重重滚落至下方院内。 少女看了眼惨死的那两位玉钗,其中一人尸体炸成碎块,连后续的收尸都再无可能。身后的三位依旧还站立着的玉钗中,只有一人尚且身体完好,其余二人一位面容模糊,五官尽毁,另一位和她一般,只不过运气不好,左臂连带着左腿彻底断开,此刻还能站着,全靠手中的一杆竹竿撑着。 气息不平稳,剧烈起伏的关山月看了眼其中一位满脸疤痕的枭雪,就是他在刚才一战中,最后关头炸碎了一名玉钗,若不是那一位五官尽毁的同僚率先防备,只怕玉叔衡的六根玉簪子,今日最后只有三根勉强可以使用了。 玉钗不同于雪走营,没有庞大的后备补充,死伤一位刺客,便是真的少了一位,这也是在时至今日她们才敢入驻白帝城的原因。在这片雪走营的底盘上,即使她们有再多绝技傍身,也不敢掉以轻心。 值得庆幸的是,今日一战,她们还是赢了,虽然是惨胜。 看着绿衣马尾的少女一身气势如烈火般熊熊燃烧,两位枭雪眼看再无胜算,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准备后撤。 关山月重重的一跺脚,指着那名满面疤痕的枭雪大声宣告道:“今日就算你跑了,日后你的项上人头也一定落在我手中,我玉龙头发誓!” 早已后撤疾驰而退的枭雪闻言只是嗤笑一声,并无再多回应。 少女怒目看着那两道身影【表情】的方向,是白帝城更高的山腰处,心中战意久久无法消散。 这一日,西南和国公玉叔衡麾下的玉钗组织,正式入驻白帝城,闻名中州的雪走营枭雪,同一时间陨落四位,损失近半。 第九十六章 大喜将至 “哎疼!玥儿,你轻点!” 金府的一处别院中,白衣少女正借着早晨拨云见日的阳光,坐在石凳上细细打量着息焕那对诡异的金瞳。 听见息焕吃痛的叫喊,白玥魁依旧不依不饶地用手指将少年的眼睑拨到最大,阳光下那对水晶般剔透的金色瞳孔中,仿佛有流动的黄金在眼底流淌。眼眸的正中央立着的黑色竖瞳孔,细看之下边缘处一缕缕黑色丝线正蔓延着向外摆动。 白玥魁的视线远超常人,因此更能看见那些黑色丝线是由一缕缕黑色触手般的条状物缠绕而成,化作几千条丝状物沿着竖瞳铺散开。 越是细看,白玥魁越是心生一股不寒而栗的瘆人感,以至于厌恶之下,少女不知不觉就伸出一根手指想要点在少年眼中。 近距离感受到少女之间传递而来的剑气,原本还有些慵懒随自家媳妇玩弄的息焕一下子挣扎起来,这可是一位大剑修凝聚而成的剑气,纵使是指尖上的一点剑气,落在他那连武夫金刚身都算不上的眼睛上,也是能够轻松搅碎那对金瞳。 被息焕猛地推开手掌,白玥魁才从刚才迷迷瞪瞪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察觉到自家刚才的荒唐行径,少女有些恍惚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刚才的凝视过后,连白玥魁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那深渊般幽邃的瞳孔迷惑心神。也正是因此,少女突然明白了为何息焕那对讨人厌的金瞳会给人一种难以直视的奇怪感觉。 那份心烦意乱,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一息焕双眼中那些黑色触手给人的迷惑观感,正是在那些无法看清楚的构造的黑色丝状物影响下,直视之人会下意识地心生烦躁和产生心悸。 息焕看着伸出手指僵在半空中的白玥魁,有些后怕道:“玥儿,你发现了什么,连我眼珠子都不要了?” 白玥魁张了张口,微微嗡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沉默下去,抿着嘴避开了少年询问的目光。 “你的眼睛,当真没有半点奇怪的地方?”白玥魁侧着头,不甘心问道。 息焕闻言低下头,闭上眼微微感受那双眼睛,说实话,从一开始眼睛消失到现在,除了眼眶内传来的温热感,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异常。 唯一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便是双眼空洞时,他能感觉到观察四周环境时的视角与寻常微微有些不同。 只不过在这对金瞳凭空出现后,那一丝唯一不同的视角都消失了。现在的他,除非有人提醒那双金瞳,少年恐怕自己都不会意识到双眼的变化。 于是乎息焕睁眼确认道:“没有,一定要说的话,就是你们现在和我谈话都总避着我似的,看都不看我一样......” 白玥魁哑然,随即好笑道:“换谁看惯了一双眼睛,突然又换成另外一副骇人模样,没有不自在的?等大家看习惯了自然不会在避着你了。” 息焕好奇道:“骇人?有多骇人?” 少年心里当即想起昨日晚上虚空中直视的那只金色瞳孔来,回到府上后,他第一时间就找来镜子检查了自己的那对金瞳,看过后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和深坑中下坠时被凝视的那只眼睛很像,但又不一样,可能是长在自己身上的缘故,这对金瞳并没有给自身带来太多的压迫感。 另外一点就是在那晚在金色巨瞳注视下的时间流逝感,同样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这对眼眸中。 也幸亏如此,不然息焕很难想象以后如何正视白玥魁她们。 少女显然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息焕金瞳中传递出的烦躁和心悸只是一种感觉,正当她思考如何向息焕描述那眼底细不可察的黑色触手时,院门口一阵叫嚷声从远处快速向这边传来。 “成亲咯成亲咯!有喜糖吃咯!”院外边传来阿晴欢天喜地的笑声。 话音刚落另一道已经有些哭腔的声音接着嚷道:“你别瞎说!蒲毓姐姐只是配合金伯伯演戏,不是真的要成亲!你这样大声传出去让蒲毓姐姐以后怎么办?” 院中二人抬头一看,一红一青两道身影先后冲进院中。跑在前头的阿晴一边嘴上肆无忌惮,一边回头看向身后已经鼻涕眼泪开始往下掉的女娃娃,一丝得逞的笑意浮现在妖族少女的嘴角,全然把欺负翠翠当成了一种乐趣。 “哟哟哟,连大红嫁衣都穿上了,还假的呢!等你蒲毓姐姐成亲了,到时候就不要你咯!你就一个人南下咯!”阿晴不依不饶,笑声愈发猖狂起来。 翠翠急了,见状就要去捂妖族少女的嘴,奈何阿晴总是把二人间的距离把控恰到好处,总是在翠翠以为能揪住她时,再微微提速,青衣童子被遛得上气不接下气,满面通红、涕泪纵横。 在前方的妖族少女突然停住身子,转身朝着翠翠扑过去威胁道:“等你姐姐走了,我就马上把你吃咯!” 被吓得一个急刹车没挺稳扑倒在地的翠翠再也不遏制自己,一个人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逗的叉腰站在一旁的阿晴乐不可支,满脸得逞的满足感。一时得势的少女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走近的那道身影,直到息焕手起拳落。 “哎哟!”阿晴吃痛叫出声,转头一看才发觉息焕眉目不善的站在身后,一双金瞳威光毕露。 阿晴意识到不妙,急忙求饶道:“老爷......” 可为时已晚,息焕一手拎起妖族少女尖细的耳朵,揪得通红,教训道:“你一个几千岁的大妖,跟小孩子玩得这么开心呐?” 阿晴的脸憋得通红,试着为自己辩解说:“老爷,妾身是看翠翠近日整天待在屋内,没有好好运动,才会出此下策让她出来透透风!” 白玥魁从地上拉起嚎啕大哭的青衣童子,学着蒲毓平时一般搂在怀里安慰地拍拍肩膀,可女孩的哭声依旧不减。 息焕见状将阿晴拎到翠翠跟前,严肃道:“跟翠翠道歉。” 阿晴有些不情愿,双手藏在身后扭捏了好一会,才慢吞吞说道:“好啦翠翠,妾身逗你的,别哭啦。” “说对不起。”息焕叹了口气。 阿晴撇了撇嘴角,声音细若蚊吟道:“对不起翠翠,不准哭啦!” 青衣童子这才止住哭声,依旧有些气喘地看向白玥魁,平日里冷冰冰的大姐姐今天搂着她,让女孩稍微有了些依靠,翠翠向白玥魁验证道:“玥儿姐姐,蒲毓姐姐不会真的嫁出去的,是不是?” 白玥魁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但显然在翠翠心中更有说服力,女孩立刻放在心里,低着头在白衣少女的怀中轻声抽气。 阿晴看着计划败露,兴致一下子全无,在一旁给自己喊冤道:“老爷,不怪妾身!是蒲毓姑娘穿上那件红嫁衣,真的太好看啦!是不是天下女子,穿上嫁衣都是这般好看的?” 息焕拍了拍妖族少女的头,气笑道:“你问我?我一个未成亲的男子怎么会知道。” 倒是蹲在地上的白玥魁,耳朵悄无声息的动了动。少女的心思,在谈及一件华美的红嫁衣时,多少还是会有些跃动在里边. 不过阿晴的这一番话倒是提醒到了息焕他们,没曾想到他们才出去一日,金府就已经将这桩婚事给操办的差不多了,金荣正在这件事上的效率,可真是不低。 转念一想,对于金家上下来说,成亲也确实迫在眉急,郡守大人在背后,大概没少出人出力。 “这就到了选嫁衣的时候了?”息焕有些惊讶。 翠翠这时也缓和了许多,点头道:“嗯嗯,金伯伯祖上就有一件手工嫁衣,以蒲毓姐姐的身材试穿过后正好合适,因为这次婚宴时间紧急,就来不及多做修改。” 说到这青衣童子示威得看向一旁的阿晴,故意大声道:“而且蒲毓姐姐又不是真成亲!凑合凑合就得了!” 妖族少女一甩紫红色的云纹大袖,不屑的嘁了一声,一转身干脆不去看那怄气的小女娃。 白玥魁摸了摸翠翠圆滚滚的脑袋,柔声问道:“婚礼定在哪一天啊?” 翠翠马上乖巧答道:“就在后日,听金伯伯说,虽说是逢场作戏,但也要把排场摆出来,这样子才好让吕家信服,把鱼钓上钩,所以婚宴地址摆在了淮河畔全昌郡最好的酒楼。” 息焕和白玥魁不禁同声问道:“淮河?” 翠翠不假思索道:“对,后日那座临江阁会被整个金府重金包下,听府上管事说,到时候会有好多好吃的!” “全都是我们的?”阿晴闻言忍不住回头,难以置信道。 翠翠神气十足,似乎是找回了场面,立刻埋头在白玥魁怀里,不去看一旁大惊小怪的妖族少女,气的阿晴直磨牙。 息焕和白玥魁对视了一眼,问道:“我们看看去?” 白衣少女点点头,既然婚事敲定,那也要去接头把之后的事务细节给商定下来。 于是二人当即牵着翠翠,朝院外走去。 因为身份转变成了金府的新娘,蒲毓也从一开始和女生合宿变成了单独居住一处别院,金府不大,弯弯绕绕几处过后,当二人进入一间绿意盎然的小别院时,恰逢张贴喜庆的屋门内走出来一身红妆的妙龄女子。 蒲毓身材本就高挑,在一身得体红衣的裹衬下身姿曼妙,仪态端庄。原本这位淮安国府的侍女就姿色出众,相比于剑仙气质的白玥魁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婉约感,在面施粉黛过后气质摇身一变,隐隐多出了一丝雍容华贵气质的她,一步踏出头顶的凤冠便微微摇曳。 此时与一身白衣的白玥魁遥相对望,二女竟难分高下。 蒲毓站在台阶上,望了一眼门口的二人,嘴角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得体的屈身施礼,不漏一点失态。 “小女见过息公子,白姑娘。” 翠翠看见自家姐姐打扮华丽的模样,同样是双目放光,小丫头一蹦一跳的冲入蒲毓怀中,又想到自己刚刚哭过,生怕弄脏了那袭红衣,又立刻抬起脸来,面露怯色。 “怎么哭啦,翠翠?”蒲毓用手揩了揩翠翠通红的鼻头,虽然是在问翠翠,但看向的却是息焕。 少年当即解释道:“阿晴调皮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让她给翠翠道过歉了。” 蹲在地上已经不再青衣的蒲毓像是一朵含苞的大红牡丹,修长雪白的脖颈转向翠翠,眼神询问起来。 眼看小丫头点头证明,蒲毓这才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姿,,霎时间院内花开,一袭红瓣铺散开来。 “二位看看,这身红衣还算合不合身?” 美人招摇在身前,连息焕都有些话到嘴边说不出,半天才斟酌了一句:“和适合你。” 红衣女子听了过后,便掩面笑了起来,娇艳欲滴的模样当真有了几分新娘的期待在里边。 “白姑娘呢?觉得怎么样?”蒲毓追问道。 白玥魁哑然,面色有些僵硬,最后还是跟自家夫君一般,吐出了个“很适合你。” 蒲毓笑得更开心了,身姿微微晃动,一时间满目便有乱花迷人眼。 白衣少女这时不客气打断道:“不要耽误正事,解决完金府的麻烦后,我们就即可离开昌郡,不能再在此地多留片刻了。” 蒲毓不漏痕迹的收起笑意,转而问道:“城外深坑中有发现了?” 这话明显是对着息焕说的,那对显眼的金瞳,从进门起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少年面露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笑:“发现了又没发现......情况很复杂。” 白玥魁补充道:“这幕后的事情,我们参与越少越好。” 看见息焕不甘心的神情,白玥魁竖起一根手指,郑重道:“比起继续在毫无头绪的领域再去调查你的那位消失前辈,大伙南下的目标和自身安危更重要,若是后日结束婚宴前,还没有头绪,那我们便出城,无论如何都要早些离开这里。” 息焕黯然点头,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够分清的。 白玥魁突然低声,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连我都做不到......那大家遇上的结局只有一个。” 手心突然传来了一丝柔软的触感,息焕低头,发觉是白衣少女不知何时在二人身后握住了他的右手。 “三年内,我能突破十一楼。” 少年的目光一下子宛若月下的淮河水般温柔了下来,轻轻捏了捏少女的手掌,笑道:“喜事要紧,别想太多,我们去问问金伯伯详细安排。” 蒲毓看着二人当面窃声细语,早已笑容消失,见状也是直接转身,丢下一句给身后二人。 “跟我进屋吧,金大人马上就来。” 第九十七章 腌臢事(1) 白日里的金府一派喜庆,上上下下处处有仆人奔忙,都在为了三日后的那场重大喜事做准备,而那就在府上别院内只有少部分丫鬟见过的金家儿媳,俨然成了大多数人讨论的话题。有知情的内人说那位小姐美貌冠绝昌郡城,姿色比起前些日子与金家少爷多有绯闻的吕氏女子还要高上一截。也有人说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姐来历不浅,背后的能牵扯到的人物连身为郡守的金大人都惹不起。 无论如何,喜庆的气息传染了许多人,以至于无人会好奇为何这桩婚事办得如此急促,连许多习俗礼节都尚未顾得上,佣人们只当是自家那位尚未学会沉稳的少爷爱妻心切,急着把那位俏丽美人娶过门。 “金大人的意思是,届时整座临江阁都会被府上承包?” 金荣正确信地说道:“这是和画生少侠共同商议过后的结果,临江阁地段清净,只有城内达官贵人才会光顾,婚礼那日包下场地,只留府上扈从在现场,真要打起来也不用因为担心伤及无辜而束手束脚。” 白玥魁轻松说道:“不至于如此小心谨慎,以金大人的描述,那吕家怎么也搬不出一位十一楼的山上修士来镇场面,哪怕我不出手,凭借画生和月开的实力应付吕家扈从已是绰绰有余。” 金荣正依旧面有忧虑,眉头迟迟舒展不下。 息焕看出了男人的担忧,也忧虑道:“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那座鸿鹄山观的态度了。” 远远坐着的蒲毓屏退了伺候丫鬟,只能自己打理一头珠钗凤冠,不温不火道:“鸿鹄山观那位老祖下落不明,早已自顾不暇,何况那位山观管事的三师兄也见过我们白姑娘的剑仙风华,若是再不长眼的瞎掺和,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息焕想起那日王灵嬛的描述,小道姑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既然王灵嬛说那位山观观主有十楼修为,那最坏的打算便是十一楼,对上纯粹剑修的白玥魁,他们一行人的胜算还是要大上许多。 屋内有一人突然出声打断,白玥魁反常的谨慎说道:“鸿鹄山观......还是不可轻视,先不说那位硬扛我一剑还没死的盲眼男子,今日凌晨你们走出芦苇荡时,那位随行的三师兄,同样有问题。” 息焕没想到自家娘子会如此评价,好奇道:“他很强?” 白玥魁摇头,“实力该如何还是如何,谈不上天资卓绝,但也不是庸碌之辈。在第一次看见他时,当时我杀气正盛,同样也有心示敌以强,曾有一丝混杂着杀气的剑意落在那位男子身上,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此,那名男子确实也被威吓到了,但我能够感觉到,有一瞬间我的剑意失去了目标,锁定不了那位山观弟子。” 此言一出,屋内便有人不自觉地加重了呼吸。金荣正身为普通人,当然无法明白其中的震撼。可阿晴和蒲毓这两位的修行的登山人就不一样了,息焕虽然身不在修行道上,但同样明白山上规矩,能够当着一位十一楼大剑修的面,在眼皮子底下隐匿气机,哪怕说此人没有什么特殊功法傍身,身上也绝对有一件珍贵法器在发挥作用。 而修士之间争斗,交战就讲究一瞬间的战场转变,这一丝隐匿气机的重要线索,绝对无法轻易忽视。 一座山观,连王灵嬛这样的小师妹都有一条品质绝佳的缚仙绳被当作麻绳带在身上,再要说鸿鹄山观只是一介小宗门,就实在有些夜郎自大了。 息焕不禁搓了把脸,好似给自己醒了醒神一番:“能够出一位升羽境的山观,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小觑啊。” 金荣正也看出了让众人担忧的问题所在,拍了拍胸口当作自我安慰道:“但愿那位山观观主无心插手我们这些山下小民的杂事。” 屋门在此时被轻轻推开,一脸疲惫的白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白月开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一看就是遇上了不好的事情。 二人走进屋内,白画生自顾自地倒了杯水,白月开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围坐的几人,便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 息焕看着平日聒噪程度不亚于阿晴的少女今日一反常态,不禁好奇地问向刚落座的白画生道:“这是遇上什么怪事了,给我们月开丫头吓成这样。” 白画生不经意道:“吕家那边最近动作频繁,已经开始往府上派人暗中打探消息,还不忘做一些添堵的小动作。我和月开就开始轮流坐镇金府四周,以防不测。” 白画生看了一眼角落里面色发寒的少女,对方同样在小心翼翼看他,男人叹了口气道:“若是平常会一些拳脚的吕家壮丁过来,我们最多也就是赶走,不会轻易痛下杀手,一方面是怕吕家被敲山震虎,成亲当日不敢有大动作,另一方面也是滥杀普通人有损道心。” “但是今日......我......我杀人了小姐!”白月开面露难色,难以置信的看向白玥魁,隔着一段距离,息焕眼尖地发觉月开丫头的手在抖,显然是震惊过后还未缓过劲来。 白画生解释道:“今日来府上的这批护从,已经不是吕家护从那么简单,一开始我还未注意,是月开丫头率先发觉那伙人中有鸿鹄山观的道士混杂其中,一群小道士本事不高,但被缠上了还是麻烦不小。想来应该是吕家前几日碰了一鼻子灰,今日奔着杀人取首而来,一开始就没留情,所以我们这边也没留手。” 白玥魁没有在询问后边的详情,站起身坐到白月开身旁,双手拢住那双颤抖的双手,平静问道:“伤着没有?” 白月开脸色舒缓些许,只是依旧有些泛白,委屈的摇摇头,凭那几个道士的身手,当然伤不了她,甚至于连破开护体的那件琉璃裙甲都做不到,少女只是忘不了亲手持剑削开骨肉的触感,甚至于剑锋上的热血余温,她都仿佛握在手心一般。 “小姐第一次杀生.....”白月开后怕地问道:“也会害怕吗?” 白玥魁微微一愣,然后边努力试着回想第一次手刃生灵的感觉,最后一些泄气道:“想不起来如何害怕了......只记得当时觉得手中长剑不够锋利,劈开那头雪山猿的头颅时一剑都劈不透......” 白月开更加受打击了,哦了一声便低下头去:“我忘记了,小姐头一回杀生,杀的就是修成道的山妖......比我强多了......” 白玥魁看见丫头受打击的模样,心疼地摸摸她的头,笑道:“人比妖更可怕,不必纠结这一点,杀生是剑修必经的门槛,迈过这道坎后,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剑每一回挥出时更快一些,更有力一些。” 白玥魁闷闷地点点头,无心再去思考自家小姐的劝导,小丫头其实想问会不会有修剑几十载不曾出剑取人头的剑修,但转念一想辛苦修行,不就是为了能够一剑出鞘时那一刻的风光吗?于是她便不说话了。 屋内另一边,金荣正开始忧愁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鸿鹄山观终究还是站队了。” 也不知是谁先哀叹了一声,众人纷纷沉默下去。山上修行者的影响力,显然要比一个吕家要大上许多。 “如果这件事情的背后,又有朝廷推波助澜,那到时候恐怕连雪走营也......”蒲毓想起先前朝廷意图买通鸿鹄山观的种种行为,吕家此番作乱,想来也离不开有人暗中支持。 息焕拍了拍掌,下定决心道:“这是最坏的打算,如果最后真要碰上雪走营和洪湖山观联手的局面,那我们也不得不转变一下策略,放弃先前硬碰硬的想法,最差的结果,恐怕就是婚礼落空,即便如此,我们队伍中也不容许出现任何伤亡,大家同意吗?” 这番话说出口,虽然落在金荣正的耳朵里,有些难听,但少年郎不敢随便拿同伴的性命开玩笑,鸿鹄实力高低尚未探明,雪走营虽然在城西一战过后实力大损,可要说究竟有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又伤筋动骨了几分,这些恐怕只有白帝城的那几位掌权者才知道。 息焕再问了一遍,这次是面向中年男人道:“金大人,属实是无奈之举,还请您谅解。” 中年郡守明知此事实属无奈,攥紧的拳头始终迟迟无法松开,最终无奈叹气道:“不必愧疚,帮与不帮,其实也就是情分和本分的事情,各位能够仗义出手,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男人说得很坦荡,那双有神的双眸中担忧之色反而更加浓郁,隐隐有不甘心深藏在眼底。 见气氛凝重,白画生突然用手肘撞了撞息焕,说道:“和我出去善后一下?” 眼看少年面露不解之情,白衣少侠少见的面露为难道:“月开第一次体验取人性命,场面一下子收不住,回来时还没来得及处理府外那条巷子,现在想想让仆从去清洗恐怕不妥,我们去现场看着比较合适。” 说着便朝少年使了使眼神,然后便推着息焕半推半就的出了里屋。 一出院门,白画生在前头走着,头也不回道:“精神一直紧绷着也不好,最近总看你眉头紧皱着。” 息焕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眉头,指尖传来一道“川”字的触感,才发觉不知何时眉头竟又皱了起来,于是一遍舒缓眉头一边笑道:“本以为只是途径一座小城市,没曾想背后会牵连出一连串的麻烦,这才没走出南淮多久,多少让人有些担心这次南下会不会有更大的麻烦在后边。” 白画生语气有些冷硬,他向来不是口舌伶俐之辈,此时也只是有样学样道:“那也不应该由你一肩挑之,既然在蛇盘山有人选择留下,那之后的种种苦难,也理应早早做好了心里准备。” 息焕一时放下了些许负担,看着白衣少侠有些僵硬的后背,不用去看他也能想象到身影后边的那张脸此时恐怕要比硬撑起的肩膀要更加僵硬些许,少年忍不住笑出声:“怎么脚步还加快了,真要去给月开丫头善后啊?” 哪知白画生还真点头道:“没开玩笑,都说了月开丫头是头一次经历杀生的场面,她下手......有些没有轻重......” 站在那条金府侧门处的私人窄巷内,息焕才真真切切体会到白画生口中的没轻重是个什么概念,半条巷子的白墙都被飞溅开的鲜血碎渣给糊成了泼墨般的黑红色,场面血腥到了极点,就连一向见过大风大浪的息焕身临现场,不禁也有些肺腑翻涌。 白画生冷静的站在身后,搏杀现场的画面要比此时眼前的狼藉场面更有冲击力,经历过一番洗刷过后,白衣少侠此时早已镇定不少,他刚才在屋内没有说的是,其实整个搏杀过程中他几乎没有向那几位山观弟子下手,更多的时候反而是在压制着白月开和她挥手撒出的那些法器宝具,以防其中的余威对周遭建筑造成伤害。 息焕眼皮子直抽,指着不远处唯一一具算得上完好的尸体,依稀能辨认出的上半身心口处洞开了一口贯穿身躯口子,几乎扯裂了半边上身,息焕倒吸一口冷气道:“月开丫头干的?” 白画生不假思索点头:“嗯,用一口随手甩出的千斤砚台砸出来的,手掌大小的砚台,甩出去落在那人身上,不仅压垮身躯,还差点把巷墙给撞塌。白画生看了眼尸体倚靠的墙垣上那蛛网般的裂痕,要不是他有心垫了一下,那掌诡异的千斤砚就把金府的院墙给压塌了。 想起白月开那堪称奢侈的战斗方式,以及连他都没能看清用途的各路法宝,白画生不禁考虑要好好调整一下这位小妹的心态。 一听是法器所为,息焕才好转一些,少年蹲在那具尸体前,看了眼四周,大致能够想象出丫头战斗时慌不择路的样子,也幸亏都是些小鱼小虾,要是遇上向陆谨安那一类老谋深算之辈,手中法宝再多,白月开还是吃亏的份。 身后,白画生已经掏出一副卷轴摊开,从中泼洒出一片片清水冲洗血溅的墙壁,已经干涸的血迹遇上那摊清水,无一列外的化开洗净,这样方便处理现场的法器,白画生谈不上甚是喜好,但出门时也会一直带着,说不准何时,就会遇上这样的脏活。 在他安心清理的时候,那具破碎的尸体悄然迅速的伸出一只灰白色的手掌,精准掐住面前少年的咽喉,死而复生的尸体抬起空洞的眼眸,被死死掐住的息焕入眼是一对灰白色的盲瞳。 白日里的金府一派喜庆,上上下下处处有仆人奔忙,都在为了三日后的那场重大喜事做准备,而那就在府上别院内只有少部分丫鬟见过的金家儿媳,俨然成了大多数人讨论的话题。有知情的内人说那位小姐美貌冠绝昌郡城,姿色比起前些日子与金家少爷多有绯闻的吕氏女子还要高上一截。也有人说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姐来历不浅,背后的能牵扯到的人物连身为郡守的金大人都惹不起。 无论如何,喜庆的气息传染了许多人,以至于无人会好奇为何这桩婚事办得如此急促,连许多习俗礼节都尚未顾得上,佣人们只当是自家那位尚未学会沉稳的少爷爱妻心切,急着把那位俏丽美人娶过门。 “金大人的意思是,届时整座临江阁都会被府上承包?” 金荣正确信地说道:“这是和画生少侠共同商议过后的结果,临江阁地段清净,只有城内达官贵人才会光顾,婚礼那日包下场地,只留府上扈从在现场,真要打起来也不用因为担心伤及无辜而束手束脚。” 白玥魁轻松说道:“不至于如此小心谨慎,以金大人的描述,那吕家怎么也搬不出一位十一楼的山上修士来镇场面,哪怕我不出手,凭借画生和月开的实力应付吕家扈从已是绰绰有余。” 金荣正依旧面有忧虑,眉头迟迟舒展不下。 息焕看出了男人的担忧,也忧虑道:“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那座鸿鹄山观的态度了。” 远远坐着的蒲毓屏退了伺候丫鬟,只能自己打理一头珠钗凤冠,不温不火道:“鸿鹄山观那位老祖下落不明,早已自顾不暇,何况那位山观管事的三师兄也见过我们白姑娘的剑仙风华,若是再不长眼的瞎掺和,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息焕想起那日王灵嬛的描述,小道姑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既然王灵嬛说那位山观观主有十楼修为,那最坏的打算便是十一楼,对上纯粹剑修的白玥魁,他们一行人的胜算还是要大上许多。 屋内有一人突然出声打断,白玥魁反常的谨慎说道:“鸿鹄山观......还是不可轻视,先不说那位硬扛我一剑还没死的盲眼男子,今日凌晨你们走出芦苇荡时,那位随行的三师兄,同样有问题。” 息焕没想到自家娘子会如此评价,好奇道:“他很强?” 白玥魁摇头,“实力该如何还是如何,谈不上天资卓绝,但也不是庸碌之辈。在第一次看见他时,当时我杀气正盛,同样也有心示敌以强,曾有一丝混杂着杀气的剑意落在那位男子身上,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此,那名男子确实也被威吓到了,但我能够感觉到,有一瞬间我的剑意失去了目标,锁定不了那位山观弟子。” 此言一出,屋内便有人不自觉地加重了呼吸。金荣正身为普通人,当然无法明白其中的震撼。可阿晴和蒲毓这两位的修行的登山人就不一样了,息焕虽然身不在修行道上,但同样明白山上规矩,能够当着一位十一楼大剑修的面,在眼皮子底下隐匿气机,哪怕说此人没有什么特殊功法傍身,身上也绝对有一件珍贵法器在发挥作用。 而修士之间争斗,交战就讲究一瞬间的战场转变,这一丝隐匿气机的重要线索,绝对无法轻易忽视。 一座山观,连王灵嬛这样的小师妹都有一条品质绝佳的缚仙绳被当作麻绳带在身上,再要说鸿鹄山观只是一介小宗门,就实在有些夜郎自大了。 息焕不禁搓了把脸,好似给自己醒了醒神一番:“能够出一位升羽境的山观,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小觑啊。” 金荣正也看出了让众人担忧的问题所在,拍了拍胸口当作自我安慰道:“但愿那位山观观主无心插手我们这些山下小民的杂事。” 屋门在此时被轻轻推开,一脸疲惫的白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白月开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一看就是遇上了不好的事情。 二人走进屋内,白画生自顾自地倒了杯水,白月开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围坐的几人,便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 息焕看着平日聒噪程度不亚于阿晴的少女今日一反常态,不禁好奇地问向刚落座的白画生道:“这是遇上什么怪事了,给我们月开丫头吓成这样。” 白画生不经意道:“吕家那边最近动作频繁,已经开始往府上派人暗中打探消息,还不忘做一些添堵的小动作。我和月开就开始轮流坐镇金府四周,以防不测。” 白画生看了一眼角落里面色发寒的少女,对方同样在小心翼翼看他,男人叹了口气道:“若是平常会一些拳脚的吕家壮丁过来,我们最多也就是赶走,不会轻易痛下杀手,一方面是怕吕家被敲山震虎,成亲当日不敢有大动作,另一方面也是滥杀普通人有损道心。” “但是今日......我......我杀人了小姐!”白月开面露难色,难以置信的看向白玥魁,隔着一段距离,息焕眼尖地发觉月开丫头的手在抖,显然是震惊过后还未缓过劲来。 白画生解释道:“今日来府上的这批护从,已经不是吕家护从那么简单,一开始我还未注意,是月开丫头率先发觉那伙人中有鸿鹄山观的道士混杂其中,一群小道士本事不高,但被缠上了还是麻烦不小。想来应该是吕家前几日碰了一鼻子灰,今日奔着杀人取首而来,一开始就没留情,所以我们这边也没留手。” 白玥魁没有在询问后边的详情,站起身坐到白月开身旁,双手拢住那双颤抖的双手,平静问道:“伤着没有?” 白月开脸色舒缓些许,只是依旧有些泛白,委屈的摇摇头,凭那几个道士的身手,当然伤不了她,甚至于连破开护体的那件琉璃裙甲都做不到,少女只是忘不了亲手持剑削开骨肉的触感,甚至于剑锋上的热血余温,她都仿佛握在手心一般。 “小姐第一次杀生.....”白月开后怕地问道:“也会害怕吗?” 白玥魁微微一愣,然后边努力试着回想第一次手刃生灵的感觉,最后一些泄气道:“想不起来如何害怕了......只记得当时觉得手中长剑不够锋利,劈开那头雪山猿的头颅时一剑都劈不透......” 白月开更加受打击了,哦了一声便低下头去:“我忘记了,小姐头一回杀生,杀的就是修成道的山妖......比我强多了......” 白玥魁看见丫头受打击的模样,心疼地摸摸她的头,笑道:“人比妖更可怕,不必纠结这一点,杀生是剑修必经的门槛,迈过这道坎后,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剑每一回挥出时更快一些,更有力一些。” 白玥魁闷闷地点点头,无心再去思考自家小姐的劝导,小丫头其实想问会不会有修剑几十载不曾出剑取人头的剑修,但转念一想辛苦修行,不就是为了能够一剑出鞘时那一刻的风光吗?于是她便不说话了。 屋内另一边,金荣正开始忧愁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鸿鹄山观终究还是站队了。” 也不知是谁先哀叹了一声,众人纷纷沉默下去。山上修行者的影响力,显然要比一个吕家要大上许多。 “如果这件事情的背后,又有朝廷推波助澜,那到时候恐怕连雪走营也......”蒲毓想起先前朝廷意图买通鸿鹄山观的种种行为,吕家此番作乱,想来也离不开有人暗中支持。 息焕拍了拍掌,下定决心道:“这是最坏的打算,如果最后真要碰上雪走营和洪湖山观联手的局面,那我们也不得不转变一下策略,放弃先前硬碰硬的想法,最差的结果,恐怕就是婚礼落空,即便如此,我们队伍中也不容许出现任何伤亡,大家同意吗?” 这番话说出口,虽然落在金荣正的耳朵里,有些难听,但少年郎不敢随便拿同伴的性命开玩笑,鸿鹄实力高低尚未探明,雪走营虽然在城西一战过后实力大损,可要说究竟有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又伤筋动骨了几分,这些恐怕只有白帝城的那几位掌权者才知道。 息焕再问了一遍,这次是面向中年男人道:“金大人,属实是无奈之举,还请您谅解。” 中年郡守明知此事实属无奈,攥紧的拳头始终迟迟无法松开,最终无奈叹气道:“不必愧疚,帮与不帮,其实也就是情分和本分的事情,各位能够仗义出手,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男人说得很坦荡,那双有神的双眸中担忧之色反而更加浓郁,隐隐有不甘心深藏在眼底。 见气氛凝重,白画生突然用手肘撞了撞息焕,说道:“和我出去善后一下?” 眼看少年面露不解之情,白衣少侠少见的面露为难道:“月开第一次体验取人性命,场面一下子收不住,回来时还没来得及处理府外那条巷子,现在想想让仆从去清洗恐怕不妥,我们去现场看着比较合适。” 说着便朝少年使了使眼神,然后便推着息焕半推半就的出了里屋。 一出院门,白画生在前头走着,头也不回道:“精神一直紧绷着也不好,最近总看你眉头紧皱着。” 息焕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眉头,指尖传来一道“川”字的触感,才发觉不知何时眉头竟又皱了起来,于是一遍舒缓眉头一边笑道:“本以为只是途径一座小城市,没曾想背后会牵连出一连串的麻烦,这才没走出南淮多久,多少让人有些担心这次南下会不会有更大的麻烦在后边。” 白画生语气有些冷硬,他向来不是口舌伶俐之辈,此时也只是有样学样道:“那也不应该由你一肩挑之,既然在蛇盘山有人选择留下,那之后的种种苦难,也理应早早做好了心里准备。” 息焕一时放下了些许负担,看着白衣少侠有些僵硬的后背,不用去看他也能想象到身影后边的那张脸此时恐怕要比硬撑起的肩膀要更加僵硬些许,少年忍不住笑出声:“怎么脚步还加快了,真要去给月开丫头善后啊?” 哪知白画生还真点头道:“没开玩笑,都说了月开丫头是头一次经历杀生的场面,她下手......有些没有轻重......” 站在那条金府侧门处的私人窄巷内,息焕才真真切切体会到白画生口中的没轻重是个什么概念,半条巷子的白墙都被飞溅开的鲜血碎渣给糊成了泼墨般的黑红色,场面血腥到了极点,就连一向见过大风大浪的息焕身临现场,不禁也有些肺腑翻涌。 白画生冷静的站在身后,搏杀现场的画面要比此时眼前的狼藉场面更有冲击力,经历过一番洗刷过后,白衣少侠此时早已镇定不少,他刚才在屋内没有说的是,其实整个搏杀过程中他几乎没有向那几位山观弟子下手,更多的时候反而是在压制着白月开和她挥手撒出的那些法器宝具,以防其中的余威对周遭建筑造成伤害。 息焕眼皮子直抽,指着不远处唯一一具算得上完好的尸体,依稀能辨认出的上半身心口处洞开了一口贯穿身躯口子,几乎扯裂了半边上身,息焕倒吸一口冷气道:“月开丫头干的?” 白画生不假思索点头:“嗯,用一口随手甩出的千斤砚台砸出来的,手掌大小的砚台,甩出去落在那人身上,不仅压垮身躯,还差点把巷墙给撞塌。白画生看了眼尸体倚靠的墙垣上那蛛网般的裂痕,要不是他有心垫了一下,那掌诡异的千斤砚就把金府的院墙给压塌了。 想起白月开那堪称奢侈的战斗方式,以及连他都没能看清用途的各路法宝,白画生不禁考虑要好好调整一下这位小妹的心态。 一听是法器所为,息焕才好转一些,少年蹲在那具尸体前,看了眼四周,大致能够想象出丫头战斗时慌不择路的样子,也幸亏都是些小鱼小虾,要是遇上向陆谨安那一类老谋深算之辈,手中法宝再多,白月开还是吃亏的份。 身后,白画生已经掏出一副卷轴摊开,从中泼洒出一片片清水冲洗血溅的墙壁,已经干涸的血迹遇上那摊清水,无一列外的化开洗净,这样方便处理现场的法器,白画生谈不上甚是喜好,但出门时也会一直带着,说不准何时,就会遇上这样的脏活。 在他安心清理的时候,那具破碎的尸体悄然迅速的伸出一只灰白色的手掌,精准掐住面前少年的咽喉,死而复生的尸体抬起空洞的眼眸,被死死掐住的息焕入眼是一对灰白色的盲瞳。 第九十八章 腌臢事(2) 离金府仅仅相隔一条街的某处昏暗室内,双目灰白的盲瞳男子盘坐在角落,双手掐诀正襟危坐,此时此刻嘴角不免露出一丝笑意。 那双微微发光的盲瞳中,侯行远的视线和那具不远处的尸体连接在一起,所以在他的视角中,那行人中实力最弱的息焕已经被“自己”的一双死灰色的手掌给死死掐住咽喉,只要他微微用力,死后力气依然奇大无比的白尸也能将那个区区外家拳脚傍身的少年给掐死。 这手起尸偶戏的阴术,虽然不是侯行远山上所学,但自打得到那本记载了各种怪异旁门左道的术薄后,侯行远在上面投入的功夫,已经逐渐远大于深造鸿鹄山观道法来的多。 不为别的,单单是那日夜里刺杀金府少爷,若是没有那具宝贵的人皮偶具和术薄上学来的那些“奇技淫巧”,他侯行远作为一名山观弟子,早就死在那位女子剑仙的手刀之下了。 既然能够凭借外力,弥补修行路上的不足,甚至做到人人都梦想的以下犯上,那么在侯行远看来,这趋尸弄魂的伎俩,和正统道法便没有不同。 借着那具胸膛塌陷的尸体,侯行远甚至能够清晰看见少年郎痛苦的眼神,他并不急着去索要这位萍水相逢少年的性命,在他看来,息焕的身家性命只是条小鱼,他不惜耗费这么多山观弟子性命布下的起尸局,为得就是钓上更大的鱼。 目盲男人郑重的抽出一张靛紫色符箓,在他面前延展开了一副鲜血画出的符阵,这是在那本术薄中也算得上极为凶险的魂阵,以他现如今的实力操持这座引魂阵,着实勉强,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受魂阵反噬,最差的结果,便是本就难以精进的修为再下一层。 侯行远也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只有心里念起一日之前,那位在吕府上园中水畔见过的那位紫裙女子,男子掌心冒汗的手才会稍显镇定一些。 吕家的那位千斤小姐,可是清清楚楚告诉过他:“吕家的吕双儿天命难违,哪怕心里有他这位鸿鹄山观的大师兄,可金家的那位少爷一日不死,她吕双儿一日难逃金家儿媳的头衔。除非......” “除非那金鹿少爷死于他人之手,”侯行远掐指引动手中符箓,一双泛空的眸子隔空对视着面容青紫的息焕,几日不见,这面貌俊朗的少年双目竟然变成了一对骇人的金色,男人喃喃道:“就借你这武人体魄,容我夺舍一用,也算给你这冤死鬼留个全尸了。” 暗室内光线四散,地上的血魂阵迅速干涸,连带着目盲男子的身躯也迅速瘫软下去。 窄巷内的息焕死命攥住那具尸体的双手,掌心处传来的怪力连他一时半会也挣脱无法,偏偏整条窄巷都好似布下了一座隐秘阵法,等息焕注意到空气中不寻常的尸臭已经为时已晚,背对着他清扫血迹的白画生好似被隔开了一道障壁,无论少年发出多大的动静也置若罔闻。 二人之间明明只是相隔不过几丈,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生死线横亘在中间一般。 就在息焕感觉呼吸逐渐细弱起来时,手中力道突然一轻,原本力气奇大无比的尸体突然瘫软下去,刚要有所放松,那对一直强迫少年对峙的灰白尸瞳上突然传来一道神意,息焕只觉得大脑遭到重重一槌般,视线一黑向后仰躺下去。 同一时间,不远处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声响起,暗室内的男子身躯扭曲,胡乱地滚动在面前的干涸血阵上,侯行远发疯似的捂住自己的脑袋,很快又将双手伸向自己的那双盲瞳,不顾血肉疼痛的他双目很快淌出两道腥红。 即便如此,侯行远依旧无法将那道金色瞳孔的模样从自己识海内剥离,仅仅只是一个对视的照面,妄图驱赶息焕神魂的侯行远便置身异地,意料之中少年精神内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破碎腐败的飞升城,以及一颗逐渐覆盖住天空的金色瞳孔。 目盲男人抬头时,便发觉自己那双盲瞳不知何时恢复了视力,在久旱逢甘的彩色世界里,还未曾享受片刻的侯行远只是抬头对视了那一眼,铺天盖地的威压已经犹如实质般落下。 在身形还未被那道威压碾碎之时,侯行远只觉得一股推力袭来,整个人先一步被踢出了那片飞升城异境。 神魂归体后并没有缓解丝毫受到的创伤,盲瞳男子不知道那只金色瞳孔究竟是哪一位化身,但本就不算稳固的神魂在引魂阵中已经如浮萍飘摇,又饱经异空间反复出入的负担,加上那道无上威压一瞬间便足以碎裂神魂的余威浩荡,早已支撑不住的侯行远在神魂撕裂之际,再一次触发了那座引魂阵的反噬。 神智模糊不清的鸿鹄山观大师兄求死不得般扭成一团,身上的旺盛气机开始明显地消散。偷鸡不成蚀把米,男人痛苦不已同时,已经无暇吝惜散失的修为,屋外剑气未至,已有啸风袭来。 虽然藏身于隐蔽暗室内,但蓄气已久的白画生还是在那声惨叫发出后的第一时间追上门来,东岭年轻一代中的这位翘楚在发觉自己深陷尸阵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慌乱,反而是沉下气来警戒四周,悄无声息出鞘的长剑画展贴身藏于大袖之下,三尺浓墨剑气早已满盈。 此剑出匣,到底的侯行远凭借本能竭力躲开靠窗的位置,随着呼啸的剑风破开薄薄的木板墙,一颗剑气凝聚而成的凶煞虎头破墙扑咬而至。 重伤的侯行远连残缺的神魂都驾驭不住,那具四肢扭曲的躯体当即被虎铡剑气给拦腰咬住,泼墨剑气入体发出噗嗤一声的轻微声响,落体的白画生轻微皱眉,手中长剑并非切入血肉的触感。 再看那具尸体,确确实实流淌出来一滩黑红色的血液。这目盲男子好像真就简简单单的这样死在了他的剑下。心存警惕的白画生持剑在这间暗室内驻足良久,一片寂静,直到破墙而入的动静引来了此处居民,白衣剑修才不得不离去。 走之前,白画生不放心地对着尸体再补上五剑,确定死透后,才一跃离开了暗室。 回到那条窄巷,早已有一身紫红云裳的阿晴守在息焕身旁,在白画生出剑前,就向离这边最近的妖族少女传音,阿晴也是一刻不敢耽搁,撒着脚丫子快步赶至此处。 “如何,姑爷身体有大碍吗?”白衣男子收剑入鞘,也没了去收拾血迹的心思。 阿晴俯在息焕一旁,一板一眼地检查了一下少年的气息,笃定道:“没有什么内外伤,只是神魂有些不稳,受了冲击才会失去意识,休息一下便能醒来。” 正说着,少年果真艰难的睁开双目,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妖族少女咧嘴拍手笑道:“老爷!你醒啦!妾身就说老爷洪福齐天!命比山高,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立刻缓过来!老爷的身子骨就是硬朗!” 妖族少女溜须拍马的功夫,属实有些聒噪了。 白画生将息焕扶起,少年倒吸一口冷气,头疼欲裂的直抽抽,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才后知后觉地惊吓道:“那具尸体,灰白盲瞳......” 说着再去看那具依靠在墙垣上的破碎尸体,再无任何异象,已经是和其他几具尸体无异了。 白画生安慰道:“已经解决了,是那晚夜袭金鹿的那伙人的头头,事发突然,那人好像是夺舍不成遭了反噬,无需多费力我便将其大卸八块了。” 息焕此刻越是深思这些关联之事,脑门子越是空虚头疼,干脆懒得再去分析,脚步有些虚浮,便撑住白画生的肩膀,想要先回府上再说。 可身前二人,皆是一副戒备模样,如临大敌地看向窄巷高处。 少年顺着目光看去,高耸的白墙上,立着一道熟悉的清秀身影。 王灵嬛站在高处,身姿有些扭捏,她也是循着声响动静赶过来,没曾料到会是这般兵戈相向的场面,看了一眼巷子内还未收拾的尸体,她一眼便认出了是自家山观弟子,不用想也明白在这金府家门口发生了什么。 “王姑娘?”息焕嘀咕了一嘴。 身旁的白画生手中画展已经出鞘,在少年的这个角度看去,浓墨般厚重的剑气已经萦绕在三尺青锋上。 就连一向吊儿郎当的阿晴,也从搓动的手掌中生出一团荒火来,双指捻拢在身前,随时准备射向那高处的年轻道姑。 “等等,你们冷静......”王灵嬛慌乱的理了理发丝,又手忙脚乱的摆了摆手,赶忙解释道:“大家别紧张,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来打架的。” 道姑生怕没有说清楚,指着地上那几具尸体道:“我真的不知情,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和我没关系!我本是来另有他事的。” 白画生一边将息焕拨至身后,一边警惕的问道:“王姑娘有何指教,还是说鸿鹄山观有何指教?” 并肩而立的妖族少女赭红色的眸子突然一瞪,转身的瞬间一团荒火电射而出,擦过息焕落向三人身后不远处,看似随时都会熄灭的小火苗实则蕴含了包括阿晴本身血脉神通在内的多道气息,灼热的高温在狭窄的空间内炸开,一时间红光如同炎阳般照亮了整条窄巷。 高温的气流狂风般席卷向众人,等待烟尘散去。荒火苗落向的那条窄巷两侧已经被高温融化出了一片球形区域,漆黑的墙垣上依稀还有火星复燃。 一道有些狼狈的身影退至更远处,扑腾着多出了许多破洞的大袖去扑面身上蚁附的火星。陆谨安不失体面的向众人行了一礼道:“各位别紧张,是我央求小师妹带我前来。” 说着这位鸿鹄山观三师兄看了一眼狼藉的现场,有些惭愧道:“看来是山观那边有些人耐不住性子,提前动手了。” “怎么,你是第二拨援兵?”妖族少女龇着尖尖的虎牙,不客气打断道,手中再度搓出一团火焰。 白画生暗中打量这位头次见面的鸿鹄山观三师兄,连自己都无法第一时间捕捉到此人的气息,证明对方的修为,还要在自己之上,若不是有阿晴坐镇,今日很可能就要吃大亏了。 陆谨安倒也不慌乱,还有闲心观摩了一番妖族少女的手笔,赞叹道:“小姑娘使得一手好厉害的火法,要论这方面的道行,恐怕连我们师父都比不上你。” 阿晴丝毫不吃这套,呲牙道:“小姑娘?妾身是你姑奶奶还差不多!你们那什么红鸟山观的师父观主,给妾身提鞋都不配。” 陆谨安闻言微微皱眉,但转瞬便舒展眉头笑道:“小姑娘真意气了,言归正传,今日我和小师妹来,不代表山观,仅是代表个人,指使这些山观弟子的,另有其人。” 阿晴不饶人道:“你说是就是了?妾身还说自己是暗子呢!” 刚要继续火上浇油,就被息焕拍了拍脑袋按到一旁,发觉妖族少女意图的息焕教训道:“就你不嫌事大,事态越乱你越开心是不是?” 被看穿的阿晴立刻换了一副面孔,谄媚道:“怎么会呢老爷,妾身又不是恨不得天下大乱的人......” “行了,”息焕打断道,朝着王灵嬛招手道,“王姑娘和这位陆师兄既然有话要谈,那不妨进府上一叙,二位都是清楚自身斤两的人,做不出以卵击石的蠢事。”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们东岭一行人实力再不济,对上你们两位小道士,还是绰绰有余,既然先前有过合作,那只要二位还愿意好好谈,息焕也乐意听听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谨安拍手叫好道:“息公子爽快,但容我提议,各位请跟我来,有些话,换个场合才能说出来。” “啊?”阿晴不悦地挑了挑眉:“你算哪根葱啊?” 离金府仅仅相隔一条街的某处昏暗室内,双目灰白的盲瞳男子盘坐在角落,双手掐诀正襟危坐,此时此刻嘴角不免露出一丝笑意。 那双微微发光的盲瞳中,侯行远的视线和那具不远处的尸体连接在一起,所以在他的视角中,那行人中实力最弱的息焕已经被“自己”的一双死灰色的手掌给死死掐住咽喉,只要他微微用力,死后力气依然奇大无比的白尸也能将那个区区外家拳脚傍身的少年给掐死。 这手起尸偶戏的阴术,虽然不是侯行远山上所学,但自打得到那本记载了各种怪异旁门左道的术薄后,侯行远在上面投入的功夫,已经逐渐远大于深造鸿鹄山观道法来的多。 不为别的,单单是那日夜里刺杀金府少爷,若是没有那具宝贵的人皮偶具和术薄上学来的那些“奇技淫巧”,他侯行远作为一名山观弟子,早就死在那位女子剑仙的手刀之下了。 既然能够凭借外力,弥补修行路上的不足,甚至做到人人都梦想的以下犯上,那么在侯行远看来,这趋尸弄魂的伎俩,和正统道法便没有不同。 借着那具胸膛塌陷的尸体,侯行远甚至能够清晰看见少年郎痛苦的眼神,他并不急着去索要这位萍水相逢少年的性命,在他看来,息焕的身家性命只是条小鱼,他不惜耗费这么多山观弟子性命布下的起尸局,为得就是钓上更大的鱼。 目盲男人郑重的抽出一张靛紫色符箓,在他面前延展开了一副鲜血画出的符阵,这是在那本术薄中也算得上极为凶险的魂阵,以他现如今的实力操持这座引魂阵,着实勉强,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受魂阵反噬,最差的结果,便是本就难以精进的修为再下一层。 侯行远也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只有心里念起一日之前,那位在吕府上园中水畔见过的那位紫裙女子,男子掌心冒汗的手才会稍显镇定一些。 吕家的那位千斤小姐,可是清清楚楚告诉过他:“吕家的吕双儿天命难违,哪怕心里有他这位鸿鹄山观的大师兄,可金家的那位少爷一日不死,她吕双儿一日难逃金家儿媳的头衔。除非......” “除非那金鹿少爷死于他人之手,”侯行远掐指引动手中符箓,一双泛空的眸子隔空对视着面容青紫的息焕,几日不见,这面貌俊朗的少年双目竟然变成了一对骇人的金色,男人喃喃道:“就借你这武人体魄,容我夺舍一用,也算给你这冤死鬼留个全尸了。” 暗室内光线四散,地上的血魂阵迅速干涸,连带着目盲男子的身躯也迅速瘫软下去。 窄巷内的息焕死命攥住那具尸体的双手,掌心处传来的怪力连他一时半会也挣脱无法,偏偏整条窄巷都好似布下了一座隐秘阵法,等息焕注意到空气中不寻常的尸臭已经为时已晚,背对着他清扫血迹的白画生好似被隔开了一道障壁,无论少年发出多大的动静也置若罔闻。 二人之间明明只是相隔不过几丈,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生死线横亘在中间一般。 就在息焕感觉呼吸逐渐细弱起来时,手中力道突然一轻,原本力气奇大无比的尸体突然瘫软下去,刚要有所放松,那对一直强迫少年对峙的灰白尸瞳上突然传来一道神意,息焕只觉得大脑遭到重重一槌般,视线一黑向后仰躺下去。 同一时间,不远处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声响起,暗室内的男子身躯扭曲,胡乱地滚动在面前的干涸血阵上,侯行远发疯似的捂住自己的脑袋,很快又将双手伸向自己的那双盲瞳,不顾血肉疼痛的他双目很快淌出两道腥红。 即便如此,侯行远依旧无法将那道金色瞳孔的模样从自己识海内剥离,仅仅只是一个对视的照面,妄图驱赶息焕神魂的侯行远便置身异地,意料之中少年精神内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破碎腐败的飞升城,以及一颗逐渐覆盖住天空的金色瞳孔。 目盲男人抬头时,便发觉自己那双盲瞳不知何时恢复了视力,在久旱逢甘的彩色世界里,还未曾享受片刻的侯行远只是抬头对视了那一眼,铺天盖地的威压已经犹如实质般落下。 在身形还未被那道威压碾碎之时,侯行远只觉得一股推力袭来,整个人先一步被踢出了那片飞升城异境。 神魂归体后并没有缓解丝毫受到的创伤,盲瞳男子不知道那只金色瞳孔究竟是哪一位化身,但本就不算稳固的神魂在引魂阵中已经如浮萍飘摇,又饱经异空间反复出入的负担,加上那道无上威压一瞬间便足以碎裂神魂的余威浩荡,早已支撑不住的侯行远在神魂撕裂之际,再一次触发了那座引魂阵的反噬。 神智模糊不清的鸿鹄山观大师兄求死不得般扭成一团,身上的旺盛气机开始明显地消散。偷鸡不成蚀把米,男人痛苦不已同时,已经无暇吝惜散失的修为,屋外剑气未至,已有啸风袭来。 虽然藏身于隐蔽暗室内,但蓄气已久的白画生还是在那声惨叫发出后的第一时间追上门来,东岭年轻一代中的这位翘楚在发觉自己深陷尸阵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慌乱,反而是沉下气来警戒四周,悄无声息出鞘的长剑画展贴身藏于大袖之下,三尺浓墨剑气早已满盈。 此剑出匣,到底的侯行远凭借本能竭力躲开靠窗的位置,随着呼啸的剑风破开薄薄的木板墙,一颗剑气凝聚而成的凶煞虎头破墙扑咬而至。 重伤的侯行远连残缺的神魂都驾驭不住,那具四肢扭曲的躯体当即被虎铡剑气给拦腰咬住,泼墨剑气入体发出噗嗤一声的轻微声响,落体的白画生轻微皱眉,手中长剑并非切入血肉的触感。 再看那具尸体,确确实实流淌出来一滩黑红色的血液。这目盲男子好像真就简简单单的这样死在了他的剑下。心存警惕的白画生持剑在这间暗室内驻足良久,一片寂静,直到破墙而入的动静引来了此处居民,白衣剑修才不得不离去。 走之前,白画生不放心地对着尸体再补上五剑,确定死透后,才一跃离开了暗室。 回到那条窄巷,早已有一身紫红云裳的阿晴守在息焕身旁,在白画生出剑前,就向离这边最近的妖族少女传音,阿晴也是一刻不敢耽搁,撒着脚丫子快步赶至此处。 “如何,姑爷身体有大碍吗?”白衣男子收剑入鞘,也没了去收拾血迹的心思。 阿晴俯在息焕一旁,一板一眼地检查了一下少年的气息,笃定道:“没有什么内外伤,只是神魂有些不稳,受了冲击才会失去意识,休息一下便能醒来。” 正说着,少年果真艰难的睁开双目,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妖族少女咧嘴拍手笑道:“老爷!你醒啦!妾身就说老爷洪福齐天!命比山高,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立刻缓过来!老爷的身子骨就是硬朗!” 妖族少女溜须拍马的功夫,属实有些聒噪了。 白画生将息焕扶起,少年倒吸一口冷气,头疼欲裂的直抽抽,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才后知后觉地惊吓道:“那具尸体,灰白盲瞳......” 说着再去看那具依靠在墙垣上的破碎尸体,再无任何异象,已经是和其他几具尸体无异了。 白画生安慰道:“已经解决了,是那晚夜袭金鹿的那伙人的头头,事发突然,那人好像是夺舍不成遭了反噬,无需多费力我便将其大卸八块了。” 息焕此刻越是深思这些关联之事,脑门子越是空虚头疼,干脆懒得再去分析,脚步有些虚浮,便撑住白画生的肩膀,想要先回府上再说。 可身前二人,皆是一副戒备模样,如临大敌地看向窄巷高处。 少年顺着目光看去,高耸的白墙上,立着一道熟悉的清秀身影。 王灵嬛站在高处,身姿有些扭捏,她也是循着声响动静赶过来,没曾料到会是这般兵戈相向的场面,看了一眼巷子内还未收拾的尸体,她一眼便认出了是自家山观弟子,不用想也明白在这金府家门口发生了什么。 “王姑娘?”息焕嘀咕了一嘴。 身旁的白画生手中画展已经出鞘,在少年的这个角度看去,浓墨般厚重的剑气已经萦绕在三尺青锋上。 就连一向吊儿郎当的阿晴,也从搓动的手掌中生出一团荒火来,双指捻拢在身前,随时准备射向那高处的年轻道姑。 “等等,你们冷静......”王灵嬛慌乱的理了理发丝,又手忙脚乱的摆了摆手,赶忙解释道:“大家别紧张,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来打架的。” 道姑生怕没有说清楚,指着地上那几具尸体道:“我真的不知情,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和我没关系!我本是来另有他事的。” 白画生一边将息焕拨至身后,一边警惕的问道:“王姑娘有何指教,还是说鸿鹄山观有何指教?” 并肩而立的妖族少女赭红色的眸子突然一瞪,转身的瞬间一团荒火电射而出,擦过息焕落向三人身后不远处,看似随时都会熄灭的小火苗实则蕴含了包括阿晴本身血脉神通在内的多道气息,灼热的高温在狭窄的空间内炸开,一时间红光如同炎阳般照亮了整条窄巷。 高温的气流狂风般席卷向众人,等待烟尘散去。荒火苗落向的那条窄巷两侧已经被高温融化出了一片球形区域,漆黑的墙垣上依稀还有火星复燃。 一道有些狼狈的身影退至更远处,扑腾着多出了许多破洞的大袖去扑面身上蚁附的火星。陆谨安不失体面的向众人行了一礼道:“各位别紧张,是我央求小师妹带我前来。” 说着这位鸿鹄山观三师兄看了一眼狼藉的现场,有些惭愧道:“看来是山观那边有些人耐不住性子,提前动手了。” “怎么,你是第二拨援兵?”妖族少女龇着尖尖的虎牙,不客气打断道,手中再度搓出一团火焰。 白画生暗中打量这位头次见面的鸿鹄山观三师兄,连自己都无法第一时间捕捉到此人的气息,证明对方的修为,还要在自己之上,若不是有阿晴坐镇,今日很可能就要吃大亏了。 陆谨安倒也不慌乱,还有闲心观摩了一番妖族少女的手笔,赞叹道:“小姑娘使得一手好厉害的火法,要论这方面的道行,恐怕连我们师父都比不上你。” 阿晴丝毫不吃这套,呲牙道:“小姑娘?妾身是你姑奶奶还差不多!你们那什么红鸟山观的师父观主,给妾身提鞋都不配。” 陆谨安闻言微微皱眉,但转瞬便舒展眉头笑道:“小姑娘真意气了,言归正传,今日我和小师妹来,不代表山观,仅是代表个人,指使这些山观弟子的,另有其人。” 阿晴不饶人道:“你说是就是了?妾身还说自己是暗子呢!” 刚要继续火上浇油,就被息焕拍了拍脑袋按到一旁,发觉妖族少女意图的息焕教训道:“就你不嫌事大,事态越乱你越开心是不是?” 被看穿的阿晴立刻换了一副面孔,谄媚道:“怎么会呢老爷,妾身又不是恨不得天下大乱的人......” “行了,”息焕打断道,朝着王灵嬛招手道,“王姑娘和这位陆师兄既然有话要谈,那不妨进府上一叙,二位都是清楚自身斤两的人,做不出以卵击石的蠢事。”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们东岭一行人实力再不济,对上你们两位小道士,还是绰绰有余,既然先前有过合作,那只要二位还愿意好好谈,息焕也乐意听听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谨安拍手叫好道:“息公子爽快,但容我提议,各位请跟我来,有些话,换个场合才能说出来。” “啊?”阿晴不悦地挑了挑眉:“你算哪根葱啊?” 第九十九章 残魂二魄 话一说出口,妖族少女便有些得意,还不忘看一眼自家老爷,和人谈判讲事,最讲究的便是掌握主动权,于是乎面前这位眉眼温和的道士一开口,阿晴便想当然的一口回绝。 陆谨安没想到刚开口便遭到拒绝,面对不按套路出牌的阿晴有些愕然,因此场面一时有些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息焕拍了拍妖族少女的头,虽没有出言教训自家丫鬟的不成体统,却也还是把阿晴拨到身后。 “眼下这个时间点,要我们陪二位在城里大摇大摆地走动,实在有些不方便了。”息焕略显歉意地笑了笑:“鸿鹄山观和朝廷的关系极为暧昧,这是大家现在心知肚明的事情,更何况我没有记错的话,雪走营的一位雪枭先今可还在昌郡,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息焕便如鲠在喉,那一夜他虽没有过多接触,但南淮城里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年轻枭雪他还是看在眼里,有那位名叫燕子青的朝廷刺客随时咬在队伍后边,暗中等着给他们来一刀,便意味着一趟安稳觉也没有。 陆谨安当即恍然,联想到那位早早暗中和山观接头过的一伙朝廷刺客,一下也便明白了少年在担心什么。年轻道人并未意外,有所预料般从袖内抽出三张靛紫色符箓,竟是品质不低于方才侯行远舍弃老本的那几张魂阵符箓。 陆谨安眼神有些心疼,却还是坚决道:“这是在下为数不多的几张紫符,对于气息遮蔽称不上遮蔽天机,但也算得上是地仙也难以察觉。本是打算用作逃命法器,不知以这样的诚意,可否说服息公子随我们走一趟?” 从陆谨安掏出那几张宝贵符箓开始,主仆二人双眼便立刻放光来了精神,就连阿晴都能感觉到那几张符箓上的灵气之浓郁,见多识广的息焕怎么会不识货。 没等陆谨安过多解释,息焕便一把连抢带接地收下了那三四张符箓。也不管陆谨安原本是打算一人一张还是尽数献出,先装傻收下便是。 年轻道人似乎也没料到原本还矜持有礼的东岭少年见了宝贝转眼变脸,脸皮竟然会厚道这种程度,眼看对方已经将那几张保命符箓收入囊中,陆谨安也知道再想要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站在身后一直冷眼看着息焕二人的王灵嬛当即坐不住了,指着息焕的鼻子就骂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师兄什么时候说过全给你了,这种品阶的符箓,就连陆师兄也是三年才有一张!快还回来!” 息焕倒也不嫌害臊,背着手转过头吹着口哨,无赖道:“送出去的礼物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确定收好以后,息焕才笑意盈盈地看向年轻道人:“既然陆师兄这么客气,诚意这么足,出手这么大方阔绰,那我们也是拿人手短,跟着走一趟也不是不行。” 说完少年似乎并没有要拿出那几张符箓使用的意思,只是示意陆谨安带路。王灵嬛眼见对方白白收了好处,明摆着敲诈自家师兄,气得额头上直冒汗,语气着急道:“你怎么不用那几张符箓?不用干嘛不早说,还害得我师兄白白好心掏出来!” 面对道姑的指责,一大一小二人干脆双手枕着脑袋作无视状,息焕当然不会傻到陆谨安给了他就用,其实就算没有这几张易容符箓,凭借阿晴的修为,昌郡城内除非有擅长探查气息的修士在,不然很难有人能够发觉他们的踪迹,但该有的好处还是不能少。 二人一边嘴里喊着还走不走啦不走打道回府了。气得王灵嬛银牙紧咬。 陆谨安倒也不觉得自己吃亏,安抚了一下自家后,便带头朝着巷子外走去。这时白画生略作犹豫后,停在原地道:“阿晴姑娘,你能保护好姑爷吧?” 少女不解看向白衣男子,后者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方才斩杀侯行远肉躯的方向,狐疑道:“我担心那位袭击姑爷的道士还留有后手,还是再去检查一遍比较好。” 白画生愁眉不展,少见地露出一副沉重表情。他干过的“脏活”也不少,对于手中青锋刺入肉体的手感早已再熟悉不过,所以越是回味刚才那一剑,白画生越是觉得侯行远的那具尸体透露着诡异。 若是不趁着此时此刻再补上一刀,等对方重新卷土重来,到时候恐怕又会冒出什么新的邪门招术来。 看见白衣剑修担忧的模样,息焕点了点头,妖族少女得意地敲了敲头顶上的那块山神颅骨,兽角颅骨在指关节的敲几下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说道:“放心吧,有妾身在,就算老爷被五马分尸了,妾身也会拼好给你带回来!” 听见少女有些不靠谱的担保,白画生权当是阿晴可以托付了,和息焕等人打过招呼后,便分头朝着那间外墙塌陷的暗室走去。 刚一踏足那片木板隔开的简易陋室,白画生便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被天光照亮的昏暗房间内没有一扇开窗,光线全凭白画生突袭撞塌的那面墙壁钻进去,血腥气还未消散的肮脏木板上,那座鲜血刻画的牵引魂阵已经有些模糊,发黑的干涸血迹依旧保留着目盲男子倒地不起的痕迹。 空荡荡的室内,本应被白衣剑修五马分尸的那具躯体却荡然无存,连一点衣角痕迹都未留下。白画生很确定自己补刀有多谨慎,若是一具正常尸体,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有地仙相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白骨生肉独自离开。 而此时距离刚才那场刺杀过去半柱香时间不到,白画生第一时间感觉寒芒在背一般,就连呼吸都不经意间放缓下来。 无论是何种推论,白画生此刻都不会相信目盲道士的尸体会和死字扯上关联。 另一边,皮肤已经化为惨白色的侯行远置身于那座庞大的“昌郡城”中,举目四顾皆是一片残垣废土。就连头顶的天穹也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侯行远睁开眼后,一时间连早些时候的记忆都还未恢复,男人甚至忘了自己是因何缘故遁入此处空间。而令他来不及思索片刻,心神惶恐趴伏在地上的,正是天空中那道神罚一般无法熄灭的黄金竖瞳。 目盲男子甚至还未意识到自己现如今只是一缕残魂的形式苟活在此处,灰白色的魂体暴露在那只天空巨大瞳孔的注视下,就已经开始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侯行远绝望了,因为他感觉不到那颗诡异金瞳的注视,这证明就算对方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这簇小小的魂体也会化为大火肆虐下的无助枯草,最终灰飞烟灭。 匍匐在地的男人随着身型佝偻,开始肉眼可见的缩小,风中残烛般随意有可能彻底熄灭。侯行远此时此刻,竟连一丝痛苦的嚎叫也发不出,他想起来那场精密谋划冒险一博的刺杀,想起来最后时刻对上的少年双瞳。 少年那令人憎恶的黄金瞳孔,现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和此时高挂在天穹之上的那一位,可以说是十分相似。 除了......除了......除了息焕眼中并没有那轮如日晷般的刻度轮盘! 整座空间突然静止了一瞬,下一刻痛贯魂灵的古钟轰鸣声自上空席卷而来,天威浩荡般在这座破碎的飞升城中卷起一片尘埃废土。 侯行远绝望的魂体竟然也如同落叶般被裹胁着卷起,天昏地暗中四野颠覆,侯行远唯一能够看清的,便是天空中的那只金色巨瞳上,整座刻度轮盘拨转了一刻度。 仅仅是一个刻度的轮转,也足以在这方小天地中掀起一阵混乱的风暴。 眼看着自身的灵体就要消碎在风暴之中,暮然间有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自风暴中弹出,青金色肌肉虬结的鬼手看似如小山般大小,可要论抓取侯行运这颗小小魂体的功夫,却十分粗中有细。 察觉到四周的威压消散一轻,目盲男子大梦初醒般看了眼四周昏暗的掌心空间。 一道沉瓮的声音自四周传来,回响在这方小天地间,其气势相比于天空之上的那只金瞳,仅仅只是弱上半分。 “咦?这里居然还有个稀奇的小家伙!”沉瓮的声音似乎十分意外,随着巨大的手掌反覆,摊开的掌心中侯行远重见光明,抬头望向那道山岳般巍峨的身躯,烟气迷茫中一道顶天立地的黑影遮蔽了大半天空。 随着一声粗重的喘气声响起,一颗巨大的牛头鬼面探出了脑袋,颇为小心地打量起掌心的这团小家伙,似乎生怕一个粗气就把本就虚弱的灵体给吹灭了。 四周风暴依旧肆虐,本就破碎的昌郡城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席卷,越来越多的废墟开始漂浮向高天之上。 但只有这尊青面罗刹方圆一片地区,风波平静毫无动荡。 正当半山罗刹还想进一步打听,另外一道苍老的声音不客气地响起:“牛鼻子他娘的别看了!这身魂体装束多半是我山观弟子,你替我好生看管,虽然是残魂一缕,但我们能不能掏出这方天地,都得看这小子了!” 青面罗刹似乎有些不满,磨蹭蹭地张开巨口就要将侯行远一口吞下。迎风漂浮在高天之上的道袍老者面露不悦,却也来不及多说什么,面对着天空中那只象征这处小天地主宰的金色巨瞳戒备道: “准备好!这畜生的冲击又要来了!” 话一说出口,妖族少女便有些得意,还不忘看一眼自家老爷,和人谈判讲事,最讲究的便是掌握主动权,于是乎面前这位眉眼温和的道士一开口,阿晴便想当然的一口回绝。 陆谨安没想到刚开口便遭到拒绝,面对不按套路出牌的阿晴有些愕然,因此场面一时有些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息焕拍了拍妖族少女的头,虽没有出言教训自家丫鬟的不成体统,却也还是把阿晴拨到身后。 “眼下这个时间点,要我们陪二位在城里大摇大摆地走动,实在有些不方便了。”息焕略显歉意地笑了笑:“鸿鹄山观和朝廷的关系极为暧昧,这是大家现在心知肚明的事情,更何况我没有记错的话,雪走营的一位雪枭先今可还在昌郡,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息焕便如鲠在喉,那一夜他虽没有过多接触,但南淮城里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年轻枭雪他还是看在眼里,有那位名叫燕子青的朝廷刺客随时咬在队伍后边,暗中等着给他们来一刀,便意味着一趟安稳觉也没有。 陆谨安当即恍然,联想到那位早早暗中和山观接头过的一伙朝廷刺客,一下也便明白了少年在担心什么。年轻道人并未意外,有所预料般从袖内抽出三张靛紫色符箓,竟是品质不低于方才侯行远舍弃老本的那几张魂阵符箓。 陆谨安眼神有些心疼,却还是坚决道:“这是在下为数不多的几张紫符,对于气息遮蔽称不上遮蔽天机,但也算得上是地仙也难以察觉。本是打算用作逃命法器,不知以这样的诚意,可否说服息公子随我们走一趟?” 从陆谨安掏出那几张宝贵符箓开始,主仆二人双眼便立刻放光来了精神,就连阿晴都能感觉到那几张符箓上的灵气之浓郁,见多识广的息焕怎么会不识货。 没等陆谨安过多解释,息焕便一把连抢带接地收下了那三四张符箓。也不管陆谨安原本是打算一人一张还是尽数献出,先装傻收下便是。 年轻道人似乎也没料到原本还矜持有礼的东岭少年见了宝贝转眼变脸,脸皮竟然会厚道这种程度,眼看对方已经将那几张保命符箓收入囊中,陆谨安也知道再想要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站在身后一直冷眼看着息焕二人的王灵嬛当即坐不住了,指着息焕的鼻子就骂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师兄什么时候说过全给你了,这种品阶的符箓,就连陆师兄也是三年才有一张!快还回来!” 息焕倒也不嫌害臊,背着手转过头吹着口哨,无赖道:“送出去的礼物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确定收好以后,息焕才笑意盈盈地看向年轻道人:“既然陆师兄这么客气,诚意这么足,出手这么大方阔绰,那我们也是拿人手短,跟着走一趟也不是不行。” 说完少年似乎并没有要拿出那几张符箓使用的意思,只是示意陆谨安带路。王灵嬛眼见对方白白收了好处,明摆着敲诈自家师兄,气得额头上直冒汗,语气着急道:“你怎么不用那几张符箓?不用干嘛不早说,还害得我师兄白白好心掏出来!” 面对道姑的指责,一大一小二人干脆双手枕着脑袋作无视状,息焕当然不会傻到陆谨安给了他就用,其实就算没有这几张易容符箓,凭借阿晴的修为,昌郡城内除非有擅长探查气息的修士在,不然很难有人能够发觉他们的踪迹,但该有的好处还是不能少。 二人一边嘴里喊着还走不走啦不走打道回府了。气得王灵嬛银牙紧咬。 陆谨安倒也不觉得自己吃亏,安抚了一下自家后,便带头朝着巷子外走去。这时白画生略作犹豫后,停在原地道:“阿晴姑娘,你能保护好姑爷吧?” 少女不解看向白衣男子,后者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方才斩杀侯行远肉躯的方向,狐疑道:“我担心那位袭击姑爷的道士还留有后手,还是再去检查一遍比较好。” 白画生愁眉不展,少见地露出一副沉重表情。他干过的“脏活”也不少,对于手中青锋刺入肉体的手感早已再熟悉不过,所以越是回味刚才那一剑,白画生越是觉得侯行远的那具尸体透露着诡异。 若是不趁着此时此刻再补上一刀,等对方重新卷土重来,到时候恐怕又会冒出什么新的邪门招术来。 看见白衣剑修担忧的模样,息焕点了点头,妖族少女得意地敲了敲头顶上的那块山神颅骨,兽角颅骨在指关节的敲几下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说道:“放心吧,有妾身在,就算老爷被五马分尸了,妾身也会拼好给你带回来!” 听见少女有些不靠谱的担保,白画生权当是阿晴可以托付了,和息焕等人打过招呼后,便分头朝着那间外墙塌陷的暗室走去。 刚一踏足那片木板隔开的简易陋室,白画生便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被天光照亮的昏暗房间内没有一扇开窗,光线全凭白画生突袭撞塌的那面墙壁钻进去,血腥气还未消散的肮脏木板上,那座鲜血刻画的牵引魂阵已经有些模糊,发黑的干涸血迹依旧保留着目盲男子倒地不起的痕迹。 空荡荡的室内,本应被白衣剑修五马分尸的那具躯体却荡然无存,连一点衣角痕迹都未留下。白画生很确定自己补刀有多谨慎,若是一具正常尸体,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有地仙相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白骨生肉独自离开。 而此时距离刚才那场刺杀过去半柱香时间不到,白画生第一时间感觉寒芒在背一般,就连呼吸都不经意间放缓下来。 无论是何种推论,白画生此刻都不会相信目盲道士的尸体会和死字扯上关联。 另一边,皮肤已经化为惨白色的侯行远置身于那座庞大的“昌郡城”中,举目四顾皆是一片残垣废土。就连头顶的天穹也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侯行远睁开眼后,一时间连早些时候的记忆都还未恢复,男人甚至忘了自己是因何缘故遁入此处空间。而令他来不及思索片刻,心神惶恐趴伏在地上的,正是天空中那道神罚一般无法熄灭的黄金竖瞳。 目盲男子甚至还未意识到自己现如今只是一缕残魂的形式苟活在此处,灰白色的魂体暴露在那只天空巨大瞳孔的注视下,就已经开始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侯行远绝望了,因为他感觉不到那颗诡异金瞳的注视,这证明就算对方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这簇小小的魂体也会化为大火肆虐下的无助枯草,最终灰飞烟灭。 匍匐在地的男人随着身型佝偻,开始肉眼可见的缩小,风中残烛般随意有可能彻底熄灭。侯行远此时此刻,竟连一丝痛苦的嚎叫也发不出,他想起来那场精密谋划冒险一博的刺杀,想起来最后时刻对上的少年双瞳。 少年那令人憎恶的黄金瞳孔,现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和此时高挂在天穹之上的那一位,可以说是十分相似。 除了......除了......除了息焕眼中并没有那轮如日晷般的刻度轮盘! 整座空间突然静止了一瞬,下一刻痛贯魂灵的古钟轰鸣声自上空席卷而来,天威浩荡般在这座破碎的飞升城中卷起一片尘埃废土。 侯行远绝望的魂体竟然也如同落叶般被裹胁着卷起,天昏地暗中四野颠覆,侯行远唯一能够看清的,便是天空中的那只金色巨瞳上,整座刻度轮盘拨转了一刻度。 仅仅是一个刻度的轮转,也足以在这方小天地中掀起一阵混乱的风暴。 眼看着自身的灵体就要消碎在风暴之中,暮然间有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自风暴中弹出,青金色肌肉虬结的鬼手看似如小山般大小,可要论抓取侯行运这颗小小魂体的功夫,却十分粗中有细。 察觉到四周的威压消散一轻,目盲男子大梦初醒般看了眼四周昏暗的掌心空间。 一道沉瓮的声音自四周传来,回响在这方小天地间,其气势相比于天空之上的那只金瞳,仅仅只是弱上半分。 “咦?这里居然还有个稀奇的小家伙!”沉瓮的声音似乎十分意外,随着巨大的手掌反覆,摊开的掌心中侯行远重见光明,抬头望向那道山岳般巍峨的身躯,烟气迷茫中一道顶天立地的黑影遮蔽了大半天空。 随着一声粗重的喘气声响起,一颗巨大的牛头鬼面探出了脑袋,颇为小心地打量起掌心的这团小家伙,似乎生怕一个粗气就把本就虚弱的灵体给吹灭了。 四周风暴依旧肆虐,本就破碎的昌郡城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席卷,越来越多的废墟开始漂浮向高天之上。 但只有这尊青面罗刹方圆一片地区,风波平静毫无动荡。 正当半山罗刹还想进一步打听,另外一道苍老的声音不客气地响起:“牛鼻子他娘的别看了!这身魂体装束多半是我山观弟子,你替我好生看管,虽然是残魂一缕,但我们能不能掏出这方天地,都得看这小子了!” 青面罗刹似乎有些不满,磨蹭蹭地张开巨口就要将侯行远一口吞下。迎风漂浮在高天之上的道袍老者面露不悦,却也来不及多说什么,面对着天空中那只象征这处小天地主宰的金色巨瞳戒备道: “准备好!这畜生的冲击又要来了!” 第一百章 残魂二魄(2) 小天地内的这场战斗谈不上有多翻天覆地,面对那只金瞳投射下来的威压。身居下位的鸿鹄老祖和搬山罗刹能够做的只是拼尽一切手段去抵御那场风暴。 浩荡天威席卷下,不知过了多久。当漆黑的空间内终于挤出一线光亮。侯行远才被牛头青面的罗刹给吐了出来。 重见外面世界的第一时间,侯行远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挂在天幕上的那只金瞳。不出所料又让人心灰意冷的,那只金瞳依旧纹丝不动地挂在远处,甚至给人一种体积又大了一圈的错觉。 本以为凭借这二位手眼通天的大能,好歹也能震慑到那只恐怖存在般的金瞳。侯行远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四周天地之间风暴才刚刚散去,就连他薄弱的灵体都能察觉到那飘荡在空气中的时间痕迹。 目盲男子还是第一次经历这般神奇的体验,那玄之又玄的时间大道,多少人求而不得,此时此刻竟在此处丰沛如宝的灵气一般。 只可惜他修行之道并不关乎时间这个概念,可以说即使是鸿鹄老祖这样的陆地仙人,也很难对时间这条修道之路做出一个明确的解释。如果他侯行远是个一只脚已经踩在时间这条登仙道上的修士,哪怕是登楼境一楼的小修士,在此刻的受益甚至会直接影响到日后能否与鸿鹄老祖站在同一境界。 “别看了,那东西可没这么好解决。”老道人的身影从天而降,有些凌乱的道袍和淌汗的面颊说明刚才那一波冲击他抵御的并不轻松。 见到消失已久的鸿鹄老祖,侯行远第一面便知道这一位就是他们山观苦苦寻找的那位老人。自打那一夜老祖消失起,虽然袁山道人火急火燎催促众人寻找下落,可问遍山观上下,包括袁山道人本人也不能描述出这位老祖长什么样叫什么。 这位身份至关重要,能够让鸿鹄山观这样的小道观在中州有一块立足之地的老道人,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他们只知道鸿鹄山观有位实力位列中州前十的老祖宗,却也只知道有这样一位大能,其余一切信息,仿佛都从人间抹除了一般。 所以就算倾尽全山观之力,搜索行动依旧如无头苍蝇一般,让人摸不清该从何查起。 现在好了,当见到二位的第一时间,侯行远脑海中关于那一夜城西芦苇原上的地仙之战,一丝一缕的回忆都涌上脑海。他甚至想起当时远观那场交战,就是刚刚把自己吐出口的那座山丘大小的罗刹,打得自家老祖宗屡次落入下风。 此时再看这二人的关系,好像又不如那一夜来的剑拔弩张。 鸿鹄老祖一落地,便朝着身后那遮天蔽日的身影兴师问罪道:“臭牛鼻子,你他娘的不是说好轮流坐镇抵挡那只眼睛的冲击,给双方缓一口气的机会吗!刚刚轮到你是不是偷懒了!” 鸿鹄老祖气得不轻,大口喘气抬头瞪着那对宅门般大小的幽幽瞳子,虽然在身形上显得过于渺小,可气势汹汹毫不落了下风。 那盘坐在地歇息的搬山罗刹倒也不急眼,闷雷般呵呵笑了两声,一点也没有愧疚地道歉说:“我这不是看你们家中小辈在此处,给你当老祖宗的表现机会嘛。” 老道人两眼一翻,懒得再去和这不讲理的牛头鬼物理论。而是看向一团魂体已经有些枯竭之时的侯行远。 “你是我鸿鹄山观弟子?怎么进来这方天地的?”鸿鹄老祖伸手一指,侯行远的魂体得到老人气机支撑,立刻壮大了几分,不再是手掌大小的残魂。 恢复了些许精神的目盲男子不敢怠慢,一边努力回忆进来前的记忆,一边一五一十地将老人消失后发生的事情讲述给老道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搬山罗刹听到侯行远讲述自己着手安排刺杀息焕,准备潜入金府时,忍不住大笑起来:“自不量力!属实是自不量力!我家小火炉子你都敢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说完搬山罗刹幽幽发光的鬼眼还得意地看了一眼老道人,自家晚辈把别家晚辈修理了一顿,搞得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当然倍感得意。 老道人却不斤斤计较,捉住重点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看了那少年诡异的双眼后,才进入此地的?” 侯行远点点头:“我原本是想夺舍那位毫无修为在身的少年身体,没曾想到自身神魂因此受损严重,再醒来时已经在此处了。” 鸿鹄老祖若有所思,神采奕奕地喃喃低语。他和搬山罗刹困在此处,这座有着时间大道之法的空间内,却无法洞察时间流逝快慢。二人从一开始困于此处的互相抱有敌意,到现如今组成统一战线。 在这过程中,他们不止一次的尝试凭借二人地仙般的实力对着那天地之间的金瞳发起攻势,然而结局却十分不尽人意。二人的修为很高,就算鸿鹄老祖没有过问,但凭借他和搬山罗刹交手的经验来看,对方的实力不会在他之下。 这也意味着两位升羽境的地仙级别的恐怖存在,却无法影响到高天之上的那只金色竖瞳的刻度拨转。起码在这方天地内,这只金瞳便是如同天地主人般的无上存在。 身后的搬山罗刹,同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侯行远话里行间的信息量很大,特别是息焕的那对金瞳。这诡异的现象让他倍感忧虑。 牛首低沉开口,语气不复先前那般轻松自在:“小家伙,你可确信这片天地之外,现实中的你已经死了?” 侯行远闻言一愣,面露难色。鸿鹄老祖当即呵斥道:“说实话!现如今我们三人都困于此,能不能出去都是个问题,你还计较着出去后的那些细枝末节!” 被老祖宗一番训斥,目盲男子立刻清醒了一点,老实交代道:“没......没死......我有一点神通傍身,恰好有关假死回生之术......如果不出意外,配上那具残破不堪的人皮偶具,我有把握还要一缕魂魄留在人世。” 一通精心编排的话术,落在鸿鹄老祖耳中,却让老人听的面目可憎,忍不住怒声道:“山观正道不好好修行,尽耍小聪明!走那邪门外道的路子,这大道就能走的宽了?” 他怎么会听不出侯行远的意思,身为过来人,老道人当然明白这假死回生的代价有多大,更让人可气的是,这山观大弟子侯行远的人皮偶具,居然还是袁山道人这位观主亲自赠与,怪不得他百年出关后,鸿鹄山观会落魄于此,真可谓是门道中落啊! 那边老道人不忘教训晚辈,这一边搬山罗刹却凝重道:“可否感应到那缕残魂?” 侯行远无奈摇头,不是他不想,是本身这一缕魂魄就已经破损,还要时时刻刻抵抗着头顶天道威压,让他现在去感应天地之外的那缕魂魄,比让他现在破境入须弥境还要难。 鸿鹄老祖闻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依仗侯行远自身,当然很难破开此处天地去和外界相关联,但有他们两位助力,短时间内凭空造出一道强大的神魂还真不是问题。当即和那对幽幽的眸子对视了一眼,斩钉截铁道:“这不是问题!” “是不是问题,”搬山罗刹叹息一声,“不是你们的问题。”言外之意,是他自身有取舍。 可鸿鹄老祖转念一想,就算联系上了外界的那一缕残魂,又有何用?难道还能搬来比他这位升羽境更强的救兵来?不说中州寥寥数人都是些不见踪迹的神人,放眼整个东陆也没几人可以攀上关系。 老道人闭关百年,能够突破此境界,全凭那块惊鸿石献的大机缘。百年之外,他只是登山道上的无名小卒,谁曾料到这是因为幽暗地下的惊鸿一瞥,竟然能在百年后造出这样一位气机澎湃压江海的陆地仙人。 至于闭关之外的那些人脉,鸿鹄老祖根本指望不上,当时的资质也就那样,身边同伴也是一类的货色,机缘不常有,长生亦是难求。如今再现世后,那群老友怕是都入了黄土,化作冥府枯骨。 “臭牛鼻子,你有办法?”老道人忍不住问道。 搬山罗刹那具巨大的法身默不作声,此时真如同小山一般安静了下去。 良久,青面罗刹才突出一口蒸腾云气道:“我们时间不多了,得想办法把这小子和外界搭上关系。 看着样子,搬山罗刹多半是有了打算,鸿鹄老祖提醒道:“这块天地法则诡异,那只金瞳更是摸不清底细来路,我甚至怀疑它根本不是我们原本世界的产物,如果你我二人联手,能多打探一些情报,例如先前我们每次进攻时,都在它周围自行瓦解的时间法则......” 搬山罗刹却摇了摇头,笃定道:“没时间了,那只金瞳上的时间刻度你也看到了,没转动一次,对这块天地就会造成一次大范围的影响,不只是天地时间,你我二人同样会受到同化。” 鸿鹄老祖经此提醒,才发觉自身流淌的时间确实和进来前相比,有了不寻常的变化。 “它在等,等我们两位人间大修士自行老化瓦解,那个时候,我们身上所蕴含的气机灵气,便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大补之物。”搬山罗刹起身,本就魁梧的身躯在仰视之下有了高天一丈的感觉,那颗巨大的牛首抬头和天空之上的金瞳遥遥对峙。 “畜生,别以为牛爷不知道你的那些算盘,不敢动手就想耗死一头搬山罗刹,想都别想!” 小天地内的这场战斗谈不上有多翻天覆地,面对那只金瞳投射下来的威压。身居下位的鸿鹄老祖和搬山罗刹能够做的只是拼尽一切手段去抵御那场风暴。 浩荡天威席卷下,不知过了多久。当漆黑的空间内终于挤出一线光亮。侯行远才被牛头青面的罗刹给吐了出来。 重见外面世界的第一时间,侯行远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挂在天幕上的那只金瞳。不出所料又让人心灰意冷的,那只金瞳依旧纹丝不动地挂在远处,甚至给人一种体积又大了一圈的错觉。 本以为凭借这二位手眼通天的大能,好歹也能震慑到那只恐怖存在般的金瞳。侯行远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四周天地之间风暴才刚刚散去,就连他薄弱的灵体都能察觉到那飘荡在空气中的时间痕迹。 目盲男子还是第一次经历这般神奇的体验,那玄之又玄的时间大道,多少人求而不得,此时此刻竟在此处丰沛如宝的灵气一般。 只可惜他修行之道并不关乎时间这个概念,可以说即使是鸿鹄老祖这样的陆地仙人,也很难对时间这条修道之路做出一个明确的解释。如果他侯行远是个一只脚已经踩在时间这条登仙道上的修士,哪怕是登楼境一楼的小修士,在此刻的受益甚至会直接影响到日后能否与鸿鹄老祖站在同一境界。 “别看了,那东西可没这么好解决。”老道人的身影从天而降,有些凌乱的道袍和淌汗的面颊说明刚才那一波冲击他抵御的并不轻松。 见到消失已久的鸿鹄老祖,侯行远第一面便知道这一位就是他们山观苦苦寻找的那位老人。自打那一夜老祖消失起,虽然袁山道人火急火燎催促众人寻找下落,可问遍山观上下,包括袁山道人本人也不能描述出这位老祖长什么样叫什么。 这位身份至关重要,能够让鸿鹄山观这样的小道观在中州有一块立足之地的老道人,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他们只知道鸿鹄山观有位实力位列中州前十的老祖宗,却也只知道有这样一位大能,其余一切信息,仿佛都从人间抹除了一般。 所以就算倾尽全山观之力,搜索行动依旧如无头苍蝇一般,让人摸不清该从何查起。 现在好了,当见到二位的第一时间,侯行远脑海中关于那一夜城西芦苇原上的地仙之战,一丝一缕的回忆都涌上脑海。他甚至想起当时远观那场交战,就是刚刚把自己吐出口的那座山丘大小的罗刹,打得自家老祖宗屡次落入下风。 此时再看这二人的关系,好像又不如那一夜来的剑拔弩张。 鸿鹄老祖一落地,便朝着身后那遮天蔽日的身影兴师问罪道:“臭牛鼻子,你他娘的不是说好轮流坐镇抵挡那只眼睛的冲击,给双方缓一口气的机会吗!刚刚轮到你是不是偷懒了!” 鸿鹄老祖气得不轻,大口喘气抬头瞪着那对宅门般大小的幽幽瞳子,虽然在身形上显得过于渺小,可气势汹汹毫不落了下风。 那盘坐在地歇息的搬山罗刹倒也不急眼,闷雷般呵呵笑了两声,一点也没有愧疚地道歉说:“我这不是看你们家中小辈在此处,给你当老祖宗的表现机会嘛。” 老道人两眼一翻,懒得再去和这不讲理的牛头鬼物理论。而是看向一团魂体已经有些枯竭之时的侯行远。 “你是我鸿鹄山观弟子?怎么进来这方天地的?”鸿鹄老祖伸手一指,侯行远的魂体得到老人气机支撑,立刻壮大了几分,不再是手掌大小的残魂。 恢复了些许精神的目盲男子不敢怠慢,一边努力回忆进来前的记忆,一边一五一十地将老人消失后发生的事情讲述给老道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搬山罗刹听到侯行远讲述自己着手安排刺杀息焕,准备潜入金府时,忍不住大笑起来:“自不量力!属实是自不量力!我家小火炉子你都敢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说完搬山罗刹幽幽发光的鬼眼还得意地看了一眼老道人,自家晚辈把别家晚辈修理了一顿,搞得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当然倍感得意。 老道人却不斤斤计较,捉住重点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看了那少年诡异的双眼后,才进入此地的?” 侯行远点点头:“我原本是想夺舍那位毫无修为在身的少年身体,没曾想到自身神魂因此受损严重,再醒来时已经在此处了。” 鸿鹄老祖若有所思,神采奕奕地喃喃低语。他和搬山罗刹困在此处,这座有着时间大道之法的空间内,却无法洞察时间流逝快慢。二人从一开始困于此处的互相抱有敌意,到现如今组成统一战线。 在这过程中,他们不止一次的尝试凭借二人地仙般的实力对着那天地之间的金瞳发起攻势,然而结局却十分不尽人意。二人的修为很高,就算鸿鹄老祖没有过问,但凭借他和搬山罗刹交手的经验来看,对方的实力不会在他之下。 这也意味着两位升羽境的地仙级别的恐怖存在,却无法影响到高天之上的那只金色竖瞳的刻度拨转。起码在这方天地内,这只金瞳便是如同天地主人般的无上存在。 身后的搬山罗刹,同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侯行远话里行间的信息量很大,特别是息焕的那对金瞳。这诡异的现象让他倍感忧虑。 牛首低沉开口,语气不复先前那般轻松自在:“小家伙,你可确信这片天地之外,现实中的你已经死了?” 侯行远闻言一愣,面露难色。鸿鹄老祖当即呵斥道:“说实话!现如今我们三人都困于此,能不能出去都是个问题,你还计较着出去后的那些细枝末节!” 被老祖宗一番训斥,目盲男子立刻清醒了一点,老实交代道:“没......没死......我有一点神通傍身,恰好有关假死回生之术......如果不出意外,配上那具残破不堪的人皮偶具,我有把握还要一缕魂魄留在人世。” 一通精心编排的话术,落在鸿鹄老祖耳中,却让老人听的面目可憎,忍不住怒声道:“山观正道不好好修行,尽耍小聪明!走那邪门外道的路子,这大道就能走的宽了?” 他怎么会听不出侯行远的意思,身为过来人,老道人当然明白这假死回生的代价有多大,更让人可气的是,这山观大弟子侯行远的人皮偶具,居然还是袁山道人这位观主亲自赠与,怪不得他百年出关后,鸿鹄山观会落魄于此,真可谓是门道中落啊! 那边老道人不忘教训晚辈,这一边搬山罗刹却凝重道:“可否感应到那缕残魂?” 侯行远无奈摇头,不是他不想,是本身这一缕魂魄就已经破损,还要时时刻刻抵抗着头顶天道威压,让他现在去感应天地之外的那缕魂魄,比让他现在破境入须弥境还要难。 鸿鹄老祖闻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依仗侯行远自身,当然很难破开此处天地去和外界相关联,但有他们两位助力,短时间内凭空造出一道强大的神魂还真不是问题。当即和那对幽幽的眸子对视了一眼,斩钉截铁道:“这不是问题!” “是不是问题,”搬山罗刹叹息一声,“不是你们的问题。”言外之意,是他自身有取舍。 可鸿鹄老祖转念一想,就算联系上了外界的那一缕残魂,又有何用?难道还能搬来比他这位升羽境更强的救兵来?不说中州寥寥数人都是些不见踪迹的神人,放眼整个东陆也没几人可以攀上关系。 老道人闭关百年,能够突破此境界,全凭那块惊鸿石献的大机缘。百年之外,他只是登山道上的无名小卒,谁曾料到这是因为幽暗地下的惊鸿一瞥,竟然能在百年后造出这样一位气机澎湃压江海的陆地仙人。 至于闭关之外的那些人脉,鸿鹄老祖根本指望不上,当时的资质也就那样,身边同伴也是一类的货色,机缘不常有,长生亦是难求。如今再现世后,那群老友怕是都入了黄土,化作冥府枯骨。 “臭牛鼻子,你有办法?”老道人忍不住问道。 搬山罗刹那具巨大的法身默不作声,此时真如同小山一般安静了下去。 良久,青面罗刹才突出一口蒸腾云气道:“我们时间不多了,得想办法把这小子和外界搭上关系。 看着样子,搬山罗刹多半是有了打算,鸿鹄老祖提醒道:“这块天地法则诡异,那只金瞳更是摸不清底细来路,我甚至怀疑它根本不是我们原本世界的产物,如果你我二人联手,能多打探一些情报,例如先前我们每次进攻时,都在它周围自行瓦解的时间法则......” 搬山罗刹却摇了摇头,笃定道:“没时间了,那只金瞳上的时间刻度你也看到了,没转动一次,对这块天地就会造成一次大范围的影响,不只是天地时间,你我二人同样会受到同化。” 鸿鹄老祖经此提醒,才发觉自身流淌的时间确实和进来前相比,有了不寻常的变化。 “它在等,等我们两位人间大修士自行老化瓦解,那个时候,我们身上所蕴含的气机灵气,便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大补之物。”搬山罗刹起身,本就魁梧的身躯在仰视之下有了高天一丈的感觉,那颗巨大的牛首抬头和天空之上的金瞳遥遥对峙。 “畜生,别以为牛爷不知道你的那些算盘,不敢动手就想耗死一头搬山罗刹,想都别想!” 第一百零一章 欺师 鸿鹄山观议事堂内,两拨衣着的人分列两旁。鸿鹄山观众人身着清一色的简朴道袍,比起对面那列一袭华贵紫衣的修士,在气势上就要弱上许多。 明明是在自家的道场内,在场的许多山观弟子却不约而同的觉得,好像对面那群号称鸣雷宗的修士,才是这间山观的主人。 这样的差距,不仅体现在衣着细节上,同样也凸显在两拨人的精气神上。鸣雷州的紫衣修士这次明显有备而来,细看之下每一位都精神矍铄,气机充沛,那区区十几人的队伍,细看之下竟然个个都是迈入登楼境的宗门砥柱。这样的宗门底蕴,可不是鸿鹄山观这边良莠不齐的修为队伍能够比得上的。 大宗门和小宗门的底蕴,在此时出现了明显的差距。袁山道人看了一眼对面的那十几位年轻人,不禁暗自叹息。自家山观的同龄人若是拿出去对比,恐怕也只有自己的那三位大弟子才有资格一试。 至于那十几位年轻人中,有哪一位能够高过自家大弟子一头的。袁山道人已经懒得去浪费心机了。这样打脸,也怨不得鸣雷州的这伙人会在此时趁火打劫,提出对鸿鹄山观施以援手的想法。 这样的要求,却和雪中送炭毫无关系。明眼人都知道鸣雷州这番好心的背后,目的当然是染指这一方山水。天下宗门林立,能够在偌大的疆土之上割据一块属于自己的辖境,这离不开宗门实力的支撑,更是老祖宗们努力打拼留下的根基。 鸿鹄山观这样的小宗门,能够和鸣雷州这样的大宗比邻而居长达百年相安无事。最主要的还是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昌郡这块地界,小城一座,偏偏人气旺盛。在山上修道人的眼中,无异于一块染缸,比起那座先前有山神坐镇的蛇盘山,简直是云泥之别。 加上鸿鹄山观的道士也自知没有跋扈的资本,下山行走都是老实本分的性格,极少有和别处修士产生冲突的事例,鸣雷州也乐见其成。何况有宗门驻守,昌郡城就算再乌烟瘴气,鸿鹄山观也有这涵养香火的作用,没人愿意看到自家大门口就是条臭泥路。 而这条均衡谈不上利益的关系,却在前几日悄无声息的被打破。 让鸣雷州真正动心谋生贪念的,就是那一晚凭空出世的升羽境地仙。百年相安无事,没曾料到这座小小的山观内部,居然藏着这样一位骇人的恐怖存在。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鸣雷州长老阁内众人便惊出了一身冷汗,更有老者高呼养虎为患的奇葩言语。冷静下来之后,身为大宗的内阁长老重新梳理脉络,渐渐的一个极为接近真相的答案便浮出水面。 鸿鹄山观几百年前就少有能人异士,能够百年之内养育出一位大能,山观内部绝对有莫大的机缘潜藏。正是这份机缘的存在,才会造出一位连当下的鸣雷州都没有的升羽境地仙。 一位升羽境地仙坐镇的宗门,不论原本门面如何,放在整个东陆,都是无人胆敢惹恼的存在。在整个白帝城登陆在按的升羽境修士册内,在案且有寥寥几句信息的,只有仅仅三人。 至于除开这三人之外,还有多少神仙人物隐居山林,这就不为人知了。 本来鸣雷州面对这位现如今天下第四位地仙,不会如此草率行事。可静观过后,发觉那位鸿鹄老祖好像真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鸣雷州才会有今日这一步可进可退的会面。 袁山道人面色并不好看,哪怕明知对方有所忌惮,可那副占据主动的巨高姿态,还是令人心生不满。对于惊鸿石献这宗秘事,现如今的鸿鹄山观只有那位老祖宗一人知晓。 所以尽管袁山道人知道对方别有所求,可思来想去也摸不清对方到底在贪图什么。最后袁山道人只能归为是贪图这一方水土的灵气,以及山观上那少得可怜的仙家至宝。 只可惜三位弟子此时都不在身旁,不然这间议事堂内的会面也不会如此一边倒。 鸣雷州那位为首的带队长老眼看客套得差不多了,便直接提点道:“袁观主,那么就我们宗门出力帮助观主维护昌郡一带山水地脉一事,若不嫌弃,鸣雷州会拿出最擅长的镇山法阵来查漏补缺。” 终于露出獠牙了,袁山道人深呼吸一口气,也不再和对方客气,直言道:“多谢胡长老好意,只可惜贫道早已和朝廷有所约定,这方地界的主人作何决定,早已不是贫道一人能定夺。胡长老真有如此好心,不妨待贫道请个朝廷的山水册书朗来见证?”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我有朝廷撑腰,你鸣雷州就算再急不可待想要分一杯羹,也掂量掂量和整个大燮朝廷对抗的后果,鸣雷州宗门再大,能比得过那座白帝城的底蕴? 鸣雷州的那名胡长老也没想到对方会搬出这一手背景来,先前只是听说鸿鹄山观与山下朝廷颇为暧昧,没想到会是如此明目张胆不要脸的地步。 这对于最忌讳受到山下势力染指的修行者来说,无异于抹黑自家颜面。鸣雷州今日本就不打算一口吃下鸿鹄山观,进退自如的身份提供了极大便利,如此一来,一行人便不再逗留。 胡长老略施一礼,客气道:“袁观主身居小地依然勤恳为弟子谋福荫,可敬可敬,今日我等冒昧打扰,实在是有劳袁观主了,希望袁观主能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等的提议。山上人修行也不全是一板一眼,山下人能做的通融互利,我们一样也可以。” 说着便领着一众弟子行礼过后出门离去。好不容易将一伙难伺候的主给送走,袁山道人有些无奈地看着那群御风而起的背影苦笑起来,喃喃自语道:“嘴上客客气气,可真商议不利碰壁了,还是心高气傲的转身就走,懒得再多浪费口舌。身处他人宗派上空,御空飞行来去随意,鸣雷州的傲气,真是骇人啊!” 一行人御空而行在高天之上,一直跟在自家师父身后的那位旁系大师兄胡轩眼看带队长老沉默不语,先前的会面他也是一直在场,鸿鹄山观那位老观主油盐不进的态度他可都看在眼里。 仗着和胡长老的关系,胡轩催动脚下法器上前一些,打抱不平道:“师父,这群杂鱼道士真是没有眼力,我们鸣雷州能够屈尊和他们合作,可是他们那座小山观求都求不来的善缘,偏偏一片好心喂了狗,还搬出那山下朝廷撑腰,要不是那大燮王朝......” “闭嘴!”胡长老怒喝一声,打断了弟子的出言不逊,一个凌厉的眼神便瞪得后者心寒。 “山下的事情,少掺和,对你修行一事并无好处。别人想不开的事情,你可别跟着一起犯傻。鸿鹄山观也就到那了,充其量也就仗着一点老本再支撑百年。我们鸣雷州可不一样,胡轩,你要是不努力,年轻后辈如过江之鲤,终有一日你会自讨苦吃。” 年轻弟子闻言面露愧色,低头认错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知错了。” 话及于此,长老突然想起了某个人,问道:“苏秉文这小子呢,我记得他好像也在这附近,师兄说他最后一封给宗门里的飞剑传书上说了最近和朝廷的人混在一起。我担心那小子出门会徒生岔子,你带人去照看一眼,可别让我们鸣雷州未来的大修士吃亏了。” 胡轩嘴上答应着,低沉的面目上阴晴不定,想着自家长老就是双标,明明先前还说了让他不要参与山下杂事,可轮到那个五大三粗的苏秉文,就换了副脸面,命自己带人去保护这个小师弟。 胡轩有时候真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师父的亲传徒儿,还是那苏秉文是。碍于尊师之威,年轻修士还是带着一小拨人调离队伍,朝着云层下的那座昌郡城飞去。 昌郡城外,荒芜的野地上,不少坟包已经立起,那一堆堆的新土前,甚至还有哭丧未走的家人。息焕四人就站在远处,眺望着那三三两两的行人,一个个脸上无不是悲怆神色,更有老人脚步虚浮,在回城的道路上走几步便要停下喘上一口,喘息的空荡,又渐渐地掩面而泣。 这一路行来,多是这样惨不忍睹的画面。息焕不明白为何陆谨安要带他们来此处,这和这位温良道人所求之事,又有何干系。 陆谨安看了眼并不明媚的天空,有一伙人正从云迹间朝着下方落下,不是修为极好的修士,以常人的目力实在难以发觉。 “看来会谈结束了。”陆谨安自言自语道。 息焕也顺着目光发觉了那伙紫衣修士,服装样式颇为眼熟。 陆谨安也不卖关子,解释道:“今日有一场鸣雷州的代表发起的会谈,与我们山观商议共同维护昌郡周遭的事宜。” 王灵嬛闻言,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道这群不安好心的修士有没有占到便宜,山观里只有师父顶着,三位师兄都不在,鸣雷州本就是大宗,就算动起手脚也是我们吃亏。” 陆谨安哪会想到自家小师妹会把情况想得这般恶劣,不禁被逗笑了,安慰道:“放心,哪里会一直打打杀杀的,大小宗门,能和气生财当然更好了。” 说着年轻道人目光一转:“而且啊,我想师父多半会搬出朝廷那块靠山来,好让对方无从下口。” 息焕心不在焉,他并无心思关注鸿鹄山观的内事,随口道:“这样一来,鸿鹄山观和朝廷沆瀣一气这件事,怕是要人尽皆知了,也不知道陆师兄是觉得脸上有光呢,还是以此为耻呢。” 年轻道人看了眼远处人间疾苦的画面,那些坟包里的人形形色色,既有那一夜受灾星波及的城西住户,也有芦苇原上受波及的无辜群众,就连鸿鹄山观的弟子死于昌郡城中的弟子,有不少也在其中。 陆谨安嗡动的了两下,有些干涩的嗓音响起:“这就是我带你来此处的原因,恳请东岭的诸位助我......送鸿鹄山观观主赴死。” 鸿鹄山观议事堂内,两拨衣着的人分列两旁。鸿鹄山观众人身着清一色的简朴道袍,比起对面那列一袭华贵紫衣的修士,在气势上就要弱上许多。 明明是在自家的道场内,在场的许多山观弟子却不约而同的觉得,好像对面那群号称鸣雷宗的修士,才是这间山观的主人。 这样的差距,不仅体现在衣着细节上,同样也凸显在两拨人的精气神上。鸣雷州的紫衣修士这次明显有备而来,细看之下每一位都精神矍铄,气机充沛,那区区十几人的队伍,细看之下竟然个个都是迈入登楼境的宗门砥柱。这样的宗门底蕴,可不是鸿鹄山观这边良莠不齐的修为队伍能够比得上的。 大宗门和小宗门的底蕴,在此时出现了明显的差距。袁山道人看了一眼对面的那十几位年轻人,不禁暗自叹息。自家山观的同龄人若是拿出去对比,恐怕也只有自己的那三位大弟子才有资格一试。 至于那十几位年轻人中,有哪一位能够高过自家大弟子一头的。袁山道人已经懒得去浪费心机了。这样打脸,也怨不得鸣雷州的这伙人会在此时趁火打劫,提出对鸿鹄山观施以援手的想法。 这样的要求,却和雪中送炭毫无关系。明眼人都知道鸣雷州这番好心的背后,目的当然是染指这一方山水。天下宗门林立,能够在偌大的疆土之上割据一块属于自己的辖境,这离不开宗门实力的支撑,更是老祖宗们努力打拼留下的根基。 鸿鹄山观这样的小宗门,能够和鸣雷州这样的大宗比邻而居长达百年相安无事。最主要的还是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昌郡这块地界,小城一座,偏偏人气旺盛。在山上修道人的眼中,无异于一块染缸,比起那座先前有山神坐镇的蛇盘山,简直是云泥之别。 加上鸿鹄山观的道士也自知没有跋扈的资本,下山行走都是老实本分的性格,极少有和别处修士产生冲突的事例,鸣雷州也乐见其成。何况有宗门驻守,昌郡城就算再乌烟瘴气,鸿鹄山观也有这涵养香火的作用,没人愿意看到自家大门口就是条臭泥路。 而这条均衡谈不上利益的关系,却在前几日悄无声息的被打破。 让鸣雷州真正动心谋生贪念的,就是那一晚凭空出世的升羽境地仙。百年相安无事,没曾料到这座小小的山观内部,居然藏着这样一位骇人的恐怖存在。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鸣雷州长老阁内众人便惊出了一身冷汗,更有老者高呼养虎为患的奇葩言语。冷静下来之后,身为大宗的内阁长老重新梳理脉络,渐渐的一个极为接近真相的答案便浮出水面。 鸿鹄山观几百年前就少有能人异士,能够百年之内养育出一位大能,山观内部绝对有莫大的机缘潜藏。正是这份机缘的存在,才会造出一位连当下的鸣雷州都没有的升羽境地仙。 一位升羽境地仙坐镇的宗门,不论原本门面如何,放在整个东陆,都是无人胆敢惹恼的存在。在整个白帝城登陆在按的升羽境修士册内,在案且有寥寥几句信息的,只有仅仅三人。 至于除开这三人之外,还有多少神仙人物隐居山林,这就不为人知了。 本来鸣雷州面对这位现如今天下第四位地仙,不会如此草率行事。可静观过后,发觉那位鸿鹄老祖好像真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鸣雷州才会有今日这一步可进可退的会面。 袁山道人面色并不好看,哪怕明知对方有所忌惮,可那副占据主动的巨高姿态,还是令人心生不满。对于惊鸿石献这宗秘事,现如今的鸿鹄山观只有那位老祖宗一人知晓。 所以尽管袁山道人知道对方别有所求,可思来想去也摸不清对方到底在贪图什么。最后袁山道人只能归为是贪图这一方水土的灵气,以及山观上那少得可怜的仙家至宝。 只可惜三位弟子此时都不在身旁,不然这间议事堂内的会面也不会如此一边倒。 鸣雷州那位为首的带队长老眼看客套得差不多了,便直接提点道:“袁观主,那么就我们宗门出力帮助观主维护昌郡一带山水地脉一事,若不嫌弃,鸣雷州会拿出最擅长的镇山法阵来查漏补缺。” 终于露出獠牙了,袁山道人深呼吸一口气,也不再和对方客气,直言道:“多谢胡长老好意,只可惜贫道早已和朝廷有所约定,这方地界的主人作何决定,早已不是贫道一人能定夺。胡长老真有如此好心,不妨待贫道请个朝廷的山水册书朗来见证?”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我有朝廷撑腰,你鸣雷州就算再急不可待想要分一杯羹,也掂量掂量和整个大燮朝廷对抗的后果,鸣雷州宗门再大,能比得过那座白帝城的底蕴? 鸣雷州的那名胡长老也没想到对方会搬出这一手背景来,先前只是听说鸿鹄山观与山下朝廷颇为暧昧,没想到会是如此明目张胆不要脸的地步。 这对于最忌讳受到山下势力染指的修行者来说,无异于抹黑自家颜面。鸣雷州今日本就不打算一口吃下鸿鹄山观,进退自如的身份提供了极大便利,如此一来,一行人便不再逗留。 胡长老略施一礼,客气道:“袁观主身居小地依然勤恳为弟子谋福荫,可敬可敬,今日我等冒昧打扰,实在是有劳袁观主了,希望袁观主能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等的提议。山上人修行也不全是一板一眼,山下人能做的通融互利,我们一样也可以。” 说着便领着一众弟子行礼过后出门离去。好不容易将一伙难伺候的主给送走,袁山道人有些无奈地看着那群御风而起的背影苦笑起来,喃喃自语道:“嘴上客客气气,可真商议不利碰壁了,还是心高气傲的转身就走,懒得再多浪费口舌。身处他人宗派上空,御空飞行来去随意,鸣雷州的傲气,真是骇人啊!” 一行人御空而行在高天之上,一直跟在自家师父身后的那位旁系大师兄胡轩眼看带队长老沉默不语,先前的会面他也是一直在场,鸿鹄山观那位老观主油盐不进的态度他可都看在眼里。 仗着和胡长老的关系,胡轩催动脚下法器上前一些,打抱不平道:“师父,这群杂鱼道士真是没有眼力,我们鸣雷州能够屈尊和他们合作,可是他们那座小山观求都求不来的善缘,偏偏一片好心喂了狗,还搬出那山下朝廷撑腰,要不是那大燮王朝......” “闭嘴!”胡长老怒喝一声,打断了弟子的出言不逊,一个凌厉的眼神便瞪得后者心寒。 “山下的事情,少掺和,对你修行一事并无好处。别人想不开的事情,你可别跟着一起犯傻。鸿鹄山观也就到那了,充其量也就仗着一点老本再支撑百年。我们鸣雷州可不一样,胡轩,你要是不努力,年轻后辈如过江之鲤,终有一日你会自讨苦吃。” 年轻弟子闻言面露愧色,低头认错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知错了。” 话及于此,长老突然想起了某个人,问道:“苏秉文这小子呢,我记得他好像也在这附近,师兄说他最后一封给宗门里的飞剑传书上说了最近和朝廷的人混在一起。我担心那小子出门会徒生岔子,你带人去照看一眼,可别让我们鸣雷州未来的大修士吃亏了。” 胡轩嘴上答应着,低沉的面目上阴晴不定,想着自家长老就是双标,明明先前还说了让他不要参与山下杂事,可轮到那个五大三粗的苏秉文,就换了副脸面,命自己带人去保护这个小师弟。 胡轩有时候真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师父的亲传徒儿,还是那苏秉文是。碍于尊师之威,年轻修士还是带着一小拨人调离队伍,朝着云层下的那座昌郡城飞去。 昌郡城外,荒芜的野地上,不少坟包已经立起,那一堆堆的新土前,甚至还有哭丧未走的家人。息焕四人就站在远处,眺望着那三三两两的行人,一个个脸上无不是悲怆神色,更有老人脚步虚浮,在回城的道路上走几步便要停下喘上一口,喘息的空荡,又渐渐地掩面而泣。 这一路行来,多是这样惨不忍睹的画面。息焕不明白为何陆谨安要带他们来此处,这和这位温良道人所求之事,又有何干系。 陆谨安看了眼并不明媚的天空,有一伙人正从云迹间朝着下方落下,不是修为极好的修士,以常人的目力实在难以发觉。 “看来会谈结束了。”陆谨安自言自语道。 息焕也顺着目光发觉了那伙紫衣修士,服装样式颇为眼熟。 陆谨安也不卖关子,解释道:“今日有一场鸣雷州的代表发起的会谈,与我们山观商议共同维护昌郡周遭的事宜。” 王灵嬛闻言,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道这群不安好心的修士有没有占到便宜,山观里只有师父顶着,三位师兄都不在,鸣雷州本就是大宗,就算动起手脚也是我们吃亏。” 陆谨安哪会想到自家小师妹会把情况想得这般恶劣,不禁被逗笑了,安慰道:“放心,哪里会一直打打杀杀的,大小宗门,能和气生财当然更好了。” 说着年轻道人目光一转:“而且啊,我想师父多半会搬出朝廷那块靠山来,好让对方无从下口。” 息焕心不在焉,他并无心思关注鸿鹄山观的内事,随口道:“这样一来,鸿鹄山观和朝廷沆瀣一气这件事,怕是要人尽皆知了,也不知道陆师兄是觉得脸上有光呢,还是以此为耻呢。” 年轻道人看了眼远处人间疾苦的画面,那些坟包里的人形形色色,既有那一夜受灾星波及的城西住户,也有芦苇原上受波及的无辜群众,就连鸿鹄山观的弟子死于昌郡城中的弟子,有不少也在其中。 陆谨安嗡动的了两下,有些干涩的嗓音响起:“这就是我带你来此处的原因,恳请东岭的诸位助我......送鸿鹄山观观主赴死。” 第一百零二章 欺师(2) “陆师兄!你在说什么!”王灵嬛惊恐地瞪大双眼,看向语出惊人的陆谨安,印象里这位总是对待自己温柔体贴的三师兄向来都是好说话的人,哪怕对待别的弟子,也会一板一眼颇为严苛,可每当自己犯了错,十次里头有九回都是陆谨安替她担了下来,剩下的一次,则是大师兄侯行远来担。 所以当这位待人亲切,每次见到都是一副和熙笑容的三师兄声称要请人赴死,还是他们共同的传道恩师。王灵嬛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陆谨安口中说出来的话。 道姑小脸霎时间变得煞白,因为急促口齿不清道:“师兄......你说错话了吧......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最近事情太多压力太大......” 陆谨安则是摇了摇头,语气毅然决然道:“我没开玩笑小师妹,初听可能无法理解,但师父有他必死的理由。” 息焕听着师兄妹二人争执,看待年轻道人的目光又变了一番。就连少年自己都没料到,陆谨安大费周章,甚至不惜付出数张珍贵符箓把他叫出来,竟是为了这样一桩欺师灭祖的勾当。 息焕面色古怪地和身旁的阿晴对视一眼,感慨道:“看来这鸿鹄山观,也是不养闲人呢。” 这几次和鸿鹄山观的弟子接触下来,给少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座山观......很接地气。没错,即使有侯行远那样的大师兄存在,不止一次和息焕有过生死相搏,但总体上来看,息焕却谈不出有多讨厌这座山观。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王灵嬛的存在。虽说小道姑与他们处处不对付,甚至有着拆台的倾向,可真要评价这个未经世事的年轻女子,息焕只能说她的山门长辈们将王灵嬛照顾得很好。 这样的好,总是能从许多细节上体现出来,无论是腰间的那捆精品缚仙绳,还是少女话里话外挂在嘴巴的山观生活,都证明了鸿鹄山观不论对外再如何损事做尽,起码对山上的弟子,还是有心照料的。 这样一座道观,可能会因为外力受到打压,最终淹没在历史洪流中,但息焕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从内部开始解崩。所以少年想当然地会觉得陆谨安这位三师兄身上,是不是存在什么不为人说的缘由。 息焕警惕地看了一眼年轻道人,冷漠道:“陆道长,做人做事要讲缘由因果,你扬言要东岭助你欺师犯上,先不谈缘由。这件事本身就有违正道,我们一行人如今还有要事在身,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要我们牵扯你们山观内门的事情,实在无心也无力。” 陆谨安却仿佛意料之中一般,自嘲地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息焕话语里那明确的拒绝。也不再照顾自家小师妹的脾气,这时的年轻道人,眼神一变,温柔内敛的性子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声凌厉的气息外放而出,那双狭长的双眼中,同样射出两道寒光。 离陆谨安最近的王灵嬛下意识后退两步,看着和过往判若两人的这位师兄,难掩哀拗之情。 与这边不同,另一边妖族少女上前一步,戒备地站在息焕身前,看向三人围着的那名年轻道人,开口对身后少年提醒道:“老爷小心!他有破境迹象。” 息焕猛然想起在芦苇原上见面时,阿晴便说过这名道人有登楼境八楼的修为,此时破境,也意味凭借第九楼的实力,完全有机会和阿晴碰一碰。 妖族少女倒是不担心这一点,虽然境界是第九楼,可她的第九楼绝非寻常修士能比,加上一身火法和本命神通,就算是对上鸿鹄山观的那位袁山道人,少女也自信可以做到打不过就跑。 被三双警惕目光盯着的陆谨安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停止了气息外放。接着那周身的气势居然降了下去,很快那股修士破境时的澎湃气机便消散得一干二净。年轻道人似乎因为此举遭到了反噬,闷哼一声,依旧凌厉的面庞一时间有些苍白。 阿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傻子一般看着面前的道人,不解道:“老爷,他压境了,居然还有主动放弃破境机会的人,他别是个傻子吧,和这种合作,我怕老爷你被坑啊。” 息焕扯了扯嘴角,面色有些尴尬,陆谨安此时所作所为,他再熟悉不过,先前在南淮城中,他就有过压境的经历,只不过当时阿晴并不在。所以陆谨安的经历,息焕大致还是能够感同身受一些,现在被妖族少女这般明着骂蠢,息焕有种自己也遭到波及的感觉。 “现如今还不是时候,”陆谨安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继而看向息焕道:“息焕,我知道你信不过我,这也是我带你来此处的缘由。” 说着年轻道人指了指身后远处的那群人,目光阴沉道:“这些死去的人,多多少少都和鸿鹄山观有关联,其中也有我山观弟子埋藏于此。我师父和朝廷的所作所为,你可知道?” 息焕想起蒲毓当时说的那些朝廷秘事,犹豫地点点头。 王灵嬛神情复杂,陆谨安这么直白地说出此事,也意味着先前还在金府争执过此事的虚实早已不攻自破。 陆谨安继续说道:“那么你可知道,抛开和朝廷合谋这件事,山观这些年来,又暗地里做了哪些有失颜面的腌臢事?大师兄行刺金鹿少爷,买凶杀人只是其一,师父他为何当年能够给那位金大人做担保,为金鹿少爷修仙一事铺道,这背后要付出多少条人命,你们东岭的剑修自小便是喊着金汤勺出生,一定未曾见过。” 息焕皱眉,给普通人赋予灵根仙骨这件事,他也未曾接触过,所以【表情】陆谨安所说的那些幕后见不得人的血腥勾当,他想象不到。 “我不知道......”少年承认,“但这依旧是你们山观自己的事情,你陆谨安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去杀人,不代表我们也有义务去行侠仗义。” 年轻道人不禁大笑起来:“没错!你们确实没有义务帮忙,修行大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不比山下俗世王朝的尔虞我诈来得清高多少,为了多登一步登仙路,有多少同门拼了你死我活,又有多少亲朋反目?” 息焕移开目光不去看那笑得逐渐癫狂的年轻道人,语气晦暗道:“既然如此,那么陆道长也明白这桩合作谈不成了吧。” 陆谨安依旧笑得十分敞开,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息焕,上面说的只是我的原因。之所以说这么多,我是想让你们知道,我陆谨安之所以做这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是因为我看不惯!我看不惯这座百年山观一步步在师父带领沦为世俗王朝的走狗,看不惯为何一座门面清廉的道观,背地里有那么多见血的交易。这些祭奠亲人的百姓里,有许多人从出生起就未曾再见过一面自己的亲生骨肉,只是因为自家孩子有所谓的灵根天赋,山观便美其名曰收徒带走......” 陆谨安想起那位仙风道骨的鸿鹄老祖,这些话,原始他打算藏在心底,一辈子都不与人诉说。他就老老实实当一位山观道士。可是那一晚,看见原本一辈子出头无望的小小山观内,竟然出现了一位能够震慑整个东陆的祖师爷时,原本沉寂在陆谨安心中的一些东西开始萌发。 “陆师兄!你在说什么!”王灵嬛惊恐地瞪大双眼,看向语出惊人的陆谨安,印象里这位总是对待自己温柔体贴的三师兄向来都是好说话的人,哪怕对待别的弟子,也会一板一眼颇为严苛,可每当自己犯了错,十次里头有九回都是陆谨安替她担了下来,剩下的一次,则是大师兄侯行远来担。 所以当这位待人亲切,每次见到都是一副和熙笑容的三师兄声称要请人赴死,还是他们共同的传道恩师。王灵嬛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陆谨安口中说出来的话。 道姑小脸霎时间变得煞白,因为急促口齿不清道:“师兄......你说错话了吧......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最近事情太多压力太大......” 陆谨安则是摇了摇头,语气毅然决然道:“我没开玩笑小师妹,初听可能无法理解,但师父有他必死的理由。” 息焕听着师兄妹二人争执,看待年轻道人的目光又变了一番。就连少年自己都没料到,陆谨安大费周章,甚至不惜付出数张珍贵符箓把他叫出来,竟是为了这样一桩欺师灭祖的勾当。 息焕面色古怪地和身旁的阿晴对视一眼,感慨道:“看来这鸿鹄山观,也是不养闲人呢。” 这几次和鸿鹄山观的弟子接触下来,给少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座山观......很接地气。没错,即使有侯行远那样的大师兄存在,不止一次和息焕有过生死相搏,但总体上来看,息焕却谈不出有多讨厌这座山观。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王灵嬛的存在。虽说小道姑与他们处处不对付,甚至有着拆台的倾向,可真要评价这个未经世事的年轻女子,息焕只能说她的山门长辈们将王灵嬛照顾得很好。 这样的好,总是能从许多细节上体现出来,无论是腰间的那捆精品缚仙绳,还是少女话里话外挂在嘴巴的山观生活,都证明了鸿鹄山观不论对外再如何损事做尽,起码对山上的弟子,还是有心照料的。 这样一座道观,可能会因为外力受到打压,最终淹没在历史洪流中,但息焕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从内部开始解崩。所以少年想当然地会觉得陆谨安这位三师兄身上,是不是存在什么不为人说的缘由。 息焕警惕地看了一眼年轻道人,冷漠道:“陆道长,做人做事要讲缘由因果,你扬言要东岭助你欺师犯上,先不谈缘由。这件事本身就有违正道,我们一行人如今还有要事在身,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要我们牵扯你们山观内门的事情,实在无心也无力。” 陆谨安却仿佛意料之中一般,自嘲地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息焕话语里那明确的拒绝。也不再照顾自家小师妹的脾气,这时的年轻道人,眼神一变,温柔内敛的性子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声凌厉的气息外放而出,那双狭长的双眼中,同样射出两道寒光。 离陆谨安最近的王灵嬛下意识后退两步,看着和过往判若两人的这位师兄,难掩哀拗之情。 与这边不同,另一边妖族少女上前一步,戒备地站在息焕身前,看向三人围着的那名年轻道人,开口对身后少年提醒道:“老爷小心!他有破境迹象。” 息焕猛然想起在芦苇原上见面时,阿晴便说过这名道人有登楼境八楼的修为,此时破境,也意味凭借第九楼的实力,完全有机会和阿晴碰一碰。 妖族少女倒是不担心这一点,虽然境界是第九楼,可她的第九楼绝非寻常修士能比,加上一身火法和本命神通,就算是对上鸿鹄山观的那位袁山道人,少女也自信可以做到打不过就跑。 被三双警惕目光盯着的陆谨安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停止了气息外放。接着那周身的气势居然降了下去,很快那股修士破境时的澎湃气机便消散得一干二净。年轻道人似乎因为此举遭到了反噬,闷哼一声,依旧凌厉的面庞一时间有些苍白。 阿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傻子一般看着面前的道人,不解道:“老爷,他压境了,居然还有主动放弃破境机会的人,他别是个傻子吧,和这种合作,我怕老爷你被坑啊。” 息焕扯了扯嘴角,面色有些尴尬,陆谨安此时所作所为,他再熟悉不过,先前在南淮城中,他就有过压境的经历,只不过当时阿晴并不在。所以陆谨安的经历,息焕大致还是能够感同身受一些,现在被妖族少女这般明着骂蠢,息焕有种自己也遭到波及的感觉。 “现如今还不是时候,”陆谨安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继而看向息焕道:“息焕,我知道你信不过我,这也是我带你来此处的缘由。” 说着年轻道人指了指身后远处的那群人,目光阴沉道:“这些死去的人,多多少少都和鸿鹄山观有关联,其中也有我山观弟子埋藏于此。我师父和朝廷的所作所为,你可知道?” 息焕想起蒲毓当时说的那些朝廷秘事,犹豫地点点头。 王灵嬛神情复杂,陆谨安这么直白地说出此事,也意味着先前还在金府争执过此事的虚实早已不攻自破。 陆谨安继续说道:“那么你可知道,抛开和朝廷合谋这件事,山观这些年来,又暗地里做了哪些有失颜面的腌臢事?大师兄行刺金鹿少爷,买凶杀人只是其一,师父他为何当年能够给那位金大人做担保,为金鹿少爷修仙一事铺道,这背后要付出多少条人命,你们东岭的剑修自小便是喊着金汤勺出生,一定未曾见过。” 息焕皱眉,给普通人赋予灵根仙骨这件事,他也未曾接触过,所以【表情】陆谨安所说的那些幕后见不得人的血腥勾当,他想象不到。 “我不知道......”少年承认,“但这依旧是你们山观自己的事情,你陆谨安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去杀人,不代表我们也有义务去行侠仗义。” 年轻道人不禁大笑起来:“没错!你们确实没有义务帮忙,修行大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不比山下俗世王朝的尔虞我诈来得清高多少,为了多登一步登仙路,有多少同门拼了你死我活,又有多少亲朋反目?” 息焕移开目光不去看那笑得逐渐癫狂的年轻道人,语气晦暗道:“既然如此,那么陆道长也明白这桩合作谈不成了吧。” 陆谨安依旧笑得十分敞开,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息焕,上面说的只是我的原因。之所以说这么多,我是想让你们知道,我陆谨安之所以做这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是因为我看不惯!我看不惯这座百年山观一步步在师父带领沦为世俗王朝的走狗,看不惯为何一座门面清廉的道观,背地里有那么多见血的交易。这些祭奠亲人的百姓里,有许多人从出生起就未曾再见过一面自己的亲生骨肉,只是因为自家孩子有所谓的灵根天赋,山观便美其名曰收徒带走......” 陆谨安想起那位仙风道骨的鸿鹄老祖,这些话,原始他打算藏在心底,一辈子都不与人诉说。他就老老实实当一位山观道士。可是那一晚,看见原本一辈子出头无望的小小山观内,竟然出现了一位能够震慑整个东陆的祖师爷时,原本沉寂在陆谨安心中的一些东西开始萌发。 第一百零三章 月晦藏云之夜 王灵嬛跟着陆谨安回到山观时,已经入夜。乌云遮掩的月夜里漆黑一片,平日里行走的山道上只有入秋以后的虫鸣在嘲哳作响,闹的少女心烦意乱。 天地寂寥,踩着山间石道二人沉默不语,陆谨安有没有心事看不大明显,但身后的王灵嬛一副紧皱眉头,即使是在光线晦暗的夜里也能依稀辨认。 王灵嬛不时抬眼打量前头背影挺拔的师兄,黑夜中那具熟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以至于王灵嬛都无法确认那位气质摇身一变的男子,究竟是不是自家那位长辈般的陆师兄。 念及于此,王灵嬛突然打了个寒颤,四周漆黑的夜色似乎愈发阴森恐怖了起来。她想起小时候师父师兄口中经常拿来吓唬她的山野精怪,多多少少和那些民间怪谈混在一起。其中最让王灵嬛记忆深刻的,便是夜间行路最容易附身在行人身上的“脏东西”,而其中神通广大者,甚至能久而久之的夺舍一具凡胎肉体。 那时候还扎着丸子头的小灵嬛,总是对师兄们口中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每当夜间走在山路上,总会感觉后脊发凉,连带着脚步都会不经意间加快。直到长大后,这样的恐惧感才逐渐淡忘掉。 此时年轻道姑神飞天外,一股有些荒诞的想法涌上心头。再看那位视弱兄长的大师兄,王灵嬛一度怀疑是不是陆谨安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养成如今这幅性情。 王灵嬛有些忐忑的悄悄掏出腰间那捆缚仙绳,对着师兄的背影虎视眈眈。她想,要真如此有邪祟傍身在男人身上,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拼死也要把陆谨安给救回来。 在少女心里,陆谨安和山观依旧是一家人,远没有到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境地。所以陆谨安和息焕说道的那些理由,落在王灵嬛耳朵里,都带着一层家人之间吵架的隔阂,并不如真正意义上来的发人深省。 “或许可以再劝劝陆师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坐下来谈谈,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王灵嬛心中暗想。 年轻道人突然停住脚步,一直低头跟在身后的道姑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男人宽阔的背脊上,不知何时早已身子骨健壮起来的男人,一头撞上去如同铁板一般,磕的王灵嬛生疼。 陆谨安没有去看身后咬牙揉着额头的小师妹,微微低头看了眼脚下山道上的杂草落叶,突然说道:“灵嬛师妹,今天城外我与息焕说的那些话,你可以听,但不能往心里去。” 王灵嬛摸着额头傻笑道:“哪能啊师兄,我知道你也是一时冲动,师父怎么说也是我们师父......怎么能自家人对付自家人呢?“ 陆谨安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灵嬛师妹从小到大都有着一颗琉璃无垢心,这是好事,我当师兄的当然也不愿见的你日后蒙尘,所以有些不堪入目的争斗,你要学会避嫌。” 王灵嬛突然感觉四周气温骤降,夜间本是若有若无的山风此刻吹拂而来,颇为刺骨寒冷。王灵嬛下意识的把盖在腰间的手挪开,害怕道:“多谢陆师兄提点......灵嬛谨记在心。” 不知为何,王灵嬛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意涌起在山道上,忍不住后退一步的同时,那位在心目中形象温良的年轻道人彻底变成了她不认识的陌生模样。 陆谨安抬头,一反常态的冰冷双眼看向远方山道上的一道身影。漆黑的夜色里,陆谨安凭借修为提供远超常人的视力一眼看见那道恭候在山道一旁的身影。 年轻道人笑了笑,揉了揉脸,平日里那个待人亲切的三师兄瞬间取代了男人原本戾气滔天的模样,朝前大步迎了上去。 王灵嬛见鬼一样看着面前男子的变化,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在短短数秒内能够作出的转变,隔开几步跟在后头,直到看见自家师父从黑暗中冒出的身影,王灵嬛突然感觉心头一热。忍不住想加快脚步冲上去。 就在刚刚,少女在山道上好似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王灵嬛真真切切感觉到陆谨安会杀她灭口,那股外放的杀意,便是出自身前的师兄。此时再见到有养育之恩的师父,一股委屈便忍不住涌上心头。 可她和袁山道人的中间,隔着一个陆谨安,王灵嬛加快的脚步又立马慢了下去,顾忌陆谨安的威胁,少女只敢在后头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走进了,陆谨安上前热情的喊了一声:“师父,您怎么还出门在这等着,忙了一天了您也不歇着,要是您身子骨垮了,山观可就没有主事的了。” 袁山道人笑呵呵,捋了捋那簇山羊胡,看见自家两位徒弟,心情大好:“不碍事不碍事,师父我也正好出门舒畅舒畅筋骨,今日和鸣雷州的那伙人会谈,太窝囊了,再不出门我可得憋死。” 陆谨安神情担忧道:“师父,他们那伙人可还好打发?” 袁山道人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担心:“脾气还是一样的高人一等,这也好,碰上钉子掉头就走,只不过对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陆谨安微微笑道:“那不正好遂了师父的愿,只要站住根脚和朝廷还有鸣雷州两边拉扯,最后双赢的还是我们。” 袁山道人注意到身后沉默不语的少女,意识到说话场合不合适,便重重咳嗽了一声,立刻转而去关系这位唯一的女弟子道:“哎哟,灵嬛,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是不是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了?和师父说说,谁欺负你了?师父叫你师兄去讨个公道!” 袁山道人看见王灵嬛一脸伤心的表情,心疼至极,只不过年轻道姑也是长大成人的大姑娘了,不再如小时候一般只会抱着老道人哭喊委屈。王灵嬛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陆谨安,她很害怕,害怕要是跟师父袒露实情,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边袁山道人以为徒弟闹别扭时,陆谨安清清咳嗽一声,随后面露哀伤神色,惋惜道:“师父......今日下山,没能找回大师兄......” 袁山道人意识到话里头有着不对劲,眉头一紧看着年轻道人,后者犹豫再三,还是沉重说道:“大师兄违背师命,替吕家卖命刺杀金府少爷不成......反而惨死在东岭那一伙人的剑下.....请师父节哀。” 此话一出,袁山道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在原地,良久无言。几位亲传弟子都是他一手带大,早已视如己出,弟子与弟子之间,也谈不上什么偏爱私心。 侯行远的死,对袁山道人造成的打击,不亚于亲身子女在外遇害。 老道人的山羊胡须剧烈抖动着,话语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道:“糊涂啊!行远他真是糊涂啊!为了一山下红尘女子,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吗!” 老道人口中所说女子,陆谨安和王灵嬛当然知道,能够让侯行远这般痴心卖命的,除了那位吕家千金别无他人。只是二人不曾猜想的缘由,被老道人一语道破,这才明白其中来龙去脉。 袁山道人哀叹一声,吐不尽胸中愁绪:“别看你们大师兄孤僻,其实性子比灵嬛你还要直,又犟。” 老道人说着拍了拍王灵嬛的脑袋,继续说道:“老道我活了一甲子,世人口中的一见钟情什么的,早已看破,可你们大师兄不一样,自打那位吕家千金年幼上山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行远着了道了。只可惜并不是天下男女之间,都会是善缘。我也教训过行远,那吕莹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行远他偏偏不听劝!” 老道人突然不说话了,精气神一瞬间都散尽一般,气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王灵嬛担心的搀扶住师父,生怕他也倒了,不然真如陆谨安所说,山观的主心骨就没了。想着道姑心跳加快,将一身气息锁定在一旁的陆谨安身上,生怕男人此刻趁火打劫,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就在王灵嬛神情紧张之时,袁山道人拍了拍她的手,让王灵嬛的状态平稳下来,老道和气道:“灵嬛,别难过,你先回去,我和你三师兄再走一走。” “可......陆师兄他......”王灵嬛担心的看了一眼年轻道人,后者那双晦暗不见神光的眼眸也在笑眯眯的看向她。 “灵嬛师妹放心,我会照顾好师父的。”陆谨安不动神色的侧身上前,隔开了王灵嬛和老道人的距离。 老道人则是挥手道:“回去吧,也好让我们师徒俩能说说话。” 王灵嬛退让一步,不放心的点头答应道:“那师父你们早点回来。” 看着年轻道姑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停留在原地的师徒二人才卸下了和睦伪装。 袁山道人身姿一挺,那因丧失爱徒而一泄如注的精气神全都聚拢复回,老道人神情一遍,不再如先前一般和睦近人。 陆谨安退后一步躬身道:“师父,大师兄失手,那和朝廷那边的约定?” 老道人双手负后,看着山下远处灯火寥寥的昌郡城,语气不容置疑道:“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陆谨安心中一震,提醒道:“可是师父......大师兄的位置,谁来替代?” 老道人不慌不忙,说出了一道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你二师兄回来了,连同你大师兄的那位生父,也就是我的那位师弟也一同回来了。” 陆谨安低垂的眼眸难掩震惊之色,这一切都和他料想的不一样,局面并没有因为侯行远的死亡,对他们来说朝向有利的一面,先前局势倾倒,一时间有了失控的趋势。 老道人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爱徒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后背,依旧沉浸在自己一展宏图的计划中,似乎今日能够让鸣雷州碰壁这件事,也一下子变得尤为快哉。 “昌郡?不止昌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灵嬛跟着陆谨安回到山观时,已经入夜。乌云遮掩的月夜里漆黑一片,平日里行走的山道上只有入秋以后的虫鸣在嘲哳作响,闹的少女心烦意乱。 天地寂寥,踩着山间石道二人沉默不语,陆谨安有没有心事看不大明显,但身后的王灵嬛一副紧皱眉头,即使是在光线晦暗的夜里也能依稀辨认。 王灵嬛不时抬眼打量前头背影挺拔的师兄,黑夜中那具熟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以至于王灵嬛都无法确认那位气质摇身一变的男子,究竟是不是自家那位长辈般的陆师兄。 念及于此,王灵嬛突然打了个寒颤,四周漆黑的夜色似乎愈发阴森恐怖了起来。她想起小时候师父师兄口中经常拿来吓唬她的山野精怪,多多少少和那些民间怪谈混在一起。其中最让王灵嬛记忆深刻的,便是夜间行路最容易附身在行人身上的“脏东西”,而其中神通广大者,甚至能久而久之的夺舍一具凡胎肉体。 那时候还扎着丸子头的小灵嬛,总是对师兄们口中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每当夜间走在山路上,总会感觉后脊发凉,连带着脚步都会不经意间加快。直到长大后,这样的恐惧感才逐渐淡忘掉。 此时年轻道姑神飞天外,一股有些荒诞的想法涌上心头。再看那位视弱兄长的大师兄,王灵嬛一度怀疑是不是陆谨安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养成如今这幅性情。 王灵嬛有些忐忑的悄悄掏出腰间那捆缚仙绳,对着师兄的背影虎视眈眈。她想,要真如此有邪祟傍身在男人身上,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拼死也要把陆谨安给救回来。 在少女心里,陆谨安和山观依旧是一家人,远没有到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境地。所以陆谨安和息焕说道的那些理由,落在王灵嬛耳朵里,都带着一层家人之间吵架的隔阂,并不如真正意义上来的发人深省。 “或许可以再劝劝陆师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坐下来谈谈,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王灵嬛心中暗想。 年轻道人突然停住脚步,一直低头跟在身后的道姑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男人宽阔的背脊上,不知何时早已身子骨健壮起来的男人,一头撞上去如同铁板一般,磕的王灵嬛生疼。 陆谨安没有去看身后咬牙揉着额头的小师妹,微微低头看了眼脚下山道上的杂草落叶,突然说道:“灵嬛师妹,今天城外我与息焕说的那些话,你可以听,但不能往心里去。” 王灵嬛摸着额头傻笑道:“哪能啊师兄,我知道你也是一时冲动,师父怎么说也是我们师父......怎么能自家人对付自家人呢?“ 陆谨安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灵嬛师妹从小到大都有着一颗琉璃无垢心,这是好事,我当师兄的当然也不愿见的你日后蒙尘,所以有些不堪入目的争斗,你要学会避嫌。” 王灵嬛突然感觉四周气温骤降,夜间本是若有若无的山风此刻吹拂而来,颇为刺骨寒冷。王灵嬛下意识的把盖在腰间的手挪开,害怕道:“多谢陆师兄提点......灵嬛谨记在心。” 不知为何,王灵嬛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意涌起在山道上,忍不住后退一步的同时,那位在心目中形象温良的年轻道人彻底变成了她不认识的陌生模样。 陆谨安抬头,一反常态的冰冷双眼看向远方山道上的一道身影。漆黑的夜色里,陆谨安凭借修为提供远超常人的视力一眼看见那道恭候在山道一旁的身影。 年轻道人笑了笑,揉了揉脸,平日里那个待人亲切的三师兄瞬间取代了男人原本戾气滔天的模样,朝前大步迎了上去。 王灵嬛见鬼一样看着面前男子的变化,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在短短数秒内能够作出的转变,隔开几步跟在后头,直到看见自家师父从黑暗中冒出的身影,王灵嬛突然感觉心头一热。忍不住想加快脚步冲上去。 就在刚刚,少女在山道上好似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王灵嬛真真切切感觉到陆谨安会杀她灭口,那股外放的杀意,便是出自身前的师兄。此时再见到有养育之恩的师父,一股委屈便忍不住涌上心头。 可她和袁山道人的中间,隔着一个陆谨安,王灵嬛加快的脚步又立马慢了下去,顾忌陆谨安的威胁,少女只敢在后头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走进了,陆谨安上前热情的喊了一声:“师父,您怎么还出门在这等着,忙了一天了您也不歇着,要是您身子骨垮了,山观可就没有主事的了。” 袁山道人笑呵呵,捋了捋那簇山羊胡,看见自家两位徒弟,心情大好:“不碍事不碍事,师父我也正好出门舒畅舒畅筋骨,今日和鸣雷州的那伙人会谈,太窝囊了,再不出门我可得憋死。” 陆谨安神情担忧道:“师父,他们那伙人可还好打发?” 袁山道人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担心:“脾气还是一样的高人一等,这也好,碰上钉子掉头就走,只不过对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陆谨安微微笑道:“那不正好遂了师父的愿,只要站住根脚和朝廷还有鸣雷州两边拉扯,最后双赢的还是我们。” 袁山道人注意到身后沉默不语的少女,意识到说话场合不合适,便重重咳嗽了一声,立刻转而去关系这位唯一的女弟子道:“哎哟,灵嬛,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是不是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了?和师父说说,谁欺负你了?师父叫你师兄去讨个公道!” 袁山道人看见王灵嬛一脸伤心的表情,心疼至极,只不过年轻道姑也是长大成人的大姑娘了,不再如小时候一般只会抱着老道人哭喊委屈。王灵嬛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陆谨安,她很害怕,害怕要是跟师父袒露实情,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边袁山道人以为徒弟闹别扭时,陆谨安清清咳嗽一声,随后面露哀伤神色,惋惜道:“师父......今日下山,没能找回大师兄......” 袁山道人意识到话里头有着不对劲,眉头一紧看着年轻道人,后者犹豫再三,还是沉重说道:“大师兄违背师命,替吕家卖命刺杀金府少爷不成......反而惨死在东岭那一伙人的剑下.....请师父节哀。” 此话一出,袁山道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在原地,良久无言。几位亲传弟子都是他一手带大,早已视如己出,弟子与弟子之间,也谈不上什么偏爱私心。 侯行远的死,对袁山道人造成的打击,不亚于亲身子女在外遇害。 老道人的山羊胡须剧烈抖动着,话语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道:“糊涂啊!行远他真是糊涂啊!为了一山下红尘女子,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吗!” 老道人口中所说女子,陆谨安和王灵嬛当然知道,能够让侯行远这般痴心卖命的,除了那位吕家千金别无他人。只是二人不曾猜想的缘由,被老道人一语道破,这才明白其中来龙去脉。 袁山道人哀叹一声,吐不尽胸中愁绪:“别看你们大师兄孤僻,其实性子比灵嬛你还要直,又犟。” 老道人说着拍了拍王灵嬛的脑袋,继续说道:“老道我活了一甲子,世人口中的一见钟情什么的,早已看破,可你们大师兄不一样,自打那位吕家千金年幼上山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行远着了道了。只可惜并不是天下男女之间,都会是善缘。我也教训过行远,那吕莹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行远他偏偏不听劝!” 老道人突然不说话了,精气神一瞬间都散尽一般,气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王灵嬛担心的搀扶住师父,生怕他也倒了,不然真如陆谨安所说,山观的主心骨就没了。想着道姑心跳加快,将一身气息锁定在一旁的陆谨安身上,生怕男人此刻趁火打劫,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就在王灵嬛神情紧张之时,袁山道人拍了拍她的手,让王灵嬛的状态平稳下来,老道和气道:“灵嬛,别难过,你先回去,我和你三师兄再走一走。” “可......陆师兄他......”王灵嬛担心的看了一眼年轻道人,后者那双晦暗不见神光的眼眸也在笑眯眯的看向她。 “灵嬛师妹放心,我会照顾好师父的。”陆谨安不动神色的侧身上前,隔开了王灵嬛和老道人的距离。 老道人则是挥手道:“回去吧,也好让我们师徒俩能说说话。” 王灵嬛退让一步,不放心的点头答应道:“那师父你们早点回来。” 看着年轻道姑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停留在原地的师徒二人才卸下了和睦伪装。 袁山道人身姿一挺,那因丧失爱徒而一泄如注的精气神全都聚拢复回,老道人神情一遍,不再如先前一般和睦近人。 陆谨安退后一步躬身道:“师父,大师兄失手,那和朝廷那边的约定?” 老道人双手负后,看着山下远处灯火寥寥的昌郡城,语气不容置疑道:“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陆谨安心中一震,提醒道:“可是师父......大师兄的位置,谁来替代?” 老道人不慌不忙,说出了一道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你二师兄回来了,连同你大师兄的那位生父,也就是我的那位师弟也一同回来了。” 陆谨安低垂的眼眸难掩震惊之色,这一切都和他料想的不一样,局面并没有因为侯行远的死亡,对他们来说朝向有利的一面,先前局势倾倒,一时间有了失控的趋势。 老道人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爱徒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后背,依旧沉浸在自己一展宏图的计划中,似乎今日能够让鸣雷州碰壁这件事,也一下子变得尤为快哉。 “昌郡?不止昌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四章 窥世的浊熵阴 紫红色的诡异天幕下,搬山罗刹缓缓挺直高大的身躯,风暴过后的这座虚假的昌郡城,分列的面积经过数次洗礼,已经彻底沦为了碎裂的板块,还未四散开的破碎小城缓缓漂浮在这片天幕诡异的小天地内。 而这座天地的主人,那只巨大的金瞳上的刻度时盘,则是再度转过了一个刻度。无数只黑色触手缠绕盘曲而成的虹膜仿佛复苏了一般,不再如死物一般,而是不协调的开始蠕动起来。从大地往上望去,那只金瞳的瞳孔仿佛要分裂似的不断挣扎。 就连身为鬼物的搬山罗刹,在清楚看见天幕上的那番怪异场景时,都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寒,下意识开口骂道:“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顶天的罗刹满身伤痕累累,金瞳释放的风暴不仅在物理程度上磨损着他山岳般的躯体,其中蕴含的时间大道之发更是不断消磨这具世间罕见强劲肉身的魂体。即便如此,当这次轮到搬山罗刹来负责主力抵挡风暴时,牛头鬼面的青鬼罗刹还是选择以这样舍弃肉身的方式去保护他们这一队人马。 仅仅只是为了能够有充足完备的气机和精力,去准备接下来破开这方小天地的尝试。 鸿鹄老祖手捧侯行远的那道残魂,从罗刹庞大的身躯下走了出来,老道人挑衅般询问道:“牛鼻子,你他娘的还能不能行,别到时候和我说你撑不住了!” 搬山罗刹那对幽晃晃的澄黄鬼眼此时拟人化的露出一抹鄙夷神情,颇为可怜的看着老道人,奉劝他别庸人自扰道:“区区一介人类修士,少拿你们的那套标准放在牛爷我身上,老头,要是怕了你就直说。” 听见这样的回复,鸿鹄老祖心中料定这牛头鬼物多半是没大问题,放心大笑道:“那你可要加把劲了,别被我这区区人类修士给抢尽风头。” 其实老道人原本想靠着体内磅礴如江海般的气机,主动承担下这次抵挡风暴的任务。可却被搬山罗刹一口回绝。牛头鬼物给出的解释是他们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奇机支持才能支撑侯行远和这方天地外的那团残魂产生感应,最坏的情况是侯行远所需要的气机支持,将会和这片虚空一样,往无限大发展。 鸿鹄老祖虽然有着磅礴如江海般绵延不绝的气机支持,早已悟道惊鸿石献上“纳海”二字的老道人,现如今若说不论战力杀力,比拼一身气机底蕴,将会是整座东陆上名副其实的天下一甲。 可人力终有尽时,更何况身处这方诡异天地,连天地之间的法则都变得有违常理,加上那只无时无刻不想将二人生吞的金瞳潜移默化的时间“消化”,他们二人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发挥失常。那个时候,他们三人唯一的希望就要寄托于鸿鹄老祖的底蕴深浅与否。所以搬山罗刹宁愿自身吃亏,也想让老道人以最佳的状态去准备加下来的造魂仪式。 经过打坐调整的老道人,神清气爽,相比于满身伤痕的搬山罗刹,二人原本不相上下的气势,已经隐隐有了倾倒之势。从芦苇原上你死我活的对拼,到现如今的一起身处困境。哪怕牛头鬼物毫不遮掩一身傲气,赤裸裸的看不起他这位人类修士。老道人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一股英雄相惜之情。 可能是百年后出关再无故人,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摇身一变身处修仙大道顶端的老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算得上是同类的鬼物,才会战意逐渐升高,热血豪迈道:“好,那我便信你一回,放手大干一场!” 搬山罗刹也感觉到了老人现在空前未有的强盛姿态,于是便趁热打铁的抬脚重重踏向身下大地,龟裂的土地向四方扩散,组成一道从高天上俯瞰可见的山阵。 阵中心的道袍老人身处半空,大袖无风却飘摇不止,袖中满盈的浩瀚气机早已准备多时,随着老道人双手一招,老人大喝一声:“小家伙,准备好了!” 满袖的江海气机朝着那团飘荡在身前的残破魂体席卷而去。 两位老人互相默契的合作,却根本不过问侯行远的想法,也不准备给这位年轻人的残魂多一些准备时间,叫苦无门的渺小魂体被老道人的那两道磅礴气机打中,年轻人在感受到那股通体舒泰的炽热暖流流经全身,仿佛连魂体都彻底洗刷一遍后,登仙般的舒畅感下忍不住张开呻吟,直呼过瘾。 可很快那股源源不竭的气机便开始冲洗全身魂体上下,直到每一处角落都被老道人转变过后的灵魂力量给塞满,一丝胀裂感渐渐生起。侯行远此时就像是个吃饱的胖子,忍不住唔得一声响起。 灵魂力量增强的满足感转瞬变为膨胀到达极限的恶心感,可老道人和搬山罗刹丝毫没有挺直输送气机替他塑造强大灵魂的仪式。那一丝预示不妙的饱腹感随即变为撕裂充大魂体的肿胀感,痛彻灵魂的膨胀充斥在侯行远的每一个角落。 预感不妙的目盲男子忍不住惨叫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祖师爷!好痛!好痛啊啊啊!灵魂要炸了!快停下啊啊啊!” 鸿鹄老祖怒气不争,手中依旧掐诀维持着气机的输送,教训后辈道:“成败在此一举!闭嘴稳住神魂!难不成你想和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困在这里一辈子!到时候你连给天上那畜生当口粮的资格都不配!” 鸿鹄老祖的后半段话,侯行远已经听不清楚了,神志不清的魂体剧烈抖动着,好似随时有可能炸碎在天地之间。眼看这不争气的弟子已经到达极限,鸿鹄老祖一狠心,指尖一划,一滴地仙精血便渗出在指尖,随着老道人掐手一指,那滴隐隐有金光流转的精血便落在了侯行远已经开始扭曲变形的魂体上。 已经膨胀成一颗水缸大小的球星残魂,随着老道人的那滴仙血落下,瞬间被点燃,侯行远的惨叫声再次从燃起的金色火焰中响起,确定年轻人恢复神志后,老道人抓住时机,不再是隔空传输内力气机,而是直接双手一番,重重拍在那团跳动的金色火焰上。 随着老人双掌落下,那团金色火焰一瞬间如同被风吹拂一般气焰大涨,很快便迎风升起直达百丈,金璨璨的灵魂火焰中,一道人行逐渐显露身影,熊熊燃烧的百丈魂体甚至将搬山罗刹都给压上一头,彻照虚空长夜,一瞬间成了这方天地的视觉中心。 几乎吞没遮掩了搬山罗刹和鸿鹄老祖二人的侯行远依旧在身躯暴涨,这样的异便,也引来的诡异天幕上那道金瞳的视线,万千虹丝开始疯狂蠕动,妄图将时间刻度转动,催发着下一次的空间风暴提前降临。 吞没两位老者的火光中传来鸿鹄老祖拨云见雾的提醒,老道人的声音在侯行远耳边如洪钟般响起:“小家伙!稳定心神!感受天地之外的那一个自己!记住让你传达的那句话!” 这就是两位陆地仙人的恐怖之处,凭借二人的修为,硬生生的在这方天地之间造出来一道强如天神魂体的神魂。这可不是简单的修为相加那么简单,身处山阵之中,最惊奇的还要数鸿鹄老祖本人。 身为修道高人,他更明白这样的壮举背后,所要付出的气机过渡,转变,同化之繁杂,就连他这样一位地仙,也没有把握一定可以做到凭一己之力强行拔高侯行远的灵魂强度。可搬山罗刹这个老大粗却做到了。 身为输出气机之人,鸿鹄老祖看似是主持阵法的人,实际是是搬山罗刹在主导一切。老道人难以相信这样一尊鬼物,竟然能够做到比人类还要精细的操控这桩造魂仪式。 忍不住好奇心的老道人尝试去窥探了一眼同样身处山阵之中的那位牛头鬼物,想看看他究竟是如何处理才能完成相比一人造魂还要难上加难的双人造魂。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险些将老道人一颗存粹道心给彻底打碎。鸿鹄老者将意识落在搬山罗刹身上,想看个究竟时,却惊恐的发觉这牛头鬼物竟然并不是在精细的过渡同化二人的气机,而是粗暴的混在一起,宛若捶打锻造剑胚一般粗暴的用蛮力压成一团,这样异想天开的手法下,两团毫不相干的气机竟然真如同金属般熔锻在一块,崭新的胚子出乎意料的纯粹和谐! 若是息焕能够感受到眼前一幕,一定会被面前这一幕堪称顶尖的锻造手法给刷新认知。搬山罗刹所做的事情,其实就是捶打锻造,可他所锻造之物,不再拘泥于凡铁仙兵。双手为锤,一擂炼万物! “鬼斧神工!鬼斧神工!”老道人激动大喊道,丝毫没有注意到侯行远的魂体已经撑大到与天地同高。已经宛若神灵的侯行远同体金光,已经有了金甲神人的威严气势。在撑起这方天地的那一刻,他也遥遥感应到了天外世界中那座小城内的一道渺小呐喊! “祖师爷!我传达到了!我传达到了!”天地之间威威金甲神灵激动大喊到,经历了一番千锤万凿的磨炼,才早就此现在的成功一步,就连一向性子阴沉的侯行远,也忍不住为自己骄傲的呐喊起来。 他所经历的痛苦,可不止是魂体膨胀的充斥感,搬山罗刹在锤打那团存粹气机的同时,也在捶打他那本就破损不堪的魂体,所以他的惨叫声才会如此绝望。搬山罗刹本就没有打算将那团磅礴气机转化为灵魂力量过渡给他,而是将他和气机共同锤炼成了介乎气和魂之间的模糊概念。 目盲男子心里恨极了这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鬼物,内心暗暗发誓若是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将这所谓的搬山罗刹千刀万剐。 只不过眼下,他还可以最后尽兴享受这具神魂一番,想着他便抬头,突然神情一僵,那只巨大的金瞳近在咫尺几乎是面对面的贴在侯行远的金甲神魂脸上。 万千扭曲触手纠缠盘曲而成的诡异瞳孔,此时宛若深渊,亦是明镜,吸引牵扯着侯行远的目光落入其中。 “臭小子!别看它!”鸿鹄老祖焦急的呐喊振聋发聩,却依旧阻挡不了侯行远伸向漆黑瞳孔深处的目光。 男子金色的神魂面庞上出现了一抹失魂的呆滞神情,侯行远凝视着那只遮天的巨瞳,那顶天立地的身躯在金瞳的注视下依旧渺小,不知何时金瞳已经如同一轮金日般悬在空中。 鸿鹄老祖和搬山罗刹呼吸一紧,他们三者气机现如今相互牵扯,都感觉到了侯行远跳动的灵魂火焰突然熄灭了。 下一刻,那高大的神人魂体突然呆呆地低下头,朝着大地上的二人,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呆滞的一字一句说道:“祖师爷......我看到了......它的名字......名叫浊熵阴的窥世.....” 话音未落,天地之间那尊庞大的金光神魂突然身躯扭曲,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未等鸿鹄老祖出手,侯行远本已经强化过的神魂突然炸裂,化作漫天金雨四散落下。 紫红色的诡异天幕下,搬山罗刹缓缓挺直高大的身躯,风暴过后的这座虚假的昌郡城,分列的面积经过数次洗礼,已经彻底沦为了碎裂的板块,还未四散开的破碎小城缓缓漂浮在这片天幕诡异的小天地内。 而这座天地的主人,那只巨大的金瞳上的刻度时盘,则是再度转过了一个刻度。无数只黑色触手缠绕盘曲而成的虹膜仿佛复苏了一般,不再如死物一般,而是不协调的开始蠕动起来。从大地往上望去,那只金瞳的瞳孔仿佛要分裂似的不断挣扎。 就连身为鬼物的搬山罗刹,在清楚看见天幕上的那番怪异场景时,都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寒,下意识开口骂道:“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顶天的罗刹满身伤痕累累,金瞳释放的风暴不仅在物理程度上磨损着他山岳般的躯体,其中蕴含的时间大道之发更是不断消磨这具世间罕见强劲肉身的魂体。即便如此,当这次轮到搬山罗刹来负责主力抵挡风暴时,牛头鬼面的青鬼罗刹还是选择以这样舍弃肉身的方式去保护他们这一队人马。 仅仅只是为了能够有充足完备的气机和精力,去准备接下来破开这方小天地的尝试。 鸿鹄老祖手捧侯行远的那道残魂,从罗刹庞大的身躯下走了出来,老道人挑衅般询问道:“牛鼻子,你他娘的还能不能行,别到时候和我说你撑不住了!” 搬山罗刹那对幽晃晃的澄黄鬼眼此时拟人化的露出一抹鄙夷神情,颇为可怜的看着老道人,奉劝他别庸人自扰道:“区区一介人类修士,少拿你们的那套标准放在牛爷我身上,老头,要是怕了你就直说。” 听见这样的回复,鸿鹄老祖心中料定这牛头鬼物多半是没大问题,放心大笑道:“那你可要加把劲了,别被我这区区人类修士给抢尽风头。” 其实老道人原本想靠着体内磅礴如江海般的气机,主动承担下这次抵挡风暴的任务。可却被搬山罗刹一口回绝。牛头鬼物给出的解释是他们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奇机支持才能支撑侯行远和这方天地外的那团残魂产生感应,最坏的情况是侯行远所需要的气机支持,将会和这片虚空一样,往无限大发展。 鸿鹄老祖虽然有着磅礴如江海般绵延不绝的气机支持,早已悟道惊鸿石献上“纳海”二字的老道人,现如今若说不论战力杀力,比拼一身气机底蕴,将会是整座东陆上名副其实的天下一甲。 可人力终有尽时,更何况身处这方诡异天地,连天地之间的法则都变得有违常理,加上那只无时无刻不想将二人生吞的金瞳潜移默化的时间“消化”,他们二人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发挥失常。那个时候,他们三人唯一的希望就要寄托于鸿鹄老祖的底蕴深浅与否。所以搬山罗刹宁愿自身吃亏,也想让老道人以最佳的状态去准备加下来的造魂仪式。 经过打坐调整的老道人,神清气爽,相比于满身伤痕的搬山罗刹,二人原本不相上下的气势,已经隐隐有了倾倒之势。从芦苇原上你死我活的对拼,到现如今的一起身处困境。哪怕牛头鬼物毫不遮掩一身傲气,赤裸裸的看不起他这位人类修士。老道人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一股英雄相惜之情。 可能是百年后出关再无故人,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摇身一变身处修仙大道顶端的老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算得上是同类的鬼物,才会战意逐渐升高,热血豪迈道:“好,那我便信你一回,放手大干一场!” 搬山罗刹也感觉到了老人现在空前未有的强盛姿态,于是便趁热打铁的抬脚重重踏向身下大地,龟裂的土地向四方扩散,组成一道从高天上俯瞰可见的山阵。 阵中心的道袍老人身处半空,大袖无风却飘摇不止,袖中满盈的浩瀚气机早已准备多时,随着老道人双手一招,老人大喝一声:“小家伙,准备好了!” 满袖的江海气机朝着那团飘荡在身前的残破魂体席卷而去。 两位老人互相默契的合作,却根本不过问侯行远的想法,也不准备给这位年轻人的残魂多一些准备时间,叫苦无门的渺小魂体被老道人的那两道磅礴气机打中,年轻人在感受到那股通体舒泰的炽热暖流流经全身,仿佛连魂体都彻底洗刷一遍后,登仙般的舒畅感下忍不住张开呻吟,直呼过瘾。 可很快那股源源不竭的气机便开始冲洗全身魂体上下,直到每一处角落都被老道人转变过后的灵魂力量给塞满,一丝胀裂感渐渐生起。侯行远此时就像是个吃饱的胖子,忍不住唔得一声响起。 灵魂力量增强的满足感转瞬变为膨胀到达极限的恶心感,可老道人和搬山罗刹丝毫没有挺直输送气机替他塑造强大灵魂的仪式。那一丝预示不妙的饱腹感随即变为撕裂充大魂体的肿胀感,痛彻灵魂的膨胀充斥在侯行远的每一个角落。 预感不妙的目盲男子忍不住惨叫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祖师爷!好痛!好痛啊啊啊!灵魂要炸了!快停下啊啊啊!” 鸿鹄老祖怒气不争,手中依旧掐诀维持着气机的输送,教训后辈道:“成败在此一举!闭嘴稳住神魂!难不成你想和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困在这里一辈子!到时候你连给天上那畜生当口粮的资格都不配!” 鸿鹄老祖的后半段话,侯行远已经听不清楚了,神志不清的魂体剧烈抖动着,好似随时有可能炸碎在天地之间。眼看这不争气的弟子已经到达极限,鸿鹄老祖一狠心,指尖一划,一滴地仙精血便渗出在指尖,随着老道人掐手一指,那滴隐隐有金光流转的精血便落在了侯行远已经开始扭曲变形的魂体上。 已经膨胀成一颗水缸大小的球星残魂,随着老道人的那滴仙血落下,瞬间被点燃,侯行远的惨叫声再次从燃起的金色火焰中响起,确定年轻人恢复神志后,老道人抓住时机,不再是隔空传输内力气机,而是直接双手一番,重重拍在那团跳动的金色火焰上。 随着老人双掌落下,那团金色火焰一瞬间如同被风吹拂一般气焰大涨,很快便迎风升起直达百丈,金璨璨的灵魂火焰中,一道人行逐渐显露身影,熊熊燃烧的百丈魂体甚至将搬山罗刹都给压上一头,彻照虚空长夜,一瞬间成了这方天地的视觉中心。 几乎吞没遮掩了搬山罗刹和鸿鹄老祖二人的侯行远依旧在身躯暴涨,这样的异便,也引来的诡异天幕上那道金瞳的视线,万千虹丝开始疯狂蠕动,妄图将时间刻度转动,催发着下一次的空间风暴提前降临。 吞没两位老者的火光中传来鸿鹄老祖拨云见雾的提醒,老道人的声音在侯行远耳边如洪钟般响起:“小家伙!稳定心神!感受天地之外的那一个自己!记住让你传达的那句话!” 这就是两位陆地仙人的恐怖之处,凭借二人的修为,硬生生的在这方天地之间造出来一道强如天神魂体的神魂。这可不是简单的修为相加那么简单,身处山阵之中,最惊奇的还要数鸿鹄老祖本人。 身为修道高人,他更明白这样的壮举背后,所要付出的气机过渡,转变,同化之繁杂,就连他这样一位地仙,也没有把握一定可以做到凭一己之力强行拔高侯行远的灵魂强度。可搬山罗刹这个老大粗却做到了。 身为输出气机之人,鸿鹄老祖看似是主持阵法的人,实际是是搬山罗刹在主导一切。老道人难以相信这样一尊鬼物,竟然能够做到比人类还要精细的操控这桩造魂仪式。 忍不住好奇心的老道人尝试去窥探了一眼同样身处山阵之中的那位牛头鬼物,想看看他究竟是如何处理才能完成相比一人造魂还要难上加难的双人造魂。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险些将老道人一颗存粹道心给彻底打碎。鸿鹄老者将意识落在搬山罗刹身上,想看个究竟时,却惊恐的发觉这牛头鬼物竟然并不是在精细的过渡同化二人的气机,而是粗暴的混在一起,宛若捶打锻造剑胚一般粗暴的用蛮力压成一团,这样异想天开的手法下,两团毫不相干的气机竟然真如同金属般熔锻在一块,崭新的胚子出乎意料的纯粹和谐! 若是息焕能够感受到眼前一幕,一定会被面前这一幕堪称顶尖的锻造手法给刷新认知。搬山罗刹所做的事情,其实就是捶打锻造,可他所锻造之物,不再拘泥于凡铁仙兵。双手为锤,一擂炼万物! “鬼斧神工!鬼斧神工!”老道人激动大喊道,丝毫没有注意到侯行远的魂体已经撑大到与天地同高。已经宛若神灵的侯行远同体金光,已经有了金甲神人的威严气势。在撑起这方天地的那一刻,他也遥遥感应到了天外世界中那座小城内的一道渺小呐喊! “祖师爷!我传达到了!我传达到了!”天地之间威威金甲神灵激动大喊到,经历了一番千锤万凿的磨炼,才早就此现在的成功一步,就连一向性子阴沉的侯行远,也忍不住为自己骄傲的呐喊起来。 他所经历的痛苦,可不止是魂体膨胀的充斥感,搬山罗刹在锤打那团存粹气机的同时,也在捶打他那本就破损不堪的魂体,所以他的惨叫声才会如此绝望。搬山罗刹本就没有打算将那团磅礴气机转化为灵魂力量过渡给他,而是将他和气机共同锤炼成了介乎气和魂之间的模糊概念。 目盲男子心里恨极了这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鬼物,内心暗暗发誓若是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将这所谓的搬山罗刹千刀万剐。 只不过眼下,他还可以最后尽兴享受这具神魂一番,想着他便抬头,突然神情一僵,那只巨大的金瞳近在咫尺几乎是面对面的贴在侯行远的金甲神魂脸上。 万千扭曲触手纠缠盘曲而成的诡异瞳孔,此时宛若深渊,亦是明镜,吸引牵扯着侯行远的目光落入其中。 “臭小子!别看它!”鸿鹄老祖焦急的呐喊振聋发聩,却依旧阻挡不了侯行远伸向漆黑瞳孔深处的目光。 男子金色的神魂面庞上出现了一抹失魂的呆滞神情,侯行远凝视着那只遮天的巨瞳,那顶天立地的身躯在金瞳的注视下依旧渺小,不知何时金瞳已经如同一轮金日般悬在空中。 鸿鹄老祖和搬山罗刹呼吸一紧,他们三者气机现如今相互牵扯,都感觉到了侯行远跳动的灵魂火焰突然熄灭了。 下一刻,那高大的神人魂体突然呆呆地低下头,朝着大地上的二人,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呆滞的一字一句说道:“祖师爷......我看到了......它的名字......名叫浊熵阴的窥世.....” 话音未落,天地之间那尊庞大的金光神魂突然身躯扭曲,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未等鸿鹄老祖出手,侯行远本已经强化过的神魂突然炸裂,化作漫天金雨四散落下。 第一百零五章 又是你? “老爷,我们真要和那陆道长合作?”走在城中街道上,阿晴突然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息焕一路上沉默不语,妖族少女也感觉到此事意义重大,她本想让息焕安静一会好好思考。可一路走来,妖族那份相比于人类更偏向于直觉的心灵感应告诉她,陆谨安这个人很危险,甚至要比他们即将面对的朝廷杀手更危险。 所以少女忍不住逾越主仆关系,向息焕问道。少年郎被打断思考,微微一愣。也明白阿晴担忧的问题所在。语气柔和道:“怎么,是担心我吃亏?” 少女认真的点点头,虽然她是一尊修炼上千年的大妖,可实际上接触过的人情世故,却实在少的可怜。在被那位前老爷唤醒前,有关沉睡前的记忆似乎都遭受了封印。 作为一只大妖,修炼前她生于哪,沉睡于何处,经历了什么,少女都一概不知。也就是跟着那位前老爷游历世间开始,阿晴才慢慢的接触这个世间,对外面世间的景象有了了解。所以在很多时候,阿晴表现的并不比青衣童子翠翠成熟多少。 但阿晴也知道世间险恶,人心难测这个道理。她知道会有修士同类相残,为了一件至宝机缘,能够作出许多和妖族所作所为没什么两样的荒唐事。 自打跟着息焕一路走来,失去了须弥境大妖实力作底蕴,阿晴渐渐的也知晓了许多身不由己。越是如此,少女越是担心着那位年轻道人有加害之心。 月色本就晦暗,入夜后的昌郡城长街上格外清冷,就连酒肆灯火都没有挂上几盏,加上这几日十分不太平的城内城外,坊间早就有了孤魂冤鬼夜间闹事的传闻。所以即便天色不早,此时的街道上竟然一个行人都没有。 少年呵呵笑道:“我还以为阿晴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还是有畏惧的东西嘛!这陆谨安也值得骄傲一下了,能让我们的小混世魔王都忌惮三分。” 少女怪叫一声,羞红了脸又气又恼,连连蹦跳了几下抗议道:“老爷!妾身才不怕!一点也不怕!那小道人敢在妾身面前耍花招,妾身直接一把荒火把他神魂都给烧了,再生吃他的骨肉,和他的道血!” 阿晴为了增添底气,故意摆出一副十恶不赦的模样,比起人类要尖锐许多的虎牙在夜色中龇着,露出一道寒光。真是“吓人”极了! 息焕借着十分惨淡的月光,看见少女一副凶恶外表下扭曲成菜青虫一般的两团峨眉,不禁神情温柔的摸了摸少女的头顶,隔着山神颅骨那光滑的表面拍了拍。示意少女稍安勿躁道:“别担心阿晴,从来都是我们坑别人,哪有别人坑我们的份?” 少女听见此话,紧皱的眉头这才松缓下来。息焕伸出手握拳,双目炯炯有神道:“而且,谁的拳头大谁才有资格说话,这才是这世道最重要的铁律。” 随即少年有些泄气的松开手,心中暗自衡量自身的实力水平。豪言壮语很有道理,可自身实力却没有道理。息焕知道离开了白玥魁和阿晴两座靠山,就算是白画生也不足以支撑他走到现在。 这份忧愁像是一盘古柏枯根,深深盘踞在他的心底。 一阵夜风袭来,这才吹醒了少年。息焕用力拍了拍脸,突然感觉到早秋的夜里居然已经有了寒意。 “嘶,好像有点冷。”他搓了搓肩膀,转头看向阿晴道:“走,赶快回去休息。” 阿晴点点头,马上跟着少年朝着金府的方向走去。这股寒意来的有些不同寻常,骤降的气温就算放在深秋里也有些过于快了。 似乎真有坊间传闻的孤魂野鬼在城中游荡一般,一丝阴寒的气息开始在昌郡城中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一条宽直的长街不足一里路,二人却好像走了很久,逐渐有潮湿的雾气开始在四周升起。空气中的水气加重,更加增添了一股寒意。 阿晴身怀血脉神通,丝毫不受这透体寒气的影响,可息焕不一样了。刚开始还能仗着外家宗师的旺盛气血支撑,可很快这直透骨髓的寒意就让少年面色残暴。 阿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牵起少年的一只手,很快一股沁透的暖意率先在少年的五脏六腑间率先流转开。仅仅是一圈,息焕便感觉原本冰冷的手脚四肢就如冬雪消融般舒泰开来。 阿晴得意的嘿嘿笑道:“老爷,妾身说过妾身很适合暖床吧!” 息焕刚到嘴的感谢之词瞬间吞了回去,抽了抽眼皮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晴可一点也不介意,原本喜笑颜开的模样无缝切换成一张严肃面庞,小声说道:“老爷,有东西在跟着我们,不干净的东西。” 息焕表面上继续往前走着,实则嘴唇微动目视前方,同样小声道:“有没有把握给他揪出来?” 阿晴同样也是装作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朱红小唇紧紧闭着,干脆传音入耳给息焕说道:“再等等老爷,等他再近一些。” 眼看长街终于要走到了尽头,雾气缭绕的岔路口显现出来。阿晴突然大叫着转生扑了出去,像是蓄谋已久的的山猫一般双腿一蹬,身影一下子出现在了十几丈外的街角。 平日里心浮气躁的妖族少女在捕猎这件事上,展现出来令人惊叹的耐心水平,足足等到双方仅仅相差十几丈的距离,才雷厉风行的出手。 这样的短距离,已经足够上五楼修士策划一记近乎必中的偷袭了。好大的胆量!对自己的实力好生自信!息焕此刻的心声就是如此。 可结果十分出人意料,当阿晴灰头土脸的从街角凌乱的杂物中钻出来时,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强劲对手出现,也没有让人心弦紧绷的激烈鏖战。 被妖族少女带到息焕眼前的,却是少女双手掌心的一团近乎透明的白色游魂。 “这是......”息焕看着那团虚弱至极的灵魂,看样子还不完整,破碎不堪的模样随时有可能消逝在天地间。 阿晴也同样在打量着掌心处的这一团小玩意儿,摇摇头说道:“就是一团孤魂,和周围的冰寒异象没什么关系,看上去这骤降的温度对这小家伙影响也很大,要不是我及时出手,恐怕它最终也会彻底消散。” 阿晴突然惊奇的咦了一声:“啊咧?老爷,看样子它好像是跟着你来的嘞!” 说着阿晴松开手,小游魂尽然浮空一点点的朝着息焕挪动过去。 息焕也起了好奇心,朝阿晴问道:“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完整的模样?” 少女只是略作思索,便答复道:“已经是一块残魂了,而且看这样的状态,散落在其他地方的灵魂碎片已经彻底消散,这团小家伙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那团游魂仿佛听懂了少女的话语一般,挪动的动作开始加快了几分,焦急的模样似乎在努力传达什么。息焕有些不甘心道:“看起来好像是和我们有瓜葛,没有别的办法了?” 妖族少女左思右想,随后一咬牙,狠心道:“妾身试试看让他暂时恢复灵魂强度,但老爷这样的事情妾身也是第一次尝试,要是失败了可别怪罪。” 息焕一听有办法,便让少女大胆尝试。得到主人示意的阿晴当即搓动双手,随着加快的双手搓动,很快便有豆大的汗粒从额头落下,紫红色光芒闪耀的掌心间也开始出现了一道细如发丝的朱紫纹路。 阿晴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和搬山罗刹如出一辙,同样是气机转换的工序,妖族少女却要显得吃力许多。这还是依靠原本跌境之前须弥境对于大道气机的领悟才临场发挥想出的办法,仅仅是一小缕灵魂力量,也让阿晴忙的满头大汗起来,这样是让她看见搬山罗刹那近乎天方夜谭般的锻造捶魂手段,恐怕会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又搓了好一会儿,见掌心处的那条细纹始终无法扩大,阿晴也不再白白浪费气机,再往下要扩大这缕灵魂力量,就不再是简单的叠加问题了,其中涉及的复杂大道法则,可不是阿晴这个修仙界的“文盲”可以参悟的了。 于是少女摊开手掌,一只手小心捻起那缕细小如发丝般的细纹,然后将它轻轻落在那团白色的残魂上。挪动的残魂似乎也感应到了生命的气息,主动的接受着这一小条对他来说堪称久旱逢甘霖般的灵魂力量。很快那道细纹便被那团残魂给“吃”的一干二净。 息焕看了眼好半天可以动静的小家伙,和阿晴面面相觑道:“没变化啊?” 阿晴也有些着急了,赶忙打圆场道:“再等等,让他消化消化!” 随着妖族少女话音落下,小残魂仿佛听懂了一般,突然像是泄气一般萎缩了下去,最终彻底漏气,只下了一点零星的火星在半空中。 息焕做梦也没想到等了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脸难以置信道:“阿晴......你做的东西......把他毒死了?” 妖族少女此时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进去,精致的小巧面庞急的满脸赤红,加上先前制作细纹累的满头大汗,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紧咬着银牙支支吾吾道:“妾身......妾身不知道啊!不可能有毒啊老爷!” 二人吵闹间,没有注意到那点星火开始扑哧一声发出暴鸣,紧接着一阵晚风吹过,星火遇风复燃,呼啦一声旺盛的灵魂火焰燃起,很快扩散成一道人性模样。 旺盛的魂火吓得二人后退一步,看着火焰中那张逐渐清晰的面庞,息焕脸色一遍,白色盲瞳即使是魂体形态,也毫无生气。 少年指着魂火忍不住大骂道:“又他娘的是你!” 可侯行远的残魂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撕扯自身,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嘴里不断低语着“好烫”“要被烧死了”之类的词语。 不论息焕如何挥手,这团侯行远的残魂都对二人熟视无睹,自顾自地将自己的魂体撕扯成一块一块,阿晴的那条灵魂细纹却是有毒,对他来说灼热的细纹之上,掺杂的荒火气息是连灵魂都可以焚烧殆尽的力量。 而此时随着细纹的消化,那道和一切阴物魂体相克制的力量正充斥在他的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传递而来的烈火焚烬感只叫他生不如死。侯行远想死,想跟那方诡异天地中的那尊金色残魂一样,干脆利落地爆散开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承受灵魂焚烧的千刀万剐之痛。 都是他们害的!这群人害的!侯行远的残魂怨毒地瞪了二人一眼,那双冰冷的灰白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深恶痛绝的神色。 在彻底撕烂自己的灵魂前,他先是朝着阿晴开口说道:“就算是下了冥府,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以我死后不得轮回,受冥河之苦诅咒你!我要你和我承受一样的灵魂极刑,要你那可怜的神魂和我一样焚烧殆尽!” 接着有转头朝向息焕,侯行远及其不情愿的开口,在搬山罗刹藏在他灵魂中的那道约束法则作用下,侯行远开口朗朗道出一句远古神音,晦涩难懂,开口的一瞬间,男子原本痛苦的面庞都得到了解脱般,开始快速的消散开。 而那被侯行远道出的远古文字,落在息焕耳中,却如同古钟敲响一般,双目一黑,意识堕入了一道大门之内。 “老爷,我们真要和那陆道长合作?”走在城中街道上,阿晴突然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息焕一路上沉默不语,妖族少女也感觉到此事意义重大,她本想让息焕安静一会好好思考。可一路走来,妖族那份相比于人类更偏向于直觉的心灵感应告诉她,陆谨安这个人很危险,甚至要比他们即将面对的朝廷杀手更危险。 所以少女忍不住逾越主仆关系,向息焕问道。少年郎被打断思考,微微一愣。也明白阿晴担忧的问题所在。语气柔和道:“怎么,是担心我吃亏?” 少女认真的点点头,虽然她是一尊修炼上千年的大妖,可实际上接触过的人情世故,却实在少的可怜。在被那位前老爷唤醒前,有关沉睡前的记忆似乎都遭受了封印。 作为一只大妖,修炼前她生于哪,沉睡于何处,经历了什么,少女都一概不知。也就是跟着那位前老爷游历世间开始,阿晴才慢慢的接触这个世间,对外面世间的景象有了了解。所以在很多时候,阿晴表现的并不比青衣童子翠翠成熟多少。 但阿晴也知道世间险恶,人心难测这个道理。她知道会有修士同类相残,为了一件至宝机缘,能够作出许多和妖族所作所为没什么两样的荒唐事。 自打跟着息焕一路走来,失去了须弥境大妖实力作底蕴,阿晴渐渐的也知晓了许多身不由己。越是如此,少女越是担心着那位年轻道人有加害之心。 月色本就晦暗,入夜后的昌郡城长街上格外清冷,就连酒肆灯火都没有挂上几盏,加上这几日十分不太平的城内城外,坊间早就有了孤魂冤鬼夜间闹事的传闻。所以即便天色不早,此时的街道上竟然一个行人都没有。 少年呵呵笑道:“我还以为阿晴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还是有畏惧的东西嘛!这陆谨安也值得骄傲一下了,能让我们的小混世魔王都忌惮三分。” 少女怪叫一声,羞红了脸又气又恼,连连蹦跳了几下抗议道:“老爷!妾身才不怕!一点也不怕!那小道人敢在妾身面前耍花招,妾身直接一把荒火把他神魂都给烧了,再生吃他的骨肉,和他的道血!” 阿晴为了增添底气,故意摆出一副十恶不赦的模样,比起人类要尖锐许多的虎牙在夜色中龇着,露出一道寒光。真是“吓人”极了! 息焕借着十分惨淡的月光,看见少女一副凶恶外表下扭曲成菜青虫一般的两团峨眉,不禁神情温柔的摸了摸少女的头顶,隔着山神颅骨那光滑的表面拍了拍。示意少女稍安勿躁道:“别担心阿晴,从来都是我们坑别人,哪有别人坑我们的份?” 少女听见此话,紧皱的眉头这才松缓下来。息焕伸出手握拳,双目炯炯有神道:“而且,谁的拳头大谁才有资格说话,这才是这世道最重要的铁律。” 随即少年有些泄气的松开手,心中暗自衡量自身的实力水平。豪言壮语很有道理,可自身实力却没有道理。息焕知道离开了白玥魁和阿晴两座靠山,就算是白画生也不足以支撑他走到现在。 这份忧愁像是一盘古柏枯根,深深盘踞在他的心底。 一阵夜风袭来,这才吹醒了少年。息焕用力拍了拍脸,突然感觉到早秋的夜里居然已经有了寒意。 “嘶,好像有点冷。”他搓了搓肩膀,转头看向阿晴道:“走,赶快回去休息。” 阿晴点点头,马上跟着少年朝着金府的方向走去。这股寒意来的有些不同寻常,骤降的气温就算放在深秋里也有些过于快了。 似乎真有坊间传闻的孤魂野鬼在城中游荡一般,一丝阴寒的气息开始在昌郡城中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一条宽直的长街不足一里路,二人却好像走了很久,逐渐有潮湿的雾气开始在四周升起。空气中的水气加重,更加增添了一股寒意。 阿晴身怀血脉神通,丝毫不受这透体寒气的影响,可息焕不一样了。刚开始还能仗着外家宗师的旺盛气血支撑,可很快这直透骨髓的寒意就让少年面色残暴。 阿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牵起少年的一只手,很快一股沁透的暖意率先在少年的五脏六腑间率先流转开。仅仅是一圈,息焕便感觉原本冰冷的手脚四肢就如冬雪消融般舒泰开来。 阿晴得意的嘿嘿笑道:“老爷,妾身说过妾身很适合暖床吧!” 息焕刚到嘴的感谢之词瞬间吞了回去,抽了抽眼皮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晴可一点也不介意,原本喜笑颜开的模样无缝切换成一张严肃面庞,小声说道:“老爷,有东西在跟着我们,不干净的东西。” 息焕表面上继续往前走着,实则嘴唇微动目视前方,同样小声道:“有没有把握给他揪出来?” 阿晴同样也是装作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朱红小唇紧紧闭着,干脆传音入耳给息焕说道:“再等等老爷,等他再近一些。” 眼看长街终于要走到了尽头,雾气缭绕的岔路口显现出来。阿晴突然大叫着转生扑了出去,像是蓄谋已久的的山猫一般双腿一蹬,身影一下子出现在了十几丈外的街角。 平日里心浮气躁的妖族少女在捕猎这件事上,展现出来令人惊叹的耐心水平,足足等到双方仅仅相差十几丈的距离,才雷厉风行的出手。 这样的短距离,已经足够上五楼修士策划一记近乎必中的偷袭了。好大的胆量!对自己的实力好生自信!息焕此刻的心声就是如此。 可结果十分出人意料,当阿晴灰头土脸的从街角凌乱的杂物中钻出来时,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强劲对手出现,也没有让人心弦紧绷的激烈鏖战。 被妖族少女带到息焕眼前的,却是少女双手掌心的一团近乎透明的白色游魂。 “这是......”息焕看着那团虚弱至极的灵魂,看样子还不完整,破碎不堪的模样随时有可能消逝在天地间。 阿晴也同样在打量着掌心处的这一团小玩意儿,摇摇头说道:“就是一团孤魂,和周围的冰寒异象没什么关系,看上去这骤降的温度对这小家伙影响也很大,要不是我及时出手,恐怕它最终也会彻底消散。” 阿晴突然惊奇的咦了一声:“啊咧?老爷,看样子它好像是跟着你来的嘞!” 说着阿晴松开手,小游魂尽然浮空一点点的朝着息焕挪动过去。 息焕也起了好奇心,朝阿晴问道:“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完整的模样?” 少女只是略作思索,便答复道:“已经是一块残魂了,而且看这样的状态,散落在其他地方的灵魂碎片已经彻底消散,这团小家伙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那团游魂仿佛听懂了少女的话语一般,挪动的动作开始加快了几分,焦急的模样似乎在努力传达什么。息焕有些不甘心道:“看起来好像是和我们有瓜葛,没有别的办法了?” 妖族少女左思右想,随后一咬牙,狠心道:“妾身试试看让他暂时恢复灵魂强度,但老爷这样的事情妾身也是第一次尝试,要是失败了可别怪罪。” 息焕一听有办法,便让少女大胆尝试。得到主人示意的阿晴当即搓动双手,随着加快的双手搓动,很快便有豆大的汗粒从额头落下,紫红色光芒闪耀的掌心间也开始出现了一道细如发丝的朱紫纹路。 阿晴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和搬山罗刹如出一辙,同样是气机转换的工序,妖族少女却要显得吃力许多。这还是依靠原本跌境之前须弥境对于大道气机的领悟才临场发挥想出的办法,仅仅是一小缕灵魂力量,也让阿晴忙的满头大汗起来,这样是让她看见搬山罗刹那近乎天方夜谭般的锻造捶魂手段,恐怕会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又搓了好一会儿,见掌心处的那条细纹始终无法扩大,阿晴也不再白白浪费气机,再往下要扩大这缕灵魂力量,就不再是简单的叠加问题了,其中涉及的复杂大道法则,可不是阿晴这个修仙界的“文盲”可以参悟的了。 于是少女摊开手掌,一只手小心捻起那缕细小如发丝般的细纹,然后将它轻轻落在那团白色的残魂上。挪动的残魂似乎也感应到了生命的气息,主动的接受着这一小条对他来说堪称久旱逢甘霖般的灵魂力量。很快那道细纹便被那团残魂给“吃”的一干二净。 息焕看了眼好半天可以动静的小家伙,和阿晴面面相觑道:“没变化啊?” 阿晴也有些着急了,赶忙打圆场道:“再等等,让他消化消化!” 随着妖族少女话音落下,小残魂仿佛听懂了一般,突然像是泄气一般萎缩了下去,最终彻底漏气,只下了一点零星的火星在半空中。 息焕做梦也没想到等了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脸难以置信道:“阿晴......你做的东西......把他毒死了?” 妖族少女此时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进去,精致的小巧面庞急的满脸赤红,加上先前制作细纹累的满头大汗,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紧咬着银牙支支吾吾道:“妾身......妾身不知道啊!不可能有毒啊老爷!” 二人吵闹间,没有注意到那点星火开始扑哧一声发出暴鸣,紧接着一阵晚风吹过,星火遇风复燃,呼啦一声旺盛的灵魂火焰燃起,很快扩散成一道人性模样。 旺盛的魂火吓得二人后退一步,看着火焰中那张逐渐清晰的面庞,息焕脸色一遍,白色盲瞳即使是魂体形态,也毫无生气。 少年指着魂火忍不住大骂道:“又他娘的是你!” 可侯行远的残魂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撕扯自身,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嘴里不断低语着“好烫”“要被烧死了”之类的词语。 不论息焕如何挥手,这团侯行远的残魂都对二人熟视无睹,自顾自地将自己的魂体撕扯成一块一块,阿晴的那条灵魂细纹却是有毒,对他来说灼热的细纹之上,掺杂的荒火气息是连灵魂都可以焚烧殆尽的力量。 而此时随着细纹的消化,那道和一切阴物魂体相克制的力量正充斥在他的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传递而来的烈火焚烬感只叫他生不如死。侯行远想死,想跟那方诡异天地中的那尊金色残魂一样,干脆利落地爆散开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承受灵魂焚烧的千刀万剐之痛。 都是他们害的!这群人害的!侯行远的残魂怨毒地瞪了二人一眼,那双冰冷的灰白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深恶痛绝的神色。 在彻底撕烂自己的灵魂前,他先是朝着阿晴开口说道:“就算是下了冥府,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以我死后不得轮回,受冥河之苦诅咒你!我要你和我承受一样的灵魂极刑,要你那可怜的神魂和我一样焚烧殆尽!” 接着有转头朝向息焕,侯行远及其不情愿的开口,在搬山罗刹藏在他灵魂中的那道约束法则作用下,侯行远开口朗朗道出一句远古神音,晦涩难懂,开口的一瞬间,男子原本痛苦的面庞都得到了解脱般,开始快速的消散开。 而那被侯行远道出的远古文字,落在息焕耳中,却如同古钟敲响一般,双目一黑,意识堕入了一道大门之内。 第一百零六章 三问三答(1) 天地之间茫茫大雪,熟悉的雪峰顶上因为许久无人光顾,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厚厚的雪地里一道人影突然坐了起来,深埋在雪地里的身影只冒出了一个脑袋。 息焕环顾四周,白茫茫大雪中,一座占据半边天幕的巨坛沉默伫立在雪峰中心,巍峨如岳。只是坛地的地火,早已燃尽,息焕知道在那里还有数以万计的火星在无声闪烁,随时都为重启那座剑坛而燃起地火。 少年踉跄的站起身,一手扶助微痛的脑门,一阵空乏感涌了上来。息焕突然一愣,下意识的喊出了那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搬山罗刹。 重回这座雪峰秘境,受到那只诡异金瞳影响的记忆开始一片片拼合,更多的信息画面涌入脑海,息焕突然想起来那一夜是谁在身后帮助他斗法鸿鹄老祖,又是谁在那位老道人合道时,率先察觉到这处天地的不对劲,主动替他被拉扯进了那座虚空飞升城内。 四野一望渺渺茫茫,大雪山风一瞬即止,这片小天地随着少年停滞的呼吸也一瞬间静止。在这一刻,息焕能够听见自己心声如擂鼓般,响彻天地,掩盖了外界万物杂音。 那股混杂着后悔愧疚等情绪的复杂情感充斥胸口,几乎压的他无法呼吸。站起的少年一下子又扑倒跪在雪地中,双手死死扣进雪地里。 少年再抬起头时,一袭黄衣悄然出现在眼前,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身穿鹅黄色罗裙的女子脚踩一朵莲花,花瓣轮转由一片片剑刃堆砌而成。 女子面容姣好,杏眼朱唇,冰肌玉骨,身形宛若天仙,窈窕绰约,一身罗仙裙更是称托出一派出尘仙气。那双白净无暇的玉足赤脚轻轻点在那朵剑莲花上,看了一眼便叫人难以移开目光的仙姿轻盈飘渺。 这位好看的仙女姐姐,息焕从未见过。多年来,也就只有搬山罗刹,是十三位剑祖中他唯一有交集的那一位。其余众人,则是如同闭关一般不显身形,只有在众大的投剑集议中,才会出声表决。 黄裙仙子冷漠的俯视着跪在雪地中的少年,二者遥遥对望,心性高傲的女子迟迟没有开口。息焕能够出现在这里,也意味着外界的变动已经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搬山罗刹在最后关头,让侯行远残魂带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攻克难关的交代嘱咐,只是一代进入这片雪峰秘境的远古咒文。这相当于是这处秘境的后门钥匙,即使是秘境内的主人们并未主动开门迎接息焕,少年依然能够凭借这道咒文进入此地。 这样意味着那位并列十三剑祖的搬山罗刹,彻底放弃了靠自己解决金瞳问题的可能性,将他送进这里,就是为了让少年寻找其他剑祖谋求庇护。更有可能是那位牛头鬼物宣告着自己照看息焕的任务已经失败,是托付,也是交代。 黄裙仙子内心颇为复杂,看起来粗心大意的牛头鬼物,其实是十三位剑祖中最好说话的那一位,这也是大家表决选出搬山罗刹作为息焕人间护道人的原因。比起更接地气的搬山罗刹,其他几位的脾气,可以说是十分的不近人情,又因为有天道限制的原因,就算一个个实力各有高低,但对于年幼的息焕来说,还是更具人情味的护道者对其成长有利一些。 而现在搬山罗刹身为息焕护道人的使命,大概率已经结束了。这也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东岭的铸剑师,不能没有护道人陪伴在身,而她,就是搬山罗刹的替补位。 少年直直看向东南方向,那里在大雪中灰白色一片,但息焕记得,每次搬山罗刹出现,在那个位置就会出现一道雪峰,少年想确认那座雪峰还在不在了,即使隔着茫茫大雪,只要雪峰还依旧屹立在那里,他便能放心许多。 “仙子前辈,搬山罗刹前辈他......”息焕眼神哀求看向黄裙仙子,话说一半,女人便冷漠的打断他道:“你想救他?不介意,因为不值得。” 很干脆的回答,少年听了果然露出一副痛苦的神色,低下头去的面目上看不清是哭是怒。 鹅黄色罗仙裙在空中微微摆动了一下,女人细细品味了一下少年刚才话语中的仙子前辈二字,稍稍有些满意,语气也略微柔和了一些,看着少年哀伤的身影解释道:“那只金瞳,不是本界天地的产物,它......很危险,对于你们来说很危险,对于我们这些存在来说,更是危险至极。” 息焕茫然的抬头,这还是见面以来,面前的黄裙仙子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女人傲气的抬起头哼了一声,似乎很满意少年认真听讲的样子,继续说道:“你肯定先前也尝试过再次进入雪峰秘境了,之所以没有回应,不是秘境不愿意响应,而是不能。那东西......是天生的猎人,若是被它发现我们的存在,即使相隔数座天地,它还是有能耐找到我们。所以......” 息焕也明白了前因后果,自我安慰般说道:“仙子前辈,我知道了,我没有怪罪各位剑祖的意思。那只金瞳,究竟是什么来头,我进入过那方天地几次,能够感觉到在它身上,隐隐约约有和时间大道相关联的气息存在。” 黄裙仙子有些不耐烦的闭目,她最讨厌别人问东问西,而且问的还是连她自己都不太了解的难题,但架不住身为前辈的身份,要在息焕面前表露自己的才疏学浅,是断然不可能的。于是故作高深道:“这东西......不太方便讨论!天地之间有谶语的说法,若是提及它太多次,说不定它也会有感应,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话题好了!总之它的层级很高,甚至......” 女人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道:“比天道还要高,所以你明白如果要去救牛头那家伙,是一件多危险的事情了吗?” 息焕沉默半晌,壮起胆子问道:“仙子前辈只是说不介意我去救,却没有说我不能救,晚辈在这里斗胆问一句,成功救出搬山罗刹前辈这件事,和让我重新修炼握剑这件事。二者相比,孰难孰易?” 天地之间茫茫大雪,熟悉的雪峰顶上因为许久无人光顾,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厚厚的雪地里一道人影突然坐了起来,深埋在雪地里的身影只冒出了一个脑袋。 息焕环顾四周,白茫茫大雪中,一座占据半边天幕的巨坛沉默伫立在雪峰中心,巍峨如岳。只是坛地的地火,早已燃尽,息焕知道在那里还有数以万计的火星在无声闪烁,随时都为重启那座剑坛而燃起地火。 少年踉跄的站起身,一手扶助微痛的脑门,一阵空乏感涌了上来。息焕突然一愣,下意识的喊出了那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搬山罗刹。 重回这座雪峰秘境,受到那只诡异金瞳影响的记忆开始一片片拼合,更多的信息画面涌入脑海,息焕突然想起来那一夜是谁在身后帮助他斗法鸿鹄老祖,又是谁在那位老道人合道时,率先察觉到这处天地的不对劲,主动替他被拉扯进了那座虚空飞升城内。 四野一望渺渺茫茫,大雪山风一瞬即止,这片小天地随着少年停滞的呼吸也一瞬间静止。在这一刻,息焕能够听见自己心声如擂鼓般,响彻天地,掩盖了外界万物杂音。 那股混杂着后悔愧疚等情绪的复杂情感充斥胸口,几乎压的他无法呼吸。站起的少年一下子又扑倒跪在雪地中,双手死死扣进雪地里。 少年再抬起头时,一袭黄衣悄然出现在眼前,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身穿鹅黄色罗裙的女子脚踩一朵莲花,花瓣轮转由一片片剑刃堆砌而成。 女子面容姣好,杏眼朱唇,冰肌玉骨,身形宛若天仙,窈窕绰约,一身罗仙裙更是称托出一派出尘仙气。那双白净无暇的玉足赤脚轻轻点在那朵剑莲花上,看了一眼便叫人难以移开目光的仙姿轻盈飘渺。 这位好看的仙女姐姐,息焕从未见过。多年来,也就只有搬山罗刹,是十三位剑祖中他唯一有交集的那一位。其余众人,则是如同闭关一般不显身形,只有在众大的投剑集议中,才会出声表决。 黄裙仙子冷漠的俯视着跪在雪地中的少年,二者遥遥对望,心性高傲的女子迟迟没有开口。息焕能够出现在这里,也意味着外界的变动已经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搬山罗刹在最后关头,让侯行远残魂带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攻克难关的交代嘱咐,只是一代进入这片雪峰秘境的远古咒文。这相当于是这处秘境的后门钥匙,即使是秘境内的主人们并未主动开门迎接息焕,少年依然能够凭借这道咒文进入此地。 这样意味着那位并列十三剑祖的搬山罗刹,彻底放弃了靠自己解决金瞳问题的可能性,将他送进这里,就是为了让少年寻找其他剑祖谋求庇护。更有可能是那位牛头鬼物宣告着自己照看息焕的任务已经失败,是托付,也是交代。 黄裙仙子内心颇为复杂,看起来粗心大意的牛头鬼物,其实是十三位剑祖中最好说话的那一位,这也是大家表决选出搬山罗刹作为息焕人间护道人的原因。比起更接地气的搬山罗刹,其他几位的脾气,可以说是十分的不近人情,又因为有天道限制的原因,就算一个个实力各有高低,但对于年幼的息焕来说,还是更具人情味的护道者对其成长有利一些。 而现在搬山罗刹身为息焕护道人的使命,大概率已经结束了。这也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东岭的铸剑师,不能没有护道人陪伴在身,而她,就是搬山罗刹的替补位。 少年直直看向东南方向,那里在大雪中灰白色一片,但息焕记得,每次搬山罗刹出现,在那个位置就会出现一道雪峰,少年想确认那座雪峰还在不在了,即使隔着茫茫大雪,只要雪峰还依旧屹立在那里,他便能放心许多。 “仙子前辈,搬山罗刹前辈他......”息焕眼神哀求看向黄裙仙子,话说一半,女人便冷漠的打断他道:“你想救他?不介意,因为不值得。” 很干脆的回答,少年听了果然露出一副痛苦的神色,低下头去的面目上看不清是哭是怒。 鹅黄色罗仙裙在空中微微摆动了一下,女人细细品味了一下少年刚才话语中的仙子前辈二字,稍稍有些满意,语气也略微柔和了一些,看着少年哀伤的身影解释道:“那只金瞳,不是本界天地的产物,它......很危险,对于你们来说很危险,对于我们这些存在来说,更是危险至极。” 息焕茫然的抬头,这还是见面以来,面前的黄裙仙子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女人傲气的抬起头哼了一声,似乎很满意少年认真听讲的样子,继续说道:“你肯定先前也尝试过再次进入雪峰秘境了,之所以没有回应,不是秘境不愿意响应,而是不能。那东西......是天生的猎人,若是被它发现我们的存在,即使相隔数座天地,它还是有能耐找到我们。所以......” 息焕也明白了前因后果,自我安慰般说道:“仙子前辈,我知道了,我没有怪罪各位剑祖的意思。那只金瞳,究竟是什么来头,我进入过那方天地几次,能够感觉到在它身上,隐隐约约有和时间大道相关联的气息存在。” 黄裙仙子有些不耐烦的闭目,她最讨厌别人问东问西,而且问的还是连她自己都不太了解的难题,但架不住身为前辈的身份,要在息焕面前表露自己的才疏学浅,是断然不可能的。于是故作高深道:“这东西......不太方便讨论!天地之间有谶语的说法,若是提及它太多次,说不定它也会有感应,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话题好了!总之它的层级很高,甚至......” 女人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道:“比天道还要高,所以你明白如果要去救牛头那家伙,是一件多危险的事情了吗?” 息焕沉默半晌,壮起胆子问道:“仙子前辈只是说不介意我去救,却没有说我不能救,晚辈在这里斗胆问一句,成功救出搬山罗刹前辈这件事,和让我重新修炼握剑这件事。二者相比,孰难孰易?” 第一百零七章 三问三答(2) 黄裙仙子目光一凝,面对少年提出的疑问,察觉到其中的执拗,正色道:“这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息焕,你可明白不让你踏道修仙是为了铸剑一事?登楼境十三楼,一楼比一楼要近天一步,每一位登楼境的修士,苦苦修炼无不是为了将自家登仙楼垒筑的离天更近一步,好让日后的飞升证道能够轻松一些。” 息焕眼神躲闪,他明白这位仙子前辈在说什么,虽未曾踏入登楼境界,甚至连登楼境之前那必须经历的筑基、养气、结丹三大基础境界他都未曾踏足,可少年早已对这些烂熟于心。只因为年少时他也曾有一身惊天剑骨,东岭雪山上未曾展示在外界面前的,是曾经的一门出了两位先天剑胚。 黄裙仙子身影稍微落下些许,那朵轻踩的剑莲几乎要落在棉絮般的大雪上,女子双手一挥,哄散鸟群般将雪峰顶上厚厚的雪原给荡开,少年也不至于再埋入雪堆中。 “抬头,和前辈说话时最基本的礼貌就是要看着对方的眼睛,”黄裙仙子毫无波澜的说道,息焕这才抬起头。看见少年朗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仙子继续道:“天赋不同,机遇不一样,每一位修士能够垒砌的登仙楼高低自然不同。可能有些人的登仙楼仅仅六七层,就已经堪比山岳雄峰,你们队伍里的白画生,就是这类人;也有人即使好不容易垒筑到了九楼十楼,依然只是大城国都中的那一栋孤楼,比不得前者来得高耸,这样的人,非常多,像鸿鹄山观那位资质平平的袁山道人便是这类人的代表。” 这位剑族那双好看的杏眼波光流转,有淡淡神光闪烁期间,灵气生动,比起神仙一词更像是少女般富有朝气,将息焕的微小神情下的心思尽收眼底,嗤笑道:“你是不是会想,若是你早早修炼,那你的登仙楼会有多高?” 少男惊讶的看向黄裙仙子,被看穿想法的后很快耳根浮现一抹红色,但也坦率的点点头。 “哼哼,”仙子得意笑道:“很高,和你的那位未过门的剑仙娘子一般高,比肩九天之云,直上青天,中州乃至整个东陆的剑修,但凡真能感觉这样一栋登仙楼,那么天下剑修抬头,都能看见你息焕的威名覆盖在大地之上。” 少年并没有露出欣慰满足的表情,也没有浮现对仙子前辈话语中的那一幕壮景心驰神往。相反,更显失落和麻木的息焕只是很勉强的笑了笑。这些话,说与别人听,可能听者会十分欣喜得意,但对于他来说,都逃不开“如果”二字。而他早就没有这一份“如果”的可能性。 鹅黄罗仙裙悄然落在雪地上,那双好看的玉足踩在薄薄一层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松响。讲到性头上的仙子前辈没有顾忌息焕的情绪变化,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少年感到振聋发聩。 “息焕,以你这些年的积累,还有那一身傲人天资,若是放开禁止,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登楼境,让你来却可以轻轻松松双脚踏入,甚至起步就是古今未有的中五楼。这是你想要的吗?” 未等少年回答,黄裙仙子便摇摇头,果断道:“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你身上有我们赋予的重任,要铸造一柄定世之剑。说起来只是一句话,可谈何容易?几日前光是抢夺那颗陨落星辰,就要面对一位百年不曾出世的升羽境老者,这还仅仅是为了给搬山罗刹那老家伙铸造剑身,那如果要铸造那一柄剑,你觉得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息焕摇头,他给不出答案,甚至时至今日,将一身铸剑功夫锻造的炉火纯青的他,也对于铸造那柄剑毫无头绪,甚至无从下手。定世之剑,这个概念太模糊了,曾经他也询问过搬山罗刹能不能给出一些解释,可搬山罗刹,或者说是得到其他几位剑祖授意的搬山罗刹也并未透露一点信息,只是让他多走走,多看看,说天下之大,终有一日会给出答案。 带着这样的问题,少年下山跟随那位不靠谱的师父学锻造,一边走世道,又出了铸剑龙潭,去了南淮,又走到这里。不仅对于答案没有丝毫头绪,更是一步步感到负担之重,对于一身毫无修为的执念之深。若是没有今日这一问,恐怕连息焕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日会跨倒在这条南下之路上。 黄裙仙子一只手轻轻绕转那朵剑莲,意料之中得到了一个无力的回答,皎洁地眨眨眼道:“所以与其说是剑祖们不让你登山修炼,倒不如说是我们对于你的期望太大了,大到需要你来承担这背后的很多隐忍和背负。未来的有一天,你一定会遇上很多连剑祖们都无法替你解决的敌人,那个时候,就需要你足够强大,比我们这些剑祖中的任何一位都强。” 说道此处,连仙子前辈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脊梁不知不觉已经挺直,神情肃穆,朗声道:“息焕,有句话可以现在告诉你,在和你立下约定的那一天开始,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已经做好了种种最坏的打算,其中的一个结局便是你不仅要做那铸剑人,更要做能够有实力挥起那柄天下剑仙为之低头的持剑人。” 少年恍恍惚惚,已经开始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何关联。 黄裙仙子握拳,那朵剑莲突然绽放出璀璨的剑光,在莲心处肆虐压缩,凌厉剑气一如女子话语间盛气:“所以你要比天下人都要近天一步,登楼境十三层,别人可以层层相垒,你不行。你要做到......一层即一楼” 少年愕然,这番颠覆言论之下,他顾不得冒犯,只觉得听得心惊胆寒,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神采奕奕的黄裙仙子,连语气都有了颤抖:“前辈,这......这可是前人未曾做过的事情。” 没有听见仙子二字,女人一下子冷漠了许多,仅仅只是一句话便将息焕后续的话给堵了回去:“铸剑一事同样前无古人,那便不允许有后来者铺道?” 黄裙仙子目光一凝,面对少年提出的疑问,察觉到其中的执拗,正色道:“这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息焕,你可明白不让你踏道修仙是为了铸剑一事?登楼境十三楼,一楼比一楼要近天一步,每一位登楼境的修士,苦苦修炼无不是为了将自家登仙楼垒筑的离天更近一步,好让日后的飞升证道能够轻松一些。” 息焕眼神躲闪,他明白这位仙子前辈在说什么,虽未曾踏入登楼境界,甚至连登楼境之前那必须经历的筑基、养气、结丹三大基础境界他都未曾踏足,可少年早已对这些烂熟于心。只因为年少时他也曾有一身惊天剑骨,东岭雪山上未曾展示在外界面前的,是曾经的一门出了两位先天剑胚。 黄裙仙子身影稍微落下些许,那朵轻踩的剑莲几乎要落在棉絮般的大雪上,女子双手一挥,哄散鸟群般将雪峰顶上厚厚的雪原给荡开,少年也不至于再埋入雪堆中。 “抬头,和前辈说话时最基本的礼貌就是要看着对方的眼睛,”黄裙仙子毫无波澜的说道,息焕这才抬起头。看见少年朗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仙子继续道:“天赋不同,机遇不一样,每一位修士能够垒砌的登仙楼高低自然不同。可能有些人的登仙楼仅仅六七层,就已经堪比山岳雄峰,你们队伍里的白画生,就是这类人;也有人即使好不容易垒筑到了九楼十楼,依然只是大城国都中的那一栋孤楼,比不得前者来得高耸,这样的人,非常多,像鸿鹄山观那位资质平平的袁山道人便是这类人的代表。” 这位剑族那双好看的杏眼波光流转,有淡淡神光闪烁期间,灵气生动,比起神仙一词更像是少女般富有朝气,将息焕的微小神情下的心思尽收眼底,嗤笑道:“你是不是会想,若是你早早修炼,那你的登仙楼会有多高?” 少男惊讶的看向黄裙仙子,被看穿想法的后很快耳根浮现一抹红色,但也坦率的点点头。 “哼哼,”仙子得意笑道:“很高,和你的那位未过门的剑仙娘子一般高,比肩九天之云,直上青天,中州乃至整个东陆的剑修,但凡真能感觉这样一栋登仙楼,那么天下剑修抬头,都能看见你息焕的威名覆盖在大地之上。” 少年并没有露出欣慰满足的表情,也没有浮现对仙子前辈话语中的那一幕壮景心驰神往。相反,更显失落和麻木的息焕只是很勉强的笑了笑。这些话,说与别人听,可能听者会十分欣喜得意,但对于他来说,都逃不开“如果”二字。而他早就没有这一份“如果”的可能性。 鹅黄罗仙裙悄然落在雪地上,那双好看的玉足踩在薄薄一层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松响。讲到性头上的仙子前辈没有顾忌息焕的情绪变化,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少年感到振聋发聩。 “息焕,以你这些年的积累,还有那一身傲人天资,若是放开禁止,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登楼境,让你来却可以轻轻松松双脚踏入,甚至起步就是古今未有的中五楼。这是你想要的吗?” 未等少年回答,黄裙仙子便摇摇头,果断道:“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你身上有我们赋予的重任,要铸造一柄定世之剑。说起来只是一句话,可谈何容易?几日前光是抢夺那颗陨落星辰,就要面对一位百年不曾出世的升羽境老者,这还仅仅是为了给搬山罗刹那老家伙铸造剑身,那如果要铸造那一柄剑,你觉得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息焕摇头,他给不出答案,甚至时至今日,将一身铸剑功夫锻造的炉火纯青的他,也对于铸造那柄剑毫无头绪,甚至无从下手。定世之剑,这个概念太模糊了,曾经他也询问过搬山罗刹能不能给出一些解释,可搬山罗刹,或者说是得到其他几位剑祖授意的搬山罗刹也并未透露一点信息,只是让他多走走,多看看,说天下之大,终有一日会给出答案。 带着这样的问题,少年下山跟随那位不靠谱的师父学锻造,一边走世道,又出了铸剑龙潭,去了南淮,又走到这里。不仅对于答案没有丝毫头绪,更是一步步感到负担之重,对于一身毫无修为的执念之深。若是没有今日这一问,恐怕连息焕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日会跨倒在这条南下之路上。 黄裙仙子一只手轻轻绕转那朵剑莲,意料之中得到了一个无力的回答,皎洁地眨眨眼道:“所以与其说是剑祖们不让你登山修炼,倒不如说是我们对于你的期望太大了,大到需要你来承担这背后的很多隐忍和背负。未来的有一天,你一定会遇上很多连剑祖们都无法替你解决的敌人,那个时候,就需要你足够强大,比我们这些剑祖中的任何一位都强。” 说道此处,连仙子前辈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脊梁不知不觉已经挺直,神情肃穆,朗声道:“息焕,有句话可以现在告诉你,在和你立下约定的那一天开始,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已经做好了种种最坏的打算,其中的一个结局便是你不仅要做那铸剑人,更要做能够有实力挥起那柄天下剑仙为之低头的持剑人。” 少年恍恍惚惚,已经开始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何关联。 黄裙仙子握拳,那朵剑莲突然绽放出璀璨的剑光,在莲心处肆虐压缩,凌厉剑气一如女子话语间盛气:“所以你要比天下人都要近天一步,登楼境十三层,别人可以层层相垒,你不行。你要做到......一层即一楼” 少年愕然,这番颠覆言论之下,他顾不得冒犯,只觉得听得心惊胆寒,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神采奕奕的黄裙仙子,连语气都有了颤抖:“前辈,这......这可是前人未曾做过的事情。” 没有听见仙子二字,女人一下子冷漠了许多,仅仅只是一句话便将息焕后续的话给堵了回去:“铸剑一事同样前无古人,那便不允许有后来者铺道?” 第一百零八章 三问三答(3) 息焕当然不会怀疑面前这位身着鹅黄罗仙裙,面如少女的仙子剑祖是在空谈大论。相反,他对于剑祖们的良苦用心深信不疑。剑祖前辈口中的计划越是惊为天人,息焕就明白搬山罗刹获救的可能性越小。 就像刚才所说的,如果要他做那天下古今未有的持剑人,就容不得有丝毫失误。冒着暴露其余十二位剑祖的危险,去冒险营救搬山罗刹,这注定要碰上那尊未知的恐怖存在。 孰轻孰重,少年明白的清清楚楚。 “说回正题,你也知晓了对于你而言,修炼绝非易事,在足够有实力铸造出一柄剑祖剑身前,你的登楼境十三楼,一层也不可让与大道气机。相比于此,其实营救搬山罗刹,可能会更简单的一些。” 机锋一转,黄裙仙子竟然意料之外给出这个答案,明明先前还口口声声告诉息焕不值得冒险,息焕重新抬起头,难以掩饰眼中急切道:“仙子前辈请说。” “嗯?”少年只觉得头顶挨了重重一下板栗,只听到头顶女子没好气说道:“你这小孩,给点甜头就知道喊仙子前辈了?真是见风使舵的性子!”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次息焕吸取教训,老实的看着黄裙仙子,静静聆听她说话。 女人满意的微微点头,但神色却十分难看道:“要造就一位天下绝无仅有的持剑人,可比拼死救出一位老剑祖要难多了,前者需要运气、努力、甚至一路上免不了牺牲性命。后者同样也是生死攸关的冒险一搏,但相比于前者,也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 言语间稍显隐晦,却也不妨碍少年心中暗自衡量。 “但现在换我问你,息焕,现如今你在昌郡城拼死抢到的那颗陨落星辰就在这座雪峰剑坛内,这颗星辰,机缘之大,材质之佳,可以说是你铸剑道路上成功的巨大一步。搬山罗刹也是一眼看出了这颗星辰的非同一般,才会冒险让你尝试一番。” 随着黄裙仙子抬手间,远处的遮天剑坛内有一道璀璨星光开始升起,很快便高高挂在了这方秘境的天幕上,耀眼夺目,即使是风雪肆虐的白日里,依然是抬头便可清晰看见的瞩目存在。 黄裙仙子伸出一根玉指,纤长白皙,道:“即使没有搬山罗刹,凭借这颗星辰,只要慢慢锤炼,凭借自身你依然可以打造出一柄容纳剑族神魂绰绰有余的剑身,凭借这一把剑,你可以一步入登楼。到了那时,你就不再是一位毫无修为傍身的外家拳脚宗师,而是真真正正的山上修士,而且凭借一位剑祖栖身的那栋登仙楼,哪怕是仅仅一层,也足够你应付大部分的下五楼修士。这不正是你日思夜想的事情?过往求而不得的门槛,如今近在眼前,你要选择拒绝?” 息焕感觉喉咙有些干涩,甚至在冒烟,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做不到,少年怔怔问道:“那......如果要救罗刹前辈......” “那你的登楼境将再度遥遥无期,先前说过救出它很难,并不是在“救”这件事上很难,依靠这颗星辰,同样能化剑破开那座小天地的禁止,虽然不足以摧毁困住搬山罗刹的那方空间,但要打开一个豁口让他逃出来,还是十有八九更够实现的事情。” 黄裙仙子似乎感觉有些太没自信了,又马上改口道:“不,应该说是手到擒来才对。之所以不建议,问题就在于救出之后,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息焕立刻想到了那只亘古悠远的金瞳,仅仅是对视,就给人一种屹立在时间长河中万年的威压感。 仙子有些无奈的叹气,气馁道:“我也和你说了,那东西,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如果破开那方天地,正是它想要的结果呢?如果最后一定要面对那东西,就算能逃过一劫,最后要付出多少牺牲?一位够不够?还是两位三位?” 息焕不说话了,利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哪怕是个正常人,都会知道后者是十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不仅会失去未来不知何时再回遇到的修炼机会,更有可能将铸剑人的使命扼杀在摇篮里。 少年一下子有些明白为何搬山罗刹最后会让侯行远的残魂传递这道消息了,那头总是大大咧咧的牛头鬼物,恐怕想的比谁都清楚,这是个死局,连生门都没有留下一道的死局。身在局中,老家伙早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只不过这些他都不曾为外人道出,同样身处那方小天地中的鸿鹄老祖,依旧还在苦苦等待外界的联系,殊不知在搬山罗刹的设计中,他们注定会湮灭在那方虚空中,无人生还。 黄裙仙子说完后,看着少年,选在轮到息焕来做抉择了:“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 息焕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去面对仙子给出的这两个选择。无论是选择那一方,他都做不到毫无愧疚。 可黄裙仙子偏偏要逼着他给出答案一般,于半空中轻轻点脚,向前飘近,咄咄逼人道:“息焕,你是铸件人,但不是剑奴。这个前提,早在第一次你六岁时进入雪峰秘境那天,白衍息就和你说清楚了。所以我们只能给你作出参考和建议,但不能强迫你做选择。 换句话说,无论今日你是选择登楼境修仙,还是以星辰为代价破开那方天地,我和余下的十一位都不会有所阻拦。” 息焕低垂的眉眼看见那角罗仙裙原地绽放一般,然后便听见仙子悠悠道:“少年行于世间,抬眼见青山,殊不知青山十万座,下一座会不会比眼前这座更美、更高。修道一途是如此,对于铸件人的你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息焕猛地抬头,紧握的双手发出骨骼爆鸣的脆响,少年因为过于用力而绷紧的额头上甚至有青筋暴起。从进入雪峰秘境以来,黄裙仙子都在有意引导息焕在得失之间做取舍。为此,她不惜引出息焕最为神往的修炼一事来做引子,就是为了让早已习惯将诸事藏于心中的息焕能够直面内心的渴望。 她想,此时此刻,差不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息焕当然不会怀疑面前这位身着鹅黄罗仙裙,面如少女的仙子剑祖是在空谈大论。相反,他对于剑祖们的良苦用心深信不疑。剑祖前辈口中的计划越是惊为天人,息焕就明白搬山罗刹获救的可能性越小。 就像刚才所说的,如果要他做那天下古今未有的持剑人,就容不得有丝毫失误。冒着暴露其余十二位剑祖的危险,去冒险营救搬山罗刹,这注定要碰上那尊未知的恐怖存在。 孰轻孰重,少年明白的清清楚楚。 “说回正题,你也知晓了对于你而言,修炼绝非易事,在足够有实力铸造出一柄剑祖剑身前,你的登楼境十三楼,一层也不可让与大道气机。相比于此,其实营救搬山罗刹,可能会更简单的一些。” 机锋一转,黄裙仙子竟然意料之外给出这个答案,明明先前还口口声声告诉息焕不值得冒险,息焕重新抬起头,难以掩饰眼中急切道:“仙子前辈请说。” “嗯?”少年只觉得头顶挨了重重一下板栗,只听到头顶女子没好气说道:“你这小孩,给点甜头就知道喊仙子前辈了?真是见风使舵的性子!”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次息焕吸取教训,老实的看着黄裙仙子,静静聆听她说话。 女人满意的微微点头,但神色却十分难看道:“要造就一位天下绝无仅有的持剑人,可比拼死救出一位老剑祖要难多了,前者需要运气、努力、甚至一路上免不了牺牲性命。后者同样也是生死攸关的冒险一搏,但相比于前者,也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 言语间稍显隐晦,却也不妨碍少年心中暗自衡量。 “但现在换我问你,息焕,现如今你在昌郡城拼死抢到的那颗陨落星辰就在这座雪峰剑坛内,这颗星辰,机缘之大,材质之佳,可以说是你铸剑道路上成功的巨大一步。搬山罗刹也是一眼看出了这颗星辰的非同一般,才会冒险让你尝试一番。” 随着黄裙仙子抬手间,远处的遮天剑坛内有一道璀璨星光开始升起,很快便高高挂在了这方秘境的天幕上,耀眼夺目,即使是风雪肆虐的白日里,依然是抬头便可清晰看见的瞩目存在。 黄裙仙子伸出一根玉指,纤长白皙,道:“即使没有搬山罗刹,凭借这颗星辰,只要慢慢锤炼,凭借自身你依然可以打造出一柄容纳剑族神魂绰绰有余的剑身,凭借这一把剑,你可以一步入登楼。到了那时,你就不再是一位毫无修为傍身的外家拳脚宗师,而是真真正正的山上修士,而且凭借一位剑祖栖身的那栋登仙楼,哪怕是仅仅一层,也足够你应付大部分的下五楼修士。这不正是你日思夜想的事情?过往求而不得的门槛,如今近在眼前,你要选择拒绝?” 息焕感觉喉咙有些干涩,甚至在冒烟,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做不到,少年怔怔问道:“那......如果要救罗刹前辈......” “那你的登楼境将再度遥遥无期,先前说过救出它很难,并不是在“救”这件事上很难,依靠这颗星辰,同样能化剑破开那座小天地的禁止,虽然不足以摧毁困住搬山罗刹的那方空间,但要打开一个豁口让他逃出来,还是十有八九更够实现的事情。” 黄裙仙子似乎感觉有些太没自信了,又马上改口道:“不,应该说是手到擒来才对。之所以不建议,问题就在于救出之后,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息焕立刻想到了那只亘古悠远的金瞳,仅仅是对视,就给人一种屹立在时间长河中万年的威压感。 仙子有些无奈的叹气,气馁道:“我也和你说了,那东西,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如果破开那方天地,正是它想要的结果呢?如果最后一定要面对那东西,就算能逃过一劫,最后要付出多少牺牲?一位够不够?还是两位三位?” 息焕不说话了,利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哪怕是个正常人,都会知道后者是十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不仅会失去未来不知何时再回遇到的修炼机会,更有可能将铸剑人的使命扼杀在摇篮里。 少年一下子有些明白为何搬山罗刹最后会让侯行远的残魂传递这道消息了,那头总是大大咧咧的牛头鬼物,恐怕想的比谁都清楚,这是个死局,连生门都没有留下一道的死局。身在局中,老家伙早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只不过这些他都不曾为外人道出,同样身处那方小天地中的鸿鹄老祖,依旧还在苦苦等待外界的联系,殊不知在搬山罗刹的设计中,他们注定会湮灭在那方虚空中,无人生还。 黄裙仙子说完后,看着少年,选在轮到息焕来做抉择了:“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 息焕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去面对仙子给出的这两个选择。无论是选择那一方,他都做不到毫无愧疚。 可黄裙仙子偏偏要逼着他给出答案一般,于半空中轻轻点脚,向前飘近,咄咄逼人道:“息焕,你是铸件人,但不是剑奴。这个前提,早在第一次你六岁时进入雪峰秘境那天,白衍息就和你说清楚了。所以我们只能给你作出参考和建议,但不能强迫你做选择。 换句话说,无论今日你是选择登楼境修仙,还是以星辰为代价破开那方天地,我和余下的十一位都不会有所阻拦。” 息焕低垂的眉眼看见那角罗仙裙原地绽放一般,然后便听见仙子悠悠道:“少年行于世间,抬眼见青山,殊不知青山十万座,下一座会不会比眼前这座更美、更高。修道一途是如此,对于铸件人的你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息焕猛地抬头,紧握的双手发出骨骼爆鸣的脆响,少年因为过于用力而绷紧的额头上甚至有青筋暴起。从进入雪峰秘境以来,黄裙仙子都在有意引导息焕在得失之间做取舍。为此,她不惜引出息焕最为神往的修炼一事来做引子,就是为了让早已习惯将诸事藏于心中的息焕能够直面内心的渴望。 她想,此时此刻,差不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第一百零九章 知恩者何求 雪峰顶静得吓人,随着黄裙仙子挥袖间一扫而光的,不只是满地齐身积雪,连带着漫天洋洋洒洒的飞雪一样被荡得一干二净。 没有了风雪肆虐的山顶上,再无外物干扰,四野空茫一片纯白。黄裙仙子拢起大袖双手交叠,百无聊赖地在半空中斜靠着身子,十分慵懒地眯着眼睛,毫不介意自己散漫的模样。 只有那双美目流转的微眯双眼,在悄悄打量面前少年的自我挣扎。息焕此刻的周身气息,十分凌乱。这份暗流动荡混杂的气机源头,其实是少年内心情绪的外放。 显而易见的,面对黄裙仙子开出的这两个选择,息焕陷入了十分为难的境地。第一个选择的诱惑太过强大,在剑祖的承诺下,这份担保要比起鸿鹄山观曾经允诺给金荣正,有关赋予金鹿灵根修炼上山一事。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黄裙仙子说得没错,天下机缘如流水,逝者如斯夫,错过就是错过了。历代星辰众多,万年以来陨落的却只是寥寥数颗。错过了当下,让他凭借一位凡人之躯,怎么撑过百年千年去争取那遥遥无期的下一颗星辰? “我......”息焕狠狠揉了一把脸,好似在把满脑子混乱纠结思绪给揉成一团。脚尖前的雪地上,冒出来一粒一粒豆大的雪坑。 “我想练剑......我不想一直站在别人身后,面对形形色色的对手时连出手保护玥儿她们的实力都没有......我不想再让画生他们去冒险了,大家都没有说,可我清楚每一次拔剑就意味着有人生有人死......如果说最开始我甘愿成为诸位剑祖的铸剑人,踏上这条新道路时就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那现在我的所作所为又是在为什么努力?” 少年紧紧握拳的手横在面前,一直低下的脑袋不愿意让黄裙仙子看到现在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抬起通红的眼眶,闪烁的眸子盯着那道黄裙身影道:“可是仙子前辈.....我做不到。玥儿她们是我重要的人,只要有她们在身边,哪怕明知道此次南下很危险,可我就是会觉得我们一定能做到的。哪怕只是每次抬头能看见她们的背影,我就会感觉心里很踏实。这一路走来,风霜和割舍都经历了,若是我的本心就是想守护那些重要的身边人,那搬山罗刹前辈又是什么?” 黄裙仙子一愣,就连她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早已心中有了答案的少年看向东南方,那里依旧白茫茫的一片,连一道隐晦的孤峰阴影都看不见,息焕沉吟有如神飞天外:“其实每次我记得很清楚,从第一次投剑集议到现在,获三剑者不过一次,或三剑以上者一次未有,获一剑者总共五次。我不是埋冤剑祖们吝啬苛刻的意思,只是罗刹前辈每次投票都赫然在列,所以我记在心底。他对我的好,无论是因为何种缘故,我只知道他是对我好就够了。” 一丝讶异的神情出现在黄裙仙子面容上,没想到息焕会记得这般清楚,就连她都有些忘记了那为数不多的几次投剑集议。这也怨不得她贵人多忘事,实在是每一次投剑集议的间隔太过久远,像最近的连续三次借助搬山罗刹法身的力量,还是下山真正入世后头一回罕见。 回归正题,息焕狠狠擦了把眼,心中繁杂思绪已经豁然开朗不少:“所以搬山罗刹,同样是我想好好保护的老前辈,如果今日为了一己私欲,我选择袖手旁观任由他自身自灭,那当初成为铸件人的初心,是不是也该被辜负了?仙子前辈,我做不到背着良心去垒筑那栋登仙楼,哪怕因此会穷尽大半生无法遇见下一个机缘,我也不愿意在余生里良心难安愧对老前辈。” 黄裙仙子有些愕然的面对息焕的回答,只有眼底深处有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暗藏其中,很无奈和心累的于半空中腾转了一圈,十分愁苦叹气道:“没有良心做事情,可要比有良心轻松多了。” 少年微笑不语,不再为黄裙仙子的旁敲侧击所动摇,平静道:“知恩者惟求真自在。” 眼前的少年,还想相比于印象中的那个孩子,摇身一变真正长大了。黄裙仙子突然冒出来这样的想法,因为先前有搬山罗刹照顾的缘故,其实这位剑祖和少年见面的机会,仅仅只有那几次投剑集议。所以每一次的见面,好像都比上一次有了一点变化,就连上一次南淮出手,在远处匆匆一瞥,今日再见少年都略微长高了一些。可息焕给人的感觉,还是如同第一次进山那样,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孩子。 黄裙仙子的欣慰并没有表露于形,冷淡面庞上还是漠视的神情,对于少年的答复不屑道:“愚蠢的决定,我已经可以预见你的下场有多惨了。” 息焕姿态一转,立刻讨好的陪笑道:“仙子前辈,您一定有如何运用那颗陨星救出罗刹前辈的方法吧?” 黄裙仙子充耳不闻,故意转头张望道:“怎么有尸体在说话?” 息焕看见面前的这位老祖宗竟然有些赌气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故意好言相劝道:“貌美天仙的仙子前辈,拜托您了,单凭晚辈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蜉蝣撼大树,也只有全知全能的您能帮我想想法子了?” 黄裙仙子依旧还有些闷气在身,捏了捏耳朵道:“这次好像听清楚了些,只不过我好奇,那天仙究竟有多美?” 架子十足明知故问的样子,让少年感觉实在好笑,她一位老剑祖居然问他这地上凡人这样的问题,女子想要听些什么,自然一清二楚。只不过在息焕看不到的另一边侧脸上,黄裙仙子的笑容早就抑制不住的咧起。 息焕毫不犹豫道:“今日之前,晚辈确实不曾目睹天上仙女的仙姿真容,但今日一见仙子前辈,我便清楚了,若天上真有天仙,那一定是按照前辈这样的姣好面容来的,晚辈实在感激能够一睹前辈真容,也算了却我渴望一瞥天仙的小心愿了。” 一番毫不收敛的赞美之词,硬生生捧得身着鹅黄罗仙裙的仙子耳根绯红,只见这位仙子前辈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去不再愿意直面息焕,口中不忘嫌弃道:“这番实话用得着你说?前辈我自然清楚自身姿色!你小子下山之后花言巧语倒是学了不少,要是让玥魁那丫头听见了,免不了埋冤你不着调性子轻浮!” 息焕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被冤枉的表情直呼冤枉:“仙子前辈,你真是误会我了,晚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从未见过天上仙人风姿是真,所以今日才会惊艳于前辈的风华万千。若是我冒犯了仙子前辈您,在这里我向前辈道歉。” 又是一番捧上天的话中话,说出口却极其诚恳,就连黄裙仙子一时间都误以为自己真冤枉了这小子。只不过转身看见那抹微微勾起的嘴角,黄裙仙子当即便恼羞成怒的一挥衣袖,息焕还没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就一骨碌翻滚出去几十丈。 幸好雪地绵软,只是看起来翻滚的厉害,少年拍拍身上的雪又站了起来。远处黄裙仙子语气不善道:“好啊你!连老祖宗都知道调戏!胆大包天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着身形就拔高数十丈,眼看就要消失返回到属于她自己的那一座剑峰中,息焕赶忙焦急跑上前去,大声喊道:“仙子前辈!那个......办法指定一二?” 隔着老远,息焕有些尴尬,他看见黄裙仙子依旧没有要停步的迹象,只不过转头看向他,那双好看的杏眼别有深意的眨巴眨巴,一时间息焕如坠云雾。 眼看黄裙仙子身形开始虚化,对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即将消散的身影半道停下,微微挥手示意息焕上前,少年看见那只好看的玉手轻轻点在精心雕琢过一般的尖尖下巴上,黄裙仙子若有所思道:“哦对了,你也别老叫我仙子前辈了,你可以叫我......鳐前辈。” “鳐前辈?”息焕下意识的开口重复了一遍,对方闻言当即欢喜哎了一声,随手丢给少年一件物件,心满意足道:“赏给你的,滚吧滚吧!” 说着转瞬消散不见,息焕看了眼空荡荡的雪峰顶,一下子又变回了冷清模样。再看看方才那位名叫鳐前辈的仙子丢下的物件,竟然是那朵一直环绕在女子周身的剑瓣莲花。 息焕谨慎地抬起头看了眼周围,接着便悄悄将那朵剑莲托在面前,小心的细嗅了一下,确定没有脚臭味,少年才放心的将其收入袖中。 “啪!”雪地上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少年惨叫一声,只感觉右脸火辣辣的痛,警戒地看向四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前辈,我!”暗中的那一位黄裙仙子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辩解的机会,少年只感觉腰间一道大力猛踹而来,剧痛之下天地倒转,自己一下子被踢出了这片雪峰秘境。 彻底人去楼空的雪峰顶上,面色通红的黄裙仙子重新现出身形,拍了拍被气的上下起伏的胸脯。女子看了眼少年被踹出去的那片空地,似乎还觉不够解气,暗自发誓下次见面下手再重一些。 接着原本恼羞神色的鳐前辈突然面色一变,恢复了一开始无情冷漠的姿态,走到息焕最开始跪倒的那块雪地上,凝视着那依旧明显的雪坑久久沉默不语。 身后的雪峰周围,一道道剑峰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鳐前辈转头,看向那一位位不曾露面的其余人等,不客气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我让他选择后者的!人家一手带大的,谁对他好他和谁亲,有错?” 似乎感觉到黄裙仙子滔天怒意,眼看就要如同泼妇般开骂,那一尊尊剑峰孤影开始接二连三消散开。 很快一众剑祖便尽数退去,鳐前辈看了眼脚下的坑印,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落雪,过不了多久雪峰顶便会重新恢复积雪深厚的景色。 黄裙仙子脚下一点,身形也消散在了雪峰顶上。 雪峰顶静得吓人,随着黄裙仙子挥袖间一扫而光的,不只是满地齐身积雪,连带着漫天洋洋洒洒的飞雪一样被荡得一干二净。 没有了风雪肆虐的山顶上,再无外物干扰,四野空茫一片纯白。黄裙仙子拢起大袖双手交叠,百无聊赖地在半空中斜靠着身子,十分慵懒地眯着眼睛,毫不介意自己散漫的模样。 只有那双美目流转的微眯双眼,在悄悄打量面前少年的自我挣扎。息焕此刻的周身气息,十分凌乱。这份暗流动荡混杂的气机源头,其实是少年内心情绪的外放。 显而易见的,面对黄裙仙子开出的这两个选择,息焕陷入了十分为难的境地。第一个选择的诱惑太过强大,在剑祖的承诺下,这份担保要比起鸿鹄山观曾经允诺给金荣正,有关赋予金鹿灵根修炼上山一事。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黄裙仙子说得没错,天下机缘如流水,逝者如斯夫,错过就是错过了。历代星辰众多,万年以来陨落的却只是寥寥数颗。错过了当下,让他凭借一位凡人之躯,怎么撑过百年千年去争取那遥遥无期的下一颗星辰? “我......”息焕狠狠揉了一把脸,好似在把满脑子混乱纠结思绪给揉成一团。脚尖前的雪地上,冒出来一粒一粒豆大的雪坑。 “我想练剑......我不想一直站在别人身后,面对形形色色的对手时连出手保护玥儿她们的实力都没有......我不想再让画生他们去冒险了,大家都没有说,可我清楚每一次拔剑就意味着有人生有人死......如果说最开始我甘愿成为诸位剑祖的铸剑人,踏上这条新道路时就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那现在我的所作所为又是在为什么努力?” 少年紧紧握拳的手横在面前,一直低下的脑袋不愿意让黄裙仙子看到现在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抬起通红的眼眶,闪烁的眸子盯着那道黄裙身影道:“可是仙子前辈.....我做不到。玥儿她们是我重要的人,只要有她们在身边,哪怕明知道此次南下很危险,可我就是会觉得我们一定能做到的。哪怕只是每次抬头能看见她们的背影,我就会感觉心里很踏实。这一路走来,风霜和割舍都经历了,若是我的本心就是想守护那些重要的身边人,那搬山罗刹前辈又是什么?” 黄裙仙子一愣,就连她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早已心中有了答案的少年看向东南方,那里依旧白茫茫的一片,连一道隐晦的孤峰阴影都看不见,息焕沉吟有如神飞天外:“其实每次我记得很清楚,从第一次投剑集议到现在,获三剑者不过一次,或三剑以上者一次未有,获一剑者总共五次。我不是埋冤剑祖们吝啬苛刻的意思,只是罗刹前辈每次投票都赫然在列,所以我记在心底。他对我的好,无论是因为何种缘故,我只知道他是对我好就够了。” 一丝讶异的神情出现在黄裙仙子面容上,没想到息焕会记得这般清楚,就连她都有些忘记了那为数不多的几次投剑集议。这也怨不得她贵人多忘事,实在是每一次投剑集议的间隔太过久远,像最近的连续三次借助搬山罗刹法身的力量,还是下山真正入世后头一回罕见。 回归正题,息焕狠狠擦了把眼,心中繁杂思绪已经豁然开朗不少:“所以搬山罗刹,同样是我想好好保护的老前辈,如果今日为了一己私欲,我选择袖手旁观任由他自身自灭,那当初成为铸件人的初心,是不是也该被辜负了?仙子前辈,我做不到背着良心去垒筑那栋登仙楼,哪怕因此会穷尽大半生无法遇见下一个机缘,我也不愿意在余生里良心难安愧对老前辈。” 黄裙仙子有些愕然的面对息焕的回答,只有眼底深处有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暗藏其中,很无奈和心累的于半空中腾转了一圈,十分愁苦叹气道:“没有良心做事情,可要比有良心轻松多了。” 少年微笑不语,不再为黄裙仙子的旁敲侧击所动摇,平静道:“知恩者惟求真自在。” 眼前的少年,还想相比于印象中的那个孩子,摇身一变真正长大了。黄裙仙子突然冒出来这样的想法,因为先前有搬山罗刹照顾的缘故,其实这位剑祖和少年见面的机会,仅仅只有那几次投剑集议。所以每一次的见面,好像都比上一次有了一点变化,就连上一次南淮出手,在远处匆匆一瞥,今日再见少年都略微长高了一些。可息焕给人的感觉,还是如同第一次进山那样,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孩子。 黄裙仙子的欣慰并没有表露于形,冷淡面庞上还是漠视的神情,对于少年的答复不屑道:“愚蠢的决定,我已经可以预见你的下场有多惨了。” 息焕姿态一转,立刻讨好的陪笑道:“仙子前辈,您一定有如何运用那颗陨星救出罗刹前辈的方法吧?” 黄裙仙子充耳不闻,故意转头张望道:“怎么有尸体在说话?” 息焕看见面前的这位老祖宗竟然有些赌气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故意好言相劝道:“貌美天仙的仙子前辈,拜托您了,单凭晚辈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蜉蝣撼大树,也只有全知全能的您能帮我想想法子了?” 黄裙仙子依旧还有些闷气在身,捏了捏耳朵道:“这次好像听清楚了些,只不过我好奇,那天仙究竟有多美?” 架子十足明知故问的样子,让少年感觉实在好笑,她一位老剑祖居然问他这地上凡人这样的问题,女子想要听些什么,自然一清二楚。只不过在息焕看不到的另一边侧脸上,黄裙仙子的笑容早就抑制不住的咧起。 息焕毫不犹豫道:“今日之前,晚辈确实不曾目睹天上仙女的仙姿真容,但今日一见仙子前辈,我便清楚了,若天上真有天仙,那一定是按照前辈这样的姣好面容来的,晚辈实在感激能够一睹前辈真容,也算了却我渴望一瞥天仙的小心愿了。” 一番毫不收敛的赞美之词,硬生生捧得身着鹅黄罗仙裙的仙子耳根绯红,只见这位仙子前辈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去不再愿意直面息焕,口中不忘嫌弃道:“这番实话用得着你说?前辈我自然清楚自身姿色!你小子下山之后花言巧语倒是学了不少,要是让玥魁那丫头听见了,免不了埋冤你不着调性子轻浮!” 息焕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被冤枉的表情直呼冤枉:“仙子前辈,你真是误会我了,晚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从未见过天上仙人风姿是真,所以今日才会惊艳于前辈的风华万千。若是我冒犯了仙子前辈您,在这里我向前辈道歉。” 又是一番捧上天的话中话,说出口却极其诚恳,就连黄裙仙子一时间都误以为自己真冤枉了这小子。只不过转身看见那抹微微勾起的嘴角,黄裙仙子当即便恼羞成怒的一挥衣袖,息焕还没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就一骨碌翻滚出去几十丈。 幸好雪地绵软,只是看起来翻滚的厉害,少年拍拍身上的雪又站了起来。远处黄裙仙子语气不善道:“好啊你!连老祖宗都知道调戏!胆大包天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着身形就拔高数十丈,眼看就要消失返回到属于她自己的那一座剑峰中,息焕赶忙焦急跑上前去,大声喊道:“仙子前辈!那个......办法指定一二?” 隔着老远,息焕有些尴尬,他看见黄裙仙子依旧没有要停步的迹象,只不过转头看向他,那双好看的杏眼别有深意的眨巴眨巴,一时间息焕如坠云雾。 眼看黄裙仙子身形开始虚化,对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即将消散的身影半道停下,微微挥手示意息焕上前,少年看见那只好看的玉手轻轻点在精心雕琢过一般的尖尖下巴上,黄裙仙子若有所思道:“哦对了,你也别老叫我仙子前辈了,你可以叫我......鳐前辈。” “鳐前辈?”息焕下意识的开口重复了一遍,对方闻言当即欢喜哎了一声,随手丢给少年一件物件,心满意足道:“赏给你的,滚吧滚吧!” 说着转瞬消散不见,息焕看了眼空荡荡的雪峰顶,一下子又变回了冷清模样。再看看方才那位名叫鳐前辈的仙子丢下的物件,竟然是那朵一直环绕在女子周身的剑瓣莲花。 息焕谨慎地抬起头看了眼周围,接着便悄悄将那朵剑莲托在面前,小心的细嗅了一下,确定没有脚臭味,少年才放心的将其收入袖中。 “啪!”雪地上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少年惨叫一声,只感觉右脸火辣辣的痛,警戒地看向四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前辈,我!”暗中的那一位黄裙仙子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辩解的机会,少年只感觉腰间一道大力猛踹而来,剧痛之下天地倒转,自己一下子被踢出了这片雪峰秘境。 彻底人去楼空的雪峰顶上,面色通红的黄裙仙子重新现出身形,拍了拍被气的上下起伏的胸脯。女子看了眼少年被踹出去的那片空地,似乎还觉不够解气,暗自发誓下次见面下手再重一些。 接着原本恼羞神色的鳐前辈突然面色一变,恢复了一开始无情冷漠的姿态,走到息焕最开始跪倒的那块雪地上,凝视着那依旧明显的雪坑久久沉默不语。 身后的雪峰周围,一道道剑峰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鳐前辈转头,看向那一位位不曾露面的其余人等,不客气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我让他选择后者的!人家一手带大的,谁对他好他和谁亲,有错?” 似乎感觉到黄裙仙子滔天怒意,眼看就要如同泼妇般开骂,那一尊尊剑峰孤影开始接二连三消散开。 很快一众剑祖便尽数退去,鳐前辈看了眼脚下的坑印,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落雪,过不了多久雪峰顶便会重新恢复积雪深厚的景色。 黄裙仙子脚下一点,身形也消散在了雪峰顶上。 第一百一十章 紫门府弃子(1) “退朝!”随着年幼皇帝一声喝令,龙椅上那位身着黄龙袍的身影率先一跳而起,迫不及的朝着后殿蹦跶去,一群各色身份都有的臣子匆匆忙忙追了上去,很快那群身影便消失在了大殿后方。 还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今日的早朝,依旧散的如此随便。金殿内下方那一群战战兢兢的大臣们不少人都在两两对视,从各自的眼神中都能看出一股复杂神情。年幼皇帝并不喜欢主持国事,早朝会上总是心不在焉,大家渐渐都看在了眼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闲言碎语一句,明白人心知肚明,这就足够了。 有些话,烂在心里无论如何都是平安无事的,可一旦说出口了,是会掉脑袋的。 何况年幼皇帝并非不理朝政,该听的还是会听,该施行的政事谕令还是会颁布。只要在工作上不为难他们这群大臣,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工作也会变得直效了一些。 想到这,不少人纷纷悄悄去打量队伍最前方的那一道身影,白衣高挑,正在闭目眼神,书上说的谦谦君子,放在此刻的白螭身上,倒显得格外贴合。白衣男人并没有给人以凌厉的威压,相反,在人群中他显得格外安分,今日朝会上,这位山下白家的家主也是极少开口,大部分时候,都在耐心的听着。 若不是知道年幼皇帝背后真正的牵线人正是这个男人,不少人都会被白螭这幅外表给蒙骗,误以为其是位本分体恤的读书人。想到这就有不少人暗中咬牙,宰相专权的说法也不是一时盛行,他们中的有些人,自然清楚为何白螭会在朝会上如此事不关己的样子。 白衣男人并不是懒得管,而是这些朝会上的事物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指使年幼皇帝下达自己的意愿命令。白螭就像是一道覆盖在金殿上空的阴影,深深压在每一个殿内臣子的心头,看着他们互相间争得面红耳赤,殊不知一切都是徒劳的儿戏,关键就在于他想不想的问题。 人群中有不少白党出身,一个个都在等着他们真正的领头先起身。白螭的身子突然挺直,吓得身后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立刻烟消云散。满头灰白长发的男子歪了歪头,却并不是转头寻找身后那些不善目光的正主,而是转头目光越过位列统一排的老人,看向站在最右边的玉叔衡。 “玉将军,听说近来家里碎了小物件?可是珍贵啊?”男人不怀好意道。 本欲离开的玉氏将军止住身,笑呵呵的转头看向儒雅男子那张笑吟吟的脸,哈哈道:“这就不牢白丞相费心了,倒是我听说丞相饲养的家禽飞走了一些,要是需要我帮忙逮回来,丞相随时开口。” 白螭收敛了笑容,依旧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道:“那就多谢将军了,我很期待将军的捕鸟手法。” “嗯哼哼!”两人中间一道厚重粗哑的清嗓声响起,二人这才低头看向那位矮小的老人,身穿一品官府的瘦削身影背部微驼,面容上肉眼可见的苍老昭示他要比身旁的这两位白帝城新贵要年长得多。 白帝城金殿上势力现如今大致分为三股,新近崛起的玉党,和最为得势的白党,最后才是那死而不僵资历最老的旧党。能够和白螭玉叔衡二人并列在众人最前方的这位,地位可想而知有多重。 曹怀义身为白帝城学宫大祭酒,其实早早就被年幼皇帝关心身子骨年迈,特赦不必每次都参与早朝。虽然背后是不是有白螭指使,有意让这位老国师远离朝政,但曹怀义在谢主隆恩过后果真极少参与朝会,有人会觉得是老人畏惧白家锋芒,也有人觉得老祭酒实在以退为进。但无可辩驳的是,随着曹老先生推出金殿这座舞台开始,旧党的势力确实兵败如山倒,现如今已经没落到连玉党那群新秀都能骑在头上说话的地步,不可谓不憋屈。 曹怀义也没想到现在这两位新贵已经闹到在金殿上就忍不住要互相扯脸皮的地步,加上前些日子闹的满城沸沸扬扬的文星巷惨案,听说现场死了好几位江湖高手。就连远在东北角后山学宫的老人,都得知了城内这桩大案。 其他人可能一时间众说纷纭,但曹怀义对于那两边的幕后主使,心里还是有点头绪的。再看今日剑拔弩张的氛围,老人也是再也坐不住,站出来说道:“二位若是真好心,还望麻烦麻烦整理一些城内治安,国都近日可是不太安稳,听说有不少贼子作乱,还要加害我朝文人啊。” 此话不假,近日早朝会上就有文人提出此事,其中有不少还是文星巷那日现场的见证者,纷纷恳求圣上加派城中巡逻兵力,不少人口中一个一个皆是民生大义,其实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曹怀义那双年迈却依旧清澈的眼眸子看向一旁的白螭,缓缓说道:“白丞相,你可是我朝的中流砥柱,文官不少人可是把白丞相推崇为官首的,你可要做个表率啊。” 白螭敬重的行礼,一副谦逊模样道:“自然如此,曹祭酒所言极是。” 另一旁,曹怀义刚转头,便看到玉叔衡已经大步迈开朝着殿外走去。眼看这位玉氏将军离去,身后百官队伍中不少人也开始陆续散场,为了赶早朝,不少人都是天还未亮就起来准备登山,一场朝会下来早就心神疲惫,巴不得早些离去。 曹怀义看着那位高大将军消失的背影,只是笑笑。和身后白螭打了个招呼过后,也转身朝着殿外走去,山城高,山路陡,对他这种老人家来说,更是如此。 下山的路上,狭窄的登山步道上比肩继踵,每日朝会过后的下山场面,也算得上是白帝城的一处名场面,形色各异服饰不同的百官恍若一条倾泻而下的瀑布,沿着那条笔直的汉白玉登山道直朝山脚铺盖而下,很快队伍就散开,朝着山腰山脚开始四散而去,好不热闹。 身后人群里有人远远的招呼道:“玉将军,玉将军!玉叔衡!” 高大身影在人群中有些鹤立鸡群的玉叔衡耳朵早已灵光听见,却脚下不停,甚至还加快了朝山脚走去。 很快身后的那位就挤开了人群追到身旁,中年男子姿色平平,属于是放在人群里也不显眼的文人,但此时却敢狠狠一掌拍在玉叔衡这位镇国大将军背上,此番大胆行动惊得周围一圈人眼珠子直瞪,都不约而同后退一步,山道上一时间水泄不通,不少人差点失足,骂声四起纷纷扬扬。 “啊!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温大人啊!”玉叔衡故作惊讶道,脚步依旧不停,似乎很着急往山下赶。 温玖忍不住白眼,未等这位礼部尚书没好气开口,玉叔衡便抢先一步道:“温大人什么事情?这么匆匆忙忙,可不像是温大人平日里的做派。” 中年男人一听,一口气哽在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突然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看见中年男人这番奇怪行为,玉叔衡不禁面露惧色道:“温大人,你可别搞这幅扭捏作态,我已经有了家室不要紧,要是温大人传出什么奇怪风口,这可对还未成家立业的温大人影响不好啊!” 温玖只觉得一口老血淤在心头,狠狠瞪眼看向高大的玉氏将军,不过很快就缓过气来,重新恢复一副处事不惊的面貌,小声正色道:“前些日子多谢将军了,无论如何,那位小姑娘都是救了温某人一命,无论是不是将军别有意图,这番恩情我是不会忘了的,只不过那日过后,那位小姑娘就不见踪迹了,就算想要报答恩情也没有办法。我想着她是将军你麾下的人,要找到他拜托你比较容易。” 原来是报恩的,玉叔衡了然。温玖当然见不到关山月那丫头了,刺杀温玖本就是白螭设局的一次刺探,目的就是把二人间的争斗拉上台面。玉叔衡不知道那一日雪走营的损失究竟有没有伤经动骨,但他着实牙痛了好几夜睡不着。所以不再有威胁的温玖那边他第一时间就撤下了关山月这位玉钗头子,要是最为现如今顶梁柱的玉龙头倒了,对于玉钗染指白帝城,可是元气大伤甚至会耽误全局的影响。 玉叔衡脸色更怪异了,甚至高大的身影拉开了一步,刻意和中年男人保持距离,语气奇怪道:“温大人,我得提醒你,虽然你还未成家立业,可小月儿都是可以当你女儿的人了,你这口味......有辱文风啊。” “玉叔衡!”温玖已经顾不得颜面了,刚准备出声呵斥,即使是不顾形象爆粗口也要教训教训这满口胡话的男人,就被玉叔衡一把揽过肩膀,本就高出一头的玉氏将军勾肩搭背下,温玖愈发显得文弱娇小。 “行啦,我正好也要去山脚和小月儿会面呢,你既然相见你的心上人,我也不好棒打鸳鸯,见一面就见一面嘛!” “玉叔衡!”半山腰上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 “退朝!”随着年幼皇帝一声喝令,龙椅上那位身着黄龙袍的身影率先一跳而起,迫不及的朝着后殿蹦跶去,一群各色身份都有的臣子匆匆忙忙追了上去,很快那群身影便消失在了大殿后方。 还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今日的早朝,依旧散的如此随便。金殿内下方那一群战战兢兢的大臣们不少人都在两两对视,从各自的眼神中都能看出一股复杂神情。年幼皇帝并不喜欢主持国事,早朝会上总是心不在焉,大家渐渐都看在了眼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闲言碎语一句,明白人心知肚明,这就足够了。 有些话,烂在心里无论如何都是平安无事的,可一旦说出口了,是会掉脑袋的。 何况年幼皇帝并非不理朝政,该听的还是会听,该施行的政事谕令还是会颁布。只要在工作上不为难他们这群大臣,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工作也会变得直效了一些。 想到这,不少人纷纷悄悄去打量队伍最前方的那一道身影,白衣高挑,正在闭目眼神,书上说的谦谦君子,放在此刻的白螭身上,倒显得格外贴合。白衣男人并没有给人以凌厉的威压,相反,在人群中他显得格外安分,今日朝会上,这位山下白家的家主也是极少开口,大部分时候,都在耐心的听着。 若不是知道年幼皇帝背后真正的牵线人正是这个男人,不少人都会被白螭这幅外表给蒙骗,误以为其是位本分体恤的读书人。想到这就有不少人暗中咬牙,宰相专权的说法也不是一时盛行,他们中的有些人,自然清楚为何白螭会在朝会上如此事不关己的样子。 白衣男人并不是懒得管,而是这些朝会上的事物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指使年幼皇帝下达自己的意愿命令。白螭就像是一道覆盖在金殿上空的阴影,深深压在每一个殿内臣子的心头,看着他们互相间争得面红耳赤,殊不知一切都是徒劳的儿戏,关键就在于他想不想的问题。 人群中有不少白党出身,一个个都在等着他们真正的领头先起身。白螭的身子突然挺直,吓得身后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立刻烟消云散。满头灰白长发的男子歪了歪头,却并不是转头寻找身后那些不善目光的正主,而是转头目光越过位列统一排的老人,看向站在最右边的玉叔衡。 “玉将军,听说近来家里碎了小物件?可是珍贵啊?”男人不怀好意道。 本欲离开的玉氏将军止住身,笑呵呵的转头看向儒雅男子那张笑吟吟的脸,哈哈道:“这就不牢白丞相费心了,倒是我听说丞相饲养的家禽飞走了一些,要是需要我帮忙逮回来,丞相随时开口。” 白螭收敛了笑容,依旧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道:“那就多谢将军了,我很期待将军的捕鸟手法。” “嗯哼哼!”两人中间一道厚重粗哑的清嗓声响起,二人这才低头看向那位矮小的老人,身穿一品官府的瘦削身影背部微驼,面容上肉眼可见的苍老昭示他要比身旁的这两位白帝城新贵要年长得多。 白帝城金殿上势力现如今大致分为三股,新近崛起的玉党,和最为得势的白党,最后才是那死而不僵资历最老的旧党。能够和白螭玉叔衡二人并列在众人最前方的这位,地位可想而知有多重。 曹怀义身为白帝城学宫大祭酒,其实早早就被年幼皇帝关心身子骨年迈,特赦不必每次都参与早朝。虽然背后是不是有白螭指使,有意让这位老国师远离朝政,但曹怀义在谢主隆恩过后果真极少参与朝会,有人会觉得是老人畏惧白家锋芒,也有人觉得老祭酒实在以退为进。但无可辩驳的是,随着曹老先生推出金殿这座舞台开始,旧党的势力确实兵败如山倒,现如今已经没落到连玉党那群新秀都能骑在头上说话的地步,不可谓不憋屈。 曹怀义也没想到现在这两位新贵已经闹到在金殿上就忍不住要互相扯脸皮的地步,加上前些日子闹的满城沸沸扬扬的文星巷惨案,听说现场死了好几位江湖高手。就连远在东北角后山学宫的老人,都得知了城内这桩大案。 其他人可能一时间众说纷纭,但曹怀义对于那两边的幕后主使,心里还是有点头绪的。再看今日剑拔弩张的氛围,老人也是再也坐不住,站出来说道:“二位若是真好心,还望麻烦麻烦整理一些城内治安,国都近日可是不太安稳,听说有不少贼子作乱,还要加害我朝文人啊。” 此话不假,近日早朝会上就有文人提出此事,其中有不少还是文星巷那日现场的见证者,纷纷恳求圣上加派城中巡逻兵力,不少人口中一个一个皆是民生大义,其实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曹怀义那双年迈却依旧清澈的眼眸子看向一旁的白螭,缓缓说道:“白丞相,你可是我朝的中流砥柱,文官不少人可是把白丞相推崇为官首的,你可要做个表率啊。” 白螭敬重的行礼,一副谦逊模样道:“自然如此,曹祭酒所言极是。” 另一旁,曹怀义刚转头,便看到玉叔衡已经大步迈开朝着殿外走去。眼看这位玉氏将军离去,身后百官队伍中不少人也开始陆续散场,为了赶早朝,不少人都是天还未亮就起来准备登山,一场朝会下来早就心神疲惫,巴不得早些离去。 曹怀义看着那位高大将军消失的背影,只是笑笑。和身后白螭打了个招呼过后,也转身朝着殿外走去,山城高,山路陡,对他这种老人家来说,更是如此。 下山的路上,狭窄的登山步道上比肩继踵,每日朝会过后的下山场面,也算得上是白帝城的一处名场面,形色各异服饰不同的百官恍若一条倾泻而下的瀑布,沿着那条笔直的汉白玉登山道直朝山脚铺盖而下,很快队伍就散开,朝着山腰山脚开始四散而去,好不热闹。 身后人群里有人远远的招呼道:“玉将军,玉将军!玉叔衡!” 高大身影在人群中有些鹤立鸡群的玉叔衡耳朵早已灵光听见,却脚下不停,甚至还加快了朝山脚走去。 很快身后的那位就挤开了人群追到身旁,中年男子姿色平平,属于是放在人群里也不显眼的文人,但此时却敢狠狠一掌拍在玉叔衡这位镇国大将军背上,此番大胆行动惊得周围一圈人眼珠子直瞪,都不约而同后退一步,山道上一时间水泄不通,不少人差点失足,骂声四起纷纷扬扬。 “啊!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温大人啊!”玉叔衡故作惊讶道,脚步依旧不停,似乎很着急往山下赶。 温玖忍不住白眼,未等这位礼部尚书没好气开口,玉叔衡便抢先一步道:“温大人什么事情?这么匆匆忙忙,可不像是温大人平日里的做派。” 中年男人一听,一口气哽在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突然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看见中年男人这番奇怪行为,玉叔衡不禁面露惧色道:“温大人,你可别搞这幅扭捏作态,我已经有了家室不要紧,要是温大人传出什么奇怪风口,这可对还未成家立业的温大人影响不好啊!” 温玖只觉得一口老血淤在心头,狠狠瞪眼看向高大的玉氏将军,不过很快就缓过气来,重新恢复一副处事不惊的面貌,小声正色道:“前些日子多谢将军了,无论如何,那位小姑娘都是救了温某人一命,无论是不是将军别有意图,这番恩情我是不会忘了的,只不过那日过后,那位小姑娘就不见踪迹了,就算想要报答恩情也没有办法。我想着她是将军你麾下的人,要找到他拜托你比较容易。” 原来是报恩的,玉叔衡了然。温玖当然见不到关山月那丫头了,刺杀温玖本就是白螭设局的一次刺探,目的就是把二人间的争斗拉上台面。玉叔衡不知道那一日雪走营的损失究竟有没有伤经动骨,但他着实牙痛了好几夜睡不着。所以不再有威胁的温玖那边他第一时间就撤下了关山月这位玉钗头子,要是最为现如今顶梁柱的玉龙头倒了,对于玉钗染指白帝城,可是元气大伤甚至会耽误全局的影响。 玉叔衡脸色更怪异了,甚至高大的身影拉开了一步,刻意和中年男人保持距离,语气奇怪道:“温大人,我得提醒你,虽然你还未成家立业,可小月儿都是可以当你女儿的人了,你这口味......有辱文风啊。” “玉叔衡!”温玖已经顾不得颜面了,刚准备出声呵斥,即使是不顾形象爆粗口也要教训教训这满口胡话的男人,就被玉叔衡一把揽过肩膀,本就高出一头的玉氏将军勾肩搭背下,温玖愈发显得文弱娇小。 “行啦,我正好也要去山脚和小月儿会面呢,你既然相见你的心上人,我也不好棒打鸳鸯,见一面就见一面嘛!” “玉叔衡!”半山腰上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 第一百一十一章 紫门府弃子(2) 白帝城山脚市集,人流拥挤热闹非凡。今日上街购置的人格外的多,听说是有西域的商人今日入城,承蒙皇上恩准,获得特批允许在山脚进行买卖交易。 这是非常难得一见的特例,白帝城像这样的特殊赶集日子并不频繁,每月有固定的几天时间专门为周围的几座大城开放,以便进贡和交易这座孤山之城所需要的物资。像今日这样额外开放的特例,无异于过节一般,对于山城百姓来说十分新鲜,所以一大早就有许多人争相奔走就是为了看了一看那群西域商人能够带来什么新奇古怪的货物。 山脚下的这条烟火街也是有幸沾了光,不少还在贩卖早点的摊子食铺生意火爆,富人家里不用说,对于在外就餐早已习以为常;就连贫苦人家,今日也抱着就算没钱买那些昂贵商品,也带着孩子尝一顿开荤早点过过瘾的心理,市集上多数人都是这般,只要过了眼瘾,饱了口福,就算最后两手空空的回去,只要心里舒坦了,那便也有一股满载而归的豪气。 关山月安静的坐在包子铺旁,手捧着一只包子慢慢啃着。一旁的包子铺老板早已忙的焦头烂额,百忙之中还不忘照顾这位经常来光顾的小客人,有心的拎出一只板凳让她坐着。人群里绿衣马尾的少女身背一柄齐人高的长刀,让人看不清的刀首裹在皮革质地的刀布中,直挺挺立在身后,就这么拄在包子铺旁,像是给老板打着的旗杆一样。 包子铺老板好不容易送走一拨客人,看这架势,今日怕是要提早收摊儿了。擦汗闲暇之余,看了眼不远处的马尾少女,一只包子已经尽数下肚,少女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拍了拍手,老板便好心问道:“小客官再来一个?” 少女摇摇头,虽然确实没有吃饱,但还是客气但婉拒了老板的好意,她低下头看着脚尖,她在等人,对方让她在此地等候,习惯提前到场的她天光刚起就来了此处,恰逢老板支摊,包子铺老板还以为是这位忠实顾客是奔着头一笼包子来的,乐的不行。只不过关山月并不知道玉叔衡有早朝一事,等到现在,眼看就连包子铺都要收摊儿了,少女只是全当玉叔衡有事情耽搁了。 老板还误以为是少女身上银两不够才不舍得再点,于是心一软,便从包子屉里再捏出两只包子塞到少女手中,大方道:“没事,我这也快收摊儿了,小客官你也是老主顾了,没钱先赊着,下次来的时候一起付就行啦,咱们吃饱最重要。” 虽然从摆摊开始到现在,这位小熟客已经陆陆续续吃了不下五只大包子,可关山月的战斗力,从第一回来此处开始,老板就已经被这位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少女那恐怖战斗力给折服了,想到关山月背后的那柄长刀,老板尝试以习武之人饭量大很正常这样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被硬塞了连个包子的关山月慌乱不已,老板见状脸色一板,认真道:“小客官你也别跟我客气啦,实在不行就当我请你吃的,你的饭量老张我又不会不知道!” 马尾少女闻言,耳根微微红了红,最后还是无奈收下了那两个包子。 “谢谢老板。”高挑的马尾晃了晃,少女的声音不大,其实她是想等玉叔衡来了再吃,没曾想老板会误以为是她身上没有银两。包子铺老板压根没听见少女的答谢,又来了生意,早就跑回摊前去做买卖了。 一道身影晃了晃眼,男人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哟,小月儿已经到了,没等很久吧!”玉叔衡不等她回答,便拿走了少女手中的两只包子,递给一旁的中年男人。 行云流水,丝毫没有一点生疏。玉氏将军一边大口啃着那只包子,一边还和一旁的包子铺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还有包子没,再来十只!” “好嘞!刚好最后一屉快卖光了,玉老板你可来的真是时候。”早已和包子铺老板混熟的玉叔衡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被问及是做什么的时候,狡猾的高大男人随口提了一嘴自己是西南的玉石商人,从那以后包子铺老板便开始改口称呼玉叔衡为玉老板了。 “将军,是有什么任务吗?”关山月站起身低声道,虽然玉叔衡说了很多次在山脚可以叫他玉伯伯,可习惯了上下级关系的少女还是很难开口。 玉叔衡微微摇头,笑道:“怎么?是最近太清闲了,想磨刀了?” 关山月微微点头,上次文星巷一战过后,玉钗听从玉叔衡的命令瞬间安分了下去,开始在城内进入了漫长的潜伏期。这让被激起了战意的马尾少女有些意犹未尽,如果还有机会,她一定要再好好会一会那日最后逃走的那两只枭雪。 玉叔衡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看向少女的那只受伤的左臂,伸手掐了掐原本平滑断开的那处伤口,问道:“伤好的差不多了?” 少女毫不犹豫的点头,还特地伸出左手比了个强壮的造型,绿色劲装下那结实的肌肉线条优美,十分健康,“完全没问题了将军,我身子骨硬,区区断臂不足挂齿。” “很好很好。”玉叔衡打量着这位最得意的玉钗部将,少女虽然还年轻,但作为武夫天赋之高,身体素质之恐怖,是西南少见的百年未有之天才。这一次把她带出来,一路上关山月行事麻利高效,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小月儿,此处不是战场,没有日日见血暗杀的频繁算计,但这白帝城,不比我们在西南地时来的安全,”玉叔衡压低声音,示意少女回头看向身后层层累筑直通云端的山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说道:“在这里比你强大的敌人比比皆是,你可以是猎人也可以是猎物,而取决于这一份身份的,就是你能够隐忍多久。” 玉叔衡微微弯腰,和少女一齐看向那座巍峨的山体,亭台楼阁一层一层拥挤攀爬,在万千建筑中,山顶的那座金光璀璨的帝王之座依旧醒目。 文星巷一战,看似是白螭率先忍不住打破规矩出手行刺,其实玉叔衡很清楚那只白狐狸依旧还是从容的留有后手,在如此紧要的玉白之争关头,白螭突然毫无理由的将矛头对准身后的那位礼部尚书,玉叔衡这种下棋对招本就不擅长的臭棋篓子自然想不通,难不成真如时明说得那般,白家家主这一切所为的背后,只是希望这座白帝城更乱一些? 一声突兀的咳嗽声从身后响起,沉浸在思绪中的二人这才回头,看见温玖有些尴尬的在清嗓子,礼部尚书感觉自己此刻就是局外人,等了半天二人在说悄悄话,坐不住的他这才站出来。 看见马尾少女一脸莫名其妙的模样,温玖笑着打招呼道:“许久不见小姑娘,可否记得我?” 关山月沉默了半晌,最后竟然摇头向一旁的将军求助道:“将军,这位大人是?” 温玖心中此刻万马奔腾,饶是他准备了好几套说辞,也没料到少女竟然连他是谁都记不清了,他可是当时任务重要的保护人质,难道从一开始这名背刀少女就没记清他的脸?一想到这种假设,温玖突然感觉自己又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但久经官场的礼部尚书大人还是厚着脸皮诚声道:“可能小姑娘贵人多忘事,在下是你前不久在文星巷内保护的重要官人,好不容易等风波过去,今日一来,也是特地想向姑娘表达感激之情。” 关山月恍然大悟,一时间竟然下意识说道:“哦,是你,居然没死!” 温玖闻言一口老血淤在心口,一时间都忘了该如何作答,面色惨白的看向玉叔衡。 高大将军乐的哈哈大笑,一双粗糙大手拍了拍马尾少女的头,假装教育家中小辈道:“小月儿,怎么说话的呢!温大人这不是好好的吗!” 被教育的少女一边偷偷歪头躲开那只大手,一边很失望的哦了一声:“那真是恭喜温大人逃过一劫,没事就好。” 那副表情,看起来更像是在可惜中年男人为什么没死透,惊得温玖一时间恍惚误以为马尾少女才是白螭派过来的刺客。 这也怪不得关山月,她是当真是不在意这些,毕竟那一日打到后半场,双方都上了火气,至于要保护好礼部龙鲤什么的嘱咐,已经杀红眼好胜心飞升的少女哪里还顾及的了?以至于战后匆匆撤离,关山月都没有再返回那间老宅内确认一遍温玖是死是活。 想到这关山月突然想起那位身背诡异骨刀的白衣少年,当时和枭雪混战时,那名少年就在温玖宅子内,他竟然没有动手? 马尾少女突然问了温玖一个奇怪的问题:“温大人,那日战后,宅子里那位行刺你的白衣少年,下落如何?” 温玖想到那位使刀的白衣少年,有些后怕,就连后面出现的枭雪,也未曾赋予他如此接近死亡的危机感。 “他啊......咦?我还真不记得了,小姑娘你们打到屋顶上时,我还记得他在堂前,什么时候消失的......还真没印象。” 关山月有些惋惜,并不是说在担心对方会卷土重来,而是本可以轻轻松松捏死这一只手下败将,结果自己硬是把麻烦留在了日后,这样的失误实属不应该。 温玖眼看该说得都说了,便郑重的行了一礼道:“小姑娘,虽然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但兵家规矩,我读书人还是懂一点的,能不问就少问。我温玖还是要谢谢姑娘救命之恩,多谢姑娘仗义相助,温某人家境算不上宽裕,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谢礼,对于你们修行之人的药品仙丹,更是少有接触。但我温某人许诺,只要将来有需要温玖的地方,只要是在礼部尚书权职之外,温某人一定义不容辞。” 关山月依旧平静道:“不必客气温大人,我也是逢将军之命行事,你要谢,这份人情就托给将军吧,而且抛开你那礼部尚书权利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值得我们利用的东西。” 平静的话语却透露出了十分强大的杀伤力,温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心虚的连连说是,关山月说得没错,他一介文弱书生,家境也算不上富裕,别人不图你权还图什么? 但男人依旧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只有这一点,他不能让步,也只有这一点,是他身为一个读书人能够做好的事情。 “哎别这样说!”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包子解决干净的玉叔衡凑了过来,不怀好意笑道:“小月儿,这就是你不懂人情世故了,温大人只说了是礼部尚书权职之外,没说别的位置啊,温大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屈居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 关山月心领神会,当即开窍,不给温玖反悔的可能性道:“那我谢过温大人了,我姓关,以后若是我来找大人帮忙,大人可别不认账。” 温玖突然感觉身子骨一软,一颗赤胆文心都有了碎裂迹象,在早市上饱受这队上下级算计的他,此刻只想快点回到宅子里躺一躺,哦不对,待会还得去礼部任职,就连清闲也偷不得。 关山月也不墨迹,转头再次向玉叔衡确认道:“将军,那你今日叫我出来,是有何事?” 玉叔衡一边剔牙,一边无所谓道:“也没啥事,就是看看我们的玉龙头恢复的怎么样了,毕竟是随时都有可能出鞘的刀,要时刻注意保持锋芒。” 关山月哑然,随即点头道:“我明白了将军,那没有要事我先告退了。” 说着少女转头朝着最近的一条巷子山道上走去,行事来去如风的少女向来雷厉风行,极少有客套寒暄的时候,走之前,少女甚至还让玉叔衡把她那两个包子钱给结了,毕竟最后是落在玉叔衡肚子里,在这点上,关山月可是公私分明。 “这么直率的性子,以后哪家小伙子会看上啊?”玉叔衡心疼的掏腰包结账。 山路蜿蜒曲折,鳞次栉比民巷林立的山道亦是如此,在只容一人半通过的窄巷中弯来绕去走了半天,关山月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白帝城山脚市集,人流拥挤热闹非凡。今日上街购置的人格外的多,听说是有西域的商人今日入城,承蒙皇上恩准,获得特批允许在山脚进行买卖交易。 这是非常难得一见的特例,白帝城像这样的特殊赶集日子并不频繁,每月有固定的几天时间专门为周围的几座大城开放,以便进贡和交易这座孤山之城所需要的物资。像今日这样额外开放的特例,无异于过节一般,对于山城百姓来说十分新鲜,所以一大早就有许多人争相奔走就是为了看了一看那群西域商人能够带来什么新奇古怪的货物。 山脚下的这条烟火街也是有幸沾了光,不少还在贩卖早点的摊子食铺生意火爆,富人家里不用说,对于在外就餐早已习以为常;就连贫苦人家,今日也抱着就算没钱买那些昂贵商品,也带着孩子尝一顿开荤早点过过瘾的心理,市集上多数人都是这般,只要过了眼瘾,饱了口福,就算最后两手空空的回去,只要心里舒坦了,那便也有一股满载而归的豪气。 关山月安静的坐在包子铺旁,手捧着一只包子慢慢啃着。一旁的包子铺老板早已忙的焦头烂额,百忙之中还不忘照顾这位经常来光顾的小客人,有心的拎出一只板凳让她坐着。人群里绿衣马尾的少女身背一柄齐人高的长刀,让人看不清的刀首裹在皮革质地的刀布中,直挺挺立在身后,就这么拄在包子铺旁,像是给老板打着的旗杆一样。 包子铺老板好不容易送走一拨客人,看这架势,今日怕是要提早收摊儿了。擦汗闲暇之余,看了眼不远处的马尾少女,一只包子已经尽数下肚,少女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拍了拍手,老板便好心问道:“小客官再来一个?” 少女摇摇头,虽然确实没有吃饱,但还是客气但婉拒了老板的好意,她低下头看着脚尖,她在等人,对方让她在此地等候,习惯提前到场的她天光刚起就来了此处,恰逢老板支摊,包子铺老板还以为是这位忠实顾客是奔着头一笼包子来的,乐的不行。只不过关山月并不知道玉叔衡有早朝一事,等到现在,眼看就连包子铺都要收摊儿了,少女只是全当玉叔衡有事情耽搁了。 老板还误以为是少女身上银两不够才不舍得再点,于是心一软,便从包子屉里再捏出两只包子塞到少女手中,大方道:“没事,我这也快收摊儿了,小客官你也是老主顾了,没钱先赊着,下次来的时候一起付就行啦,咱们吃饱最重要。” 虽然从摆摊开始到现在,这位小熟客已经陆陆续续吃了不下五只大包子,可关山月的战斗力,从第一回来此处开始,老板就已经被这位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少女那恐怖战斗力给折服了,想到关山月背后的那柄长刀,老板尝试以习武之人饭量大很正常这样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被硬塞了连个包子的关山月慌乱不已,老板见状脸色一板,认真道:“小客官你也别跟我客气啦,实在不行就当我请你吃的,你的饭量老张我又不会不知道!” 马尾少女闻言,耳根微微红了红,最后还是无奈收下了那两个包子。 “谢谢老板。”高挑的马尾晃了晃,少女的声音不大,其实她是想等玉叔衡来了再吃,没曾想老板会误以为是她身上没有银两。包子铺老板压根没听见少女的答谢,又来了生意,早就跑回摊前去做买卖了。 一道身影晃了晃眼,男人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哟,小月儿已经到了,没等很久吧!”玉叔衡不等她回答,便拿走了少女手中的两只包子,递给一旁的中年男人。 行云流水,丝毫没有一点生疏。玉氏将军一边大口啃着那只包子,一边还和一旁的包子铺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还有包子没,再来十只!” “好嘞!刚好最后一屉快卖光了,玉老板你可来的真是时候。”早已和包子铺老板混熟的玉叔衡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被问及是做什么的时候,狡猾的高大男人随口提了一嘴自己是西南的玉石商人,从那以后包子铺老板便开始改口称呼玉叔衡为玉老板了。 “将军,是有什么任务吗?”关山月站起身低声道,虽然玉叔衡说了很多次在山脚可以叫他玉伯伯,可习惯了上下级关系的少女还是很难开口。 玉叔衡微微摇头,笑道:“怎么?是最近太清闲了,想磨刀了?” 关山月微微点头,上次文星巷一战过后,玉钗听从玉叔衡的命令瞬间安分了下去,开始在城内进入了漫长的潜伏期。这让被激起了战意的马尾少女有些意犹未尽,如果还有机会,她一定要再好好会一会那日最后逃走的那两只枭雪。 玉叔衡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看向少女的那只受伤的左臂,伸手掐了掐原本平滑断开的那处伤口,问道:“伤好的差不多了?” 少女毫不犹豫的点头,还特地伸出左手比了个强壮的造型,绿色劲装下那结实的肌肉线条优美,十分健康,“完全没问题了将军,我身子骨硬,区区断臂不足挂齿。” “很好很好。”玉叔衡打量着这位最得意的玉钗部将,少女虽然还年轻,但作为武夫天赋之高,身体素质之恐怖,是西南少见的百年未有之天才。这一次把她带出来,一路上关山月行事麻利高效,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小月儿,此处不是战场,没有日日见血暗杀的频繁算计,但这白帝城,不比我们在西南地时来的安全,”玉叔衡压低声音,示意少女回头看向身后层层累筑直通云端的山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说道:“在这里比你强大的敌人比比皆是,你可以是猎人也可以是猎物,而取决于这一份身份的,就是你能够隐忍多久。” 玉叔衡微微弯腰,和少女一齐看向那座巍峨的山体,亭台楼阁一层一层拥挤攀爬,在万千建筑中,山顶的那座金光璀璨的帝王之座依旧醒目。 文星巷一战,看似是白螭率先忍不住打破规矩出手行刺,其实玉叔衡很清楚那只白狐狸依旧还是从容的留有后手,在如此紧要的玉白之争关头,白螭突然毫无理由的将矛头对准身后的那位礼部尚书,玉叔衡这种下棋对招本就不擅长的臭棋篓子自然想不通,难不成真如时明说得那般,白家家主这一切所为的背后,只是希望这座白帝城更乱一些? 一声突兀的咳嗽声从身后响起,沉浸在思绪中的二人这才回头,看见温玖有些尴尬的在清嗓子,礼部尚书感觉自己此刻就是局外人,等了半天二人在说悄悄话,坐不住的他这才站出来。 看见马尾少女一脸莫名其妙的模样,温玖笑着打招呼道:“许久不见小姑娘,可否记得我?” 关山月沉默了半晌,最后竟然摇头向一旁的将军求助道:“将军,这位大人是?” 温玖心中此刻万马奔腾,饶是他准备了好几套说辞,也没料到少女竟然连他是谁都记不清了,他可是当时任务重要的保护人质,难道从一开始这名背刀少女就没记清他的脸?一想到这种假设,温玖突然感觉自己又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但久经官场的礼部尚书大人还是厚着脸皮诚声道:“可能小姑娘贵人多忘事,在下是你前不久在文星巷内保护的重要官人,好不容易等风波过去,今日一来,也是特地想向姑娘表达感激之情。” 关山月恍然大悟,一时间竟然下意识说道:“哦,是你,居然没死!” 温玖闻言一口老血淤在心口,一时间都忘了该如何作答,面色惨白的看向玉叔衡。 高大将军乐的哈哈大笑,一双粗糙大手拍了拍马尾少女的头,假装教育家中小辈道:“小月儿,怎么说话的呢!温大人这不是好好的吗!” 被教育的少女一边偷偷歪头躲开那只大手,一边很失望的哦了一声:“那真是恭喜温大人逃过一劫,没事就好。” 那副表情,看起来更像是在可惜中年男人为什么没死透,惊得温玖一时间恍惚误以为马尾少女才是白螭派过来的刺客。 这也怪不得关山月,她是当真是不在意这些,毕竟那一日打到后半场,双方都上了火气,至于要保护好礼部龙鲤什么的嘱咐,已经杀红眼好胜心飞升的少女哪里还顾及的了?以至于战后匆匆撤离,关山月都没有再返回那间老宅内确认一遍温玖是死是活。 想到这关山月突然想起那位身背诡异骨刀的白衣少年,当时和枭雪混战时,那名少年就在温玖宅子内,他竟然没有动手? 马尾少女突然问了温玖一个奇怪的问题:“温大人,那日战后,宅子里那位行刺你的白衣少年,下落如何?” 温玖想到那位使刀的白衣少年,有些后怕,就连后面出现的枭雪,也未曾赋予他如此接近死亡的危机感。 “他啊......咦?我还真不记得了,小姑娘你们打到屋顶上时,我还记得他在堂前,什么时候消失的......还真没印象。” 关山月有些惋惜,并不是说在担心对方会卷土重来,而是本可以轻轻松松捏死这一只手下败将,结果自己硬是把麻烦留在了日后,这样的失误实属不应该。 温玖眼看该说得都说了,便郑重的行了一礼道:“小姑娘,虽然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但兵家规矩,我读书人还是懂一点的,能不问就少问。我温玖还是要谢谢姑娘救命之恩,多谢姑娘仗义相助,温某人家境算不上宽裕,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谢礼,对于你们修行之人的药品仙丹,更是少有接触。但我温某人许诺,只要将来有需要温玖的地方,只要是在礼部尚书权职之外,温某人一定义不容辞。” 关山月依旧平静道:“不必客气温大人,我也是逢将军之命行事,你要谢,这份人情就托给将军吧,而且抛开你那礼部尚书权利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值得我们利用的东西。” 平静的话语却透露出了十分强大的杀伤力,温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心虚的连连说是,关山月说得没错,他一介文弱书生,家境也算不上富裕,别人不图你权还图什么? 但男人依旧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只有这一点,他不能让步,也只有这一点,是他身为一个读书人能够做好的事情。 “哎别这样说!”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包子解决干净的玉叔衡凑了过来,不怀好意笑道:“小月儿,这就是你不懂人情世故了,温大人只说了是礼部尚书权职之外,没说别的位置啊,温大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屈居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 关山月心领神会,当即开窍,不给温玖反悔的可能性道:“那我谢过温大人了,我姓关,以后若是我来找大人帮忙,大人可别不认账。” 温玖突然感觉身子骨一软,一颗赤胆文心都有了碎裂迹象,在早市上饱受这队上下级算计的他,此刻只想快点回到宅子里躺一躺,哦不对,待会还得去礼部任职,就连清闲也偷不得。 关山月也不墨迹,转头再次向玉叔衡确认道:“将军,那你今日叫我出来,是有何事?” 玉叔衡一边剔牙,一边无所谓道:“也没啥事,就是看看我们的玉龙头恢复的怎么样了,毕竟是随时都有可能出鞘的刀,要时刻注意保持锋芒。” 关山月哑然,随即点头道:“我明白了将军,那没有要事我先告退了。” 说着少女转头朝着最近的一条巷子山道上走去,行事来去如风的少女向来雷厉风行,极少有客套寒暄的时候,走之前,少女甚至还让玉叔衡把她那两个包子钱给结了,毕竟最后是落在玉叔衡肚子里,在这点上,关山月可是公私分明。 “这么直率的性子,以后哪家小伙子会看上啊?”玉叔衡心疼的掏腰包结账。 山路蜿蜒曲折,鳞次栉比民巷林立的山道亦是如此,在只容一人半通过的窄巷中弯来绕去走了半天,关山月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紫门府弃子(3) 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高耸的白墙,天空别挤得狭窄逼侧。关山月很不喜欢白帝城内的建筑,拥挤不堪连人都变得压抑起来。这里不比西南的青山秀水,坐在山坡上,头顶的白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碰的到。 少女唉声叹气了一下,很无奈的转身,提刀,后仰拉伸,整个人宛若一张拉满的角弓,手中的偃月青龙在裹刀布内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微微发力的右手轻微振动,包裹住刀刃的革皮像是被游龙顶开一般卸下。 关山月脸色一寒,在狭窄只有一人半宽的窄巷内腰弓发力,手中的偃月青龙下一刻爆射出去,化作一道青绿色的电光射在这条巷子尽头的那间院墙上。 声势浩大的一掷,却仅仅只有刀刃没入白墙内,并没有预料中那般整面墙壁轰然倒塌的画面。 自那柄偃月刀气势汹汹插入后,声势散去,一道白衣人影从巷子尽头转身走了出来。 白晔华面对绿衣马尾少女,眼角的余光怔怔看向一旁插在墙垣上的那柄偃月刀,从始至终,这柄霸道的兵刃就带给他不少的威慑,直至今日,少年握刀的虎口处依然隐隐作痛。 “又是你?”关山月有些意外,对于这位曾经的手下败将手中的那柄蟒骨刀记忆尤为深刻。 说归说,脚上功夫依然没有落下,话还没说完的同时关山月整个人便已经朝着白晔华冲了过去,她可没忘记,眼前的这名少年和她们玉钗的死对头雪走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白晔华眉毛一挑,有些意外马尾少女竟然是如此行事利落之人,关山月的动作很快,五境武夫的速度只是一个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少年面前,白晔华的刀同样在一刹那出鞘,被压缩到极致的刀劲从刀鞘中迸发的一刹那,巷子内有红光一闪而逝。 今日找上门,少年本就是为了前些日子战败报仇而来,他不相信面前这位样貌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少女会比自己强,那一日又有雪走远的谍子搅局。只要再来一场,白晔华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发挥出全部实力,五境武夫又如何?自己是能够合并武道和登仙楼二者的绝世天才,就算是五境武夫也能杀给你看! 关山月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正好合了少年心意,无需废话,今日窄巷内他要让面前这位马尾少女输的一败涂地。 出鞘的蟒骨刀速度已经快到极致,却依旧只是擦着少女的发梢挥到空处,这顶尖的战斗素养在关键时刻救了关山月的命。 白晔华并未自乱阵脚,翻腕下劈,短时间能切出的两刀杀机汹涌,不比全盛状态下的挥砍来的懈怠。 窄巷内本就空间不大,这也是关山月第一时间舍弃了长柄偃月刀的原因,此时被两道杀机暴涨的刀光给彻彻底底封锁了躲闪空间。 刚刚才得以落地的马尾少女后退一步微微弯腰,口中一口浊气散出,少女侧身翻拳,双眼中一谋绿芒划过,面对蟒骨刀上那两道锐不可当的刀光,关山月做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直冲拳。 跃动的马尾摆荡出一道轻巧的弧线,少女骨节分明的拳头硬生生砸在那两道交叠的刀光上,下一刻巷子内刮起了一阵气机外放的狂风,同一时间,白帝城山腰的这片天空上,一道龙形青云开始汇聚成型,此番异象,只有诸如五境武夫或是十楼以上修士才能牵引的天象。 白晔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那两道蓄谋已久的刀光被少女一拳砸碎,同样不敢懈怠的往后退去。 只不过他忘了,背后那柄早已插在墙垣上的偃月刀柄上连着的锁链突然绷紧,被抽出的偃月青龙扭转间横截在巷子中间,白晔华依旧死死盯着欺身压近的马尾少女,矮身躲过那柄横亘在中间的长柄刀。 这一瞬间的变动,足够关山月追上他的脚步了,阴影已经覆盖在白晔华终于露出一丝慌乱的面孔上,绿意马尾少女侧身寸拳的同时左手抬刀,如攻城锤般的恐怖力道砸在白晔华格挡在身前的蟒骨刀身上,少年倒飞出去,脱手的蟒骨刀在半空中旋转。 只是一个瞬间,关山月便看清了那柄刀刃上,原本被偃月青龙劈开的那道缺口居然神奇的愈合了! 下意识的想要去抓那柄刀,不料就在关山月的手掌要攀上刀柄时,那柄蟒骨刀竟然宛若活物般炸起了刀身上脊椎般的刀刃,挣扎着在空转扭转翻滚,好似在排斥着关山月的靠近。 少女二话不说,转身飞踢,一脚揣在刀柄上,原本还在闹腾的骨刃被飞踹而出,如一支利箭般刺透白晔华的左肩,将起重重的钉在偃月青龙原本插着的那面墙上。 关山月落地,将手中偃月刀被在身后,朝着少年走近说道:“我说了,你非我们武道存粹,拿武夫的架子路数来和我斗,实在是班门弄斧。” 白晔华面色惨白,满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插在左肩上的蟒骨刀此刻正毫不客气的汲取着他体内鲜血,骨白色的刀身上已经隐隐约约沁出了一丝猩红,白晔华能感觉到自己的左半肩已经失去了直觉,蟒骨刀身上传来的蓬勃脉动声格外清晰。 他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关山月,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输了,彻彻底底输了,从一开始他就错了,文星巷那次战败,少年天真的误以为是那柄有龙气缭绕的偃月青龙死死压制住了自己的蟒骨刀,所以他不服气。 可今日这一战,已经是电光火石间分出了高下,白晔华知道自己败得很彻底,彻底到少女这次干脆连偃月青龙都没有挥动,仅靠双拳硬生生打散了他一身气机。白晔华在这一天,才真正明白五境武夫的概念有多恐怖,五境便能天地之间自成一气,以己道影响天地法则,那六境的唯一武夫赵开明,该是何等恐怖的姿态? 内求己身,关山月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依靠外物来和他分胜负,少女挥出的每一记拳头,都狠狠砸在白晔华的内景中,将他垒筑而起的自尊砸的粉碎。 关山月走上前去,伸手拔出钉在少年左肩上的蟒骨刀,干涸的左肩伤口作为皮肤皱缩,竟然连一丝血迹都渗不出来。 而手中的蟒骨刀尽然好像如同喝饱一般,不再排斥少女的掌控,安分的恢复成了长刀模样。 关山月再次小心的打量了一眼手中诡异至极的邪刃,冷眼看向面前那具马上要多出来的尸体,白晔华逃不动了,一身气机溃散的他已经受了重伤,加上被蟒骨刀噬主,严重失血的他只感觉眼皮沉重,两眼发黑,自认为自己的下场和死人无异。” 关山月刚抬起的刀就要落下,就感受到身后一双猎人般的视线刺在背心处,少女头一回出现了恐惧感。 “别动,你敢动一下,我便能砸烂你的背心口。”黑裘覆盖的躯体下一道苍老的男声响起,对方在威胁她:“同样是五境武夫,我上你下,隔开一层小境界,你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一样能都瞬间杀你。” 关山月眸子微凝,即便到了这种关头,她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刀。对方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很明显,来者是比自己的高两层境界的武夫,听这话还是一位存粹武夫,近战杀力还要在自己之上!” 看见马尾少女似乎被唬住的样子,这位急匆匆赶赴昌郡城又半路折返的老人悄无声息踏起了步法,原本他是奉命和另一位老枭雪赶赴昌郡,去好好收拾东岭的那伙贼人,实在是因为白帝城内突发异变,他才不得已丢下那位同僚孤身返回。 虽然有些不放心,不过那位同僚可是和他并列资历最老之一,有着存粹剑修修为傍身的朝廷十大高手。老人并不担心任务完成不了,只是没了他邀功的份,难免有些失落。 马尾少女突然咬牙,根本不把老人的话放在眼里,手握蟒骨刀朝着白晔华的脖颈儿直直落下,黑裘老人没料到这小丫头如此大胆,大喝一声:“你敢!” 身形爆射而出,关山月手中的长刀只是刚刚划进少年的脖颈,就被老人一巴掌给扇了出去,这一掌并不好受,即便是有五境武夫的强横身体打底,关山月也感觉浑身散架了一般。但这一切也是值得的,老人并未追击,而是小心但捏住那柄蟒骨刀,其用力之精巧甚至还远在关山月最开始掷出偃月刀之上,在极速中瞬间停止身形,又恰到好处捏住那柄蟒骨刀,只要有分毫偏差,下一刻白晔华的颈动脉就会破开。 老人不敢掉以轻心,小心抽出那柄嗜血的邪刃,心中暗叹:“好缜密的心思!敢如此博弈!” 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高耸的白墙,天空别挤得狭窄逼侧。关山月很不喜欢白帝城内的建筑,拥挤不堪连人都变得压抑起来。这里不比西南的青山秀水,坐在山坡上,头顶的白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碰的到。 少女唉声叹气了一下,很无奈的转身,提刀,后仰拉伸,整个人宛若一张拉满的角弓,手中的偃月青龙在裹刀布内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微微发力的右手轻微振动,包裹住刀刃的革皮像是被游龙顶开一般卸下。 关山月脸色一寒,在狭窄只有一人半宽的窄巷内腰弓发力,手中的偃月青龙下一刻爆射出去,化作一道青绿色的电光射在这条巷子尽头的那间院墙上。 声势浩大的一掷,却仅仅只有刀刃没入白墙内,并没有预料中那般整面墙壁轰然倒塌的画面。 自那柄偃月刀气势汹汹插入后,声势散去,一道白衣人影从巷子尽头转身走了出来。 白晔华面对绿衣马尾少女,眼角的余光怔怔看向一旁插在墙垣上的那柄偃月刀,从始至终,这柄霸道的兵刃就带给他不少的威慑,直至今日,少年握刀的虎口处依然隐隐作痛。 “又是你?”关山月有些意外,对于这位曾经的手下败将手中的那柄蟒骨刀记忆尤为深刻。 说归说,脚上功夫依然没有落下,话还没说完的同时关山月整个人便已经朝着白晔华冲了过去,她可没忘记,眼前的这名少年和她们玉钗的死对头雪走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白晔华眉毛一挑,有些意外马尾少女竟然是如此行事利落之人,关山月的动作很快,五境武夫的速度只是一个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少年面前,白晔华的刀同样在一刹那出鞘,被压缩到极致的刀劲从刀鞘中迸发的一刹那,巷子内有红光一闪而逝。 今日找上门,少年本就是为了前些日子战败报仇而来,他不相信面前这位样貌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少女会比自己强,那一日又有雪走远的谍子搅局。只要再来一场,白晔华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发挥出全部实力,五境武夫又如何?自己是能够合并武道和登仙楼二者的绝世天才,就算是五境武夫也能杀给你看! 关山月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正好合了少年心意,无需废话,今日窄巷内他要让面前这位马尾少女输的一败涂地。 出鞘的蟒骨刀速度已经快到极致,却依旧只是擦着少女的发梢挥到空处,这顶尖的战斗素养在关键时刻救了关山月的命。 白晔华并未自乱阵脚,翻腕下劈,短时间能切出的两刀杀机汹涌,不比全盛状态下的挥砍来的懈怠。 窄巷内本就空间不大,这也是关山月第一时间舍弃了长柄偃月刀的原因,此时被两道杀机暴涨的刀光给彻彻底底封锁了躲闪空间。 刚刚才得以落地的马尾少女后退一步微微弯腰,口中一口浊气散出,少女侧身翻拳,双眼中一谋绿芒划过,面对蟒骨刀上那两道锐不可当的刀光,关山月做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直冲拳。 跃动的马尾摆荡出一道轻巧的弧线,少女骨节分明的拳头硬生生砸在那两道交叠的刀光上,下一刻巷子内刮起了一阵气机外放的狂风,同一时间,白帝城山腰的这片天空上,一道龙形青云开始汇聚成型,此番异象,只有诸如五境武夫或是十楼以上修士才能牵引的天象。 白晔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那两道蓄谋已久的刀光被少女一拳砸碎,同样不敢懈怠的往后退去。 只不过他忘了,背后那柄早已插在墙垣上的偃月刀柄上连着的锁链突然绷紧,被抽出的偃月青龙扭转间横截在巷子中间,白晔华依旧死死盯着欺身压近的马尾少女,矮身躲过那柄横亘在中间的长柄刀。 这一瞬间的变动,足够关山月追上他的脚步了,阴影已经覆盖在白晔华终于露出一丝慌乱的面孔上,绿意马尾少女侧身寸拳的同时左手抬刀,如攻城锤般的恐怖力道砸在白晔华格挡在身前的蟒骨刀身上,少年倒飞出去,脱手的蟒骨刀在半空中旋转。 只是一个瞬间,关山月便看清了那柄刀刃上,原本被偃月青龙劈开的那道缺口居然神奇的愈合了! 下意识的想要去抓那柄刀,不料就在关山月的手掌要攀上刀柄时,那柄蟒骨刀竟然宛若活物般炸起了刀身上脊椎般的刀刃,挣扎着在空转扭转翻滚,好似在排斥着关山月的靠近。 少女二话不说,转身飞踢,一脚揣在刀柄上,原本还在闹腾的骨刃被飞踹而出,如一支利箭般刺透白晔华的左肩,将起重重的钉在偃月青龙原本插着的那面墙上。 关山月落地,将手中偃月刀被在身后,朝着少年走近说道:“我说了,你非我们武道存粹,拿武夫的架子路数来和我斗,实在是班门弄斧。” 白晔华面色惨白,满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插在左肩上的蟒骨刀此刻正毫不客气的汲取着他体内鲜血,骨白色的刀身上已经隐隐约约沁出了一丝猩红,白晔华能感觉到自己的左半肩已经失去了直觉,蟒骨刀身上传来的蓬勃脉动声格外清晰。 他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关山月,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输了,彻彻底底输了,从一开始他就错了,文星巷那次战败,少年天真的误以为是那柄有龙气缭绕的偃月青龙死死压制住了自己的蟒骨刀,所以他不服气。 可今日这一战,已经是电光火石间分出了高下,白晔华知道自己败得很彻底,彻底到少女这次干脆连偃月青龙都没有挥动,仅靠双拳硬生生打散了他一身气机。白晔华在这一天,才真正明白五境武夫的概念有多恐怖,五境便能天地之间自成一气,以己道影响天地法则,那六境的唯一武夫赵开明,该是何等恐怖的姿态? 内求己身,关山月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依靠外物来和他分胜负,少女挥出的每一记拳头,都狠狠砸在白晔华的内景中,将他垒筑而起的自尊砸的粉碎。 关山月走上前去,伸手拔出钉在少年左肩上的蟒骨刀,干涸的左肩伤口作为皮肤皱缩,竟然连一丝血迹都渗不出来。 而手中的蟒骨刀尽然好像如同喝饱一般,不再排斥少女的掌控,安分的恢复成了长刀模样。 关山月再次小心的打量了一眼手中诡异至极的邪刃,冷眼看向面前那具马上要多出来的尸体,白晔华逃不动了,一身气机溃散的他已经受了重伤,加上被蟒骨刀噬主,严重失血的他只感觉眼皮沉重,两眼发黑,自认为自己的下场和死人无异。” 关山月刚抬起的刀就要落下,就感受到身后一双猎人般的视线刺在背心处,少女头一回出现了恐惧感。 “别动,你敢动一下,我便能砸烂你的背心口。”黑裘覆盖的躯体下一道苍老的男声响起,对方在威胁她:“同样是五境武夫,我上你下,隔开一层小境界,你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一样能都瞬间杀你。” 关山月眸子微凝,即便到了这种关头,她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刀。对方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很明显,来者是比自己的高两层境界的武夫,听这话还是一位存粹武夫,近战杀力还要在自己之上!” 看见马尾少女似乎被唬住的样子,这位急匆匆赶赴昌郡城又半路折返的老人悄无声息踏起了步法,原本他是奉命和另一位老枭雪赶赴昌郡,去好好收拾东岭的那伙贼人,实在是因为白帝城内突发异变,他才不得已丢下那位同僚孤身返回。 虽然有些不放心,不过那位同僚可是和他并列资历最老之一,有着存粹剑修修为傍身的朝廷十大高手。老人并不担心任务完成不了,只是没了他邀功的份,难免有些失落。 马尾少女突然咬牙,根本不把老人的话放在眼里,手握蟒骨刀朝着白晔华的脖颈儿直直落下,黑裘老人没料到这小丫头如此大胆,大喝一声:“你敢!” 身形爆射而出,关山月手中的长刀只是刚刚划进少年的脖颈,就被老人一巴掌给扇了出去,这一掌并不好受,即便是有五境武夫的强横身体打底,关山月也感觉浑身散架了一般。但这一切也是值得的,老人并未追击,而是小心但捏住那柄蟒骨刀,其用力之精巧甚至还远在关山月最开始掷出偃月刀之上,在极速中瞬间停止身形,又恰到好处捏住那柄蟒骨刀,只要有分毫偏差,下一刻白晔华的颈动脉就会破开。 老人不敢掉以轻心,小心抽出那柄嗜血的邪刃,心中暗叹:“好缜密的心思!敢如此博弈!” 第一百一十三章 紫门府弃子(4) 小巷的尽头本就是钉子路口,关山月硬生生扛住老人的那一掌后,强忍住后背上那股开山掌般的恐怖劲道,借力朝着巷子外滚去。 翻滚中那道绿衣身影更是不断甩出一连串的飞钗,试图阻碍黑裘老枭雪的追击。关山月在生死存亡的刹那,毫无保留将一身手段尽数使出,如果身体状况允许,少女迫切的渴望能够和这位五境巅峰的老人对上一拳,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论武道一途,个个皆是凤毛麟角。 关山月有自信只要和老人对上一拳,只要自己不死,对于自身领悟都会大有裨益。身受重创的马尾少女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下意识蹦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疯狂的年头。 想法总归是想法,止住翻滚势头的少女双手撑地,意图起身时,背部传来的骨裂却痛得她双目通红,背上的那柄偃月刀平日里挥舞的如臂使指,此刻全重如五岳一般压在身上,少女的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在发力和脱力之间相互拉扯,绿意包裹的娇躯抖成了筛子。 黑裘老人一掌挥出,无形的气渐渐单单将那些甩出的钗子尽数揽下,齐齐钉入一旁的白墙中,简单检查了一遍少年的气息,稍显平稳,一时之间危及不了性命,老人一巴掌毫不犹豫的抽在了白晔华的脸上,把少年本想开口的话给抽回了肚子里,白晔华的半边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就连嘴角都被抽裂渗出了血丝。 “输的彻彻底底!还不觉得丢人显眼?此时再不服输,不仅是实力输了,连道心都输了!”老人唾沫横飞骂道,不顾少年反应,起身朝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马尾少女大步而去,几乎是缩地成寸的功夫,就来到关山月的头顶。 没有丝毫废话,老人抬脚便朝着倒在地上的少女那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头颅一脚踩下,当场就想把那颗天才五境武夫的头颅给踩碎。 窄巷中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响起,老人一动一静之间,五境巅峰的实力底蕴展现的一览无余,抬起的那只右脚瞬间止步于半空中。老人单脚转身,拧转腰身,看见那插在白墙上的一排玉钗竟然钗头炸开,一排排细如发丝的银针朝着依靠在对墙上的白晔华射去。 纵使是老人浑身气血鼎盛,也架不住这反复止力于一瞬之间的负担,导致原本隔空便可阻拦下来的那排暗器,老人不得不闪身至白晔华身前以肉身阻挡。 银针一排扎在老人抬起的铁臂上,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只有少数几根在老人那只肌肉如山岩般的手臂上留下几孔微不可察的坑洞。 抬手一看手臂上冒起的黑烟,不用想也知道那拍钗头针上是涂了剧毒的。老人少见的心凉后怕起来,恶狠狠的看向远处的青衣少女,小小年纪有如此顶尖实力,心思还缜密到能够算到他这位江湖老人后手行动,连那插在白墙上的钗子朝向,也在少女的掌控之内。 这种天生的杀人机器,如果不为他雪走营所用的话,日后已经无法用大患来形容了,很用可能是会毁掉整座雪走远根基的遗害。 “小女娃子,你很强,也很聪明,放在同龄人里,也是少见的极为顶尖存在,但你忘了一件事,藏拙,有时候,太过锋芒毕露,会让人忍不住把所谓的天才掐死在摇篮里。” 关山月说不出话,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抵抗背心处的那痛彻心扉的痛楚上,她死咬着牙瞪着大步上前的老人,拼尽全力算尽老人后两步落子后,已经到达她的极限了。其实今日之表现,少女已经很满意了,她成功让老人忘记了她不仅是一位纯粹武夫,更是西南玉钗的顶尖刺客。 若非如此,早在第一步老人未出现前,她就已经死在其掌下了。从和白衣少年拼拳开始,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的关山月就注意到了一道恐怖的陌生气息悄无声息的绕后,老人以为她仅仅是见面后才算出后手两步死里逃生,其实不然。 “三步......”关山月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听力灵敏的老人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不解道:“什么?” 仅仅是开口说出这两个字,就已经痛得面色苍白的马尾少女依旧高傲的抬起头,冲着老人拧笑起来。 察觉不妙的黑裘老人突然一个后撤,这才及时撞开那道从高空扑向白晔华的身影,双方一触即散,再现身时,窄巷上下凭空多出了三道人影。其中刚才暗袭白晔华不成的男人退回关山月身前,掀开面罩露出一张二十来岁的英俊面庞,面朝老人,却是跟关山月喊话道:“老大,来迟了,真亏你能挺到现在啊!别怕别怕,就他们雪走营会摇人?” 少女苦笑一声,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她成功了,成功在同伴赶到之前在一位五境巅峰的武夫偷袭下撑过了两招,那一拳破开白晔华刀光的拳罡挥出时,凝聚在此处山腰上空的龙云,并非是少女不要命的作那木秀于林出头鸟,也不是什么炫耀行为,而是危险的传达信号。 如果只是前两步,那只能说是谍子之间的博弈,这最关键的第一步暗子,才是关山月生得关键。 那位玉钗刺客眼看自家头儿已经昏死过去了,冷眼看向黑裘老人,不客气道:“还要打吗?你家少爷好像快不行了?如果不顾忌他死活的,我们没意见。” 老人淡淡的瞥了一眼白晔华脖颈间多出的那一道黑气,哪怕老人反应再快,也还是让那位男玉钗在白晔华颈部留下了一根银针。 心生憋屈的老人只能暗自消化,一手捞起同样昏死过去的白晔华,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位和倒在地上的关山月,愤恨道:“在这一亩三分地战的一点也不痛快,皇城有皇城的规矩,若是再让我在城外遇见你们,哪怕是三个一块我都不会放过!” “尽说些大话!”英俊男子冷笑着目送那位老人消失在屋檐上,直到对方走后,才突然泄气一般靠在墙上,刚才他是壮着胆子和那位老人喊话,其实内心早已心虚不已。那可是一位五境巅峰的强者!而双方的距离才不足二十丈,正是一位武夫杀力最大的范围内,哪怕是一位须弥境的气修,也绝对不敢在这么近的距离对上一位此等修为的武夫! 若是放在外面,老人随随便便就又可以在一呼一吸之间两拳将其锤成一摊烂泥。三个人或多或少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浸出了冷汗。 男子看了眼身旁倒在地上的少女,不禁吐槽道:“怎么头儿回回惹上这么大的麻烦......真是倒霉透了。” “不得瞎说!”一头黑色假面的女玉钗出声道,“赶快把头儿送回去就医。” 三人起落间,原本杀机满溢的窄巷内瞬间空阔了起来,只有墙垣上的刀痕钗印证明先前这里有一场生死相搏。 小巷的尽头本就是钉子路口,关山月硬生生扛住老人的那一掌后,强忍住后背上那股开山掌般的恐怖劲道,借力朝着巷子外滚去。 翻滚中那道绿衣身影更是不断甩出一连串的飞钗,试图阻碍黑裘老枭雪的追击。关山月在生死存亡的刹那,毫无保留将一身手段尽数使出,如果身体状况允许,少女迫切的渴望能够和这位五境巅峰的老人对上一拳,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论武道一途,个个皆是凤毛麟角。 关山月有自信只要和老人对上一拳,只要自己不死,对于自身领悟都会大有裨益。身受重创的马尾少女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下意识蹦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疯狂的年头。 想法总归是想法,止住翻滚势头的少女双手撑地,意图起身时,背部传来的骨裂却痛得她双目通红,背上的那柄偃月刀平日里挥舞的如臂使指,此刻全重如五岳一般压在身上,少女的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在发力和脱力之间相互拉扯,绿意包裹的娇躯抖成了筛子。 黑裘老人一掌挥出,无形的气渐渐单单将那些甩出的钗子尽数揽下,齐齐钉入一旁的白墙中,简单检查了一遍少年的气息,稍显平稳,一时之间危及不了性命,老人一巴掌毫不犹豫的抽在了白晔华的脸上,把少年本想开口的话给抽回了肚子里,白晔华的半边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就连嘴角都被抽裂渗出了血丝。 “输的彻彻底底!还不觉得丢人显眼?此时再不服输,不仅是实力输了,连道心都输了!”老人唾沫横飞骂道,不顾少年反应,起身朝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马尾少女大步而去,几乎是缩地成寸的功夫,就来到关山月的头顶。 没有丝毫废话,老人抬脚便朝着倒在地上的少女那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头颅一脚踩下,当场就想把那颗天才五境武夫的头颅给踩碎。 窄巷中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响起,老人一动一静之间,五境巅峰的实力底蕴展现的一览无余,抬起的那只右脚瞬间止步于半空中。老人单脚转身,拧转腰身,看见那插在白墙上的一排玉钗竟然钗头炸开,一排排细如发丝的银针朝着依靠在对墙上的白晔华射去。 纵使是老人浑身气血鼎盛,也架不住这反复止力于一瞬之间的负担,导致原本隔空便可阻拦下来的那排暗器,老人不得不闪身至白晔华身前以肉身阻挡。 银针一排扎在老人抬起的铁臂上,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只有少数几根在老人那只肌肉如山岩般的手臂上留下几孔微不可察的坑洞。 抬手一看手臂上冒起的黑烟,不用想也知道那拍钗头针上是涂了剧毒的。老人少见的心凉后怕起来,恶狠狠的看向远处的青衣少女,小小年纪有如此顶尖实力,心思还缜密到能够算到他这位江湖老人后手行动,连那插在白墙上的钗子朝向,也在少女的掌控之内。 这种天生的杀人机器,如果不为他雪走营所用的话,日后已经无法用大患来形容了,很用可能是会毁掉整座雪走远根基的遗害。 “小女娃子,你很强,也很聪明,放在同龄人里,也是少见的极为顶尖存在,但你忘了一件事,藏拙,有时候,太过锋芒毕露,会让人忍不住把所谓的天才掐死在摇篮里。” 关山月说不出话,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抵抗背心处的那痛彻心扉的痛楚上,她死咬着牙瞪着大步上前的老人,拼尽全力算尽老人后两步落子后,已经到达她的极限了。其实今日之表现,少女已经很满意了,她成功让老人忘记了她不仅是一位纯粹武夫,更是西南玉钗的顶尖刺客。 若非如此,早在第一步老人未出现前,她就已经死在其掌下了。从和白衣少年拼拳开始,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的关山月就注意到了一道恐怖的陌生气息悄无声息的绕后,老人以为她仅仅是见面后才算出后手两步死里逃生,其实不然。 “三步......”关山月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听力灵敏的老人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不解道:“什么?” 仅仅是开口说出这两个字,就已经痛得面色苍白的马尾少女依旧高傲的抬起头,冲着老人拧笑起来。 察觉不妙的黑裘老人突然一个后撤,这才及时撞开那道从高空扑向白晔华的身影,双方一触即散,再现身时,窄巷上下凭空多出了三道人影。其中刚才暗袭白晔华不成的男人退回关山月身前,掀开面罩露出一张二十来岁的英俊面庞,面朝老人,却是跟关山月喊话道:“老大,来迟了,真亏你能挺到现在啊!别怕别怕,就他们雪走营会摇人?” 少女苦笑一声,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她成功了,成功在同伴赶到之前在一位五境巅峰的武夫偷袭下撑过了两招,那一拳破开白晔华刀光的拳罡挥出时,凝聚在此处山腰上空的龙云,并非是少女不要命的作那木秀于林出头鸟,也不是什么炫耀行为,而是危险的传达信号。 如果只是前两步,那只能说是谍子之间的博弈,这最关键的第一步暗子,才是关山月生得关键。 那位玉钗刺客眼看自家头儿已经昏死过去了,冷眼看向黑裘老人,不客气道:“还要打吗?你家少爷好像快不行了?如果不顾忌他死活的,我们没意见。” 老人淡淡的瞥了一眼白晔华脖颈间多出的那一道黑气,哪怕老人反应再快,也还是让那位男玉钗在白晔华颈部留下了一根银针。 心生憋屈的老人只能暗自消化,一手捞起同样昏死过去的白晔华,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位和倒在地上的关山月,愤恨道:“在这一亩三分地战的一点也不痛快,皇城有皇城的规矩,若是再让我在城外遇见你们,哪怕是三个一块我都不会放过!” “尽说些大话!”英俊男子冷笑着目送那位老人消失在屋檐上,直到对方走后,才突然泄气一般靠在墙上,刚才他是壮着胆子和那位老人喊话,其实内心早已心虚不已。那可是一位五境巅峰的强者!而双方的距离才不足二十丈,正是一位武夫杀力最大的范围内,哪怕是一位须弥境的气修,也绝对不敢在这么近的距离对上一位此等修为的武夫! 若是放在外面,老人随随便便就又可以在一呼一吸之间两拳将其锤成一摊烂泥。三个人或多或少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浸出了冷汗。 男子看了眼身旁倒在地上的少女,不禁吐槽道:“怎么头儿回回惹上这么大的麻烦......真是倒霉透了。” “不得瞎说!”一头黑色假面的女玉钗出声道,“赶快把头儿送回去就医。” 三人起落间,原本杀机满溢的窄巷内瞬间空阔了起来,只有墙垣上的刀痕钗印证明先前这里有一场生死相搏。 第一百一十四章 紫门府弃子(5) 一道黑色身影在山腰间的建筑顶上飞掠而过,身在半空中的黑裘老者,依旧能够分出心思去牵引出扛着的那位白衣少年所中的暗器之毒。老人本就是雪走营资历高深的老前辈,年轻时也是从底部的哨鸽一路爬上上来,对于暗器下毒这类手法,也算是略知一二。 检查了一遍发觉白晔华所中之毒并非极为难缠的种类,这倒让老人送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禁再把那伙西南的玉钗刺客给看低了一头。这种类型的剧毒,放在雪走营,比白晔华此时所中的烈上数十倍的双手都数不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到那位号称是玉钗头领的少女,行为处事分明就是一位直率坦荡的武夫,这也让老人心理明白了一些。关山月行事如此直率,也就注定这一代的玉钗在她手下会潜移默化受其影响,成为一个更像是军队而非刺客的组织。 就拿现在雪走营上头的那一位来说,不也是如此吗?雪走营能像今日一般化作整座中州江湖上的一块阴影,让山上人心生憎恶,让山下人胆寒,很大一部分功劳归功于那位仅此一位的“大王雕”所赐。 思绪间,老人就成功凭借双指驭气的功夫将少年体内发散开的毒素牵引逼出,随着白晔华颈部伤口处的大片黑气冒出,原本笼罩在少年惨白色面庞上的黑气荡然无存。黑气离体接触空气,还发出咝咝的腐蚀声,老人一挥手将那吞黑气彻底打散,心想还是小瞧了西南蛮夷制毒的功夫,要是再给毒气多一炷香的时间,这种黑气毒还真有可能把白晔华全身经脉给彻底腐蚀殆尽,狠毒至极。 尽管毒气已经排空,可白晔华左肩遭受蟒骨刀嗜主过后留下的皱缩伤口还是未能恢复。颠簸中白晔华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被老人抗在背上,开口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她死了吗!?” 强忍住浑身不适,尽管痛得少年浑身麻木,但白晔华还是想知道关山月死了没有。他必须确认这个屡次实力碾吖自己的同龄人还有没有活下来,这关乎到他最后能不能亲手一报今日之仇。 老人一眼看穿少年的心思,不屑道:“就这么自信将来能打赢她?” 白晔华眼神发狠,看着越来越远的那座山顶金殿,咬牙道:“她只是一介武夫......只要再给我一甲子......不!五十年!等她走到武道尽头,登天无望了,我会让她看见纯粹武夫和气武双修合道的差距!” 关山月那满脸不屑评价他为“邪魔外道”是的嘴脸,白晔华至今历历在目,当世武道第一的菩提山高僧赵开明也只是止步于六境,再往上登天无望。白晔华相信哪怕少女天资再卓绝,也不可能高过那位出言成法的明王大师。 白晔华依旧思绪发散间,丝毫没有注意到黑裘老者离山上紫漆门无名府的位置背道而驰,直到年老雪枭一个翻身,毫无征兆的越过白帝城山脚灰白色的城墙时,视线被高大城墙遮挡,白晔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带着朝城外远去。 “老前辈,我们是去往何处?” 黑裘老人速度极快,转瞬间身形便落在了城外荒原的一处高坡上,白晔华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刻自己便被丢在了连草都是灰绿色的原野上。从这里远眺那座孤山白帝城,在一望无际的灰原上像是参天的灯塔,荒芜的天地间只有那座孤山之城矗立在视线中心,让人不禁联想当初迁都的建城者为何会选择此处落脚,又为何要将繁华的帝都搬迁到这片毫无生机的灰原之上。 老人背对着白晔华,挺拔的身姿站在坡顶远远眺望那座皇城帝都,身形萧索,道出的言语化在原野的风中,白晔华清晰可闻:“白晔华,你办事不利,屡次意气用事,耽误我主上大计,劣卒不可为将,乱棋还需早早弃退,我奉家主之命,先将你逐出白帝城,紫漆门无名府现如今再无你白晔华容身之地,你对于白家而言,已经没用了。” 灰原上呼啸的北风呜呜吹着,白晔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错愕的盯着老人的背影不解道:“老前辈,家主是不是说错了?我是奉祖宅的命令才来的此处,现在又要我走?” 老人不客气的点醒他:“你是认为家主在开玩笑?还是说我这只老雪枭听错了?家主如何安排自有他的用意,他还让我在告知你一句,祖宅把你送到白帝城,从一开始就不是让你来当白家少爷的,要是不服管教,如何处置和调教雪走营的信鸽同等处理。这也是老人们的意思。” 白晔华低着头,嘴唇嗡动不知却听不清口中话语,突如其来的被逐出白帝城,对他的打击不亚于被关山月屡次羞辱,这趟远游开始之前,祖宅中的老祖宗就给他定下规矩,不入地仙不可返乡,原本以为在那座闻名天下的帝都内少年可以大展拳脚,可没想到连一展拳脚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迫退出这片舞台了。 老人随手将那柄鳞纹白荚刀鞘的诡刃丢在少年面前,离开山城窄巷时老人不忘捞走这柄蟒骨刀,老人想了想,将白家家主最后一句交代说了出来:“家主说了,你这柄刀太直太锐,他不需要这样的快刀,但放在江湖里,说不准会别有一番风景,若是真不知道往哪边走,不妨南下试试看。” 白晔华下意识问道:“南边有什么?” 老人沉凝了一下,最后似乎是自己松口了一般,私心道:“剑,天下最快的剑。” 白衣少年还想再追问些什么,老人的身形却在风中一抖擞,转瞬消失在原地。 灰色基调的天空下白晔华在风中独自坐了很久,最终捡起那柄蟒骨刀,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远方天幕下的那座孤城,左肩的伤口传来一阵空虚的乏力,少年蜷缩着半边身子,最终在宣告退场的北方中转身,一瘸一拐的向南方走进了灰原的苍茫天地间。 “将军!头儿不会要死了吧!”竹林掩映的雅院里三道绿衣身影并排半跪在门外,眼看高大男人走了出来,最右边那位窄巷内露过脸的英俊男子便急切的问道:“若是头儿真有生命危险,是不是就要轮到我当玉钗头领了!” 满脸真挚,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玉叔衡看着那张好看却十分欠揍的脸,气笑道:“渚,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要是小月儿出事了,你这个负责保障头领安全的护卫要负全责?” 男人话锋一变,似乎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话,挠挠头道:“属下失职,还请将军责罚。” 玉叔衡只是笑笑,并没有真要怪罪男人的意思,堂下并列三人,也是玉钗为数不多的几根钗子,就在放在,连带着关山月在内分布在全城上下的四根玉钗,同一时间都遭到雪走营谍子偷袭。 这次全面交锋明显是他们落入了下风,雪走营很精明的在仅有两位雪枭坐镇白帝城的情况下,巧妙的最距离关山月位置最远的那位玉钗身上布置了十位次一等的游隼,而实际上离关山月最近距离的那名英俊男子渚,则是对上了最为麻烦的一位雪枭。 若不是急于救驾,渚断不可如此轻易的放走那位在文星巷炸死两位同伴的雪枭悠哉离去。 最致命的是就连玉叔衡都没有得到情报,居然会有一位武道五境巅峰的老雪枭暗中折返回城,出其不意的致命杀招的成果就是现如今屋内的关山月气息动荡,那口生气依旧还吊在生死线上未拉回来。 现在重新回望这场围剿,其实局势十分清晰明了,对方所作布局,皆是为了针对关山月这位玉龙头,看来对方是铁了心想要在这位天才玉钗头领发迹之前,给其趁早扼杀。 “小月儿现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风头太盛,对方不会仅此一次善罢甘休。”玉叔衡担忧道。 一阵响亮的鼓掌声从院外响起,男人爽朗的笑声从院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阶下三人皆是精神一振。 三道身影从院外缓缓走进雅园中,为首的时明微微向玉叔衡行礼,可当看见后面两位时,连高大将军都不由的精神一震。 今日换了一袭紫衣的白家家主携那位形影不离的狐面丫鬟跟在时明身后,这位雪走营暗中的最高掌权者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机堂而皇之的走进了玉叔衡的宅院中。 白螭满面春风得意,并没有丝毫身处敌营的戒备警惕,随性的架子恍若走进了亲友宅院一般,放下鼓掌的双手,赞叹道:“将军真是识大体,顾大局,雪走营确实如将军所说一般,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玉叔衡没有第一时间理会那位紫衣灰发的男人,而是冲着站在白螭身旁的时明质问道:“时明?作何解释?” 一道黑色身影在山腰间的建筑顶上飞掠而过,身在半空中的黑裘老者,依旧能够分出心思去牵引出扛着的那位白衣少年所中的暗器之毒。老人本就是雪走营资历高深的老前辈,年轻时也是从底部的哨鸽一路爬上上来,对于暗器下毒这类手法,也算是略知一二。 检查了一遍发觉白晔华所中之毒并非极为难缠的种类,这倒让老人送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禁再把那伙西南的玉钗刺客给看低了一头。这种类型的剧毒,放在雪走营,比白晔华此时所中的烈上数十倍的双手都数不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到那位号称是玉钗头领的少女,行为处事分明就是一位直率坦荡的武夫,这也让老人心理明白了一些。关山月行事如此直率,也就注定这一代的玉钗在她手下会潜移默化受其影响,成为一个更像是军队而非刺客的组织。 就拿现在雪走营上头的那一位来说,不也是如此吗?雪走营能像今日一般化作整座中州江湖上的一块阴影,让山上人心生憎恶,让山下人胆寒,很大一部分功劳归功于那位仅此一位的“大王雕”所赐。 思绪间,老人就成功凭借双指驭气的功夫将少年体内发散开的毒素牵引逼出,随着白晔华颈部伤口处的大片黑气冒出,原本笼罩在少年惨白色面庞上的黑气荡然无存。黑气离体接触空气,还发出咝咝的腐蚀声,老人一挥手将那吞黑气彻底打散,心想还是小瞧了西南蛮夷制毒的功夫,要是再给毒气多一炷香的时间,这种黑气毒还真有可能把白晔华全身经脉给彻底腐蚀殆尽,狠毒至极。 尽管毒气已经排空,可白晔华左肩遭受蟒骨刀嗜主过后留下的皱缩伤口还是未能恢复。颠簸中白晔华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被老人抗在背上,开口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她死了吗!?” 强忍住浑身不适,尽管痛得少年浑身麻木,但白晔华还是想知道关山月死了没有。他必须确认这个屡次实力碾吖自己的同龄人还有没有活下来,这关乎到他最后能不能亲手一报今日之仇。 老人一眼看穿少年的心思,不屑道:“就这么自信将来能打赢她?” 白晔华眼神发狠,看着越来越远的那座山顶金殿,咬牙道:“她只是一介武夫......只要再给我一甲子......不!五十年!等她走到武道尽头,登天无望了,我会让她看见纯粹武夫和气武双修合道的差距!” 关山月那满脸不屑评价他为“邪魔外道”是的嘴脸,白晔华至今历历在目,当世武道第一的菩提山高僧赵开明也只是止步于六境,再往上登天无望。白晔华相信哪怕少女天资再卓绝,也不可能高过那位出言成法的明王大师。 白晔华依旧思绪发散间,丝毫没有注意到黑裘老者离山上紫漆门无名府的位置背道而驰,直到年老雪枭一个翻身,毫无征兆的越过白帝城山脚灰白色的城墙时,视线被高大城墙遮挡,白晔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带着朝城外远去。 “老前辈,我们是去往何处?” 黑裘老人速度极快,转瞬间身形便落在了城外荒原的一处高坡上,白晔华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刻自己便被丢在了连草都是灰绿色的原野上。从这里远眺那座孤山白帝城,在一望无际的灰原上像是参天的灯塔,荒芜的天地间只有那座孤山之城矗立在视线中心,让人不禁联想当初迁都的建城者为何会选择此处落脚,又为何要将繁华的帝都搬迁到这片毫无生机的灰原之上。 老人背对着白晔华,挺拔的身姿站在坡顶远远眺望那座皇城帝都,身形萧索,道出的言语化在原野的风中,白晔华清晰可闻:“白晔华,你办事不利,屡次意气用事,耽误我主上大计,劣卒不可为将,乱棋还需早早弃退,我奉家主之命,先将你逐出白帝城,紫漆门无名府现如今再无你白晔华容身之地,你对于白家而言,已经没用了。” 灰原上呼啸的北风呜呜吹着,白晔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错愕的盯着老人的背影不解道:“老前辈,家主是不是说错了?我是奉祖宅的命令才来的此处,现在又要我走?” 老人不客气的点醒他:“你是认为家主在开玩笑?还是说我这只老雪枭听错了?家主如何安排自有他的用意,他还让我在告知你一句,祖宅把你送到白帝城,从一开始就不是让你来当白家少爷的,要是不服管教,如何处置和调教雪走营的信鸽同等处理。这也是老人们的意思。” 白晔华低着头,嘴唇嗡动不知却听不清口中话语,突如其来的被逐出白帝城,对他的打击不亚于被关山月屡次羞辱,这趟远游开始之前,祖宅中的老祖宗就给他定下规矩,不入地仙不可返乡,原本以为在那座闻名天下的帝都内少年可以大展拳脚,可没想到连一展拳脚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迫退出这片舞台了。 老人随手将那柄鳞纹白荚刀鞘的诡刃丢在少年面前,离开山城窄巷时老人不忘捞走这柄蟒骨刀,老人想了想,将白家家主最后一句交代说了出来:“家主说了,你这柄刀太直太锐,他不需要这样的快刀,但放在江湖里,说不准会别有一番风景,若是真不知道往哪边走,不妨南下试试看。” 白晔华下意识问道:“南边有什么?” 老人沉凝了一下,最后似乎是自己松口了一般,私心道:“剑,天下最快的剑。” 白衣少年还想再追问些什么,老人的身形却在风中一抖擞,转瞬消失在原地。 灰色基调的天空下白晔华在风中独自坐了很久,最终捡起那柄蟒骨刀,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远方天幕下的那座孤城,左肩的伤口传来一阵空虚的乏力,少年蜷缩着半边身子,最终在宣告退场的北方中转身,一瘸一拐的向南方走进了灰原的苍茫天地间。 “将军!头儿不会要死了吧!”竹林掩映的雅院里三道绿衣身影并排半跪在门外,眼看高大男人走了出来,最右边那位窄巷内露过脸的英俊男子便急切的问道:“若是头儿真有生命危险,是不是就要轮到我当玉钗头领了!” 满脸真挚,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玉叔衡看着那张好看却十分欠揍的脸,气笑道:“渚,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要是小月儿出事了,你这个负责保障头领安全的护卫要负全责?” 男人话锋一变,似乎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话,挠挠头道:“属下失职,还请将军责罚。” 玉叔衡只是笑笑,并没有真要怪罪男人的意思,堂下并列三人,也是玉钗为数不多的几根钗子,就在放在,连带着关山月在内分布在全城上下的四根玉钗,同一时间都遭到雪走营谍子偷袭。 这次全面交锋明显是他们落入了下风,雪走营很精明的在仅有两位雪枭坐镇白帝城的情况下,巧妙的最距离关山月位置最远的那位玉钗身上布置了十位次一等的游隼,而实际上离关山月最近距离的那名英俊男子渚,则是对上了最为麻烦的一位雪枭。 若不是急于救驾,渚断不可如此轻易的放走那位在文星巷炸死两位同伴的雪枭悠哉离去。 最致命的是就连玉叔衡都没有得到情报,居然会有一位武道五境巅峰的老雪枭暗中折返回城,出其不意的致命杀招的成果就是现如今屋内的关山月气息动荡,那口生气依旧还吊在生死线上未拉回来。 现在重新回望这场围剿,其实局势十分清晰明了,对方所作布局,皆是为了针对关山月这位玉龙头,看来对方是铁了心想要在这位天才玉钗头领发迹之前,给其趁早扼杀。 “小月儿现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风头太盛,对方不会仅此一次善罢甘休。”玉叔衡担忧道。 一阵响亮的鼓掌声从院外响起,男人爽朗的笑声从院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阶下三人皆是精神一振。 三道身影从院外缓缓走进雅园中,为首的时明微微向玉叔衡行礼,可当看见后面两位时,连高大将军都不由的精神一震。 今日换了一袭紫衣的白家家主携那位形影不离的狐面丫鬟跟在时明身后,这位雪走营暗中的最高掌权者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机堂而皇之的走进了玉叔衡的宅院中。 白螭满面春风得意,并没有丝毫身处敌营的戒备警惕,随性的架子恍若走进了亲友宅院一般,放下鼓掌的双手,赞叹道:“将军真是识大体,顾大局,雪走营确实如将军所说一般,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玉叔衡没有第一时间理会那位紫衣灰发的男人,而是冲着站在白螭身旁的时明质问道:“时明?作何解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鱼咬钩 “将军,是我带白家家主前来的,时明可以保证此次白家家主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方才在山腰寒舍前我们二人有过一叙,我认为将军有值得和白家家主合谋的价值,便将他领来此地。” 时明坦言道,毫不避讳将先前二人有过私谈的事情尽数道出,他不担心玉叔衡起疑,二人的信任基础早在常年征战中磨砺得坚如磐石。 玉叔衡闻言,果然挥散了院中的三位玉钗,随后也不开门迎客,屋内还有一位重伤的小姑娘,高大将军就这么席地而坐,坐在庭前台阶上看着三人,道:“白大人刚才说雪走营日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此直言挑明,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现在可以对白大人动手了?” 一袭青衣的时明默默走到玉叔衡身旁,同样坐在台阶上,这下子就只有院中的主仆二人依旧站着了。 白螭点头,一旁的狐面丫鬟走到院子角落里,瘦弱的手腕竟然单手提起近百斤重的石凳,轻松地放在自家主人身后,白螭借势坐下,打量一眼四周环境,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将军真是雅致,能够在这寸金寸土的白帝城里打理出这样一座雅园,实属难得啊,小而精致,倒是颠覆了我对将军沙场粗犷的形象认知。这绿竹品种......不一般啊,金丝叶,如此娇贵,将军一个大男人能养得活?” 玉叔衡懒得打理白螭的套话,抬手大拇指朝向身后,不客气道:“白大人,若是想闲聊,今日怕是真没有闲心,不妨有话直说便是。” 屋内的关山月现在这幅样子,就是出自白螭之手,饶是玉叔衡这般容忍的脾性,也有些坐不住白螭的那副架子。 紫衣男人举手投降道:“好好好,将军和白某人三句话聊不到一块去,我有自知之明。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些。” 说着白螭越过玉叔衡高大的肩膀,看向屋内,仿佛能够看见躺在床榻上的那位少女,眉头此刻紧缩,浑身散架一般无力瘫软。 玉叔衡额头有青筋冒起,这是头一回,这位西南乡下诸侯动怒了。 白螭满意地看着高大将军的反应,点头笑道:“将军真的很爱惜自己的部下,或者说,很看重这位小姑娘?” 玉叔衡沉默不语,时明默默地坐远了一些,这是玉叔衡发怒的表现,读书人再熟悉不过了。 白螭缓缓道:“西南那片地方,百年也很难出一位这样的天才吧,将军爱惜是应当的。所以我刚才说,要是雪走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将军一定会很苦恼?自己最亲爱的部将连拳脚都无法施展,就要在城内寸步难行,而且雪走营恐怕不会给那位小姑娘痊愈的时间......” 时明突然眨眨眼,因为他感觉到,玉叔衡突然冷静下来了。 玉叔衡皮笑肉不笑,开口别有深意道:“所以?” “所以我们不妨合谋一下,”白螭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冷利道,“雪走营和玉钗在白帝城的闹剧,就此收场如何?” 玉叔衡失望道:“白家家主这是妥协了?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条老狐狸在下大棋?” 紫衣男人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半天才止住笑意道:“将军真是慧眼!属实是大棋,连将军身边这位读书人都不一定看得全的大棋!但将军能猜得出我下一步落子吗?” 时明一下子如坐针毡,没想到对方会将矛头指向自己,回头看了一眼玉叔衡,无奈道:“将军,你别看我,我也就比你这臭棋篓子好一点。” 玉叔衡气笑一巴掌拍在读书人背上,终于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放松模样,朝着阶下的那位男人道:“我还是不明白丞相在打算什么算盘。” 见谈判的氛围终于缓和了一些,白螭也不再弯弯绕绕,开始叹气道:“不瞒将军,近日里我们两方在城内的闹剧,已经引起某些老家伙的不满了,甚至有人亲自驾临我府上,给出警告,若是再在皇城帝都里这般横行乱事,就算我是当朝大臣,也一样有办法给我教训。” 玉叔衡闻言,不禁认真坐直身子,他当然也清楚白螭口中的老家伙是那伙人,那群人可能算不上是白帝城的掌权者,也从不干预朝廷上的那些俗事,但他们,是这座白帝城的主人,也是制衡者。 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是帝都京城,但白帝城,却只有一座。这是入城前,那位私下里面见他的老人家亲自告诉他的。无论你在朝堂上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只要你在他们的认知里越界了,那你就出局。 “不出所料,很快便会有人找上你了。”白螭看了眼院子外边,心里敲打不定,可能那些老家伙看见他已经在此处说明情况,懒得多跑一趟也说不准。 “但将军也知道两方阵营争斗,一旦开始就很难熄火,既然已经见血了,就没有收刀的道理,这是我们雪走营从信鸽开始培养时就立在每个人心中的规矩,我相信玉钗也一样有差不多的规定。” 玉叔衡点头,如果此刻收手,那先前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玉钗恐怕未能撼动雪走营在中州的地位,就要提前退出这座舞台。 白螭一拍即合道:“所以我提议,让年轻人们去更大的天地争一争。” 玉叔衡和时明面面相觑,皆是面露古怪。 这番反应依然在白螭意料之内,紫衣佩玉的中年男子解释道:“我已经将那位白衣少年逐出白帝城,让他一路南下,若是将军想赌一赌,不妨就让玉钗们跟着,我相信结果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白丞相,你这是把鱼钩硬往我嘴里塞啊......”高大将军冷眼看向坐在下方院中的紫衣男人,突然感觉和对方讲话好累。 白螭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坦言道:“起码出了城外,那位玉龙头小姑娘不至于遭到雪走营的围剿,我需要一位五境巅峰的纯粹武夫随时护在身侧,这件事雷打不动。” “白丞相口中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真是让人难以辩清。”玉叔衡依旧抱有迟疑态度。 白螭摆了摆袖子,起身有了离开的意图道:“无妨,将军好好斟酌便是,我只能说这件事,对你我双方都好,百利无一害。” 玉叔衡沉默了,死对头眼下居然把好处捧到眼前,跟他说让他上钩,又是最为难缠的在野白狐,一时间的评判,难以下定论。 紫衣男人临出院门前不忘回头道:“对了,再好心提醒将军一句,坊间有传言渐盛,说是南方有座大城里,出了块灏玉啊。” 紫衣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徒留庭前台阶上,一座高大身影垂首枯坐。 —————— “小家伙,你硬钓那和国公我不反对,他咬不咬钩是他的事情,虽然我觉得他八成已经上钩了。但是你把那小子赶出城,未免太狠心了些?”一出这座将军宅院,原本恭敬的狐面丫鬟立刻换了副嘴脸,就差骑在白螭头上作威作福了。 “喂喂喂,那小子可是刚刚被那小丫头片子近乎捶烂道心,心中早就留下阴影,你现在又将其视为弃子,故意做那和国公的饵,就不怕那小子一身好身子骨,彻底给玩废了?” 狐狸面具喋喋不休,她是真有些担心那位祖宅出来的年轻人,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好苗子,在白螭手里被这般作践,属实是于心不忍。 白螭被闹得不耐烦了,终于忍不住面露烦躁道:“再好的胚子也只是块良铁,不经历捶打如何称得上东陆名刀?这是由修仙道转霸道的好时机,他若是撑不过来,也配不上老家伙们寄予的众望。” “你真当人是那种铁胚子啊!浑蛋玩意儿!”狐狸面具尖叫道。 青石板路上,狐面丫鬟一下子更加气恼了,二人吵吵闹闹间,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动手的趋势。 ———— 将军雅院内,身后的院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身雍容装扮的女子走了出来,玉叔衡依旧枯坐,没有回头。 时明看向来者,对方温婉的嗓音像是雨后空山一般沁润:“小月儿的体质......实在恐怖至极,我只是略作引导,天生玉骨已经自愈得差不多了,甚至晚些时候就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内里还需要好好滋养。这样恐怖的身体素质,我从医至今前所未见。” 高大将军依旧充耳不闻,沉寂良久后,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小月儿什么时候可以下地?” 女人当即恼怒道:“将军!她还是个病人!更是个孩子!” 方才院子内的对话,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见。 “时明,你说呢?”玉叔衡径直朝身旁的读书人问道。 读书人畏惧地看了眼满脸怒容的女人,怯生生道:“将军......咬钩这件事,本质上不好......可架不住饵香啊......况且咬钩是一回事......能不能钓上去是另一回事......还得看那钓鱼人的臂力如何......” 高大将军起身,最后说道:“我明白了。”说着朝院外走去。 只留下气急败坏的女子再也维持不住雍容的气质,站在台阶上朝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破口大骂道:“玉叔衡!你疯了!没救了!” 这一夜,白帝城南门有两道绿衣身影骑马出城,携镇国将军令畅通无阻,为首者女子头系马尾辫,随身携带一柄齐人高的长刀,大病未愈的惨白色面容上只有那双墨绿的眼珠子神采奕奕。 这一日,有两位少年背离这座中州帝都原上孤城。这一日,是昌郡城金府大婚前一日。这一夜,金府内满堂结彩,喜气氛围洋溢,入目皆是大喜红。 “将军,是我带白家家主前来的,时明可以保证此次白家家主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方才在山腰寒舍前我们二人有过一叙,我认为将军有值得和白家家主合谋的价值,便将他领来此地。” 时明坦言道,毫不避讳将先前二人有过私谈的事情尽数道出,他不担心玉叔衡起疑,二人的信任基础早在常年征战中磨砺得坚如磐石。 玉叔衡闻言,果然挥散了院中的三位玉钗,随后也不开门迎客,屋内还有一位重伤的小姑娘,高大将军就这么席地而坐,坐在庭前台阶上看着三人,道:“白大人刚才说雪走营日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此直言挑明,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现在可以对白大人动手了?” 一袭青衣的时明默默走到玉叔衡身旁,同样坐在台阶上,这下子就只有院中的主仆二人依旧站着了。 白螭点头,一旁的狐面丫鬟走到院子角落里,瘦弱的手腕竟然单手提起近百斤重的石凳,轻松地放在自家主人身后,白螭借势坐下,打量一眼四周环境,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将军真是雅致,能够在这寸金寸土的白帝城里打理出这样一座雅园,实属难得啊,小而精致,倒是颠覆了我对将军沙场粗犷的形象认知。这绿竹品种......不一般啊,金丝叶,如此娇贵,将军一个大男人能养得活?” 玉叔衡懒得打理白螭的套话,抬手大拇指朝向身后,不客气道:“白大人,若是想闲聊,今日怕是真没有闲心,不妨有话直说便是。” 屋内的关山月现在这幅样子,就是出自白螭之手,饶是玉叔衡这般容忍的脾性,也有些坐不住白螭的那副架子。 紫衣男人举手投降道:“好好好,将军和白某人三句话聊不到一块去,我有自知之明。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些。” 说着白螭越过玉叔衡高大的肩膀,看向屋内,仿佛能够看见躺在床榻上的那位少女,眉头此刻紧缩,浑身散架一般无力瘫软。 玉叔衡额头有青筋冒起,这是头一回,这位西南乡下诸侯动怒了。 白螭满意地看着高大将军的反应,点头笑道:“将军真的很爱惜自己的部下,或者说,很看重这位小姑娘?” 玉叔衡沉默不语,时明默默地坐远了一些,这是玉叔衡发怒的表现,读书人再熟悉不过了。 白螭缓缓道:“西南那片地方,百年也很难出一位这样的天才吧,将军爱惜是应当的。所以我刚才说,要是雪走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将军一定会很苦恼?自己最亲爱的部将连拳脚都无法施展,就要在城内寸步难行,而且雪走营恐怕不会给那位小姑娘痊愈的时间......” 时明突然眨眨眼,因为他感觉到,玉叔衡突然冷静下来了。 玉叔衡皮笑肉不笑,开口别有深意道:“所以?” “所以我们不妨合谋一下,”白螭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冷利道,“雪走营和玉钗在白帝城的闹剧,就此收场如何?” 玉叔衡失望道:“白家家主这是妥协了?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条老狐狸在下大棋?” 紫衣男人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半天才止住笑意道:“将军真是慧眼!属实是大棋,连将军身边这位读书人都不一定看得全的大棋!但将军能猜得出我下一步落子吗?” 时明一下子如坐针毡,没想到对方会将矛头指向自己,回头看了一眼玉叔衡,无奈道:“将军,你别看我,我也就比你这臭棋篓子好一点。” 玉叔衡气笑一巴掌拍在读书人背上,终于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放松模样,朝着阶下的那位男人道:“我还是不明白丞相在打算什么算盘。” 见谈判的氛围终于缓和了一些,白螭也不再弯弯绕绕,开始叹气道:“不瞒将军,近日里我们两方在城内的闹剧,已经引起某些老家伙的不满了,甚至有人亲自驾临我府上,给出警告,若是再在皇城帝都里这般横行乱事,就算我是当朝大臣,也一样有办法给我教训。” 玉叔衡闻言,不禁认真坐直身子,他当然也清楚白螭口中的老家伙是那伙人,那群人可能算不上是白帝城的掌权者,也从不干预朝廷上的那些俗事,但他们,是这座白帝城的主人,也是制衡者。 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是帝都京城,但白帝城,却只有一座。这是入城前,那位私下里面见他的老人家亲自告诉他的。无论你在朝堂上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只要你在他们的认知里越界了,那你就出局。 “不出所料,很快便会有人找上你了。”白螭看了眼院子外边,心里敲打不定,可能那些老家伙看见他已经在此处说明情况,懒得多跑一趟也说不准。 “但将军也知道两方阵营争斗,一旦开始就很难熄火,既然已经见血了,就没有收刀的道理,这是我们雪走营从信鸽开始培养时就立在每个人心中的规矩,我相信玉钗也一样有差不多的规定。” 玉叔衡点头,如果此刻收手,那先前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玉钗恐怕未能撼动雪走营在中州的地位,就要提前退出这座舞台。 白螭一拍即合道:“所以我提议,让年轻人们去更大的天地争一争。” 玉叔衡和时明面面相觑,皆是面露古怪。 这番反应依然在白螭意料之内,紫衣佩玉的中年男子解释道:“我已经将那位白衣少年逐出白帝城,让他一路南下,若是将军想赌一赌,不妨就让玉钗们跟着,我相信结果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白丞相,你这是把鱼钩硬往我嘴里塞啊......”高大将军冷眼看向坐在下方院中的紫衣男人,突然感觉和对方讲话好累。 白螭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坦言道:“起码出了城外,那位玉龙头小姑娘不至于遭到雪走营的围剿,我需要一位五境巅峰的纯粹武夫随时护在身侧,这件事雷打不动。” “白丞相口中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真是让人难以辩清。”玉叔衡依旧抱有迟疑态度。 白螭摆了摆袖子,起身有了离开的意图道:“无妨,将军好好斟酌便是,我只能说这件事,对你我双方都好,百利无一害。” 玉叔衡沉默了,死对头眼下居然把好处捧到眼前,跟他说让他上钩,又是最为难缠的在野白狐,一时间的评判,难以下定论。 紫衣男人临出院门前不忘回头道:“对了,再好心提醒将军一句,坊间有传言渐盛,说是南方有座大城里,出了块灏玉啊。” 紫衣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徒留庭前台阶上,一座高大身影垂首枯坐。 —————— “小家伙,你硬钓那和国公我不反对,他咬不咬钩是他的事情,虽然我觉得他八成已经上钩了。但是你把那小子赶出城,未免太狠心了些?”一出这座将军宅院,原本恭敬的狐面丫鬟立刻换了副嘴脸,就差骑在白螭头上作威作福了。 “喂喂喂,那小子可是刚刚被那小丫头片子近乎捶烂道心,心中早就留下阴影,你现在又将其视为弃子,故意做那和国公的饵,就不怕那小子一身好身子骨,彻底给玩废了?” 狐狸面具喋喋不休,她是真有些担心那位祖宅出来的年轻人,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好苗子,在白螭手里被这般作践,属实是于心不忍。 白螭被闹得不耐烦了,终于忍不住面露烦躁道:“再好的胚子也只是块良铁,不经历捶打如何称得上东陆名刀?这是由修仙道转霸道的好时机,他若是撑不过来,也配不上老家伙们寄予的众望。” “你真当人是那种铁胚子啊!浑蛋玩意儿!”狐狸面具尖叫道。 青石板路上,狐面丫鬟一下子更加气恼了,二人吵吵闹闹间,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动手的趋势。 ———— 将军雅院内,身后的院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身雍容装扮的女子走了出来,玉叔衡依旧枯坐,没有回头。 时明看向来者,对方温婉的嗓音像是雨后空山一般沁润:“小月儿的体质......实在恐怖至极,我只是略作引导,天生玉骨已经自愈得差不多了,甚至晚些时候就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内里还需要好好滋养。这样恐怖的身体素质,我从医至今前所未见。” 高大将军依旧充耳不闻,沉寂良久后,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小月儿什么时候可以下地?” 女人当即恼怒道:“将军!她还是个病人!更是个孩子!” 方才院子内的对话,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见。 “时明,你说呢?”玉叔衡径直朝身旁的读书人问道。 读书人畏惧地看了眼满脸怒容的女人,怯生生道:“将军......咬钩这件事,本质上不好......可架不住饵香啊......况且咬钩是一回事......能不能钓上去是另一回事......还得看那钓鱼人的臂力如何......” 高大将军起身,最后说道:“我明白了。”说着朝院外走去。 只留下气急败坏的女子再也维持不住雍容的气质,站在台阶上朝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破口大骂道:“玉叔衡!你疯了!没救了!” 这一夜,白帝城南门有两道绿衣身影骑马出城,携镇国将军令畅通无阻,为首者女子头系马尾辫,随身携带一柄齐人高的长刀,大病未愈的惨白色面容上只有那双墨绿的眼珠子神采奕奕。 这一日,有两位少年背离这座中州帝都原上孤城。这一日,是昌郡城金府大婚前一日。这一夜,金府内满堂结彩,喜气氛围洋溢,入目皆是大喜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囍(1) 深夜的昌郡城金府灯火通明,全院上下都张贴上了喜庆的大红贴花,金荣正这次可谓是十分重视这场“婚事”。依照老传统该布置的都花重金让府内下人好好装扮了一通。这位低调了许久的老郡守,仿佛是要借这一次婚宴让整座郡城的人都知道金府的这一桩大喜事。 就连这两日金府门前,都专门安排了仆从给过路的行人孩童分发喜糖。所以尽管此次成亲行事匆匆,却在三日之内已经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好奇那位即将嫁入金府的小姐,是哪一位国色天香的名门后代。 张灯结彩的小院内,息焕独自坐在厢房内,面前摆放着一盏早已放凉的茶水,他已经发呆好一会儿了。金荣正办事很严谨,做事就要做全,就连他们这间客人居住的院子,同样布置的红红火火的,这下不仅是把全城的人都给骗了,就连息焕一行人都以为蒲毓是真要嫁人了。 少年看着窗外的灯火夜色,思绪联翩,不知不觉再次从袖中掏出了那枚剑瓣莲花,放在桌上看着怔怔出神。就在刚刚,陆谨安传来密信,说是朝廷的雪走营支援明日就将到达昌郡城,大概率会走水路顺着淮河直奔那座临江阁而去。 息焕有些紧张,想到明日即将到来的种种,心里就不由得泛起一阵紧张和期待。不出意外的话,明日的淮河上,成亲之时,便是朝廷的特使、雪走营那伙暗子出动的时刻,届时不管是吕家还是那立场暂时举棋不定的鸿鹄山观,势必会一同搅入其中。 息焕不是不相信陆谨安,而是在他看来,那位年轻道人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些,陆谨安想要颠覆一座山观的统治,哪怕这是个小宗门,凭借他一己之力还是过于牵强了些。那位袁山道人的后手还剩多少,息焕不是陆谨安这个三弟子,自然没有他了解的多,但少年也知道绝对不会少就是了。 “送剑,送剑......送哪把剑?”息焕弯曲指节,轻轻叩敲桌面,纵使是他再不想惨和鸿鹄山观的破事,可眼下看来,若是那位年轻道人真有法子能够让鸿鹄山观退出明日的乱局,哪怕只是赌一赌,只要赌对了便是大赚特赚。 所以如何将成本降到最少,是问题的关键。息焕犹豫的,正是把东岭的哪一柄“剑”送到鸿鹄山观中去。 屋门推开,一袭素色衣裳的冷清女子径直走了进来,直奔桌前而来。息焕看了眼来者,意外道:“玥儿,怎么还没休息?” 白玥魁面容素净,一头青丝只是微微挽了个结落在身后,眉眼间睡意还未褪尽,微微眯着的眸子目光慵懒,柔美线条在素白色的丝质裙衣下隐隐约约。这番姿态,纵使是从小看到大的息焕见了,一时间也是晃了晃神,接着便暗自默念清心咒稳定心神。 “是睡的不踏实?”息焕问道,他是清楚白玥魁有睡觉的习惯,比起静坐冥想,少女从小到大更喜欢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况且她天生便伴有先天剑气流转,哪怕是睡梦中依旧不妨碍修行精进,所以在同龄人苦苦修炼的时候,偶尔白玥魁会好好的睡上一觉让自己放松放松。 原本明日肯定是忙不过来,息焕便让白玥魁好好歇息,养精蓄锐,外边有阿晴值守夜班,不会出大岔子,没想到半夜少女会突然醒过来跑他屋子里来。 白衣少女顺着桌沿坐下,神情惫懒,还未从睡意中彻底清醒,也不顾茶水凉了,端起息焕面前的茶杯小口喝了起来。一杯茶水下肚,才长呼一口如兰气息,看着息焕面前桌上的剑莲,目光颇为幽怨道:“这是何物?” 息焕立刻想到什么,将那朵剑莲托在掌心端详起来:“是这剑莲影响到你了?” 白玥魁不置可否,点头盯着那朵做工精细非凡间物的莲花,一片片花瓣细看之下,竟然是由一柄柄各不相同的袖珍长剑组合而成,即使是在她十一楼修为的视力下观摩,依然看不到丝毫瑕疵,白玥魁可以肯定,这小小莲花上的上百柄剑瓣,每一瓣都是柄可以单独拎出来的飞剑! 怪不得她梦中总感觉有剑气侵扰,息焕独坐厢房内,每次拿出这朵剑瓣莲花,她原本温馨的梦境内就不由得风景一变,继而出现悬挂在诸天之上的万千飞剑。最后少女干脆一气之下醒了过来,摸黑下床,顺着这清晰的剑气闻着味找来这里。 一想到是息焕反复用这件仙器在梦境中侵扰她,尽管明知少年非有意而为,白玥魁还未消散的起床气便有要发作的迹象。于是乎少女一把夺过那朵剑瓣莲花,不顾少年的支支吾吾,自顾自得拨动起剑莲上的花瓣来。 “哪位仙子前辈给你的?这可不是寻常法器,实在是精巧极了!”少女细细看着手中莲花,越看越是喜爱,那几百瓣袖珍飞剑在拨动下竟然还在微微摇曳,莲花发出清脆的剑鸣声,一时间整间屋子内仿佛置身荷塘中,有清脆的剑雨敲荷声响起。 息焕被少女随口一问,一时间更加窘迫了,白玥魁还真没说错,硬要算的话,那位鳐前辈还真是位仙子,毕竟自己第一次见面便是称呼对方为仙子前辈。 白玥魁半天没听见回应,抬头看见息焕的面色,瞬间双眼微眯,狐疑道:“还真让我说对了?不可能是王灵嬛那小妮子给你的吧?她那副穷家底,掏不出这件仙器来。” 息焕被白玥魁那双好看的细长眸子审视的浑身不自在,少女的眼眸睁开是英气逼人,此刻微眯之下又是别样的风景。少年下意识拿起茶杯想要喝水,却忘记了杯中茶水早已被白玥魁一饮而尽。 白玥魁看见自家男人的窘迫形象,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亲自给息焕倒上了一杯茶水。 少年看见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有笑靥如花般的轻风拂面,一下子紧张情绪消散大半。一口温茶下肚后,同样长出一口气道:“玥儿,这剑瓣莲花,你知道如何使用吗?” 鳐前辈当时临别之际把这东西塞给他,却全然不顾息焕根本不会使用这枚精巧物件,有关这小小莲花里边的奥妙玄机,仅凭息焕一人探索是不可能的,眼下就有对剑气最为敏感的白玥魁在场,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唔......”有些被难住的少女举起这剑莲,放在灯火下细细歪头打量,她只知道这玩意儿剑气非比寻常,剑意玄妙,小小的一朵莲花里仿佛另成一座小天地,初看愈是喜欢的不得了,细看之下同样一头雾水。少女只是先天和剑气一类亲近,不代表是精通天下剑道的高手。更何况这多莲花......真能算得上就是剑吗? 白玥魁干脆闭眼,一手凭空托起剑瓣莲花,另一手伸出五指覆盖其上,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上开始淌出五道少女的先天剑气,先是在那朵浮空旋转的剑莲周围观望,最后齐头注入莲花内,一瞬间原本宁静安逸的荷塘听雨声骤然一边,剑气满天地,铿锵三尺剑鸣声嗡鸣震耳,息焕下意识的捂住双耳,依旧阻挡不了百万剑鸣入耳来。 原本躺在小院屋顶瓦片上,自打看见白衣少女深夜孤身走入自家老爷屋内后,便一手撑着脑袋歪身躺在屋顶,面露叵测神情的妖族少女在感受到屋内气息的瞬间也是面色一变,立刻挥手布置下了一道隔绝外界探查的禁制落在小屋上。 虽然那股剑气对于同样身为剑修的阿晴来说诱惑至极,可少女也知道这事关自家老爷和夫人的秘事,有白玥魁在场她自然不敢有什么妄念。早就学聪明了的妖族少女慢慢的也明白了,做人嘛,本本分分做事才是长策。 “什么嘛!大半夜孤男寡女的!不干正事吃独食呢!”少女羞恼的一捶身下瓦檐,一把将刚才脑内浮想联翩的香艳场景给抬手挥散。 小屋内,丝毫没察觉到外界变动的二人只是专心盯紧面前的那对旋转愈发快速的莲花,在白玥魁的五道剑气注入后,此刻的剑莲上百道剑瓣齐齐出鞘般,原本只是半开的莲花一瞬间绽放出了金黄色的剑芒,上百支飞剑在小小的莲花上竖起,原本含蓄的剑莲瞬间变成了锋芒毕露的绽放剑花。 屋子内的灯火也在剑风影响下一律熄灭,仅有的一出光亮出自剑莲本身,白玥魁睁开眼,一双毫无波澜的金黄色眼眸散发着白光,在黑暗中灼灼生辉。少女的双眼不同于息焕那诡异的金瞳,隐隐约约给人一股仰视神明的敬畏感,干净而澄澈。相较于此,息焕那双浑浊的金瞳再看之下,那双混沌的腐堕感更加浓重了一些。 “鳐前辈?”息焕盯着那双散发着白光的金眸,下意识的喊出声。 少女神色一变,有些愠怒道:“鳐前辈是谁?说清楚!”说着少女五指一弹,张开的同时百来支飞剑齐齐出鞘,一时间满屋内悬停着各色样式的剑莲花瓣,上百道的飞剑,此刻在白玥魁的心念牵引下操控自如。 息焕震惊道:“这就是这朵剑莲的用法?” 少女沉浸在那饱含天地气的存粹剑气中,尽情享受着剑意的熏陶,白玥魁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有了“醉意”,忍不住娇哼一声。 后知后觉的少女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感觉正色道:“不止如此,我能感觉出,铸造出这等仙器的主人在其中投入了大量心思,我现在所使用的方式,只是其中最最下乘的粗鄙之法。” 息焕看见少女红着耳朵却一本正经的模样,强忍住戳穿的想法,只是满意的点头听着。 白玥魁最后不舍的看了眼鱼群般环绕自己的那群飞剑,最后挥手,牵动着那百道飞剑从新收鞘回到那朵剑匣莲心上。随着最后一支飞剑拼合,满屋的森寒天地剑气尽数退散,回归沉寂的剑瓣莲花一下子回归沉寂,就连荷塘剑雨的声音都不再发出。 但已经“饱餐一顿”的少女此刻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看向息焕,平日里性子冷清的少女此刻的喜悦溢于言表。 息焕有些歉意的看向对方,这朵剑莲硬要算,只能说是鳐前辈借给他的,如果真是他自己的身家物件,白玥魁如此喜欢,送给自家娘子当然没问题,可眼下,也就只能靠今晚这样,让白玥魁沾沾光,再出格的事情,就不合适了。 “玥儿......这莲花可不是我的......你喜欢我也送不了你。”息焕无奈坦言道。 少女也并未有失望之情,睡意早已退散的她双手抱胸,傲气道“谁说要你送我了,好东西和自家的好东西,我是分得清。” 说着故意不稀罕似的再也不去看桌上躺着的那朵剑瓣莲花,少女嘴上如此说着,心中却依旧惊叹这朵剑莲的玄妙,经过刚才一番短暂洗礼,白玥魁当下的状态甚至要比南淮城术气合一道时还要强上一分。这还仅仅只是气息洗礼,有这朵仙家剑莲作为后手,白玥魁甚至可以考虑一下一人独挑那两位雪走营雪枭。 “我回去了准备准备,马上就要“享先”供祭天地了,在此之前你也好好休息一下。”白玥魁提醒道,金府婚礼虽然是走过场但也十分讲究,该有的流程还是尽量在这一日都安排上,所以五更天以后,意味着他们东岭一行人就要开始忙起来,时刻保持戒备了。 息焕点点头,目送着白玥魁起身离开了屋内。走入院中的少女依旧红光满面,跨过那道禁制的时候,白玥魁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屋檐上的那道身影。 阿晴突然猛的坐直身子,那双赭红色的眸子清清楚楚看见白衣少女脸上的红润,阿晴忍不住暗骂一声:“靠!我就说哪有小两口大半夜不干正事儿的!” 深夜的昌郡城金府灯火通明,全院上下都张贴上了喜庆的大红贴花,金荣正这次可谓是十分重视这场“婚事”。依照老传统该布置的都花重金让府内下人好好装扮了一通。这位低调了许久的老郡守,仿佛是要借这一次婚宴让整座郡城的人都知道金府的这一桩大喜事。 就连这两日金府门前,都专门安排了仆从给过路的行人孩童分发喜糖。所以尽管此次成亲行事匆匆,却在三日之内已经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好奇那位即将嫁入金府的小姐,是哪一位国色天香的名门后代。 张灯结彩的小院内,息焕独自坐在厢房内,面前摆放着一盏早已放凉的茶水,他已经发呆好一会儿了。金荣正办事很严谨,做事就要做全,就连他们这间客人居住的院子,同样布置的红红火火的,这下不仅是把全城的人都给骗了,就连息焕一行人都以为蒲毓是真要嫁人了。 少年看着窗外的灯火夜色,思绪联翩,不知不觉再次从袖中掏出了那枚剑瓣莲花,放在桌上看着怔怔出神。就在刚刚,陆谨安传来密信,说是朝廷的雪走营支援明日就将到达昌郡城,大概率会走水路顺着淮河直奔那座临江阁而去。 息焕有些紧张,想到明日即将到来的种种,心里就不由得泛起一阵紧张和期待。不出意外的话,明日的淮河上,成亲之时,便是朝廷的特使、雪走营那伙暗子出动的时刻,届时不管是吕家还是那立场暂时举棋不定的鸿鹄山观,势必会一同搅入其中。 息焕不是不相信陆谨安,而是在他看来,那位年轻道人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些,陆谨安想要颠覆一座山观的统治,哪怕这是个小宗门,凭借他一己之力还是过于牵强了些。那位袁山道人的后手还剩多少,息焕不是陆谨安这个三弟子,自然没有他了解的多,但少年也知道绝对不会少就是了。 “送剑,送剑......送哪把剑?”息焕弯曲指节,轻轻叩敲桌面,纵使是他再不想惨和鸿鹄山观的破事,可眼下看来,若是那位年轻道人真有法子能够让鸿鹄山观退出明日的乱局,哪怕只是赌一赌,只要赌对了便是大赚特赚。 所以如何将成本降到最少,是问题的关键。息焕犹豫的,正是把东岭的哪一柄“剑”送到鸿鹄山观中去。 屋门推开,一袭素色衣裳的冷清女子径直走了进来,直奔桌前而来。息焕看了眼来者,意外道:“玥儿,怎么还没休息?” 白玥魁面容素净,一头青丝只是微微挽了个结落在身后,眉眼间睡意还未褪尽,微微眯着的眸子目光慵懒,柔美线条在素白色的丝质裙衣下隐隐约约。这番姿态,纵使是从小看到大的息焕见了,一时间也是晃了晃神,接着便暗自默念清心咒稳定心神。 “是睡的不踏实?”息焕问道,他是清楚白玥魁有睡觉的习惯,比起静坐冥想,少女从小到大更喜欢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况且她天生便伴有先天剑气流转,哪怕是睡梦中依旧不妨碍修行精进,所以在同龄人苦苦修炼的时候,偶尔白玥魁会好好的睡上一觉让自己放松放松。 原本明日肯定是忙不过来,息焕便让白玥魁好好歇息,养精蓄锐,外边有阿晴值守夜班,不会出大岔子,没想到半夜少女会突然醒过来跑他屋子里来。 白衣少女顺着桌沿坐下,神情惫懒,还未从睡意中彻底清醒,也不顾茶水凉了,端起息焕面前的茶杯小口喝了起来。一杯茶水下肚,才长呼一口如兰气息,看着息焕面前桌上的剑莲,目光颇为幽怨道:“这是何物?” 息焕立刻想到什么,将那朵剑莲托在掌心端详起来:“是这剑莲影响到你了?” 白玥魁不置可否,点头盯着那朵做工精细非凡间物的莲花,一片片花瓣细看之下,竟然是由一柄柄各不相同的袖珍长剑组合而成,即使是在她十一楼修为的视力下观摩,依然看不到丝毫瑕疵,白玥魁可以肯定,这小小莲花上的上百柄剑瓣,每一瓣都是柄可以单独拎出来的飞剑! 怪不得她梦中总感觉有剑气侵扰,息焕独坐厢房内,每次拿出这朵剑瓣莲花,她原本温馨的梦境内就不由得风景一变,继而出现悬挂在诸天之上的万千飞剑。最后少女干脆一气之下醒了过来,摸黑下床,顺着这清晰的剑气闻着味找来这里。 一想到是息焕反复用这件仙器在梦境中侵扰她,尽管明知少年非有意而为,白玥魁还未消散的起床气便有要发作的迹象。于是乎少女一把夺过那朵剑瓣莲花,不顾少年的支支吾吾,自顾自得拨动起剑莲上的花瓣来。 “哪位仙子前辈给你的?这可不是寻常法器,实在是精巧极了!”少女细细看着手中莲花,越看越是喜爱,那几百瓣袖珍飞剑在拨动下竟然还在微微摇曳,莲花发出清脆的剑鸣声,一时间整间屋子内仿佛置身荷塘中,有清脆的剑雨敲荷声响起。 息焕被少女随口一问,一时间更加窘迫了,白玥魁还真没说错,硬要算的话,那位鳐前辈还真是位仙子,毕竟自己第一次见面便是称呼对方为仙子前辈。 白玥魁半天没听见回应,抬头看见息焕的面色,瞬间双眼微眯,狐疑道:“还真让我说对了?不可能是王灵嬛那小妮子给你的吧?她那副穷家底,掏不出这件仙器来。” 息焕被白玥魁那双好看的细长眸子审视的浑身不自在,少女的眼眸睁开是英气逼人,此刻微眯之下又是别样的风景。少年下意识拿起茶杯想要喝水,却忘记了杯中茶水早已被白玥魁一饮而尽。 白玥魁看见自家男人的窘迫形象,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亲自给息焕倒上了一杯茶水。 少年看见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有笑靥如花般的轻风拂面,一下子紧张情绪消散大半。一口温茶下肚后,同样长出一口气道:“玥儿,这剑瓣莲花,你知道如何使用吗?” 鳐前辈当时临别之际把这东西塞给他,却全然不顾息焕根本不会使用这枚精巧物件,有关这小小莲花里边的奥妙玄机,仅凭息焕一人探索是不可能的,眼下就有对剑气最为敏感的白玥魁在场,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唔......”有些被难住的少女举起这剑莲,放在灯火下细细歪头打量,她只知道这玩意儿剑气非比寻常,剑意玄妙,小小的一朵莲花里仿佛另成一座小天地,初看愈是喜欢的不得了,细看之下同样一头雾水。少女只是先天和剑气一类亲近,不代表是精通天下剑道的高手。更何况这多莲花......真能算得上就是剑吗? 白玥魁干脆闭眼,一手凭空托起剑瓣莲花,另一手伸出五指覆盖其上,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上开始淌出五道少女的先天剑气,先是在那朵浮空旋转的剑莲周围观望,最后齐头注入莲花内,一瞬间原本宁静安逸的荷塘听雨声骤然一边,剑气满天地,铿锵三尺剑鸣声嗡鸣震耳,息焕下意识的捂住双耳,依旧阻挡不了百万剑鸣入耳来。 原本躺在小院屋顶瓦片上,自打看见白衣少女深夜孤身走入自家老爷屋内后,便一手撑着脑袋歪身躺在屋顶,面露叵测神情的妖族少女在感受到屋内气息的瞬间也是面色一变,立刻挥手布置下了一道隔绝外界探查的禁制落在小屋上。 虽然那股剑气对于同样身为剑修的阿晴来说诱惑至极,可少女也知道这事关自家老爷和夫人的秘事,有白玥魁在场她自然不敢有什么妄念。早就学聪明了的妖族少女慢慢的也明白了,做人嘛,本本分分做事才是长策。 “什么嘛!大半夜孤男寡女的!不干正事吃独食呢!”少女羞恼的一捶身下瓦檐,一把将刚才脑内浮想联翩的香艳场景给抬手挥散。 小屋内,丝毫没察觉到外界变动的二人只是专心盯紧面前的那对旋转愈发快速的莲花,在白玥魁的五道剑气注入后,此刻的剑莲上百道剑瓣齐齐出鞘般,原本只是半开的莲花一瞬间绽放出了金黄色的剑芒,上百支飞剑在小小的莲花上竖起,原本含蓄的剑莲瞬间变成了锋芒毕露的绽放剑花。 屋子内的灯火也在剑风影响下一律熄灭,仅有的一出光亮出自剑莲本身,白玥魁睁开眼,一双毫无波澜的金黄色眼眸散发着白光,在黑暗中灼灼生辉。少女的双眼不同于息焕那诡异的金瞳,隐隐约约给人一股仰视神明的敬畏感,干净而澄澈。相较于此,息焕那双浑浊的金瞳再看之下,那双混沌的腐堕感更加浓重了一些。 “鳐前辈?”息焕盯着那双散发着白光的金眸,下意识的喊出声。 少女神色一变,有些愠怒道:“鳐前辈是谁?说清楚!”说着少女五指一弹,张开的同时百来支飞剑齐齐出鞘,一时间满屋内悬停着各色样式的剑莲花瓣,上百道的飞剑,此刻在白玥魁的心念牵引下操控自如。 息焕震惊道:“这就是这朵剑莲的用法?” 少女沉浸在那饱含天地气的存粹剑气中,尽情享受着剑意的熏陶,白玥魁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有了“醉意”,忍不住娇哼一声。 后知后觉的少女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感觉正色道:“不止如此,我能感觉出,铸造出这等仙器的主人在其中投入了大量心思,我现在所使用的方式,只是其中最最下乘的粗鄙之法。” 息焕看见少女红着耳朵却一本正经的模样,强忍住戳穿的想法,只是满意的点头听着。 白玥魁最后不舍的看了眼鱼群般环绕自己的那群飞剑,最后挥手,牵动着那百道飞剑从新收鞘回到那朵剑匣莲心上。随着最后一支飞剑拼合,满屋的森寒天地剑气尽数退散,回归沉寂的剑瓣莲花一下子回归沉寂,就连荷塘剑雨的声音都不再发出。 但已经“饱餐一顿”的少女此刻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看向息焕,平日里性子冷清的少女此刻的喜悦溢于言表。 息焕有些歉意的看向对方,这朵剑莲硬要算,只能说是鳐前辈借给他的,如果真是他自己的身家物件,白玥魁如此喜欢,送给自家娘子当然没问题,可眼下,也就只能靠今晚这样,让白玥魁沾沾光,再出格的事情,就不合适了。 “玥儿......这莲花可不是我的......你喜欢我也送不了你。”息焕无奈坦言道。 少女也并未有失望之情,睡意早已退散的她双手抱胸,傲气道“谁说要你送我了,好东西和自家的好东西,我是分得清。” 说着故意不稀罕似的再也不去看桌上躺着的那朵剑瓣莲花,少女嘴上如此说着,心中却依旧惊叹这朵剑莲的玄妙,经过刚才一番短暂洗礼,白玥魁当下的状态甚至要比南淮城术气合一道时还要强上一分。这还仅仅只是气息洗礼,有这朵仙家剑莲作为后手,白玥魁甚至可以考虑一下一人独挑那两位雪走营雪枭。 “我回去了准备准备,马上就要“享先”供祭天地了,在此之前你也好好休息一下。”白玥魁提醒道,金府婚礼虽然是走过场但也十分讲究,该有的流程还是尽量在这一日都安排上,所以五更天以后,意味着他们东岭一行人就要开始忙起来,时刻保持戒备了。 息焕点点头,目送着白玥魁起身离开了屋内。走入院中的少女依旧红光满面,跨过那道禁制的时候,白玥魁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屋檐上的那道身影。 阿晴突然猛的坐直身子,那双赭红色的眸子清清楚楚看见白衣少女脸上的红润,阿晴忍不住暗骂一声:“靠!我就说哪有小两口大半夜不干正事儿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囍(2) 五更天将过,已有天光出于地线。彻夜未眠的金府也在满堂寂静中走过了祭拜天地的“享先”流程。府上未邀贵客临门,甚至亲朋好友也不曾出场一位,原本应该坐场的位置上,一位位都是府上的老管事、熟面孔。 金荣正拿出来压在箱底褐红长袍,配上一件明黄马褂,一身喜庆满面红光。共立于厅堂内的,还有那位今日的“主角”新郎官。 息焕带着阿晴跨过门槛,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中那道披红挂彩的高挑身影。金鹿卸去了平日里的油滑后,一番打理倒真有点人样了。暗纹圆领袍披身,玉冠下那张稍显稚嫩的面孔难掩紧张神色。 父子二人站在那间喜庆的大厅内,实在洋溢不出一丝良辰吉日的氛围。息焕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小声道:“真是难为人啊。” 金荣正其实早就过完流程,依旧还未迟迟动身,便是在等息焕他们。此刻看见只有少年和随身丫鬟进门,便迎面上前问道:“息公子,其他人呢?” “都安排妥当了,金伯伯还请放心。”息焕说着转头看向新郎官,意有所指道:“今日可是我们金大少爷的大喜之日,怎么愁眉苦脸的,这可不行啊。” 金鹿被点名后明显有些局促不安,汗颜道:“息焕,你确定没问题吧,成亲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我都豁出去了,可千万别到头来功亏一篑啊。” 息焕故作惋惜道:“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是你金鹿吃亏了一般?我们蒲毓姑娘这么一位貌美天仙的女子,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明明就是你占了便宜,你小子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息焕不知怎么回事,说完这句话顿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这才放心回头继续闲扯。 金鹿哪有闲心再扯这些,无奈妥协道:“是是是......息焕,我再多问一句,我爹和我,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鹿儿!”金荣正呵斥道,也没有顾忌还有府上众人在场,当面教训道:“明明是东岭诸位好心帮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此举,最危险的就是这几位恩公,就算你我父子二人最后真出了事,也是没有逃过朝廷安排好的结局!不许再有什么怨言!” 息焕闻言,依旧平静说道:“没错,实不相瞒二位,今日之后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当中,有人会死,甚至不止一位。但正是为了避免这一结局,所以我们才尽量将某些计划早早安排好,既已共乘舟,那我便希望二位无论如何都将计划的事情走下去。” 说着息焕又再次向金荣正提醒道:“金伯伯,今日金府成亲,势必会在城内掀起不少的舆论,无论是不合礼制地将婚宴设在城外临江阁,还是草草了事的一系列流程,甚至日后人们也不一定能够打听到那位金府儿媳长什么样子。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把声势造大,让金鹿这位府上少爷迎娶正妻这件事传出去,哪怕有闲言碎语,那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金荣正拜礼,诚声道:“这个道理金荣正再明白不过了,息公子还请放心,这些后事就无需诸位担心了,我先在此谢过东岭的各位。” 息焕赶忙托起弯下腰去的中年男人,笑道:“金伯伯,你可别再客气了,府上众人都看着呢,今日可是喜宴,有什么要说的,等我们解决完正事过后再寒暄?” “好,好,好!”金荣正转身看向在座的那些老面孔,其中有不少,稍后会共赴那座危机重重的临江阁,去充当那毫无意义的场面托儿,他们甚至连交战的作用都谈不上,只是为了一个配得上金府的热闹场面。男人嘴上说着,依旧还是忍不住拜身道:“金府承蒙诸位照顾已有半生,今日想必诸位也明白为何会摆出这样的奇怪场面,能够留在此地的,都是府上的老管事老佣人,我金荣正不才,这辈子都不曾未自己牟利匹马兵权,所以才会害得各位在关键时刻顶到风口,在此,金荣正先谢过各位!” 堂上众人,更多的是老人,都笑而不语,哪怕明知大难当头,依旧还是改不掉乐呵乐呵的面容,他们中的大多数称不上博学多识,甚至还未蒙学就早早混入市井,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知道这间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宅子内,有位名叫金荣正的官人,混迹半生也不曾为己谋私去做对不起昌郡百姓的事情。 所以他们很骄傲自己是这座金府宅子的佣人,哪怕是出门在外,也能被街坊客气地打上一声招呼。金府从很早开始就因为没有女主人的照顾,显得少了些人气,金鹿淘气顽皮,有一般原因是金荣正管教不足,但府上的老人都知道,小少爷也会因为没有娘亲偷偷一个人坐在墙头擦眼泪,哪怕是挨了老爷毒打时,佣人们也未曾见过小少爷这般伤心难过。 所以这样的一座金府,更容不得那外来的吕家抢占了。金府的女主人,不仅得是老爷少爷满意,说得僭越一些,起码也要过了他们这些金府的老古董这关。 府上管事起身,已经出现老年斑的枯黄双手托起本不该深深行礼的这位老爷,对上金荣正的目光,这是此生老管事头一回如此心境平坦地看着自家老爷,最后拍了拍那抱拳的手,没有说话。 息焕感慨地摇头,挥手拍散满堂寂静,朗声道:“好了,既然戏台都搭好了,那就算戏再演得再糙,总得演完不是?要是敢有人再说三道四的,那便是交给我们这些干脏活的。金少爷,我们去迎一迎咱们金府的新娘?” 金鹿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微微收拾了一身吉红礼服,朝着少年伸手的那处院门外走去。 堂上众人起身,或佝偻或壮硕,都齐齐看向这位东岭的青衣少年。 “真不喜庆啊。”息焕看着那一张张慈祥笑容的面庞,一手负后一手抬起,清脆的响指声中高声笑道:“各位,稍后移步临江阁,今日我们新替旧制,新娘抬轿出城!” 话音刚落,身旁换上一身紫红马褂,山神颅骨下长发挽成两朵团髻的妖族少女踮起脚拍手,兴高采烈道:“良辰吉日,当有明灯满城起!放灯!” 少女一掌拍下,整座金府都随着这一掌霎时间明灯初升,各个别院角落里都有一盏盏黄澄灯笼缓缓升起,一时间还未彻底苏醒的昌郡城在远方天地交接的天光下,大半还笼罩在夜色中,不少早起的百姓都看见了那群漫天飞舞的金府黄灯笼开始飘向小城四周。 “放灯了?金府是......” “你这笨脑袋,今日可是金大人令郎成亲的日子!” “看啊!好多灯笼!这么多年了,金府可算气派了一回!” “这金府的新娘子长啥样啊?” 漫天繁灯下,一颗小脑袋直直盯着夜空中的那群浮空灯笼,翠翠面露忧虑道:“姐姐,息焕他会把小灯笼妖怪还给我的吧?那种完好无损的还给我。” 小丫头很担心,为了修补那盏灯笼妖怪的外壳,她没少摆脱阿晴和蒲毓帮忙,她可不想今日这一放灯笼的好戏,给自己的宝贝灯笼玩坏了。 身旁女子宠溺地揉揉小丫头的头,安心道:“放心,那家伙要是敢给你玩坏了,我让他赔你十个。” 五更天将过,已有天光出于地线。彻夜未眠的金府也在满堂寂静中走过了祭拜天地的“享先”流程。府上未邀贵客临门,甚至亲朋好友也不曾出场一位,原本应该坐场的位置上,一位位都是府上的老管事、熟面孔。 金荣正拿出来压在箱底褐红长袍,配上一件明黄马褂,一身喜庆满面红光。共立于厅堂内的,还有那位今日的“主角”新郎官。 息焕带着阿晴跨过门槛,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中那道披红挂彩的高挑身影。金鹿卸去了平日里的油滑后,一番打理倒真有点人样了。暗纹圆领袍披身,玉冠下那张稍显稚嫩的面孔难掩紧张神色。 父子二人站在那间喜庆的大厅内,实在洋溢不出一丝良辰吉日的氛围。息焕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小声道:“真是难为人啊。” 金荣正其实早就过完流程,依旧还未迟迟动身,便是在等息焕他们。此刻看见只有少年和随身丫鬟进门,便迎面上前问道:“息公子,其他人呢?” “都安排妥当了,金伯伯还请放心。”息焕说着转头看向新郎官,意有所指道:“今日可是我们金大少爷的大喜之日,怎么愁眉苦脸的,这可不行啊。” 金鹿被点名后明显有些局促不安,汗颜道:“息焕,你确定没问题吧,成亲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我都豁出去了,可千万别到头来功亏一篑啊。” 息焕故作惋惜道:“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是你金鹿吃亏了一般?我们蒲毓姑娘这么一位貌美天仙的女子,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明明就是你占了便宜,你小子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息焕不知怎么回事,说完这句话顿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这才放心回头继续闲扯。 金鹿哪有闲心再扯这些,无奈妥协道:“是是是......息焕,我再多问一句,我爹和我,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鹿儿!”金荣正呵斥道,也没有顾忌还有府上众人在场,当面教训道:“明明是东岭诸位好心帮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此举,最危险的就是这几位恩公,就算你我父子二人最后真出了事,也是没有逃过朝廷安排好的结局!不许再有什么怨言!” 息焕闻言,依旧平静说道:“没错,实不相瞒二位,今日之后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当中,有人会死,甚至不止一位。但正是为了避免这一结局,所以我们才尽量将某些计划早早安排好,既已共乘舟,那我便希望二位无论如何都将计划的事情走下去。” 说着息焕又再次向金荣正提醒道:“金伯伯,今日金府成亲,势必会在城内掀起不少的舆论,无论是不合礼制地将婚宴设在城外临江阁,还是草草了事的一系列流程,甚至日后人们也不一定能够打听到那位金府儿媳长什么样子。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把声势造大,让金鹿这位府上少爷迎娶正妻这件事传出去,哪怕有闲言碎语,那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金荣正拜礼,诚声道:“这个道理金荣正再明白不过了,息公子还请放心,这些后事就无需诸位担心了,我先在此谢过东岭的各位。” 息焕赶忙托起弯下腰去的中年男人,笑道:“金伯伯,你可别再客气了,府上众人都看着呢,今日可是喜宴,有什么要说的,等我们解决完正事过后再寒暄?” “好,好,好!”金荣正转身看向在座的那些老面孔,其中有不少,稍后会共赴那座危机重重的临江阁,去充当那毫无意义的场面托儿,他们甚至连交战的作用都谈不上,只是为了一个配得上金府的热闹场面。男人嘴上说着,依旧还是忍不住拜身道:“金府承蒙诸位照顾已有半生,今日想必诸位也明白为何会摆出这样的奇怪场面,能够留在此地的,都是府上的老管事老佣人,我金荣正不才,这辈子都不曾未自己牟利匹马兵权,所以才会害得各位在关键时刻顶到风口,在此,金荣正先谢过各位!” 堂上众人,更多的是老人,都笑而不语,哪怕明知大难当头,依旧还是改不掉乐呵乐呵的面容,他们中的大多数称不上博学多识,甚至还未蒙学就早早混入市井,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知道这间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宅子内,有位名叫金荣正的官人,混迹半生也不曾为己谋私去做对不起昌郡百姓的事情。 所以他们很骄傲自己是这座金府宅子的佣人,哪怕是出门在外,也能被街坊客气地打上一声招呼。金府从很早开始就因为没有女主人的照顾,显得少了些人气,金鹿淘气顽皮,有一般原因是金荣正管教不足,但府上的老人都知道,小少爷也会因为没有娘亲偷偷一个人坐在墙头擦眼泪,哪怕是挨了老爷毒打时,佣人们也未曾见过小少爷这般伤心难过。 所以这样的一座金府,更容不得那外来的吕家抢占了。金府的女主人,不仅得是老爷少爷满意,说得僭越一些,起码也要过了他们这些金府的老古董这关。 府上管事起身,已经出现老年斑的枯黄双手托起本不该深深行礼的这位老爷,对上金荣正的目光,这是此生老管事头一回如此心境平坦地看着自家老爷,最后拍了拍那抱拳的手,没有说话。 息焕感慨地摇头,挥手拍散满堂寂静,朗声道:“好了,既然戏台都搭好了,那就算戏再演得再糙,总得演完不是?要是敢有人再说三道四的,那便是交给我们这些干脏活的。金少爷,我们去迎一迎咱们金府的新娘?” 金鹿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微微收拾了一身吉红礼服,朝着少年伸手的那处院门外走去。 堂上众人起身,或佝偻或壮硕,都齐齐看向这位东岭的青衣少年。 “真不喜庆啊。”息焕看着那一张张慈祥笑容的面庞,一手负后一手抬起,清脆的响指声中高声笑道:“各位,稍后移步临江阁,今日我们新替旧制,新娘抬轿出城!” 话音刚落,身旁换上一身紫红马褂,山神颅骨下长发挽成两朵团髻的妖族少女踮起脚拍手,兴高采烈道:“良辰吉日,当有明灯满城起!放灯!” 少女一掌拍下,整座金府都随着这一掌霎时间明灯初升,各个别院角落里都有一盏盏黄澄灯笼缓缓升起,一时间还未彻底苏醒的昌郡城在远方天地交接的天光下,大半还笼罩在夜色中,不少早起的百姓都看见了那群漫天飞舞的金府黄灯笼开始飘向小城四周。 “放灯了?金府是......” “你这笨脑袋,今日可是金大人令郎成亲的日子!” “看啊!好多灯笼!这么多年了,金府可算气派了一回!” “这金府的新娘子长啥样啊?” 漫天繁灯下,一颗小脑袋直直盯着夜空中的那群浮空灯笼,翠翠面露忧虑道:“姐姐,息焕他会把小灯笼妖怪还给我的吧?那种完好无损的还给我。” 小丫头很担心,为了修补那盏灯笼妖怪的外壳,她没少摆脱阿晴和蒲毓帮忙,她可不想今日这一放灯笼的好戏,给自己的宝贝灯笼玩坏了。 身旁女子宠溺地揉揉小丫头的头,安心道:“放心,那家伙要是敢给你玩坏了,我让他赔你十个。”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囍(3) 袅袅升空的灯火夜色中,昌郡城内围绕着的金府的一张大网开始悄无声息的向外退散。不少阴影中蹿动的人影开始朝着外围散去。这样的结果就是原本由一处处暗哨监控下的金府周围瞬间清空了一块,雪走营无声中布下的暗网就这般在网中心空出了块缺口。 退居到数条街道外的两名男子站在屋檐上,遥遥观望城北的那处灯火大院,越来越多的黄灯笼开始升空,最早的一拨已经将要飘至二人上头,成百上千盏黄灯笼中,有一道隐晦的只有山上修士察觉到的剑光穿梭其间,在一盏盏黄澄灯笼的掩映下在城内起起落落。 每一道剑光落下又升起,就会有一具尸体凭空出现在灯火映照不到的暗巷内、檐角下。 燕子青头疼的扶额,龇牙倒抽着冷气道:“退到此处应该安全了吧,就算他们花这般大的手笔祭出这么一副天灯巡街的场面,隔着这么远那黄灯笼的监测效果一定会效果骤减。” 身旁的苏秉文看着那道起落剑光,可以想象到那位御剑女子快剑斩人头的场景,不满道:“就这么让她轻松的削减你们雪走营的战力?” 身为气修熟知奇门异术的苏秉文在灯笼升空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金府的这一手放天灯毫无道理可言,实在有些张扬过头。因此当这位在阵法符术上颇有造诣的年轻气修察觉到那漫天灯笼上的妖气时,第一时间便明白了金府这一出好戏的目的在哪里。 敌在暗我在明,最好的办法还是主动出击。雪走营原本的计划是静处布网,只要等到朝廷的那位雪枭抵达临江阁,才是最有把握的出手时机。 可息焕压根不打算给他们拖到最有利局势的机会,竟然利用那盏灯笼小妖强行主动出击,弱小的妖怪遇上有修为在身的人类修士,天生的恐惧就是最好的气机探查方式。任凭你布下多少哨鸽在暗处,只要都是正儿八经的人类修士出身,哪怕无法准确锁定具体位置,依靠分身的回馈,灯笼小妖还是能够大致感觉出那一处处威胁的潜伏地。 毕竟,就连息焕都能凭借双拳打烂它的肉身,现在的它真的很弱!弱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威吓到这盏毫无实战用途的小妖。 此时的金府内,灯芯处被阿晴的一簇荒火给点旺的黄灯笼小妖本体颤抖不已,哪怕有一位大妖亲自为它点灯,赋予它跨越境界的分身神通,可它却依然无法享受半点阿晴那本命神通下的一丝福泽。 修修补补的灯笼壳上一道已经有了人形的双眼皱缩成痛苦的一团,如果黄灯笼小妖此时是个人形,它一定会吓尿的。在如此多分身传递回来的感知内,汇聚成一团庞大的立体地图,黄灯笼小妖只感觉这周围的天地是如此的近在眼前,连带着那一位位暗藏杀机的模糊气机在其中疯狂流窜,搅得它几乎以为那伙人类修士就在身畔一般。 最最吓人的,还要数白玥魁的那道金光剑气,在小妖怪放大的感知中每一次起剑落剑都是一次海潮翻涌,它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那股锐利剑气给搅吐了,生不如死,这就是人类口中的生不如死吗? 阿晴毫不客气的用力拍打着黄灯笼小妖怪的纸壳子,脆弱的灯纸皮发出临近崩溃的撕裂声,妖族少女威胁道:“喂喂喂!你已经神智不清了?给我坚持住!要是敢耽误了老爷的大事,这簇荒火可就点的不是你的灯芯了!” 少女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区区九境的实力长时间引燃荒火助力,对她的体力和精力负担都十分严重,一人二妖中,负荷最大的既不是那杀力毕现的白玥魁,也不是充当天之眼的黄灯笼小妖怪,而是作为点灯人的她。即便如此,少女依然没有朝着夜空中那道御剑身影说一个停字。 远处的屋檐上,燕子青看着那道剑光下落的频率逐渐变满,最终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回金府内,这位最年轻的雪枭只感觉心在滴血。 二十七次,东岭的那位白衣女剑修足足落下升起二十七次!相当于二十七只雪走营的哨鸽彻底倒在了那片天灯巡街之下。 “我们目的只有一个,你抢回你的山神颅骨,我去劫走那名南淮城中逃出来的小丫头。”燕子青强迫自己不要因为损失而分神,哪怕东岭一伙已经如此行事嚣张至极,他也不能冲动乱了大谋。 苏秉文的关注点依旧还在那位出手不凡的女子剑修身上,这位粗犷的鸣雷州首徒问道:“你我二人联手,有没有把握拿下那位东岭女子?” 燕子青摇头道:“可以,但没必要。剑修杀力再过强盛,也只是修行者罢了,人力终有尽时,哪怕她是天才剑修,也不可能以十一楼的实力正面硬扛你我二人,若真是如此,就是有违天道了。” 苏秉文微微点头,燕子青没有把话说得太难看,他们二人牵制一位白玥魁,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可东岭的一伙人,有威胁的不止那位白衣女子,还有一头实力不明的大妖藏匿其中。苏秉文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燕子青和他交谈时就说过,那位石滩上他当时还好心提醒过的少女,竟然是一位随手焚杀一位十楼修士的恐怖存在。也幸好在石滩上息焕一行人没有起杀心,那样近的距离下,苏秉文也不知晓自己身为气修能不能反映的过来。 燕子青甩干心头杂绪,单手掐指作鸟喙状置于耳畔,空气中的那缕隐秘消息便落入耳中,这位年轻谍子这才有些许笑意道:“鸿鹄山观的人已经就位了,那帮尽收朝廷好处不出力的庸才,总算派上点用处。” 苏秉文也学着男人的手势妄图去偷听一丝密信,却伸着脑袋半天只闻耳畔风声。燕子青见状,有些无语道:“别学了,我们雪走营独有的传风术,真这么容易被你们这批外人学去了,那还有什么机密可言?” 苏秉文依旧有些不信邪,指决确认无误,那便是心术的问题。但粗犷却心思细腻的鸣雷州修士却又不想让男人看出自己的窘迫,岔开话题道:“就非要等那金府成婚在即才出手,找准时机提前取下那位新娘性命,金府的谋划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没那么简单容易,”燕子青给了苏秉文一个复杂眼色:“你以为那位郡守大人搞这么大的做派是为了什么?就是意图让这位临时儿媳娶得满城皆知名正言顺。按照朝中那位大人的想法,原计划应该是先由圣旨昭告金吕两家婚事,再来好好筹划这桩婚宴。金府现如今把婚宴提前,但新娘身份始终未曾公布。其中原因,我猜和东岭的那伙人有关。” 粗犷汉子瞬间一拍脑袋,惊醒道:“你是说,金府要娶的新娘,实际上就是和东岭”借”的!所以身份迟迟未曾公布,还是东岭的那伙人既想保全那位姑娘的名声!又想要如了金大人的愿!” 燕子青点头,肯定了男人的回答:“不错,其实原本只要他们愿意狠狠心,把这位身份不明的新娘拉出来放在台前让大伙看看,那新娘的身份想必就坐实了。可在这一点上,那伙年轻人还是犯了贪念,世间安得两全法?既然有空子可钻,那不如我们就乘势借坡下驴,让金荣正好好办一办他那宝贝公子的婚宴,反正只要最后新娘是谁,我们说才算数。” 苏秉文那双有些促狭的眼睛转了一圈,有些不确定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要狸猫换太子?” 燕子青忍不住笑道:“我们鸣雷州未来的苏大掌门学问是哪个夫子教的?怎么这么......模棱两可?” 苏秉文懒得去和男子计较,刨根问底道:“所以......狸猫是哪位?你们早就准备好了?” 燕子青故作神秘道:“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对于男人吊胃口的行为,苏秉文实在有些懒得再去思考了,每天要记得阵法符术这么多,还要在额外动脑筋猜别人话头里的深意,早就不再和燕子青客套的他当即耍赖道:“快说快说!大男人的,怎么说话这么藏着掖着!” 雪走营谍子不为所动,抠了抠耳朵道:“什么?吕家人也到齐了?走吧走吧。” 苏秉文气闷,赶忙跟着年轻雪枭跳下屋檐,撤离这片监视区域。既然金府反将一军,那么布控在这片区域的暗网有没有意义都不大了。 这位五短身材的气修士突然又重重拍了一下脑门,想到先前去往吕府通知对方别再对那位已死目盲道士抱有过多期待时,那位在亭子外假装看景默默听着的紫衣女子。当时燕子青代表朝廷要求吕家不遗余力,懒得掺和这些客套的苏秉文闲来无事,恰巧看见在听闻鸿鹄山观大师兄身死的消息时,那位吕家大小姐眉头分明皱缩了一下,痛苦的神情一闪而逝,但依旧落在粗犷男人的眼里。 “是吕家那位大小姐!从一开始就是那位吕盈盈没变过!”苏秉文猜出答案后兴奋的嚷道:“好啊!你们这些混迹世俗王朝的人精就是心眼子多!金荣正怕是到最后都没想到,自己忙活一场,反而给吕家......哦不,朝廷打了工!” “苏大掌门?”燕子青喊话。 “言过了言过了,我师父还没仙逝呢!” “未来的苏大掌门?我们能不能做好自己的任务,金府和谁家假婚,说到底是朝廷派来的那位老前辈的事情,可能不能夺回你的神骨和我的那位丫头,可就是我们自己的份内事了。” 燕子青发现自己总会被这糙汉子有意无意的带偏预行计划,当下就差点和他一股脑扎进金吕两家的腌臢事里。 “是是是,但子青兄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欲行之事,别作他法?” 二人身后的夜空中,那群漫天灯笼开始散出城外,朝着那条淮河水畔落去。 袅袅升空的灯火夜色中,昌郡城内围绕着的金府的一张大网开始悄无声息的向外退散。不少阴影中蹿动的人影开始朝着外围散去。这样的结果就是原本由一处处暗哨监控下的金府周围瞬间清空了一块,雪走营无声中布下的暗网就这般在网中心空出了块缺口。 退居到数条街道外的两名男子站在屋檐上,遥遥观望城北的那处灯火大院,越来越多的黄灯笼开始升空,最早的一拨已经将要飘至二人上头,成百上千盏黄灯笼中,有一道隐晦的只有山上修士察觉到的剑光穿梭其间,在一盏盏黄澄灯笼的掩映下在城内起起落落。 每一道剑光落下又升起,就会有一具尸体凭空出现在灯火映照不到的暗巷内、檐角下。 燕子青头疼的扶额,龇牙倒抽着冷气道:“退到此处应该安全了吧,就算他们花这般大的手笔祭出这么一副天灯巡街的场面,隔着这么远那黄灯笼的监测效果一定会效果骤减。” 身旁的苏秉文看着那道起落剑光,可以想象到那位御剑女子快剑斩人头的场景,不满道:“就这么让她轻松的削减你们雪走营的战力?” 身为气修熟知奇门异术的苏秉文在灯笼升空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金府的这一手放天灯毫无道理可言,实在有些张扬过头。因此当这位在阵法符术上颇有造诣的年轻气修察觉到那漫天灯笼上的妖气时,第一时间便明白了金府这一出好戏的目的在哪里。 敌在暗我在明,最好的办法还是主动出击。雪走营原本的计划是静处布网,只要等到朝廷的那位雪枭抵达临江阁,才是最有把握的出手时机。 可息焕压根不打算给他们拖到最有利局势的机会,竟然利用那盏灯笼小妖强行主动出击,弱小的妖怪遇上有修为在身的人类修士,天生的恐惧就是最好的气机探查方式。任凭你布下多少哨鸽在暗处,只要都是正儿八经的人类修士出身,哪怕无法准确锁定具体位置,依靠分身的回馈,灯笼小妖还是能够大致感觉出那一处处威胁的潜伏地。 毕竟,就连息焕都能凭借双拳打烂它的肉身,现在的它真的很弱!弱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威吓到这盏毫无实战用途的小妖。 此时的金府内,灯芯处被阿晴的一簇荒火给点旺的黄灯笼小妖本体颤抖不已,哪怕有一位大妖亲自为它点灯,赋予它跨越境界的分身神通,可它却依然无法享受半点阿晴那本命神通下的一丝福泽。 修修补补的灯笼壳上一道已经有了人形的双眼皱缩成痛苦的一团,如果黄灯笼小妖此时是个人形,它一定会吓尿的。在如此多分身传递回来的感知内,汇聚成一团庞大的立体地图,黄灯笼小妖只感觉这周围的天地是如此的近在眼前,连带着那一位位暗藏杀机的模糊气机在其中疯狂流窜,搅得它几乎以为那伙人类修士就在身畔一般。 最最吓人的,还要数白玥魁的那道金光剑气,在小妖怪放大的感知中每一次起剑落剑都是一次海潮翻涌,它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那股锐利剑气给搅吐了,生不如死,这就是人类口中的生不如死吗? 阿晴毫不客气的用力拍打着黄灯笼小妖怪的纸壳子,脆弱的灯纸皮发出临近崩溃的撕裂声,妖族少女威胁道:“喂喂喂!你已经神智不清了?给我坚持住!要是敢耽误了老爷的大事,这簇荒火可就点的不是你的灯芯了!” 少女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区区九境的实力长时间引燃荒火助力,对她的体力和精力负担都十分严重,一人二妖中,负荷最大的既不是那杀力毕现的白玥魁,也不是充当天之眼的黄灯笼小妖怪,而是作为点灯人的她。即便如此,少女依然没有朝着夜空中那道御剑身影说一个停字。 远处的屋檐上,燕子青看着那道剑光下落的频率逐渐变满,最终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回金府内,这位最年轻的雪枭只感觉心在滴血。 二十七次,东岭的那位白衣女剑修足足落下升起二十七次!相当于二十七只雪走营的哨鸽彻底倒在了那片天灯巡街之下。 “我们目的只有一个,你抢回你的山神颅骨,我去劫走那名南淮城中逃出来的小丫头。”燕子青强迫自己不要因为损失而分神,哪怕东岭一伙已经如此行事嚣张至极,他也不能冲动乱了大谋。 苏秉文的关注点依旧还在那位出手不凡的女子剑修身上,这位粗犷的鸣雷州首徒问道:“你我二人联手,有没有把握拿下那位东岭女子?” 燕子青摇头道:“可以,但没必要。剑修杀力再过强盛,也只是修行者罢了,人力终有尽时,哪怕她是天才剑修,也不可能以十一楼的实力正面硬扛你我二人,若真是如此,就是有违天道了。” 苏秉文微微点头,燕子青没有把话说得太难看,他们二人牵制一位白玥魁,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可东岭的一伙人,有威胁的不止那位白衣女子,还有一头实力不明的大妖藏匿其中。苏秉文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燕子青和他交谈时就说过,那位石滩上他当时还好心提醒过的少女,竟然是一位随手焚杀一位十楼修士的恐怖存在。也幸好在石滩上息焕一行人没有起杀心,那样近的距离下,苏秉文也不知晓自己身为气修能不能反映的过来。 燕子青甩干心头杂绪,单手掐指作鸟喙状置于耳畔,空气中的那缕隐秘消息便落入耳中,这位年轻谍子这才有些许笑意道:“鸿鹄山观的人已经就位了,那帮尽收朝廷好处不出力的庸才,总算派上点用处。” 苏秉文也学着男人的手势妄图去偷听一丝密信,却伸着脑袋半天只闻耳畔风声。燕子青见状,有些无语道:“别学了,我们雪走营独有的传风术,真这么容易被你们这批外人学去了,那还有什么机密可言?” 苏秉文依旧有些不信邪,指决确认无误,那便是心术的问题。但粗犷却心思细腻的鸣雷州修士却又不想让男人看出自己的窘迫,岔开话题道:“就非要等那金府成婚在即才出手,找准时机提前取下那位新娘性命,金府的谋划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没那么简单容易,”燕子青给了苏秉文一个复杂眼色:“你以为那位郡守大人搞这么大的做派是为了什么?就是意图让这位临时儿媳娶得满城皆知名正言顺。按照朝中那位大人的想法,原计划应该是先由圣旨昭告金吕两家婚事,再来好好筹划这桩婚宴。金府现如今把婚宴提前,但新娘身份始终未曾公布。其中原因,我猜和东岭的那伙人有关。” 粗犷汉子瞬间一拍脑袋,惊醒道:“你是说,金府要娶的新娘,实际上就是和东岭”借”的!所以身份迟迟未曾公布,还是东岭的那伙人既想保全那位姑娘的名声!又想要如了金大人的愿!” 燕子青点头,肯定了男人的回答:“不错,其实原本只要他们愿意狠狠心,把这位身份不明的新娘拉出来放在台前让大伙看看,那新娘的身份想必就坐实了。可在这一点上,那伙年轻人还是犯了贪念,世间安得两全法?既然有空子可钻,那不如我们就乘势借坡下驴,让金荣正好好办一办他那宝贝公子的婚宴,反正只要最后新娘是谁,我们说才算数。” 苏秉文那双有些促狭的眼睛转了一圈,有些不确定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要狸猫换太子?” 燕子青忍不住笑道:“我们鸣雷州未来的苏大掌门学问是哪个夫子教的?怎么这么......模棱两可?” 苏秉文懒得去和男子计较,刨根问底道:“所以......狸猫是哪位?你们早就准备好了?” 燕子青故作神秘道:“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对于男人吊胃口的行为,苏秉文实在有些懒得再去思考了,每天要记得阵法符术这么多,还要在额外动脑筋猜别人话头里的深意,早就不再和燕子青客套的他当即耍赖道:“快说快说!大男人的,怎么说话这么藏着掖着!” 雪走营谍子不为所动,抠了抠耳朵道:“什么?吕家人也到齐了?走吧走吧。” 苏秉文气闷,赶忙跟着年轻雪枭跳下屋檐,撤离这片监视区域。既然金府反将一军,那么布控在这片区域的暗网有没有意义都不大了。 这位五短身材的气修士突然又重重拍了一下脑门,想到先前去往吕府通知对方别再对那位已死目盲道士抱有过多期待时,那位在亭子外假装看景默默听着的紫衣女子。当时燕子青代表朝廷要求吕家不遗余力,懒得掺和这些客套的苏秉文闲来无事,恰巧看见在听闻鸿鹄山观大师兄身死的消息时,那位吕家大小姐眉头分明皱缩了一下,痛苦的神情一闪而逝,但依旧落在粗犷男人的眼里。 “是吕家那位大小姐!从一开始就是那位吕盈盈没变过!”苏秉文猜出答案后兴奋的嚷道:“好啊!你们这些混迹世俗王朝的人精就是心眼子多!金荣正怕是到最后都没想到,自己忙活一场,反而给吕家......哦不,朝廷打了工!” “苏大掌门?”燕子青喊话。 “言过了言过了,我师父还没仙逝呢!” “未来的苏大掌门?我们能不能做好自己的任务,金府和谁家假婚,说到底是朝廷派来的那位老前辈的事情,可能不能夺回你的神骨和我的那位丫头,可就是我们自己的份内事了。” 燕子青发现自己总会被这糙汉子有意无意的带偏预行计划,当下就差点和他一股脑扎进金吕两家的腌臢事里。 “是是是,但子青兄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欲行之事,别作他法?” 二人身后的夜空中,那群漫天灯笼开始散出城外,朝着那条淮河水畔落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囍(4) 昌郡城西,鸿鹄山观河畔,一道身影在晨光中抵达了山门前。微亮的天光里李时淼抬头打量了一眼那座石质山门,上书“落水居山”四字。 男人有些心里打鼓,回头看了眼远处水畔郡城上方缓缓升起的千道灯火,扶正了身后应为行路歪斜的木剑匣。从石桥村叔父那赠与的普通木匣内插着那柄名剑大龙须。 经过这段时间的阿晴的打磨,哪怕修行时间不固定,剑桩打的断断续续,但李时淼现如今已经开始习惯身后这柄阔刃大剑的凌厉剑气了。起码不会再向一开始入手那般遍体生寒,被那道狂龙般的不羁剑气给冲刷的浑身发颤,连双手稳稳持剑都做不到。 李时淼自从离乡以后,话语也逐渐减少了些许。跟在这群个个都身怀绝技绝技的队伍里,年轻人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多看多记。李时淼深知自己身为一个原本混迹于草根江湖的普通人,能够有今日的特殊地位,其实要感谢自己的运气和息焕阿晴二人口中承认的天份。 但李时淼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因为现在的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天赋异禀的怪才。前有锋芒最盛的东陆第一女剑仙白玥魁,后有一位有本命神通作保障,真实实力在须弥境的大妖阿晴。就连白月开都时常能掏出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珍宝仙器。天赋一次,放在这里实在不值得说道。 而在这群人中,唯有一直闷声做事的白画生,最深得年轻人神往。李时淼曾大着胆子向白画生请教过一回:“若是想要达到白前辈这个水平境界,需要多久。” 而白衣剑修面对这个问题,则是给出了一个十分简单的答案:“先持剑,后问道。” 虽然并没有得到期望的答案,可李时淼反而更加沉下心来。每当向往白玥魁等人的剑仙身影时,年轻人都会不断重复着白画生留给他的那句话。练剑不可急于求成,当你真正有实力能握紧手中剑时,再踏足登楼境才是下一步的目标。 所以当息焕最后分派任务时,告诉年轻人要他孤身一人背剑前往鸿鹄山观,李时淼第一时间甚至以为少年朗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不仅是他本人,其他在场众人都是一副惊讶面孔。只有息焕和白玥魁二人已经面不改色。 鸿鹄山观这边的局面,虽然陆谨安只要求息焕送一把剑来即可。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把剑的分量和压力一定不清。要配合那位实力不明的年轻道人联手对抗那位袁山道人,哪怕老观主实力再不济,也是一位至少有着十楼境界的大修士。 哪怕他们中的这几位天赋再高,经历再多,境界上的差距,也唯有白玥魁和阿晴能够填补。 所以当息焕要求李时淼一人前往鸿鹄山观时,最先跳出来反对的却是一向对息焕说一不二的阿晴,妖族少女当场抱住自家老爷大腿号哭起来,声称李时淼可是她入世后收的第一位关门弟子,哪怕实力再不济,也不至于送到鸿鹄山观去敷衍那年轻道人当炮灰用啊。 李时淼虽然感觉自己这半个师父是在骂自己,可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是否还能或者回来。之后便是白画生难得出来反对,因为在白衣剑修的预期里,应该是自己这位队伍中的三把手去应付那难缠的老观主。 白画生自认没有十足把握和陆谨安联手杀敌,但全身而退还是能够做到的。这样的苦差事,轮不到李时淼连出师都算不上的新人来做。 当晚的场面一度僵持,就连息焕也一度怀疑是否要冒着风险把李时淼派往山观,可想到昌郡城内还未探明的各方后手,少年还是咬牙不肯分散队伍内仅有的几位客观战力。 最后还是白玥魁拍案定论,今日他李时淼现身于此,就说明那晚争论最后的结果。 不过年轻人还是被留了后手,想到这李时淼扯紧了木匣肩带,身后的那柄大龙须上,留下了白玥魁这位十一楼剑修的一道剑气,这道剑气的作用可不是供他关键时刻挥向袁山道人杀敌用的,而是实在难以力敌对方时,触发剑气拿来跑路用的。白玥魁的提议里,就算李时淼最后被那道剑气带回到她身边战场,也总比在山观死局的情况下孤身一人要好。 后路已定,李时淼一直悬在心头的巨石总算落地。重新振作振作,便一脚跨过山门。 面前的山路上,多出了一道俊朗身影。 陆谨安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随后把目光移到李时淼身后的那柄大剑上。 年轻人道人哑然,一时间四目相对,山林寂静,山观上好像被清空一般,只剩下稀疏的几声鸟鸣,李时淼尴尬的挠挠头。 很快陆谨安便无奈笑道:“息焕可真是......勤俭持家有道啊。” 不精于和人打交道的年轻人至少陪笑着挠头,说:“让陆道长见笑了......” “无妨,”陆谨安再看了一眼这位第一次见面却早已有所耳闻的年轻人,东岭队伍中的每一位他都有所调查,属实没想到息焕会整出这么一道俗手。 继而年轻道人转身带路朝着山上走去,步履悠哉道:“我本就和息焕说好了只借一柄剑,却没说是哪一柄,这件事算来算去,都怨不了是息焕吝啬小气,无需心生歉意。而且李少侠也知晓今日来山观是所为何物了吧?还是尽快调整好状态为妙。” 李时淼闻言,神色一变专注道:“陆道长,我知道此次来是要联手和你弑师,稍后若是有大战,我们需不需要提前谋划一下。” 年轻道人头也不回讥讽道:“不用不用,你可别担心待会要面对一众宗门子弟,他们呀,大部分都被派往昌郡城了,有朝廷那边施压,可真是逍遥神仙也得脖子上拴条绳呢。” “那我们接下来?”李时淼一听此消息,下意识担心起城内的状况来,陆谨安传给息焕的消息里可没有这一条,山观弟子竟然全下山了,那又是谁带的队? 陆谨安边走边低头掐指算道:“剩下的小拨人马,其中就有我的内应,他们你不用担心,随我直接去见师父就好了。” 年轻人慌神道:“就这般大摇大摆去见你师父?陆道长,恕我直言,晚辈才刚刚进入炼气期不久,跟登楼境还隔着一层结丹境,你我二人实力相加也不是令师的对手......” 陆谨安看了一眼掌心算出的吉卦,心中烦躁挥散了些许,耐心道:“别急李少侠,我们虽是大摇大摆着去见我师父,可他老人家有没有闲心功夫注意我们,可说不准啊。” 李时淼云里雾里不知全貌,陆谨安一想到待会要去的地方,还需要这位少侠陪同,既然瞒不住,不如现在就交代清楚,于是乎便解释道:“我们山观的那位老祖宗出关之时,虽是情况紧急,可开关门的人,正是我这位山观观主的得力助手兼三弟子。老祖宗当时情况危急,和师父二人忙着应付那颗陨落星辰,那一晚大家伙的注意力可都在那颗稀世陨星上,哪会有人注意到我这个小小弟子在干什么?” 李时淼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不该再深入了解了,可年轻道人蛊惑人心般的唇舌依旧不停道:“我啊,可是在那山崖底部的水下洞窟内,看见了一块不得了的好东西,连师父他都不曾见过那种宝贝。也就是那时,我突然明白为何我们这座小小山观内,会冒出一位震慑东陆的升羽境高手了。” 年轻人的脑袋嗡嗡作响,没想到才刚见面的年轻道人竟然会一股脑的和他说这些秘事,只听见耳畔那声音喋喋不休道:“所以我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把这一秘密告诉了师父他老人家,今日下山针对金府大婚,本应当是他亲自带队,你猜为何他窝在山门内?他呀!早就等不及要独享那块惊鸿石献了!” 李时淼只感觉自己呼吸都放缓了,陆谨安愿意和他这无名小卒说这些关乎整座宗门底蕴的秘史,这可见不得是什么好事,没人会放心的和一个人交谈心底的秘密,除非对方是个死人。 恰逢此刻年轻道人突然转身,直勾勾盯着李时淼,后者被盯得后背淌汗,陆谨安突然展颜一笑道:“别紧张李少侠,这举能若是能成,东岭便是我命中的贵人,我可不会对大恩之人做那过河拆桥的不义之事。跟你说这么多,也只是向和你开诚布公的先把秘密说清楚,因为接下来,却是是一场事关生死的交战,我希望守在我背后的那个人,是坚定站在我这一方的战友,所以你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否?” 道人眼神真挚,严肃且认真,丝毫不计较自己先前阴暗谋划的阴森模样,突如其来的转变,也让李时淼有了片刻的恍惚,眼前的陆道长,和刚刚那个沉声低语的陆谨安,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陆道长,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好问题,”年轻道人眯起一双修长的眉眼,笑道:“你需要帮我挡住一个人。” “王灵嬛。” 昌郡城西,鸿鹄山观河畔,一道身影在晨光中抵达了山门前。微亮的天光里李时淼抬头打量了一眼那座石质山门,上书“落水居山”四字。 男人有些心里打鼓,回头看了眼远处水畔郡城上方缓缓升起的千道灯火,扶正了身后应为行路歪斜的木剑匣。从石桥村叔父那赠与的普通木匣内插着那柄名剑大龙须。 经过这段时间的阿晴的打磨,哪怕修行时间不固定,剑桩打的断断续续,但李时淼现如今已经开始习惯身后这柄阔刃大剑的凌厉剑气了。起码不会再向一开始入手那般遍体生寒,被那道狂龙般的不羁剑气给冲刷的浑身发颤,连双手稳稳持剑都做不到。 李时淼自从离乡以后,话语也逐渐减少了些许。跟在这群个个都身怀绝技绝技的队伍里,年轻人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多看多记。李时淼深知自己身为一个原本混迹于草根江湖的普通人,能够有今日的特殊地位,其实要感谢自己的运气和息焕阿晴二人口中承认的天份。 但李时淼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因为现在的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天赋异禀的怪才。前有锋芒最盛的东陆第一女剑仙白玥魁,后有一位有本命神通作保障,真实实力在须弥境的大妖阿晴。就连白月开都时常能掏出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珍宝仙器。天赋一次,放在这里实在不值得说道。 而在这群人中,唯有一直闷声做事的白画生,最深得年轻人神往。李时淼曾大着胆子向白画生请教过一回:“若是想要达到白前辈这个水平境界,需要多久。” 而白衣剑修面对这个问题,则是给出了一个十分简单的答案:“先持剑,后问道。” 虽然并没有得到期望的答案,可李时淼反而更加沉下心来。每当向往白玥魁等人的剑仙身影时,年轻人都会不断重复着白画生留给他的那句话。练剑不可急于求成,当你真正有实力能握紧手中剑时,再踏足登楼境才是下一步的目标。 所以当息焕最后分派任务时,告诉年轻人要他孤身一人背剑前往鸿鹄山观,李时淼第一时间甚至以为少年朗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不仅是他本人,其他在场众人都是一副惊讶面孔。只有息焕和白玥魁二人已经面不改色。 鸿鹄山观这边的局面,虽然陆谨安只要求息焕送一把剑来即可。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把剑的分量和压力一定不清。要配合那位实力不明的年轻道人联手对抗那位袁山道人,哪怕老观主实力再不济,也是一位至少有着十楼境界的大修士。 哪怕他们中的这几位天赋再高,经历再多,境界上的差距,也唯有白玥魁和阿晴能够填补。 所以当息焕要求李时淼一人前往鸿鹄山观时,最先跳出来反对的却是一向对息焕说一不二的阿晴,妖族少女当场抱住自家老爷大腿号哭起来,声称李时淼可是她入世后收的第一位关门弟子,哪怕实力再不济,也不至于送到鸿鹄山观去敷衍那年轻道人当炮灰用啊。 李时淼虽然感觉自己这半个师父是在骂自己,可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是否还能或者回来。之后便是白画生难得出来反对,因为在白衣剑修的预期里,应该是自己这位队伍中的三把手去应付那难缠的老观主。 白画生自认没有十足把握和陆谨安联手杀敌,但全身而退还是能够做到的。这样的苦差事,轮不到李时淼连出师都算不上的新人来做。 当晚的场面一度僵持,就连息焕也一度怀疑是否要冒着风险把李时淼派往山观,可想到昌郡城内还未探明的各方后手,少年还是咬牙不肯分散队伍内仅有的几位客观战力。 最后还是白玥魁拍案定论,今日他李时淼现身于此,就说明那晚争论最后的结果。 不过年轻人还是被留了后手,想到这李时淼扯紧了木匣肩带,身后的那柄大龙须上,留下了白玥魁这位十一楼剑修的一道剑气,这道剑气的作用可不是供他关键时刻挥向袁山道人杀敌用的,而是实在难以力敌对方时,触发剑气拿来跑路用的。白玥魁的提议里,就算李时淼最后被那道剑气带回到她身边战场,也总比在山观死局的情况下孤身一人要好。 后路已定,李时淼一直悬在心头的巨石总算落地。重新振作振作,便一脚跨过山门。 面前的山路上,多出了一道俊朗身影。 陆谨安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随后把目光移到李时淼身后的那柄大剑上。 年轻人道人哑然,一时间四目相对,山林寂静,山观上好像被清空一般,只剩下稀疏的几声鸟鸣,李时淼尴尬的挠挠头。 很快陆谨安便无奈笑道:“息焕可真是......勤俭持家有道啊。” 不精于和人打交道的年轻人至少陪笑着挠头,说:“让陆道长见笑了......” “无妨,”陆谨安再看了一眼这位第一次见面却早已有所耳闻的年轻人,东岭队伍中的每一位他都有所调查,属实没想到息焕会整出这么一道俗手。 继而年轻道人转身带路朝着山上走去,步履悠哉道:“我本就和息焕说好了只借一柄剑,却没说是哪一柄,这件事算来算去,都怨不了是息焕吝啬小气,无需心生歉意。而且李少侠也知晓今日来山观是所为何物了吧?还是尽快调整好状态为妙。” 李时淼闻言,神色一变专注道:“陆道长,我知道此次来是要联手和你弑师,稍后若是有大战,我们需不需要提前谋划一下。” 年轻道人头也不回讥讽道:“不用不用,你可别担心待会要面对一众宗门子弟,他们呀,大部分都被派往昌郡城了,有朝廷那边施压,可真是逍遥神仙也得脖子上拴条绳呢。” “那我们接下来?”李时淼一听此消息,下意识担心起城内的状况来,陆谨安传给息焕的消息里可没有这一条,山观弟子竟然全下山了,那又是谁带的队? 陆谨安边走边低头掐指算道:“剩下的小拨人马,其中就有我的内应,他们你不用担心,随我直接去见师父就好了。” 年轻人慌神道:“就这般大摇大摆去见你师父?陆道长,恕我直言,晚辈才刚刚进入炼气期不久,跟登楼境还隔着一层结丹境,你我二人实力相加也不是令师的对手......” 陆谨安看了一眼掌心算出的吉卦,心中烦躁挥散了些许,耐心道:“别急李少侠,我们虽是大摇大摆着去见我师父,可他老人家有没有闲心功夫注意我们,可说不准啊。” 李时淼云里雾里不知全貌,陆谨安一想到待会要去的地方,还需要这位少侠陪同,既然瞒不住,不如现在就交代清楚,于是乎便解释道:“我们山观的那位老祖宗出关之时,虽是情况紧急,可开关门的人,正是我这位山观观主的得力助手兼三弟子。老祖宗当时情况危急,和师父二人忙着应付那颗陨落星辰,那一晚大家伙的注意力可都在那颗稀世陨星上,哪会有人注意到我这个小小弟子在干什么?” 李时淼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不该再深入了解了,可年轻道人蛊惑人心般的唇舌依旧不停道:“我啊,可是在那山崖底部的水下洞窟内,看见了一块不得了的好东西,连师父他都不曾见过那种宝贝。也就是那时,我突然明白为何我们这座小小山观内,会冒出一位震慑东陆的升羽境高手了。” 年轻人的脑袋嗡嗡作响,没想到才刚见面的年轻道人竟然会一股脑的和他说这些秘事,只听见耳畔那声音喋喋不休道:“所以我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把这一秘密告诉了师父他老人家,今日下山针对金府大婚,本应当是他亲自带队,你猜为何他窝在山门内?他呀!早就等不及要独享那块惊鸿石献了!” 李时淼只感觉自己呼吸都放缓了,陆谨安愿意和他这无名小卒说这些关乎整座宗门底蕴的秘史,这可见不得是什么好事,没人会放心的和一个人交谈心底的秘密,除非对方是个死人。 恰逢此刻年轻道人突然转身,直勾勾盯着李时淼,后者被盯得后背淌汗,陆谨安突然展颜一笑道:“别紧张李少侠,这举能若是能成,东岭便是我命中的贵人,我可不会对大恩之人做那过河拆桥的不义之事。跟你说这么多,也只是向和你开诚布公的先把秘密说清楚,因为接下来,却是是一场事关生死的交战,我希望守在我背后的那个人,是坚定站在我这一方的战友,所以你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否?” 道人眼神真挚,严肃且认真,丝毫不计较自己先前阴暗谋划的阴森模样,突如其来的转变,也让李时淼有了片刻的恍惚,眼前的陆道长,和刚刚那个沉声低语的陆谨安,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陆道长,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好问题,”年轻道人眯起一双修长的眉眼,笑道:“你需要帮我挡住一个人。” “王灵嬛。” 第一百二十章 大囍(5) “王姑娘?”李时淼讶异道,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金府见过一面的年轻道姑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庞,王灵嬛的实力强弱,李时淼不清楚,但想来也不会太高就是了。 陆谨安见负剑男子面露难色,还以为后者是在担心实力不济的问题,便说明道:“小师妹修为不高,倒不是说根骨如何差,若是资质愚钝之辈,师父也不可能会收归席下。只得怪师父和我们几位师兄羽翼太过,从小在山观长大的姑娘没什么烦心事,就连修行一事也少了股紧张劲,平日里也没人狠得下心来说她一嘴。闹得现在的小师妹还是靠吃着老底,才进入了登楼境第三楼的水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谨安平平淡淡地说着,李时淼心中可淡定不下来。下三楼修士?那好歹也是个登楼境啊!就算不是袁山道人那种难以逾越的恐怖存在,可把王灵嬛和她师父放在一起,对于现在的李时淼来说,可没什么区别。 年轻道人依旧自言自语道:“以前倒不觉得,只当是小师妹喜欢漫山遍野的瞎跑玩闹,那就让她自由随性便是了。山观中的事情,本就轮不到她操心。若是今日也是同样的道理,就好了。” “陆道长的意思是,王姑娘不一定会与我们为敌?”李时淼还是很希望自己不要碰上这类硬茬的,抛开别的不谈,就单单是王灵嬛一介无辜少女的身份,他也很难做到拔剑相向。 二人一路上山,本就不是什么奇峰大宗的小山观很快就显出了道观的红墙大门,远远望去道门微合,残留的一线空隙内的道场景色模糊不清。 但四周寂静无声,果真如陆谨安说的一般,山观清空大半。这样举全宗门之力下山的案例,也算得上十分罕见了。也更能看出鸿鹄山观的基础底蕴,实则不大。 “只是希望而已,我那个小师妹涉世未深,好处就是对于各种人各种事,她还能摸着自己良心说话。坏处就是哪怕说了,也时常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看错了人和事。久而久之,这样每况愈下,慢慢地一个人就会迷失在对新事物的认知里。” 陆谨安走到门前,已经褪色的大门杂色斑驳,从小看到大的这扇院门,终究还是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年轻道人开口说:“如果是我熟悉的那个小师妹,我倒是觉得她会站出来。如果最后不是她来阻拦我们二人,那也谈不上失望。毕竟就连师父他老人家,修行百年,一颗道心也会蒙尘,需要后辈来醍醐灌顶好好让他清醒清醒。我那可爱的小师妹一时走岔道,也不是什么坏事,对吧?” 被年轻道人转头盯着,李时淼犹豫道:“陆道长.....” 陆谨安则是打断道:“所以李少侠,我希望接下来如果你真要对上了小师妹,千万千万不要手下留情。你陪着我陆谨安现在所做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在欺师灭祖,已经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了,就别心慈手软,这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李时淼心中呐喊无助,心说这根本不是什么留情不留情的问题,陆道长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是真没好好考虑我的实力问题吗?就算我想要手下留情的也得有手下留情的资本吧,为什么你这么自信连带着对我也这么自信啊! 男人愁眉苦脸,少年突尝愁滋味。 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李时淼抬头对上年轻道人那双温良的眸子,陆谨安微笑道:“请放宽心李少侠,再不济,你身后的那柄好剑上不也有那道剑气作担保吗?” 一语生冰寒,李时淼只觉得一瞬间男人的眼睛像是野兽般在打量自己,其中的透露出来的疯狂是先前未曾见过的模样。 “你......察觉到了?”年轻人支支吾吾道。 陆谨安眼中的疯狂只是一闪而逝,随后便一边推开院门,一边随口说道:“只是微微用心观察一下,当然能够察觉,不过我还是希望李少侠你不要到时候真临阵脱逃,那样子我就孤立无援啦。” 老旧的厚重木门被年轻道人一掌推开,沉重的吱扭声中开阔的山顶道场映入眼帘,连带着晨风中传来的浓郁血腥味一并扑鼻而来。 李时淼下意识皱眉,随后便不受控制地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面前青石广场上,横列在四处的一具具尸体,大多数都是身中致命伤,咽喉或是心口血流如注,在这片山顶道场上积出一块块血泊。 李时淼见过死人,一路南下路上和雪走营交手,南淮城中逃窜,生死一瞬是常有的事情,可看见面前这颇为血腥的场面,加上空气中的气味刺激,男人还是忍不住感到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年轻道人体贴的拍拍他的后背,正后一批等候在广场上的山观弟子围拢了上来,为首的那位道人眉眼还未长开,看起来也就和息焕一般年纪大小,远远谈不上沉熟稳重。此时目光兴奋,因为激动而面色通红,李时淼注意到他行礼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三师兄!我们都解决干净了!” 不仅是他,李时淼还注意到身后的那批残余的山观道士,一个个同样情绪异常亢奋,那一双双精光外放的眼睛里,有着和先前陆谨安如出一辙的疯狂! 年轻道人依旧没有减轻一丝负担,这批杀死的山观弟子,本就不是他计划中的大阻碍,而是问道:“你灵嬛师姐呢?” 被问道的道人明显脑子卡壳了一下,思索了一番才不确定道:“灵嬛师姐她......开战前......还在队伍里的呀!咦?人呢......” 陆谨安无奈地转头看向李时淼,苦笑道:“李少侠,真是天公不作美啊,看来我们的那位小师妹,还是选择了充当那只拦路虎了。” “灵嬛师姐她叛变了!那连她一起解决了!”人群中有人闻言高呼道。 “就是就是!有观主他老人家偏心又如何!当我者死!”开始有人扬言道。 李时淼看着那群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正常的弟子,自己都是心跳加快起来。 这时候还是陆谨安镇住了场面,微微一抬手,沸腾的人群一下子便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期待着看着这位平日里主持山观大小事务的三师兄,也是他们最贴近的三师兄。比起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一面的大师兄和二师兄,还是陆谨安更深的他们这些晚辈的人心。 更何况今日可是宗门改头换面之日,陆谨安告诉他们今日不仅是宗门重新屹立的关键节点,更是要挽救那位被妖邪夺舍的山观观主的重要时日,从小到大只是操心一些柴火事的弟子们,还是第一次有了大义凛然的使命感。他们——很期待做那山观的英雄。 陆谨安依旧波澜不惊道:“我知道大家伙都很激动,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洗刷了山观孽徒,这是大功绩,现在请大家好好调整状态,由我带着这位李少侠去面见师父,将师父身上的妖邪给彻底祛除。” “三师兄!让我们和你们一起去吧!” “就是就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三师兄。” 人群中有人不甘心只是止步于此,刚想要起哄,站在人群前的年轻道人身上却爆发出一股凶猛的气息,一瞬间如横江在前,压的众人噤若寒蝉。 第八楼!山观弟子一个个惊奇的瞪着面前那位露出獠牙的温良道人,他们根本没料到这位山观的三师兄,居然不知不觉已经踏入第八楼的境界了。要知道候行远那位大师兄,听说也才只有第七楼巅峰的境界。 这样子看来,他这位三师兄,不是要比大师兄还厉害? 原本被吓了一跳的众人,只是片刻间便喜上眉梢,这不是意味着这次山观事变,他们跟对人了?年纪轻轻就踏足第八楼的陆谨安,未来可期,绝对的未来可期! 年轻道人满意的看了一眼众人的表现,随后便带着李时淼穿过人群中自动分开的那条道,说道:“诸位师弟们记着,今日师兄便教你们一课,山上修士对决,中五楼以上,只看质量不看数量。” 场上一众人等,看着那两位消失在正殿后方的身影,一个个面面相觑,不可思议。 而跟着陆谨安一路朝着道观后院走去的李时淼,只感觉浑身【表情】?愈加的燥热起来,山观后方并不是什么山间庭院,而是一道面临江水的崖壁,一出向内凹陷的石崖水潭在崖壁最下方,与山观外的浩渺淮河水相连,崖壁之上的临江亭边,有一条石阶小道蜿蜒盘旋而下,陡峭曲折,走在其上,一步之外便是绝壁深潭,令人胆战心惊。 年轻道人在前边健步如飞,丝毫不受近乎垂直的山势起伏影响,跟在后头的李时淼则是吃尽了苦头,若不是有练习剑桩的经验在先,负剑男人就差手脚并用学那石龙子爬山的姿势下到崖底了。 好不容易落在崖底平地上,李时淼只觉得双目通红,气喘如牛,肺部像是要烧起来一般。种种身体反应都在告诉他一件事,他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但已经没有时间给他停步检查自己的身体了。 男人只觉得现在很亢奋,如果让他现在去拔剑,他甚至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向比自己境界水平还高的对手率先出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到崖底后空间豁然开朗,水潭旁的石崖底部竟然别有洞天,从上往下只能看到江水拍岸,可真正置身于这一线天般的崖底,才发觉竟然有一处灯光晦暗的小洞天身处崖壁之下,形成了一处天然溶洞,江水大浪拍打在四周,发出空旷的水浪回响声。 而视线不清的溶洞深处,在江水滔滔下,漫水的石地上竟然有一道石门背靠一块山崖柱石,紧紧闭合。石门前一路铺设而下的阶梯上,一道身影直直挺挺地站立在道路中间,任由溶洞内的水汽浸湿她的鬓角。 陆谨安看着意料之中的那位女子,冷漠道:“王师妹?” 王灵嬛颤抖了一下,接着便抬起那双目光决绝的眸子,凄厉道:“陆师兄,我不懂你的那些大道理,什么时事而变,什么革新旧规......我只知道师父他对我们这几个弟子,是真的好,就算天下人都说他不好,但他对你好,你就得认师父的好。” 说着,女子落在漫过脚踝的水地中,起手是最简单的拉弓式,神色认真道:“所以今日你要欺师,我身为小师妹......不同意!” “王姑娘?”李时淼讶异道,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金府见过一面的年轻道姑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庞,王灵嬛的实力强弱,李时淼不清楚,但想来也不会太高就是了。 陆谨安见负剑男子面露难色,还以为后者是在担心实力不济的问题,便说明道:“小师妹修为不高,倒不是说根骨如何差,若是资质愚钝之辈,师父也不可能会收归席下。只得怪师父和我们几位师兄羽翼太过,从小在山观长大的姑娘没什么烦心事,就连修行一事也少了股紧张劲,平日里也没人狠得下心来说她一嘴。闹得现在的小师妹还是靠吃着老底,才进入了登楼境第三楼的水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谨安平平淡淡地说着,李时淼心中可淡定不下来。下三楼修士?那好歹也是个登楼境啊!就算不是袁山道人那种难以逾越的恐怖存在,可把王灵嬛和她师父放在一起,对于现在的李时淼来说,可没什么区别。 年轻道人依旧自言自语道:“以前倒不觉得,只当是小师妹喜欢漫山遍野的瞎跑玩闹,那就让她自由随性便是了。山观中的事情,本就轮不到她操心。若是今日也是同样的道理,就好了。” “陆道长的意思是,王姑娘不一定会与我们为敌?”李时淼还是很希望自己不要碰上这类硬茬的,抛开别的不谈,就单单是王灵嬛一介无辜少女的身份,他也很难做到拔剑相向。 二人一路上山,本就不是什么奇峰大宗的小山观很快就显出了道观的红墙大门,远远望去道门微合,残留的一线空隙内的道场景色模糊不清。 但四周寂静无声,果真如陆谨安说的一般,山观清空大半。这样举全宗门之力下山的案例,也算得上十分罕见了。也更能看出鸿鹄山观的基础底蕴,实则不大。 “只是希望而已,我那个小师妹涉世未深,好处就是对于各种人各种事,她还能摸着自己良心说话。坏处就是哪怕说了,也时常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看错了人和事。久而久之,这样每况愈下,慢慢地一个人就会迷失在对新事物的认知里。” 陆谨安走到门前,已经褪色的大门杂色斑驳,从小看到大的这扇院门,终究还是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年轻道人开口说:“如果是我熟悉的那个小师妹,我倒是觉得她会站出来。如果最后不是她来阻拦我们二人,那也谈不上失望。毕竟就连师父他老人家,修行百年,一颗道心也会蒙尘,需要后辈来醍醐灌顶好好让他清醒清醒。我那可爱的小师妹一时走岔道,也不是什么坏事,对吧?” 被年轻道人转头盯着,李时淼犹豫道:“陆道长.....” 陆谨安则是打断道:“所以李少侠,我希望接下来如果你真要对上了小师妹,千万千万不要手下留情。你陪着我陆谨安现在所做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在欺师灭祖,已经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了,就别心慈手软,这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李时淼心中呐喊无助,心说这根本不是什么留情不留情的问题,陆道长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是真没好好考虑我的实力问题吗?就算我想要手下留情的也得有手下留情的资本吧,为什么你这么自信连带着对我也这么自信啊! 男人愁眉苦脸,少年突尝愁滋味。 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李时淼抬头对上年轻道人那双温良的眸子,陆谨安微笑道:“请放宽心李少侠,再不济,你身后的那柄好剑上不也有那道剑气作担保吗?” 一语生冰寒,李时淼只觉得一瞬间男人的眼睛像是野兽般在打量自己,其中的透露出来的疯狂是先前未曾见过的模样。 “你......察觉到了?”年轻人支支吾吾道。 陆谨安眼中的疯狂只是一闪而逝,随后便一边推开院门,一边随口说道:“只是微微用心观察一下,当然能够察觉,不过我还是希望李少侠你不要到时候真临阵脱逃,那样子我就孤立无援啦。” 老旧的厚重木门被年轻道人一掌推开,沉重的吱扭声中开阔的山顶道场映入眼帘,连带着晨风中传来的浓郁血腥味一并扑鼻而来。 李时淼下意识皱眉,随后便不受控制地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面前青石广场上,横列在四处的一具具尸体,大多数都是身中致命伤,咽喉或是心口血流如注,在这片山顶道场上积出一块块血泊。 李时淼见过死人,一路南下路上和雪走营交手,南淮城中逃窜,生死一瞬是常有的事情,可看见面前这颇为血腥的场面,加上空气中的气味刺激,男人还是忍不住感到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年轻道人体贴的拍拍他的后背,正后一批等候在广场上的山观弟子围拢了上来,为首的那位道人眉眼还未长开,看起来也就和息焕一般年纪大小,远远谈不上沉熟稳重。此时目光兴奋,因为激动而面色通红,李时淼注意到他行礼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三师兄!我们都解决干净了!” 不仅是他,李时淼还注意到身后的那批残余的山观道士,一个个同样情绪异常亢奋,那一双双精光外放的眼睛里,有着和先前陆谨安如出一辙的疯狂! 年轻道人依旧没有减轻一丝负担,这批杀死的山观弟子,本就不是他计划中的大阻碍,而是问道:“你灵嬛师姐呢?” 被问道的道人明显脑子卡壳了一下,思索了一番才不确定道:“灵嬛师姐她......开战前......还在队伍里的呀!咦?人呢......” 陆谨安无奈地转头看向李时淼,苦笑道:“李少侠,真是天公不作美啊,看来我们的那位小师妹,还是选择了充当那只拦路虎了。” “灵嬛师姐她叛变了!那连她一起解决了!”人群中有人闻言高呼道。 “就是就是!有观主他老人家偏心又如何!当我者死!”开始有人扬言道。 李时淼看着那群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正常的弟子,自己都是心跳加快起来。 这时候还是陆谨安镇住了场面,微微一抬手,沸腾的人群一下子便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期待着看着这位平日里主持山观大小事务的三师兄,也是他们最贴近的三师兄。比起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一面的大师兄和二师兄,还是陆谨安更深的他们这些晚辈的人心。 更何况今日可是宗门改头换面之日,陆谨安告诉他们今日不仅是宗门重新屹立的关键节点,更是要挽救那位被妖邪夺舍的山观观主的重要时日,从小到大只是操心一些柴火事的弟子们,还是第一次有了大义凛然的使命感。他们——很期待做那山观的英雄。 陆谨安依旧波澜不惊道:“我知道大家伙都很激动,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洗刷了山观孽徒,这是大功绩,现在请大家好好调整状态,由我带着这位李少侠去面见师父,将师父身上的妖邪给彻底祛除。” “三师兄!让我们和你们一起去吧!” “就是就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三师兄。” 人群中有人不甘心只是止步于此,刚想要起哄,站在人群前的年轻道人身上却爆发出一股凶猛的气息,一瞬间如横江在前,压的众人噤若寒蝉。 第八楼!山观弟子一个个惊奇的瞪着面前那位露出獠牙的温良道人,他们根本没料到这位山观的三师兄,居然不知不觉已经踏入第八楼的境界了。要知道候行远那位大师兄,听说也才只有第七楼巅峰的境界。 这样子看来,他这位三师兄,不是要比大师兄还厉害? 原本被吓了一跳的众人,只是片刻间便喜上眉梢,这不是意味着这次山观事变,他们跟对人了?年纪轻轻就踏足第八楼的陆谨安,未来可期,绝对的未来可期! 年轻道人满意的看了一眼众人的表现,随后便带着李时淼穿过人群中自动分开的那条道,说道:“诸位师弟们记着,今日师兄便教你们一课,山上修士对决,中五楼以上,只看质量不看数量。” 场上一众人等,看着那两位消失在正殿后方的身影,一个个面面相觑,不可思议。 而跟着陆谨安一路朝着道观后院走去的李时淼,只感觉浑身【表情】?愈加的燥热起来,山观后方并不是什么山间庭院,而是一道面临江水的崖壁,一出向内凹陷的石崖水潭在崖壁最下方,与山观外的浩渺淮河水相连,崖壁之上的临江亭边,有一条石阶小道蜿蜒盘旋而下,陡峭曲折,走在其上,一步之外便是绝壁深潭,令人胆战心惊。 年轻道人在前边健步如飞,丝毫不受近乎垂直的山势起伏影响,跟在后头的李时淼则是吃尽了苦头,若不是有练习剑桩的经验在先,负剑男人就差手脚并用学那石龙子爬山的姿势下到崖底了。 好不容易落在崖底平地上,李时淼只觉得双目通红,气喘如牛,肺部像是要烧起来一般。种种身体反应都在告诉他一件事,他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但已经没有时间给他停步检查自己的身体了。 男人只觉得现在很亢奋,如果让他现在去拔剑,他甚至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向比自己境界水平还高的对手率先出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到崖底后空间豁然开朗,水潭旁的石崖底部竟然别有洞天,从上往下只能看到江水拍岸,可真正置身于这一线天般的崖底,才发觉竟然有一处灯光晦暗的小洞天身处崖壁之下,形成了一处天然溶洞,江水大浪拍打在四周,发出空旷的水浪回响声。 而视线不清的溶洞深处,在江水滔滔下,漫水的石地上竟然有一道石门背靠一块山崖柱石,紧紧闭合。石门前一路铺设而下的阶梯上,一道身影直直挺挺地站立在道路中间,任由溶洞内的水汽浸湿她的鬓角。 陆谨安看着意料之中的那位女子,冷漠道:“王师妹?” 王灵嬛颤抖了一下,接着便抬起那双目光决绝的眸子,凄厉道:“陆师兄,我不懂你的那些大道理,什么时事而变,什么革新旧规......我只知道师父他对我们这几个弟子,是真的好,就算天下人都说他不好,但他对你好,你就得认师父的好。” 说着,女子落在漫过脚踝的水地中,起手是最简单的拉弓式,神色认真道:“所以今日你要欺师,我身为小师妹......不同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囍(6) 临江崖底洞天内,王灵嬛其实很害怕,连少女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究竟从何而来到勇气,敢于去面对这位长兄如父般的三师兄说出这一番话来。 少女清晰记得那一夜山道上,陆谨安在说出那番话后涌现出的杀意,那是少女至今成人以来,头一回感觉自己离死亡那般接近。 王灵嬛其实明白自己只要安分的靠边,哪怕不需要站队,等一切事了了也不会有人找她麻烦。陆谨安不会计较她这位小师妹的懦弱,师父也不会计较她在关键时刻袖手旁观。因为年轻道姑在这几位长辈眼里,只要一直乖乖的不要过嘴多问,便足以称得上一句恪守本分了。 小师妹只要保持着不谙世事的样子,便永远是他们的小师妹。 原本只要如此沉默,哪怕屋外风雨再大,也终究是打不湿自己脚上那双鞋的。但王灵嬛不甘心只做那沉默的旁观者,她觉得很多事情都不对,大师兄参与买凶杀人不对,师父和朝廷谋划昌郡也不对,陆师兄计划颠覆山观一样不对。 这间从小待到大的山观道场,印象里因为香火不盛,一直陈旧不粉新漆。也就是突然间,年轻道姑觉得这间道观早已需要缝缝补补,再也不能遮风避雨了。寒舍为秋风所破,天雨将至,有人出门高歌,有人屋顶补草,也有人于一室之内慷慨陈词。 王灵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惧意,也是头一回,她真正抬眼凝视陆谨安那对疯意闪烁的眸子,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莫怕莫怕。又是一口浊气吐出,少女似乎想要一并将心中不平给尽数吐出般,一双颤抖的双拳也平稳下来些许。 那双微微蒙尘的眼睛清明了些许,身后便是溶洞内大浪拍石的碎浪轰然作响,于这方洞天内,少女缓缓开口道:“陆师兄......” 一声厉啸划破洞内浪涛声,龙吟般刺耳的剑鸣声自上而下,一线金光剑影连带着一道人影,越过陆谨安的身躯,以一股毫无退路般疯狂的姿态砸向年轻道姑。 这一剑来势之快,出其不意,杀意之盛,哪怕是陆谨安也没料到李时淼会在此刻突然出手。大龙须的龙吟声下,王灵嬛来不及多想,奋力蹬腿侧身闪开。 前脚刚离地,原本站立的那块水域便砸出一人高的浪花。待水花散尽,双目通红眉目狰狞的李时淼胸膛起伏,大口吐纳着气息,不等王灵嬛落地便双手提剑追上了上去。 本就实战经验不多的年轻道姑也有些荒了身,但也知道不可让出先机的道理,落地后刹脚,沉气势抱拳胸前,一息之内理顺了混乱的气机脉络,紧接着重重踏足身下水地,王灵嬛故意溅射出的水花齐齐射向持剑男子的双眼。 李时淼哪怕气势再过强盛,依旧还只是炼气期的双目被水花射眼后,也痛得下意识闭眼,追击中的身形失去平稳,只是一个短暂的滞留,王灵嬛回身旋转而出的侧踢已经正中在李时淼持剑的左腕上。 这一脚混杂着第三楼修士的修为,已经有白色的罡气盘绕其上,看似轻飘如叶摇的一脚势大力沉,男人当即吃痛的松开持剑的左手,沉重的阔刃大剑在单手加持下再难挥动,暗金色的剑尖插进漫水的石青地内。 一击得手的王灵嬛,攻势不减,两步天罡上踏,进退有余的步法轻松躲开李时淼奋力妄图挥开她的左臂,年轻道姑矮身双拳顶出,开山劲实打实靠向还未收势的李时淼。 仅仅是一个短暂的交手,境界高上一头的王灵嬛便将自身的修为优势全都发挥出来,硬是抓住李时淼修为不足难以驾驭那柄厚重大剑的弱势,不断围攻此点,很快便要将这场炼气期修士和登楼境修士的跨境之战画下句号。 另一边的陆谨安则是不再关注这边的战场,开始朝着那道石门走去。在那扇石门背后,会有一道阶梯盘旋而下,在最底部的水下洞天内,那处碧波荡漾的水畔,不出意料正有一位老道士正沉迷在那块方形石刻上。 眼观六路的王灵嬛依旧还有余力分散在自己的那位三师兄身上,看见陆谨安朝着石门走去,立刻有了着急之色,反而因此疏忽了眼前男人一口气提起在气府内,整个人的气力再往上拔高了一层楼。炼气期顾名思义,是一位山上修士在打下体内脉络基础后,开始在四肢百骸内养蕴出一股独属于自己的气机,凭借次气,可使干枯脉络充盈,可是涸泽气府生气海。 有没有一道气来流转周身,关系着一位修士能不能从此刻开始真正感知以一气感知天地万气。李时淼这位刚刚踏足炼气期不久,持剑不过半载的年轻剑修,此刻已经养育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那道气机,而此气并不简单,连阿晴在草根游侠养育出第一缕气机时都十分惊喜,因为这是一道剑气,每一位山上剑修都渴望早日蕴育的剑气! 一气提起的李时淼,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原本激动到热血上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也就在这时男人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着道了,联想起山顶上那群山观弟子的反应,饶是李时淼再愚钝,也醒悟过来这和陆谨安脱不了干系。 接着便是眼前的危机,王灵嬛看似沉稳,实则每一次出手都拼尽了全力,心底潜藏的恐惧在以一敌二时被无限放大,就算是平日里再温和的小师妹,再向自己三师兄为代表的敌人挥拳时,依旧还是铆足了劲,生怕一招不慎便被年轻道人随意拿捏在手心。 腰腹间传来的罡风已经压迫了皮肤,李时淼知道,如果真硬接下这双拳,自己的肋骨恐怕不断个两三根是不可能草草收场的。他只是个炼气期修士,还远远没有形成护体罡气来保护自己免受近身打击。 在至关生死的一息之内,持剑男子体内的那股剑气如同飞剑一般游走起来,四肢百骸在同一刻被浓郁气机充盈,男子单手握剑的右手青筋暴起,体内的那道剑气似乎还共鸣上了手中的那柄霸道剑大龙须,龙吟还未响起,一道暗金色剑芒便斩了出去。 单手抡大剑!李时淼靠着硬撑起来的气力右手挥剑,锋锐的剑锋撞上了年轻道姑开山的双拳,双方一触即散,随后昂扬的龙鸣声才响彻溶洞内。 被一剑逼退的王灵嬛后退五步,面容扭曲地看向自己的双拳,再也握不紧的双拳指节上,各有一道血线横贯整个手背,带有“破坚”特性的霸道大剑大龙须撞上少女仅有第三楼修为的双拳,结局早已注定。 年轻道姑擦了把眼泪,强忍钻心痛意,转变架势舒展双手为掌,哪怕双手比起开打前还要抖得厉害,王灵嬛依旧强撑着要把自己坚持说的话都说完。 石门在陆谨安口中秘诀下轰然打开,作为山观内唯一知晓进入石门方法的三人之一,袁山道人正是因为十分信任这位一把手弟子,才会在陨星坠落需要守护山门无法脱身时,让陆谨安赶忙请老祖宗出关。 不曾想风水轮流转,今日却成了引狼入室的场面。 眼看年轻道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边,王灵嬛焦急道:“李公子,你让开!不要再为虎作伥了!让我和陆师兄好好聊聊,我一定能劝他回头。” 李时淼摇头,局面发展成现在这样,他同样骑虎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袁山道人这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能够得到控制,另外,对付一位第三楼修士,真的要比被登楼境十楼的老道人给虐杀来得轻松多了。 王灵嬛自知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抽出一张符箓,右手执那捆上品缚仙绳,不再以单纯的拳脚去面对李时淼手中的那柄霸道兵刃。 年轻道姑先发制人,左手掐符的双指一抖,紫色符箓一分为二,随着王灵嬛口中短暂念咒后,无风自燃转瞬化为灰烬。既然你李时淼会借外力仗着有名剑在手以下犯上,那我也不余遗力要让你赶快退场了! 李时淼看见那只好看的白皙手掌在符箓灰飞后掐指作捏丹诀,横在面前后王灵嬛深吸一口气,尽数吐出的气机穿过双指化为一道数十丈远的符火,将昏暗的溶洞内映照得灯火通明。少女掐指口中气机不断,开始移动那团喷出的符火开始左右横扫,根本不打算给李时淼逃脱的空间。 无奈的持剑男子情急之下翻滚进脚下漫水地面,企图利用滚溅起的水花抵消高温的符火,尽管如此,李时淼全身上下依旧免不了出现一连串的烧伤。 但看那两招符箓颜色,品阶就和袁山道人赠给陆谨安的那几张匿气符同阶了,就连缚仙绳这样在修仙界烂大街的宝贝,老道人都会给王灵嬛配一捆不一样的上品金丝缚仙绳,这专攻火法的符箓,又会差到哪里去? 几息之间,一张威力极大的火符尽数吐尽,高温蒸发带起的水汽弥漫在溶洞内,视线内尽数白雾飘散,视野受到了极大限制。但王灵嬛刚才引燃的符箓可不仅仅是一张火符,一道紫电在空中噼啪炸响,全身湿透的李时淼还未起身,少女手中的雷法就化为掌心雷落下,直拍持剑男子的天灵盖而去,一记仙人抚顶,还夹杂着附有雷法的高阶掌心雷。 避无可避之下李时淼起剑,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白画生第一次见面在万剑阁内施展出的那一手化简为繁的点菊丝,此刻只有炼气期修为的年轻剑修只感觉心头一股剑气疯狂流转,哪怕头顶的掌心雷裂开化作百道紫电落下,李时淼也只想酣畅淋漓地挥出这一剑来。 陆谨安留下的诡异狂热还未散去,身处雷网下的李时淼只觉得那道胸中剑气越转越快,快到气府颤抖,筋脉迸裂,男人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极度狂热的状态下,年轻剑修手中大龙须挑起,一如白衣酒修的画展青锋,龙吟阵阵中百道金光绽开,和白画生堪称写意的点菊丝不同,霸道的大龙须破坚剑尖点出的是百道金光龙头,霸道至极的撞上那下落的掌心天雷。 狭小的洞窟内再一次被剑光雷光齐齐照亮,数量不弱于紫电雷网的龙头尽数将一根根虬结紫电咬碎吞下,当一道道雷光被大龙须尽数绞碎后,最后一道剑尖龙首直直冲向掌心雷的挥动者。 剑修向来是出了名的以战养战,越是生死之间浮沉,越是能够明白一剑挥毫间的神意,从某种方面来讲,相比于兵家武夫,剑修往往在经历一次生死交战后,回馈时间更久,但收获也更大,且相较于武夫的道心存粹,不相上下。 李时淼并没有意识到,从刚开始只是凭借本能的挥剑,到现在能够真正沉下心来将过往所见所学熔于一炉,自己已经身处在以战养战的这道难得契机中。以至于他的状态,非常好,甚至要比交战去,还要强上些许。 金色的剑光中一道绳索探出,搅动间打散了那道金光龙首,接着便势不可挡地直探李时淼挥剑的右手,刚刚被缠绕上,李时淼便感觉右臂上筋脉淤塞,连剑气都再难以突进分毫,握剑的右手也坚持不住松开,眼看大龙须就要坠地,年轻剑修干脆咬牙,战斗意志涌动间转身左脚踢剑,随着重重踢在剑尖上,沉重的大龙须再次腾空转起,与此同时李时淼顾不上疼痛,凭着右臂脱臼的风险转身再次踢剑,这一次大龙须腾空的高度再次上升些许,李时淼以身躯作轴,转动着将缚仙绳一瞬间拉直。 随着右臂传来清晰的骨裂声,厚重的大剑旋转劈下,暗金色的剑尖准确劈在紧绷的金丝绳索上,“破坚”无往不利的特性下,就连上品缚仙绳也一并切断,局势在顷刻间被颠倒,失去了两样法宝的王灵嬛第一次落入了下风,年轻剑修左手接剑,落肩侧身,顺势挥砍抡下,霸道剑气朝着年轻道姑面门直劈而下。 临江崖底洞天内,王灵嬛其实很害怕,连少女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究竟从何而来到勇气,敢于去面对这位长兄如父般的三师兄说出这一番话来。 少女清晰记得那一夜山道上,陆谨安在说出那番话后涌现出的杀意,那是少女至今成人以来,头一回感觉自己离死亡那般接近。 王灵嬛其实明白自己只要安分的靠边,哪怕不需要站队,等一切事了了也不会有人找她麻烦。陆谨安不会计较她这位小师妹的懦弱,师父也不会计较她在关键时刻袖手旁观。因为年轻道姑在这几位长辈眼里,只要一直乖乖的不要过嘴多问,便足以称得上一句恪守本分了。 小师妹只要保持着不谙世事的样子,便永远是他们的小师妹。 原本只要如此沉默,哪怕屋外风雨再大,也终究是打不湿自己脚上那双鞋的。但王灵嬛不甘心只做那沉默的旁观者,她觉得很多事情都不对,大师兄参与买凶杀人不对,师父和朝廷谋划昌郡也不对,陆师兄计划颠覆山观一样不对。 这间从小待到大的山观道场,印象里因为香火不盛,一直陈旧不粉新漆。也就是突然间,年轻道姑觉得这间道观早已需要缝缝补补,再也不能遮风避雨了。寒舍为秋风所破,天雨将至,有人出门高歌,有人屋顶补草,也有人于一室之内慷慨陈词。 王灵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惧意,也是头一回,她真正抬眼凝视陆谨安那对疯意闪烁的眸子,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莫怕莫怕。又是一口浊气吐出,少女似乎想要一并将心中不平给尽数吐出般,一双颤抖的双拳也平稳下来些许。 那双微微蒙尘的眼睛清明了些许,身后便是溶洞内大浪拍石的碎浪轰然作响,于这方洞天内,少女缓缓开口道:“陆师兄......” 一声厉啸划破洞内浪涛声,龙吟般刺耳的剑鸣声自上而下,一线金光剑影连带着一道人影,越过陆谨安的身躯,以一股毫无退路般疯狂的姿态砸向年轻道姑。 这一剑来势之快,出其不意,杀意之盛,哪怕是陆谨安也没料到李时淼会在此刻突然出手。大龙须的龙吟声下,王灵嬛来不及多想,奋力蹬腿侧身闪开。 前脚刚离地,原本站立的那块水域便砸出一人高的浪花。待水花散尽,双目通红眉目狰狞的李时淼胸膛起伏,大口吐纳着气息,不等王灵嬛落地便双手提剑追上了上去。 本就实战经验不多的年轻道姑也有些荒了身,但也知道不可让出先机的道理,落地后刹脚,沉气势抱拳胸前,一息之内理顺了混乱的气机脉络,紧接着重重踏足身下水地,王灵嬛故意溅射出的水花齐齐射向持剑男子的双眼。 李时淼哪怕气势再过强盛,依旧还只是炼气期的双目被水花射眼后,也痛得下意识闭眼,追击中的身形失去平稳,只是一个短暂的滞留,王灵嬛回身旋转而出的侧踢已经正中在李时淼持剑的左腕上。 这一脚混杂着第三楼修士的修为,已经有白色的罡气盘绕其上,看似轻飘如叶摇的一脚势大力沉,男人当即吃痛的松开持剑的左手,沉重的阔刃大剑在单手加持下再难挥动,暗金色的剑尖插进漫水的石青地内。 一击得手的王灵嬛,攻势不减,两步天罡上踏,进退有余的步法轻松躲开李时淼奋力妄图挥开她的左臂,年轻道姑矮身双拳顶出,开山劲实打实靠向还未收势的李时淼。 仅仅是一个短暂的交手,境界高上一头的王灵嬛便将自身的修为优势全都发挥出来,硬是抓住李时淼修为不足难以驾驭那柄厚重大剑的弱势,不断围攻此点,很快便要将这场炼气期修士和登楼境修士的跨境之战画下句号。 另一边的陆谨安则是不再关注这边的战场,开始朝着那道石门走去。在那扇石门背后,会有一道阶梯盘旋而下,在最底部的水下洞天内,那处碧波荡漾的水畔,不出意料正有一位老道士正沉迷在那块方形石刻上。 眼观六路的王灵嬛依旧还有余力分散在自己的那位三师兄身上,看见陆谨安朝着石门走去,立刻有了着急之色,反而因此疏忽了眼前男人一口气提起在气府内,整个人的气力再往上拔高了一层楼。炼气期顾名思义,是一位山上修士在打下体内脉络基础后,开始在四肢百骸内养蕴出一股独属于自己的气机,凭借次气,可使干枯脉络充盈,可是涸泽气府生气海。 有没有一道气来流转周身,关系着一位修士能不能从此刻开始真正感知以一气感知天地万气。李时淼这位刚刚踏足炼气期不久,持剑不过半载的年轻剑修,此刻已经养育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那道气机,而此气并不简单,连阿晴在草根游侠养育出第一缕气机时都十分惊喜,因为这是一道剑气,每一位山上剑修都渴望早日蕴育的剑气! 一气提起的李时淼,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原本激动到热血上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也就在这时男人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着道了,联想起山顶上那群山观弟子的反应,饶是李时淼再愚钝,也醒悟过来这和陆谨安脱不了干系。 接着便是眼前的危机,王灵嬛看似沉稳,实则每一次出手都拼尽了全力,心底潜藏的恐惧在以一敌二时被无限放大,就算是平日里再温和的小师妹,再向自己三师兄为代表的敌人挥拳时,依旧还是铆足了劲,生怕一招不慎便被年轻道人随意拿捏在手心。 腰腹间传来的罡风已经压迫了皮肤,李时淼知道,如果真硬接下这双拳,自己的肋骨恐怕不断个两三根是不可能草草收场的。他只是个炼气期修士,还远远没有形成护体罡气来保护自己免受近身打击。 在至关生死的一息之内,持剑男子体内的那股剑气如同飞剑一般游走起来,四肢百骸在同一刻被浓郁气机充盈,男子单手握剑的右手青筋暴起,体内的那道剑气似乎还共鸣上了手中的那柄霸道剑大龙须,龙吟还未响起,一道暗金色剑芒便斩了出去。 单手抡大剑!李时淼靠着硬撑起来的气力右手挥剑,锋锐的剑锋撞上了年轻道姑开山的双拳,双方一触即散,随后昂扬的龙鸣声才响彻溶洞内。 被一剑逼退的王灵嬛后退五步,面容扭曲地看向自己的双拳,再也握不紧的双拳指节上,各有一道血线横贯整个手背,带有“破坚”特性的霸道大剑大龙须撞上少女仅有第三楼修为的双拳,结局早已注定。 年轻道姑擦了把眼泪,强忍钻心痛意,转变架势舒展双手为掌,哪怕双手比起开打前还要抖得厉害,王灵嬛依旧强撑着要把自己坚持说的话都说完。 石门在陆谨安口中秘诀下轰然打开,作为山观内唯一知晓进入石门方法的三人之一,袁山道人正是因为十分信任这位一把手弟子,才会在陨星坠落需要守护山门无法脱身时,让陆谨安赶忙请老祖宗出关。 不曾想风水轮流转,今日却成了引狼入室的场面。 眼看年轻道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边,王灵嬛焦急道:“李公子,你让开!不要再为虎作伥了!让我和陆师兄好好聊聊,我一定能劝他回头。” 李时淼摇头,局面发展成现在这样,他同样骑虎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袁山道人这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能够得到控制,另外,对付一位第三楼修士,真的要比被登楼境十楼的老道人给虐杀来得轻松多了。 王灵嬛自知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抽出一张符箓,右手执那捆上品缚仙绳,不再以单纯的拳脚去面对李时淼手中的那柄霸道兵刃。 年轻道姑先发制人,左手掐符的双指一抖,紫色符箓一分为二,随着王灵嬛口中短暂念咒后,无风自燃转瞬化为灰烬。既然你李时淼会借外力仗着有名剑在手以下犯上,那我也不余遗力要让你赶快退场了! 李时淼看见那只好看的白皙手掌在符箓灰飞后掐指作捏丹诀,横在面前后王灵嬛深吸一口气,尽数吐出的气机穿过双指化为一道数十丈远的符火,将昏暗的溶洞内映照得灯火通明。少女掐指口中气机不断,开始移动那团喷出的符火开始左右横扫,根本不打算给李时淼逃脱的空间。 无奈的持剑男子情急之下翻滚进脚下漫水地面,企图利用滚溅起的水花抵消高温的符火,尽管如此,李时淼全身上下依旧免不了出现一连串的烧伤。 但看那两招符箓颜色,品阶就和袁山道人赠给陆谨安的那几张匿气符同阶了,就连缚仙绳这样在修仙界烂大街的宝贝,老道人都会给王灵嬛配一捆不一样的上品金丝缚仙绳,这专攻火法的符箓,又会差到哪里去? 几息之间,一张威力极大的火符尽数吐尽,高温蒸发带起的水汽弥漫在溶洞内,视线内尽数白雾飘散,视野受到了极大限制。但王灵嬛刚才引燃的符箓可不仅仅是一张火符,一道紫电在空中噼啪炸响,全身湿透的李时淼还未起身,少女手中的雷法就化为掌心雷落下,直拍持剑男子的天灵盖而去,一记仙人抚顶,还夹杂着附有雷法的高阶掌心雷。 避无可避之下李时淼起剑,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白画生第一次见面在万剑阁内施展出的那一手化简为繁的点菊丝,此刻只有炼气期修为的年轻剑修只感觉心头一股剑气疯狂流转,哪怕头顶的掌心雷裂开化作百道紫电落下,李时淼也只想酣畅淋漓地挥出这一剑来。 陆谨安留下的诡异狂热还未散去,身处雷网下的李时淼只觉得那道胸中剑气越转越快,快到气府颤抖,筋脉迸裂,男人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极度狂热的状态下,年轻剑修手中大龙须挑起,一如白衣酒修的画展青锋,龙吟阵阵中百道金光绽开,和白画生堪称写意的点菊丝不同,霸道的大龙须破坚剑尖点出的是百道金光龙头,霸道至极的撞上那下落的掌心天雷。 狭小的洞窟内再一次被剑光雷光齐齐照亮,数量不弱于紫电雷网的龙头尽数将一根根虬结紫电咬碎吞下,当一道道雷光被大龙须尽数绞碎后,最后一道剑尖龙首直直冲向掌心雷的挥动者。 剑修向来是出了名的以战养战,越是生死之间浮沉,越是能够明白一剑挥毫间的神意,从某种方面来讲,相比于兵家武夫,剑修往往在经历一次生死交战后,回馈时间更久,但收获也更大,且相较于武夫的道心存粹,不相上下。 李时淼并没有意识到,从刚开始只是凭借本能的挥剑,到现在能够真正沉下心来将过往所见所学熔于一炉,自己已经身处在以战养战的这道难得契机中。以至于他的状态,非常好,甚至要比交战去,还要强上些许。 金色的剑光中一道绳索探出,搅动间打散了那道金光龙首,接着便势不可挡地直探李时淼挥剑的右手,刚刚被缠绕上,李时淼便感觉右臂上筋脉淤塞,连剑气都再难以突进分毫,握剑的右手也坚持不住松开,眼看大龙须就要坠地,年轻剑修干脆咬牙,战斗意志涌动间转身左脚踢剑,随着重重踢在剑尖上,沉重的大龙须再次腾空转起,与此同时李时淼顾不上疼痛,凭着右臂脱臼的风险转身再次踢剑,这一次大龙须腾空的高度再次上升些许,李时淼以身躯作轴,转动着将缚仙绳一瞬间拉直。 随着右臂传来清晰的骨裂声,厚重的大剑旋转劈下,暗金色的剑尖准确劈在紧绷的金丝绳索上,“破坚”无往不利的特性下,就连上品缚仙绳也一并切断,局势在顷刻间被颠倒,失去了两样法宝的王灵嬛第一次落入了下风,年轻剑修左手接剑,落肩侧身,顺势挥砍抡下,霸道剑气朝着年轻道姑面门直劈而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囍(7) 金府大门前,揉搓着双手的少年郎伸着脖子直直看向西方,神游天外。 “老爷,都准备就绪了!”阿晴一蹦跳过高高的大门门槛,落在息焕身旁,叫醒了心思挂在鸿鹄山观那边的少年。 跟着一并出门的,还有两道白衣身影,白画生和白月开紧随其后迈出大门,在息焕身旁站定。看着府门前长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息焕闭上那双诡异金瞳,揉搓着眉心。 白画生在一旁说道:“就只有几位身上气息不对劲,来得人是不是太少了些?” 白衣剑修所指,当然是雪走营的谍子和鸿鹄山观的援手。至于吕府的干扰,其实是最不需要担心的。本就是根基不大的外来官家,府上能有个一二境的小武夫,就已经是十分不错的了。如果说是耗材耗力更耗时才能培育出的山上修士,吕府若真有这本领,早就不会被下放到这小小的昌郡城来了。 “提高警戒,负责好自己该负责的那一块,开门,送新娘上轿。”息焕当机立断,不待过多拖延,金府那扇常年紧闭的厚重宅门向两侧被缓缓拉开,在前院中早已等待已久的迎亲队伍纷纷抬头看向门外。 大红花轿,足有六位人高马大的府上壮丁抬起,以花轿为中心前后,同样一身喜气的佣人敲锣打鼓、提篮发糖,身扛嫁妆彩礼各式各样,一长队人马好不热闹。 为首的父子二人,早已各自骑乘一匹白马。金荣正端坐在马背上,面色沉重地看了一眼门外长街,明知踏出门外这一步,就意味着暗流涌动的昌郡城金府大婚案要正式打响了。 门外恰好在此刻回头的息焕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朝着他微微点头,金府老爷用力大手一挥,轿夫起轿,四方四檐宝塔的大红花轿便稳稳当当的升了起来。绣有富贵花卉的绫罗喜红轿帷微微摇曳,在一阵鼓乐齐鸣中,这只怪异的成亲队伍就这般浩浩荡荡的朝着府外走去。 早已听闻消息的人们有不少远远站在街角,也有不少坐在临街酒肆内,一个个都好奇的看向那只人马齐全的迎亲队伍。不少人不约而同的有种奇怪的想法冒出心头,这郡守大人此番结亲,如此张扬,甚至把酒席摆在了城外,已经嫁入金府的新娘子又特地抬了出去,好像就是为了让全城的人都看一看这番阔气的场面,真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今日这金大人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看,有心之人已经察觉到了,哪怕是金荣正一路上强颜欢笑,可微微皱缩的眉头还是让其面貌有些违和。 “金伯伯,放轻松,别的不敢保证,但你们父子平安我还是可以做担保的。”息焕就随着队伍走在金荣正的马侧,东岭四人已经慢慢散开分布在了队伍各处。 金荣正小心擦了一把额头间不经意冒出的汗,很想告诉少年这可不是说放轻松就能放下心来的,这可是在和朝廷做对啊,再往大了说,是要掉脑袋的。老实了一辈子的中年男人,到头来没想到将至暮年了,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叛逆”一回,想到这,金荣正既是害怕又有些兴奋。 息焕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把马速放慢,我们不能着急,就是专门出来做样子的,可不是来和朝廷比时间。朝廷真正的獠牙一定不会放在此刻出手,他们一定会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快一步慢一步都不行。 一条笔直的隆盛街,一路走下来,街边上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围观凑热闹的百姓都在好奇打量着那座大红花轿,想着能够趁帷幕翻起的一瞬间捕捉到新娘的一丝样貌。 白画生身处在陪嫁的丫鬟队伍中,不断有孩童争抢着抛洒出的喜糖,哄闹的人群里他冷眼打量四周,注意到先前那几道气息明显异于常人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撤退了?”白画生可不会觉得对方是知难而退的主儿。 此时队伍的前头已经到了隆盛街的尽头,开始转头进入了昌盛街,之后只要沿着这条昌盛街直出城外,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能看见那座生意冷清偶有贵客的临江阁。 队伍中一直有几道飞剑沿着一定轨迹来回穿梭,这是白月开特地为无法做到传音入耳的息焕准备的通讯道具,原本对于人类修士来说颇为鸡肋的传音飞剑,在此刻却十分方便,白月开似乎也明白了为何自己的那只百宝袋中会有诸多诸如此类的奇怪法器,看来自家的那位老祖宗,不仅仅是在为她一人考虑。 传音飞剑掠过白画生耳畔时,少年的声音从飞剑上传出:“队伍收拢,警戒。” 突如其来的警告让三人如临大敌,潜伏在末尾的阿晴不仅没有靠近队伍几分,反而拉开了一段距离,已经显得有些掉队。妖族少女不是此次护送任务的主要成员,相比于盾的角色,阿晴更像是一支矛,在对手出现时,息焕甚至允许少女主动独自出击。 所以她需要离队伍远一些,这样才能够方便纵观全局,那人群中的那位主谋给找出来。 很快其余三人便明白为何走在前头的息焕会如此重视,随着整支队伍转入昌盛大街,暴露在众人眼中的景色,是人山人海! 如果说隆盛街的行人是三三两两,那此刻的昌盛街,仿佛整个昌郡小城的百姓都聚拢在此,翘首以盼着金府的送亲队伍! 不对,白画生猛得瞪大了双眼,不只是昌郡城的人!这群凑热闹的百姓中,十个里面竟然有七个身上流淌着不同于常人气息,白衣剑修身处那条长街前,只觉得前方密密麻麻的充斥着各路气息,举目所及皆是敌人! 而随着队伍的到来,街道两侧的人群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争抢喜糖喜钱的人中不再仅限于孩童,甚至有男人妇女加入,宽阔的街道一下子被挤到只容两匹马并驾齐驱,队伍前进的速度也是大大降低下来。 “金大人!恭喜啊恭喜啊!大人肯定不记得小人我了,早些年我来昌郡城发家,遇上一桩不公买卖,还是大人您仗义出手,原本不归您管的案子最后还是您做主,让小人免受负债之苦,谢谢您啊金大人!” “郡守大人!郡守大人!有您这样的大官人是我们昌郡百姓的福气啊!大人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恭喜啊恭喜啊!” “这不是金鹿少爷吗!一表人才啊!能够嫁给金公子,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有这等福气哦!” “对啊对啊!金鹿少爷有福咯!听说这新娘子啊貌美如花啊!” 一张张面孔挤在眼前,连胯下白马都忍不住收惊开始嘶鸣摇晃,金荣正看着那一张张狂热的面孔,只觉得气氛过于火热了,中年男人甚至无法一个个感谢过去,争先恐后的人潮开始往前翻涌起来。 海啸般的声浪中混杂着马匹的嘶鸣声,现场开始混乱起来,甚至盖过了鼓乐的奏鸣声。 海潮般的人群恐怖的开始朝前推进起来,满眼只有这支成亲队伍的百姓们狂热的往前挤动,甚至有人摔倒在地,很快被淹没在人群脚下也无人动摇,那被踩踏的人直到被淹没前,也保持着渴求离队伍近一些的挣扎姿态,至死也没有发出一丝惨叫。 息焕和府上壮丁一并挡在队伍前头,形成一道人墙希望能够延缓人潮的推进,密密麻麻的人头中息焕朝着传音飞剑嚷道:“阿晴!不许虐杀百姓!人群不对劲!我们要赶快退出去!画生月开!保护好队伍两翼!” 人群后方,原本已经点火的少女满脸不情愿地嘁了一声,一把捏熄了掌心的火焰。息焕太了解她了,若不是及时喊出这句话,阿晴就要借着老爷难得许可的机会一把火把面前这群尸潮般的人群给点了。 整只队伍被两侧的人潮不断冲击,开始歪扭了起来,很快那一条鲜红的长队,开始断断续续分裂开来,从高空俯瞰下去,宛如一条赤蛇正在被蚁群分解着。 金荣正努力拉住马缰,摇摇晃晃中他和儿子金鹿被迫和息焕困在了一起,人群中已经开始出现了大量伤亡,可却没人意识到踩踏的现象,依旧自顾自的吐露着机械的话语,面露癫狂地朝他拥抱上来。 息焕推搡着人群,眼角捕捉到几道熟悉的道袍身影,当他意识到这条街上的势力,不仅有雪走营的埋伏,而且就连鸿鹄山观的大部分势力都参与其中时,心中突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变得无法控制起来了。 “鸿鹄山观的人?还不在少数,那陆谨安那边是什么情况?明明许诺不会让山观道士的势力加入这场混战,那此刻出现在此地的大批道士,是不是意味着李时淼那边已经遭遇不测了?” 种种疑问冲击心头的同时,最让他们一行人感到气愤的是这群道士居然在联手做法,无形中已经控制了长街上的人群,开始驱使无辜的百姓前来阻碍成亲的队伍。 好狠的毒计!这是打算遭受大道天谴也要拖我们下水吗?息焕已经开始不再隐藏气力,随着金府的壮丁一齐驱散面前源源不断的人潮。 无论施术之人是何方神圣,此刻布下的局已经开始造成无辜百姓的伤亡,大道反噬是一柄悬在每一位修士头顶的利剑,只要做了有违天道的亏心事,随时便会落下。 涌动的人潮中,有两位身穿道袍的身影锁在街角木箱上,远远看着长街上的那一幅“盛况”,其中一人身姿矮小佝偻,通红的鼻头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着常年酗酒的习惯,另外一位道袍下浑身黑色夜行服,就连面部也笼罩在黑布之中,贴身衣服下隆起的肌肉就连宽大道袍也掩盖不足。 红鼻头老头看着人群中那伙东岭的年轻人,眉目怨恨道:“就是这群人害死我家远儿?”老道人身上杀意浓重,他已经隐忍了很多天了,若不是自己的那位观主师弟阻拦,他早就下山去为自己那位前途无量的儿子报仇了! 这位老人,正是先前在淮南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候德榜,远游归来后,老人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家中独苗早亡的噩耗!甚至来不及仔细调查背后势力,老人便直冲冲地下山而来,势必要让这群恶徒血债血偿。 “是的师叔,准确来讲只是其中两位。”一旁的年轻人提醒道,他这位山观二师兄,和这位多年未见的师叔同一天回到山观,虽然任务仓促,但男人比起心思迥异的大师兄和三师弟,是踏实干事的性子,只要是师父让他干的活,只要老实做完了,就没什么问题。 这趟远门,也是师父见他已经学有所成,命令他去暗中报复一位多年前的仇家,这位二师兄足足在那位仇家的宗门潜伏了数月,才找准一次同门比武受伤的机会,将那位已经升任一处旁门领事的老人终结在病榻之上。 很多事情,只要耐得下心来,哪怕最后收益不高,但起码任务终归是完成了。 “没有区别!”老道人耸动着通红的鼻头,盯着那群人道:“都是凶手!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队伍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老道人不禁咦了一声:“是他?” 他还记得息焕,在南淮城就吃了少年的亏,以至于今日他身上的那两处窍穴运气都十分淤塞,已经有了成为旧疾的驱使,想到这老人更恨了,这座多人联动的大战就是他的手笔,设计利用无辜百姓也是老道人的绝户计,如果能够借此将那位少年郎剿杀于此地,他不介意事后多承担一些天道反噬。 “要来了!” “月开!把驱魂旛打开!这些百姓已经迷了心智了,和游魂行尸无异。”息焕指挥道,现如今,最要紧的事务便是让队伍全身而退,为此顾不得珍惜法器珍贵,破局最重要。 白衣少女早就在袋中摸索了半天,不用息焕提醒,她就想到了这件事先清点好可能会派上用场的大范围法器,原先的计划是插在临江阁内,起码能对朝廷的杂兵有干扰作用,影响心神,不料提早会在这用上了。 “找到了!”白衣少女开心地将足足有三四人高的旗旛从巴掌大的方寸袋中间抽了出了,人群中很快立起来一道醒目的标杆。 “快用啊!”息焕见少女抽出旗杆后迟迟不动,焦急道。 耳边的传音飞剑却传来了月开丫头断断续续的声响:“姑爷......我好像.....出事了......” 队伍的右侧,守在此处的白月开怔怔望着自己腰间插进的那柄匕首,人群推挤中不知何时伸出了一只黑手,十分精确的一刀捅在少女腰间,黑血漫出,独属于雪走营的淬毒开始发散。 “姑爷.....人群中有鸽子......”话音未落,体术不佳的少女当即拄着旗旛跪倒下去,头顶的天空,很快被乌压压的人群盖过。 金府大门前,揉搓着双手的少年郎伸着脖子直直看向西方,神游天外。 “老爷,都准备就绪了!”阿晴一蹦跳过高高的大门门槛,落在息焕身旁,叫醒了心思挂在鸿鹄山观那边的少年。 跟着一并出门的,还有两道白衣身影,白画生和白月开紧随其后迈出大门,在息焕身旁站定。看着府门前长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息焕闭上那双诡异金瞳,揉搓着眉心。 白画生在一旁说道:“就只有几位身上气息不对劲,来得人是不是太少了些?” 白衣剑修所指,当然是雪走营的谍子和鸿鹄山观的援手。至于吕府的干扰,其实是最不需要担心的。本就是根基不大的外来官家,府上能有个一二境的小武夫,就已经是十分不错的了。如果说是耗材耗力更耗时才能培育出的山上修士,吕府若真有这本领,早就不会被下放到这小小的昌郡城来了。 “提高警戒,负责好自己该负责的那一块,开门,送新娘上轿。”息焕当机立断,不待过多拖延,金府那扇常年紧闭的厚重宅门向两侧被缓缓拉开,在前院中早已等待已久的迎亲队伍纷纷抬头看向门外。 大红花轿,足有六位人高马大的府上壮丁抬起,以花轿为中心前后,同样一身喜气的佣人敲锣打鼓、提篮发糖,身扛嫁妆彩礼各式各样,一长队人马好不热闹。 为首的父子二人,早已各自骑乘一匹白马。金荣正端坐在马背上,面色沉重地看了一眼门外长街,明知踏出门外这一步,就意味着暗流涌动的昌郡城金府大婚案要正式打响了。 门外恰好在此刻回头的息焕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朝着他微微点头,金府老爷用力大手一挥,轿夫起轿,四方四檐宝塔的大红花轿便稳稳当当的升了起来。绣有富贵花卉的绫罗喜红轿帷微微摇曳,在一阵鼓乐齐鸣中,这只怪异的成亲队伍就这般浩浩荡荡的朝着府外走去。 早已听闻消息的人们有不少远远站在街角,也有不少坐在临街酒肆内,一个个都好奇的看向那只人马齐全的迎亲队伍。不少人不约而同的有种奇怪的想法冒出心头,这郡守大人此番结亲,如此张扬,甚至把酒席摆在了城外,已经嫁入金府的新娘子又特地抬了出去,好像就是为了让全城的人都看一看这番阔气的场面,真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今日这金大人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看,有心之人已经察觉到了,哪怕是金荣正一路上强颜欢笑,可微微皱缩的眉头还是让其面貌有些违和。 “金伯伯,放轻松,别的不敢保证,但你们父子平安我还是可以做担保的。”息焕就随着队伍走在金荣正的马侧,东岭四人已经慢慢散开分布在了队伍各处。 金荣正小心擦了一把额头间不经意冒出的汗,很想告诉少年这可不是说放轻松就能放下心来的,这可是在和朝廷做对啊,再往大了说,是要掉脑袋的。老实了一辈子的中年男人,到头来没想到将至暮年了,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叛逆”一回,想到这,金荣正既是害怕又有些兴奋。 息焕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把马速放慢,我们不能着急,就是专门出来做样子的,可不是来和朝廷比时间。朝廷真正的獠牙一定不会放在此刻出手,他们一定会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快一步慢一步都不行。 一条笔直的隆盛街,一路走下来,街边上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围观凑热闹的百姓都在好奇打量着那座大红花轿,想着能够趁帷幕翻起的一瞬间捕捉到新娘的一丝样貌。 白画生身处在陪嫁的丫鬟队伍中,不断有孩童争抢着抛洒出的喜糖,哄闹的人群里他冷眼打量四周,注意到先前那几道气息明显异于常人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撤退了?”白画生可不会觉得对方是知难而退的主儿。 此时队伍的前头已经到了隆盛街的尽头,开始转头进入了昌盛街,之后只要沿着这条昌盛街直出城外,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能看见那座生意冷清偶有贵客的临江阁。 队伍中一直有几道飞剑沿着一定轨迹来回穿梭,这是白月开特地为无法做到传音入耳的息焕准备的通讯道具,原本对于人类修士来说颇为鸡肋的传音飞剑,在此刻却十分方便,白月开似乎也明白了为何自己的那只百宝袋中会有诸多诸如此类的奇怪法器,看来自家的那位老祖宗,不仅仅是在为她一人考虑。 传音飞剑掠过白画生耳畔时,少年的声音从飞剑上传出:“队伍收拢,警戒。” 突如其来的警告让三人如临大敌,潜伏在末尾的阿晴不仅没有靠近队伍几分,反而拉开了一段距离,已经显得有些掉队。妖族少女不是此次护送任务的主要成员,相比于盾的角色,阿晴更像是一支矛,在对手出现时,息焕甚至允许少女主动独自出击。 所以她需要离队伍远一些,这样才能够方便纵观全局,那人群中的那位主谋给找出来。 很快其余三人便明白为何走在前头的息焕会如此重视,随着整支队伍转入昌盛大街,暴露在众人眼中的景色,是人山人海! 如果说隆盛街的行人是三三两两,那此刻的昌盛街,仿佛整个昌郡小城的百姓都聚拢在此,翘首以盼着金府的送亲队伍! 不对,白画生猛得瞪大了双眼,不只是昌郡城的人!这群凑热闹的百姓中,十个里面竟然有七个身上流淌着不同于常人气息,白衣剑修身处那条长街前,只觉得前方密密麻麻的充斥着各路气息,举目所及皆是敌人! 而随着队伍的到来,街道两侧的人群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争抢喜糖喜钱的人中不再仅限于孩童,甚至有男人妇女加入,宽阔的街道一下子被挤到只容两匹马并驾齐驱,队伍前进的速度也是大大降低下来。 “金大人!恭喜啊恭喜啊!大人肯定不记得小人我了,早些年我来昌郡城发家,遇上一桩不公买卖,还是大人您仗义出手,原本不归您管的案子最后还是您做主,让小人免受负债之苦,谢谢您啊金大人!” “郡守大人!郡守大人!有您这样的大官人是我们昌郡百姓的福气啊!大人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恭喜啊恭喜啊!” “这不是金鹿少爷吗!一表人才啊!能够嫁给金公子,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有这等福气哦!” “对啊对啊!金鹿少爷有福咯!听说这新娘子啊貌美如花啊!” 一张张面孔挤在眼前,连胯下白马都忍不住收惊开始嘶鸣摇晃,金荣正看着那一张张狂热的面孔,只觉得气氛过于火热了,中年男人甚至无法一个个感谢过去,争先恐后的人潮开始往前翻涌起来。 海啸般的声浪中混杂着马匹的嘶鸣声,现场开始混乱起来,甚至盖过了鼓乐的奏鸣声。 海潮般的人群恐怖的开始朝前推进起来,满眼只有这支成亲队伍的百姓们狂热的往前挤动,甚至有人摔倒在地,很快被淹没在人群脚下也无人动摇,那被踩踏的人直到被淹没前,也保持着渴求离队伍近一些的挣扎姿态,至死也没有发出一丝惨叫。 息焕和府上壮丁一并挡在队伍前头,形成一道人墙希望能够延缓人潮的推进,密密麻麻的人头中息焕朝着传音飞剑嚷道:“阿晴!不许虐杀百姓!人群不对劲!我们要赶快退出去!画生月开!保护好队伍两翼!” 人群后方,原本已经点火的少女满脸不情愿地嘁了一声,一把捏熄了掌心的火焰。息焕太了解她了,若不是及时喊出这句话,阿晴就要借着老爷难得许可的机会一把火把面前这群尸潮般的人群给点了。 整只队伍被两侧的人潮不断冲击,开始歪扭了起来,很快那一条鲜红的长队,开始断断续续分裂开来,从高空俯瞰下去,宛如一条赤蛇正在被蚁群分解着。 金荣正努力拉住马缰,摇摇晃晃中他和儿子金鹿被迫和息焕困在了一起,人群中已经开始出现了大量伤亡,可却没人意识到踩踏的现象,依旧自顾自的吐露着机械的话语,面露癫狂地朝他拥抱上来。 息焕推搡着人群,眼角捕捉到几道熟悉的道袍身影,当他意识到这条街上的势力,不仅有雪走营的埋伏,而且就连鸿鹄山观的大部分势力都参与其中时,心中突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变得无法控制起来了。 “鸿鹄山观的人?还不在少数,那陆谨安那边是什么情况?明明许诺不会让山观道士的势力加入这场混战,那此刻出现在此地的大批道士,是不是意味着李时淼那边已经遭遇不测了?” 种种疑问冲击心头的同时,最让他们一行人感到气愤的是这群道士居然在联手做法,无形中已经控制了长街上的人群,开始驱使无辜的百姓前来阻碍成亲的队伍。 好狠的毒计!这是打算遭受大道天谴也要拖我们下水吗?息焕已经开始不再隐藏气力,随着金府的壮丁一齐驱散面前源源不断的人潮。 无论施术之人是何方神圣,此刻布下的局已经开始造成无辜百姓的伤亡,大道反噬是一柄悬在每一位修士头顶的利剑,只要做了有违天道的亏心事,随时便会落下。 涌动的人潮中,有两位身穿道袍的身影锁在街角木箱上,远远看着长街上的那一幅“盛况”,其中一人身姿矮小佝偻,通红的鼻头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着常年酗酒的习惯,另外一位道袍下浑身黑色夜行服,就连面部也笼罩在黑布之中,贴身衣服下隆起的肌肉就连宽大道袍也掩盖不足。 红鼻头老头看着人群中那伙东岭的年轻人,眉目怨恨道:“就是这群人害死我家远儿?”老道人身上杀意浓重,他已经隐忍了很多天了,若不是自己的那位观主师弟阻拦,他早就下山去为自己那位前途无量的儿子报仇了! 这位老人,正是先前在淮南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候德榜,远游归来后,老人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家中独苗早亡的噩耗!甚至来不及仔细调查背后势力,老人便直冲冲地下山而来,势必要让这群恶徒血债血偿。 “是的师叔,准确来讲只是其中两位。”一旁的年轻人提醒道,他这位山观二师兄,和这位多年未见的师叔同一天回到山观,虽然任务仓促,但男人比起心思迥异的大师兄和三师弟,是踏实干事的性子,只要是师父让他干的活,只要老实做完了,就没什么问题。 这趟远门,也是师父见他已经学有所成,命令他去暗中报复一位多年前的仇家,这位二师兄足足在那位仇家的宗门潜伏了数月,才找准一次同门比武受伤的机会,将那位已经升任一处旁门领事的老人终结在病榻之上。 很多事情,只要耐得下心来,哪怕最后收益不高,但起码任务终归是完成了。 “没有区别!”老道人耸动着通红的鼻头,盯着那群人道:“都是凶手!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队伍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老道人不禁咦了一声:“是他?” 他还记得息焕,在南淮城就吃了少年的亏,以至于今日他身上的那两处窍穴运气都十分淤塞,已经有了成为旧疾的驱使,想到这老人更恨了,这座多人联动的大战就是他的手笔,设计利用无辜百姓也是老道人的绝户计,如果能够借此将那位少年郎剿杀于此地,他不介意事后多承担一些天道反噬。 “要来了!” “月开!把驱魂旛打开!这些百姓已经迷了心智了,和游魂行尸无异。”息焕指挥道,现如今,最要紧的事务便是让队伍全身而退,为此顾不得珍惜法器珍贵,破局最重要。 白衣少女早就在袋中摸索了半天,不用息焕提醒,她就想到了这件事先清点好可能会派上用场的大范围法器,原先的计划是插在临江阁内,起码能对朝廷的杂兵有干扰作用,影响心神,不料提早会在这用上了。 “找到了!”白衣少女开心地将足足有三四人高的旗旛从巴掌大的方寸袋中间抽了出了,人群中很快立起来一道醒目的标杆。 “快用啊!”息焕见少女抽出旗杆后迟迟不动,焦急道。 耳边的传音飞剑却传来了月开丫头断断续续的声响:“姑爷......我好像.....出事了......” 队伍的右侧,守在此处的白月开怔怔望着自己腰间插进的那柄匕首,人群推挤中不知何时伸出了一只黑手,十分精确的一刀捅在少女腰间,黑血漫出,独属于雪走营的淬毒开始发散。 “姑爷.....人群中有鸽子......”话音未落,体术不佳的少女当即拄着旗旛跪倒下去,头顶的天空,很快被乌压压的人群盖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囍(8) “救人!”息焕不再控制力道,抢过一旁府上佣人手中的挑棍一圈扫开人群,抬脚就往白月开倒下的那片人群中冲去,少女跪倒的身影早已被人群盖过,只剩下摇摆不定的驱魂旛左右不定。 原本山观道士的出现就已经十分棘手,此刻就连雪走营的暗子都一并出动了,对方就这么等不及,打算在这条昌盛街上让他们一行人交代于此吗? 少年咬牙,人潮中逆流而上,靠着手中的挑棍硬生生扫开一条路来。另一边,白画生同样不轻松,要在不伤害中术百姓的情况下驱散他们,白衣剑修能做的只有靠着手中收鞘青锋不断击退人群,白画生早已敏锐捕捉到几道潜伏在人群中的刺客气机,奈何每次意图出剑,对方一击即退后又再次隐入人群中,难缠至极。 “息焕!小心雪走营谍子!”白画生想到那一击得手刺伤白月开的此刻,神情一紧提醒道。 传音飞剑划过耳畔的瞬间,几乎是同时少年心头一寒,几乎是本能的俯身低头,人群中再度伸出的一只诡异黑手携带一柄同样漆黑的短刃一闪而过,在原本少年的脖颈处悄无声息划过,毫无征兆的出手再次在东岭众人心头留下沉重的阴影。 “不是一般的谍子!”已经远远退至队伍后方的阿晴同样是纵观全局,息焕这边险象环生的一幕正好落在她眼底,救主心切的妖族少女再也不压抑掌心火焰,怒喝道:“老爷,我来!” 双手甩动间两条火蛇般游动的火鞭甩向队伍两边的人群,灼热的热风率先逼开中邪般的人群,未等双鞭落下,人群中吃力抬头的息焕再次出声阻止道:“停手!” 阿晴面色阴狠,那两道火蛇眼看就要砸落横扫在人群中,息焕加重语气焦急道:“阿晴!” “啧!”妖族少女呲着牙,最终还是在火蛇砸落的最后一刻收起火法,息焕也趁着被热风荡开的人群露出的空隙,终于跨步到到底少女身旁,一手揽住已经面色惨白的少女,一手扶助那杆驱魂旛。 “姑爷......我......”白月开死死硬撑着还未倒下,可发黑的双眼死气沉沉。息焕看了眼渗出少女腰间渗出的黑血,竭力维持镇定道:“别说话把气放缓,千万别把毒给运开。” “画生!把旗旛打开!”少年这次干脆直接隔着人群大声喊话,同时手中旗杆投枪般掷出。他没有修为傍身,想驱魂旛这样的法器只能靠白画生来使用。 面对投掷而来的旗旛,白画生第一时间却不是出手接杆,而是手中长剑终于不受压制,带着翻涌墨色剑气一剑挥出,直劈那杆驱魂旛! 投至半空中的旗旛位置一道黑色身影模糊了一瞬,恰巧撞在了白画生递出的那一道剑气上,白画生在息焕投出旗杆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少年意图,抛砖引玉的把戏二人小时候可没少做,在东岭雪山上,他们这群人还未正式练剑开始,息焕就曾用这种聪明的小把戏骗过白毅等人。 即便分隔多年再此相逢,这份默契依旧还在二人心中。息焕当然不可能傻傻的把那杆眼下场上貌似是唯一能够救场的法器给白白送出,那名黑匕首谍子既然如此出手关键,就不可能会放任白画生抓住驱魂旛掌握主动权。 果不其然,身中白衣剑修倾力一剑的黑色身影身上爆发出一股黑气,随后身形再度模糊消散,与此同时,白画生终于接住了那杆险些被一剑劈烂的驱魂幡,手中真气涌入,原本卷着的旗面随着用力一抖彻底舒展,黄巾旗旛上密密麻麻的画着一道道晦涩印文,随着无风自动的旗旛展开,原本冲向金府迎亲队伍的百姓开始不受控制的混乱起来,长街上依旧是一片混乱,不过相比于先前被当作众矢之的般的针对,这支成亲队伍总算可以挪动起来了。 “我去出手把那杆旗旛打烂!”鸿鹄山观的二师兄沉声道,目光直勾勾看着那杆碍眼的驱魂旗旛,一身肌肉暗中伏动,见识了那位东岭剑修的泼墨剑气后,男人早已跃跃欲试。他大致能估量出那位东岭剑修的实力,在登楼境六七楼上下,虽然要比他年轻许多,但男人有自信,同样的实力,自己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我去!”候德榜出人意料的揽下这份苦差事,并嘱咐道:“别忘了此行目的,添乱和剥削战力是其次,那位大红花轿中的新娘,才是头号目标。” 有些犹豫,似乎不满意这位师叔的命令,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头答应下来。 一旁的红鼻头老道士却依旧不肯罢休,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臂,语气强硬道:“还有,若是最后未能得手也没关系,毕竟朝廷只是让我们干扰金府大队人马。但那个少年,你能杀则一定不能放过!” 说着指了指人群中扶着白月开的少年,正步履维艰的推开面前行人。 身穿道袍的壮硕男子有些意外,不明白为何要对一位外人下如此狠手,但最后还是没有过多询问,不情愿的点头。 “好,动手,这座耗费巨大的走尸荡魂阵撑不了多久,速战速决。”候德榜红润的额头上依旧有了细密的汗珠,身为这座邪术阵的主持人,即是山观准备了足足有八支和驱魂旛同等贵重的招魂旛作辅佐,对于这位老道人来说也是十分耗力的行为。 况且在南淮城,就已经不慎被息焕体内的神秘存在伤了根基,原本和袁山道人平起平坐同样拥有十楼修为的候德榜,现如今已经跌至第九楼境界,运行这等邪阵,也不再像以往那般轻松。 所以不仅是息焕他们在着急,鸿鹄山观这边也在赶时间,双方都在拼着最后一丝机会,势必拿下金府成亲以来的头一成。 人群中,不好乔装成平民百姓的山观道人同一时间得到命令,开始朝着金府队伍那边默默围拢上前,一同阵营的雪走营谍子同样如此,只不过相比于鸿鹄山观众人的位置,普遍要落后一圈,看架势是打定主意要让鸿鹄山观吃亏。 “这帮畜生!”躬身穿梭在人群间的红鼻头道人同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暗骂一声,已经赶至驱魂旛前的老道人不再躲躲藏藏,大大咧咧的伸手就要去拔除那杆黄巾旛。 在老道人出手的瞬间,守在旗杆旁的白画生一剑准确挥出,剑气凝聚出的撕咬虎首直撞红鼻头道人,曾咬断候行远肉身的虎铡,同样对准了他的父亲候德榜。 老道人老辣的没有选择硬碰硬,双手作爪状,画拳为远,隐隐有拳风雄浑,刚中取柔,双爪探出,对着咬下的剑气虎口,候德榜以圆转如意的拳劲拧开了虎首,同时欺身逼近白画生,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至不足两尺,剑修手中三尺青锋攻防的圆无形中被破开,近身之下亦是难以发挥全力。 老道人手中钩爪依旧没有变幻,径直拍打在白画生肩上,一爪落下,白衣剑修雪白的肩头便多出了五道血洞。 另一边,原本以为风头再过的少年未曾喘气,人群中就有一位道人脚下生风,大步朝着他冲来,一路上不断拨开碍事人群,仿佛眼中只有那位毫无内里的少年一般。 早已注意到老者那高大身影的息焕避无可避,一手将白月开拉直身后,另一手手中挑棍舞动,转出一道借力轨迹后,直刺那位道袍男子。 鸿鹄山观的二师兄面对少年迎面刺来,势大力沉的一棍,一拳砸出,只是碰撞的一个瞬间,息焕便感觉棍尖的可怖怪力一路传导而来,待少年松开已经绞烂的挑棍后,定睛一看手中虎口位置,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这是道长还是武夫?”息焕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救人!”息焕不再控制力道,抢过一旁府上佣人手中的挑棍一圈扫开人群,抬脚就往白月开倒下的那片人群中冲去,少女跪倒的身影早已被人群盖过,只剩下摇摆不定的驱魂旛左右不定。 原本山观道士的出现就已经十分棘手,此刻就连雪走营的暗子都一并出动了,对方就这么等不及,打算在这条昌盛街上让他们一行人交代于此吗? 少年咬牙,人潮中逆流而上,靠着手中的挑棍硬生生扫开一条路来。另一边,白画生同样不轻松,要在不伤害中术百姓的情况下驱散他们,白衣剑修能做的只有靠着手中收鞘青锋不断击退人群,白画生早已敏锐捕捉到几道潜伏在人群中的刺客气机,奈何每次意图出剑,对方一击即退后又再次隐入人群中,难缠至极。 “息焕!小心雪走营谍子!”白画生想到那一击得手刺伤白月开的此刻,神情一紧提醒道。 传音飞剑划过耳畔的瞬间,几乎是同时少年心头一寒,几乎是本能的俯身低头,人群中再度伸出的一只诡异黑手携带一柄同样漆黑的短刃一闪而过,在原本少年的脖颈处悄无声息划过,毫无征兆的出手再次在东岭众人心头留下沉重的阴影。 “不是一般的谍子!”已经远远退至队伍后方的阿晴同样是纵观全局,息焕这边险象环生的一幕正好落在她眼底,救主心切的妖族少女再也不压抑掌心火焰,怒喝道:“老爷,我来!” 双手甩动间两条火蛇般游动的火鞭甩向队伍两边的人群,灼热的热风率先逼开中邪般的人群,未等双鞭落下,人群中吃力抬头的息焕再次出声阻止道:“停手!” 阿晴面色阴狠,那两道火蛇眼看就要砸落横扫在人群中,息焕加重语气焦急道:“阿晴!” “啧!”妖族少女呲着牙,最终还是在火蛇砸落的最后一刻收起火法,息焕也趁着被热风荡开的人群露出的空隙,终于跨步到到底少女身旁,一手揽住已经面色惨白的少女,一手扶助那杆驱魂旛。 “姑爷......我......”白月开死死硬撑着还未倒下,可发黑的双眼死气沉沉。息焕看了眼渗出少女腰间渗出的黑血,竭力维持镇定道:“别说话把气放缓,千万别把毒给运开。” “画生!把旗旛打开!”少年这次干脆直接隔着人群大声喊话,同时手中旗杆投枪般掷出。他没有修为傍身,想驱魂旛这样的法器只能靠白画生来使用。 面对投掷而来的旗旛,白画生第一时间却不是出手接杆,而是手中长剑终于不受压制,带着翻涌墨色剑气一剑挥出,直劈那杆驱魂旛! 投至半空中的旗旛位置一道黑色身影模糊了一瞬,恰巧撞在了白画生递出的那一道剑气上,白画生在息焕投出旗杆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少年意图,抛砖引玉的把戏二人小时候可没少做,在东岭雪山上,他们这群人还未正式练剑开始,息焕就曾用这种聪明的小把戏骗过白毅等人。 即便分隔多年再此相逢,这份默契依旧还在二人心中。息焕当然不可能傻傻的把那杆眼下场上貌似是唯一能够救场的法器给白白送出,那名黑匕首谍子既然如此出手关键,就不可能会放任白画生抓住驱魂旛掌握主动权。 果不其然,身中白衣剑修倾力一剑的黑色身影身上爆发出一股黑气,随后身形再度模糊消散,与此同时,白画生终于接住了那杆险些被一剑劈烂的驱魂幡,手中真气涌入,原本卷着的旗面随着用力一抖彻底舒展,黄巾旗旛上密密麻麻的画着一道道晦涩印文,随着无风自动的旗旛展开,原本冲向金府迎亲队伍的百姓开始不受控制的混乱起来,长街上依旧是一片混乱,不过相比于先前被当作众矢之的般的针对,这支成亲队伍总算可以挪动起来了。 “我去出手把那杆旗旛打烂!”鸿鹄山观的二师兄沉声道,目光直勾勾看着那杆碍眼的驱魂旗旛,一身肌肉暗中伏动,见识了那位东岭剑修的泼墨剑气后,男人早已跃跃欲试。他大致能估量出那位东岭剑修的实力,在登楼境六七楼上下,虽然要比他年轻许多,但男人有自信,同样的实力,自己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我去!”候德榜出人意料的揽下这份苦差事,并嘱咐道:“别忘了此行目的,添乱和剥削战力是其次,那位大红花轿中的新娘,才是头号目标。” 有些犹豫,似乎不满意这位师叔的命令,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头答应下来。 一旁的红鼻头老道士却依旧不肯罢休,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臂,语气强硬道:“还有,若是最后未能得手也没关系,毕竟朝廷只是让我们干扰金府大队人马。但那个少年,你能杀则一定不能放过!” 说着指了指人群中扶着白月开的少年,正步履维艰的推开面前行人。 身穿道袍的壮硕男子有些意外,不明白为何要对一位外人下如此狠手,但最后还是没有过多询问,不情愿的点头。 “好,动手,这座耗费巨大的走尸荡魂阵撑不了多久,速战速决。”候德榜红润的额头上依旧有了细密的汗珠,身为这座邪术阵的主持人,即是山观准备了足足有八支和驱魂旛同等贵重的招魂旛作辅佐,对于这位老道人来说也是十分耗力的行为。 况且在南淮城,就已经不慎被息焕体内的神秘存在伤了根基,原本和袁山道人平起平坐同样拥有十楼修为的候德榜,现如今已经跌至第九楼境界,运行这等邪阵,也不再像以往那般轻松。 所以不仅是息焕他们在着急,鸿鹄山观这边也在赶时间,双方都在拼着最后一丝机会,势必拿下金府成亲以来的头一成。 人群中,不好乔装成平民百姓的山观道人同一时间得到命令,开始朝着金府队伍那边默默围拢上前,一同阵营的雪走营谍子同样如此,只不过相比于鸿鹄山观众人的位置,普遍要落后一圈,看架势是打定主意要让鸿鹄山观吃亏。 “这帮畜生!”躬身穿梭在人群间的红鼻头道人同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暗骂一声,已经赶至驱魂旛前的老道人不再躲躲藏藏,大大咧咧的伸手就要去拔除那杆黄巾旛。 在老道人出手的瞬间,守在旗杆旁的白画生一剑准确挥出,剑气凝聚出的撕咬虎首直撞红鼻头道人,曾咬断候行远肉身的虎铡,同样对准了他的父亲候德榜。 老道人老辣的没有选择硬碰硬,双手作爪状,画拳为远,隐隐有拳风雄浑,刚中取柔,双爪探出,对着咬下的剑气虎口,候德榜以圆转如意的拳劲拧开了虎首,同时欺身逼近白画生,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至不足两尺,剑修手中三尺青锋攻防的圆无形中被破开,近身之下亦是难以发挥全力。 老道人手中钩爪依旧没有变幻,径直拍打在白画生肩上,一爪落下,白衣剑修雪白的肩头便多出了五道血洞。 另一边,原本以为风头再过的少年未曾喘气,人群中就有一位道人脚下生风,大步朝着他冲来,一路上不断拨开碍事人群,仿佛眼中只有那位毫无内里的少年一般。 早已注意到老者那高大身影的息焕避无可避,一手将白月开拉直身后,另一手手中挑棍舞动,转出一道借力轨迹后,直刺那位道袍男子。 鸿鹄山观的二师兄面对少年迎面刺来,势大力沉的一棍,一拳砸出,只是碰撞的一个瞬间,息焕便感觉棍尖的可怖怪力一路传导而来,待少年松开已经绞烂的挑棍后,定睛一看手中虎口位置,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这是道长还是武夫?”息焕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囍(9) 全身蒙在黑衣底下的高大道人仅仅只是一拳便轻松破开息焕的刺棍,不给少年丁点吃惊的间隙,已经大踏步逼近至二人身前,稳扎稳打的脚步下双手钩如龙爪抓向搀扶着的二人。 这位高大道人看似健壮笨重,实际上每一个动作都不曾有丝毫拖泥带水,不急不缓的脚步下早已暗中封锁了二人周遭一圈的退路,就连碍事的堵路百姓和意图上前帮衬的山观师弟,都被这位二师兄赶至身后。 道人插出的双爪十分讲究,刻意没有力求速度,留有周旋于地的同时以便于时刻观察二人动向,哪怕少年临时再有变阵,高大道人依旧可以不急不缓如逮虾捉鱼般将二人驱赶至死角。 队伍另一边,在一阵哄闹声中白画生被红鼻头道人双袖翻滚下原地升起的青罡挑至半空中,连带着白衣剑修好不容易拉开距离蓄出的百来道墨色剑气一同掀翻在半空中。 身处半空中白画生依旧不肯束手就擒般,腾转半身,以腰身带出一道横剑砸向身下大地。这一次倒不是白画生不顾及脚下百姓安危,而是身下青罡荡开的空地上早已有一群山观子弟涌出,手中避尘纷纷扬向半空中的白衣剑修,化作数十道整齐的白丝大网锁向白画生。 候德榜可不是二师兄那样的年轻小辈,混迹江湖多年,打群架这种事情当然是能省力则一定要省力的为好,不然要人多干嘛呢? 眼看那名年轻剑修在半空中依旧拼死挣扎挥砍出一道粗如虹光的墨色剑气,在其就要撞上那些山观弟子的缚丝避尘时,老道人率先出力,双手快速起决,律令过后合指直指半空中的墨色剑气,以老人为中心,一道半透明卦阵平地而起,挡在了白画生和老人之间。 在那道墨色剑气撞上那道飘渺卦阵后,红鼻头道人率先喷出一口鲜血,倒退三步,强行忍受本命卦受创的痛苦,眼看那道杀力十足的墨色剑气在卦阵下消散,数十道缚仙绳般的避尘齐齐缠绕住半空中的白衣男子,候德榜当机立断,干脆将那口鲜血喷在掌心处,起手画雷决,身形跃起,半空中老道人掌心处已经有雷光闪耀,这一掌要是拍在白画生头顶,只怕以他第七楼的修为,在境界倒退也是第九楼修士的一道掌心雷下,也会顷刻间毙命。 息焕眼看手足兄弟危在旦夕,却丝毫没有办法出手相助,因为那位黑衣蒙面的高大道人双爪已经拍至身前,少年半步挪转,将身后的白月开推开一段距离,腰马合一下晃若神人扛鼎,在来不及转身一周的情况下,顺势倒身出拳,仰身的一瞬间武夫的精气神已经达到顶峰,双拳齐齐砸出,攻城拔寨般撞在高大道人的胸口,后者的身形当真一顿。 作为外家拳脚宗师水平的息焕,这样一记临场应边使出的类似回马枪般的倒身拳,在同水平交手的情况下足以瞬间拉近身为,干扰对方攻势节奏,同时杀得对方措手不及。这样的应变,已经是在危急关头能够做到的最好的对策。 “可惜,外家拳脚就是外家拳脚。”双手因为少年倒仰身出拳而抓空的高大道人硬扛下那神意十足的双拳后,停在原地双拳依然保持伸出状,黑色蒙面下竟然有闲心点评道。 既是身中双拳的心口一阵气息动荡,即是道人内心震惊这毫无修为傍身的少年一招外家拳脚竟然能动摇他折服登楼境的身躯体魄,但实力差距依然明显:“说实话,哪怕你就算是个结丹期修士,我也已经倒了,可惜啊!” 息焕暗叹一声不妙,可这一招倒身拳使出已经属于没有退路的搏命招数,此时再向避开道人擂起的双拳,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简直是天方夜谭。高大道人双拳抱起,如战槌般狠狠砸在身下保持仰身姿势的少年身上,这位行事很辣的鸿鹄山观二师兄,哪怕明知息焕避无可避了,依旧选择砸在少年胸口气海的位置。 息焕只感觉随着那位道人双拳擂下,整个天都黑下来了,同时一口热血涌上喉咙,双目短暂失神的息焕躬缩着身子倒在地上,痛苦的整个人蜷缩成虾子一般。天旋地转间息焕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哪怕那片气海的入海百窍淤塞,气海内空空如也,息焕已经能感觉到内景中那片区域已经裂痕遍布,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彻底化为废墟。 城中一处屋檐上,有一道剑气再难以压抑凌厉杀意,眼看就要起剑。天地间短暂的心跳放缓下,息焕好像听见远处有人朝自己大喊。时而近时而远,可想要听清那人在喊些什么,终究是竹篮打水。 好吵......头顶的天空有黑影投下,息焕貌似清醒一点了,能够依稀辨认出那位高大道人的身影凌驾在自己头顶,他甚至能够看清那高高举起的铁拳,正直直朝自己脸上落下。 “姑爷!”白衣少女嘶吼道,这一声仿佛不是在喊给息焕听的,而是朝着整座昌郡城喊出一般,与此同时步履蹒跚的少女一手扶腰,另一只手艰难托着一袋金刺百花芥子袋,袋口既是束绳又是方寸物封印的红绳散开,白月开在最后关头一股脑的将袋中百宝皆数甩出,齐齐砸向那落拳息焕的高大道人。 鸿鹄山观的二师兄这一刻的感觉和息焕如出一辙,天——真的黑了。数不清的法宝从那巴掌大小的袋口脱离封口禁制,皆数甩出,眼花缭乱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只看的人目眩神迷。高大道人甚至记不清到底有多少锅碗瓢盆轰在自己身上,有多少飞剑菜刀在他那有道符加持下的铁骨铜肤上留下血痕,男人头一次感到心烦意乱,那气息飘若浮游的少女举手投足间砸出的宝贵法器,哪怕只算一半,他这辈子恐怕都无缘攒下。 二师兄此刻只觉得很憋屈,憋屈少女富贵滔天,更憋屈他被那群滔天富贵羞辱的砸着。 “滚!”高大道人出声呵斥到,同时伴随一阵气浪涌出,将那些迎面咋来的法器势头吼的一减,也就是在这一动一静下,一道巴掌大小的黑色身影速度明显高出旁物一头,瞬间砸向高大道人的胸口。 目力远超常人的高大道人当然看清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了,那是块方形大小,十分板正线条简单的砚台,没有过多的繁花雕刻,混在这么多品阶各异的法器中,简单吗?当然不简单,光是看此物飞行的速度就知道,那巴掌大小的砚台蕴藏多少恐怖的重量! 是那口千斤砚!窄巷中少女曾借由芥子纳物袋才可甩出的恐怖砚台,活生生在近身的情况下之间砸透了一位山观弟子的心口,甚至险些压塌半堵巷墙!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高大道人离少女不足五步开外,哪怕视力已经捕捉到那方奇怪砚台,可刚刚爆发出气浪的身躯还远未缓过劲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方只有巴掌大小的砚台砸在胸口,紧接着道人高大的身躯竟然倒飞了出去。 息焕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好不容易重回清晰的视野里,那名威胁巨大的道人竟然不见了。当息焕从地上爬起时,远处高空中也是一声惨叫响起。 候德榜痛苦的攥住自己刻画掌心雷的那只右手,紧攥的手腕上汩汩鲜血正在往下流淌,红鼻头老道人的右手掌心处,一柄浓墨凝聚而成的长剑扎透老人的右手,长剑上后半端,竟然是出自白画生的那半张脸皮,原本老人意图落下掌心雷的脸上! 面目狰狞的白画生汗如雨下,死咬着牙关浑身颤抖,一道道如游蛇般蠕动的墨缕从男人的衣下游走而出,途径之处犹如纸宣染墨,竟然有丝丝墨色荡漾开,最终那千百道活物般的墨缕在男人的半张脸皮上凝聚出半柄墨色长剑,混重的剑锋无光黯淡,却让人不得不慎重思考其锋锐程度是不是和那柄自带破坚特性的大龙须有的一拼! “你!疯子!以身养剑!身为剑修甘为剑奴!疯子!”候德榜断断续续,他能够感觉到白画生那柄诡异墨剑上的墨缕正在自己的掌心荡漾开,随着血脉流动扩散向四肢百骸。似乎是血性影响到了墨缕,一进入老道人体内,原本安稳的丝丝墨缕格外兴奋。 候德榜意图拔开手掌,紧接着突然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浑身气息泄气了般枯萎下去,老道人震惊的看向那西南方向,原本插在那处和其他七杆招魂旛联动成一座八方大阵的招魂旛突然自动破开了阵眼!本就杯水车薪维系大阵的老人再也难以弥补西南方那处巨大的空缺,被倒灌的邪术阵法仅仅一呼一吸之间抽空了体内大半真气。 “是!是......”候德榜瞪大了双眼,招魂幡安插之处自成阴地,落地生根阵不散旛不降,哪怕是东岭这行人中最厉害的那位女子剑仙,要想短时间找出这招魂旛的阵眼,她又不是道门天祖,无异于痴人说梦。这就是为何那位褐发少女一直远远吊在队伍后边,却迟迟无法锁定阵眼所在的原因。 外力不可干预,唯一的解释就是出自内部了,这八杆招魂幡,放在山观内都是值得代代相传的法器,他一个游历四方的老道人当然买不起,还是自家那位袁山师弟为了此行花大手笔准备的,这批招魂幡,有人动了手脚! 红鼻头老道人此刻只有一个疑问,他就想知道一向齐心的鸿鹄山观内到底是谁动了反心!是谁负责买办的这批招魂旛!是谁处处得到山观观主信任,放心将一切事务交由其操办? “是......那个臭杂种!”红鼻头老道人猛然间醒悟过来!顾不得自身修为一降在降,左手袖中滑出一柄无锋桃木剑,老道人一咬牙,一剑挥出斩落在右臂之上,狠心的将整条右臂齐根斩落,随后半空中跌落在大街上。 “陆谨安!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旅游回来辣,开始挑战一个月不断更!」 全身蒙在黑衣底下的高大道人仅仅只是一拳便轻松破开息焕的刺棍,不给少年丁点吃惊的间隙,已经大踏步逼近至二人身前,稳扎稳打的脚步下双手钩如龙爪抓向搀扶着的二人。 这位高大道人看似健壮笨重,实际上每一个动作都不曾有丝毫拖泥带水,不急不缓的脚步下早已暗中封锁了二人周遭一圈的退路,就连碍事的堵路百姓和意图上前帮衬的山观师弟,都被这位二师兄赶至身后。 道人插出的双爪十分讲究,刻意没有力求速度,留有周旋于地的同时以便于时刻观察二人动向,哪怕少年临时再有变阵,高大道人依旧可以不急不缓如逮虾捉鱼般将二人驱赶至死角。 队伍另一边,在一阵哄闹声中白画生被红鼻头道人双袖翻滚下原地升起的青罡挑至半空中,连带着白衣剑修好不容易拉开距离蓄出的百来道墨色剑气一同掀翻在半空中。 身处半空中白画生依旧不肯束手就擒般,腾转半身,以腰身带出一道横剑砸向身下大地。这一次倒不是白画生不顾及脚下百姓安危,而是身下青罡荡开的空地上早已有一群山观子弟涌出,手中避尘纷纷扬向半空中的白衣剑修,化作数十道整齐的白丝大网锁向白画生。 候德榜可不是二师兄那样的年轻小辈,混迹江湖多年,打群架这种事情当然是能省力则一定要省力的为好,不然要人多干嘛呢? 眼看那名年轻剑修在半空中依旧拼死挣扎挥砍出一道粗如虹光的墨色剑气,在其就要撞上那些山观弟子的缚丝避尘时,老道人率先出力,双手快速起决,律令过后合指直指半空中的墨色剑气,以老人为中心,一道半透明卦阵平地而起,挡在了白画生和老人之间。 在那道墨色剑气撞上那道飘渺卦阵后,红鼻头道人率先喷出一口鲜血,倒退三步,强行忍受本命卦受创的痛苦,眼看那道杀力十足的墨色剑气在卦阵下消散,数十道缚仙绳般的避尘齐齐缠绕住半空中的白衣男子,候德榜当机立断,干脆将那口鲜血喷在掌心处,起手画雷决,身形跃起,半空中老道人掌心处已经有雷光闪耀,这一掌要是拍在白画生头顶,只怕以他第七楼的修为,在境界倒退也是第九楼修士的一道掌心雷下,也会顷刻间毙命。 息焕眼看手足兄弟危在旦夕,却丝毫没有办法出手相助,因为那位黑衣蒙面的高大道人双爪已经拍至身前,少年半步挪转,将身后的白月开推开一段距离,腰马合一下晃若神人扛鼎,在来不及转身一周的情况下,顺势倒身出拳,仰身的一瞬间武夫的精气神已经达到顶峰,双拳齐齐砸出,攻城拔寨般撞在高大道人的胸口,后者的身形当真一顿。 作为外家拳脚宗师水平的息焕,这样一记临场应边使出的类似回马枪般的倒身拳,在同水平交手的情况下足以瞬间拉近身为,干扰对方攻势节奏,同时杀得对方措手不及。这样的应变,已经是在危急关头能够做到的最好的对策。 “可惜,外家拳脚就是外家拳脚。”双手因为少年倒仰身出拳而抓空的高大道人硬扛下那神意十足的双拳后,停在原地双拳依然保持伸出状,黑色蒙面下竟然有闲心点评道。 既是身中双拳的心口一阵气息动荡,即是道人内心震惊这毫无修为傍身的少年一招外家拳脚竟然能动摇他折服登楼境的身躯体魄,但实力差距依然明显:“说实话,哪怕你就算是个结丹期修士,我也已经倒了,可惜啊!” 息焕暗叹一声不妙,可这一招倒身拳使出已经属于没有退路的搏命招数,此时再向避开道人擂起的双拳,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简直是天方夜谭。高大道人双拳抱起,如战槌般狠狠砸在身下保持仰身姿势的少年身上,这位行事很辣的鸿鹄山观二师兄,哪怕明知息焕避无可避了,依旧选择砸在少年胸口气海的位置。 息焕只感觉随着那位道人双拳擂下,整个天都黑下来了,同时一口热血涌上喉咙,双目短暂失神的息焕躬缩着身子倒在地上,痛苦的整个人蜷缩成虾子一般。天旋地转间息焕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哪怕那片气海的入海百窍淤塞,气海内空空如也,息焕已经能感觉到内景中那片区域已经裂痕遍布,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彻底化为废墟。 城中一处屋檐上,有一道剑气再难以压抑凌厉杀意,眼看就要起剑。天地间短暂的心跳放缓下,息焕好像听见远处有人朝自己大喊。时而近时而远,可想要听清那人在喊些什么,终究是竹篮打水。 好吵......头顶的天空有黑影投下,息焕貌似清醒一点了,能够依稀辨认出那位高大道人的身影凌驾在自己头顶,他甚至能够看清那高高举起的铁拳,正直直朝自己脸上落下。 “姑爷!”白衣少女嘶吼道,这一声仿佛不是在喊给息焕听的,而是朝着整座昌郡城喊出一般,与此同时步履蹒跚的少女一手扶腰,另一只手艰难托着一袋金刺百花芥子袋,袋口既是束绳又是方寸物封印的红绳散开,白月开在最后关头一股脑的将袋中百宝皆数甩出,齐齐砸向那落拳息焕的高大道人。 鸿鹄山观的二师兄这一刻的感觉和息焕如出一辙,天——真的黑了。数不清的法宝从那巴掌大小的袋口脱离封口禁制,皆数甩出,眼花缭乱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只看的人目眩神迷。高大道人甚至记不清到底有多少锅碗瓢盆轰在自己身上,有多少飞剑菜刀在他那有道符加持下的铁骨铜肤上留下血痕,男人头一次感到心烦意乱,那气息飘若浮游的少女举手投足间砸出的宝贵法器,哪怕只算一半,他这辈子恐怕都无缘攒下。 二师兄此刻只觉得很憋屈,憋屈少女富贵滔天,更憋屈他被那群滔天富贵羞辱的砸着。 “滚!”高大道人出声呵斥到,同时伴随一阵气浪涌出,将那些迎面咋来的法器势头吼的一减,也就是在这一动一静下,一道巴掌大小的黑色身影速度明显高出旁物一头,瞬间砸向高大道人的胸口。 目力远超常人的高大道人当然看清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了,那是块方形大小,十分板正线条简单的砚台,没有过多的繁花雕刻,混在这么多品阶各异的法器中,简单吗?当然不简单,光是看此物飞行的速度就知道,那巴掌大小的砚台蕴藏多少恐怖的重量! 是那口千斤砚!窄巷中少女曾借由芥子纳物袋才可甩出的恐怖砚台,活生生在近身的情况下之间砸透了一位山观弟子的心口,甚至险些压塌半堵巷墙!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高大道人离少女不足五步开外,哪怕视力已经捕捉到那方奇怪砚台,可刚刚爆发出气浪的身躯还远未缓过劲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方只有巴掌大小的砚台砸在胸口,紧接着道人高大的身躯竟然倒飞了出去。 息焕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好不容易重回清晰的视野里,那名威胁巨大的道人竟然不见了。当息焕从地上爬起时,远处高空中也是一声惨叫响起。 候德榜痛苦的攥住自己刻画掌心雷的那只右手,紧攥的手腕上汩汩鲜血正在往下流淌,红鼻头老道人的右手掌心处,一柄浓墨凝聚而成的长剑扎透老人的右手,长剑上后半端,竟然是出自白画生的那半张脸皮,原本老人意图落下掌心雷的脸上! 面目狰狞的白画生汗如雨下,死咬着牙关浑身颤抖,一道道如游蛇般蠕动的墨缕从男人的衣下游走而出,途径之处犹如纸宣染墨,竟然有丝丝墨色荡漾开,最终那千百道活物般的墨缕在男人的半张脸皮上凝聚出半柄墨色长剑,混重的剑锋无光黯淡,却让人不得不慎重思考其锋锐程度是不是和那柄自带破坚特性的大龙须有的一拼! “你!疯子!以身养剑!身为剑修甘为剑奴!疯子!”候德榜断断续续,他能够感觉到白画生那柄诡异墨剑上的墨缕正在自己的掌心荡漾开,随着血脉流动扩散向四肢百骸。似乎是血性影响到了墨缕,一进入老道人体内,原本安稳的丝丝墨缕格外兴奋。 候德榜意图拔开手掌,紧接着突然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浑身气息泄气了般枯萎下去,老道人震惊的看向那西南方向,原本插在那处和其他七杆招魂旛联动成一座八方大阵的招魂旛突然自动破开了阵眼!本就杯水车薪维系大阵的老人再也难以弥补西南方那处巨大的空缺,被倒灌的邪术阵法仅仅一呼一吸之间抽空了体内大半真气。 “是!是......”候德榜瞪大了双眼,招魂幡安插之处自成阴地,落地生根阵不散旛不降,哪怕是东岭这行人中最厉害的那位女子剑仙,要想短时间找出这招魂旛的阵眼,她又不是道门天祖,无异于痴人说梦。这就是为何那位褐发少女一直远远吊在队伍后边,却迟迟无法锁定阵眼所在的原因。 外力不可干预,唯一的解释就是出自内部了,这八杆招魂幡,放在山观内都是值得代代相传的法器,他一个游历四方的老道人当然买不起,还是自家那位袁山师弟为了此行花大手笔准备的,这批招魂幡,有人动了手脚! 红鼻头老道人此刻只有一个疑问,他就想知道一向齐心的鸿鹄山观内到底是谁动了反心!是谁负责买办的这批招魂旛!是谁处处得到山观观主信任,放心将一切事务交由其操办? “是......那个臭杂种!”红鼻头老道人猛然间醒悟过来!顾不得自身修为一降在降,左手袖中滑出一柄无锋桃木剑,老道人一咬牙,一剑挥出斩落在右臂之上,狠心的将整条右臂齐根斩落,随后半空中跌落在大街上。 “陆谨安!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旅游回来辣,开始挑战一个月不断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囍(10) 战局风向一瞬间出现转变,原本陷入死局的东岭一行人在危急关头奇迹般死灰复燃,险象环生的以命搏命间,依旧还有后手暗藏其中,整条街上最具威慑力的妖族少女从始至终都还未曾真正出手过。 半空中的白画生终于凭借那柄以身畜养的墨缕剑气重新抢回主动权,本该被拍死在半空的少年脸上,那柄饱吸鲜血染红成暗红色的墨缕气剑如抽丝剥茧般重新散开,重新钻回白衣剑仙那惨白上许多分的皮肤下。 候德榜这位份量十足的山观长辈在众目睽睽之下陨落长街上空,对不少年轻弟子造成的动摇不可谓不小,原本整齐有序的拂尘网出现紊乱,白画生因此也终于有了机会转动手中的画展长剑,仅仅是两道剑光过后,只是仗着数量众多来阻碍这位白衣剑修的拂尘阵一触即溃。 纷纷扬扬落下的白色尘毛中持剑男子身形并未立刻落地,白衣飘摇的身形徐徐滑落,人群中很快有尖叫声响起,不再遭受走尸荡魂阵影响的人群逐渐苏醒过来,第一眼便发觉了人群中夹杂着的道人尸体,以及红鼻头老道人那断了一臂的淌血身影。 有人开始害怕的往外退,以金府队伍为中心,像是潮水般向两旁避开,混乱的长街上不再有人关心为何金府的成亲队伍会大打出手,大多数人只看见了红色的血以及倒地的人影,便如同见了恶鬼般避之不及。 白画生清楚的看见在往外散开的两岸人潮中,有两条黑线在逆着人群朝着队伍涌来,朝廷的雪走营谍子在鸿鹄山观吃瘪过后,选择了在此刻出手。比起鸿鹄山观的年轻弟子,一只只黑衣哨鸽都早已是见惯了刀口沾血的老辣刽子手,侥幸在鸿鹄山观侵扰下未出现伤亡的金府人马,在那两道黑线撞上时开始见血。 雪走营可不会讲什么手下留情不伤及无辜,就算燕子青没有特意吩咐,在这群以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着称的阴影杀手眼里金府的佣人早已打上了和金荣正父子同样的标签,视为叛党者,一律皆可处死。既然鸿鹄山观已经见血于闹市中,一只只雪走谍子当下也放开手脚起来。 还未散去的人群看见那队大红喜庆的队伍中有同样鲜红的血液溅射开来,奔走哀嚎声中白画生落地于金府队伍正中心,位于队伍左翼的息焕二人伤情不明,昏迷的息焕和随时有可能倒下的白月开都不足以算成战斗力,除开远远落在队伍后方还未真正出手的阿晴,他是仅有能够坐镇中场的剑修。 脚尖轻点在金荣正所骑马首上的瞬间,身旁已经空散许多的人群中五道身影早已静待许久,瞅准时机扑出,手中弓弩第一时间并未对准那位白衣剑修,而是直指骑在高头大马身上的那二位金氏父子。 一共三波十五枚弩箭先后射出,饶是白画生手中剑反应再快,在连续三波剑气阻挡下依旧停顿了一口胸中气机,早已算准的三位老辣谍子眼看百试不爽的招数在这年轻剑修身上奏效,心中胜算已定,矫健的身影毫不拖泥带水,从四面八方堵死了白画生去路,哪怕是拼着最后五人皆被腰斩的结果,也要将手中的短匕准确扎在修士的关键窍穴上。 眼看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白画生重回生死险境,一直紧紧攥紧马缰绳紧靠队伍,唯恐给东岭众人增添麻烦的金荣正仰头看着白衣剑修的身影,惊恐的瞪大双眼。在男人眼中那道身影短暂的失色了一瞬间,仅仅只留黑白两色残余在身,下一刻白画生宛若画中仙人着墨般身形动了起来。 浓墨般厚重的剑气不再拘泥于三尺画展剑上,先前只是脸皮上渗出的墨缕剑气此刻不再收敛,而是自白画生全生迸发而出,被浓墨笼罩的五名雪走营谍子如深陷泥泞般身形一顿,即使是实力最高的一位登楼境四楼的谍子,也能滞慢的挥动手中短匕。 白画生彻底惨白如生宣的面庞狰狞,青筋如老树树根般盘虬其上,目眦欲裂的白衣剑修一向寡言少语,此刻也忍不住怒吼出声,隆起渗血出墨的身躯,像是要把浑身气力给吼出来一般。 “泼墨!!!” 被浓墨彻底包裹的五名雪走营谍子同时瞪大双眼,五对瞳孔放大的同时那五团浓墨炸开如刺球般刺出一道道黑剑,彻底将裹挟其中的五具躯体以万剑穿心之刑给绞碎其中。 未等彻底吸干那五具躯体中的鲜血,泼开的墨缕剑气便转瞬收回白画生体内,跌落马首的白衣剑修甚至双腿无法站稳,单膝以剑拄地,才没有狼狈摔倒在地。 已经一丝血色都不曾显露于色的白画生浑身颤抖不止,顾不上再看一眼混乱的战局,双目紧闭不断调动气机游走,努力将那团在四肢百骸中躁动游走的墨缕剑气给压制下来,开始逐道驱赶回自身的气海中,在饱尝过修士气血过后的墨缕剑气再也不似先前般死寂温顺,哪怕白画生刻意引导,依然会遭到其逆反的反抗,甚至在体内狭窄的经脉窍穴内开始争抢起盘踞之地。 这具剑骨峥峥的剑修体魄,早已沦为了剑气和剑主之间的战场,其危险程度比起当下隆盛街上的乱局,二者都事关当事人的生死存亡。 另一半抱着息焕在人群中如摇摆浮萍般的白月开一边要照顾息焕,一边还要防范人群中的谍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当远处人群中那道高大身影再次出现时,绝望之色最终只是出现在了少女面庞上。 那本该死在那方千斤砚下的鸿鹄山观二师兄,居然如走尸般站立起身,胸口拳头大小的空洞伤口内壁上,露出的竟然不是血淋淋的骨肉内脏,还是一道道如棉花般包裹填充在内的符纸。 双目赤红的高大道人在人群中开始冲锋,眼中只有那两道人群中相依的身影,不再顾及身旁的人流,如泥牛开路般扫荡起来,直撞向孤立无援的白月开二人。 “姑爷......”少女眼中急出了泪光,下意识抱紧唯一能够依靠的息焕,白月开已经想不出此刻自己怀中的那袋芥子百宝袋中有什么法器能够阻拦得了那毫无痛感的怪异符人了,依仗自己当下的身体状态,想要发动强大的法器,也是痴人说梦。 眼下唯一的生路,只有后方迟迟未曾出手的阿晴,白月开交集的看向那个方向,悄无声息的队伍后方妖族少女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少女心中有个声音告诫自己:她不会出手。 “阿晴......”身旁依靠着的息焕艰难睁开双眼,心口处空荡荡的,仿佛整片胸膛都被砸塌了一般,息焕看了眼远处胸口被砸出一口空洞的高大道人,再看看自己,感觉自己才是挨了那方千斤砚一般。 来不及多想,息焕还是很快理清了当下局势,他一手撑住白月开的肩膀,努力支起自己的身形,少年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喉咙就涌出了大片血沫,呛得息焕感觉自己的胸膛都要裂开了。 “阿晴!”息焕最后警告一般出声严厉道,但除了四周纷乱的人群,哀号连片的哭喊声,世界静的像是只有他和白月开二人一般。 高大道人的身影已经撞开人群出现在了十步开外,息焕眼神发狠盯着那名道人,却像是在盯着另外一个人一般。 少年开口,神音缓缓吐出,连带着那双诡异的骇人金瞳都开始散发出神圣的金光。 队伍后方人群之外,头顶山神颅骨的妖族少女像是有所感应般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穿过人群,审视那顶着残破身躯不倒下的少年郎。 她在赌,赌少年以现如今的身体状态,还有那消失的神秘剑祖不在体内支撑的情况下,息焕喊不出远古文字的大妖真命,无法敕令她。只要息焕死在此处,只要阴影般笼罩在头顶的白玥魁来不及出手,她的主仆关系就会就此结束,哪怕日后失去庇护,有这山神颅骨在头顶,她也足以作一只自由自在的妖怪,仗着恢复过后的须弥境修为,真正做到横行东陆。 只要他死,只要她多忍一会儿,一切都到此为止了。高大道人的身影已经跨至二人身前,抬起的右手上符纸掀翻皮肤,包裹其上,亮起一道道符光加持在身。朝着互相支撑的二人一拳挥下。 少女热血上涌,心跳在这一刻也难以抑制的加快,哪怕是天生亲火的她,也感觉到有些燥热。 头顶的山神颅骨,竟然也开始发烫起来,仿佛有了灵性般伸出灵气。意识到这点时,阿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头顶的山神颅骨随之开始晃动起来,荧荧绿光中那块兽角颅骨仿佛开始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崩碎开。 “我救!我救!别炸!” 妖族少女如梦初醒,焦急嚷道,同时身形不敢耽搁飞射而出,似乎生怕头顶的那块山神颅骨玉石俱焚一般,灼热的热浪自隆盛街街尾涌起,红色的身影连一息不到的瞬间横跨整条长街,全身浴火的少女身穿紫红云纹裙衣,赤裸的玉足缠绕着紫红妖火横踹在高大道人的脑袋上,道人肌肉健壮的头颅转瞬被扯出身躯,及时如此填充满符纸的道人早已不再是人类躯体,如行尸般机械的落下拳头。 阿晴恼火的咬着虎牙,身躯横陈半空中右手扇风般挥出,一道冲天焰火升起,灼热火风扑在息焕二人脸上,道人的右半身躯体彻底化为灰烬,落地的妖族少女一掌轻覆在道人残留的半具躯体上,剩下的半截符纸身躯一瞬点燃,化为熊熊烈火扑倒在地,在长街上扫出来一大片空地。 妖族少女低着头,斜眼看着面前相互搀扶的二人,眼神不甘怨毒,伪装许久的温顺一扫而空。赭红色的眸子中寒光闪烁。 息焕那对骇人的暗金瞳只是淡淡看了少女一眼,轻声说道:“救人。” 战局风向一瞬间出现转变,原本陷入死局的东岭一行人在危急关头奇迹般死灰复燃,险象环生的以命搏命间,依旧还有后手暗藏其中,整条街上最具威慑力的妖族少女从始至终都还未曾真正出手过。 半空中的白画生终于凭借那柄以身畜养的墨缕剑气重新抢回主动权,本该被拍死在半空的少年脸上,那柄饱吸鲜血染红成暗红色的墨缕气剑如抽丝剥茧般重新散开,重新钻回白衣剑仙那惨白上许多分的皮肤下。 候德榜这位份量十足的山观长辈在众目睽睽之下陨落长街上空,对不少年轻弟子造成的动摇不可谓不小,原本整齐有序的拂尘网出现紊乱,白画生因此也终于有了机会转动手中的画展长剑,仅仅是两道剑光过后,只是仗着数量众多来阻碍这位白衣剑修的拂尘阵一触即溃。 纷纷扬扬落下的白色尘毛中持剑男子身形并未立刻落地,白衣飘摇的身形徐徐滑落,人群中很快有尖叫声响起,不再遭受走尸荡魂阵影响的人群逐渐苏醒过来,第一眼便发觉了人群中夹杂着的道人尸体,以及红鼻头老道人那断了一臂的淌血身影。 有人开始害怕的往外退,以金府队伍为中心,像是潮水般向两旁避开,混乱的长街上不再有人关心为何金府的成亲队伍会大打出手,大多数人只看见了红色的血以及倒地的人影,便如同见了恶鬼般避之不及。 白画生清楚的看见在往外散开的两岸人潮中,有两条黑线在逆着人群朝着队伍涌来,朝廷的雪走营谍子在鸿鹄山观吃瘪过后,选择了在此刻出手。比起鸿鹄山观的年轻弟子,一只只黑衣哨鸽都早已是见惯了刀口沾血的老辣刽子手,侥幸在鸿鹄山观侵扰下未出现伤亡的金府人马,在那两道黑线撞上时开始见血。 雪走营可不会讲什么手下留情不伤及无辜,就算燕子青没有特意吩咐,在这群以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着称的阴影杀手眼里金府的佣人早已打上了和金荣正父子同样的标签,视为叛党者,一律皆可处死。既然鸿鹄山观已经见血于闹市中,一只只雪走谍子当下也放开手脚起来。 还未散去的人群看见那队大红喜庆的队伍中有同样鲜红的血液溅射开来,奔走哀嚎声中白画生落地于金府队伍正中心,位于队伍左翼的息焕二人伤情不明,昏迷的息焕和随时有可能倒下的白月开都不足以算成战斗力,除开远远落在队伍后方还未真正出手的阿晴,他是仅有能够坐镇中场的剑修。 脚尖轻点在金荣正所骑马首上的瞬间,身旁已经空散许多的人群中五道身影早已静待许久,瞅准时机扑出,手中弓弩第一时间并未对准那位白衣剑修,而是直指骑在高头大马身上的那二位金氏父子。 一共三波十五枚弩箭先后射出,饶是白画生手中剑反应再快,在连续三波剑气阻挡下依旧停顿了一口胸中气机,早已算准的三位老辣谍子眼看百试不爽的招数在这年轻剑修身上奏效,心中胜算已定,矫健的身影毫不拖泥带水,从四面八方堵死了白画生去路,哪怕是拼着最后五人皆被腰斩的结果,也要将手中的短匕准确扎在修士的关键窍穴上。 眼看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白画生重回生死险境,一直紧紧攥紧马缰绳紧靠队伍,唯恐给东岭众人增添麻烦的金荣正仰头看着白衣剑修的身影,惊恐的瞪大双眼。在男人眼中那道身影短暂的失色了一瞬间,仅仅只留黑白两色残余在身,下一刻白画生宛若画中仙人着墨般身形动了起来。 浓墨般厚重的剑气不再拘泥于三尺画展剑上,先前只是脸皮上渗出的墨缕剑气此刻不再收敛,而是自白画生全生迸发而出,被浓墨笼罩的五名雪走营谍子如深陷泥泞般身形一顿,即使是实力最高的一位登楼境四楼的谍子,也能滞慢的挥动手中短匕。 白画生彻底惨白如生宣的面庞狰狞,青筋如老树树根般盘虬其上,目眦欲裂的白衣剑修一向寡言少语,此刻也忍不住怒吼出声,隆起渗血出墨的身躯,像是要把浑身气力给吼出来一般。 “泼墨!!!” 被浓墨彻底包裹的五名雪走营谍子同时瞪大双眼,五对瞳孔放大的同时那五团浓墨炸开如刺球般刺出一道道黑剑,彻底将裹挟其中的五具躯体以万剑穿心之刑给绞碎其中。 未等彻底吸干那五具躯体中的鲜血,泼开的墨缕剑气便转瞬收回白画生体内,跌落马首的白衣剑修甚至双腿无法站稳,单膝以剑拄地,才没有狼狈摔倒在地。 已经一丝血色都不曾显露于色的白画生浑身颤抖不止,顾不上再看一眼混乱的战局,双目紧闭不断调动气机游走,努力将那团在四肢百骸中躁动游走的墨缕剑气给压制下来,开始逐道驱赶回自身的气海中,在饱尝过修士气血过后的墨缕剑气再也不似先前般死寂温顺,哪怕白画生刻意引导,依然会遭到其逆反的反抗,甚至在体内狭窄的经脉窍穴内开始争抢起盘踞之地。 这具剑骨峥峥的剑修体魄,早已沦为了剑气和剑主之间的战场,其危险程度比起当下隆盛街上的乱局,二者都事关当事人的生死存亡。 另一半抱着息焕在人群中如摇摆浮萍般的白月开一边要照顾息焕,一边还要防范人群中的谍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当远处人群中那道高大身影再次出现时,绝望之色最终只是出现在了少女面庞上。 那本该死在那方千斤砚下的鸿鹄山观二师兄,居然如走尸般站立起身,胸口拳头大小的空洞伤口内壁上,露出的竟然不是血淋淋的骨肉内脏,还是一道道如棉花般包裹填充在内的符纸。 双目赤红的高大道人在人群中开始冲锋,眼中只有那两道人群中相依的身影,不再顾及身旁的人流,如泥牛开路般扫荡起来,直撞向孤立无援的白月开二人。 “姑爷......”少女眼中急出了泪光,下意识抱紧唯一能够依靠的息焕,白月开已经想不出此刻自己怀中的那袋芥子百宝袋中有什么法器能够阻拦得了那毫无痛感的怪异符人了,依仗自己当下的身体状态,想要发动强大的法器,也是痴人说梦。 眼下唯一的生路,只有后方迟迟未曾出手的阿晴,白月开交集的看向那个方向,悄无声息的队伍后方妖族少女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少女心中有个声音告诫自己:她不会出手。 “阿晴......”身旁依靠着的息焕艰难睁开双眼,心口处空荡荡的,仿佛整片胸膛都被砸塌了一般,息焕看了眼远处胸口被砸出一口空洞的高大道人,再看看自己,感觉自己才是挨了那方千斤砚一般。 来不及多想,息焕还是很快理清了当下局势,他一手撑住白月开的肩膀,努力支起自己的身形,少年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喉咙就涌出了大片血沫,呛得息焕感觉自己的胸膛都要裂开了。 “阿晴!”息焕最后警告一般出声严厉道,但除了四周纷乱的人群,哀号连片的哭喊声,世界静的像是只有他和白月开二人一般。 高大道人的身影已经撞开人群出现在了十步开外,息焕眼神发狠盯着那名道人,却像是在盯着另外一个人一般。 少年开口,神音缓缓吐出,连带着那双诡异的骇人金瞳都开始散发出神圣的金光。 队伍后方人群之外,头顶山神颅骨的妖族少女像是有所感应般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穿过人群,审视那顶着残破身躯不倒下的少年郎。 她在赌,赌少年以现如今的身体状态,还有那消失的神秘剑祖不在体内支撑的情况下,息焕喊不出远古文字的大妖真命,无法敕令她。只要息焕死在此处,只要阴影般笼罩在头顶的白玥魁来不及出手,她的主仆关系就会就此结束,哪怕日后失去庇护,有这山神颅骨在头顶,她也足以作一只自由自在的妖怪,仗着恢复过后的须弥境修为,真正做到横行东陆。 只要他死,只要她多忍一会儿,一切都到此为止了。高大道人的身影已经跨至二人身前,抬起的右手上符纸掀翻皮肤,包裹其上,亮起一道道符光加持在身。朝着互相支撑的二人一拳挥下。 少女热血上涌,心跳在这一刻也难以抑制的加快,哪怕是天生亲火的她,也感觉到有些燥热。 头顶的山神颅骨,竟然也开始发烫起来,仿佛有了灵性般伸出灵气。意识到这点时,阿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头顶的山神颅骨随之开始晃动起来,荧荧绿光中那块兽角颅骨仿佛开始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崩碎开。 “我救!我救!别炸!” 妖族少女如梦初醒,焦急嚷道,同时身形不敢耽搁飞射而出,似乎生怕头顶的那块山神颅骨玉石俱焚一般,灼热的热浪自隆盛街街尾涌起,红色的身影连一息不到的瞬间横跨整条长街,全身浴火的少女身穿紫红云纹裙衣,赤裸的玉足缠绕着紫红妖火横踹在高大道人的脑袋上,道人肌肉健壮的头颅转瞬被扯出身躯,及时如此填充满符纸的道人早已不再是人类躯体,如行尸般机械的落下拳头。 阿晴恼火的咬着虎牙,身躯横陈半空中右手扇风般挥出,一道冲天焰火升起,灼热火风扑在息焕二人脸上,道人的右半身躯体彻底化为灰烬,落地的妖族少女一掌轻覆在道人残留的半具躯体上,剩下的半截符纸身躯一瞬点燃,化为熊熊烈火扑倒在地,在长街上扫出来一大片空地。 妖族少女低着头,斜眼看着面前相互搀扶的二人,眼神不甘怨毒,伪装许久的温顺一扫而空。赭红色的眸子中寒光闪烁。 息焕那对骇人的暗金瞳只是淡淡看了少女一眼,轻声说道:“救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袭红衣入江楼 隆盛街纷乱的长街上主仆二人对峙其中,阿晴僵立在原地良久,头顶那道被山神临死之前下了禁制的山神颅骨好不容易停止躁动,妖族少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根本没有料到,那位山神在临了前会如此有心地帮息焕这群只有过短暂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准备得如此周到,甚至连她这道不稳定的因素都算计在内。 若是刚才她真的没有出手相助,而是选择眼睁睁看着那符纸道人一拳打死息焕二人,她确实有把握可以重回自由身,恢复须弥境修为。但头顶那块遮蔽气息用的山神颅骨早已被那位山神牵线搭桥,和息焕的身家性命绑定在一起,若是放任息焕死绝,山神颅骨也会随之破碎。 届时不论她有没有重回十二境巅峰,单单是那无法遮蔽的浓郁大妖气息,也足以给她引来许多杀身之祸。更不要提事后寻仇而至的白玥魁和东岭一众剑修,她阿晴有胆子做,也绝无性命去消受半点后果。 “救人。”少年面如金纸,再度平淡开口,语气轻若蚊吟。 妖族少女赭红色的眸子眨了眨,终于开始行动起来。隆盛街的长街中心升腾起一团紫红焰火,隐约呈现鸟首状昂扬嘶鸣,随即一团团火蛇从中分散而出,率先落向身形已经被黑衣谍子遮盖住的白画生。 双目彻底被火光掩盖的少女掐诀,一手立在身前,轻声道出一声“荒火”后,意图将胸中怒气彻底发泄在那伙雪走营谍子身上,一群修为参差不齐,有些境界修为连登楼境都未达到的哨鸽,身形转瞬淹没在那一道道火蛇口下,跟先前的符纸道人下场如出一辙。 大火席卷而过,长街上空余一道白衣身影倒在血泊中,白画生还未真正昏死过去,哪怕全身依旧在承受剑气反噬,也不肯背过气去。 救下白画生后,妖族少女双手抬起,转而朝向金府队伍两侧,火蛇在人群散开的长街两侧一扫而过,青石板铺就的平整长街上凭空被熔出两道焦黑长道。如生死线一般横亘在金府队伍两旁,黑线之外,一众雪走营谍子再也无一敢踏前一步。 阿晴重新闭目,再睁开眼时,面前长街上彻底清净,陆陆续续的人马重新收拾,队伍气氛沉重无声。一道道血迹触目惊心。 金荣正看了一眼身后那一个个面如死灰的人马,重新看向相互搀扶着走向队伍前头的息焕二人,白月开好不容易止住腰间淬毒,但也仅仅只是压制在腰间,面色比起已经毫无生气的息焕和白画生,好不到哪去。 在头一次交锋中,东岭就有三人遭受重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否出力,还是个未知数。 安排好下人去照顾好倒地的白衣剑修,金荣正眼神看向息焕,几欲张口,后者摆了摆手道:“继续前进,计划不变。” 队伍开始无声中前行,刚刚落地的花轿刚要抬起,众人的松懈的瞬间,却无人注意到头顶天空飘过的那道云彩颜色加深,直到那道紫电落下前,都无人察觉到雪走营这一记后手。 天雷轰鸣声中,紫色雷光却早先一步落下,一瞬间暗下来的天色中息焕甚至来不及出口,就连妖族少女都没有料到对方的这一记回马枪,粗如水缸般的紫天雷便精准的劈在了刚刚抬起的花轿上。 强光闪烁中连带着抬轿的轿夫,整座花轿一起炸碎开来。短暂的反转过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要去抢救一下那花轿中的新娘,已经逐渐麻木的金府佣人争相上前,仿佛那座花轿中的人是他们最后的期望一般,一旦毁了,那一切都垮了。 “不用去了。”息焕轻声道。 金荣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相信的看向少年。 “里边没人。”息焕越说语气越弱。 印证少年所说话语一般,烟尘散去过后,已经被劈成焦木的花轿中空无一物。 远处城墙边缘的屋顶上,鸣雷州修士不甘心的垮下脸来,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隆盛街的方向。 身旁的燕子青哈哈大笑不止,毫不遮掩取笑道:“都说了别白费力气了,白白浪费一张雷符,说你傻你还不信!” 淮河水畔临江阁,敞开的楼门前一男一女等候良久,面前的长街上空空荡荡,朗朗晴天下不见一丝人焰气。 小二模样的尖嘴男人搔挠着脖子,一双贼眉鼠眼不安分的悄悄打量着身旁美妇人那丰腴的曲线,然而也就仅仅只是敢偷偷过过眼的程度,依旧还是毕恭毕敬地喊一声老板娘道:“老板娘,这都快正午了......那大官人可是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儿......” “等着。”美妇人鼻尖哼出一道酥麻人骨的柔音,不悦道:“掌柜的都没喊累,你个下人有什么好抱怨的?” 今日喜宴,作为这座临江阁的掌柜,她自然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有心的选择了一套黄锦修身裙,本就仪态端庄的面庞上略施粉黛。头顶饰以金钗白玉珠,既不喧宾夺主,也显得喜气十足,换做任何一位大人看见老板娘这幅打扮,都会觉得有这样一位韵味妇人锦上添花,是件十分喜人的事情。 那鼻头长了可大黑痣的店小二闻言一哆嗦,再也不敢贪婪地多瞧那位美妇人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挺直腰板,作为看人脸色说话的下人,他自然听出老板娘话语里的重视。这位女掌柜虽然平日里和和气气,即使有人开荤口调戏两句也不生气,但真认真起来,他可是见过那副骇人场面的。 本该老实闭嘴的店小二,今日却仿佛多出一份勇气般,几次吞咽口水,战战兢兢的开口道:“老板娘......咱今日这单生意......要不就别做了吧......” 美妇人头也不回,语气冰冷道:“再胡乱说话,你那满口狗牙还想不想要了?” 那店小二却如同豁出去一般,梗着脖子涨红了脸,焦急道:“老板娘!楼内有传言说咱这单生意,挡了朝廷的道!是要掉脑袋的!那金府官老爷面子再大,咱也不能和朝廷对着干啊!这大半天长街上不见一道人影,不正说明那雪走营谍子动手了!” 语毕良久,始终不得一句回复,店小二更没有底了,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泄气般认命低头。 这时候美妇人倒是柔声开口道,依旧还是懒洋洋的酥骨软语,笑道:“要是到头来朝廷的人真找上门了,你怕不怕?” 店小二一下子更蔫了吧唧,懊恼道:“当然怕啊......我又不是老板娘你,见惯了大风大浪......我就一臭打杂的。” “那你跑不跑?” 此话一出,小二两眼中一下子有了光,下意识拔高声线道:“当然!” 话说一半,又滴流转起了眼珠子,气馁道:“老板娘......你就别考验我了呗......我这下半年的工资还压在你这呢......你不能年底都没到就把我骗得扫地出门吧?” 美妇人也是被逗乐了,笑得双肩轻颤,一幅摄人美景好不风光,许是心情大好的缘故,语气也随意了许多,轻哼道:“出息!” 二人一番对话过后,临江阁前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只待日上梢头,远处空荡荡的长街上,三道身影逐渐走入视野中。 “站好了,给金府的官老爷瞧瞧我们临江阁的诚意。”美妇人精神一振,眼波流转的丹凤眉眼光明跃动,转瞬间就变了一副精神面貌,将临江阁掌柜的底气一展无余。 店小二已经有了困意,正偷懒打着盹,被点醒后也是立刻站直身影,定眼打量起那远处长街上迎面走来的二人。虽说临江阁今日的排场和这条长街上基本无异,除了他们这掌柜小二,在那金府官老爷的要求下安排好喜宴好早早遣散了其余人等,但既然老板娘都说了要撑起排场,那他好说歹说也要装出一副得力下手的样子。 随着三人走进,伸着脑袋张望的店小二本就瞪大了的眼睛在看清来者后,瞪得更圆了。三人中有两位女子身材高挑绰约,其中最左侧那位一身白衣身形挺拔,英气眉目下姿容绝美恍如天上人,腰间悬挂一柄白鞘长剑。佩剑女子身后牵着一匹同样雪白的高头大马,那位神秘的金府新娘一袭红衣,头披大红头盖,端坐于马上,遮面的身姿在一袭精美嫁衣妆点下尽显女子风情,随着白马起伏间红裙摇曳。 头顶双髻用一团红布裹紧的青衣童子乖巧的牵住白衣女剑修的手,一双富有灵气的大眼睛牢牢盯着临江阁这边,戒备神情如临大敌。 “这这这,这是金府的送亲队伍?”店小二惊讶的话都说不齐整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队简陋至极的送亲队伍,寥寥三人就承担了所有角色,要说这是那位昌郡城中显赫的金府官老爷布置的婚礼,打死他都不信! “闭嘴,迎客!”老板娘依旧神色镇定,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稍作整理过后率笑靥如花,主动出门迎客。 空旷的长街上,白玥魁牵着蒲毓高坐的白马,牵着童子翠翠。这支秘密离开金府的新娘队伍,在骗过了雪走营谍子所有眼线过后,正式抵达婚宴现场临江阁。 隆盛街纷乱的长街上主仆二人对峙其中,阿晴僵立在原地良久,头顶那道被山神临死之前下了禁制的山神颅骨好不容易停止躁动,妖族少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根本没有料到,那位山神在临了前会如此有心地帮息焕这群只有过短暂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准备得如此周到,甚至连她这道不稳定的因素都算计在内。 若是刚才她真的没有出手相助,而是选择眼睁睁看着那符纸道人一拳打死息焕二人,她确实有把握可以重回自由身,恢复须弥境修为。但头顶那块遮蔽气息用的山神颅骨早已被那位山神牵线搭桥,和息焕的身家性命绑定在一起,若是放任息焕死绝,山神颅骨也会随之破碎。 届时不论她有没有重回十二境巅峰,单单是那无法遮蔽的浓郁大妖气息,也足以给她引来许多杀身之祸。更不要提事后寻仇而至的白玥魁和东岭一众剑修,她阿晴有胆子做,也绝无性命去消受半点后果。 “救人。”少年面如金纸,再度平淡开口,语气轻若蚊吟。 妖族少女赭红色的眸子眨了眨,终于开始行动起来。隆盛街的长街中心升腾起一团紫红焰火,隐约呈现鸟首状昂扬嘶鸣,随即一团团火蛇从中分散而出,率先落向身形已经被黑衣谍子遮盖住的白画生。 双目彻底被火光掩盖的少女掐诀,一手立在身前,轻声道出一声“荒火”后,意图将胸中怒气彻底发泄在那伙雪走营谍子身上,一群修为参差不齐,有些境界修为连登楼境都未达到的哨鸽,身形转瞬淹没在那一道道火蛇口下,跟先前的符纸道人下场如出一辙。 大火席卷而过,长街上空余一道白衣身影倒在血泊中,白画生还未真正昏死过去,哪怕全身依旧在承受剑气反噬,也不肯背过气去。 救下白画生后,妖族少女双手抬起,转而朝向金府队伍两侧,火蛇在人群散开的长街两侧一扫而过,青石板铺就的平整长街上凭空被熔出两道焦黑长道。如生死线一般横亘在金府队伍两旁,黑线之外,一众雪走营谍子再也无一敢踏前一步。 阿晴重新闭目,再睁开眼时,面前长街上彻底清净,陆陆续续的人马重新收拾,队伍气氛沉重无声。一道道血迹触目惊心。 金荣正看了一眼身后那一个个面如死灰的人马,重新看向相互搀扶着走向队伍前头的息焕二人,白月开好不容易止住腰间淬毒,但也仅仅只是压制在腰间,面色比起已经毫无生气的息焕和白画生,好不到哪去。 在头一次交锋中,东岭就有三人遭受重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否出力,还是个未知数。 安排好下人去照顾好倒地的白衣剑修,金荣正眼神看向息焕,几欲张口,后者摆了摆手道:“继续前进,计划不变。” 队伍开始无声中前行,刚刚落地的花轿刚要抬起,众人的松懈的瞬间,却无人注意到头顶天空飘过的那道云彩颜色加深,直到那道紫电落下前,都无人察觉到雪走营这一记后手。 天雷轰鸣声中,紫色雷光却早先一步落下,一瞬间暗下来的天色中息焕甚至来不及出口,就连妖族少女都没有料到对方的这一记回马枪,粗如水缸般的紫天雷便精准的劈在了刚刚抬起的花轿上。 强光闪烁中连带着抬轿的轿夫,整座花轿一起炸碎开来。短暂的反转过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要去抢救一下那花轿中的新娘,已经逐渐麻木的金府佣人争相上前,仿佛那座花轿中的人是他们最后的期望一般,一旦毁了,那一切都垮了。 “不用去了。”息焕轻声道。 金荣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相信的看向少年。 “里边没人。”息焕越说语气越弱。 印证少年所说话语一般,烟尘散去过后,已经被劈成焦木的花轿中空无一物。 远处城墙边缘的屋顶上,鸣雷州修士不甘心的垮下脸来,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隆盛街的方向。 身旁的燕子青哈哈大笑不止,毫不遮掩取笑道:“都说了别白费力气了,白白浪费一张雷符,说你傻你还不信!” 淮河水畔临江阁,敞开的楼门前一男一女等候良久,面前的长街上空空荡荡,朗朗晴天下不见一丝人焰气。 小二模样的尖嘴男人搔挠着脖子,一双贼眉鼠眼不安分的悄悄打量着身旁美妇人那丰腴的曲线,然而也就仅仅只是敢偷偷过过眼的程度,依旧还是毕恭毕敬地喊一声老板娘道:“老板娘,这都快正午了......那大官人可是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儿......” “等着。”美妇人鼻尖哼出一道酥麻人骨的柔音,不悦道:“掌柜的都没喊累,你个下人有什么好抱怨的?” 今日喜宴,作为这座临江阁的掌柜,她自然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有心的选择了一套黄锦修身裙,本就仪态端庄的面庞上略施粉黛。头顶饰以金钗白玉珠,既不喧宾夺主,也显得喜气十足,换做任何一位大人看见老板娘这幅打扮,都会觉得有这样一位韵味妇人锦上添花,是件十分喜人的事情。 那鼻头长了可大黑痣的店小二闻言一哆嗦,再也不敢贪婪地多瞧那位美妇人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挺直腰板,作为看人脸色说话的下人,他自然听出老板娘话语里的重视。这位女掌柜虽然平日里和和气气,即使有人开荤口调戏两句也不生气,但真认真起来,他可是见过那副骇人场面的。 本该老实闭嘴的店小二,今日却仿佛多出一份勇气般,几次吞咽口水,战战兢兢的开口道:“老板娘......咱今日这单生意......要不就别做了吧......” 美妇人头也不回,语气冰冷道:“再胡乱说话,你那满口狗牙还想不想要了?” 那店小二却如同豁出去一般,梗着脖子涨红了脸,焦急道:“老板娘!楼内有传言说咱这单生意,挡了朝廷的道!是要掉脑袋的!那金府官老爷面子再大,咱也不能和朝廷对着干啊!这大半天长街上不见一道人影,不正说明那雪走营谍子动手了!” 语毕良久,始终不得一句回复,店小二更没有底了,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泄气般认命低头。 这时候美妇人倒是柔声开口道,依旧还是懒洋洋的酥骨软语,笑道:“要是到头来朝廷的人真找上门了,你怕不怕?” 店小二一下子更蔫了吧唧,懊恼道:“当然怕啊......我又不是老板娘你,见惯了大风大浪......我就一臭打杂的。” “那你跑不跑?” 此话一出,小二两眼中一下子有了光,下意识拔高声线道:“当然!” 话说一半,又滴流转起了眼珠子,气馁道:“老板娘......你就别考验我了呗......我这下半年的工资还压在你这呢......你不能年底都没到就把我骗得扫地出门吧?” 美妇人也是被逗乐了,笑得双肩轻颤,一幅摄人美景好不风光,许是心情大好的缘故,语气也随意了许多,轻哼道:“出息!” 二人一番对话过后,临江阁前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只待日上梢头,远处空荡荡的长街上,三道身影逐渐走入视野中。 “站好了,给金府的官老爷瞧瞧我们临江阁的诚意。”美妇人精神一振,眼波流转的丹凤眉眼光明跃动,转瞬间就变了一副精神面貌,将临江阁掌柜的底气一展无余。 店小二已经有了困意,正偷懒打着盹,被点醒后也是立刻站直身影,定眼打量起那远处长街上迎面走来的二人。虽说临江阁今日的排场和这条长街上基本无异,除了他们这掌柜小二,在那金府官老爷的要求下安排好喜宴好早早遣散了其余人等,但既然老板娘都说了要撑起排场,那他好说歹说也要装出一副得力下手的样子。 随着三人走进,伸着脑袋张望的店小二本就瞪大了的眼睛在看清来者后,瞪得更圆了。三人中有两位女子身材高挑绰约,其中最左侧那位一身白衣身形挺拔,英气眉目下姿容绝美恍如天上人,腰间悬挂一柄白鞘长剑。佩剑女子身后牵着一匹同样雪白的高头大马,那位神秘的金府新娘一袭红衣,头披大红头盖,端坐于马上,遮面的身姿在一袭精美嫁衣妆点下尽显女子风情,随着白马起伏间红裙摇曳。 头顶双髻用一团红布裹紧的青衣童子乖巧的牵住白衣女剑修的手,一双富有灵气的大眼睛牢牢盯着临江阁这边,戒备神情如临大敌。 “这这这,这是金府的送亲队伍?”店小二惊讶的话都说不齐整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队简陋至极的送亲队伍,寥寥三人就承担了所有角色,要说这是那位昌郡城中显赫的金府官老爷布置的婚礼,打死他都不信! “闭嘴,迎客!”老板娘依旧神色镇定,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稍作整理过后率笑靥如花,主动出门迎客。 空旷的长街上,白玥魁牵着蒲毓高坐的白马,牵着童子翠翠。这支秘密离开金府的新娘队伍,在骗过了雪走营谍子所有眼线过后,正式抵达婚宴现场临江阁。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袭红衣入江楼(2) 三人在临江阁前立马,除了蒲毓身穿的那件大红霞帔,这阵仗当真和婚礼谈不上有什么联系。特别是那位眉眼凌厉的白衣女剑修,尽管是顶好看的绝世美人胚子,但和老板娘不同,店小二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去惶恐不安,再也不敢多看一眼那位女子。 倒是一向处事不惊但老板娘及时镇住场面,摆出来比对待几十人长队还要热情的态度,一眼就看出来那为白衣少女的气度不凡,热切道:“诸位大人!临江阁谨尊金府要求,现已彻底清空上下楼层,宴席早已准备完毕,能够给郡守大人操办婚宴,真是小女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白玥魁略微扫了一眼敞开楼门内的光景,一桌桌摆满丰盛喜宴的圆桌陈列在空间和挑高最为宽敞的一楼大厅内,除此之外,再无一道人影。 这临江阁老板娘当真是做生意的,说到做到,可比某些山上修士来得言而有信多了。白玥魁确定楼内没有一道多余的异样气息后,向着那位锦衣华冠的美妇人略微点头,没有过多言语,仅仅是表达了满意之情。 “那......大人咱们先入楼内?”临江阁老板娘有些犹豫道,毕竟金府三日前来预定时,确确实实足足定了十几桌喜宴,可现在只有新娘子一人光临现场,算上她和身后的小二,也才只有区区无人,连一桌都坐不满。 三人出现时,美妇人就有预感兴许是那金府成亲队伍出了问题,但既然新娘子已经到了现场,难不成就算没有新郎官,这婚宴也要硬办不成?” 远处城中街道上传来一声平地惊雷的闷响,动静之大就连偏僻的临江阁这边都能感受到,白玥魁没有转头去看身后的那道落雷,可心底还是不由得庆幸息焕事先安排留了一手。光看这动静,这道引落下来的天雷威势都足以媲美一位登楼境十楼气修的全力一击,相比那引雷之人,动用的代价一定不会小,最差也是一道仙品雷符。 头盖盖头的新娘高坐马上一动不动,青衣童子拿不定主义,三人之中只有那位白衣少女有话语权,雷声过后剩下的众人都齐齐望向凝视江楼不动的佩剑少女,等待后者发话。 “不急,送新娘入楼,大队人马随后就到。” 说完这句话,白玥魁却是将手中的马缰绳递给店小二,自己却转身朝着长街上走去。留下局促不安紧贴着白马的翠翠和那从始至终一声不吭的新娘二人。 美妇人也没料到对方交货过后就要撤离,还想追问些具体事项,比方说有无准确时刻,还需要准备什么。一句话都未曾出口,那姿容不凡的白衣少女竟然在长街之上抽出腰间佩剑,雪白的剑身上一抹细长红线贯穿头尾,少女轻轻跃起,真如同天上仙人一般脚踩飞剑,扶摇直上九天,转瞬身影就消失在了临江阁前。 白玥魁的第一个任务只是将蒲毓和翠翠二人护送至临江阁前,剩下的就不由她过多操心了,因为息焕的安排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而能够让她不得不放弃那件事出手的意外状况只有一件——朝廷特使的驾临。 就在方才,漫布在昌郡城周遭充当眼线的灯笼小妖及时传来消息,已经有一只船队沿着淮河南下而来,靠近那只船队的所有灯笼分身一律尽数溃散,来者如此张扬毫不遮掩,只有一种可能性,朝廷特使钦差,挡路者死。 此时此刻的隆盛街上,稍作整顿过后的东岭队伍颓势尽显,除了担当主要战力的阿晴,其余人等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同样感受到灯笼小妖信息的众人不约而同望向西北方向,白月开守在已经入定驱散剑气的白画生身旁,求助般看向不得不坐在金荣正那匹大马背上的少年。朝廷的特使来得时机有些过于巧合了,他们甚至连休整的时机都没有,那只有最少有一位雪枭护送的船队就在此刻出现了。 金荣正看见停下的众人,不得不下地随行的中年男人也猜到了什么般,脸色凄惨道:“还是来了吗。” 浑身散架般只能倚靠在马背上的少年气若游丝,仅靠着雪山剑炉内锤炼过的剑骨才支撑吊住一口气,同样也是抬眼望了望西北方的天空,晴天下那片已经不再晃眼的灯笼开始大批大批的陨落,少年没有修为傍身,目力却在转变为那副骇人金瞳过后变得极好,所以他看得见,看得见来者来势汹汹。 一声不吭的妖族少女低头牵过马缰绳,她知道息焕的全部部署,按照原来的计划,只要朝廷特使出现,无论息焕身在何处境况如何,他都一定要赶往那片战场,就算是白玥魁可能会出现缺席,息焕一定要是在场的那一位。 身后马背上传来虚弱的近乎悄不可闻的声响,逃不过妖族少女尖锐的耳朵。 “你留下。” 阿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转过头,揉了揉耳尖。却看见马背上的少年认真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留下护送队伍,对方目标不在我。” 从始至终不曾说过话的妖族少女终于开口了,询问道:“你认真的?” 这句关心不假,自打发现那块山神颅骨和少年有关联过后,阿晴现如今的思路又一再转变,她是真怕息焕现在嗝屁了,没了那块保命的山神颅骨,她的麻烦会很大,甚至比陪东岭南下还要大。 息焕一眼看穿少女心思,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嗡动的嘴唇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妖族少女无奈的低头叹息一声,只是说了句知道了,接着便亲手拉过那匹高头大马,踮起脚尖依旧无法趴在那匹马的脑袋旁,一气之下便对着马头狠狠用力拍了一巴掌,通人性的畜牲这才低下头去。 听不见阿晴到底在马首旁耳语了什么,但那匹高头大马再度抬起头时,给人的感觉却是彻底不同以往,感受最为直接的便是贴在马背上的息焕,他只觉得身下的这匹四足动物突然失去了生气般,马躯体内只留下逐渐升温的一股燥热。 阿晴一掌拍在马身上,最后嘱托了一句已经被火法役使脱离生机的畜牲,看似对着那匹马说话,实则是在对着那道火灵喊话道:“照顾好他。” 马声嘶鸣中,那匹健壮的马匹驮着少年从长街角落折出,朝着西北方向的城外淮河水畔飞奔而去。 息焕说得没错,朝廷的目标不是他,哪怕鸿鹄山观之前几次意图对他下手,也只是希望借着他这个旁人找到突破点,朝廷的目标可以是翠翠,也可以是金府的新娘,甚至是金荣正父子俩,但对于他这个已经被打碎气海的普通人来讲,要把重心放在他这位东岭女婿身上,不值得。 望着身影消失在街角的少年,一向不关心他人的阿晴第一次有了种名为担忧的心思。向来是只考虑自身利益的妖族少女头一回被这种莫名情绪所牵挂,竟然一时间感觉到心头闷闷的,有种道不出的愁苦,她可以确定,哪怕现在吃下十个山上修士,自己都开心不了一点......除非再加十个。 队伍重新开始动了起来,这一次,心存歹念的阿晴也开始老老实实跟随队伍走动起来,经历过先前一次的教训,阿晴冥冥之中感觉有中无形的丝线在作怪,搅乱她屡次脱身的大计,她凭借妖族天生强大的直觉肯定,今日就算再突发奇想,也绝无脱身自由的可能性。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保护好身旁的这一男一女就好了,这可比去和修士厮杀轻松多了,还要担忧伤及无辜,又要小心对方不断暗藏的后手。 刚冒出这种想法,阿晴就不禁扶额头疼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今日出门实在是诸事不顺。 隆盛街尽头的两侧屋顶上,两道身影各立一侧,腰佩鸣雷州玉佩身躯五短的壮汉闷闷不乐的落眼于那只长街队伍上,另一边黑衣鳞袍的年轻雪枭双手抱胸,脸上笑意还未散尽,轻松面庞下反而有一层疑惑暗藏其下。 燕子青有点奇怪,朝廷特使那边的老前辈为何突然传来命令要求他们全力阻拦这支人马,最不济也要把那褐发丫头困在原地。 难不成那擅使火法的小丫头真有什么大来头?在屋顶上旁观了那名妖族少女不费吹灰之力清场过后,燕子青只觉得小丫头身上点斤两,可真要说对方能够一己之力力战他和苏秉文二人,加上还有剩余的雪走营精锐在旁周旋,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些? 远处的阿晴同样也是心绪连篇,怪不得息焕让她留守在原地,原来是硬骨头还在后头,这下好了,那两道不同寻常的身影其中一道还颇为眼熟,正是前不久在蛇盘山山口碎石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笨蛋修士。 “麻烦。”妖族少女轻啐一口。 很快,那两位年轻人就明白了为何要让他们二人联手前来阻拦这位少女,隆盛街上的气温在这一刻猛然拔高,正直早秋的日子里竟然如同酷暑一般令人难耐。 放开手脚的妖族少女呲嘴,露出尖锐虎牙,下一刻在原地留下一团焰火,整个人凭空消失。 二人如临大敌,燕子青下意识转身,恰好看到另一边,出现在苏秉文身后的妖族少女双掌拍下,手心焰火跃动不止。 三人在临江阁前立马,除了蒲毓身穿的那件大红霞帔,这阵仗当真和婚礼谈不上有什么联系。特别是那位眉眼凌厉的白衣女剑修,尽管是顶好看的绝世美人胚子,但和老板娘不同,店小二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去惶恐不安,再也不敢多看一眼那位女子。 倒是一向处事不惊但老板娘及时镇住场面,摆出来比对待几十人长队还要热情的态度,一眼就看出来那为白衣少女的气度不凡,热切道:“诸位大人!临江阁谨尊金府要求,现已彻底清空上下楼层,宴席早已准备完毕,能够给郡守大人操办婚宴,真是小女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白玥魁略微扫了一眼敞开楼门内的光景,一桌桌摆满丰盛喜宴的圆桌陈列在空间和挑高最为宽敞的一楼大厅内,除此之外,再无一道人影。 这临江阁老板娘当真是做生意的,说到做到,可比某些山上修士来得言而有信多了。白玥魁确定楼内没有一道多余的异样气息后,向着那位锦衣华冠的美妇人略微点头,没有过多言语,仅仅是表达了满意之情。 “那......大人咱们先入楼内?”临江阁老板娘有些犹豫道,毕竟金府三日前来预定时,确确实实足足定了十几桌喜宴,可现在只有新娘子一人光临现场,算上她和身后的小二,也才只有区区无人,连一桌都坐不满。 三人出现时,美妇人就有预感兴许是那金府成亲队伍出了问题,但既然新娘子已经到了现场,难不成就算没有新郎官,这婚宴也要硬办不成?” 远处城中街道上传来一声平地惊雷的闷响,动静之大就连偏僻的临江阁这边都能感受到,白玥魁没有转头去看身后的那道落雷,可心底还是不由得庆幸息焕事先安排留了一手。光看这动静,这道引落下来的天雷威势都足以媲美一位登楼境十楼气修的全力一击,相比那引雷之人,动用的代价一定不会小,最差也是一道仙品雷符。 头盖盖头的新娘高坐马上一动不动,青衣童子拿不定主义,三人之中只有那位白衣少女有话语权,雷声过后剩下的众人都齐齐望向凝视江楼不动的佩剑少女,等待后者发话。 “不急,送新娘入楼,大队人马随后就到。” 说完这句话,白玥魁却是将手中的马缰绳递给店小二,自己却转身朝着长街上走去。留下局促不安紧贴着白马的翠翠和那从始至终一声不吭的新娘二人。 美妇人也没料到对方交货过后就要撤离,还想追问些具体事项,比方说有无准确时刻,还需要准备什么。一句话都未曾出口,那姿容不凡的白衣少女竟然在长街之上抽出腰间佩剑,雪白的剑身上一抹细长红线贯穿头尾,少女轻轻跃起,真如同天上仙人一般脚踩飞剑,扶摇直上九天,转瞬身影就消失在了临江阁前。 白玥魁的第一个任务只是将蒲毓和翠翠二人护送至临江阁前,剩下的就不由她过多操心了,因为息焕的安排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而能够让她不得不放弃那件事出手的意外状况只有一件——朝廷特使的驾临。 就在方才,漫布在昌郡城周遭充当眼线的灯笼小妖及时传来消息,已经有一只船队沿着淮河南下而来,靠近那只船队的所有灯笼分身一律尽数溃散,来者如此张扬毫不遮掩,只有一种可能性,朝廷特使钦差,挡路者死。 此时此刻的隆盛街上,稍作整顿过后的东岭队伍颓势尽显,除了担当主要战力的阿晴,其余人等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同样感受到灯笼小妖信息的众人不约而同望向西北方向,白月开守在已经入定驱散剑气的白画生身旁,求助般看向不得不坐在金荣正那匹大马背上的少年。朝廷的特使来得时机有些过于巧合了,他们甚至连休整的时机都没有,那只有最少有一位雪枭护送的船队就在此刻出现了。 金荣正看见停下的众人,不得不下地随行的中年男人也猜到了什么般,脸色凄惨道:“还是来了吗。” 浑身散架般只能倚靠在马背上的少年气若游丝,仅靠着雪山剑炉内锤炼过的剑骨才支撑吊住一口气,同样也是抬眼望了望西北方的天空,晴天下那片已经不再晃眼的灯笼开始大批大批的陨落,少年没有修为傍身,目力却在转变为那副骇人金瞳过后变得极好,所以他看得见,看得见来者来势汹汹。 一声不吭的妖族少女低头牵过马缰绳,她知道息焕的全部部署,按照原来的计划,只要朝廷特使出现,无论息焕身在何处境况如何,他都一定要赶往那片战场,就算是白玥魁可能会出现缺席,息焕一定要是在场的那一位。 身后马背上传来虚弱的近乎悄不可闻的声响,逃不过妖族少女尖锐的耳朵。 “你留下。” 阿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转过头,揉了揉耳尖。却看见马背上的少年认真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留下护送队伍,对方目标不在我。” 从始至终不曾说过话的妖族少女终于开口了,询问道:“你认真的?” 这句关心不假,自打发现那块山神颅骨和少年有关联过后,阿晴现如今的思路又一再转变,她是真怕息焕现在嗝屁了,没了那块保命的山神颅骨,她的麻烦会很大,甚至比陪东岭南下还要大。 息焕一眼看穿少女心思,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嗡动的嘴唇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妖族少女无奈的低头叹息一声,只是说了句知道了,接着便亲手拉过那匹高头大马,踮起脚尖依旧无法趴在那匹马的脑袋旁,一气之下便对着马头狠狠用力拍了一巴掌,通人性的畜牲这才低下头去。 听不见阿晴到底在马首旁耳语了什么,但那匹高头大马再度抬起头时,给人的感觉却是彻底不同以往,感受最为直接的便是贴在马背上的息焕,他只觉得身下的这匹四足动物突然失去了生气般,马躯体内只留下逐渐升温的一股燥热。 阿晴一掌拍在马身上,最后嘱托了一句已经被火法役使脱离生机的畜牲,看似对着那匹马说话,实则是在对着那道火灵喊话道:“照顾好他。” 马声嘶鸣中,那匹健壮的马匹驮着少年从长街角落折出,朝着西北方向的城外淮河水畔飞奔而去。 息焕说得没错,朝廷的目标不是他,哪怕鸿鹄山观之前几次意图对他下手,也只是希望借着他这个旁人找到突破点,朝廷的目标可以是翠翠,也可以是金府的新娘,甚至是金荣正父子俩,但对于他这个已经被打碎气海的普通人来讲,要把重心放在他这位东岭女婿身上,不值得。 望着身影消失在街角的少年,一向不关心他人的阿晴第一次有了种名为担忧的心思。向来是只考虑自身利益的妖族少女头一回被这种莫名情绪所牵挂,竟然一时间感觉到心头闷闷的,有种道不出的愁苦,她可以确定,哪怕现在吃下十个山上修士,自己都开心不了一点......除非再加十个。 队伍重新开始动了起来,这一次,心存歹念的阿晴也开始老老实实跟随队伍走动起来,经历过先前一次的教训,阿晴冥冥之中感觉有中无形的丝线在作怪,搅乱她屡次脱身的大计,她凭借妖族天生强大的直觉肯定,今日就算再突发奇想,也绝无脱身自由的可能性。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保护好身旁的这一男一女就好了,这可比去和修士厮杀轻松多了,还要担忧伤及无辜,又要小心对方不断暗藏的后手。 刚冒出这种想法,阿晴就不禁扶额头疼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今日出门实在是诸事不顺。 隆盛街尽头的两侧屋顶上,两道身影各立一侧,腰佩鸣雷州玉佩身躯五短的壮汉闷闷不乐的落眼于那只长街队伍上,另一边黑衣鳞袍的年轻雪枭双手抱胸,脸上笑意还未散尽,轻松面庞下反而有一层疑惑暗藏其下。 燕子青有点奇怪,朝廷特使那边的老前辈为何突然传来命令要求他们全力阻拦这支人马,最不济也要把那褐发丫头困在原地。 难不成那擅使火法的小丫头真有什么大来头?在屋顶上旁观了那名妖族少女不费吹灰之力清场过后,燕子青只觉得小丫头身上点斤两,可真要说对方能够一己之力力战他和苏秉文二人,加上还有剩余的雪走营精锐在旁周旋,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些? 远处的阿晴同样也是心绪连篇,怪不得息焕让她留守在原地,原来是硬骨头还在后头,这下好了,那两道不同寻常的身影其中一道还颇为眼熟,正是前不久在蛇盘山山口碎石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笨蛋修士。 “麻烦。”妖族少女轻啐一口。 很快,那两位年轻人就明白了为何要让他们二人联手前来阻拦这位少女,隆盛街上的气温在这一刻猛然拔高,正直早秋的日子里竟然如同酷暑一般令人难耐。 放开手脚的妖族少女呲嘴,露出尖锐虎牙,下一刻在原地留下一团焰火,整个人凭空消失。 二人如临大敌,燕子青下意识转身,恰好看到另一边,出现在苏秉文身后的妖族少女双掌拍下,手心焰火跃动不止。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赤虺 淮河上游,一身鲜红蟒袍的宦官扶栏站在船头,远远眺望那座已经可以看见廓形的郡城。身后身材高大的黑裘佳人双臂环胸,雪白的貂领上是一张小麦色的精致面庞。女子的视线越过身前的那位上级宦官,牢牢盯着天空上的那一片黄色灯笼,眉头依旧淡漠。 双指轻轻叩击身旁栏杆的宦官气定神闲,有身旁这位雪走营的老谍子护送,这趟差事大抵还是说不上有什么危机,再不济,身后的女谍子也可以带着他全身而退。至于那封小皇帝随口突发奇想颁下的圣旨,老太监其实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不用深究,他也大概差出了这样一封奇怪的圣旨出自那位老狐狸之手。 白帝城现如今势力多变,其中的庞然大物随时有可能覆局,老宦官是官场里沉浮数十载的老王八,当然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应该记着站队。西南玉氏诸侯来势不小,在帝都这盘赌桌上下注给镇国大将军的人当然不少,可山下白家势力盘根错杂,一时想要被扳倒也绝非易事。 老宦官很乐意看到局面再往上混乱一下,毕竟他们这群天子身旁的奴才,更乐意看见这群虎视狼环之徒两败俱伤的局面。当然这些都只是这趟差事最后无果的题外话。无论那封圣旨出自谁手,最后都关乎自家主子的颜面,更何况是小小一座昌郡城,若是连天子谕令都敢违背,那灰原上的那四座雄关大城,如何立威治理? “咱家请问曹姑娘,这白日里放出的漫天黄灯笼,如何评价?”老宦官自身也绝非寻常人,当然看得见那天空上不同寻常的大批灯笼,之所以作出此问,最主要的还是船头的氛围过于沉闷了,一路行来二人无话,黑裘女谍子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老宦官十步之内守候,也亏她是雪走营锤炼出的老谍子,习惯了十天半个月的沉默生活,这倒是苦了老宦官,一路行来孤寂谈不上,但总有种被人监视的错觉。 之前老宦官也尝试过问几嘴客套话,但黑裘女谍子作解仅靠摇头和点头,二者之外无法回答的问题,女人干脆闭口不答。 原本只是行至目的地,老宦官自言自语的随口一问,没曾想这回女人竟然开了金口,略带着沙哑称不上动听的嗓音沉闷道:“儿童伎俩,说不上高明,但确实有点用处。” 这道评价十分中肯,黑裘女谍子也没有过誉过谦,天空上的那群黄灯笼确实是一眼就可看破用意的儿童把戏,但随着她们所乘这艘大舟顺流而下,纸皮般薄薄一层的灯笼妖物仅仅是主动招惹上女人一丝气机,就会如泡沫般破碎陨落,大批落下的黄皮灯笼已经开始向城内那位始作俑者昭告着她们的驾临。 老宦官来了兴趣,一想到出行前被告知的城中那伙贼人,便摸索着白净的面皮道:“曹姑娘,看来这东岭的新晋女剑仙,可不仅仅是剑气通天那么简单,还是个头脑灵光的主儿?” 黑裘女谍子终于忍不住,闭眼道:“蒋公公,不必有心拉拢你我关系,我受命随行这趟差事,定然会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在保证圣旨送达的情况下同时保护公公的安全,至于曹姑娘这类私称,公公还是叫我雪走营的代名赤虺即可。” 代号赤虺的女谍子公私分明,摆出一副不愿过多交集的态度,让原本热情的蒋公公也有些无奈,于是便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讪笑道:“是咱家坏了礼数,赤虺大人可别放在心上。马上就要一路行至那座临江阁,接下来还得多多仰仗大人您呐。” 赤虺微微点头,一丝不苟道:“当然,将公公大可放心。另外还是多嘴提醒公公一句,抛开那位对我们威胁最大的白家女剑修,东岭的那伙队伍里说不定还另有高人在,还请公公多加小心。” 老宦官连连应承道:“当然当然。” 双方气氛和睦,一派和谐共事的模样,正顺了黑裘女谍子的心意,谈妥过后,赤虺便一步站在和老宦官并肩的位置,手中不知何时多长了一柄雪白长枪,足有七尺七寸之长,女人一边将银白色枪头装上,一边脱下宽大黑裘,露出一副身形欣长曲线匀称的覆甲身躯。 赤虺一手伸出,拦在老宦官身前,突然看向茫茫青天正色道:“那就还请公公回避一下,东岭剑已至,旁人且退身。” 话音未落,已经有一道耀眼剑光自郡城方向升起,掠至云端高度后直朝此处袭来。相隔甚远,一边后退一边回头顾的老宦官已经能够感觉到那道剑光上的凌厉剑气,竟然丝毫不减速,直朝朝廷大船这边撞来。 船头空余下女谍子一人,赤虺一步踩上船头栏杆,独立之下枪尖朝前垂地,直指船下大江大河,女人身形却如同一只伏击蝰蟒一般诡异的俯身压在枪身上,七尺七寸的长枪仅靠一只细长猿臂稳稳捏住枪尾夹于腋下,另一只手虚握身后。 天际上的那道剑光势头不减,还未落下云端,已有一剑先发制人祭出,脚踩点血山莲的白玥魁双手无名指小指交叠,随手单手并两指,随着剑决落下,九天之中一道百丈剑气垂云落下,近乎实质的剑身上纹路繁复镌刻其上,已经隐隐有了剑意蕴含其上。 百丈剑气沉沉落下势头之重,和南淮城的那座云上剑山如出一辙!东岭的天才女剑修在仅仅是短暂观剑过后,成功粗略复刻出了搬山罗刹和鳐前辈联手才部下的剑山剑阵。 淮河水上天光一暗,近乎整条淮河水都被那道从天而降的百丈阴影给覆盖,江水在荡起的江风下开始汹涌拍打在船舷上,摇晃不止的船头上那位身覆软甲的女谍子却稳稳独立于船头,赤虺闭目,单手攥紧枪尾的右手不知何时前移一掌距离,通体雪白的枪身上一抹熟透般的桔红色涌出,很快便渲染了整杆枪身。 当最后一抹银白的寒光于枪头上被桔红吞没时,白玥魁斩出的百丈剑气终于落在了淮河水面上摇晃如枯叶般的大船上。近乎撕裂船头木甲板的剑风中,小麦色皮肤的女谍子猛然睁眼,赤虺怒目间,一只虚握在身后的左手勾指成爪,整个半蹲的身形一下子如蓄势已久的蝰蛇般射出。 白玥魁注意到了,那杆始终枪尖下垂的枪头下方那方江面,平静如止水,丝毫不受四周江浪涛扰。半空中的赤虺右手暴起赤红色的血青筋,手中七尺七寸长枪猛然上挑,整条翻涌的淮河水在这一刻都如同有水中蛟龙出世般沸腾起来。 百丈剑气下赤虺桔红色的身影宛若一道细长的闪电,直直扎入白玥魁的天降剑山中,尚未完全凝为实体的剑山中一道红色身影电射扶摇之上,转瞬间一枪起势登青云,势不可挡的红色枪影如一道狭长银针般穿透百丈剑气,枪尖直指白衣女子眉心。 一枪穿云! 淮河上游,一身鲜红蟒袍的宦官扶栏站在船头,远远眺望那座已经可以看见廓形的郡城。身后身材高大的黑裘佳人双臂环胸,雪白的貂领上是一张小麦色的精致面庞。女子的视线越过身前的那位上级宦官,牢牢盯着天空上的那一片黄色灯笼,眉头依旧淡漠。 双指轻轻叩击身旁栏杆的宦官气定神闲,有身旁这位雪走营的老谍子护送,这趟差事大抵还是说不上有什么危机,再不济,身后的女谍子也可以带着他全身而退。至于那封小皇帝随口突发奇想颁下的圣旨,老太监其实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不用深究,他也大概差出了这样一封奇怪的圣旨出自那位老狐狸之手。 白帝城现如今势力多变,其中的庞然大物随时有可能覆局,老宦官是官场里沉浮数十载的老王八,当然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应该记着站队。西南玉氏诸侯来势不小,在帝都这盘赌桌上下注给镇国大将军的人当然不少,可山下白家势力盘根错杂,一时想要被扳倒也绝非易事。 老宦官很乐意看到局面再往上混乱一下,毕竟他们这群天子身旁的奴才,更乐意看见这群虎视狼环之徒两败俱伤的局面。当然这些都只是这趟差事最后无果的题外话。无论那封圣旨出自谁手,最后都关乎自家主子的颜面,更何况是小小一座昌郡城,若是连天子谕令都敢违背,那灰原上的那四座雄关大城,如何立威治理? “咱家请问曹姑娘,这白日里放出的漫天黄灯笼,如何评价?”老宦官自身也绝非寻常人,当然看得见那天空上不同寻常的大批灯笼,之所以作出此问,最主要的还是船头的氛围过于沉闷了,一路行来二人无话,黑裘女谍子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老宦官十步之内守候,也亏她是雪走营锤炼出的老谍子,习惯了十天半个月的沉默生活,这倒是苦了老宦官,一路行来孤寂谈不上,但总有种被人监视的错觉。 之前老宦官也尝试过问几嘴客套话,但黑裘女谍子作解仅靠摇头和点头,二者之外无法回答的问题,女人干脆闭口不答。 原本只是行至目的地,老宦官自言自语的随口一问,没曾想这回女人竟然开了金口,略带着沙哑称不上动听的嗓音沉闷道:“儿童伎俩,说不上高明,但确实有点用处。” 这道评价十分中肯,黑裘女谍子也没有过誉过谦,天空上的那群黄灯笼确实是一眼就可看破用意的儿童把戏,但随着她们所乘这艘大舟顺流而下,纸皮般薄薄一层的灯笼妖物仅仅是主动招惹上女人一丝气机,就会如泡沫般破碎陨落,大批落下的黄皮灯笼已经开始向城内那位始作俑者昭告着她们的驾临。 老宦官来了兴趣,一想到出行前被告知的城中那伙贼人,便摸索着白净的面皮道:“曹姑娘,看来这东岭的新晋女剑仙,可不仅仅是剑气通天那么简单,还是个头脑灵光的主儿?” 黑裘女谍子终于忍不住,闭眼道:“蒋公公,不必有心拉拢你我关系,我受命随行这趟差事,定然会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在保证圣旨送达的情况下同时保护公公的安全,至于曹姑娘这类私称,公公还是叫我雪走营的代名赤虺即可。” 代号赤虺的女谍子公私分明,摆出一副不愿过多交集的态度,让原本热情的蒋公公也有些无奈,于是便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讪笑道:“是咱家坏了礼数,赤虺大人可别放在心上。马上就要一路行至那座临江阁,接下来还得多多仰仗大人您呐。” 赤虺微微点头,一丝不苟道:“当然,将公公大可放心。另外还是多嘴提醒公公一句,抛开那位对我们威胁最大的白家女剑修,东岭的那伙队伍里说不定还另有高人在,还请公公多加小心。” 老宦官连连应承道:“当然当然。” 双方气氛和睦,一派和谐共事的模样,正顺了黑裘女谍子的心意,谈妥过后,赤虺便一步站在和老宦官并肩的位置,手中不知何时多长了一柄雪白长枪,足有七尺七寸之长,女人一边将银白色枪头装上,一边脱下宽大黑裘,露出一副身形欣长曲线匀称的覆甲身躯。 赤虺一手伸出,拦在老宦官身前,突然看向茫茫青天正色道:“那就还请公公回避一下,东岭剑已至,旁人且退身。” 话音未落,已经有一道耀眼剑光自郡城方向升起,掠至云端高度后直朝此处袭来。相隔甚远,一边后退一边回头顾的老宦官已经能够感觉到那道剑光上的凌厉剑气,竟然丝毫不减速,直朝朝廷大船这边撞来。 船头空余下女谍子一人,赤虺一步踩上船头栏杆,独立之下枪尖朝前垂地,直指船下大江大河,女人身形却如同一只伏击蝰蟒一般诡异的俯身压在枪身上,七尺七寸的长枪仅靠一只细长猿臂稳稳捏住枪尾夹于腋下,另一只手虚握身后。 天际上的那道剑光势头不减,还未落下云端,已有一剑先发制人祭出,脚踩点血山莲的白玥魁双手无名指小指交叠,随手单手并两指,随着剑决落下,九天之中一道百丈剑气垂云落下,近乎实质的剑身上纹路繁复镌刻其上,已经隐隐有了剑意蕴含其上。 百丈剑气沉沉落下势头之重,和南淮城的那座云上剑山如出一辙!东岭的天才女剑修在仅仅是短暂观剑过后,成功粗略复刻出了搬山罗刹和鳐前辈联手才部下的剑山剑阵。 淮河水上天光一暗,近乎整条淮河水都被那道从天而降的百丈阴影给覆盖,江水在荡起的江风下开始汹涌拍打在船舷上,摇晃不止的船头上那位身覆软甲的女谍子却稳稳独立于船头,赤虺闭目,单手攥紧枪尾的右手不知何时前移一掌距离,通体雪白的枪身上一抹熟透般的桔红色涌出,很快便渲染了整杆枪身。 当最后一抹银白的寒光于枪头上被桔红吞没时,白玥魁斩出的百丈剑气终于落在了淮河水面上摇晃如枯叶般的大船上。近乎撕裂船头木甲板的剑风中,小麦色皮肤的女谍子猛然睁眼,赤虺怒目间,一只虚握在身后的左手勾指成爪,整个半蹲的身形一下子如蓄势已久的蝰蛇般射出。 白玥魁注意到了,那杆始终枪尖下垂的枪头下方那方江面,平静如止水,丝毫不受四周江浪涛扰。半空中的赤虺右手暴起赤红色的血青筋,手中七尺七寸长枪猛然上挑,整条翻涌的淮河水在这一刻都如同有水中蛟龙出世般沸腾起来。 百丈剑气下赤虺桔红色的身影宛若一道细长的闪电,直直扎入白玥魁的天降剑山中,尚未完全凝为实体的剑山中一道红色身影电射扶摇之上,转瞬间一枪起势登青云,势不可挡的红色枪影如一道狭长银针般穿透百丈剑气,枪尖直指白衣女子眉心。 一枪穿云!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赤虺(2) “破!”皮肤黝黑的持枪女子厉喝一声,一枪递出成功一点破面,穿透那道从天而降的剑山虚影过后,身形在白玥魁面前出现,一气呵成的挑枪过后攻势稍顿。 被那肝桔红长枪直指眉心,一道不在自己剑气之下的凌厉杀气扑面卷来,白玥魁不退反进,揪住大概率就是那位白帝城驰援雪枭女子换气的空档,御剑向前,右手双指并剑,高空之上再度凝聚出数道十丈剑气,朝着那道桔红身影攒射而去。 仅仅相隔只有数丈的距离,一点细微动作都会尽收眼底,所以当白玥魁看见持枪女子始终虚握的那只左手反手握住枪尾后,头一回面对华国舅时的那份危机感再度涌上心头,在经历过须弥境强者威压过后,白玥魁第一反应便是眼前的这位女子,是一位五境巅峰武夫! 用假动作骗过白衣女子主动上前的赤虺身躯依旧保持前冲之势,手中七尺七寸的长枪却开始旋转起来,腰身一体带动着那杆由桔红转青绿的长枪拧转枪头,十步之内瞬间绽放出了近百道枪花,每一朵枪尖都直刺少女眉心。 十步之外,是数道庞然剑气,但十步之内的百道枪花影,明显更快一步。淮河水上的旁人只看见半空中虚影交错间,光线晦明了一刹那,短暂的枪尖剑锋摩擦过后,那道覆甲身影便被声势明显高上许多的剑气虚影给砸下高空,随着下落间持枪女子一次次抖动手中长枪,终于在被击落进淮河前成功卸开了剑气虚影上的恐怖杀力。 水花四溅中白沫泡影,赤虺狼狈的浑身湿透,双脚踩踏在涌动的淮河水面上。不远处的水畔,有一道佝偻老妪身影从水中冒出,遥遥望向远处江水面上天翻地覆的场面,枯树皮般的面庞上依旧可以辨认出胆战心惊的表情。 她是中州朝廷敕封在此地的支流水神,毕竟承受了朝廷香火金身,哪怕头顶上的那位淮河正主不愿千万般不愿意替朝廷出手,作为朝廷山水册上记录在案的小小河神,到最后苦差事还是需要她出手相助。 所以哪怕神力微弱的小河婆无法真正明面上帮到那位朝廷女谍子抗衡,起码也要保障她在此地水域上如履平地,关键时刻还能够借力身下河水。刚才的那一记登云枪,起手时脚下的淮河水便有意托上了一把。 半空中的那位女子剑仙,依旧不染尘埃般高坐云端,只不过在眉心处,却难以察觉的沁出了一滴血珠。白玥魁轻轻捻手揩去那粒血珠,在旁人看不见的暗面,白衣少女后背开始密密淌出一层汗。 她俯视着脚下大地河流中那位持枪女子,从交战到现在,头一回一步踏出,真正亲手握住那柄雪白长剑点血山莲。 对方同样正抬头打量剑仙风采,眼看白玥魁在强行遭受承受百道枪影同时刺中后依然能够淡定握剑,不禁有些佩服白衣女子的定力,也默默将这位出世便享誉东陆第一女剑仙的东岭少女地位拔高了一些。 “再来?”赤虺歪头,竟然在向空中的白玥魁遥遥问话。 不遑多让的握剑少女身形下落间身后白衣飘摇,如天仙降世般恍若神人,同样平静开口不带一丝起伏道:“嗯,再来。” 依旧还是半空中的少女率先出招,丝毫没有顾忌对方是前辈的原因,白玥魁双手同时握住手中长剑,同一时间脚下的淮河水整条江水竟然拔高数丈,如活物般翻滚的江面上那道持枪身影在原地短暂晃动过后,炸开一道数十张的水花,视野模糊中赤虺的身影再度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同时不分先后,半空中握剑的白衣少女身形同样如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消失在原地,但乘船的众人包括那位老宦官在内,都不会觉得是这两位女子转战他处了,只因为他们看见在这段水域的水天相接处,一道诡异的画面突然出现远处。 一缕极细的白云搓成一道细长剑气,轻飘飘落在下方河床托起的水面上,云水接壤处,涌动的水面上凭空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漩涡,随着那缕云气搓动呈现反方向旋转。 “在那儿!”旁观者为首的蒋公公眼尖的在那道漩涡深处找到那两道身影,白衣女子双手持剑姿势不变,此刻长剑剑尖仅仅相距女谍子修长的脖颈三寸不到。 而身形近乎和整杆枪融为一道直线的黝黑女子如虎跃般保持着前刺的姿势,大半身躯重量放在长枪前半段,重新转为桔红色的枪尖成为了双方交战圆线中破开的那一道线,七尺七寸的枪尖擦着雪白长剑的剑锋,最后没入白衣少女心口一寸。 再也不是沁出一滴鲜血的白玥魁哑然的张口,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处的那杆长枪,抬眼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眼那位皮肤黝黑如小麦的女子,好像想尽力把女子的面貌记在心里。 赤虺收枪,反身弹出那口被剑气搅动而形成的漩涡,任凭江水滔滔将白衣少女的身影吞没其中,胜负已分,入体的是一寸枪尖,可绞碎少女心脉的破阵枪意,一寸足矣。 重新落下河床的淮河水面上,覆甲女谍子身形跃起,朝着远处朝廷的大船落去。对上头号麻烦目标,如此短暂交手便分出高下,结局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因为从始至终,她都不是什么五境巅峰武夫,而是一位彻彻底底的十三楼兵家修士。 剑修之下武兵难分,这是世人对山上各类修士单论杀力的评价,哪怕只是并列第二的兵家修士,却绝对没有人会质疑这群沙场上生死磨砺出来的异类修士,会比那号称十步之内拳法天下弱上一头。 因为兵家修士实战最多,生死战更多。无论是使用何种武器的兵家修士,都无一例外有着同样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修仙道如黄泉道,尸骨相伴。 在这一点上,哪怕是天赋异禀的惊世天才白玥魁,也很难和这位朝廷的老雪枭比拼沙场阅历。 所以细节分生死,而结局很明显,白玥魁落了下乘,落下乘者死。 看见朝廷的得力干将落回甲板,一直翘首以盼的老宦官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不忘拍手叫好道,此刻也忘记了先前告诫,热切道:“哎呀呀!曹姑娘的英姿,可真是羡煞咱家了!放眼整个中州江湖,曹姑娘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高手啊!” 皮肤黝黑的女人突然皱眉,这一变动吓得老宦官以为自己又冒犯了女子,连忙噤声。可持枪女子却不是对着他,而是转头望向淮河水面,远处原本该平息的漩涡出,却又是翻涌不断,一片片剑瓣莲花瓣齐齐扎出水面,朝着远处郡城飞去,最后是一颗纹路细密的剑芯莲子窜出水面,随着一大片花瓣齐齐收回,莲子在风中悄无声息化为铁屑消散。 察觉到不妙的黝黑女子就要上前追赶,被老宦官不解地拦在原地,于是无奈解释道:“着道了,方才我枪杀的根本不是那位女剑仙本人,和她有着相同修为气息如出一辙的,很可能是一具法器所为。” 蒋公公也是山上人,自然听得明白面前女子话中意思,抖着白净的面皮尖声道:“什么法器!能够如此逆天做到模仿的和本人一模一样!” 赤虺哑然,她想不到,也不敢做出设想,因为结果很可能让人心生退意。 昌郡城金府宅邸,从始至终从未离开厢房一步的白衣少女伸手接回从窗外飞回的那一片片剑瓣莲花,手心处托着的充当剑匣作用的莲花座中央莲蓬处,原本有着九颗剑芯莲子的位置,此刻却空缺了一处。 那粒最后飞出水面的剑芯莲子,终究是无法回收反复使用了。 白玥魁怔怔看着手中逐渐掌握使用方法的剑瓣莲花,远山般清冷的面庞上难掩震惊之色,良久才吐出一句:“天才。” “破!”皮肤黝黑的持枪女子厉喝一声,一枪递出成功一点破面,穿透那道从天而降的剑山虚影过后,身形在白玥魁面前出现,一气呵成的挑枪过后攻势稍顿。 被那肝桔红长枪直指眉心,一道不在自己剑气之下的凌厉杀气扑面卷来,白玥魁不退反进,揪住大概率就是那位白帝城驰援雪枭女子换气的空档,御剑向前,右手双指并剑,高空之上再度凝聚出数道十丈剑气,朝着那道桔红身影攒射而去。 仅仅相隔只有数丈的距离,一点细微动作都会尽收眼底,所以当白玥魁看见持枪女子始终虚握的那只左手反手握住枪尾后,头一回面对华国舅时的那份危机感再度涌上心头,在经历过须弥境强者威压过后,白玥魁第一反应便是眼前的这位女子,是一位五境巅峰武夫! 用假动作骗过白衣女子主动上前的赤虺身躯依旧保持前冲之势,手中七尺七寸的长枪却开始旋转起来,腰身一体带动着那杆由桔红转青绿的长枪拧转枪头,十步之内瞬间绽放出了近百道枪花,每一朵枪尖都直刺少女眉心。 十步之外,是数道庞然剑气,但十步之内的百道枪花影,明显更快一步。淮河水上的旁人只看见半空中虚影交错间,光线晦明了一刹那,短暂的枪尖剑锋摩擦过后,那道覆甲身影便被声势明显高上许多的剑气虚影给砸下高空,随着下落间持枪女子一次次抖动手中长枪,终于在被击落进淮河前成功卸开了剑气虚影上的恐怖杀力。 水花四溅中白沫泡影,赤虺狼狈的浑身湿透,双脚踩踏在涌动的淮河水面上。不远处的水畔,有一道佝偻老妪身影从水中冒出,遥遥望向远处江水面上天翻地覆的场面,枯树皮般的面庞上依旧可以辨认出胆战心惊的表情。 她是中州朝廷敕封在此地的支流水神,毕竟承受了朝廷香火金身,哪怕头顶上的那位淮河正主不愿千万般不愿意替朝廷出手,作为朝廷山水册上记录在案的小小河神,到最后苦差事还是需要她出手相助。 所以哪怕神力微弱的小河婆无法真正明面上帮到那位朝廷女谍子抗衡,起码也要保障她在此地水域上如履平地,关键时刻还能够借力身下河水。刚才的那一记登云枪,起手时脚下的淮河水便有意托上了一把。 半空中的那位女子剑仙,依旧不染尘埃般高坐云端,只不过在眉心处,却难以察觉的沁出了一滴血珠。白玥魁轻轻捻手揩去那粒血珠,在旁人看不见的暗面,白衣少女后背开始密密淌出一层汗。 她俯视着脚下大地河流中那位持枪女子,从交战到现在,头一回一步踏出,真正亲手握住那柄雪白长剑点血山莲。 对方同样正抬头打量剑仙风采,眼看白玥魁在强行遭受承受百道枪影同时刺中后依然能够淡定握剑,不禁有些佩服白衣女子的定力,也默默将这位出世便享誉东陆第一女剑仙的东岭少女地位拔高了一些。 “再来?”赤虺歪头,竟然在向空中的白玥魁遥遥问话。 不遑多让的握剑少女身形下落间身后白衣飘摇,如天仙降世般恍若神人,同样平静开口不带一丝起伏道:“嗯,再来。” 依旧还是半空中的少女率先出招,丝毫没有顾忌对方是前辈的原因,白玥魁双手同时握住手中长剑,同一时间脚下的淮河水整条江水竟然拔高数丈,如活物般翻滚的江面上那道持枪身影在原地短暂晃动过后,炸开一道数十张的水花,视野模糊中赤虺的身影再度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同时不分先后,半空中握剑的白衣少女身形同样如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消失在原地,但乘船的众人包括那位老宦官在内,都不会觉得是这两位女子转战他处了,只因为他们看见在这段水域的水天相接处,一道诡异的画面突然出现远处。 一缕极细的白云搓成一道细长剑气,轻飘飘落在下方河床托起的水面上,云水接壤处,涌动的水面上凭空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漩涡,随着那缕云气搓动呈现反方向旋转。 “在那儿!”旁观者为首的蒋公公眼尖的在那道漩涡深处找到那两道身影,白衣女子双手持剑姿势不变,此刻长剑剑尖仅仅相距女谍子修长的脖颈三寸不到。 而身形近乎和整杆枪融为一道直线的黝黑女子如虎跃般保持着前刺的姿势,大半身躯重量放在长枪前半段,重新转为桔红色的枪尖成为了双方交战圆线中破开的那一道线,七尺七寸的枪尖擦着雪白长剑的剑锋,最后没入白衣少女心口一寸。 再也不是沁出一滴鲜血的白玥魁哑然的张口,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处的那杆长枪,抬眼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眼那位皮肤黝黑如小麦的女子,好像想尽力把女子的面貌记在心里。 赤虺收枪,反身弹出那口被剑气搅动而形成的漩涡,任凭江水滔滔将白衣少女的身影吞没其中,胜负已分,入体的是一寸枪尖,可绞碎少女心脉的破阵枪意,一寸足矣。 重新落下河床的淮河水面上,覆甲女谍子身形跃起,朝着远处朝廷的大船落去。对上头号麻烦目标,如此短暂交手便分出高下,结局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因为从始至终,她都不是什么五境巅峰武夫,而是一位彻彻底底的十三楼兵家修士。 剑修之下武兵难分,这是世人对山上各类修士单论杀力的评价,哪怕只是并列第二的兵家修士,却绝对没有人会质疑这群沙场上生死磨砺出来的异类修士,会比那号称十步之内拳法天下弱上一头。 因为兵家修士实战最多,生死战更多。无论是使用何种武器的兵家修士,都无一例外有着同样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修仙道如黄泉道,尸骨相伴。 在这一点上,哪怕是天赋异禀的惊世天才白玥魁,也很难和这位朝廷的老雪枭比拼沙场阅历。 所以细节分生死,而结局很明显,白玥魁落了下乘,落下乘者死。 看见朝廷的得力干将落回甲板,一直翘首以盼的老宦官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不忘拍手叫好道,此刻也忘记了先前告诫,热切道:“哎呀呀!曹姑娘的英姿,可真是羡煞咱家了!放眼整个中州江湖,曹姑娘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高手啊!” 皮肤黝黑的女人突然皱眉,这一变动吓得老宦官以为自己又冒犯了女子,连忙噤声。可持枪女子却不是对着他,而是转头望向淮河水面,远处原本该平息的漩涡出,却又是翻涌不断,一片片剑瓣莲花瓣齐齐扎出水面,朝着远处郡城飞去,最后是一颗纹路细密的剑芯莲子窜出水面,随着一大片花瓣齐齐收回,莲子在风中悄无声息化为铁屑消散。 察觉到不妙的黝黑女子就要上前追赶,被老宦官不解地拦在原地,于是无奈解释道:“着道了,方才我枪杀的根本不是那位女剑仙本人,和她有着相同修为气息如出一辙的,很可能是一具法器所为。” 蒋公公也是山上人,自然听得明白面前女子话中意思,抖着白净的面皮尖声道:“什么法器!能够如此逆天做到模仿的和本人一模一样!” 赤虺哑然,她想不到,也不敢做出设想,因为结果很可能让人心生退意。 昌郡城金府宅邸,从始至终从未离开厢房一步的白衣少女伸手接回从窗外飞回的那一片片剑瓣莲花,手心处托着的充当剑匣作用的莲花座中央莲蓬处,原本有着九颗剑芯莲子的位置,此刻却空缺了一处。 那粒最后飞出水面的剑芯莲子,终究是无法回收反复使用了。 白玥魁怔怔看着手中逐渐掌握使用方法的剑瓣莲花,远山般清冷的面庞上难掩震惊之色,良久才吐出一句:“天才。” 第一百三十章 老僧拦路 城中一条人烟稀少的民街上,双目无神的跑马驮着马背上的少年,无需引路便朝着城外某处奔去。人口不算十分繁盛的昌郡城今日有金府大事发生,这条平日里也仅有临街住户来往的冷清街角此刻被清脆的马蹄声充斥,急促的频率中带着一份镇定。 被妖族少女用火灵填充体内的这匹马机械迈动双腿,虽然无需引路且不知疲倦,完全是往死里疾跑,但马背上的人可不好受。息焕已经不知第几次被颠簸的马背给震醒,一旦眼前景色重见天日,胸口那能令人痛的昏厥过去的破碎感又再度袭来。 少年其实心里打鼓,这种状态下的自己奔赴那处昌郡城中可能是最强之争的战场,到底能够做什么?抛开其他种种明暗相争,息焕只知道若把昌郡城中局看成一整盘棋,他作为丢失搬山罗刹傍身的山下人,就连鳐前辈借给他的那朵剑瓣莲花都无法使用,要想起到胜负手的作用,就必须把自己置身局外去,再重新审视这局朝廷黑子势头大好的瓮中局。 在如此旁观思量过后,息焕明白了唯一一手自己的能够堪称本手的一步,就只能是凭借自己和那只窥世金瞳浊熵阴的联系,强行将整盘棋局打乱,让原本只是朝廷和东岭相争的局势,再多出另一支手,一旦独属于浊熵阴的那只手染指整局棋盘,很有可能变为金瞳成为众矢之的,那个时候,他们东岭一行人,或者说加上陆谨安金荣正他们所期望的结果,才有可能出现,而他也才有可能把那位连其余十二位剑祖都报以灰心的搬山罗刹给拉出来。 脑袋昏沉中,息焕挂着的那只手默默扯紧马缰绳,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向后闪过。 再挺挺,朝廷各部势力布局大致都已经摸清了,白画生和李时淼他们承担重压的结果,就是为了此刻,他能够畅通无阻的赶赴淮河江头,去会一会那位被朝廷寄予众望的老雪枭。 马声嘶鸣中突然间天旋地转,紧接着少年便感觉自己被摔下了马背,这一下重重摔倒在地,息焕结结实实的摔了个七荤八素,加上早先不慎被打碎气府的内伤被牵动,眼前再度陷入漫长的黑暗中。 空旷的街道上,那匹受惊的火灵马依旧不住的原地惊恐,高高扬起的马蹄起起落落,就是不肯再向前一步,在原地反复徘徊。按理来说这头早已失去灵性的畜牲被火灵侵占,只应该重复妖族少女下达的那道命令,哪怕是血肉分割,只要火灵不熄灭,就会一路向着城外西北处奔去,此刻却出现了命令之外的反应,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前方必经之路上,出现了一位连火灵这种毫无灵性的灵体都忌惮的存在。 断臂老僧枯槁面容并不好看,相比于南淮城一别,今日再相见,明显又苍老了许多。这位曾在南淮城中扬言息焕二人有一位命不该绝于此的老僧人好像一直都是这幅饱经风霜的模样,即便如此,老僧人那双神光丰富的眼眸子里还是喜色多余哀色。 挡在这条长街中央,凭空出现的断臂老僧只是站在那里,就吓得那匹火灵马畏惧不前。老僧人也怕那匹躁动矛盾的马尸踩坏了一旁摔在地上的少年,于是便抬起并不存在手掌可言的枯萎双臂,开始合十默念经文祷告,静谧的氛围中低于的经文很快压过了长街上的烈马嘶鸣声,很快受惊的火灵马便逐渐安分下来,低垂着马首,耳朵不断煽动,最后那对火红色的畜牲眼眸竟然闭上,气息平稳逐渐流逝。 一匹被火灵夺舍的烈马,竟然就在老僧人的经文咏诵中,被超度归于安息。 老僧人睁开常年笑眯眯的双眼,看见那头畜牲终于不再闹腾了,这才缓步踱至少年身旁,盘腿坐下,开始等待少年苏醒。 刚坐下不久的老僧人似乎察觉到不妥,凑近感受了一番少年体内气息,饶是他也被息焕此刻体内堪称零碎的状态给吓了一跳。 老僧人好不容易出现惊吓的面容转瞬又变回了笑盈盈的模样,嘿嘿一笑,自顾自的乐呵起来,喃喃道:“这都不死,到底是你小子是那东岭的天才剑修,还是那小妮子是?要是让开明那小子看见了,多少得大嚷一句惊为天人!” 笑归笑,老僧人自言自语过后,还是开始念诵起另一段安神经文,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超度那般简单,一道道金色佛印经文开始随着老僧人开口凭空画出,一段段汇聚在少年和老僧人周围,随着老僧人不断念出更多的下文,密密麻麻的佛印经文很快就将少年的身形给包裹的严严实实。 无人放眼注意的这条街道上,神圣的佛家画面悄无声息铺展开来。 鸿鹄山观崖底洞天内,没腿深的江水汹涌翻滚,溶洞内只能听闻浪涛拍岸的哗哗声,远处和淮河江水贯通的洞口处天光涌进,照出了两道站立在江水中的身影。 李时淼此刻褪去了双眼的赤红,惊愕的神情取代了原先狂战的面庞,男人近距离看见面前的年轻道姑素净的面庞上,一道逐渐豁开的血口贯穿了道姑原本姣好的面容。像是一卷素雅的画帛上,撕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王灵嬛低垂眼眸,任由那道左眼旁一直到右嘴角的豁口迸出殷红的血,染红了视线。少女手心处紧紧攥着一截截金色搓捻成的绳索,就在刚刚还是成捆的缚仙索,为了挡下那柄势不可挡的名剑大龙须,彻底断成了废绳。 “王......王姑娘......”李时淼终于恢复清醒,后知后觉得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竟然和先前在山观顶广场上遇见的那伙谋反弟子一般,被某种不知名的奇香给影响,一下子变成了及其好战的狂热分子。 想到很有可能这也是陆谨安的安排,李时淼就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中计般,后颈发凉。同样发觉不对劲的还有面前的道姑,王灵嬛一时间也是心如乱麻,如果说这也在陆谨安的算计之中,一向疼爱的自己的三师兄竟然铁了心要别人来杀自己,那是不是这座名存实亡的山观一家人,彻底走向了分崩离析。 王灵嬛开口,语气平静之极到反常的地步:“不必愧疚李少侠,拔剑起就意味着兵戎相见,无需在这种节骨眼上心生退意。” 同时道姑抬起那道依旧有着掌心雷印画在手心的左手,毫不犹豫贴在持剑男子的胸口,释然道:“所以未分高下前,你我二人没有停手的道理。” 崖底洞天内雷光一闪,下一瞬间男人的身影便倒飞出去,重重跌落在被江水淹没的青石板地上。 身前一片焦黑血肉模糊的李时淼气息凌乱,一记贴身的掌心雷威势不小,足以给他这位结丹期小修士造成重创。始终手中大剑不曾脱手的男人踉踉跄跄拄着剑起身,不再犹豫过后李时淼果决的拦在年轻道姑的去路上,事已至此,必须坚守到底。 “对不起,王姑娘。”男人开口道,径直说出了心里话。 王灵嬛看了眼身中雷法的男人,眼看已经没有再战的可能性,无奈道:“李少侠,让路吧,该做的你已经做了,别把大好前程葬送在这崖底。” 她看得出李时淼练剑天赋之高,那样一柄桀骜不驯的名剑大龙须,已经能够在男人手中发挥出三成功力,刚才生死攸关间的那百道金龙头,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如此得意的画面。王灵嬛清楚李时淼只是一柄受人指使的出鞘剑,所以她不怨他,她也不希望男人最后落得她这般下场,这才有了这最后一句劝话。 李时淼其实心中也在犹豫,他不确定自己为了身后那个连亲朋手足都要算计的疯子拼命,值不值得。他好不容易踏上了登山路,在默默无名的死在这片崖底被大浪淘去,他不甘心。 男人纠结开口道:“王姑娘,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在拼什么,但我起码知道,只在多站在此处多撑一刻钟,陆谨安的赢面就大上一分。他那个疯子谁都算计,到底能不能出手相助息焕我不得而知。可最起码,鸿鹄山观在这一战中,是站在我们东岭对立面的,这一点,我很确定。” 男人双手拖动那柄大剑,竭力使剑尖对准面前的那位年轻道姑,咬牙道:“所以我要赌一赌,赌陆谨安言而有信,赌这无足轻重的一份绵薄之力,能够在这场本就赢面不大的瓮中局中能够增添一分赢面。” 王灵嬛面露神往,竟然气笑道:“天真。” 同时道姑摊手,道袍长袖中,剩余的三张靓紫色高阶符箓尽数掏出。 对上那剩下的三张紫符,李时淼毫无胜负可言。 身后那紧闭的石门中此刻突然响起一声气愤至极的怒骂声:“那你可真要失望了臭小子!你们算计的再好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就让你们东岭一行人和我这位山观叛徒一起奔赴黄泉路!” 石门不是向着两侧大开,而是直接被一道人影给砸开,破碎门扉夹杂着烟尘,一道人影倒飞而出,一位身穿紫黄色道袍的老道人一手掐住那稍显年轻的道人身影,在撞开石门过后依旧不觉解气,重重拽着陆谨安砸在淹水的青石地上,拖拽起一路扯出数十丈,才停手将手中死尸般的年轻道人给丢了出去。 陆谨安面朝下落在江水中,身子竟然绵软无力的浮了起来。 这一刻,李时淼最后一点希望,随之破灭。 城中一条人烟稀少的民街上,双目无神的跑马驮着马背上的少年,无需引路便朝着城外某处奔去。人口不算十分繁盛的昌郡城今日有金府大事发生,这条平日里也仅有临街住户来往的冷清街角此刻被清脆的马蹄声充斥,急促的频率中带着一份镇定。 被妖族少女用火灵填充体内的这匹马机械迈动双腿,虽然无需引路且不知疲倦,完全是往死里疾跑,但马背上的人可不好受。息焕已经不知第几次被颠簸的马背给震醒,一旦眼前景色重见天日,胸口那能令人痛的昏厥过去的破碎感又再度袭来。 少年其实心里打鼓,这种状态下的自己奔赴那处昌郡城中可能是最强之争的战场,到底能够做什么?抛开其他种种明暗相争,息焕只知道若把昌郡城中局看成一整盘棋,他作为丢失搬山罗刹傍身的山下人,就连鳐前辈借给他的那朵剑瓣莲花都无法使用,要想起到胜负手的作用,就必须把自己置身局外去,再重新审视这局朝廷黑子势头大好的瓮中局。 在如此旁观思量过后,息焕明白了唯一一手自己的能够堪称本手的一步,就只能是凭借自己和那只窥世金瞳浊熵阴的联系,强行将整盘棋局打乱,让原本只是朝廷和东岭相争的局势,再多出另一支手,一旦独属于浊熵阴的那只手染指整局棋盘,很有可能变为金瞳成为众矢之的,那个时候,他们东岭一行人,或者说加上陆谨安金荣正他们所期望的结果,才有可能出现,而他也才有可能把那位连其余十二位剑祖都报以灰心的搬山罗刹给拉出来。 脑袋昏沉中,息焕挂着的那只手默默扯紧马缰绳,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向后闪过。 再挺挺,朝廷各部势力布局大致都已经摸清了,白画生和李时淼他们承担重压的结果,就是为了此刻,他能够畅通无阻的赶赴淮河江头,去会一会那位被朝廷寄予众望的老雪枭。 马声嘶鸣中突然间天旋地转,紧接着少年便感觉自己被摔下了马背,这一下重重摔倒在地,息焕结结实实的摔了个七荤八素,加上早先不慎被打碎气府的内伤被牵动,眼前再度陷入漫长的黑暗中。 空旷的街道上,那匹受惊的火灵马依旧不住的原地惊恐,高高扬起的马蹄起起落落,就是不肯再向前一步,在原地反复徘徊。按理来说这头早已失去灵性的畜牲被火灵侵占,只应该重复妖族少女下达的那道命令,哪怕是血肉分割,只要火灵不熄灭,就会一路向着城外西北处奔去,此刻却出现了命令之外的反应,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前方必经之路上,出现了一位连火灵这种毫无灵性的灵体都忌惮的存在。 断臂老僧枯槁面容并不好看,相比于南淮城一别,今日再相见,明显又苍老了许多。这位曾在南淮城中扬言息焕二人有一位命不该绝于此的老僧人好像一直都是这幅饱经风霜的模样,即便如此,老僧人那双神光丰富的眼眸子里还是喜色多余哀色。 挡在这条长街中央,凭空出现的断臂老僧只是站在那里,就吓得那匹火灵马畏惧不前。老僧人也怕那匹躁动矛盾的马尸踩坏了一旁摔在地上的少年,于是便抬起并不存在手掌可言的枯萎双臂,开始合十默念经文祷告,静谧的氛围中低于的经文很快压过了长街上的烈马嘶鸣声,很快受惊的火灵马便逐渐安分下来,低垂着马首,耳朵不断煽动,最后那对火红色的畜牲眼眸竟然闭上,气息平稳逐渐流逝。 一匹被火灵夺舍的烈马,竟然就在老僧人的经文咏诵中,被超度归于安息。 老僧人睁开常年笑眯眯的双眼,看见那头畜牲终于不再闹腾了,这才缓步踱至少年身旁,盘腿坐下,开始等待少年苏醒。 刚坐下不久的老僧人似乎察觉到不妥,凑近感受了一番少年体内气息,饶是他也被息焕此刻体内堪称零碎的状态给吓了一跳。 老僧人好不容易出现惊吓的面容转瞬又变回了笑盈盈的模样,嘿嘿一笑,自顾自的乐呵起来,喃喃道:“这都不死,到底是你小子是那东岭的天才剑修,还是那小妮子是?要是让开明那小子看见了,多少得大嚷一句惊为天人!” 笑归笑,老僧人自言自语过后,还是开始念诵起另一段安神经文,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超度那般简单,一道道金色佛印经文开始随着老僧人开口凭空画出,一段段汇聚在少年和老僧人周围,随着老僧人不断念出更多的下文,密密麻麻的佛印经文很快就将少年的身形给包裹的严严实实。 无人放眼注意的这条街道上,神圣的佛家画面悄无声息铺展开来。 鸿鹄山观崖底洞天内,没腿深的江水汹涌翻滚,溶洞内只能听闻浪涛拍岸的哗哗声,远处和淮河江水贯通的洞口处天光涌进,照出了两道站立在江水中的身影。 李时淼此刻褪去了双眼的赤红,惊愕的神情取代了原先狂战的面庞,男人近距离看见面前的年轻道姑素净的面庞上,一道逐渐豁开的血口贯穿了道姑原本姣好的面容。像是一卷素雅的画帛上,撕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王灵嬛低垂眼眸,任由那道左眼旁一直到右嘴角的豁口迸出殷红的血,染红了视线。少女手心处紧紧攥着一截截金色搓捻成的绳索,就在刚刚还是成捆的缚仙索,为了挡下那柄势不可挡的名剑大龙须,彻底断成了废绳。 “王......王姑娘......”李时淼终于恢复清醒,后知后觉得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竟然和先前在山观顶广场上遇见的那伙谋反弟子一般,被某种不知名的奇香给影响,一下子变成了及其好战的狂热分子。 想到很有可能这也是陆谨安的安排,李时淼就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中计般,后颈发凉。同样发觉不对劲的还有面前的道姑,王灵嬛一时间也是心如乱麻,如果说这也在陆谨安的算计之中,一向疼爱的自己的三师兄竟然铁了心要别人来杀自己,那是不是这座名存实亡的山观一家人,彻底走向了分崩离析。 王灵嬛开口,语气平静之极到反常的地步:“不必愧疚李少侠,拔剑起就意味着兵戎相见,无需在这种节骨眼上心生退意。” 同时道姑抬起那道依旧有着掌心雷印画在手心的左手,毫不犹豫贴在持剑男子的胸口,释然道:“所以未分高下前,你我二人没有停手的道理。” 崖底洞天内雷光一闪,下一瞬间男人的身影便倒飞出去,重重跌落在被江水淹没的青石板地上。 身前一片焦黑血肉模糊的李时淼气息凌乱,一记贴身的掌心雷威势不小,足以给他这位结丹期小修士造成重创。始终手中大剑不曾脱手的男人踉踉跄跄拄着剑起身,不再犹豫过后李时淼果决的拦在年轻道姑的去路上,事已至此,必须坚守到底。 “对不起,王姑娘。”男人开口道,径直说出了心里话。 王灵嬛看了眼身中雷法的男人,眼看已经没有再战的可能性,无奈道:“李少侠,让路吧,该做的你已经做了,别把大好前程葬送在这崖底。” 她看得出李时淼练剑天赋之高,那样一柄桀骜不驯的名剑大龙须,已经能够在男人手中发挥出三成功力,刚才生死攸关间的那百道金龙头,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如此得意的画面。王灵嬛清楚李时淼只是一柄受人指使的出鞘剑,所以她不怨他,她也不希望男人最后落得她这般下场,这才有了这最后一句劝话。 李时淼其实心中也在犹豫,他不确定自己为了身后那个连亲朋手足都要算计的疯子拼命,值不值得。他好不容易踏上了登山路,在默默无名的死在这片崖底被大浪淘去,他不甘心。 男人纠结开口道:“王姑娘,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在拼什么,但我起码知道,只在多站在此处多撑一刻钟,陆谨安的赢面就大上一分。他那个疯子谁都算计,到底能不能出手相助息焕我不得而知。可最起码,鸿鹄山观在这一战中,是站在我们东岭对立面的,这一点,我很确定。” 男人双手拖动那柄大剑,竭力使剑尖对准面前的那位年轻道姑,咬牙道:“所以我要赌一赌,赌陆谨安言而有信,赌这无足轻重的一份绵薄之力,能够在这场本就赢面不大的瓮中局中能够增添一分赢面。” 王灵嬛面露神往,竟然气笑道:“天真。” 同时道姑摊手,道袍长袖中,剩余的三张靓紫色高阶符箓尽数掏出。 对上那剩下的三张紫符,李时淼毫无胜负可言。 身后那紧闭的石门中此刻突然响起一声气愤至极的怒骂声:“那你可真要失望了臭小子!你们算计的再好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就让你们东岭一行人和我这位山观叛徒一起奔赴黄泉路!” 石门不是向着两侧大开,而是直接被一道人影给砸开,破碎门扉夹杂着烟尘,一道人影倒飞而出,一位身穿紫黄色道袍的老道人一手掐住那稍显年轻的道人身影,在撞开石门过后依旧不觉解气,重重拽着陆谨安砸在淹水的青石地上,拖拽起一路扯出数十丈,才停手将手中死尸般的年轻道人给丢了出去。 陆谨安面朝下落在江水中,身子竟然绵软无力的浮了起来。 这一刻,李时淼最后一点希望,随之破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老僧拦路(2) 崖底洞天内刮起了湿冷的江风,彻底吹凉了持剑男子的心,李时淼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如何迈腿,身后不远处传来那位鸿鹄山观观主落地的水花声,他却只能僵立在原地,任由对方一步步逼近。 袁山道人阴冷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憎恶道:“你们以为小小年纪就能算尽天下事?真当我们这群老家伙是群饭桶吗?一个结丹期修士,一个不足九楼修为自诩天才的白眼狼,就胆敢妄图谋反?我鸿鹄山观就算没有朝廷撑腰,也不至于被你们两个小废物这般羞辱才对!” 山观观主突然呵呵笑道:“是不是以为你们布局十分合理?把朝廷的各支势力看得清清楚楚?我告诉你小子,今日朝廷那位千里赶赴此地老雪枭要入那座临江阁,没人拦得住。” 那具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突然一个打挺,从水中跳了起来,面上血肉模糊还在殷殷渗血的年轻道人微微喘气,朝着李时淼大喊道:“跑啊!愣着干嘛!” 听见道人的呼喊,李时淼开始迈开腿跑了起来,连成一线的三人中央他像是一颗移动的棋子,脑海中被袁山道人话语给震慑住早已无法思考的男子一片乱麻缠在心头,甚至来不及理清那位袁山道人的话里头含义,当下只顾着跑,拼命往前跑。 陆谨安看见李时淼竟然笔直朝着这边奔来,甚至眼中都没有那挡在路中央的年轻道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便知道这局棋已经走到了真正的死局,除非有一记出乎意料的神仙手,不然这片崖底洞天内,到底还是要留下两具尸体。 原本在年轻道人的盘算中,他进入那扇石门后,会畅通无阻一路下到低端洞天最深处,在那片洞底深潭边,会看见那位接触了惊鸿石献过后进入深度顿悟状态的袁山道人。在修士最为薄弱顿悟时期,凭借一身第八楼修为的实力,陆谨安有十足的把握将实力远高于自己的袁山道人那颗头颅给拧下来。 真正的意外发生在下到洞底后,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道人潭边打坐的画面,还是一位眉目狰狞歇斯底里的老道人,双手死死挖在那座石刻文献上,目眦欲裂中扭头正好看见陆谨安的身影。 年轻道人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听见处于极度愤怒状态下的老道人口中唠叨着种种“我看不见”“一个字也没有”之类的词句,随后便被闪身至眼前的老道人一手擒拿在脸上,一路拖拽着撞出门外。 有什么既定之内的事物出现了意外,或者说他漏了某样关键因素,陆谨安双目微微闪烁,疯狂思索着自己遗漏的那个关键条件。 远处的老道人似乎看出了年轻道人的心思,老道人昏黄的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也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阴森森笑道:“好徒儿,别再费神了,让为师来告诉你答案吧。” 李时淼拖着剑在水中狂奔,和年轻道姑擦肩而过的瞬间,后者最终还是没有出手阻拦,任凭已经慌神的持剑男子错身离去,事已至此,王灵嬛就算在想阻拦挽回什么,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在少女心里,和陆谨安所设想的不同,一直身为师长的袁山道人是不会败的,按照常理来说,一位登楼境十楼的老道人,实力不明,如何能够被陆谨安取下项上人头?一方面是有违道义,欺师灭祖,一方面又是蜉蝣撼大树。从各方面来讲,陆谨安都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所以她从一开始做的事情,与其说是保护师父,倒不如说是在阻止二人犯傻。 此刻看着远处袁山道人恍然的神情,王灵嬛便知道再也于事无补了。 “让我猜猜,你小子是不是那一次接老祖出关,偶然间私心作祟,看了一眼那块惊鸿石献?发觉只是匆匆一瞥便大受裨益?所以想到了今日这一看似万无一失的上上策?” 被看破的年轻道人眨了眨眼,也不遮掩道:“是。” 袁山道人寻味的看了一眼这从小到大一向省心的爱徒,四个徒弟里就要数他陆谨安最深得老道人青睐,倒不是说如何喜欢,只不过是陆谨安从小便早慧懂事。要说偏爱,当然还是师兄之子侯行远更深得老道人喜爱一些,除此之外,还有天生琉璃心的王灵嬛,最让人疼惜。但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位,都不如陆谨安来的让人安心。 身为外姓弟子的陆谨安,完全是凭借吃苦耐劳,才一步步博得老道人的信任。按理来说,这样的弟子,应该是最为成熟稳重的那一位,哪怕其他几位弟子在外闯下功绩高低与否,鸿鹄山观都会在陆谨安的打理下成为侯行远等人最安心的归处。 袁山道人原本也正是如此打算,却未曾想到从小到大,他貌似一直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这位靠谱的三师兄——野心并不小。 今日变局,初看之下有违常理,令人错愕,但回过头来细细思索,却是情理之中。 老道人语气中怒意稍微褪去一层,惋惜道:“那你是不是没注意到,那块足以称之为我们鸿鹄山观根基的惊鸿石献,并不是如你想象中的那般,旁人只要有幸瞥上一眼,并起码会领略一道秘法,受益无穷?那可是老祖宗的心血,其上功法,放在百年前,便是我观开宗立派的底气。哪是什么庸庸碌碌之人可以贪图的。” 陆谨安被点拨道,突然明白了一些,猛得抬头看向老道人。 “没错,谨安你啊,就是太聪明了,资质太好,以至于目光太高,太远,就连你的那两位师兄都比不上,所以今日你才忘记看一眼脚下,忽略了眼前。那块惊鸿石献,若不是天资足够的天才,就算看再久,也只是一块苍白石板,一句献文都没有啊!山观庸碌子弟如是这般,为师亦是如此......” 老道人无奈接受了自己资质不够的事实,要不然他也不会百年间困于这登楼境第十楼难上一层,要不然这座鸿鹄山观也不至于在他手中如此没落,连邻近的鸣雷州也能骑在头上耀武扬威,更不会委身于朝廷,成为山上众宗门所不齿的下等门派。 此话一说出口,老道人的身形仿佛苍老几许,陆谨安和王灵嬛这两位从小在山观上长大的弟子,发觉那位一向顶天立地的师父,不知何时已经老到挺不直脊梁骨了。 年轻道人如鲠在喉,最终吞咽了几下,还是没有开口再多言。 怪不得下去后袁山道人并未进入入定状态,不是老道人不想,而是他根本无法入定。那块他觉得有千字真言书写其上的石献,在老道人的眼中就是一块平整的石块。 念及于此,年轻道人狠狠揉了把血肉模糊的面庞,好似要将本就不干净的面庞给彻底揉成一团般,最后移开手时露出一双神情坚决的眼睛,沉声道:“师父,我意已决。” 袁山道人哈哈大笑起来,声如洪钟清晰洪亮,根本不像是一位百岁老道人能够发出的笑声,从未如此畅快过的老道人点头道:“好!今日你欺师灭祖,按照我们山观来讲,道场再小,也要有规矩,欺师灭祖谋逆不当,理应废弃修为,逐出师门。但既然你依旧不肯罢休,一定要和我分出生死,那今日在这片崖底江畔,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这三十多年来,到底学到了什么。” “请袁山道人赐教。”陆谨安双手行了一个拱手礼,而后拉开架势,和先前王灵嬛如出一辙般的拳架势率先架出,果真是师出同门,鸿鹄山观所传总共就那么几套,再变出花来也逃不开一拳一符一卜术。 洞天内大江浪涛,一声盖过一声,竟然是愈发凶猛起来,涨落间江水不知何时没过众人腰胯间,陆谨安最后朝着身旁的李时淼嘱咐道:“你且站在原地不要乱跑,接下来的局不必操心。” 随后年轻道人闭眼,一身气机开始攀升,眨眼间就彻底将登楼境八楼的实力给提拔上去,这位鸿鹄山观的三师兄,不知何时早已默默领先两位师兄许多,就连侯行远第七楼的修为,也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藏锋已久,今日拔剑以示君。袁山道人满意的看着这位徒弟,心中何尝不是思绪百连篇。这样一位足以称之为天才的弟子,就算放在鸣雷州,也是可以跻身内门弟子的存在,可委身在他这座小山观内,最后的下场又是如何? “错了啊,错了啊!”老道人以近乎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同时双眼猛然一瞪,难以置信看向那位场地中央的年轻道人,原本已经第八楼的气机,在攀升过后依旧不曾停留,开始朝着那层分水岭般的第九楼直冲而去,看起势头竟然丝毫不减。 难不成? 在老道人意外的目光注视下,陆谨安的气机毫无阻碍的破开第九楼的弥障,气息外显,开始有一道道青色气机凝聚在体外四周,围绕着年轻道人盘旋不止。登楼境第九楼!这才是陆谨安现如今的真实实力! 袁山道人第一次晋升第九楼,已经是临近百色的高龄,还是在宗门诸多资源倾斜的情况下,在跌跌撞撞迈进的第九楼,这陆谨安也才三十来岁的年纪,宗门早已拿不出什么灵丹妙药辅佐其修行,就算这样,也还是让其迈进了第九楼,这才是真正的怪才。 年轻道人最终将气机稳固在第九楼初期,睁开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看向老道人,几乎是和老道人同时开口出声道:“大道误我。” 昌郡城中,无人打扰的街道上,昏迷的息焕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头疼欲裂,胸口更是如此。一睁眼,便看见一张苍老的面庞压在头顶,直勾勾盯着自己。 少年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便认出了那位昌郡城中救过自己一命的老僧人,挣扎着爬起身就要道谢,却被老僧人咿咿呀呀的拦住,少年不解看向那位断臂老僧,好不容易能够开口说话的老僧人终于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微微一顿过后,便开口道: “小施主,先前救命之恩一事就莫要再提了,世间因果,我救你也是有我的原因,不必多谢。今日我拦在小施主你必经之路上,也同样如此,只为一件事。” 息焕不解,依旧未回过神的脑袋乱糟糟的,倒是身体,此刻略微感受一番过后,竟然要比摔下马昏迷前状态好转不少,想必又是这位老僧人出手,才把自己从鬼门关口拉回来一遭。 老僧人缓缓开口道:“小施主,回头吧,回头是岸,再往前就不仅是地狱,更事关整座天下存亡了。” 崖底洞天内刮起了湿冷的江风,彻底吹凉了持剑男子的心,李时淼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如何迈腿,身后不远处传来那位鸿鹄山观观主落地的水花声,他却只能僵立在原地,任由对方一步步逼近。 袁山道人阴冷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憎恶道:“你们以为小小年纪就能算尽天下事?真当我们这群老家伙是群饭桶吗?一个结丹期修士,一个不足九楼修为自诩天才的白眼狼,就胆敢妄图谋反?我鸿鹄山观就算没有朝廷撑腰,也不至于被你们两个小废物这般羞辱才对!” 山观观主突然呵呵笑道:“是不是以为你们布局十分合理?把朝廷的各支势力看得清清楚楚?我告诉你小子,今日朝廷那位千里赶赴此地老雪枭要入那座临江阁,没人拦得住。” 那具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突然一个打挺,从水中跳了起来,面上血肉模糊还在殷殷渗血的年轻道人微微喘气,朝着李时淼大喊道:“跑啊!愣着干嘛!” 听见道人的呼喊,李时淼开始迈开腿跑了起来,连成一线的三人中央他像是一颗移动的棋子,脑海中被袁山道人话语给震慑住早已无法思考的男子一片乱麻缠在心头,甚至来不及理清那位袁山道人的话里头含义,当下只顾着跑,拼命往前跑。 陆谨安看见李时淼竟然笔直朝着这边奔来,甚至眼中都没有那挡在路中央的年轻道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便知道这局棋已经走到了真正的死局,除非有一记出乎意料的神仙手,不然这片崖底洞天内,到底还是要留下两具尸体。 原本在年轻道人的盘算中,他进入那扇石门后,会畅通无阻一路下到低端洞天最深处,在那片洞底深潭边,会看见那位接触了惊鸿石献过后进入深度顿悟状态的袁山道人。在修士最为薄弱顿悟时期,凭借一身第八楼修为的实力,陆谨安有十足的把握将实力远高于自己的袁山道人那颗头颅给拧下来。 真正的意外发生在下到洞底后,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道人潭边打坐的画面,还是一位眉目狰狞歇斯底里的老道人,双手死死挖在那座石刻文献上,目眦欲裂中扭头正好看见陆谨安的身影。 年轻道人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听见处于极度愤怒状态下的老道人口中唠叨着种种“我看不见”“一个字也没有”之类的词句,随后便被闪身至眼前的老道人一手擒拿在脸上,一路拖拽着撞出门外。 有什么既定之内的事物出现了意外,或者说他漏了某样关键因素,陆谨安双目微微闪烁,疯狂思索着自己遗漏的那个关键条件。 远处的老道人似乎看出了年轻道人的心思,老道人昏黄的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也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阴森森笑道:“好徒儿,别再费神了,让为师来告诉你答案吧。” 李时淼拖着剑在水中狂奔,和年轻道姑擦肩而过的瞬间,后者最终还是没有出手阻拦,任凭已经慌神的持剑男子错身离去,事已至此,王灵嬛就算在想阻拦挽回什么,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在少女心里,和陆谨安所设想的不同,一直身为师长的袁山道人是不会败的,按照常理来说,一位登楼境十楼的老道人,实力不明,如何能够被陆谨安取下项上人头?一方面是有违道义,欺师灭祖,一方面又是蜉蝣撼大树。从各方面来讲,陆谨安都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所以她从一开始做的事情,与其说是保护师父,倒不如说是在阻止二人犯傻。 此刻看着远处袁山道人恍然的神情,王灵嬛便知道再也于事无补了。 “让我猜猜,你小子是不是那一次接老祖出关,偶然间私心作祟,看了一眼那块惊鸿石献?发觉只是匆匆一瞥便大受裨益?所以想到了今日这一看似万无一失的上上策?” 被看破的年轻道人眨了眨眼,也不遮掩道:“是。” 袁山道人寻味的看了一眼这从小到大一向省心的爱徒,四个徒弟里就要数他陆谨安最深得老道人青睐,倒不是说如何喜欢,只不过是陆谨安从小便早慧懂事。要说偏爱,当然还是师兄之子侯行远更深得老道人喜爱一些,除此之外,还有天生琉璃心的王灵嬛,最让人疼惜。但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位,都不如陆谨安来的让人安心。 身为外姓弟子的陆谨安,完全是凭借吃苦耐劳,才一步步博得老道人的信任。按理来说,这样的弟子,应该是最为成熟稳重的那一位,哪怕其他几位弟子在外闯下功绩高低与否,鸿鹄山观都会在陆谨安的打理下成为侯行远等人最安心的归处。 袁山道人原本也正是如此打算,却未曾想到从小到大,他貌似一直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这位靠谱的三师兄——野心并不小。 今日变局,初看之下有违常理,令人错愕,但回过头来细细思索,却是情理之中。 老道人语气中怒意稍微褪去一层,惋惜道:“那你是不是没注意到,那块足以称之为我们鸿鹄山观根基的惊鸿石献,并不是如你想象中的那般,旁人只要有幸瞥上一眼,并起码会领略一道秘法,受益无穷?那可是老祖宗的心血,其上功法,放在百年前,便是我观开宗立派的底气。哪是什么庸庸碌碌之人可以贪图的。” 陆谨安被点拨道,突然明白了一些,猛得抬头看向老道人。 “没错,谨安你啊,就是太聪明了,资质太好,以至于目光太高,太远,就连你的那两位师兄都比不上,所以今日你才忘记看一眼脚下,忽略了眼前。那块惊鸿石献,若不是天资足够的天才,就算看再久,也只是一块苍白石板,一句献文都没有啊!山观庸碌子弟如是这般,为师亦是如此......” 老道人无奈接受了自己资质不够的事实,要不然他也不会百年间困于这登楼境第十楼难上一层,要不然这座鸿鹄山观也不至于在他手中如此没落,连邻近的鸣雷州也能骑在头上耀武扬威,更不会委身于朝廷,成为山上众宗门所不齿的下等门派。 此话一说出口,老道人的身形仿佛苍老几许,陆谨安和王灵嬛这两位从小在山观上长大的弟子,发觉那位一向顶天立地的师父,不知何时已经老到挺不直脊梁骨了。 年轻道人如鲠在喉,最终吞咽了几下,还是没有开口再多言。 怪不得下去后袁山道人并未进入入定状态,不是老道人不想,而是他根本无法入定。那块他觉得有千字真言书写其上的石献,在老道人的眼中就是一块平整的石块。 念及于此,年轻道人狠狠揉了把血肉模糊的面庞,好似要将本就不干净的面庞给彻底揉成一团般,最后移开手时露出一双神情坚决的眼睛,沉声道:“师父,我意已决。” 袁山道人哈哈大笑起来,声如洪钟清晰洪亮,根本不像是一位百岁老道人能够发出的笑声,从未如此畅快过的老道人点头道:“好!今日你欺师灭祖,按照我们山观来讲,道场再小,也要有规矩,欺师灭祖谋逆不当,理应废弃修为,逐出师门。但既然你依旧不肯罢休,一定要和我分出生死,那今日在这片崖底江畔,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这三十多年来,到底学到了什么。” “请袁山道人赐教。”陆谨安双手行了一个拱手礼,而后拉开架势,和先前王灵嬛如出一辙般的拳架势率先架出,果真是师出同门,鸿鹄山观所传总共就那么几套,再变出花来也逃不开一拳一符一卜术。 洞天内大江浪涛,一声盖过一声,竟然是愈发凶猛起来,涨落间江水不知何时没过众人腰胯间,陆谨安最后朝着身旁的李时淼嘱咐道:“你且站在原地不要乱跑,接下来的局不必操心。” 随后年轻道人闭眼,一身气机开始攀升,眨眼间就彻底将登楼境八楼的实力给提拔上去,这位鸿鹄山观的三师兄,不知何时早已默默领先两位师兄许多,就连侯行远第七楼的修为,也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藏锋已久,今日拔剑以示君。袁山道人满意的看着这位徒弟,心中何尝不是思绪百连篇。这样一位足以称之为天才的弟子,就算放在鸣雷州,也是可以跻身内门弟子的存在,可委身在他这座小山观内,最后的下场又是如何? “错了啊,错了啊!”老道人以近乎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同时双眼猛然一瞪,难以置信看向那位场地中央的年轻道人,原本已经第八楼的气机,在攀升过后依旧不曾停留,开始朝着那层分水岭般的第九楼直冲而去,看起势头竟然丝毫不减。 难不成? 在老道人意外的目光注视下,陆谨安的气机毫无阻碍的破开第九楼的弥障,气息外显,开始有一道道青色气机凝聚在体外四周,围绕着年轻道人盘旋不止。登楼境第九楼!这才是陆谨安现如今的真实实力! 袁山道人第一次晋升第九楼,已经是临近百色的高龄,还是在宗门诸多资源倾斜的情况下,在跌跌撞撞迈进的第九楼,这陆谨安也才三十来岁的年纪,宗门早已拿不出什么灵丹妙药辅佐其修行,就算这样,也还是让其迈进了第九楼,这才是真正的怪才。 年轻道人最终将气机稳固在第九楼初期,睁开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看向老道人,几乎是和老道人同时开口出声道:“大道误我。” 昌郡城中,无人打扰的街道上,昏迷的息焕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头疼欲裂,胸口更是如此。一睁眼,便看见一张苍老的面庞压在头顶,直勾勾盯着自己。 少年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便认出了那位昌郡城中救过自己一命的老僧人,挣扎着爬起身就要道谢,却被老僧人咿咿呀呀的拦住,少年不解看向那位断臂老僧,好不容易能够开口说话的老僧人终于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微微一顿过后,便开口道: “小施主,先前救命之恩一事就莫要再提了,世间因果,我救你也是有我的原因,不必多谢。今日我拦在小施主你必经之路上,也同样如此,只为一件事。” 息焕不解,依旧未回过神的脑袋乱糟糟的,倒是身体,此刻略微感受一番过后,竟然要比摔下马昏迷前状态好转不少,想必又是这位老僧人出手,才把自己从鬼门关口拉回来一遭。 老僧人缓缓开口道:“小施主,回头吧,回头是岸,再往前就不仅是地狱,更事关整座天下存亡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僧拦路(3) 少年微微一愣,乱糟糟的脑袋冷不丁一个激灵,些许冷意涌上身。在看了一眼老僧人一本正经的面容,苍老面目上一双眯缝眼和气安详的看着他,不像是在信口胡诌的模样。 况且老僧人短短两次见面,每一次都近乎是出自无偿的给予帮助,南淮城一战中,更是冒着明王劲反噬的风险,去挥出那关键的隔山拳。 这样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人,貌似真谈不上对他们能有什么企图。 少年坐直身体,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那匹死马,便和断臂老僧就那么坐在长街上对谈起来,摊手示意对方道:“老方丈,您有话直说便是。” 断臂老僧反倒不说话了,只是神秘的笑笑,息焕看着对方直勾勾对着自己笑,那张笑脸看起来还带着一丝歉意无奈,愈发心里发毛,干脆起身道:“您要是不说,我可走了?” 老僧人立马不愿意了,着急道:“哎哎哎小施主,别急着走,你听老衲一句,回头吧,回头万事皆休。” 息焕不再开玩笑,认真道:“老方丈,就算加上这一次,你救了我两次,但你不说缘由,就让我回头?我要去救人,很重要的人。” 知道劝阻无果的老僧人重重叹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忌惮般,始终不肯道出理由。少年见了,只是弯腰道谢,而后转身抬脚就走。 身后老僧人缓缓开口,语气和当时南淮城出成谶般,一下子声调都变得异常威严,隐隐有佛音响起:“你若是往前走,不仅要救的那位救不成,还会害死其他人。” 息焕被那句谶语惊得脚步一顿,当即变脸看向老僧人,面色不善道:“老方丈,我也知道一点谶语的威力,你我无冤无仇,有恩定当相报,但今日何故于此出言咒我?” “咒你?”断臂老僧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小子既然知晓谶语,那你可知晓何谓谶语?这可是涉及大道流转,不是老衲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我说你会害死他人,不是我想如此,而是天道循环一种因果。” “理由呢?”少年不服气,紧握双手盯着老僧人,却不是在对其较劲。 断臂老僧垂眼看向脚下,那里踩着一双早已磨损破旧的草鞋,已经猜不出他一路走来,到底走了几万里路,黯然神伤道:“老衲我不能说啊,说了就是犯忌,是有违因果的,说出口的结局,不比你向前走好到哪里去。小施主,说或不说,其实在你看来都不是好结果,老衲我说得对不对?” 息焕不置可否,点点头,稍微平息了一些起伏的情绪,他看见老僧人正低头看着脚上的那双破草鞋,也跟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算不上金贵的布鞋不知何时也早已磨损的厉害,息焕其实不缺鞋子,只不过这双鞋是那不靠谱的便宜师父最后一次分别时给他挑的。 还记得那老头因为即将分别,难得大方的主动掏银两,却并不是去那仙品阁,而是在市井闹市里走走停停,最后给他挑中了这双千层底布鞋。 臭老头当时是这么说的:“给你挑一双好鞋,这样遇到危险了,起码跑路的时候可以溜的顺畅些,魈鬼跳崖是门绝学,比起学习铸剑,为师还是更希望你练好这门轻功。” 那是他头一回看见那老头露出一丝缅怀的神情,喃喃自语道:“这世道也就这样,天底下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自己的性命,人只要活着,就还有一口气可以缓过来,缓过来了,万事就过去了。” 少年握紧的双拳缩了缩,突然有松开放下,语气很轻却很清晰的向老僧人说道:“老方丈,你说我若是朝前走,便事关整座天下存亡,但若我不往前走,我的那位老前辈就注定难逃一死。天底下没有什么人是应该死的,也没有什么道理大过活下去这件事。” 息焕想了想,转过身不敢去看那位慈眉善目如真活佛的断臂老人,难掩话语中的心虚道:“况且世道本就待我不好,我只知道要救的那位老前辈私心于我,哪怕是因为我身份使然,我也得认他的好,人活着起码还有口气,只要有这口气在,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去拼一拼的。” “那倘若我为了阻拦你一拳打死你呢?”老僧人出人意料迸出一句道。 息焕脸色僵硬,默默的后退几步,不知不觉间双腿已经摆出了魈鬼跳崖的架势。将一切都洞悉在眼底的老僧人见了,只是哈哈大笑不止,最后瘦骨嶙峋的身躯笑得直咳嗽。 若不是南淮城中见过老僧人的那一拳之威,息焕真怕他老人家把自己咳死了。 好久才缓过来的老僧人颓然的坐下,妥协道:“真还是孩子心性,天真天真,天真好啊!” 长街上老人抬头,看着确实晴朗的天空,眼中却没有丝毫喜色,老僧人悲哀道:“你走吧,老衲不拦你了,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又有什么用呢?天下因果早就不是那套循环法子了......” 空荡荡的长街上空余老僧人孤身一人,再回头,那名少年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在原地,似乎生怕老僧人临别前反悔,真一拳打死他。 断臂老僧不屑哼哼道:“小气,看着怪体面的,结果还不是小家子气。” 一路狂奔至城墙脚的息焕气喘如牛,身体状况依旧不算很好,少年咬咬牙还是几步踩上城墙,身形如猴子般翻上了昌郡的城墙。一落地便面色剧变,呲牙咧嘴的扶在城墙垛上,捂着胸口神色狰狞。 老僧人终归只是佛家僧人,不是什么行脚的当世神医,一番伤经动骨过后,息焕才算明白那位老方丈只是勉强缝补了他那破碎气海,都称不上是治标不治本,硬要形容,就就只是粗暴的将少年散架的气海强行绑缚在一起,至于拼接细节什么的一概不论。 息焕只觉得此刻自己还能站着,真是个奇迹。 头顶传来一阵风吹,还未等他回头,耳边就响起了少女熟悉的清冷嗓音:“带你一程?” 息焕喜出望外的抬头,果真看见那道无论何时遇见都忍不住会翘起嘴角的身影,惊喜道:“玥儿!这么快就摸透那朵剑瓣莲花了?” 白玥魁着实不忍心戳穿少年一副无事人的模样,但有念及那恐怕已经伤及根基的破碎气海,还是挑明道:“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要硬撑着给谁看?” 说着降低脚下御剑,一把伸手牵过少年的手将其硬拉上来。她原本也是按照计划,在那颗几乎能够化身一道以假乱真人形的剑芯莲子破碎后亲自出城,没曾想会在此处遇见狼狈爬墙的少年,一眼便看见少年身影的她于是便从云头落下。 息焕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没想到自己演技这般拙劣,双手扶助少女纤细的腰肢,随着长剑重新升空,息焕不禁紧紧挨近自家媳妇一些。 鼻尖传来少女身上那股冷冽雪山莲的素雅香气,一时冲淡了胸口气海破碎的剧痛。虽然眼前女子是自己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掰开手指算好像还真没几次。 一时气氛凝滞,徒留风声呼啸两侧。 白玥魁率先咳嗽一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有意无意说道:“那朵剑瓣莲花,算是参透了一点。但设计者太过大胆,构思天马行空,要说真正摸透使用方式,远远谈不上。这朵莲花的设计者,硬要我形容她,给人的感觉就是绝非人间修士,只有天上人才有如此妙想。” 息焕想到那位一袭黄衣的鳐前辈,仔细想想还真是半个仙人,白玥魁如此盛誉她,还真一点不为过,忍不住笑道:“那位前辈若是听你这么盛赞她,一定很高兴。” 白玥魁依旧是一丝不苟道:“只是陈述事实罢了,虽然谈不上摸透,但你设想的那件事,我还是有九层把握。问题是你要以何物做最后的那道锥剑?” 二人谈话间,远处淮河水面上的那艘行船已经出现在眼前,船头的那位持枪女子似乎也预感到白玥魁不会就此罢休,已经保持着侧身持枪的身影立在船头。 息焕看了一眼即将踏入的那方战场,一瞬间恍神道:“我已经物色好了一物,接下来就拜托你了玥儿。” 白衣女剑修点头,一脚踩下剑头,朝着那艘朝廷行船直坠而去,竟然是堂而皇之的掠至行船甲板上。 等候已久的赤虺微微颔首,转身看向落在空荡甲板上的二人,戏谑道:“这次该是本人了吧?” 不是她多疑,而是那颗剑芯莲子幻化成的人形,当真和本人如出一辙,根本无法分清真爱,所以才会多嘴问一句,哪怕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 白玥魁却也不钩心斗角,而是认真握住手中雪白长剑,面色凝重的看向那位持枪女子,用行动证明本尊到底是真是假,对方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能够枪杀和她实力一比一复刻的剑心莲子,便意味着对上真身,这位雪走营雪枭依旧占据上风,接下来的战斗,输了就不只是损毁一颗剑芯莲子那么简单了。 白衣少女起剑,自退一步道:“方才是我先出剑,这局让你先出枪。” 皮肤黝黑的持枪女子也不客气,伏地蹲身,淮河水面上一道赤色电光再度亮起。 少年微微一愣,乱糟糟的脑袋冷不丁一个激灵,些许冷意涌上身。在看了一眼老僧人一本正经的面容,苍老面目上一双眯缝眼和气安详的看着他,不像是在信口胡诌的模样。 况且老僧人短短两次见面,每一次都近乎是出自无偿的给予帮助,南淮城一战中,更是冒着明王劲反噬的风险,去挥出那关键的隔山拳。 这样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人,貌似真谈不上对他们能有什么企图。 少年坐直身体,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那匹死马,便和断臂老僧就那么坐在长街上对谈起来,摊手示意对方道:“老方丈,您有话直说便是。” 断臂老僧反倒不说话了,只是神秘的笑笑,息焕看着对方直勾勾对着自己笑,那张笑脸看起来还带着一丝歉意无奈,愈发心里发毛,干脆起身道:“您要是不说,我可走了?” 老僧人立马不愿意了,着急道:“哎哎哎小施主,别急着走,你听老衲一句,回头吧,回头万事皆休。” 息焕不再开玩笑,认真道:“老方丈,就算加上这一次,你救了我两次,但你不说缘由,就让我回头?我要去救人,很重要的人。” 知道劝阻无果的老僧人重重叹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忌惮般,始终不肯道出理由。少年见了,只是弯腰道谢,而后转身抬脚就走。 身后老僧人缓缓开口,语气和当时南淮城出成谶般,一下子声调都变得异常威严,隐隐有佛音响起:“你若是往前走,不仅要救的那位救不成,还会害死其他人。” 息焕被那句谶语惊得脚步一顿,当即变脸看向老僧人,面色不善道:“老方丈,我也知道一点谶语的威力,你我无冤无仇,有恩定当相报,但今日何故于此出言咒我?” “咒你?”断臂老僧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小子既然知晓谶语,那你可知晓何谓谶语?这可是涉及大道流转,不是老衲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我说你会害死他人,不是我想如此,而是天道循环一种因果。” “理由呢?”少年不服气,紧握双手盯着老僧人,却不是在对其较劲。 断臂老僧垂眼看向脚下,那里踩着一双早已磨损破旧的草鞋,已经猜不出他一路走来,到底走了几万里路,黯然神伤道:“老衲我不能说啊,说了就是犯忌,是有违因果的,说出口的结局,不比你向前走好到哪里去。小施主,说或不说,其实在你看来都不是好结果,老衲我说得对不对?” 息焕不置可否,点点头,稍微平息了一些起伏的情绪,他看见老僧人正低头看着脚上的那双破草鞋,也跟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算不上金贵的布鞋不知何时也早已磨损的厉害,息焕其实不缺鞋子,只不过这双鞋是那不靠谱的便宜师父最后一次分别时给他挑的。 还记得那老头因为即将分别,难得大方的主动掏银两,却并不是去那仙品阁,而是在市井闹市里走走停停,最后给他挑中了这双千层底布鞋。 臭老头当时是这么说的:“给你挑一双好鞋,这样遇到危险了,起码跑路的时候可以溜的顺畅些,魈鬼跳崖是门绝学,比起学习铸剑,为师还是更希望你练好这门轻功。” 那是他头一回看见那老头露出一丝缅怀的神情,喃喃自语道:“这世道也就这样,天底下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自己的性命,人只要活着,就还有一口气可以缓过来,缓过来了,万事就过去了。” 少年握紧的双拳缩了缩,突然有松开放下,语气很轻却很清晰的向老僧人说道:“老方丈,你说我若是朝前走,便事关整座天下存亡,但若我不往前走,我的那位老前辈就注定难逃一死。天底下没有什么人是应该死的,也没有什么道理大过活下去这件事。” 息焕想了想,转过身不敢去看那位慈眉善目如真活佛的断臂老人,难掩话语中的心虚道:“况且世道本就待我不好,我只知道要救的那位老前辈私心于我,哪怕是因为我身份使然,我也得认他的好,人活着起码还有口气,只要有这口气在,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去拼一拼的。” “那倘若我为了阻拦你一拳打死你呢?”老僧人出人意料迸出一句道。 息焕脸色僵硬,默默的后退几步,不知不觉间双腿已经摆出了魈鬼跳崖的架势。将一切都洞悉在眼底的老僧人见了,只是哈哈大笑不止,最后瘦骨嶙峋的身躯笑得直咳嗽。 若不是南淮城中见过老僧人的那一拳之威,息焕真怕他老人家把自己咳死了。 好久才缓过来的老僧人颓然的坐下,妥协道:“真还是孩子心性,天真天真,天真好啊!” 长街上老人抬头,看着确实晴朗的天空,眼中却没有丝毫喜色,老僧人悲哀道:“你走吧,老衲不拦你了,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又有什么用呢?天下因果早就不是那套循环法子了......” 空荡荡的长街上空余老僧人孤身一人,再回头,那名少年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在原地,似乎生怕老僧人临别前反悔,真一拳打死他。 断臂老僧不屑哼哼道:“小气,看着怪体面的,结果还不是小家子气。” 一路狂奔至城墙脚的息焕气喘如牛,身体状况依旧不算很好,少年咬咬牙还是几步踩上城墙,身形如猴子般翻上了昌郡的城墙。一落地便面色剧变,呲牙咧嘴的扶在城墙垛上,捂着胸口神色狰狞。 老僧人终归只是佛家僧人,不是什么行脚的当世神医,一番伤经动骨过后,息焕才算明白那位老方丈只是勉强缝补了他那破碎气海,都称不上是治标不治本,硬要形容,就就只是粗暴的将少年散架的气海强行绑缚在一起,至于拼接细节什么的一概不论。 息焕只觉得此刻自己还能站着,真是个奇迹。 头顶传来一阵风吹,还未等他回头,耳边就响起了少女熟悉的清冷嗓音:“带你一程?” 息焕喜出望外的抬头,果真看见那道无论何时遇见都忍不住会翘起嘴角的身影,惊喜道:“玥儿!这么快就摸透那朵剑瓣莲花了?” 白玥魁着实不忍心戳穿少年一副无事人的模样,但有念及那恐怕已经伤及根基的破碎气海,还是挑明道:“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要硬撑着给谁看?” 说着降低脚下御剑,一把伸手牵过少年的手将其硬拉上来。她原本也是按照计划,在那颗几乎能够化身一道以假乱真人形的剑芯莲子破碎后亲自出城,没曾想会在此处遇见狼狈爬墙的少年,一眼便看见少年身影的她于是便从云头落下。 息焕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没想到自己演技这般拙劣,双手扶助少女纤细的腰肢,随着长剑重新升空,息焕不禁紧紧挨近自家媳妇一些。 鼻尖传来少女身上那股冷冽雪山莲的素雅香气,一时冲淡了胸口气海破碎的剧痛。虽然眼前女子是自己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掰开手指算好像还真没几次。 一时气氛凝滞,徒留风声呼啸两侧。 白玥魁率先咳嗽一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有意无意说道:“那朵剑瓣莲花,算是参透了一点。但设计者太过大胆,构思天马行空,要说真正摸透使用方式,远远谈不上。这朵莲花的设计者,硬要我形容她,给人的感觉就是绝非人间修士,只有天上人才有如此妙想。” 息焕想到那位一袭黄衣的鳐前辈,仔细想想还真是半个仙人,白玥魁如此盛誉她,还真一点不为过,忍不住笑道:“那位前辈若是听你这么盛赞她,一定很高兴。” 白玥魁依旧是一丝不苟道:“只是陈述事实罢了,虽然谈不上摸透,但你设想的那件事,我还是有九层把握。问题是你要以何物做最后的那道锥剑?” 二人谈话间,远处淮河水面上的那艘行船已经出现在眼前,船头的那位持枪女子似乎也预感到白玥魁不会就此罢休,已经保持着侧身持枪的身影立在船头。 息焕看了一眼即将踏入的那方战场,一瞬间恍神道:“我已经物色好了一物,接下来就拜托你了玥儿。” 白衣女剑修点头,一脚踩下剑头,朝着那艘朝廷行船直坠而去,竟然是堂而皇之的掠至行船甲板上。 等候已久的赤虺微微颔首,转身看向落在空荡甲板上的二人,戏谑道:“这次该是本人了吧?” 不是她多疑,而是那颗剑芯莲子幻化成的人形,当真和本人如出一辙,根本无法分清真爱,所以才会多嘴问一句,哪怕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 白玥魁却也不钩心斗角,而是认真握住手中雪白长剑,面色凝重的看向那位持枪女子,用行动证明本尊到底是真是假,对方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能够枪杀和她实力一比一复刻的剑心莲子,便意味着对上真身,这位雪走营雪枭依旧占据上风,接下来的战斗,输了就不只是损毁一颗剑芯莲子那么简单了。 白衣少女起剑,自退一步道:“方才是我先出剑,这局让你先出枪。” 皮肤黝黑的持枪女子也不客气,伏地蹲身,淮河水面上一道赤色电光再度亮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曲战其一 赤虺的七尺枪,太快太利,就连白玥魁这样的剑修,一时间锋芒立刻就落了下乘。白衣少女设想了许多种持枪女子出枪的路数,却依旧被这平平无奇的一记直刺逼迫的狼狈招架,极少横剑做守势的少女避无可避,被那杆来势如雷的七尺枪逼迫得只能硬着头皮招架。 那位气势越打越是快意的黝黑女子自打上一战暴露了十三楼兵家修士身份过后,再次交锋时多了一丝不屑,这丝不屑体现在女雪枭不再专注于一招一式之上,而是开始凭借气势和节奏不断对白玥魁施以重压,力求彻底将白衣女剑修的一颗无垢剑心给打碎。 “到底是兵家修士,招招都是本着夺人性命去的,哪怕就算无法一时杀敌,也要尽量将对手从精气神上望死地逼。”息焕来的路上也被少女简单的汇报过情况,所以他知晓这艘行船上,有一位举足轻重的十三楼兵家修士。 “那是当然,可别小瞧了雪走营这支谍子的底蕴,对外是中州朝廷的江湖鹰犬,都以为是群趋炎附势的江湖之流,可能够进入白帝城受封金翎囊道的,哪一个不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奇才。” 身后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颇为自豪地娓娓道来:“这曹姑娘......赤虺,别看她年轻英姿飒爽,可也是雪走营的老前辈了,虽然名气比不上山上修士的那群天师剑首,但在山下人的江湖里,她的名号有时候比七十二剑峰、菩提寺这类大宗门的领头人都要好用。” 息焕转头,看见一身鲜红蟒衣的老宦官正气宇轩昂地从躲藏着的船舱里走出来,身后跟着的下人畏畏缩缩挤在后头,老宦官也看出了少年毫无修为,纯属废人一个,这时候也不再惧怕,坦然地走出来,看着已经被逼迫到淮河水面的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难舍难分地在远处撕扯,些许是一路行来憋闷久了,又懒得和下人交心,此刻竟然有闲心和少年扯两句话头。 息焕默不作声地和老宦官拉开距离,对方有恃无恐肯定是有着依仗,或是有自身实力相傍,亦或是身后那群下人中还藏着暗子。无论如何,他这边仅存的后手几乎用尽了,此刻唯一的那记胜负手,还远未到出手之时。 老宦官见少年一脸戒备,颇为失望地走到船头,一手扶栏远眺,尖着嗓子幽怨道:“年轻人戒备心真重,不像咱家那会还入宫的时候,见了谁施舍点好处不都恨不得把对方供起来?现在不也还是好好的?咱家还升了官,要不然哪来的这一身鲜红蟒衣?” 息焕皮笑肉不笑,依旧和老宦官保持一段距离,戒备道:“那公公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想必最后没沾几道血吧?” 老宦官闻言,眉眼悄然变得森寒起来,细长的眼眸子瞥了一眼远处的那位少年,嘲道:“还是个聪明孩子,怪不得活不久呢,你们东岭一行人里,你才是领头的?” 息焕一惊,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见面便发觉到他在队伍中话语权不低的情况,换做是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忽视他这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把目光更多放在光彩夺目的白玥魁身上,亦或是白画生身上。 老宦官见少年不回答,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看见少年惴惴不安的样子,便更加阴险的笑道:“年轻人,别那么惊讶,在咱家前头之所以这么多人没有发觉你的身份,是因为他们都是山上人,山上人看山下普通人,和看牲口没区别。但咱家不一样,咱家同样是山下人,所以更懂咱们这群人里边,哪怕有毫无修为的人存在,也同样可能是头乱兽。在宫中那么多年了,别的本身不说,狗眼看人低的蠢事,咱家可不会做。” 息焕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眼前的老宦官给他的感觉,比他口中那群高高在上的山上修士更加危险。 一袭鲜红蟒衣的老宦官转头看向远处,局势已经开始呈现一边倒的情况,白衣女剑修至今一剑未出,或许从一开始自负让赤虺先出枪开始,白玥魁就注定了没有还手的余地。 那位下山前便被传言高高捧起的号称东陆第一女剑修,此刻竟然被一位山下泥水江湖里摸爬滚打的兵家修士给逼得狼狈躲闪,看得老宦官甚为欢心,忍不住拍打栏杆,兴致所及朝着息焕问道:“后生,你也是亲身经历过的人,你说狗眼看人低这种蠢事,山上那帮自诩仙人都会犯,偏偏就是我们这群最被瞧不起的山下人深谙此理,你给说道说道,是不是山上人还没山下人聪明啊!” 息焕哑然,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作解,老宦官说的事实确实存在,可少年就是觉得哪里有不对。息焕猛地摇头,差点就要被这老宦官给绕进去了。不知何时竟然忘记了白玥魁已经身陷险地,淮河水面上炸起一道赤色惊雷,竟然是从天而降的七尺枪尖上爆发出的轰鸣,那杆长枪此刻随着赤虺周身一转旋转落下,朝着双脚已经踩在淮河江水上的白玥魁极速落下。 原本想挪身闪开的白玥魁还妄图闪躲,却感觉身体一滞,不知何时脚下的淮河江水竟然如凝胶一般裹住了少女的双脚,那位一开始只是远观的河婆水神终于还是偏心出手,选择了最关键的时间点锁住了少女的行动。 一时间无法借力的少女姿态一顿,转瞬间错失了最关键的救命时刻,下一息后那杆赤色惊雷便砸落在少女的身形上。 行船上的众人只看见淮河水面上一层水爆炸开,赤色枪芒如闪电一般缭绕其内,声势浩大,已经可以称之为断江截水,至于那位身处最中心的白衣少女,凶多吉少都算是乐观之语。 老宦官在那杆赤雷落下后,就不再定眼去看那水爆中间的场景,而是扭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息焕,喜闻乐见道:“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担心那位白家小姑娘,哪来的自信底气?” 息焕此刻神色镇定,但扶栏的双手看见如此盛况还会禁不住用力握紧,平静道:“那位支流水神,也是受你们朝廷敕令出手助阵?” 老宦官没有狡辩,一挑细长白净的眉毛说道:“朝廷给他们这群孤魂野神金身,记录在山水册内,正其名定其位,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他们白白消受香火的?天底下没有这样亏本的买卖,若真是这样做了,不等主上着急,白帝城中就会有一群人高喊不同意了。” 少年倒是不出所料,反而有些惋惜道:“那你们这番回去可得给这位河婆好好提拔提拔,她可是救了那位女雪枭一命。” 老宦官浑圆的眼珠子一瞪,随即猛地看向逐渐落下水雾散去的那处,白衣少女站着的位置。未等一枪一剑的身影显露出,就有一道剑光如镜出匣,流转间冲天而起,随着剑光出匣,整条淮河水在少女站立的位置开始横向截断,哪怕那位水神河婆再向妄图助阵,在凭空而立的少女脚下无水也再难动歪心思。 那道冲天剑光剑尖处,一道覆甲身影强撑着持枪抵抗,依旧难以压制那道蓄养许久的剑光,其中夹杂的剑意剑气以及出剑术,更是被融在一道剑光内。白玥魁的这一剑所涉及的剑道,就连坐镇南淮城的那位须弥境老人都要认真对待,被赤虺猝不及防地接下,此刻苦不堪言的持枪女子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恐怕只有那柄不断发出悲鸣的七尺七寸长枪才知道。 凭空而立的白玥魁深呼吸一口气,收剑却不是入鞘,使出这样一剑,她还是需要不少的时间来稍作缓和。少女有些遗憾,若是这道藏锋的不平剑再多畜养一会儿,没有不慎落入那位河婆阴招中提前挥出,届时完完整整的气术一剑,真有可能会要了那位女雪枭的命。 那道剑光在足足升空百丈过后才逐渐散去,招架已久的赤虺再度落下时,身前覆盖的软鳞甲上已经有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渗血伤口从上到下裂开。 遭受重击依旧气势不减的黝黑女子咬牙,硬是把要咳出的那口鲜血咽下,狞笑道:“十一楼杀十三楼,这就是东岭剑修的底气吗?好大的胆子!” 赤虺被染红的手掌攥紧手中长枪,原本桔红色的枪身先是转为青绿再彻底褪白,女子手中的长枪终于不再只是刺枪,半空中赤虺握住枪尾,借着落下的势头一枪当头劈下,原本就被拦腰截断的淮河水彻底被绞碎,一横一竖被分割成数段。 白玥魁定眼看向脚下水面,竟然隐隐有水汽浮起,整条淮河水都像是沸腾了一般,最受煎熬的还要数那位插手的河婆,自家精心打理的水域被这般糟蹋,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那本就不大的水畔矮头庙宇内,小小的水神金身上都出现了裂痕。 赤虺的七尺枪,太快太利,就连白玥魁这样的剑修,一时间锋芒立刻就落了下乘。白衣少女设想了许多种持枪女子出枪的路数,却依旧被这平平无奇的一记直刺逼迫的狼狈招架,极少横剑做守势的少女避无可避,被那杆来势如雷的七尺枪逼迫得只能硬着头皮招架。 那位气势越打越是快意的黝黑女子自打上一战暴露了十三楼兵家修士身份过后,再次交锋时多了一丝不屑,这丝不屑体现在女雪枭不再专注于一招一式之上,而是开始凭借气势和节奏不断对白玥魁施以重压,力求彻底将白衣女剑修的一颗无垢剑心给打碎。 “到底是兵家修士,招招都是本着夺人性命去的,哪怕就算无法一时杀敌,也要尽量将对手从精气神上望死地逼。”息焕来的路上也被少女简单的汇报过情况,所以他知晓这艘行船上,有一位举足轻重的十三楼兵家修士。 “那是当然,可别小瞧了雪走营这支谍子的底蕴,对外是中州朝廷的江湖鹰犬,都以为是群趋炎附势的江湖之流,可能够进入白帝城受封金翎囊道的,哪一个不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奇才。” 身后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颇为自豪地娓娓道来:“这曹姑娘......赤虺,别看她年轻英姿飒爽,可也是雪走营的老前辈了,虽然名气比不上山上修士的那群天师剑首,但在山下人的江湖里,她的名号有时候比七十二剑峰、菩提寺这类大宗门的领头人都要好用。” 息焕转头,看见一身鲜红蟒衣的老宦官正气宇轩昂地从躲藏着的船舱里走出来,身后跟着的下人畏畏缩缩挤在后头,老宦官也看出了少年毫无修为,纯属废人一个,这时候也不再惧怕,坦然地走出来,看着已经被逼迫到淮河水面的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难舍难分地在远处撕扯,些许是一路行来憋闷久了,又懒得和下人交心,此刻竟然有闲心和少年扯两句话头。 息焕默不作声地和老宦官拉开距离,对方有恃无恐肯定是有着依仗,或是有自身实力相傍,亦或是身后那群下人中还藏着暗子。无论如何,他这边仅存的后手几乎用尽了,此刻唯一的那记胜负手,还远未到出手之时。 老宦官见少年一脸戒备,颇为失望地走到船头,一手扶栏远眺,尖着嗓子幽怨道:“年轻人戒备心真重,不像咱家那会还入宫的时候,见了谁施舍点好处不都恨不得把对方供起来?现在不也还是好好的?咱家还升了官,要不然哪来的这一身鲜红蟒衣?” 息焕皮笑肉不笑,依旧和老宦官保持一段距离,戒备道:“那公公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想必最后没沾几道血吧?” 老宦官闻言,眉眼悄然变得森寒起来,细长的眼眸子瞥了一眼远处的那位少年,嘲道:“还是个聪明孩子,怪不得活不久呢,你们东岭一行人里,你才是领头的?” 息焕一惊,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见面便发觉到他在队伍中话语权不低的情况,换做是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忽视他这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把目光更多放在光彩夺目的白玥魁身上,亦或是白画生身上。 老宦官见少年不回答,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看见少年惴惴不安的样子,便更加阴险的笑道:“年轻人,别那么惊讶,在咱家前头之所以这么多人没有发觉你的身份,是因为他们都是山上人,山上人看山下普通人,和看牲口没区别。但咱家不一样,咱家同样是山下人,所以更懂咱们这群人里边,哪怕有毫无修为的人存在,也同样可能是头乱兽。在宫中那么多年了,别的本身不说,狗眼看人低的蠢事,咱家可不会做。” 息焕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眼前的老宦官给他的感觉,比他口中那群高高在上的山上修士更加危险。 一袭鲜红蟒衣的老宦官转头看向远处,局势已经开始呈现一边倒的情况,白衣女剑修至今一剑未出,或许从一开始自负让赤虺先出枪开始,白玥魁就注定了没有还手的余地。 那位下山前便被传言高高捧起的号称东陆第一女剑修,此刻竟然被一位山下泥水江湖里摸爬滚打的兵家修士给逼得狼狈躲闪,看得老宦官甚为欢心,忍不住拍打栏杆,兴致所及朝着息焕问道:“后生,你也是亲身经历过的人,你说狗眼看人低这种蠢事,山上那帮自诩仙人都会犯,偏偏就是我们这群最被瞧不起的山下人深谙此理,你给说道说道,是不是山上人还没山下人聪明啊!” 息焕哑然,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作解,老宦官说的事实确实存在,可少年就是觉得哪里有不对。息焕猛地摇头,差点就要被这老宦官给绕进去了。不知何时竟然忘记了白玥魁已经身陷险地,淮河水面上炸起一道赤色惊雷,竟然是从天而降的七尺枪尖上爆发出的轰鸣,那杆长枪此刻随着赤虺周身一转旋转落下,朝着双脚已经踩在淮河江水上的白玥魁极速落下。 原本想挪身闪开的白玥魁还妄图闪躲,却感觉身体一滞,不知何时脚下的淮河江水竟然如凝胶一般裹住了少女的双脚,那位一开始只是远观的河婆水神终于还是偏心出手,选择了最关键的时间点锁住了少女的行动。 一时间无法借力的少女姿态一顿,转瞬间错失了最关键的救命时刻,下一息后那杆赤色惊雷便砸落在少女的身形上。 行船上的众人只看见淮河水面上一层水爆炸开,赤色枪芒如闪电一般缭绕其内,声势浩大,已经可以称之为断江截水,至于那位身处最中心的白衣少女,凶多吉少都算是乐观之语。 老宦官在那杆赤雷落下后,就不再定眼去看那水爆中间的场景,而是扭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息焕,喜闻乐见道:“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担心那位白家小姑娘,哪来的自信底气?” 息焕此刻神色镇定,但扶栏的双手看见如此盛况还会禁不住用力握紧,平静道:“那位支流水神,也是受你们朝廷敕令出手助阵?” 老宦官没有狡辩,一挑细长白净的眉毛说道:“朝廷给他们这群孤魂野神金身,记录在山水册内,正其名定其位,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他们白白消受香火的?天底下没有这样亏本的买卖,若真是这样做了,不等主上着急,白帝城中就会有一群人高喊不同意了。” 少年倒是不出所料,反而有些惋惜道:“那你们这番回去可得给这位河婆好好提拔提拔,她可是救了那位女雪枭一命。” 老宦官浑圆的眼珠子一瞪,随即猛地看向逐渐落下水雾散去的那处,白衣少女站着的位置。未等一枪一剑的身影显露出,就有一道剑光如镜出匣,流转间冲天而起,随着剑光出匣,整条淮河水在少女站立的位置开始横向截断,哪怕那位水神河婆再向妄图助阵,在凭空而立的少女脚下无水也再难动歪心思。 那道冲天剑光剑尖处,一道覆甲身影强撑着持枪抵抗,依旧难以压制那道蓄养许久的剑光,其中夹杂的剑意剑气以及出剑术,更是被融在一道剑光内。白玥魁的这一剑所涉及的剑道,就连坐镇南淮城的那位须弥境老人都要认真对待,被赤虺猝不及防地接下,此刻苦不堪言的持枪女子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恐怕只有那柄不断发出悲鸣的七尺七寸长枪才知道。 凭空而立的白玥魁深呼吸一口气,收剑却不是入鞘,使出这样一剑,她还是需要不少的时间来稍作缓和。少女有些遗憾,若是这道藏锋的不平剑再多畜养一会儿,没有不慎落入那位河婆阴招中提前挥出,届时完完整整的气术一剑,真有可能会要了那位女雪枭的命。 那道剑光在足足升空百丈过后才逐渐散去,招架已久的赤虺再度落下时,身前覆盖的软鳞甲上已经有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渗血伤口从上到下裂开。 遭受重击依旧气势不减的黝黑女子咬牙,硬是把要咳出的那口鲜血咽下,狞笑道:“十一楼杀十三楼,这就是东岭剑修的底气吗?好大的胆子!” 赤虺被染红的手掌攥紧手中长枪,原本桔红色的枪身先是转为青绿再彻底褪白,女子手中的长枪终于不再只是刺枪,半空中赤虺握住枪尾,借着落下的势头一枪当头劈下,原本就被拦腰截断的淮河水彻底被绞碎,一横一竖被分割成数段。 白玥魁定眼看向脚下水面,竟然隐隐有水汽浮起,整条淮河水都像是沸腾了一般,最受煎熬的还要数那位插手的河婆,自家精心打理的水域被这般糟蹋,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那本就不大的水畔矮头庙宇内,小小的水神金身上都出现了裂痕。 第一百三十四章 曲战其二 昌郡城规模不比南淮城,西北边淮河上方的异象,在城中也依然可以窥见一丝余波。彻底清空人群的隆盛街上,落在一处屋檐上的妖族少女斜眼瞥了一眼天边那头动静,聚拢的云团下漫天黄灯四散而逃,也不知到底是白玥魁所作所为,还是那位朝廷雪枭的神通手笔。 一柄长剑刮出一阵聒噪的破风声直刺阿晴面门而来,被后者游刃有余的扭头躲开,接着少女那只不大的手掌便趁势握住了那柄虎齿长剑的剑柄,已经有灵智的飞剑嗡鸣在少女手中,却被牢牢握住,进退一丝不得。 “你对你家主子很忠心?”妖族少女面色不悦的看着那柄长剑,意有所指般朝着那柄根本不可能开口回答的虎齿剑问道。 根本没有期望有所回应的妖族少女掌心火光外溢,很快剑柄连带着剑身都开始升温泛红。故意施虐的阿晴十分享受手中长剑痛苦的嗡鸣声,一直耷拉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沉浸在施虐快感中的阿晴突然眉目一变,身形横移闪至不远处的另一处屋顶,接着原先站立的那处位置一阵风雷毫无征兆的原地席卷而起。苏秉文气喘吁吁的跃至此地,死盯着阿晴手中的那柄饱受煎熬的长剑,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 狡猾一笑的阿晴刚落地,一道人影便悄然出现在背后,早已等候多时的燕子青手中双锏交替挥下,却并未如期砍在少女薄弱的后背上。长剑哀鸣声中阿晴负剑身后,后背长眼般准确无误的用虎齿剑招架住了那对沉重方锏。 本就饱受高温煎熬的虎齿剑遭受燕子青毫不留情的这一劈,发出了一声濒临破碎的剑鸣,这可把一颗心吊着的苏秉文给急坏了,当场忍不住怒喝道:“燕子青!看准点!” 这位新晋的雪走营雪枭并未多言,而是一击即退,几乎是擦着阿晴落下的那一道火爪再次隐没在了层层屋檐间。 一脸悠哉的妖族少女撒开手中的余烬,戏谑的看向面色焦急的苏秉文,嘲笑道:“这么看中这柄剑啊?它是你老婆不成?”说着轻轻曲指弹在淡红色的剑身上,叩击下的剑鸣声已经开始变得不再清脆了。 鸣雷州修士怒不可遏,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虎视眈眈的看着阿晴摆弄着那把他视若挚友的飞剑。 见对方有所忌惮,阿晴愈发得寸进尺,开始胡诌道:“别这么一副要把妾身吃了的样子,妾身也是名剑修,当然分得清一柄剑好与不好。你的这柄虎齿呢,大抵时极好的,已经有了剑灵的雏形,再养上个十年八年,说不定真能给你这糙汉子当老婆了!” 一想到那滑稽荒诞的场面,阿晴便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像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离谱的趣事了,堂堂一名气修,会和一位剑灵苟合! 苏秉文再也忍不住,破口骂道:“臭丫头!你信口雌黄些什么!这柄虎齿是我心仪仙子交付与我,她和我许下的约定就是当这柄虎齿孕育出剑灵时,便给我争取成为她道侣的机会!你敢葬送我和那位仙子的良缘,我就把你的魂魄拿去炼器!” 被五短汉子如此威胁,阿晴却更加开心了,右脚重重一跺,四周便升起了一圈高温的烈焰,将暗处的燕子青再度逼开。依旧不肯放过苏秉文的少女故作可怜道:“那名仙子八成是把你当冤大头了,她只是说了给你个机会,可没答应真要做你的道侣。等你这柄虎齿剑灵养出之日,她收回后你俩就没有以后啦!” 被戳到痛楚的苏秉文再也无法忍耐,身形暴起,竟然连施法掐诀都顾不上,就直奔妖族少女而去。 横在二人之间的,是还未彻底熄灭的妖火。 “哼,找死。”阿晴看死人般看了眼直冲而来的五短汉子,本以为是个有点东西在身的修士,现在一看连戏耍的必要都没有了,莽夫一个。 “还给你!” 阿晴弹出手中长剑,饱经摧残的虎齿剑被少女暗藏气机的一指弹中,当即荒火炸开在剑身上,丝丝裂痕开始如琉璃碎裂般出现。 长剑旋转着劈开妖火,只朝着鸣雷州修士落去,阿晴却有点意外。 “嗯?不对劲。” 那柄虎齿剑在她有意暗藏浓郁火法的一指下竟然没有彻底碎成残片,一道道细密的裂痕伴随着金色铁光闪烁,极为诡异的开始复原。 原本在少女坏心思设计下席卷向那位五短汉子的碎刃风暴也未如期出现。 相反,已经冲至那圈妖火前的苏秉文一手接住旋转而来的虎齿剑,转身一剑挥出,不是剑修身份的鸣雷州气修哪怕只是装腔作势的一剑,也十分有模有样,那圈妖火诡异的在那一剑下,如野火遇风雨般,倾倒熄灭了一大片。 这时才反应过来的妖族少女拔腿就要后退,认出了苏秉文手中那柄明显是作为法器的虎齿剑有着诡异神通,而那位看起来十分莽撞的糙汉子也是一直在配合她演习时,阿晴第一时间便是想到自己在原地停留了太久的时间。 放在对阵任何一位气修士的情况下,不应该停留在原地留给对方足够的布阵时间,这种最基础的失误但凡犯了都是十分致命的。 身后一阵浑圆罡风袭来,一直伏击在暗处骚扰的燕子青又一次准时出现在背后,这一回哪怕拼着身受重创的风险,他也要将阿晴压制回远处。 “滚开!”阿晴赭红色的眸子中红光闪烁,凶狠的转头瞪向那位身着黑鳞软甲的男子,同时双手不留余力的勾爪,转身朝着身后挥出两道荒火,能够熔断金铁的妖火连成一片火幕,燕子青旋转的两道方锏随后破开那道厚实如墙的荒火,通红的大锏重重的砸在少女的双爪上。 阿晴只感觉双手被那对大锏砸中,如同被攻城槌撞在掌心一般,整条手臂的骨骼都在砰鸣作响。 身上那件御赐黑鳞软甲被焚烧成破布的男子浑身血肉模糊,严重的位置已经不止是血泡冒起那般简单,焦黑的肌肉上血液瞬间蒸发。依旧不放心的这位新晋雪枭再度发力,隔着那对双锏再度爆发出一道撼山般的寸劲。 痛得尖叫出声的妖族少女身形倒飞回原地,在哪里,是苏秉文早已等候已久的虎齿剑。 蓄谋已久的鸣雷州修士一手持剑,平平无奇的一步向前直刺而出,另一只手小指从无名指背过,中指勾定.大指掐无名指第三节,中指掐掌心横纹。 大喝一声中苏秉文手中伏邪印升起,同一时间隆盛街方圆四周,那被鸿鹄山观遗弃的剩余七杆招魂旗旛纷纷显露阴形,被苏秉文利用重新作为一处镇邪阴牢阵眼,旗面开始无风自动飘摇起来。 身形只是倒飞的阿晴一口气机刚要提起,便感觉身处这座镇邪阴牢中,头顶如有千万斤山岳压着一边,周身奇经内的妖血流转停滞不前,比起被王灵嬛的那道高阶缚仙索压制还要痛苦上万分。 彻底被压制住的妖族少女连挪动身体都难以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秉文手中那柄耀武扬威的虎齿剑稳稳穿透自己心口。 阿晴惊愕的看着胸口那柄一半穿透身体的长剑,想试着在这座镇邪阴牢中抬手,却发觉不知何时燕子青双锏上的余震早已将双臂给震断了。 “糟了......大意了啊......好像.....”少女一口鲜血吐出,眼神开始恍惚,纳闷儿的看着面前的鸣雷州修士。 整座南淮城上空,漫步天空的一盏盏黄灯笼内,点灯人的妖火开始接二连三熄灭。 繁灯将坠。 昌郡城规模不比南淮城,西北边淮河上方的异象,在城中也依然可以窥见一丝余波。彻底清空人群的隆盛街上,落在一处屋檐上的妖族少女斜眼瞥了一眼天边那头动静,聚拢的云团下漫天黄灯四散而逃,也不知到底是白玥魁所作所为,还是那位朝廷雪枭的神通手笔。 一柄长剑刮出一阵聒噪的破风声直刺阿晴面门而来,被后者游刃有余的扭头躲开,接着少女那只不大的手掌便趁势握住了那柄虎齿长剑的剑柄,已经有灵智的飞剑嗡鸣在少女手中,却被牢牢握住,进退一丝不得。 “你对你家主子很忠心?”妖族少女面色不悦的看着那柄长剑,意有所指般朝着那柄根本不可能开口回答的虎齿剑问道。 根本没有期望有所回应的妖族少女掌心火光外溢,很快剑柄连带着剑身都开始升温泛红。故意施虐的阿晴十分享受手中长剑痛苦的嗡鸣声,一直耷拉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沉浸在施虐快感中的阿晴突然眉目一变,身形横移闪至不远处的另一处屋顶,接着原先站立的那处位置一阵风雷毫无征兆的原地席卷而起。苏秉文气喘吁吁的跃至此地,死盯着阿晴手中的那柄饱受煎熬的长剑,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 狡猾一笑的阿晴刚落地,一道人影便悄然出现在背后,早已等候多时的燕子青手中双锏交替挥下,却并未如期砍在少女薄弱的后背上。长剑哀鸣声中阿晴负剑身后,后背长眼般准确无误的用虎齿剑招架住了那对沉重方锏。 本就饱受高温煎熬的虎齿剑遭受燕子青毫不留情的这一劈,发出了一声濒临破碎的剑鸣,这可把一颗心吊着的苏秉文给急坏了,当场忍不住怒喝道:“燕子青!看准点!” 这位新晋的雪走营雪枭并未多言,而是一击即退,几乎是擦着阿晴落下的那一道火爪再次隐没在了层层屋檐间。 一脸悠哉的妖族少女撒开手中的余烬,戏谑的看向面色焦急的苏秉文,嘲笑道:“这么看中这柄剑啊?它是你老婆不成?”说着轻轻曲指弹在淡红色的剑身上,叩击下的剑鸣声已经开始变得不再清脆了。 鸣雷州修士怒不可遏,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虎视眈眈的看着阿晴摆弄着那把他视若挚友的飞剑。 见对方有所忌惮,阿晴愈发得寸进尺,开始胡诌道:“别这么一副要把妾身吃了的样子,妾身也是名剑修,当然分得清一柄剑好与不好。你的这柄虎齿呢,大抵时极好的,已经有了剑灵的雏形,再养上个十年八年,说不定真能给你这糙汉子当老婆了!” 一想到那滑稽荒诞的场面,阿晴便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像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离谱的趣事了,堂堂一名气修,会和一位剑灵苟合! 苏秉文再也忍不住,破口骂道:“臭丫头!你信口雌黄些什么!这柄虎齿是我心仪仙子交付与我,她和我许下的约定就是当这柄虎齿孕育出剑灵时,便给我争取成为她道侣的机会!你敢葬送我和那位仙子的良缘,我就把你的魂魄拿去炼器!” 被五短汉子如此威胁,阿晴却更加开心了,右脚重重一跺,四周便升起了一圈高温的烈焰,将暗处的燕子青再度逼开。依旧不肯放过苏秉文的少女故作可怜道:“那名仙子八成是把你当冤大头了,她只是说了给你个机会,可没答应真要做你的道侣。等你这柄虎齿剑灵养出之日,她收回后你俩就没有以后啦!” 被戳到痛楚的苏秉文再也无法忍耐,身形暴起,竟然连施法掐诀都顾不上,就直奔妖族少女而去。 横在二人之间的,是还未彻底熄灭的妖火。 “哼,找死。”阿晴看死人般看了眼直冲而来的五短汉子,本以为是个有点东西在身的修士,现在一看连戏耍的必要都没有了,莽夫一个。 “还给你!” 阿晴弹出手中长剑,饱经摧残的虎齿剑被少女暗藏气机的一指弹中,当即荒火炸开在剑身上,丝丝裂痕开始如琉璃碎裂般出现。 长剑旋转着劈开妖火,只朝着鸣雷州修士落去,阿晴却有点意外。 “嗯?不对劲。” 那柄虎齿剑在她有意暗藏浓郁火法的一指下竟然没有彻底碎成残片,一道道细密的裂痕伴随着金色铁光闪烁,极为诡异的开始复原。 原本在少女坏心思设计下席卷向那位五短汉子的碎刃风暴也未如期出现。 相反,已经冲至那圈妖火前的苏秉文一手接住旋转而来的虎齿剑,转身一剑挥出,不是剑修身份的鸣雷州气修哪怕只是装腔作势的一剑,也十分有模有样,那圈妖火诡异的在那一剑下,如野火遇风雨般,倾倒熄灭了一大片。 这时才反应过来的妖族少女拔腿就要后退,认出了苏秉文手中那柄明显是作为法器的虎齿剑有着诡异神通,而那位看起来十分莽撞的糙汉子也是一直在配合她演习时,阿晴第一时间便是想到自己在原地停留了太久的时间。 放在对阵任何一位气修士的情况下,不应该停留在原地留给对方足够的布阵时间,这种最基础的失误但凡犯了都是十分致命的。 身后一阵浑圆罡风袭来,一直伏击在暗处骚扰的燕子青又一次准时出现在背后,这一回哪怕拼着身受重创的风险,他也要将阿晴压制回远处。 “滚开!”阿晴赭红色的眸子中红光闪烁,凶狠的转头瞪向那位身着黑鳞软甲的男子,同时双手不留余力的勾爪,转身朝着身后挥出两道荒火,能够熔断金铁的妖火连成一片火幕,燕子青旋转的两道方锏随后破开那道厚实如墙的荒火,通红的大锏重重的砸在少女的双爪上。 阿晴只感觉双手被那对大锏砸中,如同被攻城槌撞在掌心一般,整条手臂的骨骼都在砰鸣作响。 身上那件御赐黑鳞软甲被焚烧成破布的男子浑身血肉模糊,严重的位置已经不止是血泡冒起那般简单,焦黑的肌肉上血液瞬间蒸发。依旧不放心的这位新晋雪枭再度发力,隔着那对双锏再度爆发出一道撼山般的寸劲。 痛得尖叫出声的妖族少女身形倒飞回原地,在哪里,是苏秉文早已等候已久的虎齿剑。 蓄谋已久的鸣雷州修士一手持剑,平平无奇的一步向前直刺而出,另一只手小指从无名指背过,中指勾定.大指掐无名指第三节,中指掐掌心横纹。 大喝一声中苏秉文手中伏邪印升起,同一时间隆盛街方圆四周,那被鸿鹄山观遗弃的剩余七杆招魂旗旛纷纷显露阴形,被苏秉文利用重新作为一处镇邪阴牢阵眼,旗面开始无风自动飘摇起来。 身形只是倒飞的阿晴一口气机刚要提起,便感觉身处这座镇邪阴牢中,头顶如有千万斤山岳压着一边,周身奇经内的妖血流转停滞不前,比起被王灵嬛的那道高阶缚仙索压制还要痛苦上万分。 彻底被压制住的妖族少女连挪动身体都难以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秉文手中那柄耀武扬威的虎齿剑稳稳穿透自己心口。 阿晴惊愕的看着胸口那柄一半穿透身体的长剑,想试着在这座镇邪阴牢中抬手,却发觉不知何时燕子青双锏上的余震早已将双臂给震断了。 “糟了......大意了啊......好像.....”少女一口鲜血吐出,眼神开始恍惚,纳闷儿的看着面前的鸣雷州修士。 整座南淮城上空,漫步天空的一盏盏黄灯笼内,点灯人的妖火开始接二连三熄灭。 繁灯将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曲战其三 “后生,看来你的点灯人也撑不了多久了”鲜红蟒袍的老宦官借着闲心抬头看向远处天边昌郡城上方的景色,漫天的一盏盏黄皮灯笼果真开始缓缓落下,原本布局在昌郡城上空一座偌大的蛛网正在逐步崩解。 息焕目视那一群还未落下便已经开始消散的黄灯笼,身为布局者的他第一时间便明白不是那头黄灯笼小妖出了问题,而是那团提供源源不断妖力的荒火已经熄灭了。 这也意味着在隆盛街上负责挑起护送主队伍大任的阿晴,发生了不测,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死在了某位山上修士的手下。 息焕猛的转头,反而是看向那位老宦官,怒目间第一个想法便是除了身下这批行船,还有另一伙朝廷谍子同时奔赴了昌郡城。但是很快这个念头便被少年打消了,就算对方手段再高明,那起码在对方动手前,这漫天脆如薄纸般的灯笼网想必也会有所触动,这也是他一开始的意图,利用最毫无威胁的小妖,反而能够织出一张十分敏感的蛛网,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若是朝廷真的再无援兵,那昌郡城中还有谁能威胁到一头跌境到第九楼的大妖? 老宦官委婉地摇头,作无辜态势道:“后生,看咱家也没用,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不仅要头疼你们这群难缠后生,还要小心被同行利用,谁都不轻松哟。” 对了,就是同行!息焕猛地想起昌郡城外那一夜,那位一路追杀至此处的雪走营雪枭,还有一同出场的那位五短汉子。 “是他们。”息焕悄无声息地攥紧扶栏,最担心的变数还是发生了。相比于鸿鹄山观和身前战场,其实隆盛街那边才是息焕最为放心的一处战场,毕竟阿晴是头真身须弥境的古血大妖,哪怕跌境至第九楼,依旧还有一身远超同境界对手的本命神通傍身,光是那股难缠荒火,也绝非城外一战中毫无声响的燕子青二人可以对付。 可惜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是不是阿晴轻敌中计,隆盛街那边很快局势就要倾倒了,结果很可能是不止妖族少女会死,就连受伤的画生和月开二人都有生命危险,雪走营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行脚善僧,那群血鸽子杀人早已是常态。 想到这里,一直努力让自己显得游刃有余的少年再难掩心慌之势,一身气血都开始倒流不稳,断臂老僧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伤势重新迸裂开,息焕只觉得心头一热,接着一口淤血便吐了出来。 老宦官细细打量着少年那双惹人生厌的诡异金瞳,能够清晰看见那对金色瞳孔中遍布的黑色触丝因少年情绪激化也开始如活物般一缩一张,蠕动在少年眼底处,更感到心中生厌,看久了就连他一潭死水般的心境都难免有了情绪,转头看向远处已是江水滔天的场面,嫌弃道: “后生,还有什么后手还是早点掏出来为好,大人物怎么说来着,中局已显颓势,再往后拖也是死局。” 见少年开始低头不语,老宦官也不觉得话头落了空处,继续说道:“若后生你是想跟咱家玩赛马的拙劣把戏,那很可惜从一开始这场比赛就不公平,因为圣上朝廷这边,根本没有劣马一说,反观后生你从一开始就冒着赌一赌风险送去鸿鹄山观的那把剑,是真真切切的一匹连马都称不上的劣马,所以无论如何,哪怕那位东岭女剑仙真能打赢赤虺,你都赢不了这一局。” 老宦官的意思很明显,中局即是定局。 “公公当真觉得手下无弱旅,就果真稳操胜券了?”少年怒极反笑,抬起那双亮晃亮晃的双眸射向老宦官。 一身鲜红蟒袍的老宦官也不客气,权当是落败的少年最后关头的故作声势,徐徐道:“山上仙家修道不易,一路走来不比凡间道轻松些许,若是在此处功亏一篑搭上性命,咱家都替你们那位东岭女剑修不值得,就此作罢也好,毕竟朝廷雪走营也不想损兵折将。咱家只负责把圣旨送到那座临江阁,至于南淮出来的那个丫头,咱家可以暂且不管。” “公公当真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少年依旧重复道,死盯着老宦官,仿佛是要逼他承认一般。 被那双恶心金瞳盯得心烦的老宦官终于语气一沉道:“后生,为了一位萍水相逢的小小郡守,葬送南下大事,孰轻孰重你当真不知道?” “公公......”第三句相同的话还未送出口,息焕便突然感觉胸口一股巨大力道袭来,整个人倒飞出去在甲板上滚出数十丈,落地的少年疼的身子蜷缩成虾子一般,死咬着硬是不吭一声。 老宦官一步步上前,眼中杀性已犯,那掩藏极深忍了已有十余载的虐杀意图再度冒出,看着面前那道狼狈躺在地上,明明是个毫无修为的山下人却态度高高在上的少年,老宦官眼神冰冷,耐心如潮水般退去,再也没有丝毫菩萨心肠在心头,只想着尽快把那对恶心人眼睛的金瞳给生生抠出来,一字一顿道: “你当真觉得不光此处战场你的那位十一楼剑仙能打赢一位十三楼的兵家修士,就连鸿鹄山观的那个废物也能打赢老观主?痴人说梦!” 缩成一团的息焕狰狞的面庞上挤出一丝笑意,吐出一口鲜血道:“不......然呢?我可没说......要和公公你玩赛马的儿戏......从一开始......我就想着这三处战场......全胜而归。” “无知小辈。”老宦官最后一句话落下,一声剑鸣声同时从远处江面上响起,一瞬间渺渺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道清亮剑鸣声在回荡。 随着老人转头望去,淮河江水上的那两道身影正再次撞在一起,落下那焚河一枪的赤虺枪势未尽,劈碎一大段淮河水面后转身间又是十七道枪影递出,明明一口就该吐尽的极烈枪意竟然丝毫不减,反而随着一枪枪回马刺出过后更上一层,隐隐有了圆转如意自成一气的神意。 身处在那十几道枪影下的白玥魁最直接的感受,便是持枪女子明明刺出的是最为锐气的枪影,自身反而却像是个浑然一体毫无瑕疵的圆,七尺七寸长枪所及之处,一道无形的圆已然出现。 白玥魁明白,眼前这个难缠的女人和自己一样,一样是以战养战的杀胚,这样的人,哪怕赋予他再大的压力,在彻底崩碎前,也极有可能蹦起反弹出足以致命的一记绝杀手。 不计代价打断她!白玥魁心中立刻有了想法,几乎是同一时间,手中的长剑便再次挥出,快到近乎只有一条细线的一剑,落在赤虺七尺枪的那道圆上,发出了那一声响彻天地间的清亮剑鸣声。 自成一面的气术一剑,撞上的不是七尺枪的圆,而是枪尖上的那一道点。悠悠剑鸣声还未散去,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剑挥出。赤虺的回马很快,如骤雨打蕉叶般连绵不绝势头凶猛,但白玥魁的点血山莲挥出的速度逐渐开始超过了赤虺的回马,到了第十四道枪影落在剑锋上,已经变成了白玥魁先出剑,而后赤虺的枪尖像是有意防备般刺出。 原本清亮的剑鸣声一瞬间此起彼伏,前一道还未散去后一道便炸起,震得整条淮河水域上的众人精神恍惚,只觉得意识都在溃散无法集中。 老宦官停住迈向少年的脚步,侧耳听着那一连串的剑鸣声,眉头逐渐紧缩在一起。因为众人之中,只有他听出来,那一声声高昂剑鸣下,被掩盖住的压抑枪鸣声。 赤虺的那杆七尺七,在害怕! 老宦官转身,淮河水面上已经再也看不见那两道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赤红色的圆,和一道道落在其边缘圆线上的白面。 这场势头逐渐控制不住的对峙开始走向胜负,在如此倾尽全力的意气之争下,一旦有一方无法跟上另一方的节奏,结局便是胜负立分。 听着耳畔那清晰的痛苦枪鸣声,老宦官再不愿也只能无奈闭眼,胜负未分,手中枪已泣,纵使自身气势再足,终究要落上那白衣女剑仙一分。 手持七尺七的黝黑女子自然清楚手中长枪的情况,原本一往无前的势头逐渐掺杂了一丝杂质,到后头开始彻底被不甘心的怒意给占据,在这份情绪的左右下,第十七枪最终还是出现了一丝破绽,直到那道圆被白玥魁破开的最后关头,赤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那句玩笑般的十一楼杀十三楼,最后竟然真的成现实。 随着七尺七枪身一道光滑裂痕凭空出现,白玥魁直到破开那看似无解的一道圆后,看见身前女雪枭身前原本就鲜血流淌的伤口上又是一道横贯了近乎整个上半身的伤口交叉裂开,这才于半空之中吐尽一口剑气道: “十一楼剑修杀十三楼兵家修士,如你所愿。” 躺在地上的少年浑身痛到发抖,却还是强撑一口气如是说道。面前面色阴晴不定的老宦官突然转头看向他,只是抬手间,一道剑气便从远处冲至面前。 一声不同于之前的古怪剑鸣声响起在天地间,却一反先前清亮高昂,变得低沉嗡鸣不止。 “远离他。”一剑荡开老宦官那只下杀招左手的白玥魁拦在息焕身前,白衣少女顾不上上一场战斗刚刚结束,忍着气海激荡,横在息焕和蒋公公中间,仿佛隔开了两座天地。 老宦官果真握着那只发痛的手退后一步,垂眼看向白玥魁横在身侧的那柄雪白长剑,随着老宦官看过去,一道道细密裂痕开始如琉璃玉碎般迸裂在雪白的剑身上。随身陪伴在白玥魁身边多年的点血山莲,在那番激烈对峙下,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七尺七的极锐枪意。 原本已经紧绷成一根细弦的雪白长剑,在救火般挡下老宦官那一招杀手过后,最终彻底崩坏,随着一声声痛苦哀嚎的剑鸣声响起,三尺青锋彻底崩碎成了一柄断剑。 顾不上心疼,心头危机四起的白玥魁突然跟着后退一步,举起手中那柄断剑双手握在身前,如临大敌般看向面前一身鲜红蟒衣的老人:“你才是押送圣旨的那位朝廷后手。” 老宦官阴测测的笑声响起,皮笑肉不笑的瘆人表情挂在脸上,笑道:“咱家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曹姑娘是那位陪护雪枭,把她当作头号大敌,可是你们这群后生一厢情愿的事情。” “好了,”老宦官重新上前一步道,“现在就连手中剑都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那想必二位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后手,后生可畏,能够损伤我雪走营一员能手,实属不易,即便如此,还要打吗?” 白玥魁再退一步,这一次已经站到了息焕跟头,抬手向着南方,说:“打,当然打,谁跟前辈说东岭只有一柄剑?” 说着抬起的那只右手掐诀,剑指南方鸿鹄山观处。 “后生,看来你的点灯人也撑不了多久了”鲜红蟒袍的老宦官借着闲心抬头看向远处天边昌郡城上方的景色,漫天的一盏盏黄皮灯笼果真开始缓缓落下,原本布局在昌郡城上空一座偌大的蛛网正在逐步崩解。 息焕目视那一群还未落下便已经开始消散的黄灯笼,身为布局者的他第一时间便明白不是那头黄灯笼小妖出了问题,而是那团提供源源不断妖力的荒火已经熄灭了。 这也意味着在隆盛街上负责挑起护送主队伍大任的阿晴,发生了不测,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死在了某位山上修士的手下。 息焕猛的转头,反而是看向那位老宦官,怒目间第一个想法便是除了身下这批行船,还有另一伙朝廷谍子同时奔赴了昌郡城。但是很快这个念头便被少年打消了,就算对方手段再高明,那起码在对方动手前,这漫天脆如薄纸般的灯笼网想必也会有所触动,这也是他一开始的意图,利用最毫无威胁的小妖,反而能够织出一张十分敏感的蛛网,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若是朝廷真的再无援兵,那昌郡城中还有谁能威胁到一头跌境到第九楼的大妖? 老宦官委婉地摇头,作无辜态势道:“后生,看咱家也没用,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不仅要头疼你们这群难缠后生,还要小心被同行利用,谁都不轻松哟。” 对了,就是同行!息焕猛地想起昌郡城外那一夜,那位一路追杀至此处的雪走营雪枭,还有一同出场的那位五短汉子。 “是他们。”息焕悄无声息地攥紧扶栏,最担心的变数还是发生了。相比于鸿鹄山观和身前战场,其实隆盛街那边才是息焕最为放心的一处战场,毕竟阿晴是头真身须弥境的古血大妖,哪怕跌境至第九楼,依旧还有一身远超同境界对手的本命神通傍身,光是那股难缠荒火,也绝非城外一战中毫无声响的燕子青二人可以对付。 可惜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是不是阿晴轻敌中计,隆盛街那边很快局势就要倾倒了,结果很可能是不止妖族少女会死,就连受伤的画生和月开二人都有生命危险,雪走营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行脚善僧,那群血鸽子杀人早已是常态。 想到这里,一直努力让自己显得游刃有余的少年再难掩心慌之势,一身气血都开始倒流不稳,断臂老僧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伤势重新迸裂开,息焕只觉得心头一热,接着一口淤血便吐了出来。 老宦官细细打量着少年那双惹人生厌的诡异金瞳,能够清晰看见那对金色瞳孔中遍布的黑色触丝因少年情绪激化也开始如活物般一缩一张,蠕动在少年眼底处,更感到心中生厌,看久了就连他一潭死水般的心境都难免有了情绪,转头看向远处已是江水滔天的场面,嫌弃道: “后生,还有什么后手还是早点掏出来为好,大人物怎么说来着,中局已显颓势,再往后拖也是死局。” 见少年开始低头不语,老宦官也不觉得话头落了空处,继续说道:“若后生你是想跟咱家玩赛马的拙劣把戏,那很可惜从一开始这场比赛就不公平,因为圣上朝廷这边,根本没有劣马一说,反观后生你从一开始就冒着赌一赌风险送去鸿鹄山观的那把剑,是真真切切的一匹连马都称不上的劣马,所以无论如何,哪怕那位东岭女剑仙真能打赢赤虺,你都赢不了这一局。” 老宦官的意思很明显,中局即是定局。 “公公当真觉得手下无弱旅,就果真稳操胜券了?”少年怒极反笑,抬起那双亮晃亮晃的双眸射向老宦官。 一身鲜红蟒袍的老宦官也不客气,权当是落败的少年最后关头的故作声势,徐徐道:“山上仙家修道不易,一路走来不比凡间道轻松些许,若是在此处功亏一篑搭上性命,咱家都替你们那位东岭女剑修不值得,就此作罢也好,毕竟朝廷雪走营也不想损兵折将。咱家只负责把圣旨送到那座临江阁,至于南淮出来的那个丫头,咱家可以暂且不管。” “公公当真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少年依旧重复道,死盯着老宦官,仿佛是要逼他承认一般。 被那双恶心金瞳盯得心烦的老宦官终于语气一沉道:“后生,为了一位萍水相逢的小小郡守,葬送南下大事,孰轻孰重你当真不知道?” “公公......”第三句相同的话还未送出口,息焕便突然感觉胸口一股巨大力道袭来,整个人倒飞出去在甲板上滚出数十丈,落地的少年疼的身子蜷缩成虾子一般,死咬着硬是不吭一声。 老宦官一步步上前,眼中杀性已犯,那掩藏极深忍了已有十余载的虐杀意图再度冒出,看着面前那道狼狈躺在地上,明明是个毫无修为的山下人却态度高高在上的少年,老宦官眼神冰冷,耐心如潮水般退去,再也没有丝毫菩萨心肠在心头,只想着尽快把那对恶心人眼睛的金瞳给生生抠出来,一字一顿道: “你当真觉得不光此处战场你的那位十一楼剑仙能打赢一位十三楼的兵家修士,就连鸿鹄山观的那个废物也能打赢老观主?痴人说梦!” 缩成一团的息焕狰狞的面庞上挤出一丝笑意,吐出一口鲜血道:“不......然呢?我可没说......要和公公你玩赛马的儿戏......从一开始......我就想着这三处战场......全胜而归。” “无知小辈。”老宦官最后一句话落下,一声剑鸣声同时从远处江面上响起,一瞬间渺渺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道清亮剑鸣声在回荡。 随着老人转头望去,淮河江水上的那两道身影正再次撞在一起,落下那焚河一枪的赤虺枪势未尽,劈碎一大段淮河水面后转身间又是十七道枪影递出,明明一口就该吐尽的极烈枪意竟然丝毫不减,反而随着一枪枪回马刺出过后更上一层,隐隐有了圆转如意自成一气的神意。 身处在那十几道枪影下的白玥魁最直接的感受,便是持枪女子明明刺出的是最为锐气的枪影,自身反而却像是个浑然一体毫无瑕疵的圆,七尺七寸长枪所及之处,一道无形的圆已然出现。 白玥魁明白,眼前这个难缠的女人和自己一样,一样是以战养战的杀胚,这样的人,哪怕赋予他再大的压力,在彻底崩碎前,也极有可能蹦起反弹出足以致命的一记绝杀手。 不计代价打断她!白玥魁心中立刻有了想法,几乎是同一时间,手中的长剑便再次挥出,快到近乎只有一条细线的一剑,落在赤虺七尺枪的那道圆上,发出了那一声响彻天地间的清亮剑鸣声。 自成一面的气术一剑,撞上的不是七尺枪的圆,而是枪尖上的那一道点。悠悠剑鸣声还未散去,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剑挥出。赤虺的回马很快,如骤雨打蕉叶般连绵不绝势头凶猛,但白玥魁的点血山莲挥出的速度逐渐开始超过了赤虺的回马,到了第十四道枪影落在剑锋上,已经变成了白玥魁先出剑,而后赤虺的枪尖像是有意防备般刺出。 原本清亮的剑鸣声一瞬间此起彼伏,前一道还未散去后一道便炸起,震得整条淮河水域上的众人精神恍惚,只觉得意识都在溃散无法集中。 老宦官停住迈向少年的脚步,侧耳听着那一连串的剑鸣声,眉头逐渐紧缩在一起。因为众人之中,只有他听出来,那一声声高昂剑鸣下,被掩盖住的压抑枪鸣声。 赤虺的那杆七尺七,在害怕! 老宦官转身,淮河水面上已经再也看不见那两道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赤红色的圆,和一道道落在其边缘圆线上的白面。 这场势头逐渐控制不住的对峙开始走向胜负,在如此倾尽全力的意气之争下,一旦有一方无法跟上另一方的节奏,结局便是胜负立分。 听着耳畔那清晰的痛苦枪鸣声,老宦官再不愿也只能无奈闭眼,胜负未分,手中枪已泣,纵使自身气势再足,终究要落上那白衣女剑仙一分。 手持七尺七的黝黑女子自然清楚手中长枪的情况,原本一往无前的势头逐渐掺杂了一丝杂质,到后头开始彻底被不甘心的怒意给占据,在这份情绪的左右下,第十七枪最终还是出现了一丝破绽,直到那道圆被白玥魁破开的最后关头,赤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那句玩笑般的十一楼杀十三楼,最后竟然真的成现实。 随着七尺七枪身一道光滑裂痕凭空出现,白玥魁直到破开那看似无解的一道圆后,看见身前女雪枭身前原本就鲜血流淌的伤口上又是一道横贯了近乎整个上半身的伤口交叉裂开,这才于半空之中吐尽一口剑气道: “十一楼剑修杀十三楼兵家修士,如你所愿。” 躺在地上的少年浑身痛到发抖,却还是强撑一口气如是说道。面前面色阴晴不定的老宦官突然转头看向他,只是抬手间,一道剑气便从远处冲至面前。 一声不同于之前的古怪剑鸣声响起在天地间,却一反先前清亮高昂,变得低沉嗡鸣不止。 “远离他。”一剑荡开老宦官那只下杀招左手的白玥魁拦在息焕身前,白衣少女顾不上上一场战斗刚刚结束,忍着气海激荡,横在息焕和蒋公公中间,仿佛隔开了两座天地。 老宦官果真握着那只发痛的手退后一步,垂眼看向白玥魁横在身侧的那柄雪白长剑,随着老宦官看过去,一道道细密裂痕开始如琉璃玉碎般迸裂在雪白的剑身上。随身陪伴在白玥魁身边多年的点血山莲,在那番激烈对峙下,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七尺七的极锐枪意。 原本已经紧绷成一根细弦的雪白长剑,在救火般挡下老宦官那一招杀手过后,最终彻底崩坏,随着一声声痛苦哀嚎的剑鸣声响起,三尺青锋彻底崩碎成了一柄断剑。 顾不上心疼,心头危机四起的白玥魁突然跟着后退一步,举起手中那柄断剑双手握在身前,如临大敌般看向面前一身鲜红蟒衣的老人:“你才是押送圣旨的那位朝廷后手。” 老宦官阴测测的笑声响起,皮笑肉不笑的瘆人表情挂在脸上,笑道:“咱家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曹姑娘是那位陪护雪枭,把她当作头号大敌,可是你们这群后生一厢情愿的事情。” “好了,”老宦官重新上前一步道,“现在就连手中剑都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那想必二位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后手,后生可畏,能够损伤我雪走营一员能手,实属不易,即便如此,还要打吗?” 白玥魁再退一步,这一次已经站到了息焕跟头,抬手向着南方,说:“打,当然打,谁跟前辈说东岭只有一柄剑?” 说着抬起的那只右手掐诀,剑指南方鸿鹄山观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崖底轻鸿 鸿鹄山观内的崖底洞天,本就不算十分宽敞的水陆道场内因为两位登楼境修士的大展拳脚,洞天内的石柱发出颤抖不已的悲鸣声,不知受淮河何处水域影响而涨起至腰间的水面翻涌拍浪,被逼至战场边缘的一男一女都受到大浪淘打,身形摇摇欲坠。 王灵嬛伤势相比于不远处的李时淼要好上不少,哪怕是自带破坚二字剑意的大龙须在脸上留下一道骇人伤口,血流满面的少女依旧还能撑住不倒在江水大浪下。 但持剑男子的情况显然要坏上许多,扎扎实实挨了一记掌心雷的男人此刻紊乱的内伤开始发作,苍白的面孔和胸口焦糊的伤口对比鲜明,硬是拄着那柄阔刃大剑才不至于被江水滔走。 洞天中央的两位交战者再次发起一波攻势,原本拉开的身形再度拉近,师徒二人在此刻竟然选择了相同的一手拳法,以命换命般双拳对垒,随着混杂着一身修为的两拳相撞,洞天内再度掀起一阵迅猛罡风,紧接着几乎齐头高的大浪被搅起向二人拍来。 一波大浪过后,王灵嬛猛然扎出水面,先是扫了一眼远处李时淼的位置,男人的身影彻底被江水吞没,年轻道姑继而转头看向战场中央,恰巧看见双方对拳过后陆谨安口吐鲜血的画面,年轻道人依旧落了下乘。 得势的袁山道人丝毫不心软,师徒情分早在那句“请袁山道人赐教”中一笔勾销,不给年轻道人丝毫喘息余地,侧身沉肩稳稳靠撞出去,宛若石车般撞在陆谨安正面,王灵嬛甚至能看见白色的罡气炸起在二人中间,陆谨安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 “师父!”王灵嬛在看见袁山道人顺势一手捞出将还未倒飞而出的三师兄给扯了回去后,终于忍不住失声道,下一刻便袁山道人果断下手,一拳砸在被拽回的道人心口,一拳一撞一扯间解是死手。 拳心位置明显要偏离预计些许,再看向手中年轻道人那已经脱臼了的右臂,袁山道人狠辣的目光也不由得流露出寸余欣赏,利落道:“好果决!” 拼着手臂脱臼让身形偏离,勉勉强强躲开袁山道人那记直奔心口的拳头,陆谨安已经是面如金纸一般,给人一种下一刻自己便要断气的感觉。 从开始交手到现在,不到十回合的交锋中,他很清楚没有一回自己占到了便宜。其中不止是登楼境九楼和十楼分水岭般的差距,更有相差进百年的大道经验。 他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实在是把自己的这位授业恩师——想得太简单了些。平日里在山观内鲜少展露拳脚的老道人,显然在大道上摸爬滚打过不少回,甚至不止一次经历了死里逃生的险境,从出拳角度力道以及拳路上,堪称老辣至极。 鸿鹄山观这座小道场所传授给弟子的,无法一拳一符一卜术,眼看着拳法已经分出高低,年轻道人自然不再逞强死犟,抬起那张堪称神态全无意气稀碎的面庞,咫尺间盯着老道人那张古井不波的脸,惨笑道:“过誉了。” 王灵嬛近乎无法再发声,在远处的她都清晰的看见了那道亮起在师徒二人间的紫色雷光,这也意味着这场师徒二人间的生死相搏,正式进入了比拼符术的阶段,从此刻开始,再无收力饶命的可能性。 不是天雷,而是威力和势头都比王灵嬛大上不止一倍的掌心符雷炸起在二人间,恐怖的雷威惊得老道人也不由得将陆谨安甩了出去,同时身形后退,直到退出数十丈,凭空踩在翻涌江水上,袁山道人才掸了掸身前焦黑的道袍,冷眼打量那道从江水中摸爬滚打站起来的身影。 “这靓紫雷符,是你二十五岁时第一次独自下山完成任务,跟为师求得的赏赐,你居然留到了现在?”袁山道人怔怔看向出拳的右手,拳尖上鲜红的血迹还未抹净,那都是自己这位得意弟子的鲜血。 陆谨安咳血不止,佝偻的身躯趁着老道人恍神的这段功夫慢慢挺直,两手展开在身侧,不知何时又是两道青紫不一的高阶符箓出现在手心处,发光的符印亮起。 “这些年来谨安在山观上累积的一点一滴,今日都便都还给师父。”年轻道人轻咬舌尖,自逼出一口血气,硬是发动了手中的紫色符箓,身为目标的老道人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身旁的周天奇门变了位置,哪怕是他都一时间都无法调动天地灵气来临场作符,闭关前便净身的老道人本就是没有随身携带这些身外符箓的习惯,竟然真就如了陆谨安的算计,活生生成为了接下来那一大叠道符的靶子。 看着洞天内亮起的漫天法术,各式各样的奇技层出不穷,王灵嬛惊讶的眉眼下,不知不自觉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她竟然隐隐有些担心,自己的那位山观观主,坐镇鸿鹄山观的师父,会不会真的输在这位十年磨一剑的师兄手下。 陆谨安的攻势还未停止,手中各色等阶的符箓层出不穷,仿佛取之不竭般毫不吝啬往外甩出,漫天冰锥雷法水汽真火堆叠下,老道人的身影早已看不清晰,即便如此陆谨安仿佛疯了一般不肯罢休,全心全意的抽符引气降法,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套动作。 他很清楚,来到第九楼境界后深刻认识到,第十楼的修士在分水岭之上,到底遥遥领先自己多少,真正能够威胁到袁山道人本源的,只有混杂在一大堆低阶术法中那寥寥几道青紫符箓,这些年的累积终究还是太少了些,没想到最后砸向老道人的,真正游泳池的还是他高兴时赏赐给自己的那几道珍惜符箓。 但王灵嬛不知道,年轻道姑只看见了自家师父彻底落在下风,而那位已经疯魔的师兄毫无收手的意图,王灵嬛默默攥紧抽出在手中的那三张符箓,同样是受赐于袁山道人的宝贝,在王灵嬛手中,此刻却是想着救老道人一命。 陆谨安全心全意投入在甩符中,对于远处战场旁的二人毫无戒心,只要她出手,便能中断年轻道人的攻势,这样意味着陆谨安拼上全身家当砸出来的优势,会彻底被颠覆。 无形之中,她成为了隐隐能够左右战局的第三人。 王灵嬛左手狠狠勒住那只疯狂颤抖的右手,眼神在漫天的法术和年轻道人间来回游移,哪怕只是一喘一息间,王灵嬛都感觉深陷在泥沼中煎熬下坠。 “动......动啊!”她拼着全力举起右手的那张紫符,对准那道瘦削了许多的身影,“动啊!” 紫色符光微微亮起,道姑身旁掀起了齐人高的江水大浪,哗啦一声浪涛声中,一道焦黑的身躯如大鱼出般钻了出来,李时淼顾不上手脚并用,借着浪势压在王灵嬛身上,将其扑入江水中,两道扭曲的身影在水下开始扭打起来。 混乱的水面下俄顷率先爬起一道身影,男人嘴角还咬着半截撕开的符纸,硬生生扛着道姑落在身上的双拳,将其拖出水面,呛水的年轻道姑还未缓过一口气,便再次被李时淼扑入江水中,男人也不还手,只是拼了命的干扰着王灵嬛,让其手中剩余的两张符箓无法使出。 陆谨安只是瞥了一眼远处扑腾的水面,便彻底不再把一丝心神落在那一块水域。突然手中动作一顿,抽符的手落在空处。 准备好的那上百道符箓,在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内,已经被他挥霍一空了。 仅仅只是停滞了片刻,陆谨安便开始咬牙拧转那只脱臼的右手,骨骼归位过后,道人闭眼再睁眼,青色的气旋在眼中缭绕,原本惨白色的面庞也是神貌一边,回光返照般恢复成神人气意,一手灵决印掐指在身前,另一只手指尖渗出一滴滴鲜红血珠,随着他一笔一画间落在了面前的空处,凭空出现了一道道符印。 在用光了全身储备过后,陆谨安开始凭空原地画符。 诡谲晦涩的符画行路异常缓慢,相比于随抽随用的符箓,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当场画出一道雷符,不仅对自身实力是一种莫大挑战,同样也对他的符术造诣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 攻势一停,袁山道人的水面上术法散去,道人那衣衫破败的身影缓缓显露而出。 灰头土脸的袁山道人全身挂了不少彩,陆谨安那倾囊相向的疯狂手法终究还是取得了成果,但要说真正对老道人造成了本质上的影响与否,其实还远远未及。 老道人蹲在水面的身影缓缓站起,按在水面上临时掌控一座驭水大阵的双手也收了回来。靠着这手保命手段,他才不至于会被那漫天的障眼法术给干扰,转而能够专心去抵挡那几道真正有威胁的雷法。 “陆谨安,你好大的手笔啊。”袁山道人面色阴沉,狼藉的战场上江水很快掩盖了残局,也就在此刻,年轻道人临场作画的第一道符收笔成印。鲜红的符印金光大方,投注了年轻道人一身修为气机和神气的符印金光大方,紧接着便黯淡了下去没有声响。 老道人先是一愣,旋即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贪多嚼不烂的忌讳最终还是犯了,这三脚猫的画符本事,还未学精进了,就搬出来用,知不知道为何山观入门先学拳,再拾卜,最后才触符吗?” 老道人原本对于这位给了自己莫大惊喜的弟子,由心底生出的欣赏被浇灭了一大半,在生死关头,没想到这位想来沉稳临危不惧的得意门生,最终会因为逞强把大好局面给让了出去。 “那便让为师给你看看,真正的山巅风景。” 袁山道人眼看年轻道人一声不吭,不信邪般任用那道鲜红符印黯淡下去,竟然开始重新画起了另一道截然不同的符印,叹息一声,自己也伸出了那只苍老右手,同样是左手掐起灵决印,但不同的是右手无需鲜血渗出,便有金色纹路随着指尖划动出现在空中。 原本拼死搏杀的画面,竟然在此刻意外的安静下来,就连洞天内的江水大浪,都随之减弱了势头,徒留师徒二人凭空对立,互相沉默着刻画符印。 鸿鹄山观内的崖底洞天,本就不算十分宽敞的水陆道场内因为两位登楼境修士的大展拳脚,洞天内的石柱发出颤抖不已的悲鸣声,不知受淮河何处水域影响而涨起至腰间的水面翻涌拍浪,被逼至战场边缘的一男一女都受到大浪淘打,身形摇摇欲坠。 王灵嬛伤势相比于不远处的李时淼要好上不少,哪怕是自带破坚二字剑意的大龙须在脸上留下一道骇人伤口,血流满面的少女依旧还能撑住不倒在江水大浪下。 但持剑男子的情况显然要坏上许多,扎扎实实挨了一记掌心雷的男人此刻紊乱的内伤开始发作,苍白的面孔和胸口焦糊的伤口对比鲜明,硬是拄着那柄阔刃大剑才不至于被江水滔走。 洞天中央的两位交战者再次发起一波攻势,原本拉开的身形再度拉近,师徒二人在此刻竟然选择了相同的一手拳法,以命换命般双拳对垒,随着混杂着一身修为的两拳相撞,洞天内再度掀起一阵迅猛罡风,紧接着几乎齐头高的大浪被搅起向二人拍来。 一波大浪过后,王灵嬛猛然扎出水面,先是扫了一眼远处李时淼的位置,男人的身影彻底被江水吞没,年轻道姑继而转头看向战场中央,恰巧看见双方对拳过后陆谨安口吐鲜血的画面,年轻道人依旧落了下乘。 得势的袁山道人丝毫不心软,师徒情分早在那句“请袁山道人赐教”中一笔勾销,不给年轻道人丝毫喘息余地,侧身沉肩稳稳靠撞出去,宛若石车般撞在陆谨安正面,王灵嬛甚至能看见白色的罡气炸起在二人中间,陆谨安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 “师父!”王灵嬛在看见袁山道人顺势一手捞出将还未倒飞而出的三师兄给扯了回去后,终于忍不住失声道,下一刻便袁山道人果断下手,一拳砸在被拽回的道人心口,一拳一撞一扯间解是死手。 拳心位置明显要偏离预计些许,再看向手中年轻道人那已经脱臼了的右臂,袁山道人狠辣的目光也不由得流露出寸余欣赏,利落道:“好果决!” 拼着手臂脱臼让身形偏离,勉勉强强躲开袁山道人那记直奔心口的拳头,陆谨安已经是面如金纸一般,给人一种下一刻自己便要断气的感觉。 从开始交手到现在,不到十回合的交锋中,他很清楚没有一回自己占到了便宜。其中不止是登楼境九楼和十楼分水岭般的差距,更有相差进百年的大道经验。 他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实在是把自己的这位授业恩师——想得太简单了些。平日里在山观内鲜少展露拳脚的老道人,显然在大道上摸爬滚打过不少回,甚至不止一次经历了死里逃生的险境,从出拳角度力道以及拳路上,堪称老辣至极。 鸿鹄山观这座小道场所传授给弟子的,无法一拳一符一卜术,眼看着拳法已经分出高低,年轻道人自然不再逞强死犟,抬起那张堪称神态全无意气稀碎的面庞,咫尺间盯着老道人那张古井不波的脸,惨笑道:“过誉了。” 王灵嬛近乎无法再发声,在远处的她都清晰的看见了那道亮起在师徒二人间的紫色雷光,这也意味着这场师徒二人间的生死相搏,正式进入了比拼符术的阶段,从此刻开始,再无收力饶命的可能性。 不是天雷,而是威力和势头都比王灵嬛大上不止一倍的掌心符雷炸起在二人间,恐怖的雷威惊得老道人也不由得将陆谨安甩了出去,同时身形后退,直到退出数十丈,凭空踩在翻涌江水上,袁山道人才掸了掸身前焦黑的道袍,冷眼打量那道从江水中摸爬滚打站起来的身影。 “这靓紫雷符,是你二十五岁时第一次独自下山完成任务,跟为师求得的赏赐,你居然留到了现在?”袁山道人怔怔看向出拳的右手,拳尖上鲜红的血迹还未抹净,那都是自己这位得意弟子的鲜血。 陆谨安咳血不止,佝偻的身躯趁着老道人恍神的这段功夫慢慢挺直,两手展开在身侧,不知何时又是两道青紫不一的高阶符箓出现在手心处,发光的符印亮起。 “这些年来谨安在山观上累积的一点一滴,今日都便都还给师父。”年轻道人轻咬舌尖,自逼出一口血气,硬是发动了手中的紫色符箓,身为目标的老道人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身旁的周天奇门变了位置,哪怕是他都一时间都无法调动天地灵气来临场作符,闭关前便净身的老道人本就是没有随身携带这些身外符箓的习惯,竟然真就如了陆谨安的算计,活生生成为了接下来那一大叠道符的靶子。 看着洞天内亮起的漫天法术,各式各样的奇技层出不穷,王灵嬛惊讶的眉眼下,不知不自觉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她竟然隐隐有些担心,自己的那位山观观主,坐镇鸿鹄山观的师父,会不会真的输在这位十年磨一剑的师兄手下。 陆谨安的攻势还未停止,手中各色等阶的符箓层出不穷,仿佛取之不竭般毫不吝啬往外甩出,漫天冰锥雷法水汽真火堆叠下,老道人的身影早已看不清晰,即便如此陆谨安仿佛疯了一般不肯罢休,全心全意的抽符引气降法,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套动作。 他很清楚,来到第九楼境界后深刻认识到,第十楼的修士在分水岭之上,到底遥遥领先自己多少,真正能够威胁到袁山道人本源的,只有混杂在一大堆低阶术法中那寥寥几道青紫符箓,这些年的累积终究还是太少了些,没想到最后砸向老道人的,真正游泳池的还是他高兴时赏赐给自己的那几道珍惜符箓。 但王灵嬛不知道,年轻道姑只看见了自家师父彻底落在下风,而那位已经疯魔的师兄毫无收手的意图,王灵嬛默默攥紧抽出在手中的那三张符箓,同样是受赐于袁山道人的宝贝,在王灵嬛手中,此刻却是想着救老道人一命。 陆谨安全心全意投入在甩符中,对于远处战场旁的二人毫无戒心,只要她出手,便能中断年轻道人的攻势,这样意味着陆谨安拼上全身家当砸出来的优势,会彻底被颠覆。 无形之中,她成为了隐隐能够左右战局的第三人。 王灵嬛左手狠狠勒住那只疯狂颤抖的右手,眼神在漫天的法术和年轻道人间来回游移,哪怕只是一喘一息间,王灵嬛都感觉深陷在泥沼中煎熬下坠。 “动......动啊!”她拼着全力举起右手的那张紫符,对准那道瘦削了许多的身影,“动啊!” 紫色符光微微亮起,道姑身旁掀起了齐人高的江水大浪,哗啦一声浪涛声中,一道焦黑的身躯如大鱼出般钻了出来,李时淼顾不上手脚并用,借着浪势压在王灵嬛身上,将其扑入江水中,两道扭曲的身影在水下开始扭打起来。 混乱的水面下俄顷率先爬起一道身影,男人嘴角还咬着半截撕开的符纸,硬生生扛着道姑落在身上的双拳,将其拖出水面,呛水的年轻道姑还未缓过一口气,便再次被李时淼扑入江水中,男人也不还手,只是拼了命的干扰着王灵嬛,让其手中剩余的两张符箓无法使出。 陆谨安只是瞥了一眼远处扑腾的水面,便彻底不再把一丝心神落在那一块水域。突然手中动作一顿,抽符的手落在空处。 准备好的那上百道符箓,在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内,已经被他挥霍一空了。 仅仅只是停滞了片刻,陆谨安便开始咬牙拧转那只脱臼的右手,骨骼归位过后,道人闭眼再睁眼,青色的气旋在眼中缭绕,原本惨白色的面庞也是神貌一边,回光返照般恢复成神人气意,一手灵决印掐指在身前,另一只手指尖渗出一滴滴鲜红血珠,随着他一笔一画间落在了面前的空处,凭空出现了一道道符印。 在用光了全身储备过后,陆谨安开始凭空原地画符。 诡谲晦涩的符画行路异常缓慢,相比于随抽随用的符箓,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当场画出一道雷符,不仅对自身实力是一种莫大挑战,同样也对他的符术造诣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 攻势一停,袁山道人的水面上术法散去,道人那衣衫破败的身影缓缓显露而出。 灰头土脸的袁山道人全身挂了不少彩,陆谨安那倾囊相向的疯狂手法终究还是取得了成果,但要说真正对老道人造成了本质上的影响与否,其实还远远未及。 老道人蹲在水面的身影缓缓站起,按在水面上临时掌控一座驭水大阵的双手也收了回来。靠着这手保命手段,他才不至于会被那漫天的障眼法术给干扰,转而能够专心去抵挡那几道真正有威胁的雷法。 “陆谨安,你好大的手笔啊。”袁山道人面色阴沉,狼藉的战场上江水很快掩盖了残局,也就在此刻,年轻道人临场作画的第一道符收笔成印。鲜红的符印金光大方,投注了年轻道人一身修为气机和神气的符印金光大方,紧接着便黯淡了下去没有声响。 老道人先是一愣,旋即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贪多嚼不烂的忌讳最终还是犯了,这三脚猫的画符本事,还未学精进了,就搬出来用,知不知道为何山观入门先学拳,再拾卜,最后才触符吗?” 老道人原本对于这位给了自己莫大惊喜的弟子,由心底生出的欣赏被浇灭了一大半,在生死关头,没想到这位想来沉稳临危不惧的得意门生,最终会因为逞强把大好局面给让了出去。 “那便让为师给你看看,真正的山巅风景。” 袁山道人眼看年轻道人一声不吭,不信邪般任用那道鲜红符印黯淡下去,竟然开始重新画起了另一道截然不同的符印,叹息一声,自己也伸出了那只苍老右手,同样是左手掐起灵决印,但不同的是右手无需鲜血渗出,便有金色纹路随着指尖划动出现在空中。 原本拼死搏杀的画面,竟然在此刻意外的安静下来,就连洞天内的江水大浪,都随之减弱了势头,徒留师徒二人凭空对立,互相沉默着刻画符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崖底轻鸿(2) 年轻道人画符的右手比起第一道血符印画下时,动作逐渐娴熟,走势的指尖如一弯开源溪水,从一开始的枯竭阻塞变得畅通无阻,连带着指尖涌出的鲜血也开始如注墨般淌出。 一位登楼境第九楼的修士,哪怕先天基础再好,经历了一连串的交战过后,先不谈老道人那擂在胸口的一拳,但是同时催动上百道符箓的代价,就足以将他体内的丰盈气机给抽取得一干二净。 陆谨安此时此刻还能够凭空作符,无异于让一具死尸继续维持真气流转,在袁山道人眼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弟子一定是催动了什么不计后果的术法,就算自己不亲自手刃这叛出师门的逆子,陆谨安此战过后也注定与一具尸体无异了。 比起年轻道人那边争分夺秒的画符,老道人则是十分沉稳地落笔于半空中,如长江大河般平静深远,随着那只苍老手指走势,落笔的瞬间就有金色的符光闪耀在笔画上。反观陆谨安那边,依旧还是黯淡的鲜红符印,比起头一次画下的那一道,甚至连神气都弱上不少。 道人丝毫不见血色的面庞上布满了一帘冷汗,剧烈颤抖的手指轻轻抬起,昭示着第二道符印的完成,眼看好不容易画好的第二道符印连红光都不曾亮起,陆谨安丝毫没有犹豫,疯魔般地轻轻挪动右手,开始刻画第三道符印。 这一回仅仅只是落下第一笔,年轻道人便哇得干咳一声,咳出一口血腥气十足的淤气,好似被抽空一身血气的陆谨安只是干咳不吐血。 袁山道人不去看那把自己榨死的愚昧弟子,而是专注在符印落笔上,一旦开始画符,便是把一身精气神给灌入其中,哪怕他是为资历深厚的十楼修士,也不敢在画符时有片刻分心。一旦分神乱气,遭受符印上承载着的大道影响而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老道人几乎是一气呵成的一道四字符印缓缓落笔而成,金光熠熠的“敕风掣火”四字一笔勾画在符腹中央,一道风火符书写而成,老道人那张面庞也是大汗淋漓。现在只差敕令那张蕴含一位十楼修士心血的风火符印,便可轻而易举的将眼前的孽徒吞没在风火号令中。 透过层层符印,老道人正眼打量了一遍陆谨安拼尽性命写下的那两道血符,与他繁复的四字金符不同,陆谨安书写在每道符印上的,各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 第一个血符上,是一个笔画十分简易的“山”字,即便是断断续续寥寥几笔,也耗费了年轻道人近乎五成的气力,因此第二道符印上的“水”字,虽然书写时快上不少,可符印上的血色明显要淡上许多,笔力也绵软了不少,因此丝毫符光也不曾附着其上。 等到袁山道人看向陆谨安正着手书下的第三个字时,老道人原本微眯的神情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惊惧的看向那只抖得不行的右手下,那个被道人近乎狂草般书写下的一个狂放至极的“乱”字。 这个极少被运用在一般符箓上的字符,被陆谨安以近乎淡不可见的血迹硬生生安在了第三道符印上。 “大胆!你这是不敬天地神灵!”老道人惊喝道,发出一声爆鸣,甚至来不及思考几近透支的年轻道人书写下的血符究竟有没有作用,便双手翻出,摁在了面前那道金色风火符印上。 他必须要在陆谨安尝试发动那张紊乱山水触怒天地神灵的血符印前阻止他,山上修道之人都很清楚,所谓画符一事,便是向天地间的山水神只借力,能够借多少的力施多大的法,完全取决于一道符箓或符印的构造,而越是繁复的符箓符印,越是倚靠画符者的自身底蕴。 天下符文千百道,众多复杂组合中,有些字符是注定不会被书写在符印上的,因为那些字符本身就隐含着不敬意味,哪怕本身不足以被冠以欺侮名义的字符,和其他字符组合在一起,都极可能触怒那位借力神灵。 画符者只是天地渺渺一粟,真正惹怒了某位至上神灵,降下反而不是所求之物,而是方圆几千里都可能受到牵连的杀身之祸。 早先看见那山水二字时,老道人便发觉情况不对,就连他自己都请不动这般意义涵盖重大的山水神只,陆谨安凭什么敢一次写下这看似简单实则分量十足的二字? 现在老道人明白了,这彻底入魔的孽徒是要连带着这一整座山观,和他同归于尽。 袁山道人此刻心里只想好好问一问这个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十分陌生的徒儿,你陆谨安就这么恨这座从小把你养育大的山观,就这么恨贫道这个不成器的师父吗! 火光伴随着青色罡风,如出笼之虎般扑向身形飘摇的年轻道人,转身间便席卷了大半片崖底洞天,哪怕只是最简单的风火符,在登楼境十楼修士的手笔下,也完完全全发挥出了极大杀力。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青风赤火中,陆谨安妥协般垂下来双手,这是年轻道人被火光淹没前,老道人最后看见的光景,与之一同深深刻在老道人脑海里的,还有那三张根本不可能亮起的发光血符。 整座崖底洞天都被罡风烈火席卷的隆隆作响,未等那场风火彻底散去,崖洞外便传来了更大的地鸣声。 临江的那一面洞天本就和崖外大江水相连,随着隆隆作响的地鸣声加重灌注在洞天内振聋发聩,老道人绝望地发觉滔天的淮河江水开始如怒兽般嘶吼着闯入了低矮的崖底洞天内,沿途冲毁了一切崖底石柱,脚下摇晃的大地震荡,整座水陆道场随时都有可能化为废墟,岌岌可危。 身处在大道紊乱的天地内,袁山道人自身都无法保持身形踏江而起,快速瞟了一眼王灵嬛和李时淼扭打的方向,立刻抉择好利弊独自朝着山崖那边的道路蹚水逃去。 陆谨安最后时刻发动的那张“山水乱”最终还是触怒了一方神灵,毁灭沿途一切的江水转瞬将这一方小天地吞没大半。已经分不清天地之别的老道人只管摸爬滚打向前,不顾一切地妄图逃离这片道场,他赌陆谨安实力低弱,不足以真正牵扯来两位山水神灵的共怒,他这神灵间不经意弹指神罚,仅仅只会波及这方崖底洞天。 逃出去!逃出去才有赌的可能性! 袁山道人手脚并用体内真气调动到了顶点,眼看那亮着天光的山道入口就在数十丈开外,身后是近在咫尺的滚动江水,老道人急促的心跳突然猛地一沉。下一刻脚腕处便传来一只手掌的拉力,毫无防备的他猛地被一把拉回了江水中。 求生本能驱使着老道人扑腾在江水中,猛踹那只扯住他左脚的手,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如何调动真气。漆黑的江水中伸手不见五指,可袁山道人彻底被死亡阴霾笼罩的心境下,依旧还是下意识地认为那只死死拉住他左脚不放的手,是属于那个本该被焚烧殆尽在风火符印中的疯子孽徒。 蕴含毁灭一切巨力的江水一波撞在老道人的身上,仅仅是一瞬间老道人在水中的身躯便被碾压成了一团扭曲的肉尸,深渊一般漆黑的水下,袁山道人血丝遍布的双目滚圆到夺眶而出,那张胡须凌乱的嘴微微开张,无声中喊出了那个他做鬼也不会放过的嫉恨名字。 “陆......谨......安......” 不知过了多久,江水散去,摇摇欲坠的崖底洞天内再无奇景般壮观的石柱石笋,死寂一片的洞底遍布断柱残垣。那场惊动了方圆四周的诡异洪水果真如老道人赌的那样,仅仅只是波及了这一小处水陆道场,兴许真的是因为那位年轻道人能力太小,做法太少。 劫后余生的洞天内,江水降回了堪堪没过青石地的深度,这方水域的水脉仿佛都被那场大浪给吞尽了一般,死水一片的水面上空有微波荡漾,却无一丝水声作响。 漆黑的水面下仿佛有黑影在游动,并且游动速度逐渐加快,最后哗啦一声出水破空,打破了洞天内的死气。一柄金色剑尖的阔刃大剑破开水面,剑身上附着的那一道独属于十一楼剑修的剑气外放,包裹住整柄飞剑,化作一道流动剑光,转瞬冲出来这片洞天,在浩荡淮河水上升空,朝着北边飞遁而去。 金色流光一剑贯江而过,分云一片天。这一刻天地间那柄名为大龙须的大剑,真如游龙般发出酣畅淋漓的龙吟剑鸣声。 站立在船头甲板上的白衣少女原本直指南方的那只右手突然一转,看着面前的老宦官一字一句道:“你雪走营的底牌雪枭,来多少我都一剑斩之!” 白玥魁右手斩落,并指而成的剑决斜砍而下。明明少女只是空有势头的场面话,老宦官听后反而更加凝重的超前一步,一拳递出,一步之间有进有退。 金色的流光转瞬从云间落在眼前,蕴含着“破万坚”剑意的大剑斩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在老宦官那一拳上。 龙吟升于船头间,整搜三桅行船被压入水面四分之三,三柱遮云桅杆齐齐断开,整艘船像是被削平了一般,船楼被削至一人高的位置。 拳剑相交间,一艘运载量庞大的中型运船便被毁去。两道身影从船头倒飞而出,落在远处的江面上溅起一连串的水浪。 一手持剑一手将息焕拎在身后,好不容易踩住波涛翻涌的江水,下一刻便倒抽一口冷气,握剑的那只手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沿着少女的虎口裂开,直至蔓延到手肘位置。大龙须的破坚剑意,不知为何竟然被那位老宦官打退了一部分,转身波及在了白玥魁身上。 漫水进舱底真缓缓下沉的行船上,老宦官孤身站立在船头,抬起出拳的那只右手,揩净手背上那道横贯手掌伤口中溢出的鲜血,拧转手腕的同时全身骨骼发出一阵阵清脆爆鸣,浑身火热进入状态。 “那老太监真是水底老王八,能忍这么久!”息焕顾不上胸口传来的痛楚,硬是要骂两句来挽回一点被老宦官下黑手的损失。 白玥魁此刻也是体内伤势如一同乱麻般,和赤虺的那一战过后已经是女剑仙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让她来对付这位幕后的大宦官,还不如她当初南淮城内和那位大宗师华国舅拼命来得爽快一些。 “打不了,老王八实力有些奇怪,交手了一下光从境界上来说感觉和那名持枪女子没有多少差距,但就是说不上来的古怪,能够压那名十三楼女子一头稳坐雪枭位置,他们二人一定有差距在......而且不小。” 白玥魁下意识地也跟着息焕一起出口骂道,等到回过神来才狠狠瞪了息焕一眼,又马上戒备地转头紧盯着那位屹立在船头的红衣宦官,认真问道:“还等什么,现在不用就真没机会了。” 息焕同样也是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位老宦官,有些不甘心地答应道:“你放手去干,今日我倒要看看,这一袭红衣入江楼,究竟是这尊老王八,还是我们金府的新娘子!” 年轻道人画符的右手比起第一道血符印画下时,动作逐渐娴熟,走势的指尖如一弯开源溪水,从一开始的枯竭阻塞变得畅通无阻,连带着指尖涌出的鲜血也开始如注墨般淌出。 一位登楼境第九楼的修士,哪怕先天基础再好,经历了一连串的交战过后,先不谈老道人那擂在胸口的一拳,但是同时催动上百道符箓的代价,就足以将他体内的丰盈气机给抽取得一干二净。 陆谨安此时此刻还能够凭空作符,无异于让一具死尸继续维持真气流转,在袁山道人眼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弟子一定是催动了什么不计后果的术法,就算自己不亲自手刃这叛出师门的逆子,陆谨安此战过后也注定与一具尸体无异了。 比起年轻道人那边争分夺秒的画符,老道人则是十分沉稳地落笔于半空中,如长江大河般平静深远,随着那只苍老手指走势,落笔的瞬间就有金色的符光闪耀在笔画上。反观陆谨安那边,依旧还是黯淡的鲜红符印,比起头一次画下的那一道,甚至连神气都弱上不少。 道人丝毫不见血色的面庞上布满了一帘冷汗,剧烈颤抖的手指轻轻抬起,昭示着第二道符印的完成,眼看好不容易画好的第二道符印连红光都不曾亮起,陆谨安丝毫没有犹豫,疯魔般地轻轻挪动右手,开始刻画第三道符印。 这一回仅仅只是落下第一笔,年轻道人便哇得干咳一声,咳出一口血腥气十足的淤气,好似被抽空一身血气的陆谨安只是干咳不吐血。 袁山道人不去看那把自己榨死的愚昧弟子,而是专注在符印落笔上,一旦开始画符,便是把一身精气神给灌入其中,哪怕他是为资历深厚的十楼修士,也不敢在画符时有片刻分心。一旦分神乱气,遭受符印上承载着的大道影响而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老道人几乎是一气呵成的一道四字符印缓缓落笔而成,金光熠熠的“敕风掣火”四字一笔勾画在符腹中央,一道风火符书写而成,老道人那张面庞也是大汗淋漓。现在只差敕令那张蕴含一位十楼修士心血的风火符印,便可轻而易举的将眼前的孽徒吞没在风火号令中。 透过层层符印,老道人正眼打量了一遍陆谨安拼尽性命写下的那两道血符,与他繁复的四字金符不同,陆谨安书写在每道符印上的,各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 第一个血符上,是一个笔画十分简易的“山”字,即便是断断续续寥寥几笔,也耗费了年轻道人近乎五成的气力,因此第二道符印上的“水”字,虽然书写时快上不少,可符印上的血色明显要淡上许多,笔力也绵软了不少,因此丝毫符光也不曾附着其上。 等到袁山道人看向陆谨安正着手书下的第三个字时,老道人原本微眯的神情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惊惧的看向那只抖得不行的右手下,那个被道人近乎狂草般书写下的一个狂放至极的“乱”字。 这个极少被运用在一般符箓上的字符,被陆谨安以近乎淡不可见的血迹硬生生安在了第三道符印上。 “大胆!你这是不敬天地神灵!”老道人惊喝道,发出一声爆鸣,甚至来不及思考几近透支的年轻道人书写下的血符究竟有没有作用,便双手翻出,摁在了面前那道金色风火符印上。 他必须要在陆谨安尝试发动那张紊乱山水触怒天地神灵的血符印前阻止他,山上修道之人都很清楚,所谓画符一事,便是向天地间的山水神只借力,能够借多少的力施多大的法,完全取决于一道符箓或符印的构造,而越是繁复的符箓符印,越是倚靠画符者的自身底蕴。 天下符文千百道,众多复杂组合中,有些字符是注定不会被书写在符印上的,因为那些字符本身就隐含着不敬意味,哪怕本身不足以被冠以欺侮名义的字符,和其他字符组合在一起,都极可能触怒那位借力神灵。 画符者只是天地渺渺一粟,真正惹怒了某位至上神灵,降下反而不是所求之物,而是方圆几千里都可能受到牵连的杀身之祸。 早先看见那山水二字时,老道人便发觉情况不对,就连他自己都请不动这般意义涵盖重大的山水神只,陆谨安凭什么敢一次写下这看似简单实则分量十足的二字? 现在老道人明白了,这彻底入魔的孽徒是要连带着这一整座山观,和他同归于尽。 袁山道人此刻心里只想好好问一问这个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十分陌生的徒儿,你陆谨安就这么恨这座从小把你养育大的山观,就这么恨贫道这个不成器的师父吗! 火光伴随着青色罡风,如出笼之虎般扑向身形飘摇的年轻道人,转身间便席卷了大半片崖底洞天,哪怕只是最简单的风火符,在登楼境十楼修士的手笔下,也完完全全发挥出了极大杀力。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青风赤火中,陆谨安妥协般垂下来双手,这是年轻道人被火光淹没前,老道人最后看见的光景,与之一同深深刻在老道人脑海里的,还有那三张根本不可能亮起的发光血符。 整座崖底洞天都被罡风烈火席卷的隆隆作响,未等那场风火彻底散去,崖洞外便传来了更大的地鸣声。 临江的那一面洞天本就和崖外大江水相连,随着隆隆作响的地鸣声加重灌注在洞天内振聋发聩,老道人绝望地发觉滔天的淮河江水开始如怒兽般嘶吼着闯入了低矮的崖底洞天内,沿途冲毁了一切崖底石柱,脚下摇晃的大地震荡,整座水陆道场随时都有可能化为废墟,岌岌可危。 身处在大道紊乱的天地内,袁山道人自身都无法保持身形踏江而起,快速瞟了一眼王灵嬛和李时淼扭打的方向,立刻抉择好利弊独自朝着山崖那边的道路蹚水逃去。 陆谨安最后时刻发动的那张“山水乱”最终还是触怒了一方神灵,毁灭沿途一切的江水转瞬将这一方小天地吞没大半。已经分不清天地之别的老道人只管摸爬滚打向前,不顾一切地妄图逃离这片道场,他赌陆谨安实力低弱,不足以真正牵扯来两位山水神灵的共怒,他这神灵间不经意弹指神罚,仅仅只会波及这方崖底洞天。 逃出去!逃出去才有赌的可能性! 袁山道人手脚并用体内真气调动到了顶点,眼看那亮着天光的山道入口就在数十丈开外,身后是近在咫尺的滚动江水,老道人急促的心跳突然猛地一沉。下一刻脚腕处便传来一只手掌的拉力,毫无防备的他猛地被一把拉回了江水中。 求生本能驱使着老道人扑腾在江水中,猛踹那只扯住他左脚的手,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如何调动真气。漆黑的江水中伸手不见五指,可袁山道人彻底被死亡阴霾笼罩的心境下,依旧还是下意识地认为那只死死拉住他左脚不放的手,是属于那个本该被焚烧殆尽在风火符印中的疯子孽徒。 蕴含毁灭一切巨力的江水一波撞在老道人的身上,仅仅是一瞬间老道人在水中的身躯便被碾压成了一团扭曲的肉尸,深渊一般漆黑的水下,袁山道人血丝遍布的双目滚圆到夺眶而出,那张胡须凌乱的嘴微微开张,无声中喊出了那个他做鬼也不会放过的嫉恨名字。 “陆......谨......安......” 不知过了多久,江水散去,摇摇欲坠的崖底洞天内再无奇景般壮观的石柱石笋,死寂一片的洞底遍布断柱残垣。那场惊动了方圆四周的诡异洪水果真如老道人赌的那样,仅仅只是波及了这一小处水陆道场,兴许真的是因为那位年轻道人能力太小,做法太少。 劫后余生的洞天内,江水降回了堪堪没过青石地的深度,这方水域的水脉仿佛都被那场大浪给吞尽了一般,死水一片的水面上空有微波荡漾,却无一丝水声作响。 漆黑的水面下仿佛有黑影在游动,并且游动速度逐渐加快,最后哗啦一声出水破空,打破了洞天内的死气。一柄金色剑尖的阔刃大剑破开水面,剑身上附着的那一道独属于十一楼剑修的剑气外放,包裹住整柄飞剑,化作一道流动剑光,转瞬冲出来这片洞天,在浩荡淮河水上升空,朝着北边飞遁而去。 金色流光一剑贯江而过,分云一片天。这一刻天地间那柄名为大龙须的大剑,真如游龙般发出酣畅淋漓的龙吟剑鸣声。 站立在船头甲板上的白衣少女原本直指南方的那只右手突然一转,看着面前的老宦官一字一句道:“你雪走营的底牌雪枭,来多少我都一剑斩之!” 白玥魁右手斩落,并指而成的剑决斜砍而下。明明少女只是空有势头的场面话,老宦官听后反而更加凝重的超前一步,一拳递出,一步之间有进有退。 金色的流光转瞬从云间落在眼前,蕴含着“破万坚”剑意的大剑斩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在老宦官那一拳上。 龙吟升于船头间,整搜三桅行船被压入水面四分之三,三柱遮云桅杆齐齐断开,整艘船像是被削平了一般,船楼被削至一人高的位置。 拳剑相交间,一艘运载量庞大的中型运船便被毁去。两道身影从船头倒飞而出,落在远处的江面上溅起一连串的水浪。 一手持剑一手将息焕拎在身后,好不容易踩住波涛翻涌的江水,下一刻便倒抽一口冷气,握剑的那只手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沿着少女的虎口裂开,直至蔓延到手肘位置。大龙须的破坚剑意,不知为何竟然被那位老宦官打退了一部分,转身波及在了白玥魁身上。 漫水进舱底真缓缓下沉的行船上,老宦官孤身站立在船头,抬起出拳的那只右手,揩净手背上那道横贯手掌伤口中溢出的鲜血,拧转手腕的同时全身骨骼发出一阵阵清脆爆鸣,浑身火热进入状态。 “那老太监真是水底老王八,能忍这么久!”息焕顾不上胸口传来的痛楚,硬是要骂两句来挽回一点被老宦官下黑手的损失。 白玥魁此刻也是体内伤势如一同乱麻般,和赤虺的那一战过后已经是女剑仙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让她来对付这位幕后的大宦官,还不如她当初南淮城内和那位大宗师华国舅拼命来得爽快一些。 “打不了,老王八实力有些奇怪,交手了一下光从境界上来说感觉和那名持枪女子没有多少差距,但就是说不上来的古怪,能够压那名十三楼女子一头稳坐雪枭位置,他们二人一定有差距在......而且不小。” 白玥魁下意识地也跟着息焕一起出口骂道,等到回过神来才狠狠瞪了息焕一眼,又马上戒备地转头紧盯着那位屹立在船头的红衣宦官,认真问道:“还等什么,现在不用就真没机会了。” 息焕同样也是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位老宦官,有些不甘心地答应道:“你放手去干,今日我倒要看看,这一袭红衣入江楼,究竟是这尊老王八,还是我们金府的新娘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蒋贯 “咱家重新和二位后生认识一下,”鲜红蟒衣的老宦官眯眼笑道,白净发福的面庞缩成一团,站在船头的那只脚一步踏出,“咱家是雪走营十位坐营雪枭之一,同时撇开这份苦力差事不谈,咱家还是白帝城为数不多的十位圣上御前内侍之一,姓蒋,单名一个贯字。” 老宦官虚步踏空的那一只脚迟迟不肯落下,接着说道:“东岭的白姑娘,就算是相隔甚远的白帝城里也有不少你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说着老宦官瞥了眼生死不知的赤虺最后砸落的水面,双手负后,保持着一脚踏出半步的别扭姿势,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咱家也算是明白今天这场苦斗是躲也躲不过了,但是在开打前,念在白姑娘先让一手,不妨由白姑娘先行出招如何?” 未曾等对面淮河江水上的二人答应,老宦官悬空的那步突然毫无预兆地重重踏下,随之落下的还有老宦官那颇为戏弄的一句:“咱家开玩笑的。” 以老宦官立足的船头为中心,掀起一环厚重江水,白浪潮头间灌注了满满一轮雄浑罡气,只是刚刚掀起潮头,便已经落在了二人的头顶,重重拍下。 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宦官突然一记无理手落下,全程神情戒备的白衣少女不慌不忙地反手握住那柄沉重剑柄,近乎百斤重的四尺半长剑,在少女单手提携下显得轻若无物般。 一剑上挑而出,几乎不费什么气机内里催动手中大剑,大龙须自带的破坚剑尖便如轻松破开了那轮混杂着老宦官不知几层内力的碎骨浪。 一头浪潮落下,被盖住的两道身影破浪而出时,竟然变成了三道身影。 一模一样的两位白衣佳人并肩悬空而立,其中一位手持一柄四尺半的金尖大剑,横剑身侧剑意涌动。另一位则是双手托起一朵剑瓣莲花,手中千百瓣剑瓣轮转,转动的莲花座内,置有九颗莲子的花座上此刻空了两处。 催动这件堪称仙品剑莲的白玥魁突然面色扭曲,架不住被源源不断抽取自身剑气修为的那朵掌中剑莲,一位十一楼纯粹剑仙的底蕴气机,竟然宛如石沉大海般,根本无法填满那巨大的豁口。 没料到这第二颗剑芯莲子损耗会如此巨大,手托剑莲的那一位白玥魁身形悠悠落下,带着息焕重新踩踏在江水之上。 与此同时,持剑凌空的那一位由第二颗剑心莲子所化的白玥魁,则是一步蹬起,朝着那坐镇江水中段的沉船直撞而去。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幕,蒋贯立刻明白又是那颗诡异莲子的作用,此时再定睛打量白衣少女手中的那朵奇异莲花,饶是城府极深的老宦官,眼中也不免流露出一丝贪婪心性。 虽不知道这诡异莲子上限在何处,但能够一比一还原一位十一楼纯粹剑修的实力,放在整座白帝城的宝库内,也是足以排进前十的仙品宝器,若是事成之后携此物进宫献给圣上....... 蒋贯那双不安分的眼珠子眨了眨,默默打定了主意。再重新去面对那位直撞而来的剑仙替身,老宦官一改先前气定神闲模样,开始毫不束手束脚,全力出拳。 忌惮那柄霸道十足的金尖大剑,饶是蒋贯如此宗师风范,面对那位假白玥魁斩落而下的势大力沉的一剑,依旧还是选择暂避锋芒,没有选择拿着手中赤拳去硬生生凿开那龙须剑尖。 双方身影交战在一起,老宦官初看之下并不高大的身躯,真正施展开后爆发出独属于武夫的体态,鲜红蟒衣下山岩般坚硬的肌肉隆起滚走,蒋贯在并未选择硬碰硬的情况下,依旧铤而走险般擦着那道一往无前的剑身,溅起一挂淋漓血迹一路向前,转瞬拉近了四尺半的距离。 拼着肉身受损的代价,十分果决地断了白衣女剑修的后路。 老宦官身后的那艘行船,也在霸道至极的剑风下一分为二,那些在余威中幸存的陪行官员,纷纷如饺子落锅般落进淮河水中。 蒋贯的拳头落至眼前,明知无路可退的白衣少女另一只手也随之握住了剑柄,被双持握住的大龙须在少女手中重量彻底忽略不计,白衣少女双手一拧,原本劈下的阔刃大剑改竖劈为横砍,剑锋上传来的恐怖威风逼迫蒋贯矮身下沉,头顶的乌纱礼帽被一剑平斩,老宦官递出的那一拳也随之改变了拳路,原本直奔面门而去的拳一慢一快间,白衣少女已经有了转身的余地,最终只砸中少女的右肩部。 莲子所化的白玥魁被那一拳砸中过后,整条右臂肉眼可见地垂了下去,原本双持的大龙须也改为左手单持。 未等蒋贯再行下一步,老宦官的头顶,一道数十丈宽的遮天剑气便落下。时机抓住得恰到好处,刚好盯准了老宦官短暂一瞬的换气空档,那道场外另一位白衣少女所凝结出的天降剑气便落在了老宦官的头顶。 逼不得已的蒋贯无奈双手扛鼎式举过头顶,一身武夫气势外放,在护体罡气的加持下扛住了那从天而降的磅礴剑气。 被剑气砸落江底的红衣宦官重新升出水面时,那身不菲的鲜红蟒衣双袖尽数碎成了布条,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上面细密如游蛇般的血丝蔓延开来。 蒋贯重重吐气,放任那道剑气消散过后分裂成千百道剑花瓣,如鱼群洄游般落回少女手中。有些无力可施般的气馁道:“怪不得你们这两个后生如此有恃无恐,有这般神兵在手,饶是再多加个赤虺和咱家联手同时出面,你们也有一战之力吧?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真身,你那朵剑瓣莲花,还能再化出几道?” 远处的二人对视一眼,白玥魁已经面色难看到没有余力再去开口叫嚣,只能是息焕作答道:“老王八,就别再试探了,一个是打,十个也是打,倒不如我反问公公你,以你现在的修为,能同时对敌几位我家娘子?” 套话失败的蒋贯干笑两声,也懒得再去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拌嘴,伸出一只负在身后的手,看似有意无意地说道:“那便让咱家自己探探那朵莲花的虚实好了。” 说着老宦官猛地握紧手中拳,发挥出的寸劲在空气中炸响,与之一同炸开的还有替身白玥魁身中老宦官一拳的右肩,雪白的几近人身的内里从内部被一股无名巨力给引爆,恐怖的罡风席卷了那道替身的右半身。 惊骇的场面吓了息焕一跳,第一时间少年便转过头检查白玥魁本体的情况,确定没有和那道替身一样炸开过后息焕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不敢相信如此恐怖的画面发生在白玥魁身上的场景,那是不可挽回的绝境。 被炸起三分之一上半身的替身少女耷拉着脑袋,身形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仿造血肉组成的莲藕躯干内,真有鲜红的血液迸出。 遭受重创的那具替身白玥魁缓过一口气后,与本人毫无二致的眸子重新抬起,看向老宦官的眼中吐出两道凌厉杀气,接着又是一脚蹬出,朝着老宦官的位置撞去,一剑而至眼前。 蒋贯一边后撤,一边咦得一声出口:“这都不死?” 他可是清楚记得当时赤虺的七尺七可是仅仅刺入少女心口一寸,那具莲子所化的肉身便自动陨落了,刚才他拿捏力道,可是精准的炸烂了那具替身三分之一左右的心口,可现在这具莲子替身却还是如同没事人一般持剑冲了上来。 早知道如此,他便狠狠心多耗费一些精力,将那具替身的上半身一并炸烂了。 “玥儿,老王八有古怪,不可和他贴身互搏。”息焕也看出了那具替身被炸开的位置有些诡异,正是先前挨了蒋贯一拳的位置,现在还不明白老宦官到底是如何作梗让那实力和白玥魁相仿的替身炸开的,但要在想去面对面的对招,无异于往火坑里跳了。 少年的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抖,这位名叫蒋贯的老宦官实力很强,果真比起先前那位持枪女子,还要棘手许多,但越是如此,息焕便越兴奋:“还不够,再打得激烈一点,直至让那头老王八出尽全力!” 一旁默不作声专心控制那朵剑花莲花的白玥魁心领神会,双手一展,原本洄游归巢的千百片剑瓣重新鱼跃而出,在少女心神控制下,化作三道剑流散开,各成一柄百丈剑气,从天地上下三处分别斩向那位红衣宦官。 真实身份为武道一途山巅宗师的老宦官,头顶身后是三道百丈剑气,正面是手持名剑以残躯劈出神意一剑的白衣少女。 身居其中的老宦官双手展开,不再是紧握双拳,而是舒展双手,随着一口天地气涌入体内,蒋贯周身十丈范围内,流转的气开始归于一态,这是只有山上修士才能察觉到的细微变化,也正是这一方小天地内的变动,让场外的白玥魁顿感不妙。 已是自成方圆的老宦官双手抬起,流水般圆满的展开一幅先前从未展示过的拳架势,一手翻掌撑天,一拳竖立身前,身形拉如满弓,腿桩坐实如山。 “咱家这三脚猫的功夫,学自某位山上仙师,虽谈不上阴阳互转,但对付眼下场景,足够了。”蒋贯睁眼怒目,白净阴沉的面庞头一次现出暴怒相,步罡踏出的同时一套拳法自然而然地画出了一道圆,比赤虺的回马还要圆转的圆! 先后撞入老宦官周身十丈内的那三道百丈剑气,原本直指老宦官心口的剑尖在触碰到那一轮“圆”后,莫名地受到不可抗力的影响,庞大的剑气本身居然挪动了行径,被拨乱了剑路,一柄朝着九霄而去,两柄则是歪入了淮河江水中,砸起来小山般隆起的水瀑。 而蒋贯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那位迎面大步而来的莲子替身。 “不知进退天地高,与蜉蝣何异的东西。”蒋贯翻掌的那只手只是轻轻一扯,便以柔克刚攀上了那最为锋锐的金色剑尖,随后大龙须被一并带歪,最终撞在老宦官握拳之手上的,是那具莲子替身的面门。 这一次不等双方拉开距离,也无需老宦官亲自捏拳,于先前如出一辙的罡气便炸开在那具替身的脑袋上。雪白的藕肉和不知名的鲜血泼了老宦官一身。 蒋贯仅仅只是一擦双眼,便转身面朝那群重新洄游聚拢的莲花剑瓣,双方都心照不宣地打算以此招定胜负。 白玥魁不知何时已经通红的眼眸瞳孔跳动,她感觉此刻自己宛如站在一座深渊崖顶,身下无穷无尽的黑暗在撕扯着少女的身躯,连一丝血肉都不舍得放过,尽数吞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这一剑过后,少女便再也无法聚拢起如同先前那样一番的攻势。 千百瓣剑瓣,在少女催动全力的运转下,每一片都化作了一柄数尺长的青锋,漫天飞剑缓缓调转剑尖,直至那位孤身站立在天地间的老宦官。 “船到桥头了。”白玥魁咬牙,双手一转身前莲花座,漫天飞剑同时朝着那位蓄拳身影直射而去,如过江之鲫游天河,一时间天地之间只闻飞剑声,淮河江水上乌压压的一片,好似有两道淮河水同时出现在了天地间,一条铺地,一条通天。 蒋贯身处在千百道飞剑下,放弃了先前那一招巧劲十足的拳法。他自己也说了,学自山上仙人,只沾了一丁半点的神韵,放在这大场面下,是拿不出手的。 所以老宦官重新拾起了那手刚正的直拳,也是最简单毫无花哨的一记直拳,垂眼低头,一拳收于腰侧,一拳立于身前。 在这一刻,老宦官摒弃了一切技法杂艺,重新回味起最初开始入门练拳的初衷。 蒋贯尖细的嗓子开口,像是在对天地说道,也是在同自己说道:“我蒋贯自打学拳起,便只是为了一个理由,有朝一日站在让那群山上仙人之辈前,不至于低头垂首。” 老宦官抬头,一脚踏前,一步便震退了为首的那一拨飞剑,接着一拳递出,如巨鲸跃海,开口吞群鱼,朝着那遮天蔽日的飞剑重重砸去。 这是老宦官平生最为圆满的一拳,这样的一拳,在过去的岁月里他曾挥出过不止一次,但每一回挥出,相比于前一次,都是不一样的风景,恰如人生苦旅,回首皆不同。 蒋贯睁眼,想把面前的风光尽数纳入眼底,他确信,这一拳足以击垮漫天群剑,足以让那天资卓绝的后生剑修俯首低头。 睁眼的那一瞬,却并无天光涌入。 漆黑,满世界的漆黑一片。 老宦官心神剧震,下一刻,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一只比大日还要圆满的金色瞳孔缓缓睁开,岩浆般金色在眼底流淌,蠕动爬行在那金色熔岩上的,是一条条毫无光泽的黑色触手。 老宦官的志得意满,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成为了惊恐。他认得那只恶心的金瞳孔,哪怕他变得如一轮大日立于天地间,他也认得。 那是他在行船上差一点就从少年眼中抠出来的骇人瞳孔,惹人生厌,只是对视一眼便心烦意乱。 但不同于息焕的那一对金瞳,在面前这足以囊括天地的巨大瞳孔注视下,老宦官发觉自己的腰杆,无论如何也挺不直一般。 他做不到,做不到如先前那般神意圆满的出拳,甚至连动手的念头,都在那道无声沉默亘古长久的注视下,被彻底消磨殆尽。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声声低语在回响,那是一道名字,一道禁忌的名字,哪怕蒋贯如何专心去听,也始终听不真切。 在无穷无尽的低语下,那道金瞳的注视如一海汪洋,将蒋贯这天地间唯一一团气泡给消化殆尽。 饿———— 淮河江水上,白玥魁一把捞起跌落进江水中的少年,老宦官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一瞬间失去了气息,连人影都无法锁定到。身旁的息焕也是同一刻挣扎着滚了起来,少年疯狂踢打四肢,双目金光煌煌灿灿,看不见周遭景象,只是疯了一般的叫嚷着: “它来了!它来了!它来了!” “好烫啊!眼睛好烫啊啊啊啊啊啊!浊熵阴......它来了!” “咱家重新和二位后生认识一下,”鲜红蟒衣的老宦官眯眼笑道,白净发福的面庞缩成一团,站在船头的那只脚一步踏出,“咱家是雪走营十位坐营雪枭之一,同时撇开这份苦力差事不谈,咱家还是白帝城为数不多的十位圣上御前内侍之一,姓蒋,单名一个贯字。” 老宦官虚步踏空的那一只脚迟迟不肯落下,接着说道:“东岭的白姑娘,就算是相隔甚远的白帝城里也有不少你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说着老宦官瞥了眼生死不知的赤虺最后砸落的水面,双手负后,保持着一脚踏出半步的别扭姿势,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咱家也算是明白今天这场苦斗是躲也躲不过了,但是在开打前,念在白姑娘先让一手,不妨由白姑娘先行出招如何?” 未曾等对面淮河江水上的二人答应,老宦官悬空的那步突然毫无预兆地重重踏下,随之落下的还有老宦官那颇为戏弄的一句:“咱家开玩笑的。” 以老宦官立足的船头为中心,掀起一环厚重江水,白浪潮头间灌注了满满一轮雄浑罡气,只是刚刚掀起潮头,便已经落在了二人的头顶,重重拍下。 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宦官突然一记无理手落下,全程神情戒备的白衣少女不慌不忙地反手握住那柄沉重剑柄,近乎百斤重的四尺半长剑,在少女单手提携下显得轻若无物般。 一剑上挑而出,几乎不费什么气机内里催动手中大剑,大龙须自带的破坚剑尖便如轻松破开了那轮混杂着老宦官不知几层内力的碎骨浪。 一头浪潮落下,被盖住的两道身影破浪而出时,竟然变成了三道身影。 一模一样的两位白衣佳人并肩悬空而立,其中一位手持一柄四尺半的金尖大剑,横剑身侧剑意涌动。另一位则是双手托起一朵剑瓣莲花,手中千百瓣剑瓣轮转,转动的莲花座内,置有九颗莲子的花座上此刻空了两处。 催动这件堪称仙品剑莲的白玥魁突然面色扭曲,架不住被源源不断抽取自身剑气修为的那朵掌中剑莲,一位十一楼纯粹剑仙的底蕴气机,竟然宛如石沉大海般,根本无法填满那巨大的豁口。 没料到这第二颗剑芯莲子损耗会如此巨大,手托剑莲的那一位白玥魁身形悠悠落下,带着息焕重新踩踏在江水之上。 与此同时,持剑凌空的那一位由第二颗剑心莲子所化的白玥魁,则是一步蹬起,朝着那坐镇江水中段的沉船直撞而去。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幕,蒋贯立刻明白又是那颗诡异莲子的作用,此时再定睛打量白衣少女手中的那朵奇异莲花,饶是城府极深的老宦官,眼中也不免流露出一丝贪婪心性。 虽不知道这诡异莲子上限在何处,但能够一比一还原一位十一楼纯粹剑修的实力,放在整座白帝城的宝库内,也是足以排进前十的仙品宝器,若是事成之后携此物进宫献给圣上....... 蒋贯那双不安分的眼珠子眨了眨,默默打定了主意。再重新去面对那位直撞而来的剑仙替身,老宦官一改先前气定神闲模样,开始毫不束手束脚,全力出拳。 忌惮那柄霸道十足的金尖大剑,饶是蒋贯如此宗师风范,面对那位假白玥魁斩落而下的势大力沉的一剑,依旧还是选择暂避锋芒,没有选择拿着手中赤拳去硬生生凿开那龙须剑尖。 双方身影交战在一起,老宦官初看之下并不高大的身躯,真正施展开后爆发出独属于武夫的体态,鲜红蟒衣下山岩般坚硬的肌肉隆起滚走,蒋贯在并未选择硬碰硬的情况下,依旧铤而走险般擦着那道一往无前的剑身,溅起一挂淋漓血迹一路向前,转瞬拉近了四尺半的距离。 拼着肉身受损的代价,十分果决地断了白衣女剑修的后路。 老宦官身后的那艘行船,也在霸道至极的剑风下一分为二,那些在余威中幸存的陪行官员,纷纷如饺子落锅般落进淮河水中。 蒋贯的拳头落至眼前,明知无路可退的白衣少女另一只手也随之握住了剑柄,被双持握住的大龙须在少女手中重量彻底忽略不计,白衣少女双手一拧,原本劈下的阔刃大剑改竖劈为横砍,剑锋上传来的恐怖威风逼迫蒋贯矮身下沉,头顶的乌纱礼帽被一剑平斩,老宦官递出的那一拳也随之改变了拳路,原本直奔面门而去的拳一慢一快间,白衣少女已经有了转身的余地,最终只砸中少女的右肩部。 莲子所化的白玥魁被那一拳砸中过后,整条右臂肉眼可见地垂了下去,原本双持的大龙须也改为左手单持。 未等蒋贯再行下一步,老宦官的头顶,一道数十丈宽的遮天剑气便落下。时机抓住得恰到好处,刚好盯准了老宦官短暂一瞬的换气空档,那道场外另一位白衣少女所凝结出的天降剑气便落在了老宦官的头顶。 逼不得已的蒋贯无奈双手扛鼎式举过头顶,一身武夫气势外放,在护体罡气的加持下扛住了那从天而降的磅礴剑气。 被剑气砸落江底的红衣宦官重新升出水面时,那身不菲的鲜红蟒衣双袖尽数碎成了布条,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上面细密如游蛇般的血丝蔓延开来。 蒋贯重重吐气,放任那道剑气消散过后分裂成千百道剑花瓣,如鱼群洄游般落回少女手中。有些无力可施般的气馁道:“怪不得你们这两个后生如此有恃无恐,有这般神兵在手,饶是再多加个赤虺和咱家联手同时出面,你们也有一战之力吧?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真身,你那朵剑瓣莲花,还能再化出几道?” 远处的二人对视一眼,白玥魁已经面色难看到没有余力再去开口叫嚣,只能是息焕作答道:“老王八,就别再试探了,一个是打,十个也是打,倒不如我反问公公你,以你现在的修为,能同时对敌几位我家娘子?” 套话失败的蒋贯干笑两声,也懒得再去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拌嘴,伸出一只负在身后的手,看似有意无意地说道:“那便让咱家自己探探那朵莲花的虚实好了。” 说着老宦官猛地握紧手中拳,发挥出的寸劲在空气中炸响,与之一同炸开的还有替身白玥魁身中老宦官一拳的右肩,雪白的几近人身的内里从内部被一股无名巨力给引爆,恐怖的罡风席卷了那道替身的右半身。 惊骇的场面吓了息焕一跳,第一时间少年便转过头检查白玥魁本体的情况,确定没有和那道替身一样炸开过后息焕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不敢相信如此恐怖的画面发生在白玥魁身上的场景,那是不可挽回的绝境。 被炸起三分之一上半身的替身少女耷拉着脑袋,身形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仿造血肉组成的莲藕躯干内,真有鲜红的血液迸出。 遭受重创的那具替身白玥魁缓过一口气后,与本人毫无二致的眸子重新抬起,看向老宦官的眼中吐出两道凌厉杀气,接着又是一脚蹬出,朝着老宦官的位置撞去,一剑而至眼前。 蒋贯一边后撤,一边咦得一声出口:“这都不死?” 他可是清楚记得当时赤虺的七尺七可是仅仅刺入少女心口一寸,那具莲子所化的肉身便自动陨落了,刚才他拿捏力道,可是精准的炸烂了那具替身三分之一左右的心口,可现在这具莲子替身却还是如同没事人一般持剑冲了上来。 早知道如此,他便狠狠心多耗费一些精力,将那具替身的上半身一并炸烂了。 “玥儿,老王八有古怪,不可和他贴身互搏。”息焕也看出了那具替身被炸开的位置有些诡异,正是先前挨了蒋贯一拳的位置,现在还不明白老宦官到底是如何作梗让那实力和白玥魁相仿的替身炸开的,但要在想去面对面的对招,无异于往火坑里跳了。 少年的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抖,这位名叫蒋贯的老宦官实力很强,果真比起先前那位持枪女子,还要棘手许多,但越是如此,息焕便越兴奋:“还不够,再打得激烈一点,直至让那头老王八出尽全力!” 一旁默不作声专心控制那朵剑花莲花的白玥魁心领神会,双手一展,原本洄游归巢的千百片剑瓣重新鱼跃而出,在少女心神控制下,化作三道剑流散开,各成一柄百丈剑气,从天地上下三处分别斩向那位红衣宦官。 真实身份为武道一途山巅宗师的老宦官,头顶身后是三道百丈剑气,正面是手持名剑以残躯劈出神意一剑的白衣少女。 身居其中的老宦官双手展开,不再是紧握双拳,而是舒展双手,随着一口天地气涌入体内,蒋贯周身十丈范围内,流转的气开始归于一态,这是只有山上修士才能察觉到的细微变化,也正是这一方小天地内的变动,让场外的白玥魁顿感不妙。 已是自成方圆的老宦官双手抬起,流水般圆满的展开一幅先前从未展示过的拳架势,一手翻掌撑天,一拳竖立身前,身形拉如满弓,腿桩坐实如山。 “咱家这三脚猫的功夫,学自某位山上仙师,虽谈不上阴阳互转,但对付眼下场景,足够了。”蒋贯睁眼怒目,白净阴沉的面庞头一次现出暴怒相,步罡踏出的同时一套拳法自然而然地画出了一道圆,比赤虺的回马还要圆转的圆! 先后撞入老宦官周身十丈内的那三道百丈剑气,原本直指老宦官心口的剑尖在触碰到那一轮“圆”后,莫名地受到不可抗力的影响,庞大的剑气本身居然挪动了行径,被拨乱了剑路,一柄朝着九霄而去,两柄则是歪入了淮河江水中,砸起来小山般隆起的水瀑。 而蒋贯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那位迎面大步而来的莲子替身。 “不知进退天地高,与蜉蝣何异的东西。”蒋贯翻掌的那只手只是轻轻一扯,便以柔克刚攀上了那最为锋锐的金色剑尖,随后大龙须被一并带歪,最终撞在老宦官握拳之手上的,是那具莲子替身的面门。 这一次不等双方拉开距离,也无需老宦官亲自捏拳,于先前如出一辙的罡气便炸开在那具替身的脑袋上。雪白的藕肉和不知名的鲜血泼了老宦官一身。 蒋贯仅仅只是一擦双眼,便转身面朝那群重新洄游聚拢的莲花剑瓣,双方都心照不宣地打算以此招定胜负。 白玥魁不知何时已经通红的眼眸瞳孔跳动,她感觉此刻自己宛如站在一座深渊崖顶,身下无穷无尽的黑暗在撕扯着少女的身躯,连一丝血肉都不舍得放过,尽数吞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这一剑过后,少女便再也无法聚拢起如同先前那样一番的攻势。 千百瓣剑瓣,在少女催动全力的运转下,每一片都化作了一柄数尺长的青锋,漫天飞剑缓缓调转剑尖,直至那位孤身站立在天地间的老宦官。 “船到桥头了。”白玥魁咬牙,双手一转身前莲花座,漫天飞剑同时朝着那位蓄拳身影直射而去,如过江之鲫游天河,一时间天地之间只闻飞剑声,淮河江水上乌压压的一片,好似有两道淮河水同时出现在了天地间,一条铺地,一条通天。 蒋贯身处在千百道飞剑下,放弃了先前那一招巧劲十足的拳法。他自己也说了,学自山上仙人,只沾了一丁半点的神韵,放在这大场面下,是拿不出手的。 所以老宦官重新拾起了那手刚正的直拳,也是最简单毫无花哨的一记直拳,垂眼低头,一拳收于腰侧,一拳立于身前。 在这一刻,老宦官摒弃了一切技法杂艺,重新回味起最初开始入门练拳的初衷。 蒋贯尖细的嗓子开口,像是在对天地说道,也是在同自己说道:“我蒋贯自打学拳起,便只是为了一个理由,有朝一日站在让那群山上仙人之辈前,不至于低头垂首。” 老宦官抬头,一脚踏前,一步便震退了为首的那一拨飞剑,接着一拳递出,如巨鲸跃海,开口吞群鱼,朝着那遮天蔽日的飞剑重重砸去。 这是老宦官平生最为圆满的一拳,这样的一拳,在过去的岁月里他曾挥出过不止一次,但每一回挥出,相比于前一次,都是不一样的风景,恰如人生苦旅,回首皆不同。 蒋贯睁眼,想把面前的风光尽数纳入眼底,他确信,这一拳足以击垮漫天群剑,足以让那天资卓绝的后生剑修俯首低头。 睁眼的那一瞬,却并无天光涌入。 漆黑,满世界的漆黑一片。 老宦官心神剧震,下一刻,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一只比大日还要圆满的金色瞳孔缓缓睁开,岩浆般金色在眼底流淌,蠕动爬行在那金色熔岩上的,是一条条毫无光泽的黑色触手。 老宦官的志得意满,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成为了惊恐。他认得那只恶心的金瞳孔,哪怕他变得如一轮大日立于天地间,他也认得。 那是他在行船上差一点就从少年眼中抠出来的骇人瞳孔,惹人生厌,只是对视一眼便心烦意乱。 但不同于息焕的那一对金瞳,在面前这足以囊括天地的巨大瞳孔注视下,老宦官发觉自己的腰杆,无论如何也挺不直一般。 他做不到,做不到如先前那般神意圆满的出拳,甚至连动手的念头,都在那道无声沉默亘古长久的注视下,被彻底消磨殆尽。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声声低语在回响,那是一道名字,一道禁忌的名字,哪怕蒋贯如何专心去听,也始终听不真切。 在无穷无尽的低语下,那道金瞳的注视如一海汪洋,将蒋贯这天地间唯一一团气泡给消化殆尽。 饿———— 淮河江水上,白玥魁一把捞起跌落进江水中的少年,老宦官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一瞬间失去了气息,连人影都无法锁定到。身旁的息焕也是同一刻挣扎着滚了起来,少年疯狂踢打四肢,双目金光煌煌灿灿,看不见周遭景象,只是疯了一般的叫嚷着: “它来了!它来了!它来了!” “好烫啊!眼睛好烫啊啊啊啊啊啊!浊熵阴......它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线天开(1) “醒醒!”随着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息焕脸上,癫狂的少年瞬间安分了不少,依旧无神的金色瞳孔内浓郁的金光像是随时有可能滴下来一般。 即便不再高声叫喊,白玥魁也依旧能感受到少年浑身在颤抖,那是一种出自本能的战栗。此时此刻貌似平静的淮河水面上,只有她一人还未真正和少年口中所说的那只金色巨瞳接触过。就连那位老宦官,此刻不出意外也已经被那只名叫浊熵阴的怪物给捕捉到了。 眼下的情况已经有了好转,能够不费多大代价,就将那能同时以一对敌两位白玥魁存在的老宦官给设计害死,也意味着接下来的残局,他们一行人能够不费多大力气便可以收官。 就算鸿鹄山观那边还有变动,失去了蒋贯和赤虺两位宗师坐镇的昌郡城中,唯一有威胁的也只有那位新晋雪枭燕子青和鸣雷州的那位奇怪修士了。 这样的局面,已经是东岭一行人现如今能够耗费惨重代价博取到的最好局面。一行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年纪的少年组成的队伍,平均实力不过登楼境六七楼的水平,仅靠着一位十一楼存粹剑仙、一位第九楼大妖走到现在,放在别州各地,都是足以称之为奇迹的壮举。 就此收手,再慢慢磨去城中的那残余势力,这凶险的昌郡城一关,总算是可以翻过去了。 但白玥魁并没有第一时间带着息焕离开此处,她能察觉到这方天地放生了某种恐怖的变动,重归平静的淮河水面上空,隔着天地空间,有一股巨大暗流正在汹涌碰撞。 那是真正把蒋贯拖入其中的罪魁祸首,如果说它的目标是处于修道顶峰的山巅修士,那“吃”下了蒋贯以后,它若是仍未满足,接下来的目标,会不会就是她了? 到底该不该走,或者说在息焕的计划里,接下来还需要再做什么? 白玥魁被告知的,也仅仅只到了这一步为止,诱使那位老宦官发挥全力成为金瞳目标过后,再做什么,息焕一字也未曾告知过众人。 或者说,就连少年自己都不知道,如果真的经历艰险过后走到这一步,到底该如何抉择? “听我说息焕,”白玥魁带着息焕落在一处沉船残骸上,板正少年冷汗密布的脑袋,定睛看向那双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双眸,无论看了多少遍,客服过那股令人下意识生厌的心理障碍过后,白玥魁始终知道这不是息焕的双眼。 此刻少女盯着那双金瞳,仿佛在透过那厚实的金色熔岩直直看向少年内心深处一般,朝着无法沟通状态下的息焕质问道:“在你真正的计划里,接下来该怎么做?” 回应她的是息焕无声的战栗,江水之上悠悠荡荡,潮涨潮落间,少女轻轻将冰凉的额头抵在少年额头上,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向那双并非本人的双瞳,而是以心声再次发问。 混沌的天地间,息焕身形缓慢下坠,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只有头顶那轮大如耀日般的金瞳照透了半片天空,他此刻处于这片异空间的最底层,能够看到在头顶不知几万丈远的空间上,蒋贯那粒蜉蝣般的身影正在扭曲挣扎。 在老宦官被拉入此处过后,不知为何他也受到牵连,睁眼再次来到了浊熵阴所处的小天地内。息焕感觉到现在的状态并非尸体,怕是只是神魂受到影响,真身依旧还和白玥魁一起待在昌郡城外的淮河上。 但这就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在此之前,息焕还未彻底将最后计划打通两处小天地的谋划全盘托出,因为在城中碰上那位断臂老僧之前,少年同样有自己的犹豫和踌躇。如果不是断臂老僧那一番问心,按照原来的走向,息焕最后恐怕会让白玥魁来断定他这个自私的决定,可行与否。 现在神魂困于此处,就算他真正下定了决心,也无法向这片天地外的少女传达自己真正的想法。四周的温度开始攀升,即使是神魂之体,息焕也感觉到一丝炙热在灼烧着自己。 那是头顶那尊恐怖存在所散发出的余热,那只名为浊熵阴的怪物,竟然真的开始如同大日一般散发出来恐怖的热量。 息焕身形下坠间,能够清晰的隔着几万里,看见蒋贯痛苦挣扎的神情,还有那开始扭曲变形的拳脚。 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任由那只怪物吃饱喝足,那这两座天地好不容易出现接壤的时机便又错过了,下一次再想打造这样的机会,又是难上加难。 息焕有些害怕,不知为何,他更担心若是这只金瞳还未满足,转头把目标朝向江面上的白玥魁,那就彻底后悔不及了。 徒劳挣扎的少年沉身在黑渊之底,足以煽动神魂的高温下,来自江面上白衣女子的那一丝呼唤显得格外清晰,少女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息焕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心安,他当真感受到了,来自白玥魁的心声传达。 此刻的这处混沌天地间,哪怕头顶是足以扭曲世界的骇人怪物,身下是漫长无垠的漆黑深渊,息焕也宛如抓住了一线真正刺透黑暗的光明一般,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放声喊道:“我在这......玥儿!听我说,帮我......” “斩断这方天地!” 这一生决绝的呐喊声,如同太古的青铜钟敲响在世间,甚至惊动了上方万里外的那只金色瞳孔,安于“进食”的金瞳缓慢转动着巨大的瞳孔,如大日流转,朝向身下那道微不可察的渺小神魂。 江水上忽然有一丝清风吹起,抵着少年额头的白玥魁突然睁开眼,一向清澈干净的双眼内浮现一抹坚决。她抬起头,转瞬间又迷茫的看向息焕那具无神的躯体,白玥魁听见了,息焕来自亘古长河外的另一片天地内,那来自漆黑深处的呐喊声。 “可是,我该怎么做......”少女迷茫的摸索出那朵息焕交给她的剑瓣莲花,这样一件无往不利的神兵,是息焕最后交到她手中的线索。白玥魁剑心澄澈,谈得上在修道一途上足够自负,是自恃真正能够走到那剑道顶点的几位之一。 但要让现在的她去斩断这方天地,打通另一处天地禁制,饶是心气如她,也不会自不量力的以为自己当真能够做到这一步。甚至当今世上仅有的那几位剑仙,也没有几位敢说自己能够做到有十足的把握斩出这一剑。 白玥魁缓缓握紧手中的剑瓣莲花,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少女终于开始着急了起来,独自冷声道:“我......还不够强。” 这是时年二十岁的东岭天才剑修白玥魁,头一回于大千世界间,感受到了自己实力的微小,也是自认为无往不利的白家小姐,头一次察觉原来这世上,终究还是有自己手中剑斩断不了的事物。 “喂喂喂,我的宝贝可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一声嗔怪的女子声在身侧响起,少女猛然一惊抬起头,却看见息焕那具无神的躯体不知何时,正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己,依然金光流转的金瞳下是一幅温和的笑脸,有些别扭的女子声音响起在自家夫君的身体上,倒显得那对恶心的金瞳不那么骇人了。 “你不是他?”白玥魁下意识的开口,随即有些生气,不满这位不知名的女子夺舍息焕的身体。 那道女声反而率先发难道:“你倒还和前辈生气上了!我先不说你把我的剑瓣莲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那剑芯莲子可是真正用一颗少一颗的仙物啊!现在还跟前辈计较起来了!” 说着竟然叩起指节,轻轻的在白玥魁白净的额头敲了个爆栗,不轻不重力道拿捏的刚刚好,反倒增添了一丝长辈疼惜晚辈不敢下重手的意味。 这下彻底给白玥魁整蒙了,凌乱在江风中的少女面色微红,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语气着急道:“您是那位南淮城就出手过帮忙的前辈?那这朵剑瓣莲花也是前辈您......” “好了好了,”那道女声打断到,颇为喜欢的伸手揉了揉白衣少女的脑袋,就算知道此刻息焕身体里的是一位剑道造诣颇高的老前辈,白玥魁依旧感觉有些变扭。 “道歉的话,活下来的话以后再说,当务之急,便是把我们的小火炉子给救出来。”少年身躯起身,转头往像面前空无一物的江面,身后的白玥魁也跟着起身。 “前辈,我该怎么做?” 女人说道:“叫我鳐前辈。” 说着双手叉腰,临江而立转头看向少女手掌中的那朵剑瓣莲花,颇为自豪道:“这多剑莲,可是我的毕生心血,你参悟了多少,又学会使用了多少?” 白玥魁刚想张口,结果又被鳐前辈打断道:“这些我都不关心!因为放在天下任何一位执剑人手中,这朵剑莲都是顶天的神兵利器。这不是你们这些大道剑修有多厉害,而是我的剑莲足够厉害,也是我鳐前辈足够厉害!” “从走上这条道路起,我便决意要和其他剑修不一样,我要做到能够举手投足间,让一位普通剑修,也能凭借我设计出来的神兵,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剑仙。” 白玥魁突然感觉自己手中的莲花嗡嗡颤动了一下,紧接着无需她注入一丝气息,手中的那朵莲花竟然自行开放了起来,层层叠叠堪称繁茂的剑瓣里里外外足足有九层之多。 少女惊讶的看着手中莲花的变化,提醒道:“前辈,这莲花剑瓣增多了。” 鳐前辈有些生气道:“我设计的剑莲还用你说!” 随后一道清脆响指打出,那朵剑莲自动脱离少女手心,朝着面前的江面飞去。 足足有数万片剑瓣展开,随之一同出现在水天之间的,还有一座座半虚半实的庞大剑阵。 白玥魁只听见耳畔那位老前辈喃喃道:“不要觉得一柄剑只是一柄剑,一朵莲花就仅是一朵莲花。世间剑道,远不止这般古板。” 随后少女便看见那上上下下堆满水天上下的剑阵,在那朵剑莲上一片片剑瓣落下后,开始凝为实质,浩大的江水上,一片莲瓣便是一柄独立的飞剑,一柄飞剑上就自带一座剑阵,层层剑阵堆叠间,一座包含了数万道小剑阵组成的庞大剑阵出现在了昌郡城外,这东陆普天之下独一份的天才构想,出现在天地间,还未发动,那股凌厉气势便足以直指无形中的大道。 在那座庞大剑阵出现后的第一时间,从西、北两方便有三道流光划破天际,直奔此地,而后化作三尊遮天法相,朝着面前这条江水上投下视线,其中一位开口便是神音响彻天地,质问道:“何方道友此处设阵,所作所为有违天道运转,你若是执意劈开这座天下,可别怪我辈手下无情。” 说着还不忘多看一眼那座构思巧夺天工的万千剑阵,哪怕短短一瞥,都惊讶得那尊法相本体倍感收益。 另外两位遮天法相还未开口,鳐前辈附体的息焕变叉腰上前一步,气势丝毫不逊道:“哪来的持剑小鬼,滚一边去!前辈我对自己人脾气好,不意味着对外人一样好说话!再啰嗦,先斩你们三位,再斩天地!” 说着剑阵轮转,被那道开天剑意直指的瞬间,那三位剑道剑首竟然同时心神一晃。 “醒醒!”随着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息焕脸上,癫狂的少年瞬间安分了不少,依旧无神的金色瞳孔内浓郁的金光像是随时有可能滴下来一般。 即便不再高声叫喊,白玥魁也依旧能感受到少年浑身在颤抖,那是一种出自本能的战栗。此时此刻貌似平静的淮河水面上,只有她一人还未真正和少年口中所说的那只金色巨瞳接触过。就连那位老宦官,此刻不出意外也已经被那只名叫浊熵阴的怪物给捕捉到了。 眼下的情况已经有了好转,能够不费多大代价,就将那能同时以一对敌两位白玥魁存在的老宦官给设计害死,也意味着接下来的残局,他们一行人能够不费多大力气便可以收官。 就算鸿鹄山观那边还有变动,失去了蒋贯和赤虺两位宗师坐镇的昌郡城中,唯一有威胁的也只有那位新晋雪枭燕子青和鸣雷州的那位奇怪修士了。 这样的局面,已经是东岭一行人现如今能够耗费惨重代价博取到的最好局面。一行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年纪的少年组成的队伍,平均实力不过登楼境六七楼的水平,仅靠着一位十一楼存粹剑仙、一位第九楼大妖走到现在,放在别州各地,都是足以称之为奇迹的壮举。 就此收手,再慢慢磨去城中的那残余势力,这凶险的昌郡城一关,总算是可以翻过去了。 但白玥魁并没有第一时间带着息焕离开此处,她能察觉到这方天地放生了某种恐怖的变动,重归平静的淮河水面上空,隔着天地空间,有一股巨大暗流正在汹涌碰撞。 那是真正把蒋贯拖入其中的罪魁祸首,如果说它的目标是处于修道顶峰的山巅修士,那“吃”下了蒋贯以后,它若是仍未满足,接下来的目标,会不会就是她了? 到底该不该走,或者说在息焕的计划里,接下来还需要再做什么? 白玥魁被告知的,也仅仅只到了这一步为止,诱使那位老宦官发挥全力成为金瞳目标过后,再做什么,息焕一字也未曾告知过众人。 或者说,就连少年自己都不知道,如果真的经历艰险过后走到这一步,到底该如何抉择? “听我说息焕,”白玥魁带着息焕落在一处沉船残骸上,板正少年冷汗密布的脑袋,定睛看向那双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双眸,无论看了多少遍,客服过那股令人下意识生厌的心理障碍过后,白玥魁始终知道这不是息焕的双眼。 此刻少女盯着那双金瞳,仿佛在透过那厚实的金色熔岩直直看向少年内心深处一般,朝着无法沟通状态下的息焕质问道:“在你真正的计划里,接下来该怎么做?” 回应她的是息焕无声的战栗,江水之上悠悠荡荡,潮涨潮落间,少女轻轻将冰凉的额头抵在少年额头上,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向那双并非本人的双瞳,而是以心声再次发问。 混沌的天地间,息焕身形缓慢下坠,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只有头顶那轮大如耀日般的金瞳照透了半片天空,他此刻处于这片异空间的最底层,能够看到在头顶不知几万丈远的空间上,蒋贯那粒蜉蝣般的身影正在扭曲挣扎。 在老宦官被拉入此处过后,不知为何他也受到牵连,睁眼再次来到了浊熵阴所处的小天地内。息焕感觉到现在的状态并非尸体,怕是只是神魂受到影响,真身依旧还和白玥魁一起待在昌郡城外的淮河上。 但这就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在此之前,息焕还未彻底将最后计划打通两处小天地的谋划全盘托出,因为在城中碰上那位断臂老僧之前,少年同样有自己的犹豫和踌躇。如果不是断臂老僧那一番问心,按照原来的走向,息焕最后恐怕会让白玥魁来断定他这个自私的决定,可行与否。 现在神魂困于此处,就算他真正下定了决心,也无法向这片天地外的少女传达自己真正的想法。四周的温度开始攀升,即使是神魂之体,息焕也感觉到一丝炙热在灼烧着自己。 那是头顶那尊恐怖存在所散发出的余热,那只名为浊熵阴的怪物,竟然真的开始如同大日一般散发出来恐怖的热量。 息焕身形下坠间,能够清晰的隔着几万里,看见蒋贯痛苦挣扎的神情,还有那开始扭曲变形的拳脚。 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任由那只怪物吃饱喝足,那这两座天地好不容易出现接壤的时机便又错过了,下一次再想打造这样的机会,又是难上加难。 息焕有些害怕,不知为何,他更担心若是这只金瞳还未满足,转头把目标朝向江面上的白玥魁,那就彻底后悔不及了。 徒劳挣扎的少年沉身在黑渊之底,足以煽动神魂的高温下,来自江面上白衣女子的那一丝呼唤显得格外清晰,少女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息焕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心安,他当真感受到了,来自白玥魁的心声传达。 此刻的这处混沌天地间,哪怕头顶是足以扭曲世界的骇人怪物,身下是漫长无垠的漆黑深渊,息焕也宛如抓住了一线真正刺透黑暗的光明一般,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放声喊道:“我在这......玥儿!听我说,帮我......” “斩断这方天地!” 这一生决绝的呐喊声,如同太古的青铜钟敲响在世间,甚至惊动了上方万里外的那只金色瞳孔,安于“进食”的金瞳缓慢转动着巨大的瞳孔,如大日流转,朝向身下那道微不可察的渺小神魂。 江水上忽然有一丝清风吹起,抵着少年额头的白玥魁突然睁开眼,一向清澈干净的双眼内浮现一抹坚决。她抬起头,转瞬间又迷茫的看向息焕那具无神的躯体,白玥魁听见了,息焕来自亘古长河外的另一片天地内,那来自漆黑深处的呐喊声。 “可是,我该怎么做......”少女迷茫的摸索出那朵息焕交给她的剑瓣莲花,这样一件无往不利的神兵,是息焕最后交到她手中的线索。白玥魁剑心澄澈,谈得上在修道一途上足够自负,是自恃真正能够走到那剑道顶点的几位之一。 但要让现在的她去斩断这方天地,打通另一处天地禁制,饶是心气如她,也不会自不量力的以为自己当真能够做到这一步。甚至当今世上仅有的那几位剑仙,也没有几位敢说自己能够做到有十足的把握斩出这一剑。 白玥魁缓缓握紧手中的剑瓣莲花,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少女终于开始着急了起来,独自冷声道:“我......还不够强。” 这是时年二十岁的东岭天才剑修白玥魁,头一回于大千世界间,感受到了自己实力的微小,也是自认为无往不利的白家小姐,头一次察觉原来这世上,终究还是有自己手中剑斩断不了的事物。 “喂喂喂,我的宝贝可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一声嗔怪的女子声在身侧响起,少女猛然一惊抬起头,却看见息焕那具无神的躯体不知何时,正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己,依然金光流转的金瞳下是一幅温和的笑脸,有些别扭的女子声音响起在自家夫君的身体上,倒显得那对恶心的金瞳不那么骇人了。 “你不是他?”白玥魁下意识的开口,随即有些生气,不满这位不知名的女子夺舍息焕的身体。 那道女声反而率先发难道:“你倒还和前辈生气上了!我先不说你把我的剑瓣莲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那剑芯莲子可是真正用一颗少一颗的仙物啊!现在还跟前辈计较起来了!” 说着竟然叩起指节,轻轻的在白玥魁白净的额头敲了个爆栗,不轻不重力道拿捏的刚刚好,反倒增添了一丝长辈疼惜晚辈不敢下重手的意味。 这下彻底给白玥魁整蒙了,凌乱在江风中的少女面色微红,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语气着急道:“您是那位南淮城就出手过帮忙的前辈?那这朵剑瓣莲花也是前辈您......” “好了好了,”那道女声打断到,颇为喜欢的伸手揉了揉白衣少女的脑袋,就算知道此刻息焕身体里的是一位剑道造诣颇高的老前辈,白玥魁依旧感觉有些变扭。 “道歉的话,活下来的话以后再说,当务之急,便是把我们的小火炉子给救出来。”少年身躯起身,转头往像面前空无一物的江面,身后的白玥魁也跟着起身。 “前辈,我该怎么做?” 女人说道:“叫我鳐前辈。” 说着双手叉腰,临江而立转头看向少女手掌中的那朵剑瓣莲花,颇为自豪道:“这多剑莲,可是我的毕生心血,你参悟了多少,又学会使用了多少?” 白玥魁刚想张口,结果又被鳐前辈打断道:“这些我都不关心!因为放在天下任何一位执剑人手中,这朵剑莲都是顶天的神兵利器。这不是你们这些大道剑修有多厉害,而是我的剑莲足够厉害,也是我鳐前辈足够厉害!” “从走上这条道路起,我便决意要和其他剑修不一样,我要做到能够举手投足间,让一位普通剑修,也能凭借我设计出来的神兵,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剑仙。” 白玥魁突然感觉自己手中的莲花嗡嗡颤动了一下,紧接着无需她注入一丝气息,手中的那朵莲花竟然自行开放了起来,层层叠叠堪称繁茂的剑瓣里里外外足足有九层之多。 少女惊讶的看着手中莲花的变化,提醒道:“前辈,这莲花剑瓣增多了。” 鳐前辈有些生气道:“我设计的剑莲还用你说!” 随后一道清脆响指打出,那朵剑莲自动脱离少女手心,朝着面前的江面飞去。 足足有数万片剑瓣展开,随之一同出现在水天之间的,还有一座座半虚半实的庞大剑阵。 白玥魁只听见耳畔那位老前辈喃喃道:“不要觉得一柄剑只是一柄剑,一朵莲花就仅是一朵莲花。世间剑道,远不止这般古板。” 随后少女便看见那上上下下堆满水天上下的剑阵,在那朵剑莲上一片片剑瓣落下后,开始凝为实质,浩大的江水上,一片莲瓣便是一柄独立的飞剑,一柄飞剑上就自带一座剑阵,层层剑阵堆叠间,一座包含了数万道小剑阵组成的庞大剑阵出现在了昌郡城外,这东陆普天之下独一份的天才构想,出现在天地间,还未发动,那股凌厉气势便足以直指无形中的大道。 在那座庞大剑阵出现后的第一时间,从西、北两方便有三道流光划破天际,直奔此地,而后化作三尊遮天法相,朝着面前这条江水上投下视线,其中一位开口便是神音响彻天地,质问道:“何方道友此处设阵,所作所为有违天道运转,你若是执意劈开这座天下,可别怪我辈手下无情。” 说着还不忘多看一眼那座构思巧夺天工的万千剑阵,哪怕短短一瞥,都惊讶得那尊法相本体倍感收益。 另外两位遮天法相还未开口,鳐前辈附体的息焕变叉腰上前一步,气势丝毫不逊道:“哪来的持剑小鬼,滚一边去!前辈我对自己人脾气好,不意味着对外人一样好说话!再啰嗦,先斩你们三位,再斩天地!” 说着剑阵轮转,被那道开天剑意直指的瞬间,那三位剑道剑首竟然同时心神一晃。 第一百四十章 一线天开(2) “还不快滚!”鳐前辈嗔怒道,再次上前一步,这一次她是真的不耐烦了,那三位自诩为这座天下护道人的大能出手,她不可能坐视不理,但再拖延下去,局面只会越来越对他们有利,两座天地接壤很快就会分离,再多说几句话的功夫,用不着对面出手阻拦,她们自己就没有在破开天地禁制的必要了。 那三位法相化身闻言,再三犹豫的审视了一眼天空上的那座庞杂剑阵,江面上的那位年轻人他们闻所未闻,就连来自那方大宗门都没有头绪,但这样一位年轻的小辈,能够搬出这样一座剑道感悟都远远领先当今世道,环环相扣的巧思剑阵来,背后的势力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趁着那三座顶天法相犹豫之时,白玥魁忽闻耳边女子的声音响起:“待会由你来主持这座剑阵,时间紧急,那三位老家伙交给我来应付,你大胆列阵即可。” 少女赶忙坦诚道:“鳐前辈,您这座剑阵规模等级过于出格,换做是我来主持的话,我没有把握能够真正发挥出其全力破开这方天地,倒不如让我去拖住那三位......” 白玥魁的意思很简单,哪怕她冒着生命危险,只要剑阵成功破开天地,那从结果上来说他们就赢了。 鳐前辈坚决的摇头,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自由定数,说了让你来,就意味着你能行,刚刚我说的话你忘了?前辈我设计的剑阵,哪怕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剑修来了,他也足以对敌面前的这三方顶天法相!” 息焕的躯体转过身,背着众人将不知何时冒出在手中的一块物件塞到少女手中,传音道:“这枚方寸戒指你收好,头顶的剑阵并非破开天地的关键,真正的那一柄“剑”就在其中。收好!看准时机就大胆去做!” 话音未落,鳐前辈附体的少年身影便大踏步朝前走去,甚至无需白玥魁帮忙,就能够大步流星的踏上江浪翻涌的淮河水面。 三座虎视眈眈的法相随着少年这一动,齐齐看向这一头,盯着这位少年的一举一动,其中一位刚要开口,就被鳐前辈心情差到极点的声音给打断。 “行了别啰嗦了,你们这群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前辈今日就让你们这群守着自家道场的井底之蛙看看,什么叫做抬头见明月。” 不等三位出手,立于这三座遮天法相之下,渺小如蜉蝣般的身影竟然率先发难,一跃而起直直撞向那三尊顶尖修士的法身。 少年的这一跃,同时带走了那座庞大剑阵中近三分之一的小剑阵,白玥魁看着面前天地间那由万千剑阵组成的庞杂剑阵再度一轮变换,很快又能感觉到自身和那座剑阵间心意相通了起来,一旦接手过这座鳐前辈精心设计的剑阵过后,少女立刻明白了为何前辈能够放心让她来驾驭这座看似繁复实则极少耗费操控者自身气机的大阵。 当下不再犹豫,开始催动整座剑阵轮转,天地间那数千座剑阵同一时间运转,所求的气机支持不来与布阵者本身,而是自行化为了一座庞大的抽取机器,开始汲取天地间的灵气。 原本丰沛充盈天地间的灵气瞬时一空,居然转瞬就被抽干。即便如此那座剑阵依然不停,还在从这方天地更外处疯狂汲取着灵气支撑。 随着灵气稀薄,那三尊法相也察觉到了此处天地的不对劲来,在表象之下,竟然隐隐有来自另一座天地的压抑气息充斥在天地间,即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如隔着一层轻纱般,一触即破。 “她们是要招引外界天魔!”其中一座法相意识到了不对劲,提醒另外两位道:“阻止她们所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千万不可以让东陆的天地大道失衡!” 两轮金光闪耀在其余两座法相身上,其中一座一步百丈,以法身亲自扑向那座庞大剑阵,另一位手中凝聚出一柄同样是法身所化的金色长剑,紧随先前那一位一剑朝着剑阵落下。 “滚!”身下一道洄游鱼群般的剑流极速攀升至为首那一座法相前,灵活的扎入那座法身上下,竟然如入无人之地般上下翻涌,所及之处那座法身尽数炸裂。很快朝前疾步奔走的法身便惨遭蚁噬般浑身被剑阵扎的千疮百孔,开始崩解于天地间。 一头扎出那座残破法身后,少年的身影脚踏身下群剑,跃至半空中,拦截在第二道法身挥出的那一剑和白玥魁身前,双臂自然张开,身下的群剑便整齐蜂拥至少年身前,齐头将锋芒对准那道迎面劈来的恐怖剑气,开始轮转成一柄旋转的剑尖,依旧选择硬碰硬的撞上那道金色长剑。 那柄法相所化的金色长剑撞上那群洄鱼剑阵过后,和先前一样触之即碎,开始一段段炸开。势不可挡的少年一头撞破那柄金色长剑,就朝着第二座法身袭去,势头不减。 头顶的天空突然显出一道手印,朝着俯身在息焕体内的鳐前辈落下,少年的双指上翻,却是两眼一黑,七窍涌出了一大片黑血。原本整齐划一的剑阵也如同四处窜逃的鱼群般散开,无需最后一位法相动手,占尽上风的少年毫无征兆的泄气千里间,跌落在江面上。 翻爬起身的鳐前辈一抹少年口鼻,不满道:“这具身子骨还是太弱了,要不是怕落下不可逆转的病根旧疾,今日你们三个一个都别想全身而退!” 那被放肆嘲讽的三尊法相一言不发,皆是毫无还口的意思,并不全是少年的这一座诡异剑群带给了他们太多震撼,同时也因为少年身后的那座剑阵,依旧全速运转了起来。 “真当我东陆无能人了?”最后一位法身嗓音醇厚,看样子是动了真怒,随着老人法相举起双手,九天之云皆下垂,前一刻的白云苍狗转瞬铅灰一片,其中又有紫电龙形游走其间。 天雨欲来,水天间大风四起,少年回头迎风大吼道:“丫头!放手干他!” 双目已是白光一片的白玥魁咬牙,尽量将脑海中那座庞大剑阵强行塞入的海量信息给筛得一干二净,立于天地间衣风猎猎的少女一手虚握在前,那座充斥在天地间的剑阵直转矛头,朝向那以一己之力引发的天地异象的法身老人。 另一只手默默捏碎了那枚方寸戒指,随着少女用力朝前一甩,戒指中收纳的那件器物也随之被传入了整座剑阵的中心,那一夜坠落于昌郡城西引发大战的陨落星辰,再次出现在了昌郡城的天空上。 银光闪烁的星铁上布满了迥异的域外光泽,明明是银白色的星体,却在光晕流转间散发出五彩光芒,随着那一颗仅仅只有脑袋般大小的陨星归入剑阵中,这一刻天地间光芒大放,一整座剑阵上上下下数千道剑光外放,整座东陆的天空上都伫立起一道只有山巅修士才能看见的耀眼剑光。 “以手中剑一线开天,我辈剑仙风流当如是!” “给我————破!” 少女并指为剑,一往无前的斩向那位金身法相请,同时也是斩向那虚无缥缈的冥冥大道天地。 漫天落下的金紫手印,随着那参天光柱中斩出一往无前的那一剑,纷纷化为融雪消散,密布覆盖在昌郡城方圆千里的乌黑铅云,在这一件之威下化作两半,阴暗的天空下一道横亘千里的琉璃蓝天,洒下了一线风雨过后的璀璨天光。 那三道只能眼巴巴看着少女出手斩断天地的法相沉吟良久,不知何时其中有一人感慨道:“许久未曾见到我辈剑仙有如此风光了。” 一剑之威,几乎是震惊了东陆此刻所有着眼于此地的山上修士,从这一日起,天下许多人才想起中庸的中州剑修,原来还是有能够名震天下的顶尖剑士存在的。 但起码此时此刻,昌郡城的淮河水面上,却无一人因此感到庆幸。无论是遭受不同程度损害的那三尊护道法相,还是身为出剑人的白玥魁和鳐前辈,都死死抬头,盯着头顶琉璃明净的瓦蓝天空处,那不知何时出现在天地间的一洞突兀处,漆黑的空间碎片裂开,在被那颗陨落星辰化作飞剑击穿过后,两方天地间的禁制被彻底打穿。 此刻从那洞空间裂痕处,传达出了无穷无尽的荒古气息,已经不属于这片天地间的阴冷苦寒。 “鳐前辈!”白玥魁激动的朝着少年大喊,后者抬手止住少女的动作,示意她安静:“嘘,丫头,不对劲,裂缝貌似太小了些!我原以为那怪物为了四处捕食,对于自己那一方天地并未过多设防,所以两方天地间,只需打破一层禁制即可。现在看来哪怕是用上那颗陨落星辰,其威力还是小了些。” “那我们现在......”白玥魁双眼猩红,为了走到这一步她们已经拼了太多,如果这也无法达到息焕心中的那个目的,那一路付出的那些血肉教训的意义在哪里? 鳐前辈没有回头,低声道:“等。” “等谁?”少女不解。 “等另一头的人。” 破碎飞升的昌郡城内,随着地动山摇的震响,小山包大小的身躯突然站起,面色疲惫许多的搬山罗刹身形消瘦,在这片天地间哪怕是他和鸿鹄老祖这样的强大存在,也难逃被消磨吞噬的命运。 “喂,老东西,没死就快醒醒。”牛头鬼物重重呼气,将身下袒护着的那道苍老身影给吹醒。 神智已经趋于混沌的老人睁开昏暗的眼珠子,看了一眼天空的异象,语气低靡道:“那是......天地裂隙?” 搬山罗刹此刻终于清醒了一些,突然大吼道:“是小火炉子!小火炉子来救我们了!他们这群疯子!这是真的捅了天的大篓子啊!” 虽然嘴上是怒骂,可牛头鬼物语气中难掩一丝欣喜。 “有什么用,”鸿鹄老祖撇嘴,佝偻着身躯宛如一滩烂泥般,呢喃道:“只是一道裂隙而已,天地间还未打通......你我二人出不去的......而且也已经惊动了那头怪物......拿什么缝补......” 搬山罗刹闻言一愣,激动的脑袋彻底被泼了一盆冷水,一双幽幽的巨大鬼眼眨了眨,最后难过的垂下。 “喂,大家伙......你出去后,替我好好管教管教山观那群后生......老祖宗的东西不能断,让那群娃娃,能争气的......都争气点。” “嗯?”搬山罗刹不解地扭头,一时间听不懂老人神经质般的絮絮叨叨。 “我们两个,当然出不去了......但出去一个还是可以的......你既然说了你们家那个小娃娃身负天下重任......那我鸿鹄山观道场小神仙也小,只好委屈一下了......” 老人身形缓缓飘摇而起,精气神在油尽灯枯的最后时期燃起一丝耀眼的光亮。 “所以你走,我来替你这牛头畜生......打穿这方天地。” “还不快滚!”鳐前辈嗔怒道,再次上前一步,这一次她是真的不耐烦了,那三位自诩为这座天下护道人的大能出手,她不可能坐视不理,但再拖延下去,局面只会越来越对他们有利,两座天地接壤很快就会分离,再多说几句话的功夫,用不着对面出手阻拦,她们自己就没有在破开天地禁制的必要了。 那三位法相化身闻言,再三犹豫的审视了一眼天空上的那座庞杂剑阵,江面上的那位年轻人他们闻所未闻,就连来自那方大宗门都没有头绪,但这样一位年轻的小辈,能够搬出这样一座剑道感悟都远远领先当今世道,环环相扣的巧思剑阵来,背后的势力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趁着那三座顶天法相犹豫之时,白玥魁忽闻耳边女子的声音响起:“待会由你来主持这座剑阵,时间紧急,那三位老家伙交给我来应付,你大胆列阵即可。” 少女赶忙坦诚道:“鳐前辈,您这座剑阵规模等级过于出格,换做是我来主持的话,我没有把握能够真正发挥出其全力破开这方天地,倒不如让我去拖住那三位......” 白玥魁的意思很简单,哪怕她冒着生命危险,只要剑阵成功破开天地,那从结果上来说他们就赢了。 鳐前辈坚决的摇头,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自由定数,说了让你来,就意味着你能行,刚刚我说的话你忘了?前辈我设计的剑阵,哪怕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剑修来了,他也足以对敌面前的这三方顶天法相!” 息焕的躯体转过身,背着众人将不知何时冒出在手中的一块物件塞到少女手中,传音道:“这枚方寸戒指你收好,头顶的剑阵并非破开天地的关键,真正的那一柄“剑”就在其中。收好!看准时机就大胆去做!” 话音未落,鳐前辈附体的少年身影便大踏步朝前走去,甚至无需白玥魁帮忙,就能够大步流星的踏上江浪翻涌的淮河水面。 三座虎视眈眈的法相随着少年这一动,齐齐看向这一头,盯着这位少年的一举一动,其中一位刚要开口,就被鳐前辈心情差到极点的声音给打断。 “行了别啰嗦了,你们这群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前辈今日就让你们这群守着自家道场的井底之蛙看看,什么叫做抬头见明月。” 不等三位出手,立于这三座遮天法相之下,渺小如蜉蝣般的身影竟然率先发难,一跃而起直直撞向那三尊顶尖修士的法身。 少年的这一跃,同时带走了那座庞大剑阵中近三分之一的小剑阵,白玥魁看着面前天地间那由万千剑阵组成的庞杂剑阵再度一轮变换,很快又能感觉到自身和那座剑阵间心意相通了起来,一旦接手过这座鳐前辈精心设计的剑阵过后,少女立刻明白了为何前辈能够放心让她来驾驭这座看似繁复实则极少耗费操控者自身气机的大阵。 当下不再犹豫,开始催动整座剑阵轮转,天地间那数千座剑阵同一时间运转,所求的气机支持不来与布阵者本身,而是自行化为了一座庞大的抽取机器,开始汲取天地间的灵气。 原本丰沛充盈天地间的灵气瞬时一空,居然转瞬就被抽干。即便如此那座剑阵依然不停,还在从这方天地更外处疯狂汲取着灵气支撑。 随着灵气稀薄,那三尊法相也察觉到了此处天地的不对劲来,在表象之下,竟然隐隐有来自另一座天地的压抑气息充斥在天地间,即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如隔着一层轻纱般,一触即破。 “她们是要招引外界天魔!”其中一座法相意识到了不对劲,提醒另外两位道:“阻止她们所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千万不可以让东陆的天地大道失衡!” 两轮金光闪耀在其余两座法相身上,其中一座一步百丈,以法身亲自扑向那座庞大剑阵,另一位手中凝聚出一柄同样是法身所化的金色长剑,紧随先前那一位一剑朝着剑阵落下。 “滚!”身下一道洄游鱼群般的剑流极速攀升至为首那一座法相前,灵活的扎入那座法身上下,竟然如入无人之地般上下翻涌,所及之处那座法身尽数炸裂。很快朝前疾步奔走的法身便惨遭蚁噬般浑身被剑阵扎的千疮百孔,开始崩解于天地间。 一头扎出那座残破法身后,少年的身影脚踏身下群剑,跃至半空中,拦截在第二道法身挥出的那一剑和白玥魁身前,双臂自然张开,身下的群剑便整齐蜂拥至少年身前,齐头将锋芒对准那道迎面劈来的恐怖剑气,开始轮转成一柄旋转的剑尖,依旧选择硬碰硬的撞上那道金色长剑。 那柄法相所化的金色长剑撞上那群洄鱼剑阵过后,和先前一样触之即碎,开始一段段炸开。势不可挡的少年一头撞破那柄金色长剑,就朝着第二座法身袭去,势头不减。 头顶的天空突然显出一道手印,朝着俯身在息焕体内的鳐前辈落下,少年的双指上翻,却是两眼一黑,七窍涌出了一大片黑血。原本整齐划一的剑阵也如同四处窜逃的鱼群般散开,无需最后一位法相动手,占尽上风的少年毫无征兆的泄气千里间,跌落在江面上。 翻爬起身的鳐前辈一抹少年口鼻,不满道:“这具身子骨还是太弱了,要不是怕落下不可逆转的病根旧疾,今日你们三个一个都别想全身而退!” 那被放肆嘲讽的三尊法相一言不发,皆是毫无还口的意思,并不全是少年的这一座诡异剑群带给了他们太多震撼,同时也因为少年身后的那座剑阵,依旧全速运转了起来。 “真当我东陆无能人了?”最后一位法身嗓音醇厚,看样子是动了真怒,随着老人法相举起双手,九天之云皆下垂,前一刻的白云苍狗转瞬铅灰一片,其中又有紫电龙形游走其间。 天雨欲来,水天间大风四起,少年回头迎风大吼道:“丫头!放手干他!” 双目已是白光一片的白玥魁咬牙,尽量将脑海中那座庞大剑阵强行塞入的海量信息给筛得一干二净,立于天地间衣风猎猎的少女一手虚握在前,那座充斥在天地间的剑阵直转矛头,朝向那以一己之力引发的天地异象的法身老人。 另一只手默默捏碎了那枚方寸戒指,随着少女用力朝前一甩,戒指中收纳的那件器物也随之被传入了整座剑阵的中心,那一夜坠落于昌郡城西引发大战的陨落星辰,再次出现在了昌郡城的天空上。 银光闪烁的星铁上布满了迥异的域外光泽,明明是银白色的星体,却在光晕流转间散发出五彩光芒,随着那一颗仅仅只有脑袋般大小的陨星归入剑阵中,这一刻天地间光芒大放,一整座剑阵上上下下数千道剑光外放,整座东陆的天空上都伫立起一道只有山巅修士才能看见的耀眼剑光。 “以手中剑一线开天,我辈剑仙风流当如是!” “给我————破!” 少女并指为剑,一往无前的斩向那位金身法相请,同时也是斩向那虚无缥缈的冥冥大道天地。 漫天落下的金紫手印,随着那参天光柱中斩出一往无前的那一剑,纷纷化为融雪消散,密布覆盖在昌郡城方圆千里的乌黑铅云,在这一件之威下化作两半,阴暗的天空下一道横亘千里的琉璃蓝天,洒下了一线风雨过后的璀璨天光。 那三道只能眼巴巴看着少女出手斩断天地的法相沉吟良久,不知何时其中有一人感慨道:“许久未曾见到我辈剑仙有如此风光了。” 一剑之威,几乎是震惊了东陆此刻所有着眼于此地的山上修士,从这一日起,天下许多人才想起中庸的中州剑修,原来还是有能够名震天下的顶尖剑士存在的。 但起码此时此刻,昌郡城的淮河水面上,却无一人因此感到庆幸。无论是遭受不同程度损害的那三尊护道法相,还是身为出剑人的白玥魁和鳐前辈,都死死抬头,盯着头顶琉璃明净的瓦蓝天空处,那不知何时出现在天地间的一洞突兀处,漆黑的空间碎片裂开,在被那颗陨落星辰化作飞剑击穿过后,两方天地间的禁制被彻底打穿。 此刻从那洞空间裂痕处,传达出了无穷无尽的荒古气息,已经不属于这片天地间的阴冷苦寒。 “鳐前辈!”白玥魁激动的朝着少年大喊,后者抬手止住少女的动作,示意她安静:“嘘,丫头,不对劲,裂缝貌似太小了些!我原以为那怪物为了四处捕食,对于自己那一方天地并未过多设防,所以两方天地间,只需打破一层禁制即可。现在看来哪怕是用上那颗陨落星辰,其威力还是小了些。” “那我们现在......”白玥魁双眼猩红,为了走到这一步她们已经拼了太多,如果这也无法达到息焕心中的那个目的,那一路付出的那些血肉教训的意义在哪里? 鳐前辈没有回头,低声道:“等。” “等谁?”少女不解。 “等另一头的人。” 破碎飞升的昌郡城内,随着地动山摇的震响,小山包大小的身躯突然站起,面色疲惫许多的搬山罗刹身形消瘦,在这片天地间哪怕是他和鸿鹄老祖这样的强大存在,也难逃被消磨吞噬的命运。 “喂,老东西,没死就快醒醒。”牛头鬼物重重呼气,将身下袒护着的那道苍老身影给吹醒。 神智已经趋于混沌的老人睁开昏暗的眼珠子,看了一眼天空的异象,语气低靡道:“那是......天地裂隙?” 搬山罗刹此刻终于清醒了一些,突然大吼道:“是小火炉子!小火炉子来救我们了!他们这群疯子!这是真的捅了天的大篓子啊!” 虽然嘴上是怒骂,可牛头鬼物语气中难掩一丝欣喜。 “有什么用,”鸿鹄老祖撇嘴,佝偻着身躯宛如一滩烂泥般,呢喃道:“只是一道裂隙而已,天地间还未打通......你我二人出不去的......而且也已经惊动了那头怪物......拿什么缝补......” 搬山罗刹闻言一愣,激动的脑袋彻底被泼了一盆冷水,一双幽幽的巨大鬼眼眨了眨,最后难过的垂下。 “喂,大家伙......你出去后,替我好好管教管教山观那群后生......老祖宗的东西不能断,让那群娃娃,能争气的......都争气点。” “嗯?”搬山罗刹不解地扭头,一时间听不懂老人神经质般的絮絮叨叨。 “我们两个,当然出不去了......但出去一个还是可以的......你既然说了你们家那个小娃娃身负天下重任......那我鸿鹄山观道场小神仙也小,只好委屈一下了......” 老人身形缓缓飘摇而起,精气神在油尽灯枯的最后时期燃起一丝耀眼的光亮。 “所以你走,我来替你这牛头畜生......打穿这方天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界相通 “我......我们一起出去。”牛头罗刹庞大的身躯隆起,二人一齐看着头顶那颗贯穿两座天地的银星在漆黑混沌的空间里划出一道银白色的星线,直直朝着未知的漆黑深渊缓缓划落。 那只占据半边天空的金瞳同样也在紧紧打量着那颗突兀闯进这方天地的银星,其上还混杂着磅礴的冷冽剑气,在这一方扭曲混沌的秽土之地上如一束阳光穿透黑暗,显得格外纯净无瑕。 搬山罗刹突然感觉身躯上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拍打,虽然细微到近乎不可察觉,但它还是及时发现并低下头去看向那位枯槁的老者,鸿鹄老祖那张转瞬便苍老了近百岁的面庞满是皱纹堆积,竟然也能挤出一张笑脸来:“别跟老头我对着干了,从进入这方天地开始我俩便一直争个没完没有停过。” 说着老者十分留恋地重新将目光放在那一道远远划落不知坠于何处的银星上,呵呵笑道:“这应该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后辈的手笔吧,未免太过豪横了些,这刚刚到手还未捂热的坠落星辰立刻就掏了出来,就为了换取你这老家伙的一线生机,哪怕与整座天下为敌,也要拼死打开这道口子.......” “你在说什么屁话,”搬山罗刹不耐烦的打断道:“虽然俺老牛看你不顺眼,谁叫你抢夺这颗陨星时那般倚老卖老呢!但俺老牛也不是以怨报德的人,在这方天地的这一段时间,你我二人互相搀扶,俺老牛要不是因为你,早就被那挂在天上的畜生给消化干净了。” 搬山罗刹所言非虚,虽然他在这座破碎飞升城内看起来块头要比鸿鹄老祖大上许多,但在抵抗那一波波浪潮的过程中,反倒是人类之躯的鸿鹄老祖贡献更多。 这和这位老人家修炼的功法也有莫大渊源,那一夜最后老人悟出的“纳海”二字,即是老人家所展露出的走到极致的大道体现。即使是现在鸿鹄老祖一身将死之相,那句“我送你出去”也不是空口无凭随便说说的。 老人家体内那源源不息的汪洋气机,正是他们能够在愈来愈频繁的浪潮中能够幸存下来的关键。鸿鹄老祖现在的惨状,并非是因为油尽灯枯气机使用过度所造成的结果。而是肉体和灵魂在这片天地内不堪消磨而导致的不可逆转的“耗尽”。 这位鸿鹄山观的老祖宗,现如今拖着的惨败肉身下,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那一项在惊鸿石献上领悟到的“纳海”二字。 “你救了俺老牛一命,就没有丢下你俺独自逃出去的道理。”搬山罗刹心中莫名升腾起一道火气,那道烈火催动下,哪怕明知其不可为,这位十三剑祖之一的老怪物依然一意孤行。 老人无奈的拍了拍牛头罗刹那如小山般高大的肩膀,气笑道:“按你这老怪物的说法,你也算是比我还要大上几千岁的鬼物了,事到如今还在跟我斗,老东西你也不嫌丢尽你那张老脸啊!” 搬山罗刹那张狰狞的青面牛头,此刻气得龇牙咧嘴,要不是老道人早已在这一段时间的互托生死间摸清了这头搬山罗刹的脾性,真会被这幅骇人的罗刹怒目给吓到。 “你应该知道吧,你的那位晚辈此番作为,捅出的篓子有多大?不仅是会影响到中州这一州之地,哪怕是东陆,也算得上是天灾级别的存在。头顶的这头牲畜,放眼东陆各州,有几位老家伙能够出手应付的了?你可以吗?我可以吗?举全州之力呢?” 青面牛头被这一番质问问得哑口无言,老道人所言确凿,他虽然是头鬼物不擅通人情,但在东岭雪峰上几千年下来,也还是学会了明辨孰轻孰重。这也是他从一开始便极力要求息焕不要再顾及他的原因,这不是救不救一位老剑祖的问题,还是会不会影响到当今天下格局的大事。 让现在的息焕背负上这样一桩罪名,打击是毁灭性的。 鸿鹄老祖突然面色一变,愤怒地抖着胡须骂道:“所以别他娘的觉得老头我救你出去,是因为我这老家伙有什么大义在心,更谈不上舍己为人。送你出去,是为了让你应付外边更大的烂摊子!教管后辈不严,最后惹出一番这般大的祸事,甚至连我那座小小道观,都会受此波及,这责任,你这牛头畜生也有一份!” 搬山罗刹陷入沉默,只剩下蒸汽般滚烫的白气从鼻孔喷出。 “所以没有时间给你我二人犹豫了,你得出去,把这件事给了解在昌郡这块地方,哪怕拼上性命,死在外头了,也得把这两座天地间的空间裂痕给补上!” 头顶灼热的视线开始散下,这也意味那只窥世金瞳不再专注于那一道意外闯入的银星。 老道人一声大吼,原本燥热浑浊的天地间爆发出了一道澄澈无比的修士气机,冲天而起直直撞向那道银星传入的空间裂隙处。这一注通天的磅礴气机,耀眼程度丝毫不弱于那一道陨落星辰,第一时间便拉回了那只遮天金瞳的视线。 后者眼底的百万黑色触须开始跃动,表达出这只怪物独有的惊喜。这可是身下破碎城池中那两块难啃骨头进入此地以来,头一回主动爆发出这般充沛的灵气。 “老东西!走!”鸿鹄老祖声嘶力竭,拼尽全力作双手开天状,他所做之事,无非是源源不断地往那道裂痕中注入气机,使其撑大,这广袤的两座天地间,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泥沙入海。但也只有鸿鹄老祖,真正做到了以这般渺小的姿态,凭借一身无穷纳海气机,将那一道拳头大小的空间裂痕给一点一点的撑开。 “走啊!”头顶传来了巨大的吸力,高挂于天幕之上的浊熵阴,终于抑制不住,开始大口吞噬脚下大地上那盘源源不断的盛宴。 一时间气机分为两头,鸿鹄老祖在拼尽全力撑开那道裂痕的同时,还要将来自浊熵阴的吞噬浪潮抗拒在外,老道人的面庞上,此刻白气和黑气界限分明,人为亡,身已有死相。 那高大的罗刹鬼物,不再停留,最后看了眼悬在半空中的那道枯槁身影,开始大步朝着那道裂痕处冲去。脚底下的飞升城大地一块接一块升起,搬山罗刹一步还未落下,便自动有飞石残垣汇聚在落脚处。那座山包一般高大的遮天身影,正以一幅前所未见的画面登天而去。 如一座云山般缓缓升起,眼看着搬山罗刹就要赶至那道空间裂痕前,可老道人撑开的口子依旧不足一人大小,身体趋于消散的老道人从上而下,身躯开始如飞灰般消散。在一身肉躯消散前,这位默默无名山观中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升羽境宗师朝着这方天地怒喝道,好似要一口吐尽百年不平般:“不过是一头天外邪祟,连人智都不曾有的畜生!凭你也想染指东陆!” 最后半段话,还未大声出口,便已经消散在了老道人灰化的口中。 冲至天门前的搬山罗刹眼看鸿鹄老祖的那道磅礴气机临散之前猛然一涨,一人高的裂痕瞬间撑大了三五倍,也不再犹豫,一拳砸出,落在那道残破的空间裂痕上,正片空间发出琉璃碎裂的悲鸣声。 一拳未起,另一拳已经落下,搬山罗刹足以开山一拳锤胚的鬼手,如雨点般源源不断砸在那道不断崩碎的空间裂痕上,漆黑的碎片零零散散落下,最后在老道人的怒吼声中,搬山罗刹不敢回头去看身后那片大地上老道人身死道消的场面,那双利爪般狰狞死死插进那道裂痕处,随着一头罗刹鬼物拼尽全力的撕扯,这一处混沌的天幕上,一道百丈宽的空间裂缝被扯开。 搬山罗刹在这一刻突然听见了笑声,讽刺的笑声充斥在这片天地间,那是属于污秽之物的细碎低语,如噩梦中的邪祟深夜降下的不可名状的恶毒诅咒,即使是刺破耳膜,也觉得无法将那串令人恶心的嗤笑声揪离脑海。 原本一步踏入那片空间裂缝的搬山罗刹突然面色狰狞,挤入其中的身躯猛得一顿,庞大的身躯因为极度的愤怒颤抖不止。拼命妄图逃离这片天地的罗刹鬼物,在这一刻险些因为回头出拳的冲动,而止步于那道空间裂缝之外。 身后的那片混沌天地内,本该魂飞魄散的那位老道人,此时此刻扭曲面庞却被万千的触手汇聚,呈现在了那只占据半片天空的金色巨瞳上。在那张堪比天幕的金色瞳孔处,老道人痛苦地呻吟着,扭曲的面庞由一道道黑色虹丝翻滚形成。 好似在嘲弄着这位搬山罗刹的狼狈身影一样,即使明知是那只金瞳故意发出的惨痛嘶吼,当听到老道人被拘捕的神魂在金瞳眼底惨绝人寰的一嚎后,搬山罗刹坚定的道心这一刻险些崩碎。 而正是这短暂的犹豫,让原本扩充的空间裂隙瞬间缩小,搬山罗刹还未穿过裂哼的那一只左手,也被整齐切落。 从高空之中落下的罗刹鬼物,丝毫没有察觉到被整齐断开的左臂传来的痛楚,而是不断回闪着逃离那座天地前,最后看见的那一眼画面,那是一位老人被玩弄在股掌间如草芥般的羞辱,是一位修道百年的山巅道人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一声的骄傲意气被彻底打散的狼狈落魄。 想到老人连如愿死去都做不到,被金瞳愚弄蒙骗最后化作源源不断的灵气熔炉,搬山罗刹那张狰狞的鬼面,不知不觉间便被血痕布满。 那座山岳般大小的身躯重新落回东陆的大地上,熟悉的乌云印入眼帘,明明没有下雨,这头存于世间千载的鬼物,却感觉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头顶的天空。 “我......我们一起出去。”牛头罗刹庞大的身躯隆起,二人一齐看着头顶那颗贯穿两座天地的银星在漆黑混沌的空间里划出一道银白色的星线,直直朝着未知的漆黑深渊缓缓划落。 那只占据半边天空的金瞳同样也在紧紧打量着那颗突兀闯进这方天地的银星,其上还混杂着磅礴的冷冽剑气,在这一方扭曲混沌的秽土之地上如一束阳光穿透黑暗,显得格外纯净无瑕。 搬山罗刹突然感觉身躯上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拍打,虽然细微到近乎不可察觉,但它还是及时发现并低下头去看向那位枯槁的老者,鸿鹄老祖那张转瞬便苍老了近百岁的面庞满是皱纹堆积,竟然也能挤出一张笑脸来:“别跟老头我对着干了,从进入这方天地开始我俩便一直争个没完没有停过。” 说着老者十分留恋地重新将目光放在那一道远远划落不知坠于何处的银星上,呵呵笑道:“这应该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后辈的手笔吧,未免太过豪横了些,这刚刚到手还未捂热的坠落星辰立刻就掏了出来,就为了换取你这老家伙的一线生机,哪怕与整座天下为敌,也要拼死打开这道口子.......” “你在说什么屁话,”搬山罗刹不耐烦的打断道:“虽然俺老牛看你不顺眼,谁叫你抢夺这颗陨星时那般倚老卖老呢!但俺老牛也不是以怨报德的人,在这方天地的这一段时间,你我二人互相搀扶,俺老牛要不是因为你,早就被那挂在天上的畜生给消化干净了。” 搬山罗刹所言非虚,虽然他在这座破碎飞升城内看起来块头要比鸿鹄老祖大上许多,但在抵抗那一波波浪潮的过程中,反倒是人类之躯的鸿鹄老祖贡献更多。 这和这位老人家修炼的功法也有莫大渊源,那一夜最后老人悟出的“纳海”二字,即是老人家所展露出的走到极致的大道体现。即使是现在鸿鹄老祖一身将死之相,那句“我送你出去”也不是空口无凭随便说说的。 老人家体内那源源不息的汪洋气机,正是他们能够在愈来愈频繁的浪潮中能够幸存下来的关键。鸿鹄老祖现在的惨状,并非是因为油尽灯枯气机使用过度所造成的结果。而是肉体和灵魂在这片天地内不堪消磨而导致的不可逆转的“耗尽”。 这位鸿鹄山观的老祖宗,现如今拖着的惨败肉身下,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那一项在惊鸿石献上领悟到的“纳海”二字。 “你救了俺老牛一命,就没有丢下你俺独自逃出去的道理。”搬山罗刹心中莫名升腾起一道火气,那道烈火催动下,哪怕明知其不可为,这位十三剑祖之一的老怪物依然一意孤行。 老人无奈的拍了拍牛头罗刹那如小山般高大的肩膀,气笑道:“按你这老怪物的说法,你也算是比我还要大上几千岁的鬼物了,事到如今还在跟我斗,老东西你也不嫌丢尽你那张老脸啊!” 搬山罗刹那张狰狞的青面牛头,此刻气得龇牙咧嘴,要不是老道人早已在这一段时间的互托生死间摸清了这头搬山罗刹的脾性,真会被这幅骇人的罗刹怒目给吓到。 “你应该知道吧,你的那位晚辈此番作为,捅出的篓子有多大?不仅是会影响到中州这一州之地,哪怕是东陆,也算得上是天灾级别的存在。头顶的这头牲畜,放眼东陆各州,有几位老家伙能够出手应付的了?你可以吗?我可以吗?举全州之力呢?” 青面牛头被这一番质问问得哑口无言,老道人所言确凿,他虽然是头鬼物不擅通人情,但在东岭雪峰上几千年下来,也还是学会了明辨孰轻孰重。这也是他从一开始便极力要求息焕不要再顾及他的原因,这不是救不救一位老剑祖的问题,还是会不会影响到当今天下格局的大事。 让现在的息焕背负上这样一桩罪名,打击是毁灭性的。 鸿鹄老祖突然面色一变,愤怒地抖着胡须骂道:“所以别他娘的觉得老头我救你出去,是因为我这老家伙有什么大义在心,更谈不上舍己为人。送你出去,是为了让你应付外边更大的烂摊子!教管后辈不严,最后惹出一番这般大的祸事,甚至连我那座小小道观,都会受此波及,这责任,你这牛头畜生也有一份!” 搬山罗刹陷入沉默,只剩下蒸汽般滚烫的白气从鼻孔喷出。 “所以没有时间给你我二人犹豫了,你得出去,把这件事给了解在昌郡这块地方,哪怕拼上性命,死在外头了,也得把这两座天地间的空间裂痕给补上!” 头顶灼热的视线开始散下,这也意味那只窥世金瞳不再专注于那一道意外闯入的银星。 老道人一声大吼,原本燥热浑浊的天地间爆发出了一道澄澈无比的修士气机,冲天而起直直撞向那道银星传入的空间裂隙处。这一注通天的磅礴气机,耀眼程度丝毫不弱于那一道陨落星辰,第一时间便拉回了那只遮天金瞳的视线。 后者眼底的百万黑色触须开始跃动,表达出这只怪物独有的惊喜。这可是身下破碎城池中那两块难啃骨头进入此地以来,头一回主动爆发出这般充沛的灵气。 “老东西!走!”鸿鹄老祖声嘶力竭,拼尽全力作双手开天状,他所做之事,无非是源源不断地往那道裂痕中注入气机,使其撑大,这广袤的两座天地间,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泥沙入海。但也只有鸿鹄老祖,真正做到了以这般渺小的姿态,凭借一身无穷纳海气机,将那一道拳头大小的空间裂痕给一点一点的撑开。 “走啊!”头顶传来了巨大的吸力,高挂于天幕之上的浊熵阴,终于抑制不住,开始大口吞噬脚下大地上那盘源源不断的盛宴。 一时间气机分为两头,鸿鹄老祖在拼尽全力撑开那道裂痕的同时,还要将来自浊熵阴的吞噬浪潮抗拒在外,老道人的面庞上,此刻白气和黑气界限分明,人为亡,身已有死相。 那高大的罗刹鬼物,不再停留,最后看了眼悬在半空中的那道枯槁身影,开始大步朝着那道裂痕处冲去。脚底下的飞升城大地一块接一块升起,搬山罗刹一步还未落下,便自动有飞石残垣汇聚在落脚处。那座山包一般高大的遮天身影,正以一幅前所未见的画面登天而去。 如一座云山般缓缓升起,眼看着搬山罗刹就要赶至那道空间裂痕前,可老道人撑开的口子依旧不足一人大小,身体趋于消散的老道人从上而下,身躯开始如飞灰般消散。在一身肉躯消散前,这位默默无名山观中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升羽境宗师朝着这方天地怒喝道,好似要一口吐尽百年不平般:“不过是一头天外邪祟,连人智都不曾有的畜生!凭你也想染指东陆!” 最后半段话,还未大声出口,便已经消散在了老道人灰化的口中。 冲至天门前的搬山罗刹眼看鸿鹄老祖的那道磅礴气机临散之前猛然一涨,一人高的裂痕瞬间撑大了三五倍,也不再犹豫,一拳砸出,落在那道残破的空间裂痕上,正片空间发出琉璃碎裂的悲鸣声。 一拳未起,另一拳已经落下,搬山罗刹足以开山一拳锤胚的鬼手,如雨点般源源不断砸在那道不断崩碎的空间裂痕上,漆黑的碎片零零散散落下,最后在老道人的怒吼声中,搬山罗刹不敢回头去看身后那片大地上老道人身死道消的场面,那双利爪般狰狞死死插进那道裂痕处,随着一头罗刹鬼物拼尽全力的撕扯,这一处混沌的天幕上,一道百丈宽的空间裂缝被扯开。 搬山罗刹在这一刻突然听见了笑声,讽刺的笑声充斥在这片天地间,那是属于污秽之物的细碎低语,如噩梦中的邪祟深夜降下的不可名状的恶毒诅咒,即使是刺破耳膜,也觉得无法将那串令人恶心的嗤笑声揪离脑海。 原本一步踏入那片空间裂缝的搬山罗刹突然面色狰狞,挤入其中的身躯猛得一顿,庞大的身躯因为极度的愤怒颤抖不止。拼命妄图逃离这片天地的罗刹鬼物,在这一刻险些因为回头出拳的冲动,而止步于那道空间裂缝之外。 身后的那片混沌天地内,本该魂飞魄散的那位老道人,此时此刻扭曲面庞却被万千的触手汇聚,呈现在了那只占据半片天空的金色巨瞳上。在那张堪比天幕的金色瞳孔处,老道人痛苦地呻吟着,扭曲的面庞由一道道黑色虹丝翻滚形成。 好似在嘲弄着这位搬山罗刹的狼狈身影一样,即使明知是那只金瞳故意发出的惨痛嘶吼,当听到老道人被拘捕的神魂在金瞳眼底惨绝人寰的一嚎后,搬山罗刹坚定的道心这一刻险些崩碎。 而正是这短暂的犹豫,让原本扩充的空间裂隙瞬间缩小,搬山罗刹还未穿过裂哼的那一只左手,也被整齐切落。 从高空之中落下的罗刹鬼物,丝毫没有察觉到被整齐断开的左臂传来的痛楚,而是不断回闪着逃离那座天地前,最后看见的那一眼画面,那是一位老人被玩弄在股掌间如草芥般的羞辱,是一位修道百年的山巅道人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一声的骄傲意气被彻底打散的狼狈落魄。 想到老人连如愿死去都做不到,被金瞳愚弄蒙骗最后化作源源不断的灵气熔炉,搬山罗刹那张狰狞的鬼面,不知不觉间便被血痕布满。 那座山岳般大小的身躯重新落回东陆的大地上,熟悉的乌云印入眼帘,明明没有下雨,这头存于世间千载的鬼物,却感觉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头顶的天空。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千载意气 那尊巨大的罗刹肉身跌落在淮河水畔,砸起一圈山峰般高耸的水柱,青虹色的血液从罗刹左臂光滑的断口处奔涌而出,与身下的江水接触过后高温的血液迸发出浓郁的白色蒸汽,一时间水畔大雾弥漫。 从浓郁的蒸汽水雾中,一道高大的独臂身影缓步避开江水走出。 白玥魁看见雾气中那头罗刹鬼物山峰般的肉身不知何时消散,取而代出的是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独臂壮汉,黝黑的皮肤上混杂着青虹一片的滚烫血液。 面如山岗岩石般坚毅的男人面庞苍老,拉碴的络腮胡潦草如山间杂木。那对浑浊昏黄的怪异鬼眼隔着数百丈的江面,没有抬头去看天空上的那道破碎裂隙,也无视四周顶立的那三道金身法相,而是直直盯着沉船上的那两道身影。 老人眼神复杂,灰白色的眉头紧紧皱缩成一团,紧紧抿着嘴。那对能直透神魂的目光远远扫过来,白玥魁紧张的心思突然一轻,老人的目光最终并未落在少女身上,而是直奔少年的身影而去。 “小孩子不懂事,你个老东西也跟着胡闹!”老人暮鼓般苍老雄浑的声音响起,在淮河水面此处天地内回响。 俯身在少年身体内的那位仙子当即坐不住,跳脚骂道:“你个牛头畜生说谁老!你有种再说一遍!” “别逼老牛我骂你,小火炉子的心思我大概还能猜到,老牛我原以为哪怕他再执意向前,身为护道人你应该会出手阻拦,这也是我对你的托付,所以现在你做了些什么?败家娘们,你也好意思出手帮忙,还白白将那颗陨落星辰送出去!” 化成人身的搬山罗刹越说越生气,一连骂了一长串过后,始终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嘴,不悦的扯了扯嘴角道:“姓鳐的,现在不吭声装哑巴了?救我一命和我骂你是两码事,儿女私情和天下大道也是两码子事,从始至终,你我之间就没有谁该活,没有谁不该死的道理。如果连你也没有这番觉悟,如何让息焕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少年的身影黑着脸,神情模糊不清,仙子那独有的清甜嗓音响起:“你想死我不拦着,但起码息焕作为铸剑人,他不希望你白白送命,那我自然要成全他,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们这群口口声声大道天理的老东西不爽了!那臭小子敢喊我一声前辈叫一声仙子姐姐,那我便要如他的愿!哪来的这么多条条框框取舍布局,若是让息焕的一颗道心破损,我第一个把你们这群老家伙给揍一遍!” 鳐前辈此番狠话并非完完全全毫无凭证,她既然这样说了,便有七成把握和其余几位雪峰剑祖拼个两败俱伤。 “我就说白了,这一次出手,其余的十一位老家伙都不曾吭声,也没人胆敢有异议的,你刚死里逃生就开口教训人这件事我暂且不计较,权当是你这头牛头鬼物在那方天地里待得时日长了脑子不灵清,但若是在咄咄逼人,我.......” 说到这鳐前辈语气无奈道:“那你便对着息焕骂去.......我该走了,此番出来耗费的时间太久,动用了太多底气。别想这么快就把护道人的身份甩给我,在你真正死透前,这个位子怎么算也轮不到我来接手。” 头顶的裂隙处,嘈杂的嗤笑响起,那道裂隙后边有什么东西追了上来,可以想象道对方正隔着薄薄一层两座天地接壤处,正缓缓扫视着那令人心悸的目光。 未等搬山罗刹发话,逐渐脱离少年躯体的黄裙仙子又意犹未尽的叮嘱道:“牛头畜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可别真死了.......我还等你一块回雪峰顶去挨骂呢.......你可别给我动歪脑筋,想着脱身逃走......” 正如来时悄无声息一般,这位脾气古怪的黄裙仙子离去时,也不曾有一点声势发生。 搬山罗刹趁着少年神魂缓缓掌控躯体的时间,看向头顶的天空,原本因为第三位金身法相神通而遍布方圆千里的乌黑云彩,正缓缓涌入那道不断扩充的漆黑裂隙内。 从正下方看去,仿佛天幕被捅穿了一道口子,那道不断扩大的漆黑裂隙内,无穷无尽的吸力以吞噬天地的势头,源源不断将周遭一切卷入其中。 搬山罗刹开口,这一次却是朝着那三位金身法相道:“诸位,闲话不多说,我现在这里道个歉,教管后辈不当,捅出这样大的篓子,是我这位长辈的失责。所以这补天的任务,理应由我来承担。” 其中一位法相早已忍气吞声已经,此刻不悦的怒哼一声,但也忌惮刚才那位仙子的手笔,不敢多言。既然能够那般对骂,那想必这高大壮汉的实力定然也不会太弱。他的法身早已被那仙子驾驭的剑群洞穿的千疮百孔,弱势所在,还是尽量不要惹岔子。 最后一位金身法相开口询问道:“这裂隙别后,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会给我等如此大的压迫感,这种情况下,你有多大的把握补全此处天地裂隙?” 搬山罗刹的左臂的断口处,青虹色的血液突然如浆水般倾泻而下,粘稠滚烫的血液洗礼中,一直青色的狰狞鬼臂分裂而出。 老人答非所问道:“若老牛我没认错,诸位应该是此州地界的顶峰修士,今日能在此处现身,想必也是心系天下安危所为,所以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域外的妖邪入侵此处天地,还望各位祝我一臂之力,凭我一己之力,不敢说十拿九稳,但要算是各位相助,拼死我也能将那头孽畜打压回那一方小天地内。至于它的真身,想必很快各位就会看到了。” 老人抬手指了指天空上方,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那道撕开足有百丈的漆黑裂隙不再吞噬这处天地,转而开始吐出一团团混沌的烟雾,在紫红色的腐败烟气下,一道金色的竖瞳缓缓睁开在天地间,象征着无序混乱的金色眼眸睁眼扫视这方天地,爆发出贪婪的目光,连眼底蠕动的黑色瞳丝也一瞬间沸腾起来,化作万千触手挥舞欢庆。 有金身法相惊恐开口道:“这!这种东西存在与天地间,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那尊最后才出手翻出漫天金印的法身叹息一声,语气透露着赴死的坦然道:“二位,看来今日我们必须出手,将这头怪物葬于此处,任其日渐壮大,有朝一日便会成为天下祸患。” 已经得到答案的搬山罗刹点点头,转头看向远处江面上的那两道身影,少年正在少女的搀扶下缓缓恢复行动,正抚着额头看向这边。 息焕重新恢复明亮的视野刚刚看清眼前光景,便下意识开口就要叫住那道高大身影。 少年长大的嘴却没有喊出一个字,他看见老人朝他摇了摇头,那对冰冷的鬼眼中并无责备的意思。息焕还记得那道眼神,在六岁那年第一次进入雪峰顶成为铸剑人后下山时,白衍生这位白家家主,将他和白玥魁拉扯大的老人,同样也是这样看着他,道不明说不透,好像开口说了很多一般,又好像无需说很多一般。 少年最终撑着白玥魁,沙哑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别去.......别去......” 但双方都隔着百丈远的浩荡江水,他不知道老人有没有看清他的口语,还是江水的风声太大,吹散了他的挣扎,他只看见搬山罗刹的身影朝着他抱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随后在三尊金身法相的簇拥向,转头迎着那方破碎天地大步而去。 老人一步踏出,身前一尊山峰大小的罗刹虚影显现,朝着天地间那方漆黑的裂隙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随后起手如神人,双拳擂鼓,一道老人的身形在此刻出现在少年身后。 那三尊法相也在同一时间出手,大地上升腾起一道道金色印章,倒挂朝天而立,昌郡城外的淮河水面上金光一片,一整截的淮河水如一条金色长河横挂世间,水势逐渐朝天而起,冲天而立。 天地间的风都在这一刻汇聚于此,风声大到少年听不清体内贯动的心跳声。 息焕听见身后的老人突然开口,如风声般开口:“别失望小火炉子,一切都是值得的,从来没有什么徒劳无功的道理,现在是如此,今后的每一步同样也是如此,千万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不要对身边的人失望,更不要对自己失望。从你六岁背负铸剑人起,我们便从未对你失望过。” 那只悬挂天空金瞳似乎察觉到危机,猛然瞪眼,再也不容许老人多说一句,面对头顶倾泻而下的金光,老人和那三尊金身法相冲天而起,首当其冲的搬山罗刹和那道山峰身影融为一体,一拳挥出,同时在息焕的身后,那尊老人虚影同样也是砸出一拳正中少年背心处。 今朝一拳,千载意气。 那尊巨大的罗刹肉身跌落在淮河水畔,砸起一圈山峰般高耸的水柱,青虹色的血液从罗刹左臂光滑的断口处奔涌而出,与身下的江水接触过后高温的血液迸发出浓郁的白色蒸汽,一时间水畔大雾弥漫。 从浓郁的蒸汽水雾中,一道高大的独臂身影缓步避开江水走出。 白玥魁看见雾气中那头罗刹鬼物山峰般的肉身不知何时消散,取而代出的是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独臂壮汉,黝黑的皮肤上混杂着青虹一片的滚烫血液。 面如山岗岩石般坚毅的男人面庞苍老,拉碴的络腮胡潦草如山间杂木。那对浑浊昏黄的怪异鬼眼隔着数百丈的江面,没有抬头去看天空上的那道破碎裂隙,也无视四周顶立的那三道金身法相,而是直直盯着沉船上的那两道身影。 老人眼神复杂,灰白色的眉头紧紧皱缩成一团,紧紧抿着嘴。那对能直透神魂的目光远远扫过来,白玥魁紧张的心思突然一轻,老人的目光最终并未落在少女身上,而是直奔少年的身影而去。 “小孩子不懂事,你个老东西也跟着胡闹!”老人暮鼓般苍老雄浑的声音响起,在淮河水面此处天地内回响。 俯身在少年身体内的那位仙子当即坐不住,跳脚骂道:“你个牛头畜生说谁老!你有种再说一遍!” “别逼老牛我骂你,小火炉子的心思我大概还能猜到,老牛我原以为哪怕他再执意向前,身为护道人你应该会出手阻拦,这也是我对你的托付,所以现在你做了些什么?败家娘们,你也好意思出手帮忙,还白白将那颗陨落星辰送出去!” 化成人身的搬山罗刹越说越生气,一连骂了一长串过后,始终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嘴,不悦的扯了扯嘴角道:“姓鳐的,现在不吭声装哑巴了?救我一命和我骂你是两码事,儿女私情和天下大道也是两码子事,从始至终,你我之间就没有谁该活,没有谁不该死的道理。如果连你也没有这番觉悟,如何让息焕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少年的身影黑着脸,神情模糊不清,仙子那独有的清甜嗓音响起:“你想死我不拦着,但起码息焕作为铸剑人,他不希望你白白送命,那我自然要成全他,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们这群口口声声大道天理的老东西不爽了!那臭小子敢喊我一声前辈叫一声仙子姐姐,那我便要如他的愿!哪来的这么多条条框框取舍布局,若是让息焕的一颗道心破损,我第一个把你们这群老家伙给揍一遍!” 鳐前辈此番狠话并非完完全全毫无凭证,她既然这样说了,便有七成把握和其余几位雪峰剑祖拼个两败俱伤。 “我就说白了,这一次出手,其余的十一位老家伙都不曾吭声,也没人胆敢有异议的,你刚死里逃生就开口教训人这件事我暂且不计较,权当是你这头牛头鬼物在那方天地里待得时日长了脑子不灵清,但若是在咄咄逼人,我.......” 说到这鳐前辈语气无奈道:“那你便对着息焕骂去.......我该走了,此番出来耗费的时间太久,动用了太多底气。别想这么快就把护道人的身份甩给我,在你真正死透前,这个位子怎么算也轮不到我来接手。” 头顶的裂隙处,嘈杂的嗤笑响起,那道裂隙后边有什么东西追了上来,可以想象道对方正隔着薄薄一层两座天地接壤处,正缓缓扫视着那令人心悸的目光。 未等搬山罗刹发话,逐渐脱离少年躯体的黄裙仙子又意犹未尽的叮嘱道:“牛头畜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可别真死了.......我还等你一块回雪峰顶去挨骂呢.......你可别给我动歪脑筋,想着脱身逃走......” 正如来时悄无声息一般,这位脾气古怪的黄裙仙子离去时,也不曾有一点声势发生。 搬山罗刹趁着少年神魂缓缓掌控躯体的时间,看向头顶的天空,原本因为第三位金身法相神通而遍布方圆千里的乌黑云彩,正缓缓涌入那道不断扩充的漆黑裂隙内。 从正下方看去,仿佛天幕被捅穿了一道口子,那道不断扩大的漆黑裂隙内,无穷无尽的吸力以吞噬天地的势头,源源不断将周遭一切卷入其中。 搬山罗刹开口,这一次却是朝着那三位金身法相道:“诸位,闲话不多说,我现在这里道个歉,教管后辈不当,捅出这样大的篓子,是我这位长辈的失责。所以这补天的任务,理应由我来承担。” 其中一位法相早已忍气吞声已经,此刻不悦的怒哼一声,但也忌惮刚才那位仙子的手笔,不敢多言。既然能够那般对骂,那想必这高大壮汉的实力定然也不会太弱。他的法身早已被那仙子驾驭的剑群洞穿的千疮百孔,弱势所在,还是尽量不要惹岔子。 最后一位金身法相开口询问道:“这裂隙别后,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会给我等如此大的压迫感,这种情况下,你有多大的把握补全此处天地裂隙?” 搬山罗刹的左臂的断口处,青虹色的血液突然如浆水般倾泻而下,粘稠滚烫的血液洗礼中,一直青色的狰狞鬼臂分裂而出。 老人答非所问道:“若老牛我没认错,诸位应该是此州地界的顶峰修士,今日能在此处现身,想必也是心系天下安危所为,所以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域外的妖邪入侵此处天地,还望各位祝我一臂之力,凭我一己之力,不敢说十拿九稳,但要算是各位相助,拼死我也能将那头孽畜打压回那一方小天地内。至于它的真身,想必很快各位就会看到了。” 老人抬手指了指天空上方,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那道撕开足有百丈的漆黑裂隙不再吞噬这处天地,转而开始吐出一团团混沌的烟雾,在紫红色的腐败烟气下,一道金色的竖瞳缓缓睁开在天地间,象征着无序混乱的金色眼眸睁眼扫视这方天地,爆发出贪婪的目光,连眼底蠕动的黑色瞳丝也一瞬间沸腾起来,化作万千触手挥舞欢庆。 有金身法相惊恐开口道:“这!这种东西存在与天地间,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那尊最后才出手翻出漫天金印的法身叹息一声,语气透露着赴死的坦然道:“二位,看来今日我们必须出手,将这头怪物葬于此处,任其日渐壮大,有朝一日便会成为天下祸患。” 已经得到答案的搬山罗刹点点头,转头看向远处江面上的那两道身影,少年正在少女的搀扶下缓缓恢复行动,正抚着额头看向这边。 息焕重新恢复明亮的视野刚刚看清眼前光景,便下意识开口就要叫住那道高大身影。 少年长大的嘴却没有喊出一个字,他看见老人朝他摇了摇头,那对冰冷的鬼眼中并无责备的意思。息焕还记得那道眼神,在六岁那年第一次进入雪峰顶成为铸剑人后下山时,白衍生这位白家家主,将他和白玥魁拉扯大的老人,同样也是这样看着他,道不明说不透,好像开口说了很多一般,又好像无需说很多一般。 少年最终撑着白玥魁,沙哑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别去.......别去......” 但双方都隔着百丈远的浩荡江水,他不知道老人有没有看清他的口语,还是江水的风声太大,吹散了他的挣扎,他只看见搬山罗刹的身影朝着他抱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随后在三尊金身法相的簇拥向,转头迎着那方破碎天地大步而去。 老人一步踏出,身前一尊山峰大小的罗刹虚影显现,朝着天地间那方漆黑的裂隙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随后起手如神人,双拳擂鼓,一道老人的身形在此刻出现在少年身后。 那三尊法相也在同一时间出手,大地上升腾起一道道金色印章,倒挂朝天而立,昌郡城外的淮河水面上金光一片,一整截的淮河水如一条金色长河横挂世间,水势逐渐朝天而起,冲天而立。 天地间的风都在这一刻汇聚于此,风声大到少年听不清体内贯动的心跳声。 息焕听见身后的老人突然开口,如风声般开口:“别失望小火炉子,一切都是值得的,从来没有什么徒劳无功的道理,现在是如此,今后的每一步同样也是如此,千万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不要对身边的人失望,更不要对自己失望。从你六岁背负铸剑人起,我们便从未对你失望过。” 那只悬挂天空金瞳似乎察觉到危机,猛然瞪眼,再也不容许老人多说一句,面对头顶倾泻而下的金光,老人和那三尊金身法相冲天而起,首当其冲的搬山罗刹和那道山峰身影融为一体,一拳挥出,同时在息焕的身后,那尊老人虚影同样也是砸出一拳正中少年背心处。 今朝一拳,千载意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 淮水殇歌歌(1) 临江阁敞开的楼门内,被喜红色包围的大厅内冷寂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浓郁的血气,本就大红一片的一楼大堂内,因为这抹浓郁的血腥味,新婚的喜庆被厚厚盖住。 大堂敞开门扉外,鼻头顶着一粒硕大黑痣的尖嘴小二死死抵住背后的墙壁,这才不至于导致自己因为颤抖发软的双腿一屁股坐在地上,鼻尖传来从未闻过的浓郁血腥味,弥漫在大厅内如择人而噬的毒蛇四处游走,要不是身旁的美妇人神态自若的靠在墙上,一手端着不知何时摸出来的一杆金头烟枪,给他一种局势依然在掌控之内的镇定感,这位忠心耿耿的临江阁老板娘座下一把手,早就呼天抢地的出门夺路而逃了。 “还算有点出息。”吞云吐雾的美妇人不去看身后一墙之隔大堂内的血腥画面,这时候依然有闲心对着店内的下人品头论足,可见这位临江阁的老板娘,镇定不是装出来的。 可惜美妇人有些缓解气氛的话语非但没有让店小二感到一丝轻松,反而再也支撑不住墙壁,一头滑倒在红毯铺就的地板上。 很多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什么,越是忍不住会去打量一眼。哪怕明知身后大堂内的大红喜色早已染上一层血色,店小二依靠在门槛旁,心跳如惊雷不断,依然还是鬼使神差的歪头朝着背后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便将大堂内的残忍画面给看尽了大半。原本精心打扫干净的大堂地板上斑驳的点缀着一泊泊猩红,丰盛菜肴摆放的桌面大部分被打翻在地,一具具或完整或零碎的尸体四处横陈,就连古木雕琢的木雕花上,都溅满了大片大片泼墨般的红。 那群不知何处蹦出来的刺客,现在真成了这场婚宴的参与者,安安份份的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看见其中一张瞪大了眼珠子的面孔朝向大门这边,仿佛是在怒怨的瞪视自己,店小二怪叫一声,莫名的力气突然传达在双腿上,这使得他终于挤出了一点力气,支撑他跑向门外,逃离这场鬼宴。 老板娘的话冷不丁响起,将拔腿就要逃向门外的小二给钉在原地:“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咱们金府的新娘还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要不怎么说能嫁到金大人府上呢?现在的整座临江阁内不知名的蛊毒遍布上下,也算是那位新娘子开恩,给咱们二位留了一席生地,贸然走出这一圈地,我看是你的那双竹竿细腿跑的快,还是那蛊虫把你的五脏六腑吃的快。” 店小二闻言,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被吓破,一屁股重重跌坐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突然双腿一颤,很快空气中的血腥味里就夹杂着一股尿骚味。 “不经夸的东西!”美妇人冰冷的眼眸子厌恶的瞥了一眼那瘫在地上的奴才,嘴上说着奉劝小二不要乱动弹,自己却吐出一口浓郁烟气,不愿再多忍受空气里难闻的气味一刻,一甩巨大的烟杆子,转过身一步跨过大门,朝着大堂内那位端坐在正中央的新娘子款步走去。 一边走着,身材丰腴步履婀娜的美妇人便接二连三的吐出一道道白色烟气,大堂内的浓郁血气和空气中飘荡着的不知名黑祟,都被那一圈圈烟雾给冲荡开。 美妇人信步走在空气中密布蛊毒的大堂内,左右打量着那一具具无名尸体,娓娓动听的嗓音响起:“大小姐,能否把这一大片的蛊毒给收了,这批吕府的刺客入不了眼,你给他们杀的一干二净,那边想必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临江阁做的都是小买卖,可不敢被您这么折腾啊。” 端坐着的新娘一声不吭,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减淡了许多。美妇人如释重负般送了口气,这才收起那杆子保护她走到新娘面前的烟枪。 “我可以坐吗?”美妇人笑意盈盈,看着面前那位出手狠辣的女子。 “自便。”看不清蒲毓盖头下的表情,清冷的嗓音或许是因为许久未开口,有些沙哑。 美妇人坐下后,便翘起二郎腿,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开始玩弄起自己修长的指甲,过了好半天才有意无意道:“隆盛街那边的局势,可不太妙啊,虽然大队人马已经朝着这边走来了,但那位留下来坐镇的小姑娘,好像已经出事了。” 一身红衣的女子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不再惜字如金,开口问道:“你不是朝廷的人。” “当然不是,小女只是个商人。” “一个商人,手底下的眼线是不是有些过多了?” 美妇人闻言娇笑两声,丰腴的身躯笑的一颤一颤,捂嘴道:“大小姐您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可不敢做越界的勾当,那是要杀头的,就算是富甲一方的巨商,也不敢碰瓷雪走营的谍子啊,行商的人都知道天底下的情报,都是流通的,无非是代价付出多少的问题,小女我也只是花了点小钱,买到了这个消息。” 蒲毓不为所动,直言道:“老板娘的小钱,放在寻常人家甚至是金府,想必数目也不少了,如此大费周折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美妇人咳嗽一声,也不再摆着一幅玩笑架子,稍微严肃了些许道:“当然不是,不论钱花了多少,只是为了表个诚意。小女听闻南淮城中前些日可是闹了件大事,又花费了好大的力气,知道了其中的些许内幕,今日好不容易能够安排见到蒲毓小姐,是想和您......和你做笔买卖。” 大堂内的血腥味突然加重了几分,这一次美妇人没有掏出那杆驱除蛊毒的烟枪,而是倚靠桌沿上,任由蛊毒侵入体内,紫黑色的脉络爬满精致的侨脸,一双薄情的水灵眸子安静的盯着端坐着的女子。 直到面庞上的皮肤由紫转黑,美妇人才语气颤抖道:“临江阁只做小买卖,此话不假,但不知蒲毓姑娘可曾听闻富甲三州的万鲸商会,号称山上买卖也能做到花钱办事到位的商贾巨头。” 临江阁老板娘的这句话好似真有了救命的效果,猩红游走的血气再一次减淡,妇人一呼一吸间,面庞上的紫黑之气排出了大半。 逃过一死的美妇人大口大口的喘气,褪去蛊毒过后的面色苍白,无力道:“小女既是临江阁的主人,也是万鲸商会的佣人,蒲姑娘没有动手杀我,是明智之举,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们双方之间可以好好聊聊了?” 红盖头之下的女子木头般伫立不动,良久出声问道:“你是代表万鲸商会来做买卖?贵商会小小一介佣人便能坐拥一座临江阁,如此富贵滔天,只怕你们要的东西,我给不起。” 缓过气来的美妇人微微摇头,态度诚恳道:“请放心蒲毓姑娘,优秀的商人会在二者的交易中抓住最关键的利益,哪怕当下看来它并不值钱。我们要的,蒲毓姑娘你给得起,也只有你给得起。” 美妇人正欲补充,就被一身红衣的蒲毓抬手打断道:“老板娘,不必再多说了,无论是何种交易,这笔买卖我都不会做的。” 蒲毓的态度十分坚决,她话虽少,但只要是决定的事情,开口便透露着毫无回旋余地的意味。 临江阁的老板娘见状,颇有些失望,歉笑道:“蒲姑娘,不必这么快给出答复,万鲸商会求利也求交情,比起黄白之物,我们也秉持着多结善缘的原则。” 说着那只玉手一翻,一枚小巧的金黄斗鱼挂坠便出现在掌中,美妇人将那枚挂坠递给女子,耐心道:“蒲姑娘,等你最终决定好想和我们商会做交易时,我们再好好细谈也不迟,天底下能用黄金白银金错剑解决的事情,对于万鲸商会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这是示好,也是拉拢。那挂小小的金黄斗鱼对于偌大的万鲸商会来说,一年到头都不一定会送出一挂,这是只有知情人才知道的价值,所以对于那位丰腴美妇人来说,如此示好,便已经意味着她们将姿态放在很低的位置了。 而眼前这位根本不知情的少女,接下来所作之事却让她瞪大了双眼,只见一身大红霞帔的新娘先是故作妥协的接过那枚金黄斗鱼挂坠,接着并未收入袖中,而是当着美妇人的面,将那枚造价不菲的金黄斗鱼徒手硬生生给一道道碾碎。 “你......”美妇人一双好看的水灵眸子瞪得滚远,一丝愠怒在眼底一闪而逝,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懂事的少女将那枚金黄斗鱼挂坠中寄存的通信器灵给捏的粉碎。 蒲毓站起身,依旧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生冷道:“我说过了老板娘,我们之间没有买卖可做。” 很快美妇人的表情就恢复正常,她先是自嘲的笑了一声,旋即低头施礼十分周到的说:“是小女打搅到蒲姑娘了,但也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相信以后,我们之间有缘的话还是会再见面的。” “但愿不会。”红衣女子态度疏远,她起身踩过淌血的地板,拖着一尾长裙朝着门外走去,隆盛街上出了变故,作为仅剩不多的战力,她得过去看看。 “翠翠,走了。”蒲毓呼唤着躲在角落的小丫头,很快一道青衣身影咕噜咕溜的变成楼上一路跑了下来。 先前为了避嫌,她特意将翠翠安置在了二楼的位置。 牵起手的二人正准备朝外走去,临江阁老板娘的声音又突兀的响起:“蒲毓姑娘,请留步,无论你怎么看待我们,我们商会都很愿意向你表达诚意,所以我建议你还是留在此处等待队伍会和比较好。” 蒲毓转过头,不明白老板娘打得什么算盘。 美妇人款款一笑,意味深长道:“小女先前只是说了那位留下来断后的小丫头出了事,但是现在看来,局势依然还在变动。” 临江阁敞开的楼门内,被喜红色包围的大厅内冷寂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浓郁的血气,本就大红一片的一楼大堂内,因为这抹浓郁的血腥味,新婚的喜庆被厚厚盖住。 大堂敞开门扉外,鼻头顶着一粒硕大黑痣的尖嘴小二死死抵住背后的墙壁,这才不至于导致自己因为颤抖发软的双腿一屁股坐在地上,鼻尖传来从未闻过的浓郁血腥味,弥漫在大厅内如择人而噬的毒蛇四处游走,要不是身旁的美妇人神态自若的靠在墙上,一手端着不知何时摸出来的一杆金头烟枪,给他一种局势依然在掌控之内的镇定感,这位忠心耿耿的临江阁老板娘座下一把手,早就呼天抢地的出门夺路而逃了。 “还算有点出息。”吞云吐雾的美妇人不去看身后一墙之隔大堂内的血腥画面,这时候依然有闲心对着店内的下人品头论足,可见这位临江阁的老板娘,镇定不是装出来的。 可惜美妇人有些缓解气氛的话语非但没有让店小二感到一丝轻松,反而再也支撑不住墙壁,一头滑倒在红毯铺就的地板上。 很多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什么,越是忍不住会去打量一眼。哪怕明知身后大堂内的大红喜色早已染上一层血色,店小二依靠在门槛旁,心跳如惊雷不断,依然还是鬼使神差的歪头朝着背后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便将大堂内的残忍画面给看尽了大半。原本精心打扫干净的大堂地板上斑驳的点缀着一泊泊猩红,丰盛菜肴摆放的桌面大部分被打翻在地,一具具或完整或零碎的尸体四处横陈,就连古木雕琢的木雕花上,都溅满了大片大片泼墨般的红。 那群不知何处蹦出来的刺客,现在真成了这场婚宴的参与者,安安份份的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看见其中一张瞪大了眼珠子的面孔朝向大门这边,仿佛是在怒怨的瞪视自己,店小二怪叫一声,莫名的力气突然传达在双腿上,这使得他终于挤出了一点力气,支撑他跑向门外,逃离这场鬼宴。 老板娘的话冷不丁响起,将拔腿就要逃向门外的小二给钉在原地:“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咱们金府的新娘还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要不怎么说能嫁到金大人府上呢?现在的整座临江阁内不知名的蛊毒遍布上下,也算是那位新娘子开恩,给咱们二位留了一席生地,贸然走出这一圈地,我看是你的那双竹竿细腿跑的快,还是那蛊虫把你的五脏六腑吃的快。” 店小二闻言,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被吓破,一屁股重重跌坐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突然双腿一颤,很快空气中的血腥味里就夹杂着一股尿骚味。 “不经夸的东西!”美妇人冰冷的眼眸子厌恶的瞥了一眼那瘫在地上的奴才,嘴上说着奉劝小二不要乱动弹,自己却吐出一口浓郁烟气,不愿再多忍受空气里难闻的气味一刻,一甩巨大的烟杆子,转过身一步跨过大门,朝着大堂内那位端坐在正中央的新娘子款步走去。 一边走着,身材丰腴步履婀娜的美妇人便接二连三的吐出一道道白色烟气,大堂内的浓郁血气和空气中飘荡着的不知名黑祟,都被那一圈圈烟雾给冲荡开。 美妇人信步走在空气中密布蛊毒的大堂内,左右打量着那一具具无名尸体,娓娓动听的嗓音响起:“大小姐,能否把这一大片的蛊毒给收了,这批吕府的刺客入不了眼,你给他们杀的一干二净,那边想必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临江阁做的都是小买卖,可不敢被您这么折腾啊。” 端坐着的新娘一声不吭,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减淡了许多。美妇人如释重负般送了口气,这才收起那杆子保护她走到新娘面前的烟枪。 “我可以坐吗?”美妇人笑意盈盈,看着面前那位出手狠辣的女子。 “自便。”看不清蒲毓盖头下的表情,清冷的嗓音或许是因为许久未开口,有些沙哑。 美妇人坐下后,便翘起二郎腿,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开始玩弄起自己修长的指甲,过了好半天才有意无意道:“隆盛街那边的局势,可不太妙啊,虽然大队人马已经朝着这边走来了,但那位留下来坐镇的小姑娘,好像已经出事了。” 一身红衣的女子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不再惜字如金,开口问道:“你不是朝廷的人。” “当然不是,小女只是个商人。” “一个商人,手底下的眼线是不是有些过多了?” 美妇人闻言娇笑两声,丰腴的身躯笑的一颤一颤,捂嘴道:“大小姐您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可不敢做越界的勾当,那是要杀头的,就算是富甲一方的巨商,也不敢碰瓷雪走营的谍子啊,行商的人都知道天底下的情报,都是流通的,无非是代价付出多少的问题,小女我也只是花了点小钱,买到了这个消息。” 蒲毓不为所动,直言道:“老板娘的小钱,放在寻常人家甚至是金府,想必数目也不少了,如此大费周折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美妇人咳嗽一声,也不再摆着一幅玩笑架子,稍微严肃了些许道:“当然不是,不论钱花了多少,只是为了表个诚意。小女听闻南淮城中前些日可是闹了件大事,又花费了好大的力气,知道了其中的些许内幕,今日好不容易能够安排见到蒲毓小姐,是想和您......和你做笔买卖。” 大堂内的血腥味突然加重了几分,这一次美妇人没有掏出那杆驱除蛊毒的烟枪,而是倚靠桌沿上,任由蛊毒侵入体内,紫黑色的脉络爬满精致的侨脸,一双薄情的水灵眸子安静的盯着端坐着的女子。 直到面庞上的皮肤由紫转黑,美妇人才语气颤抖道:“临江阁只做小买卖,此话不假,但不知蒲毓姑娘可曾听闻富甲三州的万鲸商会,号称山上买卖也能做到花钱办事到位的商贾巨头。” 临江阁老板娘的这句话好似真有了救命的效果,猩红游走的血气再一次减淡,妇人一呼一吸间,面庞上的紫黑之气排出了大半。 逃过一死的美妇人大口大口的喘气,褪去蛊毒过后的面色苍白,无力道:“小女既是临江阁的主人,也是万鲸商会的佣人,蒲姑娘没有动手杀我,是明智之举,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们双方之间可以好好聊聊了?” 红盖头之下的女子木头般伫立不动,良久出声问道:“你是代表万鲸商会来做买卖?贵商会小小一介佣人便能坐拥一座临江阁,如此富贵滔天,只怕你们要的东西,我给不起。” 缓过气来的美妇人微微摇头,态度诚恳道:“请放心蒲毓姑娘,优秀的商人会在二者的交易中抓住最关键的利益,哪怕当下看来它并不值钱。我们要的,蒲毓姑娘你给得起,也只有你给得起。” 美妇人正欲补充,就被一身红衣的蒲毓抬手打断道:“老板娘,不必再多说了,无论是何种交易,这笔买卖我都不会做的。” 蒲毓的态度十分坚决,她话虽少,但只要是决定的事情,开口便透露着毫无回旋余地的意味。 临江阁的老板娘见状,颇有些失望,歉笑道:“蒲姑娘,不必这么快给出答复,万鲸商会求利也求交情,比起黄白之物,我们也秉持着多结善缘的原则。” 说着那只玉手一翻,一枚小巧的金黄斗鱼挂坠便出现在掌中,美妇人将那枚挂坠递给女子,耐心道:“蒲姑娘,等你最终决定好想和我们商会做交易时,我们再好好细谈也不迟,天底下能用黄金白银金错剑解决的事情,对于万鲸商会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这是示好,也是拉拢。那挂小小的金黄斗鱼对于偌大的万鲸商会来说,一年到头都不一定会送出一挂,这是只有知情人才知道的价值,所以对于那位丰腴美妇人来说,如此示好,便已经意味着她们将姿态放在很低的位置了。 而眼前这位根本不知情的少女,接下来所作之事却让她瞪大了双眼,只见一身大红霞帔的新娘先是故作妥协的接过那枚金黄斗鱼挂坠,接着并未收入袖中,而是当着美妇人的面,将那枚造价不菲的金黄斗鱼徒手硬生生给一道道碾碎。 “你......”美妇人一双好看的水灵眸子瞪得滚远,一丝愠怒在眼底一闪而逝,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懂事的少女将那枚金黄斗鱼挂坠中寄存的通信器灵给捏的粉碎。 蒲毓站起身,依旧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生冷道:“我说过了老板娘,我们之间没有买卖可做。” 很快美妇人的表情就恢复正常,她先是自嘲的笑了一声,旋即低头施礼十分周到的说:“是小女打搅到蒲姑娘了,但也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相信以后,我们之间有缘的话还是会再见面的。” “但愿不会。”红衣女子态度疏远,她起身踩过淌血的地板,拖着一尾长裙朝着门外走去,隆盛街上出了变故,作为仅剩不多的战力,她得过去看看。 “翠翠,走了。”蒲毓呼唤着躲在角落的小丫头,很快一道青衣身影咕噜咕溜的变成楼上一路跑了下来。 先前为了避嫌,她特意将翠翠安置在了二楼的位置。 牵起手的二人正准备朝外走去,临江阁老板娘的声音又突兀的响起:“蒲毓姑娘,请留步,无论你怎么看待我们,我们商会都很愿意向你表达诚意,所以我建议你还是留在此处等待队伍会和比较好。” 蒲毓转过头,不明白老板娘打得什么算盘。 美妇人款款一笑,意味深长道:“小女先前只是说了那位留下来断后的小丫头出了事,但是现在看来,局势依然还在变动。” 第一百四十四章 淮水殇歌歌(2) 隆盛街上的余烬还未熄灭,妖族少女的身躯却已经冰冷了下去。一把抽出那柄宝贵虎齿的苏秉文正在心疼的端详着剑身,生怕少女的那一指弹在长剑上留下一道裂痕。确认了整柄长剑都彻底愈合了,粗壮汉子才不放心的卷起袖子小心的擦拭起来。 不远处的街边屋檐下,遭受重创的年轻雪枭倚靠在墙垣下,正咬牙一片片撕去那件鳞袍黑甲。少女古怪的妖火就连御赐给雪走营只有雪枭才配穿戴的鳞甲都能烧毁,此刻焦糊的衣物和烧焦的血肉粘连在一起,每撕下一片,燕子青大汗淋漓的面庞都要扭曲一阵。 二人都没有立刻拔腿去追赶那支远离的金府大队伍,因为身处屋外,他们早已看见了西北方向天空上的异象,在那一道极为耀眼的剑光划破天际过后,漫天的百万金印都随之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指甲盖大小的漆黑裂口横亘在天幕之上,凭借二人的目力,也只能透过头顶那群正缓缓下落的灯笼,大致看清那道裂痕的形状。 “那个方向......看来是你们朝廷的援兵出事了啊?”苏秉文看热闹不嫌事大,饶有兴致的看着那片天空,说起风凉话来:“你说那道剑光真是白家那小丫头挥出来的?还是说打了小的站出来老的?” 粗壮汉子丝毫不去看朝廷公差那难看的脸色,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躺在地上的妖族少女头顶上,正是他一路苦苦追寻的那块山神颅骨。山上修道者的结盟大多是奔着利益而建立的,就算他和这位雪走营雪枭再合得来,目标达成了,结盟也该到了散场的时候。 燕子青不说话,只是紧绷着脸撕下最后一块鳞甲碎片,摸出一瓶伤药开始厚涂在伤口上。他也看到了那道恢弘剑气,凭借他掌握的消息,自认为在已知的雪走营几位雪枭范围内,还没有一位能独自面对那道剑气全身而退的。 哨鸽的情报还未第一时间传达到手上,那当下最坏的情况,便是朝廷那边派来的援军,已经在疑似东岭少女挥出的那一剑下,全军覆没。 他现在需要尽快做出决策,是继续拖着伤重的身躯朝着那座临江阁前进,直取那位青衣丫头,还是就此撤退,从长计议。 头顶的天灯一盏盏缓缓落下,不少的灯笼徒留一具纸壳子,轻轻摔在长街上。也有不少纸壳内还有一星半点的火光还未彻底熄灭,苦苦支撑着灯笼摇摆坠下。 苏秉文可不管朝廷这边的好坏打算,收好心爱佩剑过后,一步跃至少女尸体身旁,迫不及待的抓住那块造型古朴的兽角颅骨,用力一扯便从那临死前还瞪大了双眼的脑袋上扯了下来。 一时间大妖死后还未散尽的汹涌妖气便以二人为中心,在这座隆盛街上冲天而起,就连头顶上落下的那群灯笼,也被震荡向两侧,足以见得阿晴这头大妖本体的血脉恐怖。 苏秉文看着面前的那具尸体,不禁吞咽了下口水,惊叹道:“好家伙,我就说怎么这么难对付,原来还是头来头不小的大妖,这身体内淌着的妖血也不是什么普通精怪。喂朝廷的,你说这具妖尸,你我对半分合适不?” 苏秉文当然眼馋这头一身是宝的大妖,但他出身大宗正派,也知道这是他和燕子青拼了老命才拿下的战果,让他独吞面前一整具大妖尸体,他也拉不下这个脸干这么丢人的事情。 反倒是燕子青那边兴致缺缺,只是阴沉着脸,强忍住身躯伤痛拄墙起身,脚步平稳且缓慢的朝着这边走来。 “来来来,你要哪一半?”鸣雷州修士还以为是男人动了心,迫不及待重新拔出虎齿剑就要对少女开刀:“先说好啊!我也不晓得能开出什么宝贝妖丹来,但落刀以后,就自求多福了。” “我的那一半,换你再出手一次,随我去临江阁。”燕子青转头吐出一口血唾沫,在粗壮汉子面前站定说道。 苏秉文愕然,旋即无奈道:“喂喂喂,当官的,你就这么死心塌地给朝廷干事啊?” 眼看男人阴沉着脸,壮汉立刻不再说闲话了,略微思考过后,慎重道:“先说好,要是东岭那小丫头赶回临江阁,我当场拔腿就跑。” 苏秉文这个要求不可谓不老奸巨猾,只要燕子青答应下来,那他做这桩买卖便是稳赚不赔。 燕子青倒也十分爽快,立刻点头道:“成交。”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般冒险赌一赌了。现在男人期望的,只有那边的情况还没有遭到朝廷差使全军覆没的程度。 眼看谈妥,苏秉文便不再犹豫,举起手中的长剑,便要朝着那具少女尸体落下。 因为二人离得极近,连带着那具尸体也近在眼前,所以燕子青十分清楚的看见少女原本已经冰冷的躯体内,那只雪白如新生的手掌是如何刺穿躯体,又是如何精准掐住苏秉文的举剑的那只手腕。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甚至连警戒心极强的燕子青都没有料到场面会突然发生这样一出意外,因为他是站在蹲着的鸣雷州修士身前,所以他的视野也要更开阔一些,这一刻整条隆盛街上,男人看见那一盏盏还有火星子冒着的灯笼内,即将熄灭的火星尽数燃起,一条条火焰炸起,如百川入海般朝着少女的尸体汇聚而来。 察觉不妙的燕子青第一时间闪身退开至数十丈外,也正是这一举动,葬送了苏秉文唯一能够反抗的机会。 十几道复燃的妖火带着灼热的高温撞入少女躯体内,这一刻冰冷的躯体变得滚烫。被那只白嫩手掌抓住的苏秉文第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到那只手掌如何有力气,可随着耳畔呼啸而过的妖火袭来,被烫伤的壮汉面庞上血流如注,更恐怖的是他发觉那只擒着自己的白嫩小手,传来的力气越来越大,直至攥得他生疼,壮汉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中的虎齿,心灵感应间驾驭飞剑刺向那具起死回生的尸体,一边左手落下,掌心处一团紫电缭绕,狠狠拍向那只白嫩手掌。 长街上火焰燃烧的声音充斥着死亡的威胁,燕子青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决策失误的瞬间,第二声手掌刺破皮肤的骇人声响在燥热的空气中响起,这一次甚至连给燕子青前冲的机会都没有,第二只带着妖火的手掌便拍在了五短汉子的左肩处,那临时聚拢的紫电转瞬被冲天而起的荒火给吞没,苏秉文一直半蹲在地的身躯也一并落入火焰中。 就连燕子青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都开始发抖起来。面前颠覆男人认知的画面中,那具本就不算高大的少女躯体缓缓隆起,紧接着火光中“扑哧”一声响起了血肉撕裂的声音,一道相比于妖族少女更为娇小的身影如破茧般缓慢站起。 燕子青看着那张和妖族少女如出一辙的面孔,唯一变动的是稍显稚气,宛如新生胎儿般白嫩无暇,还有血丝挂在一侧。男人只感觉自己见到地府内爬回来的恶鬼一般,如鲠在喉。 火光中一道身影倒退而出,砸入街道一侧的房屋内,带出一路血迹。 重获新生的阿晴貌似还有些不习惯这具新的躯体,眉眼冰冷的转动着,僵硬的活动着四肢,已经算不上是少女的孩童手中还提着鸣雷州修士的一只胳膊,还无法控制自如的荒火尽数攀附在那只断臂上,直到将那只手臂烧成一块黑炭,才被少女笨拙的收回体内。 那处被撞塌的屋檐下,五短汉子喘着粗气艰难走出后,已经是失去一条左臂的模样。关键时刻那柄虎齿剑并未落向少女的尸体,而是果断斩向被少女拍中的那半片左肩,在荒火自壮汉体内爆开前切断了左臂和本体的联系。 苏秉文面色十分难看,一日之内便经历了大起大落,饶是他的强大心性,此刻也不受控制的出现了紊乱。 相比之下还算镇静的燕子青深呼吸一口气,才双眼一亮,得出了一个眼下已是十分糟糕的局面不算那么糟糕的情报:“登楼境七楼。” 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少女确确实实做到了起死回生,但这背后的代价不小,也和那股诡异妖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起码现在的少女,不再是先前那极为难缠的第九楼修士,而是足足跌了两境。 “苏秉文,我们还有机会!”燕子青意识到这一点后,还想极力挽留场上唯一的那位“盟友”。 已经遭受重创的苏秉文却是面色烦躁,他甚至懒得再去听那位朝廷雪枭细说什么,只是短短看了一眼那块被扔在地上的山神颅骨,便下定决心撤离这片战场。 那条被烧成焦炭的左臂是确定抢不回来了,再不赶回宗门及时抢救,只怕连自己的本源都会遭受影响,这涉及到日后能否大足大道,所以鸣雷州修士不敢再多做停留,径直一脚踏上那柄沾血的虎齿,转身逃离了这条长街。 对于自己的临阵脱逃,苏秉文并没有自觉有什么不妥和背信弃义,刚刚那一瞬间变动发生时,燕子青第一时间的后撤他也看在眼里,如果那一瞬间燕子青选择出手,说不定他还能够保住自己的左臂。所以这短暂的结盟,并非是他单方面的毁约。 街道上只留下来孩童模样的阿晴在和男人互相对峙,阿晴甩手扔下那块焦炭,开口沙哑道:“那你呢,虽然只有第七楼修为,但以你现在的伤势,配合荒火我依旧能够轻松杀你如杀蛆。” 阿晴自信自己并非在吹牛,全盛状态下的燕子青便无法处理自己那团诡异的妖火,现在伤势严重的情况下,只怕是更为头疼。虽然借助自身血脉的特性死灰复燃连跌两境,但荒火的强弱可和自己的境界无关,哪怕她现在是登楼境一楼的修为,只要大妖的血脉还在流淌,她就能够驾驭这霸道的荒火横行于世间。 燕子青后退一步,这一步也是他给出的答案,至此,雪走营安插在隆盛街上的所有安排计划,尽数宣告失败。他不自认为能够打赢实力现状不明的妖族少女,也还未狂妄自大到认为走出这条隆盛街后,还有实力对付那临江阁内的后手。 走到这一步燕子青才发觉,朝廷真的太小瞧这一队东岭的年轻人了,甚至连他自己,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细节关键处犯错误。 眼看再无后续,阿晴一手挥出,灼热的妖火在长街上划出一条死线。做完这件事后,少女便不在把注意力放在那位雪走营的残兵身上,转身朝着临江阁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僵硬走去。 远处的西北方,一道山岳般的金光缓缓自大地升起,朝着天幕上的那处裂口直直顶去。 隆盛街上的余烬还未熄灭,妖族少女的身躯却已经冰冷了下去。一把抽出那柄宝贵虎齿的苏秉文正在心疼的端详着剑身,生怕少女的那一指弹在长剑上留下一道裂痕。确认了整柄长剑都彻底愈合了,粗壮汉子才不放心的卷起袖子小心的擦拭起来。 不远处的街边屋檐下,遭受重创的年轻雪枭倚靠在墙垣下,正咬牙一片片撕去那件鳞袍黑甲。少女古怪的妖火就连御赐给雪走营只有雪枭才配穿戴的鳞甲都能烧毁,此刻焦糊的衣物和烧焦的血肉粘连在一起,每撕下一片,燕子青大汗淋漓的面庞都要扭曲一阵。 二人都没有立刻拔腿去追赶那支远离的金府大队伍,因为身处屋外,他们早已看见了西北方向天空上的异象,在那一道极为耀眼的剑光划破天际过后,漫天的百万金印都随之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指甲盖大小的漆黑裂口横亘在天幕之上,凭借二人的目力,也只能透过头顶那群正缓缓下落的灯笼,大致看清那道裂痕的形状。 “那个方向......看来是你们朝廷的援兵出事了啊?”苏秉文看热闹不嫌事大,饶有兴致的看着那片天空,说起风凉话来:“你说那道剑光真是白家那小丫头挥出来的?还是说打了小的站出来老的?” 粗壮汉子丝毫不去看朝廷公差那难看的脸色,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躺在地上的妖族少女头顶上,正是他一路苦苦追寻的那块山神颅骨。山上修道者的结盟大多是奔着利益而建立的,就算他和这位雪走营雪枭再合得来,目标达成了,结盟也该到了散场的时候。 燕子青不说话,只是紧绷着脸撕下最后一块鳞甲碎片,摸出一瓶伤药开始厚涂在伤口上。他也看到了那道恢弘剑气,凭借他掌握的消息,自认为在已知的雪走营几位雪枭范围内,还没有一位能独自面对那道剑气全身而退的。 哨鸽的情报还未第一时间传达到手上,那当下最坏的情况,便是朝廷那边派来的援军,已经在疑似东岭少女挥出的那一剑下,全军覆没。 他现在需要尽快做出决策,是继续拖着伤重的身躯朝着那座临江阁前进,直取那位青衣丫头,还是就此撤退,从长计议。 头顶的天灯一盏盏缓缓落下,不少的灯笼徒留一具纸壳子,轻轻摔在长街上。也有不少纸壳内还有一星半点的火光还未彻底熄灭,苦苦支撑着灯笼摇摆坠下。 苏秉文可不管朝廷这边的好坏打算,收好心爱佩剑过后,一步跃至少女尸体身旁,迫不及待的抓住那块造型古朴的兽角颅骨,用力一扯便从那临死前还瞪大了双眼的脑袋上扯了下来。 一时间大妖死后还未散尽的汹涌妖气便以二人为中心,在这座隆盛街上冲天而起,就连头顶上落下的那群灯笼,也被震荡向两侧,足以见得阿晴这头大妖本体的血脉恐怖。 苏秉文看着面前的那具尸体,不禁吞咽了下口水,惊叹道:“好家伙,我就说怎么这么难对付,原来还是头来头不小的大妖,这身体内淌着的妖血也不是什么普通精怪。喂朝廷的,你说这具妖尸,你我对半分合适不?” 苏秉文当然眼馋这头一身是宝的大妖,但他出身大宗正派,也知道这是他和燕子青拼了老命才拿下的战果,让他独吞面前一整具大妖尸体,他也拉不下这个脸干这么丢人的事情。 反倒是燕子青那边兴致缺缺,只是阴沉着脸,强忍住身躯伤痛拄墙起身,脚步平稳且缓慢的朝着这边走来。 “来来来,你要哪一半?”鸣雷州修士还以为是男人动了心,迫不及待重新拔出虎齿剑就要对少女开刀:“先说好啊!我也不晓得能开出什么宝贝妖丹来,但落刀以后,就自求多福了。” “我的那一半,换你再出手一次,随我去临江阁。”燕子青转头吐出一口血唾沫,在粗壮汉子面前站定说道。 苏秉文愕然,旋即无奈道:“喂喂喂,当官的,你就这么死心塌地给朝廷干事啊?” 眼看男人阴沉着脸,壮汉立刻不再说闲话了,略微思考过后,慎重道:“先说好,要是东岭那小丫头赶回临江阁,我当场拔腿就跑。” 苏秉文这个要求不可谓不老奸巨猾,只要燕子青答应下来,那他做这桩买卖便是稳赚不赔。 燕子青倒也十分爽快,立刻点头道:“成交。”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般冒险赌一赌了。现在男人期望的,只有那边的情况还没有遭到朝廷差使全军覆没的程度。 眼看谈妥,苏秉文便不再犹豫,举起手中的长剑,便要朝着那具少女尸体落下。 因为二人离得极近,连带着那具尸体也近在眼前,所以燕子青十分清楚的看见少女原本已经冰冷的躯体内,那只雪白如新生的手掌是如何刺穿躯体,又是如何精准掐住苏秉文的举剑的那只手腕。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甚至连警戒心极强的燕子青都没有料到场面会突然发生这样一出意外,因为他是站在蹲着的鸣雷州修士身前,所以他的视野也要更开阔一些,这一刻整条隆盛街上,男人看见那一盏盏还有火星子冒着的灯笼内,即将熄灭的火星尽数燃起,一条条火焰炸起,如百川入海般朝着少女的尸体汇聚而来。 察觉不妙的燕子青第一时间闪身退开至数十丈外,也正是这一举动,葬送了苏秉文唯一能够反抗的机会。 十几道复燃的妖火带着灼热的高温撞入少女躯体内,这一刻冰冷的躯体变得滚烫。被那只白嫩手掌抓住的苏秉文第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到那只手掌如何有力气,可随着耳畔呼啸而过的妖火袭来,被烫伤的壮汉面庞上血流如注,更恐怖的是他发觉那只擒着自己的白嫩小手,传来的力气越来越大,直至攥得他生疼,壮汉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中的虎齿,心灵感应间驾驭飞剑刺向那具起死回生的尸体,一边左手落下,掌心处一团紫电缭绕,狠狠拍向那只白嫩手掌。 长街上火焰燃烧的声音充斥着死亡的威胁,燕子青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决策失误的瞬间,第二声手掌刺破皮肤的骇人声响在燥热的空气中响起,这一次甚至连给燕子青前冲的机会都没有,第二只带着妖火的手掌便拍在了五短汉子的左肩处,那临时聚拢的紫电转瞬被冲天而起的荒火给吞没,苏秉文一直半蹲在地的身躯也一并落入火焰中。 就连燕子青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都开始发抖起来。面前颠覆男人认知的画面中,那具本就不算高大的少女躯体缓缓隆起,紧接着火光中“扑哧”一声响起了血肉撕裂的声音,一道相比于妖族少女更为娇小的身影如破茧般缓慢站起。 燕子青看着那张和妖族少女如出一辙的面孔,唯一变动的是稍显稚气,宛如新生胎儿般白嫩无暇,还有血丝挂在一侧。男人只感觉自己见到地府内爬回来的恶鬼一般,如鲠在喉。 火光中一道身影倒退而出,砸入街道一侧的房屋内,带出一路血迹。 重获新生的阿晴貌似还有些不习惯这具新的躯体,眉眼冰冷的转动着,僵硬的活动着四肢,已经算不上是少女的孩童手中还提着鸣雷州修士的一只胳膊,还无法控制自如的荒火尽数攀附在那只断臂上,直到将那只手臂烧成一块黑炭,才被少女笨拙的收回体内。 那处被撞塌的屋檐下,五短汉子喘着粗气艰难走出后,已经是失去一条左臂的模样。关键时刻那柄虎齿剑并未落向少女的尸体,而是果断斩向被少女拍中的那半片左肩,在荒火自壮汉体内爆开前切断了左臂和本体的联系。 苏秉文面色十分难看,一日之内便经历了大起大落,饶是他的强大心性,此刻也不受控制的出现了紊乱。 相比之下还算镇静的燕子青深呼吸一口气,才双眼一亮,得出了一个眼下已是十分糟糕的局面不算那么糟糕的情报:“登楼境七楼。” 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少女确确实实做到了起死回生,但这背后的代价不小,也和那股诡异妖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起码现在的少女,不再是先前那极为难缠的第九楼修士,而是足足跌了两境。 “苏秉文,我们还有机会!”燕子青意识到这一点后,还想极力挽留场上唯一的那位“盟友”。 已经遭受重创的苏秉文却是面色烦躁,他甚至懒得再去听那位朝廷雪枭细说什么,只是短短看了一眼那块被扔在地上的山神颅骨,便下定决心撤离这片战场。 那条被烧成焦炭的左臂是确定抢不回来了,再不赶回宗门及时抢救,只怕连自己的本源都会遭受影响,这涉及到日后能否大足大道,所以鸣雷州修士不敢再多做停留,径直一脚踏上那柄沾血的虎齿,转身逃离了这条长街。 对于自己的临阵脱逃,苏秉文并没有自觉有什么不妥和背信弃义,刚刚那一瞬间变动发生时,燕子青第一时间的后撤他也看在眼里,如果那一瞬间燕子青选择出手,说不定他还能够保住自己的左臂。所以这短暂的结盟,并非是他单方面的毁约。 街道上只留下来孩童模样的阿晴在和男人互相对峙,阿晴甩手扔下那块焦炭,开口沙哑道:“那你呢,虽然只有第七楼修为,但以你现在的伤势,配合荒火我依旧能够轻松杀你如杀蛆。” 阿晴自信自己并非在吹牛,全盛状态下的燕子青便无法处理自己那团诡异的妖火,现在伤势严重的情况下,只怕是更为头疼。虽然借助自身血脉的特性死灰复燃连跌两境,但荒火的强弱可和自己的境界无关,哪怕她现在是登楼境一楼的修为,只要大妖的血脉还在流淌,她就能够驾驭这霸道的荒火横行于世间。 燕子青后退一步,这一步也是他给出的答案,至此,雪走营安插在隆盛街上的所有安排计划,尽数宣告失败。他不自认为能够打赢实力现状不明的妖族少女,也还未狂妄自大到认为走出这条隆盛街后,还有实力对付那临江阁内的后手。 走到这一步燕子青才发觉,朝廷真的太小瞧这一队东岭的年轻人了,甚至连他自己,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细节关键处犯错误。 眼看再无后续,阿晴一手挥出,灼热的妖火在长街上划出一条死线。做完这件事后,少女便不在把注意力放在那位雪走营的残兵身上,转身朝着临江阁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僵硬走去。 远处的西北方,一道山岳般的金光缓缓自大地升起,朝着天幕上的那处裂口直直顶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淮水殇歌歌(3) 面前的世界被一片金光给充斥,混沌的浊金色,存粹的亮金色,无论是金光激荡的淮河水面上,还是金流激荡的天幕中,放眼望去景物尽数被吞没殆尽。 息焕的那双金瞳,在此刻的天地间,也显得黯淡无光。少年的眼中,早已看不见其他光景,而是随着搬山罗刹虚影挥出的那一拳,整具躯体犹如一座小天地颠覆一般,在浑身上下数百座窍府关穴中引发了一连串的震荡,面对少年背心的那一拳,所引发的余波在千百道如江河般的脉络掀起的激荡冲刷了整具躯体上下。 如果把息焕的身躯内景比作一处小天地的话,此刻从上方俯瞰下去,少年体内的整片山河间,都布满了大大小小无数道拳印,深深的烙印在了少年躯体内各处。如浮画般在表面若隐若现。 息焕看不清眼前的交战场景,干脆闭上眼去先细细感受了一遍体内的变化,搬山罗刹汇聚了无数心血的一拳毋庸置疑是在他体内留下了一些变化,只不过这种变化一时半会无法立刻表现出来,起码息焕检查过后发现自己的修为,依旧还未跨过那层划分开山上修士和山下人的门槛——炼气期。 面前的江水上一层大浪席卷而来,息焕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身后少女一手撑住,少年一瞬间便感觉有了依靠,随后便是一阵剑气从身后划过,轻松破开了身前的巨浪。 白玥魁令人安心的声音落在耳畔:“别多分神息焕,一切等成埃落定过后再梳理。” 息焕闻言眨了眨眼,一瞬间清醒了几分的金瞳重新抬头看向高空。那里一道山岳般大的罗刹虚影正被砸落在脚下大地上。山河震荡间,那具身躯大小不弱于其余三尊金身法相的罗刹虚影半蹲弯腰,硬生生扛住了头顶倾泻而下如瀑般的金色洪流。 首当其冲的搬山罗刹正面扛上了裂隙中涌出的洪流气机,也为其余三尊法相争取到了出手的机会,那三尊紧随其后的法相重新站立于犄角之势,两尊抬手翻掌向天,当中一位重新结印,浅灰色的浓云卷土重来,大有席卷那团紫红色烟雾的势头。 原本象征空间接触而溢出的紫红色烟气,在三尊法相的镇压下开始被逼回那道裂隙内,这也意味着破碎想接的两方天地接壤处的空间被稳定住了,扩大的势头也被压制住。 身下的那尊搬山罗刹虚应发出一声闷吼,青面罗刹和那道洪流接触的那一片皮肤,在衰老和重生两种状态间来回切换,这并不是洪流本身的时间法则所影响的复杂状态,而是在搬山罗刹强悍肉身的回复能力下,和洪流中蕴含的衰老概念所抵抗形成的复合形态。 “得帮帮他。”其中一道金身法相颇为不忍,只是看了一眼脚下大地上罗刹鬼物的惨状,便向那位结印的领头者劝道。 后者也是明白事理的得道者,当即默不作声点头,不再重点压制住那片不稳定的空间裂痕,彻底交由另外两位金身法相照看,手中金印浮现,随着那尊法相怒喝一声,先前浮现的漫天金色法印重新在浓云之中落下,只不过这一次,落下一半的万千法印倒转朝向,朝着半空之中的窥世金瞳攒射而去,速度之快,如金雨倾泻而下,在天幕之上炸起了一团团金瀑,那道源源不断倾泻而下的金色洪流也因此断流。 终于能够喘口气的搬山罗刹感觉背上担子一轻,双手重重拍在脚下大地上,入探泥潭般深深插入其中,搅动的脚下草木山石一片泥泞。与此同时罗刹鬼物周围的一轮大地,如同液化般同化成了一片柔软的泥地,旋转着汇聚向身处正中的罗刹身下,那双深深探入大地的双手,沦为一处阴阳卦象的两仪阵眼,牵引着脚下大地的流转。 “诸位,替我拖住那只畜生!”牛头鬼物仰天长啸,声震九天。与此同时那尊结印法相毫无征兆的突然炸开,半数法身尽毁。头顶不断砸向那只金瞳的法印攻势也骤然一停。 重见天日的那轮金色巨瞳戏谑的看向那尊仅有一半站立着的法身,极富人性的流露出一丝不屑,紧接着那道蕴含时间大道的洪流气机再次砸向,势必要将大地上的罗刹鬼物给冲刷成一具累累白骨。 看出来搬山罗刹意图起阵,剩下的两轮金身法相也不敢坐以待毙,甚至来不及顾及那尊突遭爆破的金身道友伤重如何,浑身解数一并使出,只为能够多拖延住那只窥世金瞳几息的时间。 到了最后,眼看那道溶蚀一切的洪流就要落下,手中道法皆是以卵击石砸在其中如泥牛入海,那两尊山巅修士的法相干脆一个横移,并肩站立挡在了搬山罗刹的上方。死死互助脚下的那尊罗刹鬼物。 那道由一方小天地主宰释放出的时间洪流,终于在砸落在那两尊法相身上后,止住了前冲之势。 脚下躬身屹立在大地之上的搬山罗刹,此刻以及将周遭百里的山河土地都搅动如流转阴阳一般,在看不见的地底下,一支支山金铁脉如暗流般汇聚而来,那尊牛头鬼物不再顾及山水气运后果,不再吝惜矿脉盈亏,这样的后果就是搬山罗刹在此刻几乎调动了当地周遭的近百条矿脉,再以大地为熔炉扭转过筛后,那一支支精如珍品且数目可观的金铁如归巢之鸟,聚拢在了罗刹鬼物化作两仪阵眼的双手处。 在白帝城某座山城地宫内的一座山河百景图殿中,属于昌郡这一支的山河图上,此刻一支支鲜红如岩浆般流淌的地脉近乎烫穿了整卷画卷,开始如游蛇般游走起来,最后拧聚成一座漩涡状的畸形大阵。 那原本打瞌睡的山水郎正睡的酣香,被空气中升起的刺鼻焦味刺激到,迷迷糊糊醒转过来,紧接着便在阵列在大殿内数百卷山水图中一眼看见了那卷鲜红滚烫的山水卷,爆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过后,大喊大叫的拔腿朝着大殿外跑去,高声呼喊着“大人大事不好了!” 身处在那道洪流之下,那两尊金身法相才切身体会到搬山罗刹先前硬扛到底有多不易,不谈那时间错位影响的五感割裂,但是已经近乎消蚀殆尽的金身头颅,就证明那两位硬扛着的大能,此刻到底有多不易。 即便如此,那两位山巅修士依旧不肯后退一步,如一堵城墙横立在洪流与罗刹鬼物之间,二人都知道此刻后退一步,后果很有可能就不止是金身破损那么简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昌郡这一方地界沦陷过后,首先遭殃便是他们这些本土修士。 但人力终有尽时,即便那两位死咬着牙一步不退,那两尊顶天立地的金身法相依旧很快便被消蚀成残烛一般,汹涌的洪流如即将决堤的洪水,嘶吼着意图冲破最后的障壁。 “时间还不够。”息焕看着远处搬山罗刹巨大的身影全身一块块山岩般的肌肉紧紧绷起,仿佛有千万斤重物身处于那片泥沼之下,汇聚于罗刹鬼物的双手之间,但始终提拉不起来。 出于铸剑人的直觉,息焕知道搬山罗刹此刻大概已经提炼好了那近百支金铁矿脉,但还未到赋形的阶段。 心急火燎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咬破了干涩的嘴唇,血腥的气息冲上鼻腔,息焕脑子一热,上前一步瞪大了双眼,那轮金光射出的骇人金瞳内万千黑色虹丝挥舞,他拼尽全力朝着天地间的那轮金瞳怒吼道: “浊!熵!阴!” 那是江风都能吹散的渺小怒吼,于大千世界中是蜉蝣般的一缕,无关乎发声者本身的意气如何,是注定要淹没在天地洪流间的弱小声响。 但就是这样的怒吼,却在那轮金光亮起的金瞳下,直直穿透了数万丈的距离,直抵天幕之上,甚至于就连那一向以轻蔑眼神傲立于世间的金瞳,在听见了这一声怒吼过后,都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一瞬间天地闪烁了一般,那轮窥世的金瞳有一瞬间竟然感觉自己被拉回来那方混沌黑暗的小天地内,身为那处天地的主宰,在那少年的有意驱使下,它竟然感觉自己的主导权遭到了影响。这是它所不容许的,是哪怕遮蔽半片天幕的金瞳也无法容忍的眼中钉。 想到这,名为浊熵阴的窥世金瞳难以抑制的愤怒起来,发生的尖锐嘶吼在它眼底回荡,万千道黑色虹丝触手纷纷爆裂开,那轮大日般闪耀的浊金色竖瞳做出了“眨眼”的动作,下一刻世间闪烁,它重新回到了这一方天地中,眼前已经是高悬在空间裂隙上的场景。 这一瞬间的短暂变化,所引起的无法是窥世金瞳一眨眼的恍惚,正当它重新投眼于世间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山巅大小的尖锥倒悬印近在咫尺! 那半具伫立的金身法相主动炸烂了剩余的半具躯体,化作一块金色山字印,和脚下的搬山罗刹隐隐间产生共鸣,冲天而起。 山巅修士抓准时机的能力堪称世间顶尖,仅仅是一个眨眼的瞬间,那方尖锥倒悬山字印便已经掠至眼前,再睁眼时的金瞳,眼中只有那方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巨大山字印。 甚至来不及有过多反应,那方金印便凿入天幕之上的那轮金瞳眼中,半空中无端下起了一阵黑色的血雨,天地之间在这一刻都寂静了一瞬。 息焕这一次听见了,那轮金瞳自打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头一回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那是象征着无可战胜存在首次于交战的负伤,是伪神拉下神坛增添凡性的烙印。 这一次,息焕好像真正看见了金瞳陨落的曙光。 面前的世界被一片金光给充斥,混沌的浊金色,存粹的亮金色,无论是金光激荡的淮河水面上,还是金流激荡的天幕中,放眼望去景物尽数被吞没殆尽。 息焕的那双金瞳,在此刻的天地间,也显得黯淡无光。少年的眼中,早已看不见其他光景,而是随着搬山罗刹虚影挥出的那一拳,整具躯体犹如一座小天地颠覆一般,在浑身上下数百座窍府关穴中引发了一连串的震荡,面对少年背心的那一拳,所引发的余波在千百道如江河般的脉络掀起的激荡冲刷了整具躯体上下。 如果把息焕的身躯内景比作一处小天地的话,此刻从上方俯瞰下去,少年体内的整片山河间,都布满了大大小小无数道拳印,深深的烙印在了少年躯体内各处。如浮画般在表面若隐若现。 息焕看不清眼前的交战场景,干脆闭上眼去先细细感受了一遍体内的变化,搬山罗刹汇聚了无数心血的一拳毋庸置疑是在他体内留下了一些变化,只不过这种变化一时半会无法立刻表现出来,起码息焕检查过后发现自己的修为,依旧还未跨过那层划分开山上修士和山下人的门槛——炼气期。 面前的江水上一层大浪席卷而来,息焕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身后少女一手撑住,少年一瞬间便感觉有了依靠,随后便是一阵剑气从身后划过,轻松破开了身前的巨浪。 白玥魁令人安心的声音落在耳畔:“别多分神息焕,一切等成埃落定过后再梳理。” 息焕闻言眨了眨眼,一瞬间清醒了几分的金瞳重新抬头看向高空。那里一道山岳般大的罗刹虚影正被砸落在脚下大地上。山河震荡间,那具身躯大小不弱于其余三尊金身法相的罗刹虚影半蹲弯腰,硬生生扛住了头顶倾泻而下如瀑般的金色洪流。 首当其冲的搬山罗刹正面扛上了裂隙中涌出的洪流气机,也为其余三尊法相争取到了出手的机会,那三尊紧随其后的法相重新站立于犄角之势,两尊抬手翻掌向天,当中一位重新结印,浅灰色的浓云卷土重来,大有席卷那团紫红色烟雾的势头。 原本象征空间接触而溢出的紫红色烟气,在三尊法相的镇压下开始被逼回那道裂隙内,这也意味着破碎想接的两方天地接壤处的空间被稳定住了,扩大的势头也被压制住。 身下的那尊搬山罗刹虚应发出一声闷吼,青面罗刹和那道洪流接触的那一片皮肤,在衰老和重生两种状态间来回切换,这并不是洪流本身的时间法则所影响的复杂状态,而是在搬山罗刹强悍肉身的回复能力下,和洪流中蕴含的衰老概念所抵抗形成的复合形态。 “得帮帮他。”其中一道金身法相颇为不忍,只是看了一眼脚下大地上罗刹鬼物的惨状,便向那位结印的领头者劝道。 后者也是明白事理的得道者,当即默不作声点头,不再重点压制住那片不稳定的空间裂痕,彻底交由另外两位金身法相照看,手中金印浮现,随着那尊法相怒喝一声,先前浮现的漫天金色法印重新在浓云之中落下,只不过这一次,落下一半的万千法印倒转朝向,朝着半空之中的窥世金瞳攒射而去,速度之快,如金雨倾泻而下,在天幕之上炸起了一团团金瀑,那道源源不断倾泻而下的金色洪流也因此断流。 终于能够喘口气的搬山罗刹感觉背上担子一轻,双手重重拍在脚下大地上,入探泥潭般深深插入其中,搅动的脚下草木山石一片泥泞。与此同时罗刹鬼物周围的一轮大地,如同液化般同化成了一片柔软的泥地,旋转着汇聚向身处正中的罗刹身下,那双深深探入大地的双手,沦为一处阴阳卦象的两仪阵眼,牵引着脚下大地的流转。 “诸位,替我拖住那只畜生!”牛头鬼物仰天长啸,声震九天。与此同时那尊结印法相毫无征兆的突然炸开,半数法身尽毁。头顶不断砸向那只金瞳的法印攻势也骤然一停。 重见天日的那轮金色巨瞳戏谑的看向那尊仅有一半站立着的法身,极富人性的流露出一丝不屑,紧接着那道蕴含时间大道的洪流气机再次砸向,势必要将大地上的罗刹鬼物给冲刷成一具累累白骨。 看出来搬山罗刹意图起阵,剩下的两轮金身法相也不敢坐以待毙,甚至来不及顾及那尊突遭爆破的金身道友伤重如何,浑身解数一并使出,只为能够多拖延住那只窥世金瞳几息的时间。 到了最后,眼看那道溶蚀一切的洪流就要落下,手中道法皆是以卵击石砸在其中如泥牛入海,那两尊山巅修士的法相干脆一个横移,并肩站立挡在了搬山罗刹的上方。死死互助脚下的那尊罗刹鬼物。 那道由一方小天地主宰释放出的时间洪流,终于在砸落在那两尊法相身上后,止住了前冲之势。 脚下躬身屹立在大地之上的搬山罗刹,此刻以及将周遭百里的山河土地都搅动如流转阴阳一般,在看不见的地底下,一支支山金铁脉如暗流般汇聚而来,那尊牛头鬼物不再顾及山水气运后果,不再吝惜矿脉盈亏,这样的后果就是搬山罗刹在此刻几乎调动了当地周遭的近百条矿脉,再以大地为熔炉扭转过筛后,那一支支精如珍品且数目可观的金铁如归巢之鸟,聚拢在了罗刹鬼物化作两仪阵眼的双手处。 在白帝城某座山城地宫内的一座山河百景图殿中,属于昌郡这一支的山河图上,此刻一支支鲜红如岩浆般流淌的地脉近乎烫穿了整卷画卷,开始如游蛇般游走起来,最后拧聚成一座漩涡状的畸形大阵。 那原本打瞌睡的山水郎正睡的酣香,被空气中升起的刺鼻焦味刺激到,迷迷糊糊醒转过来,紧接着便在阵列在大殿内数百卷山水图中一眼看见了那卷鲜红滚烫的山水卷,爆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过后,大喊大叫的拔腿朝着大殿外跑去,高声呼喊着“大人大事不好了!” 身处在那道洪流之下,那两尊金身法相才切身体会到搬山罗刹先前硬扛到底有多不易,不谈那时间错位影响的五感割裂,但是已经近乎消蚀殆尽的金身头颅,就证明那两位硬扛着的大能,此刻到底有多不易。 即便如此,那两位山巅修士依旧不肯后退一步,如一堵城墙横立在洪流与罗刹鬼物之间,二人都知道此刻后退一步,后果很有可能就不止是金身破损那么简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昌郡这一方地界沦陷过后,首先遭殃便是他们这些本土修士。 但人力终有尽时,即便那两位死咬着牙一步不退,那两尊顶天立地的金身法相依旧很快便被消蚀成残烛一般,汹涌的洪流如即将决堤的洪水,嘶吼着意图冲破最后的障壁。 “时间还不够。”息焕看着远处搬山罗刹巨大的身影全身一块块山岩般的肌肉紧紧绷起,仿佛有千万斤重物身处于那片泥沼之下,汇聚于罗刹鬼物的双手之间,但始终提拉不起来。 出于铸剑人的直觉,息焕知道搬山罗刹此刻大概已经提炼好了那近百支金铁矿脉,但还未到赋形的阶段。 心急火燎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咬破了干涩的嘴唇,血腥的气息冲上鼻腔,息焕脑子一热,上前一步瞪大了双眼,那轮金光射出的骇人金瞳内万千黑色虹丝挥舞,他拼尽全力朝着天地间的那轮金瞳怒吼道: “浊!熵!阴!” 那是江风都能吹散的渺小怒吼,于大千世界中是蜉蝣般的一缕,无关乎发声者本身的意气如何,是注定要淹没在天地洪流间的弱小声响。 但就是这样的怒吼,却在那轮金光亮起的金瞳下,直直穿透了数万丈的距离,直抵天幕之上,甚至于就连那一向以轻蔑眼神傲立于世间的金瞳,在听见了这一声怒吼过后,都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一瞬间天地闪烁了一般,那轮窥世的金瞳有一瞬间竟然感觉自己被拉回来那方混沌黑暗的小天地内,身为那处天地的主宰,在那少年的有意驱使下,它竟然感觉自己的主导权遭到了影响。这是它所不容许的,是哪怕遮蔽半片天幕的金瞳也无法容忍的眼中钉。 想到这,名为浊熵阴的窥世金瞳难以抑制的愤怒起来,发生的尖锐嘶吼在它眼底回荡,万千道黑色虹丝触手纷纷爆裂开,那轮大日般闪耀的浊金色竖瞳做出了“眨眼”的动作,下一刻世间闪烁,它重新回到了这一方天地中,眼前已经是高悬在空间裂隙上的场景。 这一瞬间的短暂变化,所引起的无法是窥世金瞳一眨眼的恍惚,正当它重新投眼于世间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山巅大小的尖锥倒悬印近在咫尺! 那半具伫立的金身法相主动炸烂了剩余的半具躯体,化作一块金色山字印,和脚下的搬山罗刹隐隐间产生共鸣,冲天而起。 山巅修士抓准时机的能力堪称世间顶尖,仅仅是一个眨眼的瞬间,那方尖锥倒悬山字印便已经掠至眼前,再睁眼时的金瞳,眼中只有那方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巨大山字印。 甚至来不及有过多反应,那方金印便凿入天幕之上的那轮金瞳眼中,半空中无端下起了一阵黑色的血雨,天地之间在这一刻都寂静了一瞬。 息焕这一次听见了,那轮金瞳自打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头一回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那是象征着无可战胜存在首次于交战的负伤,是伪神拉下神坛增添凡性的烙印。 这一次,息焕好像真正看见了金瞳陨落的曙光。 第一百四十六章 淮水殇歌歌——青铜地势印 “要来了!”息焕怒目,远方的淮河水畔大地上,那座山岳般遮天的身影开始发力,脚下的大地发出震颤的地鸣声,河山游土下,那条被拧聚而成的地脉如桀骜不驯的一条地龙,拼死挣脱着罗刹鬼物双手的束缚,双方的角力下被液化的大地翻滚起一圈圈余波。 息焕甚至能感觉到那股亲手拔出整条金铁地脉的震撼感,在搬山罗刹那道虚影的影响下,少年此刻仿佛置于那座山水阵的中心,一点一滴的体会着那位剑祖最后所传授给自己的男的体验。 天幕之上,那轮炸开的猩黑色血雨还未泼溅完一轮,一轮时间拨转的惊悚响声便突兀响起。身居最下方的两位年轻人,只感觉世界停顿了一瞬,闪烁过后五感出现了短暂的割裂感,还未彻底适应过来,白玥魁只看见那方原本深深扎进那轮金瞳眼底的尖锥山字印倒放般往外拔出,金瞳原本被凿穿的瞳孔也一点一点回溯复原。 在那一轮时间轮转的拨动下,光阴长河正倒流向窥世金瞳遭受重创前的那一刻。原本由少年和那一方金身法相所创造出的大好局面也付之一炬。 眼看那一方尖锥山字印的印角就要拔出那一轮眼底时,大日般高悬的金瞳瞳仁剧烈一缩,一丝痛苦的神情浮现在那轮金瞳的眼底,原本倒转的时间也随之一顿,转而正常流转起来,哪怕那轮金瞳努力补救,那方山字印依旧缓缓重新凿进了那轮金瞳的眼底,那股钻心噬魂的痛苦重新上演了一番。 像是有所感应般,大地上的那尊搬山罗刹猛然抬头,隔着万丈远的距离,他好像依旧能看见那轮大日般闪耀的金瞳眼底,滚动的黑金色岩浆中,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大袖飘摇,眉目狰狞的魂灵痛不欲生,依旧在被彻底消化前临死反扑。 “纳海”的无尽气机不受控制倒灌而出,与窥世金瞳原本的气机回路相冲,原本顺序流转的气机因为这一股外力,不受控住的出现了紊乱,这使得浊熵阴倒转光阴的神通也随之受阻。 无论鸿鹄老祖的残魂最后一手有没有起到创伤那轮金瞳的作用,搬山罗刹终于还是及时驯服了脚下大地中的那只地脉,本就狰狞的青面罗刹因为过度用力,鬼面至上的一条条狰狞的血脉炸起,在一阵地动山摇中,一条凝如实质般流动的赤红色地脉被拔出土壤,随着那尊罗刹用力甩向天幕,犹如一条抬头龙般朝着天上那轮金瞳升去。 一时间昌郡城方圆百里的山水气运都被抽空,化作那只地脉升龙的一部分被那位搬山罗刹用作补天的手笔。 脚下的泥泞大地中赤红色的熔岩地脉源源不断升起,搬山罗刹双手不停,用力握拳过后,青色的鬼手上覆盖了一层薄金色的外壳,短暂的加持双手上,这位当世屈指可数的铸剑鬼物以拳为锻锤,开始快速挥动双拳砸在面前的那支上升地脉中,开始“塑形”。 身下的那条淮河水中,立于水中央的少年竟也觉得双拳滚烫,随着那只罗刹鬼物的每一次挥拳,拳尖上也一而再再而三的传来了触击洪流的灼热痛感。 双手颤抖的息焕并没有反抗那份异感,只是简单的挺直脊背,站定身形,开始效仿身前那尊顶天立地的搬山罗刹去挥拳,一人一鬼物,身形差距万倍,可在逐渐迅猛的拳风中,动作逐渐开始整齐划一,最后是如出一辙,哪怕那尊罗刹鬼物拳拳虚影重重叠叠,快到连地脉中溅起的火星都无法盖过时,脚底下的息焕依旧能够做到一拳跟一拳。 站在一旁的白玥魁默默离开五步以外,仅仅只是保护着少年脚下沉船不落,少女甚至不再抬头去看天幕上的那副盛况,而是小心凝重的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出手防止息焕走火入魔。 身为修道人,白玥魁当然知道息焕此刻进入的状态,对于每一位修道人来说都是大受裨益的入定状态,只是不知道对于息焕这还未踏入修行道路的山门之外人来说,好处到底有多少,明不明显,但白玥魁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息焕能够凭借这一次契机,真正踏入登山道路。 少女心里很清楚少年的渴望,那向来极少谈及自身修行的豁达少年,恐怕比身边的任何人都渴望捡起手中剑。 天地有正气,流转直上三万里,那条冲天而起的赤红色地脉,在那尊罗刹鬼物的捶打下,晃现出了一层层森寒的冷光,自“龙头”的部位开始,一层层赤红碎渣剥落,浮现出那支笔直参天柱下山文密布的繁复青铜柱身。 在不断拔升的柱身顶端,青铜色的雕文汇聚而成一枚地势印文,直盖那处破碎裂隙而去。 地脉升起一时便齐天而立,在搬山罗刹的拳拳虚影下,很快那一柱参天青铜印便撞在了那轮大日般僵硬不动的窥世金瞳上。 当那一枚印文盖在浊金色的瞳孔上时,以天幕为基座,一轮倒悬的山水阵浮现在高天之上,金纹闪烁间,天与地遥相呼应,那柱连接天地间的青铜印一瞬间纹路上金光遍布,身处于这一方天地阵中的一行人,只觉得脚下大地抬升,头顶天幕倾轧,天地的概念不断被压缩颠覆,当那一轮天幕直坠而下时,以白玥魁为首的山巅修士,都感觉到体内气血逆转,这是大道逆转的征兆。 莫名心慌的白玥魁上前一步,想抓紧依旧挺直身形的少年。正好是那尊搬山罗刹和少年同时放下挥拳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闭上双眼的息焕先是感觉身体被一只熟悉的手掌拉住,紧接着那只手突然一轻。 少年一愣,呼啸的山巅寒风吹袭而来,被刺骨的寒冷侵扰,息焕再睁开眼时,又是那一幕熟悉的剑坛雪峰。 这一次四周的那十三座剑峰大半隐去,徒留属于搬山罗刹的那一座,孤单立在东南角。息焕先是一愣,继而一喜,赶忙环视四周,果不其然一圈转过后,那尊熟悉的老人身影便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毛躁什么!多大人了还这么性子轻浮!”老人闷声呵斥道,嘴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前辈,我.......”息焕刚要开口,很快声音又低落了下去:“对不起前辈......” 刚说完话,息焕便感觉脑袋重重被拍了一巴掌,那高大老人下手不知轻重,丝毫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打昏了少年脑袋,自顾自道:“磨磨唧唧哪有个大男人的样子,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听进了多少,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息焕有些不甘心道:“前辈,真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了吗?” 化作人身的搬山罗刹眼神复杂,转而不再去回答这个问题,沉声道:“刚才那一场传道,你领悟了多少,又抓住了多少?” 息焕闻言,紧锁着眉头,犹豫道:“那一拳上的拳意太重了,重到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干净。老实说,感悟有很多,但就像是缘溪掬水,能抓住的还是太少。” “不必自责,这才是正常的,若是你自称尽数收下,那老牛我反而觉得是你小子在吹牛说大话了!”老人似乎丝毫没有感到意味,反而开心的再出手重重拍了少年两下。 随后搬山罗刹眉眼严肃道:“毕竟是条武夫的路子......想要走好对你来说也实属不易。” 息焕一愣,马上明白了其中不对劲,问道:“前辈,你是说?” 搬山罗刹点点头道:“你也发觉到了,体内的那百道窍穴关隘,此时此刻已经在那一轮拳意下如游龙出海般,尽数冲破,此刻只差最后一座山门,跨过了,你就是真正的山上人了。” 息焕摇头,冒昧打断老人的话语说道:“可是前辈,不是说在第一位剑祖剑身塑造前,我还不能踏入登山道吗!” 搬山罗刹看了眼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小火炉子,昌郡城的这场意外,大大缩短了我们的预期铸剑进程,这轮金瞳的存在,已经预兆了天下动荡反覆的开始。但这也是好事,此战过后,各方大能一定都已经注意到了此间异象,这铸剑救世的担子,也是时候让他人来跟你一块扛起了。” 息焕难以置信的后退两步,面露不解。 搬山罗刹有些自责道:“你小子的那点心思,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看在眼底,身为铸剑人,反而是最不能握剑的那一位,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少年闻言,埋下头去,不再言语。 老人叹息一声道:“老牛我也没什么本事,谈不上什么剑道宗师,身前最后时刻能够传授与你的,也就仅仅是这一身武夫权术,和那些烙印在你内景中的锻铸心得拳印,这也算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对你的弥补。” 息焕站立在雪中,深深的埋着头,看不清少年面庞上的表情如何。只是雪峰顶的风雪很大,少年的身影在大雪中显得瘦小单薄,此刻他好像脱去了铸剑人的外衣,仅仅变回了六岁时的那名拾剑男孩。 搬山罗刹一指向前,面前的风雪自然而然分开两侧,沿着那条直通雪峰顶的山道自上而下,一路景色拨云见雾,最后远处黑点般的山门傲立在群山之间,遥远又清晰如眼前。 “去吧,小火炉子,借着这条武道路,一路而上,等你站在山巅后,届时无论是练剑还是论道,都没有人拦得住你了,谁说江湖之中容不下一位山巅武夫?有山处拳开山路,有水处拳断大江,就连那通天路,亦可一拳大开。” 见少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老人拔高声线,意图叫醒迷惘的少年般:“还等什么!息焕!武运气机以至这最后一座山门外,大可迎面而去!冲破了这最后一关雪峰山门,你就是一位真正的山上修士!今后为自己而活!既是乱世的铸剑人!更是自己所期望的修道人!” 老人有些气急,那少年始终如同木头一般直直插在雪地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尸体一般,无论他如何说道,都置若罔闻一般,他看见少年的鼻尖滴落了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轻飘飘的拍在绵白色的雪地中。 老人当即恨铁不成钢的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还在犹豫什么!这不是你朝思暮想的时刻吗!不趁着此刻进阶登山,今日过后你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你,空有一身铸剑本事,结果是连一枚金错剑都没有修为底蕴锻造而出!这样一个与废人无异的你,能够成什么大事!你如何保护好身边的同伴!你是要次次将你的那位剑仙娘子置于险地吗!息焕!该清醒了!放下铸剑人的担子,何尝不是挑起修当人的大梁!” 老人一掌重重推向少年,甚至不顾少年单薄的身躯,好像就是想借此将少年一掌推向山下山门外一般。 被推翻在地少年口中呢喃低语,老人这才看清其实息焕从始至终都在说话,只不过声若蚊蚋的低语一直被他的大声训斥给盖过,在风雪中显得微不足道。 此刻静下来细心聆听,老人这才听清了少年口中不断重复的那几句话,一听更是气的血脉喷张。 息焕在雪地中缓缓爬起,站直了身躯,口中低语不断,竟然是先前搬山罗刹在淮河水最后一面告诫自己的那段话:“别失望息焕......一切都是值得的,从来没有什么徒劳无功的道理,现在是如此,今后的每一步同样也是如此......千万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不要对身边的人失望,更不要对自己失望......” “你!”老人勃然大怒,随即一巴掌重重拍向那位低语少年,下定决心就算是硬拖也要将少年拖向山脚山门外。 “烂泥扶不上墙!” 老人伸出的那只大手,被一只相比之下瘦小许多的拳头用力抵住,息焕一拳挥出,毫无内力加持,但就是这样直直的挥出了一拳,同时抬眼,目光坚定看向老人,一字一句道: “滚!出!去!” “哎呀呀,装模作样的儿戏到此为止了。”身侧一道突兀的男人嗓音响起,悦耳如林间幽泉,那假扮成搬山罗刹的老人转头,露出一对扭曲混沌的骇人金瞳,死死盯着那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第三者。 从未在雪峰顶现身的男人一身天青蓝衣,腰间交叠佩着两柄细剑,侧身飘在不远处雪地外的空中,英俊的面庞如青竹雕琢而成的雅件,叼着片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竹叶,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着这一边,再张口时却是面色阴沉,极冷的杀气盖过了山顶寒气。 “还想在我们的底盘上玩心魔把戏?把你的脏手......从我们的小火炉子身上拿开!” “要来了!”息焕怒目,远方的淮河水畔大地上,那座山岳般遮天的身影开始发力,脚下的大地发出震颤的地鸣声,河山游土下,那条被拧聚而成的地脉如桀骜不驯的一条地龙,拼死挣脱着罗刹鬼物双手的束缚,双方的角力下被液化的大地翻滚起一圈圈余波。 息焕甚至能感觉到那股亲手拔出整条金铁地脉的震撼感,在搬山罗刹那道虚影的影响下,少年此刻仿佛置于那座山水阵的中心,一点一滴的体会着那位剑祖最后所传授给自己的男的体验。 天幕之上,那轮炸开的猩黑色血雨还未泼溅完一轮,一轮时间拨转的惊悚响声便突兀响起。身居最下方的两位年轻人,只感觉世界停顿了一瞬,闪烁过后五感出现了短暂的割裂感,还未彻底适应过来,白玥魁只看见那方原本深深扎进那轮金瞳眼底的尖锥山字印倒放般往外拔出,金瞳原本被凿穿的瞳孔也一点一点回溯复原。 在那一轮时间轮转的拨动下,光阴长河正倒流向窥世金瞳遭受重创前的那一刻。原本由少年和那一方金身法相所创造出的大好局面也付之一炬。 眼看那一方尖锥山字印的印角就要拔出那一轮眼底时,大日般高悬的金瞳瞳仁剧烈一缩,一丝痛苦的神情浮现在那轮金瞳的眼底,原本倒转的时间也随之一顿,转而正常流转起来,哪怕那轮金瞳努力补救,那方山字印依旧缓缓重新凿进了那轮金瞳的眼底,那股钻心噬魂的痛苦重新上演了一番。 像是有所感应般,大地上的那尊搬山罗刹猛然抬头,隔着万丈远的距离,他好像依旧能看见那轮大日般闪耀的金瞳眼底,滚动的黑金色岩浆中,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大袖飘摇,眉目狰狞的魂灵痛不欲生,依旧在被彻底消化前临死反扑。 “纳海”的无尽气机不受控制倒灌而出,与窥世金瞳原本的气机回路相冲,原本顺序流转的气机因为这一股外力,不受控住的出现了紊乱,这使得浊熵阴倒转光阴的神通也随之受阻。 无论鸿鹄老祖的残魂最后一手有没有起到创伤那轮金瞳的作用,搬山罗刹终于还是及时驯服了脚下大地中的那只地脉,本就狰狞的青面罗刹因为过度用力,鬼面至上的一条条狰狞的血脉炸起,在一阵地动山摇中,一条凝如实质般流动的赤红色地脉被拔出土壤,随着那尊罗刹用力甩向天幕,犹如一条抬头龙般朝着天上那轮金瞳升去。 一时间昌郡城方圆百里的山水气运都被抽空,化作那只地脉升龙的一部分被那位搬山罗刹用作补天的手笔。 脚下的泥泞大地中赤红色的熔岩地脉源源不断升起,搬山罗刹双手不停,用力握拳过后,青色的鬼手上覆盖了一层薄金色的外壳,短暂的加持双手上,这位当世屈指可数的铸剑鬼物以拳为锻锤,开始快速挥动双拳砸在面前的那支上升地脉中,开始“塑形”。 身下的那条淮河水中,立于水中央的少年竟也觉得双拳滚烫,随着那只罗刹鬼物的每一次挥拳,拳尖上也一而再再而三的传来了触击洪流的灼热痛感。 双手颤抖的息焕并没有反抗那份异感,只是简单的挺直脊背,站定身形,开始效仿身前那尊顶天立地的搬山罗刹去挥拳,一人一鬼物,身形差距万倍,可在逐渐迅猛的拳风中,动作逐渐开始整齐划一,最后是如出一辙,哪怕那尊罗刹鬼物拳拳虚影重重叠叠,快到连地脉中溅起的火星都无法盖过时,脚底下的息焕依旧能够做到一拳跟一拳。 站在一旁的白玥魁默默离开五步以外,仅仅只是保护着少年脚下沉船不落,少女甚至不再抬头去看天幕上的那副盛况,而是小心凝重的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出手防止息焕走火入魔。 身为修道人,白玥魁当然知道息焕此刻进入的状态,对于每一位修道人来说都是大受裨益的入定状态,只是不知道对于息焕这还未踏入修行道路的山门之外人来说,好处到底有多少,明不明显,但白玥魁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息焕能够凭借这一次契机,真正踏入登山道路。 少女心里很清楚少年的渴望,那向来极少谈及自身修行的豁达少年,恐怕比身边的任何人都渴望捡起手中剑。 天地有正气,流转直上三万里,那条冲天而起的赤红色地脉,在那尊罗刹鬼物的捶打下,晃现出了一层层森寒的冷光,自“龙头”的部位开始,一层层赤红碎渣剥落,浮现出那支笔直参天柱下山文密布的繁复青铜柱身。 在不断拔升的柱身顶端,青铜色的雕文汇聚而成一枚地势印文,直盖那处破碎裂隙而去。 地脉升起一时便齐天而立,在搬山罗刹的拳拳虚影下,很快那一柱参天青铜印便撞在了那轮大日般僵硬不动的窥世金瞳上。 当那一枚印文盖在浊金色的瞳孔上时,以天幕为基座,一轮倒悬的山水阵浮现在高天之上,金纹闪烁间,天与地遥相呼应,那柱连接天地间的青铜印一瞬间纹路上金光遍布,身处于这一方天地阵中的一行人,只觉得脚下大地抬升,头顶天幕倾轧,天地的概念不断被压缩颠覆,当那一轮天幕直坠而下时,以白玥魁为首的山巅修士,都感觉到体内气血逆转,这是大道逆转的征兆。 莫名心慌的白玥魁上前一步,想抓紧依旧挺直身形的少年。正好是那尊搬山罗刹和少年同时放下挥拳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闭上双眼的息焕先是感觉身体被一只熟悉的手掌拉住,紧接着那只手突然一轻。 少年一愣,呼啸的山巅寒风吹袭而来,被刺骨的寒冷侵扰,息焕再睁开眼时,又是那一幕熟悉的剑坛雪峰。 这一次四周的那十三座剑峰大半隐去,徒留属于搬山罗刹的那一座,孤单立在东南角。息焕先是一愣,继而一喜,赶忙环视四周,果不其然一圈转过后,那尊熟悉的老人身影便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毛躁什么!多大人了还这么性子轻浮!”老人闷声呵斥道,嘴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前辈,我.......”息焕刚要开口,很快声音又低落了下去:“对不起前辈......” 刚说完话,息焕便感觉脑袋重重被拍了一巴掌,那高大老人下手不知轻重,丝毫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打昏了少年脑袋,自顾自道:“磨磨唧唧哪有个大男人的样子,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听进了多少,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息焕有些不甘心道:“前辈,真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了吗?” 化作人身的搬山罗刹眼神复杂,转而不再去回答这个问题,沉声道:“刚才那一场传道,你领悟了多少,又抓住了多少?” 息焕闻言,紧锁着眉头,犹豫道:“那一拳上的拳意太重了,重到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干净。老实说,感悟有很多,但就像是缘溪掬水,能抓住的还是太少。” “不必自责,这才是正常的,若是你自称尽数收下,那老牛我反而觉得是你小子在吹牛说大话了!”老人似乎丝毫没有感到意味,反而开心的再出手重重拍了少年两下。 随后搬山罗刹眉眼严肃道:“毕竟是条武夫的路子......想要走好对你来说也实属不易。” 息焕一愣,马上明白了其中不对劲,问道:“前辈,你是说?” 搬山罗刹点点头道:“你也发觉到了,体内的那百道窍穴关隘,此时此刻已经在那一轮拳意下如游龙出海般,尽数冲破,此刻只差最后一座山门,跨过了,你就是真正的山上人了。” 息焕摇头,冒昧打断老人的话语说道:“可是前辈,不是说在第一位剑祖剑身塑造前,我还不能踏入登山道吗!” 搬山罗刹看了眼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小火炉子,昌郡城的这场意外,大大缩短了我们的预期铸剑进程,这轮金瞳的存在,已经预兆了天下动荡反覆的开始。但这也是好事,此战过后,各方大能一定都已经注意到了此间异象,这铸剑救世的担子,也是时候让他人来跟你一块扛起了。” 息焕难以置信的后退两步,面露不解。 搬山罗刹有些自责道:“你小子的那点心思,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看在眼底,身为铸剑人,反而是最不能握剑的那一位,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少年闻言,埋下头去,不再言语。 老人叹息一声道:“老牛我也没什么本事,谈不上什么剑道宗师,身前最后时刻能够传授与你的,也就仅仅是这一身武夫权术,和那些烙印在你内景中的锻铸心得拳印,这也算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对你的弥补。” 息焕站立在雪中,深深的埋着头,看不清少年面庞上的表情如何。只是雪峰顶的风雪很大,少年的身影在大雪中显得瘦小单薄,此刻他好像脱去了铸剑人的外衣,仅仅变回了六岁时的那名拾剑男孩。 搬山罗刹一指向前,面前的风雪自然而然分开两侧,沿着那条直通雪峰顶的山道自上而下,一路景色拨云见雾,最后远处黑点般的山门傲立在群山之间,遥远又清晰如眼前。 “去吧,小火炉子,借着这条武道路,一路而上,等你站在山巅后,届时无论是练剑还是论道,都没有人拦得住你了,谁说江湖之中容不下一位山巅武夫?有山处拳开山路,有水处拳断大江,就连那通天路,亦可一拳大开。” 见少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老人拔高声线,意图叫醒迷惘的少年般:“还等什么!息焕!武运气机以至这最后一座山门外,大可迎面而去!冲破了这最后一关雪峰山门,你就是一位真正的山上修士!今后为自己而活!既是乱世的铸剑人!更是自己所期望的修道人!” 老人有些气急,那少年始终如同木头一般直直插在雪地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尸体一般,无论他如何说道,都置若罔闻一般,他看见少年的鼻尖滴落了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轻飘飘的拍在绵白色的雪地中。 老人当即恨铁不成钢的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还在犹豫什么!这不是你朝思暮想的时刻吗!不趁着此刻进阶登山,今日过后你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你,空有一身铸剑本事,结果是连一枚金错剑都没有修为底蕴锻造而出!这样一个与废人无异的你,能够成什么大事!你如何保护好身边的同伴!你是要次次将你的那位剑仙娘子置于险地吗!息焕!该清醒了!放下铸剑人的担子,何尝不是挑起修当人的大梁!” 老人一掌重重推向少年,甚至不顾少年单薄的身躯,好像就是想借此将少年一掌推向山下山门外一般。 被推翻在地少年口中呢喃低语,老人这才看清其实息焕从始至终都在说话,只不过声若蚊蚋的低语一直被他的大声训斥给盖过,在风雪中显得微不足道。 此刻静下来细心聆听,老人这才听清了少年口中不断重复的那几句话,一听更是气的血脉喷张。 息焕在雪地中缓缓爬起,站直了身躯,口中低语不断,竟然是先前搬山罗刹在淮河水最后一面告诫自己的那段话:“别失望息焕......一切都是值得的,从来没有什么徒劳无功的道理,现在是如此,今后的每一步同样也是如此......千万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不要对身边的人失望,更不要对自己失望......” “你!”老人勃然大怒,随即一巴掌重重拍向那位低语少年,下定决心就算是硬拖也要将少年拖向山脚山门外。 “烂泥扶不上墙!” 老人伸出的那只大手,被一只相比之下瘦小许多的拳头用力抵住,息焕一拳挥出,毫无内力加持,但就是这样直直的挥出了一拳,同时抬眼,目光坚定看向老人,一字一句道: “滚!出!去!” “哎呀呀,装模作样的儿戏到此为止了。”身侧一道突兀的男人嗓音响起,悦耳如林间幽泉,那假扮成搬山罗刹的老人转头,露出一对扭曲混沌的骇人金瞳,死死盯着那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第三者。 从未在雪峰顶现身的男人一身天青蓝衣,腰间交叠佩着两柄细剑,侧身飘在不远处雪地外的空中,英俊的面庞如青竹雕琢而成的雅件,叼着片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竹叶,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着这一边,再张口时却是面色阴沉,极冷的杀气盖过了山顶寒气。 “还想在我们的底盘上玩心魔把戏?把你的脏手......从我们的小火炉子身上拿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殇歌尾曲 大雪三尺的东岭山门处,百年如一日崭新灿白的白玉牌匾高挂于山门上,上书东岭二字,早已被经年累月的积雪埋得严严实实。一条狭窄山路蜿蜒而上,就连连绵石阶上都因为常年无人踏足冻上了一层厚实旧冰。 六道黑衣身影并列一排,站立在那座山门前,看着山下千山交叠的朦胧画面,一眼望去都是单调的灰白色,重重叠叠堆出一卷写意的肃杀山河图。在画卷的边缘处,更低矮一些的山峦才逐渐脱色成青绿色。 此时一望无际的天幕上空,极少风和日丽的天气今日变得格外恶劣,浓黑到能滴出雨来的黑云翻滚着撞向这座傲视群雄的主峰,却又在无形的壁障外堆积,再难向前一寸。 先前坐于厅堂之上的瘦脸老头向来性子着急,此刻也是第一个按捺不住,朝着队伍中央那位魁梧老人不满道:“白衍生,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不出手,你那两个小辈要有个三长两短,拿什么和东岭的大家交代?都已经有三位不顾规矩出手了,我们东岭还要做缩头乌龟?更别说还是自家晚辈在那处战场上!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老人喋喋不休,明明自家晚辈早已返回东岭,可偏偏他比白衍生还要着急。仿佛那置身于险地中心的息焕和白玥魁,才是他真正的直系晚辈。 其他几位老人反倒习惯了瘦脸老头的大吵大闹,颇为平静的看着山下光景,更多的视线倒是投在了那团浓云之上。 被念叨烦了的白衍生掏了掏磨出茧子的耳朵,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同样一头白发面容肃穆的老人,低声道:“老岐,你去给他一拳,打晕了丢下山去,大家也清净些。” 站在左侧的白发老人不为所动,正色道,“衍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局势紧急,不过那昌郡城你是真不打算多看一眼?要是你孙女......” 魁梧老人打断道:“不需要浪费力气,那三位出手是他们自家地界遭到了侵犯,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息焕和月儿有别人照顾着。现在同样是对方找上门来了,敢在东岭头上动土的,这可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稀客,理应好好招待招待。” 其余几位听后,皆是收回目光,着重看向那团浓重的黑云,一个个如临大敌。 身后的雪地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刚回到东岭不久的白毅一行人,一张张年轻面孔焦急的看向这群老人,最终一个个停步在不远处,驻足不敢上前。 为首的白毅壮起胆子道:“家主,是山下出事了吗?” “白毅!带大家回去,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多嘴,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老祖宗的事情!” 一身黑貂裘的老妇人厉声呵斥道,严厉字句将年轻剑修一肚子还闷在心里。白毅畏惧地看向那位自家老祖宗,面色纠结,最后还是闭口安静下去。 站在高大男子身旁同样身材高挑的大姐有些看不下去,朝白毅使了个眼色,最后看其一副畏惧神色,怒气不争干脆自己开口道:“家主,是不是小姐和息焕他们一行人出事了?” 能够惊扰到这几位老祖宗守在山门前,自然不是什么小事,东岭雪山百年来与世无争,唯一能让她们联想到近期有关的山下事,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息焕那队令人牵挂的南下小队。 “静初,回屋内好好待着,不要多嘴。”面貌斯文的老人从始至终沉默不语,此刻看见自家晚辈没有规矩的问话白家家主,少见的动怒道:“要是再不听劝,家法伺候。” 这一下连队内的唯二的大姐也安分了下去,少女面露不甘心,可也不敢和那位严板的老祖宗对着干,最后面色阴沉的带头朝着身后的东岭宅邸走去。 四人一路往回走着,为首的白静初不比白毅沉得住气,一脚重重踢起一团积雪,好似在发泄着无名的怒火。她很后悔,不止是她,其实随行的三个伙伴同样很后悔。在回到东岭后,不仅老祖宗那边并没有好脸色,在他们心底,对于息焕三人同样有一种亏欠感。 白毅看着走在前头不断踢踏着积雪的少女,他自己又何尝没有幻想过,如果再来一次选择的机会,在那片竹林里,自己会不会选择勇敢的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为了伙伴留下来。 越想,高大少年心中越是烦乱。回到东岭以后,有关息焕一行人的消息便近乎断绝了,唯一知情的,恐怕只有那几位老祖宗,所以今日得知那六位竟然如临大敌站在山门前后,白毅和白静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是山下的众人出了事情。 这才闹出了方才挨骂的一幕。 白毅转过头看向那团笼罩在雪峰上的乌云,下意识揪紧领口:“息焕,你和小姐可千万别有事。” 等到身后那群年轻人散去后,几位老人才把注意力彻底放在面前的对手身上,白衍生说那团浓云便是不速之客,可对方到现在都还未现身,虽然不知道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不省心的小东西。”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紧接着又有人接话道:“还是磨炼太少,一个个的,都还没吃过真正的苦。” 有老妇人感慨道:“又不是谁都是小息焕那样,从小就是早慧懂事的苗子。” “好了,”白衍生不想再听这些插科打诨的话,正色道:“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方来头不小,一个个都是半截入土的老骨头了,可别死在各位前头了。” 瘦脸老头急躁道:“怎么还不打!磨磨唧唧的装神弄鬼,吓唬谁!” 这一次白衍生没有当他是在说废话了,沉声道:“不,已经开打了,但战场不在此处。” 话音刚落,那团浓云骤然一缩,翻涌收卷回千里外。 剑坛雪峰秘境内,一身天青蓝的逍遥剑仙手中两把细剑尽数出窍,双手转动甩出两轮剑花,甩开的浓郁黑血在洁白的雪地中泼出两轮繁花。 面前的雪地上,一具四肢被尽数砍断的躯体还在拼命蠕动,朝着那位站立在雪中的少年一寸一寸爬去。 满脸被黑金色骇人瞳孔爬满的老人不甘心哀嚎道:“息焕!息焕!你听我的!只要你点头,我让你成为世间头一等的大剑仙!天下人到时候都是你的养料,万里河山比起这座小小雪峰顶,岂不是更划算的买卖?哈哈哈哈哈!” 假扮成搬山罗刹的老人抬起头,看向少年那张漠视的面庞,息焕毫无感情的眉眼冰冷俯瞰着脚底下的那具残躯,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少年此刻的极静,乃是极怒。 落地的青蓝剑仙一步步向前,走过泼满了黑雪的驳杂雪地,最后站在少年跟前,二人的脚下,是那具挣扎的残躯。 息焕伸出一只手,朝着青蓝剑仙道:“给我剑。” 男人轻佻的看了一眼少年,耸肩道:“还是我来吧,毕竟他有一点没说错,现在的你连握剑都做不到。” 说着不顾少年攥紧的那只手,男人一剑扛在肩头,同时另一只手一剑横扫而下,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一抹青蓝色剑光就已经消散在半空中,下一刻伪装成搬山罗刹的窥世金瞳长大了嘴,错愕的看着头顶的二人,一道细长的血线在他脖颈处裂开。 最后那颗头颅重重的滚落在雪地上,拖拽出一路黑血。 “该死!该死!给脸不要脸!给我等着!”滚落在地的头颅依旧还未死绝,张口不断咒骂着难听的词汇。 同时雪峰顶大雪一扫而空,东南角的那座孤峰不知何时隐匿在云雾中,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座剑峰同时出现在雪峰顶周围,像是一群沉默的注视者,将目光直直投射在那颗滚动头颅上。 在一片怨毒咒骂声中,那颗淌着黑血的头颅开始燃烧殆尽,最后化为飞灰彻底消失在了雪峰顶上。 等到最后一缕残片消散,好不容易同时出现的十二座剑峰好似不愿过多停留,立刻被云雾给遮盖起来。 只有西南的一座孤峰,稍微伫立了一下,最后才恋恋不舍的消失在了云海中。 雪峰顶最后只剩下腰佩双剑的剑仙男子和息焕二人,两道身影互不相看,各有所思。 “哎呀呀,没想到被对方倒打一耙了,原先还以为那只孽物的目标是重点突破昌郡的天地禁制,好早日降临于这座天地间。没曾想对方也是开慧极高,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秘境,还来了个出其不意突发冷箭。这要是让那头孽物得逞了,以剑坛雪峰为据点,这天下可就真是长了个毒瘤,如跗骨之蛆一般煎熬了。” 男人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在向少年解释方才事变的起因,见对方不为所动,依旧呆呆看向东南角,不免有些不耐烦,双手搭在腰间长剑上,一转身剑鞘便甩在少年背上,害得对方扑了个趔趄。 见息焕面露不解,男人耐着性子,极其不情愿道:“没时间让你缅怀了,你要做的是将他的话记在心底,那只金瞳依旧高悬在那方小天地中,大仇还未报,你甘心吗?” 少年沉默半晌,狠狠揉了把脸,转头看向这位突然出手相助的男子剑仙,嘶哑的开口道:“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男人终于露出一丝笑脸,斜嘴笑道:“我嘛,很强,你嘛,还不配知道我叫什么,等哪天你值得我亲自出手教你练剑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我这第三位剑祖的大名。” 少年愕然,在一阵林间风中,那道身影竟然化作千百道竹叶,随风吹散在了空荡荡的雪峰顶上。 这一日,平排站立在东岭山门外的一众老人看见天地间远方地界上,一道冲天金印亮起。白帝城密布中州的眼线最后日夜加急传回城内的消息中,只是寥寥数语介绍道:昌郡天灾,有祸乱孽物现于天缺,无名鬼物以身并印,牵山河地脉补天缺。” 昌郡小城的异动,并未在明面上引起多大的讨论,但在山上修行界中,却掀起了轰然大波,事后有文士记载,昌郡城的金瞳降世是一个重要节点,这与日后的天下之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无人知晓的是,彼时的铸剑人依旧只是漫漫史书中一个微不足道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小角色,属于他的漫长征程中,昌郡只是走出南淮外的第一步。 山门外,一众老人散去过后,只有两位白发老人依旧伫立良久。 “结束了?” 白衍生自嘲笑道:“远远未结束。” 大雪三尺的东岭山门处,百年如一日崭新灿白的白玉牌匾高挂于山门上,上书东岭二字,早已被经年累月的积雪埋得严严实实。一条狭窄山路蜿蜒而上,就连连绵石阶上都因为常年无人踏足冻上了一层厚实旧冰。 六道黑衣身影并列一排,站立在那座山门前,看着山下千山交叠的朦胧画面,一眼望去都是单调的灰白色,重重叠叠堆出一卷写意的肃杀山河图。在画卷的边缘处,更低矮一些的山峦才逐渐脱色成青绿色。 此时一望无际的天幕上空,极少风和日丽的天气今日变得格外恶劣,浓黑到能滴出雨来的黑云翻滚着撞向这座傲视群雄的主峰,却又在无形的壁障外堆积,再难向前一寸。 先前坐于厅堂之上的瘦脸老头向来性子着急,此刻也是第一个按捺不住,朝着队伍中央那位魁梧老人不满道:“白衍生,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不出手,你那两个小辈要有个三长两短,拿什么和东岭的大家交代?都已经有三位不顾规矩出手了,我们东岭还要做缩头乌龟?更别说还是自家晚辈在那处战场上!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老人喋喋不休,明明自家晚辈早已返回东岭,可偏偏他比白衍生还要着急。仿佛那置身于险地中心的息焕和白玥魁,才是他真正的直系晚辈。 其他几位老人反倒习惯了瘦脸老头的大吵大闹,颇为平静的看着山下光景,更多的视线倒是投在了那团浓云之上。 被念叨烦了的白衍生掏了掏磨出茧子的耳朵,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同样一头白发面容肃穆的老人,低声道:“老岐,你去给他一拳,打晕了丢下山去,大家也清净些。” 站在左侧的白发老人不为所动,正色道,“衍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局势紧急,不过那昌郡城你是真不打算多看一眼?要是你孙女......” 魁梧老人打断道:“不需要浪费力气,那三位出手是他们自家地界遭到了侵犯,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息焕和月儿有别人照顾着。现在同样是对方找上门来了,敢在东岭头上动土的,这可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稀客,理应好好招待招待。” 其余几位听后,皆是收回目光,着重看向那团浓重的黑云,一个个如临大敌。 身后的雪地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刚回到东岭不久的白毅一行人,一张张年轻面孔焦急的看向这群老人,最终一个个停步在不远处,驻足不敢上前。 为首的白毅壮起胆子道:“家主,是山下出事了吗?” “白毅!带大家回去,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多嘴,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老祖宗的事情!” 一身黑貂裘的老妇人厉声呵斥道,严厉字句将年轻剑修一肚子还闷在心里。白毅畏惧地看向那位自家老祖宗,面色纠结,最后还是闭口安静下去。 站在高大男子身旁同样身材高挑的大姐有些看不下去,朝白毅使了个眼色,最后看其一副畏惧神色,怒气不争干脆自己开口道:“家主,是不是小姐和息焕他们一行人出事了?” 能够惊扰到这几位老祖宗守在山门前,自然不是什么小事,东岭雪山百年来与世无争,唯一能让她们联想到近期有关的山下事,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息焕那队令人牵挂的南下小队。 “静初,回屋内好好待着,不要多嘴。”面貌斯文的老人从始至终沉默不语,此刻看见自家晚辈没有规矩的问话白家家主,少见的动怒道:“要是再不听劝,家法伺候。” 这一下连队内的唯二的大姐也安分了下去,少女面露不甘心,可也不敢和那位严板的老祖宗对着干,最后面色阴沉的带头朝着身后的东岭宅邸走去。 四人一路往回走着,为首的白静初不比白毅沉得住气,一脚重重踢起一团积雪,好似在发泄着无名的怒火。她很后悔,不止是她,其实随行的三个伙伴同样很后悔。在回到东岭后,不仅老祖宗那边并没有好脸色,在他们心底,对于息焕三人同样有一种亏欠感。 白毅看着走在前头不断踢踏着积雪的少女,他自己又何尝没有幻想过,如果再来一次选择的机会,在那片竹林里,自己会不会选择勇敢的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为了伙伴留下来。 越想,高大少年心中越是烦乱。回到东岭以后,有关息焕一行人的消息便近乎断绝了,唯一知情的,恐怕只有那几位老祖宗,所以今日得知那六位竟然如临大敌站在山门前后,白毅和白静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是山下的众人出了事情。 这才闹出了方才挨骂的一幕。 白毅转过头看向那团笼罩在雪峰上的乌云,下意识揪紧领口:“息焕,你和小姐可千万别有事。” 等到身后那群年轻人散去后,几位老人才把注意力彻底放在面前的对手身上,白衍生说那团浓云便是不速之客,可对方到现在都还未现身,虽然不知道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不省心的小东西。”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紧接着又有人接话道:“还是磨炼太少,一个个的,都还没吃过真正的苦。” 有老妇人感慨道:“又不是谁都是小息焕那样,从小就是早慧懂事的苗子。” “好了,”白衍生不想再听这些插科打诨的话,正色道:“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方来头不小,一个个都是半截入土的老骨头了,可别死在各位前头了。” 瘦脸老头急躁道:“怎么还不打!磨磨唧唧的装神弄鬼,吓唬谁!” 这一次白衍生没有当他是在说废话了,沉声道:“不,已经开打了,但战场不在此处。” 话音刚落,那团浓云骤然一缩,翻涌收卷回千里外。 剑坛雪峰秘境内,一身天青蓝的逍遥剑仙手中两把细剑尽数出窍,双手转动甩出两轮剑花,甩开的浓郁黑血在洁白的雪地中泼出两轮繁花。 面前的雪地上,一具四肢被尽数砍断的躯体还在拼命蠕动,朝着那位站立在雪中的少年一寸一寸爬去。 满脸被黑金色骇人瞳孔爬满的老人不甘心哀嚎道:“息焕!息焕!你听我的!只要你点头,我让你成为世间头一等的大剑仙!天下人到时候都是你的养料,万里河山比起这座小小雪峰顶,岂不是更划算的买卖?哈哈哈哈哈!” 假扮成搬山罗刹的老人抬起头,看向少年那张漠视的面庞,息焕毫无感情的眉眼冰冷俯瞰着脚底下的那具残躯,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少年此刻的极静,乃是极怒。 落地的青蓝剑仙一步步向前,走过泼满了黑雪的驳杂雪地,最后站在少年跟前,二人的脚下,是那具挣扎的残躯。 息焕伸出一只手,朝着青蓝剑仙道:“给我剑。” 男人轻佻的看了一眼少年,耸肩道:“还是我来吧,毕竟他有一点没说错,现在的你连握剑都做不到。” 说着不顾少年攥紧的那只手,男人一剑扛在肩头,同时另一只手一剑横扫而下,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一抹青蓝色剑光就已经消散在半空中,下一刻伪装成搬山罗刹的窥世金瞳长大了嘴,错愕的看着头顶的二人,一道细长的血线在他脖颈处裂开。 最后那颗头颅重重的滚落在雪地上,拖拽出一路黑血。 “该死!该死!给脸不要脸!给我等着!”滚落在地的头颅依旧还未死绝,张口不断咒骂着难听的词汇。 同时雪峰顶大雪一扫而空,东南角的那座孤峰不知何时隐匿在云雾中,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座剑峰同时出现在雪峰顶周围,像是一群沉默的注视者,将目光直直投射在那颗滚动头颅上。 在一片怨毒咒骂声中,那颗淌着黑血的头颅开始燃烧殆尽,最后化为飞灰彻底消失在了雪峰顶上。 等到最后一缕残片消散,好不容易同时出现的十二座剑峰好似不愿过多停留,立刻被云雾给遮盖起来。 只有西南的一座孤峰,稍微伫立了一下,最后才恋恋不舍的消失在了云海中。 雪峰顶最后只剩下腰佩双剑的剑仙男子和息焕二人,两道身影互不相看,各有所思。 “哎呀呀,没想到被对方倒打一耙了,原先还以为那只孽物的目标是重点突破昌郡的天地禁制,好早日降临于这座天地间。没曾想对方也是开慧极高,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秘境,还来了个出其不意突发冷箭。这要是让那头孽物得逞了,以剑坛雪峰为据点,这天下可就真是长了个毒瘤,如跗骨之蛆一般煎熬了。” 男人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在向少年解释方才事变的起因,见对方不为所动,依旧呆呆看向东南角,不免有些不耐烦,双手搭在腰间长剑上,一转身剑鞘便甩在少年背上,害得对方扑了个趔趄。 见息焕面露不解,男人耐着性子,极其不情愿道:“没时间让你缅怀了,你要做的是将他的话记在心底,那只金瞳依旧高悬在那方小天地中,大仇还未报,你甘心吗?” 少年沉默半晌,狠狠揉了把脸,转头看向这位突然出手相助的男子剑仙,嘶哑的开口道:“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男人终于露出一丝笑脸,斜嘴笑道:“我嘛,很强,你嘛,还不配知道我叫什么,等哪天你值得我亲自出手教你练剑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我这第三位剑祖的大名。” 少年愕然,在一阵林间风中,那道身影竟然化作千百道竹叶,随风吹散在了空荡荡的雪峰顶上。 这一日,平排站立在东岭山门外的一众老人看见天地间远方地界上,一道冲天金印亮起。白帝城密布中州的眼线最后日夜加急传回城内的消息中,只是寥寥数语介绍道:昌郡天灾,有祸乱孽物现于天缺,无名鬼物以身并印,牵山河地脉补天缺。” 昌郡小城的异动,并未在明面上引起多大的讨论,但在山上修行界中,却掀起了轰然大波,事后有文士记载,昌郡城的金瞳降世是一个重要节点,这与日后的天下之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无人知晓的是,彼时的铸剑人依旧只是漫漫史书中一个微不足道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小角色,属于他的漫长征程中,昌郡只是走出南淮外的第一步。 山门外,一众老人散去过后,只有两位白发老人依旧伫立良久。 “结束了?” 白衍生自嘲笑道:“远远未结束。” 第一百四十八章 殇歌尾曲(2) 落霞降下的淮河水面上一片萧索,,乌云散去后的天空上一层薄薄卷云悠悠荡荡,被夕阳染上一层紫红。 金光璀璨的淮河水面上,断船残垣缓缓顺流而下。落幕的昌郡城内人声寥寥,不比那一日城西星辰坠落引起的闹腾动静,城中百姓除却最开始那金府升起千盏灯笼,更多的讨论内容还有城外最后一阵金光阵平地而起的那柱参天青铜柱。 即便是在城内的东南角,抬头望去,依然可以清晰望见云霞缭绕间,那尊通天柱的巍峨身影,直通云霄之上,站在地上的抬头仰望,柱的尽头淹没在层云间,不见尽头。 这样的鬼斧神工的手笔,也就只有山上仙人才做得出,所以不少城中百姓在议论那金府奇怪婚事的同时,都在纷纷猜测究竟是那位山上仙人,路过此地,甚至还有人大胆猜测,那城外的怪事,保不准还和郡守大人家的喜事有关。 白日里的乱局过后,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空当,便有人大着胆子,远远的站在隆盛街的尽头,遥遥打量着那座灯火通明的豪奢酒楼。 不知是临江阁的老板娘亲自点灯,还是那吓破了胆子的店小二受了使唤,六层高的临江阁楼内上上下下挂起来喜庆的花灯,虽然楼内寂静一片,但多少有了一丝大喜之日该有的样子。 等到深蓝色的夜空渐渐蚕食半片天幕,清冷的长街上,才出现一对成双身影,缓缓走至江楼紧闭的大门前。 脚步沉重的少年刚要伸手推门,沉重的木雕大门便自动打了开。里头冒出一张紧张的男人面庞,看清来者后,那神色戒备的郡守大人才松了口气,转而喜形于色,大喊一声“二位!”过后,热切的就要上前去抱住为首的少年。 中年男人的举动立刻被息焕身后的白玥魁制止,甚至看不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金荣正便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摁在自己肩头,明明没有发力,自己却是再难向前一步。 “金伯伯,息焕受了些伤,还请你收敛收敛。”少女提醒道。 这才发觉自己失态的郡守大人一边擦着汗,一边歉笑道:“不好意思二位,金某人失态了,属实是这一趟东岭的各位仗义出手,天大的恩情,这让我们小小金府如何相报啊!” 白玥魁一边客气道:“不至于,金伯伯,客气了。大家都还好吗?” 同时二人转头越过中年男人的身影,向着大厅内看去。 满屋内的狼藉血迹,都已经清扫了大半,这绝非那位店小二一人可以在半日之内做到的,想必是临江阁那位万鲸商会的老板娘使出了什么特殊手段,本来弥漫在整片大厅内的浓郁血气,一下子稀薄了不少。不仅如此,连打翻的桌宴都被摆正,虽然桌上陈列的宴席不如早上的那一场精致,但也是临江阁在短时间内搜刮出的一些精品。 从这便可以看出,在做生意这件事上,万鲸商会还是本着商人和气生财的态度,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一定在尊重买家的基础上做到尽善尽美。 那一群落座的金府仆役佣人,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以至于被蒲毓屠杀过后,现场最后的一点血腥气也被忽略不计。 每一张面孔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虽然众人没有亲身经历城外西北淮河水面上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战,但隆盛街上一路闯过来,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无异于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此刻坐在温暖舒适的屋内,还有吃食提供,不少人都暗自感慨活着真好。从一开始自愿誓死陪同他们的郡守大人走一遭,到最后死里逃生的走到这里,仿佛过去数十年在金府走过的路,都一并缩影在了今日的这一蹚路程上。 “金伯伯有座好府邸。”息焕莫名夸了这么一句,随后便朝着大厅内为首的那一桌走去, 最里边的那一桌旁,东岭的一众人围坐一圈,一个个面色相比于其他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白画生那张金纸一般毫无血色的脸,此刻才终于缓过来一些。 而身中凶险一刀的白月开,则干脆向临江阁老板娘要了一张藤椅,此刻整个人安详睡在椅子上,面色相比于白画生反而好上不少。 一桌子歪歪扭扭的人,只有那位身着红衣的新娘端坐在首席上,不知何时已经掀开了盖头的蒲毓露出一张巧夺天工的精致俏脸,点睛的朱唇在灯光摇曳下显得格外鲜红。 自从少年走入大厅内,蒲毓那双好看的眸子便一直盯着他,此刻看见息焕走到桌前,女子微微颔首。 “月开的伤如何了?”息焕开口先问起白月开的伤势,毕竟在隆盛街上,那触目惊心的一刀他可是亲眼所见,少年甚至不敢相信那淬毒的一刀竟然在短时间内就这么痊愈了。 蒲毓看向熟睡的月开丫头,少女的眉眼间有着他们这支队伍内少见的安详,这样的睡相除了她意外也就只有翠翠熟睡时会有这幅模样。队伍中其他人都在养伤,息焕自然是在问她。 想了想,蒲毓朱唇轻启道:“那一刀只是伤及肺腑,幸好这丫头家底雄厚,珍品药材随时拿得出手,只要不是伤及本源的血肉伤,在那些千金难求的宝贵药品前都不值一提。至于刀上淬的毒,大可放心,我是用毒的高手,就连一些稀奇蛊毒都能应付一二,这雪走营的通用货虽然棘手,但也不是问题。” 说着红衣女子有看了一眼少女厚厚包裹的伤口,忧心道:“只不过要委屈这丫头一段日子了,虽然伤势得到照顾,但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再参与大大杀杀,不然日后有埋下隐疾的风险。” “好,多谢。”息焕简单的点点头,他没有去问白画生的伤势情况,男子的情况他多少有些了解,明白除了一些皮外伤外,白画生最遭重的还是那自身剑气的反噬。 想着息焕也没有打扰一直紧闭双眼调理的白画生,而是和白玥魁找了个位子坐下。 蒲毓抿着嘴眸光微微流转,似乎有些不满意少年道谢完以后便不再多言,看见少年和那位白衣少女坐下后,便轻轻挨着少女,白玥魁默不作声,一手轻轻覆盖在少年背心处小心检视少年体内的情况,灯火熹微,气氛安逸,时光也缓慢着流。 蒲毓微微咬住朱唇,思虑一番后,轻轻站起身就要朝着少年走去。 突然重新关上的大门被猛的推开,屋外清冷的夜风肆意吹进屋内,闪烁的灯火照亮了那道站立在门口的娇小身影。 息焕微微眯眼,眼色一寒,远远看着那道熟悉但又不那么熟悉的身影,赭红色的眸子凶狠的瞪向这边,大厅内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妖族少女犹豫了一些,似乎有些害怕,鼓足勇气踏出一步。 下一刻一道凌厉剑光亮起,一道剑影转瞬穿过大厅,横斩在少女就要踏出的那块地板前。 一道剑痕深深斩落在阿晴面前的地板上。 不知何时出现在阿晴身旁的白衣少女杀气汹涌,冷声呵斥道: “滚出去。” 落霞降下的淮河水面上一片萧索,,乌云散去后的天空上一层薄薄卷云悠悠荡荡,被夕阳染上一层紫红。 金光璀璨的淮河水面上,断船残垣缓缓顺流而下。落幕的昌郡城内人声寥寥,不比那一日城西星辰坠落引起的闹腾动静,城中百姓除却最开始那金府升起千盏灯笼,更多的讨论内容还有城外最后一阵金光阵平地而起的那柱参天青铜柱。 即便是在城内的东南角,抬头望去,依然可以清晰望见云霞缭绕间,那尊通天柱的巍峨身影,直通云霄之上,站在地上的抬头仰望,柱的尽头淹没在层云间,不见尽头。 这样的鬼斧神工的手笔,也就只有山上仙人才做得出,所以不少城中百姓在议论那金府奇怪婚事的同时,都在纷纷猜测究竟是那位山上仙人,路过此地,甚至还有人大胆猜测,那城外的怪事,保不准还和郡守大人家的喜事有关。 白日里的乱局过后,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空当,便有人大着胆子,远远的站在隆盛街的尽头,遥遥打量着那座灯火通明的豪奢酒楼。 不知是临江阁的老板娘亲自点灯,还是那吓破了胆子的店小二受了使唤,六层高的临江阁楼内上上下下挂起来喜庆的花灯,虽然楼内寂静一片,但多少有了一丝大喜之日该有的样子。 等到深蓝色的夜空渐渐蚕食半片天幕,清冷的长街上,才出现一对成双身影,缓缓走至江楼紧闭的大门前。 脚步沉重的少年刚要伸手推门,沉重的木雕大门便自动打了开。里头冒出一张紧张的男人面庞,看清来者后,那神色戒备的郡守大人才松了口气,转而喜形于色,大喊一声“二位!”过后,热切的就要上前去抱住为首的少年。 中年男人的举动立刻被息焕身后的白玥魁制止,甚至看不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金荣正便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摁在自己肩头,明明没有发力,自己却是再难向前一步。 “金伯伯,息焕受了些伤,还请你收敛收敛。”少女提醒道。 这才发觉自己失态的郡守大人一边擦着汗,一边歉笑道:“不好意思二位,金某人失态了,属实是这一趟东岭的各位仗义出手,天大的恩情,这让我们小小金府如何相报啊!” 白玥魁一边客气道:“不至于,金伯伯,客气了。大家都还好吗?” 同时二人转头越过中年男人的身影,向着大厅内看去。 满屋内的狼藉血迹,都已经清扫了大半,这绝非那位店小二一人可以在半日之内做到的,想必是临江阁那位万鲸商会的老板娘使出了什么特殊手段,本来弥漫在整片大厅内的浓郁血气,一下子稀薄了不少。不仅如此,连打翻的桌宴都被摆正,虽然桌上陈列的宴席不如早上的那一场精致,但也是临江阁在短时间内搜刮出的一些精品。 从这便可以看出,在做生意这件事上,万鲸商会还是本着商人和气生财的态度,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一定在尊重买家的基础上做到尽善尽美。 那一群落座的金府仆役佣人,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以至于被蒲毓屠杀过后,现场最后的一点血腥气也被忽略不计。 每一张面孔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虽然众人没有亲身经历城外西北淮河水面上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战,但隆盛街上一路闯过来,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无异于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此刻坐在温暖舒适的屋内,还有吃食提供,不少人都暗自感慨活着真好。从一开始自愿誓死陪同他们的郡守大人走一遭,到最后死里逃生的走到这里,仿佛过去数十年在金府走过的路,都一并缩影在了今日的这一蹚路程上。 “金伯伯有座好府邸。”息焕莫名夸了这么一句,随后便朝着大厅内为首的那一桌走去, 最里边的那一桌旁,东岭的一众人围坐一圈,一个个面色相比于其他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白画生那张金纸一般毫无血色的脸,此刻才终于缓过来一些。 而身中凶险一刀的白月开,则干脆向临江阁老板娘要了一张藤椅,此刻整个人安详睡在椅子上,面色相比于白画生反而好上不少。 一桌子歪歪扭扭的人,只有那位身着红衣的新娘端坐在首席上,不知何时已经掀开了盖头的蒲毓露出一张巧夺天工的精致俏脸,点睛的朱唇在灯光摇曳下显得格外鲜红。 自从少年走入大厅内,蒲毓那双好看的眸子便一直盯着他,此刻看见息焕走到桌前,女子微微颔首。 “月开的伤如何了?”息焕开口先问起白月开的伤势,毕竟在隆盛街上,那触目惊心的一刀他可是亲眼所见,少年甚至不敢相信那淬毒的一刀竟然在短时间内就这么痊愈了。 蒲毓看向熟睡的月开丫头,少女的眉眼间有着他们这支队伍内少见的安详,这样的睡相除了她意外也就只有翠翠熟睡时会有这幅模样。队伍中其他人都在养伤,息焕自然是在问她。 想了想,蒲毓朱唇轻启道:“那一刀只是伤及肺腑,幸好这丫头家底雄厚,珍品药材随时拿得出手,只要不是伤及本源的血肉伤,在那些千金难求的宝贵药品前都不值一提。至于刀上淬的毒,大可放心,我是用毒的高手,就连一些稀奇蛊毒都能应付一二,这雪走营的通用货虽然棘手,但也不是问题。” 说着红衣女子有看了一眼少女厚厚包裹的伤口,忧心道:“只不过要委屈这丫头一段日子了,虽然伤势得到照顾,但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再参与大大杀杀,不然日后有埋下隐疾的风险。” “好,多谢。”息焕简单的点点头,他没有去问白画生的伤势情况,男子的情况他多少有些了解,明白除了一些皮外伤外,白画生最遭重的还是那自身剑气的反噬。 想着息焕也没有打扰一直紧闭双眼调理的白画生,而是和白玥魁找了个位子坐下。 蒲毓抿着嘴眸光微微流转,似乎有些不满意少年道谢完以后便不再多言,看见少年和那位白衣少女坐下后,便轻轻挨着少女,白玥魁默不作声,一手轻轻覆盖在少年背心处小心检视少年体内的情况,灯火熹微,气氛安逸,时光也缓慢着流。 蒲毓微微咬住朱唇,思虑一番后,轻轻站起身就要朝着少年走去。 突然重新关上的大门被猛的推开,屋外清冷的夜风肆意吹进屋内,闪烁的灯火照亮了那道站立在门口的娇小身影。 息焕微微眯眼,眼色一寒,远远看着那道熟悉但又不那么熟悉的身影,赭红色的眸子凶狠的瞪向这边,大厅内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妖族少女犹豫了一些,似乎有些害怕,鼓足勇气踏出一步。 下一刻一道凌厉剑光亮起,一道剑影转瞬穿过大厅,横斩在少女就要踏出的那块地板前。 一道剑痕深深斩落在阿晴面前的地板上。 不知何时出现在阿晴身旁的白衣少女杀气汹涌,冷声呵斥道: “滚出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殇歌尾曲(3) 白玥魁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柄长剑,拦在妖族少女身前,长剑剑尖直指妄图上前一步的阿晴,语气不容一丝退让道:“念在你出手救人的份上,我不杀你。但队伍里容不下一个随时有反心的棋子,无论如何,今日你都进不了这道门。” 因为站得近的缘故,所以白玥魁更能看清妖族少女的疲态,貌似是有重伤在身的缘故,阿晴此刻身上的气机如一团野火般凌乱,时乱时稳。再看那具不知为何又年幼了几分的躯体,大上一码的紫红云纹裙还是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一般,已经被血液浸透地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可以想象妖族少女面对的那两位有多麻烦棘手。 因为那一剑的缘故,妖族少女畏惧不敢上前,而是抱着一只胳膊畏缩的后退一步,被警告过后的少女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她虚弱至极,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缩着。那双赭红色的眸子又是警惕又是心虚,游移不定的视线在面前少女和身后的少年间来回变换,最后黯然神伤地垂下目光,只是打量着自己那双脏兮兮的脚丫子。 面前少女凄惨的模样丝毫没有引起白玥魁的怜悯,相反,她很清楚记得白日里隆盛街上发生的每一处细节,当时她就坐镇在金府内,还未仗剑当空而去,所以能够清楚感知到当时街道上发生的惊险一幕,若是当时那种情况下阿晴最后仍未出手,那白玥魁便会不惜放弃专注于西北水面上的视线,投身在隆盛街的战场上。 所幸最后阿晴还是出手及时制止了一边倒的局势,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的驱使,阿晴最后还是救下了息焕等人的性命,这也是为什么白玥魁方才直接出手一剑斩向对方的原因。 功过是非都要算清,就算是息焕白画生他们,也都清楚这支南下的队伍面对的潜在危险数不胜数,队伍内部更经不起分崩离析的内讧,所以一直无法归心所向的阿晴,毋庸置疑成了目前急需剔除的一大隐患,谁都无法预料下一次面对更大的危机时,还会不会有如今日一般的好运气,能够在险象环生中等到阿晴犹豫的那一手救援。 没人愿意将后背放心交给一个心怀鬼胎的搭档,妖族少女正如荒古年代的大妖一般,始终是难以驯服的异族,有时候真心往往无法换取同等的回报,或许真的有极其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能够和面前的妖族少女建立联系,但息焕自认为没有那样的时间和成本去做这件亏本买卖。 所以大厅内,众人都缄默不语,对于白衣女剑修的悍然出手,无人有异议。肃杀到极点的氛围下,无论阿晴如何不愿意,她貌似都只能选择转身离去。 “给......”妖族少女因为心虚声音很轻,还是妄图争取最后一丝机会道:“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可能。”坐在大厅内的少年不等白玥魁开口,便起身说道,同时缓步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说道:“我们给你机会,那谁又能在死战中给我们机会?” 息焕一路走到临江阁压抑的情绪有了波动,哪怕深呼吸也极难稳定下来,缓缓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次很侥幸,大家虽然受了伤,所幸无人伤亡。” 妖族少女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说道:“不是。” 息焕失望地抿了抿嘴,难受道:“我经不起再有一位同伴离开的代价了,你走吧。” 说到这种地步,妖族少女也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哪怕对方知晓她的真名,已经和她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息焕不想留她,她也没资格厚着脸皮继续求着对方。 阿晴挪了挪脚步,似乎想起什么,原本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少女警惕地打量了那对男女一眼,然后极不情愿地举起双手,将那顶苏秉文逃走时来不及带走的山神颅骨轻轻摘下,做这件事的时候妖族少女的双手都在颤抖,显然面临着极大抉择。 一瞬间妖气外放,哪怕是跌境了,阿晴血脉里那股浓郁的珍贵妖血依然不受控制的发挥着诱人的气息,在山上修士和其他精怪眼中,这无异于流动的大道机缘。 阿晴不敢上前,只能慢慢将那顶颅骨放在身前地上,少女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顶颅骨,并不是说如何珍惜那顶颅骨,而是看见了自己危机四伏的未来,以及不知何时便会追上来的死期,阿晴终于有些后悔了。 妖族少女在众人沉重的目光中转身离去,看着那具走入夜色中的娇小身影,息焕站在白玥魁身旁若有所思。 少女冷不丁的用仅有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她跌境了,貌似是用了什么代价严重的手段,为了打赢隆盛街上的敌人,现在已经跌落至登楼境第七楼。” 少年双手插袖,背脊突然就驼了下来,一下子显得有些老态道:“这样子放任她孤身一人在外,怕是活不了多久。” 白玥魁点头:“这附近是鸣雷州的地界,那种大宗门,肯定不会放任这样一头大妖从自己地盘上溜走。” 随后二人便相视一眼,少女臭着脸道:“看我干嘛?说到底是你自己收的丫鬟,别什么事都带上我。” 息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他感觉就算是义正言辞地赶走了妖族少女,心头的阴霾也一点没有减轻,相反还加重了些许。 看着远处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那具骨白色的山神颅骨还躺在不远处的地上,白衣少女转身朝着大厅内走去,最后不忘说道:“别放心上,就像你的那位前辈说的,一切都自有他的道理,没有什么徒劳无果的说法。” 息焕闻言,走上前去轻轻捧起那顶山神颅骨。 —— 夜色里,昌郡城内冷清的街道上走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哪怕有荒火护体,阿晴此刻还是紧紧抱着双臂,她感觉到一丝冷意,来自死亡的威胁仿佛从这一刻起便无处不在一般,看着四周漆黑的小巷暗角,少女都能脑补出一连串杀手伏击在此处的画面。 越是这样想着,少女越是害怕,到最后不禁加快脚步,想赶快逃离这座冰冷的小城。可是走再快又能走到哪去呢?她现如今只是个区区第七楼的小修士,这时候遇上全盛时期的苏秉文,对方大可轻松自如的拿捏她,出了这座昌郡城后,天地之大,这座天下好像也没有一处是属于她的地方,想到这阿晴干脆停下脚步,皱着脸站在路中央,出神的盯着自己那双脏兮兮的脚丫子。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力敏锐的少女立刻警惕的转身后退,一团耀眼的妖火被挥出,幸好来者反应灵敏,那团荒火在妖族少女实力大打折扣以后速度骤减,堪堪夺过那团妖火的店小二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立刻求生欲旺盛地磕头求饶道:“客官饶命啊客官饶命!您山上仙人大人有大量!小的只是个送货的啊!” 说着举起手中一件器物,同时大声求饶。 看清来者后,妖族少女这才收起攻势,但戒备心不减,警惕道:“谁叫你来的?” 那鼻头顶着黑痣的店小二赶忙叫道:“哎哟客官,是方才那站在大厅门口的少侠叫我送来的,您可别急眼,我就一送货的!” 阿晴一听是息焕差使过来的,犹疑不决,最后还是不放心道:“你把东西放地上,然后滚。” 店小二一听,如获大赦,赶忙小心翼翼将那器物摆放在原地,随后连滚带爬的原路逃了回去,似乎是生怕这擅使火法的少女给他一把火烧了。 确定那人走远过后,阿晴才慢慢靠上前去,借着云间的月光,冷清的长街上少女才看清了地上的那件物品,是一块骨白色的兽角颅骨。 那双赭红色眸子先是一惊,随后复杂地波动了一阵,少女皱了皱鼻头,看了眼四下无人,慢慢的捡起那顶山神颅骨,在自己的小脑袋上戴好。 冷月下,那道少女脚步匆匆踩着月光出城而去。 白玥魁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柄长剑,拦在妖族少女身前,长剑剑尖直指妄图上前一步的阿晴,语气不容一丝退让道:“念在你出手救人的份上,我不杀你。但队伍里容不下一个随时有反心的棋子,无论如何,今日你都进不了这道门。” 因为站得近的缘故,所以白玥魁更能看清妖族少女的疲态,貌似是有重伤在身的缘故,阿晴此刻身上的气机如一团野火般凌乱,时乱时稳。再看那具不知为何又年幼了几分的躯体,大上一码的紫红云纹裙还是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一般,已经被血液浸透地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可以想象妖族少女面对的那两位有多麻烦棘手。 因为那一剑的缘故,妖族少女畏惧不敢上前,而是抱着一只胳膊畏缩的后退一步,被警告过后的少女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她虚弱至极,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缩着。那双赭红色的眸子又是警惕又是心虚,游移不定的视线在面前少女和身后的少年间来回变换,最后黯然神伤地垂下目光,只是打量着自己那双脏兮兮的脚丫子。 面前少女凄惨的模样丝毫没有引起白玥魁的怜悯,相反,她很清楚记得白日里隆盛街上发生的每一处细节,当时她就坐镇在金府内,还未仗剑当空而去,所以能够清楚感知到当时街道上发生的惊险一幕,若是当时那种情况下阿晴最后仍未出手,那白玥魁便会不惜放弃专注于西北水面上的视线,投身在隆盛街的战场上。 所幸最后阿晴还是出手及时制止了一边倒的局势,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的驱使,阿晴最后还是救下了息焕等人的性命,这也是为什么白玥魁方才直接出手一剑斩向对方的原因。 功过是非都要算清,就算是息焕白画生他们,也都清楚这支南下的队伍面对的潜在危险数不胜数,队伍内部更经不起分崩离析的内讧,所以一直无法归心所向的阿晴,毋庸置疑成了目前急需剔除的一大隐患,谁都无法预料下一次面对更大的危机时,还会不会有如今日一般的好运气,能够在险象环生中等到阿晴犹豫的那一手救援。 没人愿意将后背放心交给一个心怀鬼胎的搭档,妖族少女正如荒古年代的大妖一般,始终是难以驯服的异族,有时候真心往往无法换取同等的回报,或许真的有极其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能够和面前的妖族少女建立联系,但息焕自认为没有那样的时间和成本去做这件亏本买卖。 所以大厅内,众人都缄默不语,对于白衣女剑修的悍然出手,无人有异议。肃杀到极点的氛围下,无论阿晴如何不愿意,她貌似都只能选择转身离去。 “给......”妖族少女因为心虚声音很轻,还是妄图争取最后一丝机会道:“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可能。”坐在大厅内的少年不等白玥魁开口,便起身说道,同时缓步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说道:“我们给你机会,那谁又能在死战中给我们机会?” 息焕一路走到临江阁压抑的情绪有了波动,哪怕深呼吸也极难稳定下来,缓缓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次很侥幸,大家虽然受了伤,所幸无人伤亡。” 妖族少女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说道:“不是。” 息焕失望地抿了抿嘴,难受道:“我经不起再有一位同伴离开的代价了,你走吧。” 说到这种地步,妖族少女也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哪怕对方知晓她的真名,已经和她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息焕不想留她,她也没资格厚着脸皮继续求着对方。 阿晴挪了挪脚步,似乎想起什么,原本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少女警惕地打量了那对男女一眼,然后极不情愿地举起双手,将那顶苏秉文逃走时来不及带走的山神颅骨轻轻摘下,做这件事的时候妖族少女的双手都在颤抖,显然面临着极大抉择。 一瞬间妖气外放,哪怕是跌境了,阿晴血脉里那股浓郁的珍贵妖血依然不受控制的发挥着诱人的气息,在山上修士和其他精怪眼中,这无异于流动的大道机缘。 阿晴不敢上前,只能慢慢将那顶颅骨放在身前地上,少女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顶颅骨,并不是说如何珍惜那顶颅骨,而是看见了自己危机四伏的未来,以及不知何时便会追上来的死期,阿晴终于有些后悔了。 妖族少女在众人沉重的目光中转身离去,看着那具走入夜色中的娇小身影,息焕站在白玥魁身旁若有所思。 少女冷不丁的用仅有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她跌境了,貌似是用了什么代价严重的手段,为了打赢隆盛街上的敌人,现在已经跌落至登楼境第七楼。” 少年双手插袖,背脊突然就驼了下来,一下子显得有些老态道:“这样子放任她孤身一人在外,怕是活不了多久。” 白玥魁点头:“这附近是鸣雷州的地界,那种大宗门,肯定不会放任这样一头大妖从自己地盘上溜走。” 随后二人便相视一眼,少女臭着脸道:“看我干嘛?说到底是你自己收的丫鬟,别什么事都带上我。” 息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他感觉就算是义正言辞地赶走了妖族少女,心头的阴霾也一点没有减轻,相反还加重了些许。 看着远处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那具骨白色的山神颅骨还躺在不远处的地上,白衣少女转身朝着大厅内走去,最后不忘说道:“别放心上,就像你的那位前辈说的,一切都自有他的道理,没有什么徒劳无果的说法。” 息焕闻言,走上前去轻轻捧起那顶山神颅骨。 —— 夜色里,昌郡城内冷清的街道上走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哪怕有荒火护体,阿晴此刻还是紧紧抱着双臂,她感觉到一丝冷意,来自死亡的威胁仿佛从这一刻起便无处不在一般,看着四周漆黑的小巷暗角,少女都能脑补出一连串杀手伏击在此处的画面。 越是这样想着,少女越是害怕,到最后不禁加快脚步,想赶快逃离这座冰冷的小城。可是走再快又能走到哪去呢?她现如今只是个区区第七楼的小修士,这时候遇上全盛时期的苏秉文,对方大可轻松自如的拿捏她,出了这座昌郡城后,天地之大,这座天下好像也没有一处是属于她的地方,想到这阿晴干脆停下脚步,皱着脸站在路中央,出神的盯着自己那双脏兮兮的脚丫子。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力敏锐的少女立刻警惕的转身后退,一团耀眼的妖火被挥出,幸好来者反应灵敏,那团荒火在妖族少女实力大打折扣以后速度骤减,堪堪夺过那团妖火的店小二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立刻求生欲旺盛地磕头求饶道:“客官饶命啊客官饶命!您山上仙人大人有大量!小的只是个送货的啊!” 说着举起手中一件器物,同时大声求饶。 看清来者后,妖族少女这才收起攻势,但戒备心不减,警惕道:“谁叫你来的?” 那鼻头顶着黑痣的店小二赶忙叫道:“哎哟客官,是方才那站在大厅门口的少侠叫我送来的,您可别急眼,我就一送货的!” 阿晴一听是息焕差使过来的,犹疑不决,最后还是不放心道:“你把东西放地上,然后滚。” 店小二一听,如获大赦,赶忙小心翼翼将那器物摆放在原地,随后连滚带爬的原路逃了回去,似乎是生怕这擅使火法的少女给他一把火烧了。 确定那人走远过后,阿晴才慢慢靠上前去,借着云间的月光,冷清的长街上少女才看清了地上的那件物品,是一块骨白色的兽角颅骨。 那双赭红色眸子先是一惊,随后复杂地波动了一阵,少女皱了皱鼻头,看了眼四下无人,慢慢的捡起那顶山神颅骨,在自己的小脑袋上戴好。 冷月下,那道少女脚步匆匆踩着月光出城而去。 第一百五十章 朝别青山(1) 深夜,姗姗来迟的宴席终于在临江阁内摆开,哪怕明知道这场喜宴已经和金府所谓的成亲大事已经谈不上关系了,但席上主客尽欢,简单的吃食依旧吃出了别样的美味。无关乎最初的目的,纯粹是能有今夜的结局,起码金府的众人,十分感恩庆幸。 临江阁的楼顶,面积大不如一楼大厅的房间内摆设简单,临江阁老板娘并没有在此过多布置,似乎是为了远眺江景时能够清静一些,推开门扉便能看见夜色下的淮河江水波光粼粼,月光跳跃在水面上,远望去像是一群扑闪的鱼群。 和老板娘借了这层楼顶的少年独自一人靠在临江那一面门槛上,借着难得的晴朗夜色俯瞰眼前景色,沉思良久。 宴席进行到一半息焕便找了个借口独自登楼,倒不是说他不乐意把酒言欢,而是实在没有心情笑得出来。在他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见深蓝色的天幕下那一柱探入云端的青铜印,在远处如一道守望在淮河水畔的巨人,沉默且屹立不倒。 息焕知道在哪里,有一位算不上多熟悉的老前辈,以自身入阵,最后完成了“补天”的壮举。似水的月华流淌在少年紧缩的眉头,照亮了一双悲伤的眸子。 身后的木梯上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来者并没有故意掩盖动静,大大方方走上楼顶后,少年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知道那人并没有敌意,起码今夜的临江阁,暂时是安全的。 不知何时换下了一身大红喜服的绝色女子重新穿上那一件青衣,冷清的月夜里这一身倒是更衬托她清冷的性子。 蒲毓在楼梯口前站直,息焕没有回头,她也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少年。 “有事吗?”少年实在不习惯这幅奇怪的场面,转过头生硬道。 青衣女子微微低头,随后语气一缓,少见的柔声道:“这次出手帮助金府,多谢。是我独断专行要帮金府这个忙,最后却是让你们出力......” 少年有些意外,印象里青衣女子虽然明事理,但并不代表她就是好说话的人,如此放低姿态,息焕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随即他便也明白了一些缘由,解释道:“蒲毓姑娘无需抱有愧意,留在昌郡城,并不全是你一个人的坚持,我们也是因为别有所图,才会在方向相同的情况下答应留下来帮忙,这件事不全是你在牵扯。” 蒲毓却是摇头道:“不全是这个原因,只是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对.......是出了什么事?” 息焕转头,面色奇怪的看向那位青衣女子,有些不明白今日这位性格疏冷的女子怎么突然这么热心了。 蒲毓轻轻理了理鬓角,毫不避讳的直视少年道:“别误会,南下一事任务艰巨,随时有可能出岔子,所以队伍里需要大家坦诚相待,这件事不止一次说过。包括今日你当着大家的面赶走那位妖族少女,我也能理解。所以我不希望有什么原因影响你的状态。” 息焕“哦”了一声,同时点头谢道:“多谢蒲毓姑娘关心,但我没什么事。” 青衣女子闻言依然站在原地,微微垂眼,意有所指道:“有什么难处不要积累在心头,压在心头的担子重了,最后反而会影响到自己。我们一行人里,息焕你也算得上半个领头人,我不希望最后你因为自己的原因犯决策错误。” 息焕牵强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眼看少年不愿多说,已经难得低头一回的青衣女子也不再过问,礼貌的弯腰过后便转身告别:“既然息少侠没有什么问题,那小女就不过多问了,夜寒注意身体,告辞。” 听着那轻缓的脚步声踩着木梯一路而下,息焕才松了口气,重新转过头去。 一转眼看向外头,少年便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白衣少女依靠在门外走廊上,一脸认真观赏淮河夜景的模样,但是那只白净的耳朵却是高高竖起,一看就是在认真听着二人谈话多时。 息焕惊讶道:“玥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玥魁故作缓过神来的模样,懵懂道:“刚刚坐下没多久,你说什么?” 少年看见少女面脸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好笑道:“偷听多久了?” 白玥魁眯眼,无所谓道:“没听几句,上来时恰好看见你们在谈话,就没有过多打扰了。也就从‘蒲毓姑娘无需抱有愧意’那里开始听起罢了。” 息焕无奈的摇摇头,这不就是全听着了嘛。 “宴席结束了?”少年盘腿,给白玥魁让出一半位置,转头看向一直远眺楼外的少女。 白玥魁也跟着盘起腿,微微歪头,活动了下筋骨道:“快结束了,已经有人在往府上赶。临江阁的老板娘很热情,说如果不嫌弃,可以让我们在此处留宿,不必大半夜赶回金府。” “那还挺好的,不用再多跑一趟了,反正明日就差不多该走了。”息焕答应道。 白玥魁却是眨了眨眼,神情一瞬间有些凝重,又一下子恢复如初道:“那个老板娘,不太简单,方才你不在,蒲毓姑娘和我透露了一些底细,这座临江阁敢在这么特殊的时期接金府的单子,好像背后势力不小。” 少年依旧笑意盈盈道:“那玥儿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少和这座临江阁扯上关系为好?那看来我们待会还是得走回金府去。” 白玥魁换了个坐姿,屈腿双手抱膝,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看着远方怔怔出神道:“息少侠既然不愿意和蒲毓姑娘详谈,那愿不愿意和我这小女子说说呢?” 少女意思很直白,息焕也清楚白玥魁一定会过问此事,所以少女突然发问,他也没有过多意外。 想了想,少年以一种委婉的说法解释道:“那位前辈,是我修道路上的半个引路人。” 白玥魁闻言,眸光一亮道:“那意思是,你已经踏足这条修仙路了?” “还称不上,”息焕苦涩的摇头:“但有在努力,还没有放弃,肯定会踏足的,相信我玥儿。” 少女黑着脸,皱着鼻头不悦道:“嘁,还不是什么都没说清楚。” 过了一会儿,白玥魁又用肩膀顶了下息焕,又问道:“那那位前辈现在......是不是意味着你的修仙路断了?” “当然不是,但怎么说也算是损失惨重吧,等到下一次还有机会摸着门槛,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少年望着闪烁的淮河水,视线沉浸在一片跃动的月光下,陷入出神的状态。 突然他感觉脑袋被重重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是白玥魁不知何为在拍他的脑袋,同时一本正经道:“喂喂喂,醒醒息焕大侠,别发呆了。” 少女神情突然柔和了一些,轻声道:“肯定会有机会的,而且我有预感会很快,这趟下山,不知为何,我感觉对于我们这群人来说,一路行来本身就是一种机缘。” “是啊,认识了许多人经历了一些事,好像一直都有在收获。”少年不置可否。 突然息焕感觉白玥魁的肩头靠了上来,少女轻轻挨着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提起般忐忑道:“节哀。” “谢谢玥儿。”息焕闭上眼,清凉的夜风里远处的淮河水面上江涛声舒展开,少年心头浓重的忧郁仿佛也被冲刷掉了一层。 深夜,姗姗来迟的宴席终于在临江阁内摆开,哪怕明知道这场喜宴已经和金府所谓的成亲大事已经谈不上关系了,但席上主客尽欢,简单的吃食依旧吃出了别样的美味。无关乎最初的目的,纯粹是能有今夜的结局,起码金府的众人,十分感恩庆幸。 临江阁的楼顶,面积大不如一楼大厅的房间内摆设简单,临江阁老板娘并没有在此过多布置,似乎是为了远眺江景时能够清静一些,推开门扉便能看见夜色下的淮河江水波光粼粼,月光跳跃在水面上,远望去像是一群扑闪的鱼群。 和老板娘借了这层楼顶的少年独自一人靠在临江那一面门槛上,借着难得的晴朗夜色俯瞰眼前景色,沉思良久。 宴席进行到一半息焕便找了个借口独自登楼,倒不是说他不乐意把酒言欢,而是实在没有心情笑得出来。在他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见深蓝色的天幕下那一柱探入云端的青铜印,在远处如一道守望在淮河水畔的巨人,沉默且屹立不倒。 息焕知道在哪里,有一位算不上多熟悉的老前辈,以自身入阵,最后完成了“补天”的壮举。似水的月华流淌在少年紧缩的眉头,照亮了一双悲伤的眸子。 身后的木梯上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来者并没有故意掩盖动静,大大方方走上楼顶后,少年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知道那人并没有敌意,起码今夜的临江阁,暂时是安全的。 不知何时换下了一身大红喜服的绝色女子重新穿上那一件青衣,冷清的月夜里这一身倒是更衬托她清冷的性子。 蒲毓在楼梯口前站直,息焕没有回头,她也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少年。 “有事吗?”少年实在不习惯这幅奇怪的场面,转过头生硬道。 青衣女子微微低头,随后语气一缓,少见的柔声道:“这次出手帮助金府,多谢。是我独断专行要帮金府这个忙,最后却是让你们出力......” 少年有些意外,印象里青衣女子虽然明事理,但并不代表她就是好说话的人,如此放低姿态,息焕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随即他便也明白了一些缘由,解释道:“蒲毓姑娘无需抱有愧意,留在昌郡城,并不全是你一个人的坚持,我们也是因为别有所图,才会在方向相同的情况下答应留下来帮忙,这件事不全是你在牵扯。” 蒲毓却是摇头道:“不全是这个原因,只是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对.......是出了什么事?” 息焕转头,面色奇怪的看向那位青衣女子,有些不明白今日这位性格疏冷的女子怎么突然这么热心了。 蒲毓轻轻理了理鬓角,毫不避讳的直视少年道:“别误会,南下一事任务艰巨,随时有可能出岔子,所以队伍里需要大家坦诚相待,这件事不止一次说过。包括今日你当着大家的面赶走那位妖族少女,我也能理解。所以我不希望有什么原因影响你的状态。” 息焕“哦”了一声,同时点头谢道:“多谢蒲毓姑娘关心,但我没什么事。” 青衣女子闻言依然站在原地,微微垂眼,意有所指道:“有什么难处不要积累在心头,压在心头的担子重了,最后反而会影响到自己。我们一行人里,息焕你也算得上半个领头人,我不希望最后你因为自己的原因犯决策错误。” 息焕牵强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眼看少年不愿多说,已经难得低头一回的青衣女子也不再过问,礼貌的弯腰过后便转身告别:“既然息少侠没有什么问题,那小女就不过多问了,夜寒注意身体,告辞。” 听着那轻缓的脚步声踩着木梯一路而下,息焕才松了口气,重新转过头去。 一转眼看向外头,少年便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白衣少女依靠在门外走廊上,一脸认真观赏淮河夜景的模样,但是那只白净的耳朵却是高高竖起,一看就是在认真听着二人谈话多时。 息焕惊讶道:“玥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玥魁故作缓过神来的模样,懵懂道:“刚刚坐下没多久,你说什么?” 少年看见少女面脸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好笑道:“偷听多久了?” 白玥魁眯眼,无所谓道:“没听几句,上来时恰好看见你们在谈话,就没有过多打扰了。也就从‘蒲毓姑娘无需抱有愧意’那里开始听起罢了。” 息焕无奈的摇摇头,这不就是全听着了嘛。 “宴席结束了?”少年盘腿,给白玥魁让出一半位置,转头看向一直远眺楼外的少女。 白玥魁也跟着盘起腿,微微歪头,活动了下筋骨道:“快结束了,已经有人在往府上赶。临江阁的老板娘很热情,说如果不嫌弃,可以让我们在此处留宿,不必大半夜赶回金府。” “那还挺好的,不用再多跑一趟了,反正明日就差不多该走了。”息焕答应道。 白玥魁却是眨了眨眼,神情一瞬间有些凝重,又一下子恢复如初道:“那个老板娘,不太简单,方才你不在,蒲毓姑娘和我透露了一些底细,这座临江阁敢在这么特殊的时期接金府的单子,好像背后势力不小。” 少年依旧笑意盈盈道:“那玥儿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少和这座临江阁扯上关系为好?那看来我们待会还是得走回金府去。” 白玥魁换了个坐姿,屈腿双手抱膝,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看着远方怔怔出神道:“息少侠既然不愿意和蒲毓姑娘详谈,那愿不愿意和我这小女子说说呢?” 少女意思很直白,息焕也清楚白玥魁一定会过问此事,所以少女突然发问,他也没有过多意外。 想了想,少年以一种委婉的说法解释道:“那位前辈,是我修道路上的半个引路人。” 白玥魁闻言,眸光一亮道:“那意思是,你已经踏足这条修仙路了?” “还称不上,”息焕苦涩的摇头:“但有在努力,还没有放弃,肯定会踏足的,相信我玥儿。” 少女黑着脸,皱着鼻头不悦道:“嘁,还不是什么都没说清楚。” 过了一会儿,白玥魁又用肩膀顶了下息焕,又问道:“那那位前辈现在......是不是意味着你的修仙路断了?” “当然不是,但怎么说也算是损失惨重吧,等到下一次还有机会摸着门槛,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少年望着闪烁的淮河水,视线沉浸在一片跃动的月光下,陷入出神的状态。 突然他感觉脑袋被重重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是白玥魁不知何为在拍他的脑袋,同时一本正经道:“喂喂喂,醒醒息焕大侠,别发呆了。” 少女神情突然柔和了一些,轻声道:“肯定会有机会的,而且我有预感会很快,这趟下山,不知为何,我感觉对于我们这群人来说,一路行来本身就是一种机缘。” “是啊,认识了许多人经历了一些事,好像一直都有在收获。”少年不置可否。 突然息焕感觉白玥魁的肩头靠了上来,少女轻轻挨着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提起般忐忑道:“节哀。” “谢谢玥儿。”息焕闭上眼,清凉的夜风里远处的淮河水面上江涛声舒展开,少年心头浓重的忧郁仿佛也被冲刷掉了一层。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朝别青山(2) 良夜中,二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好像无需过多的交谈,就这般并排坐着,便是最好的陪伴。 白玥魁的脑袋不知何时也轻轻靠在了少年的肩头,少女难得有了困意,索性任由疲倦的双眼合上。察觉到身旁的少女逐渐入睡,息焕不动声色的轻挪上半身,好让白玥魁有个舒适的姿势安然入睡。 天星流转,江河流淌,就在息焕以为少女沉沉睡着时,白玥魁冷不丁的轻声道:“蒲毓的那身嫁衣好不好看?” 稍微起了点睡意的少年一下子精神些许,尽管有些奇怪少女为何作此问,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呃......好像挺适合她的。” 说着息焕想起那身材高挑的青衣女子好像有过那一次两次穿着那身精美嫁衣在他身前展示的场景,息焕瞬间有些后悔自己口直心快,赶忙补充道: “玥儿,非礼勿视这个道理我是懂得,只是客官评价蒲毓姑娘那身装扮,别无他意。” 少女不说话,从息焕这个角度看不清那张精致面孔上的神情,少年有些胆战心惊,屏息凝神良久,直到最后肩头上响起了轻轻的鼾声,息焕这才放松下来。 原来是一场梦话,息焕呼出一口气,安心的倚靠下去,干脆闭上眼准备歇息一会儿。 二人最后还是没有选择随着大队伍返回金府,而是就这般倚靠成一团,在微凉的临江阁楼顶,度过了短暂的安眠一夜。 不知闭上眼多久,息焕听见身前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睡眠不深的少年被动静惊扰,随后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再无一缕浮云飘荡的夜空,一轮巨大的灿金色圆月正居其中,雪白的月光将临江的走廊照的通亮,息焕僵硬的肩头一阵酥麻,试着挪动一下,突然少年心头一沉,倚靠在肩膀上的那道身影不知何时移开了。 “玥儿?”息焕纳闷的抬头,四处打量,空无一人的楼顶只有呜呜作响的风声,除此之外,整座临江阁都仿佛成为一座死楼一般。 息焕一下子便从地板上跳起,左右走动起来巡视四周,白玥魁不可能不辞而别,息焕心头第一想法便是临江阁的老板娘在搞鬼,想到居然在别人的底盘上如此放松警惕,息焕一阵悔意便从心底上涌。 “玥儿!”少年大声叫了几次,依旧无人回应,正准备转身打开门扉的那一刻,一阵哀怨的回应断断续续从远方传来,少年浑身一僵,那若有若无的声响很明显是属于白玥魁的呼唤,但让少年后背发凉的是,那一声回应并不是从面前的门后传来,也不是从临江阁内部传出。 相反,依旧断断续续传出的呼喊,貌似是从身后辽阔的江面上飘荡而来。 息焕做好心里,慢慢转过身,临江阁楼顶的少年看见空空荡荡的天地间一条银江扑卷在大地上,那轮近乎占据了大半个天幕的举行月亮,不知何时化作了一道诡异的竖立金瞳,寂静长夜中高挂在天幕上,直勾勾的将视线投射在这片天下。 仿佛感受到少年的视线,那轮金瞳的瞳孔咕噜咕噜滚动了一圈,扭曲的黑色触手在眼底躁动挥舞,最后直直看向那一道站在楼顶的身影。 息焕一下子便抵住身后的楼墙,拼尽全力不让自己跌坐在地,双手死死抓住墙面,少年只感觉牙齿在不由自主的打颤,他忍不住怨恨的大声喊道,语气惊恐又疯狂:“是你!是你!是你!” 在少年眼中,那轮明月般的金瞳开始缓缓朝着大地坠落而下,双眼中的金瞳不断拉近身影,朝着他砸落而来,直至天地间都被金瞳给淹没。 “我一定会杀了你!”息焕在被金瞳淹没前,拼尽全力嘶吼道:“杀了你啊啊啊!!” “喂喂喂,醒醒,是我。” 白光一闪,息焕猛然坐起,听清耳边女子的声音,满头大汗的少年呼吸急促,恍若隔世看清眼前的场景,他依旧还是坐在临江阁的楼顶,晴朗的夜空上那轮高悬的明月不再是那轮诡异的金瞳,确定四周无异过后,少年才重重吐了口气。 “原来是场梦。”息焕这才发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喂,说清楚,你想杀谁!”身旁的女子不悦道,息焕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看清过后息焕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一般,原本挨着他的白玥魁,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袭鹅黄长裙的仙子前辈,名叫鳐前辈的仙子赤足踩在楼顶的木地板上,就是这阵动静方才惊扰了他。 见少年没有礼貌的闷声不响,鳐前辈明显不太开心,说道:“想不到某人起床气这么大,只不过打搅了你们小俩口清闲,便扬言要杀人!我这当前辈的,真是不容易啊。” 息焕一头雾水,显然还没意识到现状,不解道:“前辈,你刚才,没看到什么?” 鹅黄仙裙的女子一脸奇怪,不耐烦道:“看到什么?你小两口腻腻歪歪?前辈我什么大世面没见过,会无聊看这个?” “不是不是,前辈误会了,”息焕着急道:“是.......月亮。” “月亮?”鳐前辈一阵莫名其妙,转头看向外头淮河夜景上的明月,好好的高挂在夜空,月华温柔似底下江水。 黄裙仙子眼神奇怪的看着少年,无奈道:“你做噩梦了吧?” 息焕看了眼那轮明月,当真毫无异状,这才没有底气的揉了揉泛疼的大脑,将信将疑道:“大概是吧。” 黄裙仙子见状,没好气的一脚踢了踢少年依旧坐在地上的身影,好脾气被彻底磨灭:“前辈来找你,你就这幅态度啊?” 被点醒的息焕立刻起身,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微微躬身道:“前辈有何指教,请说。” 鳐前辈翻了个白眼,心底萌生出将少年一脚从这六楼踹下去的想法,好在最后还是压住了这份冲动,清了清嗓子道:“叫声好听的,好处少不了你的。” 息焕心领神会,立刻腆着脸甜甜的喊了声“仙子前辈”,神情谄媚至极,就连鳐前辈本人看了,都忍不住扯了扯眼皮子。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说正事。”黄裙仙子双臂环胸,闭眼侧身转向楼外。 息焕笑着点头:“仙子请说。” “今夜突然造访,本来是不太合适的,刚刚结束一场大战,老牛闹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许多目光投放在此处,我们这些剑祖本想着封锁雪峰秘境,先息事宁人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联系你。但想到今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危险,为了你们一行人的安危,和你自身的安全,我们还是决定铤而走险的和你见一面。” 息焕有些奇怪,问道:“那为何不在剑坛雪峰见面,前辈要选择冒险主动现身此处。” 鳐前辈摇头道:“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其中一件事,最近,在我们下次主动联系你之前,你不要再妄图主动打开雪峰秘境,我们已经关上了你和剑坛雪峰的联系,相当于你现在并没有打开通往雪峰顶的钥匙。” 息焕反思道:“是因为我自身出了问题吗?” 鳐前辈难得的露出欣赏的表情,笑道:“聪明,不愧是小火炉子。你身上和那只金瞳牵扯的因果有些杂乱,再没有彻底祛除干净前,不能再贸然进入雪峰顶了,老实说,上一次那只金瞳化作搬山罗刹的模样,给我们添了不小的麻烦,近期也有其他剑祖会稳固雪峰秘境内部,在此之前,恐怕我们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提到牵扯的因果,息焕想到刚才那诡异的梦境,隐隐感觉二者之间有些许联系,但没有过多深思,少年这一次认真行礼道:“我了解了,给前辈添麻烦了,实在抱歉,是我粗心大意,心魔失守,才会让对方有机可乘。” 鳐前辈嫌弃的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不用跟我来这套,客客气气的看着真不舒服。” “那前辈,第二件事呢?” 息焕说完,便看见黄裙仙子下意识的挺直腰杆,面色凝重道:“第二件事,才是我这次来找你的主要原因,先前说过,我们未来有段时间不能联系上你,这也意味着危险来临时,再也没有我们这些靠得住的老祖宗及时出手相助,所以需要你自身有实力保护好自己。今日来,我便是要教会你如何‘驭剑气’。” 少年反复咀嚼着那两个字,似乎有些云里雾里,在听明白究竟是那三个字时,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猛的瞪大双眼,惊讶道:“驭剑气.......驭剑气.......前辈,你的意思是说!” 黄裙仙子直视少年难以抑制喜悦的双眼,认真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的你,已经可以踏过那道山门,真正成为一名山上修士了。” 良夜中,二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好像无需过多的交谈,就这般并排坐着,便是最好的陪伴。 白玥魁的脑袋不知何时也轻轻靠在了少年的肩头,少女难得有了困意,索性任由疲倦的双眼合上。察觉到身旁的少女逐渐入睡,息焕不动声色的轻挪上半身,好让白玥魁有个舒适的姿势安然入睡。 天星流转,江河流淌,就在息焕以为少女沉沉睡着时,白玥魁冷不丁的轻声道:“蒲毓的那身嫁衣好不好看?” 稍微起了点睡意的少年一下子精神些许,尽管有些奇怪少女为何作此问,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呃......好像挺适合她的。” 说着息焕想起那身材高挑的青衣女子好像有过那一次两次穿着那身精美嫁衣在他身前展示的场景,息焕瞬间有些后悔自己口直心快,赶忙补充道: “玥儿,非礼勿视这个道理我是懂得,只是客官评价蒲毓姑娘那身装扮,别无他意。” 少女不说话,从息焕这个角度看不清那张精致面孔上的神情,少年有些胆战心惊,屏息凝神良久,直到最后肩头上响起了轻轻的鼾声,息焕这才放松下来。 原来是一场梦话,息焕呼出一口气,安心的倚靠下去,干脆闭上眼准备歇息一会儿。 二人最后还是没有选择随着大队伍返回金府,而是就这般倚靠成一团,在微凉的临江阁楼顶,度过了短暂的安眠一夜。 不知闭上眼多久,息焕听见身前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睡眠不深的少年被动静惊扰,随后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再无一缕浮云飘荡的夜空,一轮巨大的灿金色圆月正居其中,雪白的月光将临江的走廊照的通亮,息焕僵硬的肩头一阵酥麻,试着挪动一下,突然少年心头一沉,倚靠在肩膀上的那道身影不知何时移开了。 “玥儿?”息焕纳闷的抬头,四处打量,空无一人的楼顶只有呜呜作响的风声,除此之外,整座临江阁都仿佛成为一座死楼一般。 息焕一下子便从地板上跳起,左右走动起来巡视四周,白玥魁不可能不辞而别,息焕心头第一想法便是临江阁的老板娘在搞鬼,想到居然在别人的底盘上如此放松警惕,息焕一阵悔意便从心底上涌。 “玥儿!”少年大声叫了几次,依旧无人回应,正准备转身打开门扉的那一刻,一阵哀怨的回应断断续续从远方传来,少年浑身一僵,那若有若无的声响很明显是属于白玥魁的呼唤,但让少年后背发凉的是,那一声回应并不是从面前的门后传来,也不是从临江阁内部传出。 相反,依旧断断续续传出的呼喊,貌似是从身后辽阔的江面上飘荡而来。 息焕做好心里,慢慢转过身,临江阁楼顶的少年看见空空荡荡的天地间一条银江扑卷在大地上,那轮近乎占据了大半个天幕的举行月亮,不知何时化作了一道诡异的竖立金瞳,寂静长夜中高挂在天幕上,直勾勾的将视线投射在这片天下。 仿佛感受到少年的视线,那轮金瞳的瞳孔咕噜咕噜滚动了一圈,扭曲的黑色触手在眼底躁动挥舞,最后直直看向那一道站在楼顶的身影。 息焕一下子便抵住身后的楼墙,拼尽全力不让自己跌坐在地,双手死死抓住墙面,少年只感觉牙齿在不由自主的打颤,他忍不住怨恨的大声喊道,语气惊恐又疯狂:“是你!是你!是你!” 在少年眼中,那轮明月般的金瞳开始缓缓朝着大地坠落而下,双眼中的金瞳不断拉近身影,朝着他砸落而来,直至天地间都被金瞳给淹没。 “我一定会杀了你!”息焕在被金瞳淹没前,拼尽全力嘶吼道:“杀了你啊啊啊!!” “喂喂喂,醒醒,是我。” 白光一闪,息焕猛然坐起,听清耳边女子的声音,满头大汗的少年呼吸急促,恍若隔世看清眼前的场景,他依旧还是坐在临江阁的楼顶,晴朗的夜空上那轮高悬的明月不再是那轮诡异的金瞳,确定四周无异过后,少年才重重吐了口气。 “原来是场梦。”息焕这才发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喂,说清楚,你想杀谁!”身旁的女子不悦道,息焕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看清过后息焕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一般,原本挨着他的白玥魁,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袭鹅黄长裙的仙子前辈,名叫鳐前辈的仙子赤足踩在楼顶的木地板上,就是这阵动静方才惊扰了他。 见少年没有礼貌的闷声不响,鳐前辈明显不太开心,说道:“想不到某人起床气这么大,只不过打搅了你们小俩口清闲,便扬言要杀人!我这当前辈的,真是不容易啊。” 息焕一头雾水,显然还没意识到现状,不解道:“前辈,你刚才,没看到什么?” 鹅黄仙裙的女子一脸奇怪,不耐烦道:“看到什么?你小两口腻腻歪歪?前辈我什么大世面没见过,会无聊看这个?” “不是不是,前辈误会了,”息焕着急道:“是.......月亮。” “月亮?”鳐前辈一阵莫名其妙,转头看向外头淮河夜景上的明月,好好的高挂在夜空,月华温柔似底下江水。 黄裙仙子眼神奇怪的看着少年,无奈道:“你做噩梦了吧?” 息焕看了眼那轮明月,当真毫无异状,这才没有底气的揉了揉泛疼的大脑,将信将疑道:“大概是吧。” 黄裙仙子见状,没好气的一脚踢了踢少年依旧坐在地上的身影,好脾气被彻底磨灭:“前辈来找你,你就这幅态度啊?” 被点醒的息焕立刻起身,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微微躬身道:“前辈有何指教,请说。” 鳐前辈翻了个白眼,心底萌生出将少年一脚从这六楼踹下去的想法,好在最后还是压住了这份冲动,清了清嗓子道:“叫声好听的,好处少不了你的。” 息焕心领神会,立刻腆着脸甜甜的喊了声“仙子前辈”,神情谄媚至极,就连鳐前辈本人看了,都忍不住扯了扯眼皮子。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说正事。”黄裙仙子双臂环胸,闭眼侧身转向楼外。 息焕笑着点头:“仙子请说。” “今夜突然造访,本来是不太合适的,刚刚结束一场大战,老牛闹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许多目光投放在此处,我们这些剑祖本想着封锁雪峰秘境,先息事宁人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联系你。但想到今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危险,为了你们一行人的安危,和你自身的安全,我们还是决定铤而走险的和你见一面。” 息焕有些奇怪,问道:“那为何不在剑坛雪峰见面,前辈要选择冒险主动现身此处。” 鳐前辈摇头道:“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其中一件事,最近,在我们下次主动联系你之前,你不要再妄图主动打开雪峰秘境,我们已经关上了你和剑坛雪峰的联系,相当于你现在并没有打开通往雪峰顶的钥匙。” 息焕反思道:“是因为我自身出了问题吗?” 鳐前辈难得的露出欣赏的表情,笑道:“聪明,不愧是小火炉子。你身上和那只金瞳牵扯的因果有些杂乱,再没有彻底祛除干净前,不能再贸然进入雪峰顶了,老实说,上一次那只金瞳化作搬山罗刹的模样,给我们添了不小的麻烦,近期也有其他剑祖会稳固雪峰秘境内部,在此之前,恐怕我们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提到牵扯的因果,息焕想到刚才那诡异的梦境,隐隐感觉二者之间有些许联系,但没有过多深思,少年这一次认真行礼道:“我了解了,给前辈添麻烦了,实在抱歉,是我粗心大意,心魔失守,才会让对方有机可乘。” 鳐前辈嫌弃的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不用跟我来这套,客客气气的看着真不舒服。” “那前辈,第二件事呢?” 息焕说完,便看见黄裙仙子下意识的挺直腰杆,面色凝重道:“第二件事,才是我这次来找你的主要原因,先前说过,我们未来有段时间不能联系上你,这也意味着危险来临时,再也没有我们这些靠得住的老祖宗及时出手相助,所以需要你自身有实力保护好自己。今日来,我便是要教会你如何‘驭剑气’。” 少年反复咀嚼着那两个字,似乎有些云里雾里,在听明白究竟是那三个字时,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猛的瞪大双眼,惊讶道:“驭剑气.......驭剑气.......前辈,你的意思是说!” 黄裙仙子直视少年难以抑制喜悦的双眼,认真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的你,已经可以踏过那道山门,真正成为一名山上修士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朝别青山(3) 息焕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再次问道:“鳐前辈,可是先前不是才说过,在成功给一位塑造出剑身前,我是万万不可踏入登楼境的吗?” 息焕不明白为何剑祖们会突然改口,登楼境十三楼,对于他来说每一层都不可出现差错。要想要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那一位铸剑人,甚至要做好不仅铸剑,还要持剑的觉悟,那他的登楼境第一层将会是重中之重,这关系到日后的根基稳重,能否支撑住剩下的那十二楼。 黄裙仙子面色平静,直到少年情绪稍微抑制住以后,才娓娓道来:“先前确实和你说过,起码在成功铸造出一位能容纳剑祖的剑身前,你不能贸然踏入登楼境,这不仅关系到日后的根基十分扎实,同样也是对于你身为铸剑人的第一道考验。换句话说,如果你连第一位剑祖的剑身都无法铸造出,那谈何铸造那柄定世之剑呢?” 息焕默不作声,对于鳐前辈的说法他不仅没有异议,反而十分认可。正因如此,少年才会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当下老祖宗们会仓促做出变动。 鳐前辈轻轻一跃,坐在走廊的栏杆上,身形轻若扶柳,仙子甚至后仰着身子,任凭上半身危险地探出楼外,借此仰望头顶的星斗流转,若有所思道:“但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人能保证计划都是按预定线路走的,我们能做的只有保住底线,在每时每刻都在变动的大道下,就算再咬死的规则,也要做好变通的准备。这一次昌郡城的金瞳降世,不仅对你们来说很突兀,对我们来说也是意料之外的变故。” 黄裙仙子月华照耀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悲伤,说道:“其实直到封印住空间裂隙过后,这件事暂时停歇了,我们才有机会好好回顾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直到最后我们才得出来一个结论,那就是关于那只乱世金瞳,并不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而是它本就是蛰伏在这一块地界上的化外之物。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何而来如何降临于此,但不幸的是我们这些过客,在经过此地时,可能因为两片天地于此地的界限本就磨损模糊,种种不得而知的原因促使下,惊扰到了那尊恐怖的孽畜。” 息焕哑然,他之前也想过种种真相,但如果最后告诉他,这一切波折的背后,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主动送上门来,那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这一重大失责。 鳐前辈见少年沉默不语,虽然很残忍,但还是选择继续将真相道出:“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越是强大的修士,对于那只恐怖孽畜的吸引力就越大,甚至于须弥境之下抛开少数特别登楼境修士,其他寻常修士甚至无法入它的眼。甚至可以说,它对于我们这座天下而言,是天生的山巅猎人,如果放任它横行世间,那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如果凝聚整座天下之力对抗它,最后失败了话。天下将再无山巅修士,幸存苟活在世间的剩余修士,皆是它饲养的活物养料。” 息焕想到那位牺牲的鸿鹄老祖,那样强大且世间少有的升羽境修士,仗着一身纳海的通天本领,最后还是惨死在那方天地中,便泛起一股挫败感。 鳐前辈突然语气轻松道:“幸好我们最后成功制止了这场危机,补天之举,很难,但不代表做不到,我们也借此获悉了一些关于那头孽畜的情报。或许抵达昌郡前,就连我们剑祖对于即将来临的乱世究竟会以何种方式走向末日,都没有清晰的预言。那么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初步得出一些大胆的猜想了,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你称之为浊熵饮的天外来物,将会在未来的末日中扮演至关重要的毁灭者角色,需要对抗它,或者说平定乱世,对你来说,这项任务将会异常艰巨。” 少年垂头看着脚下,这样的话语他曾听闻过很多遍,无论成长了几岁,现在再听这句话,依旧感到迷惘且力薄,更压抑的是那份压力始终在增加。 “抬起头来少年,”鳐前辈呼唤道,“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其他几位要我务必要传达到的,难得出来一趟,我也不能自负不说。你听着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所以我希望你听到接下来有关修道一事时,多少能开心点,起码当下还是有好消息的。” 息焕懂事地盘坐好,抬起头看着私下里神情温柔的黄裙仙子,一丝期待冒上心头:“前辈请说,愿闻其详。” “好,很好。”鳐前辈同样盘腿悬在栏杆上,竖起一根玉指头头是道的说起来:“为什么说你现在可以真正踏足修道一途了呢?那是因为先前按照我们的预想,一位剑祖占据一层楼,一楼即一层,十三位剑祖恰好对应登楼境的十三层楼。这样子无论日后你情况再糟,起码有我们坐镇,你都将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剑仙。” 息焕笑了笑,想象了一下那幅场景,着实令人有些神往。 女人叹息一声道:“可惜,事与愿违,在这第一层楼就出现了变故,令人难过的是搬山罗刹这一次真的要和我们说再见了,但请你记住这不是你的原因,大道因果牵连,单凭你我不足以理清。所以现在好了,一位剑祖的陨落,也意味着我们原本的计划产生了变动,本该让搬山罗刹暂居的登楼境第一层,现在不得不空了出来。” 息焕突然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前辈,这是不是意味着,哪怕我最后成功铸造出所有剑祖的剑身,都无法做到一楼一剑祖的局面?” 黄裙仙子耸了耸肩,无奈道:“谁知道呢?我说了,局势随时在变,万一日后又遭遇了别处危险呢?当然,再损失一位剑祖,这是预定的最坏情况,你我都不愿意看见。总之,先在你的登楼境第一层,暂时空了出来,这也意味着你可以进行最基础的修炼活动了,但也仅仅是最基础的走气,意图修行剑法,或者说是加深修为,都是不可取的。” 息焕皱眉:“那我能做什么?相当于我现在只能做最基本的吸气呼气,但连拳都无法挥动,这不是和废人无异?” “别急!怎么随意打断长辈发话!” 鳐前辈气急道:“我只是说了你不能修习功法练气,不代表你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让那白家丫头敲傻了!忘记我最开始说的话了吗!驭剑气!驾驭剑气的驭剑气!” “哦哦哦!”息焕赶忙点头,同时心中暗自吐槽这位剑祖先前还说没兴趣看他们两口子腻歪,还不是连白玥魁敲他头都看在眼里了。 似乎是知晓少年心底想法,黄裙仙子少见地急红了脸,一阵闷响中,少年沿着走廊被推出了数丈,最后滚倒在地。 吃痛的息焕爬起身,依旧是厚着脸皮道:“仙子前辈还请赐教,如何驭剑气对我来说,和重要!” 让息焕苦恼的是,那位盘坐在远处栏杆上的鳐前辈,好像真的生气了,只见黄裙仙子双手环抱,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开始一声不吭。 息焕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再次问道:“鳐前辈,可是先前不是才说过,在成功给一位塑造出剑身前,我是万万不可踏入登楼境的吗?” 息焕不明白为何剑祖们会突然改口,登楼境十三楼,对于他来说每一层都不可出现差错。要想要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那一位铸剑人,甚至要做好不仅铸剑,还要持剑的觉悟,那他的登楼境第一层将会是重中之重,这关系到日后的根基稳重,能否支撑住剩下的那十二楼。 黄裙仙子面色平静,直到少年情绪稍微抑制住以后,才娓娓道来:“先前确实和你说过,起码在成功铸造出一位能容纳剑祖的剑身前,你不能贸然踏入登楼境,这不仅关系到日后的根基十分扎实,同样也是对于你身为铸剑人的第一道考验。换句话说,如果你连第一位剑祖的剑身都无法铸造出,那谈何铸造那柄定世之剑呢?” 息焕默不作声,对于鳐前辈的说法他不仅没有异议,反而十分认可。正因如此,少年才会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当下老祖宗们会仓促做出变动。 鳐前辈轻轻一跃,坐在走廊的栏杆上,身形轻若扶柳,仙子甚至后仰着身子,任凭上半身危险地探出楼外,借此仰望头顶的星斗流转,若有所思道:“但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人能保证计划都是按预定线路走的,我们能做的只有保住底线,在每时每刻都在变动的大道下,就算再咬死的规则,也要做好变通的准备。这一次昌郡城的金瞳降世,不仅对你们来说很突兀,对我们来说也是意料之外的变故。” 黄裙仙子月华照耀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悲伤,说道:“其实直到封印住空间裂隙过后,这件事暂时停歇了,我们才有机会好好回顾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直到最后我们才得出来一个结论,那就是关于那只乱世金瞳,并不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而是它本就是蛰伏在这一块地界上的化外之物。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何而来如何降临于此,但不幸的是我们这些过客,在经过此地时,可能因为两片天地于此地的界限本就磨损模糊,种种不得而知的原因促使下,惊扰到了那尊恐怖的孽畜。” 息焕哑然,他之前也想过种种真相,但如果最后告诉他,这一切波折的背后,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主动送上门来,那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这一重大失责。 鳐前辈见少年沉默不语,虽然很残忍,但还是选择继续将真相道出:“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越是强大的修士,对于那只恐怖孽畜的吸引力就越大,甚至于须弥境之下抛开少数特别登楼境修士,其他寻常修士甚至无法入它的眼。甚至可以说,它对于我们这座天下而言,是天生的山巅猎人,如果放任它横行世间,那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如果凝聚整座天下之力对抗它,最后失败了话。天下将再无山巅修士,幸存苟活在世间的剩余修士,皆是它饲养的活物养料。” 息焕想到那位牺牲的鸿鹄老祖,那样强大且世间少有的升羽境修士,仗着一身纳海的通天本领,最后还是惨死在那方天地中,便泛起一股挫败感。 鳐前辈突然语气轻松道:“幸好我们最后成功制止了这场危机,补天之举,很难,但不代表做不到,我们也借此获悉了一些关于那头孽畜的情报。或许抵达昌郡前,就连我们剑祖对于即将来临的乱世究竟会以何种方式走向末日,都没有清晰的预言。那么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初步得出一些大胆的猜想了,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你称之为浊熵饮的天外来物,将会在未来的末日中扮演至关重要的毁灭者角色,需要对抗它,或者说平定乱世,对你来说,这项任务将会异常艰巨。” 少年垂头看着脚下,这样的话语他曾听闻过很多遍,无论成长了几岁,现在再听这句话,依旧感到迷惘且力薄,更压抑的是那份压力始终在增加。 “抬起头来少年,”鳐前辈呼唤道,“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其他几位要我务必要传达到的,难得出来一趟,我也不能自负不说。你听着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所以我希望你听到接下来有关修道一事时,多少能开心点,起码当下还是有好消息的。” 息焕懂事地盘坐好,抬起头看着私下里神情温柔的黄裙仙子,一丝期待冒上心头:“前辈请说,愿闻其详。” “好,很好。”鳐前辈同样盘腿悬在栏杆上,竖起一根玉指头头是道的说起来:“为什么说你现在可以真正踏足修道一途了呢?那是因为先前按照我们的预想,一位剑祖占据一层楼,一楼即一层,十三位剑祖恰好对应登楼境的十三层楼。这样子无论日后你情况再糟,起码有我们坐镇,你都将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剑仙。” 息焕笑了笑,想象了一下那幅场景,着实令人有些神往。 女人叹息一声道:“可惜,事与愿违,在这第一层楼就出现了变故,令人难过的是搬山罗刹这一次真的要和我们说再见了,但请你记住这不是你的原因,大道因果牵连,单凭你我不足以理清。所以现在好了,一位剑祖的陨落,也意味着我们原本的计划产生了变动,本该让搬山罗刹暂居的登楼境第一层,现在不得不空了出来。” 息焕突然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前辈,这是不是意味着,哪怕我最后成功铸造出所有剑祖的剑身,都无法做到一楼一剑祖的局面?” 黄裙仙子耸了耸肩,无奈道:“谁知道呢?我说了,局势随时在变,万一日后又遭遇了别处危险呢?当然,再损失一位剑祖,这是预定的最坏情况,你我都不愿意看见。总之,先在你的登楼境第一层,暂时空了出来,这也意味着你可以进行最基础的修炼活动了,但也仅仅是最基础的走气,意图修行剑法,或者说是加深修为,都是不可取的。” 息焕皱眉:“那我能做什么?相当于我现在只能做最基本的吸气呼气,但连拳都无法挥动,这不是和废人无异?” “别急!怎么随意打断长辈发话!” 鳐前辈气急道:“我只是说了你不能修习功法练气,不代表你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让那白家丫头敲傻了!忘记我最开始说的话了吗!驭剑气!驾驭剑气的驭剑气!” “哦哦哦!”息焕赶忙点头,同时心中暗自吐槽这位剑祖先前还说没兴趣看他们两口子腻歪,还不是连白玥魁敲他头都看在眼里了。 似乎是知晓少年心底想法,黄裙仙子少见地急红了脸,一阵闷响中,少年沿着走廊被推出了数丈,最后滚倒在地。 吃痛的息焕爬起身,依旧是厚着脸皮道:“仙子前辈还请赐教,如何驭剑气对我来说,和重要!” 让息焕苦恼的是,那位盘坐在远处栏杆上的鳐前辈,好像真的生气了,只见黄裙仙子双手环抱,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开始一声不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朝别青山(4) 息焕一时颇为心累,这鳐前辈的脾气,实在是难以揣测。有时候说着笑着就真把对方惹急了,最要命的是黄裙仙子貌似还能看穿少年心思。经过刚才那一段插曲,息焕赶紧祛除杂念,不敢心中有任何奇怪想法。 那只盘坐在栏杆上的仙子仰着头老神在在道:“别心慌,前辈我哪来这么大的本领,连你的心思都能读出来?那样子你在我们面前岂不是连隐私都没有了?只是见过的脸孔多了,一点点的微小神情,背后能读出的心思也就多了。” 见息焕还是面露狐疑,鳐前辈示威般举起一只拳头,威胁道:“再没大没小,真抽你啊!” 息焕赶忙低头连连说是,说着说着少年便不吱声了,不仅是他,连大声喧嚷的黄裙仙子也缄默了下来。临江阁楼顶一片寂静。 少年呼吸逐渐放缓,并不是如临大敌的紧张,而是凝重地感受着周遭空气中产生的变动,在谈笑间,不知何时,他竟然开始感受到四周的空气中有气流流转,像是一只只浮游的鱼一般,缓慢漫无目的流动着,同时充斥在天地间,无处不在! 马上意识到是鳐前辈的手笔后,少年干脆半闭双眼,任用感官不断放大,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除开这座临江阁楼顶之外,更远处的气在流转。 少年不敢吭声,唯恐打搅了眼前的奇异景色,耳边及时的响起了仙子天籁般清甜的嗓音,鳐前辈此刻仿佛就在少年背后,自在说道:“小火炉子,是不是觉得没有了搬山罗刹剑身驻扎的登楼境一楼,就貌似不那么能入法眼了?大错特错,不要小看了那老家伙留在你身体内景上的百万道拳印,更别小瞧了你压境多年巩固下的登楼境根基。抛开内里修为外,你的登楼境一层,绝对要比同水平的其他修士能做得更多。” 息焕将视线投向体内,在少年的内景中,他看见宛如小天地一般的山河间,不知何时平地而起了一座通天高楼,这栋楼阁的高度,甚至要比临江阁还要大上数倍,哪怕称不上直插云霄,但已经足够称之为雄伟二字。唯一可惜的是,那座高大楼阁仅仅只是一道虚影,离真正落地为实体还相差甚远。这恐怕就是为什么鳐前辈会说这一座空出来的楼阁,相当于是其余的几位剑祖临时腾出来了这登楼境第一层,所以才会有面前这番半成品的样子。 要想让这座楼阁真正落实,恐怕还是要等到他成功为一名剑祖铸造出剑身才行。 鳐前辈的声音在内景外响起,将少年的注意力重新投在体外的四周:“恐怕你也看见了,因为这独特的第一层,所以你能够更为敏锐地感知到天地间游动的‘气’,说一说你看到的景象。” 息焕闻言,打量四周,发觉不仅自己能够看到那些游动的“气”,更重要的是看得很清楚。少年环顾道:“有很多,不是单一重复的一缕,而是各有色彩,大小各异,像是......大海中的鱼群。” 黄裙仙子点头:“每个人看到的‘气’其实都各有区别,‘气’在你眼中的样子,取决于你自己的视野,你看到的像是鱼群一般的画面,很大可能是因为有我在场,影响到了你。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学会区分‘气’。” 说着黄裙仙子并起双指,被“群鱼”环绕的少年只感觉面前荡起了一层海浪,下一刻原本悠游自在的“鱼群”四散而去,转瞬四周被清扫一空,正当少年期待即将到来什么时,他看见黄裙仙子的四周,一道道细长耀眼的“气”涌了出来,比起先前那一群四散空游的“气”,鳐前辈此刻召唤出的这一群,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压迫感,像是一支军队般,透露着凌厉的杀气。 “这便是剑气,也是你日后需要重点关注的‘气’。”鳐前辈挥动剑指,那群剑气便快速穿梭起来,环绕着少年上下巡视,严阵以待随时都可出阵杀敌。 息焕惊讶地看着那群剑气,震惊道:“真是.......独树一帜。” 黄裙仙子同样也十分满意地打量着那群上下飞舞的“鱼群”,只是不知在她眼中,是否是和少年同样的景象。 “因为某种原因,剑气极少能够自然存在于天地间,但凡是庞大一点的剑气,几乎无一例外是出自剑修之手,剑气和剑修,自古以来便是绑定在一块的共同体。所以想要成为一名剑修,你起码需要对剑气有十分敏锐的感触。” 息焕自问自己现在虽然连持剑都做不了,但在对剑气的感知上,还是十分有底气的。 鳐前辈也看出了少年的这一份自信,并未泼冷水,反而肯定道:“是的,在这一点上,你有很大的优势,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说哪怕是登楼境一楼的修为,你依然能够在战局中发挥很大的作用。” 仙子轻轻打了个响指,原本有序游动的鱼群突然乱作一团,仿佛受惊一般四处窜逃起来,所过之处如刀锋切纸,一时间少年四周被凌厉的剑气充斥,动弹分毫都有被划伤的危险。 “前辈!”息焕屏息凝神,深怕惊扰到那群躁动的剑气群。 鳐前辈则十分镇定,一切如她预料之中一般,下令道:“去试着驾驭它们。” “我该怎么做?”息焕憋红了脸,他甚至都感觉到头顶的发丝被剑气窜逃中切割下来了一缕缕。 鳐前辈不慌不忙道:“你能够看见‘鱼群’,就证明你能够掌握它们的轨迹驱赶‘鱼群’。” 少年如梦初醒,但已经迟迟不敢下手,他能够看清那群紊乱剑气,不代表他感伸手去触碰驱赶,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是断掉一截手指的代价。 在费力尝试过后,息焕发觉无论是用心神牵动,还是用手驱赶,自己都做不到也不敢做,大声妥协道:“前辈,我做不到,我没有网,谈何驱赶鱼群?” “哦?真的没有吗?”身穿鹅黄仙裙的女子戏谑笑道,似乎很乐意看见少年这幅狼狈模样:“你在好好看看,自己身上真的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少年叫苦不迭,他浑身上下干净得比自己的脸都干净,哪来的什么.......等等,息焕突然灵机一动,再次闭眼将目光投射在内景中,这下息焕终于明白了黄裙仙子所指之物为何了。 那立在内景山水中的通天楼阁内,虚影闪烁还未有实体,但不知何时已经有一缕鹅黄色璀璨剑气驻入其中,化作少年登楼境第一层的中心,熠熠生辉。 心有所会的少年牵动着那一缕内景中的鹅黄剑气,同时现实中的双手缓慢挥动,少年的身形散发出一道凌厉且霸道至极的气息,四周的躁动的“鱼群”瞬间安分下来,随着那双手掌挥动,原本紊乱窜逃的剑气鱼群,竟然开始遵循少年的驱赶,重新汇聚成一道,开始有序的循环了起来。 远处观望的黄裙仙子不知何时不再盘坐,而是跳下栏杆紧张地盯着这边,当看见少年无师自通地开始摸清了剑气鱼群的规律后,仙子好看的面庞终于流露出一丝轻松,她用近乎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不错,这番悟性,到底是没看错人。” 想到这,名叫鳐前辈的仙子回头一看空处,像是在和虚空中的某一群人示威般,得意笑道:“不好意思啦,这登楼境第一楼,小火炉子的第一柄剑祖剑身,我就先预订啦!” 息焕一时颇为心累,这鳐前辈的脾气,实在是难以揣测。有时候说着笑着就真把对方惹急了,最要命的是黄裙仙子貌似还能看穿少年心思。经过刚才那一段插曲,息焕赶紧祛除杂念,不敢心中有任何奇怪想法。 那只盘坐在栏杆上的仙子仰着头老神在在道:“别心慌,前辈我哪来这么大的本领,连你的心思都能读出来?那样子你在我们面前岂不是连隐私都没有了?只是见过的脸孔多了,一点点的微小神情,背后能读出的心思也就多了。” 见息焕还是面露狐疑,鳐前辈示威般举起一只拳头,威胁道:“再没大没小,真抽你啊!” 息焕赶忙低头连连说是,说着说着少年便不吱声了,不仅是他,连大声喧嚷的黄裙仙子也缄默了下来。临江阁楼顶一片寂静。 少年呼吸逐渐放缓,并不是如临大敌的紧张,而是凝重地感受着周遭空气中产生的变动,在谈笑间,不知何时,他竟然开始感受到四周的空气中有气流流转,像是一只只浮游的鱼一般,缓慢漫无目的流动着,同时充斥在天地间,无处不在! 马上意识到是鳐前辈的手笔后,少年干脆半闭双眼,任用感官不断放大,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除开这座临江阁楼顶之外,更远处的气在流转。 少年不敢吭声,唯恐打搅了眼前的奇异景色,耳边及时的响起了仙子天籁般清甜的嗓音,鳐前辈此刻仿佛就在少年背后,自在说道:“小火炉子,是不是觉得没有了搬山罗刹剑身驻扎的登楼境一楼,就貌似不那么能入法眼了?大错特错,不要小看了那老家伙留在你身体内景上的百万道拳印,更别小瞧了你压境多年巩固下的登楼境根基。抛开内里修为外,你的登楼境一层,绝对要比同水平的其他修士能做得更多。” 息焕将视线投向体内,在少年的内景中,他看见宛如小天地一般的山河间,不知何时平地而起了一座通天高楼,这栋楼阁的高度,甚至要比临江阁还要大上数倍,哪怕称不上直插云霄,但已经足够称之为雄伟二字。唯一可惜的是,那座高大楼阁仅仅只是一道虚影,离真正落地为实体还相差甚远。这恐怕就是为什么鳐前辈会说这一座空出来的楼阁,相当于是其余的几位剑祖临时腾出来了这登楼境第一层,所以才会有面前这番半成品的样子。 要想让这座楼阁真正落实,恐怕还是要等到他成功为一名剑祖铸造出剑身才行。 鳐前辈的声音在内景外响起,将少年的注意力重新投在体外的四周:“恐怕你也看见了,因为这独特的第一层,所以你能够更为敏锐地感知到天地间游动的‘气’,说一说你看到的景象。” 息焕闻言,打量四周,发觉不仅自己能够看到那些游动的“气”,更重要的是看得很清楚。少年环顾道:“有很多,不是单一重复的一缕,而是各有色彩,大小各异,像是......大海中的鱼群。” 黄裙仙子点头:“每个人看到的‘气’其实都各有区别,‘气’在你眼中的样子,取决于你自己的视野,你看到的像是鱼群一般的画面,很大可能是因为有我在场,影响到了你。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学会区分‘气’。” 说着黄裙仙子并起双指,被“群鱼”环绕的少年只感觉面前荡起了一层海浪,下一刻原本悠游自在的“鱼群”四散而去,转瞬四周被清扫一空,正当少年期待即将到来什么时,他看见黄裙仙子的四周,一道道细长耀眼的“气”涌了出来,比起先前那一群四散空游的“气”,鳐前辈此刻召唤出的这一群,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压迫感,像是一支军队般,透露着凌厉的杀气。 “这便是剑气,也是你日后需要重点关注的‘气’。”鳐前辈挥动剑指,那群剑气便快速穿梭起来,环绕着少年上下巡视,严阵以待随时都可出阵杀敌。 息焕惊讶地看着那群剑气,震惊道:“真是.......独树一帜。” 黄裙仙子同样也十分满意地打量着那群上下飞舞的“鱼群”,只是不知在她眼中,是否是和少年同样的景象。 “因为某种原因,剑气极少能够自然存在于天地间,但凡是庞大一点的剑气,几乎无一例外是出自剑修之手,剑气和剑修,自古以来便是绑定在一块的共同体。所以想要成为一名剑修,你起码需要对剑气有十分敏锐的感触。” 息焕自问自己现在虽然连持剑都做不了,但在对剑气的感知上,还是十分有底气的。 鳐前辈也看出了少年的这一份自信,并未泼冷水,反而肯定道:“是的,在这一点上,你有很大的优势,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说哪怕是登楼境一楼的修为,你依然能够在战局中发挥很大的作用。” 仙子轻轻打了个响指,原本有序游动的鱼群突然乱作一团,仿佛受惊一般四处窜逃起来,所过之处如刀锋切纸,一时间少年四周被凌厉的剑气充斥,动弹分毫都有被划伤的危险。 “前辈!”息焕屏息凝神,深怕惊扰到那群躁动的剑气群。 鳐前辈则十分镇定,一切如她预料之中一般,下令道:“去试着驾驭它们。” “我该怎么做?”息焕憋红了脸,他甚至都感觉到头顶的发丝被剑气窜逃中切割下来了一缕缕。 鳐前辈不慌不忙道:“你能够看见‘鱼群’,就证明你能够掌握它们的轨迹驱赶‘鱼群’。” 少年如梦初醒,但已经迟迟不敢下手,他能够看清那群紊乱剑气,不代表他感伸手去触碰驱赶,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是断掉一截手指的代价。 在费力尝试过后,息焕发觉无论是用心神牵动,还是用手驱赶,自己都做不到也不敢做,大声妥协道:“前辈,我做不到,我没有网,谈何驱赶鱼群?” “哦?真的没有吗?”身穿鹅黄仙裙的女子戏谑笑道,似乎很乐意看见少年这幅狼狈模样:“你在好好看看,自己身上真的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少年叫苦不迭,他浑身上下干净得比自己的脸都干净,哪来的什么.......等等,息焕突然灵机一动,再次闭眼将目光投射在内景中,这下息焕终于明白了黄裙仙子所指之物为何了。 那立在内景山水中的通天楼阁内,虚影闪烁还未有实体,但不知何时已经有一缕鹅黄色璀璨剑气驻入其中,化作少年登楼境第一层的中心,熠熠生辉。 心有所会的少年牵动着那一缕内景中的鹅黄剑气,同时现实中的双手缓慢挥动,少年的身形散发出一道凌厉且霸道至极的气息,四周的躁动的“鱼群”瞬间安分下来,随着那双手掌挥动,原本紊乱窜逃的剑气鱼群,竟然开始遵循少年的驱赶,重新汇聚成一道,开始有序的循环了起来。 远处观望的黄裙仙子不知何时不再盘坐,而是跳下栏杆紧张地盯着这边,当看见少年无师自通地开始摸清了剑气鱼群的规律后,仙子好看的面庞终于流露出一丝轻松,她用近乎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不错,这番悟性,到底是没看错人。” 想到这,名叫鳐前辈的仙子回头一看空处,像是在和虚空中的某一群人示威般,得意笑道:“不好意思啦,这登楼境第一楼,小火炉子的第一柄剑祖剑身,我就先预订啦!”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朝别青山(5) 深夜,姗姗来迟的宴席终于在临江阁内摆开,哪怕明知道这场喜宴已经和金府所谓的成亲大事已经谈不上关系了,但席上主客尽欢,简单的吃食依旧吃出了别样的美味。无关乎最初的目的,纯粹是能有今夜的结局,起码金府的众人,十分感恩庆幸。 临江阁的楼顶,面积大不如一楼大厅的房间内摆设简单,临江阁老板娘并没有在此过多布置,似乎是为了远眺江景时能够清静一些,推开门扉便能看见夜色下的淮河江水波光粼粼,月光跳跃在水面上,远望去像是一群扑闪的鱼群。 和老板娘借了这层楼顶的少年独自一人靠在临江那一面门槛上,借着难得的晴朗夜色俯瞰眼前景色,沉思良久。 宴席进行到一半息焕便找了个借口独自登楼,倒不是说他不乐意把酒言欢,而是实在没有心情笑得出来。在他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见深蓝色的天幕下那一柱探入云端的青铜印,在远处如一道守望在淮河水畔的巨人,沉默且屹立不倒。 息焕知道在哪里,有一位算不上多熟悉的老前辈,以自身入阵,最后完成了“补天”的壮举。似水的月华流淌在少年紧缩的眉头,照亮了一双悲伤的眸子。 身后的木梯上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来者并没有故意掩盖动静,大大方方走上楼顶后,少年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知道那人并没有敌意,起码今夜的临江阁,暂时是安全的。 不知何时换下了一身大红喜服的绝色女子重新穿上那一件青衣,冷清的月夜里这一身倒是更衬托她清冷的性子。 蒲毓在楼梯口前站直,息焕没有回头,她也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少年。 “有事吗?”少年实在不习惯这幅奇怪的场面,转过头生硬道。 青衣女子微微低头,随后语气一缓,少见的柔声道:“这次出手帮助金府,多谢。是我独断专行要帮金府这个忙,最后却是让你们出力......” 少年有些意外,印象里青衣女子虽然明事理,但并不代表她就是好说话的人,如此放低姿态,息焕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随即他便也明白了一些缘由,解释道:“蒲毓姑娘无需抱有愧意,留在昌郡城,并不全是你一个人的坚持,我们也是因为别有所图,才会在方向相同的情况下答应留下来帮忙,这件事不全是你在牵扯。” 蒲毓却是摇头道:“不全是这个原因,只是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对.......是出了什么事?” 息焕转头,面色奇怪的看向那位青衣女子,有些不明白今日这位性格疏冷的女子怎么突然这么热心了。 蒲毓轻轻理了理鬓角,毫不避讳的直视少年道:“别误会,南下一事任务艰巨,随时有可能出岔子,所以队伍里需要大家坦诚相待,这件事不止一次说过。包括今日你当着大家的面赶走那位妖族少女,我也能理解。所以我不希望有什么原因影响你的状态。” 息焕“哦”了一声,同时点头谢道:“多谢蒲毓姑娘关心,但我没什么事。” 青衣女子闻言依然站在原地,微微垂眼,意有所指道:“有什么难处不要积累在心头,压在心头的担子重了,最后反而会影响到自己。我们一行人里,息焕你也算得上半个领头人,我不希望最后你因为自己的原因犯决策错误。” 息焕牵强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眼看少年不愿多说,已经难得低头一回的青衣女子也不再过问,礼貌的弯腰过后便转身告别:“既然息少侠没有什么问题,那小女就不过多问了,夜寒注意身体,告辞。” 听着那轻缓的脚步声踩着木梯一路而下,息焕才松了口气,重新转过头去。 一转眼看向外头,少年便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白衣少女依靠在门外走廊上,一脸认真观赏淮河夜景的模样,但是那只白净的耳朵却是高高竖起,一看就是在认真听着二人谈话多时。 息焕惊讶道:“玥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玥魁故作缓过神来的模样,懵懂道:“刚刚坐下没多久,你说什么?” 少年看见少女面脸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好笑道:“偷听多久了?” 白玥魁眯眼,无所谓道:“没听几句,上来时恰好看见你们在谈话,就没有过多打扰了。也就从‘蒲毓姑娘无需抱有愧意’那里开始听起罢了。” 息焕无奈的摇摇头,这不就是全听着了嘛。 “宴席结束了?”少年盘腿,给白玥魁让出一半位置,转头看向一直远眺楼外的少女。 白玥魁也跟着盘起腿,微微歪头,活动了下筋骨道:“快结束了,已经有人在往府上赶。临江阁的老板娘很热情,说如果不嫌弃,可以让我们在此处留宿,不必大半夜赶回金府。” “那还挺好的,不用再多跑一趟了,反正明日就差不多该走了。”息焕答应道。 白玥魁却是眨了眨眼,神情一瞬间有些凝重,又一下子恢复如初道:“那个老板娘,不太简单,方才你不在,蒲毓姑娘和我透露了一些底细,这座临江阁敢在这么特殊的时期接金府的单子,好像背后势力不小。” 少年依旧笑意盈盈道:“那玥儿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少和这座临江阁扯上关系为好?那看来我们待会还是得走回金府去。” 白玥魁换了个坐姿,屈腿双手抱膝,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看着远方怔怔出神道:“息少侠既然不愿意和蒲毓姑娘详谈,那愿不愿意和我这小女子说说呢?” 少女意思很直白,息焕也清楚白玥魁一定会过问此事,所以少女突然发问,他也没有过多意外。 想了想,少年以一种委婉的说法解释道:“那位前辈,是我修道路上的半个引路人。” 白玥魁闻言,眸光一亮道:“那意思是,你已经踏足这条修仙路了?” “还称不上,”息焕苦涩的摇头:“但有在努力,还没有放弃,肯定会踏足的,相信我玥儿。” 少女黑着脸,皱着鼻头不悦道:“嘁,还不是什么都没说清楚。” 过了一会儿,白玥魁又用肩膀顶了下息焕,又问道:“那那位前辈现在......是不是意味着你的修仙路断了?” “当然不是,但怎么说也算是损失惨重吧,等到下一次还有机会摸着门槛,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少年望着闪烁的淮河水,视线沉浸在一片跃动的月光下,陷入出神的状态。 突然他感觉脑袋被重重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是白玥魁不知何为在拍他的脑袋,同时一本正经道:“喂喂喂,醒醒息焕大侠,别发呆了。” 少女神情突然柔和了一些,轻声道:“肯定会有机会的,而且我有预感会很快,这趟下山,不知为何,我感觉对于我们这群人来说,一路行来本身就是一种机缘。” “是啊,认识了许多人经历了一些事,好像一直都有在收获。”少年不置可否。 突然息焕感觉白玥魁的肩头靠了上来,少女轻轻挨着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提起般忐忑道:“节哀。” “谢谢玥儿。”息焕闭上眼,清凉的夜风里远处的淮河水面上江涛声舒展开,少年心头浓重的忧郁仿佛也被冲刷掉了一层。 深夜,姗姗来迟的宴席终于在临江阁内摆开,哪怕明知道这场喜宴已经和金府所谓的成亲大事已经谈不上关系了,但席上主客尽欢,简单的吃食依旧吃出了别样的美味。无关乎最初的目的,纯粹是能有今夜的结局,起码金府的众人,十分感恩庆幸。 临江阁的楼顶,面积大不如一楼大厅的房间内摆设简单,临江阁老板娘并没有在此过多布置,似乎是为了远眺江景时能够清静一些,推开门扉便能看见夜色下的淮河江水波光粼粼,月光跳跃在水面上,远望去像是一群扑闪的鱼群。 和老板娘借了这层楼顶的少年独自一人靠在临江那一面门槛上,借着难得的晴朗夜色俯瞰眼前景色,沉思良久。 宴席进行到一半息焕便找了个借口独自登楼,倒不是说他不乐意把酒言欢,而是实在没有心情笑得出来。在他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见深蓝色的天幕下那一柱探入云端的青铜印,在远处如一道守望在淮河水畔的巨人,沉默且屹立不倒。 息焕知道在哪里,有一位算不上多熟悉的老前辈,以自身入阵,最后完成了“补天”的壮举。似水的月华流淌在少年紧缩的眉头,照亮了一双悲伤的眸子。 身后的木梯上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来者并没有故意掩盖动静,大大方方走上楼顶后,少年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知道那人并没有敌意,起码今夜的临江阁,暂时是安全的。 不知何时换下了一身大红喜服的绝色女子重新穿上那一件青衣,冷清的月夜里这一身倒是更衬托她清冷的性子。 蒲毓在楼梯口前站直,息焕没有回头,她也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少年。 “有事吗?”少年实在不习惯这幅奇怪的场面,转过头生硬道。 青衣女子微微低头,随后语气一缓,少见的柔声道:“这次出手帮助金府,多谢。是我独断专行要帮金府这个忙,最后却是让你们出力......” 少年有些意外,印象里青衣女子虽然明事理,但并不代表她就是好说话的人,如此放低姿态,息焕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随即他便也明白了一些缘由,解释道:“蒲毓姑娘无需抱有愧意,留在昌郡城,并不全是你一个人的坚持,我们也是因为别有所图,才会在方向相同的情况下答应留下来帮忙,这件事不全是你在牵扯。” 蒲毓却是摇头道:“不全是这个原因,只是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对.......是出了什么事?” 息焕转头,面色奇怪的看向那位青衣女子,有些不明白今日这位性格疏冷的女子怎么突然这么热心了。 蒲毓轻轻理了理鬓角,毫不避讳的直视少年道:“别误会,南下一事任务艰巨,随时有可能出岔子,所以队伍里需要大家坦诚相待,这件事不止一次说过。包括今日你当着大家的面赶走那位妖族少女,我也能理解。所以我不希望有什么原因影响你的状态。” 息焕“哦”了一声,同时点头谢道:“多谢蒲毓姑娘关心,但我没什么事。” 青衣女子闻言依然站在原地,微微垂眼,意有所指道:“有什么难处不要积累在心头,压在心头的担子重了,最后反而会影响到自己。我们一行人里,息焕你也算得上半个领头人,我不希望最后你因为自己的原因犯决策错误。” 息焕牵强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眼看少年不愿多说,已经难得低头一回的青衣女子也不再过问,礼貌的弯腰过后便转身告别:“既然息少侠没有什么问题,那小女就不过多问了,夜寒注意身体,告辞。” 听着那轻缓的脚步声踩着木梯一路而下,息焕才松了口气,重新转过头去。 一转眼看向外头,少年便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白衣少女依靠在门外走廊上,一脸认真观赏淮河夜景的模样,但是那只白净的耳朵却是高高竖起,一看就是在认真听着二人谈话多时。 息焕惊讶道:“玥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玥魁故作缓过神来的模样,懵懂道:“刚刚坐下没多久,你说什么?” 少年看见少女面脸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好笑道:“偷听多久了?” 白玥魁眯眼,无所谓道:“没听几句,上来时恰好看见你们在谈话,就没有过多打扰了。也就从‘蒲毓姑娘无需抱有愧意’那里开始听起罢了。” 息焕无奈的摇摇头,这不就是全听着了嘛。 “宴席结束了?”少年盘腿,给白玥魁让出一半位置,转头看向一直远眺楼外的少女。 白玥魁也跟着盘起腿,微微歪头,活动了下筋骨道:“快结束了,已经有人在往府上赶。临江阁的老板娘很热情,说如果不嫌弃,可以让我们在此处留宿,不必大半夜赶回金府。” “那还挺好的,不用再多跑一趟了,反正明日就差不多该走了。”息焕答应道。 白玥魁却是眨了眨眼,神情一瞬间有些凝重,又一下子恢复如初道:“那个老板娘,不太简单,方才你不在,蒲毓姑娘和我透露了一些底细,这座临江阁敢在这么特殊的时期接金府的单子,好像背后势力不小。” 少年依旧笑意盈盈道:“那玥儿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少和这座临江阁扯上关系为好?那看来我们待会还是得走回金府去。” 白玥魁换了个坐姿,屈腿双手抱膝,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看着远方怔怔出神道:“息少侠既然不愿意和蒲毓姑娘详谈,那愿不愿意和我这小女子说说呢?” 少女意思很直白,息焕也清楚白玥魁一定会过问此事,所以少女突然发问,他也没有过多意外。 想了想,少年以一种委婉的说法解释道:“那位前辈,是我修道路上的半个引路人。” 白玥魁闻言,眸光一亮道:“那意思是,你已经踏足这条修仙路了?” “还称不上,”息焕苦涩的摇头:“但有在努力,还没有放弃,肯定会踏足的,相信我玥儿。” 少女黑着脸,皱着鼻头不悦道:“嘁,还不是什么都没说清楚。” 过了一会儿,白玥魁又用肩膀顶了下息焕,又问道:“那那位前辈现在......是不是意味着你的修仙路断了?” “当然不是,但怎么说也算是损失惨重吧,等到下一次还有机会摸着门槛,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少年望着闪烁的淮河水,视线沉浸在一片跃动的月光下,陷入出神的状态。 突然他感觉脑袋被重重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是白玥魁不知何为在拍他的脑袋,同时一本正经道:“喂喂喂,醒醒息焕大侠,别发呆了。” 少女神情突然柔和了一些,轻声道:“肯定会有机会的,而且我有预感会很快,这趟下山,不知为何,我感觉对于我们这群人来说,一路行来本身就是一种机缘。” “是啊,认识了许多人经历了一些事,好像一直都有在收获。”少年不置可否。 突然息焕感觉白玥魁的肩头靠了上来,少女轻轻挨着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提起般忐忑道:“节哀。” “谢谢玥儿。”息焕闭上眼,清凉的夜风里远处的淮河水面上江涛声舒展开,少年心头浓重的忧郁仿佛也被冲刷掉了一层。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朝别青山(6) “我们回去吧。” 眼看天光已经放白,息焕也知道不该过多停留了。照理来讲,昨晚连夜离开昌郡城才是最好多选择,但想到东岭一行人都大战过后都需要休整,他们这才狠狠心决定好好休整一晚。 既然已经到了第二天,无论如何昌郡城都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趁早离去更好。 有些心虚的少年率先朝着楼下走去,息焕似乎生怕白玥魁看出心有隐瞒,脚步略显着急。 不想最后还是在楼梯口被少女叫住:“息焕!” “蛤?”少年略显尴尬的转头,表情有些不自然。 白玥魁轻轻张口,随后又皱眉,最后干脆双指并剑,远远朝着少年指了指,又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少年楞了楞,随后释然笑了笑:“好,放心吧玥儿,有问题肯定不藏着。” 二人下楼时临江阁还未开门,半开的楼门前已经是经历过一番大场面的店小二正疲倦的扫着地。眼看两位贵客从门内走出来,赶忙问好。 息焕问道:“老板娘呢?” 话音刚落,便有一阵酥软入骨的娇音从楼内响起,美妇人似乎刚刚睡醒一般,话音中透露着些许慵懒,道:“这儿呢客官,昨夜在楼顶可待得清静满意不?” 说这话时临江阁名义上的老板娘还暗自打量了一眼那位白衣少女,有关东岭一行人的情报不少,她自然清楚这群人里别,实力最顶尖的还要属这位话语不多的少女。 她是聪明的买卖人,能够清楚明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昨夜临江阁三楼以上的区域,早早被她严令清场,多此一举窥视一位十一楼剑修的蠢事,她可不会去做。 只要能让这二位在楼顶满意的度过一晚,这件事多少也算是给东岭未来的剑仙留了个好印象,所以她很在意这二位的反馈。 白衣少女站在息焕身旁,点了点头,直言道:“老板娘是聪明人,昨晚我们也并未有心设防,最后主客尽欢,是桩好买卖。” 此话一出,美妇人乐得当即拍手叫好,娇笑出声道:“那就好!那就好!能让二位贵客满意,真是我们临江阁的荣幸!” 息焕看了一眼冷清的楼内,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整栋高楼内只有面前这二位主仆在维系,昌郡城内出了名的大酒楼,随时透露着一股即将倒闭的惨淡光景。 少年说者无心道:“老板娘,这临江阁,今后还开不开了?” 说出口的话听着十分冒昧,但美妇人听在耳中倒也不觉得生气,歉笑道:“客官是担心这一次惹恼了朝廷,临江阁日后恐会遭到报复,做不成这小买卖了?” 息焕笑了笑:“我可没说临江阁是小买卖哈,老板娘你自己说的。” 美妇人捂嘴道:“客官真是幽默,还请二位放心,朝廷虽然手段雷厉风行,但毕竟临江阁的背后是万鲸商会,要想动临江阁的位置,哪怕是雪走营也要三思一下。换句话说,临江阁还没有到该被万鲸商会放弃的地步。” “那看来老板娘在商会内的地位也低不了多少了。”少年意有所指。 “这位客官,再打听可就不礼貌了哦。”美妇人陪笑道,但语气已经不再和蔼可亲。 息焕见好就收,当即抱拳告别道:“有缘再见,这次我代金大人先道一声谢了。” 清晨的长街上,临江阁高大的楼门前,一对主仆对着那对转身离去的男女深深弯腰。 ———— “接下来去哪?”白玥魁跟在少年身旁问道。 息焕想了想,随后道:“直接去城西门吧,画生他们一行人也该收拾好了,约好了和他们城门口见,金府那边,就不再大张旗鼓的去道别了。” 白玥魁并未反对,他们一行人的离开,阵仗越小越好。毕竟城内还不知道有多少雪走营的哨鸽安插在此,哪怕这一次昌郡一战让原本资本雄厚的老牌谍子营损失惨重,但这不意味着从那座孤山白帝城中投射出来的视线,就从昌郡这片土地上撤离了。 东岭小队从南下计划的最初,就没有奢望过能够彻底甩开雪走营的追兵,或许来自雪枭的追杀会迟缓,但绝对不会彻底罢休。 息焕想起一事,一拍手道:“玥儿,鸿鹄山观那边还有联系吗?” 他可没有忘记那被独自派往鸿鹄山观的李时淼,在大战结束过后,二人便第一时间飞信鸿鹄山观,因为随大龙须上那一道白玥魁种下剑气一同飞回的,只有孤零零的一柄金尖大剑,而预料之中随行而至的少年却了无踪迹。 这让当时的白玥魁和息焕都不禁感到揪心,李时淼被硬撑着派往山观是他们的想法,最后出了事情只能由他们负责,哪怕这是当时最糟糕情况下的无奈选择,息焕也没有任何颜面去安慰石桥村的那对夫妻。 当时的情况,让他们不得不多想,是不是李时淼在面对一位十楼修士的情况下,被那连同门都可以出卖的阴毒道人给出卖了。年轻修士初入江湖,因为阅历浅被算计的事情,可是常有发生。 最终还未到临江阁前便从鸿鹄山观飞还的一道传信,才让二人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那是一封陆谨安亲笔书写的飞信,上面年轻道人安抚道:“李少侠身体无恙,二位还请放心,明日我会亲自送他下山,在城西渡口等待各位。” 白玥魁说道:“今早又回了一封,说是准备齐全,已经下山了。” 息焕长舒一口气,双手插袖道:“那边汇合后出城接人吧,但愿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 “我们回去吧。” 眼看天光已经放白,息焕也知道不该过多停留了。照理来讲,昨晚连夜离开昌郡城才是最好多选择,但想到东岭一行人都大战过后都需要休整,他们这才狠狠心决定好好休整一晚。 既然已经到了第二天,无论如何昌郡城都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趁早离去更好。 有些心虚的少年率先朝着楼下走去,息焕似乎生怕白玥魁看出心有隐瞒,脚步略显着急。 不想最后还是在楼梯口被少女叫住:“息焕!” “蛤?”少年略显尴尬的转头,表情有些不自然。 白玥魁轻轻张口,随后又皱眉,最后干脆双指并剑,远远朝着少年指了指,又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少年楞了楞,随后释然笑了笑:“好,放心吧玥儿,有问题肯定不藏着。” 二人下楼时临江阁还未开门,半开的楼门前已经是经历过一番大场面的店小二正疲倦的扫着地。眼看两位贵客从门内走出来,赶忙问好。 息焕问道:“老板娘呢?” 话音刚落,便有一阵酥软入骨的娇音从楼内响起,美妇人似乎刚刚睡醒一般,话音中透露着些许慵懒,道:“这儿呢客官,昨夜在楼顶可待得清静满意不?” 说这话时临江阁名义上的老板娘还暗自打量了一眼那位白衣少女,有关东岭一行人的情报不少,她自然清楚这群人里别,实力最顶尖的还要属这位话语不多的少女。 她是聪明的买卖人,能够清楚明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昨夜临江阁三楼以上的区域,早早被她严令清场,多此一举窥视一位十一楼剑修的蠢事,她可不会去做。 只要能让这二位在楼顶满意的度过一晚,这件事多少也算是给东岭未来的剑仙留了个好印象,所以她很在意这二位的反馈。 白衣少女站在息焕身旁,点了点头,直言道:“老板娘是聪明人,昨晚我们也并未有心设防,最后主客尽欢,是桩好买卖。” 此话一出,美妇人乐得当即拍手叫好,娇笑出声道:“那就好!那就好!能让二位贵客满意,真是我们临江阁的荣幸!” 息焕看了一眼冷清的楼内,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整栋高楼内只有面前这二位主仆在维系,昌郡城内出了名的大酒楼,随时透露着一股即将倒闭的惨淡光景。 少年说者无心道:“老板娘,这临江阁,今后还开不开了?” 说出口的话听着十分冒昧,但美妇人听在耳中倒也不觉得生气,歉笑道:“客官是担心这一次惹恼了朝廷,临江阁日后恐会遭到报复,做不成这小买卖了?” 息焕笑了笑:“我可没说临江阁是小买卖哈,老板娘你自己说的。” 美妇人捂嘴道:“客官真是幽默,还请二位放心,朝廷虽然手段雷厉风行,但毕竟临江阁的背后是万鲸商会,要想动临江阁的位置,哪怕是雪走营也要三思一下。换句话说,临江阁还没有到该被万鲸商会放弃的地步。” “那看来老板娘在商会内的地位也低不了多少了。”少年意有所指。 “这位客官,再打听可就不礼貌了哦。”美妇人陪笑道,但语气已经不再和蔼可亲。 息焕见好就收,当即抱拳告别道:“有缘再见,这次我代金大人先道一声谢了。” 清晨的长街上,临江阁高大的楼门前,一对主仆对着那对转身离去的男女深深弯腰。 ———— “接下来去哪?”白玥魁跟在少年身旁问道。 息焕想了想,随后道:“直接去城西门吧,画生他们一行人也该收拾好了,约好了和他们城门口见,金府那边,就不再大张旗鼓的去道别了。” 白玥魁并未反对,他们一行人的离开,阵仗越小越好。毕竟城内还不知道有多少雪走营的哨鸽安插在此,哪怕这一次昌郡一战让原本资本雄厚的老牌谍子营损失惨重,但这不意味着从那座孤山白帝城中投射出来的视线,就从昌郡这片土地上撤离了。 东岭小队从南下计划的最初,就没有奢望过能够彻底甩开雪走营的追兵,或许来自雪枭的追杀会迟缓,但绝对不会彻底罢休。 息焕想起一事,一拍手道:“玥儿,鸿鹄山观那边还有联系吗?” 他可没有忘记那被独自派往鸿鹄山观的李时淼,在大战结束过后,二人便第一时间飞信鸿鹄山观,因为随大龙须上那一道白玥魁种下剑气一同飞回的,只有孤零零的一柄金尖大剑,而预料之中随行而至的少年却了无踪迹。 这让当时的白玥魁和息焕都不禁感到揪心,李时淼被硬撑着派往山观是他们的想法,最后出了事情只能由他们负责,哪怕这是当时最糟糕情况下的无奈选择,息焕也没有任何颜面去安慰石桥村的那对夫妻。 当时的情况,让他们不得不多想,是不是李时淼在面对一位十楼修士的情况下,被那连同门都可以出卖的阴毒道人给出卖了。年轻修士初入江湖,因为阅历浅被算计的事情,可是常有发生。 最终还未到临江阁前便从鸿鹄山观飞还的一道传信,才让二人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那是一封陆谨安亲笔书写的飞信,上面年轻道人安抚道:“李少侠身体无恙,二位还请放心,明日我会亲自送他下山,在城西渡口等待各位。” 白玥魁说道:“今早又回了一封,说是准备齐全,已经下山了。” 息焕长舒一口气,双手插袖道:“那边汇合后出城接人吧,但愿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嘶马出门 行人稀疏的城门口,息焕遥遥便望见四道身影早已等候在那,看见长街上迎面走来的二位。白画生几人都转过身来。 “姑爷这是和小姐夜不归宿啊。”白月开精神面貌明显恢复了不少,骑在一头金府牵来的马匹上,哪怕有伤在身,依然还有余力能够张嘴扯皮。 白画生默默牵过马头的缰绳,同时低声道:“有力气了就好好养伤存着,别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月开丫头不悦的撅着嘴,干脆整个人趴在马背上,那般软骨头的模样,好像挂在马背上一般。 白画生没有再和少女多嘴,此刻就算是在等人,他依然不忘调整体内气机流转,在白衣剑修不懈怠的努力下,他的状态反而是一行人中恢复最快的。 眼角一道青衣身影走上前来,与白画生并肩而立,同样遥遥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蒲毓情绪不流露于表面,二人同样是在等待,可青衣女子却并没有给人期盼的感觉。 眼看息焕二人走近,刚要穿过城门口,少年的身后就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少侠!息少侠!白姑娘!留步啊!留步!”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碎了街道的清静,只见两匹马从远处快速朝着城门跑来,马背上的还未赶上,就已经着急的高举起手遥遥招呼道。 息焕无奈的笑了笑,二人的脚步却是不停,径直穿过了城西的城门。等到东岭一行人汇合了,那远远追赶而来的两匹马也恰巧赶上了东岭的身影。 因为剧烈奔波的郡守大人满头大汗,兴许是因为脚步仓促,衣衫都有些不整,跟在金荣正身后的少爷金鹿,同样好不到哪去。 不等中年男人开口,息焕便回头苦笑道:“金伯伯,都和你说不必远送了,让其他人看到可不好,这件事过后,东岭和金府的关系也就划清了。” 金荣正赶忙陪笑道:“是是是,这个我自然是清楚的,但无论如何,各位对于金府来说都是恩重如山的大恩人,如此不告而别,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我就送到城门口,不给各位添麻烦了。” 说着中年男人下马,连带着扯过那尚未扛起大梁的长子,教训道:“还不快来多谢各位恩公相助,如果不是各位出手,你早就已经成了那吕府的棋子了!” 一向在息焕面前的金府少爷有些支吾,其实他并不是怯场的性子,相反算是富贵人家的金鹿,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不过当他站在这群天资卓绝的同龄人面前,那耀眼的光环竟是让他一时间感到有些自卑。所以他不敢在息焕等人面前胡乱说话,以至于从认识到现在,息焕对于这位金府少爷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夜酒楼调戏众女。 今日眼看就要离别,日后也不知何时再相见,金鹿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诚恳的向着身前的众人深深弯腰道:“感谢诸位相助,大恩没齿难忘,如果.......如果有机会,日后在途径昌郡城,请一定要来金府一叙。” 金府少爷耳根通红,意犹未尽。息焕站的位置里那少爷最近,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金鹿的肩膀,引导着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届时金鹿一定会让各位看到不一样的金府少爷,一位能担当的起大任的金鹿!”喊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这位金府少爷的全部力气和决心,说完以后,金鹿沉默不语,只是僵硬的驻在原地。 突然金鹿感觉肩膀又被重重拍了拍,息焕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有决心只是开头,往后的路,可不比我们修道要简单多少,甚至会更艰难,金大少爷可不能知难而退啊。” 金府少爷立即不甘示弱道:“当然!我一定会像各位一样,哪怕明知道路艰险,也要去搏一搏试一试,为了父亲,也为了昌郡......” 年轻人并不知晓此刻身后,已是中年的老郡守,竟然也如同一位孩子一般皱起了眉头。 原本很多想说的肺腑之言,金荣正却感觉此刻无需再多言。息焕最后重重拍了拍金鹿的后背,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中年男人,替身后一行人说道:“那金伯伯,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金荣正父子二人目送着那六人队伍走出城门,走进日光里。江湖路远,对于他们这些山下人来说,后会有期往往并不是一种约定,而是一份期望,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对于仙人般的山上修道者来说,可能下一次不期而遇的拜访,等待的人早已垂垂老矣。 后会有期,亦是后会无期。 ———— 走入城郊野道,城西淮河水畔的芦苇原逐渐茂密起来,一行人脚步不停的朝着远处江边那道孤立的山影走去,在鸿鹄山观的山门口,那位情况不明的年轻道人将会带着李时淼在那等候息焕一行人的途径。 白画生走在队伍最前头,蒲毓则是牵着马上小憩的白月开和翠翠走在队伍中间,息焕和白玥魁则是吊在队伍尾巴上。 青衣童子难得在大好的晴天里漫步郊外,孩童心性一下子燃起,毕竟队伍里平常的氛围就偏压抑,好不容易不用再担惊受怕,翠翠在队伍中间四处跑动起来,手中不忘提着那盏残破的黄皮灯笼。 被点过一次灯火的灯笼小妖并未如预期之中那般修为长进,相反,因为阿晴的意外,遭到反噬的灯笼小妖下场就是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外壳,又变得破破烂烂,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妖魂还未破碎,算是在危难关头捡回了一条小命。 即便如此,当最后蒲毓把破烂不堪的小灯笼交还到青衣童子手上时,深夜里小丫头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一场,看着最心爱的灯笼变得破破烂烂,即使是最亲近的蒲毓好声安慰,依然是哭了大半宿才喊着泪花沉沉睡去。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今日看见郊外的好景色,加上昨夜蒲毓承诺日后小灯笼一定会恢复成完好模样,翠翠这才将昨夜的悲伤抛之脑后。 让小丫头唯一感到不开心的,就是平日里那个和她打打闹闹的紫衣少女不见了踪影,虽然阿晴平日里老是当着众人面欺负她,但也就只有妖族少女愿意陪她跑来跑去,少了另一个吵闹的声音,翠翠突然捧着灯笼停了下来,心头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一想到手里头的灯笼,还是阿晴的小弟,但紫衣少女却从未和她争抢过,青衣童子一下子便又难过了起来,翠翠懂事的没有胡闹,只是不再如先前那般吵闹了,而是默默的走回蒲毓的身旁,跟着队伍安静的赶路。 牵马的青衣女子也察觉到了小丫头情绪的变化,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摸摸了青衣童子圆滚滚的脑袋。 不到一个时辰,远处山丘下的石牌山门便映入眼帘,同时还有两道孤伶伶的身影站在山门下,看着情况也是都是有伤在身的模样,谈不上有多乐观。 “玥儿,看起来有问题吗?”随着距离走进,少年不动声色向少女问道。 白玥魁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已经看清了那两位的模样,摇头道:“没什么异常,如果陆谨安真是聪明人,就不会再这个节点上耍什么小聪明。” 息焕对于那位年轻道人,多少还是有些不信任的成分在,所以还是不放心提醒道:“警惕一些总不是坏事。” 谈话间,离山门的距离越来越近。 行人稀疏的城门口,息焕遥遥便望见四道身影早已等候在那,看见长街上迎面走来的二位。白画生几人都转过身来。 “姑爷这是和小姐夜不归宿啊。”白月开精神面貌明显恢复了不少,骑在一头金府牵来的马匹上,哪怕有伤在身,依然还有余力能够张嘴扯皮。 白画生默默牵过马头的缰绳,同时低声道:“有力气了就好好养伤存着,别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月开丫头不悦的撅着嘴,干脆整个人趴在马背上,那般软骨头的模样,好像挂在马背上一般。 白画生没有再和少女多嘴,此刻就算是在等人,他依然不忘调整体内气机流转,在白衣剑修不懈怠的努力下,他的状态反而是一行人中恢复最快的。 眼角一道青衣身影走上前来,与白画生并肩而立,同样遥遥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蒲毓情绪不流露于表面,二人同样是在等待,可青衣女子却并没有给人期盼的感觉。 眼看息焕二人走近,刚要穿过城门口,少年的身后就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少侠!息少侠!白姑娘!留步啊!留步!”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碎了街道的清静,只见两匹马从远处快速朝着城门跑来,马背上的还未赶上,就已经着急的高举起手遥遥招呼道。 息焕无奈的笑了笑,二人的脚步却是不停,径直穿过了城西的城门。等到东岭一行人汇合了,那远远追赶而来的两匹马也恰巧赶上了东岭的身影。 因为剧烈奔波的郡守大人满头大汗,兴许是因为脚步仓促,衣衫都有些不整,跟在金荣正身后的少爷金鹿,同样好不到哪去。 不等中年男人开口,息焕便回头苦笑道:“金伯伯,都和你说不必远送了,让其他人看到可不好,这件事过后,东岭和金府的关系也就划清了。” 金荣正赶忙陪笑道:“是是是,这个我自然是清楚的,但无论如何,各位对于金府来说都是恩重如山的大恩人,如此不告而别,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我就送到城门口,不给各位添麻烦了。” 说着中年男人下马,连带着扯过那尚未扛起大梁的长子,教训道:“还不快来多谢各位恩公相助,如果不是各位出手,你早就已经成了那吕府的棋子了!” 一向在息焕面前的金府少爷有些支吾,其实他并不是怯场的性子,相反算是富贵人家的金鹿,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不过当他站在这群天资卓绝的同龄人面前,那耀眼的光环竟是让他一时间感到有些自卑。所以他不敢在息焕等人面前胡乱说话,以至于从认识到现在,息焕对于这位金府少爷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夜酒楼调戏众女。 今日眼看就要离别,日后也不知何时再相见,金鹿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诚恳的向着身前的众人深深弯腰道:“感谢诸位相助,大恩没齿难忘,如果.......如果有机会,日后在途径昌郡城,请一定要来金府一叙。” 金府少爷耳根通红,意犹未尽。息焕站的位置里那少爷最近,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金鹿的肩膀,引导着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届时金鹿一定会让各位看到不一样的金府少爷,一位能担当的起大任的金鹿!”喊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这位金府少爷的全部力气和决心,说完以后,金鹿沉默不语,只是僵硬的驻在原地。 突然金鹿感觉肩膀又被重重拍了拍,息焕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有决心只是开头,往后的路,可不比我们修道要简单多少,甚至会更艰难,金大少爷可不能知难而退啊。” 金府少爷立即不甘示弱道:“当然!我一定会像各位一样,哪怕明知道路艰险,也要去搏一搏试一试,为了父亲,也为了昌郡......” 年轻人并不知晓此刻身后,已是中年的老郡守,竟然也如同一位孩子一般皱起了眉头。 原本很多想说的肺腑之言,金荣正却感觉此刻无需再多言。息焕最后重重拍了拍金鹿的后背,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中年男人,替身后一行人说道:“那金伯伯,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金荣正父子二人目送着那六人队伍走出城门,走进日光里。江湖路远,对于他们这些山下人来说,后会有期往往并不是一种约定,而是一份期望,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对于仙人般的山上修道者来说,可能下一次不期而遇的拜访,等待的人早已垂垂老矣。 后会有期,亦是后会无期。 ———— 走入城郊野道,城西淮河水畔的芦苇原逐渐茂密起来,一行人脚步不停的朝着远处江边那道孤立的山影走去,在鸿鹄山观的山门口,那位情况不明的年轻道人将会带着李时淼在那等候息焕一行人的途径。 白画生走在队伍最前头,蒲毓则是牵着马上小憩的白月开和翠翠走在队伍中间,息焕和白玥魁则是吊在队伍尾巴上。 青衣童子难得在大好的晴天里漫步郊外,孩童心性一下子燃起,毕竟队伍里平常的氛围就偏压抑,好不容易不用再担惊受怕,翠翠在队伍中间四处跑动起来,手中不忘提着那盏残破的黄皮灯笼。 被点过一次灯火的灯笼小妖并未如预期之中那般修为长进,相反,因为阿晴的意外,遭到反噬的灯笼小妖下场就是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外壳,又变得破破烂烂,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妖魂还未破碎,算是在危难关头捡回了一条小命。 即便如此,当最后蒲毓把破烂不堪的小灯笼交还到青衣童子手上时,深夜里小丫头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一场,看着最心爱的灯笼变得破破烂烂,即使是最亲近的蒲毓好声安慰,依然是哭了大半宿才喊着泪花沉沉睡去。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今日看见郊外的好景色,加上昨夜蒲毓承诺日后小灯笼一定会恢复成完好模样,翠翠这才将昨夜的悲伤抛之脑后。 让小丫头唯一感到不开心的,就是平日里那个和她打打闹闹的紫衣少女不见了踪影,虽然阿晴平日里老是当着众人面欺负她,但也就只有妖族少女愿意陪她跑来跑去,少了另一个吵闹的声音,翠翠突然捧着灯笼停了下来,心头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一想到手里头的灯笼,还是阿晴的小弟,但紫衣少女却从未和她争抢过,青衣童子一下子便又难过了起来,翠翠懂事的没有胡闹,只是不再如先前那般吵闹了,而是默默的走回蒲毓的身旁,跟着队伍安静的赶路。 牵马的青衣女子也察觉到了小丫头情绪的变化,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摸摸了青衣童子圆滚滚的脑袋。 不到一个时辰,远处山丘下的石牌山门便映入眼帘,同时还有两道孤伶伶的身影站在山门下,看着情况也是都是有伤在身的模样,谈不上有多乐观。 “玥儿,看起来有问题吗?”随着距离走进,少年不动声色向少女问道。 白玥魁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已经看清了那两位的模样,摇头道:“没什么异常,如果陆谨安真是聪明人,就不会再这个节点上耍什么小聪明。” 息焕对于那位年轻道人,多少还是有些不信任的成分在,所以还是不放心提醒道:“警惕一些总不是坏事。” 谈话间,离山门的距离越来越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嘶马出门(2) 行人稀疏的城门口,息焕遥遥便望见四道身影早已等候在那,看见长街上迎面走来的二位。白画生几人都转过身来。 “姑爷这是和小姐夜不归宿啊。”白月开精神面貌明显恢复了不少,骑在一头金府牵来的马匹上,哪怕有伤在身,依然还有余力能够张嘴扯皮。 白画生默默牵过马头的缰绳,同时低声道:“有力气了就好好养伤存着,别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月开丫头不悦的撅着嘴,干脆整个人趴在马背上,那般软骨头的模样,好像挂在马背上一般。 白画生没有再和少女多嘴,此刻就算是在等人,他依然不忘调整体内气机流转,在白衣剑修不懈怠的努力下,他的状态反而是一行人中恢复最快的。 眼角一道青衣身影走上前来,与白画生并肩而立,同样遥遥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蒲毓情绪不流露于表面,二人同样是在等待,可青衣女子却并没有给人期盼的感觉。 眼看息焕二人走近,刚要穿过城门口,少年的身后就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少侠!息少侠!白姑娘!留步啊!留步!”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碎了街道的清静,只见两匹马从远处快速朝着城门跑来,马背上的还未赶上,就已经着急的高举起手遥遥招呼道。 息焕无奈的笑了笑,二人的脚步却是不停,径直穿过了城西的城门。等到东岭一行人汇合了,那远远追赶而来的两匹马也恰巧赶上了东岭的身影。 因为剧烈奔波的郡守大人满头大汗,兴许是因为脚步仓促,衣衫都有些不整,跟在金荣正身后的少爷金鹿,同样好不到哪去。 不等中年男人开口,息焕便回头苦笑道:“金伯伯,都和你说不必远送了,让其他人看到可不好,这件事过后,东岭和金府的关系也就划清了。” 金荣正赶忙陪笑道:“是是是,这个我自然是清楚的,但无论如何,各位对于金府来说都是恩重如山的大恩人,如此不告而别,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我就送到城门口,不给各位添麻烦了。” 说着中年男人下马,连带着扯过那尚未扛起大梁的长子,教训道:“还不快来多谢各位恩公相助,如果不是各位出手,你早就已经成了那吕府的棋子了!” 一向在息焕面前的金府少爷有些支吾,其实他并不是怯场的性子,相反算是富贵人家的金鹿,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不过当他站在这群天资卓绝的同龄人面前,那耀眼的光环竟是让他一时间感到有些自卑。所以他不敢在息焕等人面前胡乱说话,以至于从认识到现在,息焕对于这位金府少爷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夜酒楼调戏众女。 今日眼看就要离别,日后也不知何时再相见,金鹿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诚恳的向着身前的众人深深弯腰道:“感谢诸位相助,大恩没齿难忘,如果.......如果有机会,日后在途径昌郡城,请一定要来金府一叙。” 金府少爷耳根通红,意犹未尽。息焕站的位置里那少爷最近,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金鹿的肩膀,引导着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届时金鹿一定会让各位看到不一样的金府少爷,一位能担当的起大任的金鹿!”喊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这位金府少爷的全部力气和决心,说完以后,金鹿沉默不语,只是僵硬的驻在原地。 突然金鹿感觉肩膀又被重重拍了拍,息焕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有决心只是开头,往后的路,可不比我们修道要简单多少,甚至会更艰难,金大少爷可不能知难而退啊。” 金府少爷立即不甘示弱道:“当然!我一定会像各位一样,哪怕明知道路艰险,也要去搏一搏试一试,为了父亲,也为了昌郡......” 年轻人并不知晓此刻身后,已是中年的老郡守,竟然也如同一位孩子一般皱起了眉头。 原本很多想说的肺腑之言,金荣正却感觉此刻无需再多言。息焕最后重重拍了拍金鹿的后背,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中年男人,替身后一行人说道:“那金伯伯,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金荣正父子二人目送着那六人队伍走出城门,走进日光里。江湖路远,对于他们这些山下人来说,后会有期往往并不是一种约定,而是一份期望,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对于仙人般的山上修道者来说,可能下一次不期而遇的拜访,等待的人早已垂垂老矣。 后会有期,亦是后会无期。 ———— 走入城郊野道,城西淮河水畔的芦苇原逐渐茂密起来,一行人脚步不停的朝着远处江边那道孤立的山影走去,在鸿鹄山观的山门口,那位情况不明的年轻道人将会带着李时淼在那等候息焕一行人的途径。 白画生走在队伍最前头,蒲毓则是牵着马上小憩的白月开和翠翠走在队伍中间,息焕和白玥魁则是吊在队伍尾巴上。 青衣童子难得在大好的晴天里漫步郊外,孩童心性一下子燃起,毕竟队伍里平常的氛围就偏压抑,好不容易不用再担惊受怕,翠翠在队伍中间四处跑动起来,手中不忘提着那盏残破的黄皮灯笼。 被点过一次灯火的灯笼小妖并未如预期之中那般修为长进,相反,因为阿晴的意外,遭到反噬的灯笼小妖下场就是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外壳,又变得破破烂烂,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妖魂还未破碎,算是在危难关头捡回了一条小命。 即便如此,当最后蒲毓把破烂不堪的小灯笼交还到青衣童子手上时,深夜里小丫头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一场,看着最心爱的灯笼变得破破烂烂,即使是最亲近的蒲毓好声安慰,依然是哭了大半宿才喊着泪花沉沉睡去。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今日看见郊外的好景色,加上昨夜蒲毓承诺日后小灯笼一定会恢复成完好模样,翠翠这才将昨夜的悲伤抛之脑后。 让小丫头唯一感到不开心的,就是平日里那个和她打打闹闹的紫衣少女不见了踪影,虽然阿晴平日里老是当着众人面欺负她,但也就只有妖族少女愿意陪她跑来跑去,少了另一个吵闹的声音,翠翠突然捧着灯笼停了下来,心头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一想到手里头的灯笼,还是阿晴的小弟,但紫衣少女却从未和她争抢过,青衣童子一下子便又难过了起来,翠翠懂事的没有胡闹,只是不再如先前那般吵闹了,而是默默的走回蒲毓的身旁,跟着队伍安静的赶路。 牵马的青衣女子也察觉到了小丫头情绪的变化,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摸摸了青衣童子圆滚滚的脑袋。 不到一个时辰,远处山丘下的石牌山门便映入眼帘,同时还有两道孤伶伶的身影站在山门下,看着情况也是都是有伤在身的模样,谈不上有多乐观。 “玥儿,看起来有问题吗?”随着距离走进,少年不动声色向少女问道。 白玥魁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已经看清了那两位的模样,摇头道:“没什么异常,如果陆谨安真是聪明人,就不会再这个节点上耍什么小聪明。” 息焕对于那位年轻道人,多少还是有些不信任的成分在,所以还是不放心提醒道:“警惕一些总不是坏事。” 谈话间,离山门的距离越来越近。 行人稀疏的城门口,息焕遥遥便望见四道身影早已等候在那,看见长街上迎面走来的二位。白画生几人都转过身来。 “姑爷这是和小姐夜不归宿啊。”白月开精神面貌明显恢复了不少,骑在一头金府牵来的马匹上,哪怕有伤在身,依然还有余力能够张嘴扯皮。 白画生默默牵过马头的缰绳,同时低声道:“有力气了就好好养伤存着,别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月开丫头不悦的撅着嘴,干脆整个人趴在马背上,那般软骨头的模样,好像挂在马背上一般。 白画生没有再和少女多嘴,此刻就算是在等人,他依然不忘调整体内气机流转,在白衣剑修不懈怠的努力下,他的状态反而是一行人中恢复最快的。 眼角一道青衣身影走上前来,与白画生并肩而立,同样遥遥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蒲毓情绪不流露于表面,二人同样是在等待,可青衣女子却并没有给人期盼的感觉。 眼看息焕二人走近,刚要穿过城门口,少年的身后就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少侠!息少侠!白姑娘!留步啊!留步!”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碎了街道的清静,只见两匹马从远处快速朝着城门跑来,马背上的还未赶上,就已经着急的高举起手遥遥招呼道。 息焕无奈的笑了笑,二人的脚步却是不停,径直穿过了城西的城门。等到东岭一行人汇合了,那远远追赶而来的两匹马也恰巧赶上了东岭的身影。 因为剧烈奔波的郡守大人满头大汗,兴许是因为脚步仓促,衣衫都有些不整,跟在金荣正身后的少爷金鹿,同样好不到哪去。 不等中年男人开口,息焕便回头苦笑道:“金伯伯,都和你说不必远送了,让其他人看到可不好,这件事过后,东岭和金府的关系也就划清了。” 金荣正赶忙陪笑道:“是是是,这个我自然是清楚的,但无论如何,各位对于金府来说都是恩重如山的大恩人,如此不告而别,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我就送到城门口,不给各位添麻烦了。” 说着中年男人下马,连带着扯过那尚未扛起大梁的长子,教训道:“还不快来多谢各位恩公相助,如果不是各位出手,你早就已经成了那吕府的棋子了!” 一向在息焕面前的金府少爷有些支吾,其实他并不是怯场的性子,相反算是富贵人家的金鹿,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不过当他站在这群天资卓绝的同龄人面前,那耀眼的光环竟是让他一时间感到有些自卑。所以他不敢在息焕等人面前胡乱说话,以至于从认识到现在,息焕对于这位金府少爷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夜酒楼调戏众女。 今日眼看就要离别,日后也不知何时再相见,金鹿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诚恳的向着身前的众人深深弯腰道:“感谢诸位相助,大恩没齿难忘,如果.......如果有机会,日后在途径昌郡城,请一定要来金府一叙。” 金府少爷耳根通红,意犹未尽。息焕站的位置里那少爷最近,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金鹿的肩膀,引导着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届时金鹿一定会让各位看到不一样的金府少爷,一位能担当的起大任的金鹿!”喊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这位金府少爷的全部力气和决心,说完以后,金鹿沉默不语,只是僵硬的驻在原地。 突然金鹿感觉肩膀又被重重拍了拍,息焕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有决心只是开头,往后的路,可不比我们修道要简单多少,甚至会更艰难,金大少爷可不能知难而退啊。” 金府少爷立即不甘示弱道:“当然!我一定会像各位一样,哪怕明知道路艰险,也要去搏一搏试一试,为了父亲,也为了昌郡......” 年轻人并不知晓此刻身后,已是中年的老郡守,竟然也如同一位孩子一般皱起了眉头。 原本很多想说的肺腑之言,金荣正却感觉此刻无需再多言。息焕最后重重拍了拍金鹿的后背,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中年男人,替身后一行人说道:“那金伯伯,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金荣正父子二人目送着那六人队伍走出城门,走进日光里。江湖路远,对于他们这些山下人来说,后会有期往往并不是一种约定,而是一份期望,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对于仙人般的山上修道者来说,可能下一次不期而遇的拜访,等待的人早已垂垂老矣。 后会有期,亦是后会无期。 ———— 走入城郊野道,城西淮河水畔的芦苇原逐渐茂密起来,一行人脚步不停的朝着远处江边那道孤立的山影走去,在鸿鹄山观的山门口,那位情况不明的年轻道人将会带着李时淼在那等候息焕一行人的途径。 白画生走在队伍最前头,蒲毓则是牵着马上小憩的白月开和翠翠走在队伍中间,息焕和白玥魁则是吊在队伍尾巴上。 青衣童子难得在大好的晴天里漫步郊外,孩童心性一下子燃起,毕竟队伍里平常的氛围就偏压抑,好不容易不用再担惊受怕,翠翠在队伍中间四处跑动起来,手中不忘提着那盏残破的黄皮灯笼。 被点过一次灯火的灯笼小妖并未如预期之中那般修为长进,相反,因为阿晴的意外,遭到反噬的灯笼小妖下场就是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外壳,又变得破破烂烂,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妖魂还未破碎,算是在危难关头捡回了一条小命。 即便如此,当最后蒲毓把破烂不堪的小灯笼交还到青衣童子手上时,深夜里小丫头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一场,看着最心爱的灯笼变得破破烂烂,即使是最亲近的蒲毓好声安慰,依然是哭了大半宿才喊着泪花沉沉睡去。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今日看见郊外的好景色,加上昨夜蒲毓承诺日后小灯笼一定会恢复成完好模样,翠翠这才将昨夜的悲伤抛之脑后。 让小丫头唯一感到不开心的,就是平日里那个和她打打闹闹的紫衣少女不见了踪影,虽然阿晴平日里老是当着众人面欺负她,但也就只有妖族少女愿意陪她跑来跑去,少了另一个吵闹的声音,翠翠突然捧着灯笼停了下来,心头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一想到手里头的灯笼,还是阿晴的小弟,但紫衣少女却从未和她争抢过,青衣童子一下子便又难过了起来,翠翠懂事的没有胡闹,只是不再如先前那般吵闹了,而是默默的走回蒲毓的身旁,跟着队伍安静的赶路。 牵马的青衣女子也察觉到了小丫头情绪的变化,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摸摸了青衣童子圆滚滚的脑袋。 不到一个时辰,远处山丘下的石牌山门便映入眼帘,同时还有两道孤伶伶的身影站在山门下,看着情况也是都是有伤在身的模样,谈不上有多乐观。 “玥儿,看起来有问题吗?”随着距离走进,少年不动声色向少女问道。 白玥魁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已经看清了那两位的模样,摇头道:“没什么异常,如果陆谨安真是聪明人,就不会再这个节点上耍什么小聪明。” 息焕对于那位年轻道人,多少还是有些不信任的成分在,所以还是不放心提醒道:“警惕一些总不是坏事。” 谈话间,离山门的距离越来越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嘶马出门(3) 行人稀疏的城门口,息焕遥遥便望见四道身影早已等候在那,看见长街上迎面走来的二位。白画生几人都转过身来。 “姑爷这是和小姐夜不归宿啊。”白月开精神面貌明显恢复了不少,骑在一头金府牵来的马匹上,哪怕有伤在身,依然还有余力能够张嘴扯皮。 白画生默默牵过马头的缰绳,同时低声道:“有力气了就好好养伤存着,别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月开丫头不悦的撅着嘴,干脆整个人趴在马背上,那般软骨头的模样,好像挂在马背上一般。 白画生没有再和少女多嘴,此刻就算是在等人,他依然不忘调整体内气机流转,在白衣剑修不懈怠的努力下,他的状态反而是一行人中恢复最快的。 眼角一道青衣身影走上前来,与白画生并肩而立,同样遥遥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蒲毓情绪不流露于表面,二人同样是在等待,可青衣女子却并没有给人期盼的感觉。 眼看息焕二人走近,刚要穿过城门口,少年的身后就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少侠!息少侠!白姑娘!留步啊!留步!”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碎了街道的清静,只见两匹马从远处快速朝着城门跑来,马背上的还未赶上,就已经着急的高举起手遥遥招呼道。 息焕无奈的笑了笑,二人的脚步却是不停,径直穿过了城西的城门。等到东岭一行人汇合了,那远远追赶而来的两匹马也恰巧赶上了东岭的身影。 因为剧烈奔波的郡守大人满头大汗,兴许是因为脚步仓促,衣衫都有些不整,跟在金荣正身后的少爷金鹿,同样好不到哪去。 不等中年男人开口,息焕便回头苦笑道:“金伯伯,都和你说不必远送了,让其他人看到可不好,这件事过后,东岭和金府的关系也就划清了。” 金荣正赶忙陪笑道:“是是是,这个我自然是清楚的,但无论如何,各位对于金府来说都是恩重如山的大恩人,如此不告而别,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我就送到城门口,不给各位添麻烦了。” 说着中年男人下马,连带着扯过那尚未扛起大梁的长子,教训道:“还不快来多谢各位恩公相助,如果不是各位出手,你早就已经成了那吕府的棋子了!” 一向在息焕面前的金府少爷有些支吾,其实他并不是怯场的性子,相反算是富贵人家的金鹿,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不过当他站在这群天资卓绝的同龄人面前,那耀眼的光环竟是让他一时间感到有些自卑。所以他不敢在息焕等人面前胡乱说话,以至于从认识到现在,息焕对于这位金府少爷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夜酒楼调戏众女。 今日眼看就要离别,日后也不知何时再相见,金鹿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诚恳的向着身前的众人深深弯腰道:“感谢诸位相助,大恩没齿难忘,如果.......如果有机会,日后在途径昌郡城,请一定要来金府一叙。” 金府少爷耳根通红,意犹未尽。息焕站的位置里那少爷最近,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金鹿的肩膀,引导着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届时金鹿一定会让各位看到不一样的金府少爷,一位能担当的起大任的金鹿!”喊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这位金府少爷的全部力气和决心,说完以后,金鹿沉默不语,只是僵硬的驻在原地。 突然金鹿感觉肩膀又被重重拍了拍,息焕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有决心只是开头,往后的路,可不比我们修道要简单多少,甚至会更艰难,金大少爷可不能知难而退啊。” 金府少爷立即不甘示弱道:“当然!我一定会像各位一样,哪怕明知道路艰险,也要去搏一搏试一试,为了父亲,也为了昌郡......” 年轻人并不知晓此刻身后,已是中年的老郡守,竟然也如同一位孩子一般皱起了眉头。 原本很多想说的肺腑之言,金荣正却感觉此刻无需再多言。息焕最后重重拍了拍金鹿的后背,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中年男人,替身后一行人说道:“那金伯伯,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金荣正父子二人目送着那六人队伍走出城门,走进日光里。江湖路远,对于他们这些山下人来说,后会有期往往并不是一种约定,而是一份期望,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对于仙人般的山上修道者来说,可能下一次不期而遇的拜访,等待的人早已垂垂老矣。 后会有期,亦是后会无期。 ———— 走入城郊野道,城西淮河水畔的芦苇原逐渐茂密起来,一行人脚步不停的朝着远处江边那道孤立的山影走去,在鸿鹄山观的山门口,那位情况不明的年轻道人将会带着李时淼在那等候息焕一行人的途径。 白画生走在队伍最前头,蒲毓则是牵着马上小憩的白月开和翠翠走在队伍中间,息焕和白玥魁则是吊在队伍尾巴上。 青衣童子难得在大好的晴天里漫步郊外,孩童心性一下子燃起,毕竟队伍里平常的氛围就偏压抑,好不容易不用再担惊受怕,翠翠在队伍中间四处跑动起来,手中不忘提着那盏残破的黄皮灯笼。 被点过一次灯火的灯笼小妖并未如预期之中那般修为长进,相反,因为阿晴的意外,遭到反噬的灯笼小妖下场就是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外壳,又变得破破烂烂,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妖魂还未破碎,算是在危难关头捡回了一条小命。 即便如此,当最后蒲毓把破烂不堪的小灯笼交还到青衣童子手上时,深夜里小丫头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一场,看着最心爱的灯笼变得破破烂烂,即使是最亲近的蒲毓好声安慰,依然是哭了大半宿才喊着泪花沉沉睡去。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今日看见郊外的好景色,加上昨夜蒲毓承诺日后小灯笼一定会恢复成完好模样,翠翠这才将昨夜的悲伤抛之脑后。 让小丫头唯一感到不开心的,就是平日里那个和她打打闹闹的紫衣少女不见了踪影,虽然阿晴平日里老是当着众人面欺负她,但也就只有妖族少女愿意陪她跑来跑去,少了另一个吵闹的声音,翠翠突然捧着灯笼停了下来,心头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一想到手里头的灯笼,还是阿晴的小弟,但紫衣少女却从未和她争抢过,青衣童子一下子便又难过了起来,翠翠懂事的没有胡闹,只是不再如先前那般吵闹了,而是默默的走回蒲毓的身旁,跟着队伍安静的赶路。 牵马的青衣女子也察觉到了小丫头情绪的变化,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摸摸了青衣童子圆滚滚的脑袋。 不到一个时辰,远处山丘下的石牌山门便映入眼帘,同时还有两道孤伶伶的身影站在山门下,看着情况也是都是有伤在身的模样,谈不上有多乐观。 “玥儿,看起来有问题吗?”随着距离走进,少年不动声色向少女问道。 白玥魁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已经看清了那两位的模样,摇头道:“没什么异常,如果陆谨安真是聪明人,就不会再这个节点上耍什么小聪明。” 息焕对于那位年轻道人,多少还是有些不信任的成分在,所以还是不放心提醒道:“警惕一些总不是坏事。” 谈话间,离山门的距离越来越近。 行人稀疏的城门口,息焕遥遥便望见四道身影早已等候在那,看见长街上迎面走来的二位。白画生几人都转过身来。 “姑爷这是和小姐夜不归宿啊。”白月开精神面貌明显恢复了不少,骑在一头金府牵来的马匹上,哪怕有伤在身,依然还有余力能够张嘴扯皮。 白画生默默牵过马头的缰绳,同时低声道:“有力气了就好好养伤存着,别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月开丫头不悦的撅着嘴,干脆整个人趴在马背上,那般软骨头的模样,好像挂在马背上一般。 白画生没有再和少女多嘴,此刻就算是在等人,他依然不忘调整体内气机流转,在白衣剑修不懈怠的努力下,他的状态反而是一行人中恢复最快的。 眼角一道青衣身影走上前来,与白画生并肩而立,同样遥遥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蒲毓情绪不流露于表面,二人同样是在等待,可青衣女子却并没有给人期盼的感觉。 眼看息焕二人走近,刚要穿过城门口,少年的身后就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少侠!息少侠!白姑娘!留步啊!留步!”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碎了街道的清静,只见两匹马从远处快速朝着城门跑来,马背上的还未赶上,就已经着急的高举起手遥遥招呼道。 息焕无奈的笑了笑,二人的脚步却是不停,径直穿过了城西的城门。等到东岭一行人汇合了,那远远追赶而来的两匹马也恰巧赶上了东岭的身影。 因为剧烈奔波的郡守大人满头大汗,兴许是因为脚步仓促,衣衫都有些不整,跟在金荣正身后的少爷金鹿,同样好不到哪去。 不等中年男人开口,息焕便回头苦笑道:“金伯伯,都和你说不必远送了,让其他人看到可不好,这件事过后,东岭和金府的关系也就划清了。” 金荣正赶忙陪笑道:“是是是,这个我自然是清楚的,但无论如何,各位对于金府来说都是恩重如山的大恩人,如此不告而别,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我就送到城门口,不给各位添麻烦了。” 说着中年男人下马,连带着扯过那尚未扛起大梁的长子,教训道:“还不快来多谢各位恩公相助,如果不是各位出手,你早就已经成了那吕府的棋子了!” 一向在息焕面前的金府少爷有些支吾,其实他并不是怯场的性子,相反算是富贵人家的金鹿,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不过当他站在这群天资卓绝的同龄人面前,那耀眼的光环竟是让他一时间感到有些自卑。所以他不敢在息焕等人面前胡乱说话,以至于从认识到现在,息焕对于这位金府少爷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夜酒楼调戏众女。 今日眼看就要离别,日后也不知何时再相见,金鹿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诚恳的向着身前的众人深深弯腰道:“感谢诸位相助,大恩没齿难忘,如果.......如果有机会,日后在途径昌郡城,请一定要来金府一叙。” 金府少爷耳根通红,意犹未尽。息焕站的位置里那少爷最近,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金鹿的肩膀,引导着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届时金鹿一定会让各位看到不一样的金府少爷,一位能担当的起大任的金鹿!”喊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这位金府少爷的全部力气和决心,说完以后,金鹿沉默不语,只是僵硬的驻在原地。 突然金鹿感觉肩膀又被重重拍了拍,息焕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有决心只是开头,往后的路,可不比我们修道要简单多少,甚至会更艰难,金大少爷可不能知难而退啊。” 金府少爷立即不甘示弱道:“当然!我一定会像各位一样,哪怕明知道路艰险,也要去搏一搏试一试,为了父亲,也为了昌郡......” 年轻人并不知晓此刻身后,已是中年的老郡守,竟然也如同一位孩子一般皱起了眉头。 原本很多想说的肺腑之言,金荣正却感觉此刻无需再多言。息焕最后重重拍了拍金鹿的后背,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中年男人,替身后一行人说道:“那金伯伯,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金荣正父子二人目送着那六人队伍走出城门,走进日光里。江湖路远,对于他们这些山下人来说,后会有期往往并不是一种约定,而是一份期望,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对于仙人般的山上修道者来说,可能下一次不期而遇的拜访,等待的人早已垂垂老矣。 后会有期,亦是后会无期。 ———— 走入城郊野道,城西淮河水畔的芦苇原逐渐茂密起来,一行人脚步不停的朝着远处江边那道孤立的山影走去,在鸿鹄山观的山门口,那位情况不明的年轻道人将会带着李时淼在那等候息焕一行人的途径。 白画生走在队伍最前头,蒲毓则是牵着马上小憩的白月开和翠翠走在队伍中间,息焕和白玥魁则是吊在队伍尾巴上。 青衣童子难得在大好的晴天里漫步郊外,孩童心性一下子燃起,毕竟队伍里平常的氛围就偏压抑,好不容易不用再担惊受怕,翠翠在队伍中间四处跑动起来,手中不忘提着那盏残破的黄皮灯笼。 被点过一次灯火的灯笼小妖并未如预期之中那般修为长进,相反,因为阿晴的意外,遭到反噬的灯笼小妖下场就是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外壳,又变得破破烂烂,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妖魂还未破碎,算是在危难关头捡回了一条小命。 即便如此,当最后蒲毓把破烂不堪的小灯笼交还到青衣童子手上时,深夜里小丫头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一场,看着最心爱的灯笼变得破破烂烂,即使是最亲近的蒲毓好声安慰,依然是哭了大半宿才喊着泪花沉沉睡去。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今日看见郊外的好景色,加上昨夜蒲毓承诺日后小灯笼一定会恢复成完好模样,翠翠这才将昨夜的悲伤抛之脑后。 让小丫头唯一感到不开心的,就是平日里那个和她打打闹闹的紫衣少女不见了踪影,虽然阿晴平日里老是当着众人面欺负她,但也就只有妖族少女愿意陪她跑来跑去,少了另一个吵闹的声音,翠翠突然捧着灯笼停了下来,心头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一想到手里头的灯笼,还是阿晴的小弟,但紫衣少女却从未和她争抢过,青衣童子一下子便又难过了起来,翠翠懂事的没有胡闹,只是不再如先前那般吵闹了,而是默默的走回蒲毓的身旁,跟着队伍安静的赶路。 牵马的青衣女子也察觉到了小丫头情绪的变化,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摸摸了青衣童子圆滚滚的脑袋。 不到一个时辰,远处山丘下的石牌山门便映入眼帘,同时还有两道孤伶伶的身影站在山门下,看着情况也是都是有伤在身的模样,谈不上有多乐观。 “玥儿,看起来有问题吗?”随着距离走进,少年不动声色向少女问道。 白玥魁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已经看清了那两位的模样,摇头道:“没什么异常,如果陆谨安真是聪明人,就不会再这个节点上耍什么小聪明。” 息焕对于那位年轻道人,多少还是有些不信任的成分在,所以还是不放心提醒道:“警惕一些总不是坏事。” 谈话间,离山门的距离越来越近。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观天书(1) 听闻陆谨安突然要平白无故给好处,息焕一下子倍感不妙,龇牙咧嘴道:“陆道长,这就不必了吧,我们和鸿鹄山观的帐早就算清了,两不相欠如何?” 哪知陆谨安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年语气里的婉拒意味,权当是息焕在和他客气,坚持道:“不不不,要是早些时候确实可以这样算。我一开始也只是把东岭的诸位当作利益相同的合作伙伴,但现在不同了,我觉得这份善缘有必要好好结交一下。” “你倒是不避讳,有啥说啥。”息焕促狭道。 陆谨安并不觉得少年是在挖苦自己,反而十分开心道:“和直爽的人就应该坦诚相待,息少侠你也不是什么惺惺作态的人,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交流方式更为高效些。” 息焕实在拗不过他,干脆直接说道:“有没有想过我们不想和你结交这份善缘?” 此言一出,场面有些寂静,陆谨安似乎也有些尴尬,低头沉默半晌,抬头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道:“各位忌惮我先前所做的欺师大罪,我可以理解,陆谨安自认为不是一位正直坦荡的人,所行之事也大多见不得光。但如果可以,还请各位相信鸿鹄山观将来的名誉,这不是我个人的善意,而是鸿鹄山观期望能够更好发展的诚意。” 见众人还有所犹豫,陆谨安退一步道:“此事确实不应该强求,毕竟好坏与否,都应该有你们来定夺,所以不妨让我说说鸿鹄山观愿意拿出一份多大的谢礼,再由各位来决定接不接受这份谢礼,如何?” 息焕和身后的几位相视一眼,最后无奈硬着头皮敲定主意道:“可以,事先说好,无论最后我们接不接受,你都不许再强求。” 陆谨安点点头,随即想了一下该如何表述,接着说道:“这份谢礼,事关整座山观底蕴,但其实李时淼和我的那位小师妹,都有过接触。” 在一旁安静听着的李时淼闻言,明白过后瞪大了眼睛道:“陆道长,你该不会是想把那块石碑给拿出来吧?” “那倒不至于,”陆谨安笑道,随后话锋一转:“不知各位还记得我们山观的那位出关老祖?在那一夜城西郊大战中,风头占尽,凭借一身早已跨过须弥境的实力,让在场所有人都体会到,何谓一名真正的升羽境修士的恐怖。” 息焕和白玥魁不由得面色凝重,那一夜他们二人可以说是真正接触过战场中心,所以对于陆谨安的评价深有体会。 年轻道人看见二人的面色,便知道无需再多做解释,于是接着上文铺垫道:“其实那一位老祖宗,原先的资质并未堪称有多顶尖,虽然在鸿鹄山观内算得上是独树一帜,但要放在整座天下比拼是否能踏入升羽境,远远不够。但事实就是最后大家看到的那样,这位老祖宗出关以后,便成为了屈指可数的那几位升羽境修士,这背后的原因,我也是在那次迎接老祖出关后才明白。” 息焕看向李时淼,想从男人眼中看出陆谨安这些话的可信度,后者回应的则是十分肯定的答复,陆谨安并未在撒谎杜撰。 于是少年接着耐心听年轻道人说着:“能够促使一位资质远远不够达到升羽境的修士步入大道的,只有天大的机缘,而这份机缘,我早已在那处老祖宗闭关的崖底洞天内,见到了真身。那是一块特殊的石碑,表面光滑如丝宣,空无一物,如一卷空白书卷平摊开,在鸿鹄山观观主代代相传的口中,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惊鸿石献。” 息焕似乎明白了年轻道人接下来要说什么,身后的几人同样如此,除了白玥魁意外,其余人都不约而同放缓了呼吸。 “普通人观视那块惊鸿石献,若不是有天资机缘在,就如同观看一块洁白石碑般,徒劳无果,看再久也无法参悟出半个字来。但若是命定之人观视那块石碑,仅仅只是一眼,都会受益无穷,可以说是一定,会从那块惊鸿石献上,参悟出一项当世顶尖,或者早已失传的功法。” 白月开忍不住出生打断道:“你怎么就知道的这么清楚?”刚说完少女便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道:“该不会你已经......” 陆谨安依旧没有遮掩,而是大方坦诚道:“没错,这位姑娘,在迎接老祖宗出关的时候,仅仅只是匆匆一瞥的瞬间,我已经从那块惊鸿石献上参悟到了一条大道的边角。正因如此,我才能够用那招学自惊鸿石献上的杀手锏,在最后关头完成局势反转,成功拖住我师父的脚步,并且还能保全自身。” 李时淼回顾那一场绝望至极的崖底厮杀,如梦初醒道:“当时大家都以为你就算不死,也会死在山水乱的反噬下,根本没想到你还能留下一口气,更没想到你居然最后关头还能够反杀袁山道人,活着带我们逃入石门后。” 陆谨安笑而不语,并未老实说出其中细节,这毕竟关系到他自己的大道走向,若是将这堪称保命的底牌和盘托出,那就不是诚意十足,而是彻彻底底的单纯天真了。 白玥魁也少见的提起了兴趣,饶有兴趣问道:“那陆道长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涉及到了一条可以攀登至升羽境的大道上了?那陆道长日后铁定是一位升羽境修士了?” 陆谨安连连摆手,说不清是谦虚还是实话实说,否认道:“那倒不至于,惊鸿石献上参悟的只是一角天书,但能够借这一角发挥出多大的力,还要看个人,鸿鹄老祖能够走到那个境界,机缘占比固然重要,同时离不开自己的努力。而且惊鸿石献赋予的,不总是那些有益于修为的功法,也很有可能是一些看起来没那么有用的功法,所以还是要因人而异。” 年轻道人的解释,可以说是很全面了,现在所有人对于那块堪称香饽饽的惊鸿石献,大抵都抱着同一个想法——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那陆道长的意思是?”息焕好像明白年轻道人要做什么了。 陆谨安也默契得朝他一笑,随后平淡的说出那道极为震惊的消息:“为了答谢诸位,我现在可以给东岭的各位一个机会,从你们这几人的队伍中挑出一位,由我带着他踏入那座石门,给他一次观视......惊鸿石献的机会。” 听闻陆谨安突然要平白无故给好处,息焕一下子倍感不妙,龇牙咧嘴道:“陆道长,这就不必了吧,我们和鸿鹄山观的帐早就算清了,两不相欠如何?” 哪知陆谨安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年语气里的婉拒意味,权当是息焕在和他客气,坚持道:“不不不,要是早些时候确实可以这样算。我一开始也只是把东岭的诸位当作利益相同的合作伙伴,但现在不同了,我觉得这份善缘有必要好好结交一下。” “你倒是不避讳,有啥说啥。”息焕促狭道。 陆谨安并不觉得少年是在挖苦自己,反而十分开心道:“和直爽的人就应该坦诚相待,息少侠你也不是什么惺惺作态的人,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交流方式更为高效些。” 息焕实在拗不过他,干脆直接说道:“有没有想过我们不想和你结交这份善缘?” 此言一出,场面有些寂静,陆谨安似乎也有些尴尬,低头沉默半晌,抬头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道:“各位忌惮我先前所做的欺师大罪,我可以理解,陆谨安自认为不是一位正直坦荡的人,所行之事也大多见不得光。但如果可以,还请各位相信鸿鹄山观将来的名誉,这不是我个人的善意,而是鸿鹄山观期望能够更好发展的诚意。” 见众人还有所犹豫,陆谨安退一步道:“此事确实不应该强求,毕竟好坏与否,都应该有你们来定夺,所以不妨让我说说鸿鹄山观愿意拿出一份多大的谢礼,再由各位来决定接不接受这份谢礼,如何?” 息焕和身后的几位相视一眼,最后无奈硬着头皮敲定主意道:“可以,事先说好,无论最后我们接不接受,你都不许再强求。” 陆谨安点点头,随即想了一下该如何表述,接着说道:“这份谢礼,事关整座山观底蕴,但其实李时淼和我的那位小师妹,都有过接触。” 在一旁安静听着的李时淼闻言,明白过后瞪大了眼睛道:“陆道长,你该不会是想把那块石碑给拿出来吧?” “那倒不至于,”陆谨安笑道,随后话锋一转:“不知各位还记得我们山观的那位出关老祖?在那一夜城西郊大战中,风头占尽,凭借一身早已跨过须弥境的实力,让在场所有人都体会到,何谓一名真正的升羽境修士的恐怖。” 息焕和白玥魁不由得面色凝重,那一夜他们二人可以说是真正接触过战场中心,所以对于陆谨安的评价深有体会。 年轻道人看见二人的面色,便知道无需再多做解释,于是接着上文铺垫道:“其实那一位老祖宗,原先的资质并未堪称有多顶尖,虽然在鸿鹄山观内算得上是独树一帜,但要放在整座天下比拼是否能踏入升羽境,远远不够。但事实就是最后大家看到的那样,这位老祖宗出关以后,便成为了屈指可数的那几位升羽境修士,这背后的原因,我也是在那次迎接老祖出关后才明白。” 息焕看向李时淼,想从男人眼中看出陆谨安这些话的可信度,后者回应的则是十分肯定的答复,陆谨安并未在撒谎杜撰。 于是少年接着耐心听年轻道人说着:“能够促使一位资质远远不够达到升羽境的修士步入大道的,只有天大的机缘,而这份机缘,我早已在那处老祖宗闭关的崖底洞天内,见到了真身。那是一块特殊的石碑,表面光滑如丝宣,空无一物,如一卷空白书卷平摊开,在鸿鹄山观观主代代相传的口中,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惊鸿石献。” 息焕似乎明白了年轻道人接下来要说什么,身后的几人同样如此,除了白玥魁意外,其余人都不约而同放缓了呼吸。 “普通人观视那块惊鸿石献,若不是有天资机缘在,就如同观看一块洁白石碑般,徒劳无果,看再久也无法参悟出半个字来。但若是命定之人观视那块石碑,仅仅只是一眼,都会受益无穷,可以说是一定,会从那块惊鸿石献上,参悟出一项当世顶尖,或者早已失传的功法。” 白月开忍不住出生打断道:“你怎么就知道的这么清楚?”刚说完少女便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道:“该不会你已经......” 陆谨安依旧没有遮掩,而是大方坦诚道:“没错,这位姑娘,在迎接老祖宗出关的时候,仅仅只是匆匆一瞥的瞬间,我已经从那块惊鸿石献上参悟到了一条大道的边角。正因如此,我才能够用那招学自惊鸿石献上的杀手锏,在最后关头完成局势反转,成功拖住我师父的脚步,并且还能保全自身。” 李时淼回顾那一场绝望至极的崖底厮杀,如梦初醒道:“当时大家都以为你就算不死,也会死在山水乱的反噬下,根本没想到你还能留下一口气,更没想到你居然最后关头还能够反杀袁山道人,活着带我们逃入石门后。” 陆谨安笑而不语,并未老实说出其中细节,这毕竟关系到他自己的大道走向,若是将这堪称保命的底牌和盘托出,那就不是诚意十足,而是彻彻底底的单纯天真了。 白玥魁也少见的提起了兴趣,饶有兴趣问道:“那陆道长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涉及到了一条可以攀登至升羽境的大道上了?那陆道长日后铁定是一位升羽境修士了?” 陆谨安连连摆手,说不清是谦虚还是实话实说,否认道:“那倒不至于,惊鸿石献上参悟的只是一角天书,但能够借这一角发挥出多大的力,还要看个人,鸿鹄老祖能够走到那个境界,机缘占比固然重要,同时离不开自己的努力。而且惊鸿石献赋予的,不总是那些有益于修为的功法,也很有可能是一些看起来没那么有用的功法,所以还是要因人而异。” 年轻道人的解释,可以说是很全面了,现在所有人对于那块堪称香饽饽的惊鸿石献,大抵都抱着同一个想法——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那陆道长的意思是?”息焕好像明白年轻道人要做什么了。 陆谨安也默契得朝他一笑,随后平淡的说出那道极为震惊的消息:“为了答谢诸位,我现在可以给东岭的各位一个机会,从你们这几人的队伍中挑出一位,由我带着他踏入那座石门,给他一次观视......惊鸿石献的机会。” 第一百六十章 我观天书(2) “诸位没有听错,这很可能是鸿鹄山观宗门建立以来,第一次对外人开放惊鸿石献的观视机会。”陆谨安郑重道。 在周围听着的人,都不禁挺直了脊背,甚至连蒲毓,也将目光投在了那位发言极其大胆的年轻道人身上。 息焕并未感觉到这是多大的好事,反之少年倍感压力道:“陆道长,谋求的是不是有点大了?” 陆谨安点头后又摇头道:“息焕,话我已经放出去了,至于是不是我居心叵测,全凭你自己的理解。我还是那句话,陆谨安个人的言行,仅代表我自己,不代表整座鸿鹄山观,一切的变动皆因我而起,到我这也该结束了。” 息焕暗示道:“陆道长就不怕某些人卷土重来?总有弟子会觉得向外求比向内求要好得多,这样的人可能几十年,可能几百年,终有一日会重新出现在山观内,甚至就在当下,依旧有人道不同与陆道长。” 陆谨安哈哈笑了起来,丝毫不担忧道:“那就是后事了,我相信彼时若是再发生当下但这一幕,一定会有如我这般的人站出来,彼时的那一位,说不定方法会比我陆谨安所用的更合适,牵扯到的人也会更少。谁知道呢?天下从来不缺英雄和天才。” 息焕审视着年轻道人,目光严峻,陆谨安也不甘示弱,抬头坦荡的看向少年,年轻道人这才发觉,少年那双令人生厌的金瞳居然不见了,可能和那处青铜印有关,虽然看久了稍微习惯了点,但不得不说,还是现在的黑瞳更适合息焕一些。 白玥魁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位的对视,委实是气氛有些怪异,白玥魁这才出声道:“陆道长,若是我们派出的那一位在观视过后,一无所获,这该怎么算?” 陆谨安也是彻底放开了,闻言竟然爽朗道:“那再好不过了,毕竟是我们山观的至宝,外人能少沾一点好处也是一点,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大家都懂。可千万别想着要我再给一次机会,只能选一位,也只能观视一次。” 看着陆谨安竖起的那根手指,息焕叹息道:“唉,没办法,虽然心里依旧有戒备,但这惊鸿石献,对于任何山上修道者都过于诱人了,毕竟事关大道,我们也不是圣人,拒绝不了这番好意。” 年轻道人笑而不语。 息焕换了一副面孔,态度一下子缓和道:“陆道长,既然看都要看了,那咱们商量商量呗?多看一次也不会亏多少吧?说不定还看不出个所以来呢,要我说这就是概率问题,就算我们一行人一人看一次,说不定都不会有幸运儿出现!” 眼看少年笑容谄媚,年轻道人也是见招拆招瞬间变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正色道:“息少侠,你也知道山下做买卖敲竹杠那套,放在我这里并不管用,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说着陆谨安眼神示意站在息焕身旁的那位白衣少女道:“更何况别人我不确定,但要是白小姐能够观视一次那块石碑,我相信以她的剑仙胚子,绝对会有所裨益。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你们能够有所收获的准备,这是我最大的让步和诚意。” 眼看陆谨安十分清醒的模样,息焕也自知没有再讨价还价的必要了,故作惋惜道:“陆道长真是有原则,人情世故拿捏的恰到好处啊......” “所以,诸位可以选择人选了,我相信大家都不想在此处多浪费时间,所以当下选出人来,我会带着他上山,最多半个时辰足矣。” 陆谨安不再废话,开始催促众人做出选择。 一时间东岭的几位面面相觑,两两对视下,倒是李时淼和蒲毓这样的外人自觉退了出去。青衣女子是自知在这场交战中自己出力极少,大多时候其实只是充当了一位金府的花瓶新娘,至于最后在临江阁一人独占那群吕府扈从,对付一些外家拳脚功夫的门外汉,仅仅是手到擒来。这样子算功劳的话,她甚至比不上拿命奉陪的李时淼。 所以蒲毓很自觉的牵着翠翠后退一步,当她看到那名外姓男子也跟着后退一步时,蒲毓眼色略微波动了一下。 李时淼倒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的,他虽然是险象环生了一遭,但要论功绩,在男子心中只能算得上苦劳,真正的关键还要在白玥魁几位身上,没有他们几位坐镇昌郡城主战场,哪怕他在这鸿鹄山观这边帮忙打赢了袁山道人,也于事无补,南下小队注定要团灭。 更深一层的原因,是李时淼觉得现如今自己初入剑道,修行一路顺遂,远未到需要机缘来帮自己渡过瓶颈的时机。相比之下,他觉得无论是修行懈怠的白月开,还是正值历练随时有可能要面临下一境瓶颈的白画生,又或者是那位天赋高到不能再高,可以试着锦上添花的白姑娘,都比他更应该获得这份机缘。 所以李时淼的这一步,理由充分十分自然,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简单的自觉的不争不抢的一步,已经在这一刻让他的心性远胜于许多斤斤计较的山上修道者。很多修道人穷尽一生,来者不拒的搜罗着能接触到一切好处,都无法做到李时淼的这一份淡然。 这下子,场面上只剩下东岭的四人还站在陆谨安面前,白月开不等其他人开口,笑嘻嘻道:“小姐,姑爷,白大哥,你们也知道的,我资质愚钝,全靠家底撑着,就不跟你们厚着脸皮要这份机会了,给我多半也是浪费,而且我也没有大家勤奋,就不腆着脸和大家抢啦!” 看起来总是大大咧咧的少女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哪知白画生也跟着一步退出道:“小姐,息焕,我不做没有把握的选择,既然陆道长说了,小姐有志在必得的把握观道,那就把结果尽量向着好处推进,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这份人选不该是我。” 场上人数再度一减,现在只剩下息焕和白玥魁二人并肩而立。 陆谨安没有想到局面会如此和谐,面对天大的好处,这群年轻人竟然还能够如此谦让,这倒让他不禁再高看了一眼。 “那,你们二位哪一位随我进入洞天?” 白玥魁率先开口道:“我退出,大家的理由都很道理,但无论如何,进入洞天内的人,都不该是我,身为一名纯粹剑修,我和陆道长一样,对于修道这一点,都坚持莫向外求,向内求己,所以这块惊鸿石献,我不会多看一眼。” “诸位没有听错,这很可能是鸿鹄山观宗门建立以来,第一次对外人开放惊鸿石献的观视机会。”陆谨安郑重道。 在周围听着的人,都不禁挺直了脊背,甚至连蒲毓,也将目光投在了那位发言极其大胆的年轻道人身上。 息焕并未感觉到这是多大的好事,反之少年倍感压力道:“陆道长,谋求的是不是有点大了?” 陆谨安点头后又摇头道:“息焕,话我已经放出去了,至于是不是我居心叵测,全凭你自己的理解。我还是那句话,陆谨安个人的言行,仅代表我自己,不代表整座鸿鹄山观,一切的变动皆因我而起,到我这也该结束了。” 息焕暗示道:“陆道长就不怕某些人卷土重来?总有弟子会觉得向外求比向内求要好得多,这样的人可能几十年,可能几百年,终有一日会重新出现在山观内,甚至就在当下,依旧有人道不同与陆道长。” 陆谨安哈哈笑了起来,丝毫不担忧道:“那就是后事了,我相信彼时若是再发生当下但这一幕,一定会有如我这般的人站出来,彼时的那一位,说不定方法会比我陆谨安所用的更合适,牵扯到的人也会更少。谁知道呢?天下从来不缺英雄和天才。” 息焕审视着年轻道人,目光严峻,陆谨安也不甘示弱,抬头坦荡的看向少年,年轻道人这才发觉,少年那双令人生厌的金瞳居然不见了,可能和那处青铜印有关,虽然看久了稍微习惯了点,但不得不说,还是现在的黑瞳更适合息焕一些。 白玥魁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位的对视,委实是气氛有些怪异,白玥魁这才出声道:“陆道长,若是我们派出的那一位在观视过后,一无所获,这该怎么算?” 陆谨安也是彻底放开了,闻言竟然爽朗道:“那再好不过了,毕竟是我们山观的至宝,外人能少沾一点好处也是一点,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大家都懂。可千万别想着要我再给一次机会,只能选一位,也只能观视一次。” 看着陆谨安竖起的那根手指,息焕叹息道:“唉,没办法,虽然心里依旧有戒备,但这惊鸿石献,对于任何山上修道者都过于诱人了,毕竟事关大道,我们也不是圣人,拒绝不了这番好意。” 年轻道人笑而不语。 息焕换了一副面孔,态度一下子缓和道:“陆道长,既然看都要看了,那咱们商量商量呗?多看一次也不会亏多少吧?说不定还看不出个所以来呢,要我说这就是概率问题,就算我们一行人一人看一次,说不定都不会有幸运儿出现!” 眼看少年笑容谄媚,年轻道人也是见招拆招瞬间变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正色道:“息少侠,你也知道山下做买卖敲竹杠那套,放在我这里并不管用,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说着陆谨安眼神示意站在息焕身旁的那位白衣少女道:“更何况别人我不确定,但要是白小姐能够观视一次那块石碑,我相信以她的剑仙胚子,绝对会有所裨益。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你们能够有所收获的准备,这是我最大的让步和诚意。” 眼看陆谨安十分清醒的模样,息焕也自知没有再讨价还价的必要了,故作惋惜道:“陆道长真是有原则,人情世故拿捏的恰到好处啊......” “所以,诸位可以选择人选了,我相信大家都不想在此处多浪费时间,所以当下选出人来,我会带着他上山,最多半个时辰足矣。” 陆谨安不再废话,开始催促众人做出选择。 一时间东岭的几位面面相觑,两两对视下,倒是李时淼和蒲毓这样的外人自觉退了出去。青衣女子是自知在这场交战中自己出力极少,大多时候其实只是充当了一位金府的花瓶新娘,至于最后在临江阁一人独占那群吕府扈从,对付一些外家拳脚功夫的门外汉,仅仅是手到擒来。这样子算功劳的话,她甚至比不上拿命奉陪的李时淼。 所以蒲毓很自觉的牵着翠翠后退一步,当她看到那名外姓男子也跟着后退一步时,蒲毓眼色略微波动了一下。 李时淼倒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的,他虽然是险象环生了一遭,但要论功绩,在男子心中只能算得上苦劳,真正的关键还要在白玥魁几位身上,没有他们几位坐镇昌郡城主战场,哪怕他在这鸿鹄山观这边帮忙打赢了袁山道人,也于事无补,南下小队注定要团灭。 更深一层的原因,是李时淼觉得现如今自己初入剑道,修行一路顺遂,远未到需要机缘来帮自己渡过瓶颈的时机。相比之下,他觉得无论是修行懈怠的白月开,还是正值历练随时有可能要面临下一境瓶颈的白画生,又或者是那位天赋高到不能再高,可以试着锦上添花的白姑娘,都比他更应该获得这份机缘。 所以李时淼的这一步,理由充分十分自然,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简单的自觉的不争不抢的一步,已经在这一刻让他的心性远胜于许多斤斤计较的山上修道者。很多修道人穷尽一生,来者不拒的搜罗着能接触到一切好处,都无法做到李时淼的这一份淡然。 这下子,场面上只剩下东岭的四人还站在陆谨安面前,白月开不等其他人开口,笑嘻嘻道:“小姐,姑爷,白大哥,你们也知道的,我资质愚钝,全靠家底撑着,就不跟你们厚着脸皮要这份机会了,给我多半也是浪费,而且我也没有大家勤奋,就不腆着脸和大家抢啦!” 看起来总是大大咧咧的少女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哪知白画生也跟着一步退出道:“小姐,息焕,我不做没有把握的选择,既然陆道长说了,小姐有志在必得的把握观道,那就把结果尽量向着好处推进,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这份人选不该是我。” 场上人数再度一减,现在只剩下息焕和白玥魁二人并肩而立。 陆谨安没有想到局面会如此和谐,面对天大的好处,这群年轻人竟然还能够如此谦让,这倒让他不禁再高看了一眼。 “那,你们二位哪一位随我进入洞天?” 白玥魁率先开口道:“我退出,大家的理由都很道理,但无论如何,进入洞天内的人,都不该是我,身为一名纯粹剑修,我和陆道长一样,对于修道这一点,都坚持莫向外求,向内求己,所以这块惊鸿石献,我不会多看一眼。”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观天书(3) 陆谨安笑容古怪道:“白姑娘,你可要想好,现在大家都是为了确保你能够从惊鸿石献上有所收获,才会自愿退出,现在如果连你也放弃了,那结果又要变成未知数了,还是说,你对息焕很有信心,确信他一定能够从那块石碑上看出些什么?” 白玥魁矢口否认道:“我并没有把机会压在息焕身上,虽然他是我已有婚约的对象,但队伍中的其他人,没有一位是应该退出的。我之所以不愿意进入,是希望自己的剑道能够纯粹,好的不代表适合我的,这句话同样可以用在道法上,换而言之,最终选择权在息焕自己手里,若是其他有意向,也大可以说出来。” 说着少女看向息焕,似乎是在等少年说出自己的想法,息焕想了又想,最后十分遗憾道:“老实说,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接下这份机缘,既然玥魁都说了不要,那还是给画生也好,时淼也好,其实都一样。” 息焕并不是在逞强,而是经过慎重考虑过后,息焕自认为鳐前辈临走前最后交付给他的驭剑气都无法熟练使用,贸然在贪图其他功术道法,极有可能适得其反。加上息焕还无法确定自己何时才能再上一层楼,如果接下这份机缘,就算最后从那块石献上看出了什么,也无法立刻开始修炼,属实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倒不如让李时淼和白画生两位正值关键时期的人尝试一下,裨益绝对会比自己更大。 息焕并不觉得放弃这次机会有何损失,在他心底,鳐前辈留下的那道鹅黄剑气,就已经胜过了天下大多数的大机缘。 话已至此,最后人选重新流落回了白画生几人身上,不等陆谨安开口,白画生就坚持道:“我也不需要,既然小姐都说了,莫向外求,剑道持纯,那我也应该试着在诱惑面前让自己安下心来。” 白玥魁似乎对于白画生的回答没有一点意外,认可道:“白大哥能这么想,我很支持。” “那......”众人看向仅剩下的那位趴在马背上的少女,正开小差的月开丫头被突如其来的注视吓得手忙脚乱,一下子在马背上坐直了,焦急道:“别看我啊!我我我我.......我和小姐还有白大哥一样!怎么?东岭剑修的思想觉悟一样不是很正常吗!这样才凸显我们宗门传承正统!” 年轻道人看着面前的一群人互相谦让,半天也没商量出一个结果,有些心累道:“既然大家都互相谦让不下,那如果最后实在没有结果的话,我就要收回这份谢礼了。” “等等。”白衣少女打断了年轻道人的话,同时转头看向站在外围的那名男子,径直问道:“李时淼,你说实话,你进入过那座石门后边,起码和那块惊鸿石献的距离比大家都要近,你仅需要凭着直觉告诉我,有没有预感自己能从那块石碑上看出什么来?” 被点名的男子脸色懵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白玥魁竟然是在叫他,白玥魁再次问道:“就跟赌骰子的人也会预感到接下来自己能否中奖一般,你也一定有一份关联着运势的直觉衡量在心间,现在我想让你试着去放大那份直觉,来告诉我,你有没有预感自己能够有所收获?” 李时淼闻言,闭上双眼。他其实明白白衣少女在说的是什么,因为这份直觉,自大陆谨安说出这道消息时,他便有所触动,甚至于当时在那座山观石门背后,男人就萌生过往下走的想法。 但最后他还是因为自己的坚持,退出了这场竞争。这对于李时淼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与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可全信的直觉相比,后者显得更为不靠谱。 “不用担心别的,现在没人和你争这个名额,你大胆说即可。”白玥魁引导道。 在白玥魁耐心的开导下,男人这才缓缓说道:“我不敢说十拿九稳,但我有预感,能读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说这话时身材高大男子竟然支吾起来,可以看出他是经历了极大的心理斗争,才敢说出心里话。 不等陆谨安确认,白玥魁便转身果断道:“就是他了,陆道长,还麻烦你再送李时淼上山一趟。” 少女决断干净利落,倒也符合了陆谨安的想法,于是话不多说,年轻道人客套的邀请了一下众人上山歇息,无果后便让息焕一群人原地歇息,去去便回,随后便又带着来时的那一道身影重新登山而返。 二人走后,直到接近一个时辰过后才返回山门前。去而复还的二人再回来时,走在前头的陆谨安神态不边,可是身后的李时淼则是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看起来是受了不少苦一般。 几人起身接回依旧还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李时淼,息焕并没有第一时间问李时淼有何收获,而是扶着男子回到队伍中,事关一位修士的身家底蕴,关键时刻更是足以保命的秘密武器,息焕才不会傻到当着陆谨安的面问出口。 眼看再无别的事情,陆谨安这一次就站在山门前,朝着面前起身的各位郑重行李后,朗声道:“那我就不远送了。感谢诸位出手相助,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告别来的如此匆忙,以至于许多话还没说出口,陆谨安就站在山门下,看见那一队人马前不久还是生死相依的战友,眼下早已走出许久,身形都要消失在远处的芦苇原上。 陆谨安不知为何突然自言自语道:“再见可就难了啊。”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踩着山脚一些早早凋落的枯叶。陆谨安回头,刚好对上年轻道姑那双警惕的双眼。 看见自家小师妹一副远行的打扮,背囊挂在身后,脚上也拿出了一双许久不舍得穿的新千层底,陆谨安愕然道:“小师妹,你是......” 王灵嬛不客气道:“陆师兄,还请让路,我要下山。” 面对突如其来的要求,陆谨安着实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的预想里,哪怕在欺师过后,自己与这位小师妹有再多不待见,对方起码也应该还是会待在山观内,顾全大局,帮助自己一起将大劫过后的山观重建起来。 印象里一直守在昌郡这块小地方的小师妹,不知何时,竟然也有了远走世间的决心。只是当亲自面对要说再见的这一刻,陆谨安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像对待息焕一行人那般的洒脱淡然。 良久,年轻道人有些落寞道:“走这么急?不再多歇息几日啊?” 王灵嬛清冷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但还是下定决心道:“陆师兄莫要拦我,我决定好了,我要下山。” 陆谨安笑容古怪道:“白姑娘,你可要想好,现在大家都是为了确保你能够从惊鸿石献上有所收获,才会自愿退出,现在如果连你也放弃了,那结果又要变成未知数了,还是说,你对息焕很有信心,确信他一定能够从那块石碑上看出些什么?” 白玥魁矢口否认道:“我并没有把机会压在息焕身上,虽然他是我已有婚约的对象,但队伍中的其他人,没有一位是应该退出的。我之所以不愿意进入,是希望自己的剑道能够纯粹,好的不代表适合我的,这句话同样可以用在道法上,换而言之,最终选择权在息焕自己手里,若是其他有意向,也大可以说出来。” 说着少女看向息焕,似乎是在等少年说出自己的想法,息焕想了又想,最后十分遗憾道:“老实说,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接下这份机缘,既然玥魁都说了不要,那还是给画生也好,时淼也好,其实都一样。” 息焕并不是在逞强,而是经过慎重考虑过后,息焕自认为鳐前辈临走前最后交付给他的驭剑气都无法熟练使用,贸然在贪图其他功术道法,极有可能适得其反。加上息焕还无法确定自己何时才能再上一层楼,如果接下这份机缘,就算最后从那块石献上看出了什么,也无法立刻开始修炼,属实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倒不如让李时淼和白画生两位正值关键时期的人尝试一下,裨益绝对会比自己更大。 息焕并不觉得放弃这次机会有何损失,在他心底,鳐前辈留下的那道鹅黄剑气,就已经胜过了天下大多数的大机缘。 话已至此,最后人选重新流落回了白画生几人身上,不等陆谨安开口,白画生就坚持道:“我也不需要,既然小姐都说了,莫向外求,剑道持纯,那我也应该试着在诱惑面前让自己安下心来。” 白玥魁似乎对于白画生的回答没有一点意外,认可道:“白大哥能这么想,我很支持。” “那......”众人看向仅剩下的那位趴在马背上的少女,正开小差的月开丫头被突如其来的注视吓得手忙脚乱,一下子在马背上坐直了,焦急道:“别看我啊!我我我我.......我和小姐还有白大哥一样!怎么?东岭剑修的思想觉悟一样不是很正常吗!这样才凸显我们宗门传承正统!” 年轻道人看着面前的一群人互相谦让,半天也没商量出一个结果,有些心累道:“既然大家都互相谦让不下,那如果最后实在没有结果的话,我就要收回这份谢礼了。” “等等。”白衣少女打断了年轻道人的话,同时转头看向站在外围的那名男子,径直问道:“李时淼,你说实话,你进入过那座石门后边,起码和那块惊鸿石献的距离比大家都要近,你仅需要凭着直觉告诉我,有没有预感自己能从那块石碑上看出什么来?” 被点名的男子脸色懵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白玥魁竟然是在叫他,白玥魁再次问道:“就跟赌骰子的人也会预感到接下来自己能否中奖一般,你也一定有一份关联着运势的直觉衡量在心间,现在我想让你试着去放大那份直觉,来告诉我,你有没有预感自己能够有所收获?” 李时淼闻言,闭上双眼。他其实明白白衣少女在说的是什么,因为这份直觉,自大陆谨安说出这道消息时,他便有所触动,甚至于当时在那座山观石门背后,男人就萌生过往下走的想法。 但最后他还是因为自己的坚持,退出了这场竞争。这对于李时淼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与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可全信的直觉相比,后者显得更为不靠谱。 “不用担心别的,现在没人和你争这个名额,你大胆说即可。”白玥魁引导道。 在白玥魁耐心的开导下,男人这才缓缓说道:“我不敢说十拿九稳,但我有预感,能读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说这话时身材高大男子竟然支吾起来,可以看出他是经历了极大的心理斗争,才敢说出心里话。 不等陆谨安确认,白玥魁便转身果断道:“就是他了,陆道长,还麻烦你再送李时淼上山一趟。” 少女决断干净利落,倒也符合了陆谨安的想法,于是话不多说,年轻道人客套的邀请了一下众人上山歇息,无果后便让息焕一群人原地歇息,去去便回,随后便又带着来时的那一道身影重新登山而返。 二人走后,直到接近一个时辰过后才返回山门前。去而复还的二人再回来时,走在前头的陆谨安神态不边,可是身后的李时淼则是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看起来是受了不少苦一般。 几人起身接回依旧还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李时淼,息焕并没有第一时间问李时淼有何收获,而是扶着男子回到队伍中,事关一位修士的身家底蕴,关键时刻更是足以保命的秘密武器,息焕才不会傻到当着陆谨安的面问出口。 眼看再无别的事情,陆谨安这一次就站在山门前,朝着面前起身的各位郑重行李后,朗声道:“那我就不远送了。感谢诸位出手相助,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告别来的如此匆忙,以至于许多话还没说出口,陆谨安就站在山门下,看见那一队人马前不久还是生死相依的战友,眼下早已走出许久,身形都要消失在远处的芦苇原上。 陆谨安不知为何突然自言自语道:“再见可就难了啊。”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踩着山脚一些早早凋落的枯叶。陆谨安回头,刚好对上年轻道姑那双警惕的双眼。 看见自家小师妹一副远行的打扮,背囊挂在身后,脚上也拿出了一双许久不舍得穿的新千层底,陆谨安愕然道:“小师妹,你是......” 王灵嬛不客气道:“陆师兄,还请让路,我要下山。” 面对突如其来的要求,陆谨安着实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的预想里,哪怕在欺师过后,自己与这位小师妹有再多不待见,对方起码也应该还是会待在山观内,顾全大局,帮助自己一起将大劫过后的山观重建起来。 印象里一直守在昌郡这块小地方的小师妹,不知何时,竟然也有了远走世间的决心。只是当亲自面对要说再见的这一刻,陆谨安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像对待息焕一行人那般的洒脱淡然。 良久,年轻道人有些落寞道:“走这么急?不再多歇息几日啊?” 王灵嬛清冷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但还是下定决心道:“陆师兄莫要拦我,我决定好了,我要下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山上修道者下山求道(1) 秋天的早晨山道上气温微冷,陆谨安站山门下,感觉到那位熟悉的小师妹突然间有些陌生,并非是那张清秀的面庞上因为李时淼的那一剑,留下了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而是年轻道姑看着他的眼神,透露着一种隔阂。 陆谨安笑得比哭了还难看,担心道:“东西可备齐了?银两带的够不够?下山以后要走的路就要多得多,就带着一双鞋,怕是不够磨的。就算是入世,也别忘记该做的功课,世俗名利如天星挂夜,要学会寻找到自己的那一颗.......” 年轻道人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直到后头声音小到听不到了,陆谨安才发现自己累了。他觉得自己本不该如此唠叨,也从来不是这般磨磨唧唧的做事风格,所以陆谨安下定决心最后再叮嘱两句,搜肠刮肚般,最后提醒道: “外边人心复杂,切忌不可盲目相信他人,哪怕是遇到息焕白姑娘这样的仗义人士,关键时刻也要留个心眼......”说着陆谨安从袖口中抽出那一叠早已准备好的符箓,品阶不高,清一色的黄纸符箓,是属于在名门大派里都看不上眼的低阶黄符。 陆谨安递出去的时候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年轻道人沙哑着说道:“出门在外,一定要留些保命的手段,别连后路都断了......” 说着主动上前一步,王灵嬛没有伸手去接,但道人还是默默的将那一叠黄符塞到了年轻道姑的手里。 陆谨安后退一步站定,最后好好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小师妹,眼神恍惚,好半天才看清王灵嬛模样,突然之间道人有些愧疚,他实在掏不出别的家底了,和袁山道人最后一战中,那场近乎是在豪掷的斗法耗空了他的家底,就连这叠廉价的黄符,都是他提前向着山上师弟们借来的。 但他也只能假装不经意般,抬手捋了捋下巴上并不存在胡须。做这动作的时候陆谨安突然愣了一下,在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深处,陆谨安突然回想起来第一次下山时,同样不算富裕的袁山道人彼时也是站在这座山门前。 那一日是昌郡城难得的雪天,许久不见一场雪的小郡城一夜醒来白野一片。时年刚满十二岁的陆谨安和一众师弟下山。任务的内容其实早已记不清了,但陆谨安突然想起来当时袁山道人也是从怀中抽出了一叠黄符,一张一张的分发给那群下山弟子。 等最后分给陆谨安时,黄符意外的少了一张,陆谨安记得师父当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边拍了拍他的头,一边不断抬手捋着胡须,看不清是笑的开心还是尴尬。 当陆谨安正处在回忆恍惚中时,年轻道姑的身影默不作声的从道人身前绕过,站在那道山门下,一脚踏出的王灵嬛停止脚步,背对着陆谨安,突然说道:“陆师兄,我不会讲道理,也没有拳头大到能够讲道理的地步,所以师父和你无论哪一个,我都拦不住。因为哪怕我觉得道理不该是这样的,但我也讲不清楚。在你们眼里,可能我永远是小师妹,不懂世故人情。能分善恶却难辨黑白。” 王灵嬛默默握紧拳头,认真道:“如果说我见识太少,那我就去世间好好看一看,如果是拳头不够硬,那我就努力成为能比肩你的道人。下一次上山......下一次上山我会让师兄你知道,这件事你做得不对。” 陆谨安嘴角苦涩,最终还是沉默不语。那道身影也是在山门前鼓足勇气,接着一步踏出,继而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走去。 很快鸿鹄山观的山门前,只留下年轻道人独自一人。 陆谨安抽了抽嘴角,莫名的,他一时间有些能够感受到袁山道人当年的心情。某些观念不同的是非对错,也随着这一份情感的蔓延,在这一刻有了些渗透。 这位心思缜密的鸿鹄山观三师兄,现任临时掌门,缩了缩袖口,看着无人的山道自问自答道:“当年也是这样子想的吧。” 息焕一行人走出鸿鹄山观不远,便赶上了一处渡口,简陋的渡口出不比南淮城,只有寥寥一只小船停靠。一脸年迈,连腰杆都直不起来的船夫缩在岸边,吧嗒吧嗒的抽中极烈的旱烟。烟雾缭绕,竟然是看不清背后的人脸。 带头的白画生上前道:“老人家,我们一行七人加一匹马,乘船南下要多少两银子?” 船夫继续吧哒吧哒抽着那味道极冲的旱烟,烟雾中伸出一根手指竖立在白衣剑修面前。 白画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价格会是这么便宜,于是试探道:“一百两?” 毕竟山下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商人,想这种狮子大开口的黑商,白画生见过不少,以至于男人并不意外,反而觉得迫于生计,虽然不道德,但也是情理之中,当然前提是交钱过后得把事给办好。 只见那位船夫摇摇头,继续晃了晃那根手指。 “一千两?”白画生有些难看了,贪心也要有个底线,哪怕是看他们一群人都是条件不错的山上修士,也没理由这么开口要钱。 “错错错!”老人不耐烦道,接着暴躁地晃了晃那根手指。 白画生沉下脸道:“老人家,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小心一口气吃多了,把自己噎死。” “怎么?还想欺负老人家一剑砍死我!”老船夫也是当场急眼,从烟雾中蹦出一张满脸褶皱的枯黄面庞,那双昏黄的眼珠子死死等着白画生,怒骂道:“你个毛头小子,有本事砍死我啊!我不要你一百,也不要你一千,就要你一个,你就想杀人越货?来啊!砍死我这把老骨头,把你个毛头小子给能的!” 白画生皱紧眉头道:“老人家,你只要一两银子?可别开玩笑,到时候又出尔反尔。” 老人一听,当即怒骂道:“一两银子?你做梦呢!我的船!你一两银子就想坐!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说的是一把金错剑!山上的通用钱币金错剑!懂了吗小子!” 恰巧走上前来看看怎么个事儿的息焕刚巧听见老人张口要价一枚金错剑,瞬间瞪大了眼睛,立刻后退一步。 白画生十分难看的面庞上淌出一股杀气,这一回,他是真想杀人越货了。 秋天的早晨山道上气温微冷,陆谨安站山门下,感觉到那位熟悉的小师妹突然间有些陌生,并非是那张清秀的面庞上因为李时淼的那一剑,留下了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而是年轻道姑看着他的眼神,透露着一种隔阂。 陆谨安笑得比哭了还难看,担心道:“东西可备齐了?银两带的够不够?下山以后要走的路就要多得多,就带着一双鞋,怕是不够磨的。就算是入世,也别忘记该做的功课,世俗名利如天星挂夜,要学会寻找到自己的那一颗.......” 年轻道人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直到后头声音小到听不到了,陆谨安才发现自己累了。他觉得自己本不该如此唠叨,也从来不是这般磨磨唧唧的做事风格,所以陆谨安下定决心最后再叮嘱两句,搜肠刮肚般,最后提醒道: “外边人心复杂,切忌不可盲目相信他人,哪怕是遇到息焕白姑娘这样的仗义人士,关键时刻也要留个心眼......”说着陆谨安从袖口中抽出那一叠早已准备好的符箓,品阶不高,清一色的黄纸符箓,是属于在名门大派里都看不上眼的低阶黄符。 陆谨安递出去的时候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年轻道人沙哑着说道:“出门在外,一定要留些保命的手段,别连后路都断了......” 说着主动上前一步,王灵嬛没有伸手去接,但道人还是默默的将那一叠黄符塞到了年轻道姑的手里。 陆谨安后退一步站定,最后好好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小师妹,眼神恍惚,好半天才看清王灵嬛模样,突然之间道人有些愧疚,他实在掏不出别的家底了,和袁山道人最后一战中,那场近乎是在豪掷的斗法耗空了他的家底,就连这叠廉价的黄符,都是他提前向着山上师弟们借来的。 但他也只能假装不经意般,抬手捋了捋下巴上并不存在胡须。做这动作的时候陆谨安突然愣了一下,在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深处,陆谨安突然回想起来第一次下山时,同样不算富裕的袁山道人彼时也是站在这座山门前。 那一日是昌郡城难得的雪天,许久不见一场雪的小郡城一夜醒来白野一片。时年刚满十二岁的陆谨安和一众师弟下山。任务的内容其实早已记不清了,但陆谨安突然想起来当时袁山道人也是从怀中抽出了一叠黄符,一张一张的分发给那群下山弟子。 等最后分给陆谨安时,黄符意外的少了一张,陆谨安记得师父当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边拍了拍他的头,一边不断抬手捋着胡须,看不清是笑的开心还是尴尬。 当陆谨安正处在回忆恍惚中时,年轻道姑的身影默不作声的从道人身前绕过,站在那道山门下,一脚踏出的王灵嬛停止脚步,背对着陆谨安,突然说道:“陆师兄,我不会讲道理,也没有拳头大到能够讲道理的地步,所以师父和你无论哪一个,我都拦不住。因为哪怕我觉得道理不该是这样的,但我也讲不清楚。在你们眼里,可能我永远是小师妹,不懂世故人情。能分善恶却难辨黑白。” 王灵嬛默默握紧拳头,认真道:“如果说我见识太少,那我就去世间好好看一看,如果是拳头不够硬,那我就努力成为能比肩你的道人。下一次上山......下一次上山我会让师兄你知道,这件事你做得不对。” 陆谨安嘴角苦涩,最终还是沉默不语。那道身影也是在山门前鼓足勇气,接着一步踏出,继而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走去。 很快鸿鹄山观的山门前,只留下年轻道人独自一人。 陆谨安抽了抽嘴角,莫名的,他一时间有些能够感受到袁山道人当年的心情。某些观念不同的是非对错,也随着这一份情感的蔓延,在这一刻有了些渗透。 这位心思缜密的鸿鹄山观三师兄,现任临时掌门,缩了缩袖口,看着无人的山道自问自答道:“当年也是这样子想的吧。” 息焕一行人走出鸿鹄山观不远,便赶上了一处渡口,简陋的渡口出不比南淮城,只有寥寥一只小船停靠。一脸年迈,连腰杆都直不起来的船夫缩在岸边,吧嗒吧嗒的抽中极烈的旱烟。烟雾缭绕,竟然是看不清背后的人脸。 带头的白画生上前道:“老人家,我们一行七人加一匹马,乘船南下要多少两银子?” 船夫继续吧哒吧哒抽着那味道极冲的旱烟,烟雾中伸出一根手指竖立在白衣剑修面前。 白画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价格会是这么便宜,于是试探道:“一百两?” 毕竟山下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商人,想这种狮子大开口的黑商,白画生见过不少,以至于男人并不意外,反而觉得迫于生计,虽然不道德,但也是情理之中,当然前提是交钱过后得把事给办好。 只见那位船夫摇摇头,继续晃了晃那根手指。 “一千两?”白画生有些难看了,贪心也要有个底线,哪怕是看他们一群人都是条件不错的山上修士,也没理由这么开口要钱。 “错错错!”老人不耐烦道,接着暴躁地晃了晃那根手指。 白画生沉下脸道:“老人家,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小心一口气吃多了,把自己噎死。” “怎么?还想欺负老人家一剑砍死我!”老船夫也是当场急眼,从烟雾中蹦出一张满脸褶皱的枯黄面庞,那双昏黄的眼珠子死死等着白画生,怒骂道:“你个毛头小子,有本事砍死我啊!我不要你一百,也不要你一千,就要你一个,你就想杀人越货?来啊!砍死我这把老骨头,把你个毛头小子给能的!” 白画生皱紧眉头道:“老人家,你只要一两银子?可别开玩笑,到时候又出尔反尔。” 老人一听,当即怒骂道:“一两银子?你做梦呢!我的船!你一两银子就想坐!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说的是一把金错剑!山上的通用钱币金错剑!懂了吗小子!” 恰巧走上前来看看怎么个事儿的息焕刚巧听见老人张口要价一枚金错剑,瞬间瞪大了眼睛,立刻后退一步。 白画生十分难看的面庞上淌出一股杀气,这一回,他是真想杀人越货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山上修道者下山求道(2) “画生,等等。”息焕察觉到白画生的情绪波动,先将他拉回身旁,接着转头警惕看向那位老舟子,问道:“老人家,你知不知道那金错剑是何物?” 面前的老人身上毫无气息波动,拿破境前的息焕来和他类比,都会觉得在生气方面,息焕要强上许多,这位一眼看上去便是暮年垂垂老矣的船夫,让他驾船都让人感到担心,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山上的隐世高手。 老人不屑的擤了擤鼻子,冷哼道:“我只是老了,不傻了,问这种白痴问题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要得金错剑,就是你的想的那玩意儿,怎么样啊,到底还坐不坐船了?” 息焕无奈笑道:“老人家,咱们商量商量行不行,你若不是山上人,这金错剑给你其实也和黄白之物无异,倒不如最后多给你结些银两,要比你要得金错剑来的实在多了。” 老船夫当即不干了,一把将那杆旱烟重重敲在船舷上,开始挥手赶人:“去去去,一边去,兜里没几个子儿就别来这装大爷。谁跟你讨价还价,你若是要渡河,那我只收你一人一两银子,但你若是要南下,我把身家性命都给搭上了,难道不值一枚金错剑?还是说你们山上人的性命,就要值钱些了?” 息焕一时语塞,他只是觉得和这个死板的老人根本谈不到一块去,甚至老人对于金错剑的概念都不清楚,再往下也是对牛弹琴。 这个时候白玥魁上前道:“老人家,你的意思是乘船南下,会十分危险?” 老船夫闻言,双眼眯起一道精光划过,哼哼道:“不然呢?我甚至不用问,都知道你们这伙人,要去的是淮河往南的最后一站皑沙洲,知道那里都是些什么人吗?全都是群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汇聚在那片错综复杂的千湖水域里,我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东西但凡靠近一点,都是被玩弄至死的下场,连苍蝇肉都算不上。” 白画生依旧有些不相信道:“不至于吧老人家,近期不就传言那座千湖城中会举办一次别开生面的问剑大会,届时不少山上名门都会前往参加,那群江湖之徒再穷凶极恶,也胆敢在拳头更大的山上人面前猖狂不成?” “哦,你说那场问剑大会啊?”老船夫不屑的摇摇头,抠了抠耳朵不在乎道:“没怎么打听过不大清楚,但我想多少也是那群湖心的黑心鬼们想出来的阴损法子,指不定又是想借此搜刮山上的油水呢。” 息焕也是越听越玄,忙问道:“皑沙洲的地头蛇胆子当真这么大?城中没有朝廷的人管管?真当山上人都是软柿子?” 老船夫长长打了个哈欠,困倦道:“管啥管,朝廷若是能把手伸进皑沙洲内,那千湖城就不叫千湖城了,不说朝廷,就是你们山上人想管,也大概率会吃瘪。皑沙洲内又不是没有大宗门坐镇,不然那群地头蛇也不至于如此猖狂。” 说着老人家语气犀利道:“不会真以为自己修了个什么道,就真能看低山下流寇了吧?那群脏心眼的人聚在一块,对付你们这群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最是得心应手了。前几十年不就有群大宗门出身的弟子途经此地,差点就被生吞活剥干净了,最后只放了一人回去,惊动了本宗,把宗门里的长辈都给请到千湖城外,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我奉劝你们一句,别太高看自己啦!这句警告,就值一百两。” 老船夫也是看出了这群年轻人不打算做买卖,于是出口越来越不着边际。没曾想对面那少年当真从怀中掏出一袋子沉甸甸的银两,扔给老船夫。 吓得老船夫手忙脚乱接住,小心揭开袋口细数了一番,老船夫当即两眼放光,咧开一嘴黄牙乐不可支道:“哎呀呀,小少爷就是阔气,就是阔气!但这可不足矣抵扣刚才那一枚金错剑的价值,你们要是想执意南下,还得老老实实交钱。” 白玥魁追问道:“若是不进入那座皑沙洲,绕开直下大泽,老人家能否便宜些,银两多少不成问题。” 老船夫一听要南下大泽,吓得连连摆手道:“哎哎!行了不用再说了!你们这群年轻人,我看着也不像家境不好的样子,何必自找苦吃呢!我这老头子连千湖城都不敢去,那更凶险的大泽我就敢去了?你们真是看得起我老人家!要去大泽,十枚金错剑都不去!那可是必死的路子!” 息焕和其他对视了一眼,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陆谨安会建议他们绕开皑沙洲了,现在看起来,那座千湖城内,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凶险。而且年轻道人先前没有提及到的是,就连皑沙洲后一站的大泽,在周边人眼里都是如此骇人。这下子又是一道沉重大山落在众人眼前,着实令人头疼。 “老人家,我多问一句,你要那金错剑做什么?”息焕干脆岔开话题问道。 老船夫听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重新塞满一枪烟丝,苦着脸吧哒吧哒深吸一口,语气轻缓道:“干嘛.......干嘛呢?我要那没用的玩意儿干嘛呢?” 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沉浸在了自我的世界里,彻底无视了息焕一行人急迫的目光。 “啊对!我想起来了!”老船夫突然怪叫一声,满脸兴奋道:“我要造船!我要造一艘风风光光的大船!用金错剑!山上人都花不起的金错剑!” 一想到自己梦想中那艘大船金光灿灿的模样,老船夫便兴奋的手舞足蹈。 看着那道怪异舞蹈的身影,癫狂不自知,白画生颇为担心的和息焕说道:“我们要不想想别的办法?哪怕不乘船南下,从长计议也行,这老人家看起来不太正常。” 息焕也颇为赞同白衣剑修的想法,正打算带着众人悄悄溜走,不想身后一道身影遥遥走来,熟悉的嗓音大声嚷嚷起来:“小施主!这么巧!我们又见面啦!” 看见那道熟悉身穿老旧袈裟的熟悉身影,空荡荡的袖管飘荡在身体两侧,老僧人大步流星正朝着这边走来,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地的断臂老僧目标似乎也正是这片渡口,息焕避无可避,一时面色难堪。 这下好了,又出现了一位奇怪的老人家。 “画生,等等。”息焕察觉到白画生的情绪波动,先将他拉回身旁,接着转头警惕看向那位老舟子,问道:“老人家,你知不知道那金错剑是何物?” 面前的老人身上毫无气息波动,拿破境前的息焕来和他类比,都会觉得在生气方面,息焕要强上许多,这位一眼看上去便是暮年垂垂老矣的船夫,让他驾船都让人感到担心,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山上的隐世高手。 老人不屑的擤了擤鼻子,冷哼道:“我只是老了,不傻了,问这种白痴问题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要得金错剑,就是你的想的那玩意儿,怎么样啊,到底还坐不坐船了?” 息焕无奈笑道:“老人家,咱们商量商量行不行,你若不是山上人,这金错剑给你其实也和黄白之物无异,倒不如最后多给你结些银两,要比你要得金错剑来的实在多了。” 老船夫当即不干了,一把将那杆旱烟重重敲在船舷上,开始挥手赶人:“去去去,一边去,兜里没几个子儿就别来这装大爷。谁跟你讨价还价,你若是要渡河,那我只收你一人一两银子,但你若是要南下,我把身家性命都给搭上了,难道不值一枚金错剑?还是说你们山上人的性命,就要值钱些了?” 息焕一时语塞,他只是觉得和这个死板的老人根本谈不到一块去,甚至老人对于金错剑的概念都不清楚,再往下也是对牛弹琴。 这个时候白玥魁上前道:“老人家,你的意思是乘船南下,会十分危险?” 老船夫闻言,双眼眯起一道精光划过,哼哼道:“不然呢?我甚至不用问,都知道你们这伙人,要去的是淮河往南的最后一站皑沙洲,知道那里都是些什么人吗?全都是群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汇聚在那片错综复杂的千湖水域里,我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东西但凡靠近一点,都是被玩弄至死的下场,连苍蝇肉都算不上。” 白画生依旧有些不相信道:“不至于吧老人家,近期不就传言那座千湖城中会举办一次别开生面的问剑大会,届时不少山上名门都会前往参加,那群江湖之徒再穷凶极恶,也胆敢在拳头更大的山上人面前猖狂不成?” “哦,你说那场问剑大会啊?”老船夫不屑的摇摇头,抠了抠耳朵不在乎道:“没怎么打听过不大清楚,但我想多少也是那群湖心的黑心鬼们想出来的阴损法子,指不定又是想借此搜刮山上的油水呢。” 息焕也是越听越玄,忙问道:“皑沙洲的地头蛇胆子当真这么大?城中没有朝廷的人管管?真当山上人都是软柿子?” 老船夫长长打了个哈欠,困倦道:“管啥管,朝廷若是能把手伸进皑沙洲内,那千湖城就不叫千湖城了,不说朝廷,就是你们山上人想管,也大概率会吃瘪。皑沙洲内又不是没有大宗门坐镇,不然那群地头蛇也不至于如此猖狂。” 说着老人家语气犀利道:“不会真以为自己修了个什么道,就真能看低山下流寇了吧?那群脏心眼的人聚在一块,对付你们这群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最是得心应手了。前几十年不就有群大宗门出身的弟子途经此地,差点就被生吞活剥干净了,最后只放了一人回去,惊动了本宗,把宗门里的长辈都给请到千湖城外,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我奉劝你们一句,别太高看自己啦!这句警告,就值一百两。” 老船夫也是看出了这群年轻人不打算做买卖,于是出口越来越不着边际。没曾想对面那少年当真从怀中掏出一袋子沉甸甸的银两,扔给老船夫。 吓得老船夫手忙脚乱接住,小心揭开袋口细数了一番,老船夫当即两眼放光,咧开一嘴黄牙乐不可支道:“哎呀呀,小少爷就是阔气,就是阔气!但这可不足矣抵扣刚才那一枚金错剑的价值,你们要是想执意南下,还得老老实实交钱。” 白玥魁追问道:“若是不进入那座皑沙洲,绕开直下大泽,老人家能否便宜些,银两多少不成问题。” 老船夫一听要南下大泽,吓得连连摆手道:“哎哎!行了不用再说了!你们这群年轻人,我看着也不像家境不好的样子,何必自找苦吃呢!我这老头子连千湖城都不敢去,那更凶险的大泽我就敢去了?你们真是看得起我老人家!要去大泽,十枚金错剑都不去!那可是必死的路子!” 息焕和其他对视了一眼,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陆谨安会建议他们绕开皑沙洲了,现在看起来,那座千湖城内,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凶险。而且年轻道人先前没有提及到的是,就连皑沙洲后一站的大泽,在周边人眼里都是如此骇人。这下子又是一道沉重大山落在众人眼前,着实令人头疼。 “老人家,我多问一句,你要那金错剑做什么?”息焕干脆岔开话题问道。 老船夫听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重新塞满一枪烟丝,苦着脸吧哒吧哒深吸一口,语气轻缓道:“干嘛.......干嘛呢?我要那没用的玩意儿干嘛呢?” 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沉浸在了自我的世界里,彻底无视了息焕一行人急迫的目光。 “啊对!我想起来了!”老船夫突然怪叫一声,满脸兴奋道:“我要造船!我要造一艘风风光光的大船!用金错剑!山上人都花不起的金错剑!” 一想到自己梦想中那艘大船金光灿灿的模样,老船夫便兴奋的手舞足蹈。 看着那道怪异舞蹈的身影,癫狂不自知,白画生颇为担心的和息焕说道:“我们要不想想别的办法?哪怕不乘船南下,从长计议也行,这老人家看起来不太正常。” 息焕也颇为赞同白衣剑修的想法,正打算带着众人悄悄溜走,不想身后一道身影遥遥走来,熟悉的嗓音大声嚷嚷起来:“小施主!这么巧!我们又见面啦!” 看见那道熟悉身穿老旧袈裟的熟悉身影,空荡荡的袖管飘荡在身体两侧,老僧人大步流星正朝着这边走来,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地的断臂老僧目标似乎也正是这片渡口,息焕避无可避,一时面色难堪。 这下好了,又出现了一位奇怪的老人家。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山上修道者下山求道(3) 熟人碰面,多少也有过几面之缘,息焕硬着头皮问好道:“老方丈,您也来此渡河?” 那位断臂老僧走到跟前后,先是看了看息焕,再看了眼其余几位年轻人,最后才去看那位年迈老船夫,只见对方也在浓重的烟雾里头斜眼打量着这边,两位老人的碰面,貌似互相都有些戒备。 断臂老僧哈哈笑了起来,牛头不对马嘴道:“不错不错,这下子一班人马都到齐了,一群才俊后生,很好,很好!” 息焕没听明白老僧人的意思,打断道:“老方丈,晚辈斗胆问一下这是在干嘛?” 断臂老僧奇怪道:“干嘛?不是要乘船吗?当然大家凑一凑更划算,难道不是吗?” 息焕为难道:“老方丈,我们可不是渡河.......我们是打算乘船南下,难不成你也......” 只见断臂老僧在众人注视下郑重地点点头:“所以老衲才说这‘很好’,有你们这群靠谱的年轻人一块,我相信接下来的这段路会省心很多。” “不是......”息焕急了:“老方丈,我们可没答应要一块结伴,而且我要提醒您一下,跟我们一道麻烦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这可不是在吓您,这一路几次见面,您看哪回我们不是麻烦缠身的样子?” 息焕是在实话实说,同时打心底少年并不是特别想跟这位神秘高深的老僧人一道结伴,因为在昌郡城的那一次拦路,让少年感觉到这位老僧人虽然屡次出手相助,但在某些方面,依然和他们一行人有着完全相反的追求,双方最后很有可能因为这一点,会出现反目的局面。 断臂老僧听后有些失望道:“小施主是不想和老衲一道吗?老衲多少也是出手相助过几回,没想到小施主是这么不讲情面的人,可惜啊可惜.......既然小施主执意要赶人,那老衲也没有厚着脸皮呆在这的道理。” 息焕有些无语,老僧人不讲大道理反而讲人情,不知为何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理亏。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老僧人会来这套,一下子有些尴尬道:“老方丈,我不是那意思......” “不用说了小施主......”断臂老僧哀叹一声,径直走到那位老船夫身旁问道:“这位老施主,老衲此番一路南下,苦于盘缠不够,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没钱,麻溜儿的滚蛋!”老船夫可不吃老僧人这套苦情戏,怒喝一声,硬是把老方丈后半段话给吼了回去,被吼懵了的断臂老僧无奈只能自己独自站在渡口,望着淮河水面独自哀叹。 “一枚金错剑,一分也少不了!不然谁都别想上船!”老船夫深深抽了一口旱烟,像是尊门神般拦在上船的木板前。 一时间渡口上的其余人等有些纠结。 白画生提议道:“实在不行还去别处试试,我不相信就只有他这家渡口可以载人,多打听打听。” 息焕有些犹豫:“陆道长推荐我们走的就是这方渡口,他说其他渡口都没有此处靠谱放心,尽管不知道这位老船夫有什么神通在身,但依照陆谨安的说法,昌郡这一块小地方,有本事进入皑沙洲的只有这一家。” 白玥魁反而问道:“那位老方丈当真不可同道?一路行了他可不是屡次出手相助,南淮城那次更是救命之恩,我看着他一位高僧也不像是什么坏人,有他在多少也有个后手。” 少女商议的声音很轻,但老僧人的耳朵却是十分尖锐,听到白玥魁压低的细语过后,当即卸下一副可怜模样,挤了过来附和道:“这位小施主说的是啊,老衲只是一路顺道,小施主大可放心,你我相互照应,就算是麻烦,也能解决大半。况且那是你们的因果,与我有交集过后,便也是我的因果,你我双方都是相互照应的。” 息焕发觉自己好像有些执拗不过对方了,索性直言道:“老方丈,你该不会是兜里没有那金错剑,才想着和我们一道同路吧?” 只见断臂老僧十分诚实的点点头,竟然毫不避讳地交代道:“小施主真是慧眼,老衲一路行来都是苦行,身上本就盘缠不多,有了上顿就不担心下顿了,谈什么金错剑这样的贵重物品。” 息焕有些无奈,自家媳妇也是支持老僧人和他们一路同行,就算他心里不愿意,也实在拿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只是一想到那贵重的过路费,少年就感到十分心疼。他从怀中掏出那一袋小心保管的贵重钱袋,这还是白玥魁交给他的,南淮城过后,他就心疼的一枚都没有舍得掏出来过。 今日在众目睽睽下,息焕终于十分慎重地从那一袋口挑出了一枚飞剑形状的精金小剑,捏在手里十分不舍得的模样。 “再讨价还价一下?”息焕转头跟白玥魁商量,二人都觉得节俭一点不是什么坏习惯。 “那老人家看着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咦?钱呢?”白玥魁突然惊呼一声。 息焕再看手中,那枚紧紧捏着的金错剑,竟然不翼而飞了! 少年赶忙四下张望,回头正好看见那撒着脚丫子奔跑的老僧人正带着身前一道气机牵引的金色飞剑,径直冲到那位年迈船夫身前。 “上船上船!”老僧人麻利地牵引气机将那枚金错剑送到老船夫手中,后者一接到那枚宝贵钱币,立马喜笑颜开,乐呵道:“好嘞!各位客官!咱们上船!” “你!”息焕气得直瞪那位断臂老僧,后者则是一副厚着脸皮挨骂的模样,委婉道:“小施主,你听老衲一句劝,这一分钱一分货,更何况还是十分凶险的渡口,这个时候你若是贪图便宜省钱了,后续麻烦只会更大。” 息焕已经不想再和老僧人多说一句了,一声不吭地朝着船上走去,东岭的众人也是跟在后头,最后还是白玥魁白月开两位女孩路过老僧人跟前的时候,和老僧人好声说了一句:“老方丈,您别介意,这家伙在有些方面就是个财迷,他平常还是挺好说话的。” 一行人陆陆续续登上了拥挤的小船,就连那匹马都被老船夫极其负责地牵到了船尾,一艘不大的小船一下子载满了人,却迟迟不见起程。 “老人家,还不吗?”息焕不说话赌气蹲在船头,白画生便向老船夫问道。 那位依旧还在岸上抽烟的老船夫依旧悠闲道:“不急,再等等,你们队伍内还有一人没到呢。” “还有别人?”息焕不悦道,一听说自己付了的船费竟然还有外人来蹭,少年十分不乐意。 ”喏,这不就来了嘛。”老船夫看向远处示意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通往渡口的大路上,一道更加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熟悉的道袍,还有那圆鼓鼓的道士髻,年轻道姑脚步飞快,似乎也察觉到众人正在等他,王灵嬛开始迈开腿跑了起来。 “是她?” 熟人碰面,多少也有过几面之缘,息焕硬着头皮问好道:“老方丈,您也来此渡河?” 那位断臂老僧走到跟前后,先是看了看息焕,再看了眼其余几位年轻人,最后才去看那位年迈老船夫,只见对方也在浓重的烟雾里头斜眼打量着这边,两位老人的碰面,貌似互相都有些戒备。 断臂老僧哈哈笑了起来,牛头不对马嘴道:“不错不错,这下子一班人马都到齐了,一群才俊后生,很好,很好!” 息焕没听明白老僧人的意思,打断道:“老方丈,晚辈斗胆问一下这是在干嘛?” 断臂老僧奇怪道:“干嘛?不是要乘船吗?当然大家凑一凑更划算,难道不是吗?” 息焕为难道:“老方丈,我们可不是渡河.......我们是打算乘船南下,难不成你也......” 只见断臂老僧在众人注视下郑重地点点头:“所以老衲才说这‘很好’,有你们这群靠谱的年轻人一块,我相信接下来的这段路会省心很多。” “不是......”息焕急了:“老方丈,我们可没答应要一块结伴,而且我要提醒您一下,跟我们一道麻烦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这可不是在吓您,这一路几次见面,您看哪回我们不是麻烦缠身的样子?” 息焕是在实话实说,同时打心底少年并不是特别想跟这位神秘高深的老僧人一道结伴,因为在昌郡城的那一次拦路,让少年感觉到这位老僧人虽然屡次出手相助,但在某些方面,依然和他们一行人有着完全相反的追求,双方最后很有可能因为这一点,会出现反目的局面。 断臂老僧听后有些失望道:“小施主是不想和老衲一道吗?老衲多少也是出手相助过几回,没想到小施主是这么不讲情面的人,可惜啊可惜.......既然小施主执意要赶人,那老衲也没有厚着脸皮呆在这的道理。” 息焕有些无语,老僧人不讲大道理反而讲人情,不知为何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理亏。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老僧人会来这套,一下子有些尴尬道:“老方丈,我不是那意思......” “不用说了小施主......”断臂老僧哀叹一声,径直走到那位老船夫身旁问道:“这位老施主,老衲此番一路南下,苦于盘缠不够,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没钱,麻溜儿的滚蛋!”老船夫可不吃老僧人这套苦情戏,怒喝一声,硬是把老方丈后半段话给吼了回去,被吼懵了的断臂老僧无奈只能自己独自站在渡口,望着淮河水面独自哀叹。 “一枚金错剑,一分也少不了!不然谁都别想上船!”老船夫深深抽了一口旱烟,像是尊门神般拦在上船的木板前。 一时间渡口上的其余人等有些纠结。 白画生提议道:“实在不行还去别处试试,我不相信就只有他这家渡口可以载人,多打听打听。” 息焕有些犹豫:“陆道长推荐我们走的就是这方渡口,他说其他渡口都没有此处靠谱放心,尽管不知道这位老船夫有什么神通在身,但依照陆谨安的说法,昌郡这一块小地方,有本事进入皑沙洲的只有这一家。” 白玥魁反而问道:“那位老方丈当真不可同道?一路行了他可不是屡次出手相助,南淮城那次更是救命之恩,我看着他一位高僧也不像是什么坏人,有他在多少也有个后手。” 少女商议的声音很轻,但老僧人的耳朵却是十分尖锐,听到白玥魁压低的细语过后,当即卸下一副可怜模样,挤了过来附和道:“这位小施主说的是啊,老衲只是一路顺道,小施主大可放心,你我相互照应,就算是麻烦,也能解决大半。况且那是你们的因果,与我有交集过后,便也是我的因果,你我双方都是相互照应的。” 息焕发觉自己好像有些执拗不过对方了,索性直言道:“老方丈,你该不会是兜里没有那金错剑,才想着和我们一道同路吧?” 只见断臂老僧十分诚实的点点头,竟然毫不避讳地交代道:“小施主真是慧眼,老衲一路行来都是苦行,身上本就盘缠不多,有了上顿就不担心下顿了,谈什么金错剑这样的贵重物品。” 息焕有些无奈,自家媳妇也是支持老僧人和他们一路同行,就算他心里不愿意,也实在拿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只是一想到那贵重的过路费,少年就感到十分心疼。他从怀中掏出那一袋小心保管的贵重钱袋,这还是白玥魁交给他的,南淮城过后,他就心疼的一枚都没有舍得掏出来过。 今日在众目睽睽下,息焕终于十分慎重地从那一袋口挑出了一枚飞剑形状的精金小剑,捏在手里十分不舍得的模样。 “再讨价还价一下?”息焕转头跟白玥魁商量,二人都觉得节俭一点不是什么坏习惯。 “那老人家看着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咦?钱呢?”白玥魁突然惊呼一声。 息焕再看手中,那枚紧紧捏着的金错剑,竟然不翼而飞了! 少年赶忙四下张望,回头正好看见那撒着脚丫子奔跑的老僧人正带着身前一道气机牵引的金色飞剑,径直冲到那位年迈船夫身前。 “上船上船!”老僧人麻利地牵引气机将那枚金错剑送到老船夫手中,后者一接到那枚宝贵钱币,立马喜笑颜开,乐呵道:“好嘞!各位客官!咱们上船!” “你!”息焕气得直瞪那位断臂老僧,后者则是一副厚着脸皮挨骂的模样,委婉道:“小施主,你听老衲一句劝,这一分钱一分货,更何况还是十分凶险的渡口,这个时候你若是贪图便宜省钱了,后续麻烦只会更大。” 息焕已经不想再和老僧人多说一句了,一声不吭地朝着船上走去,东岭的众人也是跟在后头,最后还是白玥魁白月开两位女孩路过老僧人跟前的时候,和老僧人好声说了一句:“老方丈,您别介意,这家伙在有些方面就是个财迷,他平常还是挺好说话的。” 一行人陆陆续续登上了拥挤的小船,就连那匹马都被老船夫极其负责地牵到了船尾,一艘不大的小船一下子载满了人,却迟迟不见起程。 “老人家,还不吗?”息焕不说话赌气蹲在船头,白画生便向老船夫问道。 那位依旧还在岸上抽烟的老船夫依旧悠闲道:“不急,再等等,你们队伍内还有一人没到呢。” “还有别人?”息焕不悦道,一听说自己付了的船费竟然还有外人来蹭,少年十分不乐意。 ”喏,这不就来了嘛。”老船夫看向远处示意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通往渡口的大路上,一道更加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熟悉的道袍,还有那圆鼓鼓的道士髻,年轻道姑脚步飞快,似乎也察觉到众人正在等他,王灵嬛开始迈开腿跑了起来。 “是她?”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练气 “小姑娘,快啊!”老船夫自顾自的吆喝起来,甚至都没有过问息焕等人愿不愿意,好像默认了那年轻道姑一定会上船一般。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灵嬛匆忙地跳上船板,恰好老船夫眼疾手快的撑船而起,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一具垂垂老矣的身躯能够爆发出的力道,整艘小船向着河道横移而去,随着老人高昂的一声:“起船咯!” 这艘满载着一船天南海北拼凑而成队伍的小船,便摇摇晃晃地顺着淮河向南而去。 这个时候无论息焕愿不愿意,好像都无法阻拦老船夫的强行拼船了。 天气晴朗,淮河水面上微风拂面而来尽是凉爽,秋日里少有这般和熙的晴天,就算是此时船上怨气最大的息焕,也坐在船头安静地享受着日光。 少年的手里还在掂量着那只钱袋的重量,随着息焕一颠一颠,整整装满一袋子的金错剑发出清脆的剑鸣声,悦耳动听。 息焕盘腿而坐,歪头看着眼前辽阔的淮河水,心里头却是反复思索着老船夫的那句话。老人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用金错剑造一艘船,这可是连山上修道者都没有过的荒诞想法。 息焕只记得那位教他铸剑的老头子只说过,金错剑是天下难的的锻造材料,当一块铁胚不知道加何种材料时,投两枚金错剑下去总没错。 换句话说,金错剑可以看成是最为柔和也是最为优质的锻造材料,师父说的投一两枚并不是代表只能投一两枚,而是大多数时候这种珍贵的山上货币实在过于稀少,更没有修士会暴殄天物的用金错剑去做锻材,所以投一两枚,已经是下了血本。 如果一柄剑,完完全全是由金错剑锻造而成,那息焕很难想象,这柄剑究竟能在天下排上几号?跟山上修士一样,第一永远是最有争议性的,但不意外的话,这柄奢侈到极致的“金错剑”,绝不会掉出十名开外。 一柄三尺青锋尚且如此,那.......一艘小舟呢?按老人的说法,即使是按照众人现在所乘规模的小船来打造,那要耗费的金错剑储量也是十分骇人的。息焕不敢说东岭,就算是那当今如日中天的七十二剑峰来了,能有几成把握举全宗之力拼凑出这么多的金错剑来? 老船夫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老人说话时候认真的眼神,息焕深信老人是真的在准备此时。可是他拿来的这么多珍贵钱币?还是说老人已经积攒了许多?那艘斥资恐怖的船,究竟是要来做什么?息焕越想越是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后少年甚至在晴朗的白日里,深感恶寒。 同样对于金错剑十分敏感的息焕,无法坐视不理老人的那荒诞言行,手中的那一袋钱币,更是越颠越重,到最后少年甚至感觉到了手腕酸痛难忍。 息焕一下坐直了身子,就要跳起来去找那位驾船的老人问个清楚。在少年眼中,这脾气暴躁的神秘老船夫早已和山下的普通船夫没有任何关系了,自打从老人口中蹦出那三个字后,他就应该明白,这艘船不简单,船上的人更不简单。 少年径直转身就要朝着船尾走去,却被一道正好拦在身后的身影挡住。 那年轻女子有些闪躲,语气快速道:“息焕,那个......我听月开她们说了,虽然她们让我别客气,但我也知道这枚金错剑,是你狠心贡献出来的。我下山的匆忙,也没想到只是船费就会要价如此之贵.......” “王姑娘,你想说什么?”息焕有些着急,他急着去找那暴脾气的老头问个清楚,哪怕是再被臭骂一顿,他也要打探出半点有关金错剑的用途。” 王灵嬛语气有些难堪道:“我想说声谢谢......一枚金错剑不是小事,虽然是蹭你们的船,但这次就当我欠你们个人情,不会白占你们便宜。” “害......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太计较了,没事的。”息焕语气一轻,他这才发觉一向大大方方的道姑今日居然十分腼腆,始终侧脸待人,扭捏的模样像极了小家子气的闺中女子。 息焕误以为是王灵嬛还在为船费的事情愧疚,歪着头打量她道:“怎么?我们王道长还有因为花钱不好意思的时候?啧啧啧,先前一板一眼警告我的时候那股风范哪去了,才下山就被几两银钱给打压的锐气全无啦?” 息焕还想再调侃两句,却在看清王灵嬛那张脸后,整个人一瞬间愣住了。他看见年轻道姑那张清秀的面庞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狭长的伤疤,即使是敷药过后,依然难掩狰狞的态势。 息焕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王灵嬛还是好端端的模样,那眼下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鸿鹄山观的那一场死斗中,有人在她脸上留下了这道伤口。 少年对于刀剑利器,十分熟悉,眼下的情况,其实仅仅看一眼,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底。 王灵嬛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默不作声地看向别处,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故作轻松道:“既然息少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啦,但人情归人情,便宜不白占,这点我不会忘的。” “对了,也别责备李少侠,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战场刀剑无眼,每个人都只是做了当时自认为正确的事情,这件事怨不得别人,非要说的话,只能怪我实力不济。”说着年轻道姑笑了笑,便不再停留,重新往回走去, 息焕在原地站了半天,突然兴致全无,再也没了去找那位老船夫理论的想法,重新一屁股坐会船头的老位置,重新掏出来拿袋沉重的钱袋子掂量了起来。 少年有些心烦意乱,这个时候唯有手中钱袋子的响声能够令他些许心安。 远处靠在一旁的白画生原本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打量了一番少年的模样,便又重新合眸,继续安心运气。 倒是同意靠在另一边的断臂老僧,目睹了全过程,小船空间本就不大,息焕也没有刻意回避其他人,所以少年的情绪变化尽数落在老僧人的眼中。 眼看息焕愁眉苦脸的样子,老僧人反而主动凑了上去,热心道:“小施主,听老衲一句劝啊,金银本是身外物,切不可为此作茧自缚。” 少年愁眉不展,一手托腮道:“老方丈,有这闲情您还不如帮忙想想接下来的如何避开皑沙洲内的凶险。” 断臂老僧笑意不减道:“那可是你们的事情,老衲说了,有些事是避不开的,因果相连,从你上了这艘船起,未见之事就已经发生了。就跟我在城中放你走一样,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息焕惨叫一声,干脆仰面倒下道:“老方丈,别念了,我头快炸了!” 老僧人依旧慈眉善目,开导道:“若是实在不知将如何,倒不如把当下的事情做好。” “比如说?” “先把握好你自己的东西,身外物......抑或是身内物。” 断臂老僧一言点醒少年,息焕一下子来了精神,想到内景中还未参悟透的那缕剑气,一下子盘腿而坐。 “对,想这么多干什么?倒不如先把自己的气给练好!” “小姑娘,快啊!”老船夫自顾自的吆喝起来,甚至都没有过问息焕等人愿不愿意,好像默认了那年轻道姑一定会上船一般。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灵嬛匆忙地跳上船板,恰好老船夫眼疾手快的撑船而起,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一具垂垂老矣的身躯能够爆发出的力道,整艘小船向着河道横移而去,随着老人高昂的一声:“起船咯!” 这艘满载着一船天南海北拼凑而成队伍的小船,便摇摇晃晃地顺着淮河向南而去。 这个时候无论息焕愿不愿意,好像都无法阻拦老船夫的强行拼船了。 天气晴朗,淮河水面上微风拂面而来尽是凉爽,秋日里少有这般和熙的晴天,就算是此时船上怨气最大的息焕,也坐在船头安静地享受着日光。 少年的手里还在掂量着那只钱袋的重量,随着息焕一颠一颠,整整装满一袋子的金错剑发出清脆的剑鸣声,悦耳动听。 息焕盘腿而坐,歪头看着眼前辽阔的淮河水,心里头却是反复思索着老船夫的那句话。老人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用金错剑造一艘船,这可是连山上修道者都没有过的荒诞想法。 息焕只记得那位教他铸剑的老头子只说过,金错剑是天下难的的锻造材料,当一块铁胚不知道加何种材料时,投两枚金错剑下去总没错。 换句话说,金错剑可以看成是最为柔和也是最为优质的锻造材料,师父说的投一两枚并不是代表只能投一两枚,而是大多数时候这种珍贵的山上货币实在过于稀少,更没有修士会暴殄天物的用金错剑去做锻材,所以投一两枚,已经是下了血本。 如果一柄剑,完完全全是由金错剑锻造而成,那息焕很难想象,这柄剑究竟能在天下排上几号?跟山上修士一样,第一永远是最有争议性的,但不意外的话,这柄奢侈到极致的“金错剑”,绝不会掉出十名开外。 一柄三尺青锋尚且如此,那.......一艘小舟呢?按老人的说法,即使是按照众人现在所乘规模的小船来打造,那要耗费的金错剑储量也是十分骇人的。息焕不敢说东岭,就算是那当今如日中天的七十二剑峰来了,能有几成把握举全宗之力拼凑出这么多的金错剑来? 老船夫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老人说话时候认真的眼神,息焕深信老人是真的在准备此时。可是他拿来的这么多珍贵钱币?还是说老人已经积攒了许多?那艘斥资恐怖的船,究竟是要来做什么?息焕越想越是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后少年甚至在晴朗的白日里,深感恶寒。 同样对于金错剑十分敏感的息焕,无法坐视不理老人的那荒诞言行,手中的那一袋钱币,更是越颠越重,到最后少年甚至感觉到了手腕酸痛难忍。 息焕一下坐直了身子,就要跳起来去找那位驾船的老人问个清楚。在少年眼中,这脾气暴躁的神秘老船夫早已和山下的普通船夫没有任何关系了,自打从老人口中蹦出那三个字后,他就应该明白,这艘船不简单,船上的人更不简单。 少年径直转身就要朝着船尾走去,却被一道正好拦在身后的身影挡住。 那年轻女子有些闪躲,语气快速道:“息焕,那个......我听月开她们说了,虽然她们让我别客气,但我也知道这枚金错剑,是你狠心贡献出来的。我下山的匆忙,也没想到只是船费就会要价如此之贵.......” “王姑娘,你想说什么?”息焕有些着急,他急着去找那暴脾气的老头问个清楚,哪怕是再被臭骂一顿,他也要打探出半点有关金错剑的用途。” 王灵嬛语气有些难堪道:“我想说声谢谢......一枚金错剑不是小事,虽然是蹭你们的船,但这次就当我欠你们个人情,不会白占你们便宜。” “害......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太计较了,没事的。”息焕语气一轻,他这才发觉一向大大方方的道姑今日居然十分腼腆,始终侧脸待人,扭捏的模样像极了小家子气的闺中女子。 息焕误以为是王灵嬛还在为船费的事情愧疚,歪着头打量她道:“怎么?我们王道长还有因为花钱不好意思的时候?啧啧啧,先前一板一眼警告我的时候那股风范哪去了,才下山就被几两银钱给打压的锐气全无啦?” 息焕还想再调侃两句,却在看清王灵嬛那张脸后,整个人一瞬间愣住了。他看见年轻道姑那张清秀的面庞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狭长的伤疤,即使是敷药过后,依然难掩狰狞的态势。 息焕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王灵嬛还是好端端的模样,那眼下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鸿鹄山观的那一场死斗中,有人在她脸上留下了这道伤口。 少年对于刀剑利器,十分熟悉,眼下的情况,其实仅仅看一眼,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底。 王灵嬛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默不作声地看向别处,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故作轻松道:“既然息少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啦,但人情归人情,便宜不白占,这点我不会忘的。” “对了,也别责备李少侠,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战场刀剑无眼,每个人都只是做了当时自认为正确的事情,这件事怨不得别人,非要说的话,只能怪我实力不济。”说着年轻道姑笑了笑,便不再停留,重新往回走去, 息焕在原地站了半天,突然兴致全无,再也没了去找那位老船夫理论的想法,重新一屁股坐会船头的老位置,重新掏出来拿袋沉重的钱袋子掂量了起来。 少年有些心烦意乱,这个时候唯有手中钱袋子的响声能够令他些许心安。 远处靠在一旁的白画生原本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打量了一番少年的模样,便又重新合眸,继续安心运气。 倒是同意靠在另一边的断臂老僧,目睹了全过程,小船空间本就不大,息焕也没有刻意回避其他人,所以少年的情绪变化尽数落在老僧人的眼中。 眼看息焕愁眉苦脸的样子,老僧人反而主动凑了上去,热心道:“小施主,听老衲一句劝啊,金银本是身外物,切不可为此作茧自缚。” 少年愁眉不展,一手托腮道:“老方丈,有这闲情您还不如帮忙想想接下来的如何避开皑沙洲内的凶险。” 断臂老僧笑意不减道:“那可是你们的事情,老衲说了,有些事是避不开的,因果相连,从你上了这艘船起,未见之事就已经发生了。就跟我在城中放你走一样,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息焕惨叫一声,干脆仰面倒下道:“老方丈,别念了,我头快炸了!” 老僧人依旧慈眉善目,开导道:“若是实在不知将如何,倒不如把当下的事情做好。” “比如说?” “先把握好你自己的东西,身外物......抑或是身内物。” 断臂老僧一言点醒少年,息焕一下子来了精神,想到内景中还未参悟透的那缕剑气,一下子盘腿而坐。 “对,想这么多干什么?倒不如先把自己的气给练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青铜地官 白帝城内的龙蛰殿,位居在山顶一角,整座御用寝宫并不大,但是作为年幼皇帝的起居处,不看内部,但但将屋外的园林造景给拎出来,就可以看出工匠的用心之深。 孤山顶常年气寒,即使是在盛夏时分,白帝城的山上依旧不见暑气。时值秋季,这座龙蛰殿内依旧有淡粉色的树花盛开在园中,不用细瞧也能看出定是仙家培植的仙品。百里瑾虽然还未成长到能独担大任的年纪,可白帝城中各位臣子对这位年幼皇帝的用心,不可谓不深。 一座在寸土寸金的孤山顶占地不大不小的寝宫,铺设的护卫阵法就是城中钦天监的掌星司长亲自布局。所以这座御用寝宫的安全性,不必那座山顶金殿要弱少多少。 加上常年有侍卫在此处警戒,禁止闲杂人等靠近,满园芬芳的景色,也就只有年幼皇帝一人能够独享,园内的锦簇和园外的戒律森严对比鲜明。 只不过今日,那只有一条通往龙蛰殿的步道上,有些许热闹。几位钦天监的星官脚步焦急,手捧一卷卷黄皮星图面色匆忙的朝着山上赶来。脚步不停的几人一边不愿拉下脸来丢了礼数,一边又因为事态紧急不得不将脚步踩成步频极快的碎步,一下子浑身折腾的满是大汗。 当一行人终于爬过地势不算平缓的山道,登顶龙蛰殿时,为首的几位星官却是心头一寒。他们这样的文官本就身体素质不佳,这样一番折腾下来,早已面色惨白,在看清了那位站在御用寝宫面前的人影后,就有人已经惨无人色,径直蹲在地上起不了身。 后续的几位星官也跟了上来,无一例外的一色惊慌。在稍作喘息过后,星官的队伍中,终于有话事人站了出来。那是位眉毛浓重的板正男子,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却十分正经地看着那位头发灰白的男子行礼道:“见过白丞相,这么晚了,不知白丞相在此处是有要事?” 一身便服的白螭在此地等候多时,倒不如说从深夜等到现在天光亮起,这才等来了这群姗姗来迟的星官,那位脸覆狐面的女丫鬟规矩地站在男人身后,低头静候发落。 白螭并未回答那名浓眉男子的问题,而是十分霸道地反问道:“你们这一群人,大清早叨扰皇帝歇息,如果说没有个合理的解释,不需要圣上发令,我自会出手让钦天监给个交代。” 那名男子紧紧抿了抿嘴,他本就不擅长与人周旋,在钦天监也是埋头苦勘星图的角色。只不过因为今日事态紧急,值班的老司长偷偷翘班了,他们来不及等待批复,无奈只能情急之下来了段“先斩后奏”。 “拿来吧,给我看看”白螭一人站在那,便让钦天监的众人不敢上前分毫,僵持不下的局面中白螭主动伸手,貌似是在问钦天监的星官讨要那些记载着星图走势和卜算的星图,实则是在命令对方将手中本是给皇帝过目的预言态势先交到他手中。 那名浓眉男子先是十分不情愿的皱眉,可时间并未允许他犹豫多久,最后男子还是接过同僚们递过来的那一卷卷繁杂的星测图,捧成一摞送上前去。 白螭并未上前接过男子手中递来了的那摞星图,而是交由身后的狐面丫鬟去接手。灰发男子只是在狐面丫鬟经过时,象征性的从一摞星图中抽了一卷出来。 将那厚实的黄皮星图展开,引入眼帘的是繁杂如蛛网脉络版的星图和古文记载的算式。一卷星图洋洋洒洒铺设大半,可对于完全不曾接触过星堪术的人来说,这就是一卷天书。 白螭也只是装装样子扫了两眼,随后便不在意的问道:“说说吧,具体是什么个预言。” 浓眉男子这时候清醒了,十分坚决道:“白丞相,这事关钦天监占卜出来的天下走势,事关重大,所以我等才连夜请求觐见圣上,这些预言,星象讲究严谨,即使是一字之差,背后的星图可能就完全不一样,所以这些话还是我亲口传达给圣上比较好......” 白螭依旧冷声道,话语间透露着不可撼动的威严:“圣上在休息,在圣上出殿前,我便是他的临时代理者。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白丞相,我叫吴观棋。”浓眉男子下意识立刻回答道。 白螭默默记下了这个有意思的名字,继续说道:“所以吴星官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们大半夜如此慌慌张张不成体统的冒上蛰龙殿的?” 名叫吴观棋的年轻星官重重咽了口唾沫,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众同僚,不曾想大家早已自觉的后退到山道边缘,他成了被推出来的那一位倒霉蛋。 吴观棋断断续续道:“启禀......启禀大人,昨夜钦天监观测的众多星图中,属于昌郡的那一片星图突然毫无征兆地撕裂开,等星官们好不容易把零碎的星图重新拼凑成一块时,却赫然发现原本高悬在昌郡既定星轨上的三颗最亮的明星,不知何时已经被那张星图最中间空缺的那一块给吞没无踪了!” 白螭听着年轻星官长篇大论了一大段,当对方开始解释那三颗最亮明星的含义时,男人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吴星官,直接说结果吧?” 浓眉的年轻星官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过于沉浸在解说星图中了,于是乎小心说道:“启禀白丞相,无论如何,那幅星图最后的结果,十分的不好,无论钦天监的星官如何不算,最后有关那块昌郡星图中央的空缺,都是空白的,无可窥探的,那意味着既定的星轨出现了缺失,继而引发的是万千道星轨道紊乱。” 想到这,吴观棋有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学术了,于是干脆直接说出那道预言:“空白的星图昭示着某种东西的降临,那是一种象征混乱本质的天外之物,不属于我们原本的这片天地......白大人,哪怕我们无法推演出那是何物,但同样能反观出一些其他的局势,天下要乱了!你一定要警告陛下,这是不好的征兆,这是乱世降至的迹象......你我都知道乱世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 想到这年轻星官猛的捂紧了自己的嘴,他知道一旦自己说出了那句话,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就不一定是自己的了,但那双瞪大了的惊恐眼神,却直勾勾祈求般盯紧了面前的灰发男子。 “哦,知道了。”眼前的那位长发男子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在平静的听完了他的叙述过后,白螭随意的挥手。 下一刻吴观棋原本捂住嘴的手突然被自己毫无预兆的死死咬住了,熊熊的紫色火焰燃起在那位东陆白狐的背后,那名身子诡谲的女丫鬟双手之间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大团紫红色的耀眼火焰,旋转着席卷着,将那一大摞星官们费劲心血推演出的结论星图给焚烧殆尽。 刺目的火光中,吴观棋这辈子无法忘记,在那一刻,紫色的妖火般的光亮起的那一刻,他在中州王权龙气之地的白帝城山顶御殿前,见到了炼狱。 白帝城内的龙蛰殿,位居在山顶一角,整座御用寝宫并不大,但是作为年幼皇帝的起居处,不看内部,但但将屋外的园林造景给拎出来,就可以看出工匠的用心之深。 孤山顶常年气寒,即使是在盛夏时分,白帝城的山上依旧不见暑气。时值秋季,这座龙蛰殿内依旧有淡粉色的树花盛开在园中,不用细瞧也能看出定是仙家培植的仙品。百里瑾虽然还未成长到能独担大任的年纪,可白帝城中各位臣子对这位年幼皇帝的用心,不可谓不深。 一座在寸土寸金的孤山顶占地不大不小的寝宫,铺设的护卫阵法就是城中钦天监的掌星司长亲自布局。所以这座御用寝宫的安全性,不必那座山顶金殿要弱少多少。 加上常年有侍卫在此处警戒,禁止闲杂人等靠近,满园芬芳的景色,也就只有年幼皇帝一人能够独享,园内的锦簇和园外的戒律森严对比鲜明。 只不过今日,那只有一条通往龙蛰殿的步道上,有些许热闹。几位钦天监的星官脚步焦急,手捧一卷卷黄皮星图面色匆忙的朝着山上赶来。脚步不停的几人一边不愿拉下脸来丢了礼数,一边又因为事态紧急不得不将脚步踩成步频极快的碎步,一下子浑身折腾的满是大汗。 当一行人终于爬过地势不算平缓的山道,登顶龙蛰殿时,为首的几位星官却是心头一寒。他们这样的文官本就身体素质不佳,这样一番折腾下来,早已面色惨白,在看清了那位站在御用寝宫面前的人影后,就有人已经惨无人色,径直蹲在地上起不了身。 后续的几位星官也跟了上来,无一例外的一色惊慌。在稍作喘息过后,星官的队伍中,终于有话事人站了出来。那是位眉毛浓重的板正男子,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却十分正经地看着那位头发灰白的男子行礼道:“见过白丞相,这么晚了,不知白丞相在此处是有要事?” 一身便服的白螭在此地等候多时,倒不如说从深夜等到现在天光亮起,这才等来了这群姗姗来迟的星官,那位脸覆狐面的女丫鬟规矩地站在男人身后,低头静候发落。 白螭并未回答那名浓眉男子的问题,而是十分霸道地反问道:“你们这一群人,大清早叨扰皇帝歇息,如果说没有个合理的解释,不需要圣上发令,我自会出手让钦天监给个交代。” 那名男子紧紧抿了抿嘴,他本就不擅长与人周旋,在钦天监也是埋头苦勘星图的角色。只不过因为今日事态紧急,值班的老司长偷偷翘班了,他们来不及等待批复,无奈只能情急之下来了段“先斩后奏”。 “拿来吧,给我看看”白螭一人站在那,便让钦天监的众人不敢上前分毫,僵持不下的局面中白螭主动伸手,貌似是在问钦天监的星官讨要那些记载着星图走势和卜算的星图,实则是在命令对方将手中本是给皇帝过目的预言态势先交到他手中。 那名浓眉男子先是十分不情愿的皱眉,可时间并未允许他犹豫多久,最后男子还是接过同僚们递过来的那一卷卷繁杂的星测图,捧成一摞送上前去。 白螭并未上前接过男子手中递来了的那摞星图,而是交由身后的狐面丫鬟去接手。灰发男子只是在狐面丫鬟经过时,象征性的从一摞星图中抽了一卷出来。 将那厚实的黄皮星图展开,引入眼帘的是繁杂如蛛网脉络版的星图和古文记载的算式。一卷星图洋洋洒洒铺设大半,可对于完全不曾接触过星堪术的人来说,这就是一卷天书。 白螭也只是装装样子扫了两眼,随后便不在意的问道:“说说吧,具体是什么个预言。” 浓眉男子这时候清醒了,十分坚决道:“白丞相,这事关钦天监占卜出来的天下走势,事关重大,所以我等才连夜请求觐见圣上,这些预言,星象讲究严谨,即使是一字之差,背后的星图可能就完全不一样,所以这些话还是我亲口传达给圣上比较好......” 白螭依旧冷声道,话语间透露着不可撼动的威严:“圣上在休息,在圣上出殿前,我便是他的临时代理者。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白丞相,我叫吴观棋。”浓眉男子下意识立刻回答道。 白螭默默记下了这个有意思的名字,继续说道:“所以吴星官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们大半夜如此慌慌张张不成体统的冒上蛰龙殿的?” 名叫吴观棋的年轻星官重重咽了口唾沫,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众同僚,不曾想大家早已自觉的后退到山道边缘,他成了被推出来的那一位倒霉蛋。 吴观棋断断续续道:“启禀......启禀大人,昨夜钦天监观测的众多星图中,属于昌郡的那一片星图突然毫无征兆地撕裂开,等星官们好不容易把零碎的星图重新拼凑成一块时,却赫然发现原本高悬在昌郡既定星轨上的三颗最亮的明星,不知何时已经被那张星图最中间空缺的那一块给吞没无踪了!” 白螭听着年轻星官长篇大论了一大段,当对方开始解释那三颗最亮明星的含义时,男人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吴星官,直接说结果吧?” 浓眉的年轻星官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过于沉浸在解说星图中了,于是乎小心说道:“启禀白丞相,无论如何,那幅星图最后的结果,十分的不好,无论钦天监的星官如何不算,最后有关那块昌郡星图中央的空缺,都是空白的,无可窥探的,那意味着既定的星轨出现了缺失,继而引发的是万千道星轨道紊乱。” 想到这,吴观棋有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学术了,于是干脆直接说出那道预言:“空白的星图昭示着某种东西的降临,那是一种象征混乱本质的天外之物,不属于我们原本的这片天地......白大人,哪怕我们无法推演出那是何物,但同样能反观出一些其他的局势,天下要乱了!你一定要警告陛下,这是不好的征兆,这是乱世降至的迹象......你我都知道乱世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 想到这年轻星官猛的捂紧了自己的嘴,他知道一旦自己说出了那句话,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就不一定是自己的了,但那双瞪大了的惊恐眼神,却直勾勾祈求般盯紧了面前的灰发男子。 “哦,知道了。”眼前的那位长发男子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在平静的听完了他的叙述过后,白螭随意的挥手。 下一刻吴观棋原本捂住嘴的手突然被自己毫无预兆的死死咬住了,熊熊的紫色火焰燃起在那位东陆白狐的背后,那名身子诡谲的女丫鬟双手之间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大团紫红色的耀眼火焰,旋转着席卷着,将那一大摞星官们费劲心血推演出的结论星图给焚烧殆尽。 刺目的火光中,吴观棋这辈子无法忘记,在那一刻,紫色的妖火般的光亮起的那一刻,他在中州王权龙气之地的白帝城山顶御殿前,见到了炼狱。 第一百六十七章 青铜地官(2) “白丞相!你怎么可以!”年轻星官嘶哑道,惊恐的看着面前男人欺瞒圣上的一幕,可吴观棋脚步不敢动弹分毫,灰发男子安静的站在那,却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吴观棋甚至觉得一旦自己说错话,男人身后跃动的那团紫火下一刻便会将自己和身后的同僚们吞噬殆尽。 在这白帝城中,敢在帝王寝宫前杀人的旧例虽然未曾有过,但不代表男人干不出来。因为他是朝中大臣忌惮的东陆之狐,所以在他身上,就连火烧献给年幼皇帝的星图这件事,吴观棋现在想来都觉得放在他白螭身上,是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侧身站在蛰龙殿前的灰发男子勾起一抹笑道:“怎么不可以?” 看着那几位面带愠怒的星官,白螭一步上前,便吓退了众人,那一排齐齐向后倒去的星官中,除了最为首的那一位浓眉男子能够入目,白螭觉得其余人都没有再多废话一句的必要。 心有所动,身后的狐面丫鬟便领会意图,仿佛心念相通一般,双手间团聚的那一团紫火还未散去,便随着丫鬟一步跟上,火势逆风而起,蛰龙殿前深红色的院墙外,无声的紫火燃起了半边天。 “白螭!连钦天监的人你也敢杀!”一位年老星官眼看再无退路,那白家家主真要奔着杀人灭口来的,他白螭敢在帝王寝宫前杀人,最多就是遭受非议一阵,可他们这群默默无名的星官,死了就是真死了,当下再也坐不住,力图搬出钦天监来威胁道。 “哎!”灰发男人果真抬手,止住了身后狐面丫鬟的杀手,原本扑向众人的紫火,如退潮般缓缓收回那名丫鬟手中。 白螭安抚道,却并不是对着面前众人,而是身后那位看似身份低微的丫鬟,道:“吓吓他们就够了,白帝城终究是王城,等级森严规矩颇多,怎么能动不动就下杀手?” 捡回一条命的那位年老星官松了一口气,一下子搀扶住身旁的同僚,强迫自己软塌塌的双腿硬撑起来,同时不忘得意地看了眼周遭同样面色惨白,个个劫后余生的同僚们,刚才要不是他临危不惧的那一嗓子,他们这伙人都得遭殃。 感觉到自己有了话语权的老星官,察觉到局势有了转机,原本病急乱投医地搬出钦天监的名头,没想到那位朝中权臣当真被唬到了,于是打算借此机会再次施加压力,再慢慢周旋带着大家逃离这是非之地。 正打算开口,那名老星官却发觉张口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有些讶异的老星官奇怪地再大声张口,依旧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他茫然的看了眼周围,却发觉不知何时,周围的那群同僚都默默退开他身旁,像是看瘟神一般心悸的斜眼打量他。 喉咙处传来一丝刺痛,老星官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滴答流淌,他低头,却看不见任何怪异,直到一点紫色的火星从他已经被烧空的喉咙处蹦落,老星官才后知后觉地抬手去抓自己那不知何时已经被烧毁的脖颈处,已经再也摸不到一点血肉的存在。 随着那具尸体重重的倒下,最后一点妖火也消散在了狐狸面具丫鬟的手中。 白螭啧啧道:“不能乱杀人,但你们这群不知礼数的莽撞星官,深夜冒昧惊突袭龙蛰殿,惊扰圣上龙体安康,是重罪。凭空捏造占星预言,在没有星图依据的情况下大肆散播天下大乱的言论,掀动民众恐慌,搅乱皇城龙气,这是死罪。” “二罪并罚,今日我代圣上赐死尔等,有何不妥?”灰发男人言之凿凿,全然不记得方才正是他亲手烧毁了那一摞黄皮星图。 吴观棋死咬牙关,怒视着面前那行事荒诞的灰发男人,可他作为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星官,却连反抗的能力都做不到。只能任凭那位位高权重的朝中权臣肆意捏造事实。 吴观棋站在那一群星官身前,挡在灰发男人身前,处在居中的位置,像是一叶孤舟,从任何一方席卷而来的巨浪,都有可能将他给拍碎。 就在这时,白螭轻轻踏步上前,走到那位年轻星官跟前,用仅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不用你们这群多管闲事的星官开口,我也知道那座淮水小城发生了什么。山水郎中有不少我的棋子,你们钦天监能够观测到的星图,山水郎一样能够通过山水画卷看见。怪谁呢?怪你们这群人责任心太重?还是你们中的个别极为过于想表现表现?钦天监这两年的确有些青黄不接的样子,后起之秀太少,端坐高位的尽是些迂腐到骨子里的老头子,也就只有......算了,还是不提那人为好,万一被她感应到就不妙了。” 吴观棋胆战心惊地听着这头人狐站在自己跟前,细细絮叨,大气不敢出一声。 白螭饶有兴致道:“就这样一座破事一堆的钦天监,放任吴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蜗居在此,是不是太屈才了些?” 吴观棋终于开口了:“白丞相,您想要说什么?” 白螭假装思索道:“我在想方才山水郎和我通报过,昌郡的地脉已经大变模样,甚至在那方地界上,原本的山水根只已经被连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通天的青铜印,那一方青铜地势印,虽然已经沉寂,但也不能放任不管,算起来也算是一方山水汇聚而成,怎么说也该找个朝廷要员好好看管,对吧吴大人?” 吴观棋语气艰难道:“白丞相,那是山水郎君的份内职务吧,而且任职地方新官这件事,怎么着也得过礼部的手,白丞相私自任职这件事,有违常纲。” 白螭似乎算准了男人会这么说,皮笑肉不笑道:“吴大人会这么想,也难怪你能够窝囊在钦天监这么久,也活该你一辈子困在那钦天监里盯着张破星图。” 吴观棋不为所动道:“白丞相指点的是,但占星一说学问驳杂,小人穷尽一生都难以窥全星轨脉络,所以白大人这番话还是说大了。” 眼看说不通,白螭语气一沉道:“你和你身后那群人,我只要微微开口,你们的死在白帝城中就如同一粒石子入海般,掀不起多大的浪。如果吴大人不想让自己......和身后的同僚们半生学问白费,不妨试试看按我说的做。” 明知道年轻星官再也无法拒绝,灰发男人自顾自道:“让我想想,这新职位该怎么设,青铜地官这个称呼,听着倒不错......” 男人说着带领着那名丫鬟往外走去,身后的吴观棋突然发问道:“白大人手底下棋子众多,为何偏偏选择我......” 年轻星官并未等到如期的回应,当那一群星官如潮水般分开给男人让道时,蛰龙殿前的空地上,徒留下年轻星官一人独自站在人群外。 “白丞相!你怎么可以!”年轻星官嘶哑道,惊恐的看着面前男人欺瞒圣上的一幕,可吴观棋脚步不敢动弹分毫,灰发男子安静的站在那,却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吴观棋甚至觉得一旦自己说错话,男人身后跃动的那团紫火下一刻便会将自己和身后的同僚们吞噬殆尽。 在这白帝城中,敢在帝王寝宫前杀人的旧例虽然未曾有过,但不代表男人干不出来。因为他是朝中大臣忌惮的东陆之狐,所以在他身上,就连火烧献给年幼皇帝的星图这件事,吴观棋现在想来都觉得放在他白螭身上,是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侧身站在蛰龙殿前的灰发男子勾起一抹笑道:“怎么不可以?” 看着那几位面带愠怒的星官,白螭一步上前,便吓退了众人,那一排齐齐向后倒去的星官中,除了最为首的那一位浓眉男子能够入目,白螭觉得其余人都没有再多废话一句的必要。 心有所动,身后的狐面丫鬟便领会意图,仿佛心念相通一般,双手间团聚的那一团紫火还未散去,便随着丫鬟一步跟上,火势逆风而起,蛰龙殿前深红色的院墙外,无声的紫火燃起了半边天。 “白螭!连钦天监的人你也敢杀!”一位年老星官眼看再无退路,那白家家主真要奔着杀人灭口来的,他白螭敢在帝王寝宫前杀人,最多就是遭受非议一阵,可他们这群默默无名的星官,死了就是真死了,当下再也坐不住,力图搬出钦天监来威胁道。 “哎!”灰发男人果真抬手,止住了身后狐面丫鬟的杀手,原本扑向众人的紫火,如退潮般缓缓收回那名丫鬟手中。 白螭安抚道,却并不是对着面前众人,而是身后那位看似身份低微的丫鬟,道:“吓吓他们就够了,白帝城终究是王城,等级森严规矩颇多,怎么能动不动就下杀手?” 捡回一条命的那位年老星官松了一口气,一下子搀扶住身旁的同僚,强迫自己软塌塌的双腿硬撑起来,同时不忘得意地看了眼周遭同样面色惨白,个个劫后余生的同僚们,刚才要不是他临危不惧的那一嗓子,他们这伙人都得遭殃。 感觉到自己有了话语权的老星官,察觉到局势有了转机,原本病急乱投医地搬出钦天监的名头,没想到那位朝中权臣当真被唬到了,于是打算借此机会再次施加压力,再慢慢周旋带着大家逃离这是非之地。 正打算开口,那名老星官却发觉张口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有些讶异的老星官奇怪地再大声张口,依旧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他茫然的看了眼周围,却发觉不知何时,周围的那群同僚都默默退开他身旁,像是看瘟神一般心悸的斜眼打量他。 喉咙处传来一丝刺痛,老星官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滴答流淌,他低头,却看不见任何怪异,直到一点紫色的火星从他已经被烧空的喉咙处蹦落,老星官才后知后觉地抬手去抓自己那不知何时已经被烧毁的脖颈处,已经再也摸不到一点血肉的存在。 随着那具尸体重重的倒下,最后一点妖火也消散在了狐狸面具丫鬟的手中。 白螭啧啧道:“不能乱杀人,但你们这群不知礼数的莽撞星官,深夜冒昧惊突袭龙蛰殿,惊扰圣上龙体安康,是重罪。凭空捏造占星预言,在没有星图依据的情况下大肆散播天下大乱的言论,掀动民众恐慌,搅乱皇城龙气,这是死罪。” “二罪并罚,今日我代圣上赐死尔等,有何不妥?”灰发男人言之凿凿,全然不记得方才正是他亲手烧毁了那一摞黄皮星图。 吴观棋死咬牙关,怒视着面前那行事荒诞的灰发男人,可他作为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星官,却连反抗的能力都做不到。只能任凭那位位高权重的朝中权臣肆意捏造事实。 吴观棋站在那一群星官身前,挡在灰发男人身前,处在居中的位置,像是一叶孤舟,从任何一方席卷而来的巨浪,都有可能将他给拍碎。 就在这时,白螭轻轻踏步上前,走到那位年轻星官跟前,用仅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不用你们这群多管闲事的星官开口,我也知道那座淮水小城发生了什么。山水郎中有不少我的棋子,你们钦天监能够观测到的星图,山水郎一样能够通过山水画卷看见。怪谁呢?怪你们这群人责任心太重?还是你们中的个别极为过于想表现表现?钦天监这两年的确有些青黄不接的样子,后起之秀太少,端坐高位的尽是些迂腐到骨子里的老头子,也就只有......算了,还是不提那人为好,万一被她感应到就不妙了。” 吴观棋胆战心惊地听着这头人狐站在自己跟前,细细絮叨,大气不敢出一声。 白螭饶有兴致道:“就这样一座破事一堆的钦天监,放任吴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蜗居在此,是不是太屈才了些?” 吴观棋终于开口了:“白丞相,您想要说什么?” 白螭假装思索道:“我在想方才山水郎和我通报过,昌郡的地脉已经大变模样,甚至在那方地界上,原本的山水根只已经被连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通天的青铜印,那一方青铜地势印,虽然已经沉寂,但也不能放任不管,算起来也算是一方山水汇聚而成,怎么说也该找个朝廷要员好好看管,对吧吴大人?” 吴观棋语气艰难道:“白丞相,那是山水郎君的份内职务吧,而且任职地方新官这件事,怎么着也得过礼部的手,白丞相私自任职这件事,有违常纲。” 白螭似乎算准了男人会这么说,皮笑肉不笑道:“吴大人会这么想,也难怪你能够窝囊在钦天监这么久,也活该你一辈子困在那钦天监里盯着张破星图。” 吴观棋不为所动道:“白丞相指点的是,但占星一说学问驳杂,小人穷尽一生都难以窥全星轨脉络,所以白大人这番话还是说大了。” 眼看说不通,白螭语气一沉道:“你和你身后那群人,我只要微微开口,你们的死在白帝城中就如同一粒石子入海般,掀不起多大的浪。如果吴大人不想让自己......和身后的同僚们半生学问白费,不妨试试看按我说的做。” 明知道年轻星官再也无法拒绝,灰发男人自顾自道:“让我想想,这新职位该怎么设,青铜地官这个称呼,听着倒不错......” 男人说着带领着那名丫鬟往外走去,身后的吴观棋突然发问道:“白大人手底下棋子众多,为何偏偏选择我......” 年轻星官并未等到如期的回应,当那一群星官如潮水般分开给男人让道时,蛰龙殿前的空地上,徒留下年轻星官一人独自站在人群外。 第一百六十八章 青铜地官(3) “白丞相!你怎么可以!”年轻星官嘶哑道,惊恐的看着面前男人欺瞒圣上的一幕,可吴观棋脚步不敢动弹分毫,灰发男子安静的站在那,却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吴观棋甚至觉得一旦自己说错话,男人身后跃动的那团紫火下一刻便会将自己和身后的同僚们吞噬殆尽。 在这白帝城中,敢在帝王寝宫前杀人的旧例虽然未曾有过,但不代表男人干不出来。因为他是朝中大臣忌惮的东陆之狐,所以在他身上,就连火烧献给年幼皇帝的星图这件事,吴观棋现在想来都觉得放在他白螭身上,是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侧身站在蛰龙殿前的灰发男子勾起一抹笑道:“怎么不可以?” 看着那几位面带愠怒的星官,白螭一步上前,便吓退了众人,那一排齐齐向后倒去的星官中,除了最为首的那一位浓眉男子能够入目,白螭觉得其余人都没有再多废话一句的必要。 心有所动,身后的狐面丫鬟便领会意图,仿佛心念相通一般,双手间团聚的那一团紫火还未散去,便随着丫鬟一步跟上,火势逆风而起,蛰龙殿前深红色的院墙外,无声的紫火燃起了半边天。 “白螭!连钦天监的人你也敢杀!”一位年老星官眼看再无退路,那白家家主真要奔着杀人灭口来的,他白螭敢在帝王寝宫前杀人,最多就是遭受非议一阵,可他们这群默默无名的星官,死了就是真死了,当下再也坐不住,力图搬出钦天监来威胁道。 “哎!”灰发男人果真抬手,止住了身后狐面丫鬟的杀手,原本扑向众人的紫火,如退潮般缓缓收回那名丫鬟手中。 白螭安抚道,却并不是对着面前众人,而是身后那位看似身份低微的丫鬟,道:“吓吓他们就够了,白帝城终究是王城,等级森严规矩颇多,怎么能动不动就下杀手?” 捡回一条命的那位年老星官松了一口气,一下子搀扶住身旁的同僚,强迫自己软塌塌的双腿硬撑起来,同时不忘得意地看了眼周遭同样面色惨白,个个劫后余生的同僚们,刚才要不是他临危不惧的那一嗓子,他们这伙人都得遭殃。 感觉到自己有了话语权的老星官,察觉到局势有了转机,原本病急乱投医地搬出钦天监的名头,没想到那位朝中权臣当真被唬到了,于是打算借此机会再次施加压力,再慢慢周旋带着大家逃离这是非之地。 正打算开口,那名老星官却发觉张口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有些讶异的老星官奇怪地再大声张口,依旧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他茫然的看了眼周围,却发觉不知何时,周围的那群同僚都默默退开他身旁,像是看瘟神一般心悸的斜眼打量他。 喉咙处传来一丝刺痛,老星官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滴答流淌,他低头,却看不见任何怪异,直到一点紫色的火星从他已经被烧空的喉咙处蹦落,老星官才后知后觉地抬手去抓自己那不知何时已经被烧毁的脖颈处,已经再也摸不到一点血肉的存在。 随着那具尸体重重的倒下,最后一点妖火也消散在了狐狸面具丫鬟的手中。 白螭啧啧道:“不能乱杀人,但你们这群不知礼数的莽撞星官,深夜冒昧惊突袭龙蛰殿,惊扰圣上龙体安康,是重罪。凭空捏造占星预言,在没有星图依据的情况下大肆散播天下大乱的言论,掀动民众恐慌,搅乱皇城龙气,这是死罪。” “二罪并罚,今日我代圣上赐死尔等,有何不妥?”灰发男人言之凿凿,全然不记得方才正是他亲手烧毁了那一摞黄皮星图。 吴观棋死咬牙关,怒视着面前那行事荒诞的灰发男人,可他作为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星官,却连反抗的能力都做不到。只能任凭那位位高权重的朝中权臣肆意捏造事实。 吴观棋站在那一群星官身前,挡在灰发男人身前,处在居中的位置,像是一叶孤舟,从任何一方席卷而来的巨浪,都有可能将他给拍碎。 就在这时,白螭轻轻踏步上前,走到那位年轻星官跟前,用仅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不用你们这群多管闲事的星官开口,我也知道那座淮水小城发生了什么。山水郎中有不少我的棋子,你们钦天监能够观测到的星图,山水郎一样能够通过山水画卷看见。怪谁呢?怪你们这群人责任心太重?还是你们中的个别极为过于想表现表现?钦天监这两年的确有些青黄不接的样子,后起之秀太少,端坐高位的尽是些迂腐到骨子里的老头子,也就只有......算了,还是不提那人为好,万一被她感应到就不妙了。” 吴观棋胆战心惊地听着这头人狐站在自己跟前,细细絮叨,大气不敢出一声。 白螭饶有兴致道:“就这样一座破事一堆的钦天监,放任吴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蜗居在此,是不是太屈才了些?” 吴观棋终于开口了:“白丞相,您想要说什么?” 白螭假装思索道:“我在想方才山水郎和我通报过,昌郡的地脉已经大变模样,甚至在那方地界上,原本的山水根只已经被连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通天的青铜印,那一方青铜地势印,虽然已经沉寂,但也不能放任不管,算起来也算是一方山水汇聚而成,怎么说也该找个朝廷要员好好看管,对吧吴大人?” 吴观棋语气艰难道:“白丞相,那是山水郎君的份内职务吧,而且任职地方新官这件事,怎么着也得过礼部的手,白丞相私自任职这件事,有违常纲。” 白螭似乎算准了男人会这么说,皮笑肉不笑道:“吴大人会这么想,也难怪你能够窝囊在钦天监这么久,也活该你一辈子困在那钦天监里盯着张破星图。” 吴观棋不为所动道:“白丞相指点的是,但占星一说学问驳杂,小人穷尽一生都难以窥全星轨脉络,所以白大人这番话还是说大了。” 眼看说不通,白螭语气一沉道:“你和你身后那群人,我只要微微开口,你们的死在白帝城中就如同一粒石子入海般,掀不起多大的浪。如果吴大人不想让自己......和身后的同僚们半生学问白费,不妨试试看按我说的做。” 明知道年轻星官再也无法拒绝,灰发男人自顾自道:“让我想想,这新职位该怎么设,青铜地官这个称呼,听着倒不错......” 男人说着带领着那名丫鬟往外走去,身后的吴观棋突然发问道:“白大人手底下棋子众多,为何偏偏选择我......” 年轻星官并未等到如期的回应,当那一群星官如潮水般分开给男人让道时,蛰龙殿前的空地上,徒留下年轻星官一人独自站在人群外。 “白丞相!你怎么可以!”年轻星官嘶哑道,惊恐的看着面前男人欺瞒圣上的一幕,可吴观棋脚步不敢动弹分毫,灰发男子安静的站在那,却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吴观棋甚至觉得一旦自己说错话,男人身后跃动的那团紫火下一刻便会将自己和身后的同僚们吞噬殆尽。 在这白帝城中,敢在帝王寝宫前杀人的旧例虽然未曾有过,但不代表男人干不出来。因为他是朝中大臣忌惮的东陆之狐,所以在他身上,就连火烧献给年幼皇帝的星图这件事,吴观棋现在想来都觉得放在他白螭身上,是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侧身站在蛰龙殿前的灰发男子勾起一抹笑道:“怎么不可以?” 看着那几位面带愠怒的星官,白螭一步上前,便吓退了众人,那一排齐齐向后倒去的星官中,除了最为首的那一位浓眉男子能够入目,白螭觉得其余人都没有再多废话一句的必要。 心有所动,身后的狐面丫鬟便领会意图,仿佛心念相通一般,双手间团聚的那一团紫火还未散去,便随着丫鬟一步跟上,火势逆风而起,蛰龙殿前深红色的院墙外,无声的紫火燃起了半边天。 “白螭!连钦天监的人你也敢杀!”一位年老星官眼看再无退路,那白家家主真要奔着杀人灭口来的,他白螭敢在帝王寝宫前杀人,最多就是遭受非议一阵,可他们这群默默无名的星官,死了就是真死了,当下再也坐不住,力图搬出钦天监来威胁道。 “哎!”灰发男人果真抬手,止住了身后狐面丫鬟的杀手,原本扑向众人的紫火,如退潮般缓缓收回那名丫鬟手中。 白螭安抚道,却并不是对着面前众人,而是身后那位看似身份低微的丫鬟,道:“吓吓他们就够了,白帝城终究是王城,等级森严规矩颇多,怎么能动不动就下杀手?” 捡回一条命的那位年老星官松了一口气,一下子搀扶住身旁的同僚,强迫自己软塌塌的双腿硬撑起来,同时不忘得意地看了眼周遭同样面色惨白,个个劫后余生的同僚们,刚才要不是他临危不惧的那一嗓子,他们这伙人都得遭殃。 感觉到自己有了话语权的老星官,察觉到局势有了转机,原本病急乱投医地搬出钦天监的名头,没想到那位朝中权臣当真被唬到了,于是打算借此机会再次施加压力,再慢慢周旋带着大家逃离这是非之地。 正打算开口,那名老星官却发觉张口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有些讶异的老星官奇怪地再大声张口,依旧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他茫然的看了眼周围,却发觉不知何时,周围的那群同僚都默默退开他身旁,像是看瘟神一般心悸的斜眼打量他。 喉咙处传来一丝刺痛,老星官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滴答流淌,他低头,却看不见任何怪异,直到一点紫色的火星从他已经被烧空的喉咙处蹦落,老星官才后知后觉地抬手去抓自己那不知何时已经被烧毁的脖颈处,已经再也摸不到一点血肉的存在。 随着那具尸体重重的倒下,最后一点妖火也消散在了狐狸面具丫鬟的手中。 白螭啧啧道:“不能乱杀人,但你们这群不知礼数的莽撞星官,深夜冒昧惊突袭龙蛰殿,惊扰圣上龙体安康,是重罪。凭空捏造占星预言,在没有星图依据的情况下大肆散播天下大乱的言论,掀动民众恐慌,搅乱皇城龙气,这是死罪。” “二罪并罚,今日我代圣上赐死尔等,有何不妥?”灰发男人言之凿凿,全然不记得方才正是他亲手烧毁了那一摞黄皮星图。 吴观棋死咬牙关,怒视着面前那行事荒诞的灰发男人,可他作为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星官,却连反抗的能力都做不到。只能任凭那位位高权重的朝中权臣肆意捏造事实。 吴观棋站在那一群星官身前,挡在灰发男人身前,处在居中的位置,像是一叶孤舟,从任何一方席卷而来的巨浪,都有可能将他给拍碎。 就在这时,白螭轻轻踏步上前,走到那位年轻星官跟前,用仅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不用你们这群多管闲事的星官开口,我也知道那座淮水小城发生了什么。山水郎中有不少我的棋子,你们钦天监能够观测到的星图,山水郎一样能够通过山水画卷看见。怪谁呢?怪你们这群人责任心太重?还是你们中的个别极为过于想表现表现?钦天监这两年的确有些青黄不接的样子,后起之秀太少,端坐高位的尽是些迂腐到骨子里的老头子,也就只有......算了,还是不提那人为好,万一被她感应到就不妙了。” 吴观棋胆战心惊地听着这头人狐站在自己跟前,细细絮叨,大气不敢出一声。 白螭饶有兴致道:“就这样一座破事一堆的钦天监,放任吴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蜗居在此,是不是太屈才了些?” 吴观棋终于开口了:“白丞相,您想要说什么?” 白螭假装思索道:“我在想方才山水郎和我通报过,昌郡的地脉已经大变模样,甚至在那方地界上,原本的山水根只已经被连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通天的青铜印,那一方青铜地势印,虽然已经沉寂,但也不能放任不管,算起来也算是一方山水汇聚而成,怎么说也该找个朝廷要员好好看管,对吧吴大人?” 吴观棋语气艰难道:“白丞相,那是山水郎君的份内职务吧,而且任职地方新官这件事,怎么着也得过礼部的手,白丞相私自任职这件事,有违常纲。” 白螭似乎算准了男人会这么说,皮笑肉不笑道:“吴大人会这么想,也难怪你能够窝囊在钦天监这么久,也活该你一辈子困在那钦天监里盯着张破星图。” 吴观棋不为所动道:“白丞相指点的是,但占星一说学问驳杂,小人穷尽一生都难以窥全星轨脉络,所以白大人这番话还是说大了。” 眼看说不通,白螭语气一沉道:“你和你身后那群人,我只要微微开口,你们的死在白帝城中就如同一粒石子入海般,掀不起多大的浪。如果吴大人不想让自己......和身后的同僚们半生学问白费,不妨试试看按我说的做。” 明知道年轻星官再也无法拒绝,灰发男人自顾自道:“让我想想,这新职位该怎么设,青铜地官这个称呼,听着倒不错......” 男人说着带领着那名丫鬟往外走去,身后的吴观棋突然发问道:“白大人手底下棋子众多,为何偏偏选择我......” 年轻星官并未等到如期的回应,当那一群星官如潮水般分开给男人让道时,蛰龙殿前的空地上,徒留下年轻星官一人独自站在人群外。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练气(2) “小姑娘,快啊!”老船夫自顾自的吆喝起来,甚至都没有过问息焕等人愿不愿意,好像默认了那年轻道姑一定会上船一般。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灵嬛匆忙地跳上船板,恰好老船夫眼疾手快的撑船而起,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一具垂垂老矣的身躯能够爆发出的力道,整艘小船向着河道横移而去,随着老人高昂的一声:“起船咯!” 这艘满载着一船天南海北拼凑而成队伍的小船,便摇摇晃晃地顺着淮河向南而去。 这个时候无论息焕愿不愿意,好像都无法阻拦老船夫的强行拼船了。 天气晴朗,淮河水面上微风拂面而来尽是凉爽,秋日里少有这般和熙的晴天,就算是此时船上怨气最大的息焕,也坐在船头安静地享受着日光。 少年的手里还在掂量着那只钱袋的重量,随着息焕一颠一颠,整整装满一袋子的金错剑发出清脆的剑鸣声,悦耳动听。 息焕盘腿而坐,歪头看着眼前辽阔的淮河水,心里头却是反复思索着老船夫的那句话。老人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用金错剑造一艘船,这可是连山上修道者都没有过的荒诞想法。 息焕只记得那位教他铸剑的老头子只说过,金错剑是天下难的的锻造材料,当一块铁胚不知道加何种材料时,投两枚金错剑下去总没错。 换句话说,金错剑可以看成是最为柔和也是最为优质的锻造材料,师父说的投一两枚并不是代表只能投一两枚,而是大多数时候这种珍贵的山上货币实在过于稀少,更没有修士会暴殄天物的用金错剑去做锻材,所以投一两枚,已经是下了血本。 如果一柄剑,完完全全是由金错剑锻造而成,那息焕很难想象,这柄剑究竟能在天下排上几号?跟山上修士一样,第一永远是最有争议性的,但不意外的话,这柄奢侈到极致的“金错剑”,绝不会掉出十名开外。 一柄三尺青锋尚且如此,那.......一艘小舟呢?按老人的说法,即使是按照众人现在所乘规模的小船来打造,那要耗费的金错剑储量也是十分骇人的。息焕不敢说东岭,就算是那当今如日中天的七十二剑峰来了,能有几成把握举全宗之力拼凑出这么多的金错剑来? 老船夫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老人说话时候认真的眼神,息焕深信老人是真的在准备此时。可是他拿来的这么多珍贵钱币?还是说老人已经积攒了许多?那艘斥资恐怖的船,究竟是要来做什么?息焕越想越是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后少年甚至在晴朗的白日里,深感恶寒。 同样对于金错剑十分敏感的息焕,无法坐视不理老人的那荒诞言行,手中的那一袋钱币,更是越颠越重,到最后少年甚至感觉到了手腕酸痛难忍。 息焕一下坐直了身子,就要跳起来去找那位驾船的老人问个清楚。在少年眼中,这脾气暴躁的神秘老船夫早已和山下的普通船夫没有任何关系了,自打从老人口中蹦出那三个字后,他就应该明白,这艘船不简单,船上的人更不简单。 少年径直转身就要朝着船尾走去,却被一道正好拦在身后的身影挡住。 那年轻女子有些闪躲,语气快速道:“息焕,那个......我听月开她们说了,虽然她们让我别客气,但我也知道这枚金错剑,是你狠心贡献出来的。我下山的匆忙,也没想到只是船费就会要价如此之贵.......” “王姑娘,你想说什么?”息焕有些着急,他急着去找那暴脾气的老头问个清楚,哪怕是再被臭骂一顿,他也要打探出半点有关金错剑的用途。” 王灵嬛语气有些难堪道:“我想说声谢谢......一枚金错剑不是小事,虽然是蹭你们的船,但这次就当我欠你们个人情,不会白占你们便宜。” “害......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太计较了,没事的。”息焕语气一轻,他这才发觉一向大大方方的道姑今日居然十分腼腆,始终侧脸待人,扭捏的模样像极了小家子气的闺中女子。 息焕误以为是王灵嬛还在为船费的事情愧疚,歪着头打量她道:“怎么?我们王道长还有因为花钱不好意思的时候?啧啧啧,先前一板一眼警告我的时候那股风范哪去了,才下山就被几两银钱给打压的锐气全无啦?” 息焕还想再调侃两句,却在看清王灵嬛那张脸后,整个人一瞬间愣住了。他看见年轻道姑那张清秀的面庞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狭长的伤疤,即使是敷药过后,依然难掩狰狞的态势。 息焕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王灵嬛还是好端端的模样,那眼下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鸿鹄山观的那一场死斗中,有人在她脸上留下了这道伤口。 少年对于刀剑利器,十分熟悉,眼下的情况,其实仅仅看一眼,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底。 王灵嬛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默不作声地看向别处,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故作轻松道:“既然息少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啦,但人情归人情,便宜不白占,这点我不会忘的。” “对了,也别责备李少侠,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战场刀剑无眼,每个人都只是做了当时自认为正确的事情,这件事怨不得别人,非要说的话,只能怪我实力不济。”说着年轻道姑笑了笑,便不再停留,重新往回走去, 息焕在原地站了半天,突然兴致全无,再也没了去找那位老船夫理论的想法,重新一屁股坐会船头的老位置,重新掏出来拿袋沉重的钱袋子掂量了起来。 少年有些心烦意乱,这个时候唯有手中钱袋子的响声能够令他些许心安。 远处靠在一旁的白画生原本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打量了一番少年的模样,便又重新合眸,继续安心运气。 倒是同意靠在另一边的断臂老僧,目睹了全过程,小船空间本就不大,息焕也没有刻意回避其他人,所以少年的情绪变化尽数落在老僧人的眼中。 眼看息焕愁眉苦脸的样子,老僧人反而主动凑了上去,热心道:“小施主,听老衲一句劝啊,金银本是身外物,切不可为此作茧自缚。” 少年愁眉不展,一手托腮道:“老方丈,有这闲情您还不如帮忙想想接下来的如何避开皑沙洲内的凶险。” 断臂老僧笑意不减道:“那可是你们的事情,老衲说了,有些事是避不开的,因果相连,从你上了这艘船起,未见之事就已经发生了。就跟我在城中放你走一样,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息焕惨叫一声,干脆仰面倒下道:“老方丈,别念了,我头快炸了!” 老僧人依旧慈眉善目,开导道:“若是实在不知将如何,倒不如把当下的事情做好。” “比如说?” “先把握好你自己的东西,身外物......抑或是身内物。” 断臂老僧一言点醒少年,息焕一下子来了精神,想到内景中还未参悟透的那缕剑气,一下子盘腿而坐。 “对,想这么多干什么?倒不如先把自己的气给练好!” “小姑娘,快啊!”老船夫自顾自的吆喝起来,甚至都没有过问息焕等人愿不愿意,好像默认了那年轻道姑一定会上船一般。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灵嬛匆忙地跳上船板,恰好老船夫眼疾手快的撑船而起,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一具垂垂老矣的身躯能够爆发出的力道,整艘小船向着河道横移而去,随着老人高昂的一声:“起船咯!” 这艘满载着一船天南海北拼凑而成队伍的小船,便摇摇晃晃地顺着淮河向南而去。 这个时候无论息焕愿不愿意,好像都无法阻拦老船夫的强行拼船了。 天气晴朗,淮河水面上微风拂面而来尽是凉爽,秋日里少有这般和熙的晴天,就算是此时船上怨气最大的息焕,也坐在船头安静地享受着日光。 少年的手里还在掂量着那只钱袋的重量,随着息焕一颠一颠,整整装满一袋子的金错剑发出清脆的剑鸣声,悦耳动听。 息焕盘腿而坐,歪头看着眼前辽阔的淮河水,心里头却是反复思索着老船夫的那句话。老人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用金错剑造一艘船,这可是连山上修道者都没有过的荒诞想法。 息焕只记得那位教他铸剑的老头子只说过,金错剑是天下难的的锻造材料,当一块铁胚不知道加何种材料时,投两枚金错剑下去总没错。 换句话说,金错剑可以看成是最为柔和也是最为优质的锻造材料,师父说的投一两枚并不是代表只能投一两枚,而是大多数时候这种珍贵的山上货币实在过于稀少,更没有修士会暴殄天物的用金错剑去做锻材,所以投一两枚,已经是下了血本。 如果一柄剑,完完全全是由金错剑锻造而成,那息焕很难想象,这柄剑究竟能在天下排上几号?跟山上修士一样,第一永远是最有争议性的,但不意外的话,这柄奢侈到极致的“金错剑”,绝不会掉出十名开外。 一柄三尺青锋尚且如此,那.......一艘小舟呢?按老人的说法,即使是按照众人现在所乘规模的小船来打造,那要耗费的金错剑储量也是十分骇人的。息焕不敢说东岭,就算是那当今如日中天的七十二剑峰来了,能有几成把握举全宗之力拼凑出这么多的金错剑来? 老船夫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老人说话时候认真的眼神,息焕深信老人是真的在准备此时。可是他拿来的这么多珍贵钱币?还是说老人已经积攒了许多?那艘斥资恐怖的船,究竟是要来做什么?息焕越想越是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后少年甚至在晴朗的白日里,深感恶寒。 同样对于金错剑十分敏感的息焕,无法坐视不理老人的那荒诞言行,手中的那一袋钱币,更是越颠越重,到最后少年甚至感觉到了手腕酸痛难忍。 息焕一下坐直了身子,就要跳起来去找那位驾船的老人问个清楚。在少年眼中,这脾气暴躁的神秘老船夫早已和山下的普通船夫没有任何关系了,自打从老人口中蹦出那三个字后,他就应该明白,这艘船不简单,船上的人更不简单。 少年径直转身就要朝着船尾走去,却被一道正好拦在身后的身影挡住。 那年轻女子有些闪躲,语气快速道:“息焕,那个......我听月开她们说了,虽然她们让我别客气,但我也知道这枚金错剑,是你狠心贡献出来的。我下山的匆忙,也没想到只是船费就会要价如此之贵.......” “王姑娘,你想说什么?”息焕有些着急,他急着去找那暴脾气的老头问个清楚,哪怕是再被臭骂一顿,他也要打探出半点有关金错剑的用途。” 王灵嬛语气有些难堪道:“我想说声谢谢......一枚金错剑不是小事,虽然是蹭你们的船,但这次就当我欠你们个人情,不会白占你们便宜。” “害......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太计较了,没事的。”息焕语气一轻,他这才发觉一向大大方方的道姑今日居然十分腼腆,始终侧脸待人,扭捏的模样像极了小家子气的闺中女子。 息焕误以为是王灵嬛还在为船费的事情愧疚,歪着头打量她道:“怎么?我们王道长还有因为花钱不好意思的时候?啧啧啧,先前一板一眼警告我的时候那股风范哪去了,才下山就被几两银钱给打压的锐气全无啦?” 息焕还想再调侃两句,却在看清王灵嬛那张脸后,整个人一瞬间愣住了。他看见年轻道姑那张清秀的面庞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狭长的伤疤,即使是敷药过后,依然难掩狰狞的态势。 息焕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王灵嬛还是好端端的模样,那眼下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鸿鹄山观的那一场死斗中,有人在她脸上留下了这道伤口。 少年对于刀剑利器,十分熟悉,眼下的情况,其实仅仅看一眼,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底。 王灵嬛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默不作声地看向别处,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故作轻松道:“既然息少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啦,但人情归人情,便宜不白占,这点我不会忘的。” “对了,也别责备李少侠,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战场刀剑无眼,每个人都只是做了当时自认为正确的事情,这件事怨不得别人,非要说的话,只能怪我实力不济。”说着年轻道姑笑了笑,便不再停留,重新往回走去, 息焕在原地站了半天,突然兴致全无,再也没了去找那位老船夫理论的想法,重新一屁股坐会船头的老位置,重新掏出来拿袋沉重的钱袋子掂量了起来。 少年有些心烦意乱,这个时候唯有手中钱袋子的响声能够令他些许心安。 远处靠在一旁的白画生原本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打量了一番少年的模样,便又重新合眸,继续安心运气。 倒是同意靠在另一边的断臂老僧,目睹了全过程,小船空间本就不大,息焕也没有刻意回避其他人,所以少年的情绪变化尽数落在老僧人的眼中。 眼看息焕愁眉苦脸的样子,老僧人反而主动凑了上去,热心道:“小施主,听老衲一句劝啊,金银本是身外物,切不可为此作茧自缚。” 少年愁眉不展,一手托腮道:“老方丈,有这闲情您还不如帮忙想想接下来的如何避开皑沙洲内的凶险。” 断臂老僧笑意不减道:“那可是你们的事情,老衲说了,有些事是避不开的,因果相连,从你上了这艘船起,未见之事就已经发生了。就跟我在城中放你走一样,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息焕惨叫一声,干脆仰面倒下道:“老方丈,别念了,我头快炸了!” 老僧人依旧慈眉善目,开导道:“若是实在不知将如何,倒不如把当下的事情做好。” “比如说?” “先把握好你自己的东西,身外物......抑或是身内物。” 断臂老僧一言点醒少年,息焕一下子来了精神,想到内景中还未参悟透的那缕剑气,一下子盘腿而坐。 “对,想这么多干什么?倒不如先把自己的气给练好!” 第一百七十章 练气(3) “小姑娘,快啊!”老船夫自顾自的吆喝起来,甚至都没有过问息焕等人愿不愿意,好像默认了那年轻道姑一定会上船一般。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灵嬛匆忙地跳上船板,恰好老船夫眼疾手快的撑船而起,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一具垂垂老矣的身躯能够爆发出的力道,整艘小船向着河道横移而去,随着老人高昂的一声:“起船咯!” 这艘满载着一船天南海北拼凑而成队伍的小船,便摇摇晃晃地顺着淮河向南而去。 这个时候无论息焕愿不愿意,好像都无法阻拦老船夫的强行拼船了。 天气晴朗,淮河水面上微风拂面而来尽是凉爽,秋日里少有这般和熙的晴天,就算是此时船上怨气最大的息焕,也坐在船头安静地享受着日光。 少年的手里还在掂量着那只钱袋的重量,随着息焕一颠一颠,整整装满一袋子的金错剑发出清脆的剑鸣声,悦耳动听。 息焕盘腿而坐,歪头看着眼前辽阔的淮河水,心里头却是反复思索着老船夫的那句话。老人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用金错剑造一艘船,这可是连山上修道者都没有过的荒诞想法。 息焕只记得那位教他铸剑的老头子只说过,金错剑是天下难的的锻造材料,当一块铁胚不知道加何种材料时,投两枚金错剑下去总没错。 换句话说,金错剑可以看成是最为柔和也是最为优质的锻造材料,师父说的投一两枚并不是代表只能投一两枚,而是大多数时候这种珍贵的山上货币实在过于稀少,更没有修士会暴殄天物的用金错剑去做锻材,所以投一两枚,已经是下了血本。 如果一柄剑,完完全全是由金错剑锻造而成,那息焕很难想象,这柄剑究竟能在天下排上几号?跟山上修士一样,第一永远是最有争议性的,但不意外的话,这柄奢侈到极致的“金错剑”,绝不会掉出十名开外。 一柄三尺青锋尚且如此,那.......一艘小舟呢?按老人的说法,即使是按照众人现在所乘规模的小船来打造,那要耗费的金错剑储量也是十分骇人的。息焕不敢说东岭,就算是那当今如日中天的七十二剑峰来了,能有几成把握举全宗之力拼凑出这么多的金错剑来? 老船夫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老人说话时候认真的眼神,息焕深信老人是真的在准备此时。可是他拿来的这么多珍贵钱币?还是说老人已经积攒了许多?那艘斥资恐怖的船,究竟是要来做什么?息焕越想越是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后少年甚至在晴朗的白日里,深感恶寒。 同样对于金错剑十分敏感的息焕,无法坐视不理老人的那荒诞言行,手中的那一袋钱币,更是越颠越重,到最后少年甚至感觉到了手腕酸痛难忍。 息焕一下坐直了身子,就要跳起来去找那位驾船的老人问个清楚。在少年眼中,这脾气暴躁的神秘老船夫早已和山下的普通船夫没有任何关系了,自打从老人口中蹦出那三个字后,他就应该明白,这艘船不简单,船上的人更不简单。 少年径直转身就要朝着船尾走去,却被一道正好拦在身后的身影挡住。 那年轻女子有些闪躲,语气快速道:“息焕,那个......我听月开她们说了,虽然她们让我别客气,但我也知道这枚金错剑,是你狠心贡献出来的。我下山的匆忙,也没想到只是船费就会要价如此之贵.......” “王姑娘,你想说什么?”息焕有些着急,他急着去找那暴脾气的老头问个清楚,哪怕是再被臭骂一顿,他也要打探出半点有关金错剑的用途。” 王灵嬛语气有些难堪道:“我想说声谢谢......一枚金错剑不是小事,虽然是蹭你们的船,但这次就当我欠你们个人情,不会白占你们便宜。” “害......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太计较了,没事的。”息焕语气一轻,他这才发觉一向大大方方的道姑今日居然十分腼腆,始终侧脸待人,扭捏的模样像极了小家子气的闺中女子。 息焕误以为是王灵嬛还在为船费的事情愧疚,歪着头打量她道:“怎么?我们王道长还有因为花钱不好意思的时候?啧啧啧,先前一板一眼警告我的时候那股风范哪去了,才下山就被几两银钱给打压的锐气全无啦?” 息焕还想再调侃两句,却在看清王灵嬛那张脸后,整个人一瞬间愣住了。他看见年轻道姑那张清秀的面庞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狭长的伤疤,即使是敷药过后,依然难掩狰狞的态势。 息焕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王灵嬛还是好端端的模样,那眼下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鸿鹄山观的那一场死斗中,有人在她脸上留下了这道伤口。 少年对于刀剑利器,十分熟悉,眼下的情况,其实仅仅看一眼,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底。 王灵嬛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默不作声地看向别处,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故作轻松道:“既然息少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啦,但人情归人情,便宜不白占,这点我不会忘的。” “对了,也别责备李少侠,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战场刀剑无眼,每个人都只是做了当时自认为正确的事情,这件事怨不得别人,非要说的话,只能怪我实力不济。”说着年轻道姑笑了笑,便不再停留,重新往回走去, 息焕在原地站了半天,突然兴致全无,再也没了去找那位老船夫理论的想法,重新一屁股坐会船头的老位置,重新掏出来拿袋沉重的钱袋子掂量了起来。 少年有些心烦意乱,这个时候唯有手中钱袋子的响声能够令他些许心安。 远处靠在一旁的白画生原本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打量了一番少年的模样,便又重新合眸,继续安心运气。 倒是同意靠在另一边的断臂老僧,目睹了全过程,小船空间本就不大,息焕也没有刻意回避其他人,所以少年的情绪变化尽数落在老僧人的眼中。 眼看息焕愁眉苦脸的样子,老僧人反而主动凑了上去,热心道:“小施主,听老衲一句劝啊,金银本是身外物,切不可为此作茧自缚。” 少年愁眉不展,一手托腮道:“老方丈,有这闲情您还不如帮忙想想接下来的如何避开皑沙洲内的凶险。” 断臂老僧笑意不减道:“那可是你们的事情,老衲说了,有些事是避不开的,因果相连,从你上了这艘船起,未见之事就已经发生了。就跟我在城中放你走一样,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息焕惨叫一声,干脆仰面倒下道:“老方丈,别念了,我头快炸了!” 老僧人依旧慈眉善目,开导道:“若是实在不知将如何,倒不如把当下的事情做好。” “比如说?” “先把握好你自己的东西,身外物......抑或是身内物。” 断臂老僧一言点醒少年,息焕一下子来了精神,想到内景中还未参悟透的那缕剑气,一下子盘腿而坐。 “对,想这么多干什么?倒不如先把自己的气给练好!” “小姑娘,快啊!”老船夫自顾自的吆喝起来,甚至都没有过问息焕等人愿不愿意,好像默认了那年轻道姑一定会上船一般。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灵嬛匆忙地跳上船板,恰好老船夫眼疾手快的撑船而起,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一具垂垂老矣的身躯能够爆发出的力道,整艘小船向着河道横移而去,随着老人高昂的一声:“起船咯!” 这艘满载着一船天南海北拼凑而成队伍的小船,便摇摇晃晃地顺着淮河向南而去。 这个时候无论息焕愿不愿意,好像都无法阻拦老船夫的强行拼船了。 天气晴朗,淮河水面上微风拂面而来尽是凉爽,秋日里少有这般和熙的晴天,就算是此时船上怨气最大的息焕,也坐在船头安静地享受着日光。 少年的手里还在掂量着那只钱袋的重量,随着息焕一颠一颠,整整装满一袋子的金错剑发出清脆的剑鸣声,悦耳动听。 息焕盘腿而坐,歪头看着眼前辽阔的淮河水,心里头却是反复思索着老船夫的那句话。老人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用金错剑造一艘船,这可是连山上修道者都没有过的荒诞想法。 息焕只记得那位教他铸剑的老头子只说过,金错剑是天下难的的锻造材料,当一块铁胚不知道加何种材料时,投两枚金错剑下去总没错。 换句话说,金错剑可以看成是最为柔和也是最为优质的锻造材料,师父说的投一两枚并不是代表只能投一两枚,而是大多数时候这种珍贵的山上货币实在过于稀少,更没有修士会暴殄天物的用金错剑去做锻材,所以投一两枚,已经是下了血本。 如果一柄剑,完完全全是由金错剑锻造而成,那息焕很难想象,这柄剑究竟能在天下排上几号?跟山上修士一样,第一永远是最有争议性的,但不意外的话,这柄奢侈到极致的“金错剑”,绝不会掉出十名开外。 一柄三尺青锋尚且如此,那.......一艘小舟呢?按老人的说法,即使是按照众人现在所乘规模的小船来打造,那要耗费的金错剑储量也是十分骇人的。息焕不敢说东岭,就算是那当今如日中天的七十二剑峰来了,能有几成把握举全宗之力拼凑出这么多的金错剑来? 老船夫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老人说话时候认真的眼神,息焕深信老人是真的在准备此时。可是他拿来的这么多珍贵钱币?还是说老人已经积攒了许多?那艘斥资恐怖的船,究竟是要来做什么?息焕越想越是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后少年甚至在晴朗的白日里,深感恶寒。 同样对于金错剑十分敏感的息焕,无法坐视不理老人的那荒诞言行,手中的那一袋钱币,更是越颠越重,到最后少年甚至感觉到了手腕酸痛难忍。 息焕一下坐直了身子,就要跳起来去找那位驾船的老人问个清楚。在少年眼中,这脾气暴躁的神秘老船夫早已和山下的普通船夫没有任何关系了,自打从老人口中蹦出那三个字后,他就应该明白,这艘船不简单,船上的人更不简单。 少年径直转身就要朝着船尾走去,却被一道正好拦在身后的身影挡住。 那年轻女子有些闪躲,语气快速道:“息焕,那个......我听月开她们说了,虽然她们让我别客气,但我也知道这枚金错剑,是你狠心贡献出来的。我下山的匆忙,也没想到只是船费就会要价如此之贵.......” “王姑娘,你想说什么?”息焕有些着急,他急着去找那暴脾气的老头问个清楚,哪怕是再被臭骂一顿,他也要打探出半点有关金错剑的用途。” 王灵嬛语气有些难堪道:“我想说声谢谢......一枚金错剑不是小事,虽然是蹭你们的船,但这次就当我欠你们个人情,不会白占你们便宜。” “害......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太计较了,没事的。”息焕语气一轻,他这才发觉一向大大方方的道姑今日居然十分腼腆,始终侧脸待人,扭捏的模样像极了小家子气的闺中女子。 息焕误以为是王灵嬛还在为船费的事情愧疚,歪着头打量她道:“怎么?我们王道长还有因为花钱不好意思的时候?啧啧啧,先前一板一眼警告我的时候那股风范哪去了,才下山就被几两银钱给打压的锐气全无啦?” 息焕还想再调侃两句,却在看清王灵嬛那张脸后,整个人一瞬间愣住了。他看见年轻道姑那张清秀的面庞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狭长的伤疤,即使是敷药过后,依然难掩狰狞的态势。 息焕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王灵嬛还是好端端的模样,那眼下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鸿鹄山观的那一场死斗中,有人在她脸上留下了这道伤口。 少年对于刀剑利器,十分熟悉,眼下的情况,其实仅仅看一眼,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底。 王灵嬛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默不作声地看向别处,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故作轻松道:“既然息少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啦,但人情归人情,便宜不白占,这点我不会忘的。” “对了,也别责备李少侠,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战场刀剑无眼,每个人都只是做了当时自认为正确的事情,这件事怨不得别人,非要说的话,只能怪我实力不济。”说着年轻道姑笑了笑,便不再停留,重新往回走去, 息焕在原地站了半天,突然兴致全无,再也没了去找那位老船夫理论的想法,重新一屁股坐会船头的老位置,重新掏出来拿袋沉重的钱袋子掂量了起来。 少年有些心烦意乱,这个时候唯有手中钱袋子的响声能够令他些许心安。 远处靠在一旁的白画生原本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打量了一番少年的模样,便又重新合眸,继续安心运气。 倒是同意靠在另一边的断臂老僧,目睹了全过程,小船空间本就不大,息焕也没有刻意回避其他人,所以少年的情绪变化尽数落在老僧人的眼中。 眼看息焕愁眉苦脸的样子,老僧人反而主动凑了上去,热心道:“小施主,听老衲一句劝啊,金银本是身外物,切不可为此作茧自缚。” 少年愁眉不展,一手托腮道:“老方丈,有这闲情您还不如帮忙想想接下来的如何避开皑沙洲内的凶险。” 断臂老僧笑意不减道:“那可是你们的事情,老衲说了,有些事是避不开的,因果相连,从你上了这艘船起,未见之事就已经发生了。就跟我在城中放你走一样,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息焕惨叫一声,干脆仰面倒下道:“老方丈,别念了,我头快炸了!” 老僧人依旧慈眉善目,开导道:“若是实在不知将如何,倒不如把当下的事情做好。” “比如说?” “先把握好你自己的东西,身外物......抑或是身内物。” 断臂老僧一言点醒少年,息焕一下子来了精神,想到内景中还未参悟透的那缕剑气,一下子盘腿而坐。 “对,想这么多干什么?倒不如先把自己的气给练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诸仙武库(1) “等等,时淼,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不止一道神通术法,而是......许多道?”息焕好不容易理解明白男子的话,继而便是整个人陷入震惊中。 李时淼点头道:“是,虽然陆道长先前说过,那块惊鸿石献可以算作整片东陆都少之又少的大机缘,能够从上边观视到一道神通术法,便已经算是洪福齐天了,但我确确实实是看到了许多门不同类别的神通术,所以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到了我这里,惊鸿石献发生了变故。” 白画生面色凝重道:“先不说为何李时淼会看到这番景象,究竟是不是他的天赋异禀引发的结果,都可以后边再讨论,问题是现在时淼说了,他看到了很多,却无法采取一道,这不是件好事。” 说到这,三位男子都不禁低头沉思起来。虽然白画生的话过于追求结果,但也不无道理。好不容易让鸿鹄山观让出一次观视的机会,结果却是另一种形式的一无所获,这不就白白错失了一次机会嘛。 李时淼越想越是感到奇怪,观视惊鸿石献时的那份奇异观感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现在他闭上眼,还能依稀看见那副百般神通交错纵横的画面。那样一副全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画面摆在眼前,这让他一个从未接触过这类珍惜术法的初学者感到唯有震撼二字。 随着李时淼不断想要看清那副观视画面,有关惊鸿石献的那片回忆好像也定格了一般,在脑海内不断放大回闪。船头江浪拍打,起起落落间,李时淼在一呼一吸的反复过程中,不知不觉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看起来就像是过度劳累的男子闭目凝神的空当,不小心打起了瞌睡一般。可是船头其余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男子身上的不寻常。 就连息焕登楼境一楼的实力,也察觉到李时淼身上如磐石般凝重的气息开始固定。 始终保持沉默不打搅他们自己谈话的断臂老僧突然轻声说道:“别打搅他,这小子开悟了,如果不出意外,这场冥思依我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场观道。” “这么突然.......一点缘由都没有就开始了?”白画生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深度的冥思打坐很多山上修士都可以做到,但一场由冥思引发的观道悟道,则是许多修道人一生都求之不得的良机,小小的一场观道,再往上便是一场悟道。而往往一场悟道,已经是许多须弥境修士羽升境修士需要去思考的机缘。观道不分大小,悟道也不分大小,但即使在一场观道悟道过后,修为仅仅进步一分半点,可对于那位修士而言,在不久后的破境中,这次机遇都能够算得上是修道以来凝聚而成的最大保障。 断臂老僧人摇头道:“不算突然,如果那块石碑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那这位小施主若是真从上边观视到了好东西,晚一点参悟也是情理之中。并不一定说是在观视时就要对石碑上的神通随拿随取,百年来能够有机会看到那块石碑的不过几人,这不足以说明这位小施主身上的情况就并非不存在。” “静观其变吧。“老僧人转身面朝大江大河,同样也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如果不出意料,李时淼的这场入定时间不会太久,也不会太快。 当小船随着淮河水转出昌郡地界,天上大日流转,转瞬间就到了黄昏时分。 不少江水畔的水鸟借着霞光起起落落,船头守着的三人终于等到了李时淼的苏醒。 率先注意到李时淼脱离入定状态的是离他最近的息焕,接着便是不远处的白画生。 看见那双眼神恍惚的眼睛打量四周,息焕上前道:“时淼,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后面才跟上了的白画生感知到身后那位断臂老僧也凑了过来,白衣剑修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白画生有一瞬间感觉到,那位断臂老僧要比息焕还要提早发觉李时淼的变化。 三张面孔凑上前来,把刚刚脱离入定的李时淼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的男子面对那一张张期待的面孔,却出人意料的唉声叹气道:“对不起,息焕,白大哥,要让你们失望了,我......我还是一样也捡不起来。” “蛤?”息焕感觉自己今天已经发出这个疑问词好几次了。 李时淼痛苦地抱紧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第二次错失良机感到懊悔道:“抱歉,我真没用,我这次其实看得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我就是......捡不起来那些神通,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拿着一张破烂不堪的渔网,朝着鱼群遍布的河水里撒下去,你知道身下有很多鱼,也看得见那些鱼,可是每一次你捞起来,都是空空如也.......” 说到这,李时淼语气已经低到可不闻的地步。最难过的其实还是他自己,明明面临着好机会,可自己就是把握不住,这比让他一开始就看见一块空白石板,还要痛苦折磨得多。 “别气馁时淼......又不是修不了道了,遇到一点挫折了,那今后的每一层门槛该如何?”息焕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希望他能够好受一些,谁都看得出,李时淼的着急和无奈,越是这般,越应该让自己的心态扶正稳定下来。 这时候一声咯咯咯的低笑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船头沉闷的氛围,息焕十分无语地转头看向那不知为何笑出声的老僧人,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别这时候捣乱啊。 断臂老僧并未去看疯狂使眼色的息焕,而是歪过头朝着情绪低沉的男子问道:“小施主,你的意思是你有看见了那块石献上的画面?你是记忆里很好,全记下来了?” 李时淼有些惭愧地摇头道:“老方丈,我从小脑子便不灵光,要不然早被我叔父送去读书做官了,让我记文章诗词都已经是难上加难了,让我去记那百道术法交错的画面,谈何容易?” “可是那样的话,你又是如何看清回忆中的画面呢?又是如何进入冥思的呢?”老方丈不依不饶问道。 李时淼哑然,是啊,如果真要如自己所说那一般,自己又是如何清晰事无巨细地将只看了一眼的那幅画面给记下来的呢?而且回忆中的画面上,那满石板的神通术法还真的如活物一般游动了起来。 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息焕和白画生默默让开身位,把位置让给老僧人。 只见老僧人缓步上前道:“缘木求鱼而不可得,若是觉得自己方法不对还好,最要命的,还是自己没用认清,苦苦追寻之物早已求得,而依旧执着于追寻的过程。” 此言一出,息焕和那位白衣剑修便惭愧的转过身去,默默地将脸朝向远方。 李时淼不解道:“老方丈,我不明白......还望解惑。” “等等,时淼,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不止一道神通术法,而是......许多道?”息焕好不容易理解明白男子的话,继而便是整个人陷入震惊中。 李时淼点头道:“是,虽然陆道长先前说过,那块惊鸿石献可以算作整片东陆都少之又少的大机缘,能够从上边观视到一道神通术法,便已经算是洪福齐天了,但我确确实实是看到了许多门不同类别的神通术,所以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到了我这里,惊鸿石献发生了变故。” 白画生面色凝重道:“先不说为何李时淼会看到这番景象,究竟是不是他的天赋异禀引发的结果,都可以后边再讨论,问题是现在时淼说了,他看到了很多,却无法采取一道,这不是件好事。” 说到这,三位男子都不禁低头沉思起来。虽然白画生的话过于追求结果,但也不无道理。好不容易让鸿鹄山观让出一次观视的机会,结果却是另一种形式的一无所获,这不就白白错失了一次机会嘛。 李时淼越想越是感到奇怪,观视惊鸿石献时的那份奇异观感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现在他闭上眼,还能依稀看见那副百般神通交错纵横的画面。那样一副全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画面摆在眼前,这让他一个从未接触过这类珍惜术法的初学者感到唯有震撼二字。 随着李时淼不断想要看清那副观视画面,有关惊鸿石献的那片回忆好像也定格了一般,在脑海内不断放大回闪。船头江浪拍打,起起落落间,李时淼在一呼一吸的反复过程中,不知不觉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看起来就像是过度劳累的男子闭目凝神的空当,不小心打起了瞌睡一般。可是船头其余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男子身上的不寻常。 就连息焕登楼境一楼的实力,也察觉到李时淼身上如磐石般凝重的气息开始固定。 始终保持沉默不打搅他们自己谈话的断臂老僧突然轻声说道:“别打搅他,这小子开悟了,如果不出意外,这场冥思依我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场观道。” “这么突然.......一点缘由都没有就开始了?”白画生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深度的冥思打坐很多山上修士都可以做到,但一场由冥思引发的观道悟道,则是许多修道人一生都求之不得的良机,小小的一场观道,再往上便是一场悟道。而往往一场悟道,已经是许多须弥境修士羽升境修士需要去思考的机缘。观道不分大小,悟道也不分大小,但即使在一场观道悟道过后,修为仅仅进步一分半点,可对于那位修士而言,在不久后的破境中,这次机遇都能够算得上是修道以来凝聚而成的最大保障。 断臂老僧人摇头道:“不算突然,如果那块石碑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那这位小施主若是真从上边观视到了好东西,晚一点参悟也是情理之中。并不一定说是在观视时就要对石碑上的神通随拿随取,百年来能够有机会看到那块石碑的不过几人,这不足以说明这位小施主身上的情况就并非不存在。” “静观其变吧。“老僧人转身面朝大江大河,同样也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如果不出意料,李时淼的这场入定时间不会太久,也不会太快。 当小船随着淮河水转出昌郡地界,天上大日流转,转瞬间就到了黄昏时分。 不少江水畔的水鸟借着霞光起起落落,船头守着的三人终于等到了李时淼的苏醒。 率先注意到李时淼脱离入定状态的是离他最近的息焕,接着便是不远处的白画生。 看见那双眼神恍惚的眼睛打量四周,息焕上前道:“时淼,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后面才跟上了的白画生感知到身后那位断臂老僧也凑了过来,白衣剑修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白画生有一瞬间感觉到,那位断臂老僧要比息焕还要提早发觉李时淼的变化。 三张面孔凑上前来,把刚刚脱离入定的李时淼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的男子面对那一张张期待的面孔,却出人意料的唉声叹气道:“对不起,息焕,白大哥,要让你们失望了,我......我还是一样也捡不起来。” “蛤?”息焕感觉自己今天已经发出这个疑问词好几次了。 李时淼痛苦地抱紧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第二次错失良机感到懊悔道:“抱歉,我真没用,我这次其实看得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我就是......捡不起来那些神通,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拿着一张破烂不堪的渔网,朝着鱼群遍布的河水里撒下去,你知道身下有很多鱼,也看得见那些鱼,可是每一次你捞起来,都是空空如也.......” 说到这,李时淼语气已经低到可不闻的地步。最难过的其实还是他自己,明明面临着好机会,可自己就是把握不住,这比让他一开始就看见一块空白石板,还要痛苦折磨得多。 “别气馁时淼......又不是修不了道了,遇到一点挫折了,那今后的每一层门槛该如何?”息焕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希望他能够好受一些,谁都看得出,李时淼的着急和无奈,越是这般,越应该让自己的心态扶正稳定下来。 这时候一声咯咯咯的低笑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船头沉闷的氛围,息焕十分无语地转头看向那不知为何笑出声的老僧人,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别这时候捣乱啊。 断臂老僧并未去看疯狂使眼色的息焕,而是歪过头朝着情绪低沉的男子问道:“小施主,你的意思是你有看见了那块石献上的画面?你是记忆里很好,全记下来了?” 李时淼有些惭愧地摇头道:“老方丈,我从小脑子便不灵光,要不然早被我叔父送去读书做官了,让我记文章诗词都已经是难上加难了,让我去记那百道术法交错的画面,谈何容易?” “可是那样的话,你又是如何看清回忆中的画面呢?又是如何进入冥思的呢?”老方丈不依不饶问道。 李时淼哑然,是啊,如果真要如自己所说那一般,自己又是如何清晰事无巨细地将只看了一眼的那幅画面给记下来的呢?而且回忆中的画面上,那满石板的神通术法还真的如活物一般游动了起来。 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息焕和白画生默默让开身位,把位置让给老僧人。 只见老僧人缓步上前道:“缘木求鱼而不可得,若是觉得自己方法不对还好,最要命的,还是自己没用认清,苦苦追寻之物早已求得,而依旧执着于追寻的过程。” 此言一出,息焕和那位白衣剑修便惭愧的转过身去,默默地将脸朝向远方。 李时淼不解道:“老方丈,我不明白......还望解惑。”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诸仙武库(2) “等等,时淼,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不止一道神通术法,而是......许多道?”息焕好不容易理解明白男子的话,继而便是整个人陷入震惊中。 李时淼点头道:“是,虽然陆道长先前说过,那块惊鸿石献可以算作整片东陆都少之又少的大机缘,能够从上边观视到一道神通术法,便已经算是洪福齐天了,但我确确实实是看到了许多门不同类别的神通术,所以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到了我这里,惊鸿石献发生了变故。” 白画生面色凝重道:“先不说为何李时淼会看到这番景象,究竟是不是他的天赋异禀引发的结果,都可以后边再讨论,问题是现在时淼说了,他看到了很多,却无法采取一道,这不是件好事。” 说到这,三位男子都不禁低头沉思起来。虽然白画生的话过于追求结果,但也不无道理。好不容易让鸿鹄山观让出一次观视的机会,结果却是另一种形式的一无所获,这不就白白错失了一次机会嘛。 李时淼越想越是感到奇怪,观视惊鸿石献时的那份奇异观感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现在他闭上眼,还能依稀看见那副百般神通交错纵横的画面。那样一副全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画面摆在眼前,这让他一个从未接触过这类珍惜术法的初学者感到唯有震撼二字。 随着李时淼不断想要看清那副观视画面,有关惊鸿石献的那片回忆好像也定格了一般,在脑海内不断放大回闪。船头江浪拍打,起起落落间,李时淼在一呼一吸的反复过程中,不知不觉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看起来就像是过度劳累的男子闭目凝神的空当,不小心打起了瞌睡一般。可是船头其余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男子身上的不寻常。 就连息焕登楼境一楼的实力,也察觉到李时淼身上如磐石般凝重的气息开始固定。 始终保持沉默不打搅他们自己谈话的断臂老僧突然轻声说道:“别打搅他,这小子开悟了,如果不出意外,这场冥思依我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场观道。” “这么突然.......一点缘由都没有就开始了?”白画生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深度的冥思打坐很多山上修士都可以做到,但一场由冥思引发的观道悟道,则是许多修道人一生都求之不得的良机,小小的一场观道,再往上便是一场悟道。而往往一场悟道,已经是许多须弥境修士羽升境修士需要去思考的机缘。观道不分大小,悟道也不分大小,但即使在一场观道悟道过后,修为仅仅进步一分半点,可对于那位修士而言,在不久后的破境中,这次机遇都能够算得上是修道以来凝聚而成的最大保障。 断臂老僧人摇头道:“不算突然,如果那块石碑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那这位小施主若是真从上边观视到了好东西,晚一点参悟也是情理之中。并不一定说是在观视时就要对石碑上的神通随拿随取,百年来能够有机会看到那块石碑的不过几人,这不足以说明这位小施主身上的情况就并非不存在。” “静观其变吧。“老僧人转身面朝大江大河,同样也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如果不出意料,李时淼的这场入定时间不会太久,也不会太快。 当小船随着淮河水转出昌郡地界,天上大日流转,转瞬间就到了黄昏时分。 不少江水畔的水鸟借着霞光起起落落,船头守着的三人终于等到了李时淼的苏醒。 率先注意到李时淼脱离入定状态的是离他最近的息焕,接着便是不远处的白画生。 看见那双眼神恍惚的眼睛打量四周,息焕上前道:“时淼,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后面才跟上了的白画生感知到身后那位断臂老僧也凑了过来,白衣剑修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白画生有一瞬间感觉到,那位断臂老僧要比息焕还要提早发觉李时淼的变化。 三张面孔凑上前来,把刚刚脱离入定的李时淼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的男子面对那一张张期待的面孔,却出人意料的唉声叹气道:“对不起,息焕,白大哥,要让你们失望了,我......我还是一样也捡不起来。” “蛤?”息焕感觉自己今天已经发出这个疑问词好几次了。 李时淼痛苦地抱紧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第二次错失良机感到懊悔道:“抱歉,我真没用,我这次其实看得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我就是......捡不起来那些神通,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拿着一张破烂不堪的渔网,朝着鱼群遍布的河水里撒下去,你知道身下有很多鱼,也看得见那些鱼,可是每一次你捞起来,都是空空如也.......” 说到这,李时淼语气已经低到可不闻的地步。最难过的其实还是他自己,明明面临着好机会,可自己就是把握不住,这比让他一开始就看见一块空白石板,还要痛苦折磨得多。 “别气馁时淼......又不是修不了道了,遇到一点挫折了,那今后的每一层门槛该如何?”息焕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希望他能够好受一些,谁都看得出,李时淼的着急和无奈,越是这般,越应该让自己的心态扶正稳定下来。 这时候一声咯咯咯的低笑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船头沉闷的氛围,息焕十分无语地转头看向那不知为何笑出声的老僧人,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别这时候捣乱啊。 断臂老僧并未去看疯狂使眼色的息焕,而是歪过头朝着情绪低沉的男子问道:“小施主,你的意思是你有看见了那块石献上的画面?你是记忆里很好,全记下来了?” 李时淼有些惭愧地摇头道:“老方丈,我从小脑子便不灵光,要不然早被我叔父送去读书做官了,让我记文章诗词都已经是难上加难了,让我去记那百道术法交错的画面,谈何容易?” “可是那样的话,你又是如何看清回忆中的画面呢?又是如何进入冥思的呢?”老方丈不依不饶问道。 李时淼哑然,是啊,如果真要如自己所说那一般,自己又是如何清晰事无巨细地将只看了一眼的那幅画面给记下来的呢?而且回忆中的画面上,那满石板的神通术法还真的如活物一般游动了起来。 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息焕和白画生默默让开身位,把位置让给老僧人。 只见老僧人缓步上前道:“缘木求鱼而不可得,若是觉得自己方法不对还好,最要命的,还是自己没用认清,苦苦追寻之物早已求得,而依旧执着于追寻的过程。” 此言一出,息焕和那位白衣剑修便惭愧的转过身去,默默地将脸朝向远方。 李时淼不解道:“老方丈,我不明白......还望解惑。” “等等,时淼,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不止一道神通术法,而是......许多道?”息焕好不容易理解明白男子的话,继而便是整个人陷入震惊中。 李时淼点头道:“是,虽然陆道长先前说过,那块惊鸿石献可以算作整片东陆都少之又少的大机缘,能够从上边观视到一道神通术法,便已经算是洪福齐天了,但我确确实实是看到了许多门不同类别的神通术,所以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到了我这里,惊鸿石献发生了变故。” 白画生面色凝重道:“先不说为何李时淼会看到这番景象,究竟是不是他的天赋异禀引发的结果,都可以后边再讨论,问题是现在时淼说了,他看到了很多,却无法采取一道,这不是件好事。” 说到这,三位男子都不禁低头沉思起来。虽然白画生的话过于追求结果,但也不无道理。好不容易让鸿鹄山观让出一次观视的机会,结果却是另一种形式的一无所获,这不就白白错失了一次机会嘛。 李时淼越想越是感到奇怪,观视惊鸿石献时的那份奇异观感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现在他闭上眼,还能依稀看见那副百般神通交错纵横的画面。那样一副全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画面摆在眼前,这让他一个从未接触过这类珍惜术法的初学者感到唯有震撼二字。 随着李时淼不断想要看清那副观视画面,有关惊鸿石献的那片回忆好像也定格了一般,在脑海内不断放大回闪。船头江浪拍打,起起落落间,李时淼在一呼一吸的反复过程中,不知不觉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看起来就像是过度劳累的男子闭目凝神的空当,不小心打起了瞌睡一般。可是船头其余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男子身上的不寻常。 就连息焕登楼境一楼的实力,也察觉到李时淼身上如磐石般凝重的气息开始固定。 始终保持沉默不打搅他们自己谈话的断臂老僧突然轻声说道:“别打搅他,这小子开悟了,如果不出意外,这场冥思依我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场观道。” “这么突然.......一点缘由都没有就开始了?”白画生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深度的冥思打坐很多山上修士都可以做到,但一场由冥思引发的观道悟道,则是许多修道人一生都求之不得的良机,小小的一场观道,再往上便是一场悟道。而往往一场悟道,已经是许多须弥境修士羽升境修士需要去思考的机缘。观道不分大小,悟道也不分大小,但即使在一场观道悟道过后,修为仅仅进步一分半点,可对于那位修士而言,在不久后的破境中,这次机遇都能够算得上是修道以来凝聚而成的最大保障。 断臂老僧人摇头道:“不算突然,如果那块石碑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那这位小施主若是真从上边观视到了好东西,晚一点参悟也是情理之中。并不一定说是在观视时就要对石碑上的神通随拿随取,百年来能够有机会看到那块石碑的不过几人,这不足以说明这位小施主身上的情况就并非不存在。” “静观其变吧。“老僧人转身面朝大江大河,同样也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如果不出意料,李时淼的这场入定时间不会太久,也不会太快。 当小船随着淮河水转出昌郡地界,天上大日流转,转瞬间就到了黄昏时分。 不少江水畔的水鸟借着霞光起起落落,船头守着的三人终于等到了李时淼的苏醒。 率先注意到李时淼脱离入定状态的是离他最近的息焕,接着便是不远处的白画生。 看见那双眼神恍惚的眼睛打量四周,息焕上前道:“时淼,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后面才跟上了的白画生感知到身后那位断臂老僧也凑了过来,白衣剑修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白画生有一瞬间感觉到,那位断臂老僧要比息焕还要提早发觉李时淼的变化。 三张面孔凑上前来,把刚刚脱离入定的李时淼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的男子面对那一张张期待的面孔,却出人意料的唉声叹气道:“对不起,息焕,白大哥,要让你们失望了,我......我还是一样也捡不起来。” “蛤?”息焕感觉自己今天已经发出这个疑问词好几次了。 李时淼痛苦地抱紧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第二次错失良机感到懊悔道:“抱歉,我真没用,我这次其实看得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我就是......捡不起来那些神通,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拿着一张破烂不堪的渔网,朝着鱼群遍布的河水里撒下去,你知道身下有很多鱼,也看得见那些鱼,可是每一次你捞起来,都是空空如也.......” 说到这,李时淼语气已经低到可不闻的地步。最难过的其实还是他自己,明明面临着好机会,可自己就是把握不住,这比让他一开始就看见一块空白石板,还要痛苦折磨得多。 “别气馁时淼......又不是修不了道了,遇到一点挫折了,那今后的每一层门槛该如何?”息焕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希望他能够好受一些,谁都看得出,李时淼的着急和无奈,越是这般,越应该让自己的心态扶正稳定下来。 这时候一声咯咯咯的低笑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船头沉闷的氛围,息焕十分无语地转头看向那不知为何笑出声的老僧人,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别这时候捣乱啊。 断臂老僧并未去看疯狂使眼色的息焕,而是歪过头朝着情绪低沉的男子问道:“小施主,你的意思是你有看见了那块石献上的画面?你是记忆里很好,全记下来了?” 李时淼有些惭愧地摇头道:“老方丈,我从小脑子便不灵光,要不然早被我叔父送去读书做官了,让我记文章诗词都已经是难上加难了,让我去记那百道术法交错的画面,谈何容易?” “可是那样的话,你又是如何看清回忆中的画面呢?又是如何进入冥思的呢?”老方丈不依不饶问道。 李时淼哑然,是啊,如果真要如自己所说那一般,自己又是如何清晰事无巨细地将只看了一眼的那幅画面给记下来的呢?而且回忆中的画面上,那满石板的神通术法还真的如活物一般游动了起来。 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息焕和白画生默默让开身位,把位置让给老僧人。 只见老僧人缓步上前道:“缘木求鱼而不可得,若是觉得自己方法不对还好,最要命的,还是自己没用认清,苦苦追寻之物早已求得,而依旧执着于追寻的过程。” 此言一出,息焕和那位白衣剑修便惭愧的转过身去,默默地将脸朝向远方。 李时淼不解道:“老方丈,我不明白......还望解惑。”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野火夜游巡天(1) 草草享用过老船夫准备的晚饭过后,原本紫红色的晚霞已经被深蓝色的星夜给替代。 等息焕重新坐回船头时,眼尖地发觉那一团青衣身影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活力,这一次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船头的那位断臂老僧身上。翠翠一手牵着魂魄不齐的黄皮灯笼,一手点着嘴如临大敌般站在那位老僧人身后不远处。 等息焕走到她身后时,小丫头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站了一道人影,正小心翼翼地接近老僧人身后。 息焕直接敲了敲翠翠那圆滚滚的脑袋,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又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又想挨收拾了。” 被突然袭击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原地蹦得老高,反应过来是息焕在作祟后,立刻不服气的朝着少年拳打脚踢起来,一边挥拳一边不忘高声嚷嚷道:“你才欠收拾!你才欠收拾!等我长大以后,我也要练剑!一剑砍死三个你!” 说着狠话的小丫头却被少年一手抵住额头,一步都无法向前迈进,拳头也就挥到了空处,气不过的翠翠转而屈身伸出腿去踢息焕的小腿,无论如何今天势必也要在少年身上留下些“战果”来。 不想小丫头弯腰伸腿的动作被息焕老辣的一推,翠翠应声倒地,向后滚了一圈停在老僧人身旁,抬起头时已经是泪眼汪汪地看向那双手叉腰的人间大魔王,息焕神气十足道:“哟,口气还挺大,要一剑劈死三个我,你怕是连剑都握不住哦!” 息焕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咄咄逼人道:“依我看啊,你这个小鬼,慧根太浅,就算是以后修了道,到时候修为也高不过我,等你向我挥剑道时候,一剑还没斩死我,我便反手一剑砍到三百个你了!”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小丫头十分憋屈,却架不住少年的巧舌如簧,最后只能独自生起闷气来,一想到就连修道最晚的息焕都说自己根骨平平,委屈的小丫头一下子更难过了,趴在地上低着头,眼泪就要啪嗒啪嗒往下掉。 “哟.......真生气了.......嘶.......”息焕手足无措的弯下腰去,看着那泪眼巴巴的小丫头,瞬间也不知该如何补救了,当务之急便是要趁那位青衣女子没反应过来赶快安抚好翠翠,若是被蒲毓看见自己欺负小丫头的这副场面,事后又要被她念叨好几天。 “你别哭啊,哥哥逗你的呢,以后让你一剑斩十个我,好不好?”息焕耐心哄道。 谁知本就气他不过的小丫头听了,哭得更凶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看起来今天不让蒲毓听见是不罢休了。 就在少年手忙脚乱去给翠翠擦眼泪时,一旁的老僧人这时候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落在了小丫头的脑袋上,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盖在了翠翠的头顶。 “你的这位小哥哥没骗你,小姑娘,老衲我看你根骨好的很嘛,以后打十个这样的,没问题。”说着老僧人笑眯眯的看向少年。 这一番话,果真比息焕说出口要有用得多,也许是在小翠翠心里,这位德高望重和蔼可亲的老僧人更像是那种世外高人的形象,又或许因为是佛门中人的缘故,老僧人说出口的话落在耳朵里,就是要有道理有说服力的多,总之小丫头瞬间止住了哭腔,端着一脸鼻涕眼泪可怜巴巴看向那位老僧人,将信将疑道:“真哒?” 不等老僧人回话,息焕就上前一把抱起小丫头,同时也不嫌脏地用自己的宽大的衣袖给小丫头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安慰道:“真的,不骗你,以后息焕哥哥还得让翠翠罩着呢,对不对老方丈?” 断臂老僧面对息焕恳求的目光,也顺势点头,笑而不语。 在两位的互相配合下,小丫头原本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开心的靠在息焕怀里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打起算盘道:“那到时候息焕哥哥要我出手帮忙,我可不能白白出手,你得给我.......一枚金错剑!” 尚且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却已经有了金钱观念,码头上的那场讨价还价,她可是都看在眼里,所以在年幼的翠翠眼里,一枚金错剑的价值,就已经是顶天大的了,足以摆平世间的许多事情。 息焕气笑不过,用力地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头,笑骂道:“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掉进钱眼里了?以后还了得?” “嘿嘿,”翠翠害羞地把脸埋在息焕肩膀小声道:“息焕哥哥是重要的人,息焕哥哥也说了金错剑很贵重,所以息焕哥哥的命值一枚金错剑。” 小孩子天真的无心之言落在耳畔,却是让少年哑然,良久,息焕和老僧人相视无奈一笑,息焕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说道:“你找老方丈干什么啊,刚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 翠翠听了,立刻抬起头,坐在息焕怀里小心看向老僧人的那两只空荡荡的袖管,迟疑道:“翠翠想看看老方丈的手臂,为什么可以那么神奇。” 息焕刚开始还没明白小丫头的意思,随后便想到了南淮城中,老僧人挥出那一拳明王劲时,翠翠也在现场,想来那一拳贯彻天地的威势,在小丫头的心里记了很久,印象之深刻,以至于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翠翠才会斗胆一个人来船头偷偷打探。 老僧人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便大方的荡起两只袖管,露出一截漆黑如炭,萎缩蜷曲如枯根一般的断臂,已经无法看出一只手的完整形状,细看之下甚至有些骇人。 但翠翠却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十分好奇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生铁般坚硬却有枯树皮质感的断臂,好奇道:“疼吗?” 老僧人摇摇头。 小丫头胆子大了起来,又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上次一样呀?” 老僧人乐呵呵道:“那恐怕要难得一见咯!” 草草享用过老船夫准备的晚饭过后,原本紫红色的晚霞已经被深蓝色的星夜给替代。 等息焕重新坐回船头时,眼尖地发觉那一团青衣身影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活力,这一次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船头的那位断臂老僧身上。翠翠一手牵着魂魄不齐的黄皮灯笼,一手点着嘴如临大敌般站在那位老僧人身后不远处。 等息焕走到她身后时,小丫头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站了一道人影,正小心翼翼地接近老僧人身后。 息焕直接敲了敲翠翠那圆滚滚的脑袋,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又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又想挨收拾了。” 被突然袭击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原地蹦得老高,反应过来是息焕在作祟后,立刻不服气的朝着少年拳打脚踢起来,一边挥拳一边不忘高声嚷嚷道:“你才欠收拾!你才欠收拾!等我长大以后,我也要练剑!一剑砍死三个你!” 说着狠话的小丫头却被少年一手抵住额头,一步都无法向前迈进,拳头也就挥到了空处,气不过的翠翠转而屈身伸出腿去踢息焕的小腿,无论如何今天势必也要在少年身上留下些“战果”来。 不想小丫头弯腰伸腿的动作被息焕老辣的一推,翠翠应声倒地,向后滚了一圈停在老僧人身旁,抬起头时已经是泪眼汪汪地看向那双手叉腰的人间大魔王,息焕神气十足道:“哟,口气还挺大,要一剑劈死三个我,你怕是连剑都握不住哦!” 息焕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咄咄逼人道:“依我看啊,你这个小鬼,慧根太浅,就算是以后修了道,到时候修为也高不过我,等你向我挥剑道时候,一剑还没斩死我,我便反手一剑砍到三百个你了!”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小丫头十分憋屈,却架不住少年的巧舌如簧,最后只能独自生起闷气来,一想到就连修道最晚的息焕都说自己根骨平平,委屈的小丫头一下子更难过了,趴在地上低着头,眼泪就要啪嗒啪嗒往下掉。 “哟.......真生气了.......嘶.......”息焕手足无措的弯下腰去,看着那泪眼巴巴的小丫头,瞬间也不知该如何补救了,当务之急便是要趁那位青衣女子没反应过来赶快安抚好翠翠,若是被蒲毓看见自己欺负小丫头的这副场面,事后又要被她念叨好几天。 “你别哭啊,哥哥逗你的呢,以后让你一剑斩十个我,好不好?”息焕耐心哄道。 谁知本就气他不过的小丫头听了,哭得更凶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看起来今天不让蒲毓听见是不罢休了。 就在少年手忙脚乱去给翠翠擦眼泪时,一旁的老僧人这时候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落在了小丫头的脑袋上,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盖在了翠翠的头顶。 “你的这位小哥哥没骗你,小姑娘,老衲我看你根骨好的很嘛,以后打十个这样的,没问题。”说着老僧人笑眯眯的看向少年。 这一番话,果真比息焕说出口要有用得多,也许是在小翠翠心里,这位德高望重和蔼可亲的老僧人更像是那种世外高人的形象,又或许因为是佛门中人的缘故,老僧人说出口的话落在耳朵里,就是要有道理有说服力的多,总之小丫头瞬间止住了哭腔,端着一脸鼻涕眼泪可怜巴巴看向那位老僧人,将信将疑道:“真哒?” 不等老僧人回话,息焕就上前一把抱起小丫头,同时也不嫌脏地用自己的宽大的衣袖给小丫头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安慰道:“真的,不骗你,以后息焕哥哥还得让翠翠罩着呢,对不对老方丈?” 断臂老僧面对息焕恳求的目光,也顺势点头,笑而不语。 在两位的互相配合下,小丫头原本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开心的靠在息焕怀里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打起算盘道:“那到时候息焕哥哥要我出手帮忙,我可不能白白出手,你得给我.......一枚金错剑!” 尚且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却已经有了金钱观念,码头上的那场讨价还价,她可是都看在眼里,所以在年幼的翠翠眼里,一枚金错剑的价值,就已经是顶天大的了,足以摆平世间的许多事情。 息焕气笑不过,用力地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头,笑骂道:“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掉进钱眼里了?以后还了得?” “嘿嘿,”翠翠害羞地把脸埋在息焕肩膀小声道:“息焕哥哥是重要的人,息焕哥哥也说了金错剑很贵重,所以息焕哥哥的命值一枚金错剑。” 小孩子天真的无心之言落在耳畔,却是让少年哑然,良久,息焕和老僧人相视无奈一笑,息焕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说道:“你找老方丈干什么啊,刚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 翠翠听了,立刻抬起头,坐在息焕怀里小心看向老僧人的那两只空荡荡的袖管,迟疑道:“翠翠想看看老方丈的手臂,为什么可以那么神奇。” 息焕刚开始还没明白小丫头的意思,随后便想到了南淮城中,老僧人挥出那一拳明王劲时,翠翠也在现场,想来那一拳贯彻天地的威势,在小丫头的心里记了很久,印象之深刻,以至于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翠翠才会斗胆一个人来船头偷偷打探。 老僧人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便大方的荡起两只袖管,露出一截漆黑如炭,萎缩蜷曲如枯根一般的断臂,已经无法看出一只手的完整形状,细看之下甚至有些骇人。 但翠翠却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十分好奇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生铁般坚硬却有枯树皮质感的断臂,好奇道:“疼吗?” 老僧人摇摇头。 小丫头胆子大了起来,又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上次一样呀?” 老僧人乐呵呵道:“那恐怕要难得一见咯!”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野火夜游巡天(2) 草草享用过老船夫准备的晚饭过后,原本紫红色的晚霞已经被深蓝色的星夜给替代。 等息焕重新坐回船头时,眼尖地发觉那一团青衣身影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活力,这一次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船头的那位断臂老僧身上。翠翠一手牵着魂魄不齐的黄皮灯笼,一手点着嘴如临大敌般站在那位老僧人身后不远处。 等息焕走到她身后时,小丫头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站了一道人影,正小心翼翼地接近老僧人身后。 息焕直接敲了敲翠翠那圆滚滚的脑袋,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又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又想挨收拾了。” 被突然袭击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原地蹦得老高,反应过来是息焕在作祟后,立刻不服气的朝着少年拳打脚踢起来,一边挥拳一边不忘高声嚷嚷道:“你才欠收拾!你才欠收拾!等我长大以后,我也要练剑!一剑砍死三个你!” 说着狠话的小丫头却被少年一手抵住额头,一步都无法向前迈进,拳头也就挥到了空处,气不过的翠翠转而屈身伸出腿去踢息焕的小腿,无论如何今天势必也要在少年身上留下些“战果”来。 不想小丫头弯腰伸腿的动作被息焕老辣的一推,翠翠应声倒地,向后滚了一圈停在老僧人身旁,抬起头时已经是泪眼汪汪地看向那双手叉腰的人间大魔王,息焕神气十足道:“哟,口气还挺大,要一剑劈死三个我,你怕是连剑都握不住哦!” 息焕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咄咄逼人道:“依我看啊,你这个小鬼,慧根太浅,就算是以后修了道,到时候修为也高不过我,等你向我挥剑道时候,一剑还没斩死我,我便反手一剑砍到三百个你了!”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小丫头十分憋屈,却架不住少年的巧舌如簧,最后只能独自生起闷气来,一想到就连修道最晚的息焕都说自己根骨平平,委屈的小丫头一下子更难过了,趴在地上低着头,眼泪就要啪嗒啪嗒往下掉。 “哟.......真生气了.......嘶.......”息焕手足无措的弯下腰去,看着那泪眼巴巴的小丫头,瞬间也不知该如何补救了,当务之急便是要趁那位青衣女子没反应过来赶快安抚好翠翠,若是被蒲毓看见自己欺负小丫头的这副场面,事后又要被她念叨好几天。 “你别哭啊,哥哥逗你的呢,以后让你一剑斩十个我,好不好?”息焕耐心哄道。 谁知本就气他不过的小丫头听了,哭得更凶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看起来今天不让蒲毓听见是不罢休了。 就在少年手忙脚乱去给翠翠擦眼泪时,一旁的老僧人这时候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落在了小丫头的脑袋上,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盖在了翠翠的头顶。 “你的这位小哥哥没骗你,小姑娘,老衲我看你根骨好的很嘛,以后打十个这样的,没问题。”说着老僧人笑眯眯的看向少年。 这一番话,果真比息焕说出口要有用得多,也许是在小翠翠心里,这位德高望重和蔼可亲的老僧人更像是那种世外高人的形象,又或许因为是佛门中人的缘故,老僧人说出口的话落在耳朵里,就是要有道理有说服力的多,总之小丫头瞬间止住了哭腔,端着一脸鼻涕眼泪可怜巴巴看向那位老僧人,将信将疑道:“真哒?” 不等老僧人回话,息焕就上前一把抱起小丫头,同时也不嫌脏地用自己的宽大的衣袖给小丫头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安慰道:“真的,不骗你,以后息焕哥哥还得让翠翠罩着呢,对不对老方丈?” 断臂老僧面对息焕恳求的目光,也顺势点头,笑而不语。 在两位的互相配合下,小丫头原本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开心的靠在息焕怀里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打起算盘道:“那到时候息焕哥哥要我出手帮忙,我可不能白白出手,你得给我.......一枚金错剑!” 尚且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却已经有了金钱观念,码头上的那场讨价还价,她可是都看在眼里,所以在年幼的翠翠眼里,一枚金错剑的价值,就已经是顶天大的了,足以摆平世间的许多事情。 息焕气笑不过,用力地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头,笑骂道:“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掉进钱眼里了?以后还了得?” “嘿嘿,”翠翠害羞地把脸埋在息焕肩膀小声道:“息焕哥哥是重要的人,息焕哥哥也说了金错剑很贵重,所以息焕哥哥的命值一枚金错剑。” 小孩子天真的无心之言落在耳畔,却是让少年哑然,良久,息焕和老僧人相视无奈一笑,息焕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说道:“你找老方丈干什么啊,刚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 翠翠听了,立刻抬起头,坐在息焕怀里小心看向老僧人的那两只空荡荡的袖管,迟疑道:“翠翠想看看老方丈的手臂,为什么可以那么神奇。” 息焕刚开始还没明白小丫头的意思,随后便想到了南淮城中,老僧人挥出那一拳明王劲时,翠翠也在现场,想来那一拳贯彻天地的威势,在小丫头的心里记了很久,印象之深刻,以至于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翠翠才会斗胆一个人来船头偷偷打探。 老僧人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便大方的荡起两只袖管,露出一截漆黑如炭,萎缩蜷曲如枯根一般的断臂,已经无法看出一只手的完整形状,细看之下甚至有些骇人。 但翠翠却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十分好奇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生铁般坚硬却有枯树皮质感的断臂,好奇道:“疼吗?” 老僧人摇摇头。 小丫头胆子大了起来,又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上次一样呀?” 老僧人乐呵呵道:“那恐怕要难得一见咯!” 草草享用过老船夫准备的晚饭过后,原本紫红色的晚霞已经被深蓝色的星夜给替代。 等息焕重新坐回船头时,眼尖地发觉那一团青衣身影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活力,这一次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船头的那位断臂老僧身上。翠翠一手牵着魂魄不齐的黄皮灯笼,一手点着嘴如临大敌般站在那位老僧人身后不远处。 等息焕走到她身后时,小丫头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站了一道人影,正小心翼翼地接近老僧人身后。 息焕直接敲了敲翠翠那圆滚滚的脑袋,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又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又想挨收拾了。” 被突然袭击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原地蹦得老高,反应过来是息焕在作祟后,立刻不服气的朝着少年拳打脚踢起来,一边挥拳一边不忘高声嚷嚷道:“你才欠收拾!你才欠收拾!等我长大以后,我也要练剑!一剑砍死三个你!” 说着狠话的小丫头却被少年一手抵住额头,一步都无法向前迈进,拳头也就挥到了空处,气不过的翠翠转而屈身伸出腿去踢息焕的小腿,无论如何今天势必也要在少年身上留下些“战果”来。 不想小丫头弯腰伸腿的动作被息焕老辣的一推,翠翠应声倒地,向后滚了一圈停在老僧人身旁,抬起头时已经是泪眼汪汪地看向那双手叉腰的人间大魔王,息焕神气十足道:“哟,口气还挺大,要一剑劈死三个我,你怕是连剑都握不住哦!” 息焕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咄咄逼人道:“依我看啊,你这个小鬼,慧根太浅,就算是以后修了道,到时候修为也高不过我,等你向我挥剑道时候,一剑还没斩死我,我便反手一剑砍到三百个你了!”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小丫头十分憋屈,却架不住少年的巧舌如簧,最后只能独自生起闷气来,一想到就连修道最晚的息焕都说自己根骨平平,委屈的小丫头一下子更难过了,趴在地上低着头,眼泪就要啪嗒啪嗒往下掉。 “哟.......真生气了.......嘶.......”息焕手足无措的弯下腰去,看着那泪眼巴巴的小丫头,瞬间也不知该如何补救了,当务之急便是要趁那位青衣女子没反应过来赶快安抚好翠翠,若是被蒲毓看见自己欺负小丫头的这副场面,事后又要被她念叨好几天。 “你别哭啊,哥哥逗你的呢,以后让你一剑斩十个我,好不好?”息焕耐心哄道。 谁知本就气他不过的小丫头听了,哭得更凶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看起来今天不让蒲毓听见是不罢休了。 就在少年手忙脚乱去给翠翠擦眼泪时,一旁的老僧人这时候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落在了小丫头的脑袋上,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盖在了翠翠的头顶。 “你的这位小哥哥没骗你,小姑娘,老衲我看你根骨好的很嘛,以后打十个这样的,没问题。”说着老僧人笑眯眯的看向少年。 这一番话,果真比息焕说出口要有用得多,也许是在小翠翠心里,这位德高望重和蔼可亲的老僧人更像是那种世外高人的形象,又或许因为是佛门中人的缘故,老僧人说出口的话落在耳朵里,就是要有道理有说服力的多,总之小丫头瞬间止住了哭腔,端着一脸鼻涕眼泪可怜巴巴看向那位老僧人,将信将疑道:“真哒?” 不等老僧人回话,息焕就上前一把抱起小丫头,同时也不嫌脏地用自己的宽大的衣袖给小丫头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安慰道:“真的,不骗你,以后息焕哥哥还得让翠翠罩着呢,对不对老方丈?” 断臂老僧面对息焕恳求的目光,也顺势点头,笑而不语。 在两位的互相配合下,小丫头原本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开心的靠在息焕怀里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打起算盘道:“那到时候息焕哥哥要我出手帮忙,我可不能白白出手,你得给我.......一枚金错剑!” 尚且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却已经有了金钱观念,码头上的那场讨价还价,她可是都看在眼里,所以在年幼的翠翠眼里,一枚金错剑的价值,就已经是顶天大的了,足以摆平世间的许多事情。 息焕气笑不过,用力地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头,笑骂道:“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掉进钱眼里了?以后还了得?” “嘿嘿,”翠翠害羞地把脸埋在息焕肩膀小声道:“息焕哥哥是重要的人,息焕哥哥也说了金错剑很贵重,所以息焕哥哥的命值一枚金错剑。” 小孩子天真的无心之言落在耳畔,却是让少年哑然,良久,息焕和老僧人相视无奈一笑,息焕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说道:“你找老方丈干什么啊,刚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 翠翠听了,立刻抬起头,坐在息焕怀里小心看向老僧人的那两只空荡荡的袖管,迟疑道:“翠翠想看看老方丈的手臂,为什么可以那么神奇。” 息焕刚开始还没明白小丫头的意思,随后便想到了南淮城中,老僧人挥出那一拳明王劲时,翠翠也在现场,想来那一拳贯彻天地的威势,在小丫头的心里记了很久,印象之深刻,以至于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翠翠才会斗胆一个人来船头偷偷打探。 老僧人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便大方的荡起两只袖管,露出一截漆黑如炭,萎缩蜷曲如枯根一般的断臂,已经无法看出一只手的完整形状,细看之下甚至有些骇人。 但翠翠却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十分好奇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生铁般坚硬却有枯树皮质感的断臂,好奇道:“疼吗?” 老僧人摇摇头。 小丫头胆子大了起来,又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上次一样呀?” 老僧人乐呵呵道:“那恐怕要难得一见咯!”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野火夜游巡天(3) 草草享用过老船夫准备的晚饭过后,原本紫红色的晚霞已经被深蓝色的星夜给替代。 等息焕重新坐回船头时,眼尖地发觉那一团青衣身影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活力,这一次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船头的那位断臂老僧身上。翠翠一手牵着魂魄不齐的黄皮灯笼,一手点着嘴如临大敌般站在那位老僧人身后不远处。 等息焕走到她身后时,小丫头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站了一道人影,正小心翼翼地接近老僧人身后。 息焕直接敲了敲翠翠那圆滚滚的脑袋,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又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又想挨收拾了。” 被突然袭击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原地蹦得老高,反应过来是息焕在作祟后,立刻不服气的朝着少年拳打脚踢起来,一边挥拳一边不忘高声嚷嚷道:“你才欠收拾!你才欠收拾!等我长大以后,我也要练剑!一剑砍死三个你!” 说着狠话的小丫头却被少年一手抵住额头,一步都无法向前迈进,拳头也就挥到了空处,气不过的翠翠转而屈身伸出腿去踢息焕的小腿,无论如何今天势必也要在少年身上留下些“战果”来。 不想小丫头弯腰伸腿的动作被息焕老辣的一推,翠翠应声倒地,向后滚了一圈停在老僧人身旁,抬起头时已经是泪眼汪汪地看向那双手叉腰的人间大魔王,息焕神气十足道:“哟,口气还挺大,要一剑劈死三个我,你怕是连剑都握不住哦!” 息焕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咄咄逼人道:“依我看啊,你这个小鬼,慧根太浅,就算是以后修了道,到时候修为也高不过我,等你向我挥剑道时候,一剑还没斩死我,我便反手一剑砍到三百个你了!”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小丫头十分憋屈,却架不住少年的巧舌如簧,最后只能独自生起闷气来,一想到就连修道最晚的息焕都说自己根骨平平,委屈的小丫头一下子更难过了,趴在地上低着头,眼泪就要啪嗒啪嗒往下掉。 “哟.......真生气了.......嘶.......”息焕手足无措的弯下腰去,看着那泪眼巴巴的小丫头,瞬间也不知该如何补救了,当务之急便是要趁那位青衣女子没反应过来赶快安抚好翠翠,若是被蒲毓看见自己欺负小丫头的这副场面,事后又要被她念叨好几天。 “你别哭啊,哥哥逗你的呢,以后让你一剑斩十个我,好不好?”息焕耐心哄道。 谁知本就气他不过的小丫头听了,哭得更凶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看起来今天不让蒲毓听见是不罢休了。 就在少年手忙脚乱去给翠翠擦眼泪时,一旁的老僧人这时候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落在了小丫头的脑袋上,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盖在了翠翠的头顶。 “你的这位小哥哥没骗你,小姑娘,老衲我看你根骨好的很嘛,以后打十个这样的,没问题。”说着老僧人笑眯眯的看向少年。 这一番话,果真比息焕说出口要有用得多,也许是在小翠翠心里,这位德高望重和蔼可亲的老僧人更像是那种世外高人的形象,又或许因为是佛门中人的缘故,老僧人说出口的话落在耳朵里,就是要有道理有说服力的多,总之小丫头瞬间止住了哭腔,端着一脸鼻涕眼泪可怜巴巴看向那位老僧人,将信将疑道:“真哒?” 不等老僧人回话,息焕就上前一把抱起小丫头,同时也不嫌脏地用自己的宽大的衣袖给小丫头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安慰道:“真的,不骗你,以后息焕哥哥还得让翠翠罩着呢,对不对老方丈?” 断臂老僧面对息焕恳求的目光,也顺势点头,笑而不语。 在两位的互相配合下,小丫头原本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开心的靠在息焕怀里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打起算盘道:“那到时候息焕哥哥要我出手帮忙,我可不能白白出手,你得给我.......一枚金错剑!” 尚且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却已经有了金钱观念,码头上的那场讨价还价,她可是都看在眼里,所以在年幼的翠翠眼里,一枚金错剑的价值,就已经是顶天大的了,足以摆平世间的许多事情。 息焕气笑不过,用力地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头,笑骂道:“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掉进钱眼里了?以后还了得?” “嘿嘿,”翠翠害羞地把脸埋在息焕肩膀小声道:“息焕哥哥是重要的人,息焕哥哥也说了金错剑很贵重,所以息焕哥哥的命值一枚金错剑。” 小孩子天真的无心之言落在耳畔,却是让少年哑然,良久,息焕和老僧人相视无奈一笑,息焕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说道:“你找老方丈干什么啊,刚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 翠翠听了,立刻抬起头,坐在息焕怀里小心看向老僧人的那两只空荡荡的袖管,迟疑道:“翠翠想看看老方丈的手臂,为什么可以那么神奇。” 息焕刚开始还没明白小丫头的意思,随后便想到了南淮城中,老僧人挥出那一拳明王劲时,翠翠也在现场,想来那一拳贯彻天地的威势,在小丫头的心里记了很久,印象之深刻,以至于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翠翠才会斗胆一个人来船头偷偷打探。 老僧人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便大方的荡起两只袖管,露出一截漆黑如炭,萎缩蜷曲如枯根一般的断臂,已经无法看出一只手的完整形状,细看之下甚至有些骇人。 但翠翠却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十分好奇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生铁般坚硬却有枯树皮质感的断臂,好奇道:“疼吗?” 老僧人摇摇头。 小丫头胆子大了起来,又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上次一样呀?” 老僧人乐呵呵道:“那恐怕要难得一见咯!” 草草享用过老船夫准备的晚饭过后,原本紫红色的晚霞已经被深蓝色的星夜给替代。 等息焕重新坐回船头时,眼尖地发觉那一团青衣身影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活力,这一次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船头的那位断臂老僧身上。翠翠一手牵着魂魄不齐的黄皮灯笼,一手点着嘴如临大敌般站在那位老僧人身后不远处。 等息焕走到她身后时,小丫头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站了一道人影,正小心翼翼地接近老僧人身后。 息焕直接敲了敲翠翠那圆滚滚的脑袋,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又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又想挨收拾了。” 被突然袭击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原地蹦得老高,反应过来是息焕在作祟后,立刻不服气的朝着少年拳打脚踢起来,一边挥拳一边不忘高声嚷嚷道:“你才欠收拾!你才欠收拾!等我长大以后,我也要练剑!一剑砍死三个你!” 说着狠话的小丫头却被少年一手抵住额头,一步都无法向前迈进,拳头也就挥到了空处,气不过的翠翠转而屈身伸出腿去踢息焕的小腿,无论如何今天势必也要在少年身上留下些“战果”来。 不想小丫头弯腰伸腿的动作被息焕老辣的一推,翠翠应声倒地,向后滚了一圈停在老僧人身旁,抬起头时已经是泪眼汪汪地看向那双手叉腰的人间大魔王,息焕神气十足道:“哟,口气还挺大,要一剑劈死三个我,你怕是连剑都握不住哦!” 息焕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咄咄逼人道:“依我看啊,你这个小鬼,慧根太浅,就算是以后修了道,到时候修为也高不过我,等你向我挥剑道时候,一剑还没斩死我,我便反手一剑砍到三百个你了!”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小丫头十分憋屈,却架不住少年的巧舌如簧,最后只能独自生起闷气来,一想到就连修道最晚的息焕都说自己根骨平平,委屈的小丫头一下子更难过了,趴在地上低着头,眼泪就要啪嗒啪嗒往下掉。 “哟.......真生气了.......嘶.......”息焕手足无措的弯下腰去,看着那泪眼巴巴的小丫头,瞬间也不知该如何补救了,当务之急便是要趁那位青衣女子没反应过来赶快安抚好翠翠,若是被蒲毓看见自己欺负小丫头的这副场面,事后又要被她念叨好几天。 “你别哭啊,哥哥逗你的呢,以后让你一剑斩十个我,好不好?”息焕耐心哄道。 谁知本就气他不过的小丫头听了,哭得更凶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看起来今天不让蒲毓听见是不罢休了。 就在少年手忙脚乱去给翠翠擦眼泪时,一旁的老僧人这时候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落在了小丫头的脑袋上,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盖在了翠翠的头顶。 “你的这位小哥哥没骗你,小姑娘,老衲我看你根骨好的很嘛,以后打十个这样的,没问题。”说着老僧人笑眯眯的看向少年。 这一番话,果真比息焕说出口要有用得多,也许是在小翠翠心里,这位德高望重和蔼可亲的老僧人更像是那种世外高人的形象,又或许因为是佛门中人的缘故,老僧人说出口的话落在耳朵里,就是要有道理有说服力的多,总之小丫头瞬间止住了哭腔,端着一脸鼻涕眼泪可怜巴巴看向那位老僧人,将信将疑道:“真哒?” 不等老僧人回话,息焕就上前一把抱起小丫头,同时也不嫌脏地用自己的宽大的衣袖给小丫头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安慰道:“真的,不骗你,以后息焕哥哥还得让翠翠罩着呢,对不对老方丈?” 断臂老僧面对息焕恳求的目光,也顺势点头,笑而不语。 在两位的互相配合下,小丫头原本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开心的靠在息焕怀里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打起算盘道:“那到时候息焕哥哥要我出手帮忙,我可不能白白出手,你得给我.......一枚金错剑!” 尚且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却已经有了金钱观念,码头上的那场讨价还价,她可是都看在眼里,所以在年幼的翠翠眼里,一枚金错剑的价值,就已经是顶天大的了,足以摆平世间的许多事情。 息焕气笑不过,用力地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头,笑骂道:“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掉进钱眼里了?以后还了得?” “嘿嘿,”翠翠害羞地把脸埋在息焕肩膀小声道:“息焕哥哥是重要的人,息焕哥哥也说了金错剑很贵重,所以息焕哥哥的命值一枚金错剑。” 小孩子天真的无心之言落在耳畔,却是让少年哑然,良久,息焕和老僧人相视无奈一笑,息焕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说道:“你找老方丈干什么啊,刚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 翠翠听了,立刻抬起头,坐在息焕怀里小心看向老僧人的那两只空荡荡的袖管,迟疑道:“翠翠想看看老方丈的手臂,为什么可以那么神奇。” 息焕刚开始还没明白小丫头的意思,随后便想到了南淮城中,老僧人挥出那一拳明王劲时,翠翠也在现场,想来那一拳贯彻天地的威势,在小丫头的心里记了很久,印象之深刻,以至于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翠翠才会斗胆一个人来船头偷偷打探。 老僧人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便大方的荡起两只袖管,露出一截漆黑如炭,萎缩蜷曲如枯根一般的断臂,已经无法看出一只手的完整形状,细看之下甚至有些骇人。 但翠翠却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十分好奇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生铁般坚硬却有枯树皮质感的断臂,好奇道:“疼吗?” 老僧人摇摇头。 小丫头胆子大了起来,又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上次一样呀?” 老僧人乐呵呵道:“那恐怕要难得一见咯!”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扑火郎 “这群人,在捕捉那些野火?”白月开突然从几位男子背后钻了出来,好凑热闹的少女心性不定,一有异动便第一时间冲到了船头。 息焕也十分诧异面前的这幅景象,在老船夫口中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野火居然会有这么一大帮人主动招惹,而且现在的局面看来,虽然伤亡正在增加,但那群手提铁瓮的扑火郎依旧占据了主动权,靠着熟稔的踩火踏浪技巧,同时还深谙野火习性,在淮河一线潮上占足了风头。 “老人家,这群人又是何方神圣?”李时淼亲眼看见有人脚步不慎一头栽进江水中沦为尸骨,所以更加不能理解为何这群人要冒着如此高的风险,在死亡线上来回踏步,就为了捕捉那小小一铁瓮的荧绿野火。 老船夫嘴唇嗡动,却又仅仅只是嗡动,老人像是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魂不守舍地念叨着“不应该啊”之类的词。 淮河水面上的那一条直线还在向前推进,那群扑火郎好像后勤十分充足,整整齐齐踏浪在一线潮头上,一旦有人落水,后续就有擅使轻功的高手接着补上身位。 原本填满一整片水域的野火群,也在惊动下四处游散开,加上扑火郎的大肆搜捕,一时间荧绿充斥的水天间光芒黯淡了一大片。 白月开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着急道:“姑爷,他们要过来了!” 随着那一线潮头快速翻涌而来,潮头上的扑火郎也离他们所藏身的这片岸边苇草丛越来越近,那一字排开的人马近乎覆盖了整截淮河,再让对方继续搜捕下去,很难不被对方发觉到岸边的这条小船。 “老人家,还有什么办法没有?”息焕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十分熟悉这片水域的老船夫,也正是因为对方耳尖地听见了远处水面上的异动,才成功在那一群扑火郎出现前,带领众人躲藏进岸边。 那群人来势汹汹,又有极大概率是出自那片鱼龙混杂的千湖城,所以最坏的情况便是对方十分不好惹,息焕不想队伍中的主要战力们状态不佳还要仓促应战,这对他们来说就是雪上加霜的坏情况。 这个时候少年也顾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伸手摇了摇那位木讷船夫的肩膀,对方这时候终于清醒了些,却依旧心有余悸般,草草给出了答复:“没事的,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要折返了。” 息焕看着老人不靠谱的恍惚样,一颗提起的心同样不敢轻易放下,再次问道:“这可不是信口胡说的时候,老人家!” 老船夫突然用力打开了少年的手,传来的巨力撞在少年手骨上生疼,老人一下子清醒道:“说了别担心还问!你看他们那群扑火郎脚上的特质胶鞋,那东西虽然抗烧,可也经不住野火的温度,再多踏浪几步,这群人都得死在这!而且......那铁瓮子怕是也要满了。” 说完,淮河一线潮那群人,果真开始脚步急转,野火群翻涌卷成的浪头因为那一长队人马整齐划一的止步转身,一下子飞溅出了开始以来最大的白浪,浪花间不少蹿出的野火如游鱼般落在人群中,仅仅是一个转身回撤的功夫,就有刷掉了一大批的扑火郎,这也是这队训练有素的人马目前出现过的最大伤亡。 而后整齐划一的人马突然溃不成军般,开始纷乱逃窜起来,一个个皆是拿出了看家轻功本领,不再有所顾忌地开始朝着来时的方向逃命而去,在暴怒的野火大浪回卷而来时,不少落在后头功夫不到家的倒霉蛋,就只有被火浪吞没的命运。 就和来的时候那么突然一样,那群惊动野火的扑火郎消失得也是十分利索,从出现到消失不足一炷香的时间里,这片淮河水域又重新恢复了当初的宁静。只不过这一次,在安逸流淌的河流下,到底增添了多少具白骨,就是件耐人寻味的事情了。 “搞什么?这群人就是专门奔着野火来的?”白画生头疼,感觉十分不理解:“闹了这么大阵仗,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最后能够带回去那几瓮数量稀少的野火?” 老船夫也是摸索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道:“确实少,大费周折就带回去那么一点的量,除非这野火真有什么特殊用途,不然能够把那幕后指使的金主给亏空。” 息焕见危机已过,心情大好,也有闲情问道:“之前可曾有过这回事?” 老船夫摆手,面露晦气道:“野火夜游本身就是不常见的稀罕事,老头我撑船这么久了,也就见过寥寥一只手的次数,你说还会有不要命的干这种蠢事没?” 息焕却是十分较真,回忆起刚刚所见的种种细节,没有立刻同意老人的观点:“可这群人看起来训练有素,像是准备许久的模样,甚至就连老人家你提到的那种专门防火的胶鞋,都算准了损毁时机,若真是如你所说,会有人费那么大功夫等待十年二十年就为了这一次的野火夜游?” 少年一语中的,老船夫却是不愿过多解释,十分嫌弃的转过头,闷声道:“这年头,连野火这晦气玩意儿都有人收了......怕是居心叵测的人又多了起来......我劝你们在皑沙洲外的渔村找个地儿落脚,千湖城内的浑水,就别趟了,这次的湖心问剑,可没那么简单。” 老人家底气十足,就跟方才指出那群扑火郎势必会返程一般,绝非空口无凭。白画生和李时淼也是同时给息焕递眼色,白衣剑修低声道:“这老头不简单,虽然神神癫癫的,但口里说出的话还是要慎重对待。” 息焕其实也是赞成白画生的看法,于是便点头答应道:“那再好不过了,就劳烦老人家给我们找个地儿放下去,最好还是离皑沙洲远一些为妙。” “不急,”老船夫又摸出了那杆烟枪,开始掏烟丝,“等天亮了再走也不迟,现在野火刚刚被惊扰到,这个时候下河,你们是真嫌命长啊。” 河中的野火群,的确躁动不安,远望过去,荧绿色的光线在水面上扭曲,那是高温下才会有的现象,此时的淮河水上白雾飘荡,足以见得野火夜游所造成的影响之大。 “这群人,在捕捉那些野火?”白月开突然从几位男子背后钻了出来,好凑热闹的少女心性不定,一有异动便第一时间冲到了船头。 息焕也十分诧异面前的这幅景象,在老船夫口中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野火居然会有这么一大帮人主动招惹,而且现在的局面看来,虽然伤亡正在增加,但那群手提铁瓮的扑火郎依旧占据了主动权,靠着熟稔的踩火踏浪技巧,同时还深谙野火习性,在淮河一线潮上占足了风头。 “老人家,这群人又是何方神圣?”李时淼亲眼看见有人脚步不慎一头栽进江水中沦为尸骨,所以更加不能理解为何这群人要冒着如此高的风险,在死亡线上来回踏步,就为了捕捉那小小一铁瓮的荧绿野火。 老船夫嘴唇嗡动,却又仅仅只是嗡动,老人像是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魂不守舍地念叨着“不应该啊”之类的词。 淮河水面上的那一条直线还在向前推进,那群扑火郎好像后勤十分充足,整整齐齐踏浪在一线潮头上,一旦有人落水,后续就有擅使轻功的高手接着补上身位。 原本填满一整片水域的野火群,也在惊动下四处游散开,加上扑火郎的大肆搜捕,一时间荧绿充斥的水天间光芒黯淡了一大片。 白月开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着急道:“姑爷,他们要过来了!” 随着那一线潮头快速翻涌而来,潮头上的扑火郎也离他们所藏身的这片岸边苇草丛越来越近,那一字排开的人马近乎覆盖了整截淮河,再让对方继续搜捕下去,很难不被对方发觉到岸边的这条小船。 “老人家,还有什么办法没有?”息焕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十分熟悉这片水域的老船夫,也正是因为对方耳尖地听见了远处水面上的异动,才成功在那一群扑火郎出现前,带领众人躲藏进岸边。 那群人来势汹汹,又有极大概率是出自那片鱼龙混杂的千湖城,所以最坏的情况便是对方十分不好惹,息焕不想队伍中的主要战力们状态不佳还要仓促应战,这对他们来说就是雪上加霜的坏情况。 这个时候少年也顾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伸手摇了摇那位木讷船夫的肩膀,对方这时候终于清醒了些,却依旧心有余悸般,草草给出了答复:“没事的,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要折返了。” 息焕看着老人不靠谱的恍惚样,一颗提起的心同样不敢轻易放下,再次问道:“这可不是信口胡说的时候,老人家!” 老船夫突然用力打开了少年的手,传来的巨力撞在少年手骨上生疼,老人一下子清醒道:“说了别担心还问!你看他们那群扑火郎脚上的特质胶鞋,那东西虽然抗烧,可也经不住野火的温度,再多踏浪几步,这群人都得死在这!而且......那铁瓮子怕是也要满了。” 说完,淮河一线潮那群人,果真开始脚步急转,野火群翻涌卷成的浪头因为那一长队人马整齐划一的止步转身,一下子飞溅出了开始以来最大的白浪,浪花间不少蹿出的野火如游鱼般落在人群中,仅仅是一个转身回撤的功夫,就有刷掉了一大批的扑火郎,这也是这队训练有素的人马目前出现过的最大伤亡。 而后整齐划一的人马突然溃不成军般,开始纷乱逃窜起来,一个个皆是拿出了看家轻功本领,不再有所顾忌地开始朝着来时的方向逃命而去,在暴怒的野火大浪回卷而来时,不少落在后头功夫不到家的倒霉蛋,就只有被火浪吞没的命运。 就和来的时候那么突然一样,那群惊动野火的扑火郎消失得也是十分利索,从出现到消失不足一炷香的时间里,这片淮河水域又重新恢复了当初的宁静。只不过这一次,在安逸流淌的河流下,到底增添了多少具白骨,就是件耐人寻味的事情了。 “搞什么?这群人就是专门奔着野火来的?”白画生头疼,感觉十分不理解:“闹了这么大阵仗,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最后能够带回去那几瓮数量稀少的野火?” 老船夫也是摸索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道:“确实少,大费周折就带回去那么一点的量,除非这野火真有什么特殊用途,不然能够把那幕后指使的金主给亏空。” 息焕见危机已过,心情大好,也有闲情问道:“之前可曾有过这回事?” 老船夫摆手,面露晦气道:“野火夜游本身就是不常见的稀罕事,老头我撑船这么久了,也就见过寥寥一只手的次数,你说还会有不要命的干这种蠢事没?” 息焕却是十分较真,回忆起刚刚所见的种种细节,没有立刻同意老人的观点:“可这群人看起来训练有素,像是准备许久的模样,甚至就连老人家你提到的那种专门防火的胶鞋,都算准了损毁时机,若真是如你所说,会有人费那么大功夫等待十年二十年就为了这一次的野火夜游?” 少年一语中的,老船夫却是不愿过多解释,十分嫌弃的转过头,闷声道:“这年头,连野火这晦气玩意儿都有人收了......怕是居心叵测的人又多了起来......我劝你们在皑沙洲外的渔村找个地儿落脚,千湖城内的浑水,就别趟了,这次的湖心问剑,可没那么简单。” 老人家底气十足,就跟方才指出那群扑火郎势必会返程一般,绝非空口无凭。白画生和李时淼也是同时给息焕递眼色,白衣剑修低声道:“这老头不简单,虽然神神癫癫的,但口里说出的话还是要慎重对待。” 息焕其实也是赞成白画生的看法,于是便点头答应道:“那再好不过了,就劳烦老人家给我们找个地儿放下去,最好还是离皑沙洲远一些为妙。” “不急,”老船夫又摸出了那杆烟枪,开始掏烟丝,“等天亮了再走也不迟,现在野火刚刚被惊扰到,这个时候下河,你们是真嫌命长啊。” 河中的野火群,的确躁动不安,远望过去,荧绿色的光线在水面上扭曲,那是高温下才会有的现象,此时的淮河水上白雾飘荡,足以见得野火夜游所造成的影响之大。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玉钗渚 “头儿!来来来,刚烤好的上等山珍!”深山老林中,一身绿衣的英俊男子情绪高昂,虽然手里拿着的是一串平平无奇的烤山鸡,但在男子口中,仿佛真的就是天上珍馐一般。 即便如此,背靠参天大树的马尾少女始终面色憔悴,一双有神的双眼只是安静的盯着那串烤山鸡,并未做出太多回应,可男子十分细节的看见少女的喉咙微微吞咽了一下。 渚有些得意,看来自己烤制的野货,还是让关山月起了食欲的,起码这证明他的手艺不是那么不堪入目。 早先在白帝城内将军府邸露过面的这位玉钗谍子,名叫渚,是和国公玉叔衡手下玉钗中除却关山月意外最年轻的一位新晋玉钗。 在那一夜背离白帝城中,玉钗渚便是奉玉氏将军之命,一路护送这位玉龙头南下。至于为何要南下,去找什么,做什么,这些他都不知道,可能只有将军亲自交代过的关山月自己清楚,南下所为何事。 其实渚很明白,无论是这一趟南下护送,还是最初加入玉钗组织,自己的任务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身为明面上的玉钗谍子,暗地里关山月的头号护卫,渚更多要做的,就是将这位西南和国出身的武道天才给安全护送,直至关山月成为最年轻的六境武夫,玉钗营真正的玉龙头,无敌于世间的那一拨人。 修道途上的天才少年,皆是命星夜空中最为闪耀的那几颗。同样的,显赫的实力更容易遭受到老一辈修道者的针对,一旦身家不够过硬,背后没有强大的宗门作保,很少有老派修士会放任一位毫无背景的天才少年成长成为一方宗师,这是未来最大的隐形威胁,同时也是对于自己宗门子弟的一种无形欺压。 若是没有玉钗的倾力保护和信息封锁,按照关山月的出身,甚至在和国境内,她都没有机会成功步入五境。 为了保护眼前的少女,必要时渚甚至可以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安全,那一日窄巷中少女惨遭五境宗师偷袭一事,放在他身上是重大的失职。按理来说,一向严苛的玉叔衡当时在雅院内就应该罢免他的职务,可最终那位高大将军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背后原因不谈,现如今的玉钗渚,对待马尾少女可谓是尽心竭力地在照顾,少女每一次皱眉,几乎都牵动了英俊男子的心弦。渚的内心,十分珍视这次来之不易的赎罪机会,男子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头儿,小心烫!”明明渚看起来要年长一些,起码也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比起依旧还是少女年纪的关山月成熟得多,可渚对待这位让一众玉钗信服的玉钗头领,十分尊重。 见少女没有拒绝,接过那一串烤野味后小嘴的吃了起来,英俊男子立刻露出一张灿烂笑容,关山月现在有了食欲,证明伤势已经好转了许多了。 从出城时那张惨白色毫无生气的面孔,吓得玉钗渚心惊胆战以为她要死在半路了;到现如今面色如常,可以进食,虽然一路上男子做的最多的便是按照那位女士嘱咐照顾少女按时服药调理运气,但渚还是认为关山月能够康复,自己还是有很大一份苦劳在里边的。 一想到回到白帝城以后,借此又能向高大将军邀功一番,渚的嘴角便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在笑什么?”关山月往下手中的那串野味,面色有些难看,英俊男子蹲在她身旁莫名其妙的笑成那样,搞得少女心里有些发毛,一下子也没有进食的胃口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渚赶忙站起来拍了拍脸颊,抱歉道:“没事头儿,你安心吃,我就想到一开心的事情了,你别介意哈。” 少女眉头微皱,一本正经道:“身为玉钗,最忌惮的就是平常出现小疏忽,我们身份特殊,随时都要保持警戒,更何况现在不在将军身边了,又只能靠我们两个自己,一旦出现失误,就是两条人命。” “是是是......我知道了头儿,吸取教训下次不敢了。”渚满怀歉意的挠挠头,十分认真道。 见状,关山月也不好意思在继续数落对方,话题一转道:“我让你追踪的那位白衣少年,可有线索?” “头儿!来来来,刚烤好的上等山珍!”深山老林中,一身绿衣的英俊男子情绪高昂,虽然手里拿着的是一串平平无奇的烤山鸡,但在男子口中,仿佛真的就是天上珍馐一般。 即便如此,背靠参天大树的马尾少女始终面色憔悴,一双有神的双眼只是安静的盯着那串烤山鸡,并未做出太多回应,可男子十分细节的看见少女的喉咙微微吞咽了一下。 渚有些得意,看来自己烤制的野货,还是让关山月起了食欲的,起码这证明他的手艺不是那么不堪入目。 早先在白帝城内将军府邸露过面的这位玉钗谍子,名叫渚,是和国公玉叔衡手下玉钗中除却关山月意外最年轻的一位新晋玉钗。 在那一夜背离白帝城中,玉钗渚便是奉玉氏将军之命,一路护送这位玉龙头南下。至于为何要南下,去找什么,做什么,这些他都不知道,可能只有将军亲自交代过的关山月自己清楚,南下所为何事。 其实渚很明白,无论是这一趟南下护送,还是最初加入玉钗组织,自己的任务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身为明面上的玉钗谍子,暗地里关山月的头号护卫,渚更多要做的,就是将这位西南和国出身的武道天才给安全护送,直至关山月成为最年轻的六境武夫,玉钗营真正的玉龙头,无敌于世间的那一拨人。 修道途上的天才少年,皆是命星夜空中最为闪耀的那几颗。同样的,显赫的实力更容易遭受到老一辈修道者的针对,一旦身家不够过硬,背后没有强大的宗门作保,很少有老派修士会放任一位毫无背景的天才少年成长成为一方宗师,这是未来最大的隐形威胁,同时也是对于自己宗门子弟的一种无形欺压。 若是没有玉钗的倾力保护和信息封锁,按照关山月的出身,甚至在和国境内,她都没有机会成功步入五境。 为了保护眼前的少女,必要时渚甚至可以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安全,那一日窄巷中少女惨遭五境宗师偷袭一事,放在他身上是重大的失职。按理来说,一向严苛的玉叔衡当时在雅院内就应该罢免他的职务,可最终那位高大将军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背后原因不谈,现如今的玉钗渚,对待马尾少女可谓是尽心竭力地在照顾,少女每一次皱眉,几乎都牵动了英俊男子的心弦。渚的内心,十分珍视这次来之不易的赎罪机会,男子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头儿,小心烫!”明明渚看起来要年长一些,起码也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比起依旧还是少女年纪的关山月成熟得多,可渚对待这位让一众玉钗信服的玉钗头领,十分尊重。 见少女没有拒绝,接过那一串烤野味后小嘴的吃了起来,英俊男子立刻露出一张灿烂笑容,关山月现在有了食欲,证明伤势已经好转了许多了。 从出城时那张惨白色毫无生气的面孔,吓得玉钗渚心惊胆战以为她要死在半路了;到现如今面色如常,可以进食,虽然一路上男子做的最多的便是按照那位女士嘱咐照顾少女按时服药调理运气,但渚还是认为关山月能够康复,自己还是有很大一份苦劳在里边的。 一想到回到白帝城以后,借此又能向高大将军邀功一番,渚的嘴角便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在笑什么?”关山月往下手中的那串野味,面色有些难看,英俊男子蹲在她身旁莫名其妙的笑成那样,搞得少女心里有些发毛,一下子也没有进食的胃口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渚赶忙站起来拍了拍脸颊,抱歉道:“没事头儿,你安心吃,我就想到一开心的事情了,你别介意哈。” 少女眉头微皱,一本正经道:“身为玉钗,最忌惮的就是平常出现小疏忽,我们身份特殊,随时都要保持警戒,更何况现在不在将军身边了,又只能靠我们两个自己,一旦出现失误,就是两条人命。” “是是是......我知道了头儿,吸取教训下次不敢了。”渚满怀歉意的挠挠头,十分认真道。 见状,关山月也不好意思在继续数落对方,话题一转道:“我让你追踪的那位白衣少年,可有线索?”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玉钗渚(2) “头儿!来来来,刚烤好的上等山珍!”深山老林中,一身绿衣的英俊男子情绪高昂,虽然手里拿着的是一串平平无奇的烤山鸡,但在男子口中,仿佛真的就是天上珍馐一般。 即便如此,背靠参天大树的马尾少女始终面色憔悴,一双有神的双眼只是安静的盯着那串烤山鸡,并未做出太多回应,可男子十分细节的看见少女的喉咙微微吞咽了一下。 渚有些得意,看来自己烤制的野货,还是让关山月起了食欲的,起码这证明他的手艺不是那么不堪入目。 早先在白帝城内将军府邸露过面的这位玉钗谍子,名叫渚,是和国公玉叔衡手下玉钗中除却关山月意外最年轻的一位新晋玉钗。 在那一夜背离白帝城中,玉钗渚便是奉玉氏将军之命,一路护送这位玉龙头南下。至于为何要南下,去找什么,做什么,这些他都不知道,可能只有将军亲自交代过的关山月自己清楚,南下所为何事。 其实渚很明白,无论是这一趟南下护送,还是最初加入玉钗组织,自己的任务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身为明面上的玉钗谍子,暗地里关山月的头号护卫,渚更多要做的,就是将这位西南和国出身的武道天才给安全护送,直至关山月成为最年轻的六境武夫,玉钗营真正的玉龙头,无敌于世间的那一拨人。 修道途上的天才少年,皆是命星夜空中最为闪耀的那几颗。同样的,显赫的实力更容易遭受到老一辈修道者的针对,一旦身家不够过硬,背后没有强大的宗门作保,很少有老派修士会放任一位毫无背景的天才少年成长成为一方宗师,这是未来最大的隐形威胁,同时也是对于自己宗门子弟的一种无形欺压。 若是没有玉钗的倾力保护和信息封锁,按照关山月的出身,甚至在和国境内,她都没有机会成功步入五境。 为了保护眼前的少女,必要时渚甚至可以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安全,那一日窄巷中少女惨遭五境宗师偷袭一事,放在他身上是重大的失职。按理来说,一向严苛的玉叔衡当时在雅院内就应该罢免他的职务,可最终那位高大将军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背后原因不谈,现如今的玉钗渚,对待马尾少女可谓是尽心竭力地在照顾,少女每一次皱眉,几乎都牵动了英俊男子的心弦。渚的内心,十分珍视这次来之不易的赎罪机会,男子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头儿,小心烫!”明明渚看起来要年长一些,起码也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比起依旧还是少女年纪的关山月成熟得多,可渚对待这位让一众玉钗信服的玉钗头领,十分尊重。 见少女没有拒绝,接过那一串烤野味后小嘴的吃了起来,英俊男子立刻露出一张灿烂笑容,关山月现在有了食欲,证明伤势已经好转了许多了。 从出城时那张惨白色毫无生气的面孔,吓得玉钗渚心惊胆战以为她要死在半路了;到现如今面色如常,可以进食,虽然一路上男子做的最多的便是按照那位女士嘱咐照顾少女按时服药调理运气,但渚还是认为关山月能够康复,自己还是有很大一份苦劳在里边的。 一想到回到白帝城以后,借此又能向高大将军邀功一番,渚的嘴角便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在笑什么?”关山月往下手中的那串野味,面色有些难看,英俊男子蹲在她身旁莫名其妙的笑成那样,搞得少女心里有些发毛,一下子也没有进食的胃口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渚赶忙站起来拍了拍脸颊,抱歉道:“没事头儿,你安心吃,我就想到一开心的事情了,你别介意哈。” 少女眉头微皱,一本正经道:“身为玉钗,最忌惮的就是平常出现小疏忽,我们身份特殊,随时都要保持警戒,更何况现在不在将军身边了,又只能靠我们两个自己,一旦出现失误,就是两条人命。” “是是是......我知道了头儿,吸取教训下次不敢了。”渚满怀歉意的挠挠头,十分认真道。 见状,关山月也不好意思在继续数落对方,话题一转道:“我让你追踪的那位白衣少年,可有线索?” “头儿!来来来,刚烤好的上等山珍!”深山老林中,一身绿衣的英俊男子情绪高昂,虽然手里拿着的是一串平平无奇的烤山鸡,但在男子口中,仿佛真的就是天上珍馐一般。 即便如此,背靠参天大树的马尾少女始终面色憔悴,一双有神的双眼只是安静的盯着那串烤山鸡,并未做出太多回应,可男子十分细节的看见少女的喉咙微微吞咽了一下。 渚有些得意,看来自己烤制的野货,还是让关山月起了食欲的,起码这证明他的手艺不是那么不堪入目。 早先在白帝城内将军府邸露过面的这位玉钗谍子,名叫渚,是和国公玉叔衡手下玉钗中除却关山月意外最年轻的一位新晋玉钗。 在那一夜背离白帝城中,玉钗渚便是奉玉氏将军之命,一路护送这位玉龙头南下。至于为何要南下,去找什么,做什么,这些他都不知道,可能只有将军亲自交代过的关山月自己清楚,南下所为何事。 其实渚很明白,无论是这一趟南下护送,还是最初加入玉钗组织,自己的任务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身为明面上的玉钗谍子,暗地里关山月的头号护卫,渚更多要做的,就是将这位西南和国出身的武道天才给安全护送,直至关山月成为最年轻的六境武夫,玉钗营真正的玉龙头,无敌于世间的那一拨人。 修道途上的天才少年,皆是命星夜空中最为闪耀的那几颗。同样的,显赫的实力更容易遭受到老一辈修道者的针对,一旦身家不够过硬,背后没有强大的宗门作保,很少有老派修士会放任一位毫无背景的天才少年成长成为一方宗师,这是未来最大的隐形威胁,同时也是对于自己宗门子弟的一种无形欺压。 若是没有玉钗的倾力保护和信息封锁,按照关山月的出身,甚至在和国境内,她都没有机会成功步入五境。 为了保护眼前的少女,必要时渚甚至可以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安全,那一日窄巷中少女惨遭五境宗师偷袭一事,放在他身上是重大的失职。按理来说,一向严苛的玉叔衡当时在雅院内就应该罢免他的职务,可最终那位高大将军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背后原因不谈,现如今的玉钗渚,对待马尾少女可谓是尽心竭力地在照顾,少女每一次皱眉,几乎都牵动了英俊男子的心弦。渚的内心,十分珍视这次来之不易的赎罪机会,男子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头儿,小心烫!”明明渚看起来要年长一些,起码也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比起依旧还是少女年纪的关山月成熟得多,可渚对待这位让一众玉钗信服的玉钗头领,十分尊重。 见少女没有拒绝,接过那一串烤野味后小嘴的吃了起来,英俊男子立刻露出一张灿烂笑容,关山月现在有了食欲,证明伤势已经好转了许多了。 从出城时那张惨白色毫无生气的面孔,吓得玉钗渚心惊胆战以为她要死在半路了;到现如今面色如常,可以进食,虽然一路上男子做的最多的便是按照那位女士嘱咐照顾少女按时服药调理运气,但渚还是认为关山月能够康复,自己还是有很大一份苦劳在里边的。 一想到回到白帝城以后,借此又能向高大将军邀功一番,渚的嘴角便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在笑什么?”关山月往下手中的那串野味,面色有些难看,英俊男子蹲在她身旁莫名其妙的笑成那样,搞得少女心里有些发毛,一下子也没有进食的胃口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渚赶忙站起来拍了拍脸颊,抱歉道:“没事头儿,你安心吃,我就想到一开心的事情了,你别介意哈。” 少女眉头微皱,一本正经道:“身为玉钗,最忌惮的就是平常出现小疏忽,我们身份特殊,随时都要保持警戒,更何况现在不在将军身边了,又只能靠我们两个自己,一旦出现失误,就是两条人命。” “是是是......我知道了头儿,吸取教训下次不敢了。”渚满怀歉意的挠挠头,十分认真道。 见状,关山月也不好意思在继续数落对方,话题一转道:“我让你追踪的那位白衣少年,可有线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夜谈(1) 渚在地上长跪不起,玉钗组织的纪律森严,相较于白帝城的雪走营也称得上严苛。身为头号玉钗,他居然在这等小事上犯了致命失误,被追踪对象反向追杀,这等丢人的事就连手下一众谍子都极少会犯,男子原本自豪的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现在渚想的是如果关山月将这件事回报给组织那边,自己这六根玉簪子之一的身份恐怕都要被即日撤除。 俯首认错的渚战战兢兢,面前的马尾少女比起玉叔衡要好说话的多,毕竟后者是一方镇国将军,自然有一套杀伐果断的用人方式。可在某些纪律性问题上,关山月这位稳坐第一玉簪子的玉龙头,同样也是不留情面 只不过此刻靠在古树上的少女并未关心渚这边的问题,而是打量着那躺在地上被捆缚住的少年,有些好奇道:“你既然有发觉我们玉钗蛊虫的本事,为何偏偏还要自寻死路送上门来,悄无声息的拔除蛊种后自可离去,今夜这一出大张旗鼓的反向追杀,没有道理,也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除非......窄巷中那一战,你脑子被我捶傻了。” 白晔华抬起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渚下手十分有数,偏偏在打脸这件事上十分执着,似乎只愿意有他一张英俊面孔在场,所以其实没有多少内伤的白晔华,此刻受伤最重的部位还是那张脸。 被少女这么质问,少年十分不服气道:“哪来那么多为何为何的,就是运气不好呗,原本还想着哪个不知死活的山野毛贼撞上刀口了,正好在白帝城内憋屈已久好让我泄泄愤。呸!没想到离开灰原了还会碰上你这晦气娘们!” 不等关山月开口,一旁的渚就已经起身一脚狠狠踢在少年嘴上,少年歪头吐出参杂着一颗断牙的血水,十分不服气的看着少女。 “好好跟头儿说话。”男子站在一旁阴沉着脸。 关山月并未拦着渚去教训那开口猖狂的少年,摇头道:“这不是你自投罗网的理由,我还是那句话,这没有道理,也不是你的行事风格,老实交代。” 白晔华十分痞气的撇嘴道:“还能有啥的,我说是蟒骨刀渴血了,你信吗小娘们?” “再打。” 林中又响起一声沉闷的抨击声,之后地上再多出了一滩血水。 关山月撑地坐起身,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一双墨绿色眼珠子审视着嘴硬的白晔华说道:“那我换个问题,你从白帝城出去后,你家家主可曾派给你过什么任务?此行南下又是什么目的。” 少年的心听到这句话时无端刺痛了一下,其他人并未知晓白晔华是被逐出白帝城这件事,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对于突然被赶出白帝城那块棋盘,白晔华始终有着强烈的不甘心,所以关山月这么问了以后,换来的反而是少年的沉默。 渚见地上的少年干脆躺着装死,转头看向少女眼神询问下一步,关山月微微摇头,继续打探道:“现在山上山下都传言那南方大城中出了一块灏玉,对于这件事你知不知情?和你南下的任务又有没有关系?” 渚在地上长跪不起,玉钗组织的纪律森严,相较于白帝城的雪走营也称得上严苛。身为头号玉钗,他居然在这等小事上犯了致命失误,被追踪对象反向追杀,这等丢人的事就连手下一众谍子都极少会犯,男子原本自豪的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现在渚想的是如果关山月将这件事回报给组织那边,自己这六根玉簪子之一的身份恐怕都要被即日撤除。 俯首认错的渚战战兢兢,面前的马尾少女比起玉叔衡要好说话的多,毕竟后者是一方镇国将军,自然有一套杀伐果断的用人方式。可在某些纪律性问题上,关山月这位稳坐第一玉簪子的玉龙头,同样也是不留情面 只不过此刻靠在古树上的少女并未关心渚这边的问题,而是打量着那躺在地上被捆缚住的少年,有些好奇道:“你既然有发觉我们玉钗蛊虫的本事,为何偏偏还要自寻死路送上门来,悄无声息的拔除蛊种后自可离去,今夜这一出大张旗鼓的反向追杀,没有道理,也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除非......窄巷中那一战,你脑子被我捶傻了。” 白晔华抬起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渚下手十分有数,偏偏在打脸这件事上十分执着,似乎只愿意有他一张英俊面孔在场,所以其实没有多少内伤的白晔华,此刻受伤最重的部位还是那张脸。 被少女这么质问,少年十分不服气道:“哪来那么多为何为何的,就是运气不好呗,原本还想着哪个不知死活的山野毛贼撞上刀口了,正好在白帝城内憋屈已久好让我泄泄愤。呸!没想到离开灰原了还会碰上你这晦气娘们!” 不等关山月开口,一旁的渚就已经起身一脚狠狠踢在少年嘴上,少年歪头吐出参杂着一颗断牙的血水,十分不服气的看着少女。 “好好跟头儿说话。”男子站在一旁阴沉着脸。 关山月并未拦着渚去教训那开口猖狂的少年,摇头道:“这不是你自投罗网的理由,我还是那句话,这没有道理,也不是你的行事风格,老实交代。” 白晔华十分痞气的撇嘴道:“还能有啥的,我说是蟒骨刀渴血了,你信吗小娘们?” “再打。” 林中又响起一声沉闷的抨击声,之后地上再多出了一滩血水。 关山月撑地坐起身,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一双墨绿色眼珠子审视着嘴硬的白晔华说道:“那我换个问题,你从白帝城出去后,你家家主可曾派给你过什么任务?此行南下又是什么目的。” 少年的心听到这句话时无端刺痛了一下,其他人并未知晓白晔华是被逐出白帝城这件事,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对于突然被赶出白帝城那块棋盘,白晔华始终有着强烈的不甘心,所以关山月这么问了以后,换来的反而是少年的沉默。 渚见地上的少年干脆躺着装死,转头看向少女眼神询问下一步,关山月微微摇头,继续打探道:“现在山上山下都传言那南方大城中出了一块灏玉,对于这件事你知不知情?和你南下的任务又有没有关系?” 第一百八十章 夜谈(2) 渚在地上长跪不起,玉钗组织的纪律森严,相较于白帝城的雪走营也称得上严苛。身为头号玉钗,他居然在这等小事上犯了致命失误,被追踪对象反向追杀,这等丢人的事就连手下一众谍子都极少会犯,男子原本自豪的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现在渚想的是如果关山月将这件事回报给组织那边,自己这六根玉簪子之一的身份恐怕都要被即日撤除。 俯首认错的渚战战兢兢,面前的马尾少女比起玉叔衡要好说话的多,毕竟后者是一方镇国将军,自然有一套杀伐果断的用人方式。可在某些纪律性问题上,关山月这位稳坐第一玉簪子的玉龙头,同样也是不留情面 只不过此刻靠在古树上的少女并未关心渚这边的问题,而是打量着那躺在地上被捆缚住的少年,有些好奇道:“你既然有发觉我们玉钗蛊虫的本事,为何偏偏还要自寻死路送上门来,悄无声息的拔除蛊种后自可离去,今夜这一出大张旗鼓的反向追杀,没有道理,也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除非......窄巷中那一战,你脑子被我捶傻了。” 白晔华抬起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渚下手十分有数,偏偏在打脸这件事上十分执着,似乎只愿意有他一张英俊面孔在场,所以其实没有多少内伤的白晔华,此刻受伤最重的部位还是那张脸。 被少女这么质问,少年十分不服气道:“哪来那么多为何为何的,就是运气不好呗,原本还想着哪个不知死活的山野毛贼撞上刀口了,正好在白帝城内憋屈已久好让我泄泄愤。呸!没想到离开灰原了还会碰上你这晦气娘们!” 不等关山月开口,一旁的渚就已经起身一脚狠狠踢在少年嘴上,少年歪头吐出参杂着一颗断牙的血水,十分不服气的看着少女。 “好好跟头儿说话。”男子站在一旁阴沉着脸。 关山月并未拦着渚去教训那开口猖狂的少年,摇头道:“这不是你自投罗网的理由,我还是那句话,这没有道理,也不是你的行事风格,老实交代。” 白晔华十分痞气的撇嘴道:“还能有啥的,我说是蟒骨刀渴血了,你信吗小娘们?” “再打。” 林中又响起一声沉闷的抨击声,之后地上再多出了一滩血水。 关山月撑地坐起身,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一双墨绿色眼珠子审视着嘴硬的白晔华说道:“那我换个问题,你从白帝城出去后,你家家主可曾派给你过什么任务?此行南下又是什么目的。” 少年的心听到这句话时无端刺痛了一下,其他人并未知晓白晔华是被逐出白帝城这件事,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对于突然被赶出白帝城那块棋盘,白晔华始终有着强烈的不甘心,所以关山月这么问了以后,换来的反而是少年的沉默。 渚见地上的少年干脆躺着装死,转头看向少女眼神询问下一步,关山月微微摇头,继续打探道:“现在山上山下都传言那南方大城中出了一块灏玉,对于这件事你知不知情?和你南下的任务又有没有关系?” 渚在地上长跪不起,玉钗组织的纪律森严,相较于白帝城的雪走营也称得上严苛。身为头号玉钗,他居然在这等小事上犯了致命失误,被追踪对象反向追杀,这等丢人的事就连手下一众谍子都极少会犯,男子原本自豪的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现在渚想的是如果关山月将这件事回报给组织那边,自己这六根玉簪子之一的身份恐怕都要被即日撤除。 俯首认错的渚战战兢兢,面前的马尾少女比起玉叔衡要好说话的多,毕竟后者是一方镇国将军,自然有一套杀伐果断的用人方式。可在某些纪律性问题上,关山月这位稳坐第一玉簪子的玉龙头,同样也是不留情面 只不过此刻靠在古树上的少女并未关心渚这边的问题,而是打量着那躺在地上被捆缚住的少年,有些好奇道:“你既然有发觉我们玉钗蛊虫的本事,为何偏偏还要自寻死路送上门来,悄无声息的拔除蛊种后自可离去,今夜这一出大张旗鼓的反向追杀,没有道理,也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除非......窄巷中那一战,你脑子被我捶傻了。” 白晔华抬起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渚下手十分有数,偏偏在打脸这件事上十分执着,似乎只愿意有他一张英俊面孔在场,所以其实没有多少内伤的白晔华,此刻受伤最重的部位还是那张脸。 被少女这么质问,少年十分不服气道:“哪来那么多为何为何的,就是运气不好呗,原本还想着哪个不知死活的山野毛贼撞上刀口了,正好在白帝城内憋屈已久好让我泄泄愤。呸!没想到离开灰原了还会碰上你这晦气娘们!” 不等关山月开口,一旁的渚就已经起身一脚狠狠踢在少年嘴上,少年歪头吐出参杂着一颗断牙的血水,十分不服气的看着少女。 “好好跟头儿说话。”男子站在一旁阴沉着脸。 关山月并未拦着渚去教训那开口猖狂的少年,摇头道:“这不是你自投罗网的理由,我还是那句话,这没有道理,也不是你的行事风格,老实交代。” 白晔华十分痞气的撇嘴道:“还能有啥的,我说是蟒骨刀渴血了,你信吗小娘们?” “再打。” 林中又响起一声沉闷的抨击声,之后地上再多出了一滩血水。 关山月撑地坐起身,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一双墨绿色眼珠子审视着嘴硬的白晔华说道:“那我换个问题,你从白帝城出去后,你家家主可曾派给你过什么任务?此行南下又是什么目的。” 少年的心听到这句话时无端刺痛了一下,其他人并未知晓白晔华是被逐出白帝城这件事,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对于突然被赶出白帝城那块棋盘,白晔华始终有着强烈的不甘心,所以关山月这么问了以后,换来的反而是少年的沉默。 渚见地上的少年干脆躺着装死,转头看向少女眼神询问下一步,关山月微微摇头,继续打探道:“现在山上山下都传言那南方大城中出了一块灏玉,对于这件事你知不知情?和你南下的任务又有没有关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故人其一 “老人家,那大泽你当真去不得?”下船前,息焕回头不死心般再次问道。 老船夫如遭瘟神般连连挥手,不客气道:“有多远滚多远,小子,收了你的一枚金错剑,我只负责送你们进皑沙洲,现在又是你们自己要求停在渔村附近的。现在人已经送到,咱们的交易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多提要求就不得体啦!” 息焕抿嘴,低头暗自掂量了一下那贴身的钱袋,随后咬咬牙道:“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领我们过大泽,如何?” 那位老船夫的眸光不着痕迹地亮了一下,随即黯然失色道:“小子,别白费力气了,老头我是贪财,就靠着这艘小船敛财呢,可不代表我就不要命了......起码在那艘船造出来前,我是不能死的。” 息焕有些失望,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老实说老船夫虽然和他嘴上不对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老人家是皑沙洲这片水域上不可多得的一位老道江湖人,有他领路,怎么说也能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息焕同时也十分担心如果放走了老船夫,在这附近几片小村庄中是否能再找到有能力有胆色的船夫来领路。一枚金错剑的价格已经是十分诱人的筹码了,对于十分急需这类特殊山上钱币的老船夫来说更是如此,即便如此老人都不为所动,始终不谈那片大泽的一丁点买卖,足以见得在当地人心中那份迷雾笼罩的大泽有多令人谈之色变。 息焕有种直觉,只怕是在山下普通船夫中,不可能再找到亡命之徒有意向陪同他们一起渡过那片死地了。 少年内心权衡的功夫,一只穿着草鞋的老腿不客气地一脚上前,将息焕踢下了下船的跳板,老人这一脚十分不留情面,再一次证明了老人说的“人以送到买卖就结束”这句话不是空谈。 息焕咬着牙站起身,就看见那艘小船无风自动地远离了岸边。 “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息焕倒吸一口冷气,有些着急,他不想放这位好做买卖的神秘老人离去。 站在船头的老人挥挥手,反应过来后当即臭骂道:“嘿!你个混账小子,一开始谈价钱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大气!你抠搜给谁看呢!” 息焕隔着越来越远的水面试图挽留道:“老人家,你若是觉得有得谈,两枚金错剑都是你的。” 哪知那位视财如命的老人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小王八蛋,免了吧!老头子我说了,这桩买卖做不成就是做不成,你现在出多少金错剑都没用。” 随后老人又想了想,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隔着老远扔向岸边。 眼尖的少年一把接住老人投掷而来的那枚精巧物件,摊手一看,竟是枚质地十分圆润的鱼哨,跃起鲤鱼模样的造型,小巧精致,像是陶质入手却温润如玉,看起来甚至有些价格不菲。 “小王八蛋!”老人一声呼喊拉回来息焕的视线,那艘小船驶离岸边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缩成了拳头大小的船影,清晨的淮河水面上老船夫中气十足的嗓音穿透浓雾传来:“看在你出手阔绰的份上,若是日后在这片渡口还想坐老头子我的船,就直接吹手上的这枚鱼哨,老规矩给你一口价,一枚金错剑!” “谁再坐你那破黑船谁孙子!”息焕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老人独自驾船离去,越是感觉这桩买卖亏到家了,于是便狠狠说道。 一回头,岸边的众人已经整顿好行囊随时可以进入小渔村。 白画生在一旁看着少年和老人家讨价还价许久,此刻见息焕一脸挫败的模样,上前拍拍少年肩膀安慰道:“先找找看吧,又不一定只有那位老人家有本事,这方水域那么大,一定有能人可以接下这桩买卖。” “但愿吧.......”息焕收好那袋已经掏出来握在手心的金错钱袋,转身和白画生走向众人。整装待发的众人都在等待他们二人,已经调养好身体的白月开不再好意思霸占着那匹马,几番推让过后最终让给了始终处于闭目运气状态下的白玥魁。女子剑仙端坐在马上,掏出来许久不见的帷帽,侠客风范尽显。 东岭的一伙人扎堆站在一块,这下子就有两人十分显眼的站在队伍外。 “老方丈,你当真要在此地下船,其实那位老船夫也说了,把你一人送进皑沙洲内也是没问题的,一开始讲好的就是要送进那座千湖城,钱都花了,不必节省客气。”息焕不明白为何这位断臂老僧也要在此地和他们一同下船,少年下船前就问过老僧人,因为钱都已经花了,就没必要在计较更多。 老僧人闭眼道:“阿弥陀佛,感谢小施主善心,但大道自有因果,老衲我在此地下船便可,无需担心。” 息焕不知何为左眼皮跳了一下,随即少年明白过来什么,一下子变脸不客气道:“老方丈,你不会还要跟我们一道吧?” 断臂老僧不客气的笑了笑,别有深意。 息焕两眼一黑,满脸透露着不情愿,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老僧人的提议。 “老人家,那大泽你当真去不得?”下船前,息焕回头不死心般再次问道。 老船夫如遭瘟神般连连挥手,不客气道:“有多远滚多远,小子,收了你的一枚金错剑,我只负责送你们进皑沙洲,现在又是你们自己要求停在渔村附近的。现在人已经送到,咱们的交易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多提要求就不得体啦!” 息焕抿嘴,低头暗自掂量了一下那贴身的钱袋,随后咬咬牙道:“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领我们过大泽,如何?” 那位老船夫的眸光不着痕迹地亮了一下,随即黯然失色道:“小子,别白费力气了,老头我是贪财,就靠着这艘小船敛财呢,可不代表我就不要命了......起码在那艘船造出来前,我是不能死的。” 息焕有些失望,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老实说老船夫虽然和他嘴上不对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老人家是皑沙洲这片水域上不可多得的一位老道江湖人,有他领路,怎么说也能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息焕同时也十分担心如果放走了老船夫,在这附近几片小村庄中是否能再找到有能力有胆色的船夫来领路。一枚金错剑的价格已经是十分诱人的筹码了,对于十分急需这类特殊山上钱币的老船夫来说更是如此,即便如此老人都不为所动,始终不谈那片大泽的一丁点买卖,足以见得在当地人心中那份迷雾笼罩的大泽有多令人谈之色变。 息焕有种直觉,只怕是在山下普通船夫中,不可能再找到亡命之徒有意向陪同他们一起渡过那片死地了。 少年内心权衡的功夫,一只穿着草鞋的老腿不客气地一脚上前,将息焕踢下了下船的跳板,老人这一脚十分不留情面,再一次证明了老人说的“人以送到买卖就结束”这句话不是空谈。 息焕咬着牙站起身,就看见那艘小船无风自动地远离了岸边。 “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息焕倒吸一口冷气,有些着急,他不想放这位好做买卖的神秘老人离去。 站在船头的老人挥挥手,反应过来后当即臭骂道:“嘿!你个混账小子,一开始谈价钱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大气!你抠搜给谁看呢!” 息焕隔着越来越远的水面试图挽留道:“老人家,你若是觉得有得谈,两枚金错剑都是你的。” 哪知那位视财如命的老人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小王八蛋,免了吧!老头子我说了,这桩买卖做不成就是做不成,你现在出多少金错剑都没用。” 随后老人又想了想,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隔着老远扔向岸边。 眼尖的少年一把接住老人投掷而来的那枚精巧物件,摊手一看,竟是枚质地十分圆润的鱼哨,跃起鲤鱼模样的造型,小巧精致,像是陶质入手却温润如玉,看起来甚至有些价格不菲。 “小王八蛋!”老人一声呼喊拉回来息焕的视线,那艘小船驶离岸边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缩成了拳头大小的船影,清晨的淮河水面上老船夫中气十足的嗓音穿透浓雾传来:“看在你出手阔绰的份上,若是日后在这片渡口还想坐老头子我的船,就直接吹手上的这枚鱼哨,老规矩给你一口价,一枚金错剑!” “谁再坐你那破黑船谁孙子!”息焕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老人独自驾船离去,越是感觉这桩买卖亏到家了,于是便狠狠说道。 一回头,岸边的众人已经整顿好行囊随时可以进入小渔村。 白画生在一旁看着少年和老人家讨价还价许久,此刻见息焕一脸挫败的模样,上前拍拍少年肩膀安慰道:“先找找看吧,又不一定只有那位老人家有本事,这方水域那么大,一定有能人可以接下这桩买卖。” “但愿吧.......”息焕收好那袋已经掏出来握在手心的金错钱袋,转身和白画生走向众人。整装待发的众人都在等待他们二人,已经调养好身体的白月开不再好意思霸占着那匹马,几番推让过后最终让给了始终处于闭目运气状态下的白玥魁。女子剑仙端坐在马上,掏出来许久不见的帷帽,侠客风范尽显。 东岭的一伙人扎堆站在一块,这下子就有两人十分显眼的站在队伍外。 “老方丈,你当真要在此地下船,其实那位老船夫也说了,把你一人送进皑沙洲内也是没问题的,一开始讲好的就是要送进那座千湖城,钱都花了,不必节省客气。”息焕不明白为何这位断臂老僧也要在此地和他们一同下船,少年下船前就问过老僧人,因为钱都已经花了,就没必要在计较更多。 老僧人闭眼道:“阿弥陀佛,感谢小施主善心,但大道自有因果,老衲我在此地下船便可,无需担心。” 息焕不知何为左眼皮跳了一下,随即少年明白过来什么,一下子变脸不客气道:“老方丈,你不会还要跟我们一道吧?” 断臂老僧不客气的笑了笑,别有深意。 息焕两眼一黑,满脸透露着不情愿,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老僧人的提议。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故人其一(2) “老人家,那大泽你当真去不得?”下船前,息焕回头不死心般再次问道。 老船夫如遭瘟神般连连挥手,不客气道:“有多远滚多远,小子,收了你的一枚金错剑,我只负责送你们进皑沙洲,现在又是你们自己要求停在渔村附近的。现在人已经送到,咱们的交易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多提要求就不得体啦!” 息焕抿嘴,低头暗自掂量了一下那贴身的钱袋,随后咬咬牙道:“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领我们过大泽,如何?” 那位老船夫的眸光不着痕迹地亮了一下,随即黯然失色道:“小子,别白费力气了,老头我是贪财,就靠着这艘小船敛财呢,可不代表我就不要命了......起码在那艘船造出来前,我是不能死的。” 息焕有些失望,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老实说老船夫虽然和他嘴上不对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老人家是皑沙洲这片水域上不可多得的一位老道江湖人,有他领路,怎么说也能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息焕同时也十分担心如果放走了老船夫,在这附近几片小村庄中是否能再找到有能力有胆色的船夫来领路。一枚金错剑的价格已经是十分诱人的筹码了,对于十分急需这类特殊山上钱币的老船夫来说更是如此,即便如此老人都不为所动,始终不谈那片大泽的一丁点买卖,足以见得在当地人心中那份迷雾笼罩的大泽有多令人谈之色变。 息焕有种直觉,只怕是在山下普通船夫中,不可能再找到亡命之徒有意向陪同他们一起渡过那片死地了。 少年内心权衡的功夫,一只穿着草鞋的老腿不客气地一脚上前,将息焕踢下了下船的跳板,老人这一脚十分不留情面,再一次证明了老人说的“人以送到买卖就结束”这句话不是空谈。 息焕咬着牙站起身,就看见那艘小船无风自动地远离了岸边。 “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息焕倒吸一口冷气,有些着急,他不想放这位好做买卖的神秘老人离去。 站在船头的老人挥挥手,反应过来后当即臭骂道:“嘿!你个混账小子,一开始谈价钱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大气!你抠搜给谁看呢!” 息焕隔着越来越远的水面试图挽留道:“老人家,你若是觉得有得谈,两枚金错剑都是你的。” 哪知那位视财如命的老人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小王八蛋,免了吧!老头子我说了,这桩买卖做不成就是做不成,你现在出多少金错剑都没用。” 随后老人又想了想,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隔着老远扔向岸边。 眼尖的少年一把接住老人投掷而来的那枚精巧物件,摊手一看,竟是枚质地十分圆润的鱼哨,跃起鲤鱼模样的造型,小巧精致,像是陶质入手却温润如玉,看起来甚至有些价格不菲。 “小王八蛋!”老人一声呼喊拉回来息焕的视线,那艘小船驶离岸边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缩成了拳头大小的船影,清晨的淮河水面上老船夫中气十足的嗓音穿透浓雾传来:“看在你出手阔绰的份上,若是日后在这片渡口还想坐老头子我的船,就直接吹手上的这枚鱼哨,老规矩给你一口价,一枚金错剑!” “谁再坐你那破黑船谁孙子!”息焕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老人独自驾船离去,越是感觉这桩买卖亏到家了,于是便狠狠说道。 一回头,岸边的众人已经整顿好行囊随时可以进入小渔村。 白画生在一旁看着少年和老人家讨价还价许久,此刻见息焕一脸挫败的模样,上前拍拍少年肩膀安慰道:“先找找看吧,又不一定只有那位老人家有本事,这方水域那么大,一定有能人可以接下这桩买卖。” “但愿吧.......”息焕收好那袋已经掏出来握在手心的金错钱袋,转身和白画生走向众人。整装待发的众人都在等待他们二人,已经调养好身体的白月开不再好意思霸占着那匹马,几番推让过后最终让给了始终处于闭目运气状态下的白玥魁。女子剑仙端坐在马上,掏出来许久不见的帷帽,侠客风范尽显。 东岭的一伙人扎堆站在一块,这下子就有两人十分显眼的站在队伍外。 “老方丈,你当真要在此地下船,其实那位老船夫也说了,把你一人送进皑沙洲内也是没问题的,一开始讲好的就是要送进那座千湖城,钱都花了,不必节省客气。”息焕不明白为何这位断臂老僧也要在此地和他们一同下船,少年下船前就问过老僧人,因为钱都已经花了,就没必要在计较更多。 老僧人闭眼道:“阿弥陀佛,感谢小施主善心,但大道自有因果,老衲我在此地下船便可,无需担心。” 息焕不知何为左眼皮跳了一下,随即少年明白过来什么,一下子变脸不客气道:“老方丈,你不会还要跟我们一道吧?” 断臂老僧不客气的笑了笑,别有深意。 息焕两眼一黑,满脸透露着不情愿,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老僧人的提议。 “老人家,那大泽你当真去不得?”下船前,息焕回头不死心般再次问道。 老船夫如遭瘟神般连连挥手,不客气道:“有多远滚多远,小子,收了你的一枚金错剑,我只负责送你们进皑沙洲,现在又是你们自己要求停在渔村附近的。现在人已经送到,咱们的交易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多提要求就不得体啦!” 息焕抿嘴,低头暗自掂量了一下那贴身的钱袋,随后咬咬牙道:“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领我们过大泽,如何?” 那位老船夫的眸光不着痕迹地亮了一下,随即黯然失色道:“小子,别白费力气了,老头我是贪财,就靠着这艘小船敛财呢,可不代表我就不要命了......起码在那艘船造出来前,我是不能死的。” 息焕有些失望,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老实说老船夫虽然和他嘴上不对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老人家是皑沙洲这片水域上不可多得的一位老道江湖人,有他领路,怎么说也能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息焕同时也十分担心如果放走了老船夫,在这附近几片小村庄中是否能再找到有能力有胆色的船夫来领路。一枚金错剑的价格已经是十分诱人的筹码了,对于十分急需这类特殊山上钱币的老船夫来说更是如此,即便如此老人都不为所动,始终不谈那片大泽的一丁点买卖,足以见得在当地人心中那份迷雾笼罩的大泽有多令人谈之色变。 息焕有种直觉,只怕是在山下普通船夫中,不可能再找到亡命之徒有意向陪同他们一起渡过那片死地了。 少年内心权衡的功夫,一只穿着草鞋的老腿不客气地一脚上前,将息焕踢下了下船的跳板,老人这一脚十分不留情面,再一次证明了老人说的“人以送到买卖就结束”这句话不是空谈。 息焕咬着牙站起身,就看见那艘小船无风自动地远离了岸边。 “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息焕倒吸一口冷气,有些着急,他不想放这位好做买卖的神秘老人离去。 站在船头的老人挥挥手,反应过来后当即臭骂道:“嘿!你个混账小子,一开始谈价钱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大气!你抠搜给谁看呢!” 息焕隔着越来越远的水面试图挽留道:“老人家,你若是觉得有得谈,两枚金错剑都是你的。” 哪知那位视财如命的老人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小王八蛋,免了吧!老头子我说了,这桩买卖做不成就是做不成,你现在出多少金错剑都没用。” 随后老人又想了想,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隔着老远扔向岸边。 眼尖的少年一把接住老人投掷而来的那枚精巧物件,摊手一看,竟是枚质地十分圆润的鱼哨,跃起鲤鱼模样的造型,小巧精致,像是陶质入手却温润如玉,看起来甚至有些价格不菲。 “小王八蛋!”老人一声呼喊拉回来息焕的视线,那艘小船驶离岸边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缩成了拳头大小的船影,清晨的淮河水面上老船夫中气十足的嗓音穿透浓雾传来:“看在你出手阔绰的份上,若是日后在这片渡口还想坐老头子我的船,就直接吹手上的这枚鱼哨,老规矩给你一口价,一枚金错剑!” “谁再坐你那破黑船谁孙子!”息焕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老人独自驾船离去,越是感觉这桩买卖亏到家了,于是便狠狠说道。 一回头,岸边的众人已经整顿好行囊随时可以进入小渔村。 白画生在一旁看着少年和老人家讨价还价许久,此刻见息焕一脸挫败的模样,上前拍拍少年肩膀安慰道:“先找找看吧,又不一定只有那位老人家有本事,这方水域那么大,一定有能人可以接下这桩买卖。” “但愿吧.......”息焕收好那袋已经掏出来握在手心的金错钱袋,转身和白画生走向众人。整装待发的众人都在等待他们二人,已经调养好身体的白月开不再好意思霸占着那匹马,几番推让过后最终让给了始终处于闭目运气状态下的白玥魁。女子剑仙端坐在马上,掏出来许久不见的帷帽,侠客风范尽显。 东岭的一伙人扎堆站在一块,这下子就有两人十分显眼的站在队伍外。 “老方丈,你当真要在此地下船,其实那位老船夫也说了,把你一人送进皑沙洲内也是没问题的,一开始讲好的就是要送进那座千湖城,钱都花了,不必节省客气。”息焕不明白为何这位断臂老僧也要在此地和他们一同下船,少年下船前就问过老僧人,因为钱都已经花了,就没必要在计较更多。 老僧人闭眼道:“阿弥陀佛,感谢小施主善心,但大道自有因果,老衲我在此地下船便可,无需担心。” 息焕不知何为左眼皮跳了一下,随即少年明白过来什么,一下子变脸不客气道:“老方丈,你不会还要跟我们一道吧?” 断臂老僧不客气的笑了笑,别有深意。 息焕两眼一黑,满脸透露着不情愿,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老僧人的提议。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故人其一(3) “老人家,那大泽你当真去不得?”下船前,息焕回头不死心般再次问道。 老船夫如遭瘟神般连连挥手,不客气道:“有多远滚多远,小子,收了你的一枚金错剑,我只负责送你们进皑沙洲,现在又是你们自己要求停在渔村附近的。现在人已经送到,咱们的交易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多提要求就不得体啦!” 息焕抿嘴,低头暗自掂量了一下那贴身的钱袋,随后咬咬牙道:“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领我们过大泽,如何?” 那位老船夫的眸光不着痕迹地亮了一下,随即黯然失色道:“小子,别白费力气了,老头我是贪财,就靠着这艘小船敛财呢,可不代表我就不要命了......起码在那艘船造出来前,我是不能死的。” 息焕有些失望,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老实说老船夫虽然和他嘴上不对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老人家是皑沙洲这片水域上不可多得的一位老道江湖人,有他领路,怎么说也能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息焕同时也十分担心如果放走了老船夫,在这附近几片小村庄中是否能再找到有能力有胆色的船夫来领路。一枚金错剑的价格已经是十分诱人的筹码了,对于十分急需这类特殊山上钱币的老船夫来说更是如此,即便如此老人都不为所动,始终不谈那片大泽的一丁点买卖,足以见得在当地人心中那份迷雾笼罩的大泽有多令人谈之色变。 息焕有种直觉,只怕是在山下普通船夫中,不可能再找到亡命之徒有意向陪同他们一起渡过那片死地了。 少年内心权衡的功夫,一只穿着草鞋的老腿不客气地一脚上前,将息焕踢下了下船的跳板,老人这一脚十分不留情面,再一次证明了老人说的“人以送到买卖就结束”这句话不是空谈。 息焕咬着牙站起身,就看见那艘小船无风自动地远离了岸边。 “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息焕倒吸一口冷气,有些着急,他不想放这位好做买卖的神秘老人离去。 站在船头的老人挥挥手,反应过来后当即臭骂道:“嘿!你个混账小子,一开始谈价钱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大气!你抠搜给谁看呢!” 息焕隔着越来越远的水面试图挽留道:“老人家,你若是觉得有得谈,两枚金错剑都是你的。” 哪知那位视财如命的老人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小王八蛋,免了吧!老头子我说了,这桩买卖做不成就是做不成,你现在出多少金错剑都没用。” 随后老人又想了想,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隔着老远扔向岸边。 眼尖的少年一把接住老人投掷而来的那枚精巧物件,摊手一看,竟是枚质地十分圆润的鱼哨,跃起鲤鱼模样的造型,小巧精致,像是陶质入手却温润如玉,看起来甚至有些价格不菲。 “小王八蛋!”老人一声呼喊拉回来息焕的视线,那艘小船驶离岸边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缩成了拳头大小的船影,清晨的淮河水面上老船夫中气十足的嗓音穿透浓雾传来:“看在你出手阔绰的份上,若是日后在这片渡口还想坐老头子我的船,就直接吹手上的这枚鱼哨,老规矩给你一口价,一枚金错剑!” “谁再坐你那破黑船谁孙子!”息焕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老人独自驾船离去,越是感觉这桩买卖亏到家了,于是便狠狠说道。 一回头,岸边的众人已经整顿好行囊随时可以进入小渔村。 白画生在一旁看着少年和老人家讨价还价许久,此刻见息焕一脸挫败的模样,上前拍拍少年肩膀安慰道:“先找找看吧,又不一定只有那位老人家有本事,这方水域那么大,一定有能人可以接下这桩买卖。” “但愿吧.......”息焕收好那袋已经掏出来握在手心的金错钱袋,转身和白画生走向众人。整装待发的众人都在等待他们二人,已经调养好身体的白月开不再好意思霸占着那匹马,几番推让过后最终让给了始终处于闭目运气状态下的白玥魁。女子剑仙端坐在马上,掏出来许久不见的帷帽,侠客风范尽显。 东岭的一伙人扎堆站在一块,这下子就有两人十分显眼的站在队伍外。 “老方丈,你当真要在此地下船,其实那位老船夫也说了,把你一人送进皑沙洲内也是没问题的,一开始讲好的就是要送进那座千湖城,钱都花了,不必节省客气。”息焕不明白为何这位断臂老僧也要在此地和他们一同下船,少年下船前就问过老僧人,因为钱都已经花了,就没必要在计较更多。 老僧人闭眼道:“阿弥陀佛,感谢小施主善心,但大道自有因果,老衲我在此地下船便可,无需担心。” 息焕不知何为左眼皮跳了一下,随即少年明白过来什么,一下子变脸不客气道:“老方丈,你不会还要跟我们一道吧?” 断臂老僧不客气的笑了笑,别有深意。 息焕两眼一黑,满脸透露着不情愿,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老僧人的提议。 “老人家,那大泽你当真去不得?”下船前,息焕回头不死心般再次问道。 老船夫如遭瘟神般连连挥手,不客气道:“有多远滚多远,小子,收了你的一枚金错剑,我只负责送你们进皑沙洲,现在又是你们自己要求停在渔村附近的。现在人已经送到,咱们的交易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多提要求就不得体啦!” 息焕抿嘴,低头暗自掂量了一下那贴身的钱袋,随后咬咬牙道:“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领我们过大泽,如何?” 那位老船夫的眸光不着痕迹地亮了一下,随即黯然失色道:“小子,别白费力气了,老头我是贪财,就靠着这艘小船敛财呢,可不代表我就不要命了......起码在那艘船造出来前,我是不能死的。” 息焕有些失望,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老实说老船夫虽然和他嘴上不对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老人家是皑沙洲这片水域上不可多得的一位老道江湖人,有他领路,怎么说也能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息焕同时也十分担心如果放走了老船夫,在这附近几片小村庄中是否能再找到有能力有胆色的船夫来领路。一枚金错剑的价格已经是十分诱人的筹码了,对于十分急需这类特殊山上钱币的老船夫来说更是如此,即便如此老人都不为所动,始终不谈那片大泽的一丁点买卖,足以见得在当地人心中那份迷雾笼罩的大泽有多令人谈之色变。 息焕有种直觉,只怕是在山下普通船夫中,不可能再找到亡命之徒有意向陪同他们一起渡过那片死地了。 少年内心权衡的功夫,一只穿着草鞋的老腿不客气地一脚上前,将息焕踢下了下船的跳板,老人这一脚十分不留情面,再一次证明了老人说的“人以送到买卖就结束”这句话不是空谈。 息焕咬着牙站起身,就看见那艘小船无风自动地远离了岸边。 “老人家,我再加一枚金错剑,你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息焕倒吸一口冷气,有些着急,他不想放这位好做买卖的神秘老人离去。 站在船头的老人挥挥手,反应过来后当即臭骂道:“嘿!你个混账小子,一开始谈价钱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大气!你抠搜给谁看呢!” 息焕隔着越来越远的水面试图挽留道:“老人家,你若是觉得有得谈,两枚金错剑都是你的。” 哪知那位视财如命的老人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小王八蛋,免了吧!老头子我说了,这桩买卖做不成就是做不成,你现在出多少金错剑都没用。” 随后老人又想了想,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隔着老远扔向岸边。 眼尖的少年一把接住老人投掷而来的那枚精巧物件,摊手一看,竟是枚质地十分圆润的鱼哨,跃起鲤鱼模样的造型,小巧精致,像是陶质入手却温润如玉,看起来甚至有些价格不菲。 “小王八蛋!”老人一声呼喊拉回来息焕的视线,那艘小船驶离岸边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缩成了拳头大小的船影,清晨的淮河水面上老船夫中气十足的嗓音穿透浓雾传来:“看在你出手阔绰的份上,若是日后在这片渡口还想坐老头子我的船,就直接吹手上的这枚鱼哨,老规矩给你一口价,一枚金错剑!” “谁再坐你那破黑船谁孙子!”息焕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老人独自驾船离去,越是感觉这桩买卖亏到家了,于是便狠狠说道。 一回头,岸边的众人已经整顿好行囊随时可以进入小渔村。 白画生在一旁看着少年和老人家讨价还价许久,此刻见息焕一脸挫败的模样,上前拍拍少年肩膀安慰道:“先找找看吧,又不一定只有那位老人家有本事,这方水域那么大,一定有能人可以接下这桩买卖。” “但愿吧.......”息焕收好那袋已经掏出来握在手心的金错钱袋,转身和白画生走向众人。整装待发的众人都在等待他们二人,已经调养好身体的白月开不再好意思霸占着那匹马,几番推让过后最终让给了始终处于闭目运气状态下的白玥魁。女子剑仙端坐在马上,掏出来许久不见的帷帽,侠客风范尽显。 东岭的一伙人扎堆站在一块,这下子就有两人十分显眼的站在队伍外。 “老方丈,你当真要在此地下船,其实那位老船夫也说了,把你一人送进皑沙洲内也是没问题的,一开始讲好的就是要送进那座千湖城,钱都花了,不必节省客气。”息焕不明白为何这位断臂老僧也要在此地和他们一同下船,少年下船前就问过老僧人,因为钱都已经花了,就没必要在计较更多。 老僧人闭眼道:“阿弥陀佛,感谢小施主善心,但大道自有因果,老衲我在此地下船便可,无需担心。” 息焕不知何为左眼皮跳了一下,随即少年明白过来什么,一下子变脸不客气道:“老方丈,你不会还要跟我们一道吧?” 断臂老僧不客气的笑了笑,别有深意。 息焕两眼一黑,满脸透露着不情愿,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老僧人的提议。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故人其一(4) 谈到伤心处,少年一股悲意涌上心头,一下子也没力气再去教训那不知事情之严重的少女,断臂老僧见状,眼看少年不再动怒,便默默地让开道,让二人能够正常对话。 正当围观的众人松了口气,以为这辣手摧花的少年终于不会再对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下手时,晃过众人视线的少年一个起跳,出其不意的迅捷飞踢而起,直奔那楚楚可怜的佩剑少女而去。 人在半空中,息焕已经露出得逞的笑容,头一回对着少女露出笑容:“姜问渔!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造下的孽你逃得了吗!” 这不过这一次,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并未再结结实实挨上息焕这一脚,一个灵巧的转身过后,姜问渔人已经贴在息焕跟前,一手拉住即将摔倒在地的息焕,同时不忘乖巧笑道:“息焕!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猜猜我是来干嘛的?” “滚蛋!”息焕一把拍开姜问渔的手,借机拉开和少女的距离,不客气道:“你来这关我什么事,你也少打听我的事情,咱们以后进水不犯河水,求求您高抬贵手,少再祸害我了。” 说着息焕也明白姜问渔不会再给他第二次出气的机会了,少女虽然一开始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境界实力摆在那,虽然息焕看不出姜问渔的境界水平,但光是看不出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少女现在的剑道水平,比起队伍中除了白玥魁和断臂老僧以外任何人来说,只高不低。 少年虽然心中有气,但其实也清楚之前都是姜问渔在让着他,再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就是自己不懂事了,于是不再犹豫转身准备离去。 可身后少女依旧不肯罢休,一把上前,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拉住息焕的手,纠缠道:“怎么不能打听,喂臭打铁的,你这么久没有我的消息了,就没有好奇我过得好不好?这几年我遇到了谁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息焕面露古怪,他是习惯了这脑子缺根筋的少女平日里发疯,知道姜问渔虽然生的一副好的剑仙皮囊,其实心里还是个疯疯癫癫神神鬼鬼的女孩子,可现在二人都长大了,早就不是当年龙泉还未经人事的孩童,此刻看到众人投来好奇戏谑的目光,再看看身边转过头去的老僧人和面露厌恶的王灵嬛,息焕立刻连退两步,正色道: “姜问渔,我警告你啊,你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我现在可是有妇之夫,不要搞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一样。还有,你炸我家老头古剑炉这件事,还没彻底算了,你要是不想再惹麻烦,就少和我扯上关系,我不管你来这干啥,你走你的道,我过我的桥,就这么简单。” 息焕说到后头,连自己都觉得说话不妥,听话的少女已经双眼通红,都是故友重逢,其实息焕心里也不想闹得如此之僵,但今非昔比,二人早就不是龙泉边玩泥巴的小孩子了,东岭一行人的事情,还是离这位七十二剑峰的首席弟子远一些为好。 息焕宁愿自己讲话难听一点,哪怕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也不希望二人之间有什么纠缠不清,更不要有进一步的牵扯,这样子对大家都好。 换句话说,佩红绳剑鞘的少女和他们待一块的时间越久,日后所受的非议和朝廷调查就越多,少年多少也明白七十二剑峰不比东岭一派和睦,竞争十分激烈,他现在可是传首江湖的凶恶之徒,若是被天下人发觉堂堂女子剑仙和他们一伙人混迹,宗门内部的舆论就会对姜问渔造成不少影响。 少女不情愿的再上前,好看的眼角已经有泪花在翻滚,嚅嗫道:“可是......臭打铁的,你不是答应要给我铸剑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息焕忍不住扶额,他真想求姜问渔这祸水别再开口了,越是多说越洗不清。 少年求助似的看向身旁的王灵嬛,被年轻道姑极其厌恶地转过身去,不忘落下一句“负心汉”。 息焕一拍脑袋,眼看围观人群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便一咬牙,挥手示意少女跟上道:“你和我来。” 说着便带头逃离人群而去。 谈到伤心处,少年一股悲意涌上心头,一下子也没力气再去教训那不知事情之严重的少女,断臂老僧见状,眼看少年不再动怒,便默默地让开道,让二人能够正常对话。 正当围观的众人松了口气,以为这辣手摧花的少年终于不会再对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下手时,晃过众人视线的少年一个起跳,出其不意的迅捷飞踢而起,直奔那楚楚可怜的佩剑少女而去。 人在半空中,息焕已经露出得逞的笑容,头一回对着少女露出笑容:“姜问渔!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造下的孽你逃得了吗!” 这不过这一次,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并未再结结实实挨上息焕这一脚,一个灵巧的转身过后,姜问渔人已经贴在息焕跟前,一手拉住即将摔倒在地的息焕,同时不忘乖巧笑道:“息焕!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猜猜我是来干嘛的?” “滚蛋!”息焕一把拍开姜问渔的手,借机拉开和少女的距离,不客气道:“你来这关我什么事,你也少打听我的事情,咱们以后进水不犯河水,求求您高抬贵手,少再祸害我了。” 说着息焕也明白姜问渔不会再给他第二次出气的机会了,少女虽然一开始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境界实力摆在那,虽然息焕看不出姜问渔的境界水平,但光是看不出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少女现在的剑道水平,比起队伍中除了白玥魁和断臂老僧以外任何人来说,只高不低。 少年虽然心中有气,但其实也清楚之前都是姜问渔在让着他,再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就是自己不懂事了,于是不再犹豫转身准备离去。 可身后少女依旧不肯罢休,一把上前,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拉住息焕的手,纠缠道:“怎么不能打听,喂臭打铁的,你这么久没有我的消息了,就没有好奇我过得好不好?这几年我遇到了谁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息焕面露古怪,他是习惯了这脑子缺根筋的少女平日里发疯,知道姜问渔虽然生的一副好的剑仙皮囊,其实心里还是个疯疯癫癫神神鬼鬼的女孩子,可现在二人都长大了,早就不是当年龙泉还未经人事的孩童,此刻看到众人投来好奇戏谑的目光,再看看身边转过头去的老僧人和面露厌恶的王灵嬛,息焕立刻连退两步,正色道: “姜问渔,我警告你啊,你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我现在可是有妇之夫,不要搞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一样。还有,你炸我家老头古剑炉这件事,还没彻底算了,你要是不想再惹麻烦,就少和我扯上关系,我不管你来这干啥,你走你的道,我过我的桥,就这么简单。” 息焕说到后头,连自己都觉得说话不妥,听话的少女已经双眼通红,都是故友重逢,其实息焕心里也不想闹得如此之僵,但今非昔比,二人早就不是龙泉边玩泥巴的小孩子了,东岭一行人的事情,还是离这位七十二剑峰的首席弟子远一些为好。 息焕宁愿自己讲话难听一点,哪怕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也不希望二人之间有什么纠缠不清,更不要有进一步的牵扯,这样子对大家都好。 换句话说,佩红绳剑鞘的少女和他们待一块的时间越久,日后所受的非议和朝廷调查就越多,少年多少也明白七十二剑峰不比东岭一派和睦,竞争十分激烈,他现在可是传首江湖的凶恶之徒,若是被天下人发觉堂堂女子剑仙和他们一伙人混迹,宗门内部的舆论就会对姜问渔造成不少影响。 少女不情愿的再上前,好看的眼角已经有泪花在翻滚,嚅嗫道:“可是......臭打铁的,你不是答应要给我铸剑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息焕忍不住扶额,他真想求姜问渔这祸水别再开口了,越是多说越洗不清。 少年求助似的看向身旁的王灵嬛,被年轻道姑极其厌恶地转过身去,不忘落下一句“负心汉”。 息焕一拍脑袋,眼看围观人群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便一咬牙,挥手示意少女跟上道:“你和我来。” 说着便带头逃离人群而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故人其一(5) 岸边码头的小插曲在息焕一行人的火速离去中结束,少年在前头快步走着,身后跟着姜问渔和王灵嬛,队伍的最后头吊着断臂老僧,一直不急不缓和三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走远了人群,息焕一转头,便差点撞上身后紧跟着的少女,姜问渔湿润的眼眶眨了眨,冲息焕挤出一道乖巧的笑容。 息焕叹了口气,刚欲开口,不想面前的女子却抢着说道:“臭打铁的,你就别解释了,如果说是因为被朝廷通缉这件事,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那你可就小看我了。” 姜问渔认真的睁大了水灵的眼睛,看向少年,息焕有些意外姜问渔竟然知道他们一行现在的身份,那在岸边码头上她主动上前打招呼,也是少女明知而为之。 “你都......知道了?”息焕哑然。 姜问渔十分得意地拍了拍心口,一改泫然欲泣的模样道:“我是谁啊!七十二剑峰的首席弟子,就算是一些小宗门还没有获悉这件事,但我们宗门可是中州举足轻重的大剑宗,比起你们东岭的名气只高不低好嘛,我师父早就和我说啦。” 息焕没和少女去计较夹带私货的那句宗门高低,反问道:“知道了你还主动来招惹我们?你不怕你师父和朝廷那边找你麻烦?” 姜问渔双手叉腰,窈窕身材尽显,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我才不管朝廷那边什么态度,反正我们山上宗门就没怕过,师父只是和我说了这件事,但也没叮嘱我要远离你们啊,你知道的,虽然七十二剑峰和东岭白家明面上不对付,但我师父他老人家私下里还是很敬重你们家那位老前辈的。” 姜问渔气势咄咄逼人道:“而且啊,你都答应要给我铸剑了,那你就是我姜问渔重要的朋友了,我怎么能对好朋友视而不见呢?” 息焕撇嘴,没有让少女趁机占便宜道:“先说好,我可没答应给你铸剑,那一次你炸炉过后连夜跑路也好,今天也是,姜问渔,我可没答应过你铸剑这回事。” 少女不悦道:“息焕!你对好朋友就这么小气!你学铸剑这么久了,还是跟那位老前辈学的冶铁锻造,现在学有所成了,不就是为了给我这样的大剑仙铸剑吗?我现在已经登楼境十一楼了,给我铸剑可不是委屈您这位大铸剑师啊!” 息焕一听少女境界竟然和白玥魁同一层,心里算了一下,姜问渔年纪也和自家媳妇相仿,默默心惊了一下,白玥魁的资质放在同辈剑修中已经是十分恐怖的存在了,不到而立之年的登楼境剑修,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现在又蹦出来一个同样十一楼,又同样是纯粹剑修的姜问渔,七十二剑峰什么时候也这么人才济济了? 姜问渔果真是人间绝色,一颦一笑间都是副动人风景,看见息焕面露惊讶,心思细腻的女子立刻察觉到了息焕的心思,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别惊讶息焕,本大剑仙知道自己确实是剑道上值得仰望的存在,但你放心,就算以后我是升羽境大剑仙了,你依然是我的好朋友!” 说着姜问渔蹦跶道:“怎么样,现在可以答应给我铸剑了吗?” 哪知息焕不为所动,短暂的惊讶过后恢复镇静道:“不可以,我说了现在有要事在身,不方便给你铸剑,恕难从命。” 姜问渔着急了,少年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得她干着急,急的她一对粉拳攥紧,不住跺脚道:“息焕,你这块铁疙瘩!你答应我一下又怎么了,大不了先欠着,日后我再找你要就是了!还是说我十一楼的境界水平,你看不上!” 息焕苦笑着挠头:“但也不是看不上,只不过我家玥儿也是十一楼境界,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呢,前不久玥儿的佩剑就在交战中损毁了,现在手中还没有趁手好剑......” 岸边码头的小插曲在息焕一行人的火速离去中结束,少年在前头快步走着,身后跟着姜问渔和王灵嬛,队伍的最后头吊着断臂老僧,一直不急不缓和三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走远了人群,息焕一转头,便差点撞上身后紧跟着的少女,姜问渔湿润的眼眶眨了眨,冲息焕挤出一道乖巧的笑容。 息焕叹了口气,刚欲开口,不想面前的女子却抢着说道:“臭打铁的,你就别解释了,如果说是因为被朝廷通缉这件事,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那你可就小看我了。” 姜问渔认真的睁大了水灵的眼睛,看向少年,息焕有些意外姜问渔竟然知道他们一行现在的身份,那在岸边码头上她主动上前打招呼,也是少女明知而为之。 “你都......知道了?”息焕哑然。 姜问渔十分得意地拍了拍心口,一改泫然欲泣的模样道:“我是谁啊!七十二剑峰的首席弟子,就算是一些小宗门还没有获悉这件事,但我们宗门可是中州举足轻重的大剑宗,比起你们东岭的名气只高不低好嘛,我师父早就和我说啦。” 息焕没和少女去计较夹带私货的那句宗门高低,反问道:“知道了你还主动来招惹我们?你不怕你师父和朝廷那边找你麻烦?” 姜问渔双手叉腰,窈窕身材尽显,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我才不管朝廷那边什么态度,反正我们山上宗门就没怕过,师父只是和我说了这件事,但也没叮嘱我要远离你们啊,你知道的,虽然七十二剑峰和东岭白家明面上不对付,但我师父他老人家私下里还是很敬重你们家那位老前辈的。” 姜问渔气势咄咄逼人道:“而且啊,你都答应要给我铸剑了,那你就是我姜问渔重要的朋友了,我怎么能对好朋友视而不见呢?” 息焕撇嘴,没有让少女趁机占便宜道:“先说好,我可没答应给你铸剑,那一次你炸炉过后连夜跑路也好,今天也是,姜问渔,我可没答应过你铸剑这回事。” 少女不悦道:“息焕!你对好朋友就这么小气!你学铸剑这么久了,还是跟那位老前辈学的冶铁锻造,现在学有所成了,不就是为了给我这样的大剑仙铸剑吗?我现在已经登楼境十一楼了,给我铸剑可不是委屈您这位大铸剑师啊!” 息焕一听少女境界竟然和白玥魁同一层,心里算了一下,姜问渔年纪也和自家媳妇相仿,默默心惊了一下,白玥魁的资质放在同辈剑修中已经是十分恐怖的存在了,不到而立之年的登楼境剑修,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现在又蹦出来一个同样十一楼,又同样是纯粹剑修的姜问渔,七十二剑峰什么时候也这么人才济济了? 姜问渔果真是人间绝色,一颦一笑间都是副动人风景,看见息焕面露惊讶,心思细腻的女子立刻察觉到了息焕的心思,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别惊讶息焕,本大剑仙知道自己确实是剑道上值得仰望的存在,但你放心,就算以后我是升羽境大剑仙了,你依然是我的好朋友!” 说着姜问渔蹦跶道:“怎么样,现在可以答应给我铸剑了吗?” 哪知息焕不为所动,短暂的惊讶过后恢复镇静道:“不可以,我说了现在有要事在身,不方便给你铸剑,恕难从命。” 姜问渔着急了,少年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得她干着急,急的她一对粉拳攥紧,不住跺脚道:“息焕,你这块铁疙瘩!你答应我一下又怎么了,大不了先欠着,日后我再找你要就是了!还是说我十一楼的境界水平,你看不上!” 息焕苦笑着挠头:“但也不是看不上,只不过我家玥儿也是十一楼境界,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呢,前不久玥儿的佩剑就在交战中损毁了,现在手中还没有趁手好剑......”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故人其一(6) 谈到伤心处,少年一股悲意涌上心头,一下子也没力气再去教训那不知事情之严重的少女,断臂老僧见状,眼看少年不再动怒,便默默地让开道,让二人能够正常对话。 正当围观的众人松了口气,以为这辣手摧花的少年终于不会再对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下手时,晃过众人视线的少年一个起跳,出其不意的迅捷飞踢而起,直奔那楚楚可怜的佩剑少女而去。 人在半空中,息焕已经露出得逞的笑容,头一回对着少女露出笑容:“姜问渔!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造下的孽你逃得了吗!” 这不过这一次,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并未再结结实实挨上息焕这一脚,一个灵巧的转身过后,姜问渔人已经贴在息焕跟前,一手拉住即将摔倒在地的息焕,同时不忘乖巧笑道:“息焕!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猜猜我是来干嘛的?” “滚蛋!”息焕一把拍开姜问渔的手,借机拉开和少女的距离,不客气道:“你来这关我什么事,你也少打听我的事情,咱们以后进水不犯河水,求求您高抬贵手,少再祸害我了。” 说着息焕也明白姜问渔不会再给他第二次出气的机会了,少女虽然一开始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境界实力摆在那,虽然息焕看不出姜问渔的境界水平,但光是看不出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少女现在的剑道水平,比起队伍中除了白玥魁和断臂老僧以外任何人来说,只高不低。 少年虽然心中有气,但其实也清楚之前都是姜问渔在让着他,再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就是自己不懂事了,于是不再犹豫转身准备离去。 可身后少女依旧不肯罢休,一把上前,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拉住息焕的手,纠缠道:“怎么不能打听,喂臭打铁的,你这么久没有我的消息了,就没有好奇我过得好不好?这几年我遇到了谁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息焕面露古怪,他是习惯了这脑子缺根筋的少女平日里发疯,知道姜问渔虽然生的一副好的剑仙皮囊,其实心里还是个疯疯癫癫神神鬼鬼的女孩子,可现在二人都长大了,早就不是当年龙泉还未经人事的孩童,此刻看到众人投来好奇戏谑的目光,再看看身边转过头去的老僧人和面露厌恶的王灵嬛,息焕立刻连退两步,正色道: “姜问渔,我警告你啊,你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我现在可是有妇之夫,不要搞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一样。还有,你炸我家老头古剑炉这件事,还没彻底算了,你要是不想再惹麻烦,就少和我扯上关系,我不管你来这干啥,你走你的道,我过我的桥,就这么简单。” 息焕说到后头,连自己都觉得说话不妥,听话的少女已经双眼通红,都是故友重逢,其实息焕心里也不想闹得如此之僵,但今非昔比,二人早就不是龙泉边玩泥巴的小孩子了,东岭一行人的事情,还是离这位七十二剑峰的首席弟子远一些为好。 息焕宁愿自己讲话难听一点,哪怕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也不希望二人之间有什么纠缠不清,更不要有进一步的牵扯,这样子对大家都好。 换句话说,佩红绳剑鞘的少女和他们待一块的时间越久,日后所受的非议和朝廷调查就越多,少年多少也明白七十二剑峰不比东岭一派和睦,竞争十分激烈,他现在可是传首江湖的凶恶之徒,若是被天下人发觉堂堂女子剑仙和他们一伙人混迹,宗门内部的舆论就会对姜问渔造成不少影响。 少女不情愿的再上前,好看的眼角已经有泪花在翻滚,嚅嗫道:“可是......臭打铁的,你不是答应要给我铸剑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息焕忍不住扶额,他真想求姜问渔这祸水别再开口了,越是多说越洗不清。 少年求助似的看向身旁的王灵嬛,被年轻道姑极其厌恶地转过身去,不忘落下一句“负心汉”。 息焕一拍脑袋,眼看围观人群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便一咬牙,挥手示意少女跟上道:“你和我来。” 说着便带头逃离人群而去。 谈到伤心处,少年一股悲意涌上心头,一下子也没力气再去教训那不知事情之严重的少女,断臂老僧见状,眼看少年不再动怒,便默默地让开道,让二人能够正常对话。 正当围观的众人松了口气,以为这辣手摧花的少年终于不会再对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下手时,晃过众人视线的少年一个起跳,出其不意的迅捷飞踢而起,直奔那楚楚可怜的佩剑少女而去。 人在半空中,息焕已经露出得逞的笑容,头一回对着少女露出笑容:“姜问渔!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造下的孽你逃得了吗!” 这不过这一次,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并未再结结实实挨上息焕这一脚,一个灵巧的转身过后,姜问渔人已经贴在息焕跟前,一手拉住即将摔倒在地的息焕,同时不忘乖巧笑道:“息焕!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猜猜我是来干嘛的?” “滚蛋!”息焕一把拍开姜问渔的手,借机拉开和少女的距离,不客气道:“你来这关我什么事,你也少打听我的事情,咱们以后进水不犯河水,求求您高抬贵手,少再祸害我了。” 说着息焕也明白姜问渔不会再给他第二次出气的机会了,少女虽然一开始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境界实力摆在那,虽然息焕看不出姜问渔的境界水平,但光是看不出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少女现在的剑道水平,比起队伍中除了白玥魁和断臂老僧以外任何人来说,只高不低。 少年虽然心中有气,但其实也清楚之前都是姜问渔在让着他,再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就是自己不懂事了,于是不再犹豫转身准备离去。 可身后少女依旧不肯罢休,一把上前,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拉住息焕的手,纠缠道:“怎么不能打听,喂臭打铁的,你这么久没有我的消息了,就没有好奇我过得好不好?这几年我遇到了谁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息焕面露古怪,他是习惯了这脑子缺根筋的少女平日里发疯,知道姜问渔虽然生的一副好的剑仙皮囊,其实心里还是个疯疯癫癫神神鬼鬼的女孩子,可现在二人都长大了,早就不是当年龙泉还未经人事的孩童,此刻看到众人投来好奇戏谑的目光,再看看身边转过头去的老僧人和面露厌恶的王灵嬛,息焕立刻连退两步,正色道: “姜问渔,我警告你啊,你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我现在可是有妇之夫,不要搞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一样。还有,你炸我家老头古剑炉这件事,还没彻底算了,你要是不想再惹麻烦,就少和我扯上关系,我不管你来这干啥,你走你的道,我过我的桥,就这么简单。” 息焕说到后头,连自己都觉得说话不妥,听话的少女已经双眼通红,都是故友重逢,其实息焕心里也不想闹得如此之僵,但今非昔比,二人早就不是龙泉边玩泥巴的小孩子了,东岭一行人的事情,还是离这位七十二剑峰的首席弟子远一些为好。 息焕宁愿自己讲话难听一点,哪怕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也不希望二人之间有什么纠缠不清,更不要有进一步的牵扯,这样子对大家都好。 换句话说,佩红绳剑鞘的少女和他们待一块的时间越久,日后所受的非议和朝廷调查就越多,少年多少也明白七十二剑峰不比东岭一派和睦,竞争十分激烈,他现在可是传首江湖的凶恶之徒,若是被天下人发觉堂堂女子剑仙和他们一伙人混迹,宗门内部的舆论就会对姜问渔造成不少影响。 少女不情愿的再上前,好看的眼角已经有泪花在翻滚,嚅嗫道:“可是......臭打铁的,你不是答应要给我铸剑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息焕忍不住扶额,他真想求姜问渔这祸水别再开口了,越是多说越洗不清。 少年求助似的看向身旁的王灵嬛,被年轻道姑极其厌恶地转过身去,不忘落下一句“负心汉”。 息焕一拍脑袋,眼看围观人群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便一咬牙,挥手示意少女跟上道:“你和我来。” 说着便带头逃离人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