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一路升官,王爷为爱发疯》 第一章 回府 崇庆殿外。 雨丝如烟般缓缓飘落,为天地蒙一层朦胧的细纱。 宗政烁躺在地上,像一条奄奄一息的毒蛇,身下的血迹随着雨水蔓延开来,漠然的感受着生机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沙沙,沙沙...... 似乎有衣物的摩挲声在渐渐靠近,宗政烁意识朦胧间,仿佛看到一位手执素伞的清隽身影慢慢走近。 那人走到他的身旁,缓缓蹲下,有着温暖的木樨香。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拂过他的眼眸,宗政烁闭上了眼。 意识消失前,仿若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公子,地方到了。” 马车的轱辘声戛然而止,车外传来仆从恭敬的声音。 池余背起自己的布行囊,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将身子探了出去。 而管家早已经守候在门口,虽心中瞧不上这乡下来的公子,但还是恭敬的迎了上去。 “二公子。”管家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见到池余的真容,却略有些吃惊。 这位二公子据说是扬州瘦马所生,皮相果然一绝。一身布衣也遮不住样貌秾艳绮丽,貌若好女。但眉目间的清冷疏离又让他少了些风尘气,多了些书生气。看起来并不是乡下来的毛头小子,和府里饱读诗书,素有温润公子美名的大公子比起来也丝毫不相让。 不过毕竟是乡下长大的,恐怕只有一副皮囊能看了,不过一个男人,外貌是顶顶不重要的。 思及此,管家眼中不禁划过几丝鄙夷,但嘴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二公子,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大堂了,奴这就带您过去。” 池余看出来管家眼中的不屑,又见传说中的父亲和嫡母不曾来迎接,自然是明白了他们对她的态度。 不重视,甚至是轻视。 但池余并没有任何失落的情绪。 其实池余之前不叫池余,在几天前,她还是一位刚毕业没多久,就成功考上编制,成为为人民服务的基层公务员的李余。 但她熬夜处理工作的时候猝死了,名臣系统感慨她一副根正苗红为人民服务的好心肠,将她带来了这个世界,让她继续为人民发光发热,并督促她要成为一代名臣。 完成任务即可奖励回家大礼包一份。 但是…… 名臣系统身体选错了,居然选了个女扮男装的身份! 对此,名臣系统表示抱歉,但是它没能量了,不能撤回,并表示相信她可以的。 李余:…… 于是,李余就变成了池余,一位只有寡母且寡亲已经去世的农村少年(少女)。 正当她发愁如何走上名臣之路时,太府寺卿的下人们找来了,说她是太府寺卿家的二公子,还拿出了寡母的信作为凭证。 池余盯着信仔细打量了半晌,发现果然是记忆中娘亲的字迹,想着她一个一穷二白的农村少年,别人也没什么好欺骗她的,于是跟着,一路来到了京城。 来到这里,一是为了完成寡母信中所说的希望她能认祖归宗的遗愿,二是为了将这里作为她完成系统所下发任务的起点。 毕竟成为名臣什么的,庶出的官家子弟也总比一穷二白的乡下少年好…… 管家领着池余一路穿过府中的小桥流水池园长廊,终于来到了府邸的正堂处。 推开雕花红木门,太府寺卿与其夫人已坐在上座。 太府寺卿一身暗灰色常服,相貌周正,神情严肃,嘴唇上方有一层八字胡须,见到池余,老谋深算的眼睛先是对她上下打量一番,看不出喜怒。 夫人则穿着一身精致贵气的锦绣长袍,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一根润气十足的流云玉簪,她的相貌秀丽,只是眉眼间的刻薄让她的美貌生生降低了几分。她看向池余的眼神中有几分意外,又有几分不屑鄙夷。 “我儿这些年辛苦了。” 太府寺卿从上座走了下来,缓步到池余的身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公事公办,毫无半点温情, “你先在寺卿府里安心住下,过几日我再为你寻个教书先生,为你补习几日,日后你也好有个出路。” 随后转身介绍到上座的夫人, “这位是你的嫡母,亦是淮儿的母亲,日后你称她一声母亲即可。” 池余的眼眸低垂,太府寺卿好像误以为她不通文墨…… 虽然池余是位现代人,但她是汉语言文学硕士毕业,对古代文学也算是略有精通。 只是,不知道这架空朝代的文学和她熟知的是否相同…… 思绪千转百回,池余决定不贸然行动,对着太府寺卿行礼表示道谢,又向前一步,朝着夫人方向行了个礼,母亲二字却不曾说出口。 太府寺卿见状只当是小儿初回府,面皮薄,张不开口。 上座的夫人却心不甘情不愿地扯出一丝笑,她经营多年,确保池府只有淮儿一个男丁,没想到却突然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庶子! 万幸的事,这庶子乡下长大不通文墨,万万是比不上自己的淮儿的。 所以夫人虽心绪难平,却也瞧不上池余,不把她视为威胁,只面上扯出一副慈笑,挥了挥手,让下人们端来一副笔墨纸砚,递给池余。 “这是为母的赠礼,这和淮儿的那份是一样的,希望你们兄弟二人能齐心协力,为池家增添荣光。” 夫人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也知道,老爷并没有打算帮助池余走上仕途。估摸着只会教他识些字,让他不至于丢了池家的脸罢了。 “父亲,母亲,是我来迟了。” 夫人话音刚落,一道月白色身影就跨入门内。 来人相貌俊秀,温润如玉,一身书卷气,如同寒冬初过送来的第一缕春风,温暖又令人心旷神怡。 池淮跨入正堂,向太府寺卿和夫人行了个礼。 夫人见池淮回来,喜悦的点头,脸上泛起慈笑,比起刚才的虚情假意真实千万倍。 太府寺卿的目光也欣慰地转向了这个让他满意的儿子。 池淮现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月月甲等,不出所料,以后科举必定名列前茅。而且其性格温和,甚少与人发生冲突,三皇子与他的交情也不错。所以太府寺卿很看重这个儿子。 “这,就是余儿弟弟吧。”池淮见到池余,双眼含笑,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池余踏上前一步,行礼,“兄长。” 方才这人一进门,池余就感觉这位兄长对她散发出了善意的气息,所以她先行动一步,拉近二人关系。 池淮却轻轻地阻止了,“应该是为兄先行礼才对,抱歉,为兄方才下学,来迟了。” 男子温润的话语不禁让池余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天知道,来到府里,她一会要应付看似慈父却老谋深算的太府寺卿,一会要应对刻薄的嫡母,心累的很。 真是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平和的人。 而池淮一进门,就为池余秾艳绸丽的外貌所惊。又见她身形瘦弱,完全不像是健壮的男子。再思及她从小在乡下长大,池淮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命运弄人,不由得想对这位弟弟做些补偿。 “余儿弟弟,若有需要可以来找为兄。” 滴滴滴—— 刺耳的滴滴声在池余的脑海里突然炸开,池余被惊地心里一跳。 只听名臣系统在她的脑海里欢快的播放: “检测到相关人物,相关条件已达成!任务一开启——一位名臣必须有强大的学识,亲爱的宿主,向国子监进发吧!” 随着叮铃的一声,脑海中面板的第一条任务由灰色的未解锁状态转变成了橙色的进行中。 转瞬间,池余一把抓住了池淮的衣袖,待池淮略含惊讶的温和双眸看向她时,她才迟疑着开口: “正,正好有一个……” 第二章 摸索 国子监三字在池余舌尖处转了几圈,又咽了回去。 现在提,一是不符合她目前的农家子人设,二是她对这个朝代尚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唯恐出错。 所以池余想了想,决定等摸清情况后再想方法完成任务。 于是在池淮疑惑的眼神中,池余露出一丝浅笑, “兄长,日后学问上有些不懂的地方我可就要麻烦你了。” 池淮听罢,眼神含笑,“为兄自然欢迎。” 太府寺卿池仲看着这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面上严肃,心里却十分宽慰。不过他不是欣赏池余求学的态度,而是欣慰于池淮的大度。 夫人听到池余说要去麻烦池淮,下意识的皱起眉,这不会耽误淮儿的学业吧。又对池余生出几分鄙夷,一个文墨不通的农家子,能问出些什么,估摸着是自知自己身份低下,想着和淮儿套个近乎。还算她有自知之明。 不论他人是如何想法,池余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很显然,池仲并不想以后被同僚讥讽有个大字不识的儿子,所以很快,他就为池余请来了位教书先生。 不过,池仲显然也不对池余抱有什么期望。请来的教书先生并不是什么大儒,而是一位年过四十的秀才,看来只打算给她开个蒙。 新来的先生身形清瘦,布衣已经洗到发白。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拢在头顶,一双眼睛上吊着,看人时颇有一些清高睥睨的意味,虽然不知道再清高些什么。 开蒙的第一课,先生就声嘶力竭地再三强调, “是池仲再三请我,我才来此的,我一定会仔细负责你的开蒙,你若敷衍了事,定没有好果子吃。” 池余:…… 这未免也太强横了,是有什么倚仗吗。还好她不需要他真的开蒙,像他那样,简直是误人子弟。 入府没多久,池余就借着池淮的书房,了解了一下这个朝代的文学典籍。 幸运的是,这个朝代的书生们学习的也是四书五经,这个发现让池余长舒了一口气。 这也就意味着池余没有成为一个文盲,进入国子监也就不是空想。 前几天她旁敲侧击的从池淮处打听得到,进入国子监需要两个条件,一是需要四品及以上大臣推荐,二是需要通过国子监的入学考核。 而太府寺卿官级乃三品,所以只要得到了池仲的担保,她进入国子监的第一步就达成了。 只是,怎么才能让池仲心甘情愿的推荐她呢? 按照目前的形势,池仲明显没有表现出对她的重视,所以让他推荐她入学,恐怕难如登天。 更何况在他眼中,她是一个大字不识之人,推荐她入学恐被官僚耻笑用人唯亲,污了他的声誉。 但如果他突然发现这个刚认回来的儿子,不是文墨不通,反而颇有才能呢。 堂上的先生在喋喋不休的讲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对于池余就像是小儿过家家般,她倒着都会背。 突然,嘈杂的声音停止了。 池余感觉到不对,抬起了头,发现先生两只眼睛正愤怒的瞪着她。 “站起来!”先生狠狠地用戒尺敲打着伏案,声嘶力竭的训斥着。 池余乖乖的站了起来。 “把千字文背一遍!” 先生心里嗤笑,觉得这足够为难池余了,千字文素来是幼童开蒙的首选,选择千字文,一是想敲打她她,她现在只学了这个,二是想羞辱她,她仅仅学的这个,她都不会,借以磨磨她的锐气! 要是池余知道先生内心所想,肯定会觉得冤枉,她哪里有什么锐气…… 其实只是先生看不惯富家子弟罢了,更何况这个刚认回来的。 没看到预料中池余背不出来支支吾吾的场景,对面的人只是略微沉吟,随后缓缓开口: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盖此身发,四大五常……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池余背完后,抬起头,发现先生的表情奇怪,面皮发紧,嘴角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看起来绝不像惊喜,反而用愤怒二字形容更为妥帖一些。 他从嘴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还曾学过哪些?” 听到先生的问话,池余思索,这正好是一次机会,或许可以借着先生的口,来告诉池仲,她并非文墨不通之人,于是答道: “《礼记》,《大学》,《孟子》……四书五经均有涉及。” 哪知听完池余的回答后,先生非但没有惊喜,反而愤怒地狠狠甩了一下袖子,提高音量,大声辱骂道, “池仲,竖子尔敢!你这是在故意羞辱我啊!” 说着,怀着愤怒大步踏出了房门,留下池余满脸疑问。 “公子……”先生离开后,门外的书童探头看了进来。 书童小才是池余从好几个备选人中亲自挑选的,看着瘦瘦弱弱的,但是两只眼睛黑溜溜的,看着十分机灵。 也不辜负他的外貌,小才是府里名副其实的包打听,有什么消息问他,他大概率都知道一点。 看到池余明显疑惑的表情,小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替池余解惑道: “这位王先生,据说曾经是大人的师兄,不过他至今也才是秀才,平日里靠给一些幼童为生,而我们大人已经官至三品了。” “可能是觉得大人找他给一个不需要开蒙的人开蒙,是在借机羞辱他。” 虽然池余对池仲没有什么好感,也不得不为他抱屈,他是真不知道她学过呀。 不过…… 先生都被气走了,借先生的口对池仲展现自己才能的这个想法,恐怕是要落空了。 池余无奈的叹口气,挥挥手让小才先下去,她打算重新理一理计划。 小才顺溜的下去了,跑了出去,看样子又去打听什么消息了。 没过多久,小才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不好啦不好啦,先生跑去找大人闹事啦。” 池余熄灭的希望又突然燃了起来。 第三章 灯会 不过池余很快又失望了,因为池仲不在府中,先生气势汹汹的扑了个空。 得知消息的池余不禁叹了一口气,脸上也带了点失望出来。 小才虽然不知道池余为什么心情不好,但还是贴心地转移了话题,转而用一种兴奋的口吻说道: “公子,今日是七月初七,长安街上会有乞巧灯会呢,我去年去过一次,可豪华可好看了,而且据说还有可能会遇到自己的命定姻缘呢。” 京城素来就有办乞巧灯会的传统,在七月初七的前一天,长安街就会到处张灯结彩。在七月初七傍晚,长安街的中心则会放上一棵绑满了红色绸缎的姻缘树,不少才子佳人会在此许愿,然后鹊鸟从树上取下红绸随机递给一人。 拿到红绸之人再在树下的小童处记录下自己绸缎上的诗句与姓名,若遇到诗句是一对的,小童会将对应的姓名告诉对方。 若二人有缘再见,就算是有缘人了。 不过其实许多人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图个乐子罢了。真正吸引来参加灯会的,其实是同样位于长安街中心的君来楼举办的乞巧诗会。 说是诗会,但不仅仅局限于诗词,这里是书生们大展身手的地方,有人凭借精彩绝伦的诗句扬名,亦有人凭借着针砭时弊的激烈辩论而入一些大家之眼。 一些大家闺秀也会借机来此,或观察未婚夫婿的人品才学,或来寻找自己的意中人。 据说,连一些皇室成员也会在此日来到君来楼,欣赏这些才子们的表现。这就更让人们趋之若鹜,说不定被哪位皇子公主看中了,他就一飞冲天了呢。 不过池余毕竟是初来乍到,对这些传统也不甚知晓。 池余入府有一段时间了,说实话,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熟悉这个朝代,精神上是比较疲乏的,而灯会上肯定会有许多游玩嬉戏的地方,正好可以让她放松休息一下。 傍晚的时候,池余带着小才早早的出了府。 长安街由于乞巧灯会,七月初七那日是不能行马的,所以池余只能一路走过去。 还好太府寺卿毕竟是三品官,寺卿府离繁华的长安街并不远。 但即使不远,走到那的时候,天色也已经从太阳西斜至不见一点日光了。 不过,池余来得正好,灯会刚刚开始。 长安街的人们摩肩擦踵,熙熙攘攘,嬉闹一片。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下,五光十色的灯笼反而成为了无关紧要的点缀。 池余边走边看,有的小摊上卖着面具,有的卖着木盒装着的胭脂,有玉簪,有手镯,看着精致极了,池余都有点心痒痒,想买来收藏一下。 不过看到面具,池余不禁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一部大火的电视剧,里面的男二女二好像就是在一场灯会,戴着面具认识的。 还记得当时男二女二摘下面具时,她作为观众在电视机前激动极了。 今日看到相似的面具,池余动了下念头,买了个男款,戴在脸上。 旁边的小才都要看呆了,虽然平日里就觉得自家公子漂亮,呸,俊美,但公子戴上面具之后公子的俊美就显得更加神秘莫测了。 当然,他不是觉得没带面具的公子比不上带了面具的公子,只是一种是惊心动魄的美,一种是神秘莫测的美罢了。 看旁边小才呆呆愣愣的样子,池余感到好笑,顺手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商贩,替小才也买了一份。 不得不说,小才这张黑黑瘦瘦的脸,戴上面具,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居然有一份喜感。 池余忍不住抿出一丝笑,小才当然不知道是在笑他,感动又兴奋的说谢谢公子。池余只好一边笑,一边在心里默默道歉。 可能是戴上了新面具,小才觉得自己也算是一表人才,对着池余提议道: “公子,我们去姻缘树那边看看吧。” 池余虽然不信这种东西,但想着毕竟来一场,到处看看也好,便跟着小才去往了姻缘树。 一路上,小才轻车熟路的样子,让池余忍不住调侃: “小才恐怕来过很多遍了吧。” 小才听到后嘿嘿一笑,“被公子发现了。公子恐怕不清楚,姻缘树旁边是君来楼呢,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好多书生在那边辩论,我喜欢听他们讨论一些道理,感觉这样我也能跟着变聪明许多。” 小才的话是池余没想到的,她微微一愣,心里突然有些沉重,在现代社会,几乎人人都有读书的机会,而在这里,读书是权贵子弟才能享有的权利。许许多多的百姓,贫穷和世俗地位成为了阻拦他们求学的第一道关卡。 她又想到自己绑定的名臣系统,虽然名字看起来只是让她当一位名臣,但核心却是为了百姓谋福祉。 “唉,可惜我家里穷,没办法去私塾,要不然,说不定我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呢。” 小才的感叹在池余耳边响起,她从思绪中抽回,抬起头,以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会的,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每个人都有成为读书人的自由。” 嗤! 一声嗤笑从角落里响起。 第四章 灯会(二) 池余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的小巷滑过一片华贵的衣角。 “五哥,你笑什么呀。”小巷内,宗政琦戴着可爱的狐狸面具,两只大眼睛娇俏的眨了眨,鼓起勇气对着宗政烁说道, “刚才那人的志向明明很好呀。” 今日乞巧灯会,刚及笄满一年的宗政琦被破例允许出宫游玩,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约着三哥一起出宫了,哪知路上又遇到了五哥。 其实对于五哥,宗政琦这个受宠的公主也是有点怵的。虽然五哥脸上常年挂着温和的笑,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心狠手辣,站在他身边,整个人仿佛都喘不过气来。 但是既然碰到了,她也不好丢下五哥直接走人,这也太失礼了。所以她和三哥五哥,三人一行来到了长安街,还好她和三哥关系不错,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氛围不至于太过压抑。 正当她和三哥商量着前往姻缘树处瞧瞧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温和却不失坚定的嗓音。 那道声音说,会有那么一天,所有人都有成为读书人的自由。 宗政琦就一下子被这个声音吸引了。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俊美少年。 接着耳边传来嗤笑声,宗政琦不知为何有点烦躁,鼓起勇气对着这个平日里向来害怕的五哥发问。 宗政烁温和的脸上挂了一丝讥讽,“此人过于天真,若人人是书生,谁来为世家们耕田织布当牛做马。世家们怎么会将读书的权利下放到普通百姓的手里。” 宗政烁的回答让宗政琦的害怕心理减轻不少,于是她上手搂住了宗政宇朗的胳膊,嘟起嘴问: “三哥,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宗政宇朗宠溺的拍了拍宗政琦的头,回道: “虽然此人的志向过于理想,但看在他一片为民之心,此人还是有可举之处的,不失为一个人才。” 听到三哥也这么说,宗政琦失望的低下头。 才不是这样,她觉得那位少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定也想到了重重的阻力,并且愿意用一生对抗这些阻力,为自己的志向而努力。 她回头看了面具少年一眼,又有些遗憾,不知他姓甚名谁,他们还能有缘再见吗。 池余看了一眼,没见到人又将头转了回去。可能是有古人听到她那番话,觉得不可能而发出嘲讽吧。 不过他们肯定也没想到,在几千年后的华夏,真真正正的实现了人人可读书,即使再贫困,也还有九年义务制教育。 越靠近姻缘树,路上的人越多,池余和小才一路挤了过去。 等真正走到姻缘树下的时候,池余抬起头才发现这棵树是多么的庞大,枝繁叶茂。池余甚至还走神了一下,这棵树是怎么移过来的。 几只脚丫处绑了红绳的鹊鸟在树枝间穿梭来穿梭去,间或叼下一条红绸,随机飞到一个人的面前,那人就喜悦的拿着红绸登记去了。 池余和小才挤在了人群中观望,不一会儿,一只鹊鸟就叼着红绸停留了在她的面前,见池余没有立马接住,鸟头还轻轻一歪,看起来可爱极了。 “不公平,这鹊鸟肯定是按颜值来选人的吧。”人群中传来某书生夸张的捧哏,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池余也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接下了红绸。 小才看起来比池余还兴奋,“公子公子,你是不是要遇到了你的姻缘了。” 要知道,池余目前的身份是男人,并且大概率一辈子也不会恢复女性身份。想到她娶妻的样子,池余打了个寒颤,还是不去祸害别人了吧。 池余拿着红绸去小童处登记,小童看了看红绸上的诗句,又看了看池余脸上的面具,惊喜的说, “公子,您这句诗和别人的对上了,您的这句是乘樏不来广乐绝,之前有一位姑娘正好是独与猿鸟愁青荧,你们俩还都带着面具呢。” 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巧事,虽然不打算娶妻,池余还是来了兴致。 小童拿着册子往前翻了翻几页,指着其中书写了姓名和对应诗句的一排,姓名那列写着宗琦二字,池余看了过去。 小童也凑在旁边看,“公子,看来你和‘宗家’关系不浅呀,你看,下面还有一个叫宗烁的,是一句轩皇封禅登云亭,正好和你的是同一首诗呢。” “还有一个叫宗宇朗的。” “哎不对,这句和你不是同一首。”小童及时停住了嘴。 不过即使只有两人和她属于同一首诗,这巧合也够让小童兴奋了,他问了池余的姓名,提起笔,将池余和诗句一同写在了宗琦的下方,嘴里还念念有词: “公子,你放心,我的记忆力可好了,再见到那位姑娘,一定会告诉她的。” 池余哭笑不得,只道句:“谢谢。” 登记完后,小才就迫不及待领着池余来到了君来楼。 以往他来此都小心翼翼的,怕被人赶出去,但是今天不一样,他有公子! 于是小才挺起胸膛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里面的小二还立马出来欢迎了呢,虽然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他家公子…… 一进入楼内,里面的氛围就和外面大不一样了,外面是人间熙熙攘攘的热闹气,而里面则是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宗政琦在二楼的包厢手支着下巴,有些无聊。三哥站在窗前,听着学子们的辩论,兴致盎然。五哥则端着茶杯,低垂着眉,时不时的啜饮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就让宗政琦感到奇怪了。 在她印象中,五哥极为擅长玩弄权术,今天应该是他的主场才对,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宗政烁则是在思索着他重生之事,上一世他自认胜过宗政宇朗百倍,却屡屡被其看穿计谋,他不思其解,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是池余一直在宗政宇朗背后,为他出谋划策。 池余,一个宗政烁没多少记忆的名字,只依稀记得她好像是太府寺卿家的庶子,还是从乡下长大,得太府寺卿推荐,入了国子监进学,姑且算和他做过一年的同窗。 虽说乡下长大能入国子监,一方面来说也是个传奇人物,但是宗政烁实则没分几分心思给她,至于她后来年纪轻轻官至三品,宗政烁有意招揽时,才发现她早已入了宗政宇朗的队伍,完全站在了他的对面。 所以他也心狠手辣的想要除掉池余,折断宗政宇朗的羽翼。果不其然,宗政宇朗因为力保她,被禁足。 而又因为宗政宇朗的力保,池余被从监狱放了出来,从一点点蛛丝马迹剥丝抽茧找到了她被陷害的证据,虽然未能完全指认宗政烁,但也让他损失惨重,宗政宇朗也随之被解除了禁闭。 即使折损了很多人马,宗政烁也不禁产生了爱才之心。 只可惜,他们是敌人。 最后他惜败,意识消失前,她却来了,送他最后一程…… 宗政烁啜了一口茶,在浓郁的茶汤中,他的眼神明暗不定,这一世,他会提前招揽她。 宗政琦无聊的站了起来,也学着三哥,趴在窗户前看,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眼前一亮。 第五章 君来楼 是他! 那位戴面具的少年! 宗政琦惊喜的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懊恼间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宗政琦郁闷的走回了桌子旁。 宗政宇朗注意到妹妹的情绪陡然低落下来,也从窗边走了回来, “六妹,怎么了。” “三哥,没有什么。”宗政琦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是和那个少年见了一面,再次相见时却那么惊喜,错过时又那么失落,这些思绪宗政琦是难以启齿的。 池余尚且不知道有一位少女被她牵动了心思,进入君来楼后她便被楼内随处可见的辩论给吸引了。 一群君子围桌而坐,面前摆放着上好的茶水,伴随着君来楼袅袅的琴声互抒己见,虽然观点互不相让,但仍然口齿清晰,保留着君子的作风。 听到有一桌正在讨论几个月前临县洪水的灾后治理问题,池余感兴趣的凑了过去,坐在了空缺位之上。 邻座之人瞥了她一眼,不禁心里暗道:真是一个怪人!这么重要的日子戴副面具,要是被人赏识了,岂不是都不知道他是谁! 池余倒是没想那么多,这次出行,她纯粹是抱着放松的心态来的。 池余的加入除了邻座,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很在意。 临县身处南方,属于湿热之地,雨水颇多但一直都被山川河流所消化,并没有造成损失。 但前段时间,临县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以至于河床升高冲破大坝,急流携带着泥浆迅速涌向了山脚下的村庄,冲破了房屋农田,临县数千人丧命于这场洪水之中。 关于洪水灾后治理的奏折也随之被呈递上了朝堂。 有人提出施粥,有人提出补贴建房,但是谁都知道,从国库掏钱,很难。 宗国现任皇帝宗政月沉迷修仙,一心追求长生不老,每年国库的大部分银子都花在他的求仙问道上了。 所以细说来,国库也没多少钱。 但是没人敢出头,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装不知道,提出历来使用的策略——开国库,施粥补贴建房。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宗政月想要的,于是他一直没有下达开国库的命令。 池余所在这桌正在讨论此事,但他们不敢妄议君主,只好另辟蹊径,各自提出自己治理观点。 “我觉得可安排临县富户施粮,朝廷对施粮的富户进行嘉奖,这样一方面可以减轻国库的压力,另一方面就近接济,灾民们也少承受饥荒之苦。” 一公子提出自己的见解。 “王兄的见解有些道理,不过这又涉及到朝廷给予什么嘉奖于施粮的富户呢,奖励太轻,富户们恐不会行动,奖励太大,另一方面是不是又增加了朝廷的负担。” 另一公子摇了摇扇子。 听到这话,一急性子的公子脱口而出:“朝廷让他们施粮,他们还敢不做不成?要我看,也不必有什么奖赏,没有施粮的,直接惩罚他们就是了。” “这恐怕人心会有浮动。” “我看,光是施粮并不能解决灾民的问题,临县农田房屋损失惨重,即使施粮,也只是解决灾民的一时之饥罢了。农田和房屋的修复恐耗时良久,难道要让富户们一直施粮至房屋修复完毕吗。” 青衣公子指出问题的核心。 “要我说,开国库不就行了,咱们宗国乃泱泱大国,这点钱能出不起?”这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 其他人不禁心里暗自白了他一眼,蠢货!要是能开国库还需要他们在这讨论吗。 池余在一旁听着,大致摸清楚了情况。 不知因为何原因,大家对开国库讳莫如深,所以都想要另辟蹊径解决临县洪水灾后的治理问题。 “咳咳。” 一桌人的目光炯炯,转头看向她。 只是清清嗓还没打算开口的池余:...... “这位......”青衣公子扯了扯嘴角,勉为其难的想出一个称呼,“面具兄,有何高见。” 来都来了,这样想着,池余向各位行了个抱拳礼, “高见论不上,小弟心里有个想法,说出来也不怕别人耻笑,只做抛砖引玉之用。” “私以为,临县的农田和房屋修复是迫在眉睫的,但是单纯救济对于国库的压力太大,所以我的建议是以工代赈。朝廷组织灾民参与大坝修复等工作,让灾民有所收入,收入所得可以用于修复农田住所,使得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 其余公子互相使了个眼色,这提议是不错,关键是,要从国库掏钱,特、别、难! 临县溃堤的大坝,圣上亦没有下发命令修复,大家都猜国库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青衣公子也有些失望,本来以为这位面具兄会有什么巧思,但看来也是一个不知道实际情况的。 “不过,”池余话锋一转,“大坝修复的银子可以从附近的县城调用。” “那怎么保证附近的县城会同意呢,难道让朝廷下重压。”一公子嘴快道。 “非也。”池余摇了摇头,脸上的鎏金面具显得她更加神秘莫测起来,“用税收。” “以临县三年的税收为利,从现在到三年后,临县所有的税收都属救济它的县城所有。” 众人听到池余这样说,不禁咋舌,这人的胆子真大呀,敢随意以税收为利,不过细细一想,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方法,既不用开国库,又能很好的安置灾民。 青衣公子也被池余的想法震惊到了,只觉此法虽大胆却妙极,于是双袖一拂,端起了茶杯,向池余敬茶, “面具兄,果然是高见,我等自愧不如。” “不敢不敢。”池余回敬,“这只是小弟粗略的想法罢了,不过这计策毕竟涉及到税收,具体能怎么做还是要看上面的想法。” 啪、啪、啪。鼓掌声穿透着讨论声清晰的传达至众人耳中,随之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背后而来, “妙极!” 第六章 三皇子 众人回头,只见楼梯处缓缓而下三个身影。 两男一女,走在前方的身穿淡松烟精锻袍子,淡绿色的腰带系在腰侧,代表着身份的玉佩随之而动,他面含微笑,身材高大,气宇轩昂,一边鼓掌一边大跨步而来,显然就是方才说话之人。 而紧跟在其身后的少女身着金枝绿叶的百花曳地裙,面具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显得她娇俏可爱。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池余觉得少女似乎是认识她,见到她时好像有一种惊喜感。 最末位的一身暗紫色银纹锦缎长袍,他的脸色淡淡,好像并不在意为何而下来。 “是三皇子和五皇子,那位女子肯定是六公主了。” 由于宗政宇朗和宗政烁的面部没有做任何遮挡,所以这些贵族公子们纷纷认了出来,这倒显得宗政琦的面具毫无用处了。 宗政宇朗含笑的看了宗政琦一眼,似乎在说,你看,这面具没有任何作用。 宗政琦吐了吐舌头,目光又遥遥望向了池余,之前并没有注意,现在仔细看,少年脸上的面具似乎和她有点相似,就像是......一对的。 想到这,宗政琦压下了心底的砰砰跳,垂下了眼。 “此计妙极,明日我便会向父皇进言,不知这位仁兄可否报上摘下面具,报上姓名,未免这功劳旁落。” 宗政宇朗话音刚落,众人便向池余投去了又羡又妒的一眼。 这小子倒真是好运道!听三皇子这意思,若是计策被采用的话,这小子的功劳是少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三皇子是登基的热门人选,得到三皇子的赏识,几乎意味着以后官运亨通啊! 思及此,众人的眼睛仿佛更红了。 在众人的羡慕嫉妒恨中,池余上前一步行礼: “不敢,小弟只是提出这个想法,但是具体怎么做还要仰赖殿下和各位大人,我是万万不敢居功的。” 听到池余这句话,宗政宇朗略有惊讶,但心里对池余的好感更增加了几许,于是大笑道: “哈哈哈,是我的言辞有偏颇,那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我宗政宇朗是否可以与仁兄交个朋友,不知这位仁兄姓甚名谁呢。” 闻言,池余缓缓摘下面具,众人只觉得君来楼似乎都亮堂了许多,真真是色若春花,光彩照人,宗政琦的眼神亦是亮了许多。 宗政烁见到池余面具下的脸,平淡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像是惊讶像是不服,他不动声色的将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埋藏在其深不见底的眼底,看向宗政宇朗。 看来,这就是池余成为三皇子党的第一步。 不过,时机尚早,他与宗政宇朗的斗争还未开始。他提前向池余抛出橄榄枝,池余也未尝不同意。 宗政宇朗似乎也被池余的外貌给惊艳到了,有一瞬间的愣怔,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男子最不重要的就是外貌,才学才是真道理。 摘下面具后,池余不疾不徐的开口: “在下池余,家父乃太府寺卿池仲。” 池仲是三皇子党,他的嫡子池淮与宗政宇朗私交也不错,倒是没有听过池余这个名字。 宗政宇朗将疑惑压进心底,只当是各家秘辛,不欲深究,只是哈哈大笑,称赞道,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君来楼里没有什么秘密,三皇子称赞之语与池余的治灾之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传遍了整个君来楼,池余的名字也被人反复提起。 “淮兄,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兄弟。”二楼包厢内,一公子胳膊肘捣了捣池淮,小声问道。 池余的治灾之策也传到了他们的包厢,听说他是太府寺卿家的公子,池淮的好友韩悌不禁感到疑惑。 据他所知,池家只有池淮一个男丁,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池余。 池淮也对池余的突然出名感到吃惊,但是家族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也,于是他小声回道: “是家中从小走失的庶弟,近日才认回来。” “你这庶弟,看来才学不小呀,你可得小心了。”韩悌意有所指道。 池淮不禁有些无奈:“余儿弟弟有才学是好事,我二人可互相扶持,你可不能把他和你那庶弟混为一谈。” 池淮知道韩悌有个心思深沉的庶弟,两人颇有些斗得不可开交的意思,所以韩悌很讨厌庶出。 但是池淮对于池余的印象就是一个可怜的弟弟,二人相处不错。 韩悌不置可否,冷哼一声:“这也未尝可知。” ...... 随着三皇子的下场,君来楼里的辩论似乎更加激烈了许多,但是不是池余感兴趣的话题,于是她稍坐一会儿,便打算回去。 小才显然被刚才的画面给惊喜到了,池余让他一起离开时,小才还一副傻笑的样子。 “走了。”池余在小才面前挥了挥手。 小才这才反应过来,挠挠头,嘿嘿一笑: “公子,我这是太开心了。” 池余揶揄道:“开心什么。” “开心我的公子这么厉害。” 池余被这直白的话逗笑了,“算了,我们走吧。” 出了君来楼经过姻缘树时,小童叫住了她, “池公子,池余公子。” 不得不说,小童的记忆是真的好。 池余回头,疑惑的看向他。 小童笑一笑:“我就想问问,你遇到你的有缘人了吗,我想你们俩都带着面具,应该比较好认。” 池余这才想起来,是好像说和她红绸诗句相对应的,是一位戴面具的女子。 她刚才好像是遇到一位,好像是......六公主! 皇室姓宗政,而册子上的化名姓宗,那必定是六公主无疑了。 不过有缘人这个说法太暧昧了,且公主化名可能就是不想被人知晓,于是池余打算装作不知道,摇了摇头,小童失望的叹了口气。 待池余走远后,宗政琦一行人也走了出来。 看到戴面具的女子,小童眼前一亮。 “宗琦姑娘!” 宗政琦看到小童呼喊,惊喜的凑了过去。 小童欢快的声音像叽叽喳喳的小鸟:“宗琦姑娘,你的有缘人是和你一样戴面具的呢。” 宗政琦的心里一跳,迫不及待地看向册子自己的姓名处,只见宗琦下端端正正的写着两个字—— 池余。 第七章 国子监 果然如三皇子所说,在第二日早朝时三皇子上奏了池余的计策。 老皇帝龙颜大悦,当场拍板执行,大赞池余是个人才。 朝堂上的池仲也收获了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池仲却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早朝结束后他怀着疑虑急急地赶回来府中。 池余正在书房读书,忽然听见窗外管家和小才隐约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小才进来通报: “公子,老爷要你去书房。” 池余挑了挑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进入书房池仲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儿的计策不错。” 虽说是夸赞,但他老谋深算的眼睛里也带了点怀疑: “娇娘可曾让你读书?” 池仲接池余回来的时候调查过,杜娇娘在当初离开他后隐姓埋名在牛田村做了一名寡妇,并不像能供得起池余读书的样子,他此问也是对池余的表现产生了疑问。 池余回想了一下,原身幼时曾因为好奇偷听过私塾讲课,但因为家贫被母亲给劝回去了。 所以原身其实并不算读过书,但是她现在的任务是进入国子监,肯定不能实话实说,于是半真半假说道: “母亲拉扯我长大,家中实在没有余钱供我读书,不过尚好村里有一位老先生,见我求学心切,曾为我开蒙,且将部分藏书借阅于我。” 池余所在的村上的确有一位老先生,是一位秀才,两年前已经去世了,具体有没有教过池余,其余人也不得而知,所以她也不怕池仲去查验。 听闻此,池仲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些许,又发问道: “那你可有功名在身?” 原身是个文墨不通的,自然没有什么功名。 不过池余丝毫不慌张,佯装苦笑道:“这,当时家中实在是没有什么余钱。” 池余窘迫的样子,让池仲难得对这个从小在外长大的儿子升起了几分愧疚之心, “无妨,你还有大把的时间,正好我手下还有一国子监的推荐名额,你可以准备准备,进入国子监研学后再考取功名也不迟。” 终于来了! 池余佯装惊喜,朗声道: “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池仲闻言,亲切地拍了拍池余的肩膀。 * “老爷,你怎么能将国子监的名额给一个庶子呢。”得知消息的池夫人在屋内大发雷霆。 池夫人的父亲乃内阁大学士,官级从二品。池仲官场上没少受到这位老丈人的提拔,所以池夫人根本不怵池仲。 池仲对池夫人的吵闹一向是不在意的,不过这次他忍不住冷哼道: “妇人之见!” 池夫人不甘心:“杜娇娘的孩子凭什么!一个低贱的瘦马生出来的孩子,也贱!” “放肆!别忘了,池余身上还有我一半的血脉,你这是说我也低贱吗!” 池夫人一口一个低贱戳中了池仲的伤心事。 想当初他池仲也只是个穷书生,万幸得到了内阁大学士的赏识,才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池夫人一口一个低贱,在池仲看来,好像就是在骂他自己。 池仲的发火吓到了池夫人,池夫人自知言行有失,只能愤愤不平的闭上了嘴,但她还是心绪不平。 杜娇娘曾经很得宠,再加上她当初差点害的她流产,没能生下淮儿,所以池夫人对此人是厌恶至极。 只不过当年杜娇娘莫名其妙带着池余远走高飞,所以池夫人一些阴私手段没来得及用罢了。 没想到,十几年后,池余又回来了。 还好她的淮儿很优秀,池余就算回来了,也争不了池家什么。 池夫人并不清楚宅院外的事情,她还以为池仲此举仅仅是愧疚心理作祟。 但池仲毕竟为官十几载,做出的任何一个决策都不会仅仅是感情作祟,这次他虽然带有一点补偿心理,但更重要的是还是看中了池余的潜力。 * 国子监乃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它以甲、乙、丙、丁将学子们分为四个等级,学习五经六艺。 这里的五级不是传统的诗书礼易春秋。而是泛指各种经书,包括四书中的《大学》,《论语》等等。 而六艺指的是礼,乐、射、御、书、数。 大部分的学子都是凭借入学成绩来决定其最终会去甲乙丙丁哪个班级。 不过也有特例,像是推荐入学的,不需要入学考试就可直接进入甲班,不过这样难免会被人嘲笑。 所以即使有推荐名额,大部分人也是通过真才实学进入甲班的。 于是池余就成了甲班的特例—— 唯一一个靠推荐入学的。 不过这也怪不得池余,一方面池余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些门道,另一方面,池仲虽然看好池余,却也不相信乡下长大的她,能凭真才实学进入甲班。 池淮虽说是凭借才学进入甲班的,但他并不清楚池余不了解甲班的情况,所以也没有出言提醒。 这就阴差阳错的造就了池余目前尴尬的场面。 今日入学时,池淮特意贴心地带着池余一起踏入了国子监,但由于池余是新来的,需要去国子监登记处登记姓名,为了不耽误时间,池余就让池淮先去甲班了。 等登记完再进入甲班时,池余发现大部分人已经坐在了位子上。 甲班的学习氛围很浓厚,虽然夫子还没来,但每个人手上或翻着厚厚的书经,或与好友小声交谈。 见池余进来,也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 池余环顾了一眼,看到池淮的身旁有空位,正打算坐过去,突然一道身影将她挤到了一边撞到了旁边的案台上,一屁股坐在空位上。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韩悌仰着头,脸上带着假笑,嘴上却毫不客气。 毕竟是池淮的好友,且这个位子本来就属于他,池淮也只能无奈的朝池余摇了摇头。 池余摸摸鼻子,她有得罪过这人吗。 不过她只是疑惑了一下,接着就又去寻找空位了。 韩悌见池余没有丝毫生气的情绪,更加认定,此人深不可测。 宗政烁将这一切收进眼底,故意咳嗽一声。 池余的目光果然被吸引了过来。 因为知道池余会进入甲班,宗政烁早早就将同桌威逼利诱的劝往了其他位子上。 所以现在,宗政烁身旁的位子是空缺的。 池余也看见了那个空缺的位子,随之又注意到了旁边的低头阅书的宗政烁。 好像是......五皇子? 随后迈开脚步。 宗政烁故作不在意,却仔细听着池余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咚,咚。 脚步一顿,池余对着向她微笑示意的宗政宇朗,回以微笑。 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 咚,咚。 衣物的摩擦声似乎都触手可及。 池余坐下了。 坐到了宗政烁—— 后面的后面的位子上。 还好有一个空位,池余心里嘀咕。 为什么不选择宗政烁旁边的位子呢。 其实池余觉得五皇子身边居然有空位,那必定是他不想与其他人相处。 她还是不去触霉头为好。 宗政烁:...... 第八章 下一个任务 池余坐上位子的一瞬间,系统突然发出了叮铃一声,面板上的第一个任务瞬间渐变成已完成的绿色,随后代表第二个任务的面板解锁。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个任务——入学国子监。” 系统欢快的播报: “宿主积分+1,系统商城开启。” “第二个任务解锁——一位名臣必须有力压众人的学识,努力在下次月考中获得第一吧。” 听到第二个任务,池余汗颜,连系统商城的开启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池余虽然是汉语言硕士毕业,但她实在没有自信能比得过这些浸淫书海十几年的学子。 她试图讨价还价:“即使是名臣,也不能说明他的学识就是第一吧。” 系统愣了一会,若有所思道: “好像是哦。” “那这样吧,只要进入前三就算任务完成啦,如果是第一会有额外积分奖励哦。” “积分可以兑换商城里好多东西呢,说不定会有宿主需要用到的呦,快去看看吧。” 系统的话提醒池余,她仔细瞧了瞧系统面板,终于在右上角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商城标志。 池余用意念点了进去,眼前一阵白光闪过,随后精巧的3D模型呈现的物件一一呈现在她面前。 商城里的宝物种类很多,横跨修仙,星际,都市,古代。 可治百病的灵泉水,上品仙法,至尊法器,3S机甲,激光炮等等等...... 池余看到灵泉水,有点心痒痒。 要知道古代最头疼的就是生病问题,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了人的性命,如果有了灵泉水,那就是大病小病都不怕了。 而且灵泉水居然只卖1积分,池余毫不犹豫的点击购买。 然而面板嘟了一声,冷冰冰的弹出一个提示, 【您购买的物品不属于该位面,暂不支持购买】 “哎呀,我忘记调分类了。”系统突然出声,不好意思道, “灵泉水属于修仙位面的,咱们这是古代位面,不能买。” 池余豆豆眼。 难怪只值一积分,灵泉水在修仙位面可不就是最低级的嘛。 “修仙界也有名臣系统吗?”池余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这是主神的系统商城啦,我们各个小系统只负责将商城调成对应位面的分类。” 说着,虚空里的系统眼疾手快的将分类修改成了古代位面。 眼看着灵泉水,仙法,宝器,机甲都离她远去,池余忍不住露出了哀怨的表情, “系统,你不觉得你应该对刚才的失误做出一些补偿吗......” 听系统的说法,池余刚才能看见灵泉水纯属系统的失误,但即将得到又失去的感觉狠狠戳痛了池余的心。 系统也有些不好意思,虚空里的实体忍不住挠挠头, “那这样吧,你可以选中一样东西,我给你打个八折。” 多余的积分就是系统用自己的小钱钱补贴了。 池余见好就收, “好嘞,谢谢统统。” 亲密的称呼让系统的脸也忍不住红了一下。 古代位面分类就没有什么逆天的东西了,池余翻了好几页,看到的都是一些孤本之类。 于是她直接跳转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孤零零的只有一个物品,不过名字倒让人眼前一亮。 慧眼。 【用于分析他人成为明君的潜质——想要拥有从龙之功,就尽快购买它吧。】 下面有几行小字介绍了使用方法。 【使用者与被分析者手握三十秒,即可获得被分析者全方位的素质评估,不过切记,只能使用三次哦。】 宗国现任皇帝宗政月已年近六十,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池余以后为官,头上的皇帝不一定是这一位。 而明君和名臣向来是相辅相成的,所以尽早选择对的人非常重要。 不过【慧眼】下红红的100积分,也显得格外刺眼。 按照现在获取积分的速度,她这得攒到猴年马月呀。 于是池余退出了系统商城。 “没有看中的吗?”系统疑惑。 “不,还是等我有积分了吧......”池余欲哭无泪。 第一节课是书,着重于锻炼学子们的书法习作能力。 于是第一堂课,夫子就让学子们抄写《吕氏春秋》,要求抄满二十张宣纸,且字迹工整,不能出错,但凡出错,该页就需要重写。 这个任务看起来简单,难度却丝毫不低。首先它要求一节课写满二十张宣纸,这就意味着学子们最多只能错三到五个字,且它要求字迹优美,也就说明学子们不能图快而龙飞凤舞,这及其考验学生们对吕氏春秋的熟练程度。 就像是现代街市上流行的一些小游戏,参与者在字格纸上这下1到600的数字,没有遗漏没有错误能赢得奖励。这比起抄经书简单许多,但成功者也寥寥无几。 不过对于插班生池余,夫子也没指望她能完成。 毕竟是新入学的,夫子决定宽容一点,池余没完成就不处罚她好了。 不一会儿,教室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的翻书声。 啧。 有学子接连抄错了几个字,烦躁的将宣纸揉成一团。 夫子注意到后默默摇了摇头。 其实这节课不仅是书,还考验学生们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于色的能力,仅仅因为抄错字就将烦躁情绪外露的学子,在夫子心中已经降了一级。 时间一点点过去,越到后面,屋内的急躁焦虑情绪愈浓,有学子面前甚至多了七八个纸团。 不过有几人始终不骄不躁,沉着冷静。 夫子满意的点头看过去,有三皇子宗政宇朗,五皇子宗政烁,兵部尚书家的公子韩悌,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田典,太府寺卿家的公子池淮...... 至最末位,池余正在端端正正的抄写,面前居然一个纸团都没有。 居然没错一个字吗? 夫子讶异的走了过去。 然而看到池余的书法,夫子忍不住眉头一皱。 字体虽然端正,但却软趴趴的,没有丝毫神韵。 不过池余面前的吕氏春秋居然不曾翻过一页,她在凭借记忆默写。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即使是在默写,也没有错一个字。 夫子皱紧的眉头松开,满意的摸了摸胡子。 虽然书法不堪入目,但学识看来还是不错的嘛。 时间一点点流逝,再沉着仔细的人也不小心错了一个字,大家面前多多少少也多出了些纸团。 时间到了,没完成的学子被点名,罚抄写吕氏春秋二十遍。 “夫子,你是不是漏了一个。”有学生见点到自己的名字,本来就不高兴,又听没有池余的名字,以为夫子放水,顿时感到了不平衡。 毕竟大家都知道池余是推荐进来的,连入学考试都没有,料想她也不可能完成这次任务。 本来打算放水但没能放水的夫子:...... “你是在怀疑我?” 见夫子隐隐带点怒气,该学子立马清醒过来, “学生不敢,只是学生方才看到池余好像没能抄写到二十张......” 其实他并没有看到,只是胡乱一说罢了。 夫子冷哼一声, “你恐怕是看错了,池余是第一个完成的,且在两刻钟的时候已经完成。” 教室里突然传出了抽气声,目光转向了池余。 两刻钟,逆天啊,一节课是四刻钟,也就是说一节课的任务,池余半节课就完成了。 连被夫子称赞沉着冷静的几人,目光里也禁不住带了点讶异之色。 “池余,你起来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夫子知道这间教室里有许多人认为池余没有真才学识,但是池余是第一个洞悉了他的想法的——没错,他的本意就是让学生们通过记忆将所学经书默写下来,所以也对池余产生了好感,有心为她正名。 池余虽然不知道夫子为什么如此,却也明白夫子这是为她好,于是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夫子欣慰的点头。 在众人的目光中,池余缓缓站了起来,谦虚道: “其实没有什么,只需要将吕氏春秋背下来即可。” 吕氏春秋全文二十余万字,且很多学子平日他们更专注四书五级去,吕氏春秋也是前阵子刚接触,并不熟悉,池余居然已经背下来了! “书读百遍而义自见,而书读百遍又不如心中一记,记下来了,便可时时温故而知新,我布置此任务,就是为了让你们懂得此道理。” “可惜啊,居然只有池余一个人悟到了。”夫子叹气道。 听夫子此言,学子们不禁羞赧的低下头颅。 池淮也心绪复杂的低下头。 第九章 朋友与纷争 “要我看,你这个庶弟也是个心思深沉之辈,你还是小心为好。” 第一节课就这样大出风头,韩悌心里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于是头贴近池淮,小声提醒。 却发现池淮低着头心绪不明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发问,池淮又仿佛释怀了什么,抬起头,无奈又温和的对着韩悌说道: “是我们愚钝了,夫子布置过那么多次任务,我们却始终没能悟到,是余儿弟弟天资聪颖。” “你真不怕他日后用这种聪明对付你?”韩悌想到了他的庶弟,总用些小聪明对付他,像阴沟里老鼠一样烦不胜烦。 “我相信余儿弟弟不会的。” 韩悌想反驳,却没有丝毫证据,只好忿忿的来一句: “你且看后来吧。” 池余没有听到池韩的小声谈话,此时她的桌前已经多了一位少年。 少年有张娃娃脸,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眼弯弯笑盈盈的站到了她的桌旁,伸出手 “你好呀,我叫田典,能和你交个朋友嘛。” “池余。”池余回握,两人相视一笑。 田典的性格如他的外貌一样讨喜,和他聊天,总是会被他轻松诙谐的描述逗笑。 两人虽然初识,话题却自然而然的打开了,不知不觉讲到各自儿时的趣事,听到池余爬山上树砍柴掏鸟蛋,田典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表情,而池余听到田典练字时发生的趣事,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这两人才相处一会儿,就熟络的如同多年好友一般了。 “可惜,本来我这边是有空位的,前两天张蒙突然搬了过来,要不然我们就能做同座了。”田典遗憾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的张蒙从书桌里抬起头,喏喏的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五皇子冷冷的眼神,又将头低了下去。 “不过,你这位置甚是不好,不仅在最后一排,还没有同座,要我看,还是换一个位子好。” 池余苦笑: “哪里还有多余的位子。” 田典环顾教室一周,突然眼前一亮, “那里有!哎,不对,” “那不是张蒙原来的位子吗?” 田典转头看向张蒙: “你怎么突然不坐那边了。” 在五皇子冰冷的目光中,张蒙死死地低下头,不作声。 由于张蒙平日里就是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沉默寡言书呆子人设,所以田典也没多想。 “我看五皇子身边的那个位子就挺不错的,要不搬去那边吧。” 池余赶鸭子上架的走了过去,对着位子上的五皇子,俯下身子询问: “殿下,我可以坐在这边吗?” 宗政烁温柔一笑,“当然可以。” 池余还以为会被拒绝,但听到回答,不禁有些讶异。 五皇子还意外的蛮好说话的。 可能是初印象的时候,不同于三皇子的温和大气,五皇子的神情太冷漠了,以至于她一直觉得五皇子不好相处。 但今日看来,并非如此,池余长呼一口气。 下一节课很快开始了,田典和池余只能回到各自的位子上。 池余已经搬到了宗政烁旁边。 池余心大,只是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同桌而已,而宗政烁的嘴角一直隐隐挂着笑意。 池余无意中看了好几眼,宗政烁似乎一直是微笑的,不禁心里发出疑问—— 嘴角不酸吗? 不过刚刚才升起的五皇子好相处的印象瞬间消散,能一直保持微笑的,除了笑面虎,就是笑面虎了。 平日里还得谨慎对之。 想到这,池余突然有点后悔搬过来了。 宗政烁不知道自己经久不散的微笑引起了池余的新一轮警惕,目光遥望了宗政宇朗一眼。 这一次,他对池余势在必得。 宗政宇朗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如果能池余能听到心声,不禁要呸一句,未免太自信了吧,她可只会选择明君。 一天课程结束,收拾物品之际,田典站在了池余的桌旁, “我们一起出去吧。” 在一旁伺机培养“君臣之谊”的宗政烁:...... “正好顺路,我们一起出去吧。”宗政烁温柔开口。 “哈哈哈,那我们一起出去吧。”宗政宇朗大笑着阔步而来。 于是就演变成了池余,田典,宗政宇朗,宗政烁四人浩浩荡荡的同行。 一路上许多人朝着池余和田典射出了羡慕的目光。 等到门口时,池淮已经在那候着了,旁边的韩悌也还没离开,见池余慢了一步,即使三皇子五皇子都在,也直言不讳嘲讽道: “果真是乡下长大的,一点礼数都没有,哪有哥哥等弟弟,嫡兄等庶弟的道理。” 这下池余再迟钝,也听出来了韩悌是在有意针对。 田典上前一步,想要替池余说话,被池余拉住。。 宗政宇朗好奇池余会怎么应对。 而宗政烁觉得区区口角,池余完全有能力应对,没有开口。 虽然不知何处得罪了韩悌,但池余并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她心平气和,不慌不忙的说道: “是在下失礼了,不过韩兄的礼也格外与众不同,哪有外人替别人指责自家人的道理。” 池淮都不曾说什么,你这个外人还跳出来了,你这礼数也不怎么样嘛。 国子监还未散去的人听到池余这一番话,纷纷明里暗里向韩悌投去了异样的眼神,惹得韩悌俊秀的脸涨得通红。 宗政烁宗政宇朗满意的点头。 见韩悌还想说什么,池淮拉住韩悌,第一次面色郑重的对他说道, “余儿弟弟是我的亲弟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对他。” 韩悌一下子蔫了下来,失望的看了池淮一眼,独自走了。 见到韩悌离去的身影,池淮默默叹了一口气,又对池余道歉道: “阿悌其实人很好,只是他对你有误解,相信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个歉。” 池余在旁边看着,感觉自己就像是棒打鸳鸯的那个棒,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完成任务她就回家了,这边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池淮仔细打量池余的表情,见她似乎真的不在意,终于放心了下来。 “那就好。” 随后岔开话题,如平日里的闲聊: “明日有乐课,你的琴已经挑选好了吗。” ?? “什么琴??” 这下轮到池淮惊讶了, “难道没人跟你说明日的乐课需要用到古琴吗?” 池余扶额:“还真没人说过,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吗。” 池淮抿抿嘴:“只能勉力一试了。” 于是两人跳上马车,异口同声的对车夫说道: “去琴行。” 第十章 名誉危机 还好,国子监放学的时间不算晚,琴行并没有关门。 可惜好琴一般都是定制的,池余现在去往琴行只好匆匆忙忙选了个普通成品。 池余头疼着迎来了第二日的乐课。 乐课上,夫子纵情的演奏了一遍《平沙落雁》,随后发下乐谱,让学生们根据乐谱练习,下课前夫子会一一检查学生的练习成果。 池余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乐谱。 她可是一点乐理知识都没有,乐谱什么的根本看不懂。 只好用余光偷觑着五皇子的手法。 先弹这根,然后弹那根,接着弹下一根。 池余正看得专注,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温柔的一声: “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池余一下子端坐,不敢偷瞄。 这语气,怎么这么阴阳怪气呢。 宗政烁注意到池余偷瞄的目光,回想起上一世的池余,即使后来成为池大人,也曾以“音乐屠夫”而出名。意思就是她弹奏的琴声像杀猪声一样难听。 料想她不懂乐理,于是决定发挥自己的大度,建议她光明正大看。 没想到池余却一眼也不看了。 宗政烁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心梗。 池余端坐后,倒是有模有样的弹起曲子了。 还好她的记忆力不错,即使不通乐理,但将五皇子刚才的手法模仿一遍,也能勉强弹奏出完整的曲子。 只是掌握不好节奏,时不时的传来琴弦沉闷的停顿声,淹没在众人悦耳清脆的琴声里。 夫子的检查果然如期而至,按照座位的顺序,学生一个个搬着古琴上前演奏。 夫子时而皱眉,时而鼓掌。 虽说是同一首曲子,但每个人的琴声仿佛融合了自己的特点。 池淮的琴声不急不缓,韩悌的琴声似乎有点横冲直撞。 田典的乐声迈着轻快的步伐,三皇子的琴声透露着舒朗开阔。 很快就要轮到池余了。 池余的前一位正好是五皇子。 他阴柔俊美的脸上,笑意微微收敛。随着他不紧不慢的勾起一弦,悠扬流畅的琴声从他手底下如溪水一般慢慢流出,时而的几声变调,又如同在天际盘旋的雁群,发出若有若无的雁鸣。 琴声绕梁,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完毕后良久,众人才回过神来。 “仙乐!仙乐啊!”夫子双手举起,状若癫狂。 池余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出意外,下一个出场的自己要成为小丑了。 池余端坐在台前,弹出第一个音。 呕哑嘲哳难为听。 夫子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 池余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回想着刚才五皇子的弹琴手法,节奏,模仿着弹出曲子。 一开始虽然略有僵硬,后面居然渐入佳境,悠扬舒缓的曲子缓缓飘荡在空中。 宗政烁瞳孔微缩。 池余的一些弹琴习惯居然和他一模一样,难道她凭借着他刚才的弹奏,已经完全记了下了? 一曲完毕,乐声虽然开头僵硬,但整体优美,颇有五皇子的弹奏之风。 田典笑着带头鼓起了掌,池淮和三皇子也随后,教室里一瞬间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仙乐!仙乐啊。”田典模仿刚才夫子的语气,惹得教室里哄堂大笑。 一时间,学堂里充满了欢快的氛围。 而夫子却紧皱着眉头: “肃静!”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是在模仿五殿下的琴声?”夫子毫不客气的发问。 显然夫子对此非常忌讳,池余立马认错: “弟子不通乐理,见五殿下的乐声甚美,所以想出了此投机取巧之法。学生知错了。” 其余人听到池余这样说纷纷睁大了眼。居然仅仅看一遍,居然就能模仿出五殿下的琴声? 夫子却没有因为池余的道歉而轻易放过,严肃道: “你这是亵渎音乐,欺瞒你手下的琴!如此投机取巧,将来到官场上也是个小心钻营偷奸耍滑的奸佞之辈!” 这话明显就说得重了。 身为兄长的池淮看不下去,率先站出来: “夫子,您这话不对,余儿弟弟从小走散,近日才能回家,自然没有条件去学习用以附庸风雅的乐器。而她仅仅凭着记忆就能将琴声复述的八九不离十,只能说明她天资聪颖。您这番气急,反而显得您心胸狭隘,做事刻薄呆板,没有容人之量。” 池淮一番话说的夫子面红耳赤,勉强反驳道: “如若不通乐理,大可在堂前说明,谁人能逼她弹奏不成。” 田典也站了出来, “夫子,您这番话说得不对。一是这是余兄的第一节乐课,她不了解情形也情有可原。二是现在的问题并不是余兄未能弹奏出来,而是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完美复述后却被你亵渎音乐为由而训斥!” 宗政宇朗和宗政烁也在一旁点头。 感觉到自己受千夫所指,夫子的脸皮青了又红,红了又紫。 池余又站出来给了他最后一击: “夫子,或许音乐对您而言重于泰山。但是对于百姓而言,它轻如鸿毛。君子附庸风雅,却不为百姓做一些实事,也只能算作沉迷享乐罢了。今日你认定我小心钻营,日后必为佞臣。那我是不是亦可认为,您沉迷享乐,已经做了荒废国库的蠹虫呢!” 夫子是个世家子,从小锦衣玉食,痴迷乐器,自然不在乎百姓的生死。 依他看来,百姓的贫穷困苦都是自找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完全忽略了他的衣食住行都是由他所瞧不起的百姓,一点一滴的用汗水,用血肉供给。 但他能这样说吗,不能。 一旦说出口,他张子复或许就会成为第一位遗臭万年的国子监夫子! 即使再不情愿,夫子还是僵硬的道了歉: “是我有失偏颇了。” 说完急急地收拾东西,像被痛打落水狗一般灰溜溜的匆忙逃去。 夫子离去后,池余方长舒一口气。 好险。 刚才系统在她脑海里差点发出尖锐的警报,并临时发布了一个危机任务——解决她的名誉即将受损问题,未完成倒扣10积分。 若方才池余没能将夫子的话堵回去,迫使夫子道歉的话,一旦她被打上小心钻营偷奸耍滑的标签,恐怕成为名臣的任务就止步于此了。 不过此刻池余望着系统里完成任务到账的五积分,加上原来的一积分,一共六积分,不禁露出笑容。 感觉离慧眼更近一步了呢。 她也没忘了向池淮和田典道谢,感谢他们的仗义直言。 田典笑嘻嘻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池淮无奈一笑:“身为兄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听到池淮这样说,沉寂了一上午的韩悌耳朵动了动,终于下定决心。 第十一章 酒量 韩悌突然转向池淮,郑重道歉: “淮兄,对不起。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在你面前,说池余的不好。” 池淮接受了这个道歉,并且宽慰道: “没关系,余儿弟弟也没放在心上。” 韩悌一早认定池余心思深沉,并不相信池余不在意他上次的冒犯之语。只是池淮是他的好友,且看起来很维护这个弟弟。 他只好闭上嘴,不再谈论池余。 池余虽然有基础,但对于国子监的教学也不是信手拈来的。偶尔夫子讲到晦涩难懂的地方,她也会眉头紧锁竭力思考。 更不用说她还有个拿下月考第一的任务,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池余夜夜挑灯夜读,有时甚至一整夜不睡觉,连池仲都惊动了。 池仲对于池余的勤奋好学乐见其成,特意嘱咐池夫人吩咐厨房,给池余专门做了一些提神醒脑之物。 而池夫人则是对池余升起了更浓的警惕,只觉此人图谋不轨。 池余挑灯夜读,学识有没有进步外人暂时看不出来,不过—— “纵欲伤身,还是节制为好。” 池余正在专心致志的读书,耳边突然传来了淡淡的一声。 她惊愕的转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 宗政烁的语气淡淡,情绪难明: “不必隐藏,人之常情罢了。” 虽不知五皇子为何得出这结论,池余还是辩解一番: “你误会了。” 宗政烁瞥了她一眼,仿佛是她在狡辩。 池余接着解释: “我这是连日挑灯夜读所致。” “呵。”宗政烁从嘴角里挤出一丝冷笑。 池余正还要解释,突然感觉到头顶笼罩下一个阴影,池余抬头往上看,田典含笑的月牙眼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哎呀,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呀,是不是回去偷偷学习了。” “偷?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池余脱口而出一句名梗,说完才反应过来,古代人可能体会不到。 不过田典还是捧场的笑了起来, “哈哈,看在你平日这么苦读的份上,等会我们要不要去君来楼,喝茶放松一下。” 说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池余上一秒同意,下一秒他就要将其拉到君来楼去。 “求之不得。”池余爽快的答应。 田典正要说那现在出发,就看到五皇子正盯着他,仿佛在等他邀请。 于是田典试探着开口: “五皇子,能否有幸邀......” “好。” 池余,田典:?? 第二次进入君来楼,池余觉得和上次有着明显不同。上一次的君来楼充满言语交锋,而这一次其乐融融,仿佛完全是个放松聚会之所。 池余三人定了二楼的一间包厢,包厢内地板以红木铺设,上好的梨花木桌后摆放着一展水墨屏风,处处透露着低调奢华。 店小二前来询问她们需要点什么,田典大手一挥,今天他请客,让店小二把君来楼的招牌都上一遍。 店小二道了一句好嘞,不一会儿,身姿绰约的婢女们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店小二每布置一道,都会报上菜名。 “这盘是喜鹊登梅,梅雪相合,喜鹊穿花转,睡起夕阳迷醉眼。” “这盘是沙洲踏翠,山对面蓝堆翠岫,草齐腰绿染沙洲。” 当布满了三七二十一道菜后,店小二端来一个木盘,上面摆放着一只青色玉质的琼浆酒壶,周围围绕着三个精致小巧的玉杯。 “这是云雾春醴,请各位慢慢享用。” 说完,弓腰退出了出去。婢女们也低下白皙的脖颈,柔顺地退了出去。 田典见池余的目光跟随着婢女,不由揶揄道: “美色误人呐。” 池余知道田典误解了,她哪是被美貌吸引了,只是那些婢女们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在现代还是读书的年龄,她对她们感到惋惜罢了。 不过此事不好开口解释,池余目光流转,注意到一旁五皇子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挑起,殷红的嘴角噙着一抹嗤笑,正冷冷的盯着她。 眉头一挑,起了个坏心思: “萤火之光怎敢与皓月争辉,要我看,五殿下这才叫美色误人呐。” 宗政烁的嘴角瞬间放平。 “哈哈哈。” 田典笑着,给池余和宗政烁分别倒了一杯云雾春醴,怕池余不知道是什么,还特意解释道: “这是君来楼的名酒,入口清甜,喝醉后仿若在天上云山中雾,故有此名。” 池余抿了一口,果然清甜无比,没有一丝酒的辛辣,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田典和宗政烁也不甘示弱,仿佛在比拼酒量,倒了一杯就一杯。 不一会儿,两人脸上就泛起了红晕,眼睛也变得朦胧起来。 池余正要向二人敬酒,却发现二人已经趴在桌上人事不省了。 喝了很多却依然清醒的池余:...... 原来真的有度数吗? 池余瞧了瞧窗外,天色尚早,等他们自然醒酒吧。 不知不觉,天空已经升起了点点繁星。池余见二人还在昏睡,走到了二人身旁,推了推二人,试图将他们唤醒。 “小典,小典。”池余推了推田典,田典的脸转了个方向,继续昏睡。 “五殿下,五殿下。”五皇子一动不动。 唉。 池余叹了一口气,睡在这里可不行,看来还得她将他们二人拖到对面客栈去。 正尝试着扶起田典,包厢外突然传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池余急忙推开门。 只见池淮蹲在地上,挣扎着勉力想要支起已经喝醉昏睡的韩悌。 “兄长?”池余惊讶道。 “啊,是余儿弟弟。”池淮摇摇晃晃的抬起头来,双颊晕红,眼神迷离找不到焦点,看来他也喝醉了,只不过比其他人好一些,尚存理智。 池余摸了摸鼻子,怎么都喝醉了。 还是决定将四个醉鬼都拖到对面的客栈里去。 首先就是孤零零躺在冰凉地板上的韩悌,池余让还有一丝清醒的池淮进了他们的包厢,帮忙看着田典和宗政烁,池淮乖乖的点了点头。 随后池余蹲下身子,架起死沉死沉的韩悌,艰难的朝着对面的客栈而去。 “老板,四间房。”刚到客栈,池余迫不及待气喘吁吁的喊道。 老板的声音遥遥的从柜台后传来, “不好意思客官~,只剩一间房了~” 第十二章 半月考 “啊!” 池余正睡的半梦半醒,突然耳边响起一声尖叫,随后她整个人都被大力的推开。 “怎么了,怎么了。” 床上的田典跳起来想查看情况。 头狠狠地撞在了床顶的横梁上。 嗷! 池余迷迷糊糊揉眼坐了起来。 只见韩悌左手抓着被子,右手的食指羞愤的指着她,像个被强的良家妇女: “你,你!” 池余还没搞清状况: “你这是怎么了。” 昨晚她把他们四人好不容易拖到这间客房,后面她正想休息,突然眼前一黑,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居然是个断袖!” 韩悌捂住胸口羞愤不已。 这下,池淮和宗政烁也被吵醒了。 两人揉揉眼从床上坐起,互相对视了一眼见到了对方的脸。 池淮的瞌睡虫一下子被吓跑了,震惊之余结巴道: “五、五皇子。” 而宗政烁的眼尾一抽,转头狠狠地盯向池余,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池余还在应付韩悌,没有空搭理他。 “你别误会,昨晚你们都喝醉了,客栈只剩一间房了。”池余解释道。 “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韩悌一把掀开被子,只见他的衣衫凌乱,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一副被人凌辱了的模样。看池余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胸膛,韩悌又一把抓住被子捂住。 池余摸了摸鼻子,她睡相很差她是知道的,难道真是她弄的? 于是底气不足道:“可能……你睡相太差了……” 池余这番话说完,宗政烁三人也不禁向她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田典:余兄真是断袖吗,看不出来呀。哎呀不管了,不管是不是断袖,我们的友谊都是不会变哒! 池淮:余儿弟弟会是断袖吗?不,我不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而宗政烁想的是:呵,难怪上辈子池余没有娶妻生子,原来是断袖。不过,她之前夸他俊美,这是歪心思动到他身上了? 三人想法不同,行动也不同。 田典大力拍了拍池余的肩膀,表示即使你是断袖,我们也是好友。 池淮则出声解释:“昨晚的确只剩一间客房了,至于阿悌你的衣裳,可能是你太热了自己挣脱开的。” 宗政烁则是对着池余来了一句: “虽然我欣赏你,但我们也是不可能的。” 池余朝池淮投去了感激的一眼,随后又一脸问号的看向宗政烁。 什么不可能? 难道意思是说她不可能成为他的部下? 见池余若有所思的表情,宗政烁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候田典突然惊恐的喊道: “完了!今天是半月考!” 池余一听冷汗就下来了,半月考,顾名思义,就是半月举行一次的考试,监考官是一名严肃清高的老古板,要迟到,后果可想而知。 韩悌瞧了眼窗外高挂天空的太阳,也顾不得争论了,赶紧整理好衣服。 “半月考巳时开始,看天色快来不及了。” 于是几人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跑出了客栈,留下来一众看客风中凌乱。 客栈离国子监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要是平日放学后步行来此处,他们会闲庭信步十分惬意,但现在要赶去考试,他们只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长! 不一会儿,池余四人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越跑越慢。 一辆驴车不紧不慢悠闲的超过了他们,池余眼前一亮。 “哎,哎,师傅,拉我们一程。” 池余扔了一锭银子过去。 接到银子的赶车人喜笑颜开:“好嘞!” 池余跳上驴车,对着底下的同伴伸出手, “上来。” 田典率先跳了上去。 池淮犹豫着不想得罪监考跳了上去。 宗政烁盯着池余白皙细嫩的手。 想占他便宜了? 算了,收服部下也得恩威并施。 他前脚刚拒绝了她,现在也得给她点甜头尝尝。 池余只觉得一双宽厚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随后向下的坠力差点将她拽下驴车。 不是?真借着她往上跳呀? 宗政烁上车后也没将手松开,死死地抓着。 现在只剩韩悌了。 韩悌挣扎着看着驴车,又看了看驴车上的三人。 不管了!要丢脸也不是只有他丢脸! 于是也跳上了驴车。 驴车哒哒地向国子监的方向而去。 到了国子监,池余刚想跳下车,发现宗政烁还抓着她的手,一甩手挣脱开,跳了下去。 宗政烁瞧了瞧国子监来往的众人:不错,还懂得避嫌。 田典,池淮,宗政烁紧跟其后。 轮到韩悌跳下来时,驴子仿佛不堪重负,嗯昂嗯昂的叫着,迈开蹄子小跑走了。 没站稳的韩悌顿时摔个了狗吃屎。 摔在了驴子留下的可疑固体上。 “啊!” 韩悌发出了今天的第二声尖叫。 最后韩悌还是没有参加半月考。 顶着一身恶臭去考试,前途还没看到,他韩悌这辈子的脸就丢尽了。 池余在座位上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迟到。 等夫子将试卷发了下来,池余不一会儿就完全沉浸到了考试之中。 考试结束的池余自认为自己考得应该不错,然而成绩下来时,她傻眼了。 除了术数是第一,其他所有科目居然都是倒数第二,综合起来也是倒数第二! 月考的那个任务她还能完成吗? 池余沮丧的太过明显,宗政烁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她的成绩,眼尾狠狠一抽。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池大人池余吗。 田典也跑过来安慰: “没事没事,好在不是倒数第一呢。” “倒数第一是缺考。” 旁边的宗政烁冷冷插刀。 田典一愣,随即又安慰道: “没事,你的术数还是第一呢。” “术数只占总分的百分之十。” 宗政烁假笑补充。 田典挠挠头: “没事,虽然你在甲班倒数第二,但在乙班也未必是正数呀。” 池余幽怨的抬头: “你确定是在安慰我吗。” 田典挠挠头笑了笑: “我这是,这是在活跃氛围。” “别沮丧了,一次半月考算不了什么,而且我看你和第一的分差也不大,说不定下一次就追上来了呢。” 池余点点头:“有道理。” 猝不及防的田典:…… 但其实池余知道从倒数第一到第一没有那么容易,她那样说是为了让田典放宽心。 池余暂时失去了学习的动力,放学后她告别池淮和田典,选择一个人待一会。 傍晚的街道残留着热闹的余韵,一阵略带寒意风吹过,立马显得萧瑟起来。 池余抬头望着夕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年过五十的父母,如果她不能回去,他们看到她的尸体一定会很崩溃吧。 之前她坚信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顺利回家,然而现在她动摇了。 正在池余沉浸于浓浓的沮丧中时,耳边突然传来小孩子抽泣的声音: “爷爷,爷爷,我这次又是倒数第一,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 池余循声望过去,只见一耄耋老人领着五六岁的孙子,孙子揉着眼哭泣道。 “囝囝,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畏惧失败,咱们一次不行,还可以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一直到行。”老人给孙子擦去眼泪。 池余见二人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明显是贫苦之人。而听他们的对话,看来即使家贫他们还是竭尽全力供孙子读书。 一般这种人家,对于成功都会比较急切,但他们却不疾不徐。 池余突然释然。 连他们都可以面对失败,她为什么不能呢! 被开导的池余走了过去,诚恳的弯下身子道谢: “先生,多谢。” 老人一脸疑惑。 池余又奉上几锭银子。 老人连忙摆手:“不可,不可。” 池余将银子放入了停止哭泣转之一脸好奇盯着她的稚童的手中, “这是我的谢礼。” 话音刚落,系统在脑海里叮铃了一声。 第十三章 七皇子宗政钰 “宿主发扬知恩图报的美德,积分+1。” 听到系统的播报,池余的心情多了几分明媚。 她问道:“只要是做出了符合美德的行为,积分就可以加一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她多做几件好事,积分就能达到80,从而在系统商城购买慧眼。 系统看穿了她的想法,摇摇头:“不可以哦,只有不带任何目的的美德行为才能触发加分。” 池余:好吧,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不过这意外加分的确让她心情变好了许多,于是第二天去国子监时碰到韩悌,她还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韩悌在看见池余的一瞬间,双眸睁大,低头扯了扯衣衫,装作没有见到她似的走了过去。 池余摸摸头,怎么感觉韩悌很怕她的样子。 这边韩悌是终于意识到了,从池余出现开始,他就没有遇到什么好事。 从池淮对他的指责到他自己摔在了驴屎上,韩悌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就是—— 池余克他!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韩悌决定,从今往后,他要躲着池余走! 池余可不知道他什么心思,挠挠头后继续往国子监的方向走。 由于太府寺卿府离国子监不算太远,所以除了第一次池余是跟着池淮一起坐马车上学,后面为了锻炼身体,她都是步行去国子监。 快要到国子监的那段路,马车渐渐多了起来,池余注意安全,贴着路边走。 一辆马车突然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池余转过头。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掀开了车窗上的帘子,露出了一张风流无比仿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脸。 “这位小可爱,要不我携你一程。”他轻笑。 池余不认识这张脸,不过看来也是国子监的学子,虽然称呼比较肉麻,她还是道了个谢: “不用。” 男子也没有再多说,轻笑着瞥了她一眼,随后放下帘子,马车轱辘轱辘的继续前进。 等进了教室,池余才知道,那男子居然就是缺考的那位——七皇子宗政钰。 见池余进了甲班,宗政钰嘴角勾起了缠绵的笑,在池余经过了他的位置时,一手支起脑袋,暧昧的说道: “小可爱,第二次见面,这次能告诉我的名字吗。” 闻言,宗政烁,宗政宇朗,田典,韩悌,池淮等人目光都转了过去。 众所周知,七皇子宗政钰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寻花问柳且男女不忌,池余恐被他盯上了。 田典和池淮投去了担忧的眼神。 韩悌幸灾乐祸的看了过去。 宗政宇朗欣赏池余,不想其被宗政钰沾染,刚想上前,却发现宗政烁快了一步。 宗政烁大步走了过去,握住了池余的手,眼含警告的和宗政钰对视,意思这是他的人,他不要乱动。 宗政钰瞥了一眼宗政烁紧握着池余的手,玩味一笑: “哎呀呀,急什么。” 池余也感到莫名其妙,虽然对面人的称呼很肉麻,但是五皇子怎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池余。”宗政烁替池余说出来她的名字。 哎呀呀,原来是前段时间父皇大肆夸奖的池余,本来以为是哪位平民子弟呢,看来没那么容易到手了。不过…… 官宦子弟他也不是没尝过,池余也未必不能得手…… 宗政钰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 宗政烁将池余拉到座位后也不曾撒手,见状的宗政钰若有所思。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盯上了小可爱呢,他兴奋的舔了舔嘴唇,争抢过来的果实才更加甜美,他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于是放学后,宗政钰向池余发出了邀约, “小可爱,有没有兴趣去画舫游玩。” 宗政钰在玉度河上有十几栋画舫,金碧辉煌奢华无比,上面载歌载舞,美人,美酒不断,是权贵们放松的好去处。 宗政钰相信,只要是男性,都会对此处心生神往。 池余对宗政钰轻浮的态度敬谢不敏,又想到了半月考的成绩,她还需要努力才行,于是拒绝了他: “谢谢,不过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宗政钰也不强迫,轻轻笑道: “那下次哦。” 池余半月考的成绩没几天传到了池仲的耳里,是池夫人说的。 当然,她也不傻,没有直说池余是倒数第二。只是向池仲道喜池淮的成绩不错时,顺嘴提了一句,池余的成绩不太理想。 可惜她没有看到池仲对池余失望的表情。 池仲哪不知道池夫人的小心思,池夫人和杜娇娘积怨甚久,以至于池夫人看池余也不顺眼,就变着法在池仲面前上眼药。 对于池余的成绩,池仲倒也觉得是情理之中,乡下长大的孩子第一次考试就横扫国子监众多学子,那让国子监众多夫子情何以堪。 不过对于池余求学的态度,他很认可。一时慈父心起,拿到池余的卷子,对他讲解了缺漏之处。 池夫人知道池仲亲自给池余讲解时脸都气绿了。 池余也没愧对池仲的讲解,在接下来几天,她就对不足的地方重点突击,有时候遇到不懂的,又去找池淮请教。 以至于池夫人总是听到二公子又去找大公子啦。 见兄弟二人来往愈加密切的架势,寝室里的池夫人一扭手帕。 不行!杜娇娘的孩子能是什么好的,更何况说不准杜娇娘说过她的事……得先让淮儿远离此人。 说干就干,池夫人挥手让厨房煲了一盅人参炖乌鸡汤,携着下人来到了池淮的书房。 此时书房只有池淮一人在,见池夫人过来,忙放下手的书,起身迎接: “母亲,你怎么来了。” 池夫人慈笑:“我儿最近学习辛苦了,我给你炖了一盅人参炖乌鸡汤。” 说着,向后一摆手,婢女端着汤低头走上前来。 池淮恭敬的接下, “母亲有心了。” 见池淮接下汤,池夫人挥了挥手让婢女们下去,开门见山道: “淮儿,听说你最近与池余走的挺近。” 池淮抬起头,疑惑的望向母亲。 “池余的娘杜娇娘工于心计,出身低贱却不甘平凡,多次陷害于我,池余他也不见得是个好的,你千万要小心他。”池夫人恨恨道,隐瞒了是她先害杜娇娘的事实。 池淮也是第一次听说杜娇娘的事,虽说池余的娘亲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他不认可池余就是坏人, “母亲,杜娇娘是杜娇娘,池余是池余,儿子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儿子维护自己仇人的儿子,池夫人气急,口不择言道: “池余乡下长大,他只有一个寡母,又长得貌美,进京前说不定做了哪些事呢,杜娇娘就是卖身的,她儿子也……” “慎言!” 池淮及时打断, “母亲,你怎么能说这种毫无根据的话呢。” 望着池淮失望的眼神,池夫人的心一抽,除掉池余的心也愈加急切。 第十四章 车上 “啦啦啦,啦啦啦。” 小孩子清脆的歌声由远及近。 池余环顾了一下周围陌生的环境,她这是,又穿越了? 垂髫小儿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手里拿着一朵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嘴里还哼着歌。 “小孩,这边是哪里呀。”见小孩子靠近了,池余上前询问。 哪知道小孩仿佛没有看见她,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 池余又急忙转身伸手,手也径直穿过了小孩的身体。 她这是变成鬼了? 池余连忙仔细回想,只记得她昨晚在书房温习经书来着,难道她又因为熬夜猝死了?! 见小孩的身影逐渐走远,池余环顾了下周围,没有其他人的人影。 还是跟着他吧,先搞清楚这里是哪里。 做鬼还是有好处的,池余只觉得自己心念一动,身体立马飘到了小孩的身边。 小孩也没察觉身边有鬼,蹦蹦跳跳的往家里去了。 “娘!娘!”见到屋子里织布的娘亲,小孩开开心心的跑了过去,把手里的花如视珍宝般的捧给对面的人看, “我摘到了好漂亮的一朵花,送给娘亲。” 对面人并没有接下,手里还继续着织布的活计,淡淡地说一声:“知道了。” 反应未免过于冷淡,池余疑惑地看向小孩娘亲的脸,突然惊恐的发现,她的脸一片空白! 池余被吓醒了。 醒来的她正趴在书桌上,脸下垫着冰凉的竹简。 池余连忙坐起,环顾了一圈,还好,是熟悉的环境,又揉揉发胀的头,怎么做那么奇怪的梦,难道是休息少了? 看来还是得多休息一下,劳逸结合。 这样想着,池余回到内室,将自己埋在了温暖舒适的棉衾里,喟叹着闭上了眼。 一夜好眠。 第二天如往常一般,起了个大早,温温书,换上国子监的制服,估摸着时间向国子监出发。 路上罕见的遇到了田典的马车,田典热情的邀请她上去,池余还大手一挥,额,拒绝了。 不知道田典脑补了什么,直接下了马车,兴奋的说道:“我们一起走。” 于是就变成了池余和田典两人步行前往国子监。 一开始两人还保持着正常的速度,到后面,田典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田典走着走着,从来没觉得上学的路有这么长,腿越来越沉重。 感觉自己实在走不动了,田典停留在了原地,气喘吁吁的看着没有流一滴汗的池余: “余,余兄,没想到你这小身板,体力还挺好的。” 说着,竖起了个大拇指。 池余瞧了田典一眼,无奈道:“看样子还是给你找辆马车吧,我们先慢慢走,看有没有同窗经过带我们一程。” 田典喘着气答了声好。 见田典实在迈不开步子,池余看不上,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她撑着他走。 田典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比余兄还高半个头呢,他的体力还不如她,看来以后得注意锻炼身体了。 正走着,田典余光瞥到了相熟朋友的马车,兴奋的朝对方挥了挥手。 怕对方的车夫看不见,特意让池余也挥了挥手。 对面的车夫果然回头对车里说了什么,不一会儿那辆马车就朝着这个方向行驶而来。 只是在那辆马车的前方,还有一辆马车,朝同样的方向前进。 前一辆马车以金丝楠木为底,娟纱金丝绣花云锦为衬,无一不体现主人的精致。 田典仔细瞅了瞅,不认识,不用管。 池余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车窗的云雾细纱下露出了宗政钰的脸。 田典:…… 池余:…… 不慌,还有后面那一辆呢。 田典满怀希望地看了过去,后面的那辆马车见前一辆马车停下了,犹豫会儿调转了个方向走了! 就这样走了! 田典目瞪口呆,仿若晴天霹雳。 “上来呀。” 马车上的宗政钰眉眼一挑。 田典回过神来,求助的看向池余。 池余一愣,强装镇定的说道: “殿下误会了,我们刚才只是想和后面的那辆马车打个招呼。” 宗政钰好笑地看向田典满头大汗的脸。 池余,田典:…… 二人还是乖乖上了宗政钰的马车。 幸好宗政钰的马车够大,田典和池余坐在了离宗政钰最远的位置。 宗政钰慵懒地倚在早已铺好的软靠背上,眼睛似笑非笑: “莫非这就是二位的礼数?” 听出了宗政钰的不满,池余和田典暗中对视了一眼。 纠结之下田典决定自黑:“殿下,我刚才出了一身的汗,我是怕我的汗臭味熏到了你。” 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可怖的味道,宗政钰抽了抽鼻子,又用袖子轻掩住口鼻,向池余投去轻飘飘的一眼。 “小可爱也是吗。” 面对宗政钰的质问,池余面不改色的撒谎:“我有几日未曾沐浴,怕污浊玷污了殿下。” 池余本想使宗政钰退却,哪知宗政钰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出声,暧昧道: “我可是很期待呢,用你的污浊,狠狠地,涂满全身。” 田典恨不得捂紧耳朵,觉得自己纯洁的心灵被狠狠地污染了。 池余只装作没听懂,一副直男样回答:“不敢。” 宗政钰又轻笑出声,不过这次,他的心情似乎好多了,一路上没有再说奇怪的话,池余和田典安安稳稳的到达了国子监。 马车停了下来,池余和田典率先下了马车,二人长舒一口气,正同时抬脚,背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怎么,不等等我吗。” 二人又同时停下脚步。 田典挤出一丝笑意: “殿下,您先请。” 池余也随之做了个请的手势。 宗政钰这才满意的走上前。 池余和田典在他走在前面时才开始抬脚。 看着宗政钰的背影,二人心照不宣的放慢脚步,眼看着距离要足够大了,宗政钰突然转头: “快点哦。” 二人又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宗政钰特意放慢了脚步,转头看向跟了上来的池余,语气暧昧: “小可爱,今天早上我很快乐哦。” 说完眼睛轻飘飘地看向宗政烁,宗政烁果然抬起了头。 不过宗政烁眼神里并不是他所预想的愤怒,而是一种不屑的,仿佛看跳梁小丑的眼神。 宗政钰挑了挑眉,对自己那么有自信吗。 第十五章 公主入学 宗政钰的话,池余视若空气,镇定自若的回到了座位上。 只有田典痛苦纠结的皱着脸,悄悄的溜了进来,靠近了座位。 他的同桌张蒙依然在埋头看什么,察觉有人靠近,迅速将东西塞在经书下面。 田典不禁有些吃惊,书呆子居然有这样一面。 就在田典坐上位子时,夫子如往常般手拿经书踱步而入。 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后多了一人。 众人好奇的看着是哪位同窗敢在夫子后面进入教室。 待看清楚后,教室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公主!是公主!” 宗政琦穿着浅白色的国子监制服,秀发梳成了男子的发髻,收拢在儒巾里。 虽然一身男子的打扮,但微微起伏的曲线以及白皙水嫩的脸蛋,无一不透露了其女子身份。 但同样是这身打扮,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六公主是要在国子监读书吗,这,从未有过女子在国子监读书的先例呀。 宗政琦红着脸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前几日,母妃突然操心起她的婚事,要为她挑选青年才俊。 虽然适龄的官家子弟很多,其中也不乏出众的,但她总是觉得对方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母妃将这件事做了一桩趣事讲给了父皇,没想到父皇大手一挥。 都看不上,那就去国子监亲自挑人吧,看上谁立马赐婚。 于是宗政琦就被安排了入学国子监,时限不定,等挑中驸马了再离开。 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进了国子监,宗政琦感到十分难为情,也没有对要好的三哥讲。所以此刻她出现在这里,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 夫子抬了抬手,示意大家肃静,等安静下来后,对众人介绍: “这位是六公主,要在这里学习一段时间,大家要好好关照。” 夫子话落,宗政琦又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麻烦大家了。” 大方的姿态,娇俏灵动的脸庞以及高贵的身份,让一些人眼前一亮。 宗政琦的话音刚落,底下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让她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大家还是欢迎她的嘛。 介绍是很短暂的,夫子很快开始了今天的教学。 下课后,宗政琦乖乖的跑到了宗政宇朗的桌旁,低着头心虚说道: “三哥,你不会怪我没有提前对你讲吧。” 宗政宇朗不懂小女孩这种我和你好就什么事都要对你讲的心理,微微一愣,笑道: “怎么会呢。” 宗政琦捕捉到了宗政宇朗一闪而过的疑惑,放下心来,亲昵道: “是我想多啦。” 宗政钰在后面懒洋洋的开口:“六姐,你只问候三哥,忽略了我和五哥,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 宗政琦皱了下鼻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七弟,因为他不仅是个花心大萝卜,还始乱终弃过她的表姐。 不过礼数不能丢,于是她小跑了过去,冷冰冰的喊了一句七弟,又畏惧的跑向了宗政烁。 刚要开口,看到了熟悉的面庞,不禁眼前一亮: “你也在这!” 池余微笑的点头:“六公主。” 宗政烁:…… 宗政琦正想和池余交谈,就见五哥的眼神轻飘飘的看了过来。 宗政琦被吓得一颤,“五哥。” 宗政烁点点头,惜字如金:“嗯。” 话音落下,宗政琦终于长舒一口气,乖乖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复习着夫子讲的知识。 虽然她入国子监的目的不纯,但学习的机会是万万不能浪费的。 宗政琦盯着书本,仔细理解着书上的语句,怎么字都认识,但意思却不太能理解呢。 宗政琦苦恼的神态被人发现了,不一会儿,一道温和的嗓音从她的身侧响起。 “公主,可是有哪些不甚理解的?” 宗政琦点点头,又偏过头去看。 男子的面孔很陌生,不过样貌清秀,一身书卷气,眼睛含笑,举止有礼。 看出来宗政琦的陌生,男子先介绍了自己:“在下范施。” 宗政琦点点头,十分客气的请教,手指着经书上的一段文字:“你好,这段话该怎么理解呀。” 范施游刃有余的替她讲解起来。 晚上回宫后,宗政琦的母妃淑妃立马派人将她请了过去。 一见面就双手握住了宗政琦的手,焦急道: “琦儿呀,今日可否有看中的呀。” 淑妃属实后悔把这件事道给皇上听了,实在是她也没想到,皇上会直接让女儿去国子监挑驸马。 国子监历来就没有女学生,她的女儿做了第一位! 淑妃不但不因为她的女儿是国子监第一女学生而感到惊喜,反而内心充满了担忧害怕,害怕枪打出头鸟。只盼望着女儿能早点挑中驸马,早点离开国子监,以后再慢慢赐婚就是了。 对于母妃的急切,天真的宗政琦不能理解。 “母妃,这才第一天呢。” 淑妃长叹了一口气,默默祈祷着不要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然而淑妃心惊胆战的等了几天,却发现宫外一片平静,就暂时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几天,宗政琦在国子监已经很习惯了,也和范施比较熟悉了。 对于范施的印象,宗政琦只有一个,范施是一位热心人。 不过宗政琦也有小小的苦恼,很多时候她捧着经书想去找池余请教,都被范施拦下了。 当然不是说范施拦在她面前不让她走,只是每次都恰好挡在她的面前,替她答疑解惑。 范施实在是位热心人,只不过有时候不那么热心就好了…… 下节课是骑射课,由于国子监没有女子入学的先例,自然也没有女更衣室。 还好院长夫人给她安排了一间空屋,用于换上骑射的服装。就是国子监空闲的房间不多,离骑射场地最近的空屋都有点远。 宗政琦换好衣服后匆匆忙忙的跑了过去,还好时间来得及。 她是最后进来的,其他人都在前面,没有人注意到她。 宗政琦伸头看了看,发现池余站在一处,三哥站在另外一处,纠结去哪一处,耳边却传来其他人的对话。 宗政琦对别人的聊天不感兴趣,远远看见三哥和池余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靠近了,眼前一亮,这下不用选了。 正要抬脚,耳朵却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第十六章 败露 “范兄,最近进展怎么样,恐怕公主已经芳心暗许,非卿不嫁了吧。” 听到有人编排自己,宗政琦皱了下眉,循着出声方向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位长相平平的方块脸同窗,而他的对面是范施。 “那当然!我出马岂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谈笑间好像把宗政琦当成了什么小玩意,得意洋洋地语气和平日的温和谦逊仿若不是一个人。 宗政琦娇俏的眼睛中忍不住升起怒火,正要抬脚走上前去,又听见方块脸担忧道: “虽然不知圣上让公主入国子监是何意思,但你对公主下手,不怕日后遭责怪。” 范施不屑一笑:“难道是来让公主学习的不成?要我看,公主入国子监就存了挑驸马的意思,我努力争取,有何不对?” 方块脸也随之哈哈笑道:“女人那点小脑袋瓜,能学到点什么东西,贵为公主不也只想给自己找个好丈夫!范兄你这样做正符合她们的意啊。” 宗政琦在听到女人蠢笨的时候的怒火节节升高,然而听到后一句一下子被浇了个透心凉,羞耻像井底的水,无穷无尽的涌了出来,脚步也顿在原地。 他们说的没错,她一开始就是存了挑驸马的心思。 宗政琦低下头闷闷不乐,也失去了找池余和三哥的心思,默默的缩在一个角落。 骑射课很快开始。 一群人围绕着马场,骑射课的夫子先给大家讲了些骑马的要领和注意事项,随后就让众人领着马厩里的马在马场上,跟着自己的节奏练习。 池余也领了一匹马,是匹棕黄色的小母马,眼睛明亮,性格温和。 池余靠近的时候,小母马的眼睛眨了眨,头朝她的方向偏了偏,一副亲人的样子,所以池余选了它。 池余心中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小黄。 初次骑马,池余尝试了好几次都翻不上去,而周围已经不少同窗骑在马上哒哒的练习了。 池余又尝试了一次,这次不小心踢到了小黄的背,小黄好像被踢痛了,发出轻轻的咴咴声。 池余不好意思的给它揉了揉。 范施骑着马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嘲讽道: “果真是娘娘腔,选的马也是母马。” 池余:“知道了,你选的是公马,所以你是公公腔。” 谁不知道公公就是太监的意思? 居然骂他是个太监! 范施气急,阴阳怪气道:“你这娘娘腔,果然像女人一样喜欢诡辩。” 池余:“左一个娘娘腔,右一个娘娘腔,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 范施:“胡说,谁嫉妒你的长相了。” 池余:“那你在嫉妒什么?” 范施:“谁让公……” 差点把真心话说了出来,还好及时住了嘴。 池余点点头:“懂了,你嫉妒我。” 范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公主,转念一想,脸色平静下来,挑衅道: “我嫉妒你?马术我比你强多了!不服我们比一场!” 最后一句特意放大了声音。 就让公主好好看看,他是怎么战胜这个她欣赏的娘娘腔的。 可惜公主没抬头,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被挑衅的池余:“哦。” “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哦,我服了,这下满意了吧。” 明明是认输的话,范施却怎么听怎么憋屈,然而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池余不再理他,牵着小黄寻其他宝地去了。 留在原地的范施气急地握住了手里的缰绳。 不曾想身下的马儿被勒痛了,长鸣了一声,双脚高高的抬起。 范施被摔了个灰头土脸。 他挣扎爬起,看见公主抬头看向他的方向,自以为是的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随即用一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翻上了马,朝公主走了过去。 * 池余刚将小黄牵至一处,田典的马也哒哒的走了过来,热情邀请: “余兄,要不我带你一程,到时候你就坐我前面,我就坐你后面,咱们一起练。” 想到那个画面,池余敬谢不敏。 田典失望的走了。 池余继续练习上马。 不一会儿宗政宇朗也骑着马过来,看见还没能成功上马的池余,安慰道: “别急,慢慢来。” 池余点头。 宗政宇朗哒哒的走了。 池余继续练习上马。 再过了一会儿,宗政钰骑着马悠闲的走了过来,缠绵道, “小可爱~不如坐在我的怀里~一起享受骑马的美妙~” 池余坚决摇头。 宗政钰轻笑着走了。 池余继续练习上马。 又过了一会儿,宗政烁走了过来, “我帮你。” 池余身体一翻,成功翻上了马背。 池余:“谢谢,不用了。” 宗政烁:…… 只好默默的看着池余骑马远去的身影。 池余初次骑马,也不敢用力,小黄就安安静静的驮着主人,在马场里行走。 马场很大,即使是国子监一个班的学生都在这里骑马,马场依旧很大很空旷。 池余也没什么方向,任由小黄驮着她,走到哪就是哪。 宗政琦心情刚平复一会儿,就见范施不要脸的凑了上来,脸上不由得带了厌烦之色。 范施不知道这厌烦是对他的,如往常一般温和问道: “公主,有什么烦心事吗。” 宗政琦抿抿嘴:“你刚才为什么去找池余的麻烦。” 果真是为了那小子! 范施的面孔闪过一丝扭曲,然而很快平复下来,深情款款道: “公主,你发现了……其实我是嫉妒他,嫉妒他能得到公主的欣赏,而公主对于我,只是像一个朋友……” 这句话是真的,然而却不是因为他爱慕公主,而是因为他想得到公主。 知晓他真面目的宗政琦自然也不会为这番话感动,她皱了皱眉: “你为何会这样说。” “公主,你不知道,你的目光常常会看向他……” 范施自认为这句话能体现自己对公主的十分在意,然而宗政琦却毛骨悚然,他这是在时时盯着她? 于是也不想再装下去了,冷冰冰的开口: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听到了。” “什么话?”范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宗政琦冷笑:“就是你和方块脸说的那些话!” 第十七章 报复 范施的脸唰的一下白了,结结巴巴的解释: “公,公主,你误会了。” 宗政琦冷冷的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说法。 “那位不知道从哪听到消息,说我喜欢公主,讥讽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一时冲动,才说出了那番话。” 范施一股脑的把锅推在了方块脸上。 宗政琦的神情更加嫌恶, “是要我让你们两人当面对质吗。” 范施的脸一下子变得灰白。 戳穿了范施的真面目,宗政琦大为痛快,牵起一旁的小马,离开了这里。 范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青白,一时想到了众多后果。 如果公主把他的所作所为告诉三皇子,五皇子,乃至当今圣上,他范施这辈子就完了! 看见公主上了马,范施一时恶从胆中起,捡起地上的一颗碎石,暗暗用内劲将石子发射了出去。 宗政琦刚上马,还没准备好,突然间身下的马仿佛遭受了什么痛击,长长的嘶鸣起来,随后迈开四肢发疯般的向前冲去。 宗政琦反应不及,松开了缰绳,差点摔下去,只好身体一扭,紧紧抓住了马儿的鬃毛。 马儿更痛了,跑得更快。 两侧的场景急驰而过,马儿带起一片风沙,宗政琦只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尘土,眼睛也看不清了,她伸手想要拽住缰绳,然而马儿一抖,她又没抓住。 远处不知真相的众人见宗政琦陡然加快,还以为公主在享受疾驰的乐趣。 有意讨好公主的人更是远远的为她鼓起了掌。 只有宗政钰看出了不对劲,但是他轻笑不语。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鼓掌也慢慢迟疑下来。 “公主小心!” 随着马儿的奔跑,宗政琦没稳住重心,身子逐渐滑向一侧,更有滑下来之势,情况岌岌可危。 有人立马驱马过去,想要及时救下公主,然而离的太远,一时半会赶不过去。 池余也发现了公主,眼看公主岌岌可危,她咬紧牙,挥舞起缰绳,加快速度向公主方向赶去。 “公主!伸手。” 宗政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努力回头看,巨大的风沙中,池余向她伸出了手。 宗政琦一愣,随后挣扎着一手紧紧的抱住马背,一手伸了出去。 正要滑下去之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随后一股大力要将她拉了过去。 池余握住公主的手后,咬牙用力,公主被拉到了她的面前,撞到了她的怀里。她抱住公主试图稳住,然而撞击带来的巨大力量让她们二人狠狠摔了下去。 为了保护公主,池余用自己的身体缓冲,二人在地上连滚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几秒后,池余狠狠吐出了血。 看到这个场景,范施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公主有没有重伤,但见池余吐血,又不禁升起一丝快意。 宗政琦被护在在池余怀里,抬头看见池余嘴角的血,语气焦急: “池余,你还好吗。” 池余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内腑好像移了位,刚想开口,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不用说宗政琦也知道了,池余伤得很重。 于是她更焦急了。 还好骑射课的夫子很快赶来,还有一些凑热闹的同窗,有关心公主的,有关心池余的。 夫子先问宗政琦怎么样了,宗政琦摇了摇头,自己只是受了些擦伤。 知道公主没受伤后,夫子一边扶着池余去国子监的空房内,一边让人出去找了大夫。 田典急切地跑出去找大夫了。 其余人正想离开,却被宗政烁制止了。 宗政宇朗拦住众人,“此事有蹊跷,还等调查完才能离开。” 一些人虽然只觉得是个意外,心里不服,但碍于宗政宇朗的身份不敢说什么。 范施一阵后悔,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藏在袖子里的手经不住发抖。 而池淮将平静下来的马儿牵了过来,宗政宇朗仔细查看,在马腹上发现一个深深嵌入肉里的石子。 宗政宇朗取下石子,马儿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只是发出轻轻的咴咴声。 “这是谁做的?”一颗带着血迹的石子呈现在众人眼前。 没想到真是人为的? 其余人不禁面面相觑,是谁这么又蠢又毒,谋害公主?! 见无人回应,宗政宇朗大声说道,“若有怀疑对象的,尽管说出来,有赏。” 范施的脸已经苍白如纸了。 “回殿下,范施一直对公主求而不得,说不定是他为此心生恨意,蓄意报复!” 范施的脑袋一震,转头去看。 说话的居然是方块脸! 没想到前脚他才在公主面前将锅推给他,后脚方块脸就在三皇子面前揭发了他! 不过他没有证据,只要他不承认就行! 范施安慰自己。 然而他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 众人纷纷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范施。 宗政宇朗走上前, “范施,你有什么可说的。” 范施强装镇定:“殿下,我爱慕公主,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 “你流那么多汗,是不是心虚?” 范施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结巴道:“我,我从小体虚,骑这么一会儿马,就汗流不止了。” “你撒谎!” 一旁的宗政琦认定是范施做的,上前对三哥说道: “三哥,之前他还侮辱我!” “公,公主,我那是爱慕你……一时心急之言……” “那你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灰尘何来。”宗政宇朗发问。 范施一惊,“我明明已经擦掉了!” 话音刚落,众人恍然大悟,范施的脸也变得一片死白。 他完了! 宗政宇朗手一挥:“将范施控制住,带去院长那,由院长定夺处理。” 宗政宇朗没有越俎代庖的举止使得众人不禁对他升起了敬佩。 宗政烁,宗政钰不屑一笑,这人最会做样子。 另一边被安置好的池余躺在床上,感受着大夫给自己把脉。 寂静的氛围让她的思绪也飘远了。 不知道把脉能不能分出男女…… 第十八章 旧梦 看来把脉果然是分不出男女的。 池余注意到大夫神色平静,没有露出一丝惊诧之色,把完脉后开了一份药方,递给身侧的药童,让其去抓药。 “大夫,如何?”田典问道。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宽慰道: “公子虽有内伤,但还好没有伤到要害,根据这副药方,连吃半个月,就大好了。不过要注意的是,这半个月里要好好休息,不宜劳神。” 田典和夫子听到大夫的言论后放心下来。 等药童熬好药后,立马让池余服了下去。 池余只觉得自己喝完药开始昏昏沉沉,不知不觉睡下了。 等到池余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马车里了,身侧是小才扶着她。 “公子,你醒啦,感觉如何。”小才见池余醒了关心道。 池余仔细感受了一下,五脏六腑的疼痛感依然剧烈,不过自己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应该是刚才那服药生效了,刚想要开口说好多了,马车震颤了一下。 小才掀开帘子,已经到府上了,于是扶着池余走了下去。 池余的脚步虚浮,一路靠着小才,才能安然回到寝室。 小才将池余搀扶至床边, “公子,你先休息吧,有需要的话唤我一声就成,我在外面候着。” 池余点点头,看小才退了出去,抵挡不住头脑的昏沉,又睡下了。 春雨亭内。 池夫人向鱼塘里撒下一片鱼食,看着鱼儿争先恐后的涌出来,仿佛被逗笑了,轻轻偏头看向一侧的杜嬷嬷, “嬷嬷,你说现在是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杜嬷嬷是池夫人的奶娘,一心为池夫人打算,池夫人出嫁时也跟了过来,二人几十年的主仆情谊让池夫人对杜嬷嬷十分信任,有什么阴私之事都会让杜嬷嬷去做。 杜嬷嬷明白池夫人想趁着池余受伤下手,回了声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池余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没有一丝亮光了。 她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小才。 门外的小才立马推门而入,见屋里没有光亮,又点起蜡烛。 “公子,你终于醒了,刚才你昏睡期间,老爷和大公子来看过你了。对了,我也让厨房把菜热着了,我这就让人端来。” 池余点点头,只觉得自己肚里空空,饿得要吐酸水了。 还好等待时间不长,不一会儿,就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只不过考虑到是病人,虽然菜色丰盛但是以清淡为主。 池余虽然饿了,但食欲不强,细嚼慢咽到没有饥饿感就放下了筷子。 见池余放下筷子,小才又端来一个碗,里面是黑漆漆的中药,散发着又腥又苦的气味,池余不禁皱了皱眉。 “大夫说,这药要一天三顿,饭后服用,公子,喝了吧。” 想到还有一星期就要月考,池余捏着鼻子,一股脑将药灌了下去。 * 池余又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陌生的地方。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她站在了一棵榕树下,脚下踩着松软的土地,听到了不远处悦耳的读书声。 池余朝着读书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池余:…… 池余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间青砖搭建的私塾。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有大概十几位学生,有五六岁拖着鼻涕的小孩,也有十四五岁的少年。 池余注意到的是私塾外努力扒着窗户看向屋内的小小身影。 屋内夫子教一句,屋外的他也跟着读一句。 寒风吹过,小小身影抖了一下,但还是坚持在那里,没有离开。 这样的行为显然是不受欢迎的,不一会儿,夫子就发现了,气急败坏的走了出来,将小孩撵走。 “滚!要学先让你娘交钱来!” 小孩害怕的逃了,身体了穿过池余。但等夫子回屋后过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跑过来,躲在窗户外偷看。 不一会儿,夫子又发现了。这次的他仿佛不堪烦扰,直接拎起小孩,怒气汹汹的离开私塾,看来是去找家长去了。 池余也跟着他的步伐。 不一会儿,来到了小孩的家。 池余这次做好心理准备了,看到了一张空白的脸没有大惊失色。 到了地方,夫子的手一松,小孩掉了下来,立马逃到了母亲身边,企图寻求保护。 夫子长叹一口气,“杜娘子,虽然你们孤儿寡母实在可怜,但也不能不交束修就偷学是不是。” 那位空白脸的妇女应该就是杜娘子了。 杜娘子停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向夫子行了个礼:“抱歉,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夫子叹气:“那老夫再信你一次。” 夫子走后,杜娘子拿下了摆在高处的柳条,一声厉呵。 “跪下!” 池余被吓得一激灵。 小孩跪了下来。 杜娘子拿着柳条发狠的抽向跪下的孩子。 “下次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小孩不能理解,哭着喊道:“娘!为什么牛大壮他们都能读书,我不能!” “因为你没爹!”杜娘子咬牙切齿,抽得更凶了。 小孩倔强的不肯认输。 看着小孩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杜娘子腿一软,倒了下去。 小孩立马慌了,连忙想要摇醒倒地的母亲,哭着喊, “娘,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你不要死!” …… 池余从睡梦中醒来,回想起刚才的梦,这好像是属于原身的记忆…… 第十九章 褒奖 证据确凿,院长很快将这件事上报给皇上。 皇上大怒,范施被赐予死罪,三日后问斩。 范施在牢中痛哭流涕,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罪。只不过他此刻后悔也没用了。 池余一早醒来,口舌干燥,头脑晕沉,身体的痛感仿佛有加重的趋势。 她竭力撑起身子,正要开口呼唤小才。 门外呼啦啦的进来一堆人。 为首的奏事太监手拿圣旨,看见池余挣扎着想要起来,眼睛眯眯的笑: “池公子,皇上特许您躺着接旨,您就不用起来了。” 说罢,也不等池余爬起来,展开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池家二公子救公主有功,特赐黄金万两,良布千匹,私宅一座,钦此!” 话音刚落,屋外响起了惊呼声。 池夫人嫉妒地算着,皇上的赏赐恐怕已经比得过他们的全部身家了,这小子怎么那么好运! 奏事太监将圣旨递给了池余,池余在床上行了个礼,接下了。 “谢陛下!” 池余接旨后,一座座木箱从门外抬了进来,最后,是一位身挎医包的太医。 奏事太监补充道:“对了池公子,皇上为了您能早日恢复,特意赐给您一位太医,他会照顾您至恢复完毕。” 池余又行了一个礼:“谢陛下!” 人群中的池夫人面孔扭曲,紧紧扭起了手帕。 宫内,养心殿,烟雾缭绕,仿若仙气飘飘。 宗庆帝双腿盘坐在蒲团上,双手搭在膝盖,一浅一深呼吸,良久,深呼一口气,起身。 贴身太监立马递上一枚赤红色的药丹。 宗庆帝接过,一口服了下去,淡淡地问。 “如何?” 贴身太监立马懂了宗庆帝的意思,低下头回道: “奴眼力平常,不过奴看池公子目光清正,不卑不亢,人品应该是不错的。” 宗庆帝一笑:“你觉得他做驸马如何?” 贴身太监头低得更深了,“这或许要看公主的意思。” 另一边,淑妃握着宗政琦的手,“琦儿,你对那池余是怎么想的。” 池余为救宗政琦受重伤,淑妃想着琦儿可能会因此对他另眼相看。 但淑妃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一方面她希望琦儿能尽快挑中驸马离开国子监,另一方面她希望琦儿挑中的是大家族的才貌双全的嫡子,而不是一个三品官家的庶子。 宗政琦抿了抿嘴:“母妃,池余他非池中物,我很欣赏他,也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而且父皇已经记住他了不是吗。” “不过我不会很快就下决定,母妃,这是我的人生大事,我希望能慎重些才好。” 淑妃听到这话是又忧又喜,忧的是琦儿果然对池余有好感,喜的是她还没有下决定,后续会换成其他人也说不定。 病床上的池余不知道,已经有人在暗戳戳的考虑她的婚姻大事了。 如果有一天有人让她娶公主的话,她一定会坚决的说不! 太医来了后,池余的伤势好得很快。头脑不昏沉了,痛感也没有那么剧烈了。 一直卧床休息又不能下床,闲来无事的池余让小才将书房里的书搬了过来,继续学习。 小才:公子是真爱读书啊! 第二十章 月考 太医在池余完全恢复之前,会一直留在太府寺卿府。杜嬷嬷没能再找到下手的好机会,只好对池夫人复命。 池夫人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暂时放弃。 池余在太医的照料下恢复很快,原定半个月恢复的身体,在七天以后就好的差不多了。 今天恰好是月考的日子。 想到自己的任务,池余起了个大早,换上了国子监的制服。 小才端着早食进屋,发现已经收拾好仿佛要出门的公子,惊讶道:“公子,您这是?” 池余微微一笑:“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从今天起我会按时去国子监。” 小才虽然担忧但还是尊重公子的决定,只忍不住插了一句:“公子,您大伤初愈,不宜太过劳累,我看您最近还是坐马车吧。” 池余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麻烦你准备一下马车了。” 建议得到了公子的认可,小才喜悦的退了出去。 马车比步行的速度快十倍不止,轱辘轱辘的声音没响一会儿,就停下了。 池余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田典看见池余欣喜的迎了上来: “余兄,你居然今天就来上学了!” 池余揶揄道:“我怕再不来,田兄恐怕已经忘记我了。” 田典哈哈一笑,用拳捣了捣池余的肩膀,“余兄救人的英姿在田某心里久久不能忘怀呀。” 俩人边说边笑踏入了教室。 宗政琦眼睛一亮,小跑了过来。 “池余!你身体如何了!” 田典及时停住了嘴,向池余使了个看好你的眼色,一脸姨母笑的回到了座位。 英雄救美,才子佳人,般配! 只可惜,池余没看懂。 她笑着大方的向宗政琦行了个礼:“回公主,拖您的福,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池余精神砾砾的样子也完全不像是重伤的人,宗政琦这才放下心,喃喃道:“那就好……” 抬头还想再说什么,夫子已经进来了,两人只好回到座位上。 月考的试卷不一会儿也发到了各自的手上。 池余低头沉吟,反复推磨,终于下了笔。 * 一天的考试终于结束,田典将笔往桌上一扔,整个人伸了个懒腰,对着池余呼唤:“余兄,明天重阳节,国子监放假,我们一起去踏秋吧!” 池余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家和国子监以外的地方了,听到田典的邀约,爽快的答了一句,“好!” 九月初九,重阳节。 一大早知道公子今天要去踏秋的小才,心里不禁浮起了浓浓的担忧,公子的身体能行吗,于是开口:“公子,你的伤……” 池余笑道:“放心,我已经大好了。” 小才方才放下心。 之前说好了,两人乘田典的马车一起前往。于是田典早早的吃完早食,乘着自家的马车来到了太府寺卿府的大门处。 没一会儿,门口就出现了池余的身影。 田典伸出头:“快!咱们早点去。” 池余好笑着加快了脚步。 二人朝着附近的景和山匆匆而去。 第二十一章 登高 初秋,天气飒爽。 景和山的山脚下已经停驻了大大小小的马车。 后来的马车只能委屈地在离山脚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就停下。 池余她们算来得迟的,也只好远远停下,下了马车。 池余掀开马车的帘子,走了下来,顿时眼前一亮。 景和山的山脚下种了许多枫树,现在枫叶已经慢慢转红了,阳光的细碎金色斑驳洒在路上,映着枫叶,有一股宁静之美。 田典随后也下了马车,看到如此美景,拍着池余的肩膀感慨道:“景和山秋天的时候最美。” 池余赞同的点了点头。 陆陆续续的,其余马车上的人也走了下来,相伴三两知己,朝着景和山顶走了过去。 田典揽住池余的肩膀,“余兄,我们也上去吧。” 这姿态过于亲密,池余一愣,不禁有点失笑,要是田兄知道她是女子恐怕会羞愧而逃吧。 不过,这辈子估计他是没有机会知道了。 池余镇定自若地随着田典一起上了山。 景和山其实为众多的游人开辟了一条石阶,但大多数人并不会选择走那里,反而会选择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去感受这野意横生之趣。 田典开蒙以后,几乎每年重阳节都会来这边登高,不过还好的是,景和山并不算小,所以时至今日,景和山对田典来说还是颇有新鲜感。 不过池余是第一次来,田典嘿嘿一笑,凑近说道:“余兄,就由你来选从哪条路上山吧。” 池余挑眉:“难道有什么区别不成?” 田典笑道:“每条路都有各自的风景,如果余兄选了一条别人不曾走过的,成为这条路上的第一人,不值得兴奋吗?” 池余微微一笑,随意一指。 田典顺着手指看过去,不由得咋舌: “余兄,我看你选的这条路,当真不会有其他人走过。” 池余指向的方向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看着有2米多,算是灌木丛中比较高的,上面尖尖的刺角让人望而生畏。 见田典吃惊的样子,池余调侃道:“田兄不是说选其他人不曾走过的吗,这片灌木丛一看就没人走过,不如我们当这第一人。” 灌木丛的存在很显眼,但其实没人会选择从那里登山。 毕竟登高也是需要君子仪态的,谁弄的一身狼狈爬到了山顶,岂不是被仇敌笑死。 不过田典身为国子监的学生,也是有敢为第一人的勇气的,爽快的答了一句好。 “我们就做这个第一人!” 颇有些豪情壮志的感觉,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俩在谋划什么大事呢。 池余笑着率先用手臂拂开灌木丛,田典紧随其后。 灌木丛从外边看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但其实没走多久,池余二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脚底踩着松软的土地,高大的银杏树郁郁葱葱的笼罩在天际,微风吹过,带来一阵草木的清香。 田典四周瞧了瞧,除了池余以外没看见一个人影,感叹道:“看来我们真选了一条没走过的路。” 一般来说,不管随心选择了哪条路,都会或多或少的看见其他人的影子,这次没看见,只能说明他们的确是第一人了。 田典不由得有点兴奋:“回去我一定要跟老爹炫耀炫耀。” “我也是!”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池余回头一看,灌木丛中居然钻出了五公主和三皇子! 第二十二章 同行 “殿、殿下,你们怎么也走了这条路。”田典结结巴巴的问。 宗政宇朗宠溺的看了宗政琦一眼:“小琦发现灌木丛有人穿过的迹象,好奇来看看。” 宗政琦俏皮的眨眨眼睛,凑到池余的身边,亲昵的说道:“没想到是你们,好巧。” 又对着池余小声的关切一句:“池余,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池余身体才恢复没多久,在景和山看见她,宗政琦感到十分吃惊,心里也不由得担心起了池余的伤势。 池余回头,看见宗政琦的眼睛充满关心,温和笑道:“公主,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看池余不像逞强的样子,宗政琦终于放下心来,欣赏周围的美景。 背后又传来悉索声,灌木丛又钻出了两个身影。 “呀,是殿下和余弟他们。” 这次钻出来的是池淮和韩悌。 向来温文尔雅的君子形象被钻灌木丛打破,池淮微微红了脸。 韩悌一出来就看见池余,心里一惊,立马想退出去。 不过退出去反而显得他怕了她,于是只好强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 一条陌生的小路居然聚起了这么多熟人,宗政宇朗不禁拍手开怀大笑:“妙哉妙哉,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啊。” “缘聚于此,接下来的路我们就同行可好。” 宗政宇朗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尤其是宗政琦,她正愁着怎么跟在池余身边呢。 要说唯一不愿意的,恐怕就是韩悌了。 自从他认清池余克他这件事实后,他就恨不得躲着池余走。 没想到这次又聚在一起,真是天要亡他啊! 韩悌的脸上不禁带了点悲愤。 不过,没人在意他的表情,大家欢快的一起走了。 韩悌跟在身后心里给自己打气,池余克他是假的,假的,是巧合,巧合,只是这巧合有点多...... 暗示着暗示着韩悌挺直了背。 没错,都是巧合,他韩悌还能怕了池余不成! 噗叽! 一坨鸟屎落在了他的头顶。 “池余!”一道响声划破天际。 池余惊讶回头,紧接着众人也回了头。 见韩悌的头上多了一滩白中带黄的东西,表情悲愤中带点耻辱,又夹杂点委屈。 众人捂住鼻子默默后退一步。 池余迟疑着开口:“韩兄,是要我帮你擦掉吗?” 她俩的关系在韩兄的心中居然这么亲近! 田典早就对韩悌之前针对池余的行为感到不爽了,于是直指真相: “不会是心里骂余兄的时候遭报应了吧。” 被说中了,韩悌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他不就是吐槽两句嘛,至于吗? 韩悌哭得太伤心了,池余连忙上前,掏出手帕给他。 韩悌哭得更厉害了。 池余为难的看了其余众人一眼,“我还是带韩兄去最近的客栈梳洗吧,先失陪一阵。” 于是拽着韩悌钻进了灌木丛,韩悌居然也乖乖的跟着走了。 田典鼓起嘴巴,对着池余的背影喊道:“余兄,你快点回来啊!” 池淮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们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好了吗...... 第二十三章 沐发 池余沿路找到了最近的客栈,拽着韩悌走了进去。 “掌柜,来一间上房。” 客栈掌柜利落地回了一句好嘞。抬头把门牌交给对面时,发现面前居然是两个人。 前面的公子相貌艳丽,但气质清朗,有君子之风。她身后的公子气质桀骜,此时却哭红了眼睛,看起来十分委屈。 正当掌柜心里遐想二人的关系之时,前面的公子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掌柜,记得烧盆水上来。” “好嘞,好嘞。”掌柜脸上浮出了暧昧的笑。 池余不明所以,看了看手中的木牌,就要拽着韩悌上楼。 而韩悌仿佛什么雷达被触动了,狠狠地瞪了掌柜的一眼,只不过此时他眼角泛红,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像一只小猫在故作威吓。 池余一路拉着韩悌来到了房间,因为热水还没到,二人只好坐在桌子旁相顾无言。 一种淡淡的尴尬萦绕在二人身边。 为了避免尴尬,池余假装走到窗边看风景。 韩悌也清醒了过来,此刻真想狠狠地拍一下自己的脑袋。 刚才他是失了智吗,怎么就乖乖的跟着池余走了,应该趁机溜回家才对。 池余站了半晌,走到门前打算出去,见韩悌盯着她,解释道:“我去看看热水准备的怎么样了。” 韩悌口是心非道:“我才没想问你出去干什么。” “唔,是我想给你解释一下。”池余十分善解人意,没有戳穿他。 这样说反而让韩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转头看向窗外。 池余眉头一挑,看来韩兄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掌柜的正躲在桌子下美滋滋的看着话本,头顶突然多了一片阴影,抬头发现是刚刚上去的那位公子,不禁目瞪口呆脱口而出, “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池余不解其意。 掌柜心知自己嘴快了,嘿嘿一笑,掩饰道:“我是说公子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么快就下来了。” 池余了然的点点头,解释道:“其实我下来是想问热水准备的怎么样了,身上沾了点脏污,我们需要洗漱一下。” 听到这话,掌柜心里可惜的摇了摇头。 没想到小伙子看起来仪表堂堂,却是个银样镴枪头。 不过再可惜生意也是要做的,掌柜脸上扬起了热情的笑:“客官,快了,等好了我们会给您送上去。” 韩悌虽然眼睛看向窗外,但是耳朵却竖着,仔细听着门口的动静。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池余回来了。 韩悌转头看向她,像是用眼神示意怎么样了。 池余解释道:“应该快了,等会掌柜的会安排人送上来,我们耐心等候就好。”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几个小二搬了一个大浴桶进来。 池余和韩悌对视一眼,从双方眼中都看到了疑惑。 池余连忙上前:“不用,我们只是沐发,不需要这么大的浴桶。” 小二尴尬的挠头,“那我这就给您去换个木盆。” 几人又将浴桶搬了出去。 又过没多久,几个小二有的端着木盆和面巾走了进来,有的拎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 不一会儿,所需物品准备完毕,小二们退了出去。 韩悌解开束发,愣愣的对着木盆犯了难。 池余看韩悌没有动作,疑惑的问道:“韩兄,你这是......” 韩悌结结巴巴道:“我好像不会自己沐发...... 这下池余也惊讶了。 看池余仿佛看智障的眼神,韩悌底气不足的解释道: “这很正常,我们平日里都有仆人伺候,谁会自己沐发......不信你去问问其他人。” 最后一句话格外有底气。 池余扶额,真是一群自理能力为零的大少爷。 不过看向韩悌别扭中又带点期待的眼神,池余还是开口: “我帮你吧。” 就当是当初她去扶贫给一些不能自理的老人洗头了。 第二十四章 回归 “那,谢谢了。”韩悌小声的道谢。 池余可不知道古代仆人是怎么伺候主子洗头的,只好拿出了她前世朴实无华的洗头方法。 将木盆端在桌子上,拍拍椅子让韩悌坐下。 韩悌乖乖的坐下后,听到耳边传来一句:“头低下。” 韩悌虽然不太理解,还是照做了。 池余将面巾泡在水里,等面巾吸饱水后,将水挤在了韩悌的头上。 韩悌猝不及防的被水淋了一头,眼睛也进了水睁不开来,连忙道: “不对不对,你这样太粗鲁了吧,哪有这样沐发的。” “不好意思,我只会这种。”池余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洗头方式。 “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身为太府寺卿家的公子,你不会没被伺候过沐发吧。” 韩悌话一说出口,就知自己失言了。 他是知道池余自小在乡下长大,前不久才被认回来的,这话恐怕戳中了池余的痛处。 没想到池余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大方承认,“没错,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自己洗头的。” 韩悌心里升起了几缕愧疚,他闭上了嘴。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起来,只剩下沐发的流水声,在这空寂的环境中流淌,伴随着韩悌的心神起伏。 “好了。” 沐发完毕,韩悌的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脸上带着水珠,桀骜的面容看起来乖顺许多。 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终究还是个小弟弟嘛——前世已经二十六岁的池余如是想到。 韩悌不知道自己在池余的心中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弟弟,听闻好了,立马站了起来,却没有站稳,身体往后一仰。 池余眼疾手快接住他,韩悌就这样倒在了池余的怀里。 真像偶像剧里的场景,池余心里吐槽,但手上还是用力,将韩悌扶了起来,没注意到韩悌的耳朵泛红。 “我们快回景和山吧,阿淮他们恐怕等的急了。” 韩悌慌乱的说道,想要逃离这古怪的氛围。 池余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看着前面池余的身影,韩悌又纠结又别扭的想到,他不会也是断袖吧。 万幸池余他们没有耽搁太久,顺着之前的路一路走上了山顶。 山顶大大小小的亭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一座亭子里,田典一边无聊的听着池淮和三皇子相谈甚欢,一边想着池余怎么还不来。 眼角余光突然觑见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果然是池余。 “余兄,这里这里。”田典赶紧站起来招手呼喊。 听说池余来了,一旁百无聊赖欣赏风景的宗政琦也眼前一亮,站起来招手。 不一会儿,池余和韩悌就赶到了这里。 田典拉着池余坐到了他的身侧,韩悌左看看右看看,选择坐到了池淮的身边。 池淮将韩悌的犹豫看在眼里,晦涩难明,就好像多年的好友,有了更好的好友一般,心里酸酸涩涩的。 但这种心态显然不符合君子之风,池淮摇了摇头,将这别扭的心态从心底赶了出去。 第二十五章 出成绩 临近傍晚的时候,池余一群人从景和山走了下来。等回府的时候,已经临近黑夜。 可能是景和山的景色抚慰到了她,今晚池余睡得格外香甜。 等到第二天,池余才发现她腿脚已经酸的走不动路了,欲哭无泪。 不过她还是勉力起来,若无其事的梳洗。 虽然一早起来发现腿脚酸痛,心情比较郁闷,但是系统的叮铃声就像甘霖一般瞬间抚平了池余的酸痛。 “恭喜宿主,第二个任务已完成,1积分已到账。” 没有额外积分,说明池余并没有在月考中拿到第一,不过积分到账说明她在前三之列。 池余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她一现代人一上来就碾压众多饱读诗书的学子,这也太妖孽了。 带着这股好心情,池余微笑着踏进了教室。 田典见她如春风拂面,笑着迎上来,调侃道,“余兄,你是不是早知道自己的成绩了。” 池余眨眨眼,“我心中有数。” 少年平日的温和平静被打破,亮如星辰的眼眸闪烁着点点微光,一瞬间散发的恣意让从未见过池余这一面的田典愣了一瞬,随即颇为心酸的拍了拍池余: “余兄,你平日里一定很辛苦吧。” 池余不知道田典怎么突然联想到了这里,却自觉并不辛苦,疑惑道: “田兄何出此言。” 田典却不想提起池余的伤心事。 其实从他第一次见池余,就察觉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寂寥气质,后又听同窗私下说她是庶子,从乡里长大,最近才被接回来,心里更加同情。 所以一开始田典就与之交好,想着有一两好友,她也不必那么孤独。 但相处过程中,田典却发现池余虽然外表温和,但内心却有极强的心防,从不在他人面前做亲近之态。 这还是田典第一次见到池余的真实情绪,若是平日他不会觉得有什么,偏偏是取得了佳绩之日。 这更让田典确信,池余平日里内心颇为苦闷,只有取得佳绩才能得以开怀。 于是田典岔开了话茬,转而恭喜道:“余兄,这次你可是得了第二,放学后咱们不如庆祝一下,我请客。” 见田典转移了话题,池余以为田典只是随口感叹一句,也没有多想,听到田典说要请客庆祝,不由得好笑: “要请客也是我请才对,今晚我做东,我们去君来楼庆祝。” 田典也不客气,笑着应了。 却有不速之客蛮横无理的冲进了他们的对话之中。 “月考第二就这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考上榜眼了呢。” 说话的同窗身材瘦弱,单眼皮吊梢眼,一副刻薄之相。 池余来国子监不过月余,中间还因为伤势在家休养了几周,对出声的同窗并不眼熟,也不知道何处有得罪过对方。 还是田典开口说了一句王项,池余才勉勉强强有点印象。 好像之前有听王项和别人吹牛月考一定能考前三来着。 “王项,你一个第四名,有什么脸笑第二名。”田典毫不留情的讥讽道。 王项看向池余的眼里充满嫉恨,意有所指道:“也不知道这第二是怎么来的,前些日子听说张夫子案桌上的考卷失窃,说不定就是有些人事先偷了考卷,背了答案,才拿到的好名次!” 这一番话在甲班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凡是真材实料的读书人,大抵都对作弊深恶痛绝,特别是有人靠作弊名次居于他们之上。 本来旁观的人看池余的眼神也顿时不一样起来。 系统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起:“紧急,紧急,宿主名誉即将受损,发布临时任务,查清月考作弊案,恢复宿主清白,任务完成奖励5积分,任务失败倒扣10积分。” 不用系统说明,池余也知道这件事多紧急了。 作弊不仅受人鄙夷,国子监也是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的。一旦被抓,不仅被赶出国子监,而且终身不能参加科考,对于读书人而言,一辈子也就毁于一旦了,可见王项用心之险恶。 田典呸了一声:“比你强的就是作弊,那普天下作弊的人多了!” 王项哼了一声,环顾一圈,放声说道:“没记错的话,上次池余是倒数第二,这次的名次却一跃成了前列,可不可疑大家自有定论。” 话说完,盯着池余,想看见对方退缩的情绪。 池余却直视着王项的双眼,态度自若,不见丝毫慌张。 王项的眼睛闪烁一下,不免有点迟疑,难道他猜错了。 渐渐的众人也察觉到不对起来。 第二十六章 报官 见众人怀疑的眼神看向自己,王项不由得有点畏惧,但还是挺起胸膛虚张声势: “池余,你这成绩怎么来的,你心里有数。” 池余暗暗好笑,怎么来的,当然是每夜苦读换来的。 但看王项眼神闪烁,于是故意放声说道:“我的成绩我自然有数,但你的成绩却不一定了。” 众人看向王项的眼神更加怀疑。 王项心里一颤,难道自己偷看考卷的事情泄露了? 不对,肯定是在诈他! 于是大声反击: “你莫要胡乱攀咬,这也不能改变你成绩得来不正的事实。” 王项这般理直气壮,众人的态度也游移不定起来。 池余不想只逞口舌之快,互相争论改变不了什么,直接快刀斩乱麻:“既然你说国子监考卷被盗,要我说直接报官如何。” 报官二字一出,众人心里都相信了池余的清白,皆赞同的点头。 “余兄说得有理,直接报官吧,我们倒要看看是哪个无耻小人偷盗考卷。” “对啊,直接报官吧。” 同窗们一言一语的纷纷开口,报官这件事仿佛势在必行,王项背后冷汗直冒,思索着怎么应对。 偷盗考卷确有其事,他也知道是谁。 在对方被发现后,他以此做把柄,威胁对方将考卷给了他一份。 他记下题目后就烧了,没有留下痕迹。 要说抓偷盗考卷的人,肯定抓不到他。但恐对方鱼死网破将他牵扯进来。 “王项,你觉得如何。”池余出声打断了王项的思索。 王项这才发现自己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看向周围,果然已经有了怀疑的眼神,勉强说道: “我自然同意。” 就算对方鱼死网破,只要他死不承认就行了,毕竟没有证据。 他大可以说对方只是随便拖一个人下水。 而且官府能不能抓到人还未可知。 众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大理寺。 负责处理案件的寺丞一听是国子监的学生来报国子监考卷被盗之案,立马将此案上报到了上级那里。 大理寺少卿也深知自己没有能力负责这么大的案件,又报到了大理寺卿那里。 大理寺卿看到这个案件,也颇为头痛。 去偷考卷的能是什么人? 肯定是国子监的学生。 国子监的学生又是什么身份? 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部分学生的父亲官职可能比大理寺卿的官级还要高。 要是一不小心牵扯到位高权重的,他这官位还要不要了? 大理寺卿左思索,右思索,将这件事上报给皇帝了。 皇帝爱修道,平日里心绪没有多大起伏,听说了这起案件时也波澜不惊。 倒是听说报案人中的头一位,是太府寺卿家的二公子后,倒是来了一些兴趣。 他还记得上次池余给他献了良策呢。 大理寺卿头低下,惴惴不安的等着圣上的回复。 圣上的声音在他头顶威严的响起:“爱卿啊爱卿,你年纪越大,胆子却是越小。” 圣上直白的指责让大理寺卿老脸通红,十分羞愧,头垂的更低了。 不过没想到圣上并没有继续指责,反而轻描淡写的指派道:“国子监的事国子监自己处理,那就安排池余负责这件事吧。” 听到陌生的名字,大理寺卿怔愣的抬起头。 这反应倒是逗趣了皇帝。 “就是太府寺卿家的二公子,报案的不就是她吗。” * 从皇宫出来后,大理寺卿还有点呆呆愣愣的,想不通皇上怎么会让一个学生负责查案。 这对那位学子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殊荣。 路上遇到了太府寺卿,大理寺卿心里顿时冒了酸水,咋别人家的孩子就那么优秀呢。 池仲见到同僚,正想问候两句。没想到对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导致池仲浑身不舒服。 等分别的时候,对方还用那种眼神盯着他。 池仲:.......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二十七章 查案 没想到最终竟然是由池余负责查案。 众人心里嘀咕着,这人还没入仕,但已经在皇上那里留下了印象,可见前途不可限量。 谁都不想得罪未来皇上面前的红人。 不知不觉,众人就偏向了池余那一边。 王项则被嫉妒冲昏了头脑,面目狰狞大喊着:“不公平!” “这是包庇!池余就是那个作弊的人!” 有人看不下去他犯蠢,提醒道:“这可是陛下指派的,你的意思是陛下在包庇池余吗?” 王项冷汗直冒,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池余也没想到这份差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不免有些惊奇。 正惊讶时,脑海里的系统咕噜一声,随后发出兴奋的声音: “恭喜宿主获得此朝皇帝赏识,积分加二十,宿主再接再励哦!” 突然增加了二十分,池余犹如一夜暴富般惊喜。 现在算算,她已经有二十七个积分,离一百积分更近了。 不过眼前还是查清真相要紧,毕竟她还有个恢复名誉的任务呢。 张夫子存放试卷的地方叫雅林阁,在学院的西北角。 雅林阁平日里属于机要重地,学生不可踏入,但是此次由池余负责查案,便由张夫子开门,让他们进去。 一群人跟着池余浩浩荡荡的走了过去。 偶尔路过其余班级的学子,都是一脸好奇的神情盯着他们,可惜他们有课,不能跟着,也就只能遗憾的摇摇头走人。 王项一路上都惴惴不安,一会儿怕事情败露,一会儿又觉得池余找不到证据。 当池余打开门看到干净整洁有条不紊的室内时,王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池余是不可能找到证据了,于是向池余投去了幸灾乐祸的眼神。 池余也一阵头疼。 警察找证据还要保护现场呢,而她却要在已经打扫完毕的案发地寻找证据。 根据前世看电视剧的经验,池余在脑海中模拟了小偷进屋的过程。 首先排除从正门进,因为雅林阁的门平日里是锁着的,只有张夫子有钥匙,并且据张夫子所说,钥匙从来没有丢过。 那只能是从其他入口,比如…… 池余看向了案桌左侧的窗户。 窗户此刻紧闭,池余走了过去向外推开,发现窗户的入口比较小。 池余大致估摸了一下,一般身材壮硕的成年男子是通过不了的,而王项虽然长得尖酸刻薄,但按身形来论并不算瘦小。 难道真不是他? 池余向王项投去了疑虑的眼神。 王项对她挑衅一笑。 虽然目前看起来王项不是小偷,但池余对他还是充满怀疑,说不定是有同伙呢。 接着池余又仔细观察窗台,将头伸出去观察窗户外面的墙壁。 果不其然,没有看到一丝脚印的痕迹。 看来小偷也是个仔细人,知道不能留下脚印避免泄露具体的信息。 众人看池余观察窗户许久,好奇问: “池余,你有什么发现吗。” 然后遗憾地看到池余摇了摇头。 众人叹了一口气。 窗户这边看完了,池余走近了右侧的案桌。 案桌上摆放着一些杂物,池余过去看了两眼,发现是上次月考剩余的试卷,其余是一些书籍。 现在唯一和这个事件关联的,恐怕就是这份试卷了。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池余决定还是将它保留着,于是遥遥望着人群中夫子询问了一句: “夫子,这份试卷我能带回去吗?” 张夫子摆了摆手:“留在这里也没用了,你带走吧。” 于是池余便小心地将试卷收了起来。 众人见其动作,好奇心又上了起来: “这份试卷上有什么线索吗?” 池余摇了摇头:“还没有头绪。” 第二十八章 糖葫芦 皇上给了一星期的时间查案,但是过去三天了池余还是毫无头绪。 王项彻底放下了心,课余时对着池余大肆嘲讽: “某些人得了圣上的青眼就得意忘形,但能力不行,最后还不是要灰溜溜地向圣上告罪。” “你不要话说得太早!”宗政琦率先冲出来维护池余。 王项看着宗政琦带着怒火的杏眼,不由一阵发怵,又想到平日里宗政琦就对池余另眼相待,暧昧道: “公主,你不用急着维护你的余哥哥。” 宗政琦仿佛被戳破心思一般,慌张地看了池余一眼,随后狠狠地瞪向王项。 王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小小女子,即使身为公主,又有何惧。 宗政宇朗倒没想到六妹如此喜欢池余,又见她被嘲讽,平日里豁达的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出言道: “王项,非礼勿言,你的君子风度有待提高。” 没想到平日里以好脾气着称的三皇子也表达了对他的不满,王项惴惴不安地道歉: “公主,是在下失言了。” 嘴上虽说了道歉的话,心里对池余的嫉恨却更深一层。 宗政琦没有理会他的道歉。 一旁的宗政宇朗见王项立马改变了态度,对他更加不喜,心里默默评价他见风使舵四字。 等池余回过神时,这场纷争已经结束。 只不过宗政琦双眼泛红,看起来不堪受辱。 池余愧疚的向她示意,随后走到王项的面前笑道: “让你失望了,我已经找到线索。” 满意地看到了王项瞬间变色的神情。 * 其实池余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替自己和宗政琦出一口恶气而已。 放学时,池余依旧选择步行。 只是平日里是散心,现在她的脑海中却塞满了查案这件事。 宗政铄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回想着上辈子。 上辈子他好像隐隐约约也听说这件事,最终是抓到了谁,怎么抓到的,他却记不大清了。 但能肯定的是,池余最后抓到了真凶。 所以他其实不必担忧。 宗政铄摸着微微发沉的心口,又抬头看向池余的背影,还是决定跟了上去。 池余感觉到有人影在靠近,她以为是其余行人,没有在意。 没想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你在担心抓不到真凶吗。” 池余转头一看,是同座那极具压迫感的身高。 说实话池余对这位同座感觉挺复杂的,一方面觉得他在对自己散发善意,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是披着温顺外皮的毒蛇,如果不小心受到他的蛊惑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她和同座相处的时候一直感觉到十分不自然。 所以在宗政铄靠近她时,她又不由自主的汗毛耸立起来,勉强道: “时间紧迫,我确实在忧心这件事情。” 宗政铄低头看到了池余因为故作镇定缩小的瞳孔,心里不禁一阵烦躁,他就那么可怕吗。 不过还是压抑着心情安慰道:“别担心,你很快就能查出结果的。” 没想到宗政铄跟上来是为了安慰她,池余心里愧疚了一下,是她以貌取人了,决定摆正心态和同座好好相处,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 “谢谢你。” 少年的笑如同澄澈的水流,仿佛能冲刷走人间所有污秽,宗政铄怔了怔,突然开口: “我带你去买糖葫芦吧。” “嗯?” 池余满怀疑惑地被宗政铄拉着去找卖糖葫芦的小贩。 难道是宗政铄突然想吃糖葫芦了?还是说他有什么其他意思。 卖糖葫芦还挺好找,没走一会儿就看到一个。 稻草扎制的棍子上插了许多红彤彤圆滚滚的糖葫芦,上面的糖衣在落日的余晖下更显晶莹。 卖糖葫芦的是个穷苦老人,脸上是密密麻麻的沟壑。 看到两位书生样式的公子走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宗政铄挑了2根糖葫芦,一根给了池余,一根自己拿着,然后盯着池余。 池余挠挠头接过,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怎么感觉宗政铄的眼里充满期待呢。 池余纠结着怎么吃,当着别人的面舔糖葫芦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咬了一口,糖衣在她嘴里嘎嘣一声,带着股清甜。 “好吃?”池余试探性的夸赞一句,然后抬头看宗政铄的神色,企图弄懂他的意图。 宗政铄听她夸赞后笑意更浓,也吃起了自己的糖葫芦。 池余更疑惑了,宗政铄只是想听她夸糖葫芦好吃? 二人静静地站在路边吃糖葫芦,要是被其他同窗看到了,估计得惊掉下巴。 池余咬破一个山楂时,另外一半没有了竹签的支撑,掉在了地上。 池余本来没想管,没想到一个不知何处来的乞儿将它捡了起来。 “公子,你的糖葫芦掉了。”乞儿忍住口水,将手中挂落着糖衣的半个山楂球举起给池余看。 乞儿穿的破破烂烂,身体瘦骨嶙峋,眼神中充满着对糖葫芦的渴望却又生生的压抑住了。 池余心里触动,蹲下身子不顾污秽接过了那半个山楂球。 “谢谢。” “还有,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一根糖葫芦好不好。” 宗政铄看着这一幕,想起了前世的惊鸿一瞥。 前世他因与宗政宇朗斗得焦头烂额而在小巷散心时,也看到了类似的一幕,少年的笑如同蜻蜓拂过他的心湖。 只是后来发现少年是他最大敌人下的最得力助手,也是他夺位路上的最大阻力…… 第二十九章 真凶 虽然只是半个沾满灰尘糖葫芦球,但毕竟是乞儿所珍视的东西,池余并没有随意地扔掉,反而一路攥紧带回府中。 前来迎接的小才注意到池余手上脏污,惊讶地问:“公子,你拿着这糖葫芦球干什么。” 池余笑道:“我也学学那些才子们的葬花之举,不过不一样的是,我葬的是个糖葫芦球。” 思来想去,这样也不会糟践了乞儿的心意。 小才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在府中找来了锄头。 池余接过,在院中的一棵梧桐树下挖了一个小小的土坑,将手中的糖葫芦球放了进去。 糖葫芦球上的糖衣早就化得泥泞不堪,池余抓久了不仅手上沾满来了糖水,连手指的纹路都印在了糖葫芦球上了了去。 池余挖了一些土将糖葫芦球盖上。 等等,指纹! 池余灵光一闪,连忙跑到了书房,上次带回来的月考试卷在那里。 不解其意的小才在后面追着喊公子。 一进入书房,池余便拿出试卷,转头对小才吩咐:“你去找一些紫染来。” 紫染呈深紫色,是一种常用的染料,但它有个缺点就是易溶于油脂,而人体的皮肤却在时刻分泌油脂。 池余就是想利用这个特性将试卷上的指纹全部提取出来。 按照正常情况,这套试卷只有她和张夫子两人触碰过,这上面也应该只有她们二人的指纹。 一旦出现了第三者,那就说明他就是真凶。 不一会儿,小才就取了一小碗紫染过来。 池余搭了一个架子支撑在蜡烛的上方,将小碗放置在架子上,又用杆子将最后一张试卷铺开,支于小碗上方。 蜡烛的火焰舔舐着碗底,小碗上方缓缓蒸腾起热气。 池余屏住呼吸紧盯着试卷,看见试卷上慢慢显现的指纹,终于放下心来。 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唯一不可控的是要是真凶没在这张试卷上留下指纹呢? 池余决定先试试。 试卷上的指纹不少,池余小心地将其一个个裁剪出来。 第二天去找了张夫子说明情况需要张夫子的指纹。。 张夫子满脸惊奇的看着她,万万没想到她还能通过这种方法找真凶,爽快地答应了。 池余又带着张夫子,自己以及试卷上的指纹去找了民间的指纹鉴定师,这些鉴定师常年替犯人画押的指纹做鉴定,有着极强的眼力。 经过排查,很快排除了9个指纹中有八个分别属于池余和张夫子,剩余一个来源不明。 池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现在只要找到这剩下的一个指纹属于谁,谁就是真凶。 而且这枚指纹看形状是大拇指,这也为池余减轻了排查难度。 最后最难办的,就是如何获取到甲班所有人的指纹。 毕竟如果贸然开口索要大家的指纹,真凶肯定会有疑虑然后从中作诡。 所以征取院长的同意后,池余拿到了同窗们曾经交过的试卷,从试卷上提取指纹。 为了避免出错,她又对同一人的多张试卷进行指纹提取,对上面的指纹进行提重,重复出现的才会认定为该试卷主人的指纹。 最后又拿着这些指纹去找鉴定师傅,在鉴定师傅夜以继日的加班下,终于在第七天截止日期前确定了该指纹的主人—— 一个池余没想到的人。 * 已经到最后一天了,池余却那边迟迟没动静。偏向池余的人不禁向她投去了担忧的眼神。 田典几次想说话都憋住了。 宗政琦焦灼难安。 而宗政铄在怀疑他前世的记忆是不是有偏差。 王项则一直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打量池余。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池余将大家召集了一起。 “大家久等,我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 听到这话,王项心里一咯噔,却又觉得池余是在诈他。 但他的确不是偷试卷的人,所以没什么好怕的,于是更加挑衅地看向池余。 然而池余却没看他,反而将视线转向了角落里的身影: “是你吧。” “张蒙。” 众人讶异间,缩在角落里的张蒙慌乱之下跌倒在地。 池余也万万没想到是他,在她印象中的张蒙懦弱胆小,是万万做不出偷试卷这种事的。 没想到居然真是他。 张蒙知道池余肯定是已经掌握了铁证才能找到他,心如死灰,却又愤恨王项挑事,不然这件事明明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去。 于是众人惊讶地看到,张蒙抬起头,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脸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怨恨的目光如同尖刀刺向王项。 王项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张蒙手直直指向他,发出尖利的声音: “还有他!” 第三十章 归案 王项瞪大双眼,语气急促: “你这是血口喷人!” 张蒙死死地盯着他,反正自己也快完了,导致他败露的王项凭什么能好好的,于是抬头看向众人不顾一切地开口: “那天晚上王项也去了雅林阁,他发现我偷试卷后以这个为把柄要挟我,让我把考题泄露给他。” 王项争辩:“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证据吗。” 张蒙咬紧牙齿怨恨低头。 是的,他并没有什么证据。 众人其实已经看出张蒙所说属实,但正如王项所说,他拿不出证据,也就不能给王项定罪。 周围蓦然安静了下来。 王项环顾四周,看见众人哑口无言,露出了丑恶的取笑嘴脸。 “不!” 张蒙突然抬起头,期望的目光看向池余: “池余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一定能找出证据。” 被真凶期盼着找出另一个嫌疑人的罪证,这种感觉还是蛮奇特的。 池余摸了摸鼻子,又看到另一边的王项似乎有恃无恐,转头看向张蒙: “考题你是口述给他的?没有留下和他进行书信往来吗。” 张蒙明白池余的意思,遗憾摇头:“没有,当时他把考卷拿了过去,自己抄写了一份。” 池余:“那张偷取的考卷还在你这里吗。” 张蒙点头,虽不解其意但连忙从书桌下掏出被盗取的那一份考卷。 那就好办了。 只要王项触摸过考卷,就会留下指纹。 也就是说,只要那张考卷上有王项的指纹,就说明他也是作弊之人。 众人很明显地察觉到,池余浑身变得放松起来,这不禁让人好奇。 只有宗政铄清楚一切马上要尘埃落定了。 宗政琦最先憋不住,开口问:“池余,你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池余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应了一声。 众人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催促池余说发现了什么。 王项冷哼一声:“不过是装腔作势。” 池余遥望着他,笑道:“马上你就要失望了。” 众人还不清楚池余要做什么,只看到她在学院书童耳边嘱咐了几声,不一会儿书童就领着仆从带回了一些杂物,有瓷碗,蜡烛,架子。 只是那瓷碗里深紫色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 池余将东西摆放好,事先嘱咐道:“大家需要等两刻钟左右。” 众人盯着这稀奇古怪的摆法,一时间想不出来有什么用。 田典悄悄凑近池余:“余兄,这是做什么用的。” 池余察觉到周围的众人也悄悄竖起了耳朵,卖了个关子:“等会就知道了。” 众人:……到底是什么好想知道啊啊啊啊! 时间在众人抓心挠肺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渐渐的,众人发现了惊奇的一幕,悬挂在瓷碗上空的试卷上竟然浮现出了淡紫色的指纹。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 不得不赞叹池余的聪慧,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众人向池余投去了赞叹的目光。 宗政琦崇拜地看向池余,对她的好感更加一层。 宗政铄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宗政宇朗的眼里也浮现出对池余的欣赏。 池淮也惊叹于池余的聪慧,心里浮现出了难以言明的情绪。 韩悌别扭地在心里夸赞,看不出来,他还蛮厉害的嘛。 众人还沉浸于这种情绪之时,突然听见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王项被吓晕了,不由得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 查清真相后张蒙和王项被逮捕归案,依据法令他们被逐出京城,其以及其子孙后代终身不得科举不得入朝为官。 而张蒙和王项的父亲也被连累,革除官职被迫致仕。 对于王项那个小人,众人没有一点怀念,但对于张蒙,众人感到十分唏嘘。 在大家的印象中,张蒙是个懦弱的老好人,却不知道为何想不开去偷取试卷,好好的前程就此毁于一旦,可悲可叹! 当张蒙和王项的判定结果出来后,池余的脑海中叮咚一声,系统上线了。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月考作弊案任务,积分加5。” 池余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见系统在脑海里开心地播报: “啦啦啦,宿主现积分32,已突破30,获取成长大礼包一份,已放入宿主的书房,请宿主及时查收~” 第三十一章 新人大礼包 新人大礼包?! 池余怀着兴奋的心情回到府中,直奔书房,果然在书桌下发现了一个陌生的檀木盒。 不知道新人大礼包里面会有什么。 池余将木盒从书桌下抽出,好奇又期待地打开。 木盒不大,底部用青丝绸布垫着,一方小小的玉白色瓷瓶端坐在里面。 池余将瓷瓶拿出来,拨开上面的木塞,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在掌心,是一颗圆滚滚的棕色药丸。 药丸的表面光滑,隐隐有流光在其表面浮动,一看就不是凡品 只是不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于是池余在脑海里呼唤起了系统: “系统,这颗药丸是做什么的。” 系统及时上线,热心解答道:“宿主,这是九转还魂丹哟,只要一颗就能把人从阎王殿拉回来。” 这在古代简直算是仙丹,不过池余暂时不需要它,于是差强人意地将它收了起来。 见池余就要将木盒关上,系统及时提醒:“宿主,下面还有一层哦。” 池余挑了挑眉,将底部的青丝绸布掀开,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暗扣。 将暗扣解开,木盒里的第二层就显示出了真面目。 同样是以青丝绸布为底,而上面摆放着一枚白玉戒指,池余将它拿起,入手温和中带着清凉。 不等池余发问,系统就耐心解释: “这是博通古今戒,里面是一方空间,里面摆放了三千世界古往今来的一切书籍,不管是孤本残本绝本宿主都可以找得到。” “并且在博通古今戒读书宿主会有加成,不管多晦涩难懂的文章宿主都能瞬间理解哦。” 池余眼前一亮,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她虽然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但最近为了月考,她苦读了许多古书,这些古书晦涩难懂难以理解,她往往读了好几遍也不解其意,也只能向池淮等人请教。 而有了这个博通古今戒,她就不必再有这些烦扰了。 只是该怎么进去,池余问出了声。 系统答道:“只要心里想着要进博通古今戒就可以啦。” 果不其然,池余心念一动,便来到了戒指里的空间。 系统在空间外遥遥提醒:“不过为了不破坏位面平衡,这个空间在无人时才可以进入,并且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一样的,宿主要注意停留时间哦。” 池余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环顾周围。 戒指空间内部灰蒙蒙的。 灰蒙的空间中,书架连绵地往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书架与书架之间的间隔很窄,只留下一人可通过的距离。 书架也很高,池余站在间隔处,抬头时发现书架直穿天际,这给她带来了浓浓的压迫感。 如果在这边找书,恐怕一辈子过去了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本吧。 仿若听到了她的心声,池余目前突然浮现出一光幕。 光幕和后世的平板操作有些类似,可以在上面搜索自己想查询的书名。 池余想了想,选择搜索微积分,这个前世她最头痛的学科,书看不懂,学学不会,最后也只是60分擦边而过。 正好借此体验一下戒指空间对她的加成能到达什么程度。 光幕上显示出了池余的搜索结果,重名的书籍有很多,书名后缀着各自的着作人。 池余实在是不记得自己学的是哪个版本,随便点了一个。 然后她发现身体浮起,飞快地掠过周围的书架,最后在一处停了下来,面前正是微积分。 池余将它从书架上抽了出来,身体自动回到地面。 地面不知何时多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池余走过去,坐下来,翻开手中的书。 之前晦涩难懂仿若乱麻的知识突然像被理清的线变得清晰明了起来,池余眼前一亮,知道自己稳了。 第三十二章 心意 如果说第一次月考第二是有侥幸成分,而之后池余却稳稳的排在了前十以内。 甲班的众人完全没想到,从乡下来的小子进步如此之快,居然短短时间内超越了他们大部分人,于是众人也咬牙切齿学习想着不能被池余比下去,甲班的求学氛围一下子浓厚起来。 要知道,甲班由于官宦子弟多,他们平日里是不如乙班丙班之类刻苦的,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可以凭借父辈的余荫轻轻松松获取一个不错的职位。 而现在,甲班的求学氛围居然比其余班级更浓烈了。 甲班的夫子们对这种现象非常好奇,他们面上如往常一般稳重儒雅,背地里却偷偷打听原因。 听到是因为池余,夫子们了然地笑了。 他们对池余的印象都很好,尤其是张夫子,他对上次池余的查案过程还铭记在心呢。 张夫子捻了捻自己的胡须,叹道:“此子非池中物啊。” 众人的溢美之词却让池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进步飞快也是有一部分博通古今戒的功劳。 毕竟好东西不能独享,博通古今戒的存在虽不能让人知道,但是里面的书籍却可以从脑子里带出来。 于是为了造福大家,池余便将博通古今戒里对如今这个时代有用的书籍,一点点的抄录出来,说是偶然所得孤本,分享给大家。 甲班的众人本来还因为池余超过他们而不忿,这下子一下子全都消气了,反而真心实意地夸赞池余起来。 而其余班级的学子也因池余分享书籍的行为对她好感大加,到最后一提起池余,国子监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人交口称赞。 以至于即使最后三位皇子一位公主都对池余青眼相加,众人也不曾嫉妒,只会觉得这是池余应得的。 池余却觉得有点苦恼。 因为她突然发现宗政琦对她有男女之情。 最近宗政琦总是含情脉脉地盯着她,并且旁敲侧击她觉得她怎么样。 池余虽然打扮成了男人,但心里却还是女人,所以一直没往那个方面想。 直到宗政琦将绣着她心意的荷包递给了她,并且含羞带怯的逃走了,池余才察觉到不对。 池余站在原地,手里的荷包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在手里简直烫手。 而另一边宗政琦选择这时候试探也是有原因的。 她已经入学国子监一年多,驸马人选却还迟迟未定,淑妃十分焦急,多次提出让宗政琦退学,婚姻大事则由父母来定。 宗政琦其实一直属意池余,这一年多来她迟迟未说是有两方面原因,一是不清楚池余的心意,二是她想留在国子监学习。 但是母妃已经给她下了最后官牒,不管她选没选好驸马,一个月后都必须退学,所以她才会在最近试探池余的心意。 经过试探,宗政琦也看了出来,池余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但对其他人同样也没有。 宗政琦是有点小骄傲的,她身为天之骄女,身份尊贵,容貌才学都不俗,在池余并没有心仪女子的情况下,她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宗政琦鼓起勇气给池余递了荷包,在忐忑中等待着池余的回应。 第三十三章 拒绝 宗政琦没有等太久,放学前池余就私下约她第二日君来楼会面。 当夜,宗政琦整夜都紧张期待的没睡个好觉。 第二日更是早早起来梳妆打扮,连亲近的宫女都很诧异公主今日怎么起得如此之早。 一番盛装打扮后,宗政琦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开心地出了宫门。 路上却偶遇了宗政铄。 一见到五哥,宗政琦就有点发怵,整个人都拘谨起来。 而宗政铄见到宗政琦如此打扮,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脸上浮起来一丝浮于表面的笑意: “你这是?” 宗政琦嗫嗫喏喏:“我······我就是出宫玩玩,五哥你想一起去吗。” 她当然知道,五哥是一定不会真的和她一起出去的,然而她失望了。 只听五哥轻轻笑了一声,道了一句:“好。” * 走在大街上的宗政琦,感受着身后五哥跟随的脚步,简直想锤自己的脑子。 明明不叫上五哥五哥也不会说啥的嘛,她怎么脑子一抽了呢。 还有五哥也真是的,平日里关系也不好,怎么这次又愿意主动跟着她。 想着,忍不住用哀怨的眼神瞥向身后的五哥。 然而一看见五哥的身影,脑子一激灵又瞬间清醒。 不过,她不可能带着他找池余的,只好想办法先甩掉五哥。 宗政琦看向不远处的烟火缭绕的小吃街,灵机一动,回头对着五哥道: “五哥,咱们去买点小吃吧。” 五哥最厌恶小吃街的油烟气了,他肯定不想进去。 果不其然,宗政铄停住了脚步:“你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宗政琦点点头,背过身子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得逞的笑脸,欢快的跑进了小吃街。 宗政铄在原地待了一刻钟,终于反应过来,宗政琦已经跑了。 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于是屏住呼吸进入小吃街,寻找宗政琦离开的路线。 宗政琦一路跑得气喘吁吁,终于来到了君来楼。 不出意外,池余早已约好了位置。 宗政琦整理整理仪态,走了进去。 少年正端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身姿如青竹般挺拔干净清新,而转头露出来的那一张脸却十分绮艳,眉眼微微上挑,眼角带着微微的红。 这张脸无论看过多少次,每次都会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无人例外,宗政琦亦是。 宗政琦陡然生出了些许自卑,本来觉得十分有把握的事,也变得悬疑不定起来。 “公主,这里。” 少年的声音让宗政琦回过神来。 宗政琦脸颊微红,坐了过去,小声询问:“池余,你是怎么想的。” 池余看着眼前少女期待的神情,沉默半晌。 * 宗政铄忍住身上的油烟味,判断出宗政琦最有可能的离开路线,沿路走到了君来楼附近,抬头时,看到了窗边的二人。 宗政铄的心不知何顾陡然沉了下来。 平日里宗政琦就对池余另眼相看,今日见她一副小女儿情态,宗政铄就在想,难道是池余对宗政琦的感情有了回应,于是忍不住想跟过来一探究竟。 毕竟上辈子,池余为了宗政琦年近三十都不曾娶妻。 宗政铄一想起这件事,就会有莫名的妒火。 但脑海却清醒的告诉他,池余和谁在一起,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对,还是有关系的。 若池余还和上辈子一样倾慕宗政琦,宗政琦又与宗政宇朗交好,那么池余肯定会选择站在宗政宇朗那方。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将池余拉入他的阵营,他就要砍断池余对宗政琦的情意。 为自己找好了理由,宗政铄如同往常一般嘴角挂上浅笑走了进去。 * 周围寂静的可怕,宗政琦抬起头,撞上池余眼含歉意的目光,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池余轻轻出声,满含歉意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宗政琦心脏闷闷的,“我有哪点不好嘛。” 池余:“抱歉公主,不是你有什么不好,而是我终身不会娶妻。” 哪有男子不娶妻的,宗政琦只觉得这理由十分荒谬,是看不上她的托词,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低声说了句好,也不算在这停留,低头快步走向包厢的门,推开冲了出去,连不小心撞到人也没有在意。 池余也跟着冲出去,撞到了人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抱歉,便朝宗政琦的方向追出去了。 被连撞两次的宗政铄:······? 第三十四章 科举 池余追出来时,宗政琦已经不见人影。 池余想,等明日国子监见面时再好好解释吧。 然而第二日夫子却带来了六公主从国子监退学的消息。 池余心里叹了一口气。 然而话一定是要说清楚的,不能拖延,池余只好私下找到三皇子,请求他帮忙约六公主出来和她见一面。 三皇子平日也知道六妹对池余的心意,爽快的答应下来,当晚就去找宗政琦说了这件事。 没想到宗政琦眼眶泛红。 “三哥,我和池余没什么好说的,你帮我回绝吧。” 看起来宗政琦在使小性子,宗政宇朗拍了拍她的头:“那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 宗政宇朗离开后,宗政琦趴在床上大哭一场。 一方面是被爱慕之人宁愿不娶妻也要拒绝她的伤心,一方面是以后会被定下一个不知什么样的驸马的惴惴不安。 * 宗政琦退学后,淑妃就筹谋着替她挑一个品学兼优的驸马一事,时不时地拎着亲手煲的汤去皇上的道堂打探消息。 皇上一身道袍在蒲团上打坐,听清楚淑妃明里暗里的打探,随着檀香缓缓上升,淡淡地说道: “不急,四个月后正好要举行三年一次的科举,等结果出来了,你再好好挑。” 被戳破心思的淑妃羞愧的低下头。 而另一边的池余也知道科举只剩下四个月就要开始了。 原因是系统又发布了新任务。 还是熟悉的特效,系统欢快的冒出来:“叮咚咚,新任务来啦,请努力考取进士吧,任务成功加30积分,任务失败扣10积分,积分扣到0,宿主的主线任务就完全失败了哦。” 这次成功加的积分居然远远高于失败扣的积分,说明这次任务的难度很大,允许在一定次数内的失败。 池余压力陡增,连忙回去查看科举的相关规则。 第一步就被卡住了,成为进士的前提是你得先是举人,成为举人的前提是你得先是个秀才,秀才前面还有童生。 然而池余连童生都不是。 也就是意味着池余要在短时间内考取秀才,举人,才能获取考取进士的资格,而且只是资格而已,能不能真正考上还未知。 可是除了院试,其余的乡试会试都是三年一次的,错过了一次,就要再等三年。 难怪这次的任务看起来这么宽泛,池余苦笑。 不过再难也得咬牙坚持下去,池余第二天就向田典打听院试的事情。 这一问,甲班可炸开了锅。 田典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余兄,你没参加过院试?!” 池余点头。 众人也瞪大了双眼:“我们居然连童生都比不过。” 有明白人弱弱地说:“只是池余没去考试吧······以他的实力秀才岂不是手到擒来。”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 田典是属实没想到池余没参加过院试,在他看来,池余虽然乡下长大,但是颇有学识,以往肯定是上过私塾的,这么好的苗子夫子不让他考取功名都说不过去。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原身真没上过私塾,也没考取过功名。 田典叹了口气。 一旁的宗政铄抿抿唇,谁能想到未来赫赫有名温润尔雅的池大人,幼年时却是个衣不裹腹的小子呢,心里不禁对池余升起了敬佩之情。 第三十五章 平松 然而田典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哎呀!京城举办的院试前几日刚刚结束!” 那自己岂不是连秀才身份都取不到,更何况去考取进士? 池余紧急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系统,如果这一次的科举我不参加,会算作失败吗。” 很遗憾,虚空中系统点点了头,答道:“算哦。” 那这个任务岂不是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 想到即将要被扣掉10积分,池余的心简直要滴血。 她现在一共才三十多积分啊。 见池余失落的表情,田典于心不忍,安慰: “没事,你还年轻,三年后也才十九岁,到时候参加也不迟。” 池余叹了口气:“唉,那也只能如此。” * 池余今年不参加科举的消息一下子传播了整个国子监,一部分今年参加科举的学子都悄悄松了一口气,另一部分也在替池余惋惜。 毕竟池余年纪轻轻,以平日成绩来看的话,考中进士也不是没可能。 一旦她考中了,就会成为宗国最年轻的进士,前途不可限量。 而现在却因为幼年的遭遇,白白要耽误三年时光。 国子监的夫子们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课余时间不禁惋惜起来。 张夫子最欣赏池余,这时候也不禁感叹:“真是时也,命也。” 王夫子和池余交情不深,却也知道等三年是多么难捱的事情,让他想起了年轻时候自己三年又三年的准备,直到三十多才取得进士。 而负责掌管学籍的刘夫子突然眉头一皱,仿若想到什么,从案桌下掏出厚厚的一叠学籍,仔细翻阅起来。 张夫子转头好奇道:“你这是?” 刘夫子没有说话,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停,当翻阅到一页时停了下来,终于开口: “池余的户籍仍在平松,而平松的院试一般在7月底举行,按时间来算,池余现在赶回去报名应来得及。” 万万没想到池余的户籍不在京城,张夫子和王夫子瞪大双眼。 王夫子嘴快问道:“池余不是池仲的儿子吗,池仲在京城为官几十载,他的儿子户籍居然不在京城?” 刘夫子是一手操办池余学籍的人,对这件事很清楚,解释道: “池余以前流落在外,在平松省下的一个小村长大,去年才被找回来。” 池余居然不是京城长大的,众人纷纷惊讶,池余身上真的一点也看不出农家子的气质,和她哥池淮一样,都是温润尔雅的贵公子风格。 其实池余比池淮更胜一筹,只是池淮是嫡子,池余是庶子,这话说出来未免落人口实。众人都默契的没有说出来。 这个消息很快由张夫子带给了池余。 池余万万没想到,她已经放弃了,居然峰回路转,还有一个意外之喜。 是啊,现代也不允许“高考移民”,在古代户籍制度更加严厉的情况下,异地科举自然也是不被允许。 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池余连忙向张夫子道谢: “夫子,实在是谢谢了,没有您我可能真的要再等三年,学生无以为报,必不辜负夫子众望。” 张夫子笑了笑,拍了拍池余的肩:“那你可要快点回去准备。” 第三十六章 赶路 六月的天气已经开始逐渐炎热。 马车被厚厚的帷布包裹着,像个不透气的大蒸笼,简直闷的透不过气。 池余只好掀开马车的窗帘,企图从窗外获取一丝凉气,只是偶尔吹过的风也是灼热的。 池余又用扇子扇了扇风,感受到渴意,拿出水囊对着嘴巴倒了倒,一滴水也没有了。 而从马车往外看去,周围是一片宽阔大道,并没有什么植被,看样子附近也没有水源。 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池余他们不仅身心俱疲,而且之前带的干粮水源也已经告急。 幸运的是,他们离平松仅有半天的路程。 只要到达平松,他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池余安慰自己。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马车始终平缓的在大道上行驶,池余有点昏昏欲睡。 正要睡着前,马车停住了。 池余以为是到了,没想到车外传来小才疑惑的声音: “公子,前面那段路被石头拦住了,我先去试一下能不能搬走。” 池余及时阻止了小才,“不要,我们现在立即调转车头。”,语气是罕见的凝重。 小才应了一声,坐在马车内的池余感受到车头慢慢转到了来时的方向,内心松一口气。 然而马车正要行驶时,又停住了。 这次不等小才开口,外面就传来了陌生大汉的声音: “还挺聪明的啊,知道有人藏在这里,不入套。” 嘴上虽然是称赞,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狠毒。 随后小才惊恐的声音才传过来:“公······公子,有劫匪!” 池余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躲过,只好从包裹里拿出银票,掀开车帘,准备向外面的大汉奉上。 一出车门,就被门外十余个壮汉举着的大刀晃了眼。 还好没选硬拼,池余想。 这些劫匪一般只求财,把所有钱财给他们大概率就会有一线生机。 于是池余行了个礼,语气恭敬。 “各位大哥,我清楚道上的规矩,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票,请各位大哥收下。” 在命面前,什么银票都不算什么。 为首的蓝衣大汉点了点头,派手下去拿。 而刚才出声的灰衣大汉却不甘心地说:“大哥,你可千万别放了这小子,我看他奸诈的很,一开始还想逃呢。” 废话,谁遇到劫匪不逃啊,池余心里默默翻了白眼。 蓝衣大汉显然比较沉稳,淡淡道:“道上的规矩不可更改,交钱买命。” 灰衣大汉这才恨恨的闭上了嘴。 银票拿到手后,为首的大汉示意池余可以离开,池余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 “等等!”灰衣大汉又开始作妖,和蓝衣大汉提议:“大哥,要我看还是搜一搜,说不定这小子还藏了一些。” 蓝衣大汉始终不是善类,头一点,同意了灰衣大汉的说辞。 灰衣大汉冷冷看了池余一眼,“大哥,我亲自来搜!” 池余冷静的看着灰衣大汉对着她的包裹翻翻捡捡。 方才她已经将所有的钱交了出来,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即使灰衣大汉搜得再仔细,也只会什么都搜不到。 然而灰衣大汉在翻到路引时停了下来。 池余的眼皮重重一跳。 只看见灰衣大汉向车外喊了一句:“大哥,这小子来自京城。” 池余的马车再次被团团围住。 第三十七章 被抓 不知为何,这群劫匪对京城人士仿佛有仇视心理。 一听说池余来自京城,劫匪们脸色大变。 蓝衣大汉更是沉下了脸,下令: “把他们抓起来,带走!” 话音刚落,一群人就围住池余和小才,不等二人挣扎,就将二人捆住,蒙着眼鼻,扔在了马背上。 池余只听到耳边马儿飞速奔跑的马蹄声,感受到自己的胃在不停的剧烈颠簸。 心里想着如何能逃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着池余的这匹马停了下来。 接着,池余被毫不留情的从马背上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有人踢了她两脚,恶狠狠地道:“起来,快走。” 池余挣扎着起来,被推搡着进入了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 “就在里面好好待着吧。” 那人冷笑一声,随着铁门的叮当一声,脚步声渐渐离去。 池余侧耳倾听,等人走远了才出声道:“小才,你在附近吗。” 小才惊慌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公子。” 确认小才在附近,池余心里的石头落下一点。 不过她没和小才互相安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逃出去。 只是那些人够谨慎的,不知道把她们关到了哪里,也没有将他们松绑。 池余不仅眼上被紧紧蒙了一层布,双手也被反捆在身后。 池余试着挣扎,粗粝的麻绳紧紧的捆住了她的手腕,每动一下,就有钝刀子磨肉的痛感。池余挣扎了一会又停下了,还是先得想办法解开蒙眼的这一层布。 她小心翼翼的站起,不知方位的慢慢踱步,终于头触摸到了类似墙壁的地方。 只要将蒙眼的布蹭掉就好。 池余的背倚靠着墙壁。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布终于掉落下来。 池余环顾四周,她们果然被抓进了一处地牢。 地牢里面空荡荡的,而且常年没有阳光,潮湿昏暗。 池余企图找趁手的工具,然而看了一圈,没有。 池余只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保存体力。 她的任务不会就终结于此吧。 不对,系统! 池余忽然想起脑海里的系统,开始紧急呼唤:“系统,你有什么道具可以帮我逃出去吗。” 系统叮咚一声,如往常一般出现,看见池余的处境,惊讶的问:“宿主,你怎么被关进地牢了。” 池余连忙说:“没时间解释了,能帮我解开绳子吗,还有,你那边有什么道具吗。” 系统被吓到,连忙找道具解开了池余的绳子。 但是能完全帮助池余逃出险境的道具却不好找,系统商城里的道具要不就是太贵,要不就是不符合池余的情况。 系统在虚空中急得冒汗。 找了许久,才勉强找个能用的。 系统结结巴巴地对池余介绍:“宿主,你看这个万能钥匙怎么样,它能解开所有锁,我们可以用它打开地牢的门,目前只要10积分。” 光打开地牢门是远远不够的,重点是要能逃出去。而地牢一般都处于地下,路线狭窄,即使出了牢门也极易被抓。 系统也清楚这点,但是实在找不到其他道具,只好推荐个勉强一用的。 一旁的池余也没有闲着,系统查看兑换商城的同时,她也在寻找兑换商城中有什么能用的道具。 只是她和系统有一样的感受,要么道具太贵买不起,要么便宜但不实用。 突然,池余眼前一亮,指着兑换界面底部的预言之眼说:“这个。” 预言之眼的底部显示着限时打折,8积分可以兑换一刻钟的预言之眼,而倒计时却只剩下几秒。 池余眼疾手快购买了它。 系统面板上瞬时显示了一个小小的技能图标,上面是一只金色的眼睛。 池余又很快花10积分买下了万能钥匙。 瞬间她只剩下了十几积分。 看到自己的积分瞬间少了一大半,池余一边心痛一边安慰自己,积分总会有的,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系统见池余买了只能维持一刻钟的预言之眼,焦急道:“宿主,你别看错了,这个只能维持一刻钟。” 池余摇摇头:“你等会就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逃 “宿主,你太机智了!没想到预言之眼还能这样用!” 系统目瞪口呆的看着池余操作,万万没想到预言之眼的使用时间是可以不连续的。 池余半刻钟前使用了一分钟预言之眼,然后停了下来。到现在为止预言之眼的技能都还剩余十四分钟。 也就是说只要没把全部的时间额度用完,池余可以随时使用它。 不过预言之眼也有两个限制,一是只能预言未来24小时发生的事情,二是不能预言与大气运者有关的事。 显然这群劫匪中没有大气运者,池余通过预言之眼看到,她如果立刻动身从地牢出逃,会被很快抓回来,甚至有丧命风险。 但是明天早上,地牢的看守就会松懈,那时候逃走才是最佳的选择。 现在应该要做的是保存体力,为明天做准备。 池余隔着墙壁提醒小才:“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有办法。” 小才本来已经做好了命丧于此的打算,听到公子说有办法,出于对公子的信任,兴奋的应了一声,然后什么也不想的闭上眼睛。 安抚好小才,池余也闭上了双眼,只等明早行动。 * 坐着休息属实不舒服,池余整夜都没休息好。 醒来时看见没有一丝阳光的昏暗环境,也不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没有。 池余又开启了预言之眼,预言之眼告诉她,现在出逃不是好时机,看来还在夜中,池余皱着眉闭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池余再次睁开双眼。 小才似乎也醒了,隔着墙小声地喊:“公子。” 池余又用预言之眼看了一遍,时机到了。 于是立马站起,先使用万能钥匙打开了地牢的铁门,然后去解救小才。 为了安全起见,池余将预言之眼一直开着,大脑高速计算每一步行为对应的未来。 小才被解救出来,兴奋地刚想出声,池余在自己嘴边竖起食指,示意安静。 两人在地道里小心的行走。 正如预言的那样,地牢的看守不知为何变得极为松懈,只有一两个人在巡逻,池余凭借着预言之眼躲了过去。 走了大约五分钟,池余两人才走出地牢,重见天日。 然而还来不及放松,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我们快走,老大让我们立刻把那两人抓过去,这可耽误不得。” 池余心中一凛,拉着小才躲到了旁边的草丛,借着草丛掩盖自己。 两人果然没有发现,径直从她们藏身的草丛经过,钻进了地牢的入口。 池余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她们不见了。 她必须在他们发现之前逃离这里。 池余刚想用预言之眼,发现时间又过去了三分钟,现在只剩六分钟了。 这六分钟完全支撑不到她们完全逃离这个劫匪的大本营,只能在关键时候用。 池余将预言之眼暂时关掉,注意到地牢右后方的草丛茂盛,看起来没有人走过,断定劫匪大本营的中心应该在地牢的左方。 于是趁着还没被发现朝着地牢的右后方跑去。 * 宗政烁奉命来平松附近一带剿匪。 平松一带劫匪猖獗,平日里不路过人被收取过路费,只是没闹出人命,朝廷也暂时没有抽出时间来管。 只是几月前,皇帝的恩师章太傅最疼爱的小孙子竟然命丧于此,章太傅在家哭的老泪纵横,身体一度病危,惹得皇帝极为不忍心。 一方面为了黎明百姓,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恩师一个交代,于是皇帝下令要剿灭平松一带的劫匪。 宗政烁领命来到于此。 不过听说平阳的劫匪十分狡猾,所以此次他使用了声东击西。在劫匪本营的前方部下军队,吸引注意力。而他从后方包抄,对他们两面夹击。 所以他们早早来到了后方,等着劫匪出现将他们一举击毙。 第三十九章 逃出 池余小心地躲在草丛里。 方才她们刚跑没多远,就听到地牢方向大喊人跑了的声音。 地牢附近的劫匪立马分散开来,寻找她们的位置。 正好有一路人靠近了池余逃跑的方向。 这些劫匪都是身强力壮手持凶器的大汉,池余没自信被发现后还能完好脱身,只好暂时躲在草丛里。 还好这边平常很少有人走动,杂草丛生,草丛又高又大,池余和小才蹲下身子,刚刚好掩盖身形。 不过这群劫匪显然不是善茬,他们一边往草丛深处前进,一边挥舞着手上的大刀,看向周围的杂草。 若是有人躲在附近,恐会被这大刀砍中,立即丧命于此。 池余屏住呼吸,眼看着劫匪离自己的藏身位置越来越近,刚想使用预言之眼。 “等等——”这群人中的小头目突然出声,“我们分开找。” 池余借着草丛的缝隙看到劫匪们分散开来,偏离了她的方向,暂时松了一口气。 只等他们远离后自己再离开。 小才颤抖的躲在池余身侧的草丛,不过他即使再害怕,也极力想着不能给公子添麻烦,只有微微晃动的草丛透露出了他的恐惧,即使劫匪暂时走远了,这份恐惧也没有减少一分。 池余动作幅度小小的拍了拍小才因为恐惧紧揪住草根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 小才心不在焉的点两下头。 过了良久,那群人终于走远了,池余和小才才站起身来继续朝着原来的方向前进。 * 宗政烁远远地看见有人影在靠近,做了个手势,示意弓箭手做好准备。 待人进入了弓箭的射程,宗政烁手一挥,数十支箭朝人影的方向射去。 果不其然,扑通一声,人影没入了深深的草丛中。 没过多久,又有人影靠近了他们的埋伏地。 宗政烁不禁饶有趣味的想,看来这群劫匪并不团结,逃命都是一波一波的。 不过他们没想到,后方等待他们的,不是通天大道,而是索命鬼。 宗政烁计算着距离差不多,将要示意弓箭手射箭,突然听到了两道短促的惊叫声,其中一道的声音格外熟悉。 好像是池余,听说池余也来平松了,难道真是他? 宗政烁想着,立即放下手,来不及观察远处的两道身影,他们便躲进了草丛之中。 池余和小才一路走到了劫匪大本营的后方,看见不远处的山路,正要惊喜能逃出生天,脚边却突然多了个软软的触感。 池余低头一看,第一次见到万箭穿心尸体的惊悚感使她发出短促的惊叫,但她立马意识到附近有埋伏,立马捂住了正在惊叫小才的嘴。 拉着小才的胳膊,二人藏入了草丛中。 不知埋伏之人是敌是友,池余再一次使用了预言之眼。 然而这次却是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池余心中一凛,想到了预言之眼的限制,埋伏在这边的恐怕是传说中的大气运者。 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或者对方会不会误伤她。 池余躲在草丛里思考着下一步决定。 然而来不及了,短短几分钟之间,有大量劫匪骑马朝着这边飞奔过来。 或许不是来抓她的,但若是她继续躲在这里,必定会被马儿踢伤甚至踩踏。 池余只好心一横,赌一赌,拉着小才站了起来,朝着山道的方向跑去。 有劫匪意识到池余是被抓来的人质之一,但只顾着逃命,没有想到人质光明正大跑入山道是否有什么陷阱。 宗政烁看时机成熟,挥手示意。 池余瞪大双眼,数百数千支的箭矢向她们靠近。 然后从她们的身侧经过,径直刺向了她们的后方。 有的刺中了马腿,有的刺中了劫匪。霎时间,群马齐跪,群匪坠落,血肉横飞。 而池余毫发未伤。 第四十章 休整 没有想到,埋伏在此地的人居然是宗政烁。 看着骑马而出的俊秀身影,池余感慨命运真是十分奇妙。 不过没想到宗政烁居然是大气运者,也对,没有极高的气运也做不了皇子。 宗政烁骑马快步来到池余身边,翻身下马,焦急地问:“池余,你有没有受伤?” 感受到同桌的关心,池余心里多了一丝暖意,摇了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宗政烁焦急追问。 “只是有点困了。”池余开了个玩笑。 看着宗政烁愣住的表情,池余突然觉得自己的同桌有一点点可爱。 池余打了个哈欠。 不过她是真的困了,昨日一夜没有休息好,再加上今天逃命头脑时刻紧绷着,现在安全了,疲倦顿时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宗政烁刚要说些什么,却见池余的身体向他的方向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接住,以为池余受了什么暗伤,低头却感受到了池余平稳的呼吸,原来是睡着了。 只是他一个大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着实有点不妥。 宗政烁踌躇半晌,还是没忍心打扰池余休息,小心翼翼的将池余抱起,迎着属下们热烈的吃瓜眼神,佯装镇定轻声吩咐道: “去找一辆马车来。” * 池余觉得自己穿越以来,从来没有睡这么好过,恋恋不舍地不想从被窝中起来。 直到耳边响起小才担忧的声音:“殿下,我家公子怎么样了,这已经是他昏睡的第三天了。” 三天?院试报名的截止日期好像就是今天? 池余心中一惊,顿时睁开了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宗政烁放大的脸,还有试图探她鼻息的手指。 看样子是怀疑她挂了。 见池余醒了,宗政烁如闪电般抽回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池余尴尬的呵呵两声:“睡得是有点久哈。” 宗政烁点头。 池余摸了摸鼻子,尴尬的不知道做些什么,只好将头转向窗外。 黄昏的余韵穿过摘窗缓缓的落入屋里,本该是和谐温暖的场景,如果今天不是截止日的话。 “糟了!” 池余立马转头看向宗政烁:“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宗政烁不解的回答:“平松?” 池余稍微放松了一点,幸好在平松,只是下一瞬间,心又提了起来。 看这天色,即使她现在就在平松,要赶去县衙报名时间也很紧迫! 来不及了。 池余快速从床上坐起,简单拾掇一下,就向门口冲出去。 至于县衙在哪,只有出去问路了。 宗政烁疑惑地看着池余的匆忙的举动:“你这是要做什么?” 池余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去县衙!” 宗政烁:“这里就是县衙后院。” 池余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宗政烁,双眼发亮,“你太棒了!” 随后头也不回的向前院跑去。 被夸奖的宗政烁掩饰住笑意,佯装咳嗽两声,回头看到身侧目瞪口呆的小才,问道:“你家公子没这样夸过你吧。” 小才见宗政烁难掩的笑意,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嗫嚅道:“是吧·······” 老天爷在上,我不是故意欺瞒殿下的,这只是善意的谎言。小才在心里默默向老天爷赎罪。 第四十一章 回乡 紧赶慢赶池余还是在最后一刻报上了名。 报完名后大概一个月考试才正式开始,这段时间池余决定回下王村看看。 她离开这么久,家里的物什恐怕已经落灰了吧。 宗政烁本想留在平松,可是皇帝催着他回去,只能遗憾地和池余作别。 池余送完宗政烁之后,便启程回下王村。 从京城回来时的马车早已经不见了,不过还好,宗政烁剿匪后把池余失去的银票给找了回来,池余拿着这笔钱去租一辆马车也是绰绰有余的。 * 平日里贫瘠的下王村突然来了一辆马车!这个消息如同风一般吹到了下王村的各家各户。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伸着头在村口查看,心里猜测来了什么贵人。 当池余从马车上下来时,众人爆发出一阵议论。 “是杜娘的那个孩子!” “不是说她亲生父亲做了大官,她被接去享福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不是那个大官用钱把她打发回来了。” “唉,杜娘的那个丈夫也是薄情,这么多年对杜娘不闻不问也罢,亲生的孩子也不愿抚养,小时候这孩子过的多苦啊。” 村长严肃着脸走出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然后对着池余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池公子,这段时间你安心备考,其他的我们帮您准备。” “对了,您刚回来,您看您家这屋子,已经年久失修,不如去我家安心住下吧。” 他可是收到了上级命令,让他好好照顾池余备考的。 众人一看村长这态度,就知道之前的猜测全是错的,现在一看池余那个亲生父亲的大官在罩着他。 眼睛一转,想攀个交情,于是纷纷说道:“小余,来我们家这边住吧,我们两家邻居多年,也熟悉!” 池余婉拒了他们,摇摇头说道:“不必,谢谢大家。” 将看热闹的众人打发走后,池余推开了已经有了蜘蛛网的木门。 好久没住人,一打开门,一阵尘土就扬了上来,跟在背后的小才被刺激的打了个喷嚏。 池余挥了挥眼前的尘土,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拎水的木桶,提起往河边走去。 小才及时抢过木桶:“公子,我来!” 池余只好留在屋内,趁着小才提水的空隙用扫帚将地上的尘土扫了出去,还有墙角的蜘蛛网。 池余家的老屋一共三间房,分别是灶房和她与杜娘的寝室,池余依次打扫了过去。 等小才拎着水回来,看到只有屋内落灰的家物需要擦洗一番,连忙说:“公子,您歇着,剩下的我来就好。” 池余摇摇头:“天快暗了,两个人打扫更快一点。” “今晚你睡那间,你先去打扫吧。”池余指了指她原来的房间,又走向了杜娘的寝室,今晚她就住那了。 这样安排是最好的,毕竟是杜娘的房间,由陌生男子住进去不太合适。 杜娘的房间空落落的,只有一张床,和一方柜子,长时间没住人更多了几分寂寥。 池余不知为何心里一酸,蹲下身子拿着打湿的麻布仔细的擦去床边的灰尘。 灰尘擦洗的差不多后,池余将目光转向了床上的被褥。 被衾已经老旧,上面打满了补丁,就像杜娘离去时穿的那身衣服一样。 池余呼出心中不知何处而来的郁气,将被衾抱起收进柜子里。 随后去往邻居家,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买了两床被子。 收拾一番,屋子终于能住人了。 另一边小才也收拾好了屋子,看到房间里的书桌,想到公子平日里要读书,便慢慢将书桌移了过去。 池余听到声音也来帮忙。 好不容易将书桌移近杜娘的房间,但是书桌上固定住的小玩意却控制不住的滑落下来,骨碌碌的滚到了床底。 池余不知道那个小玩意是什么,但毕竟是原身之物,还是保持原样的好,下意识的钻进床底,手在里面摸索着。 终于摸索到了,池余将手收回。 收回的过程中不知道碰撞到了什么物品,它发出来沉闷的声音。 第四十二章 玉佩 池余将那物什从床底拿了出来,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盒。 木盒因为在床底久了,上面沾染了厚厚的一层灰。 池余将上面的灰尘擦掉,露出了木盒光滑的表面,看起来主人很爱惜它,木质纹理都因为主人的常常抚摸而变得光滑起来。 木盒没有上锁,池余轻易的将它打开,里面是一枚翠绿色的玉佩,只不过玉佩造型有点奇特,雕刻成了长命锁的模样。 池余顿时想起杜娘去世前挣扎着吐出来一个玉字,当时她不解其意,现在却明白了,或许指的就是这块玉佩。 或许这块玉佩能证明原主的身份,杜娘去世前想让原主拿着这枚玉佩去寻亲。 只不过池府之前就收到了杜娘的信,在杜娘去世后才来接池余。 杜娘恐怕是临去世前一直没等到消息,才想让原主主动寻亲的吧。 池余推测出了前因后果,将玉佩好好收了起来。 * 池余两个多月没有来国子监,甲班的学生都悄悄打探她是不是发生了事。 有人向田典和池淮打探,但他们二人都闭嘴不说。 而身为池余的同桌,居然没有一个人向宗政烁打探。 当然宗政烁也没打算将池余的事情说出口,只是没有人问他,岂不是说明在众人看来,他和池余并不亲近? 在众人打探的时候,宗政烁故意咳嗽两声,众人的目光随之被吸引过来,随后又转走了。 虽然五皇子对池余青眼相看,但两人一看最多就属于上下级而不是朋友的关系嘛,所以池余有什么知心话也不会对五皇子说的啦。 遭到同等待遇的还有韩悌。 热爱吃瓜的王笑问完池淮没得到答案转头就走,被忽略的韩悌不满的站了起来: “喂,你怎么不问我!” 王笑翻了个白眼: “问你做甚!谁不知道你和池余不对付,你知道个鬼!” 韩悌一下子急了:“你懂什么!我和池余不打不相识!我们的关系你可不懂!” “那你知道池余做什么去了吗?”王笑的头一下子凑过来,用吃瓜的兴奋语气问。 “不、不知道。”韩悌的气焰一下子弱了下来。 “那你说毛线啊。”王笑无语的翻白眼。 韩悌蔫蔫的坐了下来。 “你和小余关系变得很是要好了吗。”旁边的池淮突然开口询问。 韩悌哼了一声:“是我自作多情了吧,本来觉得她人不错,想和她好好相处来着。” 池淮笑道:“小余看起来温和,但其实很少有人能走进她心里。” 韩悌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这岂不是说池余看起来和他交好,实际没把他当一回事。心情更加郁闷了。 不过大家以为很久之后池余才能露面,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池余居然来国子监了! 池余一进入教室就被人团团围住,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她最近去做什么了。 池余感受到大家的关心,笑了笑说道:“我回平松参加院试了。” “那你已经是秀才了?” 池余点点头。 “那你今年岂不是可以和我们一起参加秋闱?” 池余再次点点头。 “呜呜呜,我的名次又要下降了!”有人破防了。 明显耍宝的语气把池余逗笑了。 人群散开后,池余将从平松带来的礼物分给了大家。 田典和池淮开心的接下了。 分到韩悌的时候,韩悌别扭的收下:“你回平松院试的事情怎么没告诉我。” 池余一愣,“走得匆忙,实在没来得及。” 韩悌瞬间开心了,“我就说你不会故意瞒着我!” 池淮在旁边笑了笑。 最后一个是宗政烁。 宗政烁的礼物是最为贵重也是池余最用心的。 为了报答宗政烁的救命之恩,池余特意挑选了上好的松香墨,花了池余大半的银票。 “谢谢你,这是我的小小心意。”池余郑重的道谢。 宗政烁看着此刻向他道谢的池余,又想起前世和他针锋相对的她,恍然有种不真实感。 回过神来对上池余情真意切的眼神,笑道:“不用。” 第四十三章 破坏 “什么!池余也要参加秋闱!” 寝室内,池夫人听说这个消息顿时面目狰狞,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发出了剧烈的闷响。 “夫人,不必忧心,参加秋闱也说明不了什么。”杜嬷嬷候在一旁,弓下身子安慰。 “那是自然,他还能考中不成。”池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一丝讥讽,“只是杜娇娘那个贱人的孩子,就应该烂到泥里!他凭什么和我的淮儿一般!” “嬷嬷,你说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参加秋闱吗。” 池夫人的头转向杜嬷嬷,眼睛里是浓烈的狠毒。 * 池夫人动了杀意。 之前没想杀池余是因为池余对她和池淮构不成威胁,并且让杜娇娘的孩子卑微乞怜的在她手底下过活不免是快意之事。 连池仲让他上国子监,池夫人也只觉得池余终有一天会灰溜溜的滚回来。 只是没想到池余居然可以在国子监混的如鱼得水,并且和淮儿一届参加秋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池余一举中第,再想象到杜娇娘那副得意的嘴脸,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池夫人决意派人杀掉池余,而且是越快越好。 杜嬷嬷却有种不祥的预感,眼皮重重一跳,连忙劝阻池夫人:“夫人,不可!若被查出来,恐怕大公子的前途也会受影响!” 池夫人冷哼:“不是我要杀他,是池余自己和别人起了争执被人误杀!” 杜嬷嬷听懂了池夫人的言外之意,但总有一股阴霾在她头顶挥之不去。 * 令杜嬷嬷松了口气的是,池余在秋闱前一直都是国子监—池府两点一线。池夫人找的杀手完全没有机会。 池夫人却越来越焦急,一旦池余考中,她想下手就更不容易了,并且到时候被查出来,她要承担的代价也越大。 只是她无可奈何,只能看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而池余还是安然无恙。 终于,她想出了一个新的主意。 池夫人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杜嬷嬷的归来。 等杜嬷嬷小心翼翼的回到房间后,池夫人一把抓住了杜嬷嬷的手。 “成了吗。” 杜嬷嬷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池夫人却突然甩开她的手:“嬷嬷,你觉得我狠毒是不是!” 杜嬷嬷的眼神透露出诧异。 而池夫人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都是杜娇娘欠我的!嬷嬷,你忘了吗,是谁害的我八月流产,又是谁害得我差点和淮儿分离!”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杜娇娘抱着我的淮儿,企图用她的孽子冒充我的孩子!还好我发现的早啊!不然岂不是我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一辈子去宠着护着那个孽子!而我的淮儿却在她的手底下受苦!” 池夫人状若疯魔,双手紧抓住杜嬷嬷的胳膊:“都是杜娇娘欠我的!” 杜嬷嬷也想起了池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八个月了,即将临盆了,却因为杜娇娘而生生的流产了。 只是想到池余,她叹了口气:“夫人,说实话,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感觉你会后悔。” 池夫人咬牙切齿地回复:“我、绝、不、会!” 第四十四章 秋闱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池余好笑地看着小才将行囊塞得满满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小才摇摇头:“公子你可要在里面待九天呢,不多带点怎么行!” “对了,公子,这个香囊你要带着吗。” 小才举着手中的香囊示意给池余看。 这香囊是宗政烁前几日给她的,说秋闱的号舍气味太浓烈,每年都有人受不了中途晕倒,让池余一定要带着香囊去。 池余想了想说:“带着吧!” “好嘞!” 小才干净利落的将最后一样东西收拾进包袱,随后看着外面的天色泛白,提醒道:“公子,我们现在出发吧。” 池余点头。 等池余走到池府大门时,池淮也恰好到,看着对方鼓鼓囊囊的行李,两人噗嗤一笑,一同进入了马车。 不过马车虽悠悠地往目的地走去,但车上的人却也一点不放松。 “小余,呼气,放轻松。”池淮看出了池余的紧张,劝慰道。 池余也注意到了池淮略显紧绷的四肢,笑道:“兄长,你也是。” 话说完,池余和池淮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马车里的氛围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池淮忍不住和池余话起来家常:“虽然平日里准备良多,但是真正要参加秋闱,却觉得自己学得甚少,缺漏甚多。” 池余点头:“我亦如此,想来人人皆如此,兄长,我们放宽心态,今年不中也还有三年后呢。” 池淮笑着点头,端起茶杯准备润喉,马车却突然颠簸了一下,茶杯里的浓茶尽数泼到了池余的长靴上。 池淮连忙说抱歉。 “没事,我有带换洗的靴子。”池余摆摆手,浑不在意。 “那你赶快在车上换了吧,带着污迹进入考场恐怕会影响监考的印象分。”池淮连忙提醒。 池余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解开自己的行囊去拿干净的长靴。 小才将行囊整理的井井有条,吃食一类,衣物一类,池余打开裹住衣物的毡布,从最底下取出了长靴,一张手掌大小的宣纸随着她的动作飘落在了地上。 “这是?”池淮疑惑的将它捡起,居然是一张小抄,池淮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将它递给池余。 “小余,有人陷害你。你的行囊里被塞了作弊的小抄,一旦被监考官发现你就会被终生禁考。”这意味着终生仕途无望了。这句话池淮虽没有说出来,但二人心知肚明。 池余将小抄从池淮手中接过来,仔细看这小抄上的字迹居然与她十分相似,看来幕后之人也是费足了心思。但她想不到会有谁想置她于死地。 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头绪,池余将小抄放入了马车的收纳里,对着池淮道谢:“今天幸亏有你。” 池淮叹口气,“说什么客气话,不过小余你以后还是小心为上”。 池余赞同的点头,随后仔细检查了一番包袱,确保没有其余的小抄才放下心。 * 进入考场前监考官果然仔细检查每位考生的包袱。 明明知道被抓到作弊会被终生禁考,但总有一些人心存侥幸。 池余就眼睁睁看着她前面一位考生,被翻出了藏在油饼里的小抄,痛哭流涕的被拖了下去,这也让池余更加明白了背后之人的用心险恶。 轮到池余后,监考官照例仔细检查一番,没有查出什么东西,便将号码给了池余,让池余进去考场。 考场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号舍,每间号舍面积不到两平米,极其狭窄。 而且这么多年来,数以万计的考生九天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里,整个考场好像被腌入了浓浓的粪便味,一进入考场就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怪不得每年被熏晕过去的人也不少。 池余用袖子捂住鼻子,拿着号码找到了自己的号舍。 还好她的号舍位置比较偏僻,处于比较边缘的位置,只有淡淡的臭味,号舍的桌椅上也只有少许灰尘。 池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软布,仔细地将灰尘擦了个干净,然后挂上香囊,温暖的木樨花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号舍,环境变得怡人起来,除了有点小。 连考官发试卷时都忍不住在这停留一会,可能他也实在忍受不了外面的恶臭。 拿到试卷,随着叮咚的一声钟响,秋闱正式开始。 伴随着木樨花的暖香,池余仔细读题,一边思考一边下笔起来。 第四十五章 失望 池夫人倚靠在小桥的栏杆上,悠闲的向着池塘里的鱼儿抛着鱼食。 想到池余的下场,她的嘴角多了一丝笑意,抛鱼食的动作也更加轻盈起来。 远远地看到池淮回来,池夫人面带慈笑,走了过去。“淮儿,此次秋闱你觉得发挥的怎么样。” 池淮刚刚从考场出来,自觉答得还不错,于是笑道:“母亲放心,我有把握。” 池夫人欣慰的点头,只是看池淮神色如常,仿佛池余之事对他没有一点影响,心里一顿,试探道:“对了,余儿是和你一同回来的吗?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本来是一起的,不过路过东街,小余说要买些吃食,自行下去了。”池淮道。 池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她明明让杜嬷嬷找人伪造池余的字迹,藏了小抄在池余的包裹里。池余居然没有被抓到吗。 “对了母亲,我看府里要严加看管了,最近好像有人手脚不干净。”池淮没有注意到池夫人的僵硬,想到池余被陷害一事,提醒道。 不过他没有将实情说出来,免得对池余产生不好影响。 池夫人连忙问:“你可是丢东西了。” 池淮想了想点头:“最近要严防外人。” * 池淮离开后,想到池余安然无恙,池夫人沉着脸回到寝室。 杜嬷嬷连忙端上一杯茶,让池夫人静心。 池夫人没有接茶,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池余那小子这么好运,这样都能逃过!” 杜嬷嬷将茶放到一边,语重心长的劝道:“夫人,二公子在乡下那么久,肯定是比不上大公子的,夫人何必将他放在心上。” 杜嬷嬷是池夫人的奶嬷嬷,两人感情甚笃,也不忍心池夫人变成时时刻刻想要谋害别人的模样,所以大着胆子劝这一回。 池夫人瞥了杜嬷嬷一眼,想到她毕竟候着自己那么多年,压下脾气说道:“就怕有一日他越过淮儿,一想到这我就寝食难安。” “那夫人对大公子未免太不信任,从小贵养长大的大公子岂是二公子能比得上的。”杜嬷嬷笑道。 听到这话,池夫人的心气顺了很多,对啊,池余再怎么蹦哒也不可能比得上自己的淮儿。 不过她还是听出了杜嬷嬷在暗中维护池余,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嬷嬷,你为何处处维护池余,若不是我信任你,恐怕会以为你已经被他收买了。” 杜嬷嬷叹口气,说了句实话:“夫人,我一见池余就觉得面善,仿佛以前见过似的。” 池夫人不屑撇嘴,只认为池余和杜嬷嬷哪个穷亲戚长得像。 被杜嬷嬷开解一番后,池夫人决意不再特意针对池余,只要看着他永远比自己的淮儿地位低下,她亦舒心。 只是前段时间她已经买凶杀人,池夫人是不打算撤回的,只能看池余会不会再次好运躲过了。池夫人的心里散发着浓浓的恶意。 * 秋闱九月中旬放榜,池府很快传来喜讯,池淮榜上三十二名,池余榜上五十五名,二人都成了举人! 得知池余排名不如池淮的池夫人更加放心了,脸上也带了点真情实感的笑意来。 而池余也有点心有余悸,此次一共只有五十六个名额,差一点她就名落孙山。 不过在考试时有些题目池余的确涉猎不深,她本没有太大希望,最终能考中也实在属于意外之喜了。 第四十六章 乙等 秋闱在每年八月份举行,而春闱在次年的二月,中间隔了半年左右的时间。 可是不管是秋闱还是春闱都是三年举办一次,为了不浪费这个机会,池余这半年都在为春闱做准备。 等到春闱真正开始的时候,池余仍然觉得时间不足。 同样的地点相似的场景,池余神色凝重的答题。 九天之后,池余一身疲惫的走了出来,路上遇见池淮,二人一同坐马车回了池府。 路上,池淮问:“小余,你对此次春闱把握如何。” 池余想了想,平心而论四书五经不足为惧,诗赋平常但不足以拖后腿,唯有策论一项池余拿不定主意。 此次策论的题目涉及到官员尸位素餐问题,池余用锋利的言笔激烈的批判了这种现象,但平心而论,若主考官偏好于中庸之道,那么池余的这篇策论绝不会得到高分,甚至有低分的可能。 但池余并不想为了完成任务违背本心,去故意迎合某些人的口味,只情真意切字字珠玑地写下那篇策论。 于是池余摇了摇头:“说不准。” 池淮亦苦笑:“我亦如此。” 说罢,两人深深叹了口气。 * 春闱考试结束后不久,八位阅卷官便齐聚一堂。 收管官将卷箱取来开封,将一捆捆试卷打开,依次分发到各位阅卷官的案前,阅卷官们阅卷后则在试卷上画上等级,共甲、乙、丙、丁四等,分别以圈、点、直、叉四个符号表示。 阅卷官们经验老道,大部分文章平平无奇,他们便快速的用笔画上一条竖线,部分文章出彩,他们就点上一点。只有很少一部分,阅卷官会斟酌许久画上一个圈。 故以王大人久久未动,引起了旁边同僚的注意。 “怎么,是遇上好文章了?”同僚好奇询问。 王大人摇了摇头:“我这是遇到难题了啊!” 这一番话更加引起了同僚的兴趣。 他将王大人案前的考卷取来,初看时眉头紧皱,只想在上面打个大大的叉号,然而越看眼神越亮,最后甚至情不自禁的爆发出一声喝彩:“好文!” “要我说直接给他甲等,王大人在纠结什么。” 王大人为难的叹了一口气,小声说: “此子言语过于偏激,惹人不喜。但他言之凿凿,说得颇有几分道理,老夫看着居然也有了几丝明悟之感。所以是给甲等还是乙等,实在难以选择。” 同僚道:“少年心性,言语间有些冲动也是能理解的,但他既言之有理,这甲等给他也不亏。” 王大人再次叹了一口气: “我实在难以抉择,还是由主考官大人定夺吧。”说着,将试卷拿到了不远处的主考官面前。 主考官已明白前因后果,仔细阅读这篇文章起来。 王大人看着主考官严肃看不出波动的表情,不知道其所思所想,内心不由得有些犹豫,其实仔细想想,他还是偏向于甲等。 然而主考官大手一挥,在试卷上留下一笔深深的墨迹。 “此子过于嚣张,看在其言之有物,判为乙等!” 第四十七章 放榜 四月中旬,春闱放榜。 礼部南院东墙处一早就挤满了人,都眼巴巴的等待着放榜人前来。 晌午的时候,放榜官员终于手持卷成一捆的金纸急匆匆的赶来。 “让一让,让一让!”放榜官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人群自发让出的路小跑到东墙处,将被捆住的金纸解开,一张张规整的贴在墙上。 围观的学子们立即顺着张贴好的金榜一张张看过去,寻找自己的名字。 池余也在其中。 不过她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想要抬头看金榜,也被前面乌压压的人头堵的严严实实。 她只好小心的侧过头问旁边的池淮: “兄长,有看到我俩的名字吗。” 池淮一张张看过去,遗憾的摇了摇头。 “还没有,我再仔细瞧瞧。” 池余有些失落,但还是努力踮起了脚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金榜上半部分的名字。 不出所料,里面没有她。 身侧的池淮突然长舒一口气:“我看到我的名字了,排七十四名。” 池淮又仔细将金榜看了个遍,却没有看到池余的名字,不禁有点遗憾。 “小余,我没有看到你的名字,可能我漏看了。” 看来这次任务要失败了,池余心里叹了一口气。 但还是不死心,努力从人群中挤到前列,面前的视野终于开阔起来。 东墙上一共贴了四张金榜,从左到右,名次也是从高到低。 池余从第四张金榜开始依次往前看,果然没看到自己的名字,不禁长叹一口气。 还好自己还有十五积分,扣了十积分后仍然剩余五积分,要不然这次任务直接失败,她估计也得魂归地府了。 池余一脸郁卒,同池淮一同回府。 一回到池府,池夫人立马迎接上来,握着池淮的手关心的问: “淮儿,结果如何?” 池淮脸上露出笑容:“母亲,我考中了,排七十四名。” 池夫人顿时笑容满面起来,嘴上不停道着:“太好了,太好了!” 想到旁边还有个池余,池夫人收敛笑容,佯装关心问道:“小余发挥如何?” 见池余丧气的摇了摇头,池夫人眼神中的笑意更加浓烈起来,只是嘴上宽慰着: “没事,你还小,以后机会多的是。” 池余叹了一口气。 池余和池淮离开后,池夫人一脸喜悦的坐回大堂的座位上,忍不住回头对杜嬷嬷说: “嬷嬷,你说的真没错,池余比不上我的淮儿一天,我就高兴一天,留他条小命也无妨。” 杜嬷嬷点头称是:“夫人高见。” 池夫人闻言得意的抿了口茶,坐在大堂等待着报喜的衙役前来。 不多时,轰轰烈烈敲锣打鼓的声音热热闹闹的接近。 池夫人心知是报喜的来了,连忙派人打开池府的大门去迎接报喜的衙役。 衙役胸前挂着大红绸,一边敲鼓一边高喊着: “恭喜池淮池大人金榜排名七十四位,高中进士!” “恭喜池余池大人金榜排名八十位,高中进士!” 前去迎接的池夫人脸上笑容一下子僵硬起来,“什么?” 池余居然也考中了?! 衙役可不知池夫人心中所想,对她抱了抱拳,恭喜道:“池夫人恭喜恭喜呀,贵家两位公子都高中进士。” 池夫人不死心的问:“会不会是弄错了,小余说金榜上没有他的名字。” “哎呀,你是说池余池大人对吧,说真的也是巧了,池余大人本来排名八十一位,差一名高中,但是谁想到放榜没多久有个考生就因为通敌罪被抄家了。” “所以啊,这名次也就顺延一位,落到了池余大人的头上!” 池夫人脸上的笑简直快要挂不住,心里恨得牙痒痒。 贱人的儿子总是这么幸运! 第四十八章 殿试 池余也没有想到,居然峰回路转,她作为最后一名考中了。 不过春闱考中后她只算贡士,只有经殿试考核合格,她才成为进士,才算完成任务。 春闱放榜后不久便是殿试,池余和池淮被接入太和殿,其余的贡士也陆陆续续的前来。 太和殿金碧辉煌,散发着庄重肃穆的气息,十分寂静,紧张的氛围在周围蔓延。 不多时,外面鸣鞭奏乐,随着主事太监尖利的一声皇上到,皇帝一身道袍踏入屋内,一双看似平和但十分锐利的眼睛一一扫过殿内的学子。 众人被皇帝的威严吓到,周围更加死寂起来。 忽然,皇帝发出了一声爽朗的大笑:“众位爱卿,不要紧张,我今日就出一道题。” 众人和周边人对视,纷纷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殿试一般都是三道题,今日怎么只出一道。 不过想想皇帝平日不拘一格的行为,也能理解。 “古语有言,设官分职,用力于人纪,名实相副,自古称难。既然如此,我等如何才能找出人才,官员官职的升降有何意义,希望众位爱卿能解决我心里的疑惑。就从第一名开始吧。” 排名第一的学子头上冒出冷汗。 这是一道十分尖锐的问题,答得不好恐怕会得罪前朝官员。无奈这是殿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臣以为,陛下受命于天,乃是圣人。常言道圣人自伤己有能致之资,而天不致也。昔日尧舜提拔了十六人,个个有功,乃尽善尽美,陛下尤甚,我等不敢乱议。” 皇帝坐在主位上,挥了挥手:“下一位。” 之后的学子也大同小异。 皇帝在上面深感无趣,随意翻了翻殿试这些人春闱时的考卷,不是拍马屁就是中庸之道,肤浅至极。 下面的学子也察觉到皇帝情绪不佳,回答得更加支支吾吾起来。 皇帝嗤笑,随手将考卷一翻,停了下来,看到熟悉的名字,眼睛眯起。 池余,皇帝对她有点印象。 前年帮他解决过水灾灾后问题,还有去年一件国子监学生作弊的事,他一时兴起让她负责找证据,她也找到了。 不过毕竟只是一位小小的学子,皇帝后面没有对她过度关注。今日看到了她的名字,不禁有些新鲜,来了点兴趣。 “池余,你来答吧。” 正在构思的池余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皇帝正注视着她。 周围的学子也顺着皇帝的目光看了过来,脸上交杂着嫉妒羡慕各种复杂情绪。 虽有些猝不及防,池余还是立即反应过来,向前走了一步,行礼道:“是。” “陛下,臣以为,官员们的才能或多或少,仅凭一场考核难以评定,唯有以事相佐,官员才能各得其长。官职的升降也是为了官员恰如其分的发挥所长。一人的才能能管理一县,但给予他的职务却是管理一省,那么该省就会秩序混乱。一人能管理一省,却只让他管理一县,亦是大材小用。官职的升降是能力的结果。” 众人嫉妒的看到皇帝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善!” 随后又拿出池余春闱的那篇文章。 “你春闱这篇策论写得极好,评判的等级却低了,要我看你的名次应该远远不止现在如此。”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替池余惋惜,一瞬间更加羡慕嫉妒起来。 不过有了池余这个先例,后面学子也知道了皇上的喜好,大胆畅言起来,其中不乏言之有物者。 皇帝也终于不是一副无趣的模样,饶有兴致的听了起来。 殿试结束,会根据成绩对参与殿试的学子排名分为三甲,头甲有三人,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三十人,赐予进士功名,剩余的则是三甲,为同进士。 头甲三人则会专门颁发圣旨赐予称号。 考核完毕,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多久,主事太监举着圣旨入殿,宣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会元年太和殿儋州才子仲祥高中状元,钦此。” 一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儒雅学子上前接旨。 随后颁发榜眼,同样亦是一位年纪较大的学子,多年经验让其一朝进士及第。 最后一位是探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会元年太和殿平松才子池余高中探花,钦此!” 池余没有想到自己会中探花,立即上前接受圣旨,绮丽靡艳如春华的脸庞一下将身侧的状元和榜眼显得灰突突的。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恍惚间不禁喃喃道:“探花,名副其实啊。” 第四十九章 等不及 池淮考中了同进士,这本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更何况小余考中了探花,他与他简直是云泥之别。 理智告诉他不要嫉妒,但他却忍不住会想,明明小余才是流落在外的那个,而他从小受到父亲的教导,为何结果如此。 他可以比不过其他人,但为何会比不过小余,这让他如何面对谆谆教导的父亲母亲。 耳边仿佛隐隐约约传来外人的嘲笑,池府长大的嫡子居然比不过流落在外的庶子! 不过母亲询问他的时候,他还是勉强挂起笑容:“母亲,我考中了同进士。” 眼见母亲露出了笑容,他听见自己虚伪的说道:“小余考中了探花,真是恭喜啊。” * 探花! 池夫人内心瞬间被巨大的愤怒与不甘充满。 她竭力维持着心平气和,回到寝室内,终于忍不住将瓷瓶摔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嬷嬷。” 发泄完后,仍觉不甘的池夫人回头看向杜嬷嬷,眼中满是狠毒。 “我想错了,早该把他摁死才对,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有可能会给我添堵!上次的杀手你去联系一下,让他们越快动手越好,我不想看到那个贱种继续在我面前蹦哒!” 杜嬷嬷知道池夫人这次已经下了决心,即使再不愿,还是满怀忧虑的接下命令,道了一句是。 另一边,淑妃也等不及了。 琦儿已经十七岁,按例早该定亲了。但是看皇上的意图,好像是要从科举才子中挑选一位做琦儿的驸马。 只是这科举已经结束,琦儿的驸马却迟迟未定,淑妃只好厚着脸端着一盅汤再次来到了皇上的道房。 “皇上,您辛苦了。”一进入道房,淑妃便端着汤柔柔地走过去。 皇帝瞥了她一眼:“有何事?” 淑妃笑道,“皇上,臣妾只是来看看您。” “那你出去,别打扰我。” 淑妃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但想到琦儿的婚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是有一件事······关于琦儿的婚事。” 皇帝嗤笑:“有话直说,我最看不得你们这等做派。” 淑妃脸上的笑容更僵了。 “不过你不必忧心,我已经为琦儿挑选好新科探花,你若不放心,可私下派人查探。” 没想到皇帝真的为琦儿选好了人选,淑妃瞬间不管之前的嘲讽了,惊喜道:“皇上,您看好的,肯定是极好的,我又何必去探查一番。” 话虽如此,不过涉及到琦儿的婚事,淑妃还是派娘家心腹仔细打听了一番。 打听到的消息不外乎是其长相极其俊美,深受皇子赏识。唯一一点不好,就是他是个庶子。 不过看起来皇帝对他也是极其欣赏,庶子这个缺点也可以忽略不计。 淑妃将这个好消息带给了宗政琦。 宗政琦听到自己的驸马人选已经挑好了,脸上木木的,没有一点波动。 她不关心驸马是谁,因为除了池余,她嫁给谁都一样。 见宗政琦情绪不高,淑妃特意说明:“琦儿,皇上还是很疼你的,他特意为你挑选了新科探花池余,容貌才学都不俗。现在只等我们确认,赐婚的圣旨就会立马下达。” 说完,淑妃看见宗政琦脸上浮现出似哭似笑极其复杂的表情,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没想到宗政琦飘忽的出声:“池余,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淑妃没想到女儿和池余有交集,并且女儿之前心悦他还被拒绝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事,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池余一个好的,琦儿,咱们换一个也行。”半晌,淑妃安慰道。 宗政琦低头沉寂下来,默默不语,看起来对池余仍有余情。 淑妃立马改口:“池余也行,赐婚的圣旨下了,他还能违抗圣旨不成!” 第五十章 宴会 得知池余和池淮二人高中,并且池余高中探花,池仲十分高兴,当即拍板让池夫人办一场宴席庆祝这桩喜事。 池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着手操办了起来,毕竟还有淮儿的一半,不能让淮儿落了面子。 她还打算邀请三皇子,三皇子看在他母亲的份上应该也会前来。 毕竟他的母亲是她亲姐姐云容贵妃,而且淮儿和三皇子私交一向不错。 这样既能抬高池淮的身份,也能让池余看个清楚,即使她中了探花,身份上也远远比不上池淮。 不过,她也准备了一些请柬,让池淮和池余自行邀请交好之人。 她这样做的目的可不是好心,她可不认为池余能邀请来什么人。 恐怕邀请来的也只会是一些穷酸的家伙,池夫人不屑的想。 宴会当天,池府张灯结彩,门前车水马龙。 每当有人从马车上下来,门前的小厮就热情的迎过去,贴心的将来客带往宴席处。 宴席举办的场所是池府的花园,春日已至,花园里花团锦簇,鸟语花香,假山假石,小桥流水,清风拂面。 不过宴席还未正式开始,宾客们到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恭喜池仲和池夫人:“恭喜府上二位公子高中,恭喜恭喜啊。” 池仲笑道:“同喜同喜。张大人,听说贵府公子也考中了,不知府上何时举办宴席?” 张大人摇了摇头:“犬子只考了个同进士,我还是不出来丢人了。” 听到这话的池夫人心里一僵,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又听到张大人笑眯眯的开口:“池大人,正好我有个女儿,年芳十六,你看,咱们俩要不要结个亲家。” 张大人是正三品,让女儿嫁给池余绝对是下嫁,不过这也充分说明了其对池余的认可。 池仲也对这婚事颇为满意,只是现在是宴会,只好说道:“张大人,咱们宴后细聊。” “老爷,淮儿的婚事你有想法了吗。”一旁的池夫人不甘心地问道,淮儿要娶的女子可不能比池余差。 池仲皱眉瞥了她一眼:“急什么,宴后再说。” 池夫人不甘愿的闭上嘴,只翘首以盼三皇子的到来。 池余和池淮在宴席的另一侧接待好友。 田典是第一个来的,一来就搂住池余的脖子,笑道:“好啊,你居然中了探花,可把我远远甩在后面了。” 池余唔了一声:“没记错的话,你可是二甲头名,你可别折煞我了。” 二甲头名与探花仅仅差了一个名次,没有远远比不上的说法,田典也只是调侃一下。 池淮在一旁羡慕的看着二人开心打闹。 不多时韩悌也来了,一来就嚷嚷着:“好啊池余,你居然没邀请我!” 池余疑惑:“兄长不是已经邀请你了吗?” “淮兄是淮兄,你是你,你懂不懂!” 二人斗起嘴来。 池淮的眼神晦暗下来,不知何时,韩悌也与池余要好起来,明明理智告诉他不要对比,他还是忍不住会想。 要是池余没有被接回来就好了,池淮苦涩的想。 “五皇子到!”几人打闹间,五皇子突然到来。 宴席上一下子安静下来,五皇子居然来了! 池仲也很疑惑,据他所知,邀请的人中没有五皇子。 不过五皇子前来,也是给池府脸面。池仲连忙上前迎接:“五殿下。” 宗政烁此次来是为了池余,所以对池仲以及一众官员的寒暄也只是敷衍而过,随后便朝着池余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一定是找淮儿的! 目睹一切的池夫人心想。 可她却看见宗政烁停在了池余面前,两人说说笑笑什么,而池淮在一旁十分安静。 没关系,就算池余与五皇子交好又如何,淮儿可是和三皇子交好,三皇子的母妃比五皇子母妃身份高多了。 池夫人在心里安慰自己。 池余没想到五皇子会来。 她发请柬的时候也犹豫过要不要发给五皇子,但是又觉得邀请他未免有攀附之嫌,所以最终还是没将请柬发出去。 没想到五皇子此刻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可是不请自来了。”宗政烁深沉的眼中浮动着笑意。 池余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下次、下次一定邀请你。” 第五十一章 赐婚 池夫人咬牙看着这一切。 门外忽然传来三皇子到的声音,池夫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三皇子,您来了。”池夫人一脸笑容。 “姨母。”三皇子朝池夫人行了个抱拳礼。 池夫人受宠若惊:“不敢不敢。”随后又指向池淮的方向,“淮儿在那边呢。” 三皇子笑道:“恭喜淮表弟高中了,不过我此次前来有其他事情。” 在池夫人疑惑的目光下,三皇子从袖中掏出圣旨,“这封圣旨是关于池余的。” 池夫人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三皇子拿着圣旨爽朗大笑,朝着池余的方向走过去,在池余面前停了下来。 五皇子盯着其手中的圣旨,眼睛眯起,随后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一笑,缓缓展开圣旨,“奉天承运······” 话一出口,整个宴席都安静下来,纷纷朝着圣旨的方向跪下。 “新科探花池余芝兰玉树君子,品貌出众,甚得朕心,特赐婚为安顺公主驸马,钦此。” 居然成了驸马?池夫人咬牙切齿,即使竭力保持平静也掩盖不了面部的扭曲狰狞。 而池仲没想到他之前才想和张大人讨论池余与其女儿的婚事,下一秒池余就被赐婚,成为驸马,不过这也是意外之喜。脸上不由得浮出笑意。 池淮,韩悌等人表情不一。 众位宾客则纷纷向池仲投去了羡慕的眼光,真是有个好儿子啊。 要知道,本朝驸马可不是虚职,而是有实权的二品大臣,池余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只是这接旨的时间未免有点过长,有人不禁悄悄抬头看情况。 三皇子将圣旨递给池余,道贺,“恭喜了,余兄。” 然而池余一动未动,她抬起头,坚定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娶公主。” 三皇子虽心有不满,但还是好脾气的说道:“六妹与你不是两情相悦吗,这封圣旨岂不是锦上添花。” “不,三皇子,你误解了。”池余坚定的说:“我和六公主从来没有私情,只有同窗友谊。” 三皇子却失去了耐心,脸色沉了下来,“这些话,你还是和父皇解释吧。”随后拂袖而去。 三皇子走后宴会一下子冷了下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池余不禁得罪了三皇子,还违抗圣旨,不由得想和池府撇清关系,纷纷找借口离开。 田典担忧的看着池余:“余兄,你这可是抗旨。” 池余摇了摇头:“我给不了六公主幸福,所以在一开始就应该拒绝。” “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一辈子也就毁了。”韩悌着急的喊道。 池淮则看向宗政烁,请求道:“五皇子到时候能不能替小余说些好话。” 宗政烁点点头,“我自然会如此。” 不过他并不是很担心,上辈子也有赐婚这一遭,池余也拒绝了。 虽然他没太关注,但从日后池余成为宗政宇朗的左膀右臂来看,这件事对他并没有很重的影响。 外人离开后,池仲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一巴掌狠狠地挥向池余。 池余将他的胳膊一把抓住。 “逆子!你怎敢!”池仲双眼圆瞪,怒气冲冠。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抗旨!你知不知道这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就是。”池夫人施施然的走过来,幸灾乐祸的说道:“老爷,当初就不应该把他接回来,杜娇娘养的孩子就是短视!” 听到池夫人轻飘飘的话,池仲气急,一巴掌扇了过去。 “老爷!”池夫人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置信。 “你还在幸灾乐祸!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不仅是池余,连淮儿和我都会被连累!” 池夫人这才焦急起来,“那可怎么办!我去求求我的姐姐!” 池余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解释道, “皇帝陛下圣贤明智,且最欣赏直言不违之人,依我看,事情不会那么严重。” “你!”池仲瞪着池余,却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但这惩罚可是避免不了的。” 第五十二章 隐疾 涉及到皇家颜面,宴会结束后不久,池府就收到了皇上召见池余的命令。 不是直接被打入大牢,说明这件事还有余地。池仲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不过池余作为侮辱皇家颜面的罪魁祸首,入宫的待遇就不会好了。 宫门距离皇帝的道房很远,一路上领路的太监都不说话,池余想探听情况,也被太监不阴不阳的挡了回来。 等到了皇帝的道房外,皇帝也不见她,反而在幽静清凉的道房里打坐,而池余则是在烈日下生生站了几个小时。 等到池余已经不知今夕何夕时,道房内才传来了威严的一声:“进来。” 池余推开房门,屋内烟雾缭绕,皇帝蒲团上打坐,背对着她,不过即使是背影也无端给人一种威慑起来。 “池余,你可知罪。”皇帝闭着眼睛,淡淡发问。 池余低下头:“臣知罪。” “那你为何明知故犯,是故意藐视天家威严?”皇帝的语气加重起来。 池余道:“不敢。安顺公主乃陛下掌上明珠,赐婚于臣,臣欣喜万分。只是臣有隐疾,早已立誓终生不娶,只怕耽误了公主。” 这番话也没说错,即使她与公主成婚,她们二人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而且说自己有隐疾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推脱之后的所有婚事。 “隐疾?”皇帝转过身来,一双鹰眼紧盯着她,仿佛要看出她说谎的痕迹。 池余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压力,斟酌几番,将头抬起,目光清正,坚定的面对着皇帝的质疑。 少年面若春霞,俊美异常,且不日前刚刚中得探花,风光无两,不知是多少闺秀的如意郎君。这样的人却有隐疾,说出去不知道要伤了多少闺秀的心。 皇帝突然大笑一声,随后又停了下来,目光紧盯着池余,道:“好。琦儿,你可死心了?” 循着皇帝的视线,池余看过去,屏风后走出一位满脸泪痕的少女。 不过少女的脸上不是悲伤,而是愤怒,愤怒池余宁愿说有隐疾也不愿娶自己,一双平日里灵动娇俏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如野火般的愤懑。 这少女就是宗政琦。 池余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而是平静地看着她,带着一点伤了少女心意的愧疚。 宗政琦抹去眼泪,表情一瞬间变得平静起来,语气高傲:“我只是一时兴起,就像孩童得了一个喜爱的玩具一般,一时放不下,但今日看来,池探花的借口如此拙劣。你也不过如此。” 说完,挺直背离开。 * 池余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池府! 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都吃了一惊,本来以为抗旨这么严重的事情,就算不立马被剥夺功名抓入大牢,也该被狠狠磋磨。 没想到池余进宫一圈又回来了! 然而之后的事情令众人恍然大悟,封官的圣旨下了。 依照惯例,新科探花应该直接封五品官,留在京城任中书舍人。而池余破天荒的被封成了九品芝麻官,被赶去远离京城万里的林县赴任,且即日启程。 众人不禁有点唏嘘,看起来皇帝是手下留情了,可谁都知道,林县不仅极其贫困,而且地处潮湿气候炎热,极易发生疫病,已经有连续三任官员折在那了。皇帝此举,不仅将池余逐出了京城,池余还可能小命不保。 谁能想到池余前几日刚刚中了探花,还没来得及春风得意马蹄疾,就沦落到如此境地。 不过他们也实在费解,安顺公主容貌才学都不俗,池余怎么就不乖乖接旨呢。这样的好事怎么轮不到他们呢。 连系统都有点不太理解,系统除了发任务或者遇到危机事件一般都不会现身,但是池余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名臣任务也没有发出警报,还是平静无波的保持着现有的进度条。 系统想了想,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它还是不干扰宿主做任务了。 第五十三章 送别 五月份正是花开的好时候,京城城墙旁花团锦簇,绿色的藤蔓蜿蜒而上,偶有清风吹过,带来淡淡的清香。 不过此时,城墙下的人却没有心情欣赏此等美景。 “余兄,去了那边你可一定要注意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找大夫。”田典担忧的看向池余,毕竟林县已经连续有三任官员在那边因病去世了,田典实在乐观不起来。 池余一身素衣,背着一副简单的行囊,脸上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放心,别忘了,我可是在村野里长大,身体自然比普通人好一些。” 田典的担忧却挥之不去,瞧了瞧头顶日头渐高,又回头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前来,不由抱怨道:“经此一事,也才是发现了有些人的真面目,韩悌那小子,平日里装模作样与你交好,今日却不来替你送别。” 没想到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嚣张声音:“好啊你个田典,居然背后说我坏话!” 二人转头望去,只见韩悌闲庭信步的走来,只有额头的汗还有起伏的胸口表明他是着急赶过来的。 韩悌的身后跟着池淮,池淮亦是满头大汗的样子。 见田典误解,池淮连忙解释道:“韩兄是被家里关起来了,我找了个借口才把他带出来。” 皇帝这一番操作,世人都以为他彻底厌弃池余,所以大臣们纷纷呵令让自己的儿子不要与池余来往,免得受了牵连。 韩大人听说韩悌与池余交好,更是将韩悌暂时关了起来,不让他送行。 所以韩悌此番出来也是费了很大功夫的。 想到这,池余的心暖了一瞬,看向韩悌的目光有些动容。 不过韩悌还是那别扭的性子,别别扭扭道:“喂,你别死在那里了。” 池余顿时啼笑皆非了起来。 众人说话间,远处而来的马蹄声飞快的向池余靠近。 等到了她的面前时,黑马停了下来。池余抬头望去,马上的人一身黑金长袍,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勾起,眼神深沉,看不出情绪。 此人正是宗政烁。 宗政烁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扔给池余。 池余手忙脚乱的将它接住。令牌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组成,呈现出乌色,上面泛着金属的光泽,入手冰凉,上面镌刻着一个字——昭,这是宗政烁的封号。 “届时若有人为难你,大可掏出这枚令牌,此令牌如同我亲临。” 宗政烁的声音在池余的头顶响起。 池余这才想起来,五皇子虽然在学业方面名声不显,却是有赫赫有名的战功的,前几年还去边疆打退过外敌,林县处于宗国边缘位置,说不定五皇子还去过,在那边有一定威望也不奇怪。 不过池余却并不打算收下这枚令牌,她将令牌还给宗政烁:“五殿下,我无功不受禄。并且此去,我也想凭借着自己历练一番,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到池余的拒绝,宗政烁的眉头微皱,却也很快舒散开来,这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池余,傲骨铮铮,有文人风骨。 宗政烁也不纠结,将令牌收起,坦言道:“也罢,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回到京城的。” 此话一出,众人又燃起了希望。 田典拍了拍池余的肩:“余兄,你可快点回来啊。” 韩悌和池淮亦向池余投去了期盼的目光。 不过再多的话也有结束之时,几人送别后,池余众人行了个礼,“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众位珍重。” 说完,池余转身踏上马车。 在众人的目光中,马车行驶出了城门,离京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城墙上,宫装少女的目光也随着马车的方向渐渐远去。 第五十四章 林县 林县地处宗国边界,地势偏僻,再加上天气炎热,平常的作物都难以存活,物资极为匮乏,商人都很少来往,是以平日很少有外人前来。 然而今日,空荡寂寥的城门外却传来了渐渐靠近的车轱辘声。 城门的守卫从炎热天气带来的困倦中清醒过来,提起精神去打量靠近的马车。 看到矮个守卫好奇的眼神,旁边之前早已听到消息的高个守卫对着他诺了一声,朝着池余马车努努嘴:“恐怕前来的就是新上任的县丞。” 林县的县令前不久因病去世,然而地方不可一日无官,没过多久守卫就收到消息,新科探花池余要来林县赴任。 本来他们以为新科探花没能留在京城反而来林县已经够惨的了,然而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他连县令都不是,仅仅是个县丞,比县令还要低了一级。 不过派了池余前来后,新任县令也没有个消息,也实在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 听到是新来的县丞,矮个守卫失望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还以为是商人呢,前几日我家囡囡还说想要瓦狗,可那是北方特有的玩具,我还想着若是商人还能圆了她的心愿。” 囡囡是矮个守卫姐姐家的孩子,姐姐去世后,矮个守卫收养了她,待她如珠如宝,如同亲生。 不过此番话可谓大逆不道,居然拿县丞和商贾相比。宗国重农轻商,商人最为低贱。即使县丞仅九品,也不是商贾所能相提并论的。 高个守卫连忙对他做了个动作,示意他噤声,“慎言,毕竟来的是我们的上司,这番话被他听去了,你可落不了好。” 没想到矮个守卫反而嗤笑一声,随后小声埋怨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前几任县令来这里的样子,心如死灰,如丧考妣,对咱们这里的事一点也不上心。我看这位县丞也一样,恐怕是不会想要管咱们。” 矮个守卫的亲姐姐曾经受到不白之冤,然而当时新上任的县令只顾着伤春悲秋,完全没有替百姓做主查明真相的意思,以至于其姐姐含冤去世。所以矮个守卫心有埋怨也能理解。 高个守卫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深深叹了一口气,毕竟谁不希望父母官能带着家乡越走越好呢。 马车渐渐的近了,两人及时停住话茬,按照惯例要求车内人提供路引。 听到需要路引,车帘动了动掀起一角,一双修长俊秀的手伸了出来,手上拿着的正是路引。 然而,两守卫已经看呆了。 车内之人一身素衣也挡不住的极有冲击力的相貌,白皙的脸庞上嵌着如墨玉般地双眼,她的唇极红,甚至胜过女子。不,甚至她比女子都更加美艳。 两守卫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哪位女扮男装的大家闺秀游玩于此,随后又摇摇头将这个可笑的念头抛之脑后。谁会选择来这里游玩呢。 不过,让二人惊讶的是,来人脸上没有一丝灰败之气,反而言笑晏晏,目光清明,踌躇满志。仿佛来林县做一个小小的县丞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似的。这让看惯了灰头丧脸来此之人的守卫也不由得升起一丝惊奇。 手中的路引迟迟未被接过,池余疑惑的拿手在守卫面前晃了晃。 两守卫这才回过神,尴尬的笑了笑,从池余手中接过路引,这才发现马车帘后还有另一张黑黑瘦瘦的人脸。这人正是小才,方才二人看痴了,竟都忽略了他。 即使之前失态,两守卫还是仔细核对了路引,确认来者就是新上任的县丞后,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将路引还给池余,脸上带了点真情实感的笑意,拱手行礼道: “池大人,请进。” 车内的池余露出了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放下了车帘,车夫驾驶着马车驶入了城内。 两守卫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高个守卫突然感慨一句:“池大人看起来和之前那些人不太一样。” 矮个守卫即使对上任县令有怨气,也不由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五十五章 县衙 池余等人没来过林县,对此处十分陌生。 马车驶入了城内后,一连问了好几个路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县衙。 马车在县衙面前停了下来。因为林县没有县令,此刻县衙的大门是半关的状态。门前,一个衙役手持着木棍昏昏欲睡,见来人了,也只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主簿大人今日不在,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看来林县的事务暂时由县主簿管理。只是这太懈怠了,万一来的人有冤情,还不一定能活过明日,这样拖延时间岂不是害了人命。池余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 连小才也看不惯对方这种态度,忍不住出声:“我家公子可是新上任的县丞。” “什么现成现不成的。”衙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双目瞪大,手下一松木棍跌落在地,连滚带爬的爬了过来,脸上尽是谄媚的笑: “原来是县丞大人,主簿就在县衙后院呢,要不我带您过去。” 方才还说主簿不在,等池余表明身份后又立马改口说主簿在后院,岂不是说明方才所言都是打发旁人的说辞。 池余瞥了他一眼。 连小才都忍不住鄙夷了衙役一番。 衙役低头哈腰的谄笑,内心却在唉声叹气,十分苦恼,是主簿大人让他打发来县衙报官的人的,哪能想到新任的县丞来得这么快,又恰好轮到他值班这天,只能算是他倒霉了。 衙役一路弓着腰走在前面,领着池余往后院走去。 后院的主簿得知了消息,也赶紧迎了过来。 几人在长廊中段处会面了。 一见面,主簿便热情的迎了上来,精明的脸上脸上满是讨好,“池大人,久仰久仰,从京城远道而来,您一定累了,待属下晚上为您设宴,替您接风洗尘。” 宗国向来有这种习俗,官员新上任必定会由下属设宴招待一番,新上任的官员为了下属的颜面和以后工作的顺利进行,一般也不会拒绝。 表面来看这是在替新任官员接风洗尘,实际则是新任领导和旧任下属之间的相互试探。宴席酒酣之际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品性,甚至会暴露一个人的欲望和缺点。有些人会利用这些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池余并不想来一场这种虚与委蛇的戏码,摇摇头表示拒绝,这简直是不给主簿面子了。 主簿脸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询问道:“那大人可有什么安排?” 池余注意到了主簿的变脸,盯着他的脸缓缓道:“我新上任,还需要熟悉林县历年的事务,还需麻烦你将往年的卷宗整理整理交给我。” 主簿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脸色:“这······” 池余眉头一挑:“是有什么困难吗?” 主簿小心的抬眼看了看池余的脸色,支支吾吾的出声:“上任县令大人缠绵病榻三年,库房里堆了许多陈年案宗,大人您一时半会恐怕看不完。” 池余道:“没事,我慢慢看便是。” 主簿这才应了一声,爽快的说道:“那属下等会就给您送来。” 主簿走后,小才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对着池余感慨了一句: “公子,看样子这个主簿大人挺好的,还会替公子考虑。我看方才肯定是那个衙役躲懒自己想出的说辞。” 池余低声一笑:“这你可说错了。” 小才迷茫的发出啊一声,池余解释道:“方才那位主簿虽然满脸笑容,但眼神精明暗含一丝算计。在听到我说要看历年卷宗时,他身体下意识的放松,随后又故作为难,说明他早就准备好了,之后说不定有什么大坑等着我们。” 小才更加迷茫了,“可是为难公子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说不定他以为我不来,他就是县丞甚至县令了呢。”池余随意的猜测一番。 县主簿一般都是从本地选拔而来,表现优异者也不是没有做上县令的。池余观林县这位主簿已经年过四十,做主簿也至少有二十年,想着做县令也说不准。 所以很有可能在他看来,是池余挡了他的升官路,特意为难池余也是有可能的事。 而另一边,主簿闲庭信步的走向库房,浑身透着一股轻松。 新来的县丞是个毛头小子,还一副要励精图治的样子。 有一位这样的上司是一件好事,越是年轻气盛越好啊,这样当他遇到挫折的时候,才会越灰心,越失望,越会怀疑自己,也就越有利于他。 第五十六章 案子 不多时,主簿就派人将厚厚的一沓沓卷宗给池余送了过来。 最上面的卷宗日期就是前几日,池余翻了翻,是王家牛丢了怀疑是李家偷的,看起来并不复杂,暂管林县的主簿居然没有处理这件事。 池余将头转过去,示意了一下手上的卷宗,主簿将头凑近一看,随后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大人,你是不知道啊,这种小事可太多了,我每日处理不知凡几,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处理了。” 这就是主簿在说谎了,这种案件他都不会瞥上一眼,反而会埋怨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报官。但他从来没想过,林县百姓生活困顿,一头牛可能就是一个家庭最值钱的物品,牛丢了怎么能不算大事呢。 池余将卷宗合上,道:“那就先从这件事情处理吧。” 从县衙内部传出来沉闷的鼓声,这代表县衙开堂了。 林县百姓好奇的挤在县衙门前,头使劲伸进去企图看清里面的情况。 等看清大堂高位坐着的是一位身穿官服貌若好女的少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这也太好看,太年轻了,随即心里又浮起了浅浅的不信任,这么年轻能做他们的父母官吗。 不过待他们目光转至堂下,看到跪着的是两个泼皮无赖后,又不由得发出一声唏嘘声,看向池余的目光里也多了些同情。 谁不知道东街的王家和西街的李家,就是一对泼皮无赖。平日里偷盗别人家的物品不说,还会反过来咬别人一口,说是别人偷他们家的东西。 这次王家报官说李家偷牛,要是别人,他们还觉得是无辜的,但是如果是李家,他们也说不准了。说不定是谁偷谁的呢。 堂上的池余自然不知道众人的心思,看向堂下跪着的两人,都仿佛受了极大冤屈似的。 李家人率先开口,对着池余大呼冤枉:“大人我冤枉啊,我家牛是我从小养大的,王家就是想偷我家牛不成,诬陷我们!” 王家人仿佛不堪受辱,愤怒的目光射向李家人:“明明就是你偷了我们家的牛,你还不承认!”随后又对着池余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大人,您千万要明察啊。” “是你在诬陷!”李家人转头对着王家人怒骂。 “是你!” “明明是你!” 眼看县衙要变成吵架的地方,池余敲了敲桌子。 “肃静!” 然而底下的两人仿若没听见,仍然吵得不可开交。 站在池余左侧的主簿嘴角微不可见的一勾,随后清清嗓,对着堂下道:“安静。” 堂下的二人一下子没了声。 主簿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朝着池余飘去,遗憾的是没有看到池余脸上的表情。恐怕他已经气急败坏了吧。 然而池余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反而开口道: “王铁,你说李木家的牛是你的,可有证据。” 一问证据,堂下叫王铁的男子就来劲了,连忙道:“大人,我有证据!我家牛屁股后面有一道黑色的花朵胎记,李家的牛就有。” “放屁,莫不是你看到了我家牛身上的胎记故意胡说。”李木立马急了起来,随后又对着池余磕头:“禀大人,我家牛身上有胎记,周围人都是知道的,不信你去问问周边邻居。” 王铁不依不挠:“我家牛身上有胎记,周边人也都是知道的。” 两者各执一词,仿佛谁都是清白无辜的。 但花朵胎记属实罕见,同一个地方的两头牛都有这个胎记,可能性也很小。 池余思索着开口:“将二人的邻居带上来。” 随之两个人被带了上来,分别站在王铁和李木的身侧。 池余先问王铁的邻居:“张四,王家牛屁股上有花朵胎记你可知情。” 名叫张四的男人点了点头:“我还亲眼看过哩。” 池余又转头问李家的邻居,得到的回答同样如此。 难道真有这种巧合? 池余又问张四:“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张四这次的回答也很爽快:“就前几日哩,当时那牛病怏怏的,王铁说要带它治病,路过时我看到的,只不过病治好没多久牛就丢了。” 在说到治病的时候,池余敏锐的注意到王铁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随后低声吩咐了身边衙役什么,衙役拎着木棍走了出去。 堂下的王铁余光觑见这一系列动作,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又听见堂上的人发问: “王铁,你这牛的病是哪位郎中治的,可有证人?” 王铁咽了咽口水,“大、大人,是一位游方郎中治的,他只是路过于此,前几日就离开了。” 围观百姓顿时发出唏嘘声,这明显就是找借口嘛。现在孰是孰非已经很明显了。 王铁低下头,目光发狠,只要他死咬着不承认,谁能说他是故意诬陷的。 只是刚才池余的一番动作,让王铁心中隐隐不安。他突然想起什么,睁大了眼。 “大人!”衙役们很快赶了回来,手上拎着的正是一颗牛头!上面还沾染了血迹和尘土。 围观百姓发出惊呼声,宗国杀耕牛可是重罪! “大人,这是从王家院子里挖出来的,看样子有几日了。” 看到牛头,不等池余发问,王铁就一下子瘫软下来,不要说池余,围观百姓都一下子看明白了。 “王铁,你家牛生重病治不好后你不甘心,故意伪造和李家牛一样的胎记,装作无意间让张四看见,以便让他充当人证。之后你又将你家牛分而食之,诬陷李家偷牛是不是。” 池余一字一句将猜测说了出口,每说一句,王铁头上的冷汗就多一颗,竟然和真相差不离! 看样子结局已定,池余敲了敲桌子,“王铁,你可认罪。” 王铁冷汗直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余光瞥见李木正得意的看着他,顿时怒从心起, “大人,我认罪。但我要揭发一事。” 李木的左眼皮跳了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王铁发疯似的指着他,“他家那头牛,就是偷来的!” “他以为别人不知道,但我看到了,他是从赵林家偷的。赵林,你家三年前是不是丢过一只小牛犊!”王铁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人群中的赵林。 正在看热闹的赵林一下子被点名,愣愣的点了点头。 “三年前我家母牛生崽,的确是丢了一只牛犊。” 王铁这才快意的笑了出来:“没错,就是李木偷的,大人不信可以滴血认亲!” 李木的神情也一下慌张起来。 在池余示意下,衙役将赵家的牛和李家的牛牵了过来。李家牛一见到赵家牛居然隐隐有亲近之意。 衙役分别取了赵家牛和李家牛一滴血,滴在了事先准备好的瓦碗里。众目睽睽之下,两滴血融合在了一起。 李木也瘫软的倒了下来。 事实已明,池余在上方开口:“王铁杀耕牛,栽赃陷害,依律例收监五年,李木盗牛,收监一年。至于这头牛,本是赵家所有,此次应物归原主。赵林,你将牛领回去吧。” 看热闹的赵林没有想到有失而复得之喜,连忙高兴的给池余磕了几个头:“谢大人!谢大人!” 至此,这场报案双方都是恶人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围观百姓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津津乐道的散开了。 县衙后院。 主簿弓着腰对着池余恭维道:“大人真是慧眼如炬,年少有为啊!”脸上看不出一丝虚伪,好像全是真心。 池余笑了笑:“今日若不是主簿大人,那两人恐怕也安静不下来呢。还得多谢主簿大人了。” 这话好似提醒,又好似不在意,主簿仔细瞧着池余的脸色,竟然没有一丝不悦,心里不禁深沉了几分,只是脸上还保持着下属的恭敬。 * 池余也没有想到案件就这么轻飘飘的解决了,见主簿的态度,她本以为他会做些手脚,然而直到结束,他除了给了一次下马威以外并无异动。 然而仅仅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吗,池余不信。暴风雨之前始终是宁静的,这能只说明后面酝酿了更大的阴谋。 第五十七章 端倪 林县地方不大,池余一连几日处理的卷宗都是邻里纠纷之类的事件,池余也轻轻松松的处理完毕了。 主簿那方也仍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在池余处理案件时尽心尽力的配合,仿佛就是一位负责的下属。 不过池余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谨慎起来。 一连两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池余处理的卷宗也越来越多,当她的手停留在某一陈年案件时,她感觉到左侧的人身体有一瞬间的紧张。 池余转过头,看向身侧的主簿,笑道:“主簿,这个案件有什么说法吗。” 主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思考良久,才语重心长的劝道:“大人,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参与,这涉及到了······”主簿的手指往上指了指。 这反而勾引起了池余的好奇心,她顺手翻开卷宗,听到旁边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在为她担忧。 池余笑而不语,刚才他那番作态就是为了引她上钩,她也就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入套。她倒要看看,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卷宗上仅仅用了寥寥数语描述这个案件,简单来说,就是覃府一丫鬟无辜枉死,怀疑是同府小厮因为私情动的手。看起来仿佛是一件普通的谋杀案。 但池余来林县已经有一段时日,对林县的势力也有一定的了解。 覃家虽然扎根在林县,但哪怕是林县所在的桐苏府的府令也要给他们几分薄面。盖因为覃家的长子不仅是当今忠武侯,还是皇帝的救命恩人。 十几年前,皇帝率兵出战,路上遇敌军围杀不知所踪,当时还是一介平民的忠武侯救了他,并且为他出谋划策,帮助皇帝赢得一场胜战。 之后皇帝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又欣赏他的才华,破格提拔他为武将。他也没令皇上失望,带领军队打赢了一场又一场胜仗,使得敌国不敢来犯,最终被封为忠武侯,定居京城。 据说忠武侯曾想把林县的家人一同接往京城,但他们拒绝了,是以每年有一段时间,忠武侯会回到林县,与家人同聚。 主簿所说的上面,只有可能是忠武侯了。 难道是忠武侯杀的人? 池余将目光转向主簿,主簿不敢和她对视,仿佛印证了她心中所想。 然而堂堂忠武侯为何要杀一个丫鬟呢? 正思索着,县衙外传来敲鼓声,是有人来报官了。 池余只能暂时放下,去县衙大堂。 大堂下跪着的人面容有些熟悉,池余回想了一番,居然是进城时的矮个守卫。 矮个守卫名唤高成,他今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来报官的。 一年前他姐姐惨死,不久和他的姐夫殉情,只剩下他的侄女囡囡一人。 当时他也曾来报官,得到的说法是他姐姐与他人有私情,那人想要姐姐和离嫁与他,姐姐不同意,那人就将姐姐砍死。 多么可笑! 姐姐与姐夫向来琴瑟和鸣感情和睦,两人也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而是一见钟情,并且姐姐为人温柔识大体。说姐姐与他人有私情,他怎么能相信! 他思来想去,只觉得是姐姐在覃府做丫鬟,不小心惹恼了覃府的哪位主子,被乱棍打死,但是当时的县令不敢得罪覃家,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他罢了。 但他却不能忍受姐姐承担此等污名无辜枉死。好不容易新来了个县丞,高成想起了城门口的惊鸿一瞥,又看县丞来了之后的确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高成一咬牙还是决定报官,为姐姐洗刷冤屈。 不过他还是惴惴不安地跪在下面,不知这次他能否如愿。 池余也没想到这么巧,她刚要彻查覃府一案,证人就自己上了门。 听他字字泣血如悲如泣的讲清始末,池余要将此案彻查的心也更加强烈。 * 主簿家中,心腹小心的询问:“大人,这不会坏了那位的计划吧。” 主簿瞥了他一眼:“怕什么,你还以为池余能撼动那位不成。” “再说,林县的长官是外人,那位也不会放心。我想他会很乐意我除掉他。”到时候他就可能成为县令,那位恐怕也乐见其成。 主簿表面说的冠冕堂皇,其实都是自己的私心。 可是如果池余真查出来什么,岂不是让那位深陷泥潭,大人也逃不过。心腹的嘴张了张,最是了解大人的刚愎自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打算着自己要另谋生路了。 第五十八章 鬼祟 第二日,池余便派人去覃府查探消息,然而得到的消息是高成的姐姐高云在府期间的确与凶手关系密切,并且凶手在行凶后已不知所踪。 但是根据案卷记载,高云出事的时间是六月初二,正是忠武侯回林县的日子,如此巧合,再加上主簿暗戳戳的引导,池余的目光不由得放在了忠武侯身上。 只是案件时隔一年,想要找证据实在困难重重,更不用说还涉及到忠武侯。 高成也知道此事困难,但看到池余下定决心彻查这事,为了替姐姐平复冤情,他辞去了城门守卫一职,请求能跟在池余身边帮她做事。 他甚至直言池余在林县没有根基,那么涉及到权贵之事池余查起来也困难重重,他愿意替池余藏在暗处,为池余打探消息。 池余思索半晌,同意了。 高成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他来这里前还在害怕池余会拒绝,连他的同僚对他的辞职也很不解。 城门守卫这个职位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并且因为林县地处偏僻,基本没什么人来,守卫这个职位轻松的很。他辞去这个工作来到池余这里也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思。 还好,池余答应了,高成向池余行了个礼:“大人,那我从今晚起就盯着覃府。” 池余摇了摇头,“你先去盯着主簿。” 高云的事已经过去一年,谁会没事讨论一个一年前去世的丫鬟呢,所以就算盯着覃府,他们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但是主簿的种种行为举止,却让池余感觉十分异常。 就算人就是忠远侯杀的,她上报朝廷,忠远侯也未必受到什么惩罚,因为他战功赫赫,连皇上都给他几分颜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向来只是说说而已。 她作为查明真相的官员,或许会受到忠远侯的针对,但由于带给忠远侯的困扰不大,她也不会伤筋动骨。 但是主簿的表现就好像池余若是查清楚,她就会万劫不复似的。 所以,最先盯住的应该是主簿。主簿一定知道些什么。 高成虽然不解,但是知道池余的想法肯定是有道理的,于是再次抱拳行礼,应了一声:“是!” * 主簿显然很谨慎,高成一连盯了他数十天,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正当高成灰心之时,这天夜里,主簿房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高成提起精神,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主簿衣衫整齐的走了出来。唤上院里的马夫,乘坐马车朝着林县西北角行驶了过去。 人力毕竟没有马力快,再加上高成不敢暴露行踪,行动起来很受拘束,没过多久,就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 高成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准备放弃,转身时注意到地上的车辙印。 今日白天林县下了场大雨,直到现在泥土都是湿润的状态,马车驶过,自然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高成长舒了一口气,辨认着地上的痕迹朝着马车行驶的方向赶了过去。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城外树林。 高成赶到时,只见车夫和马车停留在树林外边,而主簿已经不知所踪。 看样子是进树林里面去了。 树林外并没有什么遮挡,一望无际。 如果他此刻进去,他肯定会被车夫发现。 这样就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没有他法,高成只好小心的后退,等日后找机会再去树林里一探真相。 第五十九章 树林 高成静悄悄的原路返回,第二日一早便将消息带给了池余。 城外树林里必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池余想。但是城外的树林广袤,仅凭池余和高成二人,即使找机会进去了,恐怕也会因为范围太大像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方向。 得找个机会光明正大的进去,池余思索着,忽然有个想法,低声对着高成嘱咐一番。 * 书房内,主簿正在整理案件,听到外面传来的沉闷鼓声,这是又有人报官了。 他站起身,整理整理衣摆,大跨步的走了出去。 前往大堂的路上遇见池余,表面上恭敬的行了个礼,心里却在唏嘘,好一个年轻有为仪表堂堂的县丞,可惜他就要大祸临头了,谁让他命不好,来林县当县丞呢。这样想着,嫉妒与幸灾乐祸等各种情绪在他眼底交织出现。 池余只当没看见,朝他笑一笑,二人便一起前往大堂。 堂下跪着的是一位中年妇人,饱经风霜而变得黑瘦的脸,素净但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无一不说明了她生活困顿。 一见到池余,她就磕头凄厉的呼喊着:“大人,救命啊,救救我儿吧。” 声音尖利,主簿忍不住皱了皱眉。 然而池余却耐心的安抚道:“这位夫人,你别急,慢慢说。” 感受到池余的耐心与关怀,夫人以袖揩了揩眼泪,抽噎道:“大人,我们家这情况你也能看到,我儿平日里以打猎为生,一家人勉强度日。可是我儿前几日去打猎,到今日都没有回来,这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恳请大人救救我儿。” 主簿一听眉头更加皱紧,他是什么身份,竟敢劳烦官府找人。 但池余却并没有推辞,反而问道:“请问平日里令郎在哪里打猎?” “就在西北处的城外树林!” 听到这个熟悉的地点,主簿的眉头狠狠一跳,忽然想起盐矿最近抓来了几个新人挖矿,难道就是在树林里抓的人? 这些个蠢货!主簿心里暗骂,这样岂不是直接暴露地点自找麻烦。 不过还好,盐矿入口比较隐蔽,他到时候让心腹小心引导着远离那边就好了。 虽说如此,主簿仍然紧皱眉头,总感觉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会发生。 池余当即派兵前往城外树林。 主簿实在不放心,向池余请求他要亲自跟着,然而抬头看见池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里一个咯噔。不好!他这样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只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主簿懊恼间想到一个弥补方法。 果不其然,池余也开了口:“我同主簿大人一起。” 由于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主簿内心的紧张减少了不少,只是表面还是一副心虚的样子,应了一声。 林县不大,不过两炷香的时间,一行人便到了城外树林。 池余下令下去,官兵兵分几路入了树林寻找。只不过树林太大,带来的数十官兵在这树林的衬托下也显得极为渺小了。 但看来没有一队官兵是去盐矿的方向,主簿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主簿站在原地不动,池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主簿大人不是来帮忙找人的吗。” 主簿咬了咬牙,随后抬头笑道:“大人,我们一起进去吧。”随后选了一个方向,朝着树林里面走过去。 “等等。”主簿没走几步,听到池余在背后喊住了他,他回头看见池余指了指相反的方向:“主簿大人,我看这个方向如何。” 主簿心底的石头顿时落下,看样子池余中计了,其实他刚刚选择的方向正是通往盐矿之路,池余一定会以为他故意选错误的方向,然后要走相反的方向,这样反而离盐矿越来越远。 盐矿相反方向他之前埋藏了一堆金银,到时候他把池余引导过去,再不经意间泄露,池余一定以为他贪污受贿才会害怕,但又没有证据,池余也不能抓了他。 这样一方面能打消池余的疑心,一方面又能保住盐矿的秘密。 至于之后池余可能会盯着他找他贪污的证据,呵呵,反正池余一旦查起了忠武侯,按忠武侯谨慎的性子,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这段时间他小心些便是。 百转千念在主簿头脑中转瞬而过,不过他面上还是表现的惶恐不安,在池余的目光下,艰难的点了点头,仿佛极其不愿似的。 但他没有注意到,二人一同踏进树林后,池余背后做了个手势。 隐藏在暗处的高成点了点头,待二人走远后,窜进了主簿方才选择的方向。 第六十章 救人 树林里枝叶繁茂,高成小心的躲过各种横叉的树枝,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用石头在树木隐蔽处刻上标记,防止在树林里迷失方向。 只不过树林太大了,即使知道大致方向,也很容易丧失目标感。 八月的太阳火辣辣的,即使在树林中,也并没有凉快多少,偶尔吹过的风也是带着一股热气。 高成取出水囊,喝了几口水,继续往前走,右侧忽然传来悉索声。 * 池余和主簿往树林深处走去,一路上主簿都是一副心虚的表情,还企图引导池余走其他方向。 池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演,看主簿这番作态,这边一定有能威胁到他,但威胁又没有那么大的存在,至少比树林里的秘密威胁小得多。 这让池余更加好奇,树林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令主簿宁愿自断一尾也要保住。 因着这一丝好奇,池余对主簿的一番作态也意兴阑珊起来,不知道高成能否查到什么。 到了某个地点,主簿的脚步突然一顿。池余知道,他要开始表演了。 果不其然主簿的脚步突然加快,仿佛要快速逃离此地,池余配合着问道:“主簿大人,急什么,走了这么久,我实在是有点累了,我看我们要不在此地歇息下吧。” 主簿一听,池余所说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得意,毕竟是毛头小子,哪能比得上他老谋深算。 他转过身,佯装支支吾吾道:“大、大人,我这是救人心切了。不过大人所说有理,我看我们还是休息下吧。” 说完,选了一棵树背倚靠着树休息。 池余也随便选了棵树,说实话,她的确是有些累了。 注意到对面的主簿眼神闪烁,似乎时不时的瞥向某处,池余配合的看了过去。 视线所落的地方,泥土比其他地方看起来颜色更深更新,似乎有人挖掘过。 池余佯装惊讶,走到那处,对着主簿说道:“主簿大人,这下面好像有东西。” 主簿的眼神更加闪烁了,佯装掩饰道:“大人,可能地下长了土菇之类的东西。” 池余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听说土菇味道极为鲜美,今日难得一遇,我可要试试。” 主簿在旁边劝道:“大人,你在京城什么美味没吃过,小小土菇恐怕难以入口。”看起来仿佛极其不愿池余查看这土里的到底是什么。 池余知道,这只是假象,主簿恐怕巴不得她挖下去,好打消她的疑心呢。不过不管高成今日是否能查到什么,池余都不能打草惊蛇,让主簿怀疑她知道了真相,也就配合着主簿的行动。。佯装出一副被蒙蔽的样子。 池余与主簿二人心思各异,在泥土里挖掘起来。 泥里渐渐显现出了一个木盒的形状,二人将它挖了出来,打开一看,是一锭锭圆润厚重的金元宝,打眼看去,竟有数千两。 主簿吃惊的呼出声,“这肯定是哪个贼人的赃物。” 池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可不就是贼人的赃物,不一样的是,这个贼人就近在眼前,贼喊捉贼。 她也明白主簿为什么有恃无恐了,这金子埋在这,又没写谁的名字,她还能仅凭猜测给他定罪不成? 池余又瞥了他一眼,好似在说,我抓到你的把柄了。 这就是主簿想要的效果,就让池余以为自己找出了他的罪证,从而会忽略树林这边的搜查。 主簿看似心虚的笑了笑,正要说话,树林里传来尖锐的哨声。这是官兵已经找到人的标志。 二人不再说什么,原路返回到了入口处,果然见到妇人抱着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在哭。 “儿呀,这几日你是去哪了啊。” 汉子拍了拍母亲的背,安抚道:“娘,我是掉陷阱里去了,还好池大人派人找到了我。” 不少猎户会在树林里设陷阱,来捕捉一些野兔野鸡之类。有的陷阱设的大些,人不小心掉进去也是很有可能的。 再加上那位汉子打满补丁的衣衫上面沾了些泥土,他的右腿小腿处隐隐透出的血迹,都证明了他所言非虚。 主簿将目光看向混在官兵中的心腹,见心腹点了点头,放下了心。 看来这次的事件就是一个巧合。 汉子安抚好母亲后,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朝着池余就要下跪。 “大人,多谢,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池余及时扶住了他:“严重了,我为百姓做事是理所应当的,你还是快点回去休养。” 主簿不屑的看着这一切,官就是凌驾于百姓之上的,要不然做官干什么,很是瞧不上池余的做法。却不明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连天子都不敢说自己凌驾于百姓之上,他一个小小的主簿凭什么。 一行人回到县衙后,高成悄悄的来到了池余的书房。 池余早已等候多时,只听高成开口道: “大人,我在树林里救了一个人。” 第六十一章 交锋 “可是有什么线索?”池余问。 高成摇了摇头,道: “那人一见到我就晕倒了,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不过我谎称他是我逃难来的远房亲戚,将他安置在城西林大夫的药堂中了。等他醒了,林大夫会派人告知我。” 池余直觉这人肯定和主簿想要隐藏的秘密有关,于是开口说道: “等人醒了,我们一起过去。” 这一等,时间又过了三天。 这三天内,主簿依旧老老实实没有异动,池余一边派人继续探查覃府里的消息,一边让高成暗地里继续盯着主簿。 频繁的打探惊动了覃府的人。一大早覃府就派人请池余过去一趟。 小才作为池余的贴身书童,自然是跟着她。 “公子,我总觉得这覃府不怀好意,咱们能不去吗。” 池余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她虽然没和他说过什么,但小才还是嗅到了不好的氛围。 不过也没什么大事,池余安抚道: “放心,我好歹是一个朝廷命官,他们肯定也不想闹出人命,否则今日就不是派人请我过去,而是直接下杀手了。” 这样说小才觉得事情更严重了,他想的仅仅是刁难陷害之类的,公子居然直接想到人命了。 小才忧心忡忡的的跟在池余身后。 覃府的宅子是忠武侯立业后才建成的,建的极为奢华豪靡,门口的一对数十丈高的石狮子都是羊脂玉雕刻而成。 忠武侯表面来看极为不喜欢这股奢靡之气,这栋宅子建成时他还曾向皇帝告罪,说要把家里人都抓起来,以示清廉。 当然皇帝并没有怪罪他,反而念他有功,又赞他深明大义,宅子建成就建成了,安心住下便是。 但依池余看来,忠武侯只是在做表面功夫,要不然为什么等宅子建成了才向皇帝告罪,他就是笃定皇帝不可能气量小到让他绑了家人,拆了宅子。 说实话,在京城时池余并没有见过忠武侯,不过此刻忠武侯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个老谋深算的小人形象。 领路的人带着池余往宅子深处走去。 先是穿过紫檀木搭建的长廊,一路来到了花园,各种名贵花朵争奇斗艳,池余还看到了在京城难得一求的紫云牡丹,花园里的假山也是玉石而做。 池余皱了皱眉,依忠武侯的俸禄绝不可能供养的起这么奢靡的一座大宅子。 朝廷官员的俸禄是有定数的,像池余这种九品官,每月的俸禄是十两银子。官位越高,俸禄也越多。即使是忠武侯这种一品官,每月俸禄也不会超过百两。但是仅仅覃府门前的那对羊脂玉狮子,就值万两,更不用说数十米长的紫檀木和花园里各种名贵的花种了。 或许皇帝没有亲眼看到过,才会轻飘飘的揭过此事。 而忠武侯也借由着皇帝的纵容愈加放肆,哪怕这纵容很可能并不真心。 到大堂处时,里面已经有了人。 忠武侯不在期间,覃府由他的二弟覃虎主事。 覃虎名字虽然虎虎生威,但生的一副尖嘴猴腮之相。 他也是个不成器的,大哥都当上了侯爷,这个覃虎也没能混上一官半职。据说一开始忠武侯想把他带在身边立军功,但是他怕苦自己逃回来了。 读书也怕苦,导致也不识得几个字,想做个最低级的文官都不行。忠武侯只好让他留在林县管管覃府的宅子。 不过覃虎本人非常自得,在林县有他大哥罩着,他怕什么。 看池余到了,覃虎干巴的脸上露出一个倨傲的笑容: “池大人,今日请你前来,是希望能和你好好聊一聊。高云那丫鬟一年前就去世了,凶手也逃了,大人却盯着我们府上,偶尔来往的陌生人,实在让我们家人不堪其扰。我看大人应该多费些心思去找凶手逃去哪了才对。” 池余回以一笑:“不查查,怎么知道凶手是逃了,还是······死了呢。” “你!” 覃虎的脸色骤变,忽然又平静下来,阴森森的笑道: “大人说的有理。只不过最近府里陌生人来往,若是咱们府里丢了什么陛下的御赐之物,惹得陛下和侯爷不高兴,我想大人也难辞其咎。” 池余佯装吃惊:“应该不会这么巧,我今日刚派人来,明日你府上就丢了什么御赐之物吧。” “若是这样的话,虽然我人微言轻,却也争着要到陛下面前说道说道,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你前脚刚说,事情后脚就发生了。这种到底是巧合呢,还是······有人故意构陷。” 公子反驳的话着实精彩!身后的小才差点忍不住要鼓掌。 手刚要抬起,就看见覃虎阴毒的眼神。 “我今日请大人来是给大人个面子,但看来大人不是很想要这个面子,那我们们以后,走着瞧。” “大同,送客!” 池余和小才被人皮笑肉不笑的“请”了出来。 高成驾着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 见池余一脚踏上马车,小才好奇的问:“公子,怎么来的时候我们步行,回去的时候坐马车呀。” 池余拍了拍小才的头顶:“你傻呀,来得时候肯定是越多人看见越好,这样覃府才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回去嘛,肯定要有个人接应我们,要不然我们真在里面出事了也没人知道怎么办。” 小才恍然大悟:“公子,我学到了。” 听到马车内的谈话,在外驾车的高成也忍俊不禁,更何况刚才还听到了个好消息。 到了县衙,高成寻了个僻静处对池余小声说道: “大人,那人醒了。” 第六十二章 线索 池余随即换了身便衣,悄悄的和高成来到了城西林大夫家的医馆。 林大夫没见过池余,不知道她是林县的县丞。只是在看到高成时忍不住抱怨一句:“你这个亲戚怎么当的,人昏迷期间你都不来看一回。” 高成只是讪笑,说是相信林大夫。林大夫也没继续和他纠缠,直接让他们进去了。 一打眼,池余就被里面的人惊住了,简直像个骷髅似的,唯一不同的就是黑和会喘气。 池余进去的时候他正捧着碗吃饭,枯瘦的手撑着一个硕大的碗,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会支撑不住掉下来。 见高成进来,那人放下碗,气若游丝的道:“恩人,您来了。” 高成点点头,露出背后的池余:“这位是我家大人,今日前来是想咨询你一些事情。” 那人的神情瑟缩了一下,怯生生的说:“好。” 池余这才走上前来,露出慈眉善目的笑容:“别怕,不知你如何称呼。” 那人小声的答:“我叫林春风。” 池余夸道:“春风拂槛露华浓,真是个好名字。” 林春风这才露了点笑容出来:“大人,你们文人说话就是好听。不过我娘说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是春天出生的,正好生我的时候我娘又吹了点风,所以给我取名为春风。” 见林春风不如一开始那么拘谨,池余趁机问:“春风兄弟,你是从哪逃出来的。” 没想到一听这话,林春风的表情又变得畏缩起来,含糊不清道:“就······逃难的·····” 然而他林县的口音却是藏不住的,高成皱眉,忍不住揭穿道:“春风兄弟,你明明是林县人,怎么说是逃难来的。我家大人是县丞,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吧。” 林春风抬头小心的看了池余一眼,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池余注意到他衣袖破败处隐隐约约显现的青紫鞭痕,看样子被非人虐待过,她道:“你不想让伤害你的人绳之以法吗。” 林春风支支吾吾道:“大人,我、我只想逃出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管了。 高成现在是又急又气,好不容易看到希望,难道线索就要在这里断了不成? 他急切的向前踏出一步,惹得林春风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 池余拉着高成,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高成这才勉强按压住心里的火气,等着大人的发挥 池余朝着林春风安抚一笑,道:“春风兄弟,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逃出来,那里的人会一无所知吗。如果他们知道你逃出来,又会不会因为怕你泄露秘密而杀人灭口。” 林春风吞咽了几口唾沫,道:“我、我等会就逃出林县,他们就抓不到我了·······” 池余又道:“你又焉知他们是否已经在城门口,等你自投罗网呢。” 见林春风神情惊恐,池余又下一剂猛药:“春风兄弟,从你逃出去的那一刻,你就九死一生了。” 林春风两根树枝一样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整个人顿时像毫无生气的骷髅一般,嘴里念叨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此情此景看起来很是可怜,池余心念微动,不再卖关子:“但是你将实情告知我们就不一样了,就算是为了让你做证人,我们也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 林春风惊喜的抬头,一下子激动起来:“大人,我全都告诉你,全都告诉你!” 第六十三章 实情 林春风一五一十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池余。 一个月前,他出发去林县隔壁的同县,想要做点小买卖。路上不幸遇到打劫,他被人一棒打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关在了一个山洞里,每日要从山洞的洞壁上敲出百斤的白色粉状物。林春风趁人不注意,偷偷舔了一口,是盐,这里是盐矿。 盐矿里有专门的人看守,各个都长得凶神恶煞满脸横肉,一旦谁不听话就会拿鞭子狠狠地抽他。当然,也不绝对,比如林春风一直老老实实的,但是看守就是看他不顺心,几乎每日都要抽他一次。 林春风之前也曾两次尝试逃跑,第一次看好时机要逃跑时,碰见林县的主簿从洞外走进来,顿时心一凉。他本来以为他仅仅是碰到个劫匪,没想到这劫匪背后居然有官家背景。第二次他又偷摸着找了个小道,却不小心听到看守们闲聊,才知道他们真正的主子是忠武侯!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林春风宁愿自己没听到这个秘密。他一心想着逃出去躲起来,以后安稳的过日子。 之后就是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又被高成救了。 听林春风老老实实的讲完,池余皱紧了眉头,居然是盐矿。 宗国规定,盐矿属国家所有,并且只能由官府贩卖。私自开采盐矿和贩卖私盐,都是重罪。更不用说拐卖人口。忠武侯是在知法犯法。 高成也没想到,他只是想还姐姐一个清白,却牵出来这么严重的案子。 他担忧的看向池余,池余一时半会也没有出声。 “记住,今日我们什么也没有聊。”池余突然抬头,郑重提示道。 林春风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了点头。 下一秒,池余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递给了林春风,林春风惊喜的接下,语无伦次道:“谢、谢大人。” 接着,池余又转身对着高成行了一个礼:“成兄,我想请你帮忙做两件事。” 高成连忙扶住她:“不敢,不敢,大人请说。” “第一件事,请求你带春风兄弟离开林县,离得越远越好。” 高成愣愣的点头,林春风的眼角因为感激隐隐有了泪花。 “第二件事,请你帮我带一封信给京城的······” 给谁?池余突然犹豫起来。 给田典,韩悌他们?不行。此事涉及到忠武侯,忠武侯在朝中权野遍横,若是提前走漏消息,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即使他们一腔孤勇,他们的家人也未必想出手。 给池仲?也不行。据她观察,池仲老谋深算,深谙中庸之道,他也不会愿意出这个风头,宁愿安安稳稳的守着自己的四品官身份。 给三皇子或五皇子?更不行。虽然她与他们的关系看似不错,但实际她并不了解他们的为人,更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何种举动,她此举反而暴露了自己。 思来想去,她居然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池余突然有点感伤。 高成迟迟没有等到池余开口,小心的问道:“大人······” 池余摇了摇头,笑道:“你先将林春风带走吧。” 至于第二件事,池余决定自己完成。 每年十二月份地方官需要到京城述职,池余打算趁此机会向皇帝上奏。 剩下的三个月里,她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这样才能一击即中。同时,她也要注意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下保全自己。 第六十四章 欺男霸女 池余一人冒险可以,但是如果连累到身边人,她却不忍心。 书房中,池余突然转头,对身侧的小才说道:“小才,我放了你的卖身契,还你自由身可好。” 池府的丫鬟和小厮都是签有卖身契的,小才也不例外。 小才却一愣:“公子,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池余摇了摇头:“不,你做的很好,所以我还会给你三百两银子。小才,你恢复自由身后就离开这里吧,找个其他地方定居下来。” 小才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公子是有什么危险吗。” 池余摇头,又点头,实话实说,“暂时不会有,但以后说不准,避免连累到你,你还是离开为好。” “难道公子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人?”小才难得在池余面前表现出愤怒,“公子,虽然我没读过书,却也懂得忠诚二字,怎么能怕遇到危险就背弃自己的主子!” 池余解释道:“是我不想连累你。” “公子,我不怕危险,我愿和你共同进退。”小才斩钉截铁的道。 池余叹了一口气,在小才面前从袖中掏出了他的卖身契。当着他的面,一点点的撕毁。 “不论如何,从今日起你就是自由身了,但若你还愿意跟在我身边,我还是以原来的酬劳雇佣你,你想什么时候离开,我亦不会阻拦。” 小才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卖身契被撕毁,看来公子是下定决心让他走。正当他头昏耳鸣之际,又听公子还愿意他留在她身边,心情顿时晴好起来。 “谢公子。” 看着小才真情实感的笑容,池余将担忧压在心底,露出了一丝笑容,调侃道:“今日是你恢复自由身的第一天,是一件大喜事,我看我们是不是要庆祝一下。” 能跟在公子身边的基础上,又恢复了自由身,对于小才来讲的确是一件好事,他咧开嘴一笑:“好嘞,公子我请客,咱们去城东的宝庆楼庆祝一番。” 池余及时阻止,宝庆楼是林县最好的酒楼,去一趟恐怕小才多年积蓄的小金库一下子就花光了,她提议道:“不如去城北的集市吧。” 城北多是穷苦人家,那边的集市卖的也都是一些平易近人的小吃。小才知道公子是为了替他省钱,低声道好,默默想着以后一定要更加侍奉好公子。 * 避免太过张扬,池余换下了官服,一身素衣与小才步行到了城北。 城北的集市并不是日日都开,每逢3,6,9结尾的日子才会开启,这也是因为林县的百姓并不富裕,即使每日都有集会,也不一定会有人过去。为了资源的最大化,民间自然而然形成了这规矩。 今日正好是九月初六,池余和小才来到的时候,小摊小贩们都早早支起了摊子,挂上了牌子,叫卖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香喷喷的豆腐。” “竹篮子,竹篮子,结实的竹篮子,大家快来看一看。” 热热闹闹的拂去了池余心里的郁气,她和小才边瞧边走,朝着集市深处走了进去。 集市外围通常是一些生活用品,小吃之内则是在集市深处。这也是为了让急着购买必需品的人,能最快的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集市里的小吃种类很多,令人眼花缭乱,池余随便选了个人最多的,在后面排队。 不过队排的很长,池余并没有看清卖的是什么,仅仅知道是一种吃食。 她拍了拍前面那位大哥的肩,好奇的问:“大哥,这边卖的是什么。” 大哥瞥了她一眼,“新来的你不知道吧,林老汉的手艺绝了!”说着,竖起了大拇指,“而且他卖的吃食也新奇,好多都是他自创的呢,比如雕花梅球儿,青梅荷叶儿,夏天吃上一口真是绝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今天卖的什么,说不是又是什么新奇玩意。” 池余心里不禁浮上一丝期待,排在身后的小才咽了咽口水,道:“公子,看来我们来对了。” 队伍前面的人数慢慢减少,好不容易轮到了前面的大哥。 大哥正要掏钱买,一伙人不知道从哪冲出来,掀翻了摊子。大哥大哭:“我的青梅荷叶儿!” 摊主也急忙喊道:“住手,住手。”气得仿佛倒仰过去,他身边的两个女儿连忙扶住他。 “偷来的东西,你竟然也敢拿出来卖。”一穿着华服的胖子,一手持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林老汉大声道:“这是我自创的。” 胖子被挤得看不出形状的小眼睛眯了眯:“胡说,这明明是我宝庆楼的菜谱,从不外传,不知道怎么被你偷了去。” 林老汉气得发抖。 刚才那位大哥凑到池余的身边,对她小声道:“宝庆楼真是欺人太甚!每次林老汉出了什么吃食,宝庆楼都要跳出来说是它的。但我看,宝庆楼每次都是在林老汉后面出的吃食,哪有那么巧每次都如此。” 池余也小声道:“为何不报官。” 大哥冷哼一声:“你可知道那胖子是谁,是覃府的公子,忠武侯的侄子!谁敢和他作对。” 老汉那边,他的两个女儿也不堪受辱。瓜子脸瘦瘦小小的那位首先冲出来喊道:“覃钱,你要欺人太甚!” 较为魁梧的那位也直接站在了那二人面前,意味着保护他们安全。 覃钱看他们却像看垂死挣扎的小玩意,小眼睛眯着,露出了一丝淫秽的笑:“不过我可以不报官,只要巧儿给我做妾,并且将偷来的菜谱全都还给我,发誓以后不再做,我就饶了你们。” 林巧呸了一声:“你做梦!” “否则的话,我只能报官将你们送进去了。”覃钱轻描淡写的说道。 旁边的大哥也忍不住呸了一声。 林家人恨恨的盯着覃钱。 覃钱遗憾道:“看来你们是不愿意了。”说着挥挥手,刚才的打手蜂拥而上围住林家人。 正当他们想要动手时,池余上前一步: “且慢!” 第六十五章 抓入大牢 大哥眼睁睁的看着旁边的池余上前一步,不由得向她竖了个大拇指,牛啊! 池余微微一笑,然后转向覃钱。 覃钱的小眼睛眯了眯:“你可知道我是谁?” 池余也道:“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难道是什么大人物,出来主持公道来了。大哥和其余围观群众都兴奋了。 覃钱也被唬住,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池余,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但是衣服布料一般,恐怕就是一个小有家境的读书人,学别人英雄救美来了。于是他嗤笑一声:“我可是忠武侯的侄子,你又是什么身份。” “我可是皇上——” 周围群众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皇上微服私访来了,覃钱终于要倒霉了! 覃钱顿时冷汗直冒,声色慌张后退两步,难道他真是皇上。 不对,当今皇上在位二十岁登基,在位三十年,如今已经五十岁了,模样不可能如此年轻,他定是诓骗他的,于是他指着池余大喊: “大胆!竟然敢冒充皇上!” 池余无辜的眨眨眼,“别心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皇上亲封的探花,也是林县的县丞。” 但是覃钱刚才的丑态一览无余,围观群众爆发出嗤笑声。 不过也有路人在为池余担心,县丞和忠武侯,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覃钱看了看四周的群众,气急败坏道:“小小县丞罢了,也敢在我面前摆谱,来人把他给抓起来。” 覃钱是忠武侯的侄子,那些打手又不是。得罪朝廷命官会有什么后果他们也清楚,打手们犹豫着不敢向前。 池余环顾四周,突然高声道:“覃公子,忠武侯侠肝义胆,为百姓不知打退了多少外敌,他知道你借着他的名头欺压百姓吗。” 这就是给忠武侯戴高帽了,这样即使这件事传到忠武侯那边去,他也不敢为难池余,要不然岂不是承认他纵容侄子欺男霸女。 围观群众也纷纷应和道:“是啊,是啊,忠武侯肯定不是那种人。” 覃钱后退两步,眼神闪烁。大伯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但他一直觉得大伯知道了也没事。只是这样被对面人捅了出来,败坏了大伯的名声,大伯知道后,一定饶不了他! 他心虚的咽了两口口水,嘴硬道:“我可没有欺负他们,就是他们偷了我宝庆楼的菜谱,不过看在县丞大人的份上,我就放过他们。” 说罢,胖如小山的身子转了个身,企图离开。 池余在身后扬长声调:“且——慢——” 覃钱心里唾骂了一句,转过身却恢复了笑脸:“大人,还有什么事。” 池余揶揄道:“若是下次菜谱再丢了,我还是建议你报官为好。” 围观群众再次爆发出笑声。 覃钱一边心里唾骂,一边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就要离开。 池余又叫住了他。 “大人,还有什么事。”覃钱皮笑肉不笑。 “私自毁坏他人财物,按宗国律例,要被判罚收监三日,你还是跟着我回官府吧。” 池余话音刚落,覃钱就怒不可遏,“你!” 小才机灵的上前,捉拿住他,一同上前的,还有那林老汉的女儿,正是身材魁梧的那位,脸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惹得池余看了两眼。 “我愿助大人一臂之力。”见池余在看她,女子微微低头,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池余对着她赞赏的点了点头。 覃钱看起来胖,但内里虚弱不堪,一个瘦小的男子加一个女子就将他完全擒获。 他挣扎着大喊:“放开我,放开我!”目光转向旁边的打手,“你们快上啊。” 一个是忠武侯的侄子,一个是朝廷命官,那些打手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只好佯装上前营救,然后被热心的围观群众灰溜溜的打跑了。 覃钱被一路抓到官府,偏偏他还不安生,一路大喊大叫,让路过的百姓看了不少笑话。李秀直接拿出了一个布团,塞进他嘴里,这才安静不少。 李秀就是那位魁梧的女子,她方才告知池余自己的姓名。至于明明是林老汉的女儿为何不姓林而姓李,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池余没有问。 收到消息的主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见到池余,就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大人,这可是覃府的公子。” 覃钱挣扎的更厉害了,不停的朝着主簿使眼色。 池余笑:“怎么,覃府的公子抓不得?”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落人口实,主簿心里埋怨池余的不上道,反而连累自己。“没有,我的意思是大人要不再查查?” “不用查,因为我自己就是证人。” “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后面这两位也是。” 池余的话让主簿一噎,实在想不出对策,只好眼生生的看着覃钱被带去了监牢。 眼看着覃钱被抓了进去,李秀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快意,随后对着池余道谢:“谢大人主持公道。” 池余摆摆手,毫无架子:“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李秀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第六十六章 隐瞒 二人说话间,高成走了过来,身后背着一个行囊。 林春风有一门远房亲戚在太州省,高成打算将他护送过去。太州省离此处有几百多里路,高成估摸着来回要一个多月,所以特地来向池余辞行。 李秀看到高成,头下意识的低了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意识到什么,又将头抬了起来。 看池余和高成二人相谈甚欢,她的眼神闪烁。 *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没过多久,覃虎就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一入县衙,毫不客气的喊道:“放了我儿!” 主簿为难的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池余,仿佛在说,不是他不放,是池余不放。 池余眉毛一挑:“令朗触犯了律例,你是让本官包庇他吗。” 覃虎却早已准备好,阴狠狠的道:“那你说他是犯了哪条律例。” 看来覃虎准备好对策了,池余盯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私自毁坏他人财物。” 覃虎知道池余中套了,得意一笑:“我儿有亲自动手吗,他只是路过那里说两句话罢了。难道池大人想模仿前朝的文字狱,仅凭两句话就给人定罪吗。” 覃钱的确没有亲自动手,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他主导。覃虎也就是抓着这一点给池余反击一枪。 仿佛知道池余要说什么,覃虎哈哈笑了两声,从背后揪出一个人。池余瞧着有点眼熟,应该就是那群打手之一。 “池大人,人我可是给你抓来了,要不你问问我儿是路过呢,还是主犯。” 覃虎话音刚落,打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池余砰砰的磕头:“大人,是我看林老汉一家不顺眼,自己找人去闹事的,覃公子只是路过。” 连打手都这样说,池余的确没有理由再关押覃钱。 覃虎得意的瞥了池余一眼,嗤笑道:“大人,以后可得把事情查清了再抓人,若是误抓了好人,不知大人头上这顶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 池余深深的看着他,点头:“也对,以后我得把证据捏在手里,不能误抓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你说,对不对。” 语气里的深意让人一惊,覃虎眯了眯眼,方才的好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咬牙道:“对。” “不过大人,我儿既然是无辜的,我现在能带走他了吗。” 池余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她本来就没想能关住覃钱多久,只不过就算只关了一会儿,也够覃钱受的了。 覃虎急匆匆的前往监牢,路过花园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he tui”的一声,接着有什么黏黏的浊白物体朝他飞射过来,直直的飞到了他的脸上。 他用手一摸,是痰。 “是谁!” 他转身大吼,看到花丛中站着一位脸上有疤的魁梧女子,密密麻麻的疤痕也遮挡不住她脸上的无辜,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她眼底的快意。 池余惊讶,她居然还没有离开。 覃虎气急败坏,已经忘记现在是在县衙而不是他府里,大吼道:“来人,把她抓起来!” 李秀惶恐的道:“覃老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就是喉咙有点痒,就……没想到您突然出现。” 池余也道:“覃爷,你方才还说不能因为仅凭两句话就给人定罪,现在也不能因为别人吐了个痰就要把人抓起来吧。” “你们!” 覃虎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恨恨的看了李秀和池余一眼,拂袖而去。 池余在后面提醒:“监牢是那个方向!” 覃虎恨恨的换了个方向。 覃虎走后,池余问李秀:“你是有什么事吗。” 李秀脸上闪过犹豫挣扎,最终还是道:“大人,我是想好好谢谢你。还有……我怕覃钱继续找我家麻烦,大人能不能……” 池余爽快的答应:“我也想到了,如果覃家继续找你们麻烦,你们尽管来报官。” “谢大人!”李秀要给池余下跪,被池余及时扶住。 池余的手细腻温暖,不像男子,李秀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震惊的抬起头。 第六十七章 暴露 见李秀神色震惊,池余好奇的问:“你怎么了。” 李秀慌张的低下头:“大人,我刚才想起了一件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急匆匆的离开,到了县衙大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池余一眼。 池大人居然是女子! 直到到家,李秀还是没压下这股震惊感。 林家比其他人家稍微富裕一点,屋子是砖瓦搭建而成的。李秀到家时,林巧和林老汉已经在家里。 之前覃钱来闹事,李秀代表林家人向池余致谢,因为林老汉的身体不行,林巧就和他留在原地收拾摊子,然后一起推着回了家。 远远看到李秀回来,林巧小跑出来迎接,“李姐姐,你回来了,大人没有怪我们不曾跟着过去吧。” 李秀摇了摇头:“大人心胸宽广,是个好官。” 林巧也点了点头:“前几任县令都很畏惧覃家,只有池大人替我们出头了。不过,池大人不会受到我们牵连吧。” 善良的林巧开始担忧起来。 李秀沉默不语。与覃家作对,和池余的女子身份而比,简直算是小事。本朝女子不允许科举做官,一旦被发现,就是欺君之罪。 李秀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那么大胆,女扮男装走上科举之路,还成功有了官位。像她自己,也是自诩不输于男子,为了赚更多的薪水,悄悄的偷学了点字,女扮男装混进了大户人家做小厮。所以她对女扮男装极为敏感,一接触便知晓了池余的女子身份。 不过池余是高配版的她,一样的不服输,一样的女扮男装,还考中了探花,在官场上立足。 这样想着,李秀眼里渐渐浮现出了异样的神采,心里已经下了一个决定,但需要等高成回来再做最终打算。 林巧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李姐姐,你怎么发呆了。” 李秀回过神,摇摇头,低声道:“池大人是我们的恩人,我会竭尽一切报答她的。” 仿佛池余会遇到什么不得了的困难,话题一下子严重起来。 林巧更担忧了,“若是覃家找池大人的麻烦,我也会像守护自己家一样,守护池大人的。” 李秀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覃家应该不会是池大人的对手。”除非忠武侯亲自下场。 但池大人会愿意和忠武侯作对吗,李秀又纠结起来。 屋内传来林老汉的咳嗽声,李秀和林巧连忙跑了进去。 林老汉岁数大了,身体不太好,再加上覃钱日复一日的找茬,林老汉气急攻心,身体一日日衰败了下去。 见李秀和林巧二人跑了进来,他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喉咙痒。” 林巧担忧的看着他,“爹,要不你以后别出摊了,我和李姐姐二人过去,你在家安心休息。” 林老汉又咳嗽两声,十分不支持:“只有你们两个女子我怎能放心,若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李秀连忙出来道:“义父,我天生力气比较大,等闲人欺负不了我们。” 林老汉不赞同的看着她,“那你脸上的疤怎么来的。” 李秀沉默。这脸上的疤其实是她逃出生天后,为了隐姓埋名自己划伤的,这样即使是见过她的人,也未必能认出她来。只是却不好对林老汉这样讲。 李秀的沉默让林老汉更添了几分底气,“就说定了,我以后还是跟着去出摊,你们谁也不要劝我!” 林巧和李秀对视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 覃钱被接出来的面色苍白,浑身散发着一股尿骚味,覃虎忍不住捂了捂鼻子,责怪身侧的主簿:“主簿,你不是向我保证我儿不会受刑吗。” 主簿唯唯诺诺低声道:“覃公子,是被吓着了。” 池余小小年纪,做事却不留下任何把柄,仅仅是故意带着覃钱绕着监牢走了一圈,让他看看重犯会受到什么刑罚,覃钱就被吓到尿裤子了。 想到这,主簿心里升起一股鄙夷,没想到平时作威作福的人却这么胆小,还害他无端被骂了一顿。 覃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覃钱一眼,骂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儿子丢脸,老子也面上无光,池余此举,不异于大庭广众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让他颜面尽失。 覃虎恨恨的咬牙,池余不能再留了。 第六十八章 下毒 林县地处湿热,疟疾横发,连着三任县令都因为疟疾去世,这其中,有巧合,也有人为。 第一任和第二任去世纯属巧合,两人都是被外派来林县做官,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又不知道误食了什么,发了高热,去世了。 第三位县令覃虎一开始也没想动手,毕竟他来了林县后深感怀才不遇,如丧考妣,每日要不就喝酒,要不就对着后院里的草木来几首酸溜溜的酸诗,对覃虎毫无威胁。但他差点发现了覃家的秘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覃虎派人给他下了慢性毒药,三个月后,第三任县令也因为“疟疾”去世了。 覃虎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害怕朝廷派人来查找真相,到后来的无所畏惧,随着时间消逝,所有的证据都被时间埋葬的一干二净。 既然连着去世了三任官员,那么第四任同样因为疟疾去世,不也是有理有据的吗,谁让他们运气太差了呢…… * 县衙每日的膳食都大差不差,对于吃惯了现代众多调味品的池余来说,这些膳食实在算不上美味,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罢了。 所以今日的膳食端上来后,池余也只是瞥了一眼,顿觉索然无味。 送食的小厮用余光偷偷觑着池余的反应。 一般而言,若是主子明显表现出不喜欢这顿膳食,下面的人就会惩罚,池余却不想因为自己的胃口让无辜的人受累。 她扬起一抹和善的笑:“今日这菜色着实不错,你们实在是辛苦了。” 听到池余的夸奖,送食的小厮面露一丝喜色,正当他以为池余要开动之时,不曾想,池余话锋一转:“我看你们平日里实在辛苦,这顿饭,就赐予你们了。” 话音刚落,池余就听见扑通一声,小厮惊疑不定的跪倒在地。 池余摸了摸鼻子,这句话有那么吓人吗。 送食的小厮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磕头:“谢大人,谢大人。” 池余摇头,“你们辛苦了,快下去用食吧。”她也好出县衙,去买点新奇的吃食,话说上次林老汉家的什么青梅荷叶球儿她还没能尝过呢,这次正好借着机会去一下,也顺便看看覃钱有没有再欺负林家。 说罢,池余和小才欢快的走了出去。 送食的小厮却不敢将这些饭菜真的发给共事的小厮丫鬟们,毕竟,这饭菜是有毒的,到时候大规模出事,谁都能想到这饭菜有问题,他也落不了好。 但他也不敢不发,要不然哪次池大人问起来,其余人都摇头,池大人说不定会起疑心。 送食小厮苦着脸找到了主簿,低头说清了事情始末。 主簿狠狠皱眉,难道池余发现了,要不然为何如此巧合,余光瞥见送食小厮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主簿暗骂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人,你看……” 主簿不耐烦的回道:“你端盘子的时候摔一跤不就行了!” * 池余和小才和上次一样溜到了城北集市,直奔着林老汉的小摊而去。 果不其然,池余到的时候,林老汉的小摊前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池余和小才乖乖的站在了队伍末尾。 正在忙活的林巧一抬头,隐隐约约看见队末有个熟悉的身影,她低头凑近身侧低头干活的李秀,“李姐姐,队末那个是不是池大人。” 李秀闻言抬起头,距离太远,有点看不清,她只好眯着眼睛仔细看,这才清楚了一点,“是池大人。”她肯定道。 林巧一下子激动起来,对着林老汉兴奋的喊道:“爹,爹,池大人来了,就在队伍后面呢。” 林老汉也激动起来,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三人一同走到了队伍末尾,边走林巧边向排队的人道歉:“大家稍等一会儿,我们先接待一下恩人。” 这些食客们度量也很大,连忙摆摆手说不在意,“是池大人吧,要不是池大人我们恐怕以后都吃不到林老爷子的手艺了,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池大人哩。” 林老汉一到池余面前就要下跪,池余连忙扶住。 “大人,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本打算过一段时间亲自拜访,没想到今日您来了。” 池余将林老汉扶起来,“您言重了,当时即使我不出现,相信也会有其他食客们出手的。覃钱没再来找你们麻烦吧。” “托大人的福,覃家人没有再来。对了,大人我这小摊上您若有什么喜欢的,您尽管拿去。” 说着,林老汉领着池余走到队伍最前面小摊处,李秀和林巧跟在后面,小才也跟着沾了光,从队尾变成了队前。 那些食客们也一点没有被插队的愤懑,反而鼓掌大声喝彩做得好。 小摊上的吃食整整齐齐的排列,精巧些的比如雕花笋,蜜笋花儿,还有池余心心念念的青梅荷叶儿,令人食指大动的比如酒烧香螺,醋赤蟹等等,怪不得宝庆楼都想抢方子。 连日吃县衙膳食的池余被勾起了馋欲,和小才点了几样最想吃的,刚要付钱,林老汉百般推辞。 林巧也在旁边劝着,让池余不要付钱。 李秀更是牢牢的挡在池余面前,不让她上前一步。 池余哭笑不得,和小才对视一眼,只好作罢。 池余离开后,林家三人对视一眼笑了,乐呵呵的接待剩下的客人。 “哎,这位客人,你钱付多了。”刚送走一位客人,林巧点着钱数,发现居然多了一大截。 那位客人一听林巧喊他,便开始跑起来,不一会儿人就远了,边跑还不忘喊:“别还了,是池大人让我转交给你们的饭钱!” 林家三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林老汉的眼里浮现出泪光。 第六十九章 阴差阳错 池余和小才乐呵呵的拎着食盒回到了县衙,毫不顾忌的在书房直接开动起来。 青梅荷叶球儿清爽脆甜,酒烧香螺辣味十足,吃一口螺肉仿若喝了沉淀数十年的美酒,比宝庆楼所谓的招牌菜好吃多了,怪不得覃钱处处为难林家人,想要抢食谱。 小才也是埋头苦吃嘴都停不下来,吃到酒足饭饱,小才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公子,真好吃,比县衙里的膳食好吃多了,要不我们以后都出去买来吃,县衙里的饭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池余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县衙里的饭不能说差,但是真的很平淡,就像吃完山珍海味后端上来的白米饭,不能说白米饭很差,毕竟底层百姓吃一碗白米饭都是奢侈,只是此刻的人不愿再吃不下去罢了。 到了晚上,县衙数年不变的菜色再次出现在饭桌上时,池余和小才对视了一眼。 池余扶额,忘记和膳堂的人说明这段时间不用送饭了。 只是这饭虽然送来了,她也不想吃…… 要不还是把这顿饭赐给下面人吧,拒绝浪费食物。 池余清咳了两声,“那个……” 送食小厮抬起头,正是中午那位,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千万别又是赐饭了! 送食小厮内心苦瓜脸,中午那顿下了毒的饭他装作脚滑摔掉了。晚上这顿,主簿又让他在路上下毒,他也就照做了。若是这顿饭又被赐下来,他岂不是又要脚滑一次? 可惜天不遂人愿,送食小厮听到了他最不想听的那句话。 池余咳嗽两声,这次也不找理由了,直接开口,“这顿饭就赐予你们了。” 晴天霹雳。 送食小厮欲哭无泪,将眼泪藏在心底。他再也不要当坏人了,娘说的没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的报应来得格外的早,他不干了,他要逃。 等待好消息的主簿:……? 人怎么不见了? 第二日的送食小厮也换了个人,主簿装作不经意间打听,新上任的送食小厮挠挠头,“回大人,人好像不见了,直接凭空消失了。” 难道被池余发现,暗地里解决了。主簿心里一沉,面上却露出和蔼的笑容,不经意的转移话题,“县丞大人那边你可去过了。” 新任的送食小厮也没多想,摇摇头,直接道:“没有。池大人说了,最近不要给他送饭了,他在外面吃。” 果然是发现了,主簿的脸色阴沉下来。送食小厮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里七上八下的。 主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对着送食小厮挥挥手,“下去吧。” 送食小厮诺诺的应了一声,脚步飞快的退了下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似的。 小厮走后,主簿看着桌上的饭食,顿时失去了所有胃口。 看来下毒一招是行不通了。主簿勉强吃了几口,便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沉着脸来到了覃府。见到了覃虎时,他的脸上便切换成了担忧的表情。 “覃老爷,池余好像已经发现了下毒一事,近日不再吃县衙的膳食。” 覃虎本来正与美人嬉戏,主簿突然上门,心里本就不高兴,又听到了一个坏消息,不免更加烦躁,对着主簿一顿痛斥, “你怎么做事的,这都能被发现。亏我大哥还那么信任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来日我可要在大哥面前好好说道。” 主簿弯着腰不停的应和着是是是。 等批评够了,覃虎小眼睛一瞥,道:“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主簿仔细思考对策,缓缓道:“池余对我们多有防备,日后恐怕不会再食膳堂的东西,我们得找一个他想不到的地方。” 覃虎提议,“不如放熏香里,听说京城那边人特别喜欢沐衣焚香,池余应该也大差不离。” 主簿虽然没去过池余屋子,不知她是不是日日点香,但据他接触,池余身上没有脂粉气,不像是焚香之人,他谨慎的摇了摇头。 覃虎端起茶杯,抿一小口,“你还有什么建议。” 主簿盯着覃虎手中的茶杯,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慢慢成型。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水。” 覃虎嗤笑:“那你又如何保证池余不会防备县衙里的茶水呢。” “那就将毒下在水源处。”语气里的狠辣让人心惊。 林县的水源有两处,分别是城北的淅河和城南的伍河,而县衙里的水主要来源于淅河。若是在淅河上游下毒,除了城南的富户比如覃家,其余人都会受影响。 覃虎一愣,忽而笑了,满意的拍了拍主簿的肩膀,“大哥果然没看错你。”够狠,够下作,真真是一条好狗。 第七十章 瘟疫 林县突然爆发了瘟疫。 这种瘟疫由城北蔓延开来,起初症状不显,到了后期人便会面色如纸,日渐消瘦,到最后口吐白沫身亡。 起初林县的百姓并没有在意,只认为是一场小病,忍一忍就过去了,直到他们发现有类似症状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在田里劳作时直接口吐白沫倒地身亡,民心顿时惶惶起来。 覃虎听着小厮来报外面的惨状,满意的啜了一口茶,看来毒生效了,池余,命不久矣。 * 一早,池余和小才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惊讶。 “公子!”小才发出一声惊呼,“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生病了。” 池余也惊讶道:“小才,你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已经苍白到一看就要不久人世的地步了。 说完,二人察觉到不对,怎么会如此巧合,两人统统中招。 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一小厮匆匆的跑过来,“大人,县衙外面聚集了一群人,说要找您呢。” 前来报信的小厮脸上居然也透着股奇异的苍白。 池余心里一沉,前往县衙前院的路上,小心注意着来往的仆从,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点灰白色,处处透露出诡异的氛围,仿若有什么大的灾祸即将来临。 来到前院,县衙外果然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各个都身穿华服,看起来是城南的富户,不知道为何脸上带着股焦急之色。 为首的是覃虎,他脸上倒是没有一丝焦躁,反而透露出一股胜券在握的从容。 见池余出现,外面的人围了过来,待看清楚池余的脸时,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退后,离池余十丈之远。 池余可不认为这些富户来这里就是为了表演这一遭,她多多少少猜到或许是和她的脸色异常相关。 “不知众位来此,有何贵干。”池余率先出口。 本来打算出声的富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无一人敢出声,只好向覃虎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覃虎得意一笑,站了出来,“大人,你可知城北爆发了瘟疫。” 池余心里一沉,她不知道。 其实这场瘟疫起初有症状的只有几个人,并没有受到重视,昨天晚上才真正大规模爆发了出来,池余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只是……想到方才看到县衙中每个人脸上透露出的灰白之色,池余有了不好预感。 覃虎笑了笑,贴心的为池余解释,“得了此瘟疫的人,最开始会面色灰白,越吃反而越消瘦,直至最后,口吐白沫而亡。” 说完,覃虎佯装才发现池余的面色,惊恐后退两步, “池大人,莫非你已经得了瘟疫。” 池余不接他的话茬,直接开口:“多谢你们告知我此事,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竭力救治得病的百姓。” 见池余不上套,覃虎心里一梗,朝着富户们使了个眼色。 富户们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池大人,瘟疫可是会传染的,不把那些得疫病的人关起来,我们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覃虎点头,“池大人,虽然您也得了疫病,但是您不一样,是我们的父母官,您不用把自己关起来。” 这话就差明说,池余并不想关押得疫病的百姓,只是因为她自己也得了疫病。 话音刚落,富户中果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埋怨的眼神朝着池余投了过来。 池余差点被气笑,看覃虎红光满面的样子,她敢肯定,这绝对不是一场瘟疫。 “是否是瘟疫尚未可知,覃老爷这么急着下定论,可是知道什么内情。”池余语带嘲讽。 覃虎也不生气,看池余只像在看垂死挣扎的蝼,毕竟下在淅河的毒,是没有解药的剧毒,池余死定了。 覃虎佯装叹一口气,“池大人,你得为了我们这些仍然健康的人考虑考虑啊。” 第七十一章 救治 “对呀,对呀。”富户们纷纷附和,“池大人,你也得为我们考虑啊,万一真是疫症,我们也被传染上怎么办。” 一时之间,人声沸腾。 池余皱了皱眉,眼下将所有得病之人聚集起来集中管理的确是一件紧要事,一方面来说方便集中救治,另一方面易于找到得病之人的共性,找出幕后黑手。 池余抬头深深的看了覃虎一眼,不出所料,幕后黑手定是覃虎,难得是怎么找到证据,还有他到底做了什么。 覃虎毫无畏惧的迎着池余看穿一切的眼神,冷冷一笑,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没有解药,就是死路一条。 * 池余即刻颁发了命令,并派人在林县各处公告,告知了此次瘟疫的症状以及严重性,让有症状的百姓前来县衙登记,县衙会安排大夫统一救治。 得知消息的百姓惶恐的来到了县衙,不一会儿县衙外就排起来长队。 此次是池余亲自登记。林县贫困,县衙也就堪堪两位官员,一位是池余,另一位就是主簿。主簿前一段时间突然告假休息,看起来要离开县衙一段时间。池余本来还在想其中有什么阴谋,现在来看,主簿定是知道些什么。 池余登记好一位,前一位离开,后一位走上前来。 “名字。”池余没有抬头,例行公事问道。 “李秀。” 略显耳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池余抬起头,眼前正是林老汉一家三人。林巧扶着林老汉,二人脸上已经出现了重度的灰白色,只有李秀身体好一点,脸上透露出淡淡的惨白。 “你们居然也中招了。”熟悉的人出现在眼前,池余惊讶的问道。 李秀苦涩的点了点,没想到她大仇未报,居然遇到了疫病,这一次她恐怕没有好运气躲过去了。 池余快笔记下三人的姓名和住址,安抚道:“别担心,会有救的。” 池余的安抚如同一剂强心剂注入了李秀的心里,拂去了她心里的不安。李秀点点头:“我相信大人。” * 光是将所有病人登记在册,池余就花了两天两夜的功夫。期间,小才劝池余休息,池余却摇了摇头,说是病人等不及。 不知是不是巧合,登记在册的病人集中在城北,城南也有,但却很少,症状比起城北来也较为轻微。 池余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走,我们去看看林大夫那边有什么进展” 在登记之前,池余先派小才邀请林县中的几位大夫,前往县衙,集思广益,共同解决这次疫症。有贪生怕死的拒绝了邀请,有的来者是因为自身也有了症状,为了救自己一命,也有的舍生为人,充满大义。 几人在县衙里讨论了几日,只是不知是否有了眉目。 池余拖着疲惫的身形向大夫们所在的保元院走去,小才亦步亦趋的跟随。 到了保元院,果然灯火通明,几位大夫正在激烈的讨论。 有人觉得要对症下药,即病人有什么症状就开对应的药,但这种想法很快被其他大夫摇头否决。 林大夫更是不赞同,对这种想法提出了强烈的反驳:“这简直是胡闹,病因都没找到怎么能胡乱开药呢。” 白日的时候,几位大夫亲自走访各位病人家中,仔细询问了症状,面色苍白,食欲不振,严重者口吐白沫,很像误食了断肠草。但是断肠草长相奇异鲜明,很容易识别,很少有误食的可能,更不用说大规模的误食了。几位大夫也只能猜测是不是遇到了未知的疫症。 有大夫叹了口气:“依我看,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总比让百姓活活等死好。” 林大夫不赞同,“是药三分毒,怎么能让百姓以身试药。” “我来试吧。”门声响动,池余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脸色变得更加灰白了。 几位大夫面面相觑,林大夫叹了一口气,沉重的点头:“那麻烦大人了。 第七十二章 幕后黑手 覃虎头一次觉得时间是这么漫长,一天,两天,三天……七天。整整七天,官府不再有任何动静,仿佛里面的人已经死绝了一般。不过就算没有死,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覃虎得意的抿了一口茶,丫鬟在他的身后小心的给他扇风。 忽然,派去盯着官府的小厮急匆匆的赶过来,语气急促,“老爷,官府发放治疗疫症的汤药了。” 覃虎一下子站起,“不可能!” 身后的丫鬟畏畏缩缩的低下头。 * 覃虎赶到县衙的时候,池余正站在县衙大门前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下人将一碗碗熬好的药汤发放至病人手里。 覃虎仔细打量她的面色,看起来神采奕奕,的确不像病入膏肓的病人,难道真是配置出了解药? 随后,他又看向了县衙外排队的病人,有的甚至已到面如墙灰骨瘦如柴的地步,在喝完手中的药汤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整个人身上的灰败之气都少了许多。 他心里一沉,不由得对这件事信了七分。只是给他毒的老家伙明明说此毒没有解药,居然是在诓骗他。 还好,他手里的毒不止一种,只要继续往淅河源头处下毒便是,到时候多种不同的毒叠加,神仙来了也难救活。 覃虎恶狠狠地想着,转身离去。 远远看见覃虎离去的背影,池余强撑着的身体一放松,居然有点站不稳。 “公子。”小才及时扶住了她,担忧的问,“你的身体能行吗。” 池余笑了笑:“别担心,过了今晚,一切都会解决。” * 夜深人静,正是作案的好时机。 覃虎这次不放心,亲自带人来到淅河处,眼睁睁的看着毒药如同面粉一般被倒入了河中,这些药粉不一会儿就融于水中,随着水流飘往林县各地。 他不相信,这次他们还能躲过去。 黑暗中,四周突然亮了起来。 覃虎心里一惊,抬眼望去,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他们手拿火把,正怨恨的盯着他。 “把他抓起来!”有人义愤填膺的喊了一句,百姓们纷纷暴怒,将覃虎及其心腹团团围住。 眼看着众人的拳头越来越近,覃虎焦急的大喊,“我大哥是忠武侯!” 然而暴怒的百姓却管不了那么多,命都快没了,谁还管你是谁。一拳拳重如铁锤的拳头狠狠的落到了覃虎和心腹身上,人群中传出了挨打的惨叫声。 池余赶到的时候覃虎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正哀哀的叫唤,池余压下嘴角的笑意,做做样子阻止愤怒的百姓,机灵些的知道池余并不是真心阻拦,又重重地打了覃虎几拳,覃虎又惨叫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池余明知故问。 有百姓忍不住站了出来,“大人,多亏你让我们众人来此采药,正好目睹了此人在河里下毒!” 官府熬煮的药汤中有一味药叫荨虞草,使用的剂量较大,林县所有的药堂加起来也远远不够,白日池余特意向百姓说明了情况,所以夜晚百姓们自发聚集在此,为了采足自家所用的荨虞草,没想到亲眼目睹了覃虎下毒这一幕。 池余点点头,看向覃虎,“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覃虎哪能不明白,自己这是中套了,他冷冷一笑,不做声。 靠近他的百姓又揍了他几拳。 覃虎又忍不住惨叫一声。 池余叹了口气,劝道:“覃老爷,事已至此,你还是拿出解药吧,或许你还能留下一条命。” 覃虎冷哼一声,他可不是三岁小儿,这明明是死罪,即使拿出了解药也难逃一死。 不过就算他死了,这些人也得给他陪葬,他看了看四周的百姓,哈哈一笑,充满恶意的盯着池余, “你死心吧,这种毒没有解药,你们就等着给我陪葬吧!” 第七十三章 没有解药 话音刚落,一旁的百姓心里一惊,腿脚软了下来。 “没有解药,我们岂不是只能等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人群中传来了哭声。 有人仇恨的瞪向覃虎,“既然我们都要死了,你也别想活。” 说把,一股脑冲上去狠狠地掐住覃虎的脖子,覃虎被掐的面色青紫,却还是竭力扬起得意的笑,恶毒的话语断断续续的从脖子里挤出:“就、就算掐死我,你们也活、不、了。” 此刻覃虎仍在挑衅,对面的人双目通红,手下越发用力。 就在覃虎以为自己将要被掐死的前一秒,池余及时阻止了失控的百姓。 “别冲动,未必没有解药,你现在下手反而背上来一条人命。” 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失控的百姓一下子冷静下来,他颤抖着走到一边,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背负一条人命了,即使对方是罪人,也不应该由他动手。 逃过一劫的覃虎咳嗽两声,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池余走到他的面前:“覃老爷,若你交出解药,本官会酌情留你一命。 覃虎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池余,“让你失望了,此毒无解。” 见覃虎始终不松口,池余挥了挥手,派人将覃虎收监。 * 淅河的源头在林县,但它横跨数县,即使随着水流冲刷越往下游毒性越少,其他县也难免不受影响。 池余及时派人将这件事传达给其他县的县令,一开始他们觉得是危言耸听,然而当看到治下的百姓一个个出现类似的症状时,他们才慌了神,连忙做起对应的措施,并邀请各自县下的大夫研制解药,可惜,或许就像覃虎所说的此毒无解,始终没能研制出一个正确的方子。 县衙外,池余看着一碗碗药汤发放下去,眉头紧皱。 林大夫他们研制的方子并不是完全无效,但仅仅能起到一个延缓病情的作用,并不能根治。换句话来说,这些药汤堪堪能吊住病人的命罢了。而池余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从覃虎的嘴巴中撬出解药所在。 看着药汤全部发放了下去,池余转身离开,来到了监牢。 监牢里的覃虎蓬头垢面,连着几日挨饿的他萎靡不振,看到池余来了,他努力提起精神,讥讽道:“我说了,没有解药,你们就等死吧。” 池余没有理会他的讥讽,反而道:“我已将这件事快马加鞭上报到京城,你说,你犯下如此大罪,忠武侯会不会受到牵连。” 提到忠武侯,覃虎瑟缩了一下,对于兄长,他还是有畏惧的,不过转念一想,他都命不久矣,还怕他大哥干什么,他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池余的天真:“你以为拿出我大哥压我,我就会害怕吗。” 池余故作惊讶:“看来你们兄弟二人关系并不好。我本以为只要你拿出解药,忠武侯便会向陛下替你求情,看来你从未这样想过。” 此话一出,覃虎心里浮起了淡淡的希望。对啊,若是大哥替他求情了呢,毕竟大哥向来重视兄弟,而且大哥还深受陛下宠信,说不定他还真能留下一命。 不过没有解药是真的,就算大哥替他求情,皆时他拿不出解药,也是难逃一死,覃虎心里不由有些焦躁起来。 注意到覃虎的神色变化,池余心里一沉,她将此事上报是真的,但也是借机试探覃虎,而他现在的表现反而佐证了他所言不虚,居然真的没有解药。 第七十四章 覃虎之死 池余的奏折快马加鞭的送往了京城。 京城。 随着最后一位汇报的大臣弓腰退下,皇上淡淡的问:“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底下的大臣们默不作声,皇上挥了挥手,身侧的太监拖长着声音喊道:“退——朝——”。 大臣们依次退了出去。 正当忠武侯要踏出太和殿时,高处传来了皇上的声音:“逸安,你留下。” 忠武侯名唤覃风,字逸安,皇上让他留下,不知是为了什么。 忠武侯不动声色的转身,对着皇上行了一礼,“是,陛下。” “你可知朕今日让你留下,所为何事。”皇上语气平淡,让人看不出情绪波动。 忠武侯面上不动声色,却在仔细思考最近是否走漏了风声。不,若是走漏风声,皇上绝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想清楚了,忠武侯面上扬起一抹苦笑:“臣不知,陛下请明说吧。” 皇上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奏折扔给他,“你仔细看看吧。” 难道是有人参了他一本,忠武侯接住奏折,仔细阅读起来,没想到居然是覃虎在河里下毒被抓了个正着,并且被抓住后坚称没有解药。 见忠武侯看完奏折,皇帝叹了口气,“这可是上万条人命,逸安,你身为兄长,还是写信一封劝劝你弟弟吧,这件事后,念在你对国家有功,我会留他一条性命。” 忠武侯暗暗地咬了咬牙,若是因为他放了毒害数万百姓凶手的性命,那他还有什么名声可言,所以他必不能答应,反而若是他大义灭亲,反而会让人拍手称快。 忠武侯又想到了覃虎,毕竟他是他的亲弟弟,而且覃虎知道他的众多秘密,若是他大义灭亲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难保他不会鱼死网破,给皇上递上一个可以给他治罪的把柄。 这是一个阳谋。忠武侯悄悄抬头,果然见皇上眼底深沉的盯着他。 忠武侯心里一惊,随后想出了破解之词,“陛下,覃虎犯下如此大罪,罪不可恕,我虽身为兄长,但亦是宗国一员,万万不能替他求情。只是……” 忠武侯停顿下来,抬头看了皇上一眼。 “只是什么?”皇上挑眉。 忠武侯这才继续说下去,“只是我怕若他心存死志,必然不愿意将实情说出口。臣有个请求,待臣修书一份,承诺会留他性命,等拿出解药,再将他依法处置。” 皇上语调扬起,仿佛带着一丝兴味,“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忠武侯掩面,佯装抹眼泪,“臣亦非常痛心,只是臣不能是非不分,辜负陛下的信任。” 皇上笑了一声。 * 自从池余说了上奏一事,覃虎心里就涌起了希望,大哥一定会救他的。 覃虎振作起来,每日牢里粗鄙的饭也坚持着吃了下去,他要等到大哥来救他。 只是想到解药一事,覃虎又忍不住焦躁。给他毒药的人的确没有给他解药,他又从哪拿解药出来呢。 他努力从记忆中搜寻着,忽然记起一事,给他毒药的老头曾经说过有一种草药可以让人红光满面,再病重的人吃了下去也会一夕之间变得神采奕奕。 不过吃了这种草药后,三个月会毒发身亡,连死去后的面庞也会十分红润。 覃虎想到了个坏主意,只要将这种草药说成解药,一时之间没人能发现异常,而等三月后毒发之时,他早已逃之夭夭。 只是那草药名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麻芊草。 覃虎的面上浮起笑容。 黑暗中牢门突然响动,覃虎警惕的问了一句:“谁!” “覃老爷,是我,是侯爷派我来的。” 借着月色,覃虎努力分辨着来人的相貌,他惊喜的睁大眼,果然是大哥的心腹。 他惊喜的询问:“大哥派你来救我了?” 心腹点了点头,递出一枚药丸:“这是一枚假死药,吃下去就会呈现假死状态,侯爷说了,等你吃下去,其余人以为你死了,我们再找机会把你带走。” 覃虎兴奋的点点头,立马接过药丸吃下。 很快,他察觉到不对,五脏六腑如同灼烧一般,他头痛欲裂。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覃虎不可置信的问道。 心腹低下头,“是侯爷的意思。” 覃虎瞪大了双眼,大哥,你好狠! 兄弟几十载,覃虎万万没想到,忠武侯下手会如此干脆。 怀着恨意与绝望,覃虎失去了最后一丝呼吸。 心腹静静地看着,确保覃虎失去呼吸后,他将现场伪造成了畏罪自杀的场景。 等第二日的巡逻守卫看到时,看到的就是该场景,他瞪大双眼,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不好,覃老爷畏罪自杀了!!” 第七十五章 解药 没想到覃虎就这样死了。 池余收到消息的时候不可置信,前几日见他明明还期待着忠武侯来救他,现在他却死的这么突然。 县衙外覃钱哭爹喊娘,闹得人十分不安宁。 见池余踏出县衙,覃钱朝她破口大骂:“凶手,我爹一定是被你害死的!” 池余目光沉沉,“现在最不希望他死的恐怕就属我了。究竟是谁怕他鱼死网破,我相信你一定有数。” 想到前不久的盐矿一事,池余猜测,是忠武侯怕覃虎泄露秘密,痛下杀手。只是这手法颇为隐秘,池余派仵作验尸,仵作没有发现一丝异常,仿若覃虎一时想不开撞墙而亡一样。 听到这话,覃钱的目光闪了闪,想到了一丝可能性,嘴上仍然叫嚷着池余是凶手。 池余也懒得和他争辩,等她掌握切实证据,证明忠武侯一家私下开采盐矿,覃钱也逃不掉。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挽救林县以及其邻县数万百姓的性命。 覃虎自杀的消息本不宜传到百姓耳里,以免惹得人心惶惶。然而覃钱在县衙外闹了一通,覃虎之死还是传了出去。 病重的百姓一下子失去了希望,下毒的人死了,解药从何而来呢。 有想不开的,直接寻了个小树林上吊,企图结束自己的生命,还好被人发现救了下来。 这样的事件不在少数,连林老汉都起了这样的心思。 林家一家三口都中了毒,林老汉因为身体最差中毒也最严重,甚至达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同样病重的女儿,拖着病躯照顾他。他如何忍心成为拖累! 他眼睛闭起,屏住呼吸,企图将自己活活憋死,还好李秀及时发现了他的异常,连忙将他摇起。 “义父,你千万别想不开!” 听到声音的林巧也跑了过来,“爹!” 林老汉睁开眼,看到两个女儿灰白的脸,流下一滴浑浊的泪,“就让我现在走吧,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林巧悲愤的大喊,“爹,你在说什么!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林老汉叹气,闭上眼睛:“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早走一天对你们而言也是减少一天拖累。” 闻言,李秀和林巧眼中浮出泪水。 李秀摇头,擦去泪水,坚定的道,“义父,你永远不会是我们的拖累。” 林巧也哭着喊,“爹,我就想照顾您。” 听到两个女儿这样说,林老汉欣慰的笑了笑,只是越是这样,他越不想成为她们的负担,他还是摇了摇头。 见林老汉坚信他活不了多久了,李秀劝道:“义父,我相信池大人很快会配出解药,到时候我们就有救了,义父,不管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自己,我们都希望你等一等。” 林巧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连忙道,“对!爹,池大人一定会配出解药的,你就等一等好不好。” 看到两个女儿殷切的眼神,明知配出解药的可能性不大,林老汉还是点了点头,就当陪女儿最后一段时间吧…… * 县衙内院,几位大夫尝试了数百种方子,但是进展不大,池余试完最后一个药方,几日连轴转的她身体疲惫不堪,回到寝室里休息。 躺在床上的她头脑昏昏沉沉,不时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里掠过。 对了,池余忽然想起一事,她有系统赐予的九转还魂丹。九转还魂丹据说能从阎王殿抢人,应该包含解毒吧。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沉疴被吹拂而去,头脑变得清明起来。 池余一下子坐起,呼唤起了脑里的系统,“系统,九转还魂丹能解毒吗?” 好久没出来的系统点了点头,“可以的。” “只是……宿主,一枚九转还魂丹是远远不够的……” 第七十六章 解决 九转还魂丹,池余仅仅只有一颗,中毒的百姓却有上万。 池余看了看自己的积分,在林县上任以来,她做了不少实事,积分也陆陆续续的到了六十多,她问道:“系统,九转还魂丹可以在系统商城购买吗。” 系统点了点头,“可以的,只不过一颗还魂丹九百九十九积分,宿主你的积分不够。” 一颗九百九十九,就算有些中毒较浅的百姓只需要半颗就能痊愈,按一万人来算,也要将近五百万积分,池余手上的积分远远不足。 她厚着脸皮问,“可以赊账吗?” 系统:“……宿主,数额太大了。” 池余:“那能赊一万积分吗。” 系统犹豫着开口,“可……可以吧。” “那我就要这个了。” 系统目瞪口呆的看着池余眼疾手快选了商城一样物品,正好是一万积分。 解药分析器,一次性物品,将中毒之人的血液滴入其中,就可以分析出其中毒各草药配比,并提供解药建议。 池余想到九转还魂丹的时候,就想着能不能向系统赊账购买,她的积分太低了,商城里随便一样东西她都买不起,而九转还魂丹又太贵,系统肯定不会答应的,她悄悄看了商城许久,才看到这个售价一万积分的解药分析器。 只是若她直接说要赊一万的话系统恐怕不会答应,所以只好借着九转还魂丹先误导系统一波,在赊账五百万的前提下,说赊账一万,系统就会好接受许多。 果然,系统虽然犹豫,却还是答应了。 不过随着东西落地,池余的积分哗啦啦的下降,变成了负九千多积分,池余心在滴血,这辈子还能还的清吗……不过与人命相比,积分也只是一件小事,大不了,她慢慢还。 池余从自己的指尖取了一滴血,滴入分析器中,不一会儿屏幕上果然出现了药方。池余及时拿笔记录下,就当池余落下最后一个字时,分析器消散于空气之中。 池余连忙拿着药方去找几位大夫验证。几位大夫看完药方,激动不已。 “妙极!妙极!”林大夫拿着药方,忍不住夸赞,随后急促的问道:“池大人,这药方从何而来。” 池余找了个借口:“是一位游方道士,他将药方给了我后就走了。” 此话虽然有漏洞,但处在兴奋状态的众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忙按照药方配药熬煮,召来中毒的百姓,将一碗碗药汤发放了下去。 闻讯的百姓急匆匆的赶来,眼里闪烁着惊喜与不敢相信,更是有人哭了出来。 李秀和林巧扶着林老汉来到了县衙外,看到众人喜极而泣,李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义父,池大人真的研制出解药了。” 林巧也兴奋起来,“爹,还好我们坚持了下来。” 林老汉点了点头,两眼浮现出泪水,“我们……应该好好谢谢池大人……” 系统出品,果然名不虚传,连着几日药汤喝下去,中毒的百姓好的七七八八了。 邻县的县官听到消息,腆着脸来问池余解药,池余也没有藏着掖着,主动将配方交给了他,邻县的县官不禁对池余升起了敬佩之意。 世人皆自私,这等方子他们是不会交出手的,最多会将熬煮的药汤分发到各县,这样的话,拯救治下百姓的功劳便全属于他们的,而池余大而无私,这才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池余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愿越多人越快得到救治越好。 不出半个月,林县的百姓已全部痊愈。 一早起来,池余看了眼自己的积分,九十九分。池余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看一眼,还是九十九。 还来不及惊喜,小才便急匆匆的赶到院子里,惊喜的喊道:“公子,有圣旨!” 第七十七章 意外之喜 怎么会有圣旨? 池余怀着疑惑的心情去了前院,然而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黑色的长袍,腰间一缕红丝带作为点缀,面如白玉,上扬的丹凤眼看不出神情,只有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透露出一丝温情。 “五殿下。”池余嘴巴微张,“怎么会是你。” 宗政烁嘴角露出一丝笑,“来边关有要事,正好父皇要给你传圣旨,我也就顺便来此一趟。” 见池余疑惑的盯着他,宗政烁便不卖关子,缓缓展开圣旨,宣布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臣子池余,勤勉奉公,忠君爱国,才德兼备,在职期间救助上万百姓。特擢升其为奉直大夫,官居六品,即日回京城上任,钦此。” 宣读结束,宗政烁道,“你马上就可以回京城了。” 池余接过圣旨,万万没想到她突然升职了,脸上露出一抹笑,笑容如春花般灿烂,晃的宗政烁睁不开眼。 察觉到自己心跳微微失常,宗政烁梗了一下,他只是想提前招揽池余,可不是染上了断袖之癖。 没察觉出宗政烁的异常,池余热情的邀请,“殿下,要不我们在酒楼小聚一番,说起来我们也有一年多未见了。” 宗政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摇头:“我时间紧急,马上便要离开,我们来日再聚。” 池余遗憾的点头,时隔一年多再见故人,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可惜这故人也很快就要离开了。 不过,她马上要回京城了,田典韩悌他们都还在京城呢,想到即将与好友见面,池余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 宗政烁更心梗了,他离开了她居然这么开心吗,他眼神沉了沉,浑身低气压的走出了县衙。 县衙外守候着的两位心腹侍卫看到他闷闷不乐的走出来,对视一眼。 左乐朝着左兴使眼色,殿下怎么了? 左兴挤眉弄眼,不知道啊,来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难道是林县的县丞将殿下弄生气了? 左乐更疑惑了,还没有人能惹怒大人后还好好着呢,怎么这林县的县丞,大人却一点也没有报复的意思。 直到宗政烁不怒而威的声音从马上传来,才打断了二人的眉眼官司。 宗政烁冷冷的说了一句:“出发。” * “公子,公子,你升官啦!”宗政烁一离开,小才便兴奋的大喊。 池余微笑着点了点头,从九品升为六品,她连升三品,实在是意外之喜。 得到消息的主簿也连忙前来恭喜,他这次可是真心实意的,毕竟池余走了,在外看来在林县他就是最大的官。 池余笑着看了他一眼:“主簿大人,你可终于回来了。” 主簿心里一梗,毕竟他在瘟疫爆发前请了一个长假,池余想必也猜到了什么,但她拿不出证据,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主簿拱了拱手,“大人前段时间辛苦了。” 池余笑了笑没做声,她还没忘了盐矿一事,本想着等年底回城时再向陛下禀报,但现在看来,等这次回去就可以了。主簿和忠武侯现在都不知晓她已经发现了盐矿一事,她务必不能打草惊蛇。 * 临睡前,池余又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积分,九十九分,差一分就可以购买【慧眼】了。 想起今早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池余忍不住问了出来,“系统,这积分是怎么回事呀,我不是都负九千多了吗。” 系统这才惊讶的打开池余的积分界面,之前负九千多积分,系统心都在滴血,忍痛关掉积分界面不再观看,没想到现在不仅九千多积分还清了,还多了九十几分。 系统连忙查了查记录,声线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宿主,是你得到了好多功德,这些功德转换成积分不仅将债还清了,还富余了许多!” 第七十八章 谋反之心 一匹烈马穿过街道,扬起了浓浓的灰尘,收摊回家的李秀眼前一亮,高成回来了。 高成并没有注意到路边的李秀,一路飞奔回到了县衙,直冲池余的书房而去。 池余正在整理手上的卷宗,三日后她便启程回京,现在她要把手上的任务处理好以便于下一任的交接。 门口却突然传来兴奋的男声,“大人,我回来了。” 高成居然回来了,池余连忙推开房门,高成对着池余行了一个礼,“大人,幸不辱命!” 看来人已经安全送到了,池余脸上露出笑容:“你辛苦了。” 高成嘿嘿的笑了笑,“大人,您言重了。对了大人,听说你升官了,恭喜恭喜。” 池余点了点头,又迟疑了起来,三日后她便要离开京城,但高云的案子还没有进展,下一任县官又未必会理会这件案子,这样一想,她又宁愿多待几天,能把高云的案子查的水落石出才好。 只是现在日期已定,她却没想好这件事怎么处理。 高成路上自然也听说了池余三日后便要回京城赴任的消息,他的心里不免有一丝失望,他还没能为姐姐正名,池大人便要离开了。 不过高成安慰自己,虽然没有证据,但姐姐的死一定和覃家脱不了关系,路上他也听说覃虎死了,这也算大人为他姐姐报仇了。 正在池余下定决心时,小才跑了进来,“公子,李姑娘找你。” 池余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院子外的李秀踏门而入。 “池大人。”李秀先给池余行了一个礼,然后又转向高成。 “小成。” 高成满脸疑惑的盯着这个满脸伤疤的魁梧女子,她是谁,她又怎能叫出他的名字。 高成的疑惑自然逃不过李秀的眼睛,李秀苦笑了一下,“你不识得我,我却认得你。因为我是阿云的好友,亦是阿云的——” “奸夫。” 奸夫二字触动了高成的神经,他愤怒的盯着她,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去和她扭打。 “你是谁!怎么能败坏我姐姐的名声!” 池余及时安抚他,“别误会,我相信李姑娘不是那个意思。” 李秀虽然身材魁梧,但仔细看脸部轮廓也有一些女子的柔和,看起来并不是男扮女装之人。一个女人怎么会成为另一个女人的奸夫呢。 高成也反应过来,但他不喜欢奸夫这个称呼,就像姐姐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他冷哼一声:“你不是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覃家人当初所言,就是奸夫杀害高云后逃跑了,不过奸夫杀害高云是假,那么她逃跑也未必真。 想到这,高成的脸色带了一丝不自然。 李秀只当高成小孩心性,李秀和高云几乎是一同在覃家长大,从十岁的小童,到十五岁的少女,到后面已为人妇,李秀经常会听高云提到她的弟弟。在高云的嘴里,高成就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时间久了,李秀也就把高成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只不过高成不认识她而已。 尽管高云去世后,高成一夕之间长大,李秀仍然觉得他是她和高云的弟弟。 她无数次想直接冲向高成,告诉他高云去世的真相,但又怕连累到他,这个高云世上仅剩的两位亲人之一,只能自己摸摸攒钱,希望攒到足够的钱,支撑她到京城,告御状。 没错,是告御状。 杀害高云的不是别人,正是忠武侯! 那日高云急匆匆的来找她,告诉了她一个秘密。忠武侯有谋反之心。 告诉她这个秘密没多久,她就听说高云被派去侍奉忠武侯。她不放心,悄悄去查看。没想到,透过书房窗子的间隙,她看到忠武侯直接捏断了高云的脖子。 她吃惊之下发出声响,被忠武侯发现,一剑穿心,身体倒落在身后的湖泊中。 再醒来,她被冲刷到了林县树林内的湖泊。恐怕忠武侯以为她必死无疑,所以没有人来抓捕她。而她为了替自己,替高云复仇,看向湖泊中这张覃府人熟悉的脸,拔出心口的剑,一刀一刀在脸上划满脸伤疤。 后面失血过多的她被林老汉发现,救了她,成为了林家的义女。 林县是覃家一家独大,凶手更是高高在上的忠武侯,几乎没有地方官会愿意接手这件事,李秀也不愿承担风险。 她本想着去京城告御状,只是后来池余的出现让她改变了主意,她一人能力有限,为何不向池大人说出真相,相信池大人一定会帮助他们。 听完事情起末,高成双目通红,“那个畜牲!”姐姐的命在他眼里仿佛就如一只蚂蚁,轻而易举的就将其捏死。 李秀赤红的眼里也流出泪,她看向池余,“大人,请您一定要帮我们讨回公道!” 第七十九章 回京 池余点点头:“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们的。忠武侯用来杀你的那把剑还在吗,或许可以当做物证。” 李秀擦去泪水,“还在!我一直将它藏在床底下,大人,我这就去将它拿过来。” 高成眼中的血丝还没有消散,“我带你去拿,我骑马快。” 说罢,二人急匆匆的向县衙外赶去,没过多久,李秀抱着一把剑跑了进来。 “大人,这就是那把剑!”李秀将剑递给池余。 池余接过,仔细打量,心里一沉。这把剑就是一把普通的剑,剑身平平无奇,没有一丝花纹,更是辨别不出来它的主人是谁。而且由于剑在湖水中浸泡过,上面还出现了斑斑锈迹。 而只有人证没有物证,根本不可能给人定罪,更何况对方是忠武侯。 同样看出的高成狠狠捶了一下墙面,拳头染上殷红。 即使再难接受,迎着李秀忐忑期待的眼神,池余还是摇了摇头。 李秀承受不住后退一步。 “不过……”池余的出声让她升起了希望。 “忠武侯既然有谋反之心,只要我们能找到他谋反的证据,同样能替高云讨回公道。” 高成通红的双眼升起希望,“对!还有盐矿一事,这就是证据!” “等我回京城就会向陛下上奏盐矿一事,大家可以安心等待消息。” 李秀抬头,“大人,我能跟着你回京城吗,我想亲眼看到忠武侯的下场!” 怕池余不答应,李秀连忙道:“我天生力气比较大,可以保护大人。” 池余看着她,提醒道:“跟着去京城,你可能会有危险。” 李秀摇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什么都不怕。” * 来时两人,回京的时候却变成了三人。 除了小才,池余的身边还多了李秀。高成由于要照顾囡囡,没有能跟着去京城。不同于护送林春风离开,一旦离开林县前往京城,归期就不定了,他怎么也不能放心将囡囡留给别人照看。毕竟去了京城后可能危险重重,他一人也就算了,怎么能把囡囡也置于危险之中呢。 池余在临走前做了最后一件事,就是将高成恢复成城门守卫,这样他有稳定的工作,照顾孩子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高成没有想到池余还考虑到了这方面,他眼中浮出感动的泪水,甚至还将囡囡带了出来。 小小的人儿长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高成蹲下身子摸摸囡囡的头,对她介绍池余,“囡囡,这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说一声谢谢好不好。” 囡囡点了点头,专注的抬头看着池余,奶声奶气的谢道:“谢谢恩人。” 池余笑着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你可要开开心心的长大呀。” 一旁的李秀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给高成。 高成愣了一愣,不自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秀看了看囡囡,又看了看他,“里面有五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全部积蓄。你就拿着,我想为抚养囡囡出一份力。” 高成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什么,他将尴尬从脑袋里赶出去,摇头:“这钱你还是自己收下吧,我抚养囡囡没有问题。” 李秀横眉倒竖,“你是根本没想用心养吧,养孩子哪有嫌钱多的!” 其实她知道,高成肯定会竭尽全力给囡囡最好的,她那样说也只是为了高成能收下银子。 果不其然,高成被这一训斥,开始怀疑自己,喃喃的低下头,李秀趁机将荷包塞给了他,随后跳上马车。 马车缓缓向京城的方向行驶而去,留下缓慢而又深深的车痕,高成抱着囡囡驻足原地,视线跟随着马车,不知是否有幸能和池大人再次相见,还有,忠武侯一定会受到处置,姐姐一定能沉冤得雪吧…… 第八十章 刻薄 池府早就收到了池余被升为奉直大夫的好消息,池仲破天荒的亲自提醒下人去迎接,甚至越过了池夫人。要知道这种家务事一般都是由池夫人打理的。 得知消息的池夫人心里更加气闷,池余那个小贱种居然成了六品官,而且老爷居然越过她办事。 再不情愿,也得做做面子,池府里面也热热闹闹起来,为迎接远道而来的二公子做准备。 池余的回来也轰动了京城,虽然奉直大夫为六品,并不算什么高官。但他们还记得池余抗旨赐婚一事,本以为她被贬去了林县是受到皇上厌弃彻底回不来了,没想到仅仅一年多,就连升三品,从小小的县丞升为了奉直大夫。 有人为她高兴,也就自然有人嫉妒她。 文渊阁,此时十分安静,只有编修整理文件的声音。池淮是其中一员。之前他考中同进士,被封为了登仕郎,是九品官,后面就被分配至了文渊阁工作。 文渊阁是整理资料的部门,没有多大前景,里面的官员穷尽一辈子,也不过是七品编修,对于池余年纪轻轻升为六品自然十分不忿。若是池余在他们前面,必定要被他们拈酸带醋阴阳怪气一番。只可惜,他们没这个机会。 池淮在整理文件的时候就听见身侧同僚说了好多拈酸带醋的话。比如说池余是运气好,走了狗屎运之类。 池淮忍无可忍,将文件放下,转头看向他,面带愠色,“请你闭嘴。” 同僚大吃一惊,池淮自入文渊阁以来,一直是温润的形象,同僚是第一次看见他发火。仔细一想,池余和池淮都姓池,两人说不定是亲属关系,顿时有种说坏话被本人抓到的感觉,面色讪讪起来。 见同僚闭上了嘴巴,池淮转头继续整理文件。 池淮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小余远胜于他,他心里总有种酸涩,但他也不能容忍其余人说小余的坏话。 到点了,池淮收拾东西离开,小余恐怕已经回到府中了,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池淮的突然升起一丝逃避心理。 池余此刻的确已经到了池府门口,为表重视,池夫人已经在门口守候了。 小才兴奋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终于回到京城了,还是京城有家的感觉。 接着是李秀,她做了一身男子打扮,脸上疤痕密布,惹得池夫人多看了两眼。 池夫人皱眉:“小余,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找下人也得找个周正的,找个这样的是怎么回事。” 池夫人一早厌恶池余,之前装着一副端庄的嫡母模样,现在池余回来,更令她不快,她就将气撒在了李秀身上。 不过她这就小看了李秀,李秀既然敢拿刀划杀自己的脸,也就意味着她根本不在乎容貌,就算池夫人言语再刻薄,也伤害不了她一分一毫。 李秀也不是受气的性子,她看了眼池余,发现池余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直接面向池夫人,反唇相讥:“这位夫人挑下人原来是只看样貌不看能力,那夫人身边岂不是都是些绣花枕头?” “你!”池夫人气急,“竟然敢顶嘴!来人,把他发卖!” 池余这时才佯装遗憾的开口:“母亲,李公子是我雇佣来保护我的,并没有卖身契,也不是池府的下人。” 她初一入府,就看透了池夫人尖酸刻薄的性子,只是池夫人之前还有伪装,她就与她相安无事。但池夫人若要动她的人,她也不是说捏就捏的性子。 池余的相护让李秀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同时她也明白了,池余与这位夫人关系并不好,那么她也就不怕得罪这位夫人让池大人左右为难。 这话果然刺激到了池夫人,她冷哼一声,“我可不允许陌生人进池府。” 池余淡淡的哦了一声:“那我就去我的宅邸吧。”京城六品官员及以上都会被分配一座宅邸,随着官位不同,宅邸有大有小,池余自然也是有的。 只不过她本想着回京后先来池府一趟,以表尊重,第二日再去她的宅邸,现在看来她今晚就可以去了。 见威胁丝毫没有生效,池夫人骑虎难下,她要是真不让池余进去,明日京城就会传出许多流言蜚语,说她苛待庶子,她多年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 她默不作声,脸上透露出恶毒。 池余转身就要离开,却看见池淮匆匆的往池府赶来。 “小余,欢迎回来,你怎么不进去。”池淮脸上的表情复杂,但也有几分真实的欣喜。 听闻此言,池夫人立马咳嗽两声,“你们快进来,别在外面吹风了。” 池余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毕竟她是池淮的亲母,池余也不打算在池淮面前戳穿她,兄弟二人一并入了府内。 第八十一章 相聚 兄弟二人边走边说着话。 池淮道:“小余,你升官回来可是大喜,悌之他们早就准备好明日和在君来楼你大醉一场了。” 悌之就是韩悌,前段时间他满二十岁,举办了及冠礼,被赐字悌之。众人也便随之换了称呼唤他。 池余笑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到时候你我,悌之还有典元,一同在君来楼可要定个好位置。” 田典也已满二十岁,长辈赐字典元。而池淮和池余生于十一月,等今年十一月份才正式及冠。 池淮听闻笑了,“明天正好是休沐,君来楼里人定不少,我们明日可早点去。” 回到京城的时候天已经晚了,兄弟二人没闲聊几句,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一早,池余方收拾完毕,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院外传进来。 “余兄,余兄!”是田典激动的声音,一大早他居然直接跑来了池府,池余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李秀推开院子的门,田典大跨步进来,还是那副娃娃脸,一见到池余就激动的跑过来要搂住她。 “余兄,好久不见啊!”田典激动的拍了拍池余的肩。 池余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一年多过去,你还是一点未变。” 一年多,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不过田典科考后被封为了七品行人司政,上任一年了,他身上还是保持着少年的心性。 田典笑嘻嘻:“你也是一点未变,还是这么英俊。”说着,竖起大拇指。 池余不禁抿唇一笑。 “可恶!田典你居然又先我一步!”韩悌手忙脚乱的跨进院子,后面跟着的是池淮。 这情景居然与送别时十分相似。池余和田典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韩悌气急,这两人怎么这么有默契,“你们笑什么,笑什么!” 他跑到池余身边,“我今日可是特地早起来接你,你居然笑我!” 池余无辜的眨眨眼,“哦,但我们没有在笑你。” 韩悌怎么也不信,痴缠着要池余说真话,“说真话,说真话,说真话。” 池余被烦得不堪甚扰,“好吧,我们就是在笑你。” 韩悌跳起,“好啊!你们居然真的笑话我!” 池余挑眉,“嘻嘻。” 韩悌扑了上去。 池淮看着二人打闹,唇边多了一丝笑意。和田典二人对视一笑,加入了进去。 “哎,哎,别挠我胳肢窝。” “阿淮,你帮我挠回去!” 几人打闹间,脸上都微微出了汗。池余擦了擦汗,抬头,大惊,“已经午时了!” “啊,我们没有先派人去君来楼定位置!”其余三人大惊。 * 几人最终在路边小摊旁蹲下聚餐。 韩悌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肉包,咕囔着:“今日太巧了吧,君来楼没位置就罢了,怎么随便一家酒楼都爆火。” 池淮盯着手上的肉包,思量许久,小心翼翼的咬下去,“或许是因为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 田典已经一连吃了好几个肉包,“好饿好饿,早上我就随便应付了点,不过这包子还挺好吃的,嘿嘿。” 池余脚蹲麻了,换了一只脚,“话说,我们为什么要蹲着吃。” 说完,几人一愣,一下子站了起来。 和路过的宗政宇朗面面相觑。 四人:…… 宗政宇朗:…… 四人又蹲了下去,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第八十二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四位样貌俊美一身书卷气的读书人,齐刷刷的在路边蹲了下去,每人手上还拿了个肉包。 宗政宇朗憋住笑意:“你们这是……” 几人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池余赧然道:“三殿下,我们本打算去君来楼,可惜去晚了。” 田典和韩悌在一旁附和着。 而池淮以袖遮面,双颊染上红色,刚才所作所为,真是有失礼节。 宗政宇朗以拳抵嘴,偷偷笑了两下,方说:“君来楼我没有位置,不过我在同福楼预订了一个位置,我们要不一起去。” 说着,宗政宇朗看了看他们手上的肉包。几人悄悄把肉包藏在背后。 宗政宇朗笑了笑:“虽然比不上君来楼,但和路边相比,也是绰绰有余。” 几人面色赧然,面面相觑。 池余用眼神与他们示意,去,还是不去? 田典眨了眨眼,三殿下既然邀请,我们不去岂不是不好。 韩悌左看看右看看,看不懂他们的眉眼官司,郁闷的闭上嘴。 池淮还处于伤春悲秋之中,有失礼节,有失礼节…… 池余将目光转向韩悌,韩悌惊喜的眨眼,仿佛很期待。 决定了,池余向宗政宇朗行了个礼,眉眼弯弯:“那就谢殿下了。” 宗政宇朗爽朗的大笑几声,“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不同于君来楼,来往的要不是一些皇亲贵胄,要不是达官贵族,同福楼就接地气了许多,平民百姓一般都会选择在这里宴请别人。 这倒让池余产生了一丝好奇,三殿下怎么会选择同福楼呢。 仿佛看出来他们的疑惑,宗政宇朗笑了笑,“这是我一位好友推荐的,我来吃了几次,别有一番风味。” 越往同福楼靠近,街边的房子越是矮小破旧起来,即使是京城,也不是人人都富裕的。 田典一路走着,一路啧啧称奇,“殿下,你那位朋友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宗政宇朗不紧不慢的走着,解释道:“那位朋友的家就在附近,自小在这里长大。” 没想到三殿下居然有一位平民好友,这让众人刷新了对他的认识。毕竟一般皇亲贵胄都不愿意自降身份与平民相处,而三殿下不仅与平民相处,还成为了好友。这也让众人对三殿下的乐于交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快走至同福楼时,宗政宇朗突然开口:“对了,进入同福楼就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就唤我元任吧。” 众人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是要隐瞒身份的意思了。 一进入同福楼,宗政宇朗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之前定好的位置,看来他已经来过许多次了,连小二都识得他的脸,上来迎接,唤他宗公子。 宗政宇朗点头示意,“原样,多上几分招牌菜。” 小二一声好嘞,便跑去安排后厨做准备了。 同福楼的包厢不比君来楼精致,处处透露出老旧的气息,不过有一点极好,包厢的窗口正对乌江,里面人一眼望出去,便是辽阔无际波光粼粼的江面,是欣赏美景的好去处。 没一会儿,菜便陆陆续续的上来上来,还上了美酒。 宗政宇朗敬了众人一杯,“大家随意。” 众人回敬。 “元任,你也来啦,好巧,我们正在隔壁喝酒呢,咱们一起吧。” 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门外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爽朗男子,他看了眼包厢,“咦,居然有五个人,我那边包厢好像不够大。”他苦恼道。 看来这就是三殿下的好友了,两人爽朗的性子如出一辙。 宗政宇朗看了眼池余几人。 池余几人连忙挥手,“元任,你过去吧,我们在这边就好了。” 宗政宇朗爽快道,“好,你们还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日我请客。” 池余笑:“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宗政宇朗离开后,池余感叹道:“三殿下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 田典点头,“三殿下在民间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池淮脸上的红晕终于消了下去,他也叹道:“几位殿下中,三殿下是最好相处的。”虽然他和三殿下是表兄弟关系,但池淮觉得他说这话十分公允。 韩悌嘴快道:“若是三殿下登基,日后必定是明君。” 几人立马捂住他的嘴巴,“慎言!” 皇上身体还好着呢,现在讨论这事实在太早,被有心人泄露出去他们说不定要受罚。 不过想到夺嫡一事,众人又忧愁起来。夺嫡一事向来充满血雨腥风,真到了那一日,好友因为家族立场而决裂,失败者家破人亡,这都不是罕见的事。谁的家族能顶住压力始终保持中立呢。更何况,池余是一定要选择一位皇子站位的,否则她的任务就完不成。 池余的心情低落下来,抿一口酒,酒水清甜仿若一路滑到了她的心底。 罢了,夺嫡一事离她尚还遥远,她不必为未来的事情太过忧愁。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第八十三章 刀还是盾 第二日休沐结束,池余一大早起来,趁着蒙蒙的天色上朝,府外池仲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本朝六品及以上官员才需要每日上朝,其余的都只能的等皇帝传召,所以池淮并没有来。 看到池余过来,池仲捻了捻胡须,心里升起淡淡的欣慰。虎父无犬子,不愧是自己的儿子,就算没有在他身前长大,也继承了他的才能。 不过第一日上朝,他还是要提点她一番。见池余上了马车,在他身侧坐好,池仲拍了拍她的肩,“第一日上朝,为父教你一个道理,以免你有日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当了别人的靶子。” 池余还没习惯这么早起,勉强压住困意,洗耳恭听。 “少看,少听,少说,少做。不做第一人,亦不做最后一人。”简而言之,就是中庸之道。 “这可是为父多年官场摸索出来的经验啊。”池仲感叹道。当初他亦是个穷书生,一朝中举,做了官,立志刚正不阿,揭发各种乱象,然而经过现实的磋磨,他便知道自己有些轻狂得不知为何物了。后来,他改了,也就慢慢从一小官升成四品,成为了他池家光宗耀祖第一人! 池余眨了眨眼,“那父亲可能要对我失望了。” 池仲转过头,盯着她,笑了笑:“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为父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你以后慢慢就懂了。” 池余:“父亲,或许你是这样觉得的,但我并不认可。若人人都做盾,保全自己,谁来做刀,冲锋前阵。若众人都自自蒙双眼,自捂双耳,那么就会善人被欺,忠臣驱逐,小人猖獗,国之倾不远矣。” 池仲笑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见池余又道:“父亲,你以为陛下看不出来你的所思所想吗,你在四品上已经很久了。” 闻言,池仲一愣,三十五岁时他已经官居四品,现如今他已经四十五,整整十年过去了,他的官位再没有上去一分。他本以为这是自己的平民出身能爬到的极限,但可能是陛下已经看透了他,不愿重用他吗。 池仲心神不宁,可是他当初直言不讳得罪了许多人,连着被贬了几次,要不是他学会了讨好上级,他也不会被升回来。这样想着,池仲又摇了摇头,“刀,能伤人亦会伤己。” 他看向池余,“你立志做为一把刀,为父也不会说些什么,只是前路惶惶,你可想清楚了,这条路一旦走远了,可也就回不了头了。” 池余点头,“我不惧。” 按理说,做盾做久了的人,突然看到人群中出现了一把刀,会惶恐,会不安,会怕连累到自己。但不知怎的,池仲却觉得好像自己多年的夙愿被达成了一般,他有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对方能走向自己想走却没能走的一条路,期待看着对方能走到什么程度。 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突然有了年轻时的澎湃。池仲自嘲着笑了笑。 见池仲并不反对,池余思索着说出了个惊天消息。 “父亲,今日上朝,我会上奏忠武侯私下采集盐矿一事。” 第八十四章 道明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池仲捻着胡须的手抖了抖。 他的语气有些凝重,“你可有证据。” 池余点头,“我已经摸清了盐矿的位置,并且有人证。人证暂时安置在隐秘处,若有需要便会出来作证。” 池仲端起面前的茶杯,有些心神不宁,一旦上奏盐矿一事,就相当于公然站在了忠武侯的对立面,若是证据确凿还好,一招将对方击败也免有后顾之忧,但就怕对方找到缺漏处进行反击,一招不中他们就陷入了劣势,以后举步维艰。 池仲抿了一口茶,企图压下心底的起伏,他问:“你有几成把握。” 池余摇了摇头,在池仲的目光下,缓缓说道,“不到四成。” “林县离京城太远,若忠武侯提前收到消息,毁灭证据也不是不可能。” 池仲一口茶差点没咽下去,岔气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恢复过来连忙说道: “不到四成!” “不行,此举太过冒险!” 池余垂下眼,“盐矿一事越早禀告越好。一是我刚从林县回来,此时上奏是最好时期,若是拖延久了,不仅陛下会怀疑我们别有用心,连证据可能也被消灭殆尽。二是忠武侯不仅私下采集盐矿,更是迫害无辜百姓,私下抓捕四周青壮劳力,让他们在暗无天日的矿洞辛苦劳作食不果腹与亲人永隔。” “所以,不管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百姓,都应该最快将这件事上报给陛下。” 池仲心神不定,忠武侯不会将池余和他分开来看,一旦池余上奏盐矿一事,就相当于整个池府都站在了忠武侯的对立面。既然如此,那么冒险上奏,值得吗。 看出池仲的犹豫,池余给他打了一针定心剂。 “虽然我只有不到四成的把握战胜忠武侯,但我却有十成把握不会战败,最多是会陷入胶着状态。” 池仲看向她,目露不解。 池余有力的说道,“因为,陛下必定会保下我们。他现在正缺一把刀,一把指向忠武侯的刀!” 池仲心神震动。 池余舒展着身体,一番谈话,她之前的困意已全然消失,她继续往下说。 “忠武侯驰骋沙场多年,名声极盛,边疆甚至只知忠武侯不知陛下。陛下不满已久,所以才会在近年来的战事中频繁启用五皇子,五皇子也没有让他失望,百胜无一败,这才让边疆渐渐多了些陛下的名声。 当然,陛下启用五皇子也是想借机提醒忠武侯,交出兵权,但忠武侯装聋作哑,始终将兵符牢牢握在手里。若是此刻我们上奏其私采盐矿一事,不管这事是真是假,都是递给陛下一个忠武侯的把柄,为了压制忠武侯,陛下也必定会保住我们。” 更何况,忠武侯有谋反之心,池余不相信陛下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只是没有证据,不好将他发落而已。而一旦有人冲出来替他冲锋前阵,陛下一定十分乐意。 只是这谋反一事尚没有确凿证据,提前说出来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池余并没有告诉池仲。 天色微明,晨光与官袍的墨绿色交叠,映衬出池余白皙的脸庞。池仲突然发现,这张脸,即不像他,也不像杜娇娘,容貌却又在二人之上,仿若她天生天长,钟灵毓秀,青出于蓝胜于蓝。 为官几十载还没有一个小辈看得清楚,池仲既失落又惊喜,他大笑两声, “池家有你,家门有幸矣!” 第八十五章 上奏 宫门缓缓打开,官员们弓着腰鱼贯而入。 本朝官员上朝是依据品级站好的,池仲四品站在了队伍中间,身为六品的池余远远的站在了尾部。 池仲回头看了她一眼,池余此时低垂着眉,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池仲深呼一口气,暗暗的将目光投向了队伍前列,忠武侯身着暗红色的一品官袍,背影斯文俊秀,任谁看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位武将,反而会认为一位风度翩翩的文人。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人更加觉得他深不可测。 虽然之前与池余一番谈话,池仲相信不论如何,陛下都会保住他们,池家也能全身而退,但此刻池仲的心还是紧紧悬了起来。 若是有什么意外…… “皇上驾到,众臣早朝。”殿外传来了掌事太监的声音。 是陛下来了,众臣跪下,迎接皇上的到来。 皇上不紧不慢的来到了龙椅处,“平身吧。” “众位爱卿可有事上奏。” 池仲咽了一口水,忍不住想回头看池余的表情。 “陛下,臣有事请奏。” 是御史大夫。 池仲刚提起的心又放下。 御史大夫请奏的是关于三皇子和五皇子一事。三皇子与五皇子都已过及冠,其中三皇子年二十二,五皇子年二十一,却始终没有开宗立府,更没有开枝散叶,为皇室添丁,御史大夫则是在请奏为二位皇子选妃等一系列事宜。 皇上的手指敲了敲龙椅旁的扶手,脸上看不出表情。 两位皇子二十几岁却没有成家,在古代可算是晚婚了。前些年提起时,二位皇子异口同声的拒绝。可是随着一年年过去,二位皇子居然都没有成婚的迹象,他们底下的人都有些急了,没有龙子,即使登上大宝也是后继无人啊。 “元任,你怎么看。”皇帝将目光转队伍前列的三皇子。 五皇子在边疆还未归来,七皇子向来玩世不恭不学无术,皇上也不让他上朝,所以此刻朝上适龄的皇子只有三皇子。 三皇子疏朗的面庞流露一丝诧异,随后摇摇头,“臣暂时不想考虑这些儿女情长。” 御史大夫心里急得冒火,谁要你儿女情长了,是要你赶快开枝散叶,生个龙孙! 皇上闻言笑了笑,“那便依你的意。” 御史大夫顿时偃旗息鼓。 随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名官员上奏了事宜,还是绕不开给皇子选妃一事,不过三皇子拒绝了,五皇子七皇子不在场,他们也就机灵的光挑五皇子和七皇子说。偶尔也有人提到六公主选驸马一事,不过这也只是说辞,为了掩饰他们的真正的意图,但没想到皇帝全以随他们的意将他们打发了回去。 几位上奏的官员顿时感到大事不妙,互相对视一眼,此番是他们主动暴露了,依皇上的性子,说不定已经猜到他们结党营私。几人冷汗涔涔的退入队伍之中。 掌事太监看了皇上一眼,看出了皇上平淡表情下深深的不耐烦,刚想扯着嗓子喊有事请奏无事退朝,队伍末尾一道墨绿色的身影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请奏。” 池仲的心提起。 皇上勉强压下心底的不耐烦,目光投向殿下的池余,“何事。” “臣要状告忠武侯三宗罪。一是发现盐矿却秘而不发,二是私自采集盐矿将国家资源据为己有,三是捕捉无辜百姓,压榨剥削,使其不见天日,骨肉分离!请陛下,明鉴!” 一语落,四座哗然。 池仲的心此刻反而放下了。 池余紧紧盯着忠武侯的背影。 只见那人缓慢的转身,岁月仿若只给他那张俊秀的文人脸上更添了几分儒雅。 他看向池余,不紧不慢的一笑。 第八十六章 禁足 忠武侯仿若胜券在握,不紧不慢的跨出一步,脸上挂着荣辱不惊的微笑。 “陛下,臣正要禀告此事,没想到,这位小兄弟先行一步。”忠武侯向池余点头示意。 忠武侯居然承认了? 满朝文武目光纷纷向他看去。 池仲暗道一句不好,忠武侯可能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好了。 皇上双眼一眯,语气中带着属于天子的威势,“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忠武侯笑着摇摇头,“这位小兄弟所说,只有一件事是对的。那就是——” “林县的确有盐矿。” “只是起初发现时,仅仅是因为流经那处的水流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微臣亦不敢确定是否那处有盐矿,所以派手下就近挖掘,前段时间,他们给我传来了消息,已经确认盐矿的位置。微臣正要将此事上奏,没想到这位小兄弟先行一步。” “这位小兄弟,你恐怕是误会了。你所说的或许就是我手下寻找盐矿位置的场景。” 忠武侯平易近人的看向池余,眼神中还带着包容和欣赏,任谁看,恐怕都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池余却更加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若不是她救了林春风,说不定也会被他蒙骗过去。 只是现在光一个人证恐怕也不能给忠武侯定罪,更何况林春风也没有亲眼在盐矿中见过忠武侯。 思索着,池余向前一步,向皇上行了一礼,“是与不是,还请陛下派人亲自探查才好下定论。” 皇上点了点头,看向忠武侯,“事情如何暂未有定论,逸安,朕虽相信你的清白,但为了公允,在事情查明前还请你留在侯府。” 意思就是禁足了。 忠武侯淡淡一笑,“无妨,我相信陛下能很快还我的清白。” * 今日早朝就这么过了去,忠武侯暂时禁足,看起来池余暂时取得了胜利,但是池余却开心不起来,关于盐矿一事忠武侯必定留了后手,陛下派人查探也未必能探查出什么来。 但这也是一次机会,陛下恐怕早就怀疑忠武侯有谋反之心,此次派人,陛下的重点或许不在盐矿,而在谋反一事上,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池余想着想着,才发现自己已经跨出了宫门。 她回头寻找池仲,发现池仲正和一位同僚走在一起,面色沉重。 池仲此时也不开心,平日里本就不对付的同僚在他耳边明里暗里讥讽着,他们不应该得罪忠武侯,仿若就算忠武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他们也应该蒙住双眼,捂住双耳,不看不听一般。 难道他们为官几十载只配做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人吗。这样想着,池仲也说出了声。 同僚被他的话语震惊,仿若从来不认识他一般,随后他嗤笑一声:“池大人,你好自为之。” “这句话也送给你。”池余站了出来,墨绿色的官袍衬得她眉目如画,只是此时她脸上带着冷意。 同僚看向池余,“现在的后生真是越发不知所谓,对待前辈态度就是如此吗。” 池余笑,“前辈可不是年龄大了就能当的,有的人年龄再大,也只不过是一老叟而已!” “你!”同僚气急,再看到其余官员路过时隐隐看向自己,自觉和小辈争论是自降身份,憋屈之下,甩袖离去。 池仲看他逃走的背影,心情不禁爽利几分,眼里含笑看向池余,“我们走吧。” 第八十七章 引路 池余和池仲属于不同的官署,二人同行了一段路便分开,各自向着自己所属官署的方向而去。 京城的官署如同群星一般围绕着皇宫,是以离皇宫都不远,只是方位不同。池余所在官署在皇宫外的西北侧,那日休沐时她曾来探过路,所以这次不需要人引路,她也能顺利的找到地方。 有同僚和池余是相同的方向,或许是怕被连累,他们看到池余时避之不及。要是一般人,即便不会将难堪表现在脸上,心里也会落寞,但池余全然不在乎。她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有承担一切的勇气。 悠长的叮铃声在耳边响起,池余鼻间闻到了一股馥郁的香气。 “啧啧啧,池大人,真是可怜啊。” 池余回头,轿子前的朦胧轻纱被风吹起,一张色若春花的脸在她的眼前浮现,他的眼尾微微翘起,看向别人的时候仿若多情又无情,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嘴上虽说着可怜,眼底却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是七皇子。 池余行了一礼,“七皇子。” 七皇子慵懒的换了个姿势,“上来。” 池余发出疑惑的嗯声。 七皇子手撑起脑袋,一头乌发如流水般倾斜而下,落在他锁骨上,他似笑非笑道, “池大人可不知,我是你的上级。” “我可是期待好久了~” 七皇子将语调拖长,本就暧昧的一句话顿时变得让人浮想联翩。 池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说几位皇子中,最不正常的就是这位七皇子,和他相处真的是无时无刻不起鸡皮疙瘩,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她的上级。不过听说七皇子很少去官署,今日应该只是碰巧遇见了。 池余压下不适,“殿下,官署离这不远,我自己走去便好了。” 七皇子看着她,意有所指,“池大人,第一次去官署,没人引路可不行。” 池余抬头,明白了七皇子的意思。 今日她在朝上参了忠武侯一本,在证据确凿之前,同官署的同僚必不敢和她过多交流,以免连累自己,说不定还会有忠武侯一党的人刁难她。这种情况下,她想要做什么事都会举步维艰。 但如果是七皇子带她过去,他们必定以为七皇子与她交好,有意为她撑腰,这样明面上也不敢太为难她。毕竟即使七皇子再玩世不恭,也是皇子身份,得罪了他,他们未必有好果子吃。 但是七皇子为什么要帮她,他们除了国子监没有任何交集,七皇子又有什么帮她的理由,毕竟七皇子看着也不像大发善心的好人。而且今日七皇子明明没有上朝,却能这么快收到消息,他真如表面一般玩世不恭吗。 池余眼神中带着探究。 七皇子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池大人,别这么看着我。毕竟,我是诚心实意的想帮你。” 池余摇了摇头,罢了,不管七皇子有何意图,现在的做法也是有利于她的。她诚恳的道了一句谢, “殿下,打扰了。” 随后跨上轿子。 池余的诚恳让七皇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微笑。 看池余坐好,七皇子的身体倚了过去,仿若把池余当成了一个抱枕,温热的呼吸吐在池余的脖颈。 池余:……突然后悔上来了。这样过去同僚不仅会以为二人交好,恐怕还会怀疑二人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吧。 池余的手推了推,刚想开口下去。 七皇子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了,让我睡一会儿。放心,不会让其他人看到的。” 第八十八章 试探 果然如七皇子所言,快到官署时,他伸了个懒腰,从池余的肩膀上离开,调笑的看着池余, “好了。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池余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殿下,到了,我们下去吧。” 七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池余咳嗽两声,“殿下,我先下了,此次谢谢你了。” 说罢,便站起身子,企图下去。 七皇子在背后悠悠的说道,“池大人,这次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啊,以后可别忘了还。” 此话一出,池余不禁有点被逗乐了,没想到七皇子说话也有这般直白的时候。 她难掩眼中笑意,转头道:“是是是,臣必不敢忘怀。”语气自然,有调侃之意。 说完,池余顿时觉得不妥,她竟然情不自禁的回到与好友逗趣的状态了,但是这里不是现代,七皇子也不是她的好友。 想到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池余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惆怅,没注意到眼前人的凑近,等到回过神来时,七皇子的眉眼离她极近,近到仿佛能数清根根睫毛,眼神中的多情仿若能将人溺毙,馥郁的香气盈于鼻间。 池余眨眼,不动声色,两人仿佛在默默对峙。 良久,七皇子遗憾的直起身,“可惜,居然没能看到池大人脸红的样子。” 池余:“……臣性取向正常。”意思是她不是断袖,自然不会对同为男人的七皇子脸红。虽然她是女扮男装,但七皇子又不知道,这番话骗一骗他还是可以的。 “看来,是我的性取向不正常,每每看到池大人,我都会忍不住想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像这样。” 猝不及防的,七皇子俯身,在池余唇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池余默默的擦了一下。 “池大人,这样居然也不害羞吗?”七皇子讶异,上挑的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竟有些无辜。 “臣幼时曾养过一只狸奴,每日亲亲抱抱也不是罕见之事。”池余抬头,平淡的说道。 居然把自己比做一只猫,七皇子这下也忍不住气笑了,不过想到狸奴的温顺可爱,七皇子又拖长着语调,“就当你夸我了。” 避免轿子在官署前停久了引人遐想,池余不再和七皇子纠缠,行了一礼便走下轿子。 有眼尖的同僚见池余从七皇子的轿子上下来,顿时换上了一副友善的嘴脸。 “池余对吧,第一次来我带你去登记吧。” 池余点头道谢,行进的路上却忍不住在想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刚才轿子上七皇子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特意试探她是男是女。 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再多的试探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女子的神态。只是这提醒了她,以后要更加谨慎,若是早早被人发现女子身份,她的任务也别想完成了。 看池余和同僚走进官署,七皇子笑了笑,此番试探,反而让他确认了池余的女子身份。正因为是女子,才会对他的试探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若是一般男子,就算不诚惶诚恐,也会对他的一番行为感到疑惑。然而池余好像预想到了,他是在试探她,始终平静无波。 真是有趣,也不知道太府寺卿知不知道他这位儿子,其实是个女儿身。 七皇子嘴角露出一丝兴味的笑,挥了挥手,“走,去百花楼。” 第八十九章 解除禁足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两月。 在这两月里,池余始终和同僚保持着平淡的交流。同僚一方面因为忠武侯不敢与她交好,一方面又因为七皇子不敢与她交恶。所以池余在京城做官还算顺利,只是七皇子偶尔会出现骚扰她一下,池余有点烦不胜烦。 期间,池余试图搬出池府独住,却被池仲拒绝了,理由就是他们池家不分家,一方面是池仲的要求,再加上池夫人也没有作妖,池余也就可有可无的答应了。 这两月,最焦急的莫过于李秀。她每日期待着能从林县传来忠武侯谋逆的确凿证据,但此事仿佛就如一粒微小的石子投入河流,仅在那一刻泛起涟漪,随后便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每日无从发泄的她仅仅能靠劈柴泄愤,劈柴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池余看在眼里,安慰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这次结果如何,终有一次能抓到忠武侯的把柄。” 李秀点头,其实这么久没传来消息,她也明白此次希望不大了。但她坚信,忠武侯有朝一日终会落网。 这样想着,她把木桩当成忠武侯,狠狠地劈了下去,数尺长的木桩瞬时分为两半。 小才在一旁羡慕地看看木桩,又看看自己的小胳膊。他怎么才能拥有这股神力呀。 趁着李秀走了,他悄悄举起斧子试了一下,好重,他竭尽全力往下劈了下去,劈歪了。 * 前一日才说到忠武侯一事,没想到第二日便传来了消息。 忠武侯被罚了一年的俸禄,但同时他被解除禁足了。 池余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太多惊讶,那日忠武侯的表现便已说明他已有后手,但没想到,林县主簿做了替罪羊。 不,也不是替罪羊,只是本来是小喽啰,却被当成主犯了而已。 据说,皇上派人去盐矿调查时,林县主簿恰好身处其中,而且里面的被抓的百姓也都一致开口,是主簿派人将他们抓来。 所以现在对外的情形就是,忠武侯属下发现盐矿,林县主簿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趁着属下回城复命期间,借机采集盐矿中饱私囊。 忠武侯被罚俸禄是因为林县主簿是他抬举上来的,算是识人不清。 至于盐矿出现却不止短短几个月,和一个小小主簿为何如此胆大,却被人忽略了。或许是皇上有什么其他考虑,暂时将忠武侯放开。 不过池余发现,忠武侯在民间的名声因为这件事变差了一点。 以前百姓们提到忠武侯,莫不是说他骁勇善战,守卫本朝安宁。现在却摇头叹息,没想到忠武侯也会识人不清。 看来皇上短时间即使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却也摆了忠武侯一道。名声一点点流失,再到最后千夫所指,皇上除掉他便是顺势而为,人心所向。 不过不管忠武侯有没有意识到这点,他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的不紧不慢风度翩翩都让人齿寒。 对于此次害他禁足又罚俸禄的“罪魁祸首”,他依旧能保持着温和又欣赏的笑,下朝离开皇宫后,忠武侯特意向池余走来,“此次多亏小池大人,才能抓出隐藏在暗处的蠹虫,要不然恐怕我也会被蒙骗许久。” 池余拱了拱手,“多谢侯爷夸赞,只是每当发现一只蠹虫,就意味着有更多蠹虫藏于暗处,这样说来,我等更要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只于国有害的害虫,才不辜负侯爷期待才对。” 忠武侯盯着她,俊雅的脸还带着年轻时的清雅绝伦,他若有所思,后意味深长的笑了,“年轻就是好啊。” 第九十章 胜仗 随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在京城,不同于每年这个时候的惫懒,银装素裹的京城突然热闹了起来。 边疆传来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喜事! 五皇子率领大军,不仅击退邻近的吴国军队,更是长驱直入,深入吴国腹地,差点取了老吴王性命。 被吓到的老吴王马不停蹄的送来了投降书,看在两国多代以前存在姻亲的关系上,皇上饶了他们一命,只是从此吴国就成为了宗国的附属国。 此消息传来,百姓们无不叫好,吴国与宗国临近,但吴国资源匮乏,一直对丰饶富裕的宗国虎视眈眈,吴国军队抢劫宗国边疆百姓的事件一年不下数百起,让百姓不堪其扰。 现在吴国被击败,边疆的百姓彻底放下心来。远在京城的百姓虽然感触没有多深,却也真心实意的高兴。 看来五皇子当初说的急事就是这件事了,收到消息的池余若有所思。 为了庆祝五皇子取得胜仗,宗国普天同庆,所有官员都放了三天假期,只不过冬天有点冷,池余并没有出去和友人相聚,而是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池余喝了口热乎的茶,暖暖身子。 院子里,李秀仍然在劈柴,她现在劈柴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一放,一劈,短短几秒就劈出了一堆柴火。 看到李秀身上薄薄的衣服,池余担忧道,“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多穿几件。” 李秀停下手下的活计,明明是大冷天,她却脸庞红润,连脸上的疤痕都变成了粉色,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大人,我热着呢。” 池余啧啧称奇,“天生神力,还不惧严寒,小秀,你若参军了,定是一位行军打仗的好苗子,建功立业也不在话下。” 听到池余这样夸赞她,李秀的脸变得更红润了,只是她又想到什么,垂下眼睛,落寞道, “可惜,军队不招收女子,我一出生,便注定了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让她女扮男装混进大户人家当当小厮可以,但是让她去参军,她却没有这个胆子。 想到这里,李秀更加佩服池余起来,想他人不敢想,做他人不敢做之事,而且还成功了。 闻言,池余也沉默了,若是在现代,李秀定能成为一名英姿飒爽的军人,但这里是古代,古代对女子的约束实在太多,即使是许多女子有着极其优秀的才能,却也因为种种约束被埋没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池余有心想改变什么,但她现在的力量也十分弱小,即使做些什么也是螳臂挡车徒劳无功罢了。 不过机会向来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现在不可以,未来未必也不行,池余突然开口, “要不你去学武吧,说不定有朝一日军队真的会招收女子呢。” 李秀意有所动,其实她一直也想学武,不论防身也好,还是惩恶扬善也好,只是她一直囊中羞涩。 她支支吾吾着不说话。 看出李秀的窘迫,池余对她眨了眨眼,“费用我来出。” 李秀震惊的抬头,池余对她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 “就当是我对你的投资,以后你如果成了女将军可不能忘了我。” 李秀哪能听不出来这是池余为了让她安心的说辞,一向坚强的无坚不摧的心忽然变得酸涩酥麻,她双眼微红,她说,“好。” 小才突然跨进院门,李秀连忙擦了擦眼睛,不想被人看到落泪。 小才喜滋滋的跑向池余,开心的说道,“公子,五皇子打完胜仗回京,已经到京城啦。” 第九十一章 庆典 见李秀不想被看到落泪的样子,池余转移了小才的注意力,调侃道, “小才,你这个包打听这次消息可落后了,我们前几日就收到消息了。” 小才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公子,我猜还有一个消息你们不知道。” “哦?说来听听。”池余挑眉。 李秀也收拾好心情,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小才绕着院子里走了两圈,笑盈盈的看着她们,不开口。 李秀催促道,“别卖关子啦,快点儿。” 小才这才开口,“五皇子这次回来,不仅是人回来了,大军后面还拖着十里路长的宝物呢。听说是吴国为了表达诚意上供的。而且据说后面还要举办庆典来祝贺吴国投降这件事,到时候大街上又热闹起来啦。 ” 小才是个喜欢热闹的,对于庆典这件事极其期待。 李秀无聊的撇撇嘴,她还以为是什么好消息,原来是要举办庆典,想到大街上人挤人连空气都变得稀薄的场景,李秀害怕的摇了摇头,她还是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劈柴吧。 池余却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她看向小才,问道: “是吴国王室有人随着五皇子一起过来了吗。” 一旦成为附属国,就不能称为皇室了,取而代之的是王室。 小才惊讶的瞪大双眼,“公子你怎么知道。” 小才的确听说吴国有个什么大王子跟着过来了,不过他一点也不关心,所以听完就忘,还是听池余问起才想起来。 不过公子不愧是公子,即使他遗漏了部分消息,公子也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 想到这儿,小才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一脸佩服的看着池余:“公子,你说对了,听说是吴国大王子来了,这个庆典也是为了欢迎他呢。” 这就是宗国所展示出来的大国风范了,就算是小小的附属国的人过来了,它也会给你应有的尊重,不像有的小国,实力不行尾巴却能翘到天上去。无能者嚣张跋扈,真正有实力的却十分泰然。 不过,吴国大王子过来只是为了表达诚意吗,池余总觉得他是另有所图。 * 跟随过来的吴国人被安排在了馆驿。 等宗国的人离去,大王子立马换上了不满的神情。 他四周看了一圈,嫌弃道:“居然给我们安排这样简陋的地方,宗国真是欺人太甚!” 陪在身边的臣子小声道:“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其实臣子也悄悄的打量了周围一圈,说实话,毕竟是接待外来使臣的地方,馆驿内部并不简陋,反而处处透露着古朴大气,比如紫檀红木的桌子,梨花木的屏风,摆在角落的精美白瓷。 只是大王子的品味比较偏向于穿金戴银,所以对这里面的装饰不满意而已。 身为臣子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大王子骂骂咧咧的坐下,“我不想来,父王偏偏让我过来,让我娶个劳什子贵女回去,还要给正妃的位置,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想的。” 臣子在一旁弯腰,恭维道,“大王说了,殿下只管挑自己喜欢的就好。” 大王子呸了一声,“宗国的贵女都是些恭顺文静的,一点意思都没有。给她们正妃之位我都嫌浪费。” “不过……” 大王子忽然想到什么,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一抹险恶的笑。 第九十二章 暖春园 上午方说道庆典一事,下午池余就收到了请帖。 此次庆典在宫外的暖春园举行。暖春园是皇家的避寒圣地,它地下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地龙,即使是严寒里面也温暖如春,顾名思义,叫暖春园。 而且暖春园里的花常开不败,不管什么时候进去都能看到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正是举办庆典的好地方。 此次庆典邀请了京城八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前往,池余算了算得有大几百号人。 或许是大家都很兴奋,连带着酒楼,布庄的生意也好起来了。特别是布庄,最近不少人去布庄选购布料裁新衣。池余注意到,连池仲都不动声色的换了一身鲜亮又不失沉稳的衣服。 池夫人更是激动,不仅自己连买了几身衣服,还给池淮添了很多件。 池淮温和的脸上也带了点无奈,他轻叹一口气,“母亲,只是参加个庆典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池夫人笑盈盈的看着池淮,“你也到年龄了,是时候成家了,为娘想着,趁着此次庆典,看能不能有合适的,就将你的婚事定了。” 有着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不少人家都思量着在这次庆典上寻合适的呢,所以大家都卯足劲的打扮起来。 * 庆典如约而至。 池余到的不早不晚,一进入暖春园, 身体便变得暖和起来。 她看了看暖春园的布局,向男席那边走过去。 男席的对面就是女席,中间仅仅隔着不到十尺宽的长道,池余到时,已经有男女对上眼,面色羞红起来。 简直是一场巨大的相亲会。池余感叹。 感受到氤氲在空气中的暧昧氛围,池余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的池仲和池淮,道, “我去那边坐着了,你们随意。” 手指指向男席末尾拐角处的地方,正好有个小花坛遮掩着,是个僻静的好去处。 池淮也有所意动。 池仲看了出来,笑一笑,“罢了,你们去吧。”说着,捻着胡子,向前方走去。 池余和池淮对视一眼,笑了,两人结伴去了末尾的位置。 池余没有发现,有一道视线紧紧跟随着她。 宗政琦失望的垂下眼,许久不见,池余还是一点未变,意气风发,俊美无比,她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的心动。 她可笑的低头看了看酒水中倒映着的盛装打扮的自己,公主的华贵尽显无遗。可是即使这样,池余也不曾注意到她。 这一年多,宗政琦倒是有点想明白了,当初的确是她擅作主张和池余告白,池余也第一时间拒绝了她。可是一向被娇惯着长大的她,哪能接受得了被拒绝。到最后,居然逼得池余说自己有隐疾。 宗政琦后悔了。但或许现在的她,不去再打扰他才是最好。 真正喜欢一个人,要学会放手,宗政琦告诉自己,会慢慢放下的。 * 不多时,其余皇室成员也到了,受邀的吴国大王子也在其列。 皇上来了,暖春园安静了一瞬。等皇上坐上主位,他挥了挥手,“众位爱卿,你们随意。” 暖春园才又恢复热闹起来。 五皇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的巡视着男席,只看到了池仲,却没有看见池余。 他思量着,踱步依次给男席上的官员敬酒,被敬酒的官员有的受宠若惊,有的却忍不住思考五皇子有什么深意,特别是敌对阵营的,认为五皇子可能在警告他,几乎忍不住冒出冷汗。 五皇子在池仲面前停了下来,端着酒杯示意道,“池大人,请。” 池仲爽快的回敬。 见池仲喝了下去,五皇子才状似不经意的问, “怎么不见池大人家的两位公子。” 池仲以为五皇子只是好奇,示意了一下池余二人的方向,“犬子喜静,坐在那边的方向了。” 五皇子顺着池仲的目光看过去,花坛遮掩着几乎看不到人脸,只是偶尔池余和身边人交谈时,才隐隐约约露出半张脸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五皇子脚步加快起来,给后面的官员敬酒也是快速掠过。 池余坐下不久,田典和韩悌便也心有灵犀的找到了这个角落。看到池余在此,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知道余兄会在这里!” 便也坐下,四人在此好像开了一个小型私人聚会一般,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几人聊的正开心,上方突然多了一道阴影。 池余抬头。 五皇子端着酒杯,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心理波动,“敬你们一杯” 第九十三章 不情之请 池余几人摸不着头脑,回敬了一杯,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五皇子在身边坐下。 见几人都望着他,五皇子解释了一下,“累了,休息一下。” 身为皇子不坐在主位,反而选择了最偏僻的位置,仅仅是因为累了。 池余怀疑脸。 不过好在他们曾经同窗一场,五皇子在身边也不算拘束,就当是回到国子监的时候好了。池余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之前的话题起来,时不时的欢声笑语。 五皇子在一旁听着,偶尔会看一眼池余,轻松的语气,不拘束的表情,看起来,池余已经没有将他当做外人。 心里仿若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几人的聊天很快被震耳欲聋的鼓声打断了。 韩悌精神一振,“庆典开始了!” 池余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第一支舞蹈已经开始了。 舞姬身着轻柔的白纱,柳腰间系着飘逸的红色系带,肤若凝脂,美目盼兮。身体轻轻一转,裙摆如一朵盛大的白莲,轻轻绽放,而腰间的一缕红,又为白莲的纯洁带了一丝妩媚,更不用说,舞姬本身极其美艳的脸,给了看客极大的心理冲击。 大王子连手里的酒都忘了喝,眼里露出垂涎,宗国居然有这么美艳的女子。 等回过神来,他悄悄派人去打听,只要这个舞姬不是宫廷中人,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收了去。 可惜如此美人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大王子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了女席上的宗政琦。 父王让他娶一位贵女回去,他想好了,就娶宗国皇帝的掌上明珠,娶回去后再好好磋磨她,以报宗国辱他吴国之仇! 大王子盯着宗政琦,扬扬得意的笑了,不过看在她长得还不错的份上,他会先宠爱她一段时间的。 见宗政琦仿佛察觉到什么,目光转向他,大王子瞬间换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 宗政琦不适的垂下眼,那人的眼神,仿若已经将她视为唾手可得的猎物,真是令人恶心! 池余注意到大王子吩咐手下去做什么,想到大王子的另有所图,放下酒杯跟了过去。 田典几人以为她是去如厕,没有在意。 池余小心的跟在后面,没想到看到大王子手下和舞姬谈话,听起来像是大王子有意收下舞姬,舞姬也十分愿意。 池余摇了摇头,难道是她多疑了,只好回去。 庆典进行到一半之时,现场的氛围已经彻底热闹起来,大王子见时机差不多了,站了出来,拱了拱手, “陛下。” 皇上挥了挥手,周围安静了下来,“何事。” 大王子拍了拍手,手下弓着腰端来一个半尺宽的木盘,木盘上盖着一层红布,大王子走过去将红布揭开,是一本《道德经》。 皇上信奉道教,自然不缺这一本道德经,他沉声问,“这是何意。” 大王子行了一个礼,“陛下不知,这是道家大师谢允之亲手抄录的《道德经》,听说陛下信奉道教,我们特意搜罗了许久,确保了其是谢大师的真迹,才敢奉给陛下。” 谢允之是几百年前的一位道家大师,据说有人看到他白日飞升,所以他留下的真迹自然也十分珍贵,特别是皇上信奉道教,这个礼物算是投其所好了。 大太监看出了皇上的意图,下去将此物取了过来。皇上翻了翻,满意道,“的确是谢大师的真迹。”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看来这是让大王子随便提了。 宗政琦注意到大王子的目光向她转来,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大王子看了宗政琦一眼,又看向皇上, “陛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第九十四章 不会放下 “我对一位女子一见钟情,希望陛下能给我们赐婚。” 池余听闻,想到方才一事,可能就是那位舞姬了。 皇上刚得到谢大师亲手抄录的道德经,龙颜大悦,“哪位女子有此荣幸,你尽管说,朕给你们赐婚。” “正是——” “安顺公主。” 话音刚落,宗政琦不可置信的看向大王子。 三皇子担忧的看了看宗政琦,又看了看皇上。 七皇子事不关己,悠闲的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细细品尝。 五皇子脸上淡淡的,看着事情的发展。 池余皱了皱眉,吴国大王子明明已经和舞姬暗通款曲,却话锋一转,要娶六公主,实在用心险恶。 看出这件事的人不少,只是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事不关己罢了。 皇上手指敲了敲前面的案桌,似在思考。 见皇上没有立马答应,大王子连忙说,“陛下,我对安顺公主真心实意,娶她回去定会待她如珠如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宗政琦紧张的看着父皇,虽然比起其他女儿,父皇更为宠爱她,但是她也知道,她比不上父皇的金口玉言重要。 前一秒才让大王子随便提赏赐,下一秒就反悔,依父皇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做这种有失威信的事。 见皇上有所松动,三皇子站了起来,对着皇上行了一礼,又对着大王子拱拱手, “大王子,你和舍妹仅仅见了一面,现在求娶有些过于着急了,依我看,你们二人相处一段时间再决定如何。” 只要能将此事拖延下来,就能有反悔的机会。 宗政琦双目泛红,看向三哥,这种时候,只有三哥愿意出来替她说话。 皇上点了点头,大王子急了,谁都知道只要这件事未当场定下,后面未必就能成,他语气加快, “陛下,我和安顺公主可以先相处一段时日再成婚,但请求陛下先给我们赐婚。毕竟,安顺公主这么好,我怕被别人抢走了。” 说着,深情款款的看了宗政琦一眼,看到宗政琦厌恶的瞪着他,他一愣,随即是愤怒,居然敢瞪他,但很快他将这种情绪藏在心底,脸上还是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等她嫁过来再好好折磨她也不迟。 听完大王子的一番话,池余皱着眉头,“无耻!” 五皇子淡淡的抿了一口酒,“父皇金口已开,很难改口。”语气平淡,仿若一点也不在意事情的结果。 池余一愣,没想到五皇子一点也不关心六公主的安危,这种态度让人后背隐隐发寒。 五皇子没有注意到,池余看他的眼神重新变得疏离,他给池余斟上一杯酒,没想到池余站了起来。 池余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向大王子拱了拱手,意有所指,“大王子,你莫不是认错了人,把其余人认成了公主。” 池余目光沉沉,大王子双眼一眯,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指望他改口不成。 他不屑一笑,刚要开口,看到池余远远的对他做了个口型。 大王子一愣,脸上冒出汗,方才他才让人去试探舞姬,这小子居然就知道了。 若是被皇上知道,他一方面去追求舞姬,一方面又说对公主一见钟情,定会怀疑他,他也得不了个好。 大王子结结巴巴的开口,“是……是吗。” 佯装仔细的盯着宗政琦看了几眼,方苦笑道:“是我的错。那日我在大街上对一位女子一见钟情,今日宴会见到安顺公主,只觉十分相似,认定了是那人,情急之下请求陛下赐婚,原是我弄错了。” 没想到整场求婚就是一场闹剧。 看客们都张大了嘴巴。 皇上的神情也变得不好,看向大王子的眼神中隐隐带着怒意。 大王子冷汗潺潺,这种说法虽然皇上可能不满,但真相被揭穿的后果更严重。 皇上威严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此事暂时揭过。” 宗政琦的心终于放下,忍不住看向池余的方向,没想到池余居然会出来维护她,本打算放弃的心一瞬间如波涛浮动。 第九十五章 质问 庆典结束后,三皇子和六公主一同找到池余。 三皇子大气疏朗的脸上带着由衷的感谢,“池余,这次是谢谢你了。” 六公主双眸中带着愧疚,道歉道,“池余,以前是我任性了。” 池余看着六公主笑了笑,她对女子向来有很强的包容心,六公主虽然任性,但是之前也维护过她许多次,所以她始终没有怪罪过六公主。 六公主终于放下了心,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来日我请客,我们好好聚一次。” 怕池余避讳,六公主眨了眨眼,“放心,到时候三哥也在,我们只是普通聚会,感谢你这次的仗义直言。” 三皇子点点头,“不如我来请客吧。” 池余行了一礼,“那我先谢谢三殿下和公主了。” 三皇子连忙阻止,“以后私下里,你就唤我元任吧。”这意思,是真心与池余交朋友了。 池余也不矫情,爽快的道,“好,那就谢谢元任了。” 三皇子眼中露出一抹欣赏的笑。 六公主左看看,右看看,对二人的相处自然十分羡慕,她落寞的低下头。 若她是男子,或许也能和三哥一样和池余称兄道弟。可惜她是女子,若和池余走得太近,不仅外人会议论纷纷,还会给池余的名声蒙上一层桃色。所以她只能和池余保持着合乎情理的距离,她不想因为她,池余名声受损。 三皇子和六公主敲定好请客的日期,二人相伴离去。 池余也转身打算离开。 五皇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即使今日是庆典,他依然穿着一身黑金色的衣袍。他的身高极高,池余不算矮,却也只到了他的鼻尖,转身时视线正好对着他的喉结。 池余后退了两步,看清楚五皇子的脸,他的丹凤眼眯起,看着三皇子和六公主的方向,薄唇似抿非抿,池余觉得,五皇子好像在生气。 不过想到五皇子对六公主的旁观态度,池余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六公主是五皇子的亲妹妹,二人平日里关系虽平淡但并不差,但六公主遇到危机,五皇子居然并不打算出手相帮。 当然这是五皇子的选择,池余也置喙不了什么。只是她内心不喜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之人,所以打算和五皇子保持距离。 她淡淡的向五皇子行了一礼,便要离去。 五皇子沉沉的开口,“你喜欢她?” 池余行礼的动作一顿,疑惑的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没有看她,还是看着三皇子二人离去的方向。 “若是喜欢,为何当初不同意赐婚。”五皇子问。 他想起前世池余终身未娶,宗政琦终身未嫁,或许是池余真的有隐疾,不愿意耽误宗政琦的幸福,即使对她有意,也不愿成婚。 想到这儿,五皇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口不择言道, “你放心,即使你真的有隐疾,宗政琦也愿意和你在一起。” 说完,五皇子便有些后悔,他紧盯着池余的表情,发现池余没有被刺痛后,紧揪着的心才悄悄松开一点。 池余皱眉,不知五皇子抽得哪阵风,她淡淡的说道,“虽然我对六公主无意,但是我的感情一事,应该也轮不到五殿下插手。” 五皇子紧盯着她的双眼,“那你今日为何要帮她。” 难道池余这世已经投入了宗政宇朗的麾下,他还是迟了一步吗。 五皇子脸色沉沉,心里止不住的挫败感,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的嫉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第九十六章 愤怒 为何要帮六公主? 池余没有想到五皇子居然问出这样一番话来。 更没想到五皇子又靠近她一步,紧盯着她问,“他人的事与你有何干!” 池余冷笑一声,“人人都能看出吴国大王子不怀好意,若是都不替公主说话,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落入陷阱,以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苦不堪言吗。” 宗政琦的死活与他何干,就像前世,宗政琦不是也对他的殒命无动于衷吗。 更何况,前世宗政琦也没有真的嫁过去,在她出嫁前,吴国大王子就暴毙身亡,宗政琦逃过一劫。 五皇子深深的看着池余。 池余问心无愧,对五皇子的质问感到十分莫名其妙,说话时也带了火气,“五殿下,我自认我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的质问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五皇子的丹凤眼也泛出冷意,“池余,是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不怕我直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还是你以为我不忍心。” 池余嘴角露出一抹讥讽,“臣哪敢。对至亲妹妹都狠得下心肠之人,又如何对外人不忍心。” “只不过五殿下,我只是替六公主说了一句话,你便如此不依不饶质问不休,若是闹到陛下那里,你说他是会怪我,还是会怀疑你心狠手辣毫无手足之情!” 五皇子气笑,“好!好!池大人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只是你以后,好自为之!” 五皇子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大步离去。 池余以为他是什么人,难道他就非她不可吗。 他承认,他十分欣赏她的才华,重生之初,即使池余是让他殒命的罪魁祸首之一,他想的都不是报复,而是招揽,因为他明白,池余当时已经站在了宗政宇朗一侧,铲除他这个敌人不足为奇。 重生后,他处处与她交好,她却得寸进尺,为了宗政宇朗和宗政琦讥讽他,是谁给她的胆子! 不再想心里的酸痛从何而来,五皇子冷哼一声,好,就像前世一样,看着她投入宗政宇朗的麾下,看着她与他为敌吧,他已经掌握了许多先机,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输! 看着五皇子离去,池余垂下了眼,方才她的确有些口不择言,或许她曾经将五皇子看成了朋友,才对五皇子的无情那么愤怒。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池余抿唇,准备离开。 七皇子悠闲的躺在树上,仰起脖子,喝下一杯美酒,清亮的酒水顺着他白皙的脖颈一路顺延而下,隐入深深的衣袍之间。 他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看着池余离去的方向,悠悠的感叹, “真是精彩的一出戏~” 暖春园外,池仲他们已经在马车上坐着了。看到池余这么久才来,池夫人阴阳怪气道, “小地方来的,没见过暖春园,在里面流连忘返了吧。” 池仲皱眉,训斥道,“住嘴!” 池淮也朝池夫人摇了摇头。 看父子二人都站在池余那侧,池夫人愤愤不平的闭上嘴。 不过池淮有些好奇,“小余,方才你去哪了。” 池余没有隐瞒,“刚才遇见三殿下和六公主说了几句话。” 不过和五殿下争吵一事她就不必提了。 池淮点头,“今日你仗义执言,三殿下私下里必定会感谢你一番。” 池夫人又忍不住了,淮儿才是三皇子的亲表弟,怎么池余老上去凑近乎,她刚想开口,池仲瞪了她一眼,她愤愤不平的闭上嘴巴。 第九十七章 池淮的婚事 不过想到和几位官夫人的互相试探,池夫人心情好了起来。 她试探着问向池淮,“淮儿,今日宴会上可有你中意的女子。” 若是有中意的,且家境尚可,她便让人上门提亲,若是没有中意的,正好有几位夫人有意将女儿嫁给淮儿,她也仔细打量过了,容貌举止都不俗,配淮儿正好。 这个月底,池淮便及冠了,也该成家了。 见池淮摇了摇头,池夫人笑道,“那为娘看着替你提亲可好,放心,为娘会仔细把关的。” 池淮倒是从没有怀疑过池夫人对他的爱护之心,只是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母亲,我只想找一位心意相通的女子。” 池仲不赞成,他还是有着迂腐的士大夫思想,沉声道, “男子还是要赶快成家才行。” 池夫人也说,“感情都是相处来的,相处的多了自然就心意相通了。” 父母的双面夹击,池淮为难的向池余投去了了求助的眼神。 池余摸摸鼻子,还好她早早说她有隐疾,要不然今日肯定也会陷入被催婚的困境。 不过看池淮十分为难,池余清了清嗓子,提出一个建议。 “不如让兄长先相看一番,若有中意的自然皆大欢喜。” 说完,朝着池淮使了个眼色,相看嘛,只要一直没有相中的,最少也能拖延一段时日,而且说不定真的能遇到喜欢的呢。 池淮也觉得如是,连忙说道,“小余说得对,不如我先相看一段时间吧。” 池仲捻着胡须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虽然不能很快看到池淮成家,但是池淮还是松口了,池夫人不禁有些高兴,不像池余,一辈子都成不了家,她得意的看向池余。 杜娇娘的命就是不好,唯一的儿子都是个绝后的。 说到成家,池仲也自然而然的想起来,这个月底就是两个儿子的及冠礼,说来也巧,池余和池淮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池余比池淮晚了半个时辰,这次及冠礼也恰好一起办了。 不过他向来不关注内务之事,只是淡淡的问了池夫人一句,“及冠礼准备的如何了。” 池夫人一年前就在为池淮的及冠礼做准备,自然是十分精心的,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池余居然升成了六品官,还回了京城。 原来为一人准备的及冠礼此次要用于两人,就显得有点准备不足起来。 想到这儿,池夫人更加厌恶池余,连及冠礼都要抢淮儿的。 不过池仲问起,池夫人也只好说准备的差不多了。 池仲满意的点点头。 及冠礼。 听到这三个字的池余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她来得第四个年头了。 现代好友的样貌都仿佛旧照片褪去了底色,变得模糊不清。 不过她的声音仍然依然在池余耳边生动形象。池余想到如果她未来能回到现代,好友发现她忘记她的长相时,那叉腰愤怒的小表情,忍不住低头笑了。 然而笑之后,却是深深的惆怅,她看了看自己的积分,一百一十分,已经足够购买【慧眼】了。 她思索着,购买下了它。 第九十八章 逼婚 庆典结束后没过几天,大王子便灰溜溜的打算回去。 临行前,他收到一封密信,仔细看完内容后,他身上的灰败之气一扫而光,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竟是迫不及待的要回去了。 来时隆重,大王子去时倒显得有点冷清,或许是庆典上发生之事惹恼了皇上,此次送行,皇上只随意点了几位低品秩的使臣过来,大大的落了大王子的面子。 大王子面色阴沉,忽而一笑,回头看向高高的城墙。 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 大王子离京后,宗政琦本想亲自设宴答谢池余,但却被淑妃勒令不准出宫。淑妃更是紧锣密鼓的为她挑起驸马来。 看样子淑妃是明白了,宗政琦对池余旧情难忘,等她回心转意愿意嫁人,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更何况宗政琦一日不嫁人,淑妃就一日忧心,恐怕再冒出个‘吴国大王子’出来,只好自己准备起来。到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宗政琦嫁也是嫁,不嫁也是嫁! 宗政琦急得团团转,母妃这次是要下狠手了,她该当如何。 三皇子也收到了宗政琦未出嫁前不允许出宫的消息,可他是男眷,而且和宗政琦并不是一母同胞,所以也无可奈何。 他忧愁着约池余散值后喝茶。 约的地点是同福楼。 比起君来楼的精致华贵,三皇子似乎更偏爱同福楼的古朴温馨。 池余之前来过一次,这次也就凭着记忆力找到了地方。 一进入同福楼,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是宗公子的朋友吧,跟我来,是二楼。” 池余有些惊讶,好奇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店小二嘿嘿一笑,“宗公子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他的朋友只要来过一次,我们都记得。” 池余为店小二优秀的记忆力默默点了个赞。 还是上次熟悉的包厢,推开门,三皇子已经坐在里面了,桌上摆上了一个小巧的茶壶,疏朗的脸上罕见的带着点忧愁。 见过三皇子爽朗大笑的样子,也见过三皇子皱眉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见三皇子忧愁的样子。 池余走了过去,倒下一杯茶,问道:“怎么了。” 三皇子叹了一口气,“六妹被禁足了,淑妃娘娘勒令六妹出嫁前不许出宫。” 池余疑惑,“驸马人选不是还没有定?” “淑妃娘娘已经在挑选驸马了,不日就能定下来,只是……” 三皇子抬头看了池余一眼,他知道六妹早就对池余心有所属,这份心意至今仍未改变,但是池余早已表明终生不娶,难道六妹就要嫁给不喜欢的人吗。 想着,三皇子叹了一口气,对女子而言,婚嫁几乎是一辈子的大事,淑妃娘娘怎能如此草率。 池余也道,“这未免太过草率,不知道公主会如何选择。” 他们人微言轻,恐怕也干预不了这件事的结果。 三皇子摇了摇头,“淑妃娘娘下定决心,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只希望驸马是个好的。” “可惜六妹不是男子,不然,淑妃娘娘定不会如此决定。” 说到这儿,池余想起三皇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却也没有成家,这倒是引起了池余的一丝好奇,难道三皇子和兄长一样,希望找个心意相通的女子吗。 池余想了想,依三皇子的性格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她还是问了出来,本以为答案会在意料之中,没想到三皇子愣了一下,随后疏朗的脸上露出笑意, “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九十九章 相看 还不是时候? 什么样才算是到时候了? 池余疑惑,不知不觉的问出声。 三皇子唔了一声,“或许就是我自由了的时候吧。”他的眼神透过窗户,看向了窗外绵延向远处的乌江,水流奔腾不息,自由自在的奔向远方。 不过片刻,三皇子收回眼神,摇头笑了笑, “不过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来,我们喝茶。” * 池余回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或许是茶喝多了,即使夜深池余仍然十分清醒,没有一丝困意。 好在第二日是休沐,不用早早爬起来上朝,可以多睡一会儿。 这样想着,池余便趁着自己没有困意,多看了一会书,越看越精神,不知不觉天边都透出来一丝亮色。 池余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去床上休息。 只是睡得太晚,睡眠未免有些不安稳,一点点动静就能将她惊醒。 她听到了窗外细微的走动,听到有人问小才小余她醒了吗。 池余睁开双眼,天已经大亮了。 小才刚要摇头,就听到屋内传来了公子的声音,“兄长,稍等我片刻。” 池淮点点头,乖乖的在门外候着。 今日他来找池余,是因为他要出去相看了。过一会儿母亲就会以探亲的名义带他去她表妹家里,到时候女方家也会过去,目的就是让相看的双方见个面,留下个初印象。 但是母亲也说了,相看都是暗中进行的,以免婚事不成日后尴尬,所以女方会带着姊妹一起过去。 池淮面对一群女子实在容易脸红,他就想着请小余和他一起。 池余出来的时候,倒是让池淮吃了一惊,她的脸本就极其白皙,所以此刻眼下的青黑也格外明显。池淮也有些犹豫了,要不还是让小余在家好好休息吧。 池余不知内情,询问道怎么了。 池淮犹豫的讲了出来,说完后他关切的看向池余,“不过这是我原来的想法,现在看来,小余你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虽然眼下青黑,池余却没有感觉到多少困意,她摆了摆手, “没事,我就和你一起过去一趟。” 池夫人的这个表妹,名义上是表妹,实则血缘关系也十分疏远,只是稍微沾亲带故罢了。 此次选择去她家中,也是因为这个表妹所嫁的丈夫,恰好和相看女方家有点亲戚关系。 池夫人就这么一琢磨,两家以探亲的名义过去,这样相看也算是天衣无缝。 表妹家也在京城,所以路程并不远,马车一个时辰便到了。 池夫人先由下人扶下了马车。 候在门前的表妹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露出了一抹殷勤的笑,迎了上来。 “是宣表姐吧,这么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池夫人在娘家时姓宣,性格向来高傲,对着表妹的奉承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表妹倒也无所谓,不像池夫人出身名门,表妹虽然和池家有点亲戚关系,但也只是七品小官家的女儿,嫁的男子也堪堪九品。对于出身高贵之人给予她的冷脸色,她也见怪不怪了。 只是没想到,池夫人此次相看的女方家恰好和他的丈夫又有些关系,两家就把她家定为了相看地点。 不管成与不成,两家总归还是欠她们家一个小小的人情的。 想到这儿,表妹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看到马车上走下的如玉公子,表妹眼前一亮, “这就是小淮吧。” 池余没想到先下车反而闹了这个乌龙,她忍住笑意,回头看向即将下马车的池淮, “兄长,应该你先下来的。” 池淮面色一红,下了马车,对着池夫人表妹行了一礼,“姨母。” 池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向表妹眼神中带着隐隐的怪罪。池余怎么能和她的淮儿相提并论。 看到池夫人的脸色,表妹暗道不好,看来那位就是池府的庶子池余了,任谁将庶子认成了自己的亲子都不会高兴。 只不过…… 表妹疑惑的打量池余几眼,这个庶子怎么和她的姨外祖母,也就是池夫人的祖母,长得有几分相似。虽然表妹也只见过姨外祖母暮年的样子,但是池余那一双眼睛简直和姨外祖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表妹就是因为这个将他错认成了池淮。 或许天底下就是有如此巧合之事吧。 表妹摇了摇头,不再深究。 · 第一百章 相像之人 池余她们坐下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了人声,是女方家来人了。 高挑的婢女挑开帘子,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端庄的走了进来,平和的看了池余和池淮一眼,她的身后跟着两位少女,瞧着十六七岁的样子。 看到池夫人在,她点头示意,露出微笑。“今日也是巧了,能在这里碰到你。” 池夫人也笑着回应,“是啊,赵夫人,没想到咱们两家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呢。” 说着,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少女,一位要打扮的精致些,看样子就是赵夫人的女儿,此次的相看人选了。 少女面容温柔,虽算不了绝世美人,却也是清秀佳人,更令池夫人欣赏的是,少女面对打量即使有些羞涩却也大大方方,一举一动都展现了良好的教养。 “这就是蓉儿吧。”池夫人慈笑着看向她,见赵蓉点了点头,池夫人从手腕上取下白玉镯子,笑着说, “说来怪了,我一见到这孩子就心生欢喜,这个就当作我的见面礼,送给这孩子了。” 赵蓉没有扭捏,大方的收下。池夫人赞赏的笑了笑,未来的池家主母定然不能小家子气。 不过她也没漏了赵蓉身边的少女,从发间取出一根碧玉簪子送给了她。少女也笑盈盈的收下了。 赵夫人笑着点点头,目光看向池淮和池余,“这便是池府的二位公子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池夫人心里高兴,看了池淮和赵蓉一眼,说道,“我们这些长辈的在屋里说话,就让小辈们出去玩耍吧。” 赵夫人也正有此意,点点头,示意赵蓉和身侧少女出去。 池余和池淮也顺势出去。 赵蓉显然也知道此次的目的,她脸颊微红,在门外等着池淮。 二人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处,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池余想了想没有跟上去,免得打扰二人。 赵蓉身侧的少女也是那样想的,两人同时落后一步,相视一笑,客气的打招呼离开。 在别人府里,也不好到处走动,池余选了花园里的一个小亭子坐了下来。 只是这冬风凛冽,吹得人有些发寒,池余又站起来活动两步。 池夫人表妹姓陆,作为东道主她带领着丫鬟给客人奉上热茶,路过花园时看见亭子里孤零零站着的池余。 “你这个傻孩子,也不知道找个热乎地。”陆夫人熟稔的走了过去,嗔怪道。连她自己都有些惊奇,怎么对有着血缘关系的池淮没有感觉,但却对池余一见如故。 或许就是因为那张八分像姨外祖母,又三分像外祖母的脸吧。 池余面色微红,有些尴尬。 陆夫人想了想,将她带到了丈夫的书房。 她的府院太小,会客的地方只有一处,池余现在也只能去书房暖暖身子了。 池余乖乖的跟了过去,一路上陆夫人都忍不住频频瞧向池余的脸。 像,真是太像了! 池余也注意到了陆夫人的目光,她摸着自己的脸,疑惑的问道, “陆夫人,我的脸怎么了。” 陆夫人这才发觉她的目光太引人注目了,她笑了笑,“你和我的一位长辈长相十分相似,我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池余也有点好奇了,“很像吗?” 陆夫人点了点头,想起她外祖母的画像被她珍藏在书房的木箱中,加快了脚步。 “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陆夫人的丈夫今日休沐,和好友出去了,所以此时书房空无一人。 一进入室内,屋内温度明显比外面高了几度,池余的身子也暖和起来。 陆夫人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池余,自己打开了书房角落里的木箱,外祖母的画像静静地陈列其中,陆夫人忽然有点感伤,外祖母曾经是最疼她的,可惜这个最疼她的人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她压抑住心里的感伤,取出画像,缓缓展开,“看,是不是很像。” 池余的目光转向画卷,画卷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的确,她有三分像她。 陆夫人笑着说,“你和我的另一位长辈更像,可惜我没有她的画像,不然定让你大吃一惊。” “说实话,第一次看见你,我还以为我们有血缘关系呢。” 第一百零一章 怀疑 池余想了想,陆夫人与池夫人有血缘关系,原身与杜娇娘是母女。若是她再和陆夫人有血缘关系,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杜娇娘与池夫人也有血缘关系,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二是…… 池余想到了“真假千金”的戏码,或许有可能是她和池淮被调换了身份。 更何况她和池淮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被调换的可能性更大了。 或许要找个时间求证一下,无论事实是什么也好。池余思索着。 陆夫人看着池余陷入沉思,好奇又期待的问,“你可是想起些什么了。” 池余回过神来,一切都只是猜测还没有证实,不好对人言明,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或许世间就有如此巧合吧。” 陆夫人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她将画卷收进木箱,对着池余说道,“你就在书房里暖暖身子,等那边结束了我通知你。” 池余感谢的点了点头。 陆夫人笑了笑,离开了书房。 等陆夫人离开后,池余坐下,继续思考起来。 该如何求证她和池淮身份是否被互换了。 胎记? 池余仔细想了想,她身上好像没有特殊的胎记。 或者对池夫人旁敲侧击,或许她清楚亲生孩子身上有没有特殊的地方? 但是从池夫人口中撬出话来也不容易,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隐隐有些敌对。 或许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 池余想到了在原身下王村家里得到的玉佩。 玉佩被珍藏在床底下的木盒中,看起来十分重要。它是不是能证明池余的身份呢。 等回去后,她便将玉佩取出来,试探池夫人一番。 *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快接近晌午。书房的门被推开吱啦一声,陆夫人身后的是池淮。 “小余,我们该回去了。” 看来池淮和女方的相看已经结束了,池余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还在陆夫人府中的时候池余没有说话,但到了马车上,池余好奇问起池淮来。 “怎么样。” 池淮垂下眸子,真心夸赞道,“赵小姐为人温柔,善解人意,行为举止大方有礼,是不可多得的良妻之选。” 池余知道这句话后面一定会有个转折。 果不其然,池淮摇了摇头,“但是,我对她只是欣赏,却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池夫人在一旁听着,皱了皱眉,哪有第一次见面就产生情愫的道理,淮儿这样说,也只是见赵蓉见的少了,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只要家世品行都相称就行。 今日她也试探过赵夫人,她和赵蓉对淮儿的印象都不错。 这样想着,她不由分说,拍板决定,“感情是相处来的,我给你们制造机会你们多见见面”。 池淮和池余对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回到府中,几人各自回到了院中。 李秀已经被安排出去习武了,只有晚上才会回来。 小才身为池余的贴身小厮,主子没让他跟着的时候他也算放假了。但冬天太冷,小才哪也不想去。所以院子里只剩下小才,无聊的拿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看到池余回来,小才开心的将池余拉过去, “公子,这是我的名字,你看我写的对吗。” 池余低头一看,被雪浸湿的泥土上密密麻麻一笔一划的刻着小才两字,虽然丑陋,但是正确的。 见池余点了点头,小才欢呼起来,“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啦。” 池余的心微微有些触动,反正送一个人也是送,送两个人也是送,她道, “小才,我送你去私塾吧。” 第一百零二章 为了自己 小才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公子,我去私塾能学到什么呀,就不浪费公子的银两了。” 说实话,看到李秀被公子送去学武,小才是羡慕的,可他也明白,人家李秀天生神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公子的培养。而他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罢了。 池余看出了小才的自卑心理,她夸赞道,“小才,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脑袋灵活,记忆力也不错,只是可惜没有上过学罢了,但是你始终保持着一颗学习的心,这也十分很难得。” 小才挠挠头,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叫‘望字绯伯’,但也听懂了公子是在夸赞他。 可是他年龄也不小了,就算上私塾,也学不了什么高深的东西,帮不了公子。 小才嗫嚅着,把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声。 “公子,还是算了吧。” 小才好像把能帮到她看成了读书的唯一目的,池余叹了一口气。 “读书使人明智,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自己。你只需要明白自己想不想,不需要考虑能不能帮到我。” 只需要明白自己想不想。 小才迷茫的心仿佛突然透出了一缕阳光,照出了面前本来朦胧不清的路。 从六岁进府开始,所有教导他的人都告诉他,要伺候好主子,主子是他的一切。 幼年时小才也时常疑惑,为什么他们都长得差不多,有的是主子,有的却是仆人呢,为什么仆人就要把主子看成自己的一切,人和人有什么不同。 但随着时间流逝,伺候主子的想法仿佛慢慢植入了他的脑海里,幼年的疑惑也掩埋在了不知名的角落。 当公子第一次回府,他被指派给公子做贴身小厮,他就下定决心,公子就是他的主子,一切以公子的利益为重。 可是今天公子却告诉他,要学会在意自己的想法。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告诉自己。 小才幼年的疑惑仿佛一瞬间被解开。 原来人和人虽然有所不同,却也是相同的。 仆人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仆人也不必为了主子奉献出一切。 想着想着,小才笑了,是有所悟的笑,是感动的笑,他的双眼中隐隐有泪花闪动。 “公子,谢谢你。”小才真情实感的道谢。 池余觉得在这一瞬间,小才仿佛变了,本来略微拘束的身姿变得挺拔,黑瘦的脸庞微微舒展,他好像从一个不被人瞧见的附属品,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独立的人。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总归是一件好事,池余就敲定了。“那就定下了,每逢一、三、五、七、九,你就去私塾学习,其余时间就还是当值。” 小才点了点头,“公子,我会努力的。” 为了不辜负公子的用心良苦。 这句话小才没有说出来,因为公子希望看到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他自己。 小才明白了,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谁的附属品,但是公子对他如此,他如何不感动,又怎能浪费公子的一番苦心。希望自己学有所成,有朝一日能帮到公子。 第一百零三章 求证 见小才终于没有了自卑的心态,池余挥挥手,进了内室。 当初在下王村获得的玉佩池余放在了柜子中间一层。 池余打开柜子,拿出玉佩,翠绿色的玉佩静静地躺在掌心之中,她思考了一下,将玉佩挂至腰间。 过一会儿便是午食,趁着这个时机,池余正好可以试探池夫人一番。 池余静静地坐在屋里等候,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有下人来通报了。 池余站起,手指晃了一下玉佩,大步前往敬食轩。 穿过拱桥的时候遇到了池淮。池余一身素衣,碧绿色的玉佩在她腰间显得格外显眼,更何况这玉佩的造型十分奇特,居然是长命锁的形状。 一般长命锁都会用金银雕刻,池淮还是第一次见到玉雕刻而成的长命锁。 或许是小余亲母送给她的,池淮想。他自然而然的和池余点头示意,二人并行,前往敬食轩。 拱桥后再走过一段长廊,便来到了敬食轩。 池夫人和池仲已经在主位坐着了,看到池余姗姗来迟,池夫人本想说她两句,但看见了池淮又闭上了嘴巴。 池余在快走近餐桌时,手指微微动了动系着玉佩的坠绳,玉佩缓缓的往下滑动,似乎要坠落在地上! 在玉佩跌落的前一刻,池余及时接住,动作之大,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力。 池余摸着玉佩,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玉佩没有摔在地上。” 池淮的目光看过去,“幸好,这长命锁形状的玉佩恐怕是姨娘送给你的吧,要是摔碎了可就再难恢复原样了。” 杜娇娘是池仲的妾室,所以池淮称呼她为姨娘。 “是啊。” 池余将玉佩举起,似乎是对着阳光看看玉佩有没有损伤的地方。玉佩的形状展露在其余人眼前。 池余仔细注意着池夫人的脸色,池夫人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不,也不能说是漠然,仔细看还有一丝丝不屑。 池夫人撇嘴,“这么脆弱的东西不好好收起来,带出来干什么。” 看来玉佩和她没有关系。 “还好没有损坏。”池余没有理她,将玉佩收起,重新系在腰间,坐上椅子,开始用食。 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容易证明身份的物品,却和她的身世毫无关系。 池余想了想,这事也急不得,只能等日后找时机去探探池夫人的口风,或者看看她身上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是否有胎记了。 * 池淮和赵蓉的相看有条不紊的进行,另一边淑妃为了宗政琦挑选驸马一事也忙得热火朝天。 琳琅宫内。 淑妃将一卷卷画像放在案桌上,对着愁眉苦脸的宗政琦长叹一口气。 “琦儿,我是你的亲母,我还能害你不成。你看看这些都是我为你挑的青年才俊,我看不比那池余差。” 淑妃随意展开一张画像,指给宗政琦看,“你看,这是太傅家的嫡子,出身显贵,样貌也是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就是四品了,哪点比池余差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换一个人呢。” 宗政琦摇头,“在我心里,池余是最好的。” 淑妃恨铁不成钢,“是是是,就算他是最好的,但是他已经立誓终身不婚,难道要等他一辈子。” 淑妃苦口婆心的劝道,“琦儿,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若是不婚比男人遇到的困境更多。只要你一日不婚,你就是别人眼里的一块肉,一块随时可以被抢夺的肉。” 第一百零四章 女冠 宗政琦咬着唇不说话。 淑妃见状,拍了拍她的手,“吴国大王子的事情才过去不久,琦儿,我实在是怕你被嫁给了有心之人,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自己挑选一个夫婿。” 宗政琦这才明白淑妃的良苦用心,她眼眶含泪,扑进淑妃的怀里,“母妃。” 淑妃拍了拍她的背,“所以就听我一次,好好挑个驸马,嫁了吧。有皇上和我在,驸马一家定不敢苛待你。” 宗政琦沉默。 良久,她从淑妃的怀里出来,擦了擦泪。 淑妃以为她回心转意了,没想到宗政琦语出惊人。 “母妃,我想去做女冠。” 皇上信奉道教,所以道观在民间也十分流行,出现了不少道士,女冠就是女道士。 身为女冠便终身不可婚嫁,但是从此也不受皇家规矩束缚。 “你!” 淑妃气急,失望的看着宗政琦。 女冠都是穷苦人家,活不下去的女儿家,为了求得一线生机,才会去做道士。堂堂公主怎么能去做女冠呢。 宗政琦抓住淑妃的手,淑妃气愤的想要抽出来但却被牢牢抓住。 “母妃,虽然我一辈子都不可以成婚,但我是自由的,你还记得中荣姑姑吗,她明明贵为公主,却被夫家磋磨而死。父皇上位后虽然替她报了仇,可是中荣姑姑人已经不在了。” 中荣公主是皇上的同胞姐姐,当初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中荣公主被赐给了当时丞相家的嫡次子,早早殒命。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丈夫早心有所属,对被赐婚的中荣十分厌恶,竟然深深的将其磋磨死了。 因为公主出嫁后也不是想回皇宫就回皇宫的,所以这事一直被掩盖了下去,直到皇上下定决心查清才暴露出来。 淑妃的手抖了一下,她不愿意看到她的女儿也落入如此境地。 宗政琦看出淑妃有所动摇,乘胜追击,“母妃,做了女冠就不一样了,我身为公主,那些道观里的道士定然不敢为难我。更何况即使有什么情况,我也可以跑回来和你诉苦。” 最后一句完全就是句俏皮话了。 淑妃被逗笑了,可是传统的嫁人生子与女儿的安稳幸福两种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激烈的竞争,终究是拳拳爱女之心占了上风。 她艰难的点了点头,“那就依你,可是皇上那边……” 宗政琦抿了抿嘴,“父皇不会有异议的。” 父皇对于儿女的婚嫁之事并不上心,甚至隐隐有些不想看到她们成家。宗政琦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她明白,她去做女冠,父皇是不会拒绝的。 * 池淮最近是有点苦不堪言,池夫人频繁要求他和赵蓉见面,可是他始终对赵蓉升不起一丝男女之情,见面见多了反而有一种疲怠之感。 赵蓉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对他也渐渐冷淡起来,池淮心里反而舒了一口气。女方不喜欢他,母亲便没有理由促进他们见面了。 “那池公子,再见了。”赵蓉眼神冷淡,但行为仍然举止有礼,客气的和池淮打了声招呼。 池淮点头,看出赵蓉的冷淡,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想到这,他脸上温和的笑反而带点真情实意起来。 他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府中。 街道两边热热闹闹的,仿佛在热火朝天的聊着什么,池淮本没有在意,突然一句话清晰的闯入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安顺公主自请为女冠了!” 第一百零五章 胎记 池淮本不是热衷八卦的人,但安顺公主毕竟和他们同窗一场,自然也带了点关注,他就不知不觉的驻足了会儿。 路边小摊几人大口喝着酒,讨论着这件皇家逸事。 有小道消息灵通的,小声的对周围人说道。 “听说是安顺公主是不想嫁人,特意请封为女冠的。” 有人不屑的撇了撇嘴,“前两年安顺公主和新科探花赐婚一事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嘛,当时可是新科探花抗旨拒绝赐婚的,我看安顺公主是不是长得极丑,她恐怕不是不想嫁人,是没人想娶她吧。” 听到此番言论,池淮皱了皱眉,小余没有娶安顺公主,怎么就是安顺公主样貌丑陋了,这二者有何关联。 另一人端起酒,美滋滋的咂了几口,嘿嘿一笑,“这话也不对,要是公主愿下嫁我等,我等还是很愿意的。” “到时候正屋将公主好好哄着伺候着,其余房里再纳几房美妾……” 说完,几人猥琐的笑了起来。 这些人私下抹黑公主,人品低劣,哪配肖想公主,池淮实在听不下去,站了出来。 “公主容貌品行端庄,哪是你们这些人能配得上的。” 没想到有个愣头青出来为公主说话。 几人中为首的粗衣大汉上下打量了池淮几眼。 池淮今日的穿着不显,只能看出是青色的布料,却看不出有多华贵。粗衣大汉自然以为他是个穷书生,还是渴望一朝成为驸马登上枝头的那种。 粗衣大汉恶狠狠的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站了起来,高大的个头仿佛阴影笼罩住了池淮。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池淮却丝毫不惧。 “你品行低劣,不配肖想公主!” 粗衣大汉朝兄弟看了一眼,几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站了起来,将池淮包围住。 粗衣大汉恶狠狠的重复,“有种你再说一遍!” 池淮看了看几人,仍然坚定的说道,“你们不配。” 几人瞬间围了上去,对池淮围殴起来。 池淮毕竟是个书生,哪里是市井流氓的对手,不一会儿就浑身挂彩。 但直到粗衣大汉打累了,池淮也没改口。 粗衣大汉也懒得纠缠,最后留下一句,你有种,便扬长而去。 池淮踉跄着站了起来,往府中的方向慢慢走。 正在花园里逗鱼的池夫人,看到池淮满身伤的回来,着急又心疼的迎了上去。 “淮儿,这是谁干的。” 池淮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那几个市井流氓姓甚名谁,恐怕要从茫茫人海里找出他们也不容易,他就不让母亲费神了。 见池淮摇头,池夫人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淮儿是继承了谁的性子,老爷和她都是心气高的,淮儿却总是温吞吞的不计较。 不过还是担心占了上风,池夫人连忙派人去请大夫,拉着池淮回到院子,让他躺下。 池淮有点哭笑不得,“母亲,只是些皮外伤。” 池夫人焦急,“还是得大夫检查了才行,谁知道你有没有内伤。” 池淮只好乖乖的躺着。 不一会儿大夫便赶了过来,要检查池淮全身的伤势。 见池夫人还不出去,池淮罕见的有些羞恼了,“母亲!” 池夫人摆手笑了笑,“还害羞呢,你哪点为娘没看过。”但出于尊重池淮,她还是退了出去。 离开屋子前看见池淮露出了后背,后背肩膀处一片光洁。 池夫人不由得想到了池淮刚出生时,杜嬷嬷家里有事,只有外边请来的一个接生嬷嬷陪着她,她好不容易生产,听嬷嬷报喜是个男孩,迷迷糊糊中看见池淮后背肩膀处有一小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 后面池夫人清醒时恰好撞见杜娇娘换子一幕,她还仔细确认了一下,没想到这胎记随着年岁居然消失了。 池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百零六章 倚芳阁 是先去试探池夫人的口风,还是先找找自己身上是否有胎记一类。 散值后,回府路上,池余一边走一边想。 池夫人与她关系并不亲近,而且表面看起来一位是嫡母,一位是庶子,池余很难找到单独试探她的机会。 看来还是先查查自己身上是否有胎记一类的吧。 池余心里下了个决定。 可很快她又犯了难,她敢肯定她肉眼所及之处是绝对没有任何胎记的,那么即使她身上有胎记,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然而自己看不见,又能找谁帮她排查。若她真是男子或以女子身份立世,大不了就找一位同性好友帮忙。坏就坏在她是女扮男装,若是被他人知晓身份泄露出去,恐怕她不仅会被治欺君之罪,更是完不成任务,永远回不去。 池余眉头紧锁,脚步也停了下来,发现她刚才没注意路,竟然走错了道。 不远处传来了女子娇媚的声音。 “公子,来呀~” 池余朝着声音方向看过去,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媚眼如丝的招揽着客,再抬头一看,不远处的牌匾刻着倚芳阁三字,上面缠绕着轻纱,显得格外妖娆。 居然来到了青楼附近。 池余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朝着倚芳阁走了过去。 池余容貌俊美,一身书生气,门口揽客的女子如同狼见了肉一下子围了过来。 “公子,第一次来吧,选奴家吧,奴家定会好好伺候您~” “公子,选我,我还是个雏呢~” 池余只是想找一个不相干却又合情合理能看到自己后背的人,帮忙看一下她背上是否有胎记,并不在乎那人是谁,于是随意选了一个。 被选中的女子顿时喜笑颜开,“公子,那你就随奴家进去吧~” 没被选中的女子气愤的跺了跺脚,又回到门口揽客。 女子领着池余进了去,一进去,池余就狠狠皱起了眉,大堂里简直不堪入目,各种酒鬼醉鬼在行不轨之事,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一种糜烂恶心的味道。 池余差点忍不住干呕,脚步也忍不住加快起来。 女子轻笑了几声,“公子,别急,我的厢房还需要准备一阵呢~” 池余只好捂着鼻子在大堂里等候。 二楼厢房处,五皇子斟满了一杯酒,递给了对面的粗衣男子。 占着重生的先机,五皇子知道未来会出现一个奇将,传言他天生神力,是练武奇才,虽然幼时被耽误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可是成年后依然凭借着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攻打敌人屡战屡胜,而且他喜戴面具上战场,戴上面具后武力提升十倍不止,这也是让人啧啧称奇的地方。。 可惜众人关注到他时他已经功成名就,成为了一个中立派,他和宗政宇朗试图招揽他,却都没有成功。 五皇子便打算趁着此时这名奇才还处于微末之时,提前招揽他。 只是这名奇才十分好色,居然约他在青楼一聚。 五皇子虽然不喜,他还是应了。 聊天过程中,五皇子越发觉得这名奇才配不上前世那般大名鼎鼎,他好色,自大,言语浅薄,越接触五皇子越难不厌恶他,表面上却依然礼贤下士,替他斟了一杯酒。 对面男子更兴奋了,脸色涨红,唾沫横飞,“谢谢殿下赏识!” 五皇子嘴角露出一抹笑,眼底却十分冷漠。 忍不住拿粗衣男子和池余作比较,论外貌,他远不如池余,论品行,他亦远不如池余。 不知不觉,五皇子又想到了池余。 五皇子端起一杯酒,抿唇,随后喝了下去,余光瞧见楼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亲密的贴着他,往大堂深处走去。 是池余。 一百零七章 危机 池余来这里做什么? 一想到某种可能性,五皇子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见五皇子一下子变得阴沉,粗衣男子还以为是自己惹恼了他,结结巴巴道,“殿、殿下。” 五皇子勉强压下心里的不耐,道了一句,“我有事需要处理,你留在这里好好享受。” 说罢,就大步朝着池余的方向走去。 池余丝毫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巧合,她正屏住呼吸随着女子往厢房而去,她只想速战速决就好。 厢房在一楼右侧最深处,去到那儿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房间,即使是白天依旧十分昏暗,只有零星几盏红烛摇曳,增添了几分暧昧。 气氛正好,女子娇柔的贴了过去,然而被池余制止了,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不急。” 女子识趣的退了回去,心里却产生了好奇。 一般来这里的人都是急色之徒,有的公子即使长相英俊但忍不住动手动脚的样子也十分丑陋。这位公子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十分有礼,没有逾矩,倒是不像一个嫖客。 也许只是这位公子不喜在外面露出丑态,毕竟来这里都是找乐子的,只会有真小人和伪君子,绝不会出现真正的君子。 女子这样想着,心底也了然,嘴角也露出了几丝鄙夷,她最看不惯这种道貌岸然之辈,寻乐子就寻乐子,干什么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像是有人逼着他来似的。 灯光昏暗,池余没有注意到女子的神情,不过即使她注意到了,也只会一笑而过,不清楚的人会以为她在装清高,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为了防止泄露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 即使她裹上了缚胸带,她的胸膛和男子的触感还是有一定的差别,池余不想冒这个险,即使这位女子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二人穿过了重重的走廊,来到了厢房。 一入房间,女子就贴了过来企图为池余解衣,池余依旧挡住了她。 若是让她解衣,她的秘密就暴露了,池余只是想让女子帮忙看一下她后背处是否有胎记罢了。 女子见池余仍然拒绝,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嘴,佯装伤心, “公子,你是嫌弃我吗。” 池余最见不得女子的泪水,安抚道,“你误会了。” 女子却摇头,“别说了,我一见公子便觉公子不凡,而我们身份低贱,公子定然是嫌弃我们的。” 这是女子惯用的一个招数,将对方高高捧起,又将自己贬到泥里,这样便满足了那些男子的拯救欲。不管心里想法如何,那些表面上都会心疼她,哄着她。 不过池余的话让她有些瞠目结舌。 池余道,“你不必自轻自贱,要我看,嫖客才让人唾弃。” 这话在外人看来,是把她自己也骂进去了。 女子被逗的扑哧一笑,但同时也觉得这句话十分有道理,倒是对池余升起了几分好感。 她言笑晏晏,调侃道,“公子骂起人来可是连自己都不认。” 池余笑了笑,不解释。 她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女子解开上衣衣衫,注意着女子的反应,若是她背后有胎记,不出意外的话,女子定会以这一点另起话头,而她也能借此确认。 果不其然,女子眼睛露出惊奇,“公子……” * 五皇子大步从二楼下来,却早已找不到池余的身影。 他沉着脸找来老鸨,老鸨知道他的身份,战战兢兢的派人去查探消息,得知了池余所去厢房的位置。 “带我过去。”五皇子声音中透着寒意。 老鸨惊恐又谄媚的领着他,五皇子一路快步来到了池余所在厢房,听到了里面传来女子娇媚的笑声。 五皇子脸上寒意更重,上扬的丹凤眼里也充满了戾气,他用力推开了厢房的门。 第一百零八章 和好 白皙的肩膀在眼前一晃而过,右肩的红痣更是晃了人的眼。 五皇子的动作有一些停滞。 在听到有人推门的一刹那,池余眼疾手快的整理好衣衫,回头看见了门口的五皇子。 池余狠狠的皱了一下眉,“殿下,你恐怕找错地方了。” 五皇子也从刚才的状态回过神来,看到池余十分不喜他的模样,心底有一些刺痛,脸上却更加阴沉。 他的丹凤眼里充满冷意,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 “本以为池大人不敬女色,却没想到池大人也会寻花问柳,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这莫名的醋意,让本来惊恐的老鸨和一旁的女子都微微睁大了双眼。 这二人是什么关系。 池余不知道五皇子阴阳怪气什么,她来青楼,与他何干,他干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难不成她无意选中的这位女子,其实是五皇子的人? 虽然她并没有对女子有额外想法,但是外人看来就不一定了,难怪五皇子这么生气。 思及此,池余若有所悟,脸上表情恢复平静,“殿下,我无意中选了你的人,抱歉,我这就离开。” 五皇子深深的看着她,语气有些缓和,“她不是我的人。” 仿佛在解释自己的清白。 女子看看五皇子,又看看池余,露出了了然的笑。 不过五皇子这一句话倒让池余不知道怎么接了。 不是他的人他又为何如此生气,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正好她已经确认完后背有胎记了,不用在这里待下去,池余对着五皇子客气的行了一礼, “是我误解了,殿下,不过我稍后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有事? 只是不想看见他的说辞罢了。 五皇子本来缓和的表情重新变得充满讽刺,心底强烈的不甘与莫名的刺痛交织,眼睁睁看着池余经过他的身边,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五皇子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池余突然感觉到一股大力从手腕处袭来,惊讶的朝身边人看去。 五皇子比她高一头,再加上厢房内昏暗,一双极其好看的丹凤眼掩盖在了重重的阴影之中,只是仔细看,那双眼睛里面居然有一丝哀伤。 哀伤什么? 池余还来不及思考,就听见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上次,是我错了。” 仿佛一个小媳妇在向丈夫认错。 池余被自己的联想惊悚到了。 而一旁的老鸨和女子更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啧啧啧,这情侣吵架后请求和好的语气。 真没想到,这二位是断袖。 见池余不作声,五皇子抓的更紧了,眼睛也死死地盯着池余,不漏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池余无奈的笑了笑,对于上次之事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在她看来,上次五皇子是莫名其妙发疯,不过现在他主动认错,池余也很大度的原谅了他。 毕竟人总会犯错的嘛,只要知错就改就好,更何况五皇子只是和她吵了一架。 想到这儿,池余脸上缓和了些,也坦然承认错误,“我上次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听到这句话,五皇子心底一松,看来上次一事,是翻篇了。 放轻松后,接着就有莫名的欢喜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 池余还是在乎他的,那么招揽她就更有希望了。五皇子口是心非的想。 然而刚才看到的那颗红痣,始终在他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 第一百零九章 远方来信 胎记一事确认了,池余一直想找机会探池夫人口风。 但说来也不凑巧,之后的一些日子池余的公务突然变得繁忙起来,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去试探池夫人。 今日处理了一大堆的文书,回府的时候已经天色不早了。 池余揉了揉太阳穴,回到了院子里。 听到池余回来,李秀推开屋门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神色有些凝重。 “大人,是高成的信。” 林县离开后,李秀和高成并没有断了联系。李秀时常寄些小玩意过去送给囡囡。 高成或许是也不想白要李秀的东西,有时候也会寄些林县的特产回来。 但是寄信,还是头一次。 李秀顿时严肃起来。 她是认字的,也看到了信封上的池大人亲启五个字,所以她没有贸然打开,只等池余回来。 池余打开信封,面色严肃的看了起来。 信上写的意思大致是高成看见覃钱和吴国人有接触。 吴国人和本国人长相上有差异,吴国人外貌偏硬朗浓眉大眼,本国人外貌偏柔和,所以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高成的判断不会出错。 覃钱和吴国人接触是为了什么? 覃钱和吴国人又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要知道,覃钱虽然是忠武侯的侄子,但身上无一官半职,对于吴国人来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罢了。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不是覃钱在和吴国人接触,而是忠武侯在和吴国人接触。 难道忠武侯是要通敌叛国! 事情一下子变得严重起来。 池余握着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若是她直接将这件事告知众人,但因为没有证据,恐怕也会被忠武侯掩盖过去。 但是她若是先将这件事秘而不宣,又怕忠武侯有什么阴谋,到时候宗国损失惨重。 不过吴国在宗国边境,忠武侯和吴国不管是策划什么,暂时应该只是和边境有关。 池余停下脚步。 难道是要在对外战事上做手脚? 宗国边境外大大小小有五六个国家,由于宗国地理位置优越,这些国家都对宗国虎视眈眈。 边境大大小小的战事几十年来络绎不绝,虽说先有忠武侯,后有五皇子,打了许多胜仗,但这些国家始终贼心不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试探一番,让人烦不胜烦。 只是最近边境风平浪静,好像没有听说有什么战事。 池余原地驻足了一会儿。 不对,或许是吴国撺掇其他国家,要挑起更大的纷争。 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 夜色深深。 五皇子又梦见了在倚芳阁的场景。 看见女子亲密的贴着池余往深闺而去,五皇子脸色阴沉的跟了上去,停在了熟悉的门前。 这一次,他依旧毫不犹豫的推开门。 然而门内,并没有池余的身影,只有一身姿绰约的女子,对镜梳妆。 池余去哪了? 五皇子大步走过去,抓住女子的手腕,质问。 女子抬起头,露出了和池余一模一样的脸。 接下来的事便变得如梦如幻起来。 五皇子睁开双眼,神色复杂,他居然做梦将池余当作了女子,还…… 第一百一十章 战事频起 发觉忠武侯的阴谋后,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日子,边境又变得不安生起来。 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渐渐的周围国家居然有联合的趋势,守边将士也给京城传来了加急文书,请求支援。 由于宗国南面和西面同时受到夹击,光靠五皇子一人带兵实在是分身乏术,再加上朝廷议论纷纷,皇上不得已重新启用忠武侯。 五皇子和忠武侯二人分别率兵前往南面和西面。 得知消息后,池余不由得为五皇子担忧起来。 此次战事来得气势汹汹,必定不是小打小闹,忠武侯的目的也肯定不仅仅限于此。 临出发前,池余私下找到了五皇子。 这还是池余第一次私下联络他。 五皇子嘴角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随即想起什么,面对池余时有种淡淡的尴尬。 池余一见到五皇子,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殿下,此次行军务必小心忠武侯的人。” 见五皇子沉默,池余以为他不以为然,连忙说道,“殿下,虽然我还拿不出证据,但请相信我。” 一瞬间所有不自然都烟消云散,五皇子的心仿佛被温泉滋养的暖洋洋的。 他笑了,清俊的面庞如皎皎月光,清浅温和,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池余有些疑惑,五皇子为什么看起来心情很好。 没等她继续想下去,五皇子伸出了手,似乎是要拍打她的肩,又仿佛想起什么,将手收回去,耳朵微红。 “我相信你。” 相信了就好,池余放下心来。 抬头看见五皇子眼含笑意的看向自己,池余默默感叹了一句,五皇子今天心情真好。 不过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池余拱了拱手,道别,“殿下,那我先走了。” 没想到五皇子阻止了她,来了一句, “不急,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什么东西? 池余好奇的跟着五皇子走了过去。 五皇子虽然还没有封王,但是及冠后被赐予了一座皇子府,平日里他住在这里。 皇子府里很大,精致不输于皇宫,所以皇上也算没有亏待自己的儿子。 五皇子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池余在后面跟着,一路来到了五皇子的书房。 书房的书架一眼看过去竟是些兵书,像什么孙子兵法,纪效新书等等,难怪五皇子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池余思考的空档,五皇子从案桌下拿出一个木盒,递给她。 见池余疑惑,五皇子挑眉,“及冠的礼物。” 池余一愣,笑着道了声谢,将木盒打开。 里面是一顶白玉玉冠,上面隐约有着花纹,只是做工比较粗糙,一看就是新手做的。 没想到五皇子为她的及冠礼亲手雕刻了一个玉冠,池余心中有些触动。 刚想道谢,盒子被五皇子眼疾手快的关上。 见池余抬头看向他,五皇子不自然的说道,“拿错了,这是我随手雕刻的小玩意,这份才是礼物。” 说着,拿出来另一个木盒,此时它已经被打开,里面的玉冠比池余刚才看到的要精致百倍。 池余有些哭笑不得,看五皇子有些不自然,故意调侃道, “可惜,我还是喜欢刚刚那顶。” 五皇子一愣,丹凤眼里展露笑意。 “那就都是你的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军出发 皇令下达的第二日,五皇子便率军出发了,这也让池余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拖延,及时将消息传给了五皇子。 希望五皇子不要落入忠武侯的圈套。 看着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去,池余在心里为五皇子祈祷。 忠武侯的军队在五皇子之后出发。 作为领兵之人,忠武侯今日也穿上了铠甲,一张儒雅的文人脸也带了些将军的气魄。 他骑马路过池余时,停驻了下来,笑着看了看五皇子的方向,又看向池余, “小池大人看来与五殿下私交甚好,听说你昨日还去了五皇子的宅邸。” 忠武侯笑得温和,言语中却充满试探。 池余坦然一笑,不卑不亢的打回了他的试探,“我与五殿下在国子监时乃同座,他如今出行,我自要替他践行。” 忠武侯若有所思的点头,忽然笑道:“真是羡慕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情谊啊。” 轻飘飘的将刚才的试探揭了过去。 池余也拱拱手行了一礼,“侯爷与陛下之间的情谊才是真真的令人佩服。” 言语温和却暗藏锋芒,像个藏不住事的小年轻。 明明早已有谋反心思,忠武侯依然不显山露水,笑着点头,仿佛他与陛下感情深厚,没有一丝龃龉。 池余回他一笑,细看那笑容里面仿佛有不屑。 忠武侯像是一位和蔼的长辈,对小辈极其包容,笑着挥了挥手,大军继续出发。 待至走远了,忠武侯的心腹慢慢驱使马儿靠近忠武侯,小声问道,“侯爷,我们要改变策略吗。” 忠武侯笑着摇了摇头。 “不必。” “池余还是年轻了些,沉不住气,今日一番试探,反而说明了他或许知道什么,但知道的很少,不成大气。” 看着忠武侯大军离去的背影,池余收回了之前刻意表现的冲动,恢复了沉着冷静。 昨日她去五皇子府上,不仅仅是告知五皇子要小心忠武侯,还和五皇子一起分析了他的队伍中哪些可能是忠武侯的人。 平日里朝堂之上,明显的忠武侯一派,自然不需多加讨论。最需要警惕的便是那些隐藏在暗处,尤其是表面不属于任何党派之人。 还好池余的记忆力不错,即使和那些武将没有接触,却也将他们记了个七七八八,每个武将的倾向她也谨记于心。 比如明显五皇子自己人的郭其校尉,三皇子一派的王升校尉,忠君党的李平中郎将,还有一些其他看不出党派的。 池余重点圈出了几位,印望,关礼,倪云,都是些极为沉稳老练,目光中满含野心,却看不出任何党派的。 一个人有野心,就意味着他想往上爬,不依附高位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这几人反而大有蹊跷。 没想到名单一递过去,五皇子立马将印望圈了出来。 “这是忠武侯的人。” 池余有些惊讶,“原来殿下早就知道了。” 五皇子看向窗外的乔木,表情严肃,“我也对忠武侯有所怀疑,所以调查了一番。” “不过,印望这人暴露的过于轻巧,我怀疑这是忠武侯放出来的诱饵。” “真正要关注的或许是另外两人。” * 池余收起回忆,表情凝重的看向忠武侯离去得到方向。 她刚才那一番表现,应该成功误导了忠武侯。 接下来,就看五殿下的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吉日 十一月底便是池余和池淮的及冠礼,依照惯例,他们会提前十五天去道观卜卦,选定吉日,确定冠礼的具体日子。 今日便是去道观的日子。 池余她们要去的是白马观。 白马观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一个道观,求人问事向来十分灵验,更重要的是它是皇家的御用道观,一些大型道教活动都在这里举办,皇上也时不时的会去参拜。 一方面是离得近,一方面是图白马观的名气,池夫人就敲定了这个地方。 不过说到白马观,六公主成为女冠后便居住在里面。 自从上次庆典一别,池余便再也没见过六公主。不知道公主现如今如何,池余想。 马车在道观前停了下来,车夫在外恭敬的说了一声,“公子,到山脚了。” 池余下了马车。 道观的大门庄重肃穆,红墙黑瓦,积雪未散,池余脚步也忍不住慢了下来,不敢扰乱这一片清静。 池淮亦是如此,他看了池余一眼,原本放松的心情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郑重起来。 池夫人走在前面,前来迎接的道童在前面领着路。 “夫人,二位公子,这边来。” 道童将她们一路领到了三清殿,殿里高处摆放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的雕像,慈眉善目,俯瞰着世人。 雕像下方则是各式各样用来卜卦的签筒,其次是用来跪拜的蒲团。 道童选取了三个颜色一致的签筒,分别递给池余,池淮和池夫人。 三人在蒲团上对着雕像跪拜三次,然后闭上眼睛,摇晃起签筒。 池余的签最先掉出来,她拾起来一看,是个中上签,签文是‘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淘沙始到金’,这签文似乎和吉日没有关系。 池余思索着,将签文递给道童。 第二位是池淮,他的却是一个下签,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今日是来占卜吉日的,难道这个意思是最近不适宜举办冠礼? 池淮看着签文,陷入了为难的情绪。 最末位的是池夫人,她睁开眼,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收回去,就看到签文上的两行字,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池夫人的好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不好对道观里的人发脾气,勉强压下怒意,对着道童说道,“这位小师傅,我们是来占卜吉日的,你好像拿错签筒了。” 道童这才急忙忙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唉,是我糊涂,将你们和另外一家弄混了!” 说着,立马从台上拿下一支红色的签筒,递给池夫人,“这回不会错了。” 池夫人撇了撇嘴,这个道童毛手毛脚的模样,让她对白马观的灵验与专业产生了一丝怀疑。 更何况想到刚才那个签文,什么覆水难收,好像她会因为什么事后悔似的。 可笑,她宣卉从不会后悔。 不过来都来了,池夫人也就走个过场,这次倒随随便便摇出来一个吉日。 道童看了看签文,对着池夫人讨好的笑了笑,“乙未日,乙木柔顺,未土藏福,夫人要办的事,定会风风光光顺顺利利。” 这一番讨好的话让池夫人舒心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下来。 道童见状也放下心来,看样子这位夫人是不会去告状了,要是师傅知道他又毛手毛脚的,肯定骂死他。 不过瞧了瞧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为了安抚好来客,道童又顺势邀请, “夫人,二位公子,接近晌午了,不如在留在观里用一顿斋饭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变化 池夫人心情不错,再看天色是接近中午了,也便点头应允了。 只不过现在离午食还有一段时间,道童便说领着他们在观里逛一逛。 池夫人没多少兴致,道观崇尚清净无为,里面的各种陈设也十分朴素,实在没有观赏的必要。 不过池余倒是想起了六公主,思索着要去拜访一下,也看看六公主最近如何。 自然而然的,她便问出了声,“请问六殿下现在身在何处。” 身为公主却选择成为了女冠,六公主在这些道童耳里也是赫赫有名的,道童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是说灵慧道长,灵慧道长平日在义堂,公子若是想拜访她,可以去那里找她。” 池余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池淮,“兄长,我们一起过去吗。” 毕竟是同窗一场,过去拜访也合情合理。 池淮想了想,点头。 其实池淮和宗政琦私交平平,在国子监同窗一年多,二人并没有什么接触。池淮对她的印象也只是她是六公主罢了。 不过自从知道宗政琦脱离皇室,选择成为了一名女冠后,池淮对她便有些佩服起来。不论宗政琦的目的是什么,这份勇气也是令人赞赏的。 自然而然的,池淮也就对宗政琦产生了一丝好奇,这份好奇也让他升起了拜访六公主的心思。 得到了池淮的回答,池余又转头问了道童义堂的位置,二人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去。 白马观的道长们都有一副好心肠,收留了许多孤儿。 义堂是教这些孤儿识字的地方。 义堂内,宗政琦手执一本《千字文》,虽然这本书她烂熟于心,但她还是一字一句的读出。 听到堂内孩童们稚嫩而又整齐的读书声,眼睛巡视过一张张瘦弱稚嫩的脸,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刚来道观时,宗政琦很不适应,即使这里是最负盛名也最富裕的白马观,比起皇宫的锦衣玉食也差了许多。 刚来第一天,宗政琦身上便被麻布做成的道袍磨的起了红疹,没过几天,手上便多了茧子,脚底也磨出了水泡。 她的心也浮躁起来,虽说成为了一名女冠,但她却找不到意义,她也渐渐变得迷茫起来。 偶然一次机会她被安排帮忙在义堂教一些被收留的孩子识字,看到孩子们因为认识了一个字而喜悦的眼神,宗政琦的心顿时变得满满当当的。 她想,她或许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于是她主动将教孩子们读书的任务揽了过来。 池余和池淮走到的时候,义堂内的读书声仍然响亮,一身道袍的女子仿佛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变得温柔大气,满眼含笑的看着下方稚嫩的学子。 池淮不知怎的,心莫名一动。 看到六公主成长了许多,池余眼里也带了笑意,她默默站在义堂外,没有进去打扰她。 还是宗政琦无意中发现门外站了两个人,她的眼里露出惊喜,手势示意孩子们继续读下去,然后来到了门外。 “池余,池淮,好久不见。” 她浅笑的看着池余,眼里掩藏不住的欣喜,还有一丝娇羞。 池淮的眼睛垂下,掩盖住心底不知从何产生的落寞。 “殿下,恭喜你。”池余拱手向宗政琦道喜,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说明她十分喜欢现在所做的事情。 宗政琦明白池余在说什么,她抿唇一笑,“我想,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两人相视而笑。 义堂内有几个机灵的小孩看到了门外这一幕,左戳戳右戳戳,示意大家来看。 有小孩用气声小声开口,“门口那位是灵慧师父的心上人吧。” 另一位小孩傻傻的,“灵慧师父的心上人是有两位吗。” 旁边小孩敲了敲他的头,“你傻呀,我看肯定一位是暗恋灵慧师父,一位是灵慧师父暗恋的。” 几人叽叽喳喳间,义堂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宗政琦回头,看向屋内,里面顿时恢复了响亮的读书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否认 几人站在外面聊了一阵,宗政琦抬头看差不多到时候了,对着屋内来了一句,“下课,你们过去斋堂吧。” 孩子们一下欢呼起来,蹦蹦跳跳的往斋堂而去。 池余三人跟在孩子们的后面,看着欢呼雀跃的孩子们,眼里露出笑意。 “看来你们很用心的在照顾这些孩子。”池余感叹。 一般的孤儿即使被收养,也藏不住眼里的彷徨无助,但是白马观里的孤儿都是活活泼泼的,一看就是得到了真心照顾。 宗政琦抿唇一笑,“我只是尽我所能罢了。” 池淮听着二人的对话,摇头笑着,挥散去心里莫名的落寞,忽然察觉有一只小手揪住他的袖子。 池淮低下头,是一个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眼睛黑黑亮亮,一看就很机灵。 “请你和我过来。” 还怪有礼貌的。 池淮顺从的跟着他走到了不远处的大树底下。 小男孩看了看宗政琦的方向,确定她们听不见后,才看向池淮。 “我喜欢灵慧师父,你能替我告诉灵慧师父身边的男子,让他不要和我抢吗。” 池淮哑口无言,“你……你怎么自己不去去讲。” 小男孩调皮的略略两下,“我又不傻,那位是灵慧师父喜欢的人,我要去说了,灵慧师父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池淮有些哭笑不得,“我如果如实相告,殿下也会知道是你让我做的。” 没想到小男孩嘻嘻一笑,颇有些自豪的说道,“我早就想到啦。可是你也喜欢灵慧师父,你这样说了,灵慧师父也不会信的。” 池淮的心停滞一瞬,随后无奈笑道,“我对殿下只有尊敬,没有男女之情,你误会了。” 这样一说,小男孩倒有些怀疑了,他小声嘟囔,“没错呀,我看你看灵慧师父的眼神,和我爹娘在世时,我爹看我娘的眼神一样,怎么会弄错呢。” 池淮今日虽然心情莫名有些低落,但他坚信他对公主只有尊敬,他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是你弄错了。” 小男孩嘟着嘴不情愿的说了句,“好吧,好吧。” 随后眼睛一亮,“那你能去替我讲吗。” 池淮摇了摇头,“你把我叫来此,就算我不说是谁,她们也会猜到的。” 小男孩无奈的叹口气。 池淮来到斋堂的时候,已经坐下的池余朝他挥了挥手,池淮走了过去。 池余好奇的问,“刚才是什么事情。” 池淮摇头笑了笑,“一些童言无忌的话罢了。” 说话间注意到六公主含笑看着他,池淮的耳朵一红。 宗政琦笑着说,“小全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若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尽管告诉我,我会好好教导他。” 池淮还没来得及说话,离得不远的小全,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窜了过来。 “灵慧师父,我错啦!” 认错倒是快。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发出笑声。 整个斋堂氛围热热闹闹的好不快活。 池夫人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羡慕,怀念起池淮小时候来。自从池淮七八岁以后,就越来越举止分寸,府里好久没有这种欢快的时候了。 看来,还是得让池淮尽快成婚,让府里多些小辈。 正在看小全耍宝的池淮突然打了个寒颤。 第一百一十五章 边境 时至冬日,边境寸草不生,偶有未融化的积雪覆盖在黑色的泥土上,一片荒芜与寂静。 五皇子率领大军来到这里,看看天色,对着大军下令。 “此处扎营。” 大军立马忙活起来,搭营帐的搭营帐,搭锅的搭锅,不一会儿营帐周围就冒起了蒸腾着的热气。 五皇子坐在营帐内,面色严肃的看着布防图。 宗国南面有三个小国家,分别是赵,魏,韩三国,这三国地理位置上对宗国呈包围之势。 这次来犯的是赵国。 赵国本来较弱,但最近兵力突飞猛涨,本来戍守在边境的宗国将士勉力支撑,感觉实在撑不下去,才向京城求援。 所以五皇子大军加快脚程,本来一个月的路程花了半个月便赶到了,每个将士的脸上都带了一丝疲惫。 为了不辜负将士们,五皇子也要率领大军赢得一场胜仗。 营帐的门帘被掀动,五皇子的心腹走了进来,抱拳行礼。 “殿下,印望等三人暂无异常。” 五皇子本来以为忠武侯的人会在行军路上做手脚,但这一路上三人都安安分分的,倒是没有任何动作。 五皇子沉思,挥了挥手,“继续盯着,有异常来报。” “是!”心腹应了一声是,低头退了下去。 夜色篝火下,将士们安安心心的吃了一顿饭。 “终于要到了,这段时间可累死了,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坐在篝火的一位将士捶了捶酸痛的腿,感叹道。 一旁的印望和倪云对视一眼,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印望笑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酒,“正好快要到了,今晚我们可以放松一下,这可是我从京城带来的美酒。” 说着,拔开酒塞,浓烈的酒香气瞬间传遍了整个营帐。 早已馋酒馋得不行的将士们围了过来,忍不住咽口水, “这是祥福轩的醉仙酿吧,传说中一滴就能使仙人醉倒,这可是好酒啊。” 印望摇了摇头,笑着说,“这倒是有点夸张了,不过这醉仙酿的确是美酒,入口甘甜醇厚。” “给我尝尝,给我尝尝。”有将士连忙道。 “还有我,还有我。” 不一会儿竟然围了很多人。 印望佯装为难,“我只带了一瓶……” 有豪爽的将士挥挥手,“无碍,你放在这让我们闻闻味也好,我们也带酒了。” 喝酒的氛围是彻底带动起来了。 印望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不可。” 一片热闹中,倪云站了起来,对着众位被打断兴致的将士拱了拱手。 “众位同僚,此处醉酒十分不妥,更何况边境不安生,我们还未赶到城里,恐有埋伏。” 有些嗜酒的听了便不大高兴,“我们只是尝尝味,这点酒远远不到喝醉的地步,更何况我们此次脚程加快,赵国恐怕也预料不到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何来埋伏。” 有将士附和,“对啊。” 五皇子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看时机差不多了,走了出来。 “这位将士说得有理。” 五皇子看向倪云,眼中仿佛带着一丝欣赏。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抬举 “这位将士,你的名讳是?” 五皇子看向倪云,眼神中仿佛充满欣赏。 倪云一听,知道自己的计谋有成效了,压下心底的得意,谦虚恭敬的行了一礼。 “殿下,在下倪云。” 五皇子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围成一圈的将士们,“倪云说得有理,诸位今晚不宜饮酒,等到我们获胜,再好好庆祝一番!” 身为主帅的五皇子都发话了,这些将士哪敢不应,只好失落的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回到营帐后,心腹跟在五皇子的身后,疑惑问道。 “殿下,您为什么要抬举那个倪云。” 五皇子淡然一笑,“他的目的就是此,我们顺水推舟,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心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深夜,营帐里的人都沉沉睡了去,万籁俱寂。 一行军队正悄无声息的靠近营帐,在靠近营帐时分散开,悄无声息的钻了进去。 有将士正迷迷糊糊的睡觉,忽然感觉眼前一道冰冷的亮光闪过,一个激灵,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抓起身边的佩剑迎了上去。 “有敌袭!” 这种情况不在少数,还好大家反应迅速,快速迎敌。 不过显然赵国派来的是先锋队,人数并不多,对着五皇子率领的大军,根本无还手之力。 领头人看情势不行,咬咬牙喊了一声,“退!” 剩余人立马翻身上马退了出去。 有人想追击,被五皇子拦住,“不必。” 看着满地的尸体,有赵国人,也有来不及反应的宗国将士,劫后余生的众人叹了口气, “还好今晚没醉酒,要不然我说不定再也见不到妻儿了。” 众人看着同僚的尸体不免有些悲伤。 “不过这次多亏了倪云,我们这次才没犯下大错。”有人感叹道,不知道是随意感叹还是故意为之。 有些将士虽然心里不服,但表面来看倪云的确是第一个劝阻他们的人,闭住嘴巴没有说话。 五皇子先是派人将牺牲的将士们好生安葬,又派人给他们的家属们寄去抚恤金,将后事安排完后,听到有人感叹了这一句。 倪云谦虚的说道,“各位言重了,我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说完看见五皇子站在不远处,行为更加谦虚有礼起来。 五皇子点了点头,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看来倪云是入了五皇子的眼了。 * 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池余终于找到机会与池夫人单独谈话。 池府花园内,池夫人正悠闲的向鱼塘里抛鱼食,看到池余走了过来,本来晴好的心情顿时多了一丝阴霾。 “池夫人。”池余走近向池夫人行了一礼,“是否可以单独谈话。” 她倒要看看池余要说什么。 池夫人挥手让身后的嬷嬷与丫鬟退了下去。 看此处只剩池夫人与她二人,池余开门见山,“池夫人,你的孩子是不是后背有一红色胎记。” 池夫人眉眼一跳,怀疑的看向池余,红色胎记淮儿曾经有过,但随着年岁消散了。 池余问这个有何目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杀意 不管是什么目的,她都不安好心。 更何况淮儿的胎记早就没了。 池夫人嘴角一撇,道,“没有。” 难道是她猜错了?还是说池夫人没说实话。 池余倾向于池夫人没说实话,不再试探,“我的后背肩膀处有胎记。” 池夫人倒是明白池余的意图了,难不成他以为他才是她亲生的不成? 简直无稽之谈! 她当初可是看到杜娇娘换子的,若不是她及时阻止,说不定真会被杜娇娘得逞。 更何况她怕弄错,还特意看了一下两个婴儿的后背。 说不定是杜娇娘为了恶心她,给亲生儿子后背烫了一个胎记,等长大后冒充她的孩子扰乱视听,到时候不仅她心神慌乱,还会影响到淮儿。 她可不能中计。 想到这,池夫人嗤笑一声,刻薄道,“莫要做梦了,你不可能是我的孩子,也不知道你从哪来的想法,怎么,庶子身份不满足,还想冒充嫡子不成?” 池余本只是试探,若真是被换子,原身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力。不过没想到池夫人刻薄至此,仅仅是试探一番,就忍不住出言讥讽。若原身的亲母真的是她,池余反而替原身感到悲哀了。 不过既然池夫人言之凿凿,确定原身不可能是她的孩子,池余也不会忍受池夫人的讥讽。 她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尚未说些什么,你便这番表现,母亲,你这主母还是缺少大家风范,怎么,是这主母之位来得太过容易,忘记锻炼心性了?” 这就是说池夫人身为池家主母不堪其任了。 池夫人哪里被这样讽刺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池余笑了笑,转头离去。 背后,池夫人的护甲狠狠戳进手心。 远远看见池余离开了,杜嬷嬷走了过来,看见池夫人掌心流血,连忙抓住了她的手。 “夫人,这是怎么了?” 池夫人恶狠狠的看着池余的背影,“池余这小贱种,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居然敢爬到我的头上!” 杜嬷嬷连忙安抚,“夫人,别生气,身体要紧。” 池夫人紧紧的抿住嘴,心底杀意再次浮现。 她还是太仁慈了,才让杜娇娘的贱种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 * 边关。 五皇子率领军队已经与赵国军队交手了几次,倪云也在每次战役中崭露头角,渐渐得到了五皇子的重用。 不过赵国军队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每次被击退,没过一段时间便卷土重来。 守在边关的将士们也渐渐吃不消,毕竟不知道敌人会何时过来给他们一击,拖的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眼看防守太耗费心神,五皇子算了算自己的兵力,决定进攻,打赵国措手不及。 收到消息的将士们心神振奋起来,一扫防守的疲惫。 倪云被提拔成了副将,跟在五皇子身侧。 看着下面乌压压的军队,五皇子示意了一下倪云。 倪云挥舞着胳膊,嘶吼着喊了一句,“必胜!” “必胜!必胜!” 下面的将士们也欢呼起来。 倪云放下胳膊,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诡计 五皇子的反击异常顺利,宗国大军打得赵国军队节节败退。 竟然打到了赵国边境处的郓城。 身为副将的倪云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是夜,五皇子和几位将领讨论是否要攻入郓城。 副将王韩激动的喊道,“殿下,现在赵国军弱,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攻进去,拿下这一座城池!” 性格保守的陆成摇了摇头,“我认为此次行动过于顺利,赵国军队好像一瞬间弱了许多,恐怕有诈。” 王韩呸了两声,“和你这种胆小鬼共事,真是我王某的不信,大好的形势在面前,你还怕有鬼!” 陆成知道王韩是个只有武力的莽夫,不和他一般见识,将目光转向五皇子。 “殿下,你怎么看。” 五皇子点头示意,将目光转向倪云,“倪云,你的看法如何。” 这是表示对倪云的看重了。 可怜的倪云还不知道自己早已被看破,压下心底的沾沾自喜,佯装一番思考后,说道, “殿下,王副将说得不无道理,现在赵国节节败退,正是我们拿下郓城的好时机。” 看来城中是有诈了。 五皇子点点头。 “那便由你先带队,今日丑时第一波攻进郓城。然后王副将再趁郓城手忙脚乱之时,再继续进攻。” 此话一出,倪云的脸色一僵。 五皇子看出他脸色变化,拍了拍他的肩,“我信你。” 倪云僵笑着应下,赵国的人可不认识他,要将他误杀了怎么办。 不过还好侯爷给了他联系赵国军队的方式,只要说好时辰,他们必然不会弄错,到时候只要弄出点声势,五皇子他们也会被引进来,到时候就来一个瓮中捉鳖。 倪云似乎已经想象到了被忠武侯嘉奖,升官发财的日子,脸上露出了丝得意的笑。 * 丑时。 郓城的城门被撞得轰轰作响。 郓城的城门守卫早已换成了赵国军队把守,早已收到消息的他们对视一眼,任由城门被撞开。 城门打开的一瞬间,埋伏好的赵国将士冲了过去。 “且慢。” 宗国大军的领头之人及时制止,“你忘了,我们说好的。” 赵国那边的领头人不耐烦的说道,“放心,你是侯爷的人,我们不会伤你,但是不死几个人,宗政烁他们怎么能相信。” “有道理,那就动手吧。” 对面人点了点头。 猝不及防间,宗国大军后,千百支箭齐刷刷的射向赵国军队,来不及反应的赵国人纷纷中箭,顿时鲜血横流。 领头的赵国人一开始还防守,用刀格挡了一些羽箭,但是奈何数量太多,他根本防护不及时,不一会儿就身受重伤。 “你!” 领头的赵国人瞪大双眼,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对面那人的脸。 清雅俊美,一身贵气。 他见过。 是宗国五皇子,杀神宗政烁! 是他中计了。 赵国领头人含恨而终。 * 郓城五里外的宗国营帐内,倪云急得团团转。 不知怎的,他今晚居然睡过了,明明已经到了出发时间,却没有一个人来叫他。 等他醒了,出去一打听,居然是五皇子带队过去了。 这下糟了! 现在五皇子恐怕已经知道他是侯爷的人,而且侯爷和赵国有牵扯了。 倪云急得走来走去。 对了,郓城此次不仅内城有赵国军队,外围还有魏国军队伏击。算算时间,魏国军队快到了。 倪云的眼里露出狠意。 若五皇子活着,他必定饶不了他,现在只能趁机让五皇子“战死”了。 他秘密召来军队中属于侯爷的人,密谋一番后,让他们散了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抓住 赵国军队本来以为前来的是倪云一伙人,放松了警惕,但没想到宗政烁偷梁换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反应过来的赵国军队立马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大有和宗国大军拼个你死我活之势。 五皇子之前占了先机,现在却陷入酣战。 郓城里弥漫着厮杀的声音。 打得正激烈之时,城外传来了大批军马的声音,盔甲声厚重沉闷。 宗国的盔甲都是用轻钢而制,行动起来盔甲也不会发出很重的声音。 所以,是赵国的援军来了! 五皇子看向城外,月色暗淡,只能看见大批人马迅速靠近。 是他判断失误了,他本以为赵国在郓城里有埋伏,但没想到他们城外也有准备。 还好他做了万全的准备,此次带来攻城的将士不少,而且算算时间王韩带领的援军也快到了。 现在就看,究竟是鹿死谁手。 “战!” 五皇子沉稳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军队,听到的宗国将士们士气高涨,下手越发迅速。 城外的军队很快来到了城内,果然不是王韩他们,看盔甲,居然是魏国军队。 没想到赵魏两国居然联手了。 魏国军队很快加入厮杀中。 王韩等人还没有赶过来,五皇子他们一下子陷入劣势,不少人受了伤。 连五皇子也被砍伤了肩膀。 有些将士退缩起来。 不过很快,王韩率领着大批人马赶到。 “殿下,臣来了!” 厚重响亮的声音瞬间席卷整个场地。 将士们一下子振奋起来。 王韩带过来的人和魏国军队在外围厮杀,五皇子等人和赵国军队在内圈厮杀。 城里鲜血横流。 五皇子正与敌人战斗,突然听见箭矢迅速靠近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反应,接二连三的箭矢射向了他,仿佛有将他万箭穿心之势。 他分心对抗箭矢,被对面的赵国人一刀划伤胳膊,伤势加重。 躲在城外的倪云恨恨的盯着他。 没错,倪云跟着王韩的队伍来了郓城,但贪生怕死,根本没进去。只在城外偷偷看着他安排的人对着五皇子放冷箭。 然而五皇子迟迟不死,倪云也越发担惊受怕,心下一转,就有了逃命的念头。 至于留在京城里的妻小,关他什么事,只要他能活着就好。 倪云脚下一转,突然感觉到脑袋被重重一击,随后眼前黑了下来。 * 倪云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他睁开眼,看见五皇子坐在主位,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看起来伤势不重。 “说,你背后之人是不是忠武侯,忠武侯是不是通敌叛国!” 见倪云醒了。 站在五皇子身侧的陆成厉声拷问。 倪云知道即使说实话,自己也是难逃一死,横竖都是死,他巴不得五皇子不痛快,所以他闭紧了嘴。 “这……”,见倪云没有开口的意思,陆成为难的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的脸上满是冷意,“带下去用刑。” 宗国对待犯人的刑罚十分可怕,有炮烙,剥皮,凌迟等等。 倪云看到对面之人拿了一把尖锐的匕首,顿时明白了他即将要承受的是什么。 是剥皮,从脊椎下刀,慢慢将人皮从脊椎撕裂开,受刑者不会立马就死,但会承受十分的惊惧与痛苦。 倪云腿一下子软了下来。 “我说!我说!” 一百二十章 人证?物证? “是侯爷,是侯爷让我干的!” 惊惧之下,倪云哭得涕泗横流。 真是个软骨头。 陆成嫌弃的看了倪云一眼,随后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的神色莫测,淡淡的问,“你可有忠武侯通敌卖国的证据?” 倪云一愣,惊恐的发现他手上真没有一丝证据,侯爷一直防着他! 想到这,他连忙朝着五皇子爬了几步,不停磕头,“殿下!我可以做人证!我可以做人证!” 相比没有证据,有人证聊胜于无,只是没有物证,很难给忠武侯定罪。 五皇子陷入沉思。 京城。 李秀难掩神色激动,将手上的信封递给池余。 早在发现忠武侯与吴国有联系的那日,池余就派李秀紧盯着侯府与外界是否有书信往来。 吴国与京城相隔甚远,既不惊动他人又能方便联络的只有信件了。 可惜发现的有点晚,所以隔了这么久才有了一封信。 信封上潦草的写着忠武侯收,上面还沾染了些难闻的酒气,看来写信之人是在喝醉状态下提笔的。 池余捂住鼻子,打开信。 信里面的字迹也非常潦草,内容却不容忽视。 大意是忠武侯和吴国大王子联手企图干掉宗国,信中还夸赞了忠武侯此次联合赵魏国家的计谋很好,吴国大王子还许诺胜利后给忠武侯封王,信里一番肆意畅想的景象,看来吴国大王子喝多了在那边想入非非了。 这一封信已经足够忠武侯定下一个通敌叛国之罪。 池余松了一口气,天助她也。 还好吴国大王子是个蠢货。 若是其他人,还不一定能有这封信。 池余脸上露出笑意,转头看向身侧的李秀。 “你和高云很快就能大仇得报了。” 李秀愣怔,眼里不自觉露出了欣喜的泪水。 不过这个消息如何传达给皇上。 若是池余当机立断,直接上奏,恐怕朝堂中有忠武侯的眼线。 现在忠武侯领兵在外,若是被他发现他通敌的事已经泄露,一下子反了也说不定。 但她现在身为六品官,还没有资格在除朝堂之外的地方请见皇上,若她强行请见,不止其他人会议论纷纷,忠武侯也会怀疑。 毕竟他临行前的一番试探,正说明他多少知晓池余对他的猜测。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按兵不发,一切等忠武侯那边回来再做打算。 池余的眼神看向远方。 不知道五皇子那边如何了,是否抓住了忠武侯的人。 * 五皇子走出监牢,对着天空的太阳,双眼一眯,对着身侧的陆成吩咐, “传我命令,军队回京城前任何人不允许寄信,违者按叛国罪处置!” 十军的王孝写好一封信,正要寄出去,突然收到了这样的命令。 他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对着传达命令的将士说道,“出来大半个月了,俺娘肯定也想我了,能不能让俺寄个信,回去报个平安。” “不行,这是军令!” 对面的将士冷酷的说道。 “按照命令,发现的信封一律当面销毁,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我,我自己来。”王孝苦笑着点头,在对面将士紧盯的目光下,将手中的信撕了干净。 “娘,等俺打完仗了回去看您。” 王孝感叹道。 对面将士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通知其他人去了。 将士走后,王孝脸上的憨厚不复存在,眼里闪过一丝精明。 看来消息是没法传出去,只能想办法让倪云不能活着回到京城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归来 倪云死了! 五皇子大怒。 藏匿在军队中的忠武侯一党默默松了口气。 先下手为强的王孝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倪云死后,其他忠武侯一党便按兵不动,五皇子率领大军打得赵国与魏国连连败退,两国都向京城发去了求和书。 说实话,五皇子带过去的军队人数不少,能够将赵魏两国击退,但是要想收复两国,必定还是会造成大批将士伤亡。 思及此,皇上同意了两国的求和。 五皇子率领大军轰轰烈烈的归来。 京城城门处,人声鼎沸,往日景象再现。 五皇子的军队和忠武侯的军队狭路相逢。 忠武侯此次也是大获全胜,不过他很好奇,宗政烁怎么也如此顺利。 难道他的人被发现了? 忠武侯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儒雅一笑,对着五皇子行了个先行的手势。 “殿下,请。” 五皇子点头示意,率领大军进了城。 一般战胜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面见皇上,不过在这之前会留一段时间,给主将接风洗尘。 王孝趁着这段时间去拜见了忠武侯,说清了事情始末。 听到倪云败露之后,王孝亲手解决了他,忠武侯微微一笑,夸赞道,“做得好。” * 池余也找上了五皇子。 五皇子刚沐浴完,随手披了一件黑金衣袍,大半个胸膛露在外面,湿淋淋的黑发散在身后,一双丹凤眼被雾气蒸得眼尾发红,倒像是个勾人的妖精。 池余摇摇头,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赶出脑袋。 池余对五皇子行了一礼,问道,“殿下,此行结果怎么样。” 就是在问忠武侯一事了。 “抓住了一个忠武侯的人。”五皇子微微一笑,“池余,你推测的果然没错,那三人中果然有人是忠武侯的手下,是倪云。” “那人可还在殿下手上?”池余连忙发问。 五皇子点了点头,王孝自认为他杀了倪云,其实这就是一个幌子,那天在牢里的是五皇子特意安排的敌军尸体,之后五皇子的一些表现也只不过是外人看罢了,让他们真的以为倪云死了。 “那就好。”池余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点笑意。 池余的笑极为好看,像春花般慢慢绽开,又如同春风一般抚过人的内心。 五皇子心里微微一动,连池余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殿下。” 池余的呼唤让五皇子回过神来,他双耳微微发红,“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池余没有多想,将手上的信封递给五皇子。 “殿下,这是忠武侯通敌叛国的罪证。” 池余思考过后,还是觉得这是一个最为恰当的时机。 五皇子刚战胜归来,手上还握有忠武侯通敌的人证,如果她在把物证交给五皇子,正好能趁着这次五皇子接受嘉奖的机会,一举戳穿忠武侯的真面目。 五皇子看着手中的信封微微发怔。 没想到池余为了他,居然私下搜集忠武侯的罪证。 胸膛有些微微发热起来。 原来这就是和池余成为朋友的待遇,一时之间,宗政烁居然嫉妒起上辈子的宗政宇朗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揭发 太和殿。 皇上依照惯例对将士按功论赏,奖赏完毕后后,将士们欣喜的退了出去。 五皇子留在了最后。 “何事?”大堂上传来皇上威严的声音。 五皇子行了一礼。 “父皇,此事事关重大,能否只留我们二人在殿中。” 听闻此,皇上的鹰眼一眯,挥手将留在殿里的太监驱散了出去。 确保殿里空无一人后,五皇子上前一步。 “父皇,忠武侯通敌叛国,此次战役也是由他出谋划策挑起!” 皇上早就对忠武侯通敌一事有所猜测,可惜没有证据,不过看五皇子信誓旦旦,皇上手指敲了敲龙椅旁的扶手。 “看来,你是有证据了。” “没错!” 五皇子拿出信封,“这就是忠武侯与吴国勾结的物证,儿臣这里还有人证。” 皇上从龙椅上走下来,五皇子将信封递了过去。 看完信件内容,皇上脸上露出笑意。 只要有这么一封信,他就能给忠武侯定罪,忠武侯老谋深算一辈子,恐怕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露了马脚。 皇上欣慰的拍了拍五皇子的肩。 “干得好,你想要什么赏赐。” 五皇子行了一礼,“不敢。” “父皇,说实话,这封信是池大人搜集到的,机缘巧合之下到了我手里,我也只不过只转交一番。” 官员里姓池的并不罕见,猜测的名字在头脑里转了转,皇上开口问道,“是哪位?” “池余,池大人。” 熟悉的名字一出,皇上破天荒的哈哈笑了两声,笑声震动了整个大殿。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这个池余,每次都能给朕惊喜。” “好,那我就赏赐他,赏他一个官升四品!” * 忠武侯才坐下没多久,府里的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侯爷!不好啦,不好啦!侯府外围了一圈禁卫军。” 忠武侯拿起茶杯的手一顿,脸上露出了儒雅的笑。 “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你先过去,我稍后就来。” 待管家退了出去,忠武侯不紧不慢的啜了一口茶,方起身。 管家急急忙忙的赶到大门口,禁卫军已经闯了进来。 “各位长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里是忠武侯府啊!”管家焦头烂额的说道。 这不仅是管家的疑惑,也是忠武侯府外围观百姓的疑惑。 忠武侯刚打了胜仗,怎么皇上就要抓他。 禁卫军首领看了门口的百姓一眼,又瞥了一眼管家,声音洪亮义正言辞的说道。 “忠武侯通敌叛国,与吴国勾结,挑起边境战事,奉陛下命令,我们特意来此将忠武侯及其家眷抓捕归案!” 说完,围观百姓们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没想到边境那么多战事,居然是忠武侯挑起的。 “呸。烂心眼的玩意儿!” 有百姓朝着忠武侯府大门吐了口唾沫。 其他人纷纷效仿起来。 而府内的管家双腿已经瘫软了。 “带我们过去,要不然将你算作同党!” 禁卫军首领威吓道。 管家一看自己还有希望,连忙爬了起来,“我,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然而将他们带到忠武侯之前所在位置时,屋内已空无一人。 忠武侯逃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尘埃落定 忠武侯不紧不慢的从地道中走出。 他既然起了通敌的心思,又怎会不做万全准备。 所以他在府内早早安排了一条可以通往城外的地道。 替他挖地道的人早已被他处理了,所以这条地道只有他一人知道。 地道的出口在城外树林深处,平日里很少有人来往,忠武侯也不怕此处被泄露。 从地道踏出的一刹那,眼前从昏暗转成光亮,忠武侯看着眼前的情景,笑了。 五皇子手牵着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忠武侯。 “侯爷,我们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明明是生死关头,忠武侯内心却没有一丝害怕,儒雅的眼睛居然带了一丝孩童般的好奇。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五皇子没有回答,挥手让身边人将忠武侯捆绑起来。 忠武侯摇头笑了笑,“年轻人,就不能解答一下我这个将死之人的疑惑吗?” 五皇子目光沉沉,不说话。 是池余的人在搜查忠武侯罪证的过程中发现了这条地道。 五皇子归来后,池余不仅给他递上了信封,还提到了地道一事,就是为了防止忠武侯神不知鬼不觉的逃掉。 只不过这个不必让忠武侯知道,以免他有什么诡计。 见五皇子始终不答,忠武侯叹息一声,乖乖的束手就擒。 * 忠武侯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皇上判了个株连九族,远在林县的覃钱等人自然也包括在内。 得知消息的高成抱着囡囡去了高云的墓碑前,双眼泛红。 “姐姐,多亏池大人,你终于大仇得报了。” 囡囡在一旁懵懵懂懂的看着,她年纪太小,有些记不清自己的母亲了。 高成哭完,放下囡囡,哄着说道,“囡囡,这是你娘的墓,你去磕一个头吧。” 囡囡听话的点点头,乖乖的走过去,磕了一个头。 看着高云的墓碑和正在磕头的囡囡,高成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好好抚养囡囡长大。 池府。 收到消息的李秀心里终于有种尘埃落地之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谢谢大人。”一直没有忘记替她和高云讨回公道。 李秀眼里的泪既有开心又有感激。 池余摇了摇头,“你应该谢的是你自己,毕竟地道是你找到的。” 李秀抹了抹眼泪,笑道,“要不是大人送我去学武,我又怎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到忠武侯府,我还是要谢谢大人。” “不能这样说,我要是随便送一人去学武,还不一定有你进步飞速呢。” “对了,你现在功夫怎么样了。” 池余的脸上带了一丝好奇。 李秀抿嘴一笑,“我演示给大人看吧。” 说着,拿起佩剑,朝着院里的地上一挥,地上顿时出现了深深的痕迹。 池余忍不住鼓起了掌,“厉害!若你从军,军中必然有你一番天地。” 说到这个,李秀落寞的低下了眉眼。 从军,这辈子恐怕是不可能的吧。 池余看出来李秀的失落,但她不能给她保证什么。 但她想着,若是有一天她完成了系统的任务,她在朝中也有了一席之地,她便向新任陛下提出女子也可从军做官。 即使新任陛下不支持,她也会凭借自己所能,为女子开出一片新天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四品 忠武侯的问斩日期定了。 在这个月底的二十七号。 恰好与池余和池淮的及冠礼在同一天。 虽然忠武侯通敌卖国被处死对百姓而言是一件好事,但是及冠礼和鼎鼎有名的忠武侯的问斩日期重了,这件事让人浑身不舒服。 池夫人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请帖已经发了出去,临时改时间也来不及,她只能压下心里的犹疑,怀疑自己是被池余气到最近没休息好的缘故。 池仲也有些愁眉苦脸,虽说及冠礼的时间早已定下,但这未免过于巧合,皇上心中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这样想着,在掌事太监喊出那句有事请奏无事退朝时,池仲站了出来,跪下。 “臣有事请奏。” 看到池仲跪下,池余立马猜测到他是所为何事,也站了出来,走到池仲的身边一起跪下。 不论这件事皇上心中到底如何想,池余和池仲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起身吧,两位爱卿何事这么郑重?” 皇上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 池仲低着头,“臣不敢,臣有罪,两位犬子及冠礼的日子居然与忠武侯问斩的日子重了。” 此话一出,朝堂上安静了片刻。 忠武侯曾经是皇上的好友,而且位高权重深得皇上信任,他通敌叛国可是一件大事,近日来朝堂上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不敢提这件事。 没想到池仲开了这个口。 皇上手指敲了敲龙椅旁的扶手,“是太过于巧合。罢了,这或许是天意吧,朕允了。” 过了皇上的明路,池仲心里才舒了一口气,只要皇上同意,其余人也无可指摘。 他行了一礼,“谢陛下。” 然后站了起来,回到了队伍里。 池余照做。 正打算默默的回到队伍时,皇上开口, “池爱卿,停步。” 池余停下脚步,转身,低头行礼。 朝堂上的其余官员也纷纷低头,只用余光小心翼翼的觑着她。 朝堂上的氛围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还是皇上哈哈笑了两声,才减轻这严肃的氛围。 “众位爱卿别紧张。” 随后挥了挥手,收到命令的主事太监缓缓展开早已准备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奉直大夫池余忠君爱国,洞若观火,找到忠武侯通敌叛国的决定性证据,为君王,为百姓排忧解难,朕甚喜之,特此将其官位擢升为四品,钦此。” 一片哗然。 万万没想到,池余又升官了。 年仅二十的四品官员,不,她月底才及冠,现在的她还不到二十,不到二十的四品官。 若是之前池余升为六品时,众人虽然惊讶,但也只习以为常,毕竟历来探花最少都是七品,像池余这种起初九品,后升为六品的,只是略微超出人们的想象而已。 而现在,不到二十的她,居然连跳两级,官升四品。 众人仿佛看到,官场上冉冉升起了一颗新星。 不过,真的能算是新星吗。 众人将目光投向站在堂中的那个人,墨绿色官袍下的身躯并不强壮,却传达着让人安心的讯息,即使官升四品,那人脸上也没有任何一丝激动的痕迹,沉稳,不骄不躁,举止分寸。 不像是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倒像是沉浸官场多年的老练者! 第一百二十五章 恭喜 正当众人以为池余会立刻接受时,没想到她突然开口。 “陛下,我能否再求一个恩典。” 堂上的皇上有些惊奇,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被升官后还敢另求恩典的,他的语气中不禁带了一丝兴味。 “你说。” 其余人也有些好奇,池余到底要求什么恩典。 池余行了一礼,低头说道,“臣的手下李秀,武功高强,在此次搜集忠武侯的罪证中立下汗马功劳,臣希望能替她也求一个恩典。” 皇上哈哈大笑了两声,“那既然如此,我封他个九品武将如何。” 这对于平民来说,也算是一步升天了。 虽然官级很小,众人也不由得羡慕起这位叫李秀的起来,羡慕他有个好主子,愿意提拔他。 众人看向池余的眼神中更多了些欣赏,即使是再坏的小人,也会喜爱欣赏有情有义之人。 不过历来没有女子做武将,皇上这样承诺也是因为不知道李秀是女子,池余想到之前和李秀对话过程中,她能察觉到,李秀对于女扮男装做官是一种畏惧的态度,于是她选择实话实说,不为李秀的未来埋下隐患。 “陛下,李秀是女子,但她天生神力,不输男子,臣也是偶尔一次发现她,见才心喜,将她收为手下。” 果然,听到是女子,皇上沉默了。 良久,才出声。 “女子不能做官,这样吧,我赏她黄金万两,保她一世富贵无忧。” 池余失望的垂下眸,果然不行吗,不过她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谢陛下。” 接下来便没有什么事情了,很快便退了朝。 “恭喜恭喜啊,后生可畏啊。” 出了太和殿,和池仲交好的同僚,纷纷和池仲道喜。 池仲还没从池余官升四品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入官场两年就追赶上来为官几十载的他! 他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别人恭喜他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池余也收到了众人的恭喜,那些曾经并不熟络的脸庞如今都带了一些善意,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没有露出一丝激动,沉稳的道谢,这让众人更加高看她一眼。 不过池余的确有些意外,没想到五皇子居然会向皇上提到她。 不用多想,池余搜集忠武侯罪证一事,只有池余身边的人和五皇子知道,而这些人中,能接近皇上的只有五皇子一人,所以必定是五皇子告诉了皇上。 她脚步停了下来。 虽然出乎意料,但也是意外之喜,她升官了,也就意味着她离她的任务更近了一步。 等五皇子出来后,她要向他道谢。 池余刚停下脚步,便闻到一股馥郁的香气从身后传来。 不用说,是七皇子。 池余今日难得见七皇子上朝,七皇子这人随意肆意,池余也只当他一时心血来潮,她侧了侧身,给七皇子让路。 没想到七皇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慵懒的声音从她上方慢慢传来, “池大人,恭喜~” 每个字都吐的极细极慢,明明是一句恭喜的话却被他说出了别样的暧昧。 仿佛没有察觉到七皇子言语中的深意,池余清凌凌的行了一礼,墨绿色的官袍更衬得她面色如玉。 “谢七殿下。” 七皇子轻笑了一声,一语双关道, “池大人的心态在下不得不佩服,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或许其他听到的人以为他是在夸她沉稳,但池余总觉得七皇子话里有话。 她抬起头,七皇子微微上翘的眼尾仿佛在以一个看好戏的姿态看着她,仿佛知道了什么她的秘密。 而她自始至终最大的秘密只有一个,就是她女扮男装! 一旦她被揭露身份,现在得到的所有的一切都会是镜花水月,转瞬成空。 难不成七皇子已经知道了? 看池余脸上终于有了波动,七皇子轻轻笑了笑,“我还是更喜欢你有情绪的样子。” 不管七皇子是否真的知晓,在外表现上,池余也不会露出一丝马脚,她挑眉, “七殿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是一个人,又不是木头,一个人难道会没有情绪不成。” 七皇子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至于这个,我们以后私下细聊。” 说罢,看了看不远处走来的三皇子,笑了笑,转身离去。 七皇子终于走了,池余心里松了一口气,以前她只是觉得七皇子随性风流,现在却有点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起来。 就比如,七皇子方才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池余升职后便不归属七皇子管辖,料想以后也没有和他私下交流的场合,池余摇了摇头,决定不将心思放在七皇子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吃醋 “子余,恭喜你,今日散值后,我们去同福楼庆祝一下如何。” 看到池余停留在殿外,三皇子大步踏过来,真心实意的恭喜道。 子余是池余的字,临近及冠礼,池余和池淮的字都定了下来,池余字子余,池淮字清淮。 不过由于还没有正式及冠,所以这个字也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 池余脸上露出笑容,“好,今晚我请客。” 三皇子爽朗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两人话刚说完,就注意到五皇子不知何时停留在了他们身侧。 只不过五皇子的神情隐约有些不好,连说出来的话也感觉阴森森的。 “三哥,池大人,正在聊什么开心的事?” 不过等池余仔细去看,又仿佛刚才一切是错觉,五皇子还是如以往一般看不出神情。 三皇子没想太多,哈哈一笑,拍了拍池余的肩。“今晚我们去同福楼庆祝子余升官之喜,五弟要不要一起过去。” “子余?”这两个字仿佛是从五皇子嗓子里挤出来一般。 三皇子摸了摸头,“这是小余的字,只不过还没正式及冠,这个字还没有告知其他人。” 池余觉得,听到这句话后,五皇子的脸色仿佛又沉了一分。 “三哥和池大人的感情真是要好。”话虽这样说,五皇子的眼神却紧紧盯着池余。 池余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眼神她在她现代的好友身上见过,当时她交到了一个新朋友,好友就是这样一副哀怨的表情看着她,事后她哄了她好久,连连发誓和她最要好,好友才善罢甘休。 莫不是五皇子也是这样的? 一旁的三皇子感觉氛围怪怪的,不知道‘电灯泡’是何概念的他,却也觉得自己不适合留在此处。 他笑了笑,“你们细聊,我先走了。” 随后大步离去。 五皇子没有在意三皇子的离去,双眸还是紧盯着池余。 池余摸了摸鼻子,开门见山道谢,“殿下,谢谢你。” 此话一出,五皇子周身的氛围明显软和下来,他沉声开口,“不用,是你应得的。” 池余却觉得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理所应当的事,如果有人愿意提拔你,便是他的一番好意,值得最隆重的感谢,所以…… 池余抬头,试探道:“今晚,我们一起去同福楼庆祝吧,我请客。” 是池余主动邀请他,他对她来说是特别的。 五皇子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下来,心里仿佛有甜滋滋的水咕嘟咕嘟的冒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刚想答应,就听到对面人算人数,“到时候还要邀请兄长,田典,韩悌,加上我,三殿下,和五殿下你,一共六人,定一个中等的厢间最好。” 他居然不是特殊的,她居然还要主动邀请其他人! 五皇子一下子失望透顶。 “不去!” 池余刚算了算人数,就听见五皇子怒气冲冲的来了这么一句,随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留在原地的池余摸不着头脑,五皇子的情绪怎么阴晴不定的,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失策 下午池余刚散值,五皇子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池余惊讶的看着他。 五皇子的脸还是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沉沉的来了一句,“出发吧。” 池余会心一笑,五皇子嘴上说着不去,身体还是蛮诚实的嘛,于是笑着回道,“好,来了” 池余和五皇子并排走着,朝同福楼的方向出发,二人沉默良久。 五皇子率先出口。 “你和三哥经常在同福楼相聚?” 语气十分奇怪。 池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偶尔会在这边小聚一番。” 话刚说完,池余就听见五皇子冷哼一声,“你们交情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要好了。” 国子监时二人明明没有过多接触,但后面交情却变深了起来。 这种不受把握的事情让五皇子心神不宁,明明是他想改变的,事情却似乎还是按照原定轨迹发展。 难道他和池余注定要成为对手吗。 不,他不信。 就比如这次相聚,不知前世是否有这件事,但是今世有他,就说明事情的确变化了。 池余察觉到,五皇子的情绪起伏不定,最终却还是稳定了下来。 二人到同福楼的时候,三皇子已经在包厢里等候了,还有田典,韩悌和池淮。 池余一进来,田典就笑着扑了过来,“子余,可以啊,这么快又升官了。” 韩悌则是悲愤的喊道,“子余,你升得太快啦,我以后怎么追赶得上你。” 田典揶揄的看向韩悌,“你这志向还挺高远,不过你目前先将明年的科举准备准备好再说吧。” 韩悌佯装发怒的冲了过来。 两人嘻嘻哈哈的凑在一起。 池淮,池余和三皇子三人看着二人逗趣,脸上不禁带了笑意。 一旁的五皇子不停的听着子余子余,眼神复杂看向池余。 原来他们都事先知晓了她的字,唯独他不知晓。 神奇的是,池余这次居然读懂了五皇子眼神中的意思。 她不好意思的一笑,“是在你去边关的那段日子里定下的,回来后一直没找到好时机告诉你。” 仿佛是接受了这番解释,五皇子收回眼神,朝着还在坐着的三皇子方向走去。 “三哥。” 五皇子向三皇子敬了一杯茶,只是对视间仿佛有暗潮涌动。 三皇子和五皇子虽为兄弟,但也只有表面情谊,关系实属一般。 三皇子有些讶异,为什么五弟会单独给他敬茶,但他是个万事都看开的性子,爽朗的一笑,回敬了一杯。 看着他们打闹,池余寻思着自己先落座,刚朝着桌子方向前进,就看见五皇子坐了下来,好像怕她去坐那个位置似的。 一旁的三皇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五弟明明一向不待见自己,怎么会特意选择在他身边落座。 特意为之的五皇子:……我要隔绝池余和宗政宇朗相处的一切机会! 池余没想那么多,直接选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 恰好是三皇子的对面。 两人闲聊起来更方便了。 看着池余与宗政宇朗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五皇子:……失策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及冠 不知不觉,就到了及冠礼这天。 池府大门前的人络绎不绝,因为池余前不久刚官升四品,同僚们的心思也热络起来,毕竟这个升官速度,几乎可以认定是以后的重臣人选了,不管是交好也好,拉拢也好,打探也好,总之没有坏处。 池夫人满脸笑容的招待着来宾,可是一转眼她就看到来宾朝着池余的方向走去。 她自然知道池余升官了,自从知道池余远远超过她的淮儿之后,她就每日寝食难安,在新仇旧恨下,她做了个危险的决定。 这次她小心派人,去专门找了些缺钱的亡命之徒,只求要了池余的命。 看着池余举止分寸的应对那些来宾,即使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池夫人也感觉她好像在洋洋得意。 池夫人心里冷哼一声,看你能得意多久。 * 来宾渐渐落座,及冠礼正式开始。 及冠礼设宴在池府花园,宾客两边落座,中间留了一条长道,供受冠者和赞冠者行走。 此次的赞冠者是池夫人邀请的,池仲是穷书生出身,没有根基,而池夫人是世家大族,这次她邀请了家里最德高望重的祖父来替池淮戴冠。 池夫人祖父曾经官拜一品,门下学生无数,虽然现在致仕了,但仍然有不少人给他面子。 要不是池淮和池余在同一天及冠,池夫人是万万不想池余沾到这个光的。这是她娘家人,池余和她无亲无故,一个小小庶子凭什么能沾到她娘家的好处。 池余和池淮从两边宾客中间的长道慢慢向赞冠者走过去。 池余注意到,赞冠者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但身体挺拔,并不显得老态龙钟,正所谓老当益壮。 而当他的目光看向池余时,不知是不是错觉,池余居然觉得老者的身体有一瞬间的颤抖。 老者摇了摇头苦笑,可能自己年限快到了,居然眼花看到了阿华男装的样子。 阿华是老者的妻子,也是池夫人的祖母,已经去世几十年了,两人感情甚笃,所以当仿佛看见了阿华时,即使是耄耋之年,老者也难以保持平静。 然而当池余慢慢走近时,老者才发现,不是他看错,世上居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他拿着缁布冠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了起来。 身侧的池夫人注意到了祖父的异样,小声担忧的问,“祖父,你怎么了。” 老者摇了摇头,现在他心里有许多疑惑,只等在及冠礼后再确认。 虽说心里有了怀疑,老者还是率先给池淮戴上意味着不忘本心的缁布冠,接着是代表忠君的白鹿皮制成的皮冠,最后红中带黑的爵弁,意味着正式成年。 池淮受礼完毕后就轮到了池余。 池余觉得老者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欣喜也有疑虑,但她不清楚是为什么。 或许是看出了池余的疑惑,老者和蔼的笑了笑,“孩子,受礼吧。” 池余低下头,任凭老者给她戴冠。 礼成。 台下掌声一片,热闹了起来。 老者刚想找池夫人确定心中的疑惑,池府花园里突然闯入了一批人。 黑巾覆面,手拿弯刀。 有危险!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救命 不知是何人,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闯入池府行凶! 池夫人握着手帕的手一紧。 她再恨池余也不可能会选择在及冠礼这天动手,这不仅是关乎池余,还关乎池府以及来宾的安全。 若是有什么大臣在池府丧命,她池家也难逃其咎。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没有人想得通。 闯入池府的刺客们不等众人反应,就围了上来。 还好今天及冠礼,来的朝中官员比较多,池府事先在花园周围安排了护卫。 还有李秀也在。 李秀之前学武有成,几乎能以一当十。 只是刺客数量明显多于护卫,李秀又只有一人,若是没有援手,支撑不了多久,府中的众人就会有危险。 池余看了看周围,她身后的位置是通往池府内宅,内宅后有一条小道通往后门,那条小道只有熟悉池府的人才知道,现在只有往那边逃了。 池余将老者拉至身后,“老人家,你往那边走。” 老者点头,沧桑的眼睛深深看了池余一眼。 随后池余高声喊道,“各位,来这边。”又看向池淮,池淮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 众位宾客们意识到什么,纷纷往池余的方向跑过来,池余侧身让出一条路,池淮带领着宾客朝小道而去。 池余留在这里垫后。 刺客看到有人逃走,和护卫厮杀的更卖力起来。 池余打算等最后一位宾客走远了,她再离开。 转头一看,池仲和池夫人都还留在这里。 “父亲,母亲,你们先走,我留在这里垫后。” 池余催促他们离开。 池余年轻,脚程比他们快,更何况池余还有系统,还有剩余的积分,所以池余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没想到池仲摇了摇头,“怎么能留你一个小辈垫后。” 池余又看向池夫人,她虽然掩饰不住的惊恐,但还是坚定的站在了池仲的身侧。 池余知道自己说不动他们,盯着最后一位宾客的衣角消失在角落,立马放声说道, “李秀,也看准时机逃走,不要纠缠!” 李秀武功高强,现在身上也没有落伤,逃走对她轻而易举,李秀点了点头。 池余又对着池仲和池夫人说道, “我们走!” 三人朝着小道赶过去。 三人中,池余脚程最快,池仲第二,而池夫人的脚程就慢了许多。 眼看护卫要不敌,即使平日里与池夫人有罅隙,池余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池夫人丧命。 她拉住池夫人的胳膊,拉着她快走。 池夫人惊讶的瞪大眼。 看着池余拉着她胳膊的手,心里一阵触动。 护卫终究不敌,李秀与数十个刺客打得难舍难分,还是有刺客趁机追了上来。 眼看弯刀要砍向自己,看着前面拉着自己的池余,一瞬间,池夫人心头的恶意还是胜过了之前的触动。 就让池余替她挡刀。池夫人充满恶意的想。 池夫人拉池余挡刀的念头刚起,池余突然大力将她拉至身后。 居然自己迎了上去! 池夫人愣怔的看着。 池余眼疾手快手快的往自己嘴里塞了颗九转还魂丹,是之前系统奖励但还没有使用的。 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外逃的宾客必定会带来援兵,届时她们就安全了。 弯刀朝池余劈了过去,池余灵活的侧身躲开,看池夫人还没走,出声提醒,“父亲,带着母亲快走!” 池余已经和刺客对上,池仲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出去找援兵。 池夫人这也才反应过来,任由池仲牵着,踉踉跄跄边跑边回头的往小道跑去。 李秀注意到池余遇到了危险,连忙往她的方向赶过来。 可还是迟了一步,池余毕竟没有习过武,第一刀躲过了,再躲下一刀就没有那么容易。 果然第二刀砍中了池余的肩膀,顿时鲜血横流,池余痛哼一声。 * 池夫人心神不宁,任由池仲拉着她。 她是不是做错了,不对,是杜娇娘欠她的,母债子偿,可是池余救了她,母亲的过错和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种想法在她脑海里纠缠生长,池夫人越发心神不定了起来。 逃到了后门,其余宾客已经逃走了,池淮出去找援兵去了,只有老者还在那边等着他们。 没看到那个和阿华相像的孩子,老者紧张的问,“那个孩子呢。” 池夫人愣了一下,祖父是在问池余吗,她结结巴巴的开口,“他在垫后。” 看出池夫人紧张中又带点心虚,老者深深的叹口气, “小卉,希望你没做什么会让自己以后后悔莫及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章 身世 池夫人喃喃的问,“祖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深深的叹口气,“我本来打算及冠礼结束后再和你确认,但事已至此,我不如现在问个清楚。” “你有没有想过,池余那个孩子才是你的亲子。” 池夫人后退了两步,神色慌张, “祖父,这不可能,您为何会这样想?池余绝对不可能是我的孩子!我当初亲手阻止了杜娇娘换子!” 此话一出,老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本来六分的疑似变成了十分的确定,他摇了摇头, “我第一眼见到池余,就发觉他长得十分像阿华,他又恰巧是你的庶子,我不相信世间有如此的巧合,所以这才怀疑,他才是你的亲子。” “你说当初阻止了杜娇娘换子,有没有可能,你看错了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 池夫人连连摇头,当初她确认过的,她确认过的! 池仲连忙上前扶住她,但是他也因为这一番话变得不平静起来, “夫人,祖父,你们刚才那一番话是说,小余才是夫人的孩子,淮儿是娇娘的孩子?” 然而两人都没有心思回答他。 池夫人嘴里不停的说不可能,不可能。 她当初看了几遍,有红色胎记的才是她的孩子。 突然,她想起池余前阵子说到他身上有红色胎记。 仿若一道霹雳从心头划过。 池夫人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彻底瘫软了下来。 老天爷,她都做了些什么! 想到池余还在险境,是她一手造成的这个地步。即使不知道自己是他的亲母,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救了她。 池夫人忽然发疯似的往回跑了起来。 * 第二刀后,又接着是第三刀。 第三刀池余躲了过去。 接着是第四刀,池余侧身躲过,但还是划伤了她的胳膊。 接着是第五刀,第六刀。 李秀本想赶过来,但那些刺客将她团团围住,根本没有机会救援。 情急之下,李秀发狠起来,倒是又解决几名刺客。 正追杀池余的刺客很吃惊,一般人身上若是中了几刀,神情难免慌张,慌张之下就容易有失误,有失误就更容易受伤,而对面人却始终沉着的判断形势,居然给她躲过去了好几刀。 刺客是佩服这种人的,可惜上头命令,就是要这个人的命。 可惜了。 这样想着,刺客的第七刀毫不留情的朝着池余的脖颈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不知从哪来的女人发疯的冲向了他,将他撞倒后又狠狠抱住,不让他动手。 “小余,快跑!” 池余定睛一看,居然是池夫人,她怎么回来了? 刺客啧了一声,顺手想把这个疯女人解决了,再解决池余。 挣脱掉女人困住他胳膊的手,又将她狠狠踹开,大刀就要往她身上砍去。 池余瞳孔一缩。 不远处突然传来大批军马的声音。 一支羽箭从空气中穿过,直直穿过了刺客的胸膛。 哐当一声,刺客倒下。 剩余的刺客大喊,“来人了,快逃!” 然而已经来不及,赶来的大批军马将刺客们团团围住。 五皇子翻身下马,急切的走到池余身边,看到池余身上的伤,更加愤怒,对着手下吩咐,“杀光!一个不留!” 池余拉住他,“留一个活口,查清楚是谁。” 五皇子神色沉沉,“是忠武侯手下的余孽,知道忠武侯难逃一死,他们也逃不过去,又知道让忠武侯落网的关键人物是你,所以想杀了你泄愤。” 池余没想到是这样。 不过现在也不纠结那么多了,池夫人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好像晕了过去,池余连忙过去扶起她,看向五皇子。 “殿下,麻烦你派人去找个大夫了。” 五皇子看着池余肩膀处的血迹,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后悔 池仲和老者赶来的时候,五皇子的人已经收拾好残局。 池余扶着晕倒的池夫人,艰难的站起。 看到池余身上的血迹和晕倒的妻子,池仲的脚步加快,赶过来从池余手中接下池夫人。 只是池仲的眼神复杂,嘴巴动了动,仿佛有什么话要讲,最终却还是说了句,“你受伤了,快点回房让大夫医治。” 池余点了点头,这才觉得肩膀处火辣辣的疼,她一个踉跄,不远处的李秀本想扶住,却被五皇子抢先一步。 池余猝不及防的落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鼻尖传来了淡淡的檀香,她有些惊讶,诚恳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企图离开,没想到五皇子抱着她的胳膊反而更紧了。 “我扶着你走。” 池余摸了摸鼻子,“我是肩膀受伤了,不是腿受伤了。” 此话一出,五皇子立马将她放开,平日里看不出神色的极为俊美的一张脸,此刻仿佛也染了一丝薄红。 “我情急了。” 这话一说,倒让池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 池夫人悠悠的转醒,之前她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她亲手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了杜娇娘,任由杜娇娘百般磋磨。 等杜娇娘死后,孩子认祖归宗,回到池府,她又对他处处刁难。 不仅如此,她居然还找人买他的命。 还好,只是一场梦。 池夫人睁开眼。 替她把脉的大夫见她醒了,对着床侧的池仲行了一礼。 “夫人这是忧惧加身,一时晕了过去,现在已无大碍了。” 池仲挥了挥手,“好,下去吧。” 等大夫走后,池仲才神色复杂的看向池夫人。 “阿卉,今日祖父说的可是真的,余儿才是我俩的孩子。” 本以为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却发现是现实,池夫人一下子变得精神恍惚起来,嘴里不停喃喃道,“是,没错,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眼看池夫人有点不对劲,池仲立马抱住她安抚,“没事,没事,孩子回来了就是好事,你看余儿虽然没在我们身边长大,但依旧十分出色,比淮儿还优秀许多。” 池仲只以为池夫人因为孩子没在她身边长大难过,却不清楚池夫人明里暗里试图多少次伤害池余,以往的那些行为此刻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插入池夫人的心脏,搅得她痛彻心扉。 池夫人再也保持不住名门贵妇的稳重,揪住胸口,痛哭起来。 收到消息的池淮连忙赶来看望母亲,却只听到屋内母亲撕心裂肺的一声滚。 从没见过母亲伤心至此,究竟是发生什么了,池淮按捺不住,想要进去,但却被走出房门的池仲给拦住。 “你母亲需要单独待一会,等过些时候再来吧。” 池仲神色复杂,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排池淮,余儿和淮儿都是他的孩子,都很优秀,他怎么都不忍心因为一人放弃另一人。 若是余儿身世广告天下,淮儿便会从嫡子沦落成庶子,这里面的难堪任谁恐怕都难以接受。 所以现在,池仲还是紧闭嘴巴,一切都等商量后再做决议。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相认 池仲本想等池夫人冷静下来,再好好商议两个孩子的事情。 但没想到从那日后,池夫人便有些神思恍惚起来。 还是池夫人的祖父,又来了池府一趟,和池夫人聊了些什么,池夫人才振作起来。 池夫人振作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池余相认,并且恢复池余的身份。 池仲自然是赞成这件事的,只是他想到了淮儿,余儿恢复身份后,淮儿又该如何自处。 他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池夫人现在对池淮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是她用心带大的孩子,另一方面他又是仇人的儿子,这么多年他锦衣玉食,而她的亲儿子却食不果腹。池夫人又恨他,又不忍心伤害他。 池仲思索良久,才出言道:“不如,就说余儿和淮儿是双胞胎,余儿出生时就被有心人抱走,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真相。” “正好两个孩子也是同一天出生,这种说法虽有漏洞,但还是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 池夫人沉默良久,点头。 决定相认了,池夫人便再也按捺不住,要去找池余。 池仲扶着她来到了池余的小院。 池余正在书房中练字,有时候她也会感觉到浮躁,便会选择练字使自己沉静下来。 她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听到门外小才的通报声,说是老爷夫人找她了。 不知是因为何事? 池余疑惑的踏出了门。 门外,池仲和池夫人的表情复杂,池仲表情内敛些,但是池夫人的神色中隐隐有着欣喜,激动,还有愧疚。 见池余出来门,池夫人再也克制不住的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激动的说。 “余儿,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本以为会看到对方震惊,激动等一系列情绪,但没想到池余露出了有所明悟的表情,“看来我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 无悲无喜,仿若一个不相干的人。 池夫人的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池余不是故意的,她的确没有很多感触,之前寻找原身身世的真相,也仅仅是觉得原身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罢了。 然而在池夫人看来,这是池余故意在惩罚她,惩罚她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惩罚她到现在还想着粉饰太平。 她一下子下定决心,就让每个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余儿是她的孩子,淮儿也应当认回他的亲母。 毕竟是多年的枕边人,池仲一下子猜出了池夫人所想,但淮儿也是他的孩子,他不能接受淮儿的大好前程被毁。 他握住了池夫人的手,看向池余,“既然如此,便找个机会恢复你的身份吧。” * 没想到池余和池淮居然是双胞胎!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纷纷惊掉了下巴。 不过听说池余本该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嫡子,却出生时就被抱走,食不果腹的活了十几年,又引起了一堆人同情。 但即使是这样,池余也成为了最年轻的探花,最年轻的四品官员,一时间池余成为了穷小子逆袭的榜样,在百姓之中声名大噪起来。 池淮得知消息的时候也很惊讶,他去找了母亲,母亲关门不见他。他又找父亲确认了这件事,居然属实。 池淮恭喜的同时,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不舒服之感。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最宠爱的小儿子 宣武五十四年。 今日是皇上最宠爱的八皇子的生日庆典。 八皇子,出生于宣武四十八年,今年正好年满七岁,是皇上最小的孩子。 或许是皇上年龄大了,他对这个最小的孩子的疼爱程度,是其余皇子远远所不能及的。 在八皇子刚开蒙的年纪,皇上便安排太宰池大人对八皇子亲手教导,而且今年年初八皇子还不满七岁,皇上便特例允许他上朝,连年中七岁的生日庆典也办的格外热闹。 八皇子无聊的坐在位置上张望,眼睛巡视了很久都没看到想见的身影,他抿起了嘴。 忽而,宴席入口处热闹了起来,八皇子眼前一亮。 池余处理完政事,才想起今日是八皇子的生日庆典,连忙换了一身衣服过去。 只不过在入口处,被一群同僚围住了。 “太宰大人,卑职有事想要请教。” “太宰大人,我也是,希望能得到太宰大人的指导。” 池余这几年来处理政事得心应手,提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政策,她也一路得到皇上重用,短短几年就升为了太宰,与丞相一类的官职平起平坐。 不过因为她平易近人又熟知各种事务,同僚们有什么不清楚的都会请教她。 池余耐心的解答完最后一人的问题,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她低下头,是八皇子。 八皇子两只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嘴一瘪,委屈道,“老师,我等了你好久。” 池余心里一软,从八皇子三岁时她便亲手教导他,这么多年来师生情谊已经很深厚了,她摸了摸他的头,“是老师来晚了,老师给你赔罪。” 随后从袖中掏出一个自己亲手做的拨浪鼓,递给他,“这就是上次说到的拨浪鼓,送给你。” 八皇子皇宫出生,见惯了精细的东西,但是民间的拨浪鼓却没有见过,上次他无意中提了一嘴,没想到老师居然记得。 八皇子顿时开心起来,牵着池余的袖子就要往自己的位置上过去。 “老师,我的位置在那边,你和我坐一起好不好。” 池余摇了摇头,“殿下,君臣有别,这不合时宜。” 听池余不愿意,八皇子只好委屈的点点头,边走边回头的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见八皇子乖乖的坐好,池余便朝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 宴席的座位是按官位品秩区分的,池余现在属于一品官,自然要去一品官的区域,在去的路上,她穿过了七品,五品,四品的区域。 穿过七品和四品的时候,韩悌和田典依旧如同少年时那般和她笑着挥手打招呼,韩悌第一次科举未中,第二次勉强中了个同进士,这么多年也升成了七品,而田典的官路颇为顺畅,虽不如池余不到二十岁时就升成四品那么让人震撼,但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达到了如今的官职。 只是经过五品区域时…… 池余看到池淮笑着对她敬了一杯酒,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仿若泛着森冷的寒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池淮变了,那个原本如玉般的温润君子,变成了一个处处伪装追名逐利的人,仿佛就像在和谁较着劲。 池余隐隐约约察觉到池淮较劲的人或许就是自己,但她却自忖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她问心无愧。 不过池淮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池余会为他人的态度变化感到疑惑,但绝不会因为他人对她的态度而感到伤心。 于是她平淡的,客气的,朝着池淮点了点头。 池淮捏紧了酒杯。 又是这种,仿若他不值得她看在眼里,不值得她作为对手的表情!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波起 宴会很快开始了,皇上被顺妃扶着坐上了主位。 皇上近年来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底下就有些人心浮动了起来,而皇上也好像起了放权的心思,这次宴会由顺妃陪在他身侧也正是说明了他的意图。 顺妃是三皇子的生母,皇上年少时就陪伴于身侧,是宫里的老人了,而且顺妃是个宽和大气的性子,素来不争不抢,再加上她生的是皇子,所以在宫里受宠是排的上号的。 不过之前顺妃虽然得宠,但不经常露面,可是最近在一些宴席,皇上却会频频带着她,大有提拔三皇子之势。 而且三皇子本来名声不错,如果他上位是肉眼可见的明君,这让一些本想观望形势的大臣,也纷纷选择站了三皇子一队,三皇子一党的人数日益壮大起来。 现在朝中的党派算是三足鼎立,除了三皇子一党,还有其余两派。一派是中立派,不管最终谁胜谁负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不承担风险,也不会有收益,一派则是五皇子一派,五皇子战功赫赫,拥护他的人自然也不少。 至于纨绔的七皇子与年幼的八皇子,或许有人支持,但是人数很少,众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党派中的人数再多,也要看其中的重要人物有多少。 大家都密切关注着朝中重臣是属于哪一派,明面看起来,丞相等人都属于中立派,大家最为好奇的是太宰大人。 太宰大人的母亲的亲姐姐正是顺妃,也就是说太宰大人与三皇子是表兄弟关系。一般而言,有了这层姻亲关系,不管实际如何,太宰大人都会被视作三皇子一派。 但是太宰大人的情况又比较特殊,他是三皇子的表弟,与三皇子私交甚笃,但明眼人也能看出,他和五皇子的交情同样要好,同时他还是八皇子的老师,不过八皇子年幼,在朝中尚没有一席之地,这点可以忽略不计。 即使这样,太宰大人仍然是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他究竟选择支持谁,还是干脆就做个中立派。 或许,成为中立派才是他最好的选择,所有人都这么想。 只有池余知道,她必须做个抉择。 系统给她的任务是选定一位明主辅佐,从而完成她的名臣成就,什么也不干等着明主自己登基可不算。 不过,池余第一次对系统产生了怀疑,它的计算方式居然如此呆板,计算名臣成就不是看她做了多少可以名留青史的实事,居然和她辅佐的明君绑定了。 对此,系统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这是完成任务的必要步骤。 为了有一日能回去,池余只好皱着眉应了。 但究竟选谁,这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且不论她和三皇子五皇子私交都不错,就她平日感受而言,三皇子与五皇子性格不同,登基后的侧重点也可能不同,相同的是他们都会有一番作为。 帮着一方去对付另外一方,不管是情理还是道义,都不是她应该做的。 系统这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池余端着酒杯沉思。 想到了她之前兑换的慧眼。 虽然她现在对系统的计算方式产生了一丝怀疑,但是慧眼能给她参考说不定。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明君 整场宴会在池余的食不知味中过去了。 宴席散去,她敲定主意,使用了之前在系统购买的【慧眼】。 【慧眼】无形,使用后使用者在外观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使用者能看到【慧眼】相关的提示。 此刻池余就看到自己眼前右上角浮现出来两行小字,第一行是它的注意事项,慧眼使用有次数限制,最多三次,每次使用完后慧眼会自动收回系统仓库,等待使用者再次使用,三次结束后慧眼便会消散。使用者如果想再次使用,便需要花积分重新购买。 池余觉得自己倒是用不了三次,这条可以不看。 第二行便是它的使用说明,需要使用者与被观测者对视一分钟,慧眼才能分析出结果。 池余:…… 不管从哪个方面想,两个男人对视一分钟都有点诡异。 她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合情合理的实现一分钟的对视。 池余思索着往外踱步。 背后传来三皇子爽朗的笑声,“子余!” 池余回头,看向朝她走来满脸笑容的三皇子。 三皇子性格最为宽宏大气,而且十分善解人意,池余相信即使她做出了奇怪的举动,三皇子也不会在意的。 那就决定了,先从三皇子开始! 池余露出一丝浅笑,双目注视着三皇子的眼睛。 不过一分钟属实漫长了,不过十秒,三皇子就走至了她的身侧。 三皇子本打算和池余同行,但看池余站在原地不动,一双温和的眼睛此时也带了点疑惑。 池余微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边走路她还怎么实现一分钟对视。 为了避免显得太过奇怪,池余主动打开了话茬,“殿下,上次的《澧县志》如何? ” 三皇子的愿望是有一天能走遍大好河山,可是身份所限,并不能自由自在。 为此,池余平日里会注意收集各县的县志一类赠送给他。希望书中一些有趣的地方风景习俗能慰藉一下三皇子。 果不其然,说到这个,三皇子笑了起来,“实在不错,没想到澧县有那么多神奇的风俗,有机会的话定要去尝试一番。” 接着源源不断的说起书中有趣的见闻起来。 池余一边默默听着,一边注视着三皇子的双眼,不过三皇子讲到有趣处眼神便会向往的看向远方,导致池余的一分钟对视一直没成功。 这怎么能行,池余决定开门见山,“殿下,你看着我的眼睛。” 三皇子温和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还是相信好友此举必有一番深意,于是他听话的注视着好友的双眼。 池余虽是女子,但她的身高在男子中也不算矮,可是三皇子比她高了半个头 ,以至于三皇子和她对视的时候需要微微低头。 可能是三皇子大气的性格让人忽视了他的外貌,池余这才发现三皇子的样貌并不是硬朗一挂的,而是温润中带着一丝清俊,虽然不是顶尖的容貌,但看起来却很舒服。 池余一边想着,一边等待着慧眼的生效。 只是这一分钟等起来实在漫长,等到池余都在想用什么借口来解释这番行为,等到三皇子的耳朵悄悄红了一角,慧眼终于启动了。 一阵金光从眼前闪过,池余注意到三皇子的头顶浮现一行金光闪闪的字。 系统认定了三皇子会是明君,分值90,评语为:缵承鸿业圣明君,威震六合驱妖氛。 这个结果不出池余所料,她笑了一下,接下来就是看五皇子的了。 池余率先垂下双眼,听见三皇子小声的询问,“好、好了吗。” 池余点点头,这次三皇子居然不与她同行了,结结巴巴的道,“子余,我方才突然想起还有些要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随后同手同脚的离开了。 池余摇了摇头,怎么感觉三皇子怪怪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意料之外 刚想去找五皇子,五皇子便到了。 他面色平静,看向三皇子离去的方向,不远不近的走过来,“你刚才和三哥在聊什么。” 池余笑了笑,“就是县志相关的一些事情。” 五皇子点头,池余看他的神色平静,松了一口气。 五皇子和三皇子之间并不和睦,以至于每次五皇子看到池余和三皇子走近都会阴阳怪气一番,但两人都是她的朋友,她不可能会因为一个放弃另外一个。 近些年五皇子仿佛想开了,但是每次看到池余和三皇子走近,他也会跟过来,行为还怪幼稚的。 想着,池余眼里露出笑意。 五皇子挑眉,“想到什么这么开心?” 池余当然不会说她是想到了他幼稚的行为,她笑着转移话题,“我刚刚发现三殿下的瞳孔是浅棕色的,好像和殿下不同。” 池余没注意到,听到这话,五皇子的眸底暗沉了一瞬。 心底戾气疯长,但五皇子面色仍然平静无波,他轻笑一声,“有何不同。” “容我仔细瞧瞧。”池余趁机注视着五皇子的双眼。 五皇子低头,他的虹膜是深不见底的黑色,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不带一丝光亮,按理来说这样的眼睛冷漠,任谁也看出这双眼睛下想的是什么,但池余此刻却敏锐的察觉到,五皇子的情绪好像不对。 她刚想问出口,关心一下好友的心情,突然冲天的黑红色光芒从她眼前亮起,一排散发着黑色雾气的字围绕在五皇子的身边。 评分居然为负,系统认定了五皇子上位必定是暴君。 池余垂下眼,系统的计算比较呆板,哪方面计算错了也说不定,五皇子并不是残暴之人,上位后又怎么会成暴君。 一定是有哪方面计算错了。 池余神思不宁,突然听到五皇子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怎么,莫非我与三哥眼睛颜色是一样的,你失望了?” 池余回过神来,压制住刚才的心神不定,看向五皇子,关心问道,“殿下,你今天好像情绪不佳,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五皇子深深的看着她,良久,才缓慢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看来是不好对外人言明之事,池余尊重他,没有刨根问底,但出于关心,她还是拍了拍五皇子的肩。 二人离开后,七皇子从暗处走了出来,看向身后之人。 “难怪你会选择我,恐怕是三哥五哥那边已经没有你的机会了吧。” 池淮一身月牙白袍,温润的朝着七皇子行了一礼,“非也,殿下表面玩世不恭,但暗中布局多年,能跟随在殿下身后,是臣的荣幸。” 七皇子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我只是好奇,你这番所为,是池府在押宝,还是你个人不甘心屈居于池余之下,做出的选择呢。” 这一番话狠狠戳中了池淮的内心,仿佛他就是比不过池余,一辈子只能被池余压在底下,他默默握紧拳头,面上仍然温润。 “殿下,不论如何,臣都是属于您这一边的人,不是吗。” 七皇子轻笑, “有道理,那就期待你日后的表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迁怒 池淮回到府中,照常第一时间去了池夫人的院子。 “母亲还是不肯见我吗。” 门外守着的杜嬷嬷摇了摇头。 池淮不能理解,自从九年前母亲和池余母子相认后,母亲便再也不肯见他,不只是他,其他人也一律不见,只每日关在屋子里礼佛。 他一直怀疑是池余说了些什么,伤了母亲的心,若不然明明是亲人相认的喜事,为何母亲从此以后再不出门。 他去问过父亲,父亲也是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他也去问过池余,池余也不清楚母亲这样是何故。 好像自从池余来了后,他的身上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好事,被人拿来和池余比较,被奚落,好友变成了池余的好友,母亲成为了池余的母亲,更何况母亲从此不再见人。 或许这些事之中,池余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池淮还是不可避免的迁怒上了她,其中夹杂嫉妒与不甘,他要证明他并不比池余差。 所以他找上了七皇子,只有七皇子和池余没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还发现七皇子并不如表面那般纨绔,他充满野心,一直都是扮猪吃老虎,不像三皇子和五皇子锋芒毕露。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池淮坚信七皇子和他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见母亲还是不见他,池淮隔着门问了一句安好,可惜门内没有回音。 杜嬷嬷见状虽然有些心疼,但也没说些什么。 夫人这是愧疚,自己的孩子被仇人带走,衣不裹腹的长大,而仇人的孩子却锦衣玉食。更何况,夫人在养育池淮时也是倾尽了一腔心血,即使和池余相认,却也没忍心告诉池淮真相,护住了他的体面。 可越是这样,夫人越觉得对不起池余,越觉得对不起池余,越不想和池淮相见,仿若见面了就是对自己亲生孩子的背叛。 夫人这些年来就像一只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因为愧疚,她不见人,不管外事。可是杜嬷嬷眼瞅着,两个孩子间的氛围已经不对了,二公子刚回府的时候,大公子和二公子兄友弟恭,现在表面相处着,实际却形同陌路了。 杜嬷嬷心急,有时候觉得说不定告诉大公子真相会好一些,这一切并不是二公子的错。但她做不了这个决定,只能嘴巴紧闭,守着这个秘密,希望夫人有一天能想开。 池淮停驻在原地,门内始终没有回音,他失望的转头离开。 可他还是忍不住找到了池仲,多年前未得到的答案他迫切希望弄个清楚。 “父亲,当初母亲和池余相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母亲从此不肯见人!” 池淮冲进了池仲的书房,池仲正在看书,见池淮闯了进来,放下手中的书,深深的叹口气。 “淮儿,你不要迁怒余儿,这件事与他其实并无多大关系。” 在池仲看来,夫人郁结这件事既不怪淮儿也不怪余儿,只能说是命运弄人。 池淮却是不信,“那为何如此巧合,父亲既然知道原因为何不告诉我,好让我知道的明明白白,自然也不会迁怒池余。” 池仲摇了摇头,以淮儿现在的心性知晓真相后,未免能承受得了这样的落差,只说,“你信我便是。” 池淮只觉得是因为池余现在位高权重,并且与两位登基热门人选都交好,这是维护池余的说辞。 他冷笑一声,“父亲,你可别押错了宝。”